死对头的气运真香 作者：池下月影 文案： 宁舟没想过，自己刻苦修行的道路上竟然会遇到楚弈那样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出门靠脸，修行靠捡—— 她怎么都收服不了的灵兽转头扑他怀里贴贴认主，她苦心寻找三月的星灵草守护兽被他半路补刀！ 还不能问，问就是凑巧，问就是运气好，问就是“宁仙子想要？那给你吧”的老好人欠揍模样。 一次意外将她和楚奕双双带回五千年前，那是修仙者最后的黄金年代，天地间灵气充沛，飞升者不计其数。 两人变成十八线小宗门合药宗的一对苦命师兄妹。 他们的师父居心叵测，谋划夺走楚奕的气运，再用宁舟的骨血炼丹渡劫。 楚弈叹息：“虽然宁仙子不喜欢我，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我们的师父又是居心叵测，仙子不会弃我于不顾吧？” 宁舟当即拍拍胸脯：“且放心，你与我一同努力修行，争取早日筑基，摆脱困境！” 楚奕：“嗯……倒也不用那么累？” 说完他捡起块石头随意一丢。 那厢师傅震怒：“是谁！是谁破坏了我苦心布置三月的阵法！” 宁舟：“……”好的呢，忘了你是气运之子了：) 后来。 宁舟与楚奕将合药宗发展壮大，两心相许后结为恩爱道侣。 然而晋升化神后，宁舟发现自己竟然就是未来天下第一大宗的开山师祖！而这位师祖最广为人知的事迹是——杀夫证道后飞的升！！ 宁舟：“……玩我！？” #喂，那个气运之子暗恋了你很久# #回到过去手握杀夫证道剧本是什么体验#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舟，楚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死对头一起穿回五千年前修仙 立意：顺境逆境都需积极面对 第1章 雷劫身死 “不要过来，你会死的！”…… 天南界南部的星海森林，山峰连绵不绝，云雾迷蒙缭绕，生活着许多强大的妖兽，向来人迹罕至。 今天的星海森林，却似乎有些吵闹。 森林深处一块开阔的平地上站着数个修士，泾渭分明地分作两个阵营，其中一边身着湖绿色劲装，另外一边则穿着白色长衫。 一只庞大的震雷兽躺倒在平地正中，它形貌凶恶，皮糙肉厚，周身血迹斑斑，已经毫无生机。 两队修士围在倒毙的震雷兽边，皆是面色端肃，身形戒备。 绿衣修士中为首的是一个高挑的女子，她肤色白皙，鼻梁高挺，盈盈美目中盛满杀气，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 她是长生宗的大师姐宁舟。 白衣修士中为首的则是一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修士，他满面笑容，仿若无事般对着宁舟拱手：“哟，宁仙子，真是巧啊。” 宁舟抬起手来，剑尖指向身前不远处的震雷兽，语气冰冷：“我们长生宗找了这星灵草整整三个月，方才又花费不少力气击杀看护星灵草的震雷兽，你们问心门半道杀出来要抢星灵草，未免有些太不懂规矩了吧？” 小胡子修士面露夸张的笑容：“宁仙子开什么玩笑？这震雷兽明明是被我们问心门的飞剑一击毙命，按规矩，它看护的星灵草也该归我们所有！” 按天南界的规矩，谁最后击杀妖兽，谁就享有妖兽守护宝物的分配权。 这么说起来，宁舟一行人还真占了下风。 长生宗中一个年纪轻些的小弟子不由得急了，大声嚷嚷：“当时我们大师姐的剑马上就要刺中震雷兽了，你们的飞剑突然冲出来抢了先，这不是耍赖吗？” 小胡子不以为然地摇头：“你们说刺中就刺中吗？说不定下一刻震雷兽就翻身一口咬住宁仙子呢？这么说起来，我们可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了宁仙子的性命呢。” 宁舟十分厌恶问心门的人。 他们总是有这么多的邪门歪理，说起来头头是道，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忽悠住。 听了小胡子这一通狡辩，她暗自皱眉，杀心顿起，右手不由得握紧手中剑柄。 她的师尊还等着这棵仙草续命，由不得她在这里谦让。 想到卧病在床的师尊，宁舟心中似有千钧重。她轻轻眯起眼来，打量着对方的阵营，评估他们的修为高低。打算一会抢先出手，迅速将星灵草夺走。 她手中的剑轻轻颤抖着，响应着主人突然涌起的杀气。 问心门站在最外围的小弟子突然惊喜道：“楚师兄来了！” 听见楚奕来了，宁舟涌起的杀气一顿，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该死！为什么他又在这里？ 问心门众人齐齐露出喜色来，抬头向上方看去。 一个白衣男子踩在一柄仙剑上，晃晃悠悠往这边飞过来。 他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剑眉之下是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眼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淡淡笑意，仿佛天地万事万物都不在他心中。 仙剑在地面上空停住，男子潇洒地一跃而下，反手将剑收入囊中。 见对面的宁舟，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拱拱手道：“宁仙子，好久不见。” 宁舟从看见他起，紧皱的眉就没有放松过。楚奕只是在那里闲闲散散地站着，她却用全副身心在戒备。 ——实在没办法，谁叫楚奕是天道之子呢？ 这几年里，她明里暗里在楚奕手上不知吃了多少亏。 几个问心门的弟子围在楚奕身边，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其中小胡子的声音最大，长生宗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楚师兄，我们就是按你的吩咐往这个方向来的，刚过来，飞剑符宝就自动发动了袭击，将震雷兽击杀。说起来这都是楚师兄的功劳！” 宁舟听到此处，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要说这里面有楚奕的功劳，她倒是信的。 楚奕作为天道之子，随手指的方向就能让问心门这伙人捡个大漏。 可是这一次，她绝不能让。 星灵草如今已经十分罕见，她们三个月来几乎寻遍半个天南界，也才找到这么一株。 师尊的身体……已经等不得了。 宁舟深吸一口气，抬起剑来，戒备地看着楚奕，眼中全是冰冷刺骨的敌意。 楚奕对她散发的杀气毫不在意，笑着看向她，和和气气问道：“宁仙子很需要这棵星灵草吗？” 宁舟冷笑：“我们长生宗找星灵草找了整整三个月。” 楚奕洒脱地挥手：“那就给宁仙子吧。” 他身后的问心门众人低声惊呼，小胡子修士不服气地抗议：“楚师兄，按天南界的规矩——” 楚奕淡淡看众人一眼，挑起眉来，露出一丝严肃：“我带你们出来历练，不是让你们做这种丢人的事情的。” 问心门众人自知理亏，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宁舟皱眉，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虽然楚奕这次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爽快地将星灵草让给长生宗，但她还是很不开心。 每次见到楚奕，她都很不开心。 不说其他的，就说三个月前，她好不容易在天斗湖边蹲守到了一只幻影兽，想要将它收为自己的灵兽。 幻影兽性格孤高冷傲，最是难缠，她与它斗了好几天，都没能让它低头服软。 谁知道楚奕刚一出现，幻影兽竟然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自动认了主！ 宁舟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楚奕对此还很嫌弃：“唔，认我为主的灵兽已经太多了……要不你去宁仙子那里吧？” 幻影兽抱住他的大腿，拼命摇头，抵死不从。 宁舟气极，甩袖而去。 没想到这才隔了不到三个月，她又遇见他，还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 楚奕是天道之子，有气运护身，偏偏又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总让宁舟觉得他是在刻意让着她。 她不需要这种施舍般的谦让。 此时此刻，纵使宁舟心中觉得十分不快，但师尊的病非星灵草不可，她左手压住自己握剑的右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露出一个还算是和气的笑容来：“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楚道友。” 她不再犹豫，往震雷兽身边走去。 震雷兽已经死透，却依然守在星灵草边不肯挪动。 它庞大的身躯护着一株盈盈发光的小草，小草星形的叶片聚集在一起，就像许多细碎的小星星一般，闪着星星点点的灵光，正是如今在天南界已经极为罕见的星灵草。 宁舟走到星灵草边上，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拂过它细碎可爱的叶片，她终于舒了一口气，露出笑颜来。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匣，宁舟小心翼翼地将星灵草连根挖出，迅速放到玉匣中，再在匣子外施展了一个保鲜的符咒。 ——师尊的病终于有救了！ 她手拿着玉匣，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想吩咐师弟师妹们赶紧启程，准备回长生宗。 不知为何，师弟师妹们却是一脸惊恐，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她变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一般。 “大师姐！大师姐！你身后！”一个小弟子嘶叫出声，带着恐惧。 宁舟身形一滞，她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 仿佛有死亡的阴影从身后逼近，她周身皮肤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疙瘩。 左手握紧玉匣，右手握紧剑，宁舟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刚才已经一动不动的震雷兽，此刻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罩在其中。震雷兽的头上鲜血淋漓，绿豆一般的小眼睛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辉。 它张开嘴，嘴中一颗圆溜溜的妖丹正在飞速滚动，红热发烫，仿佛下一刻就能爆裂开来。 ——不好！它要自爆妖丹，与她同归于尽！ 震雷兽的修炼方式是吸引雷电之力，它的妖丹中蕴含的是最纯粹的雷电力量，跟渡劫时的天雷威力相差无几。若是它自爆妖丹，跟被天雷劈中差不多，对于宁舟这样的金丹期修士，只怕是凶多吉少！ 电光石火间，宁舟脑中飞速运转，反手将装着星灵草的玉匣远远扔了出去，落在长生宗其他弟子的手中。 她一边横剑施法，试图将妖丹自爆的威力用阵法困住，不要波及其他弟子，口中一边暴喝出声：“快跑！” 妖丹在她头顶不远处越来越亮，刺得她眼睛发痛。 身后的长生宗弟子们焦急地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宁舟却毅然决然没有回头。 她不能退，不然大家都会死！ 她是大师姐……总是要保护师弟师妹们的。 “快走啊！” 眼看妖丹上已经出现裂纹，露出阵阵雷电来，宁舟疯狂输出灵力维持法阵，抵抗着妖丹自旋引起的巨大旋风，她束发的发箍被吹走，一头秀发飞散开来，在空中随着风暴四散飞舞。 那一瞬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宁舟眼睁睁看着妖丹爆裂，金黄色的雷电四散，下一刻就将缠绕上她的双臂。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护在她前面，试图将她与那可怖的雷电隔绝开。 她看清身影的面容，不由得讶异地睁圆双眼。 楚奕？他为什么…… 在她印象中，楚奕总是面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这一刻，他的神情却是如此严肃，带着毅然决然。 不要过来，会死的！ 她想呼喊出声，想伸出手拦住他，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便感觉到雷电的侵袭，周身一阵剧痛。 下一瞬，她和楚奕一齐淹没在漫天的雷电中。 - “不要过来，你会死的！” 宁舟嘶喊出这一句，猛地睁开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堆茅草做成的屋顶，看起来十分陌生。 脑中突然有些刺痛，宁舟痛呼一声，低下头去，无意中瞥见了自己的手。 这双手细嫩柔软，十指纤纤，看起来有些苍白。 ——这，这绝不可能是她的手！ 宁舟猛地坐起身来，想使出一个水镜决，照一照自己的脸。 可她法决念出后，丹田中却空空如也，没有了熟悉的金丹，也没有了游走的灵气。 一向沉稳的宁舟难得出现一丝茫然和惶恐。 莫非是她在别人身上活了过来？ 她四处打量，再次确定自己正躺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小茅屋之中。茅屋中没有别人，只陈设着一些粗陋的家具。 宁舟站起身来，摸索着穿上鞋，打算出去看一看。 刚推开门，她便被眼前地上的一片星光闪瞎了眼睛——茅草屋外的小路两边，种着一片绿意盎然的青草，此刻正闪着星星点点的灵光。 宁舟看清楚之后，有些不敢置信，使劲揉了揉眼，生怕这是她的幻觉。 为了确认，她向前走了几步，蹲到地上，伸出手去摸了摸面前那一片小草的星形叶片，那熟悉的触感和灵光提醒她，这就是星灵草！ 小屋外这片草坪上，全部都长满了星灵草！ 宁舟彻底茫然了。 她——她这是在哪里？ “你醒了？” 不远处的另外一间茅草屋中走出一个少年。 他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见宁舟呆愣愣站在草坪前，淡淡地问候了一声。 宁舟抬手指向星灵草坪，颤抖着出声问少年：“这些……这些是星灵草吗？”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理解她为何这么激动，点点头道：“是啊，后院那两只猪喜欢吃，我们就多种了一点。” 宁舟抖得更厉害了，感觉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 猪！？喜欢吃！？ 敢情这星灵草是猪食吗！？ 她带着师弟师妹们寻找三月，千辛万苦才抢到一株的星灵草，在这里竟然是猪食！？ 宁舟吞了吞口水，期期艾艾问少年：“我们……我们是在神界吗？” 第2章 引气入体 ……这是什么妖孽长相 她用尽了自己的智慧，也只能推断出她应该是到了传说中飞升之人才能前往的神界。 这才能解释猪都能吃星灵草这个事实。 少年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这里怎么可能是神界，这是天南界啊！” 宁舟噌地站起，不敢置信：“不可能！” 这里绝不可能是天南界！ 长生宗众人花了整整三个月，不惜动用各种秘术法宝，把天南界细细筛了一遍，才勉强在星海森林深处找到一株星灵草。 若是天南界中有这一处星灵草坪，长生宗的人不可能探查不到！ 少年只当她是才睡醒，有些迷糊，并没有再反驳她，而是转身从房中端出一个托盘来。 盘中有一碗清水一般的稀粥，还有一碟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咸菜。 他走到宁舟面前，把托盘递给她：“吃吧。” 宁舟这才觉得肚中轰隆作响，已经饿得有些发疼。她顾不上多想，拿起稀粥大口喝起来。 “……这是哪里？” 她风卷残云般喝完了粥，没敢动那碟咸菜。 放下碗之后，宁舟便迫不及待地问少年。 少年有些意外：“你真的不记得了？这里是合药宗，你是宗里新收的小师妹，师父两天前把你带回来，不过你一直病着，现在才刚好，记不得也情有可原。” ……合药宗？她竟是闻所未闻。 宁舟四处打量，只看见院中分布着数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若是风刮得凶猛一点，只怕这些茅草屋的屋顶顷刻间就会随风而去。 ……这得是个多破落的宗门啊。 “你是大师兄吗？”宁舟收回眼，好奇地问少年。 少年摇摇头：“大师兄和师父一同出门去采买用品了，我叫扶风，是你的二师兄。”他又好心地补充道，“加上你，咱们合药宗一共有师徒五人，你还有个三师姐名叫杜灵，这会儿在灵药田里忙活。” ……果然是个破落宗门，居然只有五个人。 宁舟叹口气，心想当时震雷兽的妖丹自爆跟经历一次雷劫差不多，她离妖丹最近，想必当场就被劈得灰飞烟灭了。 如今不但在别人身上活了过来，还身处在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 希望她的师弟师妹们没事，更希望他们能坚强起来，赶紧带着星灵草回宗门里去，先救师尊要紧。 至于她——既然有幸活下来，她自然会回去找他们的。 少年见她怔怔出神，也就不再多说，收拾起托盘径自离开了。 宁舟见他在忙碌，虽然有一肚子疑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于是想着干脆先找个镜子看一看自己如今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转身回到刚才躺着的茅草屋之中，在破旧的桌子上找到一个布满了灰尘的铜镜。 她伸手将铜镜上的灰尘擦去，镜中映照出一张十分陌生的脸来。 这张脸的主人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眉毛修长秀气，黑眸波光盈盈，鼻子小巧挺立，嘴唇不点而朱。 虽然脸庞上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宁舟前世也是个美人，美得英姿飒爽。 如今这张脸看起来却有些娇弱。 她皱了皱眉，镜中的美人也跟着皱眉，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想要精心呵护。 ……这是什么妖孽长相，就算拿把剑在那里站着，看起来好像也一点都不凶，完全没有威慑力！ 宁舟十分不满，一把把铜镜扔回桌上。 眼角余光扫到自己柔嫩的双手，她更不满了。 自从开始习剑后，她每日都要练至少五十遍长生宗的海上潮生剑法，双手早已布满了粗糙的茧，哪像现在这双手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个拿不动剑的。 ……这具看起来有些过分娇弱的身体，不会是个没灵根的吧？ 宁舟心中一悸，急忙走到床边盘腿坐起，手指掐诀进入打坐状态之中。 她必须要试一试，看看如今这具身体的修行资质如何。 宁舟收敛心神，尝试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是进入修仙道路的敲门砖，是所有修士必须经历的修行阶段。 这一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若是资质上好的人，须臾之间便能与灵气建立联系，若是没有灵根的人，哪怕枯坐到死，也无法感受到一丝灵气的波动。 上一世，宁舟花了三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感受到灵气的存在，又花了三个时辰，才终于将第一缕灵气引入到自己的丹田之内。 这一世，不知道会要多久？ 想要引气入体，要先将气窍开启，才能感应灵气，然后进一步收灵气为已用。 宁舟心中默念法决，将周身气窍逐渐打开。 她只觉得周身微微发麻，这是气窍开启的先兆。 看来，这具身体应该是个有灵根的，不然在气窍打开这一步就会失败。 周身的麻感渐渐散去，气窍已经完全开启。 宁舟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感应灵气。 天南界的灵气并不充沛，往往需要灵石或者阵法加持，才能更快更有效地积累灵气。 如今她身居简陋漏风的破茅草屋中，根本就没指望能够快速感应到灵气。 不管怎么样，尽力试一试吧——呃？？！！ 气窍刚开启，宁舟立刻就发现了异常。 她根本就不用费时费力去感应灵气。 天地间的灵气竟似有了自己的主意一般，源源不绝地往她的气窍里面钻，不过转瞬间，她的经脉中便已经聚集了许多灵气，变得纯白厚实。 宁舟吓得立刻停下口诀，关闭周身气窍，睁开眼再次确认自己是身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中，而不是在某个大宗门的极品聚灵阵法里。 这样浓郁的灵气，即使是长生宗的周天聚灵大阵也做不到。 再三确认自己身周环境平平无奇之后，她困惑地闭眼，尝试再次开启气窍。 果然在气窍开启的一瞬间，灵气开始疯狂涌入。 她的修为飞速增长，从炼气一层一路飙升到炼气三层大圆满，这才停滞下来。 ……前一世她不眠不休花了整整三天三夜，不过也才刚踏入炼气一层而已！ 宁舟又茫然了。 她不敢再打坐，索性又站起身走出门去，找到了正在院中忙活的少年扶风，试探着问他：“二师兄，你知道长生宗吗？” 扶风皱眉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听过。这天下小宗门多了去了，没听过也正常。” ……长生宗是天南界第一大宗！连天南界的凡人们对长生宗的名号都如雷贯耳，这少年看起来至少已经筑基，为何会没听过长生宗的名号！？ ——她到底是在哪里？这里真的是天南界吗？ 一个可怕的想法渐渐从她脑中升起。 宁舟吞了吞口水，压下心中的焦虑，颤声问：“……二师兄，你……你那里有记录天南界历史的书吗？” - 把从扶风那里要来的书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宁舟瘫倒在木板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根据这本书上记载的内容，以及她前世学习的修仙界历史来推断，她如今是穿回了五千年前的天南界。 那时魔族还未入侵，天南界四柱还没有崩坏。 天地间灵气充沛，各种天材地宝数不胜数，修行进境非常迅速。 师尊每每说起这个时代的时候，总是带着满脸的向往和羡慕，说那是修士们最后的黄金时代。 这个时代里，每隔数年就会有修士飞升。 而到了宁舟他们那个时候，天地间灵气逐渐稀薄，数百年才能出一位飞升修士。 难怪她刚才能在几息之间便到达炼气初期大圆满。 难怪这样一个破旧茅草屋门口能种满成片的星灵草。 ……所以她回不去了……师尊，师叔，师弟师妹们……她与他们，隔着整整五千年的时光。 宁舟素来坚强，短暂的伤感过后，她收敛起神色来，双目之中射出兴奋的精光。 这是什么？是修士们的黄金时代！ 她在五千年后，都能借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结丹。 如今到了这里，只要她如从前一般刻苦修炼，修到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飞升之后，寿与天齐。 等到五千年之后，她以得道金仙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师尊他们面前，准能把他们吓一跳。 修行之人，早已习惯相聚与分离。 宁舟自我激励着，感觉自己充满了力气，当下便坐起身来，打算继续盘腿打坐，一口气突破到炼气中期。 她手捏法决，刚要准备入定，然后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她如今已是炼气前期巅峰，必须要借助功法修行才能突破，打坐已经没有用了。 ……修炼进度太快，还有点不习惯了。 前世的宁舟是木灵根，修行的是长生宗的万木化生决。 今生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不敢贸贸然选择功法。 如果功法和灵根属性不兼容，反而会导致修为倒退，严重的还会直接走火入魔。 当务之急，是看一下自己究竟是什么灵根。 这个倒也简单，一个测灵阵就行了。 这合药宗好歹也是个宗门，应该有布置这样的测灵阵……吧？ 第3章 阵法有异 敢情师父养了他们三个，一个…… 为了寻找测灵阵，宁舟迈着小短腿，又出了茅草屋的门。 扶风已经不见踪影，不知在哪里忙碌。 宁舟四顾无人，索性自己慢慢走进小院观察情况。 刚才她被门外的星灵草坪震惊到，没有仔细打量四周，如今她心绪平稳许多，倒是终于想起来仔细观察。 她如今身在一处小院中，院墙低矮，院门破旧，院中稀稀拉拉摆放着一些晾晒的药材，四周分布着几间明显漏风的茅草屋，看起来十分荒凉破败。 ……真是够破的。 看这个样子，她已经不指望这所谓的合药宗中准备有测灵阵。 不过测灵阵十分简单，可以说是初级入门阵法，宁舟自己就会搭设，只是需要几块下等灵石和一些灵草。 星灵草是顶级灵草，自然可以用来做测灵阵。 如果是在前世，大概所有人都会愤愤骂一声暴殄天物。 今生嘛……看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原，宁舟伸出手去，痛快拔了几棵星灵草，心中莫名地畅快。 还差几颗下等灵石。 她抬起头来四处寻找，然后眼光定在了小院的矮墙之上。 小院外围着一圈矮墙，将院内和院外分隔开来。 矮墙是用石头混合泥土砌成，看起来不怎么坚固，有些地方都已经破洞。 宁舟走到矮墙边，用手轻轻一抠就抠起一块圆圆的小石头来。 她把石头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石头中散溢出淡淡的灵气。 ……不愧是修士的黄金时代，下品灵石随处可得。 宁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又动手抠了几颗小石头，凑齐了搭建测灵阵所需的数量。 她专心抠石头，没注意到一个红衣少女从小院另一边慢慢走了过来。红衣少女见她十分专心，倒也没有出声，抱着手在一旁看热闹。 等宁舟心满意足转身，才发现少女似笑非笑站在她身后，不知已看了多久。 她怀里抱着石头，尴尬地唤了一声：“三师姐。” 虽然并不认识这个少女，但整个合药宗的人方才扶风已经介绍过，这个红衣少女应该就是宁舟的三师姐杜灵。 宁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对女子的妆容衣着从来不在意。 但她只看了少女一眼，就觉得那一身红衣衬得她唇红齿白，面容明艳。 这位三师姐，是个很出众的美人，唯一的不足就是红衣上沾了点点泥点，应该是方才在灵药田里沾上的。 杜灵扬起眉来，面带讥诮：“你抠这些石头干嘛？嫌我们的院墙还不够破吗？” 来者不善，宁舟好脾气地笑了笑，回答道：“我看石头里有些灵力，一时觉得好奇。” “师父是从哪个旮旯里捡到你的？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杜灵冷笑一声，“这种破石头随处可见，里面那丁点灵力什么都干不了，比起下品灵石都差远了。” ……这石头放在宁舟那个年代，已经足够称作下品灵石了。 宁舟将石头不着痕迹的收进袖中，淡淡道：“让师姐见笑了。” 杜灵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好整以暇地甩了甩袖子，慢条斯理问道：“你在进合药宗之前，可懂一些修真界的知识了？” “……略懂吧。” “略懂？还真是不谦虚。”杜灵见她连矮墙上的石头都要抠，早认定了她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有心为难她，高傲地仰头道，“那你看看这个小院，可看出什么机巧来？” 宁舟四下环顾，目光在几间茅草屋上顿了顿，总觉得屋外有些隐约的灵气波动，看起来像是布置有阵法。 “屋子虽然咳咳，简陋了一些，但是布置得有阵法，算是比较规整，只是不知是何种阵法，若是安神凝元一类的，不如聚灵的实用。”她非常中肯地评价到。 听了她的话，杜灵双眉一竖，冷声道：“师父接了你来之后，特地在你屋外布置的安神阵法，这才让你的病好得这么快，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里胡咧咧什么？你把师父的一番心意置于何处？” 宁舟见杜灵生气了，不打算和她多说，转头想往回走。 但杜灵的话提醒了她，她口中念了个长生宗的秋水明眸决，仔细看了看她刚才出来那一间茅草屋。 在明眸决的加持下，她能隐隐约约看到阵法外露的浅金色阵纹。 粗粗看了一眼，宁舟便断定——这绝不是一个安神的阵法，更不可能是一个聚灵的阵法。 看这个阵法中阵纹的走势，非但没有聚气安神，反而会让阵中的人心神不宁，神志不清。 难怪刚才二师兄扶风说她自来后一直病着。 住在这样一个阵法加持的房间内，她没疯都算命大了。 杜灵见宁舟不搭理她，不由得更加生气了，大声道：“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宁舟恍然，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带着讨好的笑容，温和道：“师姐，我还没见识过阵法呢，你的房外是什么阵法，带我去见识一下好不好？” 脾气很大的美人其实最是好哄，只要态度陈恳，多说几句好话，她们多半会放过对方。 反而是那些永远都温温和和的人，才让人难以看透。 见宁舟殷切地看着她，杜灵愣了愣，只觉得自己的怒火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悻悻道：“……你若是好奇，我带你到处看一看吧。不过你如今修为低微，是看不出来房外布设的阵法的。” 杜灵只当宁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根本想不到她刚才就已经引气入体，到达炼气初期大圆满，足够御使秋水明眸决，看出这些阵法的底细。 她言而有信，带着宁舟在小院内走了一圈，把各个房间都介绍了一遍。 除了他们师徒五人的卧室，共用的厨房门厅，小院中还有一间炼丹房和一间师父专用的修炼室。 当然，这些房间全部都是茅草屋，看着十分寒酸。 宁舟一路用秋水明眸决仔细观察，心中越来越沉。 等把小院转完，她扯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容来，问杜灵道：“……师姐，咱们的师父，是不是快要突破了？” 杜灵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说到这里，她面上带了自豪，“师父已经是筑基后期大圆满，很快就要准备结丹。师父她十分年轻，如今还未满二十，算是结丹很早了。” 果然如此，宁舟点点头，又问：“不知道师姐是什么时候拜入师门的？” “我来得晚，两个月前才来的。听说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在师父身边修行一年多了。” 杜灵消弭对她的敌意之后，倒是心直口快，有问必答。 宁舟听了杜灵的话，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不知师父平日里如何传授我们功法呢？” 杜灵笑了笑：“我现在只是炼气中期，学的是基本的五行混元决。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筑基，听说师父根据他们各自的资质不同，让他们修炼了不同的筑基功法。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五行混元决？那只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基本入门功法。 至于二师兄扶风，虽然他已经筑基，但方才见他行为举止和普通人无异，想来根本没有系统学过操控神识。 大师兄还未曾见过，但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这么说来，他们这个所谓的师父，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徒弟来看待。 宁舟房外所设的阵法，目的就是让阵中的人神志不清。 而杜灵房外的阵法，则会让人神魂不稳，杜灵受了阵法的影响，难怪会有些脾气暴躁。 至于大师兄和二师兄，那就更惨了。 二师兄房外的阵法倒是个好阵法，可以让人聚气凝神，修为快速提升。不过通过阵法快速提升的修为根基不稳，突破十分困难，一般不会有人肯用在自己身上。 只有一种人常用——lu鼎。 大师兄房外的阵法则连宁舟看着都眼生。 她仔细回想了长生宗千阵全鉴上的内容，都没有看出这个阵法的功用。 既然是个陌生的阵法，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敢情师父养了他们三个，一个暂时用途不明，一个用来当灵力储备，一个则是夺舍的备用品。 刚才杜灵说师父准备结丹，那这些准备应该都是为了结丹时候渡劫使用。 若是渡劫成功也就罢了，若是不幸渡劫失败，只怕这个所谓的师父转瞬间就会露出真实面孔，毫不犹豫夺舍杜灵，再利用扶风做lu鼎，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 准备得倒是挺周全。宁舟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恶心。 她前世就很讨厌这些邪门歪道的人。 所有不努力修行，妄图以其他方式得道的人，在她看来都是异端。 那她呢，不知这个所谓的师父将她收为小徒弟，又故意想困着她的神魂，让她昏迷不醒，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说不定是想用她的血肉祭祀，做些什么恶心的事情吧？ 宁舟越想越不高兴，脸色越来越沉。 一旁的杜灵见她没有说话，正想转过头看看她怎么了。 这个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白衣女子和一个白衣少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白衣女子容貌昳丽，气质温婉，见宁舟和杜灵正站在院中，她脸上惊讶之色转瞬即逝，随即绽放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唤道：“灵儿。” 杜灵听见声音，高兴地迎上去：“师父和大师兄回来了！” 第4章 师父歹心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宁舟没想到便宜师父回来得这么早，惊了一跳。但她作为长生宗大师姐，这么多年来已是见过无数风浪，很快就平静下来，按照自己当前的身份，露出一脸娇憨茫然来。 杜灵拉着她的袖子走到白衣女子身边，热情道：“师父，咱们的小师妹醒了。” 白衣女子和她身后的白衣少年齐齐把目光投到宁舟身上。 宁舟乖巧地喊了一声：“见过师父。” 她不知道自己这具原身具体的身份，生怕说多了要露出破绽，于是装作害羞，喊了一声师父之后便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白衣女子眉眼弯弯，面上带笑，伸手摸了摸宁舟的头：“好孩子，你终于醒了。十日前我在一处荒废小村捡到你，当时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便自作主张将你收为了徒儿，将你带回合药宗来救治，还没来得及问下你的意见呢。” 宁舟听了这句话，心中松一口气，看来这个便宜师父也不知道她原身的身份。 白衣女子又笑着说：“我叫柳听雪，好孩子，你叫做什么名字？” 宁舟抬起眼眸，看着柳听雪，只见她白衣翩翩，面容姣好，气质温婉，浑然不像一个坏人。 但宁舟到底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完全相信柳听雪所说的话，也并未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只是嗫嚅着回答：“我……我不记得了。” 柳听雪听了之后，面露同情，带着遗憾之色摇摇头：“哎，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没有追问，而是拉过一旁安静站立的白衣少年，笑着介绍：“这是你大师兄，裴南钧。为师的三个弟子，如今你都已经见过了吧？” 宁舟这才看向白衣少年，目光触及少年容颜的一刹那，她不由得晃了晃神：这少年长得真好看。 他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长眉如剑，身如玉树，一双眼睛仿佛上好的水晶一般澄澈。 此时他眉眼带着淡淡笑意，对着宁舟点点头，温和地喊了一声：“小师妹。” 宁舟点头回礼：“大师兄。” 杜灵在一旁担忧道：“小师妹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柳听雪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物事来，递给宁舟：“这是我当时在你身边发现的，也许跟你的身份有些关系。” 宁舟接过来打量，发现是一张有些破旧的手帕，看起来是贴身之物，角落里用五色绣线绣着一个精致的“舟”字。 杜灵也凑过头来，好奇道：“咦，这手帕上有字，莫非小师妹的名字里带一个舟字不成？” 宁舟笑了笑，道：“也许吧，那师父和师兄师姐叫我小舟即可。” 她将手帕捏紧，心中闪过一抹了然。 经过这一番话，她肯定柳听雪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她明明有这一张与宁舟如今这具身体有关系的手帕，却没有一开始就拿出来，反而来试探宁舟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还好宁舟刚才留了一个心眼，借口自己不记得了，不然若是胡编一个名字，只怕会立刻引起柳听雪的怀疑。 不过，这具身体的名字里也带一个舟字吗？ 如此倒是省事。 宁舟正低头思索的时候，柳听雪又摸了摸她的头，关怀道：“你大病初愈，不宜在外多走动，快些回房间去休息吧。” 宁舟心中一寒，想起自己房间外布设得有让人神志不清的阵法。 若是在屋中待上几个时辰，只怕她这具“病体”又要昏迷过去。 柳听雪名义上收她为徒，却丝毫不关心她的资质灵根，反而对她有些防备，迫不及待将她往房间中赶。 看来，她在柳听雪这里，应该也是个工具人，并不是真心真意收的徒弟。 眼下她修为只到炼气初期，而柳听雪却是筑基期大圆满，已经准备冲击金丹境界的高手，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反抗柳听雪。此时不宜多生事端，免得柳听雪对她起疑心。 于是宁舟乖巧地点点头，跟师兄师姐道别，往自己的房间中走去。 她临进门前，再次开启秋水明眸决，往房外的阵纹飞快扫了一眼，确认那是一个会引人昏睡不醒的阵法。 不过她倒也不害怕，脚步未停，径直走进房间之中。 柳听雪目送她进门，自言自语道：“虽然她醒了，但是身子还是虚，我给她备些丹药吧。” 说完，她转过头去看自家的大徒儿裴南钧：“南钧，你随我去炼丹室，帮我准备药材。” 裴南钧此刻正若有所思盯着宁舟的房间，见柳听雪出声嘱咐，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跟着柳听雪往炼丹室的方向走去。 - 宁舟走回房间，并没有轻举妄动。 她刚才出门采集星灵草和灵石，本来是为了搭设测灵阵，检查自己是什么灵根。没成想到柳听雪突然回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既然柳听雪已经回来，她便放弃了贸然布设阵法的打算，生怕被柳听雪发现异常。 但是门外的阵法必须得处理了。 此时宁舟已经感觉到有些轻微的困意，应该就是阵法影响导致。 她走到床边盘腿而坐，手指掐诀，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一个简单的醒神咒。这种咒语的效用是能让人保持清醒，不会轻易睡着。 在咒语的作用下，宁舟脑中的睡意消散了许多。 但这只是临时解决方案，醒神咒到底作用有限，要想不被阵法影响，她必须想法设法破掉这个阵法才行。 宁舟叹了一口气。 成为长生宗的大师姐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憋屈的感觉。 手中没有昀光剑，身上没有修为，她纵使有心反抗，也无计可施。 但她性格坚韧，短暂地感叹过后，宁舟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继续打坐入定，巩固着自身的灵气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小师妹，小师妹？” 门外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应该是今天与柳听雪一同回来的大师兄。 她警觉地睁眼，迅速躺平在床上，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门外人见她没有回应，“吱呀”一声推门进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 大师兄有些惊讶地开口：“咦，小师妹已经睡着了？” 柳听雪的声音随着响起：“她大病初愈，容易疲乏是很正常的。” “那这丹药该如何喂她呢？”大师兄有些拿不定主意，声音里带着犹疑。 宁舟听得心中一沉。 没想到柳听雪进门来，竟然是为了喂她丹药？不用想便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药。 然而她却无法反抗。 柳听雪淡淡道：“这丹药入口即化，你轻轻放在她口中即可。” “是，师父。”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宁舟只觉得口中好像被放进了什么东西。 感觉像是一颗圆圆的丹药。 奇怪的是，这颗丹药却并没有入口即化。 宁舟不动声色，轻轻含住丹药，将它藏在舌下，假装它已经化成了水。 大师兄收回手，对着柳听雪道：“师父，喂好了。”他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小师妹看起来睡得很沉。” “可能是累了吧。”柳听雪语气平静，没有一丝心虚，“我们先出去吧，不打扰小舟休息。” “是，师父。” 一阵脚步身响起，这次是往门外去的。 然后门轻轻合上了。 宁舟蓦然睁眼，从口中取出那颗“丹药”来。 一般的丹药都是入口即化，很快就会化作药液被吸收，但大师兄喂她这颗丹药却十分古怪，不但没有化作药液，而且还有一丝丝甜味，让她这会口中都弥漫着甜香。 等她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无语。 这哪是丹药？明明就是一颗圆圆的糖。 大师兄在搞什么花样？ 宁舟捏着那颗糖，陷入困惑中。 莫非——大师兄知道便宜师父想要对她不利，暗中帮助她？ 如今合药宗上下一共有师徒五人，柳听雪显然是个坏人，扶风的立场不明，杜灵看起来对柳听雪十分敬佩，应该也算是坏人阵营的一员。难道那个有些沉默寡言的大师兄是个好人？ 宁舟勾起唇笑了笑，将手中的糖重新放入口中。丝丝缕缕的甜味重新在口中弥漫开来。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她会想法设法报答他的。 - 宁舟继续打坐，等到夜深了，门外悄然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她才又睁开眼来。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下。 杜灵还只是炼气期，除了身体更强壮一些，会运用灵气之外，与凡人的区别不大，每晚必然是要睡觉的。 而柳听雪，裴南钧，扶风三人是筑基期，尤其柳听雪已经达到筑基大圆满，不需要每晚都睡觉，只需要依靠打坐就能恢复精力。 但夜晚到底是人恢复体力精力的时候，一般都会打坐入定。 她起身下床，从怀中取出白天拔的那一束已经有些干枯的星灵草，还有从院墙上抠的几块下品灵石。 宁舟垂下眼，将星灵草放在掌心之中，轻轻念决。 星灵草在她掌心之中发出微弱的光，渐渐化作一滩绿色的汁液。 这是长生宗独有的阵法秘术，将灵草中的灵气提取出来，可以用于绘制阵法。 本来以宁舟目前炼气初期的水平，是无法轻易提取灵气的，但她前世不知绘制过多少次阵法，早已对灵气提取之术烂熟于心，而星灵草中的灵气又极为充沛，因此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成功了。 她看着手中悬浮于空的小小绿色水滴，露出笑容来，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绘制阵法了。 第5章 深夜斗智 她一副被抓现行的样子，头垂…… 前世宁舟就很喜欢阵道，对此涉猎颇多。 白天之时，她便已经想出反制这个邪阵的办法。 柳听雪此人看起来心机颇深，并且十分警觉。 她若是贸贸然从外面毁去邪阵，只怕柳听雪立刻就会发现端倪。 因此她决定使用阵中阵，来中和邪阵对人神智带来的影响。 柳听雪的阵法造诣一般，这个阵法也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要通过阵中阵反制并不困难。 宁舟静思片刻，手指灵力轻吐，将成团的星灵草液化作一道长长的细线，在地上缓缓绘制出复杂的图形。 她小心翼翼，控制着灵力不外泄，就算有人用神识关注这里，也轻易察觉不到异常。 片刻之后，一个简单的安神阵法就已经绘制完毕。 星灵草液微微发出灵光来。 宁舟眼疾手快，在草液发光的同时，拿出几块下品灵石，迅速安放在阵中合适的位置。 灵石中的灵气飞速被阵法吸收。 一个极为小巧的安神宁和阵就已经成了。 这个阵法虽然范围很小，但正好布设在邪阵阵眼之上。邪阵的功效被减弱许多，对宁舟再也构不成威胁。 布设完阵法之后，宁舟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打算继续回床上去补觉。 这具身体大病初愈，十分虚弱。 为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布设阵法，她提着精神一直未睡，如今已是困乏不已。 谁知她步子还没迈出去，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宁舟惊讶回头看去，只见柳听雪站在门口。 柳听雪此刻与白日里的温婉和善截然不同，她面色微沉，一双黑沉的眼眸定定看着宁舟，仿佛要将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她怎么来了？！ 宁舟还以为她会趁着夜晚打坐休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异常。 看来柳听雪对宁舟还没有完全放心，一直用神识关注。 发现宁舟起来活动后，便亲自来看看宁舟究竟在做什么。 宁舟反应极快，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瞪大眼道：“师父？你还没睡吗？” 柳听雪目光微冷，垂下眼去扫视方才宁舟绘制阵法的地面。 白天回到合药宗，意外见到宁舟苏醒之后，柳听雪便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不对劲。 一个没有修为的孩子，又安置在灭神阵中，怎么可能会苏醒过来？ 她当时试探宁舟，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无论怎么看，宁舟都只是个记忆全失的病弱少女。 难道——是宁舟神魂太强，连灭神阵都压制不住？ 柳听雪思索再三，又炼制了一炉安神助眠的丹药。 她带着裴南钧来，亲眼见着他把丹药喂给了宁舟。 宁舟吃了药后，一直没有出房间，看起来睡得很沉。 但是等到了晚上，柳听雪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索性放出神识来，检查宁舟在做什么。 没想到还真被她抓住了。 服下安神丹药，又在灭神阵中，宁舟本来应该睡得人事不知才对。 可这大半夜的，她却蹲在房中，不知在地上捣鼓什么东西。 柳听雪立刻奔出房门，想看看宁舟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她脚步微抬，缓缓走进宁舟房间，全身紧绷，身形戒备。 宁舟见她进门，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脚步轻移，挡在柳听雪面前，口中嗫嚅：“这会挺晚了呀，莫非师父是担心我？” 柳听雪被她挡住，看不清地上的情形，不由得有些烦躁，淡淡回了一句：“为师睡不着，出来走走。” 宁舟又道：“师父，我，我房间里有些乱，怕师父看了会责罚我。” 她眼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惶，仿佛房中的确有什么不能被发现的秘密一般。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挡住柳听雪看向地面的视线，却又固执地不肯挪开。 柳听雪皱眉，但她一向喜欢扮演宽和大气，并没有立刻与宁舟翻脸，而是极为耐心地劝说：“哦？到底是哪里乱了，让为师看一看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宁舟还不识趣，她可就要不客气了。 果然，宁舟听到她的话之后，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颤抖片刻之后，宁舟到底还是屈服了，她有些无助地垂下眼眸，语气低落：“遵命，师父。” 小小的身影默默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路来。 柳听雪微微冷笑，并没有再与她废话，而是直接走到方才宁舟布设的阵法前。 与此同时，柳听雪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捏起，召唤出一股灵力来。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她便会立刻出手将宁舟打晕。 等她仔细往地上一看—— 眼前这一幕却让心机深沉的柳听雪都露出些许茫然来。 地上只有一堆凌乱的星灵草，还有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头。 星灵草叶片肥厚多汁，许多叶片被折断，汁水洒在地面上，看起来一片狼藉。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由得侧头去看一旁的宁舟。 宁舟有些赧然地低头：“我……我见这些草长得挺好看，就拔了一些来玩耍，没想到把地面弄得这么脏……” 她一副被抓现行的样子，头垂得低低的。 柳听雪抿着唇，仔细检查，再次确认地上就是几块普通石头和星灵草叶片，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她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竟然对这么个不知轻重的野丫头心怀防备。 心中怀疑散去之后，她又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转过身去关爱地摸了摸宁舟的头：“傻丫头，你随意玩耍，为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责怪你。” 宁舟扑闪着眼睛，露出笑意来：“嗯，师父真好。” 她又乖乖补充一句，“我明日便将它打扫干净。” 柳听雪点点头，又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灭神阵加安神丹，都不能让这个小姑娘睡着？ 宁舟撅起嘴来，刚才还含笑的眼中蓦然闪现出泪花，看起来十分无助：“师父，我，我头疼。” 她捂住头，皱起眉，“我头疼得厉害，根本睡不着。” 柳听雪当下就有些恍然大悟。 白天她试探宁舟时试着问她名字，宁舟却说自己不记得。 如今又说头疼，莫非她是头部受过伤？ 头疼最为难忍，若是发作起来，宁神的丹药无法起作用也是正常的。 她当下便已对这个理由信了几分，但柳听雪生性多疑，还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于是她和颜悦色地说：“为师替你诊脉看看。” 她其实根本就不懂医术，说是要为宁舟诊脉，只是想查看宁舟的经脉，确认宁舟到底有没有修为。 宁舟面不改色，爽快地撸起袖子来，将手伸到柳听雪面前。 柳听雪装模作样地把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灵力轻吐，检查宁舟体内灵脉。 她在宁舟体内没有察觉到一丝灵气的波动，说明宁舟的的确确是个凡人之躯。 柳听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是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凡人，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但她面上却装出一副沉重来：“哎，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寒凝血滞，脉络不畅。为师会设法为你治疗的，你好好休息，莫要担忧。”说到这里，她特意补充一句，“此病需得静养，莫要四处走动。” 宁舟又笑起来，乖巧点点头：“嗯，我听师父的。” 柳听雪点点头，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去。 宁舟却又叫住她，眼含期盼：“师父，我既然已经拜倒你的门下，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修行了？我，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呢，师父能帮我测一测吗？” 柳听雪闻言愣了片刻，却又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勉强笑道：“好，我明日便为你准备一个测灵阵。” 她没有多留，又劝慰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宁舟带着满脸孺慕之情目送她离去。 等到房门彻底关上，她才收起脸上带笑的表情，渐渐变回漠然。 柳听雪，真的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幸好宁舟早有防备，在安神宁和阵布设好之后，又撒了一些星灵草在地上掩人耳目。 并且她并没有立刻驱动阵法，因此方才柳听雪才会没看出任何异常来。 在发现柳听雪之后，宁舟当机立断，在体内运转起长生宗独有的千蕴藏神决，将周身灵气都收敛到丹田之中。 柳听雪虽然借把脉之名试探她，但除非将灵气探入她的丹田，否则是无法轻易发现她已经有修为在身。 好不容易送走柳听雪，宁舟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汗湿。 她如今不过只是个炼气前期的小菜鸟，却要被迫面对一个居心叵测的筑基大圆满高手。 若非她思虑周全应付得当，只怕此刻早已经露馅，危及自身性命。 但她心性坚韧，并不会因为遇到这点困难就崩溃。 反正这一次到底还是被她应付过去了。 今晚之后，柳听雪对她的疑心应该会淡去很多，不会再处处关注她。 宁舟垂下眼，不再想柳听雪的事。 她从怀中拿出一颗下品灵石，俯身放在凌乱的星灵草叶之上。 灵石微微一亮，随后迅速化作一片齑粉。 安神宁和阵这才运转起来，房内令人头昏脑沉的气氛随之一变，变得安详宁和。 阵法开始运转之后，宁舟站起身来，缓缓向床边走去。 夜已深，她必须好好休息，养足精力，才能仔细思量到底应该怎么应对柳听雪这个可怕的女人。 第6章 阵液古法 她死了，又回到五千年前。那…… 经历了和柳听雪的一番斗智斗勇之后，宁舟本以为今晚会是个难眠之夜。 谁承想她如今这具身体根基孱弱，又刚刚病愈，竟然一沾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看着茅草屋内陌生的陈设，她愣怔片刻，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时空穿越的事实。 心中轻叹一声，宁舟揉着眼睛坐起身，往茅草屋外走去。 出门前，她走到昨夜布设的安神宁和阵前，伸出脚在地上使劲抹了抹，悄无声息抹去阵法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样的阵法十分简单，她可以每晚重新布设。 白天虽然没有阵法保护，但她只要不在屋中久待的话，邪阵不会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确认一切都已经天衣无缝，她才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片生机盎然灵气充沛的星灵草坪。 看见这片草坪，宁舟的心情突然变好了许多。 她的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虽然现在她处境艰难，但如今是修仙者的黄金时代，只要她能渡过眼前这个劫难，未来将会无比宽阔雪亮。 二师兄扶风和三师姐杜灵正在院中忙活。 听到宁舟开门的声音，他们一同转过头，笑着唤了一声“小师妹”。 宁舟乖巧地冲二人打招呼，看他们正在清洗一大堆新鲜的灵草，不由得好奇问道：“师兄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扶风擦擦头上的汗，回答道：“师父说要为小师妹搭设一个测灵阵，让我们先将灵草准备好。” 宁舟愣了愣：“为什么要这么多灵草？” 扶风他们清洗的灵草宁舟并不认识。 但从灵草上灵气聚集的程度看，似乎比星灵草还要强一些。 布设一个普通的测灵阵的话，用几根星灵草就足够，根本不需要这么多。 杜灵一心觉得宁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又开始显摆起来，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没见过怎么设阵啊？” “……没见过，还请师姐指教。”宁舟一向能屈能伸，不与这小丫头计较。 杜灵傲娇地抬起头：“虽然测灵阵是一种相对比较简单的阵法，但是依然需要使用不少阵液。阵液萃取困难。还是师父精于此道，才只让我们准备了这么多。” 她的话宁舟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听懂。 宁舟眨眨眼，默了片刻，不耻下问道：“……阵液是什么？” 杜灵再次翻了个白眼：“阵液呀！你要布设法阵，不得用阵液来绘制吗？这么简单的知识你都不知道，看来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宁舟在脑海深处回忆曾经在长生宗中阅读的无数典籍，终于明白了杜灵所说的阵液指的是什么。 她在布置阵法的时候，直接使用星灵草提取的汁液绘制阵形，再通过灵石激发法阵。 这在宁舟所在的年代已经十分普遍。 因此一开始听到杜灵说阵液的时候，她没反应过来。 如今是五千年前，修仙界对阵法的理解还没有后世那么深刻。 灵草汁液因为具备天然的五行属性，会对阵法的效果产生极大的影响，不能直接用于布设法阵。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修士们创造出了阵液。 阵液从灵草中萃取，工序繁琐，损耗甚多。 但能够将灵草中的五行属性消除，保证阵法的精确运转。 使用阵液绘制阵法的技术持续了数万年。 直到宁舟那个时代的三千年前，一个大能无意中创立了灵气提取术，可以消除灵草五行属性。 这才极大地简化了整个阵法的布设过程。 以往的修士需要花数个时辰准备阵液，而使用灵气提取术的话，只需要几息即可。 等到宁舟那个时代，灵气提取术已经广泛传播开来，人人皆会使用。 所以宁舟还真从没见过阵液这种东西。 她恍然大悟地点头，一时不知道作何评价，只得故作不懂般感叹：“哇，好厉害。” 早知道要柳听雪准备一个测灵阵这么麻烦，她还不如自己偷偷画一个算了。 不过，折腾下柳听雪也不错。 “小舟醒了？” 柳听雪正好踏出房门，看见院中的三人，出声问候宁舟。 她举止温婉，粉面含笑，目光温柔，真真看不出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宁舟心中一凛，面上却洋溢着感激之色：“师父，听师兄师姐说是您在为我准备测灵阵，徒儿好感动。” 柳听雪脸上笑意温柔：“为师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尽快做到的。只是阵液准备耗时，估计得到下午去了。” 说完后她四处打量，问了一声：“南钧呢？” 回答的是扶风：“大师兄刚才出去了，说是去山里打些野味，为小师妹补补身子。” 柳听雪目光闪了闪：“这孩子……挺有心的。” 她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自言自语道，“……不知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不然为师去找一下南钧吧？” 宁舟一直在旁边悄悄观察，见柳听雪有些魂不守舍，心中觉得有些不对。 大师兄裴南钧修为已经达到筑基，完全具备自保能力。 如今不过是出去打个野味，根本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柳听雪好像对他有些过分关注了？ 这可不太像师父对徒弟的关心。 她心中念头急转，又听见一旁的杜灵回了一句：“师父，大师兄气运那么好，说不定他一进山里，立刻就有不长眼的小鹿山猫一头撞晕在他旁边的树上，毫不费力就捡回来了。咱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他。” 柳听雪笑了笑，不再坚持要去找裴南钧：“说的也是。” 她见扶风二人已经将灵草清洗干净，转头去准备制作阵液需要的工具。 宁舟则呆呆站在原地，顾不上关注这一切。 她脑中回荡着刚才杜灵说的那一句“气运好”。 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楚奕的阴影下，听见气运两个字就有些紧张。 说到楚奕…… 当时震雷兽妖丹自爆的时候，宁舟可是亲眼看见楚奕挡在她和震雷兽之间。 她死了，又回到五千年前。 那楚奕呢？ 他就算气运逆天，不过也是金丹修为，面对妖丹自爆，毫无自保之力。 他是不是也死了？ 他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回到五千年前？ 那个气运好的大师兄，虽然与她并无交集，但昨日里曾暗中帮过她。 当时柳听雪示意他为宁舟喂药，可他最后喂的却只是一颗糖。 宁舟咬住下唇，脑海中蹦出一个有些荒诞的猜想——大师兄裴南钧，会不会就是楚奕？ 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惜忤逆自己的师父，也要帮她？ “喂，别挡道！” “喂，听见了没？” 杜灵的声音将宁舟从沉思中惊醒，她茫然抬头，见杜灵正抱着一捆洗干净的灵草，满脸不快地盯着横在路中间发呆的她。 她没有说话，往旁边默默移了两步，让出一条路来。 一边走，她一边暗自嘲笑自己太过敏感。 穿越回五千年前——这种事可不是随处可见的。 就算她和楚奕死在一起，也不可能同时穿越回来。 再说，楚奕和她可是对头。 两人各自代表长生宗和问心门，有过数次交锋摩擦。 就算是楚奕回来，又怎么会帮她？ 只是……宁舟始终不解，震雷兽妖丹自爆的时候，楚奕到底为什么会挡在她面前？ 只可惜如今已经沧海桑田，她纵使满腹疑问，却也再也无法找楚奕问个清楚明白。 “喂喂喂，过来帮忙啊！干嘛一直傻站着！” 杜灵将药草搬运回炼丹室之后，见宁舟还呆呆站着，不由得有些不爽，叉着腰大声使唤她。 宁舟反应过来，乖巧地应声：“是，师姐。” 她摇摇头，甩开脑中那些纷纷乱乱毫无头绪的念头，不再想楚奕的事。 - 宁舟跟着杜灵和扶风在炼丹室忙活半天后，一碗碧绿色的阵液终于准备完成。 这个过程中，柳听雪始终站在一旁观察指导，并没有刻意藏私。 她目光敏锐，很容易就察觉到三人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却不会责备，只会温温柔柔指出来。 连脾气最大的杜灵都对柳听雪心服口服，十分听话乖巧。 纵使是宁舟，也暗自佩服柳听雪驾驭人心的本事。 只是她总觉得柳听雪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往院门处看，仿佛在盼着谁出现。 等到大师兄裴南钧终于带着一头昏迷不醒的小兽回来，柳听雪好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完全将心思放到制作阵液的三人身上。 宁舟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确认柳听雪对裴南钧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只是她初来乍到，无法看出更多线索来。 阵液准备完成后，柳听雪带着三人走到院中，找了一处开阔干净的平地开始绘制阵形。 宁舟对五千年前的修士如何绘制阵法还真的有些兴趣。 她站在一旁，仔细观看柳听雪的举动，比扶风和杜灵还要认真。 柳听雪极为细致，一边使用灵力控制阵液，一边对着三人讲解步骤。 可宁舟看着看着，只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古旧。 柳听雪的灵力控制手段也并不精确，完全没有什么看头。 就像是俗世中一个已经武功大成的武林高手回到故乡，看村中年迈的老师傅教小孩练直拳一般无聊无趣。 不过她性子沉稳，脑中左思右想，面上却始终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知不觉，她的思绪又回到了裴南钧的身上。 “气运极好”的大师兄，到底和楚奕有没有关系？ 裴南钧此刻正在厨房中忙碌，处理他刚才带回的小兽。 宁舟想到他的时候，眼光不由得一动，向厨房里看去。 她的目光竟然和裴南钧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竟然也在含笑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第7章 五行灵根 她竟然是五行灵根 宁舟仔细看了看，确定大师兄是在看着她，并没有看向别人。 她的心里再次泛起有些古怪的情绪。 难道他—— 谁知大师兄一边看着她，一边端起一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笑眯眯地用口型问她：“饿了吗？” …… 宁舟无语，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疯了，才会把大师兄和楚奕联想到一起。 本来不想搭理他，可宁舟的眼光一放到红烧肉上，竟然再也移不开了。 这一盘红烧肉色泽鲜亮，热气腾腾，看起来已经炖的极为酥烂，一定入口即化…… 她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如今她只是炼气修为，并不能完全辟谷。 昨日醒来之后到现在，她拢共只喝了一碗稀粥，如今看见红烧肉，竟然又觉得饿了。 可柳听雪正讲解到最紧要的关头，纵使宁舟有些心猿意马，也不愿意贸然出言打断阵法布设。 毕竟这测灵阵是为她准备的。 她须得尽快确认自己究竟是什么灵根，才好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于是宁舟只能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强行移开目光，对大师兄满脸的殷勤视而不见。 她重新看向柳听雪布设到一半的测灵阵。 在柳听雪细致的操控下，阵液聚集成一条线，在地上渐渐绘制出复杂精巧的图案。 测灵阵已经初见轮廓。 以柳听雪目前的这个速度，大概再过两刻钟，就能布设完毕吧？ 腹中突然隆隆作响，宁舟皱起眉，心中升起莫名的烦躁。 “师父，我来帮你吧。” 正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裴南钧从厨房里出来，走到柳听雪身边。 他伸出手，指尖灵气吞吐，帮助柳听雪绘制地上的图案。 一边绘制图案，他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头，对着宁舟三人说，“你们先去吃饭吧，菜刚出锅，等会儿凉了不好吃了。就我一人在这里帮助师父即可。” 柳听雪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宽容大度道：“你们快去吃吧。” 看得正认真的杜灵嘴一撇，正想说自己要留下来。 宁舟却反应极快，抢先说了一声：“好。” 她这会正因为饥饿而烦躁不安，毫不犹豫转头向厨房走去。 杜灵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嗤了一声：“没觉悟。” 扶风不赞同地瞥向杜灵，转身跟着宁舟一起往厨房走。 只剩杜灵一人不愿离开，虽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依然不愿错过测灵阵布设的点点滴滴。 宁舟毫不客气地走到桌边坐下。 从裴南钧回来到现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就已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将碗筷细致地摆好。 她给自己盛了碗饭，飞快吃了起来。 方才裴南钧特意拿来诱惑她的红烧肉，宁舟痛快地咬了一大口，果然色香味俱全，入口即化。 她舒适地眯起眼，一时间只觉得烦恼全消，浑身上下又重新充满斗志。 不远处正布置阵法的大师兄不动声色往这边瞥了一眼。 见宁舟吃得一脸开心，他不由得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但柳听雪转头看他时，他飞快收敛起笑意，脸色恢复平静淡然。 - 等到宁舟和扶风吃完的时候，测灵阵已经绘制完毕。 柳听雪安放好催动阵法的灵石之后，将宁舟叫过来，让她站在阵法正中。 其他几人围着站成一圈，满脸关切地等着宁舟测灵的结果。 宁舟表面维持着风平浪静，但灵根资质关系到她日后的修行道路是否顺畅，难免还是有些紧张。她藏在袖中的手一直紧紧握住，手心一片汗湿。 她暗自期盼自己最好还是木灵根，这样可以继续修行万木化生决，能省许多事。 测灵阵会根据测试者的灵根资质不同，展现出不同的颜色。 等宁舟站上去之后，五双眼睛紧紧盯着测灵阵，却没有看出任何明显的颜色变化来。 柳听雪觉得异常，凑近仔细看了看，这才轻声咦道：“似乎……有些淡淡的五彩光晕？” 宁舟低头打量，果然在她身周有一圈非常淡的五彩光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光晕之中五色俱全，交织在一起。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扶风摇头叹气，颇为惋惜：“……小师妹竟然是个杂灵根。” 天南界一共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对应天地间五种不同的元素。 拥有灵根的人，就可以学习对应的功法，操纵对应的元素。 修仙讲究的是精益求精，因此单灵根的修行资质是最高的，其次是双灵根，最差的是三灵根或者四灵根。 像宁舟这样五行灵根具备的人，在如今的修仙者眼中，就是个难成气候的废柴，所以称为杂灵根。 听到杂灵根这三个字，纵使是对灵根资质一知半解的杜灵也露出惋惜之色。 她和扶风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遗憾的眼神。 只有柳听雪和裴南钧的面色如常，没有露出惊讶或者惋惜。 柳听雪拍了拍宁舟的肩膀，温声安慰：“小舟也不必太过忧心，杂灵根虽然进阶困难，但修到炼气后期还是足够的，到时候你虽然阳寿未增，但身体会比一般人强上许多，你既然被师父收入合药宗，师父必定会对你负责的。” 按道理说，柳听雪作为师父，发现宁舟是修行困难的杂灵根之后，怎么都应该有些失望才对。 可她对宁舟居心叵测，根本没打算认真培养，自然不在乎宁舟是什么灵根。 她故意装得温柔大度，却不知这反而让宁舟进一步看清了她的打算。 柳听雪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宁舟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低垂着头，深深吸气，努力控制住嘴角的弧度，让自己显得忧愁一点。 实际上，宁舟的脑海中全是自己又惊又喜的呼喊声——她竟然是五行灵根！ 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元素，构成了整个天南界。 修士虽然能借修行调用天地之力，却往往受限于灵根不全，无法通悟天地间元素相生相克的原理。 在宁舟那个时代的一千三百多年前，天南界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晚玉仙子。 她身具杂灵根，却不断勤勉修行，创立独门的功法，将杂灵根转换为五行灵根。 拥有五行灵根之后，晚玉仙子几乎独步整个天南界，罕逢敌手，最终在三百多岁就飞升成仙。 晚玉仙子名声大噪之后，各大宗门都开始收杂灵根的弟子，还真又培养出几个踏入元婴甚至化神的杰出弟子来。 杂灵根从修仙界鄙视链的最底层，一下子成为了修真界各大宗门争相哄抢的潜力股。 而身负杂灵根的人极其稀少，比单灵根变异灵根都要难寻。 五行灵根俱全，并不是诅咒，而是天大的福气，只是适合五行灵根的功法十分稀少而已。 一般的功法都只偏向于某一种元素，杂灵根的人并不适合修行。 若是功法得宜，杂灵根转变为五行灵根之后，比单灵根甚至变异灵根都还要强大。 这些，五千年前的人们并不知道。 在他们眼中，杂灵根约等于和仙道无缘。 杜灵和扶风见宁舟低垂着头，只当她因为知道自己灵根差而沮丧，完全想不到此时她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柳听雪还在温声细气地安慰宁舟。 裴南钧却说了一句：“小师妹是个有福气的。” 他语气如常，完全不像是安慰。 其他几人都有些惊异，就连柳听雪都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自家的徒儿。 心直口快的杜灵先开口：“……大师兄，你可是单木灵根，又身负气运，你现在说这话，不是在欺负小师妹吗？” 她时常看宁舟不爽，有意欺负她，但如今竟然也愿意为宁舟打抱不平。 大概是知道宁舟是无法修行的杂灵根，她发现宁舟再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因此完全放下戒心来，开始心疼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师妹。 裴南钧笑了笑，没有出言反驳。 宁舟故作感激地看了杜灵一眼，重新低下头去。 听杜灵说裴南钧是单木灵根的时候，她心中的喜悦之情淡了些许，冒出些羡慕来。 若她是单木灵根多好。 如今虽然她是杂灵根，潜力无限。 但她目前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时代，没有适合五行灵根的功法。 宁舟自问没有晚玉仙子那样的惊世之才，能够自创功法。 她前世也并没有关注过五行灵根功法究竟是怎么修行的。 杂灵根，对她来说，是逆天的机遇，却也是极为困难的挑战。 但对于炼气阶段来说，这还不会成为她的阻碍。她如今只需要和杜灵一样，修行最基本的五行混元决即可。 等到了筑基之后，才会遇到门槛。 想到此处，宁舟暂时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她才回味起刚才大师兄说的那一句“有福气的”。 ……总觉得大师兄好像对五行灵根的看法与别人不同？ 她目光古怪地看了大师兄几眼，却见裴南钧始终一副淡淡的模样。 ……可能大师兄是在安慰她吧。只是这个安慰方式有点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说，宁舟如今已经确定裴南钧对她心怀善意。 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他已经明里暗里帮了她好几次。 她抬起手轻轻摸着自己吃得饱饱的肚皮，暗自思索，也许她应该找个机会跟裴南钧好好聊一聊。 裴南钧看似平静淡然，但他既没有扶风的木讷，也没有杜灵的轻狂，应该是一个聪明人。 柳听雪对他虽然格外在意，但她在裴南钧的房外也布设了法阵。 虽然宁舟不清楚法阵的具体效用，但她想，以大师兄的机敏，应该能够察觉到异常。 若是能争取到大师兄这个盟友，那她对抗柳听雪将会容易许多。 第8章 炼气后期 她的计划，简单粗暴，朴实枯…… 宁舟耐心等待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私自和裴南钧说话的机会。 今日一大早，柳听雪就出了门，说是要去城中采买一些材料。 按惯例，她是要带裴南钧一起去的。 但杜灵想去买几身好看的衣裳，缠着柳听雪撒了许久的娇。 柳听雪无奈，只能答应带上杜灵。 既然是去买衣裳，那就不适合带上男子。 因此裴南钧和扶风都被留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杜灵跑来问宁舟要不要一起去，宁舟淡淡笑了笑：“我没师姐这么好看，随便穿点就行，还是留在宗内养身体吧。” 杜灵见她气色不佳，还面带关切慰问了两句，这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杜灵还信誓旦旦一定会给她也带几件好看的衣服回来。 等柳听雪和杜灵离去后，老实的扶风跑去药田干活去了，“偌大”的宗门内只剩下裴南钧和宁舟二人。 宁舟果断出了房间，直奔厨房。 裴南钧正在厨房中忙碌，为他们准备午饭。 他一边切菜一边哼着歌，显然心情不错。 “大师兄。” “嗯？”裴南钧听见有人叫他，回过头来，见是宁舟倚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顿了顿，这才若无其事道：“想吃什么？师兄给你做。” 说完这句，他见宁舟面色憔悴，不由得皱眉，又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没睡好？为什么看起来脸色不好？” 宁舟出门前照过镜子，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眼下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其实是她有意为之的。 她一直没有沉睡，在柳听雪眼皮子底下蹦跶了好几天，生怕柳听雪疑心加重，不得不把自己打扮成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宁舟仔细看了裴南钧一眼，确认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真真实实的关切。 她笑了笑，索性开门见山道：“其实我是装的。” 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宁舟又说：“我等了三天，这才找到机会单独跟大师兄聊天，不用担心被她的神识发现。”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裴南钧挑眉，放下手中的菜刀，好整以暇地看着宁舟，面上十分沉静：“你信任我？” 宁舟眨眨眼，如实答道：“是，我信你，而且，我需要你。” 她如今太过弱小。 这两日内，得益于五千年前的灵气充沛，再加上宁舟对修行之道十分熟稔。 她每晚偷偷打坐，不过几天时间，就已经将修为提升到炼气中期。 但离柳听雪的筑基大圆满，还是隔着深不可测的鸿沟。 裴南钧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对宁舟敞开心扉。 他张了张嘴，有些犹疑道：“……我也只是筑基前期，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对付得了柳听雪。” 宁舟笑了笑：“我听说，大师兄的气运不错？” 裴南钧又沉默了片刻，仿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气运不错的人？” 她有些讶异，摇了摇头：“谁会不喜欢气运？只可惜我的气运向来不怎么样。而且我知道，跟有气运的人作对，是一件很令人讨厌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想起前世和楚奕的种种纠葛来，不自觉地有些咬牙切齿。 但宁舟并不会把楚奕的账算到无辜的裴南钧身上来。 因此她很快的平静了神色，继续道：“大师兄若信我。凭我的心计，再加上师兄的气运，我有把握可以战胜柳听雪。” 宁舟刚才想起楚奕时心绪略微不稳，并没注意到大师兄目光闪了闪，有些心虚地抬手揉鼻子。 他像掩饰一般咳了一声，这才又问道：“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她颇为自得地抬头，一字一句道：“不瞒大师兄，如今我已经是炼气中期，今天便可以突破到炼气后期。”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裴南钧的反应。 裴南钧果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由衷赞叹道：“小师妹果然天资卓绝。” 宁舟抿了抿唇，心中再次觉得裴南钧有些不对劲。 她的资质在如今的人的眼中可是杂灵根，与修行之道无缘。 裴南钧听说她已经到炼气中期，居然并没有太惊讶。 但这个疑惑只是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宁舟的思绪又回到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上。 “我今日来找师兄，便是请师兄为我护法，助我突破到炼气后期。”她对着裴南钧，坦陈了自己的打算，“再给我几日，我应该能修行到炼气大圆满，开始尝试筑基。待我成功筑基之后，我们两人加起来，面对柳听雪，应该有一战之力。” 这就是宁舟的计划，简单粗暴，朴实枯燥。 她一向只信奉手中的拳头。 炼气与筑基之间的差别太大，宁舟不敢托大，想先让自己的实力再强一些。 裴南钧哑然失笑：“小师妹这个计谋还真是……直接。” 他嘴角的笑意灿然，看起来心情极好，“不过我觉得好像挺有道理，那便听小师妹的吧。” 宁舟拿到想要的答案，心中很是满意，点点头：“那就烦请大师兄为我护法了。” 她没有扭捏，当场就要盘腿坐下入定。 裴南钧突然叫住了她：“小舟，你为什么会信任我？” 他神色坦荡荡，目光澄澈，带着一丝不解。 仿佛是真的不明白宁舟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如此坦诚。 宁舟笑了笑：“我说出来大师兄可能不信，我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当然，这句话完全是她在睁眼胡扯。 她垂下手，不动声色地将手心藏起，悄无声息抹去手心中的东西。 方才与大师兄对话的时候，她的手心之中绘制着一个小巧而繁杂的法阵，一直闪着微微的亮光。 这是长生宗密不外传的辨心阵，若是裴南钧刚才对她说谎或者有恶意，法阵便会发热，提醒宁舟。 不过这样的法阵只能对修为比较低的人使用，若是到了金丹，法阵便无法轻易识破修士的真实心理。 但应付裴南钧是绰绰有余了。 听到宁舟的回答，裴南钧神色看起来有点奇怪，有些惊讶，有些感动。 最终他的神色转为坚定，爽快地点头：“好，我为你护法。” 宁舟不再说话，在厨房外的院中坐下入定，双手掐诀。 她的周身迅速积聚无数灵气。 仿佛感受到她即将突破关隘，灵气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欢快跳动，围绕着宁舟旋转。 裴南钧负起双手，在一边仔细关注着灵气的走向。 方才天空还风和日丽，分外晴朗。 宁舟坐下没多久之后，几片阴云开始集聚过来，遮在合药宗破旧小院的上空。 感受到天气的异象，他悠悠抬头，感叹了一句：“这还只是炼气中期突破到后期，便已经有如此声势……” 虽然语气感叹，但他神情洒脱，毫无嫉妒羡慕之色。 围着宁舟的灵气聚集得越来越多，变成一个偌大的气旋。 小院中摆设的药草等在气旋带起的风中蠢蠢欲动。 裴南钧伸出手指，吐出灵气来，稳住院中的物事。 他双手一合，掐了一个诀，控制住宁舟引起的灵气旋的范围。 这个过程中，他双目始终注视着宁舟，没有移开。 宁舟一开始神色平静，可等灵气越聚越多之后，她的脸色逐渐有些苍白，仿佛承受不住经脉中越来越充沛的灵气。 但她心性坚韧，索性放任灵气在自己经脉中游走肆虐。 虽然周身剧痛，但经脉被狂暴的灵气逐渐扩宽打通，慢慢的具备了承受这些丰富灵气的能力。 这样的痛堪比凌迟，宁舟却只是蹙眉忍受，不曾发出一声痛呼。 若是平时，她不会这么冒进。 如今性命随时都有危险，她不得不强行突破。 可是经脉的承受能力到底有限，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过后，宁舟的经脉已经难以承受，逐渐呈现灰暗破败之势。 灵气却还依然像洪水一般疯狂涌入，没有一丝停止的势头。 她痛得麻木，知道大事不好，想出声提醒裴南钧帮忙。 可她此刻已经无法移动，连睁眼都不能，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灵气还在不停地涌入。 她的手部经脉开始承受不住压力，即将爆裂开来！ 宁舟平稳的心中涌现一抹绝望。 这个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指抵住她的额间。 裴南钧好听的声音及时响起：“止，破！” 他的灵力化作一个屏障，笼罩宁舟周身上下，将她与外界的灵气隔绝开来。 同时，一股温柔的木灵力自宁舟额间涌入，游走她周身经脉，飞快修复她经脉破裂的伤口。 宁舟这才重新活过来，惊骇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 她还是大意了。 以为不过是炼气中期到后期，她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可她忘记了，如今是五千年前，灵气浓郁程度远胜她那个时代。 她差点就要因为无法消化这些汹涌的灵气，爆体而亡了。 若不是裴南钧救得及时…… 宁舟抬起头，看向半蹲在他面前的裴南钧，正想道谢。 可她目光触及裴南钧，却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几日来，裴南钧一直都是温温和和，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可是这一刻，他的脸上没有微笑，反而面色沉肃，眼光深邃，隐隐有数种情绪在他眸子深处交缠。 他就这么定定看着宁舟，没有说话。 宁舟愣了愣，总觉得这样的表情似曾相识。 当时她惊鸿一瞥，却再也无法忘怀。 那是——她上一世临死前，楚奕毅然挡在她面前时的表情。 她不由得喃喃：“——楚奕？” 第9章 珍贵药浴 她借着药浴的药力慢慢修复周…… 虽然宁舟自己觉得无比荒谬，但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裴南钧的神色和楚奕如出一辙。 她问出口之后，心便悬起来，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裴南钧本来很严肃，听她突然问了一句之后，怔了怔，问道：“初一？今天不是初一啊？” 他以为她问的是“初一”。 宁舟心中一松。 从他的反应看，他应该不是楚奕。 她抿唇，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好像有些……失望？ 这个认知让她吓了一跳，露出茫然来。 裴南钧没有纠结“初一”的问题，满脸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头：“你太冒进了。先前你没有任何修为，如此急于进阶，容易导致根基不稳，会在突破时遇到困难。” “若不是我在——”他没继续说下去，脸上还带着担忧。 宁舟也有些心有余悸，没有反驳裴南钧。 这一次若不是他在场，她还真的会出大问题。 心虚的时候，宁舟的嘴都比较甜。 她挤出个笑来：“大师兄，这次我的确有些托大，多亏了你在这里。” 长生宗上下都知道，宁舟作为又美又飒的大师姐，面对着长老们撒娇的时候也是很有一套的。 此时她眼睫扑闪，眼中星光熠熠，像是流淌着一泓清泉。 裴南钧只看了一眼，便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以后你若要突破筑基，一定要让我在旁边守着。” “嗯嗯！”宁舟从善如流地点头。 她还想说什么，院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宁舟立刻住了口，侧头往外面看去，只见是扶风拎着药锄回来了。 他额头带汗，衣服和鞋子上全是泥点，显然刚刚从灵药田中回来。 看到宁舟和裴南钧在院中，他淡淡打了个招呼。 裴南钧站起身，顺便伸手把宁舟也拉了起来。 他对着扶风点点头：“刚才我在教小舟引气入体的要诀。你先去清洗下，午饭一会就好。” “嗯。”扶风没有多问，径自回房间去了。 这个二师兄是个温吞寡言的性子，对谁都淡淡的。 宁舟目送他走回房间，转头见裴南钧又往厨房里走，拿起了刚才切到一半的菜刀。 他低着头，认真细致地切碎案板上翠绿的菜叶。 宁舟不会做饭，只会吃饭，并且对做饭没有任何兴趣。 她生怕裴南钧要开口让她帮忙，悄无声息地想往外走。 脚步刚踏出去，裴南钧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先巩固修为，别急着突破筑基。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另有主意。” 嗯？他的意思是，他有对付柳听雪的办法？ 宁舟知道自己的确不宜再做突破，暂时放下了靠修为硬抗柳听雪的打算，乖巧地点点头应下了。 见她答应，裴南钧松了一口气，一边点火准备炒菜，一边把她赶出了厨房。 “这里烟火大，你去外面等着，一会就能开饭。” 宁舟求之不得，飞快走到院中小桌边坐好，笑眯眯等着裴南钧上菜。 她双手托腮，看着他在厨房中运筹帷幄，行云流水。 不过片刻功夫，就弄出三菜一汤来。 拿起筷子，宁舟看着面前精致的菜色，脸上露出个大大的满足笑容。 虽然师父很惹人讨厌，但是大师兄好像还不错。 这么说来，她的处境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 午膳后没多久，柳听雪和杜灵回来了。 杜灵果然买了好几件衣服，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看来这个三师姐对红色是情有独钟。 她也如约给宁舟买了两件。 依然是红色的裙子。 杜灵笑眯眯把红裙子塞到宁舟怀中：“小姑娘就是要穿得鲜艳点。” 宁舟低头看了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她在长生宗一直是大师姐，向来只会穿得成熟稳重，还真没穿过红色的小裙子。 裴南钧在一旁笑着附和：“三师妹说得有道理，小师妹是该好好打扮打扮。” 杜灵见有人支持她，更加得意，不由分说就推着宁舟去换衣服。 “喂喂喂……” 宁舟有心抗议，可没有人听她的。 于是她被迫脱下身上的粗布衣，换上了杜灵“精挑细选”的大红色百褶裙。 她换好之后，杜灵左右打量，捂着嘴笑：“小舟就是年纪小了点，还没长开。若是再过几年，穿成这样出去，不知得迷倒多少人。” 宁舟拿起铜镜看了看，只见镜中映着一个楚楚可怜的红衣美人，眼波似水，顾盼生辉，只是脸庞稍微带着稚气。 ……一点都不英姿飒爽。 宁舟叹口气，把铜镜扣在桌上，扭扭捏捏地跟着杜灵出了门。 裴南钧和扶风正在院中收拾药材，见杜灵拉着宁舟出来，齐齐抬头看过来。 宁舟不自在地伸手扯了扯身上红裙，冲二人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扶风顿了顿，冷静地说：“不错。” 裴南钧放下手中的药材，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艳，赞叹道：“很好看。” 杜灵瞪了二人一眼：“我看你们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两个师兄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看宁舟，默默垂下头去。 宁舟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几人逗趣的间隙，她的目光在院中逡巡一圈，并没有看见柳听雪的身影。 柳听雪自回来之后就不见踪影，一直在自己房间中闭门不出，似乎很忙碌。 不知为何，宁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来，总觉得柳听雪在谋划着什么。 直到晚上入夜之时，柳听雪才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之色。 她叫来宁舟，满脸关切道：“这次为师去买了些药材回来，从今晚开始，你每晚泡药浴，看是否能根治头疼之症。” 所谓的头疼之症，不过是宁舟用来应付柳听雪的借口。 但柳听雪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柳听雪露出笑意来，转身去替她准备。 一会儿功夫，药浴就准备好了，巨大的浴桶安置在宁舟的房间中。 柳听雪催促着宁舟进浴桶，又对着她再三嘱咐一定要泡够两个时辰，这才转身出了门。 她虽然人出去了，神识可是一直盯着这边。 只要宁舟有异常，她便会立刻冲进来。 宁舟送走柳听雪，施施然走到浴桶边，伸手去摸了摸桶中的水。 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她耸了耸鼻子，垂下眼眸，眼中暗光闪烁。 柳听雪刚才放药材的时候没有瞒着她，任她在旁边看着。 宁舟表面上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冷眼旁观，把柳听雪放进去的药材认了个七七八八。 奇怪的是，这些药材都是好药，有些甚至十分珍惜。 以一个筑基未结丹修士的能力，能够准备这些药材已经实属不易。 不知道柳听雪这次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 不过这药浴的确对她有利无害，因此宁舟也并没客气，大刺刺地蹲进了浴桶中。 她今日急于突破，经脉受损。 虽然裴南钧治愈了她的伤，但经脉中到底还是留下些隐患，用这个药浴泡一泡，正好让宁舟借着药力慢慢修复周身的经脉。 两个时辰后，宁舟从浴桶中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并没有管浴桶，打着哈欠直接爬上床去睡觉了。 不远处柳听雪的房间中，正在闭目盘腿打坐的柳听雪倏然睁开眼，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来。 - 第二日一大早，柳听雪又出现在宁舟房中，替她重新准备药浴。 宁舟揉着眼坐起身，见硕大的浴桶又开始冒出白茫茫的热气，药香味扑面而来。 柳听雪见她醒了，笑着招呼：“小舟，快来，水温正好。” 宁舟愣了愣，这才挤出一个笑来，慢吞吞爬起床。 柳听雪并不曾出言催促，只是站着原地笑着看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杜灵走了进来。 她见宁舟还在磨磨蹭蹭，不由得立刻竖起眉来：“你怎么这么慢！昨日师父为了给你买齐这些药材，可是跑了好几家药铺，花了数百灵石！” 宁舟可算看出来了，杜灵心里把柳听雪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是跟这位师父有关的事情，杜灵的脾气就都不怎么好。 只可惜她却不知道，她全心全意敬重的师父，不过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豺狼罢了。 柳听雪笑眯眯拍了拍杜灵的肩膀：“为师还有些事情要忙，灵儿在这里帮下小舟吧。” 杜灵连连点头：“嗯，师父尽管放心，我就在这里盯着她，哪也不去。” 柳听雪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出门了。 门重新关上。 杜灵抱起双手，一双秀眉高挑，紧盯着宁舟。 若是宁舟不听话，只怕她立刻又要开始横加指责。 宁舟的嘴角抽了抽，只得老实加快了速度，自觉地往浴桶里爬。 一边爬，她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师姐，你们昨天跑了很多药铺吗？” “是啊，你都不知道师父对你有多好。”杜灵说到这个，嘟起嘴来，显然有些不高兴，“我们昨日买了许多珍稀药材，还买了许多活着的动物，师父说要买回来养着，替你补身子。” 活的动物？ 柳听雪二人回来的时候，手里只提了些衣服药包，并没有看见什么动物。 宁舟不由得发问：“可我没看见什么动物啊？” 第10章 七阴邪丹 “你打算瞒我多久？”…… 杜灵白了她一眼：“就说你是土包子吧，动物都是收在师父的芥子袋中啊。你是不是没见过芥子袋？” 宁舟顿了顿，老实地点点头：“没见过。” 芥子袋在她们那个时代，已经失传了，无人知道该怎么制作。 她更惯用的是乾坤袋。 但是乾坤袋有限制，只能装死物，并不能把活着的生灵装进去。 虽然宁舟没见过芥子袋，但她曾经在古籍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杜灵一说，她就立刻想起来了。 她眨眨眼，露出佩服的神色来，“师姐，你真厉害，懂得真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杜灵果然缓和了神色，面上带出些笑意来：“你好好跟着师父学，将来也会跟我一样知道这么多的。” “不知道师父买了哪些动物呢？”见杜灵心情不错，宁舟紧接着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杜灵想了想，才道：“牛，羊，猪，鸡，兔，还有蛇。都是从猎户手里买的，鲜活着呢。” “还有蛇呀。”宁舟故意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我有点怕蛇。” 杜灵立刻又不高兴了，伸手敲她的脑袋：“蛇羹可是大补之物！” 她就像火一样明艳生动，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一览无余，是个毫无心机的美人。 如今她脾气暴躁易怒，是因为受柳听雪阵法的影响，神魂不稳。 但杜灵真的算不上一个坏人。 面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宁舟生不出脾气来，只得讪笑：“是是是，师姐，你和师父的好心好意我都记着呢。” 她见杜灵一直站着，颇为体贴地说了一声，“师姐，我就在里面泡着，不会出来的，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杜灵站了片刻，还真有些腰酸脚疼。 她见宁舟一脸老实的样子，点点头道：“好，那你好好泡着。这归根结底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要好好珍惜。” 说完后，杜灵也离开房间，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房中只剩下宁舟一人。 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变为一脸的平静。 清脆的水声在房中响起，是她正在捞起泡在水中的药材，仔细检查。 和昨晚一样，这些药材都是温补养神的良药，绝不会对宁舟有什么影响。 柳听雪绝不可能如此好心，为宁舟准备珍贵药材。 她必然有什么图谋。 只是，柳听雪到底想做什么呢？ 宁舟有些苦恼地皱眉，一时想不明白柳听雪究竟意欲何为。 她将手搭在浴桶边，脑袋枕在手上，仔细整理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 鬼使神差地，她又想起杜灵说的话来。 柳听雪以给她养身子作为借口，买了六种动物回来，还都是鲜活的。 牛，羊，猪，鸡，兔，蛇…… 这些动物都属于十二地支，而且是阴属性。 柳听雪还买了许多珍贵药材，费尽心思为她准备药浴—— 一个推测突然出现在宁舟脑中。 这个推测让见过无数风波的宁舟也有些心中发寒。 她低头看了看身处的浴桶，眼中立刻露出忌惮来。 今天虽然柳听雪在，但她必须得找个机会，再去与裴南钧通个气。 若她没猜错…… 柳听雪已经准备对她下手，她可能只有两天好活了。 - 泡完药浴后，宁舟穿上衣服，慢吞吞走出房间。 她心中焦急无比，但为了不引人注意，故意将动作放得慢慢的，看起来像是在漫不经心地闲逛。 幸好裴南钧人还在厨房中忙碌。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宁舟四处看看，确认四周无人后，向着厨房走去。 刚踏进厨房，她便问道：“大师兄，师父和师姐他们去哪里了？” 裴南钧温声回答：“他们去灵药田中采药去了。” 宁舟听说几人不在，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抬手，飞快布置了一个隔绝神识的法阵。 这种法阵需要提前准备材料，非常耗时耗力。 宁舟这么几天来也只准备了一份材料，本来是想用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如今情势紧急，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法阵一起，裴南钧立刻察觉到异常，抬起头来打量宁舟。 她接收到他带着疑问的目光，开门见山道：“大师兄，我即将有难。” 裴南钧神色一肃，放下手中的活，正面朝向宁舟：“这么快？” 宁舟肯定地点点头：“我知道她救我是为了什么了。” 如今时间紧急，柳听雪他们随时都可能回来，她只得急急地道，“我们都低估了柳听雪，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筑基修士，大师兄，你听说过七阴丹吗？” 七阴丹是魔修所创，用七种阴物的骨血炼制而成。 制作七阴丹，先要准备七种阴属性的生灵。分别是牛，羊，猪，鸡，兔，蛇，还有女子。 三日内，用精贵的药材喂养这些生灵，让它们体内的灵气愈加充沛。 三日后，便可以炼制七阴丹。 七阴丹的炼制方法很简单，找一口大鼎，将七种阴物封死在大鼎中，使用烈火烘烤。 七种生灵入鼎的时候，必须要是活的。 他们将会在鼎中被活活烘烤至死。 完全死透（熟透？）之后，再打开大鼎，放入数种珍贵炼丹材料，继续使用烈火烘烤。 十二个时辰后，七阴丹便会汇聚成型。 这种丹的制造方法十分阴邪，它的效果也很厉害——可助魔修渡心魔劫。 魔修由于修行方式放纵，晋升时很容易在心魔劫中失控。 七阴丹中积聚了至阴至寒之气，能让魔修渡心魔劫时保持一缕灵台清明。 宁舟在长生宗多年，明里暗里与魔修争斗过数次，对魔修常用的丹药阵法烂熟于心。 如今是五千年前，天南界四柱尚未崩坏，魔族还不曾大举入侵，本不应该存在魔修。 因此她完全没有想到，柳听雪竟然是一个魔修。 柳听雪之所以迟迟在筑基大圆满不敢突破，应该就是畏惧心魔劫。 柳听雪将宁舟以收徒的名义带回来，又对她设下邪阵后不闻不问，想来是一开始就打算将她作为七阴丹的原材料。 想到此处，宁舟只觉得周身发寒，冷意不绝。 按七阴丹的炼制步骤，两天后便会是柳听雪开始炼丹的时间。 到那个时候，她便在劫难逃了。 因此她要在这两天内，找到能够解决柳听雪的办法。 宁舟说出“七阴丹”这三个字之后，本来想对着裴南钧解释一下七阴丹究竟是什么。 可她还没张口，就见裴南钧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显然是知道七阴丹究竟是何物。 她心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疑惑。 但此时情况紧急，她顾不上多想。 裴南钧目光沉沉，低声问她：“你已经药浴了两次？” 宁舟点头：“昨晚一次，今早一次。” 他眉头皱紧：“今早她让我们准备了许多灵草，此时又带着扶风他们去灵药田，应该是为了采摘药草喂养动物。这么说起来，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了。” 宁舟点点头，正想和他再商讨细节，却不想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是柳听雪他们回来了！ 宁舟心中一凛，急忙抬手撤了阵法。 她刚才心绪波动，并没有注意到三人回来。 不知道这个撤去阵法的动作会不会被柳听雪察觉……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院门口，看见了站在厨房中的宁舟和裴南钧。 柳听雪走在最前面，她神识开启，隐约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波动，不由得皱起眉来，一双眼满含审视看向宁舟。 宁舟立刻冒出冷汗来，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歪着头问裴南钧：“大师兄，你会做什么特别的菜吗？” 裴南钧面上平静，露出思索之色：“小师妹想吃什么菜？” “你会做火锅吗？我好久没吃火锅了。”宁舟故意装出一副馋样来。 此时柳听雪已经走到两人身后。 宁舟这才装作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柳听雪，笑道：“师父回来了！” 然而柳听雪却没有回答她，而是面色沉沉，身形戒备。 宁舟脑中轰然一响：只怕刚才她撤去阵法的动作已经被察觉了！ 但她仍然保持着冷静，连嘴角的笑容都没变。 只是藏在袖中的拳头悄无声息捏紧。 若是柳听雪发难，她就立刻暴起，即使没有半分胜算，也要和柳听雪斗个你死我活！ 柳听雪走到她面前，眼中已经闪现出杀机。 但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谨慎地盯着宁舟。 也是，她还等着用宁舟炼七阴丹。 若是杀了宁舟，她又去哪里找第二个人？ 宁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柳听雪。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两人相对而立，杀气弥漫开来。 扶风和杜灵走在后面，完全没有察觉到厨房这边的异常。 裴南钧从容抬脚，站在二人中间，笑容淡淡看向柳听雪：“师父，你要吃饭吗？” 他身形放松，手中端着一盆香喷喷红艳艳的辣子鸡，散发着诱人的麻香味。 柳听雪愣了愣，眼光突然有些茫然。 她将目光一转，看向裴南钧手中的辣子鸡，再看向含笑的裴南钧。 片刻之后，她仿佛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吃吧。”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理会宁舟，转头就往自己房间去了。 宁舟身上的压力顿消。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衣。 但此时，她更在意的是刚才裴南钧的举动。 她看向裴南钧，冷声问：“你打算瞒我多久？” 第11章 窃运之阵 她梦到自己被柳听雪狞笑着丢…… 裴南钧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茫茫然抬眼看她。 宁舟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冒起的不快，低声说：“楚奕！你到底还要瞒我多久！” 先前她就数次觉得裴南钧与楚奕有些相似。 她几次出言试探，裴南钧的反应都十分正常，她不由得认为是自己多心了。 可在刚才—— 柳听雪已经准备对她下手的时候，裴南钧不过轻飘飘几句话，竟然就成功打消了她的疑心，仿佛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般呆呆离去了。 她在一边瞧着，心里立刻就确认裴南钧就是楚奕！ 楚奕出身问心门。 问心门中人有一门惑心术，可以用言语把控人心。 方才柳听雪正是不慎着了惑心术的道。 不过，楚奕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才没有对她坦陈自己的身份？ 宁舟怒视着他，等着他的一个解释。 裴南钧脸上露出尴尬来，抬起手揉了揉鼻子。 “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他苦笑一声，“……我，我也是为了救你。” 刚才情势紧急，他被迫用出惑心术来，这才被宁舟发现了端倪。 不然，恐怕他可以瞒她更久。 宁舟沉下脸去：“为什么要瞒着我？” 裴南钧轻轻咳了一声：“……你不是讨厌我吗……我怕你知道是我，就不肯来找我帮忙了。” 宁舟哽了哽，一时还真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若是在前世，他就算上着赶着想要帮她，也只会被她冷眼拒绝。 只是如今情势不同，她与他不再站在对立的阵营，反而拥有同样的敌人。 她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因为以前的恩怨而远离楚奕？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缓和下来。 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此刻她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 带着愤怒不解，还带着一丝复杂的开心。 愤怒是因为他骗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 而开心，是因为在穿越五千年时空之后，她的身边原来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虽然是讨厌的人，但总是与她的过去有些关联的。 宁舟正准备张口：“其实……” 她话还未说完，扶风和杜灵已经发现了异常，走到二人身边。 杜灵用疑惑的眼光来回打量二人：“怎么小舟脸色那么差？你们吵架了？” 宁舟咽下了刚刚想说出口的话，转头去看杜灵，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来：“没有啊，怎么会。” 裴南钧也跟着笑了一声：“小舟刚才被我做的辣子鸡呛到了，难免有些表情狰狞。” 杜灵见大师兄打趣宁舟，心中立刻为宁舟感到不平，不由得竖起眉来想要反驳。 结果宁舟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外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才表情狰狞！” “小师妹这可就不对了。我刚才明明一直在笑，哪里狰狞了？” 裴南钧抱起手，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宁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没有再理他，自顾自在桌边坐下等着开饭。 裴南钧不以为意，反而转身去拿碗筷，放在了宁舟面前的桌上。 一旁始终没机会开口的杜灵：“……？？？” 总感觉才一会不见，大师兄跟小师妹好像亲近了很多？ 宁舟拿起碗筷，夹了一块辣子鸡，气狠狠地嚼起来。 气着气着，她终于忍不住，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她眼中也溢出晶晶亮亮的笑意。 只可惜刚才杜灵二人突然出现，打断了她，让她的话没能说完。 其实，有你在，我觉得安心了很多。 至少，我不再是一个人。 - 几人用完膳之后，柳听雪才从房间里出来。 她有些茫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如今是炼制七阴丹的紧要关头，容不得任何差错。 刚出门，她立刻盯住在院中扫地的宁舟。 脸上挤出一丝温和笑意，她向宁舟走过去，状似关怀：“小舟，今早的药浴泡好了吗？” 宁舟收起扫把，对着她恭敬点头：“师父，我泡足了两个时辰才出来的。” 见宁舟表现得十分乖巧听话，柳听雪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始终找不到一丝不妥。 她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与怀疑，对着宁舟慈祥地笑了笑。 反正也只有两天了。 等到了晚上，柳听雪又开始催促着宁舟泡药浴。 宁舟心里抗拒，表面却十分平静，乖乖按柳听雪的吩咐爬进药浴桶。 柳听雪等她进去之后便离去了，但宁舟知道，柳听雪的神识一直关注着这边，只要她有异常举动，柳听雪立刻就会发现。 外面已是夜深人静，她泡在热乎乎的药浴汤中，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里，柳听雪大概还是有所察觉，盯她盯得极紧。 她再也找不到机会和楚奕说话。 和楚奕相认算是意外之喜，但七阴丹的问题如果再不解决，只怕她小命都要不保，再也没什么将来了。 毕竟柳听雪是筑基大圆满，凭宁舟如今的实力，再加上楚奕，也未必能打得过她。 只有两天了。 时间真的太紧，太紧了。 - 第二天，宁舟醒得很早。 其实夜里她没怎么睡好，一直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睡着，居然还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被柳听雪狞笑着丢入大鼎中，最终惨叫着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丹药。 然后柳听雪心满意足地将丹药捻出来，啊呜一口就吞了下去。 活生生把宁舟给吓醒了。 想想就让人心塞。 刚醒，宁舟便看见柳听雪正笑眯眯在她房中准备药浴桶。 ……还有完没完了！ 宁舟心中憋闷不已，面上还要受宠若惊：“师父，这么早呀？” 柳听雪微笑颔首：“一日两次，不可耽误了时辰。小舟，快来吧。” “……嗯。”宁舟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无奈地爬起身，往浴桶里面爬。 待看见她进入药浴汤中之后，柳听雪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离开去忙碌了。 杜灵紧接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递给宁舟：“喏，大师兄给你的，生怕你饿。” 宁舟接过馒头，立刻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感谢杜灵：“唔……正好饿了，多谢山师姐。” 杜灵今天心情不错，没有立刻埋汰她，笑了笑就走了。 确认杜灵已经关门离开，宁舟立刻停下了嘴，仔细检查手中的馒头。 她将馒头一分为二，果然见馒头正中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这是传音符，虽然品质低阶，但用在她和楚奕身上已经足够。 此时宁舟正在泡药浴，移动不得，正是柳听雪心神最为放松的时候。 楚奕看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想法设法地送了一张传音符进来。 通过传音符，她和楚奕可以用神识交流，不用担心被柳听雪发现。 宁舟笑了笑，将符纸展开，注入一丝灵力催动。 符纸微微亮起来。 “宁舟？” 楚奕的声音从符纸里传出来，低沉好听。 “嗯，我在。” 她一边回应，一边低下头，发现此刻自己正不着寸缕地在跟楚奕聊天。 ……正事要紧，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嘴角抽了抽，淡定地继续说，“你之前说你有对付她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办法？” 楚奕顿了顿，这才回答道：“你知道她在我房外布设的是什么法阵吗？” 宁舟回忆片刻，摇摇头：“那个法阵我不认识。” 她初来乍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柳听雪的居心叵测。 柳听雪仗着自己的几个徒弟不懂阵法，在每个人房外都布设了法阵，而且还各自具备不同的用途。 二师兄扶风房外的是让人快速提升修为的法阵，一般只会给炉鼎使用。 三师姐杜灵房外的则是让人神魂不稳的法阵，方便夺舍。 而宁舟房外的法阵则会让人神志不清，陷入昏睡中。 唯独大师兄裴南钧门口的那个法阵，宁舟始终没看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法阵。 楚奕很快就回答她了：“你不认识也正常，这类法阵在我们那会已经绝迹了，是一个窃运阵。” 窃运阵？！ 宁舟不由得一惊，然后又恍然大悟。 裴南钧气运极佳，看来柳听雪是贪图他的气运，才在他房外布下窃运之阵，想将他的气运占为己有。 此阵极为阴损，并且有致命的缺点，因此在五千年后，已经没有人使用了。 难怪她没能认出来。 她思绪转了转，立刻就明白了楚奕的意思，低声问：“你想毁去法阵？” 窃运之阵，可以让设阵人吸取阵中人的气运，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向别人借来的气运终归是要还的，一旦法阵被毁，设阵人将会立刻遭受法阵的反噬，气运降到最低点。 不过，气运这东西玄之又玄，就算他们想办法毁掉了窃运阵，也不能保证柳听雪就会立刻遇到问题。 她只剩一天多的时间了。 “这个并不能杀死她。”宁舟对着传音符，冷静分析。 她早已明白，如今她与柳听雪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宁舟不是圣母，并不会对敌人仁慈。 楚奕笑了笑：“宁仙子，你们长生宗不是有个大名鼎鼎的五雷引劫符吗？” 第12章 布下陷阱 “……以后，离我的阵法远一…… 五雷引劫符？ 那是长生宗为天劫将近的低阶弟子们准备的。 天劫的到来并无定数，人若是倒霉的话，赶路赶到一半，出恭出到一半的时候都可能会触发天劫。 赶路也就罢了，若是出恭时候遇到，那可叫人苦不堪言，一时不知道是先提裤子还是先掏法宝。 作为天下第一大宗，为避免弟子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渡天劫，长生宗会提前做好准备. 然后通过五雷引劫符引发天雷，提前触发渡劫。 不过它的使用范围十分苛刻，必须是在境界达到大圆满的情况下才能触发渡劫，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这么说，倒是的确很适合柳听雪。 把窃运阵毁去后，再触发五雷引劫符，柳听雪应该会立刻迎来她的金丹雷劫。 只是五雷引劫符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画出来的，需要许多制符材料，还要配合独门法决。 宁舟觉得此法可行，但却不知材料该从何处寻，不由得问楚奕：“五雷引劫符制作麻烦，恐怕这几日内凑不齐材料吧？” “宁仙子放心吧，我之前出去几次，已暗中凑齐制作需要的材料。” 楚奕语气笃定，胸有成竹。 宁舟捧着传音符，不由得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原来他之前说的没错，该如何对付柳听雪，他早已有了周密可行的计划。 在他认出宁舟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着手准备这个计划了。 “宁仙子？” 见她没有回答，楚奕问了一声。 宁舟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说：“我在听。” 楚奕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本来这五雷引劫符应该由宁仙子亲自制作，但她盯你盯得极紧，恐怕会察觉出异常来。若是仙子不嫌弃，可将制作方法及口诀教给我，由我来暗中制作。”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这是你们长生宗的机密，本不应外传，我刚才可能有些唐突了。” 若是在前世，楚奕敢说这种话，宁舟恐怕真的会大骂他一顿。 可是如今，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救她。 若她再矫情藏私，那未免就有些不识趣了。 她没有一丝犹疑，立刻爽快答应：“好，我教给你。” 宁舟手指点在传音符上，极快地将五雷引劫符的制作方法及催动口诀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后没多久，传音符的效力用尽，符纸上绘制的花纹渐渐失去颜色，化作一张废纸。 宁舟垂下眼，将符纸揉作一团，使了个火灵决，将其烧成灰烬。 一边看着符纸燃烧，她一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才和楚奕商定的计划。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宁舟不得不承认，如今其实不是楚奕需要她，而是她需要楚奕。 作为长生宗的大师姐，宁舟修剑，思维就像剑式一样直来直往，少有花招。 面对柳听雪，她的想法是强行突破，靠修为来硬抗。 这个计划很简单，却也很难。 难就难在她如今没有任何根基，纵使如今灵气充沛，短短几天时间，她也不可能修行到筑基大圆满。 若是没有楚奕在，只怕她是逃不出柳听雪的魔爪的。 宁舟抿起唇来，心中的感情十分复杂。 本来，她对楚奕是半分好感也无。 只觉得他是个凭借着自身气运，从不认真修行的人。 可是如今经历这么多，她已经渐渐开始对楚奕改观。 而且，宁舟心里一直梗着一个问题，她跟楚奕说话的时候，无数次想要脱口问出，却又被自己强行按捺下去。 这个问题就是——那天，在震雷兽面前，他到底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 楚奕又不傻，以震雷兽的妖丹自爆之力，他根本就救不了宁舟，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小命罢了。 为什么……要和她一起死？ 宁舟苦恼地眨眼，将头靠在浴桶边，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问不出口。 她好像……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 泡完药浴后，已经到了中午。 柳听雪不知所踪，不知道在哪里忙碌。 院中又只剩下师兄妹几个一同吃饭。 虽然柳听雪人不在这里，但宁舟一直隐约感觉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神识锁定在她身上。 看来柳听雪十分警觉，虽然在忙碌，但仍然不忘盯紧了她。 宁舟端着碗，坐在一堆香喷喷的菜肴面前，有些食不知味。 她抬起头，和桌子对面的楚奕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扶风和杜灵并没有注意到她，自顾自地吃着饭。 等到扶风和杜灵吃完，放下碗的时候，楚奕突然站了起来。 他盯着二人，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师弟，师妹。” 扶风和杜灵同时抬起头看他，两人的眼光刚触及他的眼睛，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一样，一下子变得呆滞无光。 楚奕双目熠熠生光，口中声音温和：“你们困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外面再吵都不要出来。” 两人只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木木地点点头，站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宁舟在一旁抱着手看着，不由啧啧感叹：“这惑心术真是跟邪术一样。” 一不小心中招了，就像一个木偶一样，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 楚奕不以为意，笑道：“术法没有正邪之分，需要分正邪的是人。” 宁舟认同地点头，站起身来，又跑去自己的茅草屋门口拔星灵草去了。 按照她和楚奕的计划，她需得布设几个法阵。 柳听雪随时都可能回来，她必须加快速度。 楚奕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痛快地拔草，不由得笑问：“你第一次看见这片星灵草的时候，是不是吓了一跳？” “何止吓了一跳，我当时差点以为我在神界！” 宁舟回答着，想起自己当时的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随口问楚奕，“你呢，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跟你在同一天醒来，醒过来的时候正好跟在柳听雪身后，在集市上买东西。” 楚奕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 宁舟拔草的手却顿了顿。 他和她一样，对穿越回过去这件事一无所知。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没什么心机的扶风和杜灵，乖乖解答了她所有的疑问。 而楚奕面对的却是疑心很重的柳听雪。 他竟然能够做到滴水不漏，不曾让柳听雪怀疑过他的身份。 这真是……厉害啊。 比不过比不过。 她有些不服气，但也只能认输地撇撇嘴。 拔完星灵草，又从院墙上抠了许多下品灵石，宁舟和楚奕飞快按计划将法阵布设完毕。 接下来，就是毁去柳听雪在裴南钧房外布设的窃运之阵。 两人齐齐站在窃运阵边。 宁舟再次开启秋水明眸决，仔细打量这个窃运阵，越发觉得阵形精妙。 其中法力流动变化万千，用蛮力是绝对无法轻易破除的。 她虽然对阵法颇有涉猎，但对窃运阵却一窍不通，在那里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出毁阵的方法来。 越看越头疼，宁舟不由得伸手指捅一捅身边的楚奕，低声问道：“你找到破阵之法了吗？” 楚奕不解：“宁仙子看了半天，原来是找破阵之法？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不动，还以为你是在发呆……”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找到破阵的方法，怎么毁去窃运阵？” 他笑了笑，风轻云淡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 宁舟眼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不明白他是在卖什么关子。 楚奕手指轻轻拈着小石头，叹息了一句：“若是要我布设一个窃运阵，只怕我做不到。但是毁去一个阵法，那太简单了。” 说完这句，他转头看了宁舟一眼，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担心道，“宁仙子，事出紧急，还望仙子莫要介意。” 宁舟没听懂，茫然地眨眨眼。 介意？要她介意什么？ 楚奕说完后，抬起手，将手中的小石头随手往窃运阵中一丢。 宁舟的眼光追随着小石头而去。 一开始她满眼茫然。 随着小石头向下掉落，她的眼中越来越震惊。 这块小石头，用一个十分奇异的角度，缓缓落向窃运阵法之中。 窃运阵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阵中流转的灵气蓦然变得混乱狂暴，卷起巨大的风漩，试图阻止这块外来的入侵者。 但小石头角度太刁钻，纵使阵法中阵阵狂风起，都丝毫没能改变它的轨迹。 不过几个瞬间，它便穿越阵中灵气的阻挡，稳稳掉落到地上。 落到地上那一刻，窃运阵中方才还在狂暴不息的灵气突然静止。 那一刻，宁舟仿佛听到了琉璃碎裂的声音。 这个不知耗费多少心力才布置成功的窃运法阵，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砸碎了。 宁舟瞠目结舌，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看楚奕，又看看已经七零八落的窃运阵。 这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拿起一块小石头随手一丢，就能精确击中阵眼，瞬间将阵法击破！ 片刻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句：“……以后，离我的阵法远一点！” 第13章 师父中计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是你…… 她若是花费无数心血，千辛万苦布设一个阵法，却被楚奕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碎，只怕会被气得立刻原地涅槃。 难怪刚才楚奕说让她不要介意。 看了这一幕，谁会不介意啊！ 楚奕料到她的反应，无奈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宁舟张张嘴，本打算继续吐槽。 楚奕却感受到什么，皱起眉来，面色变得严肃：“她回来了，小心。” 柳听雪察觉到了。 她回来了。 宁舟神情一肃，飞快闭上了嘴，眼睛在院中逡巡，想要确保一切已经万无一失。 对手是筑基大圆满修为，对于如今的他们二人来说无比强大。 纵使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紧张。 - 很快，柳听雪沉着脸踏入合药宗的破旧小院中。 她手上还拿着几根新鲜的灵药，折断的根茎往下滴着翠绿色的汁液。 一阵风吹来，滴落的药汁偏移了些许，沾到柳听雪一尘不染的白色外袍之上。 她却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的目光满含警惕，在院中环视一圈，只看见裴南钧和宁舟二人在角落里站着，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陌生人闯入的痕迹。 那为什么阵法会—— 柳听雪一边想着，一边往窃运阵的方向走去。 她心怀侥幸，觉得刚才感觉到的阵法异动恐怕只是一次误会，可随着越走越近，将一切都看清之后，她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这不是误会，窃运阵真的被毁了。 四周一切都如常，唯独在裴南钧门口运转不休的窃运阵已经毫无灵气波动，看起来已经被毁去。 这可是柳听雪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布置出的阵法！ 窃运阵布置困难，自然也不可能轻易就被毁去。 若是柳听雪想要毁去它，只怕也得祭出法宝，不断轰击数个时辰，才勉强能够耗尽窃运阵中运转的灵力。 是谁，能在片刻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心血毁去？！ 柳听雪退后一步，只觉得心中发寒，连脸上的温柔都无法维持，露出一丝狰狞来。 她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杀意，侧过头看向楚奕：“南钧，怎么回事？” 楚奕揉揉鼻子，面不改色：“我和小师妹正在院中收拾打扫，突然见我房间外传来一声爆响，然后这个阵法周围的灵气就变得十分混乱，不过片刻的时间，阵法就消失不见了。” 宁舟在一旁点头，配合地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师父，刚才好大的风，我们刚扫好的院子，又变得乱糟糟了。” 柳听雪听了她的话，四处打量一圈，果然见院中一片狼藉，到处散乱着碎裂的星灵草和碎石。 她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眼下找到窃运阵消失的原因更加紧要，柳听雪虽然在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但并没有深究。 她正准备闭上眼，将神识发散出去，寻找周围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楚奕这个时候却突然叫住了她：“对了师父，我刚才在房间旁边捡到了这个。” 他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被叠成一个正正方方的方块，看不出里面画着什么。 柳听雪并没有怀疑，直接伸手接了过来，飞快打开一看。 符纸上花纹繁杂，看起来制作精良，但她却不认识。 “这是什么符纸……” 她有些不解，自言自语了一句。 旁边楚奕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十分小，柳听雪一时没有听清。 她困惑抬头，看向楚奕，问他：“你说什么？” 楚奕笑了笑，口中不停，柳听雪集中精神去听，隐约听见“唤雷”两个字。 眼前的楚奕突然让柳听雪觉得有些陌生。 她眼光变沉，再问了一次：“南钧，你在说什么？” 楚奕住了口，笑了笑：“没什么，师父，我就是觉得好奇，在自言自语。” 他一边面色坦然地回答她，一边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柳听雪心思缜密，立刻察觉到今日的“裴南钧”有些不对劲。 她抿起唇，正想再问几句，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低头一看，她拿在手上的符纸已经无风自燃。 但这符纸燃起的火焰十分温和，并没有灼伤她的手指。 不过须臾间，符纸就已经化作飞灰。 这一切来得太快，让一向冷静的柳听雪也感到茫然。 她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手心，怔怔地想：她还未注入灵力，这符纸怎么就会被催动了呢？ 若不是灵力，莫非是用法决催动的不成？ 法决…… 她心中一凉。 刚才“裴南钧”口中念念有词，可不正是在念法决吗？ 想到此处，柳听雪又惊又怒，急急抬头看向楚奕，这才发现他已经静静退到十步之外。 他长身玉立，负着双手，眼神静静看向她。 她想抬脚走向楚奕，质问他刚才到底催动了什么符咒。 可是柳听雪很快就发现，她的脚步抬不起来了。 在她四周出现一个阵法，阵中灵气化作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脚腕，让她举步维艰。 不过柳听雪并不害怕。 以她如今的修为，这样粗陋的地缚阵根本就困不了她太久。 她抬起手，从芥子袋中召唤出了随身的法宝。 柳听雪的法宝是一把白玉制成的扇子，扇面上绘着满山桃花。 她手持桃花扇，双手轻舞，很快就将地缚阵中的灵气藤蔓斩得七零八落。 等到终于可以走动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抬脚，想往楚奕的方向走过来。 可脚步还未来得及离开地面，一阵可怕的预感突然来袭，柳听雪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一瞬间仿佛感觉到致命的危险将要来临。 她的动作僵住。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因为她经历过一次。 但正因为经历过，才让她心中蓦然升起巨大的恐惧来。 柳听雪缓缓抬头，看向天空，果然见四周劫云密布，已经隐隐出现雷电之象。 看见劫云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四肢发软，身形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她竟然要渡劫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可以再拖一拖的！ 为什么偏偏—— 对了，符咒，那张符咒！ 一定是那张符咒搞的鬼！ 想通这一切之后，柳听雪俏脸煞白，眼中滚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有惊恐，有惧怕，有忧虑，有怨恨。 最后，转为一脸悲伤。 她眼角含泪，面上凄婉，转头看向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楚奕，颤声问他：“为什么？南钧，为什么？” 楚奕这一次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的眼泪没有任何效果。 哪怕连一丝怜悯都换不到。 柳听雪突然觉得眼前的裴南钧就是个十足的陌生人。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惊叫了一声：“不，你不是南钧！” 彻底想通此中关窍之后，柳听雪突然面露癫狂，想要扑到楚奕身边，“南钧呢！你把南钧藏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她依然没能移动分毫。 她的脚下又冒出一个地缚阵，牢牢困住了她的双脚。 柳听雪已经失去理智，完全不顾自己头顶的劫云已经越来越密集，也没有管脚下的地缚阵。 她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盯着楚奕，口中连声嘶喊：“南钧呢！南钧去哪里了！” 见她癫狂的样子，楚奕叹了一声，正想开口回答。 “柳听雪，你多行不义，如今是作茧自缚。大师兄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你又何必责怪他？” 一旁响起一个清冷的少女声音。 是宁舟。 她走到楚奕身边，与他并肩站着，脸上神色坚定，看向形容癫狂的柳听雪。 说完这句，她还白了楚奕一眼。 楚奕立刻有些心虚地闭紧了嘴。 刚才见柳听雪歇斯底里的样子，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愧疚，仿佛觉得有些对不住她，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一句道歉。 幸好，宁舟及时出现，点醒了他。 柳听雪这样歹毒的人，不值得一句抱歉。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看着柳听雪。 柳听雪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她眼神阴沉，仔细打量着宁舟，冷笑了一声。 “果然是你。自从你醒来之后，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你这只白眼狼。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该放任你病死在那个荒村里。” 宁舟不为所动地笑了笑：“救我？柳听雪，你救下我，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吗？” 柳听雪眼中涌动着深深的怨恨，咬牙切齿道：“从你醒后，我便发现南钧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抬起手指向宁舟，指尖颤抖，“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是你蛊惑了南钧！” 宁舟呆了呆，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什么眼神不一样？ 她还没想明白，柳听雪却突然像发了狂一般，手中的桃花扇猛地向宁舟砸了过来，想要置她于死地！ 桃花扇速度极快，像是一道闪电，不过眨眼间便已经飞到宁舟面前！ 第14章 渡劫失败 这个小丫头究竟何德何能，能…… 宁舟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她身边的楚奕已经出手，手中出现一把青色竹笛，轻描淡写就将来势凶猛的桃花扇拨到一边。 柳听雪的攻击扑了个空，面上的戾气更重。 她双手掐诀，御使桃花扇在空中转了个弯，想要袭击宁舟的后脑勺。 就在此时，劫云终于聚集完毕，一道天雷猛地劈落下来！ 柳听雪措手不及，被劈了个正着，立即惨叫一声。 桃花扇无人御使，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啪地一声砸到地面上。 劫雷似一道金色的网，将柳听雪笼罩其中，网上电光游走，散发着恐怖的威能。 她的衣服化作飞灰，周身上下迅速变得焦黑。 但柳听雪修为深厚，纵使没有任何准备，还是靠肉身硬扛下了这一道天雷。 劫雷渐渐散去后，露出柳听雪黝黑的躯壳来。 漆黑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眼中血红一片。 她的身子晃了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虽然扛过了第一道劫雷，但她的身躯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受了极重的内伤。 筑基晋升到金丹，需要经历三道天雷，如今只是第一道。 接下来，还有两道。 柳听雪一阵心悸，虽然宁舟还站在一旁，但她却不敢再分心去对付宁舟，而是专心应付雷劫。 她神色狠厉，从芥子袋中取出恢复的丹药，仰头一口吞下。 周身受的伤立刻开始恢复，焦黑的皮肤自动脱落，长出新的粉嫩皮肉来。 上空的劫云又开始缓缓滚动，眼看第二道劫雷将至。 柳听雪为了应付结丹前的雷劫，已经暗中准备了许久，收罗了几个非常有用的抗雷法宝。 此刻情况紧急，她不再藏私，全部都祭出来，悬在自己头顶。 楚奕和宁舟并没有打算出手干涉，而是站在远处，并肩看着柳听雪想法设法渡雷劫。 此时柳听雪自顾不暇，自然顾不上二人。 院中风雷滚滚，对于宁舟二人来说却有一种与己无关的安然闲适。 她站在角落，抱起双手，忍不住啧啧评价：“为了平安渡过雷劫，她也算是手段尽出。若不是有我们提前搅局，只怕她真的会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晋升金丹。” 楚奕笑笑：“宁仙子似乎是三十六岁结丹的？” 宁舟扬起眉，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楚奕呆了呆，没有立刻回答。 但宁舟此时关注着柳听雪，并没有把他的异常反应放在心上。 她眼中渐渐涌起一抹狂热与笃定，斩钉截铁地说：“如今我这具身体应该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给我两年时间，我有把握达到筑基大圆满，挑战结丹雷劫。” 五千年前，灵气充裕，天材地宝数不胜数。 以她的勤奋修行，也许都不需要两年。 这是个多么好的时代啊。 她心潮澎湃，越想越开心，嘴角也悄悄弯起。 楚奕悄悄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淡淡无奈却又温柔的笑意。 他脚尖动了动，似乎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宁舟。 远处一声爆响，第二道劫雷降了下来。 他的动作僵住，转头看向柳听雪。 第二道劫雷比第一道粗了许多，向下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柳听雪祭起的法宝都无力抵抗，纷纷在雷光中被劈成一片焦灰。 劫雷再次重重打在柳听雪头顶。 她惨叫了一声，再也站立不稳，无力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宁舟摇摇头：“她扛不过第三道雷劫了。” 楚奕有些惊奇：“那么多法宝，竟然一点用都没起？” “可能是窃运阵被毁带来的气运反噬导致的。”宁舟推测，顺便损了损楚奕，“哦，像你这种人，应该从来遇不到这种情况吧。” 谁叫他是气运之子呢。 只有百分之一几率生效的法宝，在他那里几乎都是百分百。 楚奕咳了咳，见宁舟眼中又露出熟悉的嫌弃，不敢再说话。 不远处，柳听雪硬生生扛过了第二道雷劫，但她此刻形容十分狼狈，刚才恢复的皮肤又重新变得焦黑。 她也知道自己绝对扛不过第三道劫雷了。 柳听雪缓缓睁眼，眼光中饱含仇恨，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宁舟。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凡人小丫头，竟然能将她逼迫到如此境地！ 若是她此次有机会逃出生天，第一件事就是杀掉这个可恶的丫头，还要将她挫骨扬灰！ 只是……她还有机会吗？ 柳听雪想到此处，目光沉了沉。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她只有舍弃自己的肉.体，强行夺舍他人，先避过这一次雷劫再说。 虽然修为会因此大减……但至少她还能保住自己的命。 她刚才进入院中时，已经用神识检查了一遍，知道杜灵此刻正在屋中沉睡。 确认自己绝对无法扛过第三道劫雷后，她转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第三道劫雷降下的那一瞬间，她目光狠厉，元神毫不犹豫脱离了肉.体，直直往杜灵的房间飞去。 雷声隆隆，顷刻间就将她的肉.体劈得灰飞烟灭！ 她却根本顾不上心疼。 元神离体后极为脆弱，她必须尽快夺舍，不然恐怕夜长梦多。 她的元神轻松穿过杜灵房间的墙壁，“看”向倒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杜灵。 外面雷声那么大，杜灵竟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柳听雪心中涌起一丝困惑。 她没有多想，立刻运转起夺舍的法决来，元神毫不犹豫往杜灵身上疾冲！ 外面的宁舟二人已经亲眼看见“她”在雷劫中化作飞灰，肯定想不到，她其实早有准备。 为此她不惜找到神魂灵根都与她十分契合的杜灵，收为自己的徒弟。 从此以后，她便以杜灵的身份活下去，想法设法为自己报仇！ 柳听雪一边准备夺舍，一边在心中快意地想着。 可等她碰到杜灵的身躯，却仿佛撞到一张富有弹性的大网上，被重重弹了开来。 她的元神猝不及防，差点直接被弹到房间外面去。 柳听雪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 她在空中观察半晌，再尝试了一次，依然无法成功进入杜灵的身体中。 夺舍口诀仿佛彻底失去了效果。 她如今就像一抹幽魂，根本无法碰到杜灵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听雪心中越来越惊惶，她犹豫片刻，转头往屋外飞去。 她飞到旁边扶风的房间中，发现扶风也在沉睡，对外面的一切毫无知觉。 又试了几次夺舍，可扶风和杜灵一样，周身似乎被保护住，她用尽全力也无法碰触到他。 她脑中轰隆作响，知道这必然是宁舟和楚奕二人的手笔。 只是——他们怎么会猜到的？！ 柳听雪的元神在空中漂浮不定，一时没有了主意。 突然，她想到了外面还有一个人——宁舟。 宁舟不过只是个杂灵根的凡人，应该不会想到会被夺舍吧？ 既然如此，那她就去直接夺舍宁舟！ 正好一起报仇了！ 于是，她不再犹豫，转头往屋外飞。 宁舟果然还是站在不远处，眼光微带怜悯，看向柳听雪刚才被劈得灰飞烟灭的那一处地方。 楚奕站在她身侧，一双眼睛悄悄看着她，流露着许多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柳听雪看见后，只觉得心中仿佛被无数根针同时刺中，狠狠地痛起来。 明明一直陪在“裴南钧”身边的是她，这个小丫头究竟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裴南钧”如此的看重？！ ……等她变成宁舟了，他是不是也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想到此处，她突然觉得有些畅快，当即不再犹豫，念着夺舍口诀，往宁舟头部飞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还是失败了。 宁舟同样被什么东西保护了起来，她根本就无法触碰到。 柳听雪心中一凛，突然涌出强烈的不安来。 她咬咬牙，猛地往上空飞去，直奔不远处的凡人村庄。 既然这些人都已经早有防备，那她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早点找到一具身躯容身！ 哪怕是个凡人也行，没有灵根也行！ 她一心往外飞，却仿佛撞上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被反弹了回来。 宁舟的声音响起：“不要挣扎了，你在困神阵里，逃不出去的。” 柳听雪的元神愣了愣。 困神阵？这是什么阵法，为何她从未听说过？ 但宁舟的语气笃定，看起来不像在骗人。 她心中信了几分，飞回到宁舟面前，现出一个虚幻的身形来，神情又惊又怒：“……你看得见我？你有修为？！” 宁舟点了点头。 柳听雪不敢置信：“不可能……你明明是杂灵根，连引气入体都困难无比……更何况，我看过那么多次，你身体里分明就没有任何灵气……” “对不起，我骗了你。”宁舟看着她，“但是，你也骗了我，我们俩扯平了。” 柳听雪此时知道自己生机已绝，露出个凄然的微笑来：“我……我收你为徒，的确是不怀好意。可当时我也的的确确从荒村中将你救回，若不是我，只怕你早已经死了，又哪里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她无路可走，只得装作可怜的样子，试图用救命之恩感化宁舟。 宁舟叹了一口气。 柳听雪觉得有戏，急忙说道：“小舟，如今我也得到惩罚了，连肉.体都失去了，修为也大大受损，你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虽然对你曾经有些不好的想法，但——但不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吗？你就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 第15章 意外筑基 明明渡劫的是她，为什么楚奕…… 她故意装得楚楚可怜，眼中水光粼粼。 宁舟又叹了一声：“论起来，你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也并没来得及害我，我的确不应该将你逼到如此境地。” 柳听雪心中动了动，燃起希望来，殷切地看着她。 可是接下来宁舟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可是柳听雪，你是魔修，自古来正邪不两立，我今时今日将你格杀，也是为天南界做了一件好事。” 她退后一步，眼神惊惶地看向宁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自问自己伪装得极好，宁舟是怎么看出她是个魔修的？！ 宁舟笑了笑，大方地回答了她的疑问：“七阴丹，这可是魔修才会的方子。” 这下子，柳听雪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她跪坐在地，抬起头看向宁舟，眼中滚动着仇恨与忌惮。 “……你，究竟是谁？！” 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少女，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天南界，可是从来没有过魔修存在的。 柳听雪敢保证，近千年来，她是第一个。 宁舟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看穿她的真实身份！？ 而且直到现在她都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符咒触发了雷劫，又是什么阵法将她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宁舟没有回答她，而是抬起手来，似乎准备彻底除去她。 弥留之际，柳听雪看向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楚奕。 她目光凄然，楚奕却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呵……正邪不两立啊…… 柳听雪苦笑一声，彻底认命地闭上眼。 宁舟手中冒出一道雷咒，正正击中柳听雪的元神。 她的元神震了震，然后化作千万片，彻底破碎开来。 一阵风吹来，元神碎片便被吹散，向空中飞逝。 宁舟抬头，看着柳听雪的元神碎片随风飘走。 “结束了吗？”楚奕问她。 “结束了吧。”宁舟低声感叹。 楚奕看向天上的劫云，眉头微微皱起。 按理说，劫云在柳听雪肉身被毁之后便应该散去。 可是这会天色却依然阴沉沉，聚拢来的劫云也没有散开来的意思。 仿佛还有什么事没有办完一般。 他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猜想，猛地转头看向宁舟：“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 宁舟不解地看他：“什么话？” 楚奕有些气急败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我不是让你不要冒进，先不要急着进阶吗！” 宁舟更茫然了：“我没有急啊，我这不都还没筑基嘛……” 说着这话，她略微有些心虚。 上次从炼气中期进阶到后期时，她就差点因为无法控制涌入体内的灵气，直接爆体而亡。 当时是楚奕在身边看着，及时救了她。 宁舟知道她不应该再疯狂修炼，应该先将已有的基础夯实。 可她是个修炼狂，前世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坐。 这几天她又经常药浴，身上的伤早已好得七七八八。 于是，宁舟忍不住了。 每晚她都要打坐吸取灵气。 不过她极为小心，一直控制着修为增长的速度。 没有让自己达到炼气大圆满，更没有贸贸然挑战筑基。 宁舟觉得，这已经就是“不要冒进”了。 见她神色无辜里带着心虚，楚奕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哭笑不得，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示意宁舟抬头往上看。 宁舟乖乖抬头，见天上劫云没有散去，果然也觉得有些不对。 她眼神里先是满满的困惑，然后渐渐转为思索，最后变成了无语。 楚奕苦笑着说：“准备下吧，你也要渡劫了。” 宁舟：……呜呜呜…… 明明她就没有到炼气大圆满，为什么也会触发渡劫了！ 该死的五雷引劫符，就不能分清楚对象吗！为什么把她也带上了！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楚奕。 炼气到筑基只用受一道雷劫，对于前世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个事。 可宁舟上次突破到后期就吃了不少苦，这次又是猝不及防，她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这种时候，她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却不得不拜托楚奕替她护法了。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楚奕却已经了然。 他平静下来，又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有我在。不过一道劫雷，算不得什么。” 宁舟心中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点点头，就地盘腿坐下，双目轻阖。 不过是一道劫雷而已，正好让她趁机筑基，好像不算什么坏事。 想到此处，她心中彻底平静下来，开始眼观鼻鼻观心，感应着天上的劫云，时刻准备着应付劫雷的降临。 楚奕站在她身旁，向来带笑的脸上一片严肃，抬着头看向天空厚重的劫云。 他暗中觉得这一次天劫看起来并不那么简单。 但他又担心会影响宁舟渡劫的心境，因此并没有出言提醒她。 院中狂风骤起，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劫云中频频有电光闪烁，看起来深黑阴沉。 它像一只庞然巨兽盘踞在宁舟头顶，缓缓滚动着，酝酿着。 楚奕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等到劫雷终于出现的时候，他瞳孔一缩，面露惊骇。 这一道劫雷大约有水桶粗细，比刚才将柳听雪的第三道劫雷还要粗壮！ 刚才的第三道劫雷，可是直接将柳听雪的肉身劈得灰飞烟灭！ 宁舟只是炼气期，若是被这么一道劫雷劈中，只怕是必死无疑！ 他脑中一片混乱，身体反应却十分迅速。 在劫雷降下的那一刻，楚奕毫不犹豫飞身而起，挡在宁舟上空，生生替宁舟受了半道劫雷！ 雷光转眼间将他淹没，他周身电光游走，只觉得四肢百骸似乎已经全部失去知觉。 不过一瞬间，楚奕就被劫雷重重击飞出去，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他喷了一口血出来，却依然顾不上自己，一双眼紧紧盯着宁舟。 经他挡了一挡之后，劫雷的声势比原来小了一些，但依然十分生猛，重重地击打在宁舟身上。 宁舟双眉轻蹙，眼睛紧闭着，始终没有开口痛呼。 她被劫雷彻底淹没，亮白色的雷光将她映衬出一种不堪一击的美来。 楚奕却知道，这副看似弱风扶柳的皮囊里，装着一个多么坚强的灵魂。 她就这么端坐着，岿然不动如山，全神贯注应对着劫雷的巨大威能。 劫雷，是关隘，是惩罚，也是恩赐。 唯有心性坚韧者，才能完完全全获得劫雷带来的诸般好处。 楚奕看到这一幕，知道宁舟此次应该是有惊无险，终于放下心来。 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已经跟方才的柳听雪差不多，周身上下一片焦黑，看不到一块好皮了。 在芥子袋里摸索半天，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丹药，楚奕无奈，只得尝试运转功法治疗自己。 可他刚刚才被劫雷劈中，此刻丹田里灵气紊乱，根本就无力使出任何法决。 他的手挣扎了半晌，始终无法抬起，只得放弃。 那边厢，宁舟果然已经渐渐将劫雷吸收。 她的气息在迅速变化着，周身灵气汇聚，以她的身躯为中心旋转翻滚，不停地注入她的身体之中。 楚奕立刻又面露担心，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 之前宁舟从炼气中期晋升后期时，就是因为灵气疯狂涌入，差点导致她灵气爆体而亡。 如今他无法移动，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幸好宁舟显然早有准备。 她控制着周身吸取灵气的速度，并没有贪多，而是一点一点的巩固着自身的根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宁舟周身的灵气风暴渐渐消失，她头顶的劫云也缓缓散去。 晴朗的阳光终于出现，照耀着院中的二人。 宁舟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带着欣喜。 她，成功筑基了！ 楚奕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 他正想出言恭喜宁舟，院中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声。 “奇怪，外面明明在出太阳，为什么我刚才却好像听到打雷……” 楚奕和宁舟回头看去，只见杜灵和扶风都已经走出房间。 杜灵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懒腰。 扶风则沉默着，目光微带关切看向院中二人。 应该是刚才楚奕受到重伤，他的惑心术也就失效了，两人终于还是被雷声吵醒。 杜灵刚抱怨完，看到他们二人，吓了一跳，大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都被雷劈了？！” 宁舟本来面上带笑，可听了杜灵的话之后，脸色一僵，侧过头去找楚奕。 她这才发现楚奕周身焦黑，显然受了重伤。 见宁舟回头看他，楚奕笑着看她，露出白白的牙来：“恭喜。” 扶风也走了过来，一边伸手去扶楚奕，一边对着宁舟点头：“恭喜小师妹。” 杜灵先是一脸不解，可感受到院中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之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小师妹筑基了？” 她心中百味杂陈，但还是笑着出口恭喜，“恭喜小师妹！” 三人都笑着看她，宁舟却死死盯着楚奕，有些咬牙切齿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渡劫的是她，为什么楚奕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第16章 告别离去 修真之人，孤独才是常态…… 她刚才虽然闭着眼，但依然能感觉到劫雷降下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才重重打到她身上。 本来宁舟还有些不解。 然而劫雷太过强大，她根本就无法分出心神来思考别的事情，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如今看到楚奕，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怕是楚奕硬生生替她扛了不少劫雷的威能！ 楚奕面对她的诘问，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回答说：“不妨事。” 说完这句后，他低头又喷了一口血。 宁舟：……不妨事个鬼！ 她刚才筑基成功的喜悦消失无踪，心里蓦然涌起愧疚和酸涩，还有点……尴尬？ 楚奕跟她，本来是一对死对头，这么多年来为了长生宗和问心门，有过数次摩擦。 可是为什么，楚奕如今对她越来越好，竟然还奋不顾身替她挡雷劫？ 莫非…… 莫非他是念在两人曾经“同生共死”的份上？ 宁舟扪心自问，若是今日是楚奕渡劫，她必然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他。 只是，要她亲自用肉身去挡雷劫，只怕她还是做不到。 那楚奕又是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多…… 仿佛看出了宁舟的尴尬不适，楚奕咳了咳，嘴角弯起：“小舟不必担忧，我方才借你的劫雷之力，正好从筑基中期突破到了后期。”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身受劫雷，反而让他境界突破了。 果然，他说了这句之后，宁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至少，不再感觉到那么愧疚了。 她好像不太擅长思考这些问题。 每次遇到楚奕，她总是看不透他。 干脆就不想了吧。 宁舟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她站起身，跟扶风一同将楚奕扶起来，然后她又转头去炼丹房里翻找半天，找到一瓶有恢复能力的丹药，喂楚奕吃了下去。 只可惜柳听雪死的时候灰飞烟灭，她随身的芥子袋也跟着消失了。 不然从她身上搜刮的丹药应该效果更好。 楚奕吃下丹药后，脸色变好了许多。 他周身紊乱的灵气渐渐恢复正常，可以运转治疗法决。 木灵力青绿色的光晕在他周身运转，缓缓治愈着他受到的伤害。 宁舟看得暗自羡慕，前世她也是单木灵根，自然知道木灵根的治疗能力是多么强大。 “师父去哪里了？” 杜灵在院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师父的痕迹，她又去灵药田里找了一遍，依然没看见柳听雪，不由得有些担忧，跑回来问他们。 她是最信服柳听雪的，也是如今唯一一个担心柳听雪的人。 宁舟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楚奕睁眼，淡淡回答一句：“师父走了。” 杜灵困惑：“走了？走去哪里了？” “方才你们在房中听到的雷声，是师父在渡劫。”楚奕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她渡劫失败，如今已经陨落了。” 他说得真情实感，眼中流露着悲伤。 宁舟没眼看，急忙低下头去，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这才没笑出声来。 杜灵退后了一步，嘶声道：“陨落了……不可能，师父一句交代都没有，怎么会就这么陨落了！” 她浑身颤抖，双眼圆睁，眼中泪光闪烁，根本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楚奕又叹了一声：“师妹，我没有骗你，师父陨落乃是我亲眼所见。” 杜灵虽然不敢相信，但楚奕神色诚恳的样子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再也支持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转身跑回房去了。 宁舟无语了，跟楚奕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光中带着谴责：你就不能换个说法，比如说柳听雪不要我们了，或者柳听雪被抓走了？ 他目光中坦坦荡荡：我不会撒谎。 她目露鄙视：不会个鬼，我看你是精于此道！ 他满眼无奈：我不来，难道你来？ ……好吧，他赢了。 宁舟意兴阑珊地摇摇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又脏又臭。 她顾不得再和楚奕争吵，急急忙忙捏着鼻子离开，打算先将自己好好打理一下。 - 又是打水，又是洗澡洗衣服，宁舟忙忙碌碌到天色擦黑了才停下来。 楚奕做好晚饭，笑眯眯叫她去吃。 她站起身，揉揉酸痛的腰。 突然十分怀念自己当年在长生宗只管打架，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操心的日子。 修为必须要赶快精进，不然辟谷术、避尘术都用不了，生活起来太痛苦了。 一边琢磨着，宁舟一边走出房间，却只在院中看到扶风和楚奕二人。 杜灵的房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哭声。 看来，柳听雪的死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比起来，扶风就正常多了，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分冷静。 他仿佛早就料到柳听雪会出事一般。 当然，这些现在都不在宁舟的关心范畴里。 她如今需要考虑的是——解决柳听雪之后，她该往哪里去？ 合药宗就他们师徒几人，如今柳听雪已死，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意义。 更何况她身负五行灵根，还未能寻找到适合修炼的筑基期功法，她必须要去外面的广阔天地里闯一闯，尽快想办法解决功法的问题。 宁舟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饭碗。 桌上饭菜依旧丰盛而美味。 楚奕哼着小曲，又从厨房中端出一碗汤来。 前世的她怎么也想象不到，问心门最为杰出的气运之子楚奕，竟然能做得一手好饭菜。 才几日的时间，宁舟觉得自己的嘴都被养刁了，以后寻常饭菜恐怕都无法入眼。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宁舟打算明日一早便向众人告别，离开合药宗。 她并没有打算跟楚奕一同结伴。 这几天来，楚奕明里暗里帮了她许多。 但是修真之人，孤独才是常态，要习惯凡事都只能依靠自己。 她担心自己若是习惯依赖楚奕，反而对自己未来的仙途无益。 所以，眼前的饭菜，应该是最后一顿了吧？ 宁舟暗自想着，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入口中。 - 第二日，宁舟起了一个大早。 她本想收拾下包裹，可在房中打量半天，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柳听雪给她那一张绣着“舟”字的手帕之外，她好像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带。 感觉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 实际上，她只在这个破败的合药宗住了短短的几日而已。 最后看一眼残破的茅草屋，宁舟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毅然推开院门。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星灵草。 草叶上星辉点点，倒映在宁舟的眼眸之中。 她情不自禁笑了笑，心想等她有个固定居所了，一定也要在门外种上那么一大片星灵草。 看着就高兴。 院中已经站着一个人。身姿挺立，如松如竹。 是楚奕。 他显然已经料到她要走，特意站在院中等她。 “不多留两天吗？”他眼中有着不舍。 宁舟踌躇片刻，摇摇头：“还是不了。” “宁仙子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先出去看看吧。” “……以后，还有机会见吗？” 宁舟抿唇，沉默片刻，点点头：“会有机会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走上前递给楚奕。 目光在玉简上停留片刻，宁舟才淡淡笑起来，“这是我的谢礼。” 楚奕默默接过了玉简，一双眼睛依然看着她。 宁舟只得继续说：“这是我以前修炼的功法，万木化生决，是整个长生宗里最适合单木灵根修行的天阶功法，恐怕在如今这世上，没有哪个功法会比它更适合你。” 楚奕多次对她有恩，甚至还帮她挡了半道劫雷，可以说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昨夜思来想去，终究做不到潇洒地一走了之。 虽然她不打算和楚奕结伴，但楚奕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必须要想方设法偿还。 不过，宁舟现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除了满脑子的修真知识，其他的啥也没有。 于是，她只好违背师门“功法不得外传”的禁令，将自己最熟悉的万木化生决传给楚奕。 ……反正这会也没有长生宗，也不算她违禁了吧？ 楚奕接过玉简，勾了勾嘴角：“长生宗功法不得外传，宁仙子肯将它给我，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这话让宁舟有些莫名地心虚。 “你好像不太高兴？”她心直口快，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楚奕摇摇头：“其实……宁仙子不必这么客气，一定要将一切算得清楚明白。我不觉得你亏欠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宁舟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涌动着些许的尴尬。 楚奕又笑了笑：“不过，我有件事想要拜托宁仙子……” 他的话说到一半，合药宗外面突然传来数声破空之声。 听起来是朝着合药宗的方向来的。 两人同时住了口，警惕地抬头看去，只见几道清光正直直地往合药宗的小院里飞来。 看样子应该是来了几个修为不错的修士，至少应该都是金丹期以上。 宁舟不敢置信：“就这破落宗门，还能有访客？” 楚奕沉下脸：“只怕是来者不善。” 第17章 不速之客 “合药宗已经传承断绝，你们…… 两人目光肃然，看着清光飞入院中，化作几个人形。 最先落地的是一个白衣翩翩的贵公子. 他手中折扇轻摇，兴味满满地环视一圈，轻轻笑了一声。 紧跟其后的是两个青衣道士，他们身负长剑，目光端肃，一看就是清心寡欲的剑修。 接着，又出现一个身着繁复宫装的绝色女子. 她容貌身姿无一不美，光是站在那里，便已经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这一次，她失败了。 两个剑修道士目光根本就没往她那里看。 白衣公子倒是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欣赏，却没有惊艳，仿佛已经见惯了人间美色。 至于院中原来的宁舟二人，虽然也看着她，但眼中更多的是戒备。 绝色女子见无人捧场，不由得有些不高兴，撅起嘴来：“怎么回事，今天这么多人？你们都是约好的？” 青衣道士中个子高的一位先开口：“贫道与师弟正好在附近历练，昨日见有人渡劫，便赶来看个究竟。” 白衣公子笑了笑：“这么巧，我也是。” 宁舟心下警醒，感觉院中似乎是三拨不同的人，并且彼此之间还有些防备。 他们的说辞也十分可疑——修士可不是什么善人，别人渡劫，一般只会躲着走，哪里会找上门来？ 绝色女子撇撇嘴，没有再搭理一同出现的三人，而是笑眯眯看向楚奕：“小子，这里是合药宗吧？你们的师父呢？” 楚奕露出悲伤神情来：“昨日家师渡劫失败，已经陨落了。” 绝色女子故作惊讶地掩口：“哎呀，瞧我这张嘴，就不该多问，那还请你们节哀顺变呀，莫要太过伤怀了。” 白衣公子若有所思，问楚奕：“若我没记错，这合药宗里，就只有一个修士在收徒吧？” 宁舟有些意外，以合药宗这个破败模样，她以为根本就无人知晓才对。 没想到这个白衣公子竟然直接就说出了合药宗的名字，并且好像还对合药宗的情况十分了解。 她在一旁观察，没有轻举妄动，还是楚奕回答的：“前辈说得没错，合药宗里只有我师父和我们几个徒弟。” 白衣公子叹了一声：“如此说来，岂不是合药宗已经传承断绝了？”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惋惜，“那你们可有意愿另投他门？” 另投他门？这是什么意思？ 宁舟和楚奕愣了愣。 白衣公子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许见岳，来自昊天宗。你们若不嫌弃，可以投入我昊天宗。” 一旁的绝色女子抢着说道：“我叫柳屏屏，这位小姑娘，万柳门里女子最多，特别热闹好玩，不如加入我们万柳门吧！” 高个子道士也开口了：“贫道思谅，来自琼海仙门。几位若是对剑道感兴趣，可以来琼海仙门一试。” 三人见彼此都有招揽之意，不由得相视一眼，目光在空中无形交锋，谁也不愿意让步。 这是个什么情况？ 感情这些人跑这里来，是为了抢徒弟？ 宁舟彻底困惑了，不由得看了看楚奕，却只见他也有些茫然。 许见岳笑了笑：“二位道友，此处相逢也算是缘分，我们这个样子，恐怕会吓到这两位小友，不如我们坐下，慢慢商量，让两位小友自己选择便是。” 他看向楚奕，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小友还有其他师兄弟吗？可以一起叫出来。” 楚奕应下，很快将扶风和杜灵叫了出来。 扶风一脸困惑，杜灵则满面哀切，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确认人已经到齐后，许见岳施施然道：“你们作为合药宗的弟子，如今师父陨落，传承已断，没有必要再留在合药宗。如今昊天宗，琼海仙门，万柳门都有意收留你们，端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 扶风猛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置信：“……这都是天南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为何会……” 许见岳没有刻意隐瞒，坦然道：“我也不瞒诸位小友，按理来说，你们是没有资格进入大宗门的。但是昨日你们师父渡劫之前，我曾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波动，当时掐指一算，便算出有大气运之人出现在合药宗中。气运之事，玄之又玄。虽然我昊天宗是天下第一大宗，但依然十分惜才，自然不会错过有气运的人。” 气运？ 听他说完，宁舟立刻就明白了。 修仙者就是逆天而行，气运是极为重要的。 偏偏气运又是与生俱来，难以通过后天手段增长。 在宁舟那个年代，气运之子也非常抢手，一旦现世，立刻就会被各大宗门哄抢。 楚奕，便是这么被问心门“抢”到手的。 他去了问心门之后，问心门从一个三线小宗门，几十年时间内不断扩张，已经隐隐有一线宗门的势头。 原来，这三拨人，是来抢气运之子的。 ……不就是抢楚奕的吗？ 她想到此处，不由得偷偷看楚奕。 却只见楚奕面色十分正常，好像没听懂一般问道：“谁是有大气运之人？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宁舟：…… 他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会撒谎。 这说起来简直面不改色，连她看了都要相信。 楚奕的这个问题问出来，许见岳等人纷纷露出尴尬神色来。 道士思谅先开口回答：“当时契机一闪即逝，如今再掐算，已经算不准确了。” 契机……一闪即逝？ 他所指的，莫非是当时宁舟和楚奕将窃运阵毁掉的那一瞬间？ 窃运阵毁掉后，被柳听雪窃走的气运回到楚奕体内，引起了气息的波动，这才让这些人察觉到了异常。 宁舟暗自思索着，恍然有些明白，看来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很好的识别气运之子的方法。 也是，气运之子这种逆天的产物，几百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 等到宁舟那个时代，才能勉强通过一些占卜手段，提前推测出气运之子所在的位置。 但这样的占卜手段十分稀少，只有大宗门内才有人掌握，就连宁舟都不清楚个中详情。 如此看来，如今这个局面，反而是好事。 他们四人如今都有气运之子的嫌疑。 这三大宗门本着“宁可收错不可放过”的原则，都愿意收他们为徒，哪怕是像她这样的“杂灵根”应该也有机会。 她可以借机拜入这个时代的大宗门之中，寻找五行灵根修炼的功法。 可是，这个年代，真的会有适合五行灵根修炼的功法吗？ 而且，以她如今的资质，拜入大宗门，真的是个合适的选择吗？ 她脑海中思绪纷飞，一时间难以决断。 扶风和杜灵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到了惊讶和惊喜。 楚奕淡然笑了笑，又追问了一句：“那——合药宗如今的地界，该如何处置？” 他的问题一问出口，要收徒的众人脸色均变了变。 绝色女子柳屏屏笑着回答：“那自然是……你们选择跟谁，这地界就归谁了。” 楚奕面露惊讶：“家师曾告诉过我，合药宗这座山头的地下，藏着一条上品灵脉，只因此她才选择将宗门建在此处。依诸位前辈的意思，你们收下我们做徒弟，同时也会收下这条上品灵脉？” 他的话再次令众人脸色一变。 宁舟在一旁冷眼看着，逐渐琢磨出味道来。 看来，这三大宗门，不仅仅是眼馋气运之子，而且还在打这条上品灵脉的主意。 一条上品灵脉——足以养活一个中等大小的宗门了。 宁舟虽然不想将灵脉让给这些人，可见他们势在必得的样子，知道自己应该是无力保住这条灵脉的。 但这些人贪婪的嘴脸令她不喜，让她彻底打消了拜入这三大宗门的打算。 楚奕显然和她想法一样。 他神色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决：“多谢诸位前辈好意，可是我身为师父的大弟子，有责任替师父守好传承，不打算再拜入别的门派。” 柳屏屏撇了撇嘴，对他的决定不以为然：“小友，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你没有师父，修为不过区区筑基，这合药宗又如此破落，何必要死守不放？” 她神情娇憨，眼中却闪烁着隐约的威胁，“难道小友没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就算留在这里不走，又能守得住这一条上品灵脉？” 楚奕淡淡笑了笑：“灵脉我不要，我只是想留在合药宗中。” 柳屏屏嗤笑一声：“冥顽不灵。”她又笑眯眯看向扶风和杜灵，“你们呢？怎么想的？” 扶风看了看楚奕，脸上闪过一抹愧疚，对着柳屏屏拱手：“柳仙子若不嫌弃，我想拜入万柳门。” 柳屏屏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选择拜入万柳门。 万柳门中女修居多，男修十分稀有。 莫非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一本正经，骨子里却是个…… 她娇笑起来，带着得意：“小友愿意来万柳门，屏屏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 杜灵则咬咬牙，在有心收徒的四人身上打量一转，最终下定决心，心虚地对着楚奕道歉：“对不住，大师兄，我……我想去昊天宗。” 能加入天下第一大宗，她求之不得。 虽然她对柳听雪十分不舍，但如今柳听雪已死，她是该找个新出路。 师父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她吧？ 许见岳摇起折扇，笑得洒脱：“昊天宗欢迎仙子。” 柳屏屏捂嘴轻笑，微带挑衅地看向楚奕：“这位不肯脱离合药宗的小友，一个宗门至少得要有两个人。你如今形单影只，根本撑不起一个宗门来哟。” 一旁一个淡淡声音响起：“还有我呢。” 第18章 各自离开 只能说……演技是真好啊！…… 几人脸色一变，齐刷刷看向突然插嘴的人。 这么不识趣的人，可不逗人喜欢。 宁舟坦然迎接着众人嫌弃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弯，毫不在意。 她生怕众人没听清楚，又强调了一遍：“还有我呢。” “加上我，咱们合药宗还剩两个人，应该足够撑起宗门了吧？” 许见岳咳了一声，哭笑不得道：“两位小友，你们对合药宗的感情就真的那么深吗？连入三大宗的机会都舍得放弃？要知道，世间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入三大宗。”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两个没有眼力见的少年少女。 但考虑到他们四人中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气运之子，许见岳本着宁可收错不可放过的原则，还是好言好语地劝说二人。 谁知宁舟和楚奕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宁舟摊手：“实不相瞒，我乃是杂灵根，没啥修行天赋，还是不给你们拖后腿了。” 许见岳愣了愣，杂灵根？ 杂灵根，根本连修行都困难，肯定不会是气运之子。 他看向宁舟的眼光立刻就变冷了许多。 其余几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轻视，口直心快的柳屏屏甚至都已经面露嫌弃。 楚奕笑了笑：“我虽然不是杂灵根，但我师父渡劫时，我不慎被天雷劈到，如今受了不小的伤，恐怕要许久才能恢复。” 刚才满脸嫌弃的柳屏屏惊讶地抬手捂住嘴，一双凤眼瞪得溜圆：“被天雷劈到？这么倒霉的嘛？” 她运起神识，往楚奕身上打量一周，果然发现他身上有焦黑的内伤，看起来是劫雷导致的。 按理来说，渡劫是不可能会波及到别人的。 而且人又不傻，看见别人渡劫，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被波及到。 除非是傻，才会主动往渡劫人身边凑。 这个少年看起来长得俊秀端方，应该不是个傻子，看来，真的是气运不怎么样。 他也应该不是气运之子。 若是气运之子，哪可能被别人的劫雷劈中？ 众人想及此处，当下就不再出言相劝。 两个少年，一个是废柴，一个则是个又傻又倒霉的，他们身为三大宗门，自然没有了收他们为徒的兴趣。 许见岳摇摇折扇，故意装作惋惜的样子：“既然两位小友一心想为师父留下传承，我们也不该勉强。只是这灵脉……” 他没有明说，但一双眼中隐含着压迫之意，看向楚奕和宁舟。 若是二人不识趣，想要借合药宗的名义侵吞上品灵脉，他不介意亲自出手“教训”一下后辈，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幸好楚奕很识趣，毫不犹疑道：“几位前辈既然对合药宗的地界感兴趣，我自然是双手奉上。”他说到此处，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黯然，“待我今日收拾好家师的遗物，明日便带着我家小师妹搬离这里。” 说完后，他低头叹了一口气。 纵使是老谋深算的许见岳，见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不禁也有些老脸羞红，手中一直不紧不慢轻摇的折扇也顿住了。 他们如今做的这事，说白了就是趁人之危，抢别人的地盘，实在是不占理。 昊天宗一向自诩天下第一大宗，一般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但是这到底是一条上品灵脉，今日就算他不来抢，万柳门和琼海仙门也不会客气。 如今这位少年如此识趣，倒是让他的事好办了许多。 因此，他也看少年越发的顺眼。 许见岳索性放下手中折扇，爽快道：“虽然你们不愿意拜入昊天宗，但我和两位小友也算是有缘分，这是见面礼，就请两位小友收下吧。” 他从身上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抬手丢给楚奕。 里面装着一些低阶的法宝、丹药，还有灵草，是他专门为了打赏门中弟子准备的，如今给这两个还在筑基期的少年少女，倒也算得上是一份大礼。 楚奕接过乾坤袋，没有立刻打开查看，恭恭敬敬地对着许见岳行礼：“多谢前辈抬爱。” 宁舟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心道这许见岳看起来也只是一个金丹期，能给什么好东西？ 他楚奕上辈子作为问心门里风头最劲的弟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竟然还能对一个金丹期如此尊敬，只能说……演技是真好啊！ 比不过比不过…… 但她向来善于学习思考，虽然演技不太过关，但跟着楚奕学就行。 于是，她也跟在楚奕身后，一丝不苟、恭恭敬敬地冲着许见岳行礼：“多谢许前辈！” 许见岳有些受宠若惊，本就有些羞红的老脸上又开始发烫。 他咳了咳，眼光瞟向柳屏屏和思谅。 眼光里□□裸写着“我已经给了，你们呢”。 柳屏屏撅起嘴来，显然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从身上拿出一个同样鼓鼓囊囊的乾坤袋，丢给楚奕：“你们的师弟既然选择进万柳门，以后也欢迎你们来万柳门探望他。” 楚奕接过乾坤袋，又深深鞠了一个躬：“多谢柳前辈！多谢思谅道长！” 道士思谅：……额，其实本道并没打算给呢…… 他这次来，既没捞着人，也没占着地盘，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许见岳和柳屏屏两双眼睛立刻灼灼投向思谅，眼光里□□裸写着“我们都给了，只剩你了”。 楚奕则一直弯着腰，大有“你不给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思谅还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他抿起嘴，心想虽然没抢到徒弟，但合药宗山中的那条上品灵脉必然是见者有份，他此次来也不算是空手而回。 于是，他在乾坤袋里找了找，掏出两把灵剑来，递给了楚奕和宁舟。 “琼海仙门的剑，外人轻易拿不到，贫道与两位小友有缘，就赠给你们了。” 宁舟接过剑，不由得面露喜色。 她前世就很喜欢剑，使用的武器也一直是一把叫做“昀光”的剑。 那把剑已经通灵，可以说与她心意相通。 此时得到思谅的赠剑，她仔细打量，确定这是一把上好的灵剑。 虽然远远达不到开灵智的地步，但是对她现在来说，已经完全足够。 楚奕见宁舟雀跃的样子，嘴角弯了弯，诚恳地对着思谅点头：“多谢道长，我家小师妹很喜欢道长的这把剑。” 宁舟也眉眼弯弯，对着思谅行礼：“多谢思谅道长赠剑！” 思谅见宁舟拿着剑爱不释手，立刻就对她有不少好感。 偏偏她是个杂灵根，剑修又是最看重资质的。 可惜了这么一个喜爱剑道的好苗子。 他心中叹一声，没有说话，移开眼去，不再关注宁舟。 三人赠礼完毕后，便不再与楚奕几人闲话，而是聚在一堆窃窃私语，商讨起上品灵脉的分配来。 楚奕言出必行，立刻就转身去收拾东西去了。 宁舟则还站在原地，拿着思谅赠给她的那把剑在把玩。 反正她的包袱已经收拾完毕，随时都可以走。 他们两人态度如常，并没有伤心郁结，也没有愤怒质问。 反到显得一脸愧疚站在旁边的扶风和杜灵有些不正常。 扶风总觉得楚奕脸上带笑，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慈爱。 看起来好像终于甩掉了两个大包袱一样。 ……所以大师兄是巴不得赶紧送他们走的吗？ 他垂下眼去，心中的愁绪稍微冲淡了些许。 一旁杜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无助地看着扶风：“二师兄，我们就这么走了，合药宗的小院也没了，大师兄和小师妹该去哪里啊……要不我们求一求前辈们，让他们把大师兄和小师妹也带上吧……” 她自从选择投入昊天宗之后，眼中就一直噙着泪水。 扶风叹了一口气，低声安慰她：“这是大师兄和小师妹的选择，就随他们去吧。” 杜灵眨眨眼，终于还是忍不住，滴下几滴眼泪来，语气自责：“我……我对不起师父，我也对不起大师兄……我连小师妹都不如……”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茫然， 扶风又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远方。 “人各有志而已……” 他喃喃自语着，似乎是在安慰杜灵，似乎又是在安慰自己。 昨天，他们还是同宗的师兄妹，亲如一家人。 今天，一切却已经变了模样。 大家都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道路，而这些不同的岔路，终究会将他们带向不同的远方。 - 楚奕收拾好包袱之后，连过夜都没有过，向留在合药宗的许见岳几人告别之后，痛快地带着宁舟跑路了。 杜灵和扶风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躲着他们。 “不去告个别吗？” 宁舟跟在楚奕身后，离开合药宗破落小院时，忍不住低声问楚奕。 虽然只和扶风杜灵二人相处了短短几日，但两人是他们来到五千年前后最开始熟悉的人，此时一声不吭就离开，她觉得有些不妥。 楚奕淡淡笑了笑：“不碍事的，未来有缘的话还会相见。” 宁舟最后看了一眼小院，没有再坚持。 修仙之人，早习惯相聚与别离。 她释然一笑，再不留恋，转头离开。 “我们去哪里？”楚奕在前面走着，声音轻快地询问她。 宁舟刚迈出的脚步僵在半空。 她皱起眉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19章 新的决定 她和楚奕如今不过是两只筑基…… 见宁舟没有回答，楚奕十分自然地回过头来看她：“怎么啦？” 她盯着楚奕看了半晌，终于知道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今天早上，她明明已经收拾好东西，踏出房门准备找楚奕告别，然后默默离开合药宗。 怎么到了晚上，就变成她和楚奕一起离开了？ 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过要跟楚奕结伴啊！ 宁舟咂咂嘴，思考该如何“友善”地把楚奕这尊莫名出现的大神送走。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出口：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楚奕惊讶地扬眉，似乎不理解宁舟为什么会这么说。 “宁仙子，你不是已经决定和我一起留在合药宗吗？我们如今应该去选一处风水宝地，重新安定下来，将合药宗发展壮大。” 宁舟有些心虚地移开眼：“……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应付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并不能作数的。” 楚奕转身面对她，面上神色很是诚恳：“我有一事想要告知宁仙子，如今这个时代和我们那会不同，对修真弟子管理非常严格，所有修真者都必须归属于某个家族或者宗门，不允许散修存在。若是没有合药宗作为倚靠，仙子会遇到很多麻烦的。” 宁舟愣了愣，这件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 “什么叫不允许散修存在？” 楚奕解释道：“散修不允许进入修真城镇，不允许进入秘境，不允许参加拍卖会。” 宁舟瞪大眼：“这是什么奇葩规矩？” “如今的修士比我们那会多了许多，大概是为了方便管理吧，才有这种规定。”楚奕一脸笃定，“仙子若是不信，不妨与我一同前往前方的三叶城，一看便知道究竟。” 宁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总感觉他在睁眼说瞎话，但她又找不到能反驳的证据。 看她有些动摇，楚奕笑了笑：“三叶城离这里很近，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到了。” 说完这句，他将手捂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内伤还未彻底痊愈。 他的脸色似乎也还是有些苍白。 这莫非是因为他帮她挡雷劫的伤还未好全？ 宁舟突然觉得有些歉疚，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一会，终究不忍心把看起来病歪歪的楚奕丢在这里不管，于是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两人向着三叶城的方向慢慢前进。 - 楚奕所言不假，两人运转起功法来，在山林中全力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果然抵达三叶城。 此处名为“城”，但看起来只像是一个小小的修真集市，用阵法保护着，入口处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把守。 不时有修士进进出出，每个想要进城的修士都会被盘问一番才放行。 楚奕温声对着宁舟说：“仙子跟在我身后。” 宁舟点点头。 楚奕先行一步，往三叶城中走去。宁舟则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城门处，把守的修士拦住他们，懒洋洋道：“哪个门派的？” 楚奕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把守修士看了一眼，回答道：“我们是合药宗的。这是我师妹。” 把守修士伸出手指，用法力仔细检查了令牌，点点头，让开了身子。 宁舟在后面围观了全程，心中十分惊讶。 没想到楚奕并没有骗她。 这些修士竟然真的要检查门派。 若是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连城门都进不去。 她跟在楚奕背后，一边踏进三叶城的城门，一边在心中思索着之后的安排。 既然当前这个时代对修士管理极为严格，那她就必须要找一个势力挂靠。 可是她身负秘密，轻易不能对别人交底，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势力。 偏偏这会还没有长生宗。 干脆随便找一个小势力挂个名？ 且不说有没有小势力愿意收留她，如今她身上没有灵石也没有法宝，拿什么去换挂靠的资格？ 如今之计，唯有继续顶着合药宗的名头行事是最为方便的。 反正合药宗就她跟楚奕两个人，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 宁舟苦笑，看来她短时间内还真无法摆脱合药宗这个十八线小宗门了。 不过，这好像也不代表她必须要和楚奕一起行动？ 她伸手拍了拍楚奕的肩膀，问他：“你方才拿的合药宗令牌，再给我一个呢？” 楚奕指着一旁一家喧闹的酒肆，低声说：“仙子，此处不方便说话，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他难道还有什么秘密要对她说？ 宁舟侧头看了一眼，见酒肆中坐着不少修士，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迎风飘来。 也不知道五千年前的酒是什么味道？ 她也有些好奇，于是答应了楚奕的提议，两人往酒肆中走去。 楚奕递了十块下品灵石给店小二，要了一间雅间，和一壶上好的灵酒。 小二笑嘻嘻将两人引到一处僻静的雅间之中，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楚奕低下头，为宁舟斟了一杯酒。 宁舟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只觉得灵酒的味道十分香醇，丝毫不比后世逊色。 她转头看了看楚奕，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副有求于她的样子。 ……感觉楚奕好像会提出一个她很难拒绝的请求。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尽管说吧。” 楚奕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宁仙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宁舟的答案从来都没有变过，回答得毫不犹豫：“飞升。” 她踏上仙途，自始至终就只有这一个目标，证得大道，飞升成仙。 楚奕的眼神闪了闪，又道：“我的梦想，是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宗门。” 建立宗门，若要做到长生宗那个地步，那可比飞升难多了。 宁舟很是叹服地点头：“楚道友志高远大。” “可是，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办到。”楚奕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宁仙子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宁舟张张嘴，下意识就想拒绝。 楚奕又补充了一句：“作为谢礼，我会给宁仙子一个好东西。”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简来，递给宁舟。 宁舟接过，用神识探查了一下，立刻就变了脸色。 《五行要诀》筑基卷！ 这是当年以五行灵根飞升成仙的晚玉仙子留下的功法！ 她又惊又喜，紧紧攥住玉简。 这还真是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礼物。 “这是你从何处得到的？” 楚奕淡淡一笑：“我之前因缘际会得到过这本功法的全本，一时感兴趣，就全部记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功法一直记在他脑海中。 就像她也牢牢记得万木化生决一样。 楚奕咳了一声：“只要宁仙子愿意助我将合药宗发扬光大，我愿意将五行要诀全部奉上。” 他之前就已经帮她许多，如今又这么诚恳地请求她，还拿出了她梦寐以求的五行要诀。 宁舟咂咂嘴，一时间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考虑半晌，低头问他：“你想把合药宗变成什么样？” 楚奕目露精光：“有朝一日，能将三大宗门踩在脚下。” 那不就是想做到天下第一？ 说起来可笑，她和楚奕如今不过是两只筑基期修为的小菜鸟，竟然在这里野心勃勃地讨论起要建设一个天下第一的大宗门。 但是宁舟却没有笑，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被楚奕感染，生出一股壮志豪情来。 他们二人来自于五千年后，心中装着无数如今的人所不知道的修真知识。 凭着这些宝贵的财富，要做大做强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宁舟也激动起来，继续追问：“那可有什么计划吗？” “……咳咳，先找一处洞天福地，安顿下来，专心修炼。等我结丹之后，便开始收徒。”楚奕拍拍腰间几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从那几位前辈手里诓来的财物，就是我们合药宗的立身之本。” 宁舟嫌弃地瞟了一眼：“就这么点灵石，只够买个宅子，什么洞天福地想都别想。” 这倒是实话。 楚奕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宁舟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 “哦？”楚奕来了兴趣，“宁仙子说的是什么地方？” 她有些犹疑：“只是……这个地方，原本属于长生宗。” 如今的世上还没有长生宗，她若是先出手将地方占了，会不会影响到长生宗的发展？ 那她可就是个大罪人了。 因此虽然知道这个地方无比合适，宁舟却有些犹豫不决。 楚奕笑道：“我虽不是长生宗弟子，却也听说过长生五子开山立派的故事。不如我们先暂居着，等他日长生五子现于人间，再将地方还给他们？”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说不定等我们飞升了，长生五子都还未出生呢。” 这倒是极有可能。 修真者向来记历史都十分随便，等到了宁舟那个时代，五千年前的事情早已经是一片模糊，只留下一些大事件的记载下来。 她还真的无法断定长生宗到底要多久才会出现。 楚奕的话说服了她。 宁舟点点头：“好，我带你去，但是我们先说好，若是长生五子出现，这块宝地需得归还长生宗。” “那是自然，一切都听宁仙子的。” 第20章 杀人夺宝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 见楚奕那一幅含笑的模样，宁舟总觉得自己好像又不知不觉走进了他的陷阱之中。 她本来只想专心修炼而已，从未想过要发展什么宗门。 如今竟然被楚奕带着，要去发展合药宗？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叫楚奕手里有《五行要诀》呢？ 那可是她飞升的指望。 宁舟想通之后，索性不再犹疑，爽快道：“那我们在这里休整一日后便出发。既然我已经决定与你一同建设合药宗，你也就不要称呼我仙子了，叫我一声师妹吧。” 楚奕嘴角笑意加深了许多，从善如流改了口：“是，一切听师妹的。” 宁舟笑了笑：“楚师兄，以后请多多关照。” - 从酒肆出来之后，两人四处逛逛，又购买了一些必需品。 宁舟找别人搭话，知道了三叶城在天南界大概的位置。 说起来也巧，三叶城的位置，居然离宁舟想去的那个地方不是很远。 若是全速前行的话，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两人便能够到达。 她与楚奕商量过后，决定不再休息，直接出发，尽快赶到目的地。 两人刚出城，敏锐的宁舟便察觉到身后似乎缀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小尾巴。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修士之间杀人夺宝的事情都不少见。 她和楚奕方才在城中采买了许多东西，出手大方。 两人的修为又只是筑基，不知不觉竟然惹了有心人的惦记。 她和楚奕交换了一个目光，楚奕对着她点点头，面上毫无惧意。 两人并没有管后面跟着的人，运起法决来，飞快向东方走去。 想杀人夺宝？那就先追上他们再说。 宁舟和楚奕用的是长生宗和问心门的身法口诀，脚下如同长了一对翅膀一般，花草树木飞快从两人身边掠过。 跟在他们身后的有些人根本没有这么好的步法。 只得悔恨地跺跺脚，放弃了跟踪的打算。 但是另外一些人，也各自使出了步法，牢牢追在二人身后。 对于他们来说，这两只仅仅只有筑基期的“肥羊”，是一定要吃到口中的。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还能始终跟在宁舟二人身后不放的，只剩三个獐头鼠目的修士。 他们一身黑袍，脸上带着黑色面具，根本看不清长相。 三人中，一个是金丹初期，另外两个则是筑基大圆满。 对付宁舟二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嘉 可他们使劲追了半天，惊讶地发现他们与宁舟二人的距离竟然越拉越远，渐渐地都要看不清二人的身影。 为首的金丹修士心中一凛，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自己先吃了一颗，又取了几颗丢给身后的两人：“快吃下。” 这是他特意准备的疾风丹，吃下后可以短暂增加移动速度。 “我们从三面包抄，速战速决。”他沉稳地吩咐剩余两人。 两人点点头，吃下丹药后，各自朝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金丹修士则继续沿着宁舟二人留下的痕迹追去。 服下疾风丹之后，他身法变快了许多，不过片刻时间，便又看见了宁舟二人的行踪。 金丹修士心中一喜，生怕两人逃走，急忙加快脚步。 可令他意外的是，宁舟和楚奕见他出现，却并没有惊讶。 两人好好站在原地，直直望着他，仿佛在特意等他一般。 这样气定神闲的模样令金丹修士有些忐忑。 但他探出神识检查，确认二人真的只是筑基期修为。 他放下心来。 不过只是两个筑基期的修士，还能越过他一个金丹不成？ 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金丹修士毫不犹豫，放出属于金丹期气息的威压。 “两位道友，我想借你们的乾坤袋一用。” 在他看来，两人应该吓得面无人色，立刻乖乖奉上乾坤袋。 可宁舟和楚奕相视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宁舟侧过头问他：“我凭什么要借给你？不如你把你的借给我？” 金丹修士心中不快，面露杀气：“两位道友莫要不识抬举。” 他话音刚落，与他一起的另外两名修士也从树丛里跳出来，三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宁舟两人包围住，不让他们有丝毫脱逃的可能。 包围圈已成，两人已经无法逃走，金丹修士得意狞笑：“识相的，还能留下小命。” 他目光在宁舟的脸上顿了顿，露出惊艳之色来，声音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哟，这位仙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会若是动起手来，不小心被磕破了皮怎么办？” 见他那副轻佻的样子，宁舟不由得皱眉，心生不满。 她为什么偏偏生了这么一副娇弱无力的长相！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居然还被敌人看轻！ 她心念一动，之前道士思谅赠给她的灵剑顿时出现在手中。 “废话少说，看剑！” 她毫不犹豫向着金丹修士冲过去，迅速与他打成一片。 楚奕也拿出灵剑，转身迎战另外两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 金丹修士一开始有些轻敌。 他本来不打算与宁舟动真格的，想着先戏弄一下她。 可宁舟的招式凌厉，招招都带着杀机，他一时应付不及，脸上竟然被宁舟手中的灵剑划了一个细长的伤口。 他抬手抹了抹，见手指上沾了血，顿时眼中涌出杀机。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让着你。不识趣的女人，我不知杀过多少个了。” 金丹修士冷冷说着，不再对宁舟手下留情，唤出法宝来。 他的法宝是七柄通体漆黑的小飞剑，剑身上闪着盈盈的幽光，似乎淬了毒。 随着金丹修士口中法决不断，小飞剑缓缓围着宁舟转圈，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寻找着机会。 宁舟握紧灵剑，警惕地看着这些小飞剑。 金丹修士嘴角扬起狞笑，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句：“怎么着也是个美人，死后却要化作一滩毒水。” 说完这句，他目光一肃，手指轻点，几柄小飞剑立刻向着宁舟激射而去！ 宁舟并不慌张，手中灵剑连连挥舞，准确地挡住了飞剑们连续不断的攻击。 飞剑被击飞之后，很快就又调转剑尖飞袭而来。 七柄飞剑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宁舟笼罩在其中。 虽然宁舟都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但她额头上渐渐开始渗出汗来。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迟早会力竭，被金丹修士找到偷袭的机会。 她抽空大喊一声：“你那边到底好了没啊？” 楚奕的声音传来：“我刚收拾完，师妹等我片刻，我马上过来。” 金丹修士方才专心应对宁舟，没有注意自己两个同伙与楚奕的战况。 听到楚奕说话后，他不由得一怔，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伙已经被楚奕制服，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两个筑基后期打一个，竟然还打不过？ 金丹修士不屑地嗤了一声：“两个废物。” 但他并不十分担心。 金丹与筑基可谓有天壤之别，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眼前这个女子必死无疑。 至于另外那个小子，一样逃不过他的法宝。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加快了飞剑进攻的速度，想抢先一步击杀宁舟。 宁舟边战边退，显然开始有些支持不住。 金丹修士心中得意，不由得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他已经跟着宁舟走到一处开阔的平地上。 脚下突然灵气涌动，金丹修士突然觉得双腿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无法移动分毫。 他低头看一眼，只见地上出现几根巨大的藤蔓，牢牢捆缚住他的脚。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地缚阵，也想困住我？”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正打算唤回飞剑来斩断地上的藤蔓。 周身的灵气突然变得充沛起来，他本有些灵气枯竭的丹田中急速涌入大量的灵气。 金丹修士呆了呆，一时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四处看看，这才发现在地缚阵的外面，还有一个聚灵阵。 此刻聚灵阵发动起来，这才让他周身灵气迅速恢复。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两个人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为什么要埋伏一个聚灵阵？ 不知为何，金丹修士心中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四处看看，果然见到楚奕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仿佛饿狼在看着不慎踏入陷阱的绵羊。 楚奕手中上下甩着一个小东西，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不过是一块石头，只怕是砸人也砸不痛，能拿来做什么？ 金丹修士茫茫然想着。 接下来，他眼睁睁看着楚奕轻轻将石头往这边一丢。 然后宁舟和楚奕立刻远远撤开，仿佛这里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这两人，莫非是傻的？ 金丹修士心中涌起不屑，但很快变成了惊恐。 楚奕随手丢下的那一块石头，竟然引起了聚灵阵的巨大反应！ 阵中集聚的灵气突然变得狂暴万分，疯狂地旋转着，想要阻止小石头落到地上。 可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小石头以摧枯拉朽之势掉入聚灵阵之中。 小石头落地的那一瞬间，疯狂旋转不息的灵气突然停顿下来。 聚灵阵，破了！ 被这么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轻描淡写地砸破了。 聚集起来的灵气立刻四散，将此处变成一处灵力的真空地带。 金丹修士弯腰，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第21章 长生大泽 “你没看见血都喷出来了？也…… 刚才灵气狂暴的时候，他体内的灵气也受到了影响，在他的经脉里肆虐不息。 金丹修士一时应对不及，立刻就受了极重的内伤。 连金丹上都隐隐出现一丝裂纹。 “哟，还挺厉害，居然没晕过去，只是吐了一口血。”宁舟在远处看着，啧啧点评了一声。 金丹修士惊恐地看向二人，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他就不该轻敌！ 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看着平平无奇，手段竟然如此奇诡！ 他追上来不过多花了几息的时间，两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布好两个阵法，等着他上钩！ 这个女子看起来修为只有筑基初期，偏偏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让他一开始竟然没能占到便宜！ 至于这个男子—— 他看向楚奕，眼中满是忌惮和畏惧。 这个男子，太可怕了。 这个男子不过轻描淡写丢出一块石头，转瞬间就破了聚灵阵，连带着阵中的他也受到反噬，身受重伤！ 金丹修士眼神变得狠厉。 他明白，自己肯定是奈何不了这两个人了，反而自己有危险。 抬头擦去嘴角的血后，他毫不犹豫拿出一张遁地符，想要逃跑。 至于两个同伴，估计已是凶多吉少，他管不了他们了。 只可惜，他手中的遁地符还未来得及催动，宁舟的剑已经快他一步，毫不犹豫刺入他的胸膛。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令金丹修士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的双腿失去力气，狼狈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却犹如淬了毒，死死盯着宁舟。 宁舟淡淡笑了笑：“你既然干杀人夺宝这一行的，就知道规矩，杀人者，恒被杀——” 她还想再说几句狠话，楚奕走上前，一把将她拉开，眼光里带着嫌弃：“你没看见血都喷出来了？也不怕脏了你的鞋子。” 宁舟不满：“我话还没说完呢！” 楚奕将她推得更远了一些：“人都死透了，听不见你说的那些了。” 他小心翼翼走上前，从已经气绝的金丹修士身上取出他的乾坤袋。 然后他想了想，又转身跑开，小心翼翼将失去操控后散落一地的七柄小飞剑收了起来。 还有另外两名修士，他也没有客气，毫不犹豫笑纳了他们的乾坤袋。 宁舟被他打断，此刻极为不满，抱着手看他忙碌，不屑地评价：“爱财如命。” 楚奕一边吭哧吭哧翻尸体，一边反驳：“我可是要养整个宗门，还要养师妹，不爱财如命怎么行？” “你是气运之子，随便去赌场里赌两把，就能把人家赌场都赢得倒闭，还用这么小心？”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抢别人的？” “这哪里叫抢？我们这是正当防卫！是他们对我们有歹意在先！”楚奕收拾好后，使出一个焚火诀来，将三人的尸体灼烧干净。 宁舟没有再说话，侧过头去看他。 火光映着他的脸，他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明灭的光影来。 楚奕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却不像是高兴，反而似乎带着隐约的悲悯。 她心想，他可真是奇怪。 面对敌人，他搜刮对方战利品的时候毫不犹豫。 却也愿意为他们点一场大火，赠他们尸首安宁。 他能够杀伐决断，转瞬间毫不手软击杀同阶的两名修士。 却也婆婆妈妈，竟然怕她的鞋子沾到敌人的血。 不得不说，与楚奕相处日久之后，她已经渐渐放下曾经对他的敌意和忌惮。 曾经为了长生宗和问心门争斗不休的那些日子，已经渐渐淡去，仿佛真真正正变成了前世那样不可触及。 宁舟嘴角弯起，微微笑道：“走吧，师兄？” 这一声师兄带着戏谑，却又藏着几分认真。 认他做师兄，真的不亏。 楚奕回头看她，目光温柔。 他也笑了笑，回答道：“走吧，师妹。” - 两人一路向东前行。 在路上，他们连续遇到几次不怀好意杀人夺宝的人。 在两人十分默契的配合之下，楚奕身上的乾坤袋日益增多。 宁舟的修行也从筑基前期增长到了筑基中期。 等到那一片连绵数千里的湖泊终于映入眼帘的时候，数日赶路有些疲惫的宁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这片湖泊，是她前世最为熟悉的回忆。 第一次被师尊带着踏入长生宗的山门的时候，她惶惶然回头，就看到这么一片湖泊，在夕阳下静静反射着点点金光。 只是，如今这一眼，相隔五千年。 她喃喃道：“长生泽，我回来了。” 楚奕听到她的话，有些惊异地回头看她：“我们要去的地方，莫非是——” 宁舟点点头：“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绝对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灵气聚集之地，而且绝无外人可以发现。那里以后会是长生宗的开山立派之地。” 她迎着湖上微风，颇有些自得地负起双手，眼中流露着骄傲，“既然要选，我们就选这世上最好的地方建立宗门。” 楚奕有些受宠若惊，叹道：“既然是长生宗的地方，我们如今抢先占了，是不是有些不好？” “反正是借嘛，借了就要还的。”宁舟此时心绪激荡，露出个豪爽的笑容来，“你答应过我的，长生五子现世之日，便是我们离开那里之时。” 迎着她的笑容，楚奕也笑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说了算，师妹。” 两人找到长生泽之后，沿着长生泽的湖岸一路向北。 宁舟走走停停，不时辨认着山川地形，寻找着记忆里熟悉的轮廓。 走了几个时辰后，湖边出现一个小小的渔村。 宁舟看到一个正在湖边修补渔网的老渔民，悠悠然过去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里是小泽村吗？” 老渔民抬起头，见问他话的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笑着回答：“小姑娘，老头子在这里出生长大，从来没听过什么小泽村。” 难道她记错了？ 不可能啊，虽然五千年前山川地形跟五千年后大有不同，但她对此处十分熟悉，根本不可能找错。 宁舟愣了愣：“那长生泽边上还有其他渔村吗？” 老渔民茫然：“长生泽？长生泽是什么啊？” 宁舟也茫然了，她抬起手，指了指面前波光粼粼的湖边：“这就是长生泽呀。” 老渔民恍然大悟，眼光里突然带上同情，像看傻子一般看向宁舟：“姑娘，这里不叫什么长生泽，这是镜湖，我们这个村子啊，叫小镜村。” “镜湖……”宁舟傻眼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楚奕站在她身后，比她先明白过来，低声对她说：“恐怕如今长生泽还不叫长生泽。” 也是，既然此时也没有长生宗，那这里不叫长生泽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镜湖——这个名字也太普通了吧！ 她嫌弃地皱起眉来。 楚奕好脾气地接着问道：“那请问老人家，这附近还有其他渔村吗？” 老渔民摇了摇头：“你们别看镜湖现在风平浪静的，实际上这个湖邪门得很，里面生活着不少妖兽，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命。我们小镜村这里是块福地，有仙师保佑着，这才没受妖兽的苦。其他地方，可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 “哦？不知老人家指的仙师是？” 老渔民指了指不远处连绵的山脉：“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一个仙师的洞府，她在这里留下法阵，护佑着我们。” 他说的时候，面上十分虔诚，仿佛亲眼见过仙师显灵一般。 这是旁边正好走过两个年轻村民，听见老渔民说的话，不由得嗤笑一声，对着楚奕二人扬声道：“两位，可别听这个老头子胡说，这山里啥都没有，哪来的仙师！他是老糊涂了，成日里净说胡话！” 老渔民放下手中的渔网，站起来叉腰大骂：“你们两个嘴里小心点！若是对仙师不敬，惹怒了仙师怎么办！” “嘁，真是个老糊涂了。”年轻村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老渔民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对着两个村民消失的方向，叉腰继续骂了半天，什么“忘恩负义”“数典忘祖”全部都骂了一遍。 等他骂完，回过头来，发现楚奕和宁舟竟然还站在原地没走。 他愣了愣：“两位这是？” 宁舟对着他嫣然一笑：“老人家，你说的仙师洞府，在哪个位置？” 老渔民立刻满脸防备地看着她：“你们莫非也是循着传说来，想碰运气找到仙师的洞府？” 他刚才还笑眯眯对着宁舟说话，此刻却完全没了好气，对着她甩了甩手，“你们死心吧！谁要找不到仙师的洞府！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没一个能成功的！” 说到这里，他没耐心了，低下头去继续气呼呼地补渔网，不再搭理宁舟二人。 宁舟和楚奕交换了一个目光，没有再与老人家搭话，而是继续往小镜村里走。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老人家已经听不到之后，宁舟才对着楚奕轻声道：“看来，我找对地方了。” 楚奕有些惊讶地感叹：“我没想到，长生宗的立宗之地，竟然是以前大能留下的洞府所在？” 第22章 云山往事 莫非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 宁舟无意对他隐瞒，干脆地点点头，笑道：“这个大能十分有趣，把自己的洞府藏得十分隐蔽。只是她飞升的时间太早，几乎已经找不到与她相关的记载。甚至连她的洞府所在，都只有这些村民们口口相传，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楚奕不由得有些好奇：“那当年的长生五子又是怎么找到她的洞府的？” 宁舟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去找大能留下的洞府？”楚奕又挑眉问她。 面对楚奕的问题，宁舟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倒是想起一桩旧事来。 “你以为跟当年去云山秘境一样，凭你的气运就能进去？” - 那时，她还是长生宗的大师姐。而楚奕则是问心门中最为有名的弟子。 有一次，他们在云山秘境的入口处遇上了。 云山秘境是天南界十分有名的一个秘境，有幸能进去的人都是满载而归，大有收获。 但秘境入口向来十分神秘，只在指定的日子开放，并且经常变换位置。 长生宗中的长老们掐指算了好几日，才勉强推测出秘境入口的位置在赤山之中。 宁舟带着长生宗最厉害的一群弟子，雄赳赳气昂昂向着赤山前进。 结果他们一群人在赤山转悠了整整三天，都未能找到秘境的入口。 赤山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山头，山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草，都被他们细细筛了一遍，偏偏就是找不到秘境的入口。 宁舟着急上火，气得嘴角都长了泡。 第三天，赤山脚下，楚奕带着一群问心门的弟子出现了。 他看见宁舟，笑着打招呼：“宁仙子，好巧。” 她本来就心烦得很，看见问心门的人就更烦了，因此没有给楚奕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你们也来找云山秘境？” 楚奕点点头：“宁仙子若是不介意，待会我找到秘境入口后，你们随我们一同进去吧。” 他身后跟着一个一脸精明的长脸瘦子，听了他的话之后立刻就有些不满了，对着楚奕道：“楚师弟，我们只管自己进秘境便是，何必要带上他们？你看他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入口，明显就是一群——” 长脸瘦子没有直接把话说开，但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 他身后的几个问心门弟子哄笑起来，看向宁舟的目光里全是嘲讽。 宁舟气极，当下就想拔出剑来跟他们斗一斗。 楚奕回头，目光冷冷地看着这群哄笑的弟子，语气平平却隐含威慑力：“若我没记错，江长老说过，这次出来由我全权指挥。你们若是不服气，尽管回去。” 问心门弟子们脸色剧变，立刻就安静下来。 长脸瘦子脸色不好，但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看向楚奕的目光有些阴沉。 宁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嗤笑了一声，讽刺道：“人心都不齐，就算进了秘境，又有什么用？” 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似乎想要拍走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的话也丝毫未留情面，“再说，你们真能找到入口？” 楚奕收起面对问心门弟子的严肃，对着宁舟淡淡一笑：“宁仙子，请随我来。” 他目光在赤山周边转了一圈，然后定格在一处不起眼的大石头上。 仔细看了大石头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抬脚往石头的位置走去。 宁舟心中不屑，但还是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往石头那里走，立刻就有些轻视。 这块石头就在山脚，这三天来她不知从石头下面来回走了多少次，根本就没感受到哪里有秘境的入口。 看来，楚奕这个气运之子也不是每一次都灵的嘛—— 诶，等等！ 宁舟睁大眼，死死盯着楚奕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伸手摸了摸石头上的某处。 本来应该坚不可摧的石头，遇到他的手指之后，向水波纹一样荡开来。 楚奕回头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然后，他消失了。 云山秘境的入口，就在这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上。只是这个入口十分狭窄，必须要触碰到之后，才会触发秘境。 这是宁舟第一次知道楚奕的气运有多么可怕。 这也是她第一次明白，有时候，努力并不代表一切。 - 此时，见宁舟提到云山秘境，楚奕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她：“那次秘境之后，为什么我很久都没见到你？莫非你是在秘境里得了什么机缘，这才闭长关去了？” 宁舟尴尬地咳了咳，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可以说是她的修行黑历史。 那时她年轻气盛，骄傲无比，却偏偏在楚奕身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虽然她最后还是跟在楚奕身后进入了云山秘境，也在秘境里得了不少好处。 但是这件事还是影响到了她的道心。 从云山秘境出来，回长生宗之后，她立刻就闭了一个长关，整整一年后才重新出来。 此时楚奕问她，她竟然觉得有些羞赧。 但宁舟是个诚实的孩子，如今她和楚奕之间的关系可以算得上朋友，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那时年纪小脾气大，又……被你给气的嘛，道心不太稳，就闭长关去了。” 楚奕无语地看着她：“我怎么气你了？我当时态度不是挺好的吗？” 宁舟怒目回看他：“哪里态度好啊？从出现到进入云山秘境，你浑身上下只写了两个字，嚣张！”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咳咳……我进去之前，不是还冲你笑了笑嘛……哪里嚣张了……” 说到这个，宁舟更气了：“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进去秘境前那个笑，最嚣张！想起来就气得我肝疼！” 楚奕不说话了，很心虚地低头看地上。 宁舟就这么瞪着他，显然不肯放过他。 过了片刻，楚奕的声音才弱弱地响起：“我自以为……那是个很友善和气的笑来着。” 宁舟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像是终于解开一个心结一般，欢快地笑着拍楚奕的肩膀：“哈哈哈，想想我当年居然被你气得闭长关，如今竟然跟你做师兄妹，只能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奇怪啊。” 楚奕重复着她的用词，有些不解：“……奇怪？为什么是奇怪？” 宁舟见他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忍不住冲他翻个白眼：“咱两以前就是一对死对头，如今竟然回到五千年前做师兄妹，不奇怪吗？” 楚奕更不解了：“死对头……？” 他喃喃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感叹。 宁舟见情况有些不对，刚刚绽出的笑容不由得僵在脸上。 她之前一直觉得，她跟楚奕，至少算是势均力敌的。 虽然她没有楚奕那样惊天的气运，但她有自己的坚持和努力。 莫非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楚奕根本就没把她当对手看过？ 这也太伤自尊了！ 宁舟收起笑容，心中暗暗想，早知道就不回忆过去了，这天竟然转眼间就聊不下去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正在宁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楚奕突然极为认真地看着她，眼中隐约泛起波澜：“宁舟，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你当对手看过。” 宁舟心中一梗：果然，他从头到尾都不屑于把她当对手！ 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想要直接抬脚就走。 楚奕紧接着又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嘎嘎嘎？ 等等！ 她没听错吧！ 宁舟目露惊恐，回过头仔细地打量着楚奕，确认他是在说真心话，不是在开什么低劣的玩笑。 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想到了前世临死之前，面对震雷兽的时候，楚奕毫不犹豫挡在她前方的身影。 她有些模模糊糊地觉得——前世，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楚奕。 她只是一厢情愿地讨厌他，想要远离他。 那楚奕呢，楚奕当时，又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为什么，他会对她说，羡慕？ 想到此处，宁舟默默退了一步，直觉这场无意的聊天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畴。 心中突然涌出一阵淡淡的恐惧。 让她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长生宗又美又飒的大师姐宁舟，是个只想修炼飞升的一根筋脑袋。她敬爱师尊，爱护师弟师妹，却从来没有把谁真真正正放在心上过。 谁也不行。 谁也……不行。 于是宁舟笑了笑，状似无意地引开了话题：“瞧我，怎么聊起旧事来了。如今还是找洞府要紧，再过会天都要黑了，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说完，她像是身后有追兵一样，慌慌张张地迈开脚逃跑。 楚奕嘴角带笑，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 他的眼中有淡淡的失落，但他却识趣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笑着说了一句：“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等等我。”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追上了宁舟，继续问道，“你刚才还没说明白呢，到底这个洞府要怎么找？为什么我的气运就不管用了？” 第23章 青砖民舍 “你们是小两口子？”…… 说起正事来，宁舟就坦然多了，立刻回答道：“因为大能的洞府并不是一处秘境，没有入口。它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没有人能够开启它。” 楚奕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开启它？” 宁舟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因为，没有人知道开启的办法。除了我。” “为什么除了——” 一说到有自己的气运不管用的地方，楚奕立刻变成一个好奇宝宝，叭叭叭地非得问个水落石出才甘心。 宁舟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然，恐怕她还真解释不完了。 作为长生宗一呼百应的大师姐，她偶尔会面对一些好奇心过分旺盛的小师弟，对于这些小师弟，她从来是能捂嘴就捂嘴，能禁言就禁言，不然说多了脑壳疼。 面对楚奕的连环问题，她下意识地就用了这一招。 她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冰凉，感觉到从他嘴唇处传来的温热触感。 楚奕惊恐地瞪大眼，眼珠子斜斜看向她。他连脚步都停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像一只炸毛的小鹌鹑。 宁舟立刻就后悔了。 她咳了一声，镇定地收回手，顺便把手心在楚奕的身上擦了擦。 “你跟着我就是了，若是不信，你一会大可以试一试，看你的气运管不管用。” 说完这句，宁舟负起双手，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往前逃跑了。 她一边狼狈逃跑，一边心想，以后再也不跟楚奕聊往事了！ 聊多了，感觉整个人都怪怪的！ - 从小镜村离开后，宁舟仔细辨认着方向，沿着村外的蜿蜒山路向上爬去。 山路虽然泥泞，但还算得上是平整，两人走起来并不费力。 路两边则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中零星分布着几间民宅。 有农民在田中耕种，见宁舟二人沿着山路走来，不由得伸直了腰，一边抬起手擦汗，一边好奇地看向两人。 楚奕跟在宁舟身后，欣赏着四周的田园风光。 前世，他曾跟随着师尊拜访过长生宗。 他隐约记得，进长生宗的路，也是一条长长的登山路。 路上铺的都是白玉制成的石阶，四周遍植着琼花玉树，时不时有灵兽仙鹤在其中玩耍嬉闹，就像仙境一般美丽。 “这条路，莫非就是未来的长生仙梯？” 宁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她的目光中涌动着自豪和怀念，看向山脚处浩瀚宽阔的长生泽，低声感叹：“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我们如今脚踏的这片土地，在五千年后，将会是整个天南界最强大的宗门。” 楚奕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如今，这片地盘却是我们合药宗的！” “……”宁舟无语地瞟他一眼，第一万次出言提醒他，“这是暂住！以后要还的！” 她抱起双手，突然有些后悔，暗自思忖是不是不该把楚奕带到这里来。 可是，她如今还指望着楚奕能把晚玉仙子的《五行要诀》全部给她。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宁舟在心中对着师尊们抱歉地默念了一句：“徒儿不孝，还望师尊师祖们莫要怪罪宁舟……” 又往前爬了许久之后，眼前突然变得开阔，出现一处平地。 平地上分布着几间民舍，此时正炊烟袅袅，看起来十分有生活气息。 宁舟停下脚，怀念地叹口气，对着楚奕说：“到了。” “到了？” 楚奕四处看了看，除了田地就是民房，无论哪里都与“大能洞府”这几个字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看着宁舟一脸笃定的样子，他不敢出言质疑，只得自言自语道，“莫非这位大能飞升前大隐隐于村，是个农民不成？” 宁舟没有跟他解释，信步向着几间民舍走去。 一处青砖民舍外，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坐在门口抽水烟。 他眯着双眼，看向迎着夕阳的昏黄光线走过来的宁舟。 白色烟雾从他嘴角溢出：“小姑娘，你们看起来不像普通人，怎么会来到这里来？” 宁舟微微一笑：“老伯，我们路过镜湖，觉得这里的风景十分美丽，就想四处逛逛。一路走到这里，才发现天色已晚，想请问下老伯，可不可以容我二人留宿一晚？” 老头看了看她身后的楚奕，问她：“你们是小两口子？” 宁舟的笑容僵了一瞬，才回答道：“……这是我师兄。” 老头像是听懂了一般点点头：“哦，师兄妹啊，果然是小两口子。” 宁舟嘴角抽了抽，正想出言反驳。 老头子已经站起身，回头往民舍里走，淡淡道：“进来吧。” 她还未出口的话只得咽了回去，老实跟在老头子身后。 楚奕难得见宁舟吃瘪，不由得含笑咳了咳。 宁舟低声警告他：“老实点，听老人家安排。” 两人跟在老头子身后，进入了民舍的大门。 门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院周是一圈青砖瓦房。 不得不说，虽然这处小院并不大，但是比起合药宗之前那个破旧残败的小院来，还是要规整舒适许多。 老头子指了指西南角的两间房：“你们就睡那两间吧。你们先去歇息一会，过一会就可以开饭了，到时候我再过来叫你们。” 宁舟笑眯眯点头：“好，陈伯，你先去忙吧。” 老头子点点头，又往外走去，打算继续享受刚才没有抽完的水烟。 他脚步刚要迈出大门，突然僵在那里。 老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现出惊讶来。 他猛然回头看去，只见宁舟和楚奕已经各自进了房间之中，似乎是准备歇息。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困惑地挠挠头，自言自语：“奇怪……这小丫头怎么知道我姓陈？难道是我刚才说的？我怎么记得我没说过啊……” - 宁舟进了房间之后，并没有客气，直接脱了鞋躺倒在床上，伸了一个舒适的懒腰。 虽然这里还不是长生宗，但她竟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楚奕在隔壁敲敲墙，隔着墙壁问她：“师妹，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处普通的民居啊。你真的没搞错吗？” 宁舟翻了个身，懒洋洋回到：“就是这里。你不是想看看你的气运有没有用吗？到明早之前，试一试能不能找到机窍？” 楚奕笑了一声，应下了：“好，我试试。” 说完这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宁舟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只觉得周身无一不妥帖，一时都舍不得起来。 见楚奕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她扬声问道：“需不需要我提示你？” 隔壁一片安静。 楚奕没有回答她。 她抬起头来，有些困惑地喊了一声：“楚奕？”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心中一惊：他不会出事了吧？ 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古怪，但不应该会对他有危险。 那他为什么不回答？ 想到此处，宁舟再也躺不下去，只得爬起身来，穿好鞋子往房外走。 她走到楚奕的房间外，直接推门进去，只见房中空空如也。 楚奕不在房中。 这人——怎么还到处乱跑呢？ 她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往外走去，打算找一找楚奕。 还没走到院门口，宁舟便听到从东边厨房里传来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小子竟然有这种好技术。” 楚奕的声音随之响起，含着笑意：“刘叔过奖了，我看刘叔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 那个叫刘叔的人显然极为豪爽，又笑道：“小子，你这可就有点谦虚了。你若是肯留在这里，只怕我以后就可以清闲咯！哎，只可惜——” 他并没有说清楚，到底可惜的是什么。 宁舟心中一跳，不知这二人在做什么，抬脚往厨房里走。 刚走到厨房门口，她便看见里面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楚奕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锃亮的菜刀，此刻正在一脸认真地——切土豆。 他下刀极快，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将一个土豆切成了一堆土豆丝。 叫做刘叔的是一个看起来约五六十岁的男子，他手里捏着几根土豆丝，一脸沉醉地感叹：“瞧瞧，粗细均匀，毫厘不差！这刀工，没有个十年练不出来！” 他看着楚奕的眼光里充满了欣赏，“小子，你应该是个修士吧？” 楚奕的手没有丝毫停顿，极快地应道：“是的，刘叔。” 刘叔拿起碗，把楚奕切出来的土豆丝仔细装好，淡定道：“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来，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是——咳咳，我虽然有惜才之心，但有些东西我也不能说太多。” 他嘴里说着不能说太多，脸上却写着“赶紧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楚奕果然很给他面子，一边笑着清洗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青菜，一边颇为谦虚地回答：“刘叔，您太高看我们了，能走到这里，是因为我师妹与玉声仙子有缘，得到了她的启示。不然，仅凭我们二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识破这一处的精妙伪装？” 宁舟在门外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好像还没告诉楚奕，此处洞府的前主人，名叫玉声仙子。 莫非是刘叔告诉他的？ ……这刘叔还真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啊…… 听了楚奕刻意带着奉承的话，刘叔很是得意，伸手拍楚奕的肩膀：“我还没见过你师妹，但我觉得你十分有眼缘，也就不想对你隐瞒太多。只是，你们与仙子到底有没有缘，还得看你们能不能回答出她留下的问题。” 说起这个问题来，他摇摇头，叹息道，“这几千年里，其实也有几个机灵的小子曾经找到这里，只是，他们都失败了。” 楚奕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问题很难吗？” 第24章 天问之石 他早已明白，只有不给自己任…… 他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忙着手中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 刘叔噎了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连我都不知道答案。不然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听了他的回答，楚奕也并没有露出失望。 他只是淡淡笑着“嗯”了一声，继续拿起一块肉来仔细切片。 “刘叔，您有帮我的心，晚辈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刘叔显然对他谦逊的态度十分满意，又笑着拍他的肩膀。 宁舟在门口听得啼笑皆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气运之子不愧是气运之子。 就算是这种几乎不可能有人能通过的地方，他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独特的突破口。 若是刘叔真的知道答案，恐怕楚奕可以毫不费力地从他口中套出来。 幸好刘叔不知道答案。 不然她这人可就丢大了。 - 虽然刘叔并没有告诉楚奕具体的问题答案，但楚奕并不以为意，一直帮着刘叔把菜准备好。 他似乎很喜欢下厨。 之前在合药宗的时候，他便毫不客气包揽了大家的一日三餐。 如今到了这处民舍中，他竟然也自来熟的摸到厨房，不但获得了大厨刘叔的好感，而且还真的又做了一桌子好菜。 刘叔把最后一盘炒菜端出到餐桌之上，满意地拍拍手，对着院子里大吼了一声：“老陈，老江，开饭了！” 他丝毫不见外地回头看楚奕和宁舟，“你们过来坐，不用客气！” 楚奕笑着应了一声，拉着宁舟，先在餐桌边坐下。 方才迎接他们进门的陈叔拿着水烟筒，慢吞吞地从院外进来，顺便关紧了院门。 一旁一直房门紧闭的房间终于打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看起来约五六十岁的老头，他双眼无神，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似乎醉得不轻。 应该就是刘叔口中的老江。 老江歪歪扭扭地走到桌边，还没开口，便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嗝！” 他醉眼蒙眬地看着楚奕和宁舟，笑道，“哟，我们这三寡堂居然来客人了！” 刘叔递筷子给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都说了别叫什么三寡堂！你还嫌这日子过得不够平淡是吧？” 老江坐在桌边，伸手去端碗，只是醉得有些昏沉，碗在他手中也颤颤悠悠的。 听了刘叔的埋汰，他笑了笑：“想当年，玉声在的那会，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如今呢？我变成一个醉鬼，天天醉生梦死。你变成个厨子，每天待在厨房里不出来。老陈呢？老陈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如今经常在门外一坐就是一天，难道不是在等着什么？” 说到此处，他似哭似笑，“我们等得到吗？真的等得到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怨气。 刘叔听了以后无言以对，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 还是陈叔比较冷静，淡淡说了一句：“有客人在这里，你注意点形象。” 老江意味索然地甩了甩手：“又不是没来过客人，哪个不是高高兴兴地来，灰溜溜地走。我早就死心了！” 他摇摇头，脸上现出愤懑来，“我想，根本就没有人能知道问题的答案！玉声留下的，根本就是个解不开的迷！她为什么不干脆带我们一起走，偏偏要留我们在这里日夜枯守！” 陈叔放下手中的筷子，脸色变冷：“你难道是在质疑玉声的决定？” 眼看两人快要吵起来，刘叔满脸为难地搓手，试图劝一劝：“好了好了，老陈，老江，咱们三人相识多少年了？大家心里的苦不都是一样的吗？既然玉声说要我们守着，我们就好好守着，她不会忘了我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看我们的。” 老江却没领情，又嘲笑道：“也就你这么天真，还真以为玉声会回来？不说其他的，光是界面之力，便是她应对不了的——” 陈叔猛地站起身，声音也放大了些许：“老江，别说了。” 眼看老江越说越多，他顾忌着有外人在场，不允许老江再继续说下去。 老江自知失言，却不肯退让，鼓着眼盯着陈叔。 院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宁舟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站起身。 她浅浅笑着唤道：“陈叔，刘叔，江叔。” 三个正在争吵的老头停下了嘴，齐齐转过头看她。 这丫头——眼生得很，根本就没见过。 为何她的语气里却带着熟稔，仿佛已经这样唤过几千几万次。 宁舟迎着三人审视的目光，十分淡定地轻笑：“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开启玉声仙子留下的洞府。明日辰时，还请三位前辈帮忙开启天问石。” 她眼光闪亮，仿佛有星光坠落其中，“通过天问石考验之后，我和师兄打算在此处开宗立派，必会不再让三位前辈平凡度日，虚度时光。到时候，还望前辈们莫要嫌弃事多繁忙。” 老江反应极快，嗤笑了一声：“还是等你通过了再说吧！” 刘叔和陈叔则是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希冀。 不知为何，他们隐隐觉得这个小丫头说的是真话。 她是真的很有信心，可以通过天问石的考验。 陈叔郑重其事地对着她点点头：“所有找到这里的人，我们都会给机会，接受天问石的考验。若是考验失败，你们会被传送出此地，永生永世都寻不回来。明日辰时，我在院中等你们。” 宁舟乖巧地点点头：“嗯，只要陈叔不是骗我的，我就能通过。” 陈叔没有再说话，目光古怪地看她一眼。 他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为何她却似乎对他这么熟悉？ 为什么她要说，他不是骗她的？ 他连话都没同她说过几句，又哪有机会骗她？ 陈叔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但却没有开口询问。 若是两人无法通过天问石的考验，转眼就会被传送出去，再也找不到这里。 若是无缘，那他又何必多想。 反正已经等待了这么久。 他早已明白，只有不给自己任何希望，才能得过且过地活下去。 - 这一夜，不知这“三寡居”中，有几个人长夜难眠。 第二日清晨，天光渐亮。 三个老头已经早早站在院中，面上隐约涌动着期待和恐惧，等待着宁舟和楚奕的出现。 宁舟等到辰时快到，才打开了房门。 看见三个老头子齐齐转头盯着她，她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打招呼：“这么早呀。” 昨日晚上开始，她一直在打坐，专心修行五行要诀。 等到快到辰时，她才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楚奕也开门出来。 他先是对着三个老人点头致意，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宁舟：“你就不能好好歇一晚吗？” 宁舟知道应该是他用神识探查，发现了她彻夜打坐的事情。 她竟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有些心虚。 毕竟楚奕已经说过好几次，让她不要那么急于修炼。 可是她真的就是忍不住啊。 宁舟立刻转移了话题：“一会你先去试试？” 她指了指院中。 此时三个老人已经迫不及待将天问石请了出来。 所谓的天问石，就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约有半个人这么高，石头上刻着复杂的阵纹。 他们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各自伸出一只手，往石头中注入法力。 位于正中的天问石逐渐发亮。 陈叔对着两人道：“只要将手放在天问石上，就会听到玉声仙子留下的问题。” 楚奕当仁不让地点点头：“好，那晚辈先来。” 他看着陈叔，又恭敬地问了一句，“若是晚辈答错了，但是晚辈的师妹答对了，算是通过吗？” 陈叔点点头：“算。” “那就好。”楚奕这才松了一口气，坦然走上前，将手放在天问石之上。 最喜欢楚奕的刘叔不由得有些紧张，屏气凝神，一双眼定定看着楚奕。 感受到玉声仙子留下的问题之后，楚奕的脸色变了变。 他向来淡定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 皱着眉思索半晌后，他最终无奈地摇摇头，放弃了回答。 天问石上的光芒黯淡了下来。 老江嗤笑了一声，刘叔则黯然地摇头叹息。 唯有陈叔还维持着冷静，转过头去看宁舟：“小丫头，到你了。” 宁舟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信步走到天问石边。 楚奕低声提醒她：“这个问题太刁钻了，我竟然根本不知答案该是什么样子。” 他眼中含着担心。 “无妨，我心中有数。”宁舟冲他眨眨眼。 她不再犹豫，将手轻轻放在天问石上，深吸一口气，静静闭上眼。 天问石上的光又亮起来。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宁舟脑海中响起：“唔——你也是来回答问题的吗？” 宁舟用神识回答她：“是的，前辈。” 温柔的女声叹了一口气：“你是为了什么要修行？” 这不是真正的问题，只是她有些好奇而已。 宁舟毫不犹豫地回答：“前辈，我踏上修行之路，就是为了能够飞升成仙。也许有朝一日，我有幸能够在仙界再见到您。” 女声有些惊讶：“唔，倒是个挺有理想的孩子。好吧，那我就问了。”她的声音淡淡，“一共三个问题，必须全部答对，才会通过。你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接下来是第一个问题，请听题目：一二三四五。” 第25章 答出问题 “哈哈，你们是两人宗，比我…… 这么毫无根据的题目，难怪刚才楚奕皱着眉想了半天，最终却只能放弃。 宁舟静静想，这种问题，只怕根本就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 幸好如今在这里的是她。 于是她淡淡笑了笑，回答道：“上山打老虎。” 女声惊呼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够答出来。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微微的颤抖：“好，太好了！答对了！接下来，是第二题——” “小白兔，白又白。” 宁舟很快答道：“两只耳朵竖起来。” “……又答对了！”女声激动起来，“接下来是第三题！”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宁舟笑容加深：“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那一瞬间，女声沉默下来，周围的一切突然万籁俱寂。 宁舟闭着眼，不知道此刻她手下的天问石已经发出了绚烂的光辉！ 三老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宁舟答题，见天问石发亮，齐齐惊呼了一声，面面相觑。 她——她真的答出来了！ 他们奉玉声仙子的命令，在此处镇守数千年，就是为了等能够答出这些问题的人。 连他们都不知道问题究竟是什么，更别说知道答案。 本以为——直到消亡的那一天，他们都等不到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答出玉声仙子留下的问题！ 他们等到了！ 他们终于等到了！ 老江和刘叔眼中已经涌现出泪光，脸上十分激动。 陈叔虽然勉强保持着面色的平稳，但嘴唇却在微微颤抖着。 楚奕负着手，静静站在宁舟身边。 他认真注视着宁舟，眼中星光熠熠，仿佛看着这个世上最为璀璨的珍宝。 此时，宁舟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隐约可以看出这个身影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觉到她的气质高华。 应该是当年的玉声仙子留下的一抹神识。 玉声仙子一把抓住宁舟的手，声音激动，说的话宁舟却听不懂：“奇变偶不变——” 她眼光闪闪地看向宁舟，无比期盼着宁舟的回答。 宁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前辈，那三个问题我应该已经答完了吧？这个……不算问题吧？” 她根本就没听过这个问题，更别说知道答案了。 神识幻化出来的玉声仙子立刻就脸色黯淡，看起来十分失落：“啊……我还以为遇到老乡了，原来不是啊……” 她低头失落了片刻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好奇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的？” 宁舟笑着回答：“是陈叔告诉我的。” 玉声仙子不解：“陈叔？你指的是老陈？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答案？” 她紧紧握住宁舟的手，一双眼轻轻闭上，显然在探查宁舟的底细。 宁舟坦然面对，没有一丝一毫抗拒。 从被玉声仙子握住的手上，传来一阵浩大的法力，有如长生泽一般宽广无垠。 不愧是已经飞升的人，虽然只是一抹残留的神识，都拥有如此可怕的威能。 片刻后，玉声仙子睁开眼，眼中满是兴味。 她轻轻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 就在刚才，她已经从宁舟身上看清楚了宁舟的来历，也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就像一个神奇的莫比乌斯环。”她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当然，宁舟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茫茫然抬头看着她。 玉声仙子亲切地拍拍宁舟的肩膀：“你与我虽不是同乡，但都是穿越者。不过，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你没有我那么孤独。” 穿越者—— 宁舟心中一动，心想原来玉声仙子也是颇有来历，只是不知她是从何处穿越而来？ 她想开口询问，但却惊讶地发现玉声仙子的身影渐渐变得稀薄。 “前辈——” “我这抹神识留下的时间太久太久，已经快要消散了。幸好消散之前还能等到你。”玉声仙子感慨地叹息，“小丫头，好好修炼，以后有机会，来仙界找我玩。我留下的东西，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一旦通过她的考验之后，她再也没有任何藏私，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毫不介怀地给了宁舟。 宁舟握紧双拳，坚决道：“前辈，请放心。” 玉声仙子满意地点点头。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清光，汇入宁舟的丹田之中。 一瞬间，宁舟的脑海中多出了很多东西。 应该都是与玉声仙子的洞府相关的讯息。 她闭上眼，静静梳理着。 等到一切都梳理清楚后，宁舟才笑着睁眼。 “嘎？” 刚睁眼，她便吓了一跳。 三张殷切的大脸凑在她面前，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见她睁开眼，三个笑脸纷纷抢着开口： “宁仙子！” “宁仙子醒了！” “宁仙子到底有没有解开玉声留下的问题？” 看着三人十分殷切的目光，宁舟十分淡定地抬起手，手中光华骤现，凭空出现一个青玉令牌。 令牌小巧玲珑，上面刻着“玉声”二字。 陈叔刘叔老江三人看见她手中的令牌，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敢眨，生怕自己眼花看错。 直到确认令牌的确属于玉声仙子之后，三人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了一起。 “呜呜呜，原来玉声没有骗我们，真的有人会来找我们的！”老江哭得最大声。 “呜呜呜，几千年了，终于又能干点有趣的事情了！”刘叔的话里带着叹息。 “呜呜呜……咳咳……别哭了别哭了，要点面子好不好！”老陈一边擦眼泪，一边用力拍了拍身边的两个老家伙，“别吓到宁仙子了！” 一听说会吓到宁舟，三人立刻很有默契的收起了眼泪。 老陈站在最前面，脸上还带着些惭愧，但看向宁舟的眼神温暖了许多。 他眼角还带着泪痕，老脸却已经笑得像一朵花：“宁仙子，既然你能通过玉声的考验，以后，咱们三寡堂——呸呸！都怪老江，害我一时叫岔了。咱们这里，就归你了。” 说到这里，老陈笑了笑，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来，“以前玉声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叫做广寒宫。既然如今归宁仙子所有了，还请宁仙子为这个地方取个名字吧。” 宁舟愣了愣，广寒宫？ 这玉声仙子取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跟个凡间的宫殿似的。 她笑着回答：“陈叔，刘叔，江叔，以后叫我宁舟就行啦。我有幸通过玉声仙子的考核，能够暂居此地，想与师兄一同在此处发展宗门。” 她看向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楚奕。 楚奕接过她的话，对着三位前辈点点头：“我和师妹，出自合药宗。此处以后便叫做合药宗吧。” 刘叔很高兴，连连点头：“发展宗门，太好了！当年我们都劝玉声收点徒弟留个后人，她却懒得很。如今总算能够体验一下做老祖宗的乐趣了！不知道合药宗目前有多少人啊？他们何时会过来呢？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准备食宿？”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焦虑地搓手，“若是人多了，这个地方可住不下，我们还得想想办法。” “刘叔不用担忧此事。”楚奕咳了咳，“合药宗上下……目前都在这里。” 刘叔的手愣在半空，怔怔回了一句：“合药宗就你们二人？” 宁舟憋着笑，点点头。 情绪最外露的老江最先笑出声来：“哈哈，你们是两人宗，比我们三寡堂好像还惨啊！” 楚奕揉了揉鼻子，也跟着笑起来。 连最严肃的老陈都忍不住嘴角带笑。 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两人宗”和“三寡堂”，合药宗的规模，终于又壮大了一点点。 - 五人聊了许久的天，宁舟和楚奕把之前柳听雪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陈叔三人不停惊叹。 只是二人还是有所隐瞒，并没有明说他们乃是来自未来的时代。 虽然陈叔三人值得信任，但来历是宁舟和楚奕最大的秘密，他们十分有默契的都不曾提起。 陈叔三人也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 他们三人并非人类，而是当年玉声仙子身边的器灵。 陈叔全名叫陈天却，乃是玉声仙子身边一尊青玉案所化，负责帮玉声仙子管理整个广寒宫。 刘叔名叫刘斐，本体是一尊玉声仙子最爱用的炼丹炉。 老江名叫江年，真身是玉声仙子身边的一支玉笛。 玉声仙子飞升后，将他们留在自己曾经的洞府广寒宫之中，吩咐他们静待有缘人的到来。 楚奕听完他们介绍后，这才有些恍然大悟。 难怪他始终觉得三人气息神秘，深浅难测。 原来是因为三人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器灵，还是已经成形数千年的器灵。 他心中一动，倒是突然想起他当年跟着师尊去长生宗拜访时，曾听师尊提过，在长生宗内供养着几位已经存在数千年的器灵老前辈。 只是他们一直都在闭关，轻易不见外人。 莫非——长生宗内的器灵老前辈们，正是眼前的这三位？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带着些疑惑看向宁舟。 宁舟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 她知道楚奕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第26章 因果循环 “跟当年的玉声仙子一样难搞…… 五人聊得开心，转眼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楚奕和刘叔笑着去厨房做饭。 老江十分高兴，直说要去小镜村里买几壶好酒庆祝一下，哼着小曲出了门。 院中只剩陈叔和宁舟两人。 陈叔鬼鬼祟祟探头看看，见楚奕二人正在专心忙活，应该不会注意到这里。 他悄悄往宁舟身边凑了凑，严肃的老脸上露出一抹羞红：“宁舟，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你。” 宁舟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准是好奇心犯了，只是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前世她便最亲近陈叔，这会也十分放松地回答：“陈叔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 老陈咳了咳，这才小声问：“玉声留下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又是什么答案？” 这个问题本来他不应该去问的，但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偏偏他们三人又没有办法查看天问石中的信息，他的心中早就心痒难耐。 陈叔顾忌着一张老脸，此时见没有别人，才好意思悄悄问出口。 他话音刚落，宁舟就惊讶地瞪大眼：“陈叔不知道？” 陈叔点点头：“玉声留下的天问石，我们三人都查看不了。我们要是知道答案，以老江那个急躁性子，早就找人来答题了。” 宁舟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陈叔，你真的不知道？” 陈叔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宁舟瞠目结舌，目光怪异地打量着他。 这目光里满满地写着不敢相信。 老陈哽了哽，抬起手：“我用玉声的名声发誓——” 宁舟急忙摆摆手：“陈叔，我不是不相信，我就是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们是知道答案的。哪怕刘叔和江叔不知道，你也应该知道才对。” 虽然知道陈叔必然说的是实话，但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答案，正是陈叔告诉她的！ 作为长生宗的大师姐，宁舟曾经与三位器灵老前辈接触过很多次。 三位老前辈不怎么喜欢见外人，但对她的态度却十分和善。就连玉声仙子留下的问题答案，都是陈叔当年告诉她的。 陈叔说的时候，她拿这个当一件趣闻来听，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这个问题和答案都十分有趣，她才能记得那么清楚。 谁能想到，她竟然会重回五千年前，凭借着曾经的记忆，成功开启了玉声仙子留下的广寒宫。 只是，如今的陈叔居然不知道问题和答案？ 那——又是谁告诉陈叔的呢？ 宁舟思索着，看着陈叔求知若渴的眼神，心中有所触动。 那一瞬间，她蓦然明悟。 她想——她知道是谁告诉陈叔的了。 她仿佛感受到了冥冥中位于天穹之上的命运之线，将这一切牵引编织，造就一张幻彩的大网，网住了他们所有人。 心中轻轻叹息一声，宁舟低声对着陈叔道：“陈叔，我可以把问题和答案告诉你，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陈叔看向她。 她的声音像在吟念某种神秘的咒语：“若是有朝一日，陈叔认识一个跟我很像的姑娘，还请陈叔，把问题和答案讲给她听一听。” 陈叔听了之后，思考片刻，肯定地点点头。 “既然广寒宫已经被你接收，问题和答案也就不再是秘密。但我仍然不会轻易对外人说起，除非有朝一日，我真的遇到一个很像你的姑娘。” 宁舟笑起来，不由得回忆起了过去。 她当时第一次在长生宗中见到陈叔的时候。 他那会已经很老很老了，意识都已经不怎么清晰，许多往事都已经记不清楚。 却偏偏在看见宁舟的第一眼，就笑着对她打招呼，仿佛跟她相识已久一般。 她当时受宠若惊，只当自己是因为资质出众才得了老祖宗的喜欢。 原来，她跟陈叔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前缘。 正是现在的她将答案告诉陈叔，然后又通过陈叔的口，像讲故事一样，讲给了未来的那个宁舟。 这是不是就是玉声仙子的神识所说的——莫比乌斯环？ “陈叔，我告诉你，问题是这样的——” 宁舟快速把问题和答案都说了一遍。 其实她根本不懂这个问题和答案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叔听完之后一脸困惑，看来他应该也不懂问题的意思。 他摇摇头：“玉声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的话，我们谁都听不懂。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广寒宫吗？她说广寒宫是个特别美丽的仙子住的地方，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听说过广寒宫。” 玉声仙子的神识曾说，宁舟和她一样都是“穿越者”。 只是，她是从未来穿越回到了过去，那玉声仙子呢？ 有没有可能，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的？ 莫非，这个所谓的“广寒宫”，还有她留下的这些问题，都是玉声仙子曾经属于的那一个世界里的东西？ 心中胡乱瞎猜着，宁舟对玉声仙子越来越感兴趣。 若是将来成功飞升，她一定会去找玉声仙子好好聊一聊。 宁舟想，会有机会的。 - 楚奕和刘叔做好饭之后，老江也正好提了几壶上好的美酒回来。 五人如同昨晚一般围坐在桌边，气氛却与昨晚截然不同。 老江笑眯眯给众人倒酒。 一边倒酒，他一边问：“既然你们两人想发展合药宗，应该有个章程计划吧？什么时候打算开始收徒？山脚的小镜村里有几个小孩的资质都不错，只要说服了他们的长辈，就可以将他们收作弟子，成为我们合药宗的第一批弟子！” 他其实最喜欢热闹，之前因为要守着秘密，不得不深居简出。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老江恨不得赶紧把这里塞满人。 “小镜村里的村民们都十分朴实，只要你们稍微展现一些功法，他们必然会十分信服，乖乖把自家小子送进合药宗——” 楚奕在一旁笑着点头，对老江积极的态度十分满意。 宁舟则一本正经地回答：“收徒的事，就拜托师兄和几位叔叔了。” 她满脸坚定，“我如今心有所悟，打算闭个长关，等到结丹之后再出关。” 和陈叔一番长谈之后，她觉得自己内心隐隐有些感悟，想借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冲到金丹期。 楚奕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满地看宁舟：“说好的不要冒进——” 宁舟这次不再心虚，坦然直视回去：“我如今已经适应了灵气浓度，再也不会出之前那种事情了。有了五行要诀后，我境界突破的很快，如今已经是筑基中期。我想，最多一年，我就可以尝试结丹。” 楚奕无奈扶额：“一定要闭关修炼吗？合药宗如今是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三个前辈在旁边十分赞同地点头。 修炼狂宁舟却丝毫都不肯退步，态度坚决：“破境机缘一闪即逝，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打定的主意，向来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楚奕没有再开口反对，沉默地低下头去。 三个前辈偷偷瞧二人的脸色，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得默默地低头吃饭。 宁舟知道楚奕有些不高兴。 她心中也有些委屈：就算在长生宗，她也是说闭关就闭关，连师尊都不曾反对过，为什么他偏偏却不喜欢她闭关？ 他们两人如今修为才是筑基，在修真界里就是两只不起眼的小蚂蚁。 若不加油修炼，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又怎么能把合药宗发展壮大？ ——是了，楚奕是谁？他是气运之子，凡事都有天道替他兜着。 只怕他根本就不用认真修炼，都可以快速进阶。 可她不是啊！ 她没有天道送的翅膀，可以轻松飞到远方。 她必须得靠着拼命的努力，才能让自己跑起来。 哼！ 说到底，还是楚奕这种什么都得来太轻松的人，不懂得她的苦衷。 宁舟越想越气，只觉得饭也吃不下去，干脆放下了筷子，淡淡说一声：“吃饱了。” 说完之后，她再也没有看一眼楚奕，气呼呼地昂着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立刻马上闭关，不到金丹期就不出来！ 这一次，她要超越楚奕，走在他前面！ 三个前辈默默目送宁舟离去。 老江没摸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她怎么了？” 刘叔感慨：“跟当年的玉声仙子一样难搞。” 陈叔摇摇头：“女人呐……” 他们齐刷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哭笑不得的楚奕。 楚奕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在三位前辈面前几乎无所遁形，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刘叔继续感慨：“楚小子，你可得加把油啊，玉声当年就是谁都看不上，独自过了几百年，孤独得很。宁舟是个好姑娘，可别让她走了玉声的老路了。” 陈叔赞同地点头：“修道之人，有时候太专注于大道，反而忘记了身边的风景。在我看来，为了飞升，闭关枯坐几年，又有什么意思？” 楚奕听了陈叔的话，也是满脸认同。 他沉思片刻后，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闪动着狡黠的光辉。 “前辈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第27章 美食诱惑 怎么回事？她竟然是被活生生…… 回到房间后，宁舟还是气呼呼地。 她盘腿坐在床上，想要快速入定，可偏偏怎么都进入不了状态。 心里就好像有只调皮的小猫在不停地挠，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不适。 几次尝试入定都失败后，宁舟茫然地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她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被刚才楚奕那些话给气坏了不成？ 可是楚奕刚才说什么了？ 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啊。 她头晕脑胀地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想要一鼓作气冲击金丹的斗志现在也消散了许多，宁舟突然感到有些困了。 “……可能今天不适合开始闭关吧……” 她嘟囔着，干脆躺在床上，直接进入了梦乡之中。 - 唔……什么味道…… 好香…… 唤醒宁舟的，是她肚子发出的咕咕声。 她睁开眼，意识到这好像雷鸣一样轰隆隆的声音是出自她的肚皮之后，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来。 怎么回事？她竟然是被活生生饿醒的！？ 她茫然地挠挠头，一时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鼻子里再次充盈难以言喻的香气，宁舟耸了耸鼻子，终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了。 这是什么味道，竟然这么香？ 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她转头往外看去，只见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已经过了一夜。 犹豫片刻后，宁舟暂时抛下了自己昨日刚刚丢下的“不到金丹绝不出关”的誓言，下床往外走去。 刚推开房门，小院正中的几人映入她的眼帘。 楚奕和陈叔刘叔老江四人正围在一张桌子旁，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一个小铜锅，神情十分凝重。 锅中冒着汩汩的热气，飘散出一阵又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陈叔手托着下巴，严肃地喃喃自语：“熟了吗？” 老江已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咬牙切齿道：“不管熟没熟，我不客气了！” 刘叔大惊失色地伸手抢他的筷子：“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没熟的话口感不好。” 楚奕也笑着拿起筷子：“我觉得已经熟了，一会煮老了就不脆了。” 宁舟见他们闹作一团，不由得有些困惑，出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四人没料到她突然出现，意外地转过头来。 楚奕嘴角笑意加深，手指了指桌上的铜锅：“火锅，上好的毛肚刚下锅，要来尝尝吗？” 火锅？ 毛肚！ 这—— 这完全就无法抵抗啊！ 宁舟本还板着脸，听了这几个词之后，立刻就维持不住高冷。 她面上不动声色，脚步却已经快速移动，几步便到了桌边，毫不犹豫拿起桌上多余的一副碗筷。 筷子立刻夹向锅中上下翻滚的黑色毛肚。 陈叔在一旁虎视眈眈，一双筷子如有神助般，精准拦住宁舟的去路。 宁舟扬眉，浑然不惧，手指灵活一转，筷尖便从陈叔一双横路拦截的筷子旁边滑过，迅速夹起了另外一片毛肚。 陈叔拦截失败，不满地叹了一口气。 老江哈哈一笑，急忙跟着下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大喊：“赶紧的！再不抢就没了！” 宁舟咬着程度刚好的毛肚，昨晚的郁结之气消散得干干净净，看着陈叔楚奕几人哄抢着锅中菜的情景，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陈叔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问：“不闭关了？” 宁舟在桌边坐下，笑着往锅中加菜，回答道：“要闭关呀，吃完这顿就闭关去。” 陈叔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奕贴心地往宁舟碗中夹刚煮好的牛肉，很是关心道：“多吃点，肚子饱了才有力气闭关。” 见他没有再说出阻止的话，宁舟的心情好了许多，乖巧地点点头。 昨天她一时情急，倒是忘记了，如今的她没有专门修行辟谷的功法，也没有服用辟谷丹，如果不按时吃点东西，是真的会觉得饿的。 她咬着筷子沉思，要不要一会炼一炉辟谷丹？ 说好的不到金丹不出关的，虽然楚奕煮的火锅很好吃，但她总不能食言吧。 她可是长生宗里说一不二的大师姐呀。 - 吃完火锅后，宁舟果然跑去炼丹房，准备炼辟谷丹。 楚奕敲门进来，见她在准备着炼丹材料，淡淡问了一句：“要炼辟谷丹？” 宁舟点点头：“嗯。” 辟谷丹需要的材料很简单，她和楚奕之前拿了不少好东西，里面的材料足够她炼个几百炉了。 楚奕并没有反对，只是露出些嫌弃来：“那玩意儿味道可不太好啊。” 宁舟头也没抬：“早就吃习惯了。” “随你。”楚奕无奈地摇摇头，“我要下山去一趟，看看小镜村里有没有村民愿意拜入合药宗。你随我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宁舟摇头，“我只知道怎么教弟子，不知道怎么收弟子。” “好吧。”楚奕没有多说，转头出门去了。 他走后，宁舟心无旁骛地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炼出了一瓶辟谷丹。 看着圆滚滚的白色辟谷丹，她很是高兴，伸出手来捏起一颗，正准备放到嘴里。 还没送入嘴，一股子令她嫌弃的味道传入她的鼻子里。 啧，这是什么味道！ 也太难闻了吧！ 她瞪大眼，捏起丹药小心地闻了闻，确认这股难闻的味道正是从辟谷丹上传来的。 宁舟茫然地眨眨眼，使劲回忆了一下，确认她炼制辟谷丹的步骤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吃辟谷丹的场景，隐约想起辟谷丹似乎的确不怎么好吃。 难怪刚才楚奕有些嫌弃。 只是她前世一心向道，根本就没在意过辟谷丹是什么味道。 今生——管他的，捏着鼻子吞下去不就好了！ 她心一横，手指想继续往嘴里送。偏偏手指却好似有自己的主意，僵持在半空不肯动。 这，这比起吃火锅来，真的差远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沉思着，手慢慢垂了下去。 好像也没有规定说，闭关不能出来吃饭吧？ 宁舟噘着嘴，极快地在脑海内完成了一轮自欺欺人的推理。 她再也不看辟谷丹一眼，无情地将它收进了乾坤袋之中。 反正，宁舟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已经被楚奕精湛的厨艺养刁了嘴，竟然对着辟谷丹难以下咽了。 - 兴致缺缺地从炼丹房出来后，宁舟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打坐入定。 她如今修为已经接近筑基中期大圆满，可以开始准备冲击筑基后期。 这一次，再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宁舟顺利地入定，努力吸取着灵气，一点一点巩固自己的修为。 不知不觉，天色已将暮。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香气飘来，生生将宁舟从入定之中唤醒。 她睁开眼眸，用力嗅了嗅。 真鲜啊。 这一次，宁舟没有扭捏，直接下床出了门。 老江正在厨房门口守着，听见宁舟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她，面上竟然有些不满：“宁丫头，你不是闭关去了吗？怎么这鼻子比狗还灵，闻着好吃的就出来了？” 楚奕听见老江说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宁舟：“我从小镜村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点鲜鱼回来，正在煮铜锅鱼汤，很快就好。” 老江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絮絮叨叨：“楚小子可没带几条鱼回来，多你一个人，我就少分到好几块……” 宁舟不客气地顶撞他：“江叔，你是器灵，不会觉得饿的。我是人，我会饿。” 老江瞪眼：“你刚才不是才炼了一路辟谷丹吗？赶紧吃了辟谷丹，老老实实闭关去！” “我偏不。”宁舟调皮地歪歪头，“辟谷丹太难吃了，哪有鱼好吃？” 老江不满地哼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厨房里的楚奕一边低头切着香菜，一边淡淡笑起来。 “总算知道你的软肋了……” 他轻轻呢喃着，眼中流淌着愉悦。 - 铜锅鱼上桌，刚才还不见人影的陈叔刘叔火速出现，聚集在餐桌边。 他们见宁舟也在，都有些惊讶。 “不闭关了？”陈叔一边舀鱼汤，一边问宁舟。 宁舟摇摇头，又点点头，面不改色：“要闭关的，吃完这顿就闭关去。” “哦……” 陈叔瞥了她一眼，感觉这句话似乎她上一餐的时候也说过。 他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已经对着楚奕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楚小子说得没错，他真的有对付宁舟的办法。 宁舟比玉声幸运多了。 至少，她身边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楚奕，不像玉声是孑然一身，孤孤零零。 他正感慨的时候，宁舟问楚奕：“怎么样？有合适的人吗？” 她还记得楚奕说要去小镜村收徒一事。 以楚奕的气运，收几个资质上佳的弟子应该不是难事。 楚奕点点头：“我去转了一圈，看到几个小孩子似乎都有灵根，我已经跟他们家人说好，明天将他们带来合药宗，通过测灵阵测一测灵根资质。”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去，我才发现小镜村村民过得不容易。镜湖里妖兽横行，湖边又没有沃土，他们整日里都为一口吃的奔波忙碌。我打算若是有孩子被收入合药宗的，给他们的父母一些灵石丹药，帮助他们度日。” 通常来说，有修道之人愿意将自己的孩子收为弟子，做父母的只有感激涕零的份，根本不可能妄想还能得到什么。 因此，楚奕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宁舟，想要征询她的意见。 第28章 改头换面 他修为增长的手段，竟然是通…… 宁舟肯定的点点头：“好，我们之前抢——咳咳，得到的丹药里，有些是适合凡人服用的，你拿去给那些弟子的父母，至少可以保他们身体健康，百病不生。” 她没有丝毫犹豫。 楚奕笑着看她，眼中流光溢彩，肯定地点点头。 宁舟没注意他的表情，端着碗在那里小口喝汤。 铜锅鱼鱼汤极为鲜美，她一口气喝了三碗，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一口鱼汤下肚，她的丹田处突然一震，仿佛有一处关隘被突然冲开。 宁舟周身的灵气突然波动起来。 楚奕几人感受到灵气的异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关切地看向宁舟。 她一脸不知所措，放下手中的碗。 在几人关怀的目光中，她嘴张了张，有些不敢置信道：“……我……我突破筑基后期了。”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在这里好好地坐着喝鱼汤，竟然能够突破筑基后期！ 而且突破得轻轻松松，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楚奕点点头，笑着说：“我今天做饭的时候，往菜里添加了一些灵药，看起来很有效果。” 他十分淡定，仿佛早已料到宁舟会因此突破一样。 宁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她前世也算是见识广博，从来没听说过光是吃吃喝喝就能修为进阶的！ 只是——如今的她不正是这样吗？ 楚奕好整以暇地抱起双手：“师妹，你不是把我当死对头吗，竟然没有听说过我的修炼方法？” 宁舟愣了愣，皱着眉回想片刻，才想起来似乎曾经听长生宗其他弟子八卦过。 问心门的天才弟子楚奕是个奇才，不需要闭关修炼，轻轻松松就能修为大增。 当时她嗤之以鼻，只当这是问心门为了美化楚奕的形象而编造出的流言蜚语。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修为增长的手段，竟然是通过做菜吃饭？ 面对着她疑惑的目光，楚奕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她的猜测。 他还欠揍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诸多修炼方法中的一种。” 宁舟彻底服了。 她低头看看碗中鲜香诱人的鱼汤，又抬头看看笑容满面的楚奕，只觉得自己似乎输得有些彻底。 不过，她倒是心安理得了不少。 反正——吃饭喝汤也能修为大增。 似乎就不需要辛苦闭关了呢？ 正好明天要招收新弟子，那她就“勉为其难”暂时不闭关，帮助一下“急需帮助”的楚奕好了。 - 等到第二天，宁舟起了一个大早，早早地在院中准备，等着小镜村的村民们带着孩子上门。 她在小院中转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小院太过普通，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正经门派。 心中一动，宁舟唤出了玉声仙子的令牌。 按照玉声仙子留下的记忆，广寒宫是可以在一定程度内随意变化的。 她先是踱步到大门口，挑剔的目光四处看看，将小小的院门变成了一个白玉石柱围绕的气派大门，门上有一个精致的牌匾，写着“合药宗”三个大字。 然后宁舟又走回小院，双手轻轻挥动，小院飞速扩大，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广场。 在广场正前方，是一件大大的屋子，作为合药宗的主殿。 广场两侧，则是炼丹房和储物室。 宁舟和楚奕、三老的房间位于主殿之后的东侧院中。 西侧院是为新弟子准备的，宁舟预留了十间空房间。 布置完成后，刚才还是农家风格的广寒宫已经焕然一新，隐隐有了一个小宗门的模样。 她摩挲着下巴，总觉得似乎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 对了——厨房！ 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地方！ 宁舟恍然，手指一挥，在主殿旁边又造了一座通风采光都上佳的厨房。 这下她终于满意了。 楚奕打着哈欠走出房门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困惑地左右看看，向着主殿的方向走了片刻，看见正埋头在广场上布设测灵阵的宁舟。 “这是怎么回事？” 宁舟抬头，难得见到一向沉稳的楚奕面色茫然。 她笑起来：“师兄，你不会以为玉声仙子留下的，真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农舍吧？” 说完这句，宁舟调皮地转了一圈，带着得意，“我的布置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宗门的感觉了？” 楚奕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很捧场地点头：“有，十分有，特别有。” 他满脸赞赏，“师妹，你可真厉害！” 宁舟心满意足，嘿嘿笑了两声，斗志昂扬地转身去准备测灵阵了。 - 测灵阵准备好后，宁舟跑去门口等着，果然见几名村民带着孩子陆陆续续往山上爬。 她在门口招招手，示意村民们往这边来。 村民们这么多年来也经常往山上来，但是不知为何，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片的农舍，更不清楚里面住着什么人。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们一般。 昨日听了楚奕的宣传，听说这山上开了一个仙门，需要招收弟子，村民们起初都不太相信。 镜湖边可谓是穷山恶水，怎么会有幸得到仙师的青睐？ 有几个胆大的村民思来想去，心想万一真有仙师呢？ 于是他们带上了自家的孩子，一路沿着山路爬上来。 等看到合药宗大门的时候，村民们目瞪口呆，再也没有了任何怀疑。 若不是仙师能力过人，这里怎么会短短几天内就变出一个如此气派的地方来？ 原来的怀疑变成了畏惧和渴望，村民们小心翼翼，跟着宁舟踏入了合药宗的大门。 楚奕在广场上笑着招呼大家，安排他们有序地排队，进入测灵阵中测试灵根资质。 孩子们都有些拘谨，但看着楚奕这个和气的大哥哥模样，倒也十分听话，老老实实排做一排。 他们的父母则在旁边看着，面露紧张担忧。 第一个踏入测灵阵的，是个看起来约莫十岁的小男孩。 他脚步有些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住衣摆，小脸涨得通红。 测灵阵中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光芒。 这个小男孩没有任何灵根，注定无法修行。 他刚才已经听楚奕解释过测灵阵的作用，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灵根后，沮丧地低下头。 楚奕笑着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 他递给小男孩一个小布袋子，“这里面有一些灵石和几颗灵丹，灵丹吃了能够强身健体，你带回去吧。” 小男孩呆呆地接过袋子，一时间不敢动作，求助地看向一旁自己的父母。 他的父母则反应过来，感激涕零地差点跪下，幸好宁舟及时出手扶住了二人。 她脸上也带着温柔笑意：“小镜村就在山脚，我们合药宗在山上，这是我们的缘分，大哥大嫂不必多谢。” 等到小男孩和他的父母千恩万谢地离去，这个消息如同长了脚一般飞快传遍了整个小镜村—— 山上真的有个仙门！ 去测试资质，不管能不能成，都有灵丹灵石领！ 于是，只要家里有适龄孩子的村民，都纷纷登上了山，想要来碰个运气。 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参加到测试灵根的队伍之中，宁舟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付出去的灵石丹药，对于他们目前丰富的库藏来说，尚且不值一提。 - 天色已暮，楚奕送走最后一拨村民，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 忙碌了一天之后，最终有三个孩子被测出有灵根，成功留在合药宗之中。 他们都是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其中两个男孩分别叫大毛和小天，另外一个女孩名叫冰冰。 他们父母没想到自家的孩子竟然真的有修仙的资质，又惊又喜，毫不犹豫就将孩子留了下来，离开的时候还对楚奕两人千恩万谢的。 此刻三个孩子正怯生生站在院中，手指紧紧拽住衣角，不安地四下打量着。 宁舟走过去，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合药宗里就我们几个人，你们跟我来，我们行一个简单的拜师礼就好。” 说完后，她抬头叫楚奕，把他一同叫到了三个孩子面前。 “我叫宁舟，是你们的小师父。这是楚奕，他是我的师兄，也是你们的大师父。” 宁舟拍着楚奕的肩膀，对着三个孩子介绍。 大毛胆子最大，先开口叫了一声：“大师父，小师父。” 小天和冰冰也跟着喊了一声。 宁舟笑着点头：“哎，好孩子们。” 一个简单的拜师礼就这么结束了，懒人宁舟连茶都没有准备一碗。 看着三个青涩的小豆丁，她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在长生宗当大师姐的日子。每年宗内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宁舟都会去见一见新入门的弟子，威风凛凛地训话。 那些长生宗的新弟子，大多数也都是懵懵懂懂的孩童，眼中有恐惧和不安，但也有着涌动的期望和希冀，就像如今面前这三个小豆丁一样。 看着他们天真稚气的脸，宁舟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她突然觉得，楚奕的这个建立宗门的打算似乎还不错。 如今她穿越回五千年前，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经遥不可及。 但慢慢的，她在这个时代里，也开始有了熟悉和牵挂的人。 宁舟想到此处，含笑抬眼，目光和楚奕撞个正着。 他神色温柔，正在看她。 第29章 结丹雷劫 金丹期，久违了。 她的心不争气地狠狠漏跳了两拍。 宁舟像是受了惊一般, 飞快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楚奕。 没想到楚奕却往她这里走了几步，宁舟很快嗅到了独属于他的如同青松一般凌冽的气息。 他笑道：“师妹，如今我们已经收了三个弟子, 需要教授他们引气入体, 还请师妹帮我一帮。” 她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内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 但宁舟还是爽快地点点头：“既然需要教导弟子, 我便暂时不再闭关了。从明天开始，你上午教他们法决, 我下午带他们打坐。” 她终于屈服了，再也不闹着要去闭关到金丹。 反正——只是教导几个弟子，应该不会影响到她修行的进度。 更何况有楚奕精心准备的各色美食, 她的修行速度比打坐时候还增长得快。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刻苦打坐和楚奕精心的“喂养”下，宁舟的修为达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 楚奕自身也达到筑基后期大圆满。 两人开始准备冲击金丹期。 冲击金丹期需要经受三道雷劫，还有随之而来的心魔劫。比筑基要困难许多。 虽然他们前世都已经成功结丹，但还是不敢大意。 连大毛三人都感觉到，自家的两个师父最近比较焦躁。 而且他们似乎还有什么分歧，经常聚在一起低声争执。 可是等他们开口询问，宁舟和楚奕都笑着否认。 今天一大早起来, 大毛刚走出房门，就听见宁舟和楚奕又在正殿的墙角处争吵。 他这次留了一个心眼，立刻放轻了脚步, 悄无声息地向着墙角摸过去, 打算好好听一听两位师父究竟在争吵什么。 宁舟的声音沿着风声传过来, 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你就听我的，这次你先！” 楚奕却不领情，断然拒绝：“不, 你先。” 宁舟咬牙切齿：“楚奕！我不能每次都靠你帮！” 楚奕毫不退步：“上次你只是筑基，那劫雷就已经这么可怕，这次金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异象，你必须在我之前先渡劫。” “你不可能每次都帮我挡的，楚奕！之前筑基期你帮我挡那一道劫雷，害得你修为大损，到现在才勉强筑基大圆满。若是这次你再来帮我挡，只怕劫雷会毫不留情劈死你我二人！” 楚奕的声音小了一些：“这次我不会替你挡了。但是，你总得让我在旁边看着，我才放心。” “你先结丹，再来替我护法，这不也可以吗？” “宁舟，你我都清楚，我们俩修为如此接近，只怕其中一个渡劫之后，另外一个就要紧跟着渡劫。”楚奕轻轻笑起来，“你莫非不相信我的气运了？我在后面，绝对比你在后面要安全。” 宁舟沉默片刻，似乎被楚奕说服，但又有些不甘：“可是我……” 她还想说什么，楚奕却打断了她，语气温柔却坚定：“宁舟，不要觉得亏欠我。我们既然一同回来，如今又是师兄妹，早就该同舟共济，荣辱与共。何须把你我算得那么清楚？” 大毛在旁边懵懂听着，只觉得似懂非懂，但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不像是吵架？ 难怪陈叔他们都说让他们三个小毛头别多管闲事。 果然——这是小孩子不懂的！ 他摇摇头。 确定两个师父不是在吵架之后，他放下心来，当即不再偷听，悄悄沿着来路溜了。 - 楚奕最终说服了宁舟。 她同意先渡雷劫。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宁舟和楚奕站在合药宗的广场之上，陈叔和刘叔在两边护法。 老江则带着三个小毛头站在远处，免得他们被劫雷影响到。 宁舟低头点着乾坤袋中的物件，一再确认都已经准备妥当。 楚奕好整以暇地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她。 清点完毕后，她抬起头看他：“说好了，不准帮我挡。” 就算这一次渡劫的劫雷再厉害，楚奕都绝对不能帮她挡了。 迎着她的目光，楚奕点点头，爽快应下。 宁舟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五雷引劫符，催动符纸。 符纸很快化作飞灰。 平静的广场上突然起了风，吹起了宁舟的裙角。 她面色坦然，抬头看天，只见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已经聚集起了许多的阴云。 雷劫，将至。 宁舟心绪宁静，盘腿坐下，阖眼进入内观入定的状态之中，安心等着雷劫的降临。 她闭着眼，自然没有看到，楚奕虽然面色平静，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天上的劫云，没有错过劫云的任何一丝动静。 很快，劫云就已经聚集完毕，不时有金色电光在其中闪烁。 他脚尖微动，身形紧绷，显然是做好了扑出去的准备。 幸好，劫雷出现的时候，没有了宁舟上一次渡劫那样恐怖的景象。 看着正常的劫雷降下，楚奕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严肃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来。 这样的劫雷，对于宁舟来说，小意思。 三道劫雷虽然一道比一道厉害，但宁舟全部都咬牙硬生生承受住了，连法宝和丹药都没有用。 至于心魔劫——她道心坚定，根本就不惧怕心魔劫。 等到丹田中圆滚滚金灿灿的金丹渐渐成型之时，宁舟这才又惊又喜地睁开眼。 不愧是黄金时代！ 她从苏醒到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成功从一个未修行的人踏入了金丹境！ 宁舟眼中流光璀璨，往广场上打量一圈，见楚奕和陈叔刘叔都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笑着点头回应。 天上的劫云果然没有散去，想来应该是楚奕的天劫也快到了。 宁舟一边运转着体内灵气，巩固修为，一边关注着楚奕的渡劫进展。 她以为，像她这样轻轻松松渡劫，应该已经是世所罕见了。 没想到还有楚奕这样的！ 天劫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不痛不痒，几道劫雷就像是意思意思一样，连他的头发丝都没有烧焦一根。 至于心魔劫——雷劫完后，劫云立刻就全部消散得无影无踪，好像根本就忘了还有心魔劫这回事。 她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刚刚涌起的自豪也被冲淡了许多。 真是……就不能跟气运之子比！ 最气人的是，楚奕渡完劫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神清气爽地站起身，还想过来扶宁舟一把。 宁舟被雷火劈得周身疼痛无力，却不肯看楚奕的手，自己咬着牙爬了起来。 她本来还有些生气，可迎着楚奕无辜的目光，宁舟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忍不住笑了起来。 广场之上，阴云已经散去，阳光重新露出笑颜。 照耀着相视而笑的宁舟和楚奕。 “恭喜。”宁舟对着楚奕拱拱手。 楚奕也回了一个礼：“同喜。” 金丹期，久违了。 大毛，小天和冰冰三个孩子已经看呆了。 小天结结巴巴问老江：“江叔，渡劫这，这么简单的吗？” 他明明听说，渡劫对于修士来说是十分可怕的，九死一生的事情！因此知道两个师父要渡劫的时候，他连着好几晚都偷偷躲在被子里面哭，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两位师父了。 可刚才他看下来，总感觉渡雷劫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特别是大师父——他的雷劫也太随便了吧！ 老江尴尬地咳了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呃……这个……” 大毛目光坚定：“一定是因为两位师父天纵奇才，龙章凤姿，对于他们来说，渡劫根本就不在话下！”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了抢渡劫的先后顺序，两个师父还偷偷吵了好几天。 反正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已经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两个师父都是最棒的！ 小天和冰冰听了他斩钉截铁的话，都赞同地点点头。 老江嘴张了张，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他只得默认地点点头，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教育他们：“你们要努力修行，争取有朝一日能够超越你们的两个师父。” “嗯，我们会努力的！” 三个小豆丁用力点头，脸上踌躇满志，带着对未来的向往。 他们的师父那么厉害，他们也必须要好好努力才行呢！ - 渡劫完毕后，楚奕和宁舟都在打坐巩固修为。 不想竟然有人在外敲响了合药宗的大门。 陈叔嘟囔着：“合药宗竟然有访客？”慢慢走过去开门。 进门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婶，看起来有点眼熟。 陈叔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合药宗三小毛头之一冰冰的娘亲。 三个小毛头拜入合药宗已经一个多月，楚奕和宁舟对他们十分宽厚，允许他们偶尔回家探望父母，加上他们父母对楚奕二人十分恭敬，不敢轻而易举上门打扰。 这还是在收徒之后，陈叔第一次见有人上门。 冰冰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仙师！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陈叔愣了愣，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知道她必然遇到了什么要紧事，这才会找上门来。 他侧开身子，将冰冰娘亲请进了门。 三个小毛头已经注意到这边，冰冰先站了出来，惊讶道：“娘？你怎么来了？” 第30章 村民求助 “下山打个架，你在家好好守…… 冰冰娘亲四处打量, 见楚奕和宁舟正在广场正中打坐，急忙走过去，扑通一声就在两人面前跪下了，放声嚎啕道：“两位仙师！村里突然来了一伙歹人, 他们看见了仙师之前赠给我们的仙丹, 竟然毫直接动手强抢！村民们寡不敌众, 好几个身上都挂了彩！” 三个小毛头听了她的哭诉之后, 脸色齐齐一变，快步走上前围住冰冰娘。 冰冰抢先问道：“娘有没有受伤？爹呢？” 冰冰娘哭声小了些, 抽泣着回答道：“你，你爹还好，我也没受伤。就是大毛他娘崴到了脚。” 大毛听了之后大惊失色, 转头就想往外跑。 小天一把拉住大毛，低声道：“还没请示师父，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听他劝说后，大毛冷静了一些，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回头看向宁舟和楚奕。 他虽然有些焦躁，却也不敢上前贸然打断二人打坐。 两位师父刚刚渡劫完毕, 正在调理内息巩固修为，怎么就突然闹出这种事来！ 一时间，合药宗院中安静了下来, 只有冰冰娘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 宁舟最先觉察到哭声, 缓缓睁开眼。 见她睁眼, 冰冰和大毛立刻围了过去，低声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向冰冰娘, 声音轻柔：“大娘，麻烦你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一遍，那些人一共有多少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知道你们手上有我们给的丹药？” 冰冰娘的哭声顿了顿，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绢，一边擦眼泪，一边低声说：“回禀仙师，我……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看起来有好几十个，都凶得很，看起来不好对付。他们……不小心看见了我们手里的仙丹，当下便起了歹心，二话不说就动手强抢！” 说到这里，她又呜呜哭起来，想要冲宁舟磕头，“宁仙师，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毛和小天二人面露不忿，握紧拳头，低声道：“太欺负人了！” 宁舟手指轻点，一股柔和的力量扶住了冰冰娘，让冰冰娘磕不下去。 她嘴角笑容柔和，仔细问道：“真是不小心看到的吗？这丹药虽算不上贵重，但也不该随便被外人发现吧？” 冰冰娘的声音又小了些，低声回答道：“……这我就不知了，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闹起来了……” 宁舟眼波流转，见一旁的三个小毛头都已经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下山替自己父母讨个公道。 她施施然站起身来，道：“好，你们随我下山一趟，去会会这些人。” 刚准备迈步时，楚奕也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他看见跪在一旁的冰冰娘，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宁舟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道：“下山打个架，你在家好好守着。” 好不容易晋升金丹，她如今迫不及待想证实自己的实力到底进步了多少。 并不想带上楚奕。 带上他，打架没难度，没意思。 所以她只带着三个小毛头，头也不回地离开合药宗。 只留下楚奕一脸莫名，还未反应过来。 - 小镜村地处偏僻，镜湖中妖兽横行，在这里生活的村民们都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民风也十分彪悍。 宁舟带着三个小毛头和冰冰娘下山的时候，正好看见村民们黑压压围成一片，高声吵闹着。 冰冰娘得意洋洋高喊了一声：“仙师来了！” 村民们回头，看见宁舟几人，纷纷露出喜色来。 他们殷勤地让开一条路，露出了被围在中间的二十多个人。 冰冰娘没有说错，这二十多个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面色十分端肃。 大汉们隐隐以一个黑衣男子为首，其余人拱卫在他四周。 黑衣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眼神中似乎有深如海的沧桑。见宁舟款款走来，他抬头看她，面上没有表情。 冰冰娘走在宁舟前面，甚是得意，叉着腰对着黑衣男子道：“看见了没？这就是我们合药宗的仙师！你若是识相，赶紧把仙丹还给我们！若是惹怒了仙师，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们听了她的话，纷纷面露厉色，谨慎地盯着宁舟。 三个小毛头立刻围上来，拿出了各自熟悉的法宝，警惕地看向这群大汉。 他们三人都只是炼气初期，只能说体能比普通人好上些许，还不能熟练地运用法术。 但在这种时候，他们自然不会退缩，要为自家的小师父撑场。 宁舟笑着低头看了看三个勇敢的小毛头，眼中流露赞许之意。 她对着为首的黑衣男子拱手行礼，淡淡道：“道友何苦为难一群凡人？” 见到这群大汉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这些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只是修为都比较低微，大都停留在筑基前期中期。 只有为首的男子修为较高，应该是金丹中期。 他们被一群凡人村民围着，却没有出手对付这些凡人，看来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因此宁舟对他们态度也还算得上客气。 黑衣男子抬手回礼：“在下龙宇，见过道友。”他看了看周围的村民，神色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我们按照这些村民给的价格，收购他们手中的丹药。可谈好价格之后，他们突然又反悔，临时加价，我们不愿意，于是便僵持起来。” 刚才还满脸愤怒的大毛三人听了他的话，立刻都带上了惊疑不定。 气焰嚣张的冰冰娘突然有些心虚，脚步悄悄往旁边移。 四周的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搞清楚情况。 刚刚冰冰娘信誓旦旦说要去请仙师来惩戒这帮不知好歹的人，可仙师和这些人怎么和和气气地聊上了？ 好像跟预想得有点不一样啊？ 宁舟笑着看向试图悄悄溜走的冰冰娘：“大娘，他说的是真的吗？” 冰冰娘僵住，有些尴尬道：“仙师，这，这买卖做不成，也不能强买强卖啊！”她手指向黑衣男子，愤愤道，“他们抢走了丹药可是事实！” 冰冰听不下去了，跺着脚道：“娘！丹药是大师父和小师父特意给你们强身健体用的，你们为什么要卖啊！” 冰冰娘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骂完冰冰，她又转头看向宁舟，面上全是讨好的笑意：“仙师，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就看在您这几个乖徒儿的份上，您也要替我们出这口气啊！” “娘！”冰冰正想继续说什么，宁舟抬手制止了她。 宁舟看向冰冰娘，又看看周围的村民，好整以暇地抱起双手：“好啊，我帮你们。” 冰冰娘脸色一喜。 宁舟向着她伸出手：“酬劳呢？” 冰冰娘刚涌起的笑容僵住了。 她似乎没听懂，期期艾艾问：“什，什么酬劳？” 宁舟笑眯眯地：“这个属于生意来往的纠纷，既然你们想请我出马，自然要给我足够的酬劳。” “仙师，这，这可是您给我们的丹药啊！”冰冰娘呆滞地看着她。 她刚才自告奋勇去请宁舟出山，心想着宁舟不过只是十几岁的少女，肯定没见过什么世面。只需她三言两语一激，必然会毫不犹豫为他们出头。 可是宁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亏她刚才在合药宗里又是哭号又是磕头的，都白费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明白了宁舟的意思。 她显然是不打算趟这一趟浑水。 一旁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这算什么仙师！小天，我们回去，不学了！” 说话的是小天的娘亲。 她一脸愤愤，死死盯着宁舟，毫不犹豫出口威胁。 小天脸色十分难看，和冰冰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有些羞耻。 爹娘他们——怎么这样！ 宁舟听见小天娘亲的话，丝毫不见着急，点头道：“要带回去可以，把我给的灵石和仙丹还回来，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 小天娘亲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手的灵石，想让她再还回来，绝不可能！ 黑衣男子龙宇一行人被围在村民中间，谁知宁舟根本就无意和他们争执，反而跟村民们讨价还价了起来。 壮汉们不由得放下了警惕之心，默默看起好戏来。 谁知宁舟把村民们说得偃旗息鼓之后，又看向了龙宇：“丹药既然给了他们，便随他们处置，要吃要卖随他们。不过，你们既然价格上谈不拢，龙道友还是将丹药还给我吧？” 刚才她还说除非村民们给酬劳她才出头，怎么这会又开始帮起村民来了？ 龙宇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滞了片刻。 宁舟见他不回答，立刻变了脸，蓦然变出一把剑来，横眉冷对：“道友这是不愿意还吗？那我们不如比划比划？若是道友输了，就把丹药还给我。” 龙宇：……？？？ 宁舟的脸变得太快，他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 她也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机会，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毫不犹豫袭上前来：“道友，请接招！” 旁边的大汉见自家老大还有些呆滞，掏出武器来想要迎上去。 龙宇按住了他们，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他手指轻点，变出一把长.枪来，迎上了宁舟的剑。 第31章 极品丹药 “这……这真的是仙丹啊！多…… 龙宇的枪与宁舟的剑交击在一起, 迸发出火星。 剑是短兵，枪是长兵，按理来说，比招式的话, 宁舟有些吃亏。 但她却浑然不惧, 反而双眼亮了亮。 自从拿到这把灵剑之后, 她每日都会练习长生宗的海上潮生剑法, 却苦于没有对手来提升自己的剑道领悟。 楚奕那厮懒得很，对剑法也不太精通, 经常都被她吊着打，实在没意思。 刚与龙宇交上手，感受到从长.枪上传来的稳稳力道, 她便知道对方也是个精于对抗之道的人。 不是花架子，而是真刀真枪和别人比划得来的经验。 宁舟心中满意，手上不停，飞快使出了海上潮生剑法的起手式。 剑光化作闪电，飞快向龙宇的面门袭去。 龙宇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手中枪飞快翻滚旋转，将电光挡在自己身前。 待剑式力竭之后, 他手中长.枪往前突刺，直击宁舟的肩膀。 宁舟反应迅速，向旁边轻轻跳开, 便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她手腕下沉, 又去偷袭龙宇的后脑。 两人便这样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 但他们克制着自身的力量, 多是通过招式比拼，并没有使出灵力来。 若是使出全力，剑身枪尖横扫之处, 只怕会将一切夷平。 壮汉们看出这个女修士只是想和龙宇比划比划，默契地让开来，留出了中间的一大片空地。 他们围做一圈，身上灵光闪烁，像是围成一个护卫阵法，不让两人争斗的威力波及到四周。 村民们也很自觉地退到远处，伸长脖子看着两人的争斗。对他们来说，两人的速度快到无法看清楚，光是看着就已经心生畏惧。 小天的娘亲和冰冰娘亲对视一眼，均放下心中的轻视，升起了恐慌：原来这小姑娘真的这么厉害！竟然能跟这个黑衣男子有来有回打这么久！ 她们刚才那样，的确是冒犯了！ 其他村民也颇有同感，随着场上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们脸上的敬畏之色也越来越重。 宁舟与龙宇交战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虽然略占优势，但龙宇也并没有吃亏太多。 她很久没有这样势均力敌地打一场了。 当然，这仅仅是剑招而已。 若是再加上其他的，龙宇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她打得心满意足，寻个机会向后轻跳，收起手中剑，笑道：“道友的功夫不错。” 龙宇收起长.枪，对着她拱拱手，语气客气了许多：“仙子客气了，我不如仙子。” 当着自己手下的面，他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面子，而是坦然承认自己不如宁舟。 他从怀中拿出从村民那里扣下的丹药瓶，双手递给她，“技不如人，我认输。” 宁舟接过丹药瓶，打开看了看，见里面有几十颗丹药。 她的面色冷了下来。 当时给村民们丹药的时候，每一家她都只给了两三颗。看如今瓶中的数量，只怕绝大多数村民都没有服用丹药，而是凑到了一起，想要把这些丹药卖个好价钱。 这不过是很容易炼制的养神丹，对于修士来说有回复内伤的功效，对于普通人来说则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这是她和楚奕的心意，这些村民却似乎根本不领情。 宁舟轻笑一声，回头看村民们，扬声问道：“这些丹药你们都不想要，都要卖掉？”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一时间四周落针可闻。 一旁的大毛三人早已经满脸羞愤。 过了片刻后，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我……我的还留着，只是我舍不得吃。” 众人沿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是大毛的娘亲。 她坐在一旁，脚踝有点肿，是刚才跟龙宇一行人争执的时候，不慎被人群波及到，摔到地上崴了脚。 此时她脸上涨红，微微颤抖着的手中捧着两颗丹药，正是当时宁舟给他们的养神丹。 村民们打算将丹药收集起来卖掉的时候，她和大毛爹犹豫了许久，但还是决定不卖，留在自己手中。 这毕竟是仙师赠的，卖掉好像有些不好。 可是其他村民们却不听她劝说，一意孤行要把丹药卖掉换灵石。 按他们的话说“不过就是强身健体的药，哪有灵石好？” 宁舟看了看她手中的丹药，嘴角微微弯起来，点头道：“大娘，你不用舍不得吃，正好你崴了脚，便把药吃了吧。” 大毛娘呆了呆，这丹药还能治崴脚？ 她看宁舟一脸笃定，于是点点头，老老实实仰头将丹药服了下去。 同时，她还把自己手中另外一颗丹药递给大毛的爹，让他也尽快服下。 丹药入口便化，大毛娘立刻觉得一阵温和充沛的气息在体内回荡开来。气息所到之处，痛处不适似乎都消失无踪。 刚才一直隐隐作痛的脚踝立刻就不痛了。 她又惊又喜地站起身，发现自己因为常年种地而酸痛不已的腰也没有了丝毫痛感。 手臂也重新变得有力，再也没有那种虚软乏力的感觉。 她此刻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跟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这……这真的是仙丹啊！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她眼中带上泪光，拉着同样一脸惊讶的大毛爹，冲着宁舟就要下跪。 村民们见两人的反应，立刻知道了这丹药的效果有多么好。 比他们原本想象得还要好。 他们拿到丹药后，特意请略微懂行的人看过，当时那人说这只是修士里最常见的养神丹，普通人吃了只是会增强体质，用处不大，因此他们才打算卖给修士换取灵石。 可看大毛一家人的反应，只怕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养神丹啊！ 他们的眼神立刻灼热起来，心中蠢蠢欲动。 宁舟手指一点，阻止了两人下跪的动作。 她回头问龙宇：“村民们出价多少？” 一瓶普通的养神丹，在修士的坊市里，最多能卖两百下品灵石。 龙宇回答道：“一开始出价五百下品灵石，我同意之后，他们又涨价到一千下品灵石。” 好家伙，直接翻了个倍？ 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 宁舟皱起眉来，又回头看向村民们。 村民们自知理亏，垂下头去躲避她的目光。 只有胆大的冰冰娘还敢说话，对着宁舟赔笑道：“仙师，我们不卖了！不卖了！” 开玩笑，效果这么好的丹药，一千灵石都亏了！ 她虽然畏惧宁舟，但一双眼却火热地盯着宁舟手中的白瓷瓶，仿佛在看一块极品灵石。 宁舟嘴唇抿起，又问龙宇：“你方才打开瓶子看过吗？” 龙宇摇摇头：“还未来得及。” 他神色坦然。 在决定购买的时候，他的确以为这只是一瓶普通的养神丹。不过刚才看着，他便知道这瓶丹药只怕是价值不菲。 不是极品，就是上品的养神丹，才能有这样的功效。 起码能卖五千下品灵石，还不一定买得到！ 把情况都问清楚之后，宁舟沉吟片刻，低头从乾坤袋中翻找出一千灵石来。 她走到村民身边，将灵石递给了冰冰娘。 “一千灵石是吧，我买了。”说完这句，见冰冰娘满脸愣愣，宁舟又补充了一句，“不会还要涨价吧？” 冰冰娘嘴张了又张，到底不敢再说话。 她不是想涨价，是根本不想卖啊！ 可面对着宁舟隐隐含着威胁的目光，她可不敢说出口。 于是她只得咬着牙接过灵石，挤出一个硬生生的笑容来：“不会，不会。” “不会就好。”宁舟笑了笑。 她收起了养神丹的瓷瓶，迎着村民们茫然无措的目光，十分淡定地点头，“既然大娘的问题已经解决，那我就先走了。大毛，小天，冰冰，我们走。” 三个小毛头此时已经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 在旁边默不作声围观了全程，他们已经明白了一切。 自家的爹娘和村民们，手里握着小师父给的好宝贝却不自知，还贪心到想要拿去卖钱！ 小天和冰冰气得眼眶都泛红。 只有大毛还维持着镇定，欣慰地看着自家的爹娘，觉得他们很懂事。 此刻听见宁舟发话，他们毫不犹豫，跟在宁舟身后，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村民们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出手阻拦，只得目送着宁舟和三个小毛头离开。 小天娘转头怒视冰冰娘：“都怪你！是你非要说丹药不如灵石值钱！我不管，你还我的仙丹来！” 冰冰娘不是肯吃亏的，立刻回骂回去：“之前说卖的时候，你最积极，刚才要涨价的也是你！你还好意思说！” 小天娘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扑上去，和冰冰娘厮打到一起。 场面顿时一团混乱。 有些人忙着拉架，有些人趁机捣乱。 没有村民注意到，龙宇带领的那一群壮汉已经悄然离开。 - 施施然走在山道上的宁舟，迎面遇到了龙宇一行人。 他们拦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显然是刻意为之，想要与她说话。 龙宇站在最前面，一双眼恳切地看着她：“那瓶养神丹……仙子愿意卖吗？” 他竟然没有死心，又跑到这里来拦她。 宁舟似乎早已预料到，淡淡一笑，嘴里的问题却让龙宇变了脸色：“敢问龙修士何门何派？” 第32章 两个要求 “仇人坏吗？强吗？”…… 龙宇退后一步, 面色变幻片刻，最终变成淡淡的无奈：“仙子有一双慧眼。” 他苦笑着回答，“不瞒仙子，我们一行人无门无派, 乃是散修。” 楚奕曾经告诉过宁舟, 这个时代, 不允许散修的存在。 散修不得进入修真城镇, 不得进入秘境，不得参加拍卖会, 几乎可以说修行极为困难，难以获取任何修行资源。 刚才龙宇一行人愿意以高出市价一倍多的价格购买养神丹，便已经让宁舟看出了端倪。 若不是无法进入修真城镇的散修, 谁会愿意和这些凡人村民做生意？ 在这个时代，还在做散修的人，不是曾经犯错被门派所不容，便是身负秘密，不得不孤独处世。 她抱起双手，打量着龙宇及他身后那群大汉。 大汉们都只是筑基修为，面上却似乎已经饱经风霜。想来过得很不容易。 但与龙宇打交道的过程中, 宁舟却十分喜欢他诚恳坦然的心性。 于是她冷静道：“你们加入我们合药宗，养神丹我送给你。” 她已经料到龙宇一行人会追上来，继续求购她手中的养神丹。 正巧她也很欣赏龙宇的为人, 起了招揽之心。 如今偌大的合药宗, 只有他们几个, 的确应该再吸纳一些像龙宇这样有才有德的人。 至于收了龙宇一行人会不会得罪某些大宗门——宁舟没有考虑那么多。 长生宗大师姐行事，从不会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面对宁舟的邀请，龙宇还没开口, 他身后的大汉们都露出了激动神色，略微有些躁动。 他们作为散修，这些年来吃了很多苦头，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找一个宗门或者家族挂靠。 只是龙宇始终不愿意。 众人以龙宇为首，自然也不会干出违背他意愿的事。 因此才一直漂泊到现在。 若是这个小姑娘能够说服龙宇，那他们以后总算也有了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只是——龙宇那么固执的人，会愿意吗？ 他们虽然激动，却不敢说话，只是老老实实看着龙宇。 龙宇犹豫了许久，仿佛有些松动，缓缓开口道：“不知仙子的条件是？” 收他们这么一群很可能存在问题的散修，对任何宗门来说都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却失望地发现愿意接受他们的人，不过将他们视作傀儡或者奴隶。 于是热切的心也慢慢冷了。 这一次，面对着面前这个好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他枯槁已久的心似乎涌出一丝久违的希望。 宁舟淡淡一笑：“条件嘛，你进我宗门后，需得好好管理宗门，把日常事务经营好，把合药宗料理得井井有条。” 龙宇呆滞了，这，这算什么条件！？ 宁舟竟然这么信任他，愿意给他拥有实权的位置？ 一去就管理宗门？ 想都不敢想的好吗！ 他也跟着激动起来，双手微微颤抖。 跟在宁舟身后的大毛和小天交换了一个饱含同情的眼神，忍住了笑意。 不知道龙宇是不是误解小师父了，竟然激动成这样？ 他是不知道，合药宗里都是一群懒人！根本就不想管俗事的懒人！ 三位大叔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刘叔肯做做饭，其他两个都是油瓶倒了都懒得伸手去扶的那种。 楚奕和宁舟两位师父对他们算是尽心尽力，但他们各自要修行，平常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坐和教徒弟，其他的事都不愿意做。 天可怜见，合药宗那么大一个广场，那么多房间，都是他们三个小豆丁天天在打扫！ 小师父这是看中了龙宇的本事，想要把他收进来当个大管家啊！ 不过这事眼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豆丁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但是龙宇激动片刻后，却又沉寂了脸色。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仙子，若想要我们加入贵宗，我有两个要求。” 哦？竟然还有要求？ 宁舟挑眉，但并不觉得反感。 太轻易得到的，未必就好。有点挑战性，她喜欢。 “龙修士请说。” 龙宇抱拳行礼，声音坚定：“第一，我身负不得不报的大仇，可能会危及到宗门。若是报仇失败，我必然会自爆元神，不暴露自己的一切信息。但仙子若是收了我，就要准备好承担这一风险。” 宁舟听了之后，并没有惊讶，而是问道：“仇人坏吗？强吗？” “很坏，很强。” 宁舟点点头，毫不犹豫回答：“我答应你。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相互信任，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同报仇。” 龙宇怔忪着看向她，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十分娇弱美丽，偏偏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剑法，还有如此坦荡爽朗的心境。 她说着“帮你一同报仇”，像说“请你吃饭”一样轻松淡然。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他不知为何就是相信她。 天南界修真者之间习惯尔虞我诈，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陌生人这样坦荡相处过。 他心中一涩。 只可惜，他的第二个要求，宁舟应该不会答应。 “第二……贵宗需有一头沧澜兽。”龙宇伸手指了指远处阳光映照的镜湖，“据我得到的消息，镜湖中正好有一头幼年沧澜兽，可以尝试收服。” 沧澜兽，天南界中赫赫有名的灵兽。 它居于水中，外形像一只巨大的灵龟，有绝佳的防御力和漫长的寿命。 它性情温和，却十分不亲近人类，向来躲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大川之中。 若是有修士妄图收服它，沧澜兽会不顾一切奋起反抗，哪怕妖丹自爆，也不会让自己落入修士手中，成为灵兽。 收服一只沧澜兽，十分困难。 修为不到化神，几乎不可能办到。 因此龙宇说出口后，立刻就准备听到宁舟的回绝。 谁知道宁舟却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眯着眼，十分感兴趣地看他：“为什么要沧澜兽？” 龙宇呆了呆。 她没有立刻回绝？ 难道她真的能办到？ ……那可是化神都未必能轻松收服的灵兽啊！ 他愣愣看着宁舟，老实回答道：“……我报仇，非要用到沧澜兽不可。” 龙宇盯着宁舟，没有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宁舟听了他的回答，抬起手摩挲下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他心中涌出有些荒谬的念头：她好像真的可以收服沧澜兽！只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 这……这真的可能吗？ 沉思的宁舟没有注意到龙宇变幻不定的脸色。 她其实在想的是，如今合药宗里的确少了灵兽坐镇，难怪她有时候会觉得缺了什么。 作为一个立志要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宗门，少不得要有个护派神兽。 这种神兽，必须都是天阶血脉，资质非凡，寻常人难以收服的那种。 沧澜兽，绝对是不二的最佳选择。 它性情温顺，防御力绝佳，寿命漫长，一旦收服之后，能够庇佑一个宗门数千年。 龙宇的这个提议，倒是正合她意。 不过，她需要确认一下，龙宇需要沧澜兽，到底是需要做什么。 “龙修士是需要沧澜兽的命？还是需要沧澜兽身上的千沉香？” 龙宇有些惊异地扬眉，没想到宁舟居然知道千沉香。 他坦诚点点头：“我只需要千沉香。” 千沉香产自沧澜兽的香腺，数百年才得一颗。 由于沧澜兽数量稀少，千沉香也十分珍稀，有价无市，根本无法在外面买到。 否则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龙宇有些犹疑，补充了一句，“沧澜兽难以收服，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 “我答应你。” 宁舟轻快的声音响起，她眉眼弯弯，一双眼亮闪闪看着龙宇，“需要收服沧澜兽的话，我还需要准备一两天。你们是等我收服完沧澜兽再来我们合药宗，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啊？” 龙宇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身后的壮汉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是哭笑不得。 他们直觉觉得宁舟是在信口雌黄随口胡诌。但看见宁舟那笃定的表情，又莫名其妙觉得她似乎真的是胸有成竹。 龙宇向前走一步，靠近宁舟，一双眼炯炯盯着她，面上十分严肃：“仙子，你真的可以收服沧澜兽？” 宁舟迎着他的目光，面色不变：“我自然不会诓你。” 龙宇仔细打量她的脸，沉默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猛地点头：“我信你。” 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性豁达。 决定信任宁舟之后，他不再扭捏，大大方方道，“我们先随仙子回去合药宗认个门，然后回原来的住地收拾些东西。至于沧澜兽，仙子不必着急收服。” 成功把龙宇一行人拐到手，宁舟十分满意，笑眯眯点头：“好，你们随我来。我叫宁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便可。” 她转头带路，将龙宇一行人往合药宗中带。 大毛三人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家小师父竟然真的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忽悠住了。 反正那个叫龙宇的也没有问，等到了合药宗，他若是发现整个宗门上下只有八个人——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第33章 灵气隐藏 楚奕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 一行人沿着山路蜿蜒上行, 不远处，合药宗的宗门历历在目。 龙宇仔细看了看，有些困惑：“这个地方从外看来毫不起眼，完全想不到这里会有个宗门。” 他说得含蓄, 其实意思是说这个地方的灵气根本就不足以供养一个宗门。 想了想, 他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若是宁仙子不介意, 我其实知道几个灵气还不错，暂时还未被占领的地方——” 虽然还没有正式加入合药宗, 但责任心极强的龙宇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该为合药宗换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宁舟没有解释，淡然笑笑，带着几人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了几步, 龙宇的脸色剧烈变化。 他感应到四周的灵气突然从稀薄变得浓郁，与大宗门比都丝毫不差！ 这是——灵气隐藏？还是聚灵阵？ 他茫茫然看向自己的同伴们，却见同行的壮汉们都面色如常，似乎没有感受到灵气的突然变化。 这下他就更不解了。 难道——就他一个人感受到了吗？ 见龙宇在那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旁的宁舟轻笑，藏在袖中的手指再次点在玉声仙子留下的青玉令牌之上。 这便是广寒宫的奇妙之处。 其实，此处是一处极品灵脉汇聚之地。玉声仙子在此处布置下了一个大型的藏灵阵法, 将灵气隐藏起来，一般人无法感受到。 只有获得玉声仙子的认同，获得青玉令之后, 才能够操作藏灵阵法。 而且这个阵法设置无比精妙, 竟然可以将影响范围精确到某个具体的人身上。 刚才龙宇突然感应到四周的浓郁灵气, 正是宁舟给他开了“权限”，他才能感受到灵气。 对于合药宗来说，如今需要韬光养晦, 低调行事。因此坐拥极品灵脉的事，不能轻易泄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其实将这一点暴露给龙宇，也是有些冒险的。 但宁舟手持青玉令，随时可以操控藏灵阵法的运转。 玉声仙子的阵法又十分精妙，除非哪个化神期大能特意来仔细检查，否则轻易发现不了端倪。 若是认识什么化神期大能，龙宇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落魄，要带着手下人找凡人村民购买灵丹。 因此宁舟并没有很担心。 龙宇的反应也令她很满意——他脸色变幻片刻后，很快镇定下来，继续跟在宁舟身后，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快走到合药宗门口时，紧闭的宗门突然打开，露出楚奕含笑的脸来：“这么久才回来，打爽了吗——咦，这么多人？” 他看到跟在宁舟身后的龙宇一行人，不由得皱眉。 宁舟十分骄傲地抬头：“我与他们不打不相识，如今已经劝服他们加入合药宗。这位是龙宇，是这些人的首领。”她又指向楚奕，“这是我师兄楚奕。” 楚奕目光澄澈地看向龙宇，从宁舟三言两语里，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全貌。 见龙宇有些局促，他笑起来，对着龙宇友好地点头，“如今这个世道，散修不容易。合药宗欢迎你们。” 宁舟见楚奕毫无芥蒂地就接受了龙宇一行人，心中暖意滋生。 她喜欢这种被信任的感觉。 没有质疑，没有诘问，没有否定。 她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带回来这么多陌生人，楚奕却迅速地就认同了她。 难怪他前世在问心门那么受欢迎—— 诶？？ 宁舟心里刚刚有些感动，下一刻却见楚奕走出门来，毫不留情地将她一把拉到旁边，然后挡在她的面前，遮住她的视线。 他完全将宁舟当做透明人，自顾自地和龙宇聊了起来。 “龙道友，请进请进，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合药宗，介绍一下宗内的基本情况。” 龙宇有些受宠若惊。 楚奕已经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将他往门内带，“我们合药宗啊，目前正求贤若渴，迫切需要龙道友这样的青年才俊加入，为合药宗的建设添砖加瓦……” 絮絮叨叨介绍的同时，他还没忘记龙宇身后的这群壮汉，笑着冲他们挥手，“各位道友，来来来跟我一起来，我先带你们转一转，正好我们也互相熟悉一下！” 然后他还叫上了大毛他们，“机灵着点！你们以后都是同宗师兄弟，好好招待下他们！” 于是，在楚奕的带领下，一行人呼啦啦进了合药宗的大门。 楚奕和龙宇走在最前面，大毛他们则陪着龙宇手下的壮汉们，跟在楚奕的身后。 大家都被楚奕的讲解感染，听得十分认真。 竟然没人注意到——宁舟还站在门外。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大门口。 一阵风吹过，吹动地上的几片枯黄的树叶，宁舟突然觉得有些萧瑟。 她能感受到，楚奕刚才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把一行人都带走，唯独没有带上她。 所以，楚奕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 “你生气了？” 宁舟拉一拉楚奕的袖子，轻声问他。 自从将龙宇一行人带回来后，楚奕一直忙东忙西，先是带他们四处转了转，参观合药宗；然后又为他们安排住宿，等这二十几个人安顿下来之后，他又拉着刘叔说要准备什么“欢迎宴”，一直在厨房里忙活。 宁舟就守在厨房门口，等刘叔出去摘菜，才终于找到跟单独楚奕说话的机会。 问出口的时候，她瘪了瘪嘴，破天荒地感到一丝委屈。 若是楚奕不分青红皂白责备她倒也罢了，她只会梗着脖子跟他大吵一架，然后用武力来“说服”他。 可他却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偏偏就是没有搭理她。 就算宁舟要吵，好像也觉得自己十分理亏。 但她真的觉得有些委屈！ 迎着宁舟有些躲闪的目光，楚奕回过头看她。 见他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欠揍模样，宁舟不由得移开目光，赌气地不愿意再看他。 她盯着灶上正冒着白色热气的汤，只觉得表情都快僵硬了。 过了片刻，她才听到他的回答。 楚奕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吗？” 宁舟还未回答，楚奕又道，“我其实是担心你一时大意被别人蒙骗，所以刻意装作不搭理你的样子，试探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有没有异常。” 她愣了愣，转过头看他。 楚奕笑起来：“你的眼光不错，那个龙宇是一个不错的人，行事沉稳。至于他提的要求，也算不上过分。” 这就是在肯定她了。 宁舟心里觉得很受用，刚刚涌起的委屈不快也迅速消散。 她嘴角一弯，正想要回答，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什么要求？” 两人回过头，见是去外面摘菜的赵叔回来了。 他正好听见楚奕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好奇地出言相问。 刚才招待龙宇一行人的时候，三位前辈并没有一直在旁边跟随，因此并不清楚龙宇提出的两个要求。 回答的是宁舟：“第一，他有仇在身，会尽量保证不拖累我们，但我们不能阻止他报仇。” 赵叔眯起眼来，对龙宇更感兴趣了：“有仇？敌人很厉害？” “很坏很厉害。” 赵叔点点头：“这的确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当年我们跟在玉声身边，算得上是嫉恶如仇，曾经数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若真是有苦衷，自然也没有不让他报仇的道理。” 宁舟赞成地点点头，心里对玉声仙子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只可惜她来得太晚，无缘与玉声仙子本人相见。 不然，两人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 “第二个要求，要我们收服一只沧澜兽。” 宁舟的话音刚落，赵叔手里的白菜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顾不得心疼，惊讶地睁大眼：“你说什么？沧澜兽？” 楚奕忍住笑意，肯定地点点头。 赵叔的脸色变了变。 片刻之后，他摇摇头，俯下身去捡地上的白菜，语气凉凉道：“这种要求，除了底蕴深厚的大宗门，谁能做到？我还以为这个龙宇不像其他散修一样惹人烦，没想到也是个心里没谱的。” 捡起白菜后，赵叔见宁舟二人一副淡定的样子，生怕他们不懂，极为不放心地解释道，“你们别以为沧澜兽性情温和就好抓。它们十分不亲近人，一旦察觉到自己要被抓住，宁愿妖丹自爆也不肯降服。而且它们防御力极强，即使是幼年的沧澜兽，若是发起狂来，连化神的大能都未必能伤害得了它们！” 宁舟和楚奕淡定地点头，齐齐回答：“我们知道啊。” “知道就好，知道就别答应啊！你们两这才刚刚结丹，可别去招惹这种高阶妖兽。” 赵叔盯着二人，总觉得两人好像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年轻人呐，就是冲动！不知天高地厚！ 当年玉声带着他们才到镜湖边的时候，不过只有化神初期的修为。一次偶然听说镜湖中有沧澜兽之后，她便兴冲冲跑去想要收服一只沧澜兽。 赵叔当时和老陈在广寒宫里收拾，没有跟着去，只有老江跟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玉声就带着老江灰溜溜回来了，老江身上还受了伤。 他和老陈急忙问发生了什么，偏偏玉声不准老江说，一提起来就不高兴。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玉声，居然会在沧澜兽手里吃苦头。 后来，他们与镜湖中的沧澜兽一直都相安无事，谁也没有搭理过谁。 但沧澜兽十分难对付的印象，却已经深深烙印在赵叔脑海中。 此时见宁舟二人一脸淡定，赵叔不由得急了，大声道：“这次你们必须得听我的！” 第34章 镇派神兽 “你还记得当年天斗湖边的那…… 楚奕见他急了, 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赵叔，您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自有主意。” 他的神情十分淡定，刚才有些不安的赵叔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但赵叔还是有些不放心, 心一横就把玉声给卖了, 低声对二人说了当年玉声去收服沧澜兽结果吃瘪的事。 听完赵叔的故事之后, 宁舟惊异地扬眉：“咦, 我还以为玉声仙子无所不能，原来她也有吃亏的时候。” 楚奕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表示赞同。 赵叔心虚地咳了咳。 若是玉声知道他把她的黑历史都说给别人听, 肯定要冲他发脾气。 但是为了说服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年轻，他也是没有办法。 这下，两人总该死心了吧？ 想到此处, 赵叔又有些得意。 谁知他眼瞧着宁舟对着楚奕道：“没想到我们竟然有能够胜出玉声仙子的地方。” 楚奕笑道：“的确。” 赵叔不由得气急，大声道：“喂喂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 直到做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之后，赵叔也没能说服二人。 宁舟和楚奕好像根本不把他的恫吓当一回事。 最终说得口干舌燥的赵叔只能无奈放弃。 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桌边，看着老江与龙宇一行人推杯换盏，聊得十分开心。 “你既然愿意加入合药宗，以你如今的修为, 不应该再做弟子，应该与宁丫头和楚小子两人同辈才是。” 楚奕在一旁赞同道：“是的，龙哥若是不嫌弃, 便做我和宁舟的师弟吧？” 修真者在门派之中一般以先来后到排辈, 并不十分看重年龄。 龙宇虽然比楚奕宁舟二人大些, 但论资排辈，也只能做二人的师弟。 他显然已经考虑过此点，见楚奕提起, 沉着地点头：“楚弟和宁仙子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拜入合药宗，做你们的师弟。” “不嫌弃不嫌弃。”宁舟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对龙宇十分满意，“我们终于有个师弟了！” 一旁的大毛小天冰冰十分机灵，立刻站起来响亮亮地喊：“三师父！” 龙宇笑起来，对着三人和气地点点头：“乖。” 他看向自己身旁的弟兄们，对着楚奕道，“我的这些弟兄，修为都只是筑基，便算在大毛三人的后面，做弟子一辈吧。” 之前都是散修，他和弟兄们都是兄弟相称。 加入合药宗的话，再以兄弟相称就不太合适了。 刚才等着开饭的时候，龙宇已经跟他们都说好，他们都同意加入合药宗，做弟子一辈。 “龙大哥，你是我们的大哥，我们对你心服口服！既然你认可楚道友和宁道友，我们也愿意拜入合药宗，做弟子也无妨！” “是啊是啊，合药宗愿意收留我们，已经是好事了！总比一直在外面瞎混好！” “龙大哥对我们来说，本来就像师父一样！” 壮汉们的话让向来不动声色的龙宇都有些动容。 他既然被叫一声大哥，自然会全心全意为这帮兄弟们打算。 合药宗，经过他仔细考量，的确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 此时龙宇提议之后，楚奕和宁舟相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壮汉们见三人已经谈好，齐刷刷站起身来，先是对着楚奕和宁舟喊：“见过大师父，见过二师父！” 然后他们又转向大毛小天冰冰三人，齐声喊：“见过师兄师姐！” 楚奕笑眯眯直点头。 大毛三人受宠若惊，急忙站起身来，脸都羞红了。 只有宁舟不高兴。 ——为什么是二师父啊！ 这个排名听起来总感觉有些不太可靠是怎么回事！ 她抿了抿唇，心中念头急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我们三人不用区分得那么严格，以后你们就用姓称呼我们即可，叫我宁师父吧。” 楚奕含笑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小心思，却没有拆穿。 他跟着点点头：“师妹说的对，你们就称呼我为楚师父吧。” 壮汉们极为机灵，虽然不知道宁舟为什么要他们改称呼，但还是极为配合地改了口：“见过楚师父，见过宁师父！” 这下宁舟终于满意了，轻轻笑起来。 这一夜，他们在一起吃肉喝酒，聊了很多很多的事。 最后，楚奕和老江、龙宇三人都喝醉了，毫无形象地抱在一起放声歌唱。 若不是宁舟死命拦着，三人差点当场义结金兰。 宁舟哭笑不得，一个一个把他们赶回了房间。 本来有些冷清的合药宗，因为突然多出了二十多个人，如今纵使已经入夜，依然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热闹。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偌大的合药宗中灯火点点，不由得漾起一个满足的笑来。 合药宗，越来越像一个宗门。 也越来越像她的家了。 - 第二日，宁舟和楚奕就开始着手准备收服沧澜兽的事情。 他们起了个大早，准备一同出门去采买些物品。 至于宗内如今的二十多个弟子，自然是交给了龙宇来教授课程。 龙宇在门口叫住了二人。 “师兄，你们在这里安置下来后，是不是还未曾登记过？” 楚奕茫然摇头：“登记？登记什么？” 龙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浅笑着对二人解释道：“如今对于修真者的管理十分严格，凡是建立门派的，都需要得到天南修真联盟的批准。师兄师姐手里有合药宗的令牌，看来是已经得到批准。但是听师兄说是后来才搬迁到这里来。若是门派地址改变，也需要报给修真联盟知道。” 天南修真联盟？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想要开宗立派，还要拿个许可证不成？ 宁舟不爽地皱眉。 楚奕则淡定许多：“这我们还真不知道。” 龙宇迅速展露了操心老大哥的本质，沉吟道：“宗门迁移算不得什么大事，尤其又是迁来镜湖这种地方。这一片属于沐阳宗的辖地，我与沐阳宗的一个管事有些交情。我待会儿给他传个信，把这事说一下就行。” 说完这句，他跟宁舟二人道别，转头去忙活去了。 宁舟和楚奕交换了一个眼神。 宁舟很得意：“怎么样，我就说他人不错吧？” 楚奕赞成地点头：“太合适了，我甚至觉得我们占便宜了。” “合药宗就缺这样的人才，诚恳，踏实，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宁舟感叹着，“比起新弟子来好用许多。至于沧澜兽，嘿，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若是别的天阶灵兽，她可能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偏偏是沧澜兽。 宁舟只能说太巧了。 知道内情的楚奕又点点头：“我记得，长生宗的镇派神兽就是一只活了数千年的沧澜兽。你应该很熟悉沧澜兽吧？” “熟悉，当然熟悉了。” 宁舟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来，“凭我对沧澜兽的了解，再加上对灵兽亲和力满分的你，收服个沧澜兽应该不在话下。” 提到楚奕的灵兽亲和力，她又想起了曾经的旧事。 一边朝着山下走，她一边悠悠地跟楚奕翻旧账：“你还记得当年天斗湖边的那只幻影兽吗？” 楚奕走在她前面，听了她的问题后，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记得啊。” 在他和宁舟穿越的三个月前，宁舟在天斗湖边遇到一只幻影兽，一心想要将它驯服。 谁知她跟幻影兽斗了几天，都没能让它低头认输。 幻影兽性格孤高冷傲，无法轻易驯服倒也正常，宁舟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谁知道楚奕出来横插一脚。 他刚微笑着出现，幻影兽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认了主！ 宁舟当场就气得不行了。 她那会已经跟楚奕打过很多次交道，早就明白了气运之子的可怕。但是她还是想不通，明明都刻意绕着楚奕走了，为什么总是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跟他偶遇。 当时楚奕看了看抱着他大腿不肯撒手的幻影兽，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宁舟，无辜地摊手：“我的灵兽已经够多了，不然你还是跟着宁仙子吧？她会对你很好的。” 他这话是对着幻影兽说的。 幻影兽死命摇头，一脸不情愿。 宁舟冷哼一声，懒得再跟楚奕废话，直接御剑离开了。 简而言之，那是一场非常不愉快的偶遇。 见宁舟又提到往事，楚奕小心翼翼回头看一眼她的脸色，见她面上带着笑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道：“其实，我当时是真的打算把幻影兽给你。” 宁舟语气轻快：“我才不用你给呢。后面过了几天，我师弟正好收服了一只幻影兽，偏偏又不想养，求到了我这里，我就毫不客气笑纳了。” 她洋洋得意地抬头。 没有楚奕那样的气运之子光环，幻影兽这件事，算是她罕有的心想事成，没有花费太多功夫。 因此宁舟忍不住想对着楚奕炫耀。 楚奕见她嘚瑟的样子，笑着咳了咳：“你说的师弟，是不是刘旭？” “是啊。嗯？”宁舟停住脚步，盯着前方的楚奕，“为什么你会知道？” 长生宗那么多弟子，楚奕怎么会随口一猜就猜准？ 她心念电转，升起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来。 第35章 沐阳来客 长生宗的大师姐宁舟，可能在…… 难道——师弟赠给她的幻影兽, 是楚奕当初收服的那只？！ 以宁舟现在对楚奕的了解，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问心门与长生宗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楚奕为人向来左右逢源，能请动长生宗门下弟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怪——收下幻影兽的时候, 她在高兴的同时, 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怪异…… 只是, 当时的宁舟, 把这一切当成了一场巧合。 却不知，这可能是某个人精心为她准备的。 此时此刻, 她站在山道之上，看着不远处含笑回头的楚奕，心中闪过许多模糊奇怪的念头。 他会承认吗？还是会咬死不认？ 她该生气吗？还是该说一声谢谢？ “我直接给你, 你必然不会收。”楚奕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承认了。 宁舟往前走了一步，沉默片刻，才又问道：“……为什么没告诉我？” 前世她不待见他，他不说情有可原。 如今她和他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竟然一次都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事情。 若不是她回想起来，拿到楚奕面前炫耀，他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为什么要说？”楚奕淡淡回答,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听你谢谢我。师妹当时正好想要幻影兽，我又恰好有这个能力罢了。” 他负着双手, 长身玉立, 轻柔的微风吹动他的衣袍, 吹拂他的长发。 宁舟的心里动了动。 她微微张口，本来想问“那是为了什么”。 但问题哽在喉中，难以出口。 长生宗的大师姐宁舟, 可能在某些事情上不怎么开窍，但绝不是个傻子。 楚奕做这些，为了什么，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在妖丹自爆的时候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 为什么毫不犹豫替她挡劫雷？ 为什么……明明她那么讨厌他，他却还是对她这样好…… 她垂下眼去，收回了无法问出口的问题。 也许不是问不出口，而是害怕听到答案。 害怕……给不了他期待的回应。 “还有不少东西要准备，我们赶紧走吧。” 宁舟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像逃避一样急匆匆走在前面。 楚奕笑了笑，体贴地没有再说什么。 他抬脚，慢慢跟在她身后，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宁舟只需一回头，便能撞进他温柔包容的目光里。 可她却不敢回头去看，只是一门心思往前逃离。 - 两人走了片刻之后，又来到了山脚的小镜村。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村民们见到他们都心怀敬畏，态度十分客气。 宁舟把刚才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甩到脑后，细心地挑选起了需要使用的东西。 楚奕也好像没事人一样，在一旁和她一同挑选。 两人动作极快，不过一会的时间，便已经准备得八九不离十。 正在检查的时候，宁舟突然觉得神识一动。 她从随身的乾坤袋里取出一枚令牌，令牌微微发亮。 这是用于传讯的令牌，另外一枚在龙宇手里。 令牌发亮，代表龙宇有急事找他们。 宁舟和楚奕交换一个眼神。 以龙宇的沉稳性格，若不是真遇到着急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找他们的。 于是两人一改之前的闲适，将之前琼海仙门赠给他们的灵剑拿了出来，毫不犹豫使出御剑诀，化作一道清光消失在半空之中。 晋升到金丹期之后，两人其实已经可以御剑行走。之前是为了顺便出门转转，才选择了一路走下山。 几息后，两人御剑赶回合药宗。 刚一落地，便见宗门外站着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的长须老者看起来修为深厚，应该是元婴级别。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子也都是金丹期。 看起来绝非泛泛之辈。 龙宇带着大毛三人站在门口，嘴角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有着警惕。 见到宁舟二人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老者恭敬地拱手：“于长老，这便是合药宗之前仅存的两名徒弟了。” 于长老如电如剑的目光射向宁舟二人，仔细打量着他们。 龙宇向前一步，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沐阳宗的于长老，收到我的消息之后，特意过来合药宗看一眼。” 宁舟愣了愣。 他们离开的时候，龙宇的确说过要传信给沐阳宗，说一说合药宗地址搬迁的事情。 但这种小事，竟然能惊动一名元婴期长老亲自前来查探？ 只怕这个于长老来这里，是另有目的。 她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如山，跟着楚奕一同行了一个礼。 于长老点点头算是回礼，态度不太客气，冷冷问道：“你们是柳听雪的弟子？” 事隔几个月，蓦然间又听到柳听雪的名字，让宁舟有些莫名其妙。 楚奕反应得快，点头道：“正是。” 于长老将目光转向他：“你们师父听说陨落了？是怎么回事？” 柳听雪的死，之前楚奕已经在昊天宗等几名修士面前讲过一次。如今听见于长老问起，倒也十分淡定，又将当时的话说了一遍。 宁舟在一旁冷静思索：莫非，这于长老是为了柳听雪来的？ 之前合药宗所在那个破败小院，离镜湖也不算太远。若是论起来，应该也属于沐阳宗的管辖范围。 她恍然大悟，想通了之前她一直有些困惑的地方。 当时昊天宗许见岳等三名修士出现在合药宗，除了抢夺气运之子外，也是眼馋合药宗山中的一条上品灵脉。为了这条灵脉，楚奕跟她才被迫迁出，来到了广寒宫。 当时宁舟就有些不解，柳听雪不过是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修为在天南界根本就不够看，为什么合药宗里竟然能够藏有上品灵脉。 以她的那点修为，根本护不住这条灵脉才对。 除非有某个大势力暗中庇佑，才能让眼馋灵脉的人投鼠忌器。 等到柳听雪死后，庇佑合药宗的势力一时间措手不及，合药宗剩下的弟子又不成气候，这才引得三大宗门出手。 如今看这于长老对柳听雪的下落十分关心的样子，宁舟心中雪亮：看来，这沐阳宗，很有可能就是暗中庇佑合药宗的势力。 沐阳宗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做善事吧？ 只是不知，柳听雪和沐阳宗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利益牵扯？ 宁舟想清楚之后，心中警醒，不动神色地观察于长老和他身后的众人。 她可没有忘记，柳听雪乃是一名魔修。 庇佑柳听雪的沐阳宗，知不知道这一点呢？ 她在那里暗自思考，这边楚奕已经把经过说了一遍，还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听说柳听雪乃是渡劫失败身死之后，于长老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皱起眉来：“……你们师父陨落前，可给你们留下了什么？” 楚奕摇头，又把昊天宗许见岳等三人出现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解释说：“师父只留下了那一处院落，只可惜……” 只可惜为了上品灵脉，这些道貌岸然的大宗门毫不客气地赶走了他们。 于长老显然知道昊天宗和万柳门已经将上品灵脉瓜分一事，露出一丝狠厉来：“这些人仗着我们反应不及，下手倒是快。” 他并没有对这个事情多加评价，而是貌似关怀地看着楚奕，转移话题道，“不知你们修炼的都是什么功法？” 楚奕回答道：“我修行的乃是师父传授的青木决，我师妹修行的是五行混元决。” 他睁眼瞎编，面不改色。 于长老点点头，伸出手道：“我与柳修士也算是有些交情。如今她陨落了，你们作为她仅存的弟子，我便替她看看，你们的功法进度修炼得如何。” 他嘴上说得好听，面上却是不容置疑的表情。 楚奕没说什么，抬起手来。 于长老用两只手指捏住他的手腕，双目轻阖，显然是在使用灵气感应。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点点头，面上波澜不惊：“气息深厚，根基极稳，不错。” 他又看向宁舟。 宁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在于长老有些摄人的目光下，还是乖乖抬起手。 于长老又捏住她的手腕，探出灵气检查。 “你也不错，继续保持。” 检查完后，他收回手，面上神色淡淡，“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扰几位了。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见于长老要走，龙宇挽留道：“于长老，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吃个饭再走？” 楚奕也跟着说：“是啊，长老，吃个饭再走吧？” 于长老听着吃饭二字，眉头微皱，摇头谢绝：“沐阳宗修士都辟谷。” 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嫌弃合药宗竟然还会留人吃饭，一点都不像正经修真门派。 于是龙宇二人也知趣地不再挽留，目送于长老一行人离开。 宁舟盯着他们御剑离去的背影，侧头问龙宇：“这于长老就是你刚才说的认识的人？” 龙宇面色沉沉，摇头：“他是元婴长老，我怎么可能认识？我认识的不过是沐阳宗中一个筑基期的管事罢了。谁知我传消息过去，竟然会招来这么一尊大佛。” 他有些困惑，“只是，这于长老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何？莫非真的是叙叙旧不成？” 第36章 吃胡萝卜 超级多的新鲜胡萝卜。…… 与龙宇的茫然不解相反, 宁舟心中已经有数。 她看向楚奕，楚奕面色严肃，对着她点点头。 显然两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于长老特意前来，是为了确认柳听雪的下落, 以及检查他们的功法。 只是他未能发现什么问题, 这才没有为难他们, 转头爽快离去。 ——只怕这沐阳宗, 真的有什么问题。 - 沐阳宗于长老的来访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几人抛到脑后。 宁舟虽然有心深究, 但她现在实力有限，对于沐阳宗这种有元婴长老坐镇的大宗门，显然有心无力。 如今, 还是收服沧澜兽的事情更为重要。 毕竟东西都买好了。 她笑眯眯看着龙宇：“师弟，你知道沧澜兽的位置吧？” “知道。”龙宇惊讶地看她，“……这才一天时间，师姐莫非已经准备完毕了？！” 宁舟爽快点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便去把沧澜兽收服，也算是了却师弟的一桩心事。” 龙宇噎了噎，仔细凝视宁舟半晌, 有些犹豫：“……其实……我虽然提了这个要求，但并不是那么急。” 他见宁舟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想她难道不知道沧澜兽的厉害？ 已经成为合药宗的一员后, 龙宇觉得自己应该为宁舟负责, 听见她要去收服沧澜兽后, 迅速开始替她担心。 “师弟放心，我们心中有数。” 说话的是楚奕。他走上前来，拍拍龙宇的肩膀, 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你随我们一起去吧。若是情形不对，我们尽快撤走便是。” 龙宇想想，倒是认同楚奕的话。 沧澜兽虽然实力可怕，但是就算惹怒了它，它也不会轻易追击。 他们大可以先试一试，如果情形不妙，尽快撤走就行。 于是龙宇点头，对着二人道：“好，我带你们去。” 他因为报仇需要用到沧澜兽身上的千沉香，一直在暗中关注与沧澜兽有关的消息。镜湖中有一只年幼沧澜兽的事情，他也是偶然间得知的。 只是他自身实力不济，身边人又都只有筑基修为，不敢轻易去冒险。 龙宇答应带宁舟二人去找沧澜兽后，倒也没有藏私，而是拿出自己的枪来，打算御枪飞行，在前方带路。 宁舟和楚奕也都拿出了各自的灵剑。 三人化作三道清光，消失在合药宗外。 刘叔在厨房门口摘菜，看着三人消失，回头问在一旁抽水烟的陈叔：“老陈，你说，宁丫头他们真的有本事能收服沧澜兽吗？” 陈叔吐出一个烟圈，淡淡道：“她稳重得很，若是没把握的事，必然不会轻易答应。” 刘叔感叹：“宁丫头真是……” 他没有说完，只是摇摇头，显然对宁舟是又喜又忧。 - 沿着浩瀚的镜湖飞行一盏茶的时间后，龙宇带着两人停在一处小岛上。 小岛十分精致，只容几人驻足。 四周都是水波渺渺，不见其他陆地。 龙宇拿出一个罗盘，仔细辨认方向后确认道：“就是这里。” 宁舟四处打量，顺便问龙宇：“我记得，沧澜兽母兽十分爱护自己的孩子，孩子若是未成年的话，母兽会一直带在身边。这里怎么会只有一只沧澜兽幼兽？它的母亲去哪里了？” 龙宇叹息一声，如实道：“被杀了。” 她一怔，惊讶地看向他：“被杀了？被谁？修士吗？” 龙宇点头，面色沉肃：“师姐，我跟你说过，我要报仇的话，需要千沉香。这是因为我的仇人修行的功法极为特别，千沉香会对她产生极大的影响。”他看向远处水天一色的交际线，声音感叹，“这样的致命缺陷，她自然是千防万防，不会给别人机会。” 宁舟皱眉：“所以，你的仇人，他会专门杀害沧澜兽？” “是的。”龙宇点头，“这么多年来，死在她手里的沧澜兽，至少已经有三只。这只幼兽还是当时藏得好，没有被他们发现，不然的话，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真是过分！ 宁舟厌恶地皱紧了眉。 只因为自己的功法有缺陷，便要灭杀无辜的灵兽。这样的人，她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这只沧澜兽幼兽，是不是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修士杀害？ 那它的心中，是否充满了对于人类修士的仇恨？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楚奕也想到了这一点，带笑的脸上也有些严肃。 他看向宁舟，轻声道：“我们要怎么把它引出来？” 宁舟想了想，回答：“还是用之前说好的办法吧。只是，引它出来后，你们都要小心，不要使出任何法术，也不要轻易动作，免得它以为我们会伤害它。” 楚奕点头：“好。” 他心念微动，从乾坤袋里变出了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 龙宇好奇地俯身去看。 只见楚奕从袋子里拿出了—— 新鲜的胡萝卜。 超级多的新鲜胡萝卜。 他淡定地把这些胡萝卜摆到脚边，好像打算投喂一只大兔子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龙宇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心想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可等他放下手，确认眼前还是一堆胡萝卜。 他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 楚奕回答道：“这是沧澜兽最爱吃的，用这个来诱它出来。” 沧澜兽最爱吃的？ 他没听错吧？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对此，龙宇觉得十分怀疑，情不自禁背起了天南界流传最广的《妖兽全鉴》中的话：“沧澜兽习惯居于深水之中，外形似龟，却是肉食。惯以其他妖兽为食……” 这一字一句里，跟胡萝卜完全没有丝毫的关系啊！ 面对他的掉书袋，宁舟笑眯眯地：“意外吧？传说中肉食的沧澜兽，最喜欢的居然是胡萝卜。不过可不能喂它吃太多，吃多了它会积食，消化不良，容易拉肚子。” ……瞧她说的，就跟真的喂过沧澜兽吃胡萝卜一样。 龙宇冷静想了想，倒也没有再出言质疑。 他们拿着胡萝卜，必然吸引不到沧澜兽的注意。这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他本来就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不应该操之过急…… 慢着！ 等等！ 那是什么声音！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水声。 他与宁舟楚奕一同看去，看见平静的水中此刻渐渐荡漾起波浪，水面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墨绿色的脊背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龟壳，上面可以容纳数十人。 沧澜兽！ 这是沧澜兽啊！ 龙宇目瞪口呆看着往他们这个方向游来的沧澜兽。 他……他没看错吧…… 难道宁舟不是在说胡话？ 沧澜兽真的喜欢吃胡萝卜！？ 眼看沧澜兽越游越近，宁舟见龙宇还呆呆站在那里，好心地伸手拉了拉他，低声道：“往后退一点，莫要吓到它了。” 这个时候，沧澜兽已经靠近了小岛。 它从水里越浮越高，露出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冷冷看着岛上的三人，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到底还是对人类修士已经有防备之心，它没有轻易接近。 宁舟拉着龙宇和楚奕退后，只留下了地上堆成一堆的胡萝卜。 她并不畏惧沧澜兽，反而笑眯眯地冲它招招手，还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堆胡萝卜，示意它去吃。 沧澜兽的目光冷冷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地上那一堆橙色的不明物体，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好奇怪……明明它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但为什么隔着好远它就闻到了香味，尽管有它极为讨厌的人类在，却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一看。 如今亲眼见到这些东西，它好想去尝一尝啊。 这……这是不是这些坏人类故意想出来的办法！ 可是，真的好想尝尝啊…… 三人静静站立，看水中的沧澜兽眼中流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宁舟笑了笑，扬声道：“这个很好吃的，真的，你一定要尝尝！如果不喜欢我们在这里的话，我们就先走啦。” 一旁的龙宇心中一动，总觉得宁舟说话的时候，似乎是使用了什么功法，语调有些奇特。 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功法。 沧澜兽似乎听懂了宁舟的话，又将眼光移到她身上，眼中流露思索之意。 宁舟没有再说话，而是对着身后的龙宇和楚奕点头，先一步御剑飞行离去。 龙宇看得迷迷糊糊，却知道他也应该跟着离开，于是又唤出了自己的枪。 飞到半空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沧澜兽没有离去，而是真的缓缓往小岛上面爬去。 收敛起心中的万般惊讶，他跟在宁舟二人身后，迅速离开了这里。 - 三人又回到了合药宗。 宁舟心情极好，拍拍手：“地方已经摸清楚了，以后我们三人轮流去投喂。” 龙宇目光怪异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师姐，这就是你的计划？” 若是方才未出发前，宁舟跟他说打算用胡萝卜来征服沧澜兽，恐怕他是会当宁舟是个傻子。 如今亲眼见到沧澜兽对胡萝卜的奇特热爱之后，龙宇心中对宁舟只有惊讶叹服。 可他还是没想通，就算沧澜兽爱吃胡萝卜，他们时常去投喂，莫非真的就能收服沧澜兽不成？ 第37章 百门邀请 他加入的，真的是一个名不见…… 要知道, 吃好吃的是一回事，被人类收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家沧澜兽未必会乐意啊！ 面对龙宇的疑问，宁舟语重心长地指导他：“师弟，要征服一只灵兽的心, 就要先征服它的胃啊！不喂出感情来, 怎么谈收服？” 说完这句, 她伸了一个懒腰, 回头看楚奕，“我饿了, 一会吃什么？” 楚奕笑眯眯地：“想吃什么？” 宁舟歪头想了想：“要吃水煮鱼！” “好，我这就给你买鱼去。”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这次有子香鱼没有, 上次用子香鱼做可好吃了。” 两人三言两语就确定了晚上的菜单，当下就决定一齐下山去买鱼。 至于沧澜兽的事，这就算结束了？ 龙宇回头目送二人，见宁舟围在楚奕身边，一直叽叽喳喳说着哪种鱼好吃哪种鱼不好吃，楚奕则淡淡微笑着，时不时回答宁舟两句。 他突然好像有点懂宁舟刚才的话了。 要征服心, 先征服胃。 他的这个师姐，不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被“征服”了吗？ 对于楚奕的心思, 他早就看得门清。此时见二人笑闹的样子, 他不由得摇头轻笑。 “这可是好事……”龙宇自言自语着, 思绪又回到沧澜兽身上，暗自考虑，“我是不是该多去买点胡萝卜？” - 接下来一段时间, 按照宁舟安排，三人轮流每隔一日定时去投喂沧澜兽胡萝卜。 龙宇第一次单独去的时候有点紧张，可他还没飞到小岛上，便已经看见沧澜兽竟然等在那里。 看见他出现，沧澜兽硕大的脑袋晃了晃，口中不满地哼唧一声，看起来似乎是嫌弃他来晚了。 龙宇不敢说什么，乖乖地放下一地的胡萝卜，然后转头离开。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沧澜兽啊，这可是沧澜兽啊！ 化神之下都难以控制的沧澜兽啊！ 竟然在等着他投喂胡萝卜！ 这是什么奇葩口味啊…… 等他第二次去的时候，沧澜兽依然早早地等在那里。 它铜铃大小的眼睛盯住龙宇，粗壮的前脚稍微抬了抬，仿佛在跟他打招呼一般。 等他放下胡萝卜，它迫不及待地走过去，低头开始大口吃起来。 连还在一旁站着的龙宇都顾不上管了。 它的脑袋就在他脚边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没有丝毫防备。 龙宇毫不怀疑，若是他此刻拿出枪，用力对着它的头刺下去，它会立刻倒毙。 他哭笑不得，心想这沧澜兽真是要吃的不要命。 宁舟千叮咛万嘱咐他在接近沧澜兽的时候，不能怀有丝毫歹意。因此虽然脑中各种想法翻腾，但龙宇还是克制住自己，转身老实御枪离开。 等他回到合药宗，正好瞥见宗门外飞来一只千纸鹤。 嗯？是哪个宗门传信过来？ 他落在合药宗门前，伸手捏住千纸鹤，展开看了看。 原来是沐阳宗发来的，天南界百门大会的邀请函。 百门大会算是天南界南部的一大盛事，由万柳门和琼海仙门一同组织，每隔十年举办一次。 按照惯例，百门大会中专门有筑基期、金丹期弟子的比试，若是胜出的话，会有不错的奖励。 他收起千纸鹤，转头走进宗门内。 放眼望去，宁舟正带着一群徒弟在广场上打坐静气，楚奕则在厨房里忙活着做菜，厨房外三老正围坐着喝酒。 一派悠然景象。 他很喜欢这种闲适安然的感觉。 什么百门大会——应该没有人会感兴趣吧？ 虽然如此想，但龙宇还是走向楚奕，低声跟他说了百门大会的事情。 楚奕停下手中的菜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他：“百门大会有什么有趣的吗？” “金丹期的比试，若是胜出了，会有不错的奖品。”龙宇把千纸鹤递给楚奕，回答道，“今年给金丹期第一名的奖励，这传信里面也略提了提。” 楚奕接过千纸鹤展开，注入灵力，感知记载在其中的内容。 里面的确提到了百门大会筑基期和金丹期比试的奖品，筑基期前三名，分别能获得三种不错的丹药，有助于修为增进。而金丹期前三名的奖品，则是三把十分别致的灵器。 大概是为了想尽量吸引人来参加比试，千纸鹤中特别将灵器的样子画了出来，旁边还备注说它们都是琼海仙门长老新炼的上品灵器。 龙宇注意到楚奕的神色变了变，仿佛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果然，接下来，楚奕满含兴味地啧了一声，对着院中打坐的宁舟喊道：“快过来看看，有你喜欢的东西。” 宁舟睁眼看向二人，脸上写满了“不想动”，但见楚奕十分坚持，还是勉为其难站起身，走了过来。 楚奕没有解释，而是笑着把千纸鹤递给她。 宁舟将千纸鹤放在手心，垂下眼眸感应其中的内容。等看到灵器的样子时，她脸色剧变，失声道：“昀光剑！” 她前世的佩剑！ 昀光剑外形十分特别，剑身幽蓝，剑柄上雕刻着一朵缠枝玉兰，一眼便能认出来。 百门大会金丹期第一的奖品，正是曾与她相伴数年的昀光剑！ 宁舟心绪激荡，坚决道：“我要去参加！” 龙宇不明所以，但还是好脾气地回答：“要参加也是可以的，我们合药宗如今也算是个小宗门了。百门大会上能够与其他金丹期的修士切磋切磋，是个不错的机会。” 宁舟转头看他，直接道：“我要拿第一名！拿下这把剑！” 龙宇：“第一名这把剑的确不错，外形也很适合女修士使用——等等，你说什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宁舟。 刚才他没听错吧，宁舟说她要拿第一名！？ 百门大会的金丹第一名啊！那是个什么概念？ 那都是天南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中的核心弟子才敢想一想的好吗！ 他下意识就想劝宁舟不要想太多。 但刚打算张嘴时，龙宇突然想到了低头乖乖吃胡萝卜的沧澜兽。 虽然跟宁舟和楚奕相识不久，但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十分神秘，竟然能知道沧澜兽喜欢吃胡萝卜这种根本未见记载的事情，想来应该来历不凡。 而且宁舟不是那种张狂的性子，若不是心中有把握，她决不会轻易夸下海口。 虽然内心觉得无比混乱和荒谬，但龙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打算不再出言劝说。 他忍不住将目光瞟向一旁的楚奕，看他是否会出言相劝。 若是宁舟异想天开，楚奕应该会帮忙劝一劝……吧？ 楚奕在一旁极为赞同地拍拍手：“好，拿回第一名！” 说得好像下山买菜一样轻松。 ……好吧，是他想太多了，就楚奕那样的，根本不会泼宁舟冷水…… 话说，他加入的，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吗？ 激动的宁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龙宇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她手摸着下巴，仔细研究千纸鹤中所说的百门大会的参加规则。 “这百门大会还有预选赛，需得先去沐阳宗参加区域的预选赛，前十名才有机会参加真正的百门大会……还挺复杂。” 楚奕点头：“预选赛就在五天后。” “那时间可有点赶啊，这两天就得出发。”宁舟挠头，“好不容易快把沧澜兽喂熟了，一走又接不起来了。” 楚奕点头，提议：“不如今天就去把沧澜兽搞定？” “好，这就去。”宁舟认可了他的提议。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就御剑往外飞去。 只留下还在怀疑人生的龙宇呆呆站在厨房外。 等他反应过来刚才二人说了什么，两人都已经不见踪影。 收服沧澜兽，他必须去亲眼看看啊！ “等等我——” - 龙宇一路紧追急赶，终于追上了宁舟二人。 三人又回到了投喂沧澜兽的小岛之上。 龙宇不久前才投放在这里的胡萝卜已经被沧澜兽吃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渣都不剩。 “倒是个能吃的。”宁舟笑了笑，又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拿出几根新鲜的胡萝卜来。 没等多久，哗啦啦的水声又响起来。 沧澜兽的头慢吞吞从水里冒出来，有些困惑地看着岛上的三人。 今天不是吃过了吗？这怎么来第二次？ 它已经吃饱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再来一点。 于是沧澜兽缓缓向着宁舟游了过去。 宁舟却偏偏收起了胡萝卜。 感应到胡萝卜的气息消失，沧澜兽有些不解，停下了前进的动作。 宁舟笑笑，直接对着水中的沧澜兽道：“我合药宗不养闲人。之前喂你那么多胡萝卜，算是我们请你的。以后可就没有了。” 龙宇怪异地看她一眼，心想莫非她以为沧澜兽能听懂她说话不成？ 再厉害的灵兽，也是兽，怎么可能听懂人类修士说的话？ 他心念急转，转头看向水中的沧澜兽。 沧澜兽眼神变冷了一些，抬起脖子不满地低低怒吼。 它虽然还是幼年，但已隐隐有了高阶神兽的威势。 谁知宁舟完全不惧怕它的威胁，摊手道：“想再吃胡萝卜，就加入我们合药宗，做我们的镇派神兽，胡萝卜管够。” 沧澜兽目光愈加冰冷，铜铃大眼盯着宁舟。 它对宁舟提出的邀请无动于衷。 宁舟继续道：“你的母亲，是死于人类修士之手吧？” 第38章 吃烤羊腿 幸好小哥哥愿意让我尝尝，我…… 龙宇心中一惊, 身形立刻紧绷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沧澜兽真的听得懂宁舟的话。 宁舟偏偏故意提起它的母亲，万一沧澜兽听了暴怒，打算跟他们狠狠打一架怎么办！ 他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啊！ 一边想着, 他一边紧张地四处打量, 打算见机不对就立刻拖着宁舟和楚奕二人逃走。 沧澜兽果然露出怒意, 三人立刻感受到它身上涌起的杀气。 方才岛上枯树上还有小鸟歌唱, 此刻沧澜兽发怒之后，连树上小鸟都被震慑, 惊叫一声后便展翅飞走，四周变得十分寂静。 宁舟却似乎丝毫不畏惧，迎着沧澜兽摄人的目光, 语气淡然：“我向你承诺，你入我合药宗，我为你母亲报仇。所有参与围杀的修士，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沧澜兽涌起的杀气顿了顿。 它谨慎地停留在原地，一双眼凝视宁舟，眼中露出思索之色，仿佛在思考她说的究竟应不应该相信。 片刻之后, 它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离开，迅速消失在水中。 从刚才便一直提心吊胆的龙宇见它离开, 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惊讶宁舟能够跟沧澜□□流, 一边暗自觉得可惜：宁舟最后还是未能说服沧澜兽。 不过, 沧澜兽到底还是没有为难他们，至少他们没有性命危险。 这种事本就急不得，从长计议吧。 龙宇转头去想安慰宁舟。 可他却看着宁舟信心满满地握拳：“稳了！” 龙宇：“？？？” 什么稳了？ 他又听不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从进了合药宗之后，他总是把控不住剧情的走向！ 茫然的龙宇只好转头去看楚奕，眼光中带着求助。 他是没脸问宁舟，只希望楚奕能够解释一下，到底什么叫“稳了”。 可惜楚奕只会让他失望。 楚奕笑眯眯点头：“看来没问题了。” 龙宇：“……” 只有他觉得问题很大吗？！ - 云里雾里的龙宇跟着宁舟二人回到合药宗。 其实有一点点好面子的他终于决定不耻下问，期期艾艾地问楚奕：“什么叫稳了？” 楚奕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想去参加百门大会吗？” 龙宇愣了愣，沉思片刻。 他身负大仇，不适宜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于是他摇头。 楚奕笑了笑：“正好，你留在合药宗中，经常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镜湖那边的。不出三日，那沧澜兽就会过来找你。它若是来了，你就拿胡萝卜喂它就行。” 龙宇愣在原地，呆呆看着楚奕。 难怪刚才他和宁舟会说“稳了”。 沧澜兽若是真的会找上门来，只怕离收服它也不远了。 这真是…… 真的是胡萝卜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楚奕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笑眯眯道：“师弟你是没见过沧澜兽馋胡萝卜的那个样子。它逃不掉的。” ……他是没见过。 难道楚奕就见过？ 龙宇感觉今天的惊讶已经过载，脸都木了，一时间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他木木地看着楚奕转身去帮宁舟收拾东西去了。 回来之后，宁舟便急吼吼要走，准备早些去沐阳宗外等着。 她动作很快，不过一会的时间，就已经收拾准备完毕。 “你们想不想去呀？”风中传来宁舟问大毛小天冰冰三人的声音。 还没等三个小毛头回答，宁舟又说，“算了，就你们三，筑基都难，还是别去了，留宗门里好好修炼！” 小毛头们表示很受伤，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勤勉加油。 宁舟又扬声问龙宇，“师弟，你带来这些弟子，可有想去参加的？” 龙宇木着脸摇头：“他们都——咳咳，有些不方便。而且修为也不够看，就不去添麻烦了。” “哦，好吧。” 宁舟有些遗憾。 眼尖的龙宇却发现她身旁的楚奕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他木木的心中涌起一丝好笑来，却没有当场戳穿楚奕的那点小心思。 一对痴儿女啊……给他们留点独处的机会吧。 - 把合药宗上下问了一遍，除了楚奕，没人愿意跟宁舟去参加百门大会。 郁闷的宁舟只好跟楚奕踏上了前往沐阳宗的道路。 金丹之后，可以御剑飞行。 两人认准方向之后，一路前行，两刻钟之后便到了沐阳宗所在的沐阳城外。 此时天色已暮，沐阳城高大的城墙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下。 城门口进出的凡人络绎不绝，时不时也有修士进出。 “直奔沐阳宗？”楚奕问宁舟。 千纸鹤里提到，想来参加百门大会预选赛的修士，沐阳宗中都会提供食宿。 宁舟嘟起嘴，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有点饿了，沐阳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我们先去尝尝？” 楚奕已经看穿了她隐藏极深的吃货本质，早有所料地点头：“烤羊肉似乎挺出名，去尝尝？” 于是，两人并没有直接前往沐阳宗，而是朝着沐阳城中走去。 在城门口登记名字后，楚奕带着宁舟走进沐阳城中。他四处看了看，十分果断地抬脚往西边走。 “不都是第一次来吗？不先去打听下？” 宁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由得伸手捅了捅他的肩膀。 楚奕眉眼一弯：“来之前，我便已经找龙宇师弟要了一份沐阳城的地图，哪家的羊肉最地道，我早就摸得门清。” 只顾着收拾自己包袱的宁舟突然有些惭愧。 她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宁舟咬着下唇自我安慰，莫非是因为楚奕本身很喜爱厨艺，所以才会对挖掘美食这件事及其热衷？ 那她心里只有修炼，不关心这些凡俗杂事——也算是正常？ 等到他们二人坐在沐阳城最出名的饭馆中，一大块香酥金黄，飘着阵阵诱人香味的烤羊腿端上桌之后，楚奕拿着桌上的银质小刀，在最好的部位切下来几块，却是放在了宁舟的碗里。 她食指大动，拿起筷子正要品尝。 眼光触及楚奕，却只见他低垂着眼，很专注地切着烤羊腿。 他手下飞快，很快就堆了一小盘切好的羊肉。 等装满一小盘之后，他默默将盘子放在了宁舟的面前，确保她一伸手就能够到。 看到这一幕之后，宁舟的手僵住了。 她蓦然明白，楚奕是为了她，才会特地找龙宇打听沐阳城烤羊肉哪里最好吃。 所以羊肉端上来之后，他才会光顾着给宁舟切肉，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上一口。 想清楚这些后，宁舟垂下眼睫，藏住了眼里的复杂情绪。 “怎么不吃，是这家的羊肉不好吃么？” 楚奕注意到她动作僵住，不由得关怀发问。 她怔了怔，抬起头来回他一个笑容，摇头道：“不，很好吃。” 他总是对她这样好，也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压力。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样的楚奕，宁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开始变得柔软温暖。 她拿起刚才楚奕切的那一盘子羊肉，站起身来倒了一半在他碗里，轻笑着说，“一起吃，更好吃。” 楚奕迎着她的眼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宁舟的心突然一阵悸动。 她只觉得自己双颊滚烫，应该是升起了一抹嫣红。 他眼中笑意逐渐加深。 “这位小哥哥，请问下这个烤羊腿的味道怎么样呀？”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兀响起。 正凝望彼此的两人蓦然回神，害羞地移开了双眼。 宁舟尴尬地咳了咳，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向，只见一个容貌娇俏的碧衣少女站在二人身边。 她柔白软嫩的手指指向二人桌上的羊腿，一双大而灵动的杏眼里闪烁着好奇，虽然直直盯着楚奕，但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虽然不知此女的身份，但楚奕还是好脾气地回答：“我们也刚来，我还没来得及品尝。不过我师妹刚才已经尝了一口。”他看向宁舟，带着笑低声问她，“师妹觉得怎么样，好吃吗？” 碧衣少女脸上笑意不变，转头看向宁舟，脆生生问：“姐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啊？” “……嗯，挺好吃的。” 宁舟心中还有些尴尬，回答得有一丝迟疑。 眼前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天真无邪，但刚才可是这个少女突然破坏了她和楚奕之间的气氛，只是不知道少女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咳咳！她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宁舟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硬生生止住了脑海里忍不住不停回想刚才那一刻的念头。 “凝神静气，秉持正心……” 她默念着清心诀，试图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 等她平复了些许，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碧衣少女竟然已经跟楚奕聊上了。 碧衣少女坐在桌边，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手里的筷子毫不客气伸向楚奕的碗，从里面挑走了一块羊肉。 将羊肉送入口之后，她嚼了嚼，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她往楚奕身边凑近了一些，声音里带着欢喜。 “小哥哥，多谢你呀。我看这羊腿好大呀，我一个人好难吃完。若是点了不好吃，那可就太浪费了。幸好小哥哥愿意让我尝尝，我就知道味道好不好吃了。” 第39章 身缠桃花 “我是来打架的，不是来选美…… 宁舟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 什么叫“幸好小哥哥愿意让我尝尝, 我就知道味道好不好吃了”，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她到底想尝的是羊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前世作为长生宗大师姐，宁舟也是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女人, 虽然她自己是个缺心眼大咧咧的, 但鉴婊能力极强, 几乎一眼就能看穿那些女人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小算盘。 可是面对着这个神色无辜的少女, 宁舟竟然真的有些搞不清，她到底是有意调戏, 还是无心之言。 宁舟不由得转头去看楚奕，看他打算如何回答。 楚奕淡淡笑了笑，回答得不卑不亢：“不过一盘肉而已, 姑娘若是喜欢，这一盘便都给姑娘吃吧。” 说完，他将面前那一盘未曾动过一筷的羊肉端到少女面前。 少女僵了僵，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这样，倒是显得她好像是来刻意讨食的一样。 宁舟面色岿然不动，心中暗自叫好。 不管少女是什么目的，楚奕显然不打算给她机会。 她心中熨帖了不少——等等！她为什么要觉得高兴！ 有鬼！绝对有鬼！ 宁舟只觉得自己心情突上突下, 像第一次学习御剑飞行一样刺激。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木木地看着少女，不想露出任何端倪来。 面对楚奕的客套, 少女头一歪, 竟然露出高兴来, 娇声道：“小哥哥，你对我真好。” 她毫不客气地拿过楚奕的碗，笑着问他, “小哥哥，你们也是来参加百门大会预选赛的吗？我叫小梦，是万花门的音修，这次就是来参加预选赛的。” 宁舟听后，目光略微打量了一下自称叫做小梦的少女，见她腰间别着一枚小巧可爱的金铃，果然有点像一名音修。 “是的。”楚奕简短回答道。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跟小梦多聊。 小梦却不依不饶，一边小口嚼着羊肉，一边笑道：“好巧！我一个人来到这沐阳城，感觉好害怕啊，若是小哥哥不介意，可以带着我一起去沐阳宗吗？” 宁舟心中了然。看来，这个叫做小梦的姑娘，只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天真无邪罢了。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想接近楚奕。 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宁舟素来不喜欢关注八卦消息，可是前世的她，却也曾数次听闻楚奕身边连绵不断的各种桃花运。 许多女修士都会尝试接近楚奕，看能不能从气运之子的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可能，桃花运，也是气运的一种吧。 更何况楚奕生了一副好皮囊，仅仅看外貌，也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今生的楚奕虽然是顶着裴南钧的皮囊，与前世容貌不同，但依然长得很好看。连宁舟第一眼看到，都曾经被惊艳过。 看来，曾经纠缠楚奕前世的桃花运，如今又找上了他。 前世，宁舟听说楚奕的种种事迹的时候，都是抱着不屑轻视的心情。在她看来，若是真的有心修道，自然是应该尘缘断绝，如如不动。 简而言之，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楚奕本人有问题。 想到这里，宁舟突然清醒过来，刚才的旖旎心情消散无踪。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些失常了，仿佛被楚奕拨动了心中的某根弦一般。 只因为楚奕特意为她切的那一盘羊肉。 她知道，楚奕对她很特别。 可她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楚奕，究竟是只对她很特别，还是对所有的女子，都是这么特别？！ 宁舟眼光微冷，抬起眼来看向楚奕。 楚奕眨眨眼，露出无辜之色来，对着小梦道：“不瞒姑娘，我们其实是迷路了，无意间走到这家烤羊肉店的。等会出去了，我们自己都还得找人打听往沐阳宗该怎么走。” 小梦呆了半晌，强行笑道：“太巧了，我……我正好知道路，可以带小哥哥和姐姐一起去。” 宁舟撇撇嘴。 瞧瞧，人家是“小哥哥”，她就是“姐姐”。这听着都差一个辈分。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在一旁看楚奕到底是什么反应。 楚奕见自己的忽悠第一次没能生效，有些无奈地看向宁舟，嘴角一勾，轻轻松松将战火烧到了她身上：“我们出门都是我师妹拿主意，小梦姑娘若是想与我们一同，还需问我师妹的主意。” 小梦立刻转头看宁舟，眼中涌出可怜来：“姐姐，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难得遇到你们两个好心人。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她凑近了宁舟，在她耳边悄悄道，“姐姐，我不瞒你，我其实对小哥哥一见钟情，好想多接触了解他，我看姐姐跟小哥哥应该不是道侣，想必姐姐愿意帮我这个忙的吧？” 嘿，好家伙，这还真冲她来了？ 宁舟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楚奕。 自己甩不脱就算了，怎么还拿她当枪使？ 宁舟张张嘴，本来想断然拒绝。可她话还没出口，心中突然一动，拒绝变成了同意：“好啊。” 小梦欢呼一声，冲过来挽住宁舟的手，眼睛笑得弯弯：“太好了！姐姐真好！” 楚奕没想到宁舟会同意，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茫然不解，似乎在询问她为什么愿意惹上这个麻烦。 谁知宁舟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反而转过头去跟小梦聊起家常来。 - 这一顿本该无比美味的烤羊腿，吃得却不是滋味。 宁舟一直刻意躲避楚奕，只跟小梦说话。 小梦看起来真的没什么心机，连宁舟二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快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都抖搂出来了。 她来自万花门，是个音修，单水灵根。 万花门本就不喜踏入凡尘，门中的修士也多是避世清修。 小梦年少时就拜入万花门，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这一次百门大会，是她求了自己的师父许久，才终于能够参加的。 到底只是个少年人，天性爱热闹爱玩。 小梦毫不掩饰自己对楚奕的喜爱，虽然楚奕对她不冷不热，但她却不以为意，时常主动与楚奕搭话，看向楚奕的一双眼也亮得不像话。 吃完烤羊腿之后，三人从饭馆里出来，直奔沐阳宗。 小梦在前方带路，她虽然走在宁舟身旁，一双眼却好似黏在了楚奕身上，片刻都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宁舟都看得暗自咂舌，心道如果有人这么盯着她看，她肯定会不自在。 偏偏楚奕却十分淡定，好像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一幕一般。 不愧是前世桃花运缠身的气运之子，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在旁边看着都能如此淡然。 去沐阳宗的路并不远，一炷香的功夫后，三人便到达了巍然气派的沐阳宗宗门外。 沐阳宗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修士，大多都是筑基和金丹期修为，应该都是来参加百门大会预选赛的。 宁舟三人走近的时候，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见宁舟和楚奕都衣着简单朴素，众人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略微停留。 更多的人关注小梦和她腰间那一枚一看就有些来头的小金铃。 小梦迎着众人的目光，有些瑟缩地躲在楚奕身后，声音里带着无助：“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看我，小哥哥，我，我害怕。” 她的手悄无声息往前一探，想要挽住楚奕的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偶然，楚奕往前走了一步，轻飘飘躲过了她的手。 手指落空，小梦咬了咬唇，眼中现出盈盈泪光来。 宁舟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这小姑娘性格转变得还挺快，刚才是天真无辜不谙世事，如今是娇弱羞赧不堪一击。 估计是见楚奕不吃她之前那套，就想换个套路？ 楚奕还没说什么，一旁突然窜出一个男修士。 男修士先是一脸不善地对楚奕翻了个白眼，然后他转头去看小梦，立马换了一副友善带笑的面孔。 “这不是梦仙子吗？梦仙子，你也来参加预选赛吗？” 小梦又惊又喜地点头：“莫大哥，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 “万花门素来不问世事，这一次肯放梦仙子出来，真是不容易。”莫大哥语气里带着感叹和怀念，“我也是有幸能随师父去万花门拜访，才知道世上还有梦仙子这样的好姑娘。能在这里见到仙子，我很高兴。” 他嘴里说得好听，一双眼却只盯着小梦，根本没理会身边的宁舟和楚奕二人。 宁舟继续在旁边不屑地撇嘴。 这个什么莫大哥竟然觉得梦仙子是好姑娘？那看来他也不怎么样，至少眼光不太行。 楚奕好不容易能够摆脱小梦如影随形的目光，见宁舟不屑的样子，忍住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师妹，你就不该施法将自己的容颜遮掩。不然，这会都是看你的，谁还顾得上看别人？” 说到自己的脸，宁舟立刻就更加不爽。 自从换了这具身体之后，她便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容貌。 倒不是因为丑，而是因为实在是太好看了，柔弱娇羞，楚楚可怜，像一朵脆弱易折的深谷幽兰。 太过柔弱的容貌，太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在挑剔的宁舟看来，就是没有半分威慑力。 带着这副样貌，她怎么和别人痛快地比试？ 于是出门前，宁舟特意服了一枚易容改颜丹，将自己的容貌变得平凡清秀。 这一次，她觉得楚奕说错了，她从来都不希望自己凭借容貌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我是来打架的，不是来选美的。” 她冷冷瞥一眼楚奕，丝毫不在意四周人盯着小梦的惊艳目光，大踏步向前走去。 第40章 沐阳宗内 实不相瞒，我对我师兄情根深…… 楚奕没想到一句话又惹得宁舟不高兴, 哭笑不得地赶了上来，低声对她解释：“师妹，我意思是说你好看！你很好看！” 宁舟放慢脚步，十分自得地抬头：“我知道我好看。” 楚奕嘴张了张, 有些犹豫, 似是不知道该说不说。 可他考虑片刻, 还是心一横说出了口：“我喜欢你这样好看。” 宁舟的脚步顿住。 楚奕立刻闭紧了嘴, 一脸心虚地看向地上。 他的双手藏在身后，紧紧握在一起。 看着楚奕紧张的样子, 宁舟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她嘴角一弯，正想回答他，旁边却突然响起一声煞风景的呼唤：“小哥哥, 姐姐，等等我呀！” 她的话不由得噎在喉间。 小梦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这次她没敢继续接近楚奕，而是挽住了宁舟的手。 刚才与小梦搭话的莫大哥虽然面色不善，但还是跟了上来，看来是不准备走了。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氛再一次被硬生生打断，就连好脾气的楚奕脸色也不太好了。 他看了看莫大哥, 对着小梦道：“姑娘，我们本是萍水之缘，因为姑娘怕生才一路同行。如今既然姑娘已经遇到了熟识的人, 我和师妹也就放心了。” 莫大哥立刻接到：“是啊, 梦仙子, 你就跟着我吧，我保护你！” “我……”小梦欲言又止，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挽着宁舟的手一紧，不舍道，“我舍不得姐姐。” 嘿，这怎么又拿她做筏子了？ 宁舟表示自己的忍耐已经到达顶点，不想再陪她一起演戏。 她面无表情，将小梦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拨开，语气淡淡：“姑娘，实不相瞒，我对我师兄情根深种，只想和他过二人世界，不希望有外人与我们一起。” 她语气平静，说得十分自然。 楚奕猛地回头看她，虽然知道宁舟是在信口胡诌，但他还是眼光发亮，配合地点点头。 小梦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宁舟。 莫大哥十分开心，殷勤地看向小梦：“梦仙子，既然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成人之美，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吧。” “我……”小梦这下真的有些词穷了。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宁舟一眼，然后又不舍地看向楚奕，见他并无任何表示后，只得放弃，跟着莫大哥先行离开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着楚奕，眼中流露着势在必得。 看来，小梦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过，楚奕现在根本顾不上管这个。 他嘴角带笑，轻声问宁舟：“情根深种？嗯？” 楚奕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魅惑的味道。 宁舟面不改色，十分镇定地点点头：“难怪你这么喜欢信口瞎编，原来这招这么好用。” 这下，轮到楚奕呆住了：“你……” 顿了片刻，他才咬牙切齿道，“你学坏了！” “那还不是师兄教得好？”宁舟见他吃瘪的样子，得意洋洋。 楚奕哭笑不得，只得无奈摇头，不再与宁舟纠缠。 两人找到沐阳宗门口负责登记的管事弟子，递上合药宗的名牌之后，管事弟子为他们分配了两个僻静的房间，并贴心地吩咐一个小弟子带他们过去。 跟着沐阳宗小弟子走在偌大的沐阳宗中，宁舟回想起之前沐阳宗曾经有个于长老，作为元婴期长老，竟然亲自来合药宗跑了一趟，还曾经提到过柳听雪，看起来对柳听雪十分关心。 她当时就觉得于长老十分古怪。 如今身在沐阳宗中，她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甚至使出了秋水明眸决，却只见四周都十分正常，没有半分受魔气浸染的样子。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 想到此处，她问前方带路的小弟子：“贵宗于长老曾经去我们宗门里看望过我们，如今我想找个机会拜访一下于长老表达感谢，不知他可有时间呢？” 小弟子恭谨回话：“于长老如今正在后山之中闭关，恐怕暂时无法接待两位。” 闭关？后山？ 宁舟眉头一皱，又问：“不知于长老闭关多久了？” “已经半年了。” 这——不对！非常不对！ 于长老来合药宗，可是十几天前的事而已！ 宁舟和楚奕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此事必然有蹊跷。 但他们初来乍到，不宜轻举妄动，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她沉默下来，心中思考着种种可能性，一时都没注意已经到达了沐阳宗为他们安排的房间。 “小哥哥！姐姐！这么巧！” 一声热情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 宁舟无奈地叹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一脸惊喜的小梦。 她和那个莫大哥，就住在宁舟和楚奕二人的隔壁。 宁舟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买通了沐阳宗的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眼看着小梦又要找机会缠上来，楚奕挡在宁舟面前，对着小梦和她身后的莫大哥点头：“我们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说完，他拎着宁舟，直接往房间里面走。 宁舟眼见小梦一脸吃瘪的样子，心中觉得暗爽，脚下跟着楚奕往前走。 等到房门被楚奕关上，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进的，是楚奕的房间。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她双眉一竖，正打算抗议。 楚奕无奈地扶着额头：“千万别出去，她肯定守在门口。” 宁舟立刻就住了嘴。 沐阳宗中布设有隔绝神识的法阵，无法通过神识查探门外的情况。 她眼睛一转，悄悄走到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看。 果然看到门外莫大哥正在低头跟小梦说话，小梦却不怎么搭理他，而是满脸不甘地看着楚奕的房门。 宁舟几乎都能猜到两人在说什么。 看来，此刻真的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她抱着手，回头打量房间，只见房中布设简洁，角落安置着一张木床，正中则是一张小桌子。 楚奕已经坐在桌边，拿起茶壶，伸手为宁舟倒了一杯茶。 她踱步过去坐下，接过了楚奕的茶。 两人相对饮茶，一时间默默无言。 宁舟举着茶杯，挡住自己的脸色。这样独处的空间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脑海中流转着今日的种种情形。 总觉得……她和楚奕的关系，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可知的改变。 这些改变让宁舟无所适从，情不自禁就想要如以前一般逃避。 轻咳一声，宁舟放下茶杯，胡乱编了个理由：“对了！今天都还没来得及修炼，我……我去打个坐。” 她不敢看楚奕，转头往床上一坐，闭上眼就要入定。 其实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定不下来。 周身气窍全开，感应着楚奕的一举一动。 若是他再说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她该怎么办？ 楚奕轻轻笑了一声，轻轻地放过了宁舟。 他也放下茶杯，淡淡道：“我也打坐修炼片刻，师妹，晚饭时候我叫你。” 宁舟睁眼，见楚奕果然盘腿坐在桌边，已经合上了双目。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心神彻底放松下来，宁舟重新闭眼，这一次，真真正正进入了入定状态之中。 - 等到晚饭时间，楚奕果然叫醒了宁舟。 宁舟茫茫然睁眼，抬头看向楚奕。 他笑容温和：“听说沐阳宗内的羊肉汤也是一绝，师妹去尝尝吧。” 羊肉汤？那她还真想尝一尝。 宁舟一边下床，一边敏锐捕捉到了楚奕的字眼，问他：“你不去？” 楚奕摇头：“我刚才服了一颗辟谷丹，这段时间，我打算静心修炼，不想经常外出。” 他的回答让宁舟有些惊讶。 “你不是不参加预选赛的吗？为什么突然这么刻苦修炼？” 之前报名的时候，就只有宁舟报名参加了。楚奕说自己不想与别人比试，并没有选择报名。 宁舟当时也没有勉强他。 如今见楚奕突然要修炼，宁舟没有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楚奕笑了笑：“师妹都快金丹前期大圆满了，我若不加把油，可就要落后师妹太多了。” 宁舟的脸红了红。 金丹之后，楚奕把《五行要诀》金丹卷给了她。 她开始修炼之后，才发现自身的五行灵根的好处。 筑基卷是打基础，修行进度较为缓慢，但在五千年前的灵气浓度之下，她还是比前世快了很多。 而等到金丹期，她的修为便开始飞速增长。 加上宁舟本身修行刻苦，几乎所有闲暇时间都在打坐，因此不过短短几十天，她便已经达到了金丹前期大圆满。 只是金丹之后，进阶不易。虽然修为已经达到大圆满，却还需要寻找一个突破的契机。 这一次参加预选赛，也是宁舟想要练练手，看能不能对自己的修为有所裨益。 与她比起来，楚奕虽然修行的也是天阶功法《万木化生诀》，但他如今还在金丹前期初期，比宁舟落后了许多。 只是之前楚奕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得很淡定，好像并不在乎修为高低一样。 她以为他是真的不爱修炼。 原来，他也是在乎的。 修炼狂宁舟对楚奕突如其来的勤奋感到很满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加油！” 至于她——羊肉汤还是得去尝尝的。 第41章 突兀求娶 我允许你嫁进莫家，做我的夫…… 告别楚奕后, 宁舟小心翼翼推开门。 小梦不在，她和莫大哥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是在房内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宁舟松了一口气，急忙往沐阳宗的膳堂走去。 方才小弟子领他们入住的时候, 已经指点过膳堂的位置, 倒是不用宁舟再费劲寻找。 等她走到膳堂, 点了一碗羊肉汤, 一个人独坐着，却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好像……很久没有一个人吃饭了。 她垂下眼, 手中筷子轻轻拨弄着碗中翠绿的葱花，心中涌起淡淡的不安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如今的她, 真的有些依赖楚奕。 前世，她是长生宗大师姐，经常带着师弟师妹们行动，但独处的时候，她并不会感到不适。 相反，她很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感觉。 如今，她只是独自来吃一碗羊肉汤, 竟然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虽然羊肉汤看起来很美味，但宁舟尝了一口之后，心中的不安却未能消解。 桌子对面, 突然有个人坐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 竟然是小梦口中的“莫大哥”。 他盯着宁舟, 嘴角似笑非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莫谷，乃是莫家少主。” 莫家？在沐阳宗的管辖范围内, 莫家算是比较出名的一个修真家族。 这个“莫大哥”看起来不太聪明，竟然会是莫家的少主？ 宁舟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对莫家的前途打了一个问号。 见宁舟不回答他，莫谷皱了皱眉，接着道：“我打听过了，你和你师兄都属于一个小宗门，听说你们师父未到金丹便已经渡劫失败陨落。你们二人能在之后修炼到金丹期，倒也算是有点本事。” 这些消息都不算什么机密，只要有心之人，的确可以探查到。 但莫谷能知道得这么快，还是让宁舟有些意外。 她不知道莫谷究竟想要做什么，只得保持面上的淡定。 果然，她的淡然让莫谷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的目光中透露着轻视和嫌弃，口中却说：“本来，像你这种小宗门的女弟子，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如今——” 莫谷顿了顿，语气里透着怅然，说出的话却让宁舟彻底无语，“我作为莫家少主，未曾娶妻。我觉得你很不错。” 他说着看似旖旎的话，脸上却全是赶赴刑场的悲壮。 还带着一点自矜自傲。 仿佛他笃定只要这句话一说出口，宁舟就会毫不犹豫答应他，欢天喜地地同意嫁进莫家一样。 宁舟手中的勺子掉回碗中，但她已经震惊到顾不上捡。 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莫谷，一时没有搞明白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心。 见宁舟没有立刻回答，莫谷心中顿时就有些不满，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他心想她可能没听懂，于是大发慈悲地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允许你嫁进莫家，做我的夫人。” 他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吧？ 只要宁舟不是个傻的，都该听懂了吧？ 嫁进莫家——对于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弟子，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然后，宁舟的反应再次令他有些困惑。 她眨眨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轻声问：“你就这么痴情？” 痴情？ 莫谷都要被气笑了。 这女人哪来的自信心，竟然觉得他对她痴情？ 要知道作为莫家少主，什么样的美貌女修士没见过？ 若不是为了……谁会愿意捏着鼻子应付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普通女修？ 他心中觉得烦厌，脸上却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恳：“宁姑娘，我……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 宁舟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道：“你就对小梦那么痴情？为了成全她，竟然想着来搞定我？” 莫谷脸色变了变，没有否认。 他自小就是莫家少主，一个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有无数各怀心思的女修刻意接近他，却都无法入他的眼。 那一次跟随师父前往万花门，在盛开的花丛之中，他第一次见到小梦，当时就惊为天人，再也无法忘怀。 平心而论，小梦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可她是那么单纯可爱，就好像不沾一丝凡俗的九天仙子。 莫谷当时就请求师父向万花门门主提亲，只可惜门主并不同意。 后面他多次试图再去万花门找小梦，却都吃了闭门羹，不得其门而入。 这一次在沐阳宗再遇到小梦，他欣喜若狂，可接下来却又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她红着眼向他坦白，她喜欢上了那个叫做楚奕的家伙。 不过是一个小宗门的弟子！就算修为到了金丹，又能有什么出息？ 本来他怒不可遏，可目睹小梦流下失落的眼泪之后，他的心都被彻底揉碎，满满的怒气转瞬间无影无踪，只剩下对她的疼惜爱怜。 楚奕这个家伙不知道是走什么大运，能得到小梦的喜欢！ 偏偏他不珍惜，身边还跟着一个无比碍眼的宁舟！ 面对着轻声啜泣的小梦，他当时只觉得脑中一热，蓦然冒出来一个有些荒谬和疯狂的主意。 于是，趁着宁舟独自一人的机会，他坐在宁舟对面，给她提了这个在他看来根本无法拒绝的提议。 谁知道，宁舟看起来平平无奇，竟然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想到小梦，莫谷只觉得心中抽痛。 “是，我是为了她。”他索性坦然承认，“但我的话是真心的，宁姑娘，只要你愿意成全梦仙子，我愿意将莫家未来家主夫人的位置奉上。”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诚意。 谁知宁舟根本不买他的账。 她抱起双手，微微冷笑：“莫道友，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嫁给你？” 莫谷抬眼看她，心想到底还是小地方来的丫头，大概不知道莫家有多么强大？ 他的声音忍不住冷了些许：“莫家，曾经出过一位飞升者。如今莫家一共三百七十口人，其中一共有两百二十名筑基修士，一十七名金丹，两位元婴，其中一位已经准备冲击化神。” “在沐阳宗的管辖范围内，莫家可以说是修真家族里的第一，整体实力并不比沐阳宗差多少。” “做为莫家家主，可以修炼家族中珍藏的上阶功法，灵石丹药更是不在话下。” “莫家的领地里，有一条上品灵脉，足以供应整个家族以及下属宗门的灵石支出。你若愿意，合药宗也可以纳入莫家的势力范围内，得到我们莫家的供养。” 听着莫谷平淡里带着不悦的话语，宁舟轻抚下巴，暗自琢磨着他话中的内容。 若她真是一个小宗门的女弟子，这个条件的确足够优厚。 难怪莫谷会这么自信。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她。 上阶功法？不好意思她现在修炼的是天阶功法，比上阶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灵石丹药？作为长生宗的大师姐，又知道无数后世改良过的丹方，她能用星灵草来炼丹布阵，莫家能吗？ 至于上品灵脉——别看广寒宫外表低调朴素，其实它正是布设在一条极品灵脉之上，只是被玉声仙子用藏灵阵法隐藏起来了而已。 这么说起来，莫谷提的条件，她一个都用不上。 她再看看莫谷的长相。 啧啧，虽然也算得上俊朗，但比起楚奕来，还是差了许多意思—— 咳咳！等等，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情不自禁拿他和楚奕比？！ 宁舟一时失态，忍不住咳了咳。 在莫谷眼里，便是她对他提出的条件心动了。 嘴角弯起一抹微带讽刺的笑容，他好整以暇地摊手：“怎么样，宁姑娘？” 人家是“梦仙子”，她就是“宁姑娘”。 瞧瞧这差距。 宁舟懒得再与他多言，低头看看只尝了几口的羊肉汤，只觉得胃口倒尽。 她站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想要娶我，你先问问你配不配。” 莫谷脸色一变，目光变冷了许多。 “两日之后就是预选赛，你若是能在比赛上打过我，再来跟我谈这些吧。” 她傲气地扬扬下巴，转身离去。 身后，莫谷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好，预选赛上，我不会对姑娘客气。” 宁舟毫不客气转头回讽：“记得一定要全力以赴，我不想胜之不武。” 莫谷脸色变幻不定，没有再开口说话，目光沉沉看着宁舟离去。 - 羊肉汤没吃几口，反而被不知好歹的人惹了一肚子气。 宁舟回去的步伐里都透露着苦大仇深。 快走回自己房间时，她看向楚奕紧闭的房门，犹豫要不要找他吐槽一二。 双脚好似有了自己的主意一般，小步小步往楚奕的房门处挪去。 她正准备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句女子的娇嗔。 “小哥哥，你可真坏……” 她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宁舟的表情沉了下来。 敢情，这小梦和莫谷是约好了的？一个去搞定她，一个来继续攻坚楚奕？ 她神色一厉，忍不住想要进去狠狠骂小梦一顿。 可是下一刻她又犹豫了。 骂小梦垂涎楚奕，不择手段？ 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骂别人？ 说到底，她和楚奕，并不是那种关系。 宁舟咬住下唇，心中涌出些茫然无措来。 在门口站立片刻，听着门内传来的轻柔笑声，她终于还是放弃，转头离开，往自己的房间走。 第42章 耍宝拒绝 一定是因为我修为没有师妹高…… 回到房间, 宁舟本想继续打坐修行。 可是刚才被莫谷那么一闹，她根本就没吃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想到刚才楚奕房中传来的娇笑声，更是觉得一阵无名火从心头涌起。 几次尝试入定失败后, 她烦躁地睁开眼。 这时, 宁舟突然感觉到乾坤袋中有些异样, 低头打开查探。 只见乾坤袋有一枚玉佩在发着淡淡的微光, 看起来已经亮了有一会了，只是她方才一直心浮气躁, 没有察觉到。 这是楚奕有一次塞给她的传音玉佩。 只是她经常都跟楚奕在一处，还没有来得及使用这枚玉佩。 如今——是楚奕在传音给她吗？ 宁舟心中一动，将发光的玉佩捏在手心, 注入神识。 一个娇羞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小梦的。 “小哥哥，我方才见宁姐姐独自去吃饭，你怎么没有陪她去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好担心你，忍不住就来敲了你的房门，小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真是辣耳朵。 宁舟皱眉, 耐着性子往下听。 楚奕淡淡回答：“我要修炼，不希望别人打扰。” 小梦噎了噎，却不肯放过他, 转而楚楚可怜道：“小哥哥, 我, 我本来也不想打扰你的。只是我方才好像看见莫大哥和宁姐姐两个在一个角落里谈话，看起来好像十分亲密。宁姐姐她不是……哎，我就担心自己多想了, 所以才来找小哥哥的。小哥哥，你让我进去，我悄悄告诉你他们两个都在聊什么，好不好？” 嘿，这还拿她编排上了。 什么一个角落，十分亲密？ 楚奕不会真信了吧？！ 暴躁宁舟当场就想起身去隔壁房间，只是想着这个传音不是实时的，而是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的，这才忍住了脚步。 楚奕的回答让她更不开心了：“好，你进来吧。” 小梦得到允许，十分高兴，声音都愉悦了许多：“小哥哥，我真羡慕宁姐姐，却又觉得她好不懂珍惜。明明小哥哥这么玉树临风，她却转眼就勾搭上莫大哥，我，我都替小哥哥生气！” “吱呀”一声，是楚奕关门的声音。 宁舟听得眉头一挑。 他接下来没有接小梦的话茬，而是淡淡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梦故意装傻：“啊？小哥哥是什么意思啊？” “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楚奕的语气依然淡淡的。 “我……”小梦有些犹疑，过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大声道，“我喜欢小哥哥！” 楚奕回答得极快：“喜欢？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就喜欢我？” “我当然知道啦！小哥哥叫楚奕！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名字也这么好听，我一眼就喜欢上，不是很正常吗？” “你既然说喜欢我，那能为我做什么？” 楚奕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小梦明显想歪了，羞答答说了一句：“小哥哥，你可真坏……” 这一句，就是刚才宁舟在房门口听到的那句了。 接下来是一阵娇羞的笑声。 笑完之后，小梦颇有暗示性地说了一句：“我这么喜欢小哥哥，小哥哥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啦……” 宁舟一阵恶寒，差点失手把玉佩丢出去。 只可惜这个玉佩传音是一次性的，不能保存下来。 不然，她真想把这些话塞给莫谷听一听，让他看看他心中的小仙女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真想知道莫谷听了是什么表情。 面对小梦刻意的暗示，楚奕很淡定，甚至还笑了一声，问道：“什么都可以？” “是呀……什么都可以……”小梦的声音越来越甜腻了，同时，她还没有忘记继续泼宁舟的脏水，“哦，小哥哥，刚才宁姐姐和莫大哥两个人——” “既然什么都可以，那你帮我一件事好不好？”楚奕打断了她的话。 小梦反应极快，甜甜道：“好呀。” “你知道吗，我的修为一直追不上我师妹，这让我很自卑。这几天，我打算足不出户，认真修炼，一定要超越我的师妹才甘心。你帮我一下，这几天就不要来找我了，好不好？” 宁舟的嘴角弯了弯。 她就知道楚奕在这里等着呢。 不过小梦很坚强，愣了愣之后，语气里带上了哭腔：“小哥哥，我……我一天见不到你，我都难受！你为什么要追赶上宁姐姐？她明明都已经和莫大哥——” 楚奕义正辞严：“你那个莫大哥的修为比我高！一定是因为我修为没有师妹高，她才抛下我去找别人！作为一个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好了！我要修炼了，小梦姑娘，你既然喜欢我，必然不会刻意为难我，阻碍我修炼的脚步吧？” 说完，又是“吱呀”一声，应该是楚奕把门打开了。 小梦似乎有些无计可施，勉强道：“小哥哥若是不介意，我这里有些增进修为的丹药……” “不，我是真男人！我要靠我自己的天分与毅力，让我的师妹看清楚究竟谁才是最刻苦修炼的人！” 楚奕斩钉截铁拒绝，没有给小梦一丝机会。 手握着传音玉佩的宁舟使劲憋笑，心里突然有些好奇当时的小梦究竟是什么表情。 不管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去接近楚奕，但面对这样刻意耍宝搞笑，将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男人，应该很难下手吧？ 果然，连功力深厚的小梦都待不下去了，期期艾艾道：“好吧，那，那我走了……” 脚步声响起，应该是她离开了楚奕的房间。 楚奕关上了门。 宁舟心满意足，正准备松开传音玉佩。 楚奕的声音突然低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和笑意：“那个什么莫大哥是不是去烦你了？你没吃饱吧？要不，我们再去沐阳城里转转？” 她愣了愣。 这句话，应该是楚奕说给她的。 知宁舟者，楚奕也。 她嘴角笑容加深，对着传音玉佩道：“是没吃饱，走？” 传音玉佩类似一个留言器，如果有信息传来，会一直微微发亮，并将信息保留一段时间。 她现在回答了楚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听到。 宁舟心里带着些隐秘的雀跃，将传音玉佩收回了乾坤袋中。 还没放下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讶异地扬眉，走过去开门，果然见楚奕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他看向宁舟，好看的眼睛中流淌着笑意。 “走？” 宁舟也笑起来：“走。” - 两人走出沐阳宗，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沐阳城算是一个大城，虽然此刻已经入夜，城中的主街之上依然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街道两旁有各色小摊贩，售卖着别出心裁的小物品。 楚奕给宁舟买了一份煎包浆豆腐，又买了一份盐烤蛏子。 宁舟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一边跟楚奕说起今天被莫谷气得羊肉汤都没喝完的奇葩事。 听说莫谷竟然求娶宁舟，楚奕撇了撇嘴。 他将剥好的蛏子递给宁舟，吐槽道：“这姓莫的看起来斯斯文文，怎么竟然是个傻子？莫家有这样的少主，以后前途还能好吗？” 这倒是和宁舟想到一块去了。 她赞同地点头：“普通且自信，自我感觉良好。我决定两天后在比试场上教他做人。” 楚奕轻笑：“师妹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尽量不打脸。” 他的奉承恰到好处，让宁舟十分受用，眯起眼点头。 至于那个纠缠不休的小梦—— 楚奕没有说，宁舟也没有问。 传音玉佩已经记录了一切，无需多言。 回到沐阳宗后，宁舟也唉声叹气地吃了一颗辟谷丹。 她虽然极为讨厌辟谷丹的味道，但更讨厌像莫谷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接下来两日，她和楚奕一同足不出户，出师不利的小梦和莫谷也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二人。 很快，就到了预选赛的日子。 沐阳宗的辖地内有大大小小近一百个宗门和家族，但只有其中最优秀的十人能够参加百门大会，与修真联盟其他辖地的修士一争高下。 光是金丹期报名的修士，就已经有一百人。 此时此刻，宁舟站在沐阳宗最大的广场上，打量着身边这群面色肃然的竞争者。 来报名的人，多是金丹中期后期，甚至有金丹大圆满。 像她这样金丹前期就来参加预选赛的寥寥无几。 小梦和莫谷也在队伍中，两人站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宁舟只是扫了他们两人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抬头看向不远处几个高高的比试台。 为了保证比试的公平公正，沐阳宗出动了几个元婴长老，每人看守一个比试台。 不过，其中没有于长老的身影。 这预算赛也算是沐阳宗内一桩盛事，到这种时候了，于长老竟然还闭关不出吗？ 宁舟再次觉得有些怪异。 不远处，一个看着面善的沐阳宗长老正在大声宣布此次预选赛的比试规则。 第一轮是两两比试，修士之间自行组队，败者淘汰。一百人里只会剩下五十人。 然后五十人再组队比试，剩下二十五人。 这二十五人都可以进入明日的第二轮。 比试必须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 长老刚宣布完规则之后，小梦和莫谷就走到了宁舟旁边。 先开口的是小梦，她还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看着宁舟道：“宁姐姐，不如第一轮，我们二人一组？” 第43章 智斗莫谷 “莫谷，你好好看看，我不美…… 宁舟看向她, 神色不辨喜怒，淡淡问：“你是金丹中期？” 小梦点点头，娇怯地看了身边的莫谷一眼，看似体贴地对宁舟说：“莫大哥是金丹后期接近大圆满, 我只是中期, 宁姐姐跟我比吧, 免得……” 免得到时候输得太难看。 她没说完, 但她的眼神却表达出来这个意思。 宁舟都要被她气笑了。 她干脆无视了小梦，直接看向莫谷：“既然说好要与我一战, 你不会临阵退缩吧？” 她的语气有些不客气，成功激得莫谷的脸色变了变。 他看向她，眼露不屑, 话语里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味道：“好，既然宁姑娘主动邀约，莫某却之不恭。” 小梦见二人气氛剑拔弩张，脸露担忧：“莫大哥，宁姐姐只是与你说笑，你到时候万万不可伤了她啊！” 莫谷点头：“梦仙子请放心，我心中有数。” 面对小梦的时候, 他的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等他转头看向宁舟，语气又倏然变得硬邦邦：“宁姑娘，请。” 宁舟：……就这么一副善变的面孔, 哪个女修瞎了会嫁？ - 走到一处空的比试台之下, 宁舟和莫谷在沐阳宗弟子那里做了登记。 莫谷抱着一把看着品质不错的灵剑, 走在宁舟身后，见她步伐坚定，忍不住出言打击她：“你应该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比试吧？” 好吧, 待遇一降再降，已经从“宁姑娘”变成“你”了。 宁舟懒得搭理，没有回头。 莫谷又说，“我查过，你和你师兄两个才晋升金丹不久，而且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试。想来你应该也没什么跟人对阵的经验，待会儿若是打不过我，就直接爽快认输，不要太勉强自己。” 这话说得，宁舟都被气笑了。 她忍住没有回头和他纠缠，率先跳到高高的比试台上，从乾坤袋中拿出了自己的灵剑，冷冷注视着莫谷。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狠狠“教育”一下这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人了。 莫谷见自己的劝说没有任何效果，十分无奈地叹一口气，跟着跳到比试台之上。 “既然如此，只有得罪了。” 他的语气里颇有些遗憾，手中剑向身侧伸展，缓缓比出莫家的惊天剑诀起手式。 同时他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继续说道：“我使的剑诀名为惊天，乃是我家飞升先祖莫问天所创。剑锋所到之处，风云变色——” “看剑！” 宁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手中剑一抬，直直向莫谷冲了过来。 她这一次没有藏拙，而是一来就全力以赴，催动丹田内的灵气，使出长生宗的碧海潮生剑法。 剑光携带风声雨势，像一道惊雷一般直直劈向莫谷。 他吓了一跳，仓促抬剑格挡。 剑身相击，发出清脆的交响。 宁舟眉眼清冷，催动剑上蕴含的内劲。 一阵极寒之气沿着剑身飞快袭向莫谷，若是莫谷反应不及，只怕要被冻成冰块！ 不过他到底是金丹后期，比斗经验丰富。 手指轻点，一道金色护罩升起，将极寒之气尽数阻隔在外。 宁舟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剑身一转，极寒之气正正刺在护罩之上。 她体内灵气游走，浑厚的内力被激发出来，手中剑如有万钧重，金色护罩上的光芒一阵闪烁，立刻就有些支持不住。 莫谷狼狈地后退一步，想要躲开宁舟的剑意。 宁舟却没给他机会，手中剑诀再起，化作万千剑影，如同暴雨一般侵袭向莫谷！ 面对她的猛烈攻势，他周身的金色护罩无法支持，发出一声脆响之后，化作千片万片崩裂。 莫谷眼睁睁看着无数剑影袭来，脑中警铃大作，他顾不得思考，下意识地使出了护身的法宝。 一张朱红色手帕从他怀中飞出，旋转变大成一面红色护盾，这才堪堪挡住宁舟的剑。 护盾之后，莫谷的脸色已然不好看。 从一开始到现在，宁舟的攻势太过凌厉，他竟然被逼得只能不断防守，连出剑的机会都找不到！ 还被逼得使出了法宝。 对方不过一个金丹初期的女修——这真是太丢人了！ 他放下方才对她的轻视，心念一动，无数碧绿色飞虫从他乾坤袋中飞出，直直向宁舟袭去。 飞虫形似蜜蜂，约有拳头大小，尾部尖刺闪着碧绿的冷光。 这是一种名叫碧灵蜂的毒虫。 被碧灵蜂蛰一下可不好受，即使修道者也要吃不少苦头。 他等着宁舟回护自己，好借机使出惊神剑法，打乱她的攻势。 谁知面对气势汹汹的蜂群，宁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双手合十，收回万千剑影，又化成一柄重剑，直直往莫谷的红色防御法宝上面突刺！ 莫谷看得有些困惑，心想她难道不要命了不成？ 这可是碧灵蜂啊！ 眼看蜂群即将将宁舟覆盖，他难得有些犹豫，心想要不要收回指令。 他性情平和，从来不会下死手。这一次唤出碧灵蜂，只是想吓一吓宁舟，逼退她的攻势。谁知她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让他纠结了起来。 须臾间，他微微张口，想要唤碧灵蜂群停下。 可指令还未来得及出口，碧灵蜂群便停住了进攻，像是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轰的一声四散开来。 他愣住了。 蜂群向他传递着“对方身上有驱虫灵药，它们无法接近”的念头。 难怪宁舟根本就不怕。 原来她早有准备。 在莫谷愣神的时候，他的红色防御法宝已经被宁舟击破。 宁舟再接再厉，手中剑化作万千剑影，袭向莫谷。 他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剧变，下意识地使出了他的本命灵宝——莫家的卫灵钟。 一个大钟虚影猛地出现在比试台上，将莫谷和宁舟二人罩在其中，外人无法探知内里的情形。 卫灵钟内，是莫谷的绝对领域。 他轻轻抬手，空气蓦然变得凝滞厚重，袭向他的万千剑影像是突然遇到阻力，动作慢了下来。 莫谷看着宁舟，眼中带着敬重：“你竟然能逼出我的本命灵宝，宁仙子，你很强。” 宁舟只觉得周身上下好似被禁锢住，无法移动分毫。 她不满地皱眉，双目如电射向莫谷。 莫谷语气叹息：“宁仙子，凭你的资质，足够做我莫家的少夫人。如今你要输了，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下我之前的提议。” 这一次，他的邀请里带了几分真情实意。 宁舟很强，虽然他无法给她任何爱意，但他可以给她地位与尊敬。 只要她愿意嫁给他。 这笔买卖，如今看起来也不亏。 宁舟听了他的话，露出一抹讽刺笑意：“想娶我？我只会嫁心里只有我的人，抱歉，你不配。” 她接着道，“虽然不想说的，但我真的忍不住了。你不觉得你实在是有点自我感觉良好吗？你心心念念为了小梦做这些，你真的知道小梦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见宁舟提到小梦，莫谷不由得变了脸色。 他怒道：“宁仙子，小梦在我心中如同九天仙女一般，容不得任何人侵犯诋毁，还请宁仙子收回刚才的话。” 他双手一挥，压制住宁舟的力道立刻更重了一些。 宁舟脚步踉跄一下，口中却不依不饶：“九天仙女？凭什么？” 莫谷看着她平凡到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容，忍不住说了实话：“小梦那么美——” 小梦那么美，宁舟那么平凡，他尽管以正妻之位相邀，却从来没把宁舟放在一个对等的地位上。 他的心里，只有清纯可人的小梦。 要怪，只能怪宁舟生得不好。 若是她也是个美人，说不定，看她这么倔强而强大，他真的会动心爱上她。 迎着莫谷带着怜悯的眼神，宁舟嘴角笑意加深了许多。 她轻轻歪头，眼中带着戏谑：“莫谷，你好好看看，我不美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谷忍不住眨眨眼，心想她在说什么胡话？ 他忍不住盯着宁舟的脸。 宁舟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在脸上一抚。 原来平凡的面容被隐去，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来。 只是看见那一双眼睛，莫谷的心就狂跳起来。 若说小梦的眼睛是灵动可爱，那这一双眼睛，就像是上苍一笔一划精心雕琢，是神费尽心血的作品。 睫毛细密如同小扇，忽闪忽闪间，轻掩住深邃如星海的瞳孔。 这——这是宁舟吗？ 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绝世美人，不过如此。 那美人咬唇轻笑，眉眼间的满不在乎与之前的宁舟如出一辙。 看见美人的笑，莫谷只觉得心里涌出无数狂喜来。 他眼角情不自禁沁出了泪花。 沉浸在无边震撼中的莫谷，并没有察觉到卫灵钟已经对宁舟失去效用。 宁舟带着狡黠的笑意，缓缓前行，手中剑毫不犹豫，封住了他周身要害穴位。 卫灵钟虚影哀叹一声，化作无数碎片崩裂。 莫谷与宁舟重新出现在外人面前。 宁舟及时将遮掩容颜的阵法使出，藏起了自己的面容。 眼看绝世美人消失，莫谷这才回过神来。 他无比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周身穴位被封，无法移动分毫。 比试台四周响起稀稀拉拉的惊呼声。似乎是没有想到台上会是这样的情形。 围观的人群里，小梦不敢相信地捂住嘴，眼中满是惊诧。 莫谷用眼角余光看到台下的小梦，嘴角笑容苦涩。 他闭上眼，真心实意道：“我……输了。” 第44章 第一轮胜 这些“大哥”们是不是都有点…… 莫谷爽快认输之后, 台下的人一片哗然。 小梦顾不得形象，跃上台来，关切地看着莫谷：“莫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看她那语气, 好像怀疑宁舟搞了什么鬼一样。 迎着她焦急的目光, 莫谷木然摇头, 淡淡道：“我技不如人, 输了。” “怎么可能？”小梦失声惊呼，“你可是预选赛的夺冠热门,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输了？” 一旁站立的宁舟听了她的话，有些惊讶地扬眉。 她没想到，莫谷竟然是预选赛的夺冠热门。 不过第一轮, 她就和夺冠热门比上了？ 听了小梦的话，莫谷的脸色更差了。 他欲言又止，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宁舟。 她此时已经变回了平凡清秀的面容。 莫谷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客客气气地对着宁舟点头：“宁仙子，我……我之前唐突仙子了。” 表情别扭地说完这句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比试台。 不明所以的小梦也跟了下去。 一旁沐阳宗的长老宣布道：“莫家莫谷对合药宗宁舟, 宁舟胜。” 宁舟展颜轻笑，轻跃下比试台。 楚奕早已站在那里等她。 看见宁舟走过来，他轻轻击掌, 低声赞叹：“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结束战斗。师妹, 你越来越强了。” “我其实取巧了。”宁舟挠挠头, 颇有些不好意思，“问心门的惑心术，真好用。” 方才她展露真颜之时, 暗中使了从楚奕那里学来的惑心术。 莫谷被她的容颜震撼，同时又着了惑心术的道，这才让本命法宝失去效用，被宁舟封锁周身大穴。 只可惜这一招不能常用。 她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轻松取胜。 楚奕一如既往地看好宁舟：“师妹太谦虚了，主要还是那姓莫的不行。” 这话让宁舟十分受用，自得地点头：“那当然，毕竟昀光剑是我的！”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这场预算赛，而是百门大会金丹期修士大比的第一名奖励——曾经与她相伴数十年的昀光剑。 如今这一战，只是她获得昀光剑的第一步而已。 - 莫谷输给宁舟之后，身周修士看向宁舟的目光里都隐隐带着忌惮。 第一轮五十名修士选出来之后，第二轮自由组队之时，竟然没有人主动去找宁舟。 她倒是不以为意。 看到刻意躲着她的小梦的身影时，她轻笑着，准确地拦住了小梦。 小梦吓了一大跳，茫然无措地抬眼看她。 宁舟对着她抬抬下巴：“小梦姑娘，我们俩来比吧？” 这可以正大光明出一口气的机会，宁舟可舍不得放过。 面对她的邀约，小梦退后了一步，强笑道：“我……我可不是宁姐姐的对手，就……就不献丑了。” “我看你那金铃厉害得很，怎么就不是对手了？”宁舟不肯放过她，“小梦姑娘莫要谦虚。” 说着，她就伸手去拉小梦，大有她不答应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小梦花容失色，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眼中立刻就闪出盈盈的泪光来。 好像宁舟要对她怎么样一样。 她左右看看，莫谷虽然站在不远处，但他自从输了之后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楚奕倒是看着这边，但他眼神淡然，面容无波无澜，显然是不可能插手管两人的事情的。 小梦这会还真有些孤立无援。 她垂下眼，不敢再说话。 旁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宁仙子，我跟你比，你不要为难梦仙子了。” 哦？除了莫谷，还有其他被小梦迷住的冤大头？ 宁舟意外地挑眉，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小梦也感激地看过去，眼波盈盈：“……齐大哥，你真好……” ……看来她的大哥有点多啊。 宁舟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果断放弃了小梦，转头看向自动送上门的冤大头，干脆利落道：“好，走吧。” 她一边走向比试台，一边纳闷地想，这些“大哥”们是不是都有点失智？ 怎么一个个都看不穿小梦的本质呢？ 比起来，还是楚奕顺眼多了。 - 第二轮与冤大头的比试，比第一轮还快。 不过几招后，冤大头就耷拉着脸认输了。 小梦站在围观人群里，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太好看。 赢得很轻松的宁舟收起剑，跃下比试台。 她没有再搭理小梦，而是回头迎向楚奕，嘴角咧开：“走？吃饭去？” 连胜两场，她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比赛。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敢轻视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合药宗。 宁舟和楚奕一路往外走，隐隐约约听到身周有不少人在议论合药宗究竟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为什么一个金丹初期的弟子，就能打败莫家金丹大圆满的莫谷。 “这一次之后，说不定会有慕名上门拜师的？” 她心情极好，侧身对着楚奕道。 楚奕笑着点头，却是换了个话题：“方才，沐阳宗的于长老派人来找过我。” 那个有些行踪诡秘的于长老？ 宁舟立刻就严肃起来：“他找你做什么？” 楚奕摇摇头：“派来的弟子也没说清楚，看起来像是想打听柳听雪的事。我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有答应去找他。” 楚奕的回答让宁舟的神情凝重不少。 她停住脚步，看着楚奕：“……你是不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找他？” “是。”楚奕坦然点头。 他是气运之子，能感应到天地间玄不可言的运行规律，有时候对于身周的危机会有预感。 于长老贸然请他相见，被他拒绝，想来就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危险。 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危险。 不然以楚奕的能力，不可能直接避而不见。 “这事……要不要告诉沐阳宗的人？”宁舟有些犹疑。 楚奕摇头：“此事暂时不宜多插手。” 宁舟眉头一挑，感觉到他话中深意，不由得多想了一些：“你的意思是，沐阳宗里可能有其他古怪？” “不好说，此时沐阳宗人多眼杂，我们已经够惹眼，还是低调行事。” “嗯。”宁舟点点头，目前预选赛比较紧要。 至于于长老，他若是真的有什么歹心，第一次请楚奕不成，总会想出其他的法子。 他们见招拆招就是。 - 直到晚上，一切平静。 于长老一次请人不成，没有再派人过来。 小梦贼心不死，又跑到楚奕门前试图找他说话，但楚奕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走了。 莫谷也出现了，不过是来找宁舟的。 宁舟不知他的来意，虽然有些不愿意搭理，但还是打开了门，颇有耐心地看着莫谷。 他微微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般。 看向宁舟的眼光里带了些小心翼翼，不像之前那样平静自得。 犹豫片刻，他才低声道：“我……我是来道歉的。之前，是我太唐突了。” 说起来，莫谷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他虽然又蠢又固执又自以为是，但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宁舟扯扯嘴角：“没关系，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莫谷脸色有些挫败，说的话里带着懊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之前会对宁仙子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来。” 他想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宁舟却不怎么买账。 她抱起双手，轻声问他：“莫道友，若是我就长这个样子，今日也输给你，你还会觉得自己之前提的要求过分吗？” 莫谷怔了怔，没有立刻回答她。 宁舟嘴角笑意嘲讽：“道友，你来道歉，只是因为我比你强罢了。但是，”她一边关门，一边说着诛心之言，“我既然比你强，自然不会将你的冒犯放在心上，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痛快地说完这句，宁舟将门紧紧关上，没有再搭理门口怅然若失的莫谷。 到底还是出了一口气，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笑眯眯地走到床上坐下，准备开始一夜打坐。 今日与莫谷对决还是让她颇有所获，金丹前期到中期的关隘隐隐有些松动。 看来此次预选赛，她应该有希望能找到突破的机会。 - 第二日，剩下的二十五个修士，早早地来到了沐阳宗的后山入口处。 沐阳宗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第二轮比试不再是两两对决，而是在后山之中放置一只约为元婴中期修为的灵兽。 二十五名金丹修士，需要想尽办法制服这一只灵兽。 沐阳宗的众长老会在旁护法，并顺便观察众修士，最终根据各修士的表现来给分，得分高的十人就是这一次预选赛的胜出者。 这个比拼方法算是有点新意，宁舟也有些期待。 只是——她眼角余光看到小梦也站在她身边不远处。 可惜昨日没能亲手将小梦淘汰，居然真的让她混入了第二轮。 不过，小梦如今没有莫谷庇护，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金丹中期罢了。 只要她识趣，不来找宁舟的麻烦，宁舟也并不打算特意分神对付她。 她神识略微一扫，身周剩下的，除了她这个金丹前期，小梦这个金丹中期，其他的基本都是金丹后期甚至后期大圆满，个个都装备精良，脸色严肃，蓄势待发。 看来，接下来宁舟将要面对的，也是一场硬仗。 第45章 后山魔种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 比赛时辰已到, 后山入口处却是一片寂静，除了几个沐阳宗的管事弟子，并没有其他沐阳宗的人出现。 等待的众人虽然都保持着安静，但面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疑惑。 有个性子急的修士出声问旁边的管事弟子：“时辰都已经到了, 怎么长老们还未出现？莫非有什么变数不成？” 管事弟子茫然摇头：“并不曾听说有什么问题, 可能有些事耽搁了吧, 还请诸位稍待片刻。” 人群略微躁动片刻, 但还是很快平息下来。 都是金丹修士了，不至于这么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 很快,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长老们还是没有现身。 这下，连宁舟都觉出有些不对了。 不需要修士们催促, 沐阳宗管事弟子们也发现了异常。他们聚在一起商量片刻，派出两名弟子进到后山去查探。 沐阳宗后山与前山之前有结界阻挡，隔着金光闪烁的结界，看不清后山的情形。 这结界应该是沐阳宗为了保密，特意布设的。 凡是灵兽都有弱点，若是被提前得知后山是什么灵兽，难保有人不会投机取巧。 宁舟盯着结界, 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周身五识铺开，感应着结界内的动静。 果然, 两名弟子进去后不到一刻的功夫, 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看向结界的目光里立刻带上了惊疑。 管事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好此时结界开了，走出来一个沐阳宗的元婴长老, 宁舟记得他似乎姓刘。 他衣衫有些凌乱，看起来应该是刚刚经历一场恶斗。 看见外面等候的诸人，刘长老顾不上客套，急急道：“……这灵兽性子太过急躁，此时有些失控之兆，我们正在全力应对。诸位请随我来一同帮忙，灭杀这只灵兽，便算是第二轮通过了。” 灭杀？ 宁舟心中凝重。 之前只说要制服，这会变成了要灭杀？ 要知道，修为等于元婴中期的灵兽，至少都是高阶。一般宗门都会考虑将其收为护派神兽或者收服，很少会有狠下心诛杀的。 她心中念头急转，并没有出言质疑，而是老老实实跟随众人，随着沐阳宗长老一同进入后山之中。 刚踏入后山地界，她便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血腥味，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刘长老走在前面，低声对众人解释：“这灵兽性子烈得很，伤了我们在后山中养的其他灵兽，所以味道有些重。我们几个长老如今设阵将它困住，待诸位道友到后，我们便打开困阵，一鼓作气将它击杀。” 二十五名修士中，走在最前面的是沐阳宗的两个金丹弟子。 他们对刘长老的话自然言听计从，恭恭敬敬应下。 其他修士们就没那么爽快了，都有些惊疑不定。 刘长老对着众人作揖：“此次是我们沐阳宗安排不当，事后必将重谢各位。” 听说有谢礼，众人的脸色好了许多。 他们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灵兽暴动，暴动虽然可怕，但这灵兽不过只是元婴中期修为，沐阳宗的几个元婴长老，再加上他们二十五个金丹期修士，应付一只暴动灵兽绰绰有余。 除了谢礼之外，还能让沐阳宗欠下人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众人行走极快，不过一会就来到了一处空地上。 空地四周一片狼藉，看起来经历过一番恶战。 除了倒伏无数的树木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沐阳宗其他几个元婴长老在空地四周结成一个困阵，困住空地正中一团漆黑的身影。 身影极为狂躁，不断冲击这困阵，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号声。 看见这个身影的时候，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这是个什么灵兽，怎么没见过？” “看起来好凶，面对数名元婴长老，竟然没有丝毫惧意！” “……它的气息好可怕。” 刘长老见众人有些畏惧，回头安抚他们：“这灵兽是沐阳宗偶然间在海外寻得，千辛万苦才运回来，谁知道它今日偏偏发了狂。诸位道友不必担心，它虽然狂躁，但只有元婴修为。等会我们几个老头子会挡在前面，诸位只需要在后方见机帮忙即可。” 按他的意思，请这些金丹期修士进来，只是有个保障。 倒也没有真的要让这些修士去对上一头暴走的灵兽。 众修士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他们凝神静气，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法宝，戒备地看着空地正中的漆黑身影。 小梦将腰间金铃握在手中，脸上带着淡淡畏惧和好奇，自言自语道：“这是海外的灵兽吗？看起来真是奇怪，两手两足，看起来竟然有些人形？” 她身边有个男修士应和道：“虽有人形，但此兽浑身漆黑，双目血红，看起来完全没有灵智。” 小梦眨眨眼，往男修士身边靠了靠，声音微微颤抖：“王大哥，我总觉得有些害怕呢。” 叫王大哥的修士拍拍胸脯，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梦仙子莫怕，待会我会保护你。” “嗯，谢谢王大哥，王大哥真好。” 一旁本来被迫听完的宁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小梦到底有几个好大哥！？ 不过，现在宁舟却顾不上多吐槽。 她看向空地之上烦躁的漆黑身影，面上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小梦说得没错，这个所谓的“灵兽”，看起来竟然有些像一个人形。 它像人一样拥有双手双足，只是周身漆黑一片，看起来像一块大型焦炭，时不时往下掉落着黑色细屑。 它的面上已经看不清楚五官，只有一双血红的双目，还有一张可怖的血盆大口。 刚才刘长老在说谎。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海外灵兽”。 ——这是人。 修炼魔功之后不慎走火入魔，被魔化的人。 在宁舟那个时代，称呼这种魔化的人为魔种。 成为魔种之后，理智全失，心中只残存无尽的杀戮欲望。 宁舟目光微冷，四处打量一圈，果然没有见到于长老的身影。 都到这种时候了，难道于长老还有心思闭关？ 还是说—— 她看向躁动不安的魔种。 元婴修为，后山之中。 若是于长老是修炼魔功，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柳听雪是魔修，自然知道不少魔族功法。她用魔功作为交换，才换来了沐阳宗的庇护。因此残破的合药宗守着一条上品灵脉，也无人敢来置喙。 于长老拿到柳听雪上贡的魔功之后，并不知道这是魔修功法，只当这是一门能够快速增进修为的正常功法。他立刻就开始修炼这门功法，修为也飞速提高。 但他却不知道，随着修为的增长，无数魔气会在他心中累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他的道心。 若是没有合适的应对方法，他便会走火入魔，变成失控的魔种。 应该是感受到了危机，于长老这才急匆匆前往合药宗。只可惜柳听雪已死，宁舟楚奕几人对魔族功法一无所知，修炼的功法也十分普通。 他十分焦躁忧虑，为了压制住心中蠢蠢欲动的魔气，这才在沐阳宗后山闭起长关。 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修炼魔功之后，于长老最终还是受魔功反噬，化作魔种，在后山大开杀戒，甚至杀害了沐阳宗本来为这次预选赛准备的灵兽。 而沐阳宗为了压下这个消息，干脆将魔化后的于长老当成灵兽，再找个灵兽暴动的借口，堂而皇之将他彻底解决。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宁舟嘴角笑意嘲讽。 这是五千年前，这些修士们还没见识过魔种，自然不知道魔种的厉害。 虽然如今场上有七八个元婴长老，还有二十五名金丹修士，但他们都没有对付魔种的经验，若是贸贸然出手，只怕会吃大亏。 她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在前世，除魔卫道是宁舟的本职，她与无数魔种打过交道，深知魔种的可怖。既然此时她在这里，就无法袖手旁观。 宁舟垂下眼，从乾坤袋中拿出楚奕的传音玉佩，给他留了几句话。 不远处，几个沐阳宗长老已经准备解开困阵。 阵中魔种似有所感，仰天长啸，啸声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纷纷紧握法宝，面露紧张。 人群之中，宁舟拿出了灵剑，口中轻轻念起了长生宗的醒神决。 魔种的可怕之处在与它会往外散布浓郁的魔气，修士与魔气接触之后，很容易心神失守，沦为魔种的同类。 长生宗为此特意钻研出醒神决，可以让众修士在与魔种对战之时保持心境澄明。 宁舟精于此决，又灵气深厚，护佑住在场这些人倒也不算难事。 见困阵将破，她手中剑挽出剑花，严阵以待。 魔种都有魔核，位于额头正中。想要击杀它，只能击碎它的魔核。否则，再多伤害也只会削弱它，无法彻底将它击杀。 等到困阵破的一瞬间，她毫不犹豫跃上前，剑尖直指魔种的额头正中！ 沐阳宗几个元婴长老见她奋不顾身冲出去，不由得面色急变，下意识地就想出手阻拦。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这么猛！？ 第46章 击杀魔种 “还请长老们为我师兄妹做主…… 长老们手中灵气迸发, 有的是绵长柔韧的水灵力，有的是碧绿苍翠的木灵力，不同颜色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张大网, 把宁舟和魔种隔开来。 宁舟手中剑势被阻挡一瞬, 在离魔种额头不远的距离缓缓停下。 魔种仰天嘶吼, 面现怒容, 黑色大手往宁舟身上直直拍去！ 刘长老在一旁惊呼：“这位仙子小心些，速速避开！” 宁舟暗道可惜, 没能一击即中后，她干脆利落往后跳，避开了魔种的攻击。 沐阳宗的几个元婴长老们纷纷迎上魔种, 有来有回地战斗起来。 等宁舟落入一旁严阵以待的金丹修士人群中，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弱弱的：“宁姐姐，这灵兽暴走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你刚才有些冒进了，我吓得都不敢睁眼，幸好长老们及时护住了你。” 身旁人立刻都投来不善的目光。 都这种时候了，小梦还在想方设法给她上眼药？ 宁舟不耐烦地皱眉, 装作没有听到。 她双眼关注着战局。 魔种的修为只是元婴，却因为周身被魔气异化的关系，力量极大, 一举一动之间黑色魔气四溢。 虽然有宁舟的醒神决保护, 众人不会受到魔气的影响, 但几位元婴长老应付起魔种来也并不轻松。 眼看局势胶着，旁观的金丹修士们纷纷祭出法宝来加入战斗中，各色灵剑符宝在天上飞舞, 向着魔种的方向轰击。 宁舟站在一处角落中，双手控制着灵剑在空中盘旋，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刺入魔种额头，粉碎魔核。 无奈魔种似是有些警醒，将自己的要害保护得极好，她观察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魔种的双眼猩红，流淌着对杀戮鲜血的渴求。 趁众人不备，它向着人多的地方使出一道气刃攻击，虽然大部分人都及时避开，但有个修士闪躲慢了半拍，手臂上被气刃扫到，受了点轻伤。 见到鲜血涌出，魔种十分兴奋，发出一阵一阵的怪笑声。 它双手疯狂挥舞，再次造出数十道气刃，向着众人飞袭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四散躲避。 正好有一道气刃袭向宁舟的方向，她临危不惧，迅速跃起到半空，堪堪躲过这一道气刃攻击。 再往魔种看去，她发现自己此时的角度极好，正位于魔种的头顶斜上方，离魔种的额头不远。 只需灵剑借机突刺——说不定就能将其击杀。 心中一动，宁舟唤回空中盘旋的灵剑。 她的手刚握上剑柄，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大力，将她推得一个踉跄，立刻就站立不稳，直直往下跌去！ 她跌落的方向，一道气刃正向外飞袭。 只需片刻，就会狠狠撞上！ 气刃下方，魔种抬起头，狞笑着看向宁舟，仿佛在期待着她被气刃一分为二，在空中制造一场腥红血雨。 只可惜，要让它失望了。 电光石火间，宁舟在半空中纤腰一扭，手中酝酿一道凌风术，将自己的身影往旁边吹开。 风刃从她身边险险擦过，截断了她的一缕长发。 魔种面露失望之色，意外地见宁舟趁势下落，似乎直奔它而来！ 她目光凛冽，手中灵剑寒光闪闪，盯紧了它的额头。 此时众人都在忙于躲避风刃，无人再顾得上阻止她。 是个绝佳的机会。 魔种无声狂笑，两只漆黑大手抬起，想要将掉落的宁舟抓个正着。 它手中深黑厚重的魔气疯狂翻滚。 若是宁舟不小心挨上，只怕要吃不小的苦头！ 面对两只气势汹汹袭来的魔手，她却好像没看到一般，只专注地看着魔种的额头，手中剑势破风而下。 “仙子小心！” “快躲开啊！它手上的黑气很厉害！” 众人狼狈避开风刃后，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呼出声。 宁舟却充耳不闻，手中剑已经触碰到魔种的额头！ 魔种的双手，也即将挨到她的裙摆！ 有几个胆小的修士不敢再看，移开了眼。 下一刻，这个勇敢无畏的少女就会在魔种的手中被撕成碎片吧。 他们在心中轻轻叹息。 然而，四周却响起了一阵一阵的惊呼声。 伴随着魔种惊天动地的怒吼。 “刺中了！” “这灵兽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莫非额头是它的要害吗？” “幸好，幸好……” 幸好？幸好什么？ 胆小的修士们听见周围人说话，又急忙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这一幕，让他们极为震撼—— 魔种漆黑庞大的身躯之上，穿着一身白衣的宁舟双手执剑，正正刺入它的额头正中！ 她容貌只算得上清秀，可此时此刻，她的神情坚毅果决，目光凛然微寒，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犹如带刺的娇艳玫瑰盛放。 魔种连声惨号，双脚剧烈挣扎，却仿佛无法挣脱。 在宁舟身后，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手中剑横挡在面前，形成一道墨绿结界，将魔种的双手隔绝在外。 正是楚奕。 他及时赶来，护住了宁舟。 这幅画面冲击力太强，众人一时看得呆了。 有修士忍不住感叹：“好一对璧人……” “一剑就将魔种制服，这，这真的只是金丹修为吗？” “这两人出自什么宗门？莫非是大宗门过来历练的弟子不成？” 听着周围人带着羡慕的议论声，同样看着宁舟和楚奕二人的小梦的脸色变了变。 她咬着下唇，眼中涌出强烈的不甘来。 魔种的惨叫声渐渐变得微弱。 它魔核被毁，周身魔力无以为继，身形渐渐消散。 宁舟拔出灵剑，从它头顶跃下，落在神情复杂的沐阳宗众长老面前。 楚奕也收回灵力，跟在宁舟身后。 众长老们相视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舟眉头皱起，转头往人群里看去，叉起腰声音响亮地骂了一句：“刚才是哪个王八蛋推你奶奶！” 众人表情呆滞了。 他们没有听错吧？ 仙子……仙子说什么来着？ 迎着众人呆滞的目光，宁舟嘟起嘴，似乎有些后怕般拍拍胸口：“我本来好好的在半空站着，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推我一下，把我推掉下去，刚刚好落在这个魔——咳咳，暴走灵兽的头顶，没想到歪倒正着将它击杀了。” 她回过头去看楚奕：“还要多谢师兄刚才护住我。” 楚奕很配合地点头：“师妹不必客气，我也是赶巧了，刚好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幸好那魔——咳咳，暴走灵兽被你刺伤，力气不足，这才被我挡住。” 他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师妹你运气可真好，居然赶巧把暴走灵兽刺死了。不然，只怕你我师兄妹二人都要命丧于此了。” 宁舟凝重地跟着点头，脸上神情十分严肃，看向沐阳宗众长老们，抱拳道：“还请长老们为我做主啊！查查是哪个不长眼的暗算于我！” 楚奕跟着抱拳：“还请长老们为我师兄妹做主啊！” 人群之中，小梦的脸色精彩纷呈。她脚步轻轻往人群中挪了挪，小心翼翼挡住自己的身影。 众长老们又呆滞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敢情——刚才宁舟击杀魔种，是被别人暗算，不慎跌落误打误撞遇上的？ 这……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 刘长老咳了咳，犹疑着道：“……虽然仙子是巧合之下击杀灵兽，但此次仙子依然是首功，百门大会预选赛魁首之位，当属于仙子。” 其余长老面色僵硬，但不得不认同地点头。 “至于刚才暗算仙子的人……”刘长老又道，“请仙子放心，我沐阳宗定会详查，给仙子一个交代。” 到底是大宗门，就算内里阴私不可告人，至少在表面上是足够光风霁月。 宁舟得到想要的承诺和奖赏，终于漾出笑容来。 “如此，便多谢诸位长老了。” - 结束惊心动魄的一天后，宁舟和楚奕和众人告别，慢慢往房间中走。 他们来时，大家将他们视为透明人，根本无意上前搭话。 自从宁舟获得魁首之位后，之前还冷漠的众人突然变得热情了许多，还有不少人说要找机会来合药宗拜访一二。 好不容易应付完过分热情的众人，连宁舟都觉得有些头痛了。 楚奕侧身问她：“要不今晚就走？” 宁舟伸了个懒腰，想想之后摇头：“歇一晚再走吧。刚才一战到底还是有些损耗，我想先回去打坐恢复一二。” 此时四周安静，没有旁人打扰，她脸上笑意暖暖，看向楚奕，“方才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恐怕会受点轻伤。” 楚奕冲她翻了个白眼：“收到你的传讯，我立刻就赶过去了。就知道你性子急，若是没有人在旁边护着，不知得吃多少苦头。” 今天的确是宁舟有些托大，她倒也不想辩解，轻轻笑道：“这不是……对你有信心嘛，有你的气运在，我必然不会受伤的。” 她当时的确犹豫过要不要退。 恰好眼角余光看到楚奕飞快赶来的身影。 那一刻，她便放下心来，义无反顾迎向魔种。 不得不说，有他在，就会觉得很安心。 楚奕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训她两句，但看她笑脸盈盈的样子，他最后还是叹息着放弃了。 看向远方苍茫暮色，他一边感叹一边笑：“若是——我的气运能帮到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47章 猝不及防 “小哥哥，你怎么不敢看我，…… “当然帮到我, 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有帮到我呀。” 宁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房门之外。 他们在各自房间门口站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望着对方。 楚奕嘴巴张了张, 还想说些什么。 宁舟神色却突然一凛。 她眼神看向楚奕的房间, 感觉到里面似乎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沐阳宗的房间中都有隔绝神识的法阵, 按理来说宁舟是不应该感应到的，可她刚才击杀魔种之后, 隐隐觉得自己金丹前期的关窍有松动的迹象，神识五感也比平常更为敏锐。 她用目光示意楚奕住口，手指点了点他的房间, 用口型比了一个“有人”。 楚奕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自己的房门，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他用口型无声无息问宁舟：“一起进去？” 宁舟想了想，既然这人悄无声息在楚奕房中等着，必然是找他有事，但不一定就是坏人。 她眼珠转了转，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隐匿符来，贴在自己额头。 之前特意准备了一些隐匿符, 就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这种隐匿符是问心门改良过的版本，金丹期修为以下是无法轻易察觉。 符纸生效后，宁舟的身影渐渐变淡消失。 楚奕笑了笑, 带着这条旁人无法看见的小尾巴, 往自己的房门口走去。 - 推开房门, 迎面扑来一阵脂粉香味，甜得发腻。 宁舟躲在楚奕身后，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 差点呛咳出声。 幸好她及时伸手捂住了嘴。 透过楚奕的肩膀，房间之中一览无余。 她瞪大了眼，目瞪口呆看着房中的无边美色。 这，这是送上门的！？ 一个妙人儿端坐在楚奕的床上。 她穿着一袭粉色轻纱，影影绰绰中展露着玲珑有致的身形。 这副大胆奔放的打扮，纵使宁舟是个女子，都忍不住被晃了晃眼。 不用想便知，在楚奕房中等着的，正是小梦。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破房门而入的。 小梦粉面含春，笑容娇羞，听见开门声后，又惊又喜地抬头看楚奕，娇声道：“小哥哥，你回来啦。” 一边说着，她一边想要站起身来。 宁舟感觉到楚奕的身子僵了僵。他立刻就往后走，想要退出房间来。 若是就这么走了，好戏该如何上演啊？ 她坏心顿起，干脆利落地用手撑住楚奕的后背，不准他往后退。 还将他往前推，意思是让他赶紧进去。 楚奕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好往前走，但脚步却有些僵硬。 他目光始终看着地上，没敢抬头看床上的旖旎风光。 宁舟跟在楚奕身后走进房间后，立刻躲到角落里，饶有兴致地坐下，准备看看小梦如何表演。 至于这场表演的另外一个观众，此时正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 见楚奕惊惶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没有见过此等美艳场景。小梦看在眼里，露出满意的表情，轻声呢喃：“小哥哥，人家可是等了你好一会了。” 她娉娉袅袅起身，一步三扭地走到楚奕面前。 楚奕始终看着地上，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小梦轻笑：“小哥哥，你怎么不敢看我，莫非是害羞么？” 她抬手抚了抚身上的轻纱，“预选赛已经结束，我生怕小哥哥不告而别，特意来这里等着。小哥哥，看在我这么痴心的份上，你就成全我吧，好不好？” 一旁的宁舟抚着下巴啧啧感叹，心想若是个定力不足的男子，遇到小梦这样大胆的表白，恐怕真的容易把持不住。 至于楚奕——她倒是不担心。 毕竟楚奕知道她在旁边看着呢。 果然，面对小梦的撩拨，楚奕移开眼，咳了一声，淡淡道：“小梦姑娘，请自重。” 他手指一动，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素色外袍，动用法力将它披到小梦的身上。 小梦见楚奕不为所动，不由得有些失落，喃喃道：“小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很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求什么，哪怕没有身份也可以，我甚至不介意跟宁姐姐共享……” 楚奕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变冷：“小梦姑娘慎言。” 他干脆背过身去，不再面对小梦，口中的话也十分冰冷，“小梦姑娘，穿上之后请离去吧。这种事，向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还请姑娘莫要勉强。” “……我，我难道不美吗？”小梦见他拒绝得如此果断，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呆呆站在那里，眼中涌出泪光。 “过一会，我师妹就会来找我。想必小梦姑娘不会愿意被我师妹看到这一幕吧？” 楚奕手指了指房门，“小梦姑娘，请。” 小梦双拳攥紧，微微颤抖着，脸色又青又白：“楚奕，我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你竟然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那宁舟到底有什么好的？她不过长得平平凡凡，根本比不上我！难道你眼睛瞎了吗？” 她羞怒交加，终于放下了刻意伪装的温婉，大声质问楚奕。 这大概才是她最真实的性格吧？ 宁舟在一旁冷眼看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楚奕的声音又冷了些许：“想法设法离间我和师妹，三番四次刻意引诱，甚至还暗中算计我师妹，小梦姑娘，你做的这一切，真当我们不知道吗？” 他没有回头，字字句句却如刀剑一般割在身后小梦的心上。 “方才对战之时，你出手暗算我师妹，这笔账，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我和师妹会督促沐阳宗众长老查明真相，将你的真实面孔大白于天下。” “若是小梦姑娘还有廉耻之心，就请速速离去，莫要再让我为难。” 啧啧，好一个狠心郎君！ 其实宁舟跟楚奕讨论的时候，并不十分确定究竟是不是小梦出手暗算了她。 楚奕说起来十分肯定，看起来就像是手握什么有力证据一般。 看来，他是故意诈小梦的。 小梦的身躯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瞪视着楚奕的背影，脸上神情变化不定。 片刻之后，她轻轻笑出声，笑声却十分阴寒：“呵，不愧是气运之子，真是滑不溜手，难以搞定。”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面上表情沉着镇定，哪里还像刚才那个惊惶失措的样子？ 一旁的宁舟讶异地坐直了身体，盯着小梦。 她刚才说什么？ 气运之子？ ——她是怎么知道的？！ 在这一刻，宁舟才意识到小梦远远比她看上去还不简单。 如今她竟然当面揭破了楚奕是气运之子的事实，莫非她有什么手段，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宁舟心中开始有些隐隐担忧。 楚奕显然也十分吃惊，他身形一震，但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声音里带了些起伏：“……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梦慢条斯理地裹紧刚才楚奕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本来，我是想跟你成一段好事，从你这里分点气运。不过，你这个人实在是无趣得很，我如今也受够了。” 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拿起始终挂在腰上的金色小铃铛，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狰狞，“既然你的气运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干脆就毁去吧！” 不等楚奕回答，她催动了金色铃铛，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一旁的宁舟突然觉得头晕脑胀，眼前花了一瞬。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楚奕的身影已经从房中消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奕去了哪里？ 她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身来，准备下手绑住小梦，逼问出楚奕的下落。 谁知等她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像是被紧紧束缚，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一旁小梦的眼神移到她的身上，冰冷得想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饱含恶意地冷笑：“别急呀，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将宁舟劈得回不过神来。 她茫然看向小梦。 莫非，小梦早就看穿了隐匿符之下的她？ 如今小梦明显技高一筹，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宁舟困住，动弹不得的宁舟脑中飞转，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到应对的手段。 小梦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话语冰冷：“这还是我第一次失手……” 说到这里，她面上狰狞之色更加浓重，看向宁舟的眼中涌出杀气，“既然他这么喜欢你，那我当然不能当坏人，必须得把你们送到一起去团团圆圆才对。” 刹那间宁舟心中不祥的预感大盛，可她却被紧紧束缚，无法移动。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梦抬起手，催动手中小金铃。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宁舟只觉得脑中一昏，便失去了意识。 铃声落后，房间内只剩下了小梦一个人。 连续解决楚奕和宁舟之后，她却并不十分高兴。低头看着身上楚奕的外袍，她撇了撇嘴，手指微动，一阵厉风刮起，将外袍绞成无数碎片。 小梦玲珑的身形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慢慢穿上，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纯良无害的样子。 最后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她轻轻冷哼了一声。 然后毫不犹豫推门离开。 意外的是，门外竟然有一个熟人在等候。 第48章 前世之梦 “楚奕！你的梦想是什么？”…… 等在门前的, 是莫谷。 他站在不远处，神色犹疑，似乎没想好要不要上前。 看见小梦从楚奕的房间推门出来时，他吃了一惊, 脸色变了变。 一双眼下意识往楚奕房中看, 想看看楚奕是不是在房中。 小梦早已收起了刚才的狠毒, 故意装作意外地娇嗔一声：“莫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 见莫谷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怪异，她俏脸微红, 低头解释，“我，我在门外等了楚大哥半天, 却不见他回来，于是推门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可能……可能他们已经走了吧。” 莫谷一怔：“楚奕不在？” 小梦点点头。 听说楚奕不在，莫谷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 “莫大哥是找楚奕吗？” 小梦出声问他。 此时她懒得伪装，不再亲密地称呼楚奕为“小哥哥”，而是直呼其名。 若是像宁舟这样敏锐的人，只怕立刻就会发现异常。 然而心事重重的莫谷却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摇摇头，回答道：“我……我是找宁仙子有些事。” 小梦眉毛一挑，盯着莫谷, 面上没有露出端倪, 心里涌上些烦躁来。 她早就看出来了, 自从莫谷输给宁舟之后，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如今更是特意来人家房门外等着，必然是有些别的心思。 真是可笑, 莫非他输给宁舟，就看上人家了不成？ 亏这个男人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娶她。 凭他，也配？ 她眼神更冷，口中却温温软软说着：“哎呀，想来宁姐姐也跟着楚奕走了吧。莫大哥错过了。” 知道宁舟已经离去后，莫谷最后看了一眼原来属于宁舟的房间，神情有些失落。 他低声喃喃：“那……罢了。” 然后，他不再理会小梦，转身离开了。 被他忽视的小梦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涌出戾气来。 但她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往另外一个方向转头离开。 莫谷这人她留着还有用，暂时不能取他的性命。 至于宁舟和楚奕——进了她的钧天九音铃，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还会在铃中幻境经受数不清的折磨。 想到此处，她手指点了点腰间小巧可爱的金铃，嘴角笑意加深。 -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要飞到天上去！” 唔……谁？是谁在说话？ 几个童稚的声音传入脑海，昏昏沉沉的宁舟渐渐清醒过来。 睁开眼，她看见眼前站着几个看起来只有九十岁模样的孩童。 他们挤在一处，叽叽喳喳谈笑着。 这是哪里？ 宁舟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石桥旁边。 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流水淙淙，桥边杨柳依依。 看起来是一处十分寻常的人间景象。 一阵头痛袭来，宁舟皱眉，双手扶住头。 她刚才明明在沐阳宗，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楚奕——对了！楚奕，他去了哪里？ 她——她是要救他的！ “楚奕！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宁舟听见熟悉的名字，顾不上自己头部的剧痛，惊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刚才吵醒她的几个孩子中的一个。 他面色黝黑，一只手把玩着新折的杨柳枝，另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拍着旁边一个孩子的肩膀。 宁舟的目光移到旁边那个孩子的脸上。 一看到他的脸，她便认出来了——那是年少的，前世的楚奕。 虽然还只是九岁孩童的模样，但他的面容已经隐隐有了日后俊朗的轮廓。 他低着头，专注凝视着手中纤细易折的杨柳枝，嘴角的笑容有些羞涩：“我……我想开一间大大的酒楼！” 身边的小伙伴们愣了愣，纷纷嘲笑起来。 “楚奕，你家本来就是开酒楼的呀！” “哈哈，你这个梦想听起来就好无聊！” “就是，你是不是天天跟着你爹学做菜学傻了？” 面对着众人的嬉笑，他抬起头，认真地反驳：“我就是喜欢学做菜，我要跟着我爹，把手艺练得越来越好，然后把酒楼经营的越来越大，以后……以后开到京城里面去！” 见他无比认真的样子，小伙伴们渐渐止住了笑声，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京城好远哦，我听说去一次京城要走好几天呢！” “以后楚奕把酒楼开在京城，我们去京城，就有蹭饭的地方了！” “开在京城，要花很多很多钱吧？” 小伙伴们讨论得十分认真，宁舟站在一旁，看着被朋友们簇拥的楚奕。 她已经发现，无论是聊得火热的几个小孩，还是身边不时路过的行人，都无法看到她。 她在这里，是一个隐形人。 大概……这里是楚奕的回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小梦当着她的面催动手中的小金铃。然后她便头脑一昏，对后面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记忆。 看来，可能是小梦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囚禁住她和楚奕。 而她，便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进入到了楚奕的记忆里。 宁舟前世经历过数次幻境，这一次很快就反应过来。 幻境是很难突破的，尤其她现在更是一个隐形人，什么都做不了。 以她之前的经验，在楚奕的这些记忆里，必然隐藏着破局的钥匙。 因此宁舟冷静下来，在一旁看着楚奕与小伙伴们谈笑。 不得不说，这样的楚奕，对于宁舟来说十分陌生。 在宁舟的印象里，前世的楚奕有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却好像又难以接近。 然而这个少年楚奕却与宁舟的印象截然不同。 他面容诚恳老实，带着少年人的羞涩。 谁人能想到，日后名震天南界的气运之子，在年少时的愿望，竟然只是想在京城开一间小小的酒楼。 看着楚奕稚气坚定的面容，宁舟的嘴角不由得漾起笑意。 难怪楚奕这么喜欢下厨，还创立出了通过食物来提升修为的独特法门，原来是有些家学渊源在里面的。 只是——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 想到这一点，宁舟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 她眼前蓦然一花。 回过神来的时候，在石桥边谈笑的少年们已经消失不见。 她面前站着的，还是九岁模样的楚奕。 他躲在一处房门外头，似乎是在偷听房内人谈话。 不知道屋内人在说什么，他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带着不安与恐慌。 宁舟抬头看了看房中，只见房中站着两个中年男女，中年男女此刻正对着面前的一个男子点头哈腰，看起来十分恭敬。 看到那个男子白色衣服上的特殊纹饰，宁舟皱眉——这个男子，是问心门的人。 男子有些趾高气昂，刻意端着架子，说话不紧不慢：“你们有这么一个孩子，不知道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中年男女齐齐点头，神态恭敬：“仙师说的是，犬子能被仙师看中，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男子傲然轻笑：“不过先说好，修仙修仙，就要断绝世间一切尘缘。你们既然拿了这么多灵石宝物，动作也干净利落些。” “是是是！仙师请放心，我们立刻安排！”中年男子急忙点头。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不用看便知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中年女子没有回答，面上有些犹豫不舍。 “真的就不能留下吗……” 中年男子白了她一眼，低声呵斥：“这可是仙师！那是他的福气！我们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还有老大老三呢？你要是舍不得，大不了再生几个！” 来自问心门的男子也跟着冷哼了一声，看起来有些不快。 中年女子畏惧地看了一眼“仙师”，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 听到这里，宁舟低头看了看偷听得十分认真的楚奕，他看起来有些茫然不解，显然没听懂三人在说什么。 到底只是个孩子。 楚奕咬咬牙，没有再躲在门外，而是勇敢地走了出去。 “爹，娘。” 听到他稚嫩的呼唤声，中年男女面色一变，转过头来。 少年楚奕怯生生道：“……你们……在说什么？” 中年男子挤出个笑容来：“儿子啊，我们在跟仙师说话呢。大人家说话，小孩子别来插嘴，听话，快出去玩去。” “可是……” 楚奕撅起嘴来，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来自问心门的男子转头看向楚奕，神情比面对他父母的时候友善了许多。 他走上前，慈爱地摸了摸楚奕的脑袋，低声问他：“孩子，你喜不喜欢仙人？你资质很好，就随着我一同去修道吧，等到道法大成，你可以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喜欢。”楚奕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可是……我更喜欢爹娘。” 男子笑了笑：“方才我已经问过你爹娘，他们都同意你先跟着我回去看看。若是你到时候去了不喜欢，再回来找爹娘，好不好？” “可……”楚奕还想说什么。 他身后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你的福分！赶紧应下来！不要不知好歹！” 中年女子也跟着劝说：“儿啊，你先去看看，若是不喜欢，那便回来，好不好？” “我真的可以回来吗？” 第49章 铁心道人 被珍而重之的“买”了回去…… 面对着楚奕清澈纯真的眼神, 中年女子怔了怔，这才笑道：“……那是自然。” 楚奕看了看父母，又回过头打量问心门的白衣男子。 他到底只是个孩子。虽然不舍得父母，但是对于仙人的世界, 他有着天然的好奇与向往。 犹豫许久之后, 楚奕最终答应下来：“好, 我去。” 白衣男子满意地点点头, 语气温和：“好，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这句, 他又抬头看向楚奕的父母，这次语气冷了许多，“收拾得干净些。” “是是是！仙师放心, 我们明日就……” 中年男子肯定地点头，顾忌着楚奕在场，不敢说得太过明显。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眼神再也没往楚奕那里看上一眼。 这会的楚奕到底是年纪小，并没有听懂他们话中的深意。 宁舟在旁边冷眼看着，却早已经明白一切。 她看着那一对毫无悲伤神情的男女，终于懂了楚奕为什么从来不曾提及到他的父母。 楚奕是气运之子, 这样特殊的命数，会在小的时候就露出端倪。 作为修真门派，拥有气运之子无疑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因此各大门派都发展出了一套感应测算气运之子的独特法门。 但是气运之事玄妙无比, 虽然有测算之法, 也很难真的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真正的气运之子。 问心门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运, 竟然抢先找到楚奕。 他们派出弟子来，花言巧语说服楚奕的父母，让他们同意自家孩子拜入问心门。 同时, 为了断绝可能存在的后患，问心门的人用的方法也比较极端。 他们给了楚奕的父母一大笔钱，用“买断”的方式，将楚奕“买”了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等楚奕离开之后，楚奕的父母便会迅速搬离这里，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重新开始新的富贵生活。 这样，楚奕的后路便已经彻底断绝，再也不可能脱离问心门。 原来……他是这么进入问心门的。 就像一件稀有而贵重的物品，被珍而重之的“买”了回去。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物品究竟愿不愿意。 - 楚奕跟着问心门的白衣男子离开后，宁舟眼前的景色再次变幻。 这一次，是在问心门之中。 嘉 楚奕还是九岁模样。 他穿着问心门的白色弟子服，站在一处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看起来紧张不安。 在他面前，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白须老者正在打量他。 过了片刻，他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问楚奕：“你怕吗？” 楚奕老老实实回答：“……我怕。” 老者轻轻颔首：“楚奕，你是气运之子，生来就与旁人不同。气运是你的福，却也是你的劫。为了激发你的气运，让它达到应有的效果，我不得不让你去经历这些。” “现在你可能会怨我恨我，可待你飞升得道之日，你会感激我的。” 说完之后，老者手抬起来挥了挥，立刻就走上来两个年轻弟子，将楚奕带走。 弟子们神情都十分严肃，年少的楚奕只得乖乖跟在他们身后离开。 快出大殿门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者。 老者迎着他的目光，眉目清冷，没有一丝情绪。 宁舟认识这个老者，他是问心门的门主铁心道人，正是他将本来籍籍无名的问心门发展成为能够与长生宗并肩而立的大宗门。 铁心道人，人如其名，刻薄寡恩，心冷无情。 她垂下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楚奕，落到铁心道人手里，必然会吃不少苦头吧。 - 果然，下一幕，便是楚奕蹲在一处漆黑的角落，放声大哭。 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看起来已经哭了许久。 “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爹——娘——你们在哪里……”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好不好？” “我真的好害怕！求求你们了！” 听见楚奕的哭声，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宁舟还是心中一紧。 她想伸手去揽住小楚奕的肩膀，可她不过是个透明人，她的手臂用尽力气，也无法触碰到他。 “楚奕，别害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在楚奕耳边大声呼喊，他却根本听不到。 这里只是楚奕的过去……她除了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宁舟颓然坐下，苦笑一声，静静陪在痛哭的小楚奕身边。 不知他哀求哭喊了多久，外面始终没有人回应。 一片漆黑之中，无助的楚奕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的哭泣哀求声渐渐小了下去。 最后，他只是低声喃喃：“……我……我想回家……” 直到这时，才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楚奕，你是气运之子，这里不过只是一处困阵，你需要做的，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找一个方向，然后走出困阵。” 蹲着的楚奕猛地抬起头，嘶喊道：“我试过了！每个方向我都试过了！我根本就走不出去！” 冷漠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那是你还未摸到诀窍。” 楚奕的脸在黑暗之中泪水横流，他有些失态地大喊：“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我不要修仙了！我要我爹娘！” 沉默片刻后，冷漠的声音道：“好，你走出来，我带你回家。” 说完这句，他便闭口不言，没有再说一句话。 楚奕听了他的承诺，精神一振，一边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一边站起来。 他小声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每个方向都试一下，等出去了，就能回家了……” 一旁的宁舟心酸地垂下眼。 回家？等他回去，面对的只会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家罢了。 只是，这个虚假的承诺到底还是激励了少不更事的楚奕。 他一鼓作气，在黑暗中漫无边际地走了整整十个时辰。 最终才一脚踏出困阵。 重见天光那一刻，他又困又累，当场就晕了过去。 作为楚奕回忆的见证者，在楚奕晕倒之后，宁舟眼前一花，又来到了下一个场景。 - 幸好，下一个场景不是在楚奕的家中。 不然，亲眼见证楚奕希望破灭的那一刻，宁舟只怕又要生出不少难过同情。 她庆幸地拍拍胸口。 四处看看，宁舟发现自己回到了问心门中铁心道人第一次和楚奕见面的那个大殿。 眼前的楚奕看起来长大了一些，大概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的气质沉静了许多，之前眼中的天真稚气已经被磨得一点不剩，眉梢眼角带着一点木讷。 宁舟皱眉，这个楚奕，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楚奕。 此时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垂眸看着桌上十个封印得极好的紫金匣。 铁心道人坐在他对面，脸上同样漠然：“这十个匣子里，只有一个装有法宝。你不能触碰，找到那一个匣子，便算是通过。如果找错——”他指了指旁边静立的问心门弟子，声音冰冷，“掌嘴。” 一旁的宁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这……这算是什么法子啊？！ 楚奕就算是气运之子，他也是人，不是神！ 又如何能一下子就猜中？ 面对这样无理的考验，楚奕始终低垂着头，并没有出言反抗。 铁心道人淡淡道：“选吧。” 他话音刚落，楚奕头也不抬，随便指了一个盒子。 铁心道人袖子一拂，楚奕指的盒子自行打开，可惜的是盒中空空，并没有任何法宝的痕迹。 “掌嘴。” 站在两人身边的弟子手一抬，随着“啪”一声脆响，楚奕的脸上立刻肿起一个手掌印来。 他的身形晃了晃，脸上却依然是一片麻木的平静。 一旁的宁舟愤怒地握紧了拳，恨不得对着铁心道人的脸揍上一顿。 无奈她使劲挥了挥拳头，却是丝毫无法影响到这一切。 铁心道人面无表情，袖子再拂，桌上的十个盒子凌空飞起，顺序再次被打乱，然后并列到一处。 “再猜。” 接下来，楚奕连续猜了四五次，可惜全部都猜错。 铁心道人身边弟子也并未手下留情，每一个巴掌都扇得很用力。 楚奕的脸已经高高肿起来，已经不能看了。 他神色却十分淡漠，仿佛习惯了一般。 宁舟的心狠狠抽痛起来。 明明——明明他才十一二岁啊！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折磨……才能从一个在黑暗中大声哭泣的孩童，变成如今这样平静漠然？ 她眼光在十个紫金匣上流连，恨不得帮楚奕找到那个正确答案。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宁舟只觉得内心又急又气，虽然知道徒劳无功，但还是忍不住对着铁心道人破口大骂，恨不得将他父母亲人全部都问候一遍。 幸好，接下来的一次，楚奕终于猜中了。 他手指向的紫金匣正中，放着一个小巧的法宝。 铁心道人点了点头：“不错。” 他站起身，手背在身后，“这一次，你猜了六次才猜中。看样子是我训练得还不够，从明天开始，训练加倍。” 他的声音冷冷，仿佛是一种宣判，判定了楚奕接下来的命运。 楚奕则自始至终保持着平静漠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待铁心道人离去之后，他木然站起身，没有与身边人搭话，独自默默离开。 宁舟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萧索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胀。 第50章 当年初遇 “……修仙，真的有那么开心…… 很快, 下一幕开始转换。 这一次，终于不是在问心门的某个房间。 四周景物蓦然变得开阔，宁舟眯眼四处看了看，感觉像是身处在一处森林中。 眼前的楚奕又长大了一些, 看起来有十三四岁了, 他的身形逐渐长开, 有了日后风流倜傥的影子。 与上一次的木讷漠然不同, 这一次，他的气质沉稳了很多, 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铁心道人站在他身边，手指着前方几个黑洞洞的法阵入口。 “以你的气运测算, 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入口。”他语气依旧淡淡，“若是错了，你可能会受到反噬而受伤。” 宁舟眉头一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几个洞口都长得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区别来。 楚奕点点头，一改之前的沉默，主动开口说道：“门主, 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还请门主给我三次机会。” 铁心道人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点头：“好, 三次机会。” 楚奕拿出一柄长剑来挡在身前, 慢慢朝着其中一个洞口走了过去。 宁舟忍不住跟着他的脚步, 一边走一边往洞口里看。 洞口中一片深黑，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侥幸：以楚奕的能力……或许这个是真正的入口吧？ 等到亲眼见着从洞口中飞出无数漆黑的铁刃时，她大惊失色, 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心！” 楚奕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却早已经有所应对。 他手中剑急急格挡，身形诡异地扭曲。 漆黑的铁刃擦着他的身子掠过，划破了他的袖口和衣角，斩断他头边一缕发丝。 若是再偏上一点，便会划伤他的脸。 铁刃上闪烁着幽黑的冰冷色彩，若是中招，只怕要吃大苦头。 宁舟心有余悸，还保持着一个试图保护楚奕的姿势。 只是她是隐形透明的，所有铁刃都从她身体中穿透过去。 下一刻，她便看见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楚奕淡定地摇摇头，向着另外一个洞口走去。 他身后不远处，铁心道人向来漠然的语气中涌现出一丝赞赏：“不错。若是问心门其他弟子，只怕此刻已经死了。” 果然，这漆黑铁刃很有问题！ 好一个铁心道人，真是不负自己的道号！ 宁舟气得咬牙，怒视着铁心道人。 若是目光有温度，只怕此时铁心道人已经被灼出两个洞来。 她身旁，走向下一个洞口的楚奕，很幸运地选到了正确的那个洞口。 他毫不犹豫踏步走了进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下一刻之后，他的身影又重新出现，恭敬地对着铁心道人弯腰：“门主，里面的确是尚云子留下的秘境。” 尚云子？ 宁舟记得，当年楚奕名声乍起，便是他以自己绝佳的气运，带领问心门众人进入到曾经的大能尚云子留下的秘境之中。 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吗？ 她静静看着始终弯着腰的楚奕。 铁心道人点点头：“好，你们随我来。” 他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楚奕身边走去。 经过楚奕身边，他停下脚步，淡淡道：“这一路来，多亏了你。” 楚奕头也没抬，迅速回答：“这是我应当做的。只是……”他的语气顿了顿，“方才有些险了，看来弟子的修为还是不足，回去之后，我想进入天水阁，再找找合适的心法。” 宁舟知道天水阁，那是问心门中收藏高阶心法的地方，若非核心弟子，是没有机会进去的。 楚奕长大了，知道借机提出条件，为自己谋取好处。 她有些欣慰，却又觉得有些心酸。 面对着楚奕的请求，铁心道人十分爽快地点点头。 “去吧。”他似乎很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是问心门的骄傲，问心门没有你不行，当然，你也不能没有问心门。” 楚奕的腰更弯了一点，语气恭敬：“弟子愿为问心门赴汤蹈火。” 听了他的回答，铁心道人的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笑意。 他又压低声音问楚奕：“十绝蚀骨丹的解药还有吗？” 铁心道人的声音很小，除了楚奕之外，旁人都没有听到。 若不是宁舟与楚奕站得很近，只怕也听不清楚。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铁心道人。 十绝蚀骨丹！ 这可是天下排名前三的奇毒！ 中毒之人会遭受不时侵袭的蚀骨剧痛，而且无药可解，只有一种药可以暂时缓解毒发。 这种毒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控制手段，但是配方早已经失传。 宁舟只从典籍上看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还有十绝蚀骨丹存在。 她颤抖着，将目光移向楚奕，眼中全是不敢相信。 ……他，竟然被铁心道人，用十绝蚀骨丹控制着？ 虽然有解药可以缓解，但是，只要中了这样的毒，就会被剧痛缠身啊！ 她手指轻颤着伸出，想要去碰触楚奕低垂的头。 只可惜，手指却从他身上穿过，无形无状。 这一刻，她很想安慰他，可她嘴唇颤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奕的声音依然很平静：“还够服用一个月。” 铁心道人点点头：“不够了就来找我。”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说话，大步向着洞口走去。 跟在铁心道人身后的人陆陆续续走过楚奕身边，对他投来或是艳羡或是妒忌的目光。 没有人与他说话，没有人关心他方才有没有受伤。 等到这群人都已经进入洞中，楚奕才站起身来，仿若无事般弯了弯唇，跟在人群后面，走入洞口中。 宁舟还在颤抖，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忍不住想要去拉住楚奕的手，却什么都无法触碰。 “楚奕……” 她无助地喃喃，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身影孤寂清冷，消失在了洞口中。 - 下一幕来临的时候，宁舟有些心神失守，沉浸在内心的震撼之中，没有第一时间观察周围是什么场景。 直到一阵欢呼声响起，才唤醒了发呆的她。 她惊惶地抬头，四处张望，意外地在众人之中看见了自己。 ——前世那个英姿飒爽的大师姐，宁舟。 那个宁舟身穿着长生宗的湖绿色弟子服，站在一处高高的台上，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她身边，一个男子高声道：“胜出者——长生宗，宁舟——” 宁舟仰着头，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恍然回忆起来，这是前世的门派大比之上。 那时，她刚刚晋升筑基后期，一身万木化生决运转得圆融如意，碧海潮生剑法也使得出神入化，在门派大比上，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筑基期弟子第一名。 但是，她好像并没有跟楚奕对招？ 这个时候，楚奕应该也到了筑基期。 只是他起步晚，虽然进度极快，现在却也只到筑基中期。 楚奕呢？楚奕在哪里？ 宁舟将目光从高台上风光无限的自己身上移开，在身边寻觅着楚奕的身影。 只一眼，她便找到了楚奕。 他仰着头，看着台上的宁舟，神色专注，带着微微的好奇。 那时，他和她，还不认识对方。 那个宁舟对于楚奕来说，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 可他的眼神却那么认真，看得宁舟一阵心跳。 楚奕身边的问心门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着问：“看呆了？觉得好看？” 他笑着点点头，露出了有些漫不经心的笑容：“很好看。” 这样的笑容，总算有了一些宁舟熟悉的样子。 问心门弟子砸了咂嘴：“这仙子可是长生宗的。长生宗那种大宗门，向来对我们这些小宗门的弟子不屑一顾。” “她叫什么名字？好像叫宁舟？”楚奕摸了摸下巴，脸上笑意加深，看起来似乎的确对高台上的宁舟生出不少兴趣来。 他身边的问心门弟子立刻挤眉弄眼，打趣道：“楚师兄，莫非你真看上宁仙子了？以师兄的气运，想要接近个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哎哟！” 楚奕伸回打他头的手，笑容略微收敛：“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好奇，好奇什么？”问心门弟子捧着头，仍然不忘八卦。 楚奕又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笑容灿烂的宁舟，低声道：“好奇……她为什么能那么开心，那么充满斗志。” 他的声音极小，纵使问心门弟子离他很近，也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只有宁舟始终盯着楚奕，听清楚了他的喃喃低语。 “……修仙，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他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漠然。 原来，在宁舟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关注她了吗？ 宁舟回头看了看高台上意气风发的自己，又看看身边的楚奕，只觉得他们的境遇竟然如此天差地别。 长生宗作为一个底蕴深厚的大宗门，对门下弟子向来宽宥。 宁舟拜师长生宗之后，她的师尊待她十分用心，尽职尽责地指导她。 从炼气到筑基，宁舟可以说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困难。 只需要闭关苦修，修为便能一日千里。 连这一次的门派大比，她也觉得自己赢得轻轻松松。 可以说，在没有遇到楚奕之前，她的修真之路堪称顺风顺水。 而楚奕呢？ 第51章 旱地金莲 “说起来多么可笑！堂堂气运…… 刚刚的那一幕幕——宁舟如今回想起来, 依然觉得心有些抽痛。 若说宁舟是一朵在阳光呵护下茁壮成长的向日葵。 楚奕就像是在看不见光的黑暗里顽强存活的幽兰。 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天真羞涩，到后来的麻木漠然，再到现在的玩世不恭，宁舟不敢想象楚奕到底经受过多少苦难折磨。 她看到的, 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纵使她如今与楚奕几乎形影不离, 这些过往, 楚奕却从未对她提起过。 若不是亲眼看见, 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象到，那个永远淡定永远笑对一切的楚奕, 竟然也曾经在黑暗之中放声哭泣求饶过。 宁舟站在楚奕身边，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一次，她终于深深地读懂了楚奕脸上那看起来漫不经心, 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 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而是知道这世间无情，只有将自己隐藏起来，避免受到更多伤害罢了。 说来也可笑，前世，她曾经无比憎恶这样的笑容。 而如今，看见他这样的笑, 她却觉得很悲伤。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身边的楚奕终于将目光从高台之上的宁舟身上移开，看向身边众人：“走吧。” “是, 师兄。” 十几个问心门弟子齐齐出声, 乖乖跟在楚奕身后离去。 - 下一幕, 又是宁舟熟悉的场景。 云山秘境之外，她“第一次”和楚奕见面的时候。 那时的她已经晋升金丹，成为长生宗中风头无二的大师姐。 她虽然认识楚奕, 听说过他气运之子的名号，却一直没有跟他打过交道，只把他当成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物。 赤山之下，那是她第一次跟楚奕说上话，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气运是有多么可怕。 如今，却是从楚奕的视角，重现了当年的记忆。 他带着一群问心门弟子，出现在赤山山脚，笑着对山上的宁舟打招呼：“宁仙子，好巧。” 那时的宁舟并没有怎么搭理他。 他却不以为忤，继续笑着说：“宁仙子若是不介意，待会我找到秘境入口后，你们随我们一同进去吧。” 山上的宁舟还没开口，他身边的问心门弟子就先提出了反对意见。 楚奕回头，目光冷冷地看着身边弟子，语气平平却隐含威慑力：“若我没记错，江长老说过，这次出来由我全权指挥。你们若是不服气，尽管回去。” 身边弟子立刻都露出畏惧之色来，低头不敢说话。 灵体宁舟站在楚奕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身边弟子说的没错，他们问心门来找云山秘境的入口，本就应该避着外人。 如今的她对楚奕十分熟稔，自然知道楚奕的性格圆滑，向来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轻易不会和人翻脸。 面对着出声质疑的弟子，楚奕突然沉下脸来呵斥，其实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电光石火间，宁舟想通了当年楚奕的意图——他是故意的，故意想卖她一个好处，带她进入云山秘境之中。 只可惜当年的宁舟心高气傲，虽然最后还是跟着楚奕进了秘境，却同时也被他的气运刺激到，险些影响到自己的道心，更不可能感激楚奕。 如今再回到这一幕，她看着楚奕，唇角忍不住涌起一个笑意来。 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对她好了。 - 随着楚奕一行人进入云山秘境后，身边视角再次转换。 宁舟再睁眼时，发现他们已经身处云山秘境之中。 在她面前，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问心门弟子如今东倒西歪地四散开来，除了楚奕之外，其他弟子都已经昏迷过去，身上或多或少还带了些伤。 楚奕虽然还庆幸这，但他的情况看起来也不太妙。 他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下。 但他的目光却极其兴奋，看着不远处平地上一朵金色重瓣的莲花。 旱地金莲！ 宁舟看到它的时候十分惊讶。 当年进入云山秘境之后，她便带着长生宗的人避开问心门，刻意避免两边人相遇。 因此，她还真不知道当年楚奕他们在秘境中究竟遭遇了什么。 没想到，他们竟然能遇到一株旱地金莲！ 传说之中，这种花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并可解世上一切奇毒。 楚奕身上所中的十绝蚀骨丹——是不是也可以解？ 想到此处，宁舟心情立刻就有些激动起来。 虽然这已经是前世久远时光之前的楚奕，但她还是盼着他能够有奇遇，早些解脱身上的桎梏。 不愧是气运之子，能够在云山秘境之中遇到旱地金莲，不正是有了解毒的希望？ 只是这旱地金莲有一种叫金莲蜂的灵兽拱卫，这种灵兽成群结队，十分难缠，看来问心门众人正是在金莲蜂的手上吃了不少亏。 如今看来，金莲蜂已经被灭杀。 旱地金莲，只待楚奕伸手去采摘。 他的脚步动了动，想要爬起身来。 一旁突然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有气无力地抓住他的衣摆。 楚奕眉头一跳，转过头去，见一个问心门弟子殷切地看着他。 这个弟子满身鲜血，看起来已经受了重伤。 他嘶声道：“楚师兄……我快不行了……我不想死……你用金莲救我好不好？”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的嘴角涌出大量的血沫。 一旁的宁舟皱起眉来。 她知道旱地金莲对于楚奕来说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个弟子看起来的确伤重，但楚奕不会真的犯蠢，拿旱地金莲去救别人吧？ 再深的内伤，只要不伤及丹田脏腑，只需吃几枚上好的丹药就能治好，何须用得上旱地金莲？ 这弟子真是不知轻重，好大的脸！ 楚奕看着衣摆上的手，面上露出淡淡笑意，答应得十分爽快：“好啊。” ……等等！楚奕不是傻了吧？！ 宁舟用看蠢货的眼光看着楚奕，不敢相信他回答了什么。 接着楚奕又道：“朱师弟，等你真的快死的时候，我若有一株旱地金莲，一定会用来救你。” “只是，朱师弟，就你现在这样，我觉得死不了。” 说完，他手指点了点，衣摆从朱师弟的手中飞出。 朱师弟抓了个空，猝不及防，差点趴到地上。 楚奕毫不犹豫，向着旱地金莲走去。 那朱师弟虽然垂涎金莲，但他受了重伤，无力再阻止楚奕，更无法与其争抢。 他在楚奕身后，双目中射出不甘的光芒来。 “楚奕——” 他咬牙切齿，手中不停，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物事，重重往楚奕的方向砸了过去！ 一边砸，他一边恨恨道，“对不住了！虽然我们是同门，但这旱地金莲是我的！” 这一幕来得太快，就连一旁的宁舟都没反应过来。 她只顾得上看清那个物事究竟是什么——震雷符！ 这可是高阶符咒，攻击力强悍，楚奕就算是金丹期修为，挨上这么一下也够呛。 好在楚奕早有防备，他迅速转身，双手轻轻一夹，竟然就这么稳稳地夹住了震雷符。 被催动的符纸在他手中不安躁动片刻，终究还是偃旗息鼓，平静下来。 他手指拈着震雷符，看向朱师弟，眼中全是冷色。 “朱师弟，若我没记错，一年前你走火入魔，经脉逆行，是我及时发现，救下你的性命。” 气息奄奄的朱师弟愣了愣，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呵，不过是凑巧被你救了，难道我还得对你感激涕零不成？再说了，我刚才求你救我，你不也没救吗？” 楚奕冷笑一声：“是不该救，一年前我也不该救。” “哼！像你这种气运之子，哪懂我们这种平凡人挣扎的痛苦！”朱师弟全无悔过之意，反而破口大骂，“旱地金莲这种奇药，对你来说不过垂手可得，而我们这些人呢？一生汲汲营营，也未必能再有机会遇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杀你，理所应当！” 这一番言论太过奇葩，宁舟只觉得自己深受震撼，张大了嘴。 问心门这从上到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尔虞我诈，不讲情面——这样的人，若是在长生宗，只怕早就已经关进了思过台！ 烂的！整个问心门，从上到下，都是烂的！ 楚奕没有理会大骂的朱师弟，他转身向前，默默无言摘下了那一朵盛开的旱地金莲，收到自己的乾坤袋中。 朱师弟见自己的唾骂没有效果，不甘地住了嘴，转而冷笑道：“反正你也没法私吞，等回去，还不是要交给长老们和门主？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可早就看透了，这么多年来，你不过是问心门养的一条狗罢了。” 这话就实在有些过分了。 楚奕猛地回头，盯着朱师弟。 他真是修养极好，听见如此诋毁，面上竟然还能维持着平静，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中，酝酿着深厚的寒意。 朱师弟哈哈大笑：“说起来多么可笑！堂堂气运之子，不过只是一条——” “狗”这个字没来得及出口，楚奕已经转过身，手臂一挥，一阵罡风向着朱师弟袭去。 宁舟在一旁看得极为纠结。 这个朱师弟的确可恶，但她还是不愿看见楚奕失去理智，同门相残。 有些事，一旦开始做，便回不了头了。 宁舟明知这是属于楚奕的过去，她根本无法改变，但还是忍不住，徒劳地试图拦在二人中间。 第52章 废墟重伤 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眼见着罡风袭来, 朱师弟脸色大变，露出畏惧之色。 他身上有伤，移动不便，无法躲闪开。 即使如此, 他的嘴里依然不依不饶：“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敢残害同门！” 只可惜他说得再多, 楚奕根本就不为所动。 罡风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的趋势。 迎着即将扫到他的罡风, 朱师弟只能惊恐地闭上眼。 对于死的畏惧终于占了上风, 他的裤子里迅速洇湿了一片。 “呼啦”一声，罡风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重重地砸到他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 听见石头被击碎发出的隆隆声后，他才后怕地睁开眼。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片碎石，朱师弟这才知道刚才楚奕只是吓一吓他而已。 楚奕, 到底是顾忌着身份，不敢轻易动手杀他。 想通这一点之后，他不由得心神放松，刚刚一直紧绷的心也终于松弛下来。 这时，朱师弟才感受到双腿之间传来的热意。 瞬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嗡”的一声。 太屈辱了！ 一阵阵怒火冲上心头，他回过头去就想继续喝骂楚奕。 反正楚奕也不敢杀他，这时的朱师弟, 已经有恃无恐。 转过头来之时，他正好撞进了楚奕深邃的目光之中。 刚才死里逃生，惊恐交加, 然后又是愤怒羞恼, 朱师弟的心情大起大落, 此时与楚奕的目光相撞，他觉得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声，刚才那些纷纷扰扰的想法全部都消失不见。 楚奕嘴角弯了弯, 轻声道：“刚才，我们与金莲蜂大战一场，大家都受了伤。好不容易将金莲蜂悉数杀死，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趁着我们受伤行动不便，迅速出手抢走了旱地金莲。”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朱师弟仿佛魔怔了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乖乖仰头看着楚奕，时不时认真点头，仿佛要将他的话深深烙印在心中。 一旁的宁舟看明白了：这人是中了楚奕的惑心术了。 问心门惑心术，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却极难以成功。 特别这个朱师弟还是问心门的人，对惑心术的防备更甚。 楚奕早就计划好要用惑心术解决朱师弟，特意装作被激怒的样子，使出一道罡风来，成功让对方在生死之际心神失守，不知不觉之间就着了他的道。 她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笑来。 刚才她真的是糊涂了，竟然会以为楚奕是真的失去理智想要伤害同门。 虽然，眼前的这个楚奕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但是他还是楚奕啊。 他永远都是这样，智计百出，心思冷静，却怀有一分慈悲与宽容。 很快，楚奕便对着中了惑心术的朱师弟交代清楚。 多了一个人证，这下他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留住旱地金莲。 他身上的毒，也许有希望能解了。 想到这里，宁舟的心神不由得放松下来。 她站在楚奕身边，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忍不住对着他轻声鼓励：“加油，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这时，远方突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楚奕一惊，抬起头来看了看。 宁舟也沿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总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 她突然想起来——这是当时在云山秘境的时候，她遭遇的一个危险。 那时，他们在一处山谷中遇到一处大能留下的机关，里面看起来藏有不少宝贝。宁舟带着师弟师妹们研究半天，都没能搞明白该如何破解这个机关。 那时的她对楚奕极为忌惮，担心他们跟过来。 她害怕楚奕完全能够凭借自身的气运加持，轻松破解这一机关。 思来想去之后，宁舟不愿意将这个机缘让给问心门，毅然决定强行破局，用蛮力来破解机关。 她拿着昀光剑，对着机关连出十八道剑气，最终将机关上大能残留的法力悉数斩灭。 然而她却没料到，在机关之后，还藏着一道神雷破天符。若是机关被强行破解，这道符就会被催动。 神雷破天符，那可是比震雷符还要厉害数倍。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机关，神雷破天符就已经催动，彻底爆裂开来，当时就将她掀出去数十丈。 若不是宁舟反应及时，用护罩护住自己，只怕当时就已经陨落。 但是护罩的力量到底有限，她还是受了不少伤，当场晕厥过去。 偏偏神雷破天符还将机关所在的山谷震塌了，无数巨石砸下，正好挡在她和长生宗其他弟子中间。 她的师弟师妹们绕路而行，找了半个时辰，才在碎石堆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她。 直到夜里，她才在师弟师妹们的精心照顾下，清醒过来。 宁舟受伤，大家都觉得先回门派疗伤要紧。可是当时她却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找到入口的云山秘境，强撑着要留下来。 幸好她伤得也不是很重，服用丹药之后，很快就彻底痊愈了。 所以如今的宁舟差点没想起来这件事。 再听这一声爆响，她才回忆起来还有这么一出。 看着远方冲天而起的一朵巨大蘑菇云，宁舟的眉头跳了跳。 有这么吓人的吗？ 明明——她当时也没受多重的伤啊？ 宁舟还在暗自纳闷，她身边的楚奕却似乎反应了过来，知道远处的动静是长生宗的人闹出来的。 他看了看身后昏睡不醒的问心门弟子，干脆利落地一掌劈晕了朱师弟。 这些问心门人虽然都受伤了，但都是轻伤，很快就会苏醒过来，此时他们身边也没有其他威胁，足以自保。 远处闹出那么大动静，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个究竟。 因此他毫不犹豫，向着蘑菇云的方向飞快跑去。 速度还挺快。 宁舟是灵体，毫不费力就跟上了疾奔的楚奕。 她抱着手，好奇地看着他。 原来当时，楚奕也曾经去到过现场吗？ 她还以为，进了云山秘境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相遇过。 所以，他这是去—— 看热闹？ - 没过多久，两人便已经到达了爆炸的地方。 神雷破天符的威力非同小可，此时爆炸已经结束，四周却依然弥漫着烟雾，时不时传来石头坍塌的声响。 楚奕停下脚来，四处看了看，眉头皱起来。 他来的这个方向，正好是宁舟当时晕过去的那个方向，与长生宗其他弟子之间隔了一座坍塌的山谷。 四周只有无数碎石，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山秘境之中，不得御剑飞行，只能在地上走动。因此楚奕也无法飞起来在空中查看情况。 他只能四处走着。 宁舟跟在他身后，心想这里有那么多碎石，纵使楚奕是气运之子，也未必就能在碎石之中发现她吧。 更何况，楚奕根本不知道她受伤昏迷了呀。 “有人吗？” 楚奕一边走，一边出声询问。 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回答。 “救……救……” 楚奕的脚步一顿，立刻就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宁舟跟在他身后，羞耻地蒙上了眼睛。 不用看她也知道，求救的那个人，正是当年的她自己。 ……话说，这也太丢脸了吧？当年她竟然曾经遇到过楚奕，还出言向他求救？ 为什么她完全都不记得啊！ 她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跟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让她心塞的一幕： 碎石之中，当时的宁舟满脸鲜血，气息微弱。她身上压着几块大石头，已经动弹不得。 楚奕走过去，迅速用法术将宁舟身上的石头移开。 然后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在宁舟的手腕间探了探，感知她的身体状况。 而受伤的那个宁舟，已经昏迷了过去。 “……五条肋骨骨折，周身经脉受损……” 楚奕一边捏着她的手腕，一边喃喃自语。 他神色越来越严肃。 灵体状态的宁舟在一旁茫然地挠挠头。 她当时骨折了吗？ 放下受伤宁舟的手腕之后，楚奕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他伸出手去，轻手轻脚地将受伤宁舟从碎石堆中抬出来，放置到一处较为平整的地上。 灵体宁舟皱了皱眉，想起当年师弟曾对她说，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安睡在一处平地上，身周都是碎石。 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原来……是楚奕把她救了出来。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楚奕就已经这样帮过她。 宁舟的心里又酸又涩，眼眶微微发热。 她走过去，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看着这一幕。 仿佛，要把这一幕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 楚奕低着头，正在认真替受伤宁舟清理她身上的血污。 等到清理到宁舟的腹部的时候，他的手倏然僵在半空中。 向来冷静自持的楚奕，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些震惊茫然来。 一直盯着他的宁舟愣了愣，忍不住沿着他的目光，看向当年的自己。 看到她自己的腹部的时候，她眼神一凝，惊叫出声，有些不敢置信！ ——在受伤宁舟的腹部，贯穿着一道粗长的岩石碎片。 此时，大片大片的血正从伤口中涌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只是轻伤而已啊！ 第53章 三合一.千甲蕴神 那时的宁舟，为什么…… 看这个伤的位置, 正好在丹田，那可是修士们灵气汇聚之地。 丹田受了重伤，就算侥幸留得小命，也会修为大退, 至少金丹不保！ 若是有这么一道伤, 当时的宁舟怎么可能飞快就痊愈了？！ 难道说……难道说…… 灵体宁舟想到一个可能性, 忍不住心神巨震。 她咬住下唇, 看向楚奕。 楚奕看到受伤宁舟丹田那一道伤的时候，神色就已经变得严肃。 “丹田贯穿, 金丹不保……” 他垂下眼睫，口中喃喃低语。 “你如此自信，遭此一劫, 不知将会承受多少苦痛？” “楚奕……”明知他听不见，灵体宁舟忍不住还是开口，呼唤他的名字。 她此时再也承受不住，眼中流淌出晶莹剔透的眼泪，掉落在地上，化作一片虚无。 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宁舟继续道, “楚奕……你已经把我救出来了，你可以现在就走，不用管我！长生宗里不知有多少灵丹妙药, 必然有治愈我的方法的！” 然而, 隔着如此久远的时空, 她的声音无法穿透到当时的楚奕身边。 宁舟一边掉眼泪，一边伸出手，有些无助地想去触碰楚奕沉思的脸庞。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师弟师妹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却很快就苏醒过来。 甚至没有特意治疗，就很快痊愈。 当时的宁舟为什么那么傻！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吗！？ 她怎么不多想想，那可是神雷破天符啊！ 那时的宁舟，为什么那么蠢！那么理所当然！ 那时的楚奕，又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野。 但灵体宁舟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楚奕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朵金光闪闪的金莲。 旱地金莲，肉白骨活死人，可解世间一切奇毒，也可转瞬间治愈一个人的伤。 手里捧着旱地金莲，楚奕凝重的脸上露出些笑容来，低头看着受伤宁舟。 “我很羡慕你，你要好好加油。”他轻轻说着，嘴角笑意动人，“希望我能够活得足够长，活到见证你飞升得道的那一天。” 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覆手，将手中的旱地金莲化作一缕磅礴灵气，灌入受伤宁舟的口中。 受伤宁舟本来苍白的脸色突然就红润了许多。 同时，楚奕手下不停，小心翼翼替受伤宁舟处理伤口，取出沾血的石片，并用灵力封印她的伤口。 旱地金莲效用非凡，不过片刻时间，受伤宁舟腹部可怕的伤口便慢慢开始愈合。 楚奕笑了笑，浑不在意自己刚刚付出了什么。 在他身旁，灵体宁舟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 等到远处传来长生宗的弟子的呼唤声时，静坐守护受伤宁舟的楚奕面色一变，站起身来。 他四处看看，迅速清理干净四周，然后默默离开。 灵体宁舟还蹲在原地，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切换。 下一刻，她又待在楚奕的身边。 他们身处在一处牢房之中。 楚奕身上只穿着白色中衣，盘腿而坐，眼睛紧闭。 牢房之外，一个高大冷漠的身影站立，逆着光看不清楚脸庞。 “旱地金莲，真的被抢走了吗？” 光是听到这个冷漠的声音，宁舟便知道外面的人是谁——铁心道人。 楚奕听到他问话，缓缓睁开眼来，神色平静：“是。” 铁心道人沉默片刻，又道：“你的十绝蚀骨丹，快发作了吧？” 楚奕嘴角一勾，声音依旧平淡：“自弟子从云山秘境回来之后，门主便断了解药。如今已满一月，正是到了发作的时候。” “楚奕，你别怪我心狠。”面对着楚奕带刺的话，铁心道人不为所动，“若不亲眼看着你发作，我不放心。” 楚奕低下头去，叹了一声，面上有些失落：“门主不信弟子。” 他摊开手，神色无辜，“弟子带回的乾坤袋，门主已经检查过数次。弟子身上也被里里外外搜了几遍。门主，弟子没有骗你，弟子是真的没有拿到那株旱地金莲。” “是吗？片刻之后，我便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了。” 虽然楚奕已经说得足够诚恳，铁心道人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之后，楚奕闭上了嘴，放弃了劝说。 他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 宁舟在一旁，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楚奕是真的没有用那朵旱地金莲——因为，他为了救她，将旱地金莲给了她。 这意味着，楚奕身上的十绝蚀骨丹，很快就会真正发作。 虽然没有见过十绝蚀骨丹发作的样子，但宁舟却从典籍上得知发作的惨状。 她站在这里，无比心疼楚奕即将经历的一切。 而且，在这一切里——她也是帮凶之一。 抱着这种复杂而又难以言说的心情，宁舟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等到楚奕的痛呼声响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脸色大变，甚至想要移开目光。 总是漫不经心笑着的楚奕，总是对一切都不太在乎的楚奕—— 痛到了极致，原来也是这般狼狈。 他再也无法盘腿稳坐，趴倒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抽搐。 他口中的惨呼声含糊不清，听着却让人无端端毛骨悚然。 那是极压抑、极剧烈的痛苦。 宁舟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只坚持了几息，便再也看不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紧紧闭上双眼。 眼中再次涌出泪花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一边哭，一边出声喝问。 为什么他明明是意气风发的气运之子，在人后却要遭受那么多痛苦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那个始终屹立不动的身影终于满意了，丢进来一个小瓷瓶。 “是我误会你了。” 毫无愧疚地说完这句后，铁心道人转身离开。 楚奕爬过去，捡起瓷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颤抖着喂到自己口中。 周身剧烈的疼痛终于渐渐止息。 他就这么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漠然看着牢房顶。 宁舟坐在他身边，徒劳地想要伸手去抓他的手，却一次次落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太傻了，你真的太傻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楚奕突然淡淡回了一句：“没关系。” 宁舟愣了愣，泪眼朦胧地看他，以为他终于能听见她说话。 楚奕却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他眼神空洞，正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 他又说了一遍。 楚奕的嘴角绽放一个淡淡笑意，轻声自我安慰道，“会越来越好的。” ……真的会吗？ - 接下来，场景又数次转换。 宁舟始终陪在楚奕身边，见证他经历的所有风风雨雨。 铁心道人垂涎他的气运，同时又忌惮他的气运，给他极大的尊荣，却又不给他丝毫信任。 可以说，楚奕是在钢丝之上起舞，但凡有一丝行差踏错，都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但他却好像浑不在意般，总是挂着满不在乎的笑。 气运之子，天道垂怜，纵使四周环境如此恶劣，楚奕大部分时间还是过得有惊无险，渐渐地越爬越高，成为问心门中真正说一不二的核心弟子。 问心门在他气运襄助之下，名声渐起，渐渐有与长生宗等一流大宗门比肩的趋势。 连亲自将他培养起来的铁心道人，渐渐地也对他多了一份忌惮，不敢再如从前一般随意欺辱他。 只是，宁舟知道，楚奕看似和和气气，他的眼中却始终冰冷。 脸上那始终淡淡的笑意，从来达不到眼底。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 那便是遇到宁舟的时候。 宁舟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年的她明明不喜欢楚奕，却总是能够机缘巧合遇到他。 是因为楚奕一直在明里暗里关注她，刻意制造机会跟她“巧遇”。 看到宁舟的那一刻，楚奕的眼中，才会有一些真真切切的笑意。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楚奕对她笑脸相迎，态度也十分客气。偏偏曾经的宁舟就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还经常被他气得不行。 灵体宁舟看着前世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常都哭笑不得。 若是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会狠狠摇自己的肩膀，大喊：“楚奕真的很不容易，你对他好一点好不好！” 只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命运按照注定的轨迹往前行走，直到上一世她和楚奕双双陨落的那一天。 宁舟亲眼看着当时的自己和问心门众人争执，然后楚奕翩然赶来，笑着对她说一声：“宁仙子，好久不见。” 当时的宁舟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面露嘲讽之色。 只有始终关注着楚奕的灵体宁舟，才知道，看到她的那一刻，楚奕脸上的笑意都柔和了许多。 即使当时的她面上的敌意毫不掩饰，楚奕依然觉得很高兴。 只要看到她，他就很高兴。 因此楚奕毫不犹豫将星灵草让给了当时的宁舟。 如今他已经非同昔比，在问心门中地位超然，问心门众人虽面露不忿，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就这么闲适安然地站在那里，笑看着宁舟去取星灵草。 然而，众人都不曾料到，震雷兽竟然没有死透。 它临死前不惜自爆妖丹，也要带走一两个人类修士。 宁舟直面震雷兽，毫不犹豫喝退师弟师妹，明知必死无疑，她却没有退后半步，而是挡在众人面前。 楚奕扑上去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灵体宁舟看得清清楚楚，他面色肃然，甚至有些解脱之意在里面。 他就这么毅然决然挡在宁舟前面，迎接震雷兽妖丹自爆带来的漫天雷电。 她凝视着这一幕，突然隐约想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她从来不敢开口问楚奕的事。 当时，他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挡在她面前？ 为什么，明知是死，他却没有一丝迟疑。 漫天雷电之后，宁舟眼前的景色再次转换。 她本以为会是走到两人回到五千年之前的回忆，没想到却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座小小石桥边。 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流水潺潺，几个小孩子并肩而立，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对他们来说过分遥远的未来。 “楚奕！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面对着小伙伴的问题，楚奕低着头，专注凝视着手中纤细易折的杨柳枝，嘴角的笑容有些羞涩：“我……我想开一间大大的酒楼！” 小伙伴们一阵哄笑，七嘴八舌说着打趣的话。 宁舟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不知道小梦究竟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宝，她竟然就这么亲眼见证了前世楚奕那惊才绝艳却又戛然而止的一生。 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气运之子; 那个用玩世不恭的笑容面对无数折磨的男人; 那个——默默无言爱着她的楚奕。 她泪眼朦胧，看着年幼天真的儿时楚奕。 垂下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渐渐捏成一个拳头。 现在还没有到难过的时候。楚奕和她，还被困住，暂时找不到逃脱的方法。 崩盘的理智慢慢回笼，宁舟冷静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虽然知道摸不到，但她还是伸出手摸了摸眼前小楚奕的头，嘴角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不要担心，我会带你出去。” - 接下来，前世楚奕的一生开始在宁舟面前重播。 那一幕幕时常让宁舟面露不忍。 但她始终保持着冷静，思考到底应该怎么破去幻境。 幻境之前，宁舟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小梦拿起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小金铃。 楚奕在她眼前莫名消失的时候，小梦正好轻轻摇响了小金铃。 莫非，他们现在正身处在这小金铃之中？ 而楚奕经历的这一场场回忆，正是小金铃带来的。 那——小梦的目的是什么？ 她自荐枕席，却被楚奕无情拒绝。楚奕甚至当面揭穿了她的真面目，威胁她要将她的卑劣行径大白天下。 这样看来，小梦与楚奕之间，已经没有转圜余地。 以她那样面善心黑的性格，必然是会杀了楚奕的。 所以，这个小金铃，应该是一个困住修士并夺取性命的法宝。 而这些记忆幻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虽然宁舟只是旁观者，但她看出来，这些回忆对于楚奕来说是一种折磨。 所以——这是小金铃的效用？在杀害修士之前，将他们困在往日悲剧营造出的幻境中，遭受心理上的痛苦与折磨？ 这么想来倒是很符合小梦这个人的性格。 在与魔种争斗的时候，小梦不声不响在背后暗算宁舟，就足以看出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这便是宁舟的机会所在。 不知为何，她被吸入小金铃之后，并没有被困在幻境中，而是来到了楚奕的记忆里。 宁舟相信，作为气运之子，天道一定会给楚奕留下生机。 也许，她，就是他的生机所在。 所以，她必须冷静，必须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唤醒楚奕。 必须要从当前循环的幻境中脱离出去，才能找机会离开小金铃。 - 终于，在幻境里的宁舟第一次出场的时候，灵体宁舟终于找到了机会。 那是门派大比之上，宁舟拿到了元婴期弟子第一名的成绩。 楚奕当时就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骄傲的绿衣少女，从此她的身影就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之中。 灵体宁舟飞上高高的比试台，将自己融入幻境中宁舟的身体。 来自本源的力量，让她拥有了一点点干涉幻境发展的能力。 只是她还无法完全控制幻境中的自己。 她用尽全力，也只能让那个骄傲微笑的宁舟微微侧头，看向楚奕所在的地方。 人山人海，她其实并没有一眼看到楚奕。 宁舟心里涌出一丝失落来。 她却不知，本想转头离开的楚奕，看见少女看过来的目光后，微微一怔。 他身边的问心门弟子也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敢置信般道：“宁仙子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 “好像是的。”几个弟子不由得兴奋起来，议论纷纷。 “她在看什么，莫非在看我？” “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宁仙子那样的人物，若是要看，必然也只看得上楚师兄啊！” “……说得也是，咱们楚师兄多好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要是女子，我也……” “闭嘴吧你！” 一阵哄笑声响起来。 楚奕眨眨眼，面上的笑意突然变得真实了许多。 - 云山秘境之外，宁舟再次尝试附身当年的自己。 “宁仙子，好巧。” 她用尽周身力气，操控幻境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笑意来。 “好巧。” 楚奕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顿了顿，才又道：“宁仙子若是不介意，待会我找到秘境入口后，你们随我们一同进去吧。” 宁舟点点头，微笑着回答：“好啊，那就有劳楚道友了。” 一旁问心门和长生宗的人都看傻了，顾不上彼此的门派之见，茫然地面面相觑。 他们……没听错吧？ 楚奕听起来那么欠揍的一句话，以脾气刚直火爆出名的宁舟，竟然没有反驳，还笑着回应。 连楚奕都有些猝不及防，差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幸好他经历得多，养出了一身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好气度。 虽然面色有些古怪，但他还是对着宁舟点点头。 很快，楚奕如同宁舟记忆里一般，轻轻松松找到了入口。 本来应该坚不可摧的石头，遇到他的手指之后，向水波纹一样荡开来。 楚奕回头看着宁舟，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的确是有意嘚瑟，就像花孔雀披着华丽尾羽一般刻意表演。 虽然经历了许多风雨，但楚奕到底还只是个少年，面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子，他下意识地想去表现，却不知反而是弄巧成拙。 宁舟迎着他张扬的笑容，这次再也没有生气，而是嘴角弯了弯，真心实意道：“进去后，一切小心。” 迎着她的温柔目光，楚奕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红，颇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一溜烟跑进秘境去了。 - 接下来，楚奕用旱地金莲救宁舟的时候，灵体宁舟只能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当时的宁舟已经重伤昏厥。 她静静坐在旁边，看着楚奕的一举一动。 再看一次，她发现，拿出旱地金莲的时候，楚奕没有一丝犹豫。 听见长生宗其他弟子寻来的时候，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试图留下一丝线索。 这么多年来，楚奕从未跟宁舟提过这件事。 他就是这么铁了心地默默付出，不打算收取一分回报。 若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被宁舟看见楚奕的记忆，不知道他还能瞒她多久。 她咬住下唇，安静待在楚奕身边，静静思考着。 属于楚奕的一幕幕回忆从宁舟眼前滑过，等到终于又有宁舟出场的时候，她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特意找上了楚奕。 她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让楚奕忍不住变了脸色：“旱地金莲的事，谢谢。” 楚奕后退一步，期期艾艾道：“什，什么旱地金莲？” “你明明救了我，为什么却不告诉我？”时间有限，她没有跟楚奕继续掰扯，而是直接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她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题让楚奕张大了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沉默半晌，忍不住道：“你，你当时明明……” 宁舟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昏迷了？”她走上前一步，离楚奕更近了一点，低声恐吓他，“其实，我当时正在旁边看着呢。” 她有意引起楚奕惊疑，故意说得云里雾里。 楚奕果然抖了抖。 他面上露出浅浅的疑惑来。 当时的宁舟不过受了伤，又没有致命危险，绝对不可能魂魄离体。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当时没有旁人在场…… 越想越不对，敏锐的楚奕果然眉头越皱越紧。 宁舟满怀期望地看着他，谁知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这一幕回忆就已经到了时间，自行切换走了。 下一幕，没有宁舟，她不由得捶胸顿足。 当年怎么就老躲着楚奕呢，见面了也不跟他多说几句！ 这会才觉得有点后悔！ - 她其实很想直接告诉楚奕这是一场幻境，猛摇他的肩膀让他赶紧清醒过来。 可是这是一场天衣无缝的幻境，是通过楚奕的回忆来激发。 她身处其中，虽然能够勉强控制幻境中宁舟的身体，但关于幻境的点点滴滴，她却根本无法说出口。 这是规则的力量。 幸好幻境没有那么精准，无法感知到像“宁舟不知道楚奕用旱地金莲救了自己”这种事，这才让宁舟找到了突破口。 只有间接引起楚奕自己的怀疑，让他自己察觉到异常。 又过了几幕，宁舟找到三次机会，每次都跟楚奕提起旱地金莲的事。 楚奕的眉头一次比一次皱得紧。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第三次的时候，仿佛积蓄已久的洪水破开大堤一般，宁舟感觉到身周的灵气先是静止了一刹那，然后突然开始猛烈翻涌。 滚滚灵气之中，楚奕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象渐渐变得虚幻，所有的人都变得模糊不清，化作一片模糊光影。 只有他对面的宁舟越来越清晰，从无形的灵体逐渐化为实质。 她站在那里，笑着看向沉思的楚奕。 “想起来了？” 楚奕抬头看她，跟着笑了笑：“想起来了。” 他将手负在身后，四处打量。楚奕觉醒之后，幻境消散，四周现出真实面貌来。 宁舟和楚奕，如今站在一处混沌虚空中。 两人脚下的地面如同平坦没有生机的泥地，延伸到无限远处，看不见边际。 头顶之上则积聚着浓厚的阴云，目光无法穿透。 “这是那个小金铃内？” 楚奕回头问宁舟。 宁舟点点头。 他心思敏锐，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想清楚了来龙去脉，若有所思，“所以，我刚才困在了幻境之中，幻境竟然是我自己的记忆？” 说到此处，楚奕神情古怪地看向宁舟，“那……那你呢？” 宁舟抱着双手，嘴角一弯：“我就在你旁边，看了全程啊。” 楚奕噎住了。 他结结巴巴道：“师妹……你，你是在……在说笑吧？” 宁舟转眸看他，心中一时没想好，到底是随意敷衍他两句，还是告诉他真相。 毕竟，她看到的，是楚奕的过去。 虽然楚奕对她很特殊，但谁又愿意自己的往事被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若是她直接说自己把楚奕前世看了一遍，会不会反而让他十分尴尬？ 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话就直说的宁舟难得地静默片刻。 犹豫之后，她还是选择替楚奕隐瞒，浅笑道：“……是在说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楚奕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就好……” 宁舟转移了话题，左右打量着：“我们先看看怎么出去吧。” 两人身边一望无际，除了脚下泥地，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她相信，就算沿着一个方向走下去，也永远走不到边。 身周的灵气稀薄，几乎等于没有，御剑、法术等都无法施展。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若是一直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就算从幻境里脱离出来，他们也迟早会因为灵气耗尽而困死在此处。 情况看起来不太妙。 宁舟沉思着，手在腰间一摸，竟然摸到了一直挂在腰间的乾坤袋。 诶？她的乾坤袋居然还在？！ 她愣了愣，摘下乾坤袋，放在手心，递给楚奕看。 “这法宝不太行啊，居然把我的乾坤袋一起带进来了。” 楚奕扫了一眼她的手心，摇摇头：“这个金铃内部蕴藏有如此大的一片空间，应该是个天阶法宝。除非有同等级的天阶法宝，不然就算你把乾坤袋带进来，也是徒劳。” 宁舟摆摆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于我们，不适用。” 他看向她的脸，眉头轻挑：“哦？还请师妹指教？” 宁舟指指自己：“我是谁？长生宗第一布阵小能手。我的乾坤袋里，光是用来布阵的星灵草，我就整整收了五百石。” 她自从回到这个时代，算是与星灵草杠上了，在广寒宫里，她把所有能种的地都种上了星灵草，为此陈叔都暗自嘟囔“我怎么记得这种草是拿来喂猪的”。 不过好在星灵草长得很好看，种成一片犹如繁星点点，因此大家也没有剧烈反对。 宁舟又指指楚奕：“你是谁？天下最有名的气运之子。就你那手，砸啥啥完蛋。这小金铃就算是天阶法宝，还能经得住你一顿砸？” 楚奕犹豫地抬手摸下巴：“我竟然听不出师妹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 她眉眼弯弯：“自然是夸师兄呀。你我在这里，破这个金铃，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里灵气稀薄，就算布下几个阵法再毁去，只怕也无法产生太大的威能，不足以破去金铃的禁锢。” “几个？”宁舟挑眉，“师兄，你这就小看我了。” 她手指轻点，指向前方那一片广袤的土地，眼中涌出万千豪情：“我要在这里，布下长生宗中记载的天下第一连环守护阵。” 楚奕张大嘴，十分讶异，半晌才接到：“千甲蕴神阵？你竟然会布这玩意儿！？” “那是自然，没点真本事，怎么当大师姐？” 宁舟傲娇地仰头。 千甲蕴神阵，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连环守护阵，由一千零二十四个小阵联合而成，每个小阵都有自己独特的阵纹和布阵方式。 布阵十分困难，一旦阵成之后便会发动，无法被停止。 因此这个阵法很少会有人尝试布设。 这个阵法的威力同样不可小觑。它作为守护阵，一旦阵成，便会产生巨大的守护之力，哪怕是化神期的全力一击，也可以接得下。 “金铃本就是天阶法宝，再在其中布上一个千甲蕴神阵，只怕会立刻实力大增，威力直逼仙阶法宝。”楚奕仔细思考着，“只怕阵成之时，你我会立刻被拖入金铃幻境之中，再也没有脱离幻境的机会。” 宁舟也想到这一点，点点头道：“我会在你我身边布下一个隔绝幻境的阵法，只是此处灵气太稀薄，阵法不能支持太久。我猜测最多能支持五息时间。”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楚奕，问他，“给你五息时间，破去千甲蕴神阵，做得到吗？” 楚奕唇角一勾，回看宁舟：“师妹都能布下如此大阵了，我既然有气运之子的名号，若是不能破阵，岂不是丢自己的脸吗？” 两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两人是行动派，商定好方案之后，立刻就开始行动。 金铃之中灵气稀薄，身上的灵气用一点就少一点。 宁舟需要布下如此大阵，需要耗费巨大的灵气。 两人将自己身上带的所有灵石都掏出来，都还差着不少。 幸好楚奕的乾坤袋里还带了不少他制作的零食（用楚奕的原话说，带这么多还不是怕师妹半路会饿），这些零食虽然都只是平常食物，但经过楚奕特殊的制作手段处理过，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灵气。 加上这些零食，灵气勉强够用。 为了及时补充身上的灵气，两人一边将星灵草制作成灵液，一边大口大口吃着零食。 宁舟啃着一条地瓜干，拿起一捧星灵草：“话说……我们不会撑死吧？” 楚奕打了一个嗝，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含糊不清道：“灵气消耗得快，连带着食物也被消化了，所以——应该不会吧？” 宁舟吞下地瓜干，将手中制作好的灵液收集到一个瓶子里，低下头又拿起一块牛肉干，苦着脸道：“可是我们真的吃了好多啊，感觉把这一个月的零食量都吃完了。”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为了补充灵气，宁舟还是苦着脸将牛肉干放在嘴中，狠狠地大口嚼着。 “等回去，我少做点零食吧……这，起码一年时间都不想再这么吃了。”楚奕也苦着脸。 谁知宁舟立刻否定了他的提议：“不行，如果下次又遇到这种情况，你没带零食，我们岂不是都，嗝，完蛋了？” “说的也是哦……嗝！” 楚奕愁眉苦脸。 在两人连续不断的打嗝声中，星灵草被绵绵不断制作成一瓶瓶的灵液，整齐地码放在地上。 终于做到足够的数量后，两人如释重负地站起身，都觉得自己的肚皮滚圆，差点走不动路了。 - 接下来，便是开始准备布阵。 宁舟小心翼翼拿起灵液，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走了一大圈，标记着一千零二十四个小阵各自的位置。 这些小阵各个的位置都不同，大小也不一样。幸好宁舟当年特别研究过，才对各个小阵的布设方式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诅咒小梦。 等她出去了，必然要将小梦打得找不到牙！ 楚奕跟在宁舟身后，按照她的吩咐，将阵液分散放置。 又花了许多的时间，两人总算将各个小阵的位置确认好。 最后，便到了最紧要的布阵了。 经过刚才一番走动，肚中的食物又消化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撑得难受了。 楚奕将几颗极品灵石递给宁舟，方便她随时补充消耗的灵气。 宁舟接过，心疼地撅起嘴。 这可是极品灵石啊！ 楚奕看她那舍不得的模样，轻声出言安慰：“等出去了，我再去赚。” 哦，倒是忘记了，他是气运之子，灵石什么的，对他来说，垂手可得…… 她点点头，收起了心疼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将心境中的杂念悉数摈除。 “开始了。” 楚奕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点点头：“开始。” 布阵，讲究的是心无旁骛，天人合一。 只有进入无外无我的境界之中，才能更好地感应阵法中微妙的灵气游走。 拿起灵液之后，宁舟的气势顿时一变。 她面色肃然，手中不停，翠绿色的灵液从瓶中飞出，按照宁舟的意愿，乖巧地飞向各个角落。 为了保证阵法的时效，宁舟一次性会同时布置四五个阵法。 这对她的心神要求极高，必须要一心几用，还不能出一点差错。 她如今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从灵石中疯狂汲取着灵气，应对布阵带来的巨大损耗。 一颗颗的极品灵石在她手中灵气耗尽，最终化为灰白色的粉末。 楚奕始终安静跟在她身后，一旦见她手中灵石消失，又立刻默默为她补上新的。 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四百个…… 时间一点一滴逝去。 一直心神专注的宁舟额头冒出巨大的汗滴，她却连抬手擦汗都顾不上。 她脚下生风，手指不停。 五百个……六百个……七百个……八百个…… 极品灵石已经用光，楚奕只能换成上品灵石。上品灵石的灵气没那么浓郁，宁舟布阵的速度慢了一些。 她脸色煞白，脚步有些踉跄，布阵的手却一直十分稳定。 楚奕跟在她身后，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目光中含着怜惜，却没有开口让她停下。 九百个…… 九百零五十个…… 上品灵石也已经用尽，只能换成中品灵石。 楚奕递给宁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休息一会吧。” 宁舟咬咬牙，坚决地摇头：“我撑得住。” 此时她虽然身体已经极为疲惫，但正是对阵意领悟最为彻底的时候，若是停下，气势便断了，布置出来的阵法也会差上一些。 虽然这是一个初诞生就会被毁去的阵法，但宁舟还是不想让它有任何瑕疵。 这，也是她的心血啊。 于是，她咬着牙，全神贯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手下的阵法走势出现一丝的差错。 一千个…… 一千零一十个…… 一千零二十个…… 宁舟手中中品灵石的灵气飞快消散，化作无数飞灰散去。 楚奕没有说话，手上动作迅速，飞快替她补上。 终于，只剩最后四个了。 宁舟拿起最后的四瓶灵液，看向仅缺一角的千甲蕴神阵。 她面色已经十分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楚奕关切地看着她，却没有再说让她休息的话。 大阵将成，此刻已是不能再停。 第54章 斩尽杀绝 “对不起，我骗了你。”…… 宁舟深吸一口气, 手心朝上，指挥数道灵液飞出瓶子。 四个精致绝伦的阵法在空中逐渐成形。 她目光专注，刚才还在颤抖的手臂也变得稳定。 阵法慢慢绘制完整—— 三息，两息, 一息！ 在四道轨迹分别圆融交汇的那一刻, 两人身边的空气倏然停滞了下来。 地上庞大纷复的一千零二十四个阵法, 齐齐散发出浅金色光辉！ 千甲蕴神阵, 成了！ 宁舟面露狂喜，体内的气息翻涌却再也压抑不住, 俯身喷出一口殷红鲜血。 楚奕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却顾不上安慰, 低声迅速道：“入阵。” “嗯。”宁舟点头，被他搀扶着，往事先就准备好的隔绝幻境的阵法中快步走去。 千甲蕴神阵成后，四周稀薄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走了几步路，宁舟便已经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一阵又一阵的诡异景色。 前世种种幻景在眼前重演，故人们对着她露出似是而非的微笑。 她知道这是因为千甲蕴神阵滋养了小金铃, 让它威力大增。 正如她和楚奕之前所料，如今他们恐怕只剩下五息的时间。 若是五息内不能破去千甲蕴神阵，他们就会被小金铃拽入无边无际反复轮回的幻境之中, 无知无觉地燃尽自己的生命。 走入隔绝幻境的阵法中, 宁舟这才觉得头脑一清。 她立刻坐下调息, 修复体内刚才耗损过巨而受伤的经脉。 调息时，她仍然睁着眼，关注着楚奕接下来的举动。 大阵已成, 接下来，就该楚奕表演了。 只有五息时间。 第一息，他先是安抚地看了一眼宁舟，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大把小石头，看起来可能有数百颗。 和宁舟喜欢囤星灵草一样，楚奕自从解锁“百分百用小石头破阵”的能力之后，便在乾坤袋里囤积了不少小石头，专门应对这种不时之需。 第二息，他目光投向眼前玄妙浩瀚的千甲蕴神阵。 千甲蕴神阵，由一千零二十四个小阵法组成，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大阵。 它的运转由这一千多个小阵共同驱动，阵与阵之间环环相扣，互为拱卫。 天南界鼎鼎有名的第一连环守护阵，楚奕能否一次将其破去？ 第三息，楚奕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感受着身周气息的流动。 他的嘴角涌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并没有丝毫焦虑紧张。 不管是什么阵，只要他想，就能破！ 因为——他是气运之子！ 第四息，楚奕抬手，像是随手一扔般，将手中的一把小石头猛地向上空投掷！ 一把石头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分散开来，有的飞得高，有的飞得远。 宁舟忍不住屏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她清楚，这种机会，只会有一次！ 若是这一击之内无法破去千甲蕴神阵，只怕她和楚奕将再无机会能够逃出金铃。 不仅如此，千甲蕴神阵还会给小梦的金铃带来极大的增益，说不定连她自己的修为都能够大有进益！ 第五息，四散的小石子们纷纷落地。 宁舟看得清楚，楚奕随手投掷出的一把小石子，竟然恰好也是一千零二十四颗！ 每一颗小石子，都对准了千甲蕴神阵中的一个小阵法。 它们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用无比刁钻的角度，轻轻松松击破各个小阵法的防御，“啪嗒”数声落到地面上。 第六息，宁舟和楚奕二人身边的隔绝幻境的阵法灵气耗尽，无法支撑，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失。 他们二人却依然保持着清醒，眼前一片平静，没有出现任何幻境。 此时他们都神情严肃，周身戒备，死死盯着眼前庞大的千甲蕴神阵。 小石子落地之后，灵气运转不息的千甲蕴神阵便突然停滞住了。 楚奕，做到了。 五息之间，用一把普普通通的小石子，他就破去了千甲蕴神阵！ 但他却并没有放松，而是警惕地走到宁舟身边，不动声色地护住了她。 千甲蕴神阵一破，不知会爆发出多大的威能，他们两人此刻都没剩多少灵气，没有太多自保之力。 宁舟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总是……这么义无反顾地护着她。 值得吗？ 这样带着一点伤感的心情很快就消失无踪，因为宁舟已经顾不上了。 一阵巨大的灵气旋风从千甲蕴神阵之中刮起，迅速变成一股可怕的气旋，毫不留情地向着二人席卷而来！ 看这巨大的风势，恐怕会将他们卷入半空之中！ 楚奕毫不犹豫转身，拉起宁舟，紧紧抱住了她。 猝不及防被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之中，宁舟没有反应过来，茫然无措地瞪大眼。 下一刻，灵气旋风奔袭而来，像吹动纸片一般毫不费力地将两人卷入数千米高空！ 楚奕身上亮起淡淡灵光，灵气旋风补充了他枯竭的灵气，让他能够开启一个灵力护盾，护住他和怀中的宁舟。 “别怕。” 风沙走石之中，楚奕低头对着宁舟耳语。 宁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犹豫一瞬，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有些犹疑。 狂风席卷，楚奕却将她护得极好，她连头发都没有被吹乱。 ……宁舟啊宁舟，这样好的楚奕，你还在犹豫什么，在害怕什么？ 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双手缓缓伸出，拥住了楚奕。 双手触及之处，他的身躯微微紧绷一瞬。 宁舟低着头，没有看楚奕的神情。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已经烧红得有些发烫了。 身为长生宗大师姐，她什么世面没见过？——等等，这种世面，她还真没见过…… 天可怜见，上一世她直到死，都从来没有这样碰过男修士的身体！ 也没有这么被人抱过！ 今天这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 等等……她这是在想什么，什么花轿…… 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混乱，完全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嗡嗡作响。 于是，宁舟自暴自弃地，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楚奕的胸膛之中。 反正都这样了，还是把脸藏起来吧。不然楚奕看到，非得拿这个笑话她不可…… 她通红的脸庞旁，楚奕的胸膛微微震动，传来爽朗的笑声。 他似乎说了什么话，但宁舟却没有听清。 因为金铃破了。 他们所处的天地之间响起一道悲切急促的铃声，最终渐渐归于沉寂。 然后，便是“嘣”的一声。 下一刻，宁舟和楚奕便被重重甩了出去。 这一道甩出去的力道来得猝不及防，楚奕的灵气护盾闪了闪，差点失去效果。 他咬着牙，手中力道加大，依然牢牢护着宁舟。 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刺眼的光，然后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人猛然下坠，一路折断无数树枝。 最后，重重落到地上。 楚奕闷哼一声，看起来是受了一点伤。 他顾不上查看自己伤势，迅速坐起身，拉起了怀中的宁舟。 破去金铃，远远还未到休息的时候。 金铃的主人，这会应该正等着他们。 宁舟抬头四处打量，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小梦。 小梦跪坐在不远处，看起来受了伤，嘴角有殷红血迹。 在她身边，一枚小巧可爱的金铃已经碎成无数瓣。 三人身周是一片茂盛浓密的森林，林中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有小兽出没的痕迹，但是除了小梦之外，并没有其他修士。 宁舟见四周寂静，暗道一声天助我也。 她拿出灵剑，剑尖指向小梦的方向，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小梦姑娘，又见面了。” 见到二人从天而降，小梦目光里带着惊恐骇然，定定看着他们。 “你——你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她的钧天九音铃，可是天阶法宝，连元婴甚至化神期的大能也收得，宁舟和楚奕不过是两个金丹期修士，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还毁去了她的钧天九音铃！ 钧天九音铃是她的本命法宝，一朝被毁，连带着她也跟着大受伤害，此时浑身上下灵力躁动不息，一时间竟然无法移动。 迎着小梦不敢置信的目光，宁舟笑了笑，语气却十分冰冷：“小梦姑娘，与其琢磨我们是怎么出来的，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吧。” 她手中的灵剑已经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去，直刺小梦的胸膛。 看小梦这个伤重的样子，应该可以一击即中，痛痛快快将其了结。 小梦感受到她目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一股寒意猛然滋生，让她的声音里带了更多的颤抖不安：“你……你们可知我是谁？” 她知道自己和宁舟二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她身负重伤，落于下风，局势很不利。 不得已的，她只能搬出自己背后真正的靠山。 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宁舟和楚奕就动了！ 满眼杀气的宁舟，却没有直奔小梦，而是身形迅速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手中不停，布下一个繁复精巧的法阵。 之前她特意留了个心眼，布阵材料还剩下一点，就是为了此刻对付小梦。 杀小梦的，是楚奕。 他手拿着一把灵剑，毫不犹豫刺穿了小梦的丹田，搅碎了她的金丹。 金丹被毁，丹田被刺，小梦的生机立刻断绝。 她美丽的脸上却还保留着不可思议，凝固成为一个惊讶的表情。 她一双盈盈美目怔怔看着楚奕，眼角一滴泪摇摇欲坠，仿佛是在无声控诉他为何如此狠心。 到死，她都没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她究竟是谁，楚奕和宁舟，根本就不在乎。 杀人者，恒被杀之。 无论小梦背后有多么可怕的势力，在她将楚奕和宁舟收入自己的钧天九音铃之中时，便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与面对宁舟时的怜香惜玉不同，此刻的楚奕，完全没有注意到小梦眼角的泪。 他低着头，漠然收回剑，甚至还毫不留情地将剑身在小梦的尸体上擦了擦，擦干净剑身上的血迹。 一道细微到不可见的元神从小梦的尸身上散溢出来，小心翼翼在地面上穿行，似乎想要溜出去。 然而，这道元神失败了。 没溜出去多远，它便被一道阵法挡住。 这道阵法看起来无形无质，却将元神拦得死死的。 若是柳听雪重活过来，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激起许多不太美好的记忆来。 困神阵！ 困住一切神识，无法脱逃。 刚才宁舟在小梦身边布置的，正是困神阵。 逃逸失败的元神变得分外焦躁，扭动着身躯。 一把灵剑蓦然出现，毫不犹豫将元神彻底斩碎。 元神反应不及，四散开来。 一阵细微的惨叫声响起。 出手斩碎元神的宁舟笑了笑，收回剑：“果然花招还挺多。” 她回头看楚奕，“这回死干净了吧？” 楚奕微笑：“应该死干净了。” 他们出手快，加上小梦本命法宝被毁，身受重伤，杀她竟然没费什么功夫。 宁舟出了这一口恶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没有再去检查小梦的尸身，甚至没有试图去寻找她的乾坤袋。 四处看看，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她对着楚奕点点头：“那就好，赶紧跑路吧！” 说完这句，她不再停留，拿出自己的灵剑来，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楚奕也紧随其后，两人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逃离了现场。 - 几息之后，小梦的尸身旁边又亮起几道流光。 流光化作人影，先后降落在小梦面前。 来的几个修士气息沉稳，各个都至少是元婴期修为。 为首的女子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虽然还是元婴，但已经是元婴后期境界。 幸好刚才宁舟和楚奕没有丝毫拖延，立刻就遁逃远走。 否则此刻若是撞上这个女子，就算楚奕是气运之子，也无法从她手上逃脱。 看见小梦尸身的那一刻，女子面色煞白，满脸的不敢相信，脚步不由得有些踉跄。 她走过去的时候带着犹疑，仿佛这一幕只是幻境一般。 低下身确认小梦已经气绝之后，她立刻沉下脸来，对着身后人寒声道：“传令门主，二小姐……陨落了。” “这，这怎么可能！” 身后的修士纷纷惊呼。 其中一个带着侥幸问：“二小姐会不会是元神离体逃走了？” 为首的女子闭眼感应片刻，摇摇头。 “此处没有任何元神的气息。” 她冰冷的目光看向小梦身旁碎裂的钧天九音铃，脸色更加冰寒，“对方很厉害，二小姐的元神没有来得及逃走，已经神魂俱灭，连钧天九音铃也被毁去……” 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可怕的实力！？ 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的人，整个天南界，只怕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她垂下眼睫，心中念头不断，一个个筛选着可疑的人。 “传令下去，派三千弟子过来封锁这一带，在各城镇盘问，确定二小姐的行踪以及同行之人。” “再派五百个精英弟子，查清楚这段时间内，天南界所有化神修士的行踪。” “这段时间内出现在这一代的元婴修士，也全部都找出来，一一审问核实。” “是。” 身后的修士一边应答着，一边面面相觑，脸上都蒙上阴翳。 二小姐死了……以门主的性格，只怕是一定要将凶手挫骨扬灰，才能解恨！ -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宁舟和楚奕都不知晓。 他们一路御剑飞行，直到已经远到几千里外，才停了下来。 楚奕收起灵剑，淡淡道：“方才我走之时，隐隐约约感应到有几个至少是元婴期的人赶了过来。” 宁舟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她的神识没有楚奕敏锐，更没有气运加持，刚才什么异常都没有感觉到。 楚奕思索片刻，摇摇头：“如今是五千年前，修士的神识修炼远远不如我们那会。我能感应到他们，他们却无法轻易感应到我们。” 他说的有道理。若是刚才赶过来的修士感应到了他们二人，只怕此刻已经追了过来，绝不会给他们逃离的机会。 没有追上，便是没有发现。 宁舟周身放松，长长地舒一口气。 自从小梦出现在楚奕房间之后，她和楚奕便陷入生死危机之中，没有丝毫停歇。 入幻境、破幻境、破金铃、杀小梦。 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能够停下来休息一会。 她擦擦汗，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可累死我了……” 可能是休闲的日子过得太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这样以命相搏的天南界了。 楚奕笑了一声，走过去坐到宁舟身边。 他神情淡定，坐下的距离与宁舟不远不近。 属于楚奕的青松气息瞬时充盈了她的鼻腔。 宁舟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刚才松散的坐姿立刻变得规规矩矩。 她已经猜到楚奕要说什么，并已经开始为此感到害羞和不安。 毕竟刚才破去金铃的时候，楚奕和她，可是真真切切地抱了许久。 就算是神经大条如宁舟，也能预感到此刻气氛的不同寻常。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随意找个理由狼狈逃走。她只是移开目光，周身紧绷着等待楚奕的话。 谁知，楚奕说的话令她一怔。 “对不起，我骗了你。” 这倒是出乎她所料了，他说的第一句，竟然是道歉？ 宁舟惊讶地回头看他，一时间连害羞都忘记了。 楚奕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当时我们合力击杀柳听雪之后，师妹本想独自离开。那日在三叶城酒肆之中，是我对师妹说，我的梦想，是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宗门。这才找到理由，将师妹留了下来。” 他目光坦诚地看她，“对不起，这个梦想……是我骗你的。” 宁舟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 她眨眨眼。 以她的性格，宁舟应该是十分厌恶别人蓄意欺骗她的。 可是，面对着如今的楚奕，在听说他当时是骗她的时候，宁舟心里竟然没有升起一丝不快。 “我……”楚奕说得有些艰难，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才下定决心，直接道，“我骗师妹，是因为我想留住师妹。” “天南界太广阔了，修士之间尘缘淡薄，我当时很害怕……若是我就这么放任你离开，到底要何时才又有相见的机会。” “好不容易，我才摆脱前世束缚的桎梏，拥有一个真正自由的人生。这一世，哪怕是一天，我都不想浪费。” “宁舟，你好不好奇，我真正的梦想是什么？” 他一连说了许多，目光温温柔柔看着宁舟，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周身也跟着发软，忍不住喃喃追问：“……是什么？” 楚奕嘴角一弯：“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便牢牢记住了你。你是那么有活力，有朝气，对自己的修道之路充满笃定和自信。与我完全截然相反——”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的过往，之前你应该也都看过了吧。” “我——”宁舟下意识想说谎骗他。 可撞进楚奕有如一潭深水的眼神之中，她不由得住了嘴，老实地点点头。 “说实话，我厌恶问心门，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整个修真界。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甚至还冒出过不少疯狂的念头，恨不得让这一切都毁灭。” 楚奕语气淡淡，说的内容却惊心动魄。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宁舟微微抿唇，心中感到一阵哀伤疼痛。 看了楚奕的过往之后，她无比理解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若是经历这一切的是她，恐怕她会比他更偏激疯魔。 “直到看到了你，我突然觉得，无趣的生命里好像多了一些有趣的事。” “人人都说我是气运之子，受天道垂怜，将会走一条飞升坦途。可我却觉得，若要说我认识的人里会出一个飞升成仙的人，宁舟，我毫不犹豫那会是你。” “你一心向道，心中全是光明。而我呢，我的内心，早已经腐朽不堪，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恨和恶意。” “所以，宁舟，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愿望就是——” 第55章 三日之约 恩情，和爱情，不能够混为一…… 宁舟看着楚奕, 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他的愿望，到底会是什么呢？ 楚奕笑意温柔：“我的愿望就是——能够亲眼见证你飞升得道的那一天。” 她怔了怔。 没有想到，楚奕的愿望, 竟然是这样…… “宁舟, 我一直希望, 我的气运能够帮助到你, 让你的仙途更为平坦。前世，我曾做过许多尝试, 却总是事与愿违，反而让我们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等到那天震雷兽妖丹自爆，你义无反顾冲上去的那一刻, 我真的懵了。” 说到震雷兽的时候，楚奕的笑容淡了淡，面上显出一丝后怕来。 “若是你死了，我的愿望就死了，那我再也找不到维持理智的理由。所以，在那一刻，明知道冲上去就是送死, 我也毫不犹豫挡在你的面前。” “对我来说，失去你，比死更可怕。” 他叹息一声, 终于说出了他从来不敢开口的那一句话。 “宁舟, 我心悦你, 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心悦你。” “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曾有过怎样的过去, 知道我曾有过多少悲哀和绝望。气运之子，或许在别人看来，是一个无比荣耀的称号，可于我而言，不过是一身无形的残酷枷锁，是将我喜欢和在意的一切都粉碎殆尽的元凶。” “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在意和牵挂的事情，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对你好，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 “我本以为，这种喜欢，可以被我自己深深埋在心底，一生一世都不需要让你知道。不管你对我是拒绝还是厌恶，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心意。” “我没有想到，上天竟然真的厚待我，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能跟你一起回到过去，成为师兄妹，并肩而行。经历这么多事情，我的心也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想要更多。” “我心悦你，我想要每天都看见你，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我想要你也心悦我，我想要——我们在一起。” “宁舟——”他看着她，“我心悦你，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楚奕的话说得小心翼翼。 他目光清澈，仿佛易碎的琉璃。 看起来坚固无比，但只要宁舟轻轻一个拒绝，便能破碎成一地的粉末。 他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答案。 宁舟回望着他，目光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会表白，她猜到了。 可是没想到，他说得如此恳切，让她的心都跟着微微颤抖。 下定决心之后，他再也没有对她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对她的心意悉数说出，没有一丝保留。 包括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曾经疯狂的念头…… 那些他对她的渴望……和奢求…… 这一次，宁舟扪心自问，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在金铃幻境之中，亲眼见着楚奕毫不犹豫将旱地金莲用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明白，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她已经亏欠楚奕太多太多。 只是——恩情，和爱情，真的能够混为一谈吗？ 她此时此刻答应了楚奕，到底是因为被他感动，还是因为她真的爱他？ 宁舟只觉得心中乱哄哄，想不清楚答案。 迎着楚奕的目光，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一个字。 楚奕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渐渐消失不见。 他的眼中仿佛涌动着无边风暴，下一刻就会将他吞噬殆尽。 可他说的话却还是那么温柔：“宁舟，你若是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不必担心伤害我，也不必担心会影响我们师兄妹的关系。这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求，无论你接不接受，都没有亏欠我。” 直到现在，他还一心为宁舟着想。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楚奕，对不起，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他的目光蓦然暗淡下去。 身周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寒冷孤寂。 宁舟生怕他多想，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忙道：“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楚奕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他嘴角惊喜的笑意绽放，脸上也渐渐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 可想到宁舟刚才是出口拒绝，他刚刚涌起的激动兴奋又消散了不少。 “那……那是因为什么？” 楚奕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 宁舟看着他的眼睛，心一横，将自己心里的复杂纠结全部都说了出来：“我刚才是很想答应你的！但是……但是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想，你也会在乎这个问题的。”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对我好，你为我付出很多，我被你感动。楚奕，这样的结果，你会喜欢吗？” 没等楚奕回答，她有些烦躁地挠挠头，“我……我真的对这方面很没有经验，之前又一直生死一线，脑子始终紧绷着，没有多少时间来想这个问题。我……我其实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想清楚自己的心意，想清楚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感情。” 她小心翼翼抬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尽量显得可怜兮兮。 其实，刚才，她真的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声“好”。 可是，她始终觉得无法看明白自己对楚奕的感情，很担心自己是因为觉得亏欠他才答应跟他在一起。 恩情，和爱情，不能够混为一谈。 若是她愿意和楚奕在一起，必须是因为她也心悦他。 而不是因为她亏欠他。 见楚奕还是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宁舟心中有些忐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叹息一口气，颇有些哭笑不得：“一点点时间，是多久？” “一个月？”宁舟试探着开口。 楚奕瞪大眼：“这叫一点点！？” “那……半个月？” “三天！不能再多了！” “七，七天吧……”宁舟语气弱弱的。 “就三天。” 楚奕的口气不容置疑。 他又道，“都说长生宗大师姐天资聪颖，什么功法口诀都是一看即会，连千甲蕴神阵这样的天下第一阵都布置得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简单一个问题，想三天，我觉得足够了。” ……这个人，为了逼迫她，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宁舟撇撇嘴，但还是乖乖中招，勉为其难道：“好吧，那就三天……” - 两人约定好，在宁舟没有想清楚答案之前，不再谈起这一件事。 楚奕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楚奕，从来都这么在乎她的感受。 宁舟都觉得无比心虚。 为了缓和气氛，她提议二人尽快赶回合药宗。 若是小梦的死立刻就引来元婴期修士查看，只怕小梦的身份的确不同寻常，他们尽快赶回去，免得遇到大规模的排查。 楚奕同意她的提议。 两人确认目前所在方位后，飞快御剑，往广寒宫的方向飞驰。 一天后，他们终于回到合药宗。 踏入熟悉的宗门，周遭熟悉的景色让宁舟长出了一口气。 刘叔还在厨房里忙活，老江坐在厨房外独自喝酒。弟子一辈则在大毛的带领下，正在广场上乖乖练习吐纳之术。 陈叔在门口抽水烟，看见两人进门，淡淡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龙师弟去哪了？” 四处都没看到龙宇的身影，宁舟有些意外。 陈叔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在后院陪着小灰灰玩呢。” 听说龙宇在后院，宁舟拉上楚奕，抬脚就往后院走。 他们之前杀小梦的时候下手太快，没搞明白小梦的底细，整个长生宗也就龙宇对如今的修真界知道得最多，因此宁舟迫不及待想找到他，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她走出去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刚才陈叔说的话，一脸茫然地回头问楚奕：“我刚才没听错吧？小灰灰是什么？” 楚奕也难得茫然地摇头，猜测道：“……莫非，是龙师弟新买的小狗？” 等到两人走到后院，亲眼见着陪龙宇玩耍的“小灰灰”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由得双双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这一只跟龙宇一样高，整个犹如一座小山般杵在后院的沧澜兽，为什么就是“小灰灰”！ 这可是天阶灵兽啊！ 当年长生宗的那一只镇派的沧澜兽，名字叫“镇山海”，听起来多么霸气！而且宗里人说起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称呼它一声“海老祖”，谁都不敢有丝毫不敬！ 如今她和楚奕不过离开几天，即将属于他们合药宗的沧澜兽就变成了“小灰灰”！？ 不行，她不答应！ 宁舟握紧双拳，愤然问道：“小灰灰这名字谁起的！” 龙宇正低着头忙活，听见宁舟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她：“回来了？” 他见宁舟愤愤然盯着沧澜兽，淡淡笑道，“我取的。它这么爱吃胡萝卜，可不就跟兔子一样嘛，我以前养过兔子，一只肥肥的灰色大兔子，名字就叫小灰灰，于是也就这么叫它了。” 一边回答，龙宇一边熟稔抬手摸了摸沧澜兽的头。 小灰灰很嫌弃地哼了一声，却没有躲开他的手，更没有攻击他。 看来，宁舟二人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一人一兽相处得不错。 龙宇这一番理由说得，宁舟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事事计较，因此暂时放下了对“小灰灰”这个名字的执着。 因为，现在有很多更紧要的事。 “所以，它已经认你为主了？” 龙宇摇摇头，神情有些遗憾：“没有，它虽然主动找上门，也在广寒宫留了下来，却始终不肯认主。” 他无法和宁舟一样可以与沧澜兽.交流，无法准确感知它的心思。 虽然这几日来他和主动找上门的沧澜兽勉强有了点交情，但大部分时候，沧澜兽依然对他爱答不理，不给他好脸色。 他试过把认主需要用到的材料放在沧澜兽身边，结果人家故意装作没看见，一脚就把材料全部踩坏了。 哭笑不得的龙宇没有办法，只好先把认主这件事按下不表。 听龙宇否认之后，宁舟看向小灰灰，低声问它：“你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应该是答应了我的条件，为什么不肯认主？” 想要小灰灰作为镇派神兽，需要它与合药宗之间建立一个灵血契约，这一个过程也叫做认主。 龙宇、宁舟和楚奕都可以代表合药宗与小灰灰签订这个契约。 她本来以为，回来的时候，就会看见龙宇已经顺利收服沧澜兽。 谁知道他竟然没能搞定小灰灰。 莫非它还有其他要求不成？ 面对宁舟有些疑惑的目光，沧澜兽低低吼了一声，一双大眼睛往一旁的楚奕看了看。 然后害羞地眨了眨眼。 听懂沧澜兽意思的宁舟不由得脸部一阵抽搐。 ……也是她一时疏忽，忘记了合药宗里还有楚奕在呢。 楚奕“灵兽杀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 对于小灰灰来说，跟谁签订灵血契约都一样，反正最终对应的都是合药宗。 偏偏人家就是一眼看上楚奕，只愿意跟他签订灵血契约！ 她没开口说话，只是对着楚奕翻了一个白眼。 接收到她莫名其妙的指责，楚奕不解地挠挠头。 不过他心思敏锐，很快猜到了宁舟没说出口的话。 “所以，它是在等我？” 宁舟没好气地点点头。 沧澜兽又低吼了一声，这一次露出一些欣喜和期待来。 懂了沧澜兽意思的龙宇内心很受伤，哭丧着脸转过头看它：“小灰灰，明明这几天都是我在喂你啊，为什么……” 宁舟对龙宇的悲伤感同身受，毕竟，当年她也这么被楚奕刺激过。 只要有楚奕在，大部分灵兽的眼里就装不下别人。 她安抚地劝说龙宇：“反正都是与合药宗签订契约，就让小灰灰自己选吧，大概它看楚奕比较顺眼？” 见龙宇还是一脸很受伤的样子，她又道，“你看，我还是唯一一个能跟它说话的呢，它不也没选我？” 这个理由说服了龙宇，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的也是。” 想通之后，他没有再纠结此事，继而问道：“那现在我去准备一下，尽快把灵血契约签订了？” “等等。”宁舟摇头，“我这有件更紧要的事要先问问你。” 收服沧澜兽只差临门一脚，宁舟反而不急，此时还是先搞清楚小梦的身份比较重要。 感应到一丝不同寻常，龙宇皱眉，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数种猜测来，忍不住问道：“莫非此次去参加预选赛遇到了什么波折？” 宁舟二人走后，他一直待在合药宗中，全心全意与小灰灰打交道，没有关注外界的事情。 对于预选赛的结果，合药宗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试图去打听的。 倒不是冷漠，而是众人对宁舟十分有信心—— 拿第一说不准，要进前十名，那对宁舟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此时见宁舟一脸凝重，龙宇忍不住有些紧张，心想莫非这一次预选赛强者太多，宁舟没能进前十名？ 连宁舟都没能进，那十人得有多么可怕的实力啊…… 迎着他关切的目光，宁舟摇摇头：“预选赛挺顺利的，拿第一轻轻松松。” 看她说得轻轻松松，龙宇心里冒出“果然如此”的想法来。 既然不是预选赛，莫非二人这一次出去，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敌人？ 这一次，龙宇没有猜错。 “不知龙师弟可知道这样一个女修士，她如今是金丹中期修为，长得娇俏可人，腰间一直悬挂着一枚小巧的金铃，看起来像是一个音修。” 宁舟的话音刚落，龙宇的脸色猛地变了变。 看来，他还真的知道这么一个人！ “她腰间金铃是不是雕刻有繁复的金色云纹，用神识看不出品阶来？”龙宇确认道。 宁舟和楚奕相视一眼，点点头。 “看来，真的是钧天九音铃！”龙宇叹了一口气。 宁舟忍不住追问：“你知道这个金铃的主人是谁？” 龙宇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她的，你们……这次遇到她了？”他皱起了眉，神情严肃，“她表面看起来纯洁无辜，实际上性情刻薄得很，是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若是一言不合惹到她，她必然会想法设法报复。” 宁舟他们出去一趟，怎么就惹到了这么一个人物。 龙宇已经开始有些头疼，心中思索着若是惹怒了那位小姐，该如何从中转圜。 偏偏，他的身份又有些敏感，不宜出现在人前…… “她到底是谁？” 见龙宇开始沉思不语，宁舟追问道。 龙宇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才道：“师兄师姐，如今我们都是合药宗的人，我也不瞒二位了，这钧天九音铃的主人大有来头，是现在的合药宗惹不起的人物……而且，她……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说到仇人二字，他咬牙切齿，眼中涌起浓郁的仇恨。 虽然心中情绪波涌，但他不想让宁舟二人为难，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道，“她的母亲，乃是天南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 他看了看面前低头吃肉的小灰灰，声音低沉，“也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将小灰灰的母亲杀害的人。” 宁舟大为惊讶，忍不住又和楚奕交换了一个目光。 这叫什么，赶巧了？！ 龙宇进合药宗提的两个要求里，就有一个是要报仇。 前一久她收服沧澜兽的时候，也曾经向它承诺过要为它被杀害的母亲复仇。 没想到，还没搞清楚仇人是谁，宁舟和楚奕就已经拿到了一杀？！ 她面色古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龙宇还沉浸在操心之中，没有察觉到宁舟和楚奕的神色。 他虽然一心报仇，但却不愿意宁舟二人被波及。如今实力还远远不够，他觉得还是先稳妥些。 “师兄师姐跟我说说，你们和她是不是结下了梁子？我看看可有化解之法……” 宁舟笑了一声：“不必了。” 龙宇茫然抬头看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叫不必了？ 她接着道：“因为她已经被我们杀了。” “哦，杀了……什么！？杀了！！？？” 龙宇猛地跳起来，将旁边的小灰灰都吓了一跳，不满地斜睨他。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可能啊！她修为虽然只有金丹，可自保手段多得很，那钧天九音铃更是天阶法宝，若是不防备，连化神都可能会着了她的道！你们——你们怎么可能——” 楚奕笑了笑，非常自豪地拍了拍身边的宁舟：“有我师兄妹二人在，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倒也是，连号称“化神也难收服”的沧澜兽，不也乖乖蹲在这旁边了吗。 龙宇咽了一口口水，期期艾艾：“怎，怎么杀的啊？” 楚奕回答道：“她对我们二人起了歹心，将我们收入她的那个金铃中。金铃中有困住人神识的幻境，幸好我师妹机敏，及时带我脱离幻境。我们想了点小法子，从内部将金铃破去。她本命法宝被我们损毁，自身也受了不小的伤，杀起来很容易。” 龙宇已经彻底混乱了。 这，这是他能听的内容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被收入钧天九音铃之后，还能逃出来！ 逃出来就算了，还把钧天九音铃毁了？！ 这可是天阶法宝啊！ 放眼整个天南界，钧天九音铃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天阶法宝啊！ 不过，话说回来，毁了钧天九音铃，要杀它的主人，的确不算一件难事…… 经过最开始的震撼无言之后，他很快就相信了楚奕的话。 他早已经深深相信，宁舟和楚奕二人，绝不能用表面的修为来衡量。 以金丹期修为脱离甚至毁去钧天九音铃，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楚奕说出来的，龙宇就觉得是真的。 他心思翻涌，忍不住又问：“真，真的杀了？她手段多得很，只要有一缕元神，都有可能逃出生天！” 宁舟微微一笑：“在我手里，一缕元神都逃不出去。” 这下，龙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按道理说，仇人之一死在了合药宗人手里，他应该兴高采烈，大醉一场。 可不知为何，见宁舟和楚奕二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他忍不住就有些——羡慕嫉妒的感觉？ 同为金丹，为什么差这么多！ 他怔怔片刻，才压制住了心中的酸楚茫然，开始考虑善后的事情来。 若是宁舟和楚奕二人真的杀了钧天九音铃的主人，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给合药宗招来灭顶之灾。这个时候，正需要他挺身而出，将一切料理妥当，尽量不留下任何可以被追查的线索来！ 他叹一口气，坦诚道：“事到如今，我的仇家究竟是谁，我也不再瞒着师兄师姐了……” 第56章 豁然开朗 感激与爱，本就是一体双生，…… 宁舟和楚奕正等着龙宇接下来的话, 彻底搞明白小梦的真实身份。 谁知后院里突然跑进来一个人，是大毛。 见大毛突然进来，三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回过头看向他。 大毛禀报道：“三位师父, 合药宗外来了访客, 自称是万柳门的人。” 如今的大毛三人已经今非昔比, 不再是镜湖边小镜村中的无知孩童。 龙宇专门教导过他们天南界目前的势力分布, 他们都知道万柳门乃是天南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只是这大宗门，为什么会来拜访他们这个小小的合药宗？ 大毛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小脸十分严肃。 听了大毛的禀报，宁舟二人还没有反应，龙宇像被针扎到一般, 猛地跳起来，脸色煞白：“来得这么快！？” 大部分时候很沉稳的他此刻面露惶然，原地转了两圈，自言自语道，“逃，赶紧逃！不行……已经上门了，能逃到哪里去……只能拼一拼！先把外面来的人杀了！再逃出去！” 下定决心后, 他唤出自己的枪，闷头就想往外冲。 还是宁舟眼疾手快，拦住他。 “师弟, 不必着急, 门外人未必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我们先请进来，探一探他们的虚实再说。” 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低声询问, “所以，师弟的仇人，我们杀的人，都是——万柳门的人？” 龙宇这才回过神来。 他刚才心神波动太剧，又突然听到大毛的禀报，才会失了分寸，险些直接冲出去跟人拼命。 如今被宁舟拦下之后，他冷静下来，也明白外面的人八成不是来寻仇的。 若是寻仇，怎么可能还客客气气让人通报？ 他苦笑着点点头，终于将小梦的身份告知了宁舟二人：“你们杀的，正是万柳门如今的门主的小女儿，柳梦然。我的仇人，正是万柳门的门主。” 宁舟没有想到，他们这次杀的小梦，竟然背景如此雄厚。 万柳门，天南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的确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小梦作为万柳门门主的亲生女儿，只怕她的死会激起极大的波澜。 万柳门门人，必将竭尽全力，追查杀害小梦的凶手。 若是此时的合药宗跟万柳门在明面上杠上了，只怕是螳臂当车，粉身碎骨。 不过，宁舟对楚奕很有信心，既然楚奕说了当时对方没有察觉到他们，那就是没有察觉到。 此刻合药宗外的万柳门访客，应该是有其他事，并没有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合药宗。 她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感到畏惧。 只要小梦之死没关联到他们二人头上，那便不是绝路，需要好好拼一拼的。 “走吧，出去迎客。”宁舟面无惧色，对着楚奕点点头。 见二人准备离去，龙宇面色变幻不定，低声道：“我——我曾是万柳门中弟子，不宜出现在他们面前，我就在后院里，顺带着将小灰灰的气息也藏好。绝不能让万柳门的人发现小灰灰。” 楚奕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师弟放心。” - 一路往合药宗门外走的时候，宁舟轻声对着楚奕感叹：“看来，这次，很可能是惹到了一个大麻烦。” “这哪是我们惹的？不是麻烦自己找上门的嘛。”楚奕安抚她。 宁舟忍不住又对着楚奕翻了一个白眼：“还不都是你的桃花运害的！美色误人！” 这话楚奕不敢反驳，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不知这外面来的人会是什么目的……” 说话的时候，二人已经快走到门外。 楚奕迅速住口，换上了一副淡然笑容，既不显得客套生疏，也不显得过分谄媚。 宁舟也换上笑容，跟在楚奕身后。 楚奕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欢迎的话：“合药宗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今日竟然有幸能够迎来万柳门的道友，实在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啊——怎么是你小子！” 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来，身后的宁舟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听见楚奕的话，她立刻就猜测来的人应该是楚奕认识的人。 她与楚奕几乎形影不离，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奕在万柳门也有了认识的人？ 她一边想着，一边伸出头去看。 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又惊又喜，从楚奕身后走出来笑道：“扶风！？” 来的人正是曾经柳听雪的弟子之一，在柳听雪死后选择跟着万柳门的柳屏屏离开的扶风。 没想到所谓的万柳门访客竟然是他。 快一年的时间不见，扶风依然还是气质沉稳。 他穿着一身白衣，身背一把形式古朴的长剑，对着宁舟二人露出一个淡淡笑颜。 “南钧师兄，宁舟师妹。” 这熟悉的称呼，立刻将三人拉回了当时在合药宗的日子。 那时他们还是柳听雪的弟子，住着破破烂烂的院子，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灵药田。 如今不过只是一年的时间，一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合药宗不再属于柳听雪，而是由宁舟和楚奕来管理，有了更多的弟子，也有了龙宇长老和镇派神兽小灰灰。 而当时选择离开合药宗，拜入万柳门的扶风，看起来也已经有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即将晋升金丹。 此时再相见，三人均是感慨万千，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楚奕咳了咳，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扶风道友，如今我已经改名叫楚奕。” “楚……奕？”扶风看向他，面露一丝茫然。 他反应得很快，对着楚奕拱拱手，从善如流地改口，“楚师兄。” 楚奕摇摇头：“如今我们已经不属于一个宗门，当不得这一声师兄了。不知扶道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虽然见到扶风很惊喜，但楚奕和宁舟可没有忘记，他是代表万柳门而来的。 而两天前，他们两人才击杀了万柳门门主的亲生女儿。 在不清楚扶风的目的之前，他们必须谨慎对待。 即使三人之间有一段难忘的过往，可如今他们已经分属不同的门派，再也不能如同往常一样亲密无间。 听着楚奕客气的称呼，扶风的脸色一黯，显然有些失落。 “我……我此次来，是得知宁师妹……宁仙子赢得了预选赛，特别来送百门大会的邀请函。”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精巧的玉剑，玉剑只有巴掌大小，闪烁着温润的光辉。 扶风将玉剑递给宁舟，介绍道，“这一次百门大会将会在万柳门召开，时间是半年之后。宁仙子获得参加资格，整个合药宗都可以参加百门大会。” 原来是来送邀请函的。 宁舟心中一松，接过玉剑来，注入神识去，果然见剑中镌刻着与这一次百门大会有关的信息。 金丹期第一的奖品——昀光剑也在其中。 她看了一眼昀光剑，心中默默道了一句“等着我”。 抽出神识后，她嘴角含笑，对着扶风点点头：“扶道友有心了，我们这里离万柳门挺远，你还特意赶过来一趟。” “我是自请前来的。”扶风很老实，“所有参加百门大会的宗门名单呈上来的时候，我第一眼就发现了合药宗，还是花了一番力气，才拿到前往合药宗的机会。” 他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我……很牵挂你们。” 扶风还是这样，不善言辞，心里却十分重情义。 看来，他是真的思念楚奕二人，才会特意往合药宗跑了一趟。 楚奕轻轻咳了一声，态度不再像刚才一般疏离，而是友好地拍了拍扶风的肩膀，笑道：“来了就好！多久没有吃我做的饭了，可有怀念？今晚不如留下来歇一晚吧！” 宁舟也笑着附和：“进去坐坐吧。” 扶风嘴角笑意加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 - 踏入合药宗大门之后，扶风左右打量着，很是感叹：“你们真厉害，竟然能找到那么大一片地方，比当时那小破院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大毛小天和冰冰三人正好迎上来，楚奕为他们介绍，“这是扶师叔，曾经是我们的师弟，如今在万柳门。” 三个小毛头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扶师叔！” 扶风没有想到楚奕和宁舟竟然已经收了不少弟子。 突然变成师叔辈，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急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些珍稀灵草，赠给了三个小毛头。 “啧啧，这么好的灵草，可不容易找到，你们还不好好谢谢师叔？” 宁舟轻声打趣，扶风瞬时就有些脸红。 小毛头们领到灵草，欢天喜地地对着扶风行礼，嬉笑着跑开了。 楚奕带领着扶风，往正殿里面走去。 路过老江身边，楚奕还特意吩咐了一声：“江叔，来了一个故人，把你的好酒分一坛来喝喝呗？” 老江警惕地坐起身，仔细打量了扶风好几眼，肉痛地咂咂嘴，勉强答应了。 宁舟则去安排刘叔提前备菜。 她一边在厨房里打量着蔬菜，一边回忆着：“一会搞一道水煮鱼吧，我记得他很喜欢吃这个。” “好咧。”刘叔答应得很爽快，“这还是宁丫头和楚小子第一次有朋友找上门，必须得多做几道好吃的。” “刘叔有心了。”宁舟笑着致谢。 “这小子如今是万柳门的？就丫头你以前说过的那个师兄是吧？”刘叔顺便八卦了两句。 “嗯。” “听你说之前你那黑心师父是把他当炉鼎在养？那必然根基不稳，修为很难进益。如今竟然也能快到金丹，看来也是个不错的小子。” 宁舟想起往事，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很厉害。” 要说柳听雪身为一个见不得光的魔修，自身修为不怎么样，收徒方面可真是有眼光。 一年时间，扶风就能到筑基大圆满，着实让宁舟有些意外。 想必，他这一年，也过得不容易吧？ 一边思索着，宁舟一边走入正殿之中，见楚奕和扶风相对而坐。 楚奕低着头为扶风倒茶，扶风则端坐着，看起来有些局促。 她走到楚奕身边坐下，笑眯眯看着扶风。 扶风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当时……我拜入万柳门……” 看样子，他是想对当年的事解释一二。 楚奕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扶道友，我们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怨你。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和缘法，你能来看我们，我们很高兴。看到你过得好，我们也很高兴。” “就是就是。”宁舟见扶风手指都紧张得攥紧了，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不知你在万柳门过得如何？” 说起万柳门，宁舟敏锐地发现扶风的脸色变淡了一些，仿佛并不十分高兴。 但他语气却听不出任何异常来：“挺好的。柳师姐带我回万柳门之后，我拜入了万秋声长老的门下。师父对我极好，虽然我根基不稳，但在她的悉心教导下，修为进阶极快。” 说到这里，扶风笑了笑，“不过，还是比不过你们二位。尤其是宁仙子，竟然已经能夺得参加百门大会的资格，让我很惊喜。” “过奖过奖了。”宁舟被熟人夸，颇有些不好意思。 扶风又问道：“参加完预选赛之后，楚道友和宁仙子就直接回合药宗了吗？” 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宁舟的心一下子警惕起来。 她和楚奕对视一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扶风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对二人隐瞒：“此次来合药宗，其实还有一桩事。”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如今我们门主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早成了家，如今一家都在万柳门中做事。小女儿却是个贪玩的，这些年来时常外出游历，并且还有很多用于伪装的身份。前几天，她冒充万花门的女修，在沐阳宗内参加预选赛，离开沐阳宗后没多久，她就被杀害了。这一次来，我也是代表万柳门，了解一下你们的行踪。” 宁舟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来：“冒充万花门的女修？扶道友说的，莫非是那个叫小梦的姑娘？” 扶风点点头。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们门主对自家女儿十分疼爱，知道噩耗后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将杀害她的凶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如今已经派出了数千名万柳门弟子往这边来，我只是第一批，后面可能还会有其他弟子再次来合药宗。” “我之所以自告奋勇前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提前知会你们一声，让你们有些准备。” 楚奕淡定地问了一句：“那如今可有线索了？” 扶风摇头：“据说梦然仙子当时离开沐阳宗的时候，并没有人同行。路上也有其他修士偶然遇到过她，她都是孤身一人，并不曾与人结伴。目前还没有筛查到可疑的人物。”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当时楚奕和宁舟破开钧天九音铃的时候，四周正好没有别人。 短期内应该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怀疑到他们二人头上。 宁舟暗自松一口气，放松地点头：“我们虽然在沐阳宗里跟小梦说过几次话，但预选赛之后，我和师兄就直接离开了，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就好。”扶风不疑有他，诚心实意地感叹。 办完了万柳门交代下来的差事之后，他也放松了许多，跟楚奕二人闲话起来。 当年三人在合药宗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如今回忆起来却是那么有趣。 正殿中时不时回响着笑声。 聊了一久之后，楚奕就先走一步，去厨房准备做菜。 他刚才就已经说要让扶风尝尝他的手艺，自然不能食言。 于是，殿中只剩下扶风和宁舟。 目送着楚奕走出去的身影，扶风若有所思，回过头看宁舟，低声道：“宁仙子，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见扶风犹犹豫豫的样子，必然是有些话不太好开口。 莫非是与小梦有关的事情不成？ 宁舟挑眉：“说吧。”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寻找着措辞：“你和楚道友之间……” 没想到他竟然是说这个。 宁舟猝不及防，差点被噎了一下，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 扶风咳了咳，一脸豁出去的样子：“楚道友他一心钦慕你，你知道吗？” 她默了默，缓缓问道：“……这么明显的吗？” 连沉默寡言的扶风也来说这种话。 莫非，楚奕对她的心思，已经这么昭然若揭了吗？ 扶风肯定地点头：“太明显了。当年就很明显，现在更明显。”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以她对扶风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八卦这些的人。 如今专门趁着楚奕不在的时候跟她说这个，不知道扶风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扶风知道她心中困惑，叹了一口气：“本来以我的身份，是不该来说这些的，我只是……到底我们曾经师兄妹一场，我是发自心底的希望你们能过得好。” “楚道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在万柳门这一年来也结识了不少人，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有楚道友那样举重若轻的翩然气度。修道之人，本就尘缘淡薄，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待你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事？希望宁仙子……莫要辜负了楚道友的一片痴心。” 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在宁舟面前说起楚奕的心意。 她垂下眼眸，心中情绪复杂。 鬼使神差地，宁舟把她现在无比纠结的心情，毫无保留地说给了面前的扶风听。 “我知道，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就是……”她轻轻皱眉，“我害怕我不能像他对我好那样对他，这样是不是反而辜负了他？” 扶风沉吟片刻，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仙子是在钻牛角尖。” “钻牛角尖？” 他解释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楚道友对你的心意，你也愿意回应他，又何须在意谁多谁少，谁亏欠谁？” 宁舟不服气，反驳道：“可是我跟他在一起如果是因为他对我好，不是因为喜欢他，这样不就是对他不公平吗？” 扶风笑了笑，抬眼问宁舟：“宁仙子，你难道不喜欢楚道友吗？” 面对他的灵魂逼问，宁舟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我就是不知道嘛……” 天可怜见，虽然她是长生宗又美又飒的大师姐，但她却一直都在打光棍，连心仪的人都不曾有过，又哪里懂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扶风体谅地轻笑，又问她：“那宁仙子不妨想想，若是今天上门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修，她对楚道友一见钟情，纠缠不休，终于成功让楚道友对她动心。两人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快活。到那个时候，宁仙子作何感受？” 宁舟一愣。 她忍不住按照扶风的描述，设想了一番。 若是当时，小梦在楚奕面前自荐枕席，他半推半就，两人成就好事…… 她会有什么感觉？ 一阵揪心的疼痛从她心中升起。 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她便不能忍受。 心中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愤怒郁闷，想要发泄个痛快！ 面对着宁舟阴晴不定的脸，扶风已经了然一切。 “宁仙子，你也是在意楚道友的。” 仿佛一道闪电在身边划过，将宁舟的心照得透亮。 是的，她在意。 此时此刻，宁舟才终于承认，自从小梦出现纠缠楚奕之后，她那些异常的心情，原来就是所谓的吃醋。 不想失去，不舍远离，恨不得将他身边其他女子全部赶走。 以前看那些话本里，几个女子争夺一个男子，为他争风吃醋，不正是这样的心情吗？ 只是楚奕一直都表现得太好，没有给小梦一丝一毫的机会，这才让宁舟没有进一步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扶风说得没错，她现在的确是在钻牛角尖。 她一心想要理清自己对楚奕的感情，却反而越理越乱，分不出头绪来。 也许，感激与爱，本就是一体双生，互相滋养成长。 扪心自问，她对楚奕，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吗？ 若不是心动，在钧天九音铃中，看见楚奕的过往时，她为什么要悲痛大哭，恨不得替他受过？ 若不是心动，当时面对等候在房中的小梦，她为什么选择跟在楚奕身后进去？ 若不是心动，一心想要闭关的她，为什么会被楚奕的几道美食就收买，再也没提过闭关的事？ 若不是心动，听着楚奕“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宗门”的梦想时，为什么她会愿意帮助他？ 若不是心动，她为什么会给楚奕长生宗的天阶功法《万木化生决》？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她的心上就已经有了他。 不，最开始的心动，比这一切还要更早—— 在前世面对着万千雷电奔涌而来，楚奕却毫不犹豫冲上前，挡在她面前的那一刻。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便深深埋下了一颗关于楚奕的种子。 很幸运的是，她和楚奕双双回到五千年前，成为一对师兄妹。 随着日常的相处，对楚奕的了解逐渐加深之后，这颗种子就好像得到了最丰沛的养分，不知不觉间就在宁舟的心中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直到今时今日，被扶风一语道破。 宁舟才恍然发现，心中竟然已经有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镌刻着楚奕的名字。 彻底想通这一点后，她面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一旁注视着她的扶风立刻就明了她的心思。 他也跟着笑，及时说道：“宁仙子，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宁舟肯定地点点头。 这一刻——她突然迫不及待，想要走出去，见到楚奕。 第57章 夜半访客 这是他们终成眷属的第一天。…… 宁舟想到做到。 对着扶风点点头之后, 她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正殿，绕过长廊。 不远处的厨房里，楚奕正在低头切菜。 他神情专注, 手极稳极快, 不过片刻时间, 圆滚滚的土豆就变成一条条粗细均匀的细丝。 感觉到宁舟的脚步, 楚奕抬起头，看见她的时候, 眼中立刻带了笑：“你怎么来了？” 宁舟走到他身边，歪着头想了想，才慢慢说道：“那个问题, 我可以回答你了。” 楚奕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刀，回过头看看在一旁帮忙的刘叔。 果然，刘叔正回过头来看向他们，一脸好奇的样子。 他抿起唇，擦了擦手，拉着宁舟就往外走。 一直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他才放下手，转身认真地看着宁舟。 “这么严肃的事，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宁舟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他, 将自己的头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中, 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青松香气。 楚奕反应不及，身体僵住。 “宁舟……？” 他不敢置信般，喃喃轻声道。 宁舟闷闷的声音响起来：“我也心悦你, 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心悦你了。对不起，楚奕，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看清自己的心思。” 空气安静了几息。 宁舟的耳边，传来楚奕低沉的笑声。 他抬起手，将她抱住，往自己的怀中靠了靠。 两人依偎得更紧了。 “宁舟，你刚才说的话，这真是我这一生里听过最好听的话。”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可以多说几遍给我听吗？” 宁舟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得通红了。 她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才不要。” 一向雷厉风行的大师姐，这是第一次用这种娇娇软软的声音说话。 情不自禁地，就带上了一丝颤音。 仿佛是欲语还休一般。 楚奕连声轻笑，知道宁舟此刻害羞得不行，大度地放过了她。 若是他再多打趣几句，只怕宁舟都要羞得熟透了。 他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发间，声音里带着坚持：“宁舟，我的愿望一直没变，此生此世，我必将用尽全力，借我气运，助你飞升。” 宁舟顿了顿，抬头看他：“我既然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那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离。若要飞升，你要陪我一起。” 习惯了两个人，一个人去攀登这慢慢仙途，又有何意义？ 修仙之路，道阻且长，只愿与君携手，万千苦难皆笑对。 她目光坚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楚奕。 他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答应道：“好，陪你一起。只是……你知道的，我其实不喜欢修行。我只是怕，我追不上你。” 她知道，楚奕从一开始是被迫踏入修行之路。 他虽然是气运之子，却对飞升得道没有丝毫执念。 就算如今回到五千年前，再也没有问心门的禁锢，楚奕的修行始终是懒懒的，根本不像她那样刻苦。 若不是为了追赶宁舟，说不定楚奕现在还停留在筑基，根本不会尝试结丹。 听了楚奕的坦白，宁舟心中一暖。 他宁愿选择说实话，也不会承诺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东西。 “没关系。”她嘴角含笑，“天南界这数万年来有无数前赴后继的修道者，真正能走到飞升的又有几个？我未必就有这样的幸运，能够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相守数百年，不也挺好的吗？” 楚奕轻轻叹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宁舟……你一定可以的。”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楚奕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让宁舟的心都有些酥软。 她倚靠着他的胸膛，坚持道：“不行，除非我们一起。” 楚奕又笑了起来，这次没有再反对：“好，我们一起。”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拥抱着彼此。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角，宁舟额角的碎发也跟着轻轻飞舞。 楚奕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头发。 他手指修长，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一边认真梳理宁舟的头发，他一边感叹：“真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 当然，楚奕没能得偿所愿。 因为他煮在锅里的水煮鱼，再过会就要煮老了。 一听说水煮鱼在锅里，宁舟立刻就将缱绻温柔甩在脑后，连声地催他赶紧走。 拥抱的机会还有的是，这一锅水煮鱼要是糊了，晚上就没得吃了！ 楚奕哭笑不得，只得顺从宁舟的意思，两人手牵着手，往厨房里走去。 穿过长廊，越过广场。 一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广场上，弟子们正在打坐炼气。 见到宁舟二人走过的时候，他们似有所感，全部都瞪大了眼，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跟着龙宇一起拜入合药宗的壮汉们眼神里全是羡慕和欢喜。 大毛侧过头，对着小天低声感慨：“宁师父终于开窍了？” 小天颇有同感地点头：“楚师父不容易啊！” 冰冰在一旁默默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眉梢眼角都是兴高采烈。 长廊之上，陈叔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看见紧牵着手的宁舟二人从他面前经过。 他淡定地收回眼光，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低声感叹：“宁丫头比当年的玉声幸运多了……” 老江刚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一坛子珍藏的好酒，脸上十分肉痛。 他在长廊上看见二人的时候，先是瞪大眼呆滞了片刻，然后差点兴奋得跳起来。 “嘿！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喝酒，不亏！” 他面带大大的笑，转头去招呼陈叔，准备好好地喝上一杯！ 厨房里的刘叔忍不住也探头出来偷看，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迎着刘叔的目光，楚奕大大方方地走进厨房，这才不舍地松开了宁舟的手。 “扶风还在正殿之中，我去招呼他出来吃饭。” 宁舟对着楚奕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楚奕目送着她离开，摸了摸还留着宁舟余温的手掌心，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舍。 刘叔取笑他：“终于心想事成了，这么一时半会的分离都舍不得？” 楚奕收回目光，脸上难得露出些腼腆来。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一刻都舍不得。” 刘叔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恩爱，哭笑不得地摇头感叹：“年轻真好……糟了，水煮鱼！” 听见刘叔惊呼，楚奕倏然想起来火上还煮着鱼。 要是鱼真的煮老了，宁舟不知道会怎么说他。 他这才抽回注意力，跟刘叔一起准备菜肴去了。 - 扶风依然端坐在正殿之中。 看着宁舟脚步轻快地走进来，他颔首微笑：“恭喜宁仙子。” 宁舟笑着对他拱手：“说起来，还要多谢扶道友方才的话，一语点破梦中人。” 不然，不知道她还得在死胡同里面待多久。 楚奕不会逼迫她想清楚，但他也是个人，若是见她始终迟疑不定，也会觉得受伤。 幸好，扶风出现得及时。 她真心诚意地对着扶风行了一个礼，“扶道友，你对我有恩，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扶风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 他连忙摆手，说的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当不得当不得，我，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而且，看见你和楚道友终成眷属，我比谁都高兴！” 此时此刻，宁舟已经明白，扶风还是当年的那个扶风。 他心里始终牵挂着他们。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走吧，出去吃饭，有好酒好菜，我们好好喝一杯！” 扶风笑着点头，眼中露出怀念来：“这一年里，我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怀念楚道友做的菜了。” 他跟在宁舟身后，往正殿外走去。 走出门，扑面而来的是辣椒的鲜香味和花椒的麻香味。 正殿外的广场上，已经摆了几张长桌，桌上的菜肴十分丰盛，每一桌的正中都是一大盆红通通的水煮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合药宗中上上下下都已经坐在桌边，有说有笑的，互相递着筷子和碗。 不远处，楚奕对着扶风招招手：“来，坐这边！” 扶风跟宁舟走过去，与楚奕一同坐下。 楚奕笑着倒酒，给扶风递了一碗。 扶风接过酒，眼光四处打量了一圈，语气里满是羡慕：“合药宗，从来都不辟谷吗？” “不辟谷。”楚奕回答，“我和刘叔都喜欢做菜，平日里就我们二人做饭，其他人轮流过来打下手。每天都至少会吃一顿晚饭。吃习惯了，一天不吃不舒坦。” “真好。” 扶风低声感叹。 万柳门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门中总是烟雾缭绕，仙气飘飘，弟子们行色匆匆，一心修道，从来没有过这样俗世的烟火气息。 他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息。 只可惜…… 轻轻甩了甩头，扶风抛下脑中突如其来的感伤，对着楚奕举起手中的酒碗：“楚道友，我敬你一杯！” 这一顿饭，老江的一坛好酒被喝了个精光。 连大毛小天都分了一小杯，龇牙咧嘴地喝了几口。 老江却不觉得心疼。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虽然楚奕和宁舟二人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这是他们终成眷属的第一天。 整个合药宗上下都喜气洋洋。 就连蹲在后院不敢露面的龙宇，都分到了弟子们特意送去的一小坛好酒。 听着送菜的弟子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宁舟和楚奕牵着手出现的事情，龙宇忍俊不禁。 送菜弟子走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广场的方向遥遥致敬，低声感叹：“恭喜。” 一句恭喜说完，龙宇抬头饮尽杯中酒。 他低头，又倒了一杯。 天空一轮明月高悬，身边的小灰灰已经有些困意，依靠在他的脚边打盹。 龙宇端着酒杯，抬头看了看天上月，眼中流露出怀念来。 大概是宁舟和楚奕的事情触动到了他，在四周无人的时刻，他突然想起了很久都没敢想起的人。 “阿月……” 喃喃念出口这个名字，他心中百味杂陈。 若是阿月还在，他会不会也能像楚奕一样，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只可惜，阿月死了……还死得那么憋屈…… 他像野狗一样东躲西藏这么多年，始终没能亲自替阿月报仇。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能面对阿月？ 想到阿月，龙宇心中郁闷，连喝了好几杯酒。 小灰灰大概是梦到了什么，轻轻哼了一声。 龙宇低头看着它，突然想起了什么，感叹道：“说起来，你和我的仇人，都是她。你失去至亲，我失去挚爱。我们是不是也算同病相怜？” 他嗤笑一声，仰头又喝了一杯。 “阿月，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如今已经收服了沧澜兽，等到拿到千沉香，我迟早会找到机会，亲自杀了她……” 他的语气幽幽，消散在夜风之中。 独自喝闷酒，越喝越醉。 龙宇喝得醺醺然，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开始的时候，广场上还时不时传来喧闹的人声，有的在笑，有的在高声说话。 后来，广场上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再后来，广场上的灯都熄了。 他们喝的是喜庆的酒，越喝越开心，想必这会很多人都已经醉了吧？ 只剩龙宇一个人在独坐喝闷酒，仰头看着天上明月。 小灰灰在他脚边都睡得熟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只要想起阿月，心中就阵痛不止，就算喝再多的酒，也无法安睡。 罢了罢了，今夜就放纵一回吧。 他低下头，正想再倒上一杯，却发现不知不觉间，一小坛酒都已经喝完了。 往酒坛里看了一眼，果然酒坛已经空空，一滴不剩。 龙宇遗憾地摇摇头，正准备将酒坛甩开。 他的耳朵动了动，面上突然变得严肃。 差点脱手而出的酒坛被他牢牢抓住，轻轻放到了地上。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点点响动都分外明显。 隐约间，他感觉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着后院的方向。 有人来了。朝着后院来的。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似乎不想惊动外人。 若不是龙宇五识敏锐，恐怕还真发觉不了。 这个时候还悄无声息来到后院的，怎么想都不会是合药宗的人。 龙宇心中警醒，微醺的醉意立刻就散去了大半。 他慢慢站起身，伸手施了一个障眼法，将酣睡的小灰灰藏好。 然后，龙宇拿出了自己的枪，谨慎地藏到后院树下的一片阴影之中。 他注视着脚步声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白衣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的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分外明显，看起来有些嚣张。 龙宇看不清男子的脸，但从身形来看，明显不是他熟悉的人。 他握紧手中的枪，脑海中念头急转。 合药宗外的禁制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十分强大，没有化神修为，只怕是无法悄无声息潜入合药宗的。 看来，这个白衣男子，很可能就是今日来合药宗拜访的那个万柳门弟子。 不是说他曾经是楚奕二人的师弟吗？为何行事如此鬼鬼祟祟？ 莫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成？ 想到此处，龙宇心中更为警惕，仔细观察着白衣男子的一举一动。 白衣男子走到后院，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惑。 后院中除了花草树木之外，就只有沉睡的小灰灰。 但龙宇施了障眼法，藏住了小灰灰，看起来这个男子并未看穿。 男子犹豫片刻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件看起来细长的东西来。 看清楚那个东西的那一刻，龙宇的瞳孔紧紧一缩。 寻龙尺！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寻找灵兽气息的高阶法宝，之前万柳门大肆屠杀沧澜兽的时候，正是用寻龙尺来定位沧澜兽的位置！ 这个万柳门弟子，手持寻龙尺，只怕是为了寻找沧澜兽！ 小灰灰还在后院里，虽然有障眼法保护，但逃不过寻龙尺的探查！ 他脑海中轰然一响，顾不得多想，握紧手中枪冲了上去。 白衣男子吃了一惊，见龙宇杀气腾腾向他冲来，急忙变出一把灵剑来格挡。 剑身与枪刃交击在一起，白衣男子面色一白，后退了两步。 只是一击，龙宇便已经感觉到，这个男子修为还不到金丹，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目光冷冷，看向男子手中的寻龙尺，心中已是杀意沸腾。 为了阿月，为了报仇，他必须要保住小灰灰！ 这个万柳门弟子，只怕是留不得了！ 他手中枪毫不犹豫，再次向着男子疾刺。 白衣男子虽然修为不够，但反应极快，手中剑勉勉强强格挡住了龙宇的攻势。 他后退一步，急忙道：“阁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龙宇冷笑，“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在我合药宗中行走，还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格杀白衣男子，他并没有犹疑，手中枪再次刺出，同时带上了十成的内劲。 就算白衣男子能挡住这一招，只怕也要受伤吐血。 眼见枪尖越来越近，白衣男子不由得面色煞白，脚步往后急退。 龙宇却早料到他会跑，手中枪去势不减，直追而上！ 下一刻，就要刺入白衣男子胸前。 白衣男子咬牙，拼着灵剑受损，也只能用它再次格挡。 眼看灵剑和枪尖即将再次交击—— 一柄桃花扇突然出现。 桃花扇上散发出一阵柔和的木灵力，止住了枪尖的攻势。 这是楚奕的桃花扇。 龙宇皱眉，止住了进攻的脚步，将枪收回手中。 白衣男子惊魂未定地站稳身形。 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楚奕。 楚奕显然刚醒不久，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眼睛灼灼发亮，还带着些朦胧的醉意。 他说出的话却十分清醒：“扶道友为何在此处？” 白衣男子正是扶风。 他见楚奕及时救下他，面上带着感激与羞惭。 “我……”迎着楚奕的目光，扶风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打量着方才突然出手，险些将他重伤甚至格杀的人。 龙宇出现得太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招架，没有来得及看清龙宇。 等看到龙宇的枪，扶风的脸色变了变。 他目露迫切，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看清那一杆枪。 楚奕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和龙宇的中间，挡住了他走向龙宇的脚步。 “扶道友还没有回答我呢？” 楚奕的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扶风和龙宇都是他的朋友，但此时此刻，楚奕需要保护龙宇。 他记得龙宇说过自己曾是万柳门弟子，之所以一直在后院躲避，就是担心被认出来。 虽然扶风进入万柳门只有一年，但难保他没有听说过龙宇。 因此楚奕身形不动，遮住了扶风探究的目光。 龙宇默默后退两步，将自己的脸藏在深重的阴影之中。他的手指一动，将枪收回乾坤袋。 再也看不见那柄长.枪，扶风的目光沉了沉。 他微含歉意地看了一眼楚奕，转过头对着藏在阴影里的龙宇，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龙大哥？” 楚奕和龙宇心中齐齐一跳。 扶风竟然认出龙宇了？！ 眼看自己的姓被叫破，龙宇心中杀意又起。 看在楚奕的面子上，他没有再次出手，而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拿着寻龙尺，是想做什么？” 他语气冰冷，扶风听了之后，却是眼神一亮。 一向沉默寡言，难以看出喜怒的扶风，此刻竟然微微颤抖，面上激动。 “你……你认识寻龙尺，你真的是龙大哥！” 他往前走一步，试图离龙宇更近一些，“我听说你逃了，听说你一直在被追杀，听说你已经死了！原来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说到此处，扶风竟然放声笑起来。 他的笑声快意，像是遇到了熟悉的人一般。 龙宇皱眉，心中涌起奇怪的情绪。 他仔细打量了扶风的脸，确认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他也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了阴影之中，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58章 辛酸往事 飞升成仙，真的有那么美好吗…… 本来楚奕挡在二人中间, 如今见二人似乎是旧识，他若有所思，默默移开了脚步，不再阻挡二人面对面。 扶风大步上前, 走到龙宇面前, 俊朗的脸上似笑似哭。 “我是阿风啊！柳风！” 听见柳风这两个字之后, 龙宇猛然后退一步, 面色惊疑不定。 他看着扶风，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强烈的怀疑。 “你不可能是柳风。”他语气愈加冰冷, “柳风已经死了。” “我没死！”扶风激动地反驳，“群溪谷外，我的确遭到围攻, 但千钧一发之际，我用元神逃走了！如今这具身体，是我夺舍了一具刚死不久的身体，这才能苟活到现在！” “群溪谷……”龙宇喃喃念着这三个字，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些动摇。 若不是柳风，怎么会知道群溪谷？ 扶风见龙宇终于有些动摇，又急忙说道：“龙大哥, 你比我大五岁，自小就像我的兄长一样，督促我修行。你还记得小时候, 有一次我们三人偷偷溜出万柳门, 结果遇到一只刚产子的天环兽, 差点把我们三人抓去吃了，要不是母亲出现得及时，救下了我们——” 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 他的声音颤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扶风抬起手捂住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母亲，姐姐，都死了……我也差点死了……龙家也没了……我以为，以为你也死了……我还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还是楚奕第一次看见扶风哭。 他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已经明白了不少。 看来，扶风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和龙宇相识，并且家里曾经遭逢过一场大变，差点连自己的命也丢了 连身体，都是夺舍而来的。 难怪，这个师弟虽然一直都十分关心他和宁舟，却始终好像和他们隔着一层，不肯轻易坦白自己的心迹。 无论是谁，有这样的过往纠缠，都无法轻松快意吧。 此时，龙宇已经相信了扶风的话。 他年少时偷偷溜出去遇到天环兽这件事，应该只有四个人知道，其中两个都已经死去。 所以，扶风，真的就是柳风！ 没有想到柳风竟然还活在世上！ 那人为了斩尽杀绝，在群溪谷布下绝杀之阵，后来，柳风的死讯就传了出来。 那时他已经叛逃出万柳门，却还是拼着命偷偷跑回去一趟，果然见到了柳风伤痕累累的尸身。 看到尸身的那一刻，龙宇只觉得万念俱灰，在灵堂的角落里悄悄跪了许久。 后来，他便如丧家之犬，四处流离，再也没有安定的时候。 直到那一日在小镜村里，遇到了眉眼弯弯的宁舟。 如今，看着扶风在他面前痛哭，龙宇嘴唇颤抖，手犹疑地伸出去，轻拍扶风的肩膀。 阿月，你的弟弟没死，他还活着。 他在心里默默对阿月倾诉。 再次想到阿月，他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了些凌冽寒意：“别哭了。大仇未报，还不到痛哭的时候。”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打量扶风，看清楚扶风身上穿的，乃是万柳门的白色弟子常服。 看到衣服上刺绣的万柳门徽记，他神色暗了暗。 扶风正好抬起头，撞进了龙宇有些不快地目光中。 龙宇说得毫不客气：“听说你曾是楚师兄的师弟？为什么要离开合药宗，加入万柳门？” 他挑剔的目光再看向扶风手里的寻龙尺，脸色更加不满，“你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手握寻龙尺，究竟意欲何为？” 见龙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向冷静的扶风也露出些不自在来。 他有些讷讷，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旁的楚奕适时说话，调和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我的房间，让你们二人好好叙叙旧？” 龙宇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表现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大概是有些醉了，加上想起阿月，心情不好吧。 若是刚才楚奕来晚一些，只怕扶风已经命丧他手。 ……若是阿月知道他差点杀了她的亲弟弟，不知道得有多生气。 他的心柔软下来，看向扶风，终于勉强露出一些笑意来，同意了楚奕的提议。 - 三人回到楚奕的房间，在桌边坐下。 楚奕最先笑着开口：“扶风，你先说一说，你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后院？” 扶风低下头，老老实实答道：“出发之前，师父特地将我叫过去，说是合药宗如今位于镜湖边，正好让我顺便查探一下沧澜兽的下落。她同时给了我这把寻龙尺，说是用来寻找沧澜兽有奇效。” “我……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这事，便试着用了用寻龙尺，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结果寻龙尺突然有了反应，我觉得好奇，就出门查看一二，结果……就遇上了龙大哥。” 听了他的话，龙宇的面色更冷了。 都快结成冰了。 楚奕悄悄瞥了一眼，感觉到龙宇此刻十分生气，于是只好选择做一个和事老，无奈地叹一口气：“扶风，若我刚才听得没错，你应该跟龙宇有一样的仇人吧？” 之前龙宇已经对楚奕坦白，他的仇人正是万柳门的门主。 若是他没猜错，扶风与万柳门门主之间应该也有仇。 只是他如今为什么会选择加入万柳门，又替万柳门门主做事？ 难怪龙宇哪怕跟扶风相认之后，始终心情不佳，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但楚奕总觉得，扶风应该是有苦衷的。 因此他耐心地引导扶风，尽可能让他多说一点。 面对楚奕的问题，扶风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我当时在群溪谷突然遇袭，一人孤立无援，向母亲求救也没有得到回应。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万柳门的敌人策划的，可等我元神出窍逃出去，无意间发现，杀我的人，竟然就是万柳门派出的……” “那会，我便知道万柳门出了事。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母亲进阶时走火入魔，姐姐也莫名其妙自尽身亡，坐上万柳门门主之位的，是小姨——” 龙宇面色不好，猛地打断他的话：“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还好意思叫她一声小姨！？” 扶风脸色更为苍白，喃喃道：“……我当时觉得不安，加上自身修为受损严重，需要从头修行，就选择远远逃走，因缘际会来到合药宗里，但我始终觉得亲人死得不明不白，有心要回去查明真相。后来恰好遇上柳师姐招揽，我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加入万柳门。” 听说扶风也是想要报仇才选择加入万柳门，龙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楚奕若有所思，心想难怪当时扶风选择离开合药宗的时候，一直都欲言又止，有些不舍。 他当时只以为扶风是念旧。 原来扶风加入万柳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扶风继续道：“但我在万柳门中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资质修为都不引人注目，这一次出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为万柳门做事的机会，我便答应了下来，想着能够借此获得我师父的信任，能够更接近万柳门的权力中心，方便查清真相……” 他说得并不是很有底气，一个资质修为都不出众的弟子，又能有多少机会，能够查清当年一切的真相？ 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幸好，幸好在合药宗，他竟然能遇到龙宇。 想到这里，他殷切地看向龙宇：“龙大哥，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他顿了顿，眼角充血，目眦欲裂，“是小姨害死了我的母亲？” 刚才龙宇说“心如蛇蝎”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预感。 龙宇点点头，面色沉沉：“你当时一直在外游历，已经许久不曾回来，自然不知道当年的万柳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一眼漆黑黑的窗外，追忆着并不愉快的往事，“你母亲当时作为万柳门门主，已经到达元婴大圆满，准备冲击化神境界。柳玉珂垂涎门主之位已久，想到你母亲若是晋升化神，只怕她此生再也没有夺权的机会，因此暗中向你母亲下手，让她在渡劫之时受到影响，最终没能扛过心魔劫，当场陨落。” 扶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站起身：“真的是她！？她们明明是亲姐妹啊，为什么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亲姐妹，呵。”龙宇嗤笑一声，面露不屑，“柳玉珂那种薄情寡义的女人，为了权力，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扶风颓然坐下，周身气势一下子变得萎靡。 他当年隐隐约约感觉不安，夺舍成功之后没有选择回万柳门，而是远远逃离，换了一个身份重新活下去。 但他一直怀有奢望，希望那些不安的预感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如今见龙宇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半分侥幸。 “那……姐姐，也是小……柳玉珂有意设计的吗？”这个问题，他问得极为艰难。 说到柳风的姐姐柳月，龙宇眼中涌动着深入骨髓的痛苦。 眼前好像再次浮现出柳月自尽的那一幕。 那是纠缠了他数年的梦魇。 他握紧双拳，手上青筋绷起，用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躁，沉声道：“阿月……她的确是自尽的。” 扶风不敢相信，一双眼死死盯住龙宇：“我姐姐性格最是温柔和善，哪怕天大的苦难也能承受住，怎么可能会自尽！” 龙宇颓然轻笑：“再温柔和善的女子，若是先经历自己的母亲被小姨杀死，然后又亲眼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和堂妹睡到一起，只怕都会发疯吧？” 扶风后退了一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龙宇咬牙切齿：“阿月不小心发现了你娘陨落的真相，她天真得很，还想着要去找柳玉珂问个清楚。等她走到柳玉珂的洞府，却只见到万泓和柳依然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万泓见到她，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无耻地笑着说自己早就已经倾心柳依然，迟早是要与阿月退婚的。” “阿月当时对万泓一片痴心，受到这番打击，当场就想要横剑自刎。柳依然和万泓不但没有阻止她，反而肆意嘲笑她是个懦夫，只是做戏而已！一番冷嘲热讽之后，二人更是扬长而去，将阿月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那里。她……她一时想不开，便真的抬起了剑……” 说到此处，龙宇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若不是阿月死前用千纸鹤给我传了信，将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我，只怕这件事的真相便会永远尘封，再也没有人为她们报仇雪恨。只可惜我收到千纸鹤的时候晚了一步，急匆匆赶过去也没能救下阿月！” “她……她是在我怀中走的……” 龙宇再也说不下去。 扶风颓然坐下，低声喃喃：“姐……” 他眼角泪光隐隐闪烁。 楚奕见二人苦大仇深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 整个修真界就像是一袭华丽的衣袍，看起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可掀开布料，却发现下面密密麻麻爬满了恶心的虫子。 扶风和龙宇，不过只是其中的两个苦命人罢了。 他觉得兴味索然，一时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留下去。 “我去为你们倒杯茶吧。” 他找了个借口，走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了刚刚相认的两人。 外面夜色清凉如水，一轮圆月高悬天空，不带一丝温度地照耀着人世间。 楚奕抬起头，看了看月亮。 飞升成仙，真的有那么美好吗？ 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在，就永远逃不开尔虞我诈和互相算计。 就算飞升到仙界又如何？不过是从一个小一点的牢笼跳去一个大一点的牢笼而已。 他很早就看穿了这些，一颗心早已经冷透。 幸好—— 楚奕身边不远处，是宁舟的房间。 此刻房门紧闭，房中一片漆黑，想来房间的主人正在甜美梦乡之中徜徉。 他将温柔的目光投注在宁舟的房门，心想，幸好，他如今有了宁舟。 在这么无情冷漠可怕的修真界，他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牵挂和羁绊。 - 天光大亮的时候，宁舟神清气爽起身，高高兴兴打开房门。 门外台阶上，坐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听到开门的声音，身影回过头，笑眯眯看着她：“起来了？” “楚奕！？”宁舟吓了一跳，惊讶地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楚奕的肩膀。 他的肩膀已经凉透，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 莫非，他在她门前坐了一夜不成？ 宁舟皱眉，一边施法为楚奕除去身上的水汽，一边低声问他：“发生什么了？” 楚奕捉住她的手，安抚地摇了摇，笑道：“没什么，就是把房间腾给一对刚相认的可怜人。” “什么？还要你腾房间？”宁舟扬眉，“莫非是龙宇的老相好找上门了？！那去他房间就好啊，为什么要霸占你的房间？” 她一脸不爽，抬脚就往楚奕房中走，口中念念有词：“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他说道说道——” 楚奕一把拉住她，无奈地笑：“不是老相好，是老相好的弟弟。” “弟弟？”宁舟讶然，“这一晚上时间，哪里来的弟弟？等等！”她眉毛竖起，立刻就想清楚了端倪，“你说的是扶风！？” 她一下子想通之后，脑子转得极快，立刻就将整个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龙宇身负的仇，莫非跟扶风有关系？！扶风拜入万柳门，难道就是为了报仇不成？那他们共同的仇人，就是现在的万柳门门主？” 面对着一脸八卦的宁舟，楚奕挠挠头。 “都猜对了。” “那扶风岂不是很不容易！？忍辱负重，屈膝事敌，深入后方？”宁舟越问越兴奋。 “呃……也许吧？” “龙宇到底是扶风的什么人啊，亲姐夫？” “呃……并不是。” “他们有没有抱头痛哭，追忆往昔？！” “呃……这个，我觉得，可能有。” 见楚奕说得结结巴巴的，宁舟觉得不过瘾，转过头道：“算了，问你也问不明白，我亲自去问他们！” 她不再多说，直接往楚奕房中走去。 进门之前，她体贴地敲了敲门。 不然，万一进去看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未免有些刺眼睛。 “进来吧。”说话的是龙宇。 宁舟推开门，见龙宇和扶风坐在桌边。两人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眼下都有青黑，看起来的确是长聊了一夜。 见宁舟进来，龙宇站起身，呼唤了一声：“师姐。” 宁舟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客气，颇有兴趣地看着二人：“你们的事我已经听楚奕大概说过一遍了。能重新相认就是一种缘分，而且你们二人都与合药宗有缘，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见宁舟热忱的样子，龙宇笑了笑：“师姐，万柳门乃是天南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要与一个大宗门为敌，谈何容易？我与阿风商讨了一夜，决定暂时蛰伏下来。他以目前的身份继续在万柳门中待着，看能不能寻机接近柳玉珂。而我，获取到小灰灰的千沉香之后，便会尽快将其炮制。” “哦……”听起来并没有宁舟可以作为的空间，她兴致缺缺地抚了抚身上的褶皱，“那好吧……走，吃早餐去？” “不吃了。”扶风站起身来，笑着告别，“宁仙子，我该走了，需要尽早回万柳门去复命。” 宁舟吃惊：“啊？这么快就走吗？不再叙叙旧？” 扶风摇摇头：“不了，该说的，一晚上已经说完了。如今柳梦然横死，万柳门中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我早些回去，也能盯着些，若有什么异常，也好及时跟你们通个气。” 他对着宁舟和龙宇分别行礼，面上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扶风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之前未与龙宇相认的时候，他虽然牵挂宁舟和楚奕，但还是把自己身负的仇恨藏得死死的，没有透出一分给二人知晓。 如今他总算清楚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却依然能保持深海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才能让他在万柳门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报仇。 - 龙宇跟宁舟出现在厨房外的时候，楚奕果然又在厨房里面忙活。 听见脚步声，他从厨房里伸出头来看，没看到扶风的身影，惊讶道：“他走了？” “嗯，急着回去。”宁舟跑过去帮忙端碗，“大概是心力损耗太多，想要独自恢复休养吧。” 楚奕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也有可能是害怕我嘲笑他，所以招呼都不敢打一声就跑了。” “……也有可能。” 宁舟觉得楚奕说得有道理。 扶风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思敏感得很，说不定还真是不好意思见到楚奕。 他实在是不容易。 明明知道自己的仇人就是万柳门门主，却还要回去潜伏隐藏。 希望能尽快找到报仇的机会吧。 她放下一盘热腾腾的包子，回头看龙宇。他坐在桌边，低着头沉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是不是也在想报仇的事？ 说起来，龙宇和扶风两个人还真有点相像，都是沉闷的性子，有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面。 也不喜欢麻烦身边人。 她拍了拍龙宇的肩膀，安慰他：“你不用担心会连累我们。我和楚奕既然已经杀了柳梦然，已经与万柳门门主结仇。如今我们站在同一战线，需要并肩作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出来，我和楚奕也好给你参谋参谋。” 柳梦然的性子又虚伪又残暴，能教出这样的女儿，那个万柳门门主柳玉珂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作为大师姐，宁舟最喜欢的就是管闲事。 看龙宇和扶风那副忧愁的样子，她早就按捺不住了。 龙宇受宠若惊地抬头，凝视着宁舟，感激感动之色溢于言表：“师姐……” 楚奕也坐了下来，拿起包子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这丫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啥呢！”宁舟立刻伸手揉他脑袋，将他本来就没有好好梳理的头发彻底揉得一团乱，“我这叫做仗义！” 楚奕笑了笑，没有阻拦她的辣手。 等宁舟抽回手，他才慢条斯理地抬手整理头发。 一边整理，他一边对着龙宇说：“既然如今你我都是合药宗中人，自然应该同仇敌忾，我们也想帮助你和扶风。” “这还差不多。”宁舟见他和她意见一致，这才转怒为喜，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 楚奕无奈了。 这小妮子，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是个喜欢动口又动手的主？ 第59章 元婴之约 不到元婴，不结道侣！…… 见宁舟和楚奕一副亲昵的样子, 单身狗龙宇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嫌弃。 昨夜与扶风彻夜长谈定下的复仇方案，他也没有再对二人隐瞒。 “万柳门由两大家族把持，分别是万家和柳家。我出身龙家，是柳家的附属家族, 从小, 我就是阿风和阿月的护卫, 我们三人一同长大, 感情十分深厚。他们的母亲是万柳门当时的掌门，修行的是柳家特有的功法——摘叶飞花诀。” “这一门功夫, 对资质要求极高，修行起来速度很快。柳姨不过七十多岁，就已经达到元婴大圆满的境界, 准备冲击化神。” “天南界的修士，化神既是巅峰。化神之后，便是天劫，度过天劫就可以去往仙界继续修行。从元婴到化神，却是无比困难，千百个里面也未必能出一个。放眼如今天南界，能修到化神的人, 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柳姨冲击化神若是成功，我万柳门的实力毫无疑问又会上涨一大截。谁知……就是在她冲击化神的时候，出了岔子。” “摘叶飞花诀, 有一个极大的缺陷, 便是在渡心魔劫之时比旁人要凶险一些。若是在渡劫的时候, 不慎闻到千沉香，便会被香气影响，神识混乱不清。柳姨当时已经成功渡过雷劫, 偏偏就在渡心魔劫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走火入魔，当场发狂，甚至还打伤了身边为她护法的数名长老。长老们想尽办法，却也控制不住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灵气逆行，经脉暴体而亡。” 宁舟忍不住发问：“所以，是柳梦然的母亲，趁人不备，对扶风的母亲使用了千沉香？” 她有些疑惑，“万柳门是大宗门，修行的功法却有这么大的缺陷，岂不是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龙宇摇摇头：“天南界的沧澜兽本就稀少，千沉香就更为罕见，寻常根本就遇不到。而且，这个缺陷，除了修行摘叶飞花诀的柳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连我，都是当年柳月自尽前告诉我，我才知道竟然有这种事。” 楚奕理解地点头，接着问道：“那柳梦然的母亲柳玉珂，也是修行的摘叶飞花诀？” 柳玉珂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害死自己的亲姐，成功当上万柳门的新一任门主。然后又在天南界中大肆屠杀沧澜兽，看起来很像是心虚。 “是的。”龙宇冷笑一声，“想要问鼎化神，必须修行天阶功法。万柳门中的天阶功法也只有两三种，唯有摘叶飞花诀最适合柳家人修行。柳玉珂虽然明知这功法有致命缺陷，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修行，否则，以她不算顶尖的资质，根本就不可能修炼到元婴大圆满。” 楚奕又问：“所以，你收集千沉香，就是打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是的。”龙宇点头，“柳玉珂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应该就可以开始冲击化神。扶风此次回到万柳门，会想方设法观察环境，看能不能在柳玉珂渡劫的时候找到机会。” 宁舟皱眉：“这很难。当时她能对先门主下手，是占了天时地利之便，如今扶风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弟子，混进去谈何容易？更何况柳玉珂进阶时，必然会重重防备，恐怕你们找不到机会。” 这些困难，龙宇何尝不知？ 可他的心已经被仇恨煎熬了太久，纵使知道这件事难如登天，他也没有萌生一丝退意。 “总是要试一试的。” 他语气沉着。 宁舟和楚奕对视了一眼。 看见宁舟亮闪闪的眼神，楚奕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他轻笑：“很刺激，很有挑战性。” 宁舟急忙跟着点头。 “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龙宇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对报仇的困难没有一丝保留。见宁舟和楚奕二人没有丝毫退缩，他心中不由得感动万分。 能入合药宗，何其幸甚。 不管这一场看起来十分艰辛的复仇计划能不能顺利施行，龙宇已经在心中下定决心，这一生一世，他绝不会离开合药宗。 士为知己者死，不过如此。 - 确定好复仇的方案，接下来就是积蓄和等待。 小灰灰和楚奕签订契约，正式成为了合药宗的护派神兽。 这一次前往沐阳宗，宁舟所获颇丰，不但成功拿下预选第一的成绩，之前困扰她的金丹前期到中期的关卡也已经松动。 之后被小梦收入钧天九音铃后，宁舟为了脱困，在铃中布下千甲蕴神大阵。 虽然这一大阵布置的过程极为困难，但宁舟从中获得不少感悟，修为也悄无声息进阶到了金丹中期。 楚奕以一己之力破去千甲蕴神大阵，也获得好处，与宁舟一样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如今的合药宗，已经有三位金丹中期，还喜提护派神兽，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实力大增。 之前宁舟在预选赛中夺得第一，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合药宗迎来了不少访客。 他们顶着拜访的名头，实际上或多或少的都是来试探虚实的。 宁舟倒也不怕，笑眯眯将这些访客迎进来，请他们喝上一杯上好的灵茶，然后客客气气陪聊一些有的没的。 广寒宫的阵法无比精妙，除非是那几个化神亲自来看一看，否则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会当广寒宫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至于宁舟修行的功法，她毫不犹豫将锅甩给了柳听雪，只说是自己早逝的师父留下的。 访客们也不好意思再多问细节。 修真之人，功法都是核心机密，不可能轻易把细节说给外人知晓。 一时间，柳听雪的名号倒是传扬了出去。 沐阳宗辖内的人都将柳听雪视作隐姓埋名的大能，身负着不一般的传承，这才能教出宁舟和楚奕这样才华横溢的弟子。 说起柳听雪，谁人不叹一句只可惜她死得太早，否则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这样的传言传进宁舟耳朵时，她正在和楚奕一起喝灵茶，猝不及防全喷了出来。还好头及时歪了一下，不然非得喷楚奕一身茶水不可。 楚奕无奈地放下茶杯，拍了拍有些呛咳的宁舟。 负责传话的大毛挠挠头，很自觉地将目光挪开，不看眼前这腻歪的二人。 如今合药宗上下都已经发展出一个技能，当宁舟和楚奕开始腻歪的时候，他们会自动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并努力当做两人并不存在。 一开始，众人见宁舟和楚奕凑到一起，还会有些尴尬。 后来见得多了，倒也都习惯了。 他俩虽然亲昵，但最多也就是拉拉手，互相帮忙捶捶背拍拍肩膀，没有更进一步的辣眼睛举动。 对此最为奔放的老江甚至暗自里表达了鄙视：“要是我，早就登堂入室了！” “登堂入室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刘叔自言自语。 陈叔则精辟反讽：“你有过吗？” “我……”老江语塞了。 他抑郁地低头，不复之前指点江山的气魄，“我这不是……不想耽误别人嘛……” 陈叔翻了一个白眼，倒是真的有点替楚奕操心起来：“不知道楚小子和宁丫头打算何时成亲？” 他现在已经自觉代入长辈身份，盼着能亲眼见到二人喜结连理的那一天。 此时正好宁舟从旁边路过。 老江一把拉住她，一本正经问：“宁丫头，你们何时结为道侣，可有个打算了？” 刘叔在旁边附和：“对呀对呀，你们如今既然已经两情相悦，我们合药宗到底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面对着眼中饱含殷切的三老，宁舟呆滞了。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长生宗大师姐，前世今生也不曾应付过这种场面。 她挠挠头，龇牙咧嘴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这……这我哪知道？” 陈叔吐出一个烟圈，言简意赅：“择日不如撞日，越快越好。” ……只要是长辈，不管是什么样的修为心性，对催婚这件事情的热情是高度一致的。 宁舟擦擦汗，脑中灵机一动，露出坚定的表情：“不立业何以成家？不到元婴，不结道侣！” “元婴？”三长老愣了。 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环住宁舟的肩膀，她听到侧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只到元婴而已，以她的资质，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是楚奕。 宁舟有种被抓了现行的窘迫感，耳朵不由得滚烫。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天可怜见，那只是她刚才为了应付三老逼问，随口一说的而已！ 楚奕不会以为是她在考虑结道侣的事吧！？ 这……这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三老听了楚奕的话，倒是十分满意，笑着表示赞同：“说的也是，以你们两人的资质，元婴不是难事。” 楚奕环住宁舟的肩，轻瞥向她绯红的耳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那是自然。” 他向着她的方向微微侧头，低声在她耳边询问，“就这么定了？元婴之后，嗯？” ……宁舟这会恨不得穿回过去，狠狠扇随便说话的自己两个大嘴巴。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 若是直接否决，立刻就会遭到面前催婚心切的三老的围攻，而且迎着楚奕像星空一般闪耀璀璨的眼眸，宁舟说不出任何会让他失望的话来。 于是，宁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颤声回答了一句，“……到，到时候再看。” 楚奕心情极好地拍拍她：“好，就这么说定了。” - 自从上次宁舟不慎说出元婴之后结为道侣的话之后，楚奕的修行速度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 这位一天只愿意泡在厨房里的大号咸鱼终于洗心革面，开始陪着宁舟一起打坐。 大有一副“我必须监督我们俩的修行进度”的样子。 而且，各种花式补灵力的美食佳肴层出不穷，让宁舟灵力大涨的同时，还胖了一小圈。 两人带头修行，一时间合药宗内人人勤勉，唯恐被落在后头。 半年之后。 百门大会将在一个月后正式开始，如今已经陆陆续续有修士往万柳门赶去。 宁舟、楚奕和龙宇三人也收拾好行李，在门口向众人告别。 他们都已经踏入金丹后期，宁舟楚奕二人更是达到金丹后期大圆满的境界，离元婴只差一个契机。 送别的众弟子中，大毛小天冰冰三人都已经到筑基中后期，跟着龙宇来的那群壮汉们也修为大涨，已经有两个突破到金丹。 看着他们，楚奕十分自豪：“都是我喂得好！” 宁舟沉着脸，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紧的腰身，没有接话茬。 幸好要出去了，不然再在合药宗这么吃下去，这衣服就真的穿不下了…… 最爱操心的龙宇则在一旁对着大毛几人絮絮叨叨：“小灰灰的胡萝卜你们要记的定时去采买，但千万别喂它吃太多。每隔几日便要将它带去镜湖里玩耍半天，不然它会憋坏的……” 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小豆丁们笑着点头：“龙师父，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把合药宗给照顾得好好的！” 好不容易等到龙宇唠叨完毕，三人各自拿出法宝，向万柳门的方向前进。 万柳门位于天南界南部，距离合药宗有数千万里的距离。即使全力御剑，也需要三四天才能赶到。 如今时间尚且充足，三人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走走停停，遇到城市的话会停下来歇个脚吃吃饭再走。 自从离开合药宗之后，龙宇的面色始终有些沉沉。 宁舟知道他是担心报仇的事情。 托小灰灰的福，现在的龙宇手中已经积攒了不少千沉香，听说扶风那边也在万柳门混得还不错，他的师父对他极为倚仗。 但是，纵然准备得再多再充分，要去对抗一个大宗门的门主，还是远远不够。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柳玉珂已经修行到元婴大圆满，并且对外宣告，在百门大会期间，就会尝试晋升化神。 她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晋升，提升万柳门的实力和自己的名声。 但这也为龙宇他们的复仇提供了机会。 百门大会时期，人多眼杂，更加便于龙宇隐藏自己。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对一位元婴大圆满修士下手，又谈何容易？ 所以龙宇一路上忧心忡忡，始终保持着沉默。 一路走走停停，沿途见识了不少风情，三人最终在十天后到达万柳宗。 万柳宗建于南海海滨，盘踞在一片连绵的山脉之中，临海处遍布着嶙峋礁石，激起无数细碎的雪白波涛。 三人从半空降下，落在万柳宗不远处的银白色细沙滩之上。 重回故地，龙宇抬头眺望，目中情绪复杂，面上似喜似悲。 宁舟看着眼前盛景，忍不住低声感叹：“这个地方着实不错，是一处仙山福地。” 不论是前世的长生宗，还是如今的合药宗，都坐落在镜湖边，随时可见湖中波光粼粼的美景。 宁舟对水有种天然的好感，见临海而建的万柳宗，倒是觉得十分亲切。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就这种地方，还能称得上不错？不过堪堪可住人罢了！眼界太低，看什么都是宝！” 谁在一旁冷嘲热讽？ 宁舟眉头一皱，往旁边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大群人，粗略一数约有四五十个。 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月白色衣服，花纹精致华丽，隐隐有金线的光辉闪烁，散发着灵气游走的气韵。 这是上好的法衣。 再看他们手中法器，各个都气势不凡，至少都是上品。 这一群人，身上的装扮看起来闪烁着大写的四个字“家底雄厚”。 很有可能是某个大宗门的人，而且这个宗门还与万柳门有些龃龉，见到宁舟在这里赞叹，又看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便出声讽刺她。 想清楚这些后，她倒也没有十分畏惧，只是略微带了一点谨慎。 她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想要找出说话的人是谁。 一个女子见她一副寻找的样子，大大方方地站出来，面带挑衅笑容：“怎么，还不服气？刚才的话是我说的，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不——宁舟！？” 她容色艳丽，身姿修长，十分美丽惹眼。 此刻女子一双杏眼瞪圆，惊讶地看着宁舟，说的话却并不好听，“你居然还活着！？” 认识宁舟的，嘴巴还这么欠的，这天南界，也只有一个。 曾经是合药宗的三师姐，后来跟着许见岳去了昊天宗的杜灵。 难怪刚才她出言讽刺。 万柳门和昊天宗面和心不和的传言已久，互相看不顺眼也是正常。 宁舟无奈地撇撇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杜灵，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容易脆弱？” 这会她不再如同当年一般弱小，不需要哄着杜灵，而且现在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不用再对她客气。 就杜灵那副嘴，在哪都不惹人喜欢。 她偶遇杜灵，也并没有多高兴。 没想到杜灵脸上倒是换了一副惊喜的表情，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宁舟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长高了很多，还胖了些，我一开始竟然都没认出来！” 听到“胖”这个字，宁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客客气气回应：“你也更美了，我刚才也没认出来。” 杜灵果然笑得更开心了：“你如今还在合药宗吗？” “嗯。”宁舟点点头，指了指一旁正在安慰龙宇的楚奕，“喏，和师兄一起来的。” 楚奕闻声回头，看见杜灵正在与宁舟说话，笑着对她点点头。 “裴师兄——哦，裴道友也来了呀。”杜灵眼睛笑成一弯月牙，“能见到你们，真好。” 杜灵身边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子好奇地凑过来，低声问她：“这就是你提到过的以前在合药宗的师兄师妹？” 杜灵笑眯眯点头，看起来很高兴。 宁舟没有说话，心中倒是动了一动，刚才对杜灵升起的不喜消散了许多。 她原以为，杜灵去到有天下第一宗之称的昊天宗，会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轻易不愿意提起。 没想到杜灵身边人都知道合药宗。 看来，杜灵还是原来那个杜灵，虽然有让人难受的刀子嘴，一颗心却是柔软的。 “你们也是来参加百门大会的吗？”杜灵又问她。 宁舟微微笑着点点头。 杜灵笑着拍她：“太好了，我其实挺想你们的，正好有机会一起叙叙旧。不如我们一起走？” 宁舟不动声色看了一圈，发现与杜灵同行的那些人并没有出言反对。 看来，杜灵在昊天宗中过得不错。 她放下心来，但是婉拒了杜灵的好意：“还是不了，我们一会还有些事情处理，然后才去万柳门，你们先走一步吧，不必为我们耽误行程。” “哦……”杜灵有些失望。但她没有勉强，又对宁舟嘱咐了几句，一定要宁舟到了万柳宗之后过来找她。 宁舟无奈应下。 杜灵又对着楚奕客气地点点头，这才跟着昊天宗众人离去。 目送杜灵的背影，宁舟有些感慨，对着楚奕道：“我看杜灵如今也是金丹，你说柳听雪什么眼光，随便收的四个弟子，竟然都已经到金丹了。” 楚奕轻笑：“资质是不差的，但是我觉得他们主要还是运气好，能进大宗门。” 他刻意在“运气”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得意洋洋地看着宁舟。 那意思，是在给自己邀功呢。 宁舟仔细想想，还真觉得楚奕说的有些道理。 前生前世，为什么楚奕身边的桃花运始终不断，那就是众人都知道，亲近气运之子，很容易就受他身上气运影响，连带着走一些好运。 越亲近，越好运。 也只有前世的宁舟，遗世独立，逆向而行，始终对楚奕避而远之。 前世没赶上，这辈子，论运气，她应该能算个天下第二了吧？ 别说结婴了，化神飞升，岂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此处，她分外满意，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楚奕：“很不错，再接再厉！” 楚奕：？？？ 第60章 金翼飞云 昔日的合药宗四徒，事隔一年…… 等到昊天宗的人浩浩荡荡离开后, 宁舟几人又在海边休息了一会，才静悄悄进入万柳门中。 此番前来是要干一番大事的，不宜太过高调。 这一次宁舟没有再易容，而是用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她如今这副长相, 在不熟悉的人看来就是一朵娇娇弱弱的美人花, 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那种, 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谁都不可能想到, 顶着这副娇弱绝美面孔的，会是个武力值爆棚的肌肉女。 龙宇因为熟人太多, 生怕在万柳门中被人认出来，不得不用一种独家秘术遮掩住面孔。 这些年来他一门心思准备复仇，对于遮掩自己的容貌气息研究颇深, 比宁舟从五千年后带回来的易容术还要精妙。 踏入万柳门的大门后，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眼前辉煌广阔的大殿。 大殿之外，无数修士来来往往，一副热闹祥和景象。 修士们身着各色的衣服，来自不同的门派。 百门大会，果然不同凡响。 万柳门，的确气派宏大。 宁舟张了张嘴, 正想出言感慨，突然有个身影窜出来拦在她面前。 “宁仙子。” 倒也是个熟人——莫谷。 他比之前在沐阳宗的时候憔悴了一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面上似乎还有些焦灼之色。 此处人来人往, 莫谷突然出现挡住她, 吸引了不少路过修士的好奇目光。 一旁的楚奕反应极快，迈步过来，将宁舟拉到自己身后。 他语气不太好：“莫修士这是何意？” 莫谷抿唇, 看了楚奕一眼，又将眼光放在楚奕握住宁舟的手上。 他怔了片刻，才如梦初醒般道：“……我……我就是来问问宁仙子可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左右看，似乎在观察有没有旁人窥视。 确认身旁人不再关注他们后，莫谷上前一步，对着楚奕和宁舟二人低声道：“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告知二位，半年前在沐阳宗遇到的那位女修小梦，她的身份不太一般。” 他一双眼睛锐利，盯住楚奕，似乎想看看他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楚奕挑眉，有些意外：“哦？怎么不一般法？” 宁舟也在一旁配合地露出一脸疑问。 莫谷再次看了看四周，态度谨慎：“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 两人跟着莫谷，走到一处僻静角落。 莫谷停下，转身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小梦的真实身份，我也是离开沐阳宗之后才知道的。回莫家之后我便开始闭关，最近才出关赶来万柳门。我担心你们还不知道此事，特意在门口等着，还好没等几天你们就来了。” 他态度倒也算得上诚恳。 看起来是真的为宁舟考虑的样子。 宁舟其实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更知道他说的这些都不适合写在书信之上，只能当面谈起。 楚奕的语气也好了很多，但他依然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位小梦姑娘，不是自称来自万花门吗？这有什么不一般的？” 莫谷面色沉重地摇头：“万花门……其实是万柳门隐藏得极深的一个分支门派。而小梦也并非真的出身万花门，她实际上是万柳门中人，而且——身份贵重，乃是门主之女。” 宁舟恰好好处地露出惊讶来：“门主之女！？还是万柳门门主？那，那她为何会跑去沐阳宗参加预选赛？”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莫谷又摇头。 他沉默片刻，才又缓缓说道，“沐阳宗预选赛结束后不久，小梦她——被人杀害了。” “什么！？” 楚奕夸张地扬眉，演技在宁舟看来有些浮夸，让她忍不住嫌弃地撇了撇嘴。 幸好莫谷这人不善于察言观色，此时谈起小梦的身份，他心神俱乱，并没有再去注意两人的反应。 他喃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万柳门的人找上了我，我才知道这事的……”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无奈，“万柳门派出不少修士调查小梦曾经的踪迹，发现我是在沐阳宗里最后和她说过话的人，于是便直接找上了莫家。不过小梦陨落时，我已经回到莫家，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当时万柳门的人问我，小梦在沐阳宗内可曾遇到什么事情，我……我没有提起你们二人。” 莫谷叹一口气，显得心事重重，“万柳门的人，可去找过你们？” 宁舟和楚奕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宁舟点头：“来过一个万柳门弟子，但只是来送百门大会的邀请函，住了一晚便走了，没有提到小梦。” 听了宁舟的话，莫谷松了一口气，连连道：“看来，这件事没有牵扯到你们。那就太好了。” 他感叹着，眼光忍不住往宁舟的脸上瞟。 上一次在沐阳宗比武场上惊鸿一瞥，他便再也没有忘记这张脸。 如今再细看，真是越看越移不开眼。 楚奕不动声色，脚步轻移，默默挡住他的目光，客气地对他点头：“多谢莫道友关怀，我和师妹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他拉着宁舟的手，转身就走。 看不见宁舟的脸，莫谷神色失落。 可他站在原地，找不到追上去的理由，只得眼神落寞地看着二人离开。 走远之后，楚奕神色变得严肃。 他转头对着宁舟耳语：“莫谷不愧是缺心眼，如今看来也没什么长进。” 宁舟也严肃地点点头。 刚才莫谷知道他们二人没有被万柳门的人盘问，就松了一口气，以为他们没有被牵扯进来。 可他怎么不想想，沐阳宗里人来人往，小梦和楚奕宁舟数次走在一起，怎么可能无人关注？ 这半年里，除了最开始扶风来过一趟之后，合药宗内始终风平浪静，没有迎来其他万柳门的弟子。 这不合理，很不合理。 绝不可能是因为万柳门没有怀疑他们。 莫谷对小梦痴心一片，不也受到了万柳门人的排查？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万柳门认为，他们到底有没有嫌疑，已经不重要了。 宁舟和楚奕都敏锐地想到了这一点。 在刚才和莫谷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明白，因此才神情凝重。 有没有嫌疑，为什么不重要？ 那自然是因为，在万柳门人眼里，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看来这一次，可是龙潭虎穴了。” 宁舟丝毫不惧，还有心情开玩笑。 楚奕也笑容轻松，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们不也是来者不善？” 他们本来就不怀好意而来，早就做好了迎接无数风霜刀剑的准备。 万柳门就算想要对他们二人下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应该也只是找机会背地里加害。 一切只要不放到明面上，有楚奕的气运护体，他们绝不可能落到十死无生的境地。 放手来吧，没在怕的。 - 二人找到龙宇时，他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见到宁舟二人回来，他迎上来，低声跟他们说着自己在万柳门中刻意收集的情报。 “……据说柳梦然的葬礼办得极其隆重盛大，当时柳玉珂不惜耗费自身修为，为柳梦然请灵问凶，只可惜失败了。”说到此处，龙宇还有些心有余悸，“说起来你们运气也不错，请灵问凶这样的精妙手段，幸好没能生效，否则合药宗恐怕危险了。” 请灵问凶？ 有楚奕的气运坐镇，区区请灵问凶的手段，奈何不了他们。 宁舟并不畏惧，又问：“万柳门这么多人查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找到几个可疑的凶手？” 龙宇的面色更加沉重：“我准备多年，在万柳门中也埋藏了几颗棋子。今天我特意去找他们聊过，才知道……这半年来，万柳门其实暗中在沐阳宗范围内抓了好几个修士，几乎都是元婴修为。据说……他们被抓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天南界就此销声匿迹。” 宁舟的心情蓦然变得沉重许多。 她和楚奕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对柳玉珂的忌惮和厌恶。 明明是她和楚奕杀的人，柳玉珂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在请灵问凶没有获得任何线索的情形下，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修士回来盘问。 这些修士都是无辜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心中涌出愧疚，同时对柳玉珂也多了不少憎恶。 无辜修士们已经殒命，她虽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但能向他们保证，必然让这个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得到自己应有的下场。 龙宇和扶风的仇，小灰灰的仇，还有无辜修士们的仇。 都会报的。 - 眼看百门大会即将开始，合药宗的三人十分安分，整日里就是修行打坐，几乎足不出户。 再多的复仇计划，也要等到百门大会之后才好实施。 杜灵来找过他们几次。只是如今昊天宗众人正在全力准备百门大会，想要一举夺魁。昊天宗所有弟子都忙于训练，连晚上都不怎么休息。每一次杜灵来，都是行色匆匆，一脸疲累，说不上几句话就急着要走。 做大宗门的弟子也不容易。 宁舟回忆起自己当时在长生宗时承受的压力，很是理解杜灵，干脆叫她先专心准备，暂时不要再来合药宗这里探视了。 等到百门大会结束，多的是聊天叙旧的机会。 杜灵虽有些不舍，但昊天宗管得太严格，她渐渐地也就真的抽不出时间了。 最后一次来看望宁舟和楚奕的时候，她临走前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说：“我其实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们，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待百门大会结束，我再同你们细说吧。” 宁舟听她一番话，倒是被勾起不少好奇心来。 她有心要盘问杜灵，让杜灵不要卖关子。但见杜灵那副憔悴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咽下了疑问的话，毫不客气地赶杜灵回去休息。 - 几天后，百门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天上午，所有参加百门大会的修士齐聚万柳门最大的广场之上，柳玉珂亲自露面，笑容慈祥和蔼，说了一些鼓励众修士的话。 话都是套路，没有丝毫营养。 人群之中的宁舟并没有认真在听，她目光专注，盯着柳玉珂不远处台子上的那把剑。 隔着那么远，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昀光剑，她的昀光剑。 如今，这把剑还不叫昀光，尚且不属于她。 它就这么静静卧在剑架之上，仿佛在对宁舟发出无声的邀请。 想到往日手握昀光剑的时光，宁舟心绪有些翻涌，不由得握紧了拳。 肩膀突然一暖，是楚奕伸手将她挽住。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笃定的笑意：“三日之后，它就是你的。” 正好柳玉珂讲到这一次百门大会的金丹期比赛，这一次比赛摒弃了之前用对决来决胜负的方式，用了一种全新的方法，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却没有透露，只是噙着得体的笑容，刻意留下悬念。 不管是什么内容，什么形式，本质上一样是比拼。 只要是比拼，宁舟就有十足的把握。 她并没有太过在意。 好不容易等到柳玉珂发言完毕，几个万柳门的长老出来，开始宣布正式的比赛规则。 这一次，金丹期的比拼，采用了一种全新的形式。 万柳门长老说，他们数日前费劲心力捕获一个秘境，如今将秘境入口固定在万柳门之中。 这个秘境是一个全新的秘境，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相关的记载。 捕获秘境之后，万柳门派出不少长老和弟子进去探索，发现这个秘境对修士的修为有要求——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方可进入，其余高阶修士受到秘境之力的排斥，无法轻易进入秘境之中。 秘境中疆域极为广阔，万柳门的数十名金丹弟子在里面待了一个月，不过也只堪堪探索了一个小角落。 思来想去，万柳门最终决定将这个秘境作为此次金丹期比赛的题目。 长老们话声一落，人群里立刻起了骚动。 大多数人都面露惊奇或者佩服。 寻常门派若是得到秘境，恨不得藏着捂着，生怕被别人知道。 罕有像万柳门这样大方的，竟然舍得拿出来供其他门派弟子进入探索！ 要知道，秘境内通常都有极大的机缘，有些甚至还藏着先辈大能的传承。 只要进了秘境，拿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不可能再交回给万柳门。 万柳门这一次的举动，倒是让众人生出钦佩之心来，眼光中都露出了热切。 连龙宇都有些意外，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只有宁舟和楚奕保持着冷静。 “事出反常必为妖。”宁舟对着楚奕耳语。 楚奕点头：“万柳门这是拿其他门派的弟子当先锋，想要这些人替他们探索秘境。恐怕那秘境中有不少危险，没有那么轻松简单。” “机遇从来都与挑战并存，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 宁舟不怕与人比试，更不怕探索秘境。 毕竟，她身边站着的这位，可是楚奕。 当年在云山秘境之外，轻轻松松随意一脚，就找到秘境入口的楚奕。 她忍不住偷偷探出手，试探地碰了碰楚奕的手背。 楚奕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带着让宁舟心安的温度。 宁舟嘴角的笑都快藏不住了。 这时，万柳门的长老开始宣布比试规则，她这才深吸一口气，把纷乱的思绪拉回来。 长老拿出一颗赤金色的石头，看上去约有拳头大小。 石头散发着阵阵金色光晕，浓郁有如实质，散发着惊人的灵气。 “金翼飞云石！？”龙宇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万柳门长老在高台上抚须轻笑：“这是金翼飞云石，是我万柳门中一件至宝。它生有灵性，最喜四处跑动玩耍。这一次，众位金丹修士的题目，就是在秘境之中，找到这一颗金翼飞云石。找到的人便是本次金丹大赛的第一名。” 人群中再次起了骚动。 一个粗壮男子率先提出疑问：“我听说金翼飞云石十分难以寻得，这一次金丹比赛又只有三天，若是找不到它怎么办？” 长老微笑：“以诸位的实力，我相信找到金翼飞云石不是难事。” 另外一个尖脸女子又问：“这金翼飞云石只有一颗，难道金丹大赛只有一个胜出者不成？” 长老点点头：“是的。” 人群仿佛是滚油中滴入一滴水，立刻就喧嚣起来，许多人脸上都带上了不满。 以往的百门大会，奖品众多，就算没有拿到第一，至少第二第三也有不错的奖励。 这一次，却只有一个胜出者！ 万柳门长老看着眼前众人，知道他们此刻内心在想什么。他淡定地抬起手，等人群安静下来，又补充道：“因为金翼飞云石只有一颗，所以这一次金丹大赛只会有一个胜出者，能够得到台上的这些奖励。” 他指了指旁边的昀光剑，还有它身边的另外两件看起来也是资质极佳的灵宝。 “这三把灵器都是琼海仙门的长老们炼制的，本来是金丹大赛前三名的奖励，这一次，尽归于第一名所有。”长老眼见人群又有些骚动不安，镇定地补充道，“作为补偿，此次秘境中各位修士获得的宝物和机缘，都属于你们自己。” 他话音一落，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 众人面上的激愤不满变成了狂热和期待。 这可是从未被人探索过的秘境！ 若是运气好，不知道能得到多少宝贝！ 比起来，昀光剑等几把灵器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万柳门长老见众人反应，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修士稍作休息，今日午时，我们会正式开启秘境，请诸位进入一探。” - 趁着众人休息的时候，龙宇面色凝重地回头问楚奕二人：“没想到此次的题目竟然是探索秘境，你们二人可需要做什么准备？” 他虽然修为已经到金丹后期，但考虑到这里是万柳门，为了尽可能地隐藏行踪，这一次龙宇并不打算参加比试。 此时他替宁舟二人担忧不已。 论起修为来，宁舟和楚奕不输别人。 可是要论起探索秘境，若是龙宇没猜错，只怕这两人还没有探索过秘境。 毕竟合药宗只是个小宗门，根本就没有探索秘境的机会。 不过，两人看起来十分淡定，好像探索秘境就像出门逛街一般轻轻松松。 宁舟拍了拍楚奕的手臂，笑着对龙宇说：“带他就行。” 龙宇：？？？ 他忍不住感到担心，但看着他们笃定的样子，只得咽下了无数想要叮嘱的话语。 这时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两人衣着服饰不同，显然来自不同的门派。 正是扶风和杜灵。 他们都穿着各自门派的弟子服，手中拿着上等品阶的法器，看起来意气风发。 宁舟露出笑容来迎接二人，心里暗自琢磨是不是也要为合药宗也制作一身专门的弟子服。 她和楚奕其实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去经营合药宗。 大家平时在宗里也比较随意，都是有什么穿什么，从来没有弟子服的概念。 可如今看着其他门派整整齐齐的样子，宁舟忍不住有些眼热了。 她默默将这一点记住，打算回去之后就亲自操办此事。 嘶，还是算了，多麻烦。 还是亲自……安排龙宇操办此事吧。 她正瞎想的时候，扶风和杜灵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昔日的合药宗四徒，事隔一年半再见，都已经修为精进，金丹大成。 扶风神情感慨，语气里带着关心：“我之前没有进去这个秘境，但听说里面很凶险，你们进去，一切小心。” 杜灵抱着双手，一脸骄傲自得：“我和扶风都是大宗门，一同进去的弟子都有数十人，大家可以守望相助，互相关照。你们就只进去两个人，可得小心着点，别把小命丢了。” 嗯，虽然杜灵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但宁舟知道她其实是在关心他们。 她心中感动，含笑看着二人。 楚奕抬起手拍了拍扶风的肩膀，对着他点点头：“你也一切多小心，不要冒进。” 然后他又对着杜灵笑了笑：“至于你，要不要比一比，谁能拿到第一名？” 杜灵立刻就被激起斗志，极为自得地抬头：“比就比！我敢说，此次魁首，必是昊天宗！”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这次万柳门进去的人，可比昊天宗还多。” 见楚奕反驳，扶风也跟着点点头，拆杜灵的台：“万柳门的大师兄，金丹第一人万泓，这一次也会参加。” 说起金丹第一人，杜灵瘪了瘪嘴，显然知道他的名号，没有再出言反驳。 但是她可不会认输，依旧高昂着头：“咱们走着瞧！” 这时，台上传来一声洪亮的“午时到！” 眼看大赛即将开始，杜灵和扶风不再斗嘴。他们告别宁舟二人，回归到各自的队伍之中。 目送他们的背影，龙宇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了：“这一次，万泓居然也会参加。” 万泓也是龙宇的仇人，是害死阿月的凶手。 他被称作金丹第一人，在金丹大圆满境界已经停留了整整三年，可以说，在金丹期以下，他几乎是无敌的。 虽然龙宇很想找万泓报仇，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低声嘱咐宁舟二人：“你们进去后，离万泓远些。有什么仇日后再说，不要急于这一时。” 这一次宁舟没有再拆他的台，老老实实点头：“你放心吧。” 她和楚奕一同转身，跟着其他参加金丹大赛的修士一同离去。 只剩龙宇站在原地，神色中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不知为何，自从听说万泓也要进秘境之后，他始终觉得不安。 第61章 意外之喜 ……什么叫躺赢，这才是！…… 等着进入秘境的人排起一个长长的队伍。 宁舟在队伍之中伸长脖子, 看着前方的秘境入口。 那是一个两人高的法阵，由几个长老管理着，法阵散发着白色光晕，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模样。 队伍井然有序, 一个一个往法阵之中走去, 消失在白色光晕中。 “也不知里面的秘境到底是什么样？是不是我们去过的？” 她等得百无聊赖, 只好回过头对着楚奕闲话。 楚奕揉了揉她的头, 笑容温和：“我记得你去过好多秘境，说不定这一个真是你去过的。” 如今是五千年前。 五千年前没有见于记载的秘境, 等到宁舟他们那个时代，说不定早就被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宁舟嗔了他一眼，抬起手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 放下手后, 她伸手握住楚奕的手，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管去没去过，只要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怕。” 她语气淡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与小雀跃。 曾经的她是那么讨厌楚奕，视他的无上气运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永远都遇不到他。 如今她成为楚奕最亲近的人, 享受着他的气运带来的种种好处，只觉得世间有楚奕，真是上天对她的垂怜。 宁舟本来心情旖旎, 可是蓦然间, 她突然想到了曾经在钧天九音铃之中看到的楚奕过往。 那个无数次在黑暗中哭喊求救, 却没有人理会他的楚奕。 那个被铁心道人逼迫着探索陌生秘境入口，差点身受重伤的楚奕。 他的无上气运，并不是浑然天成, 而是被铁心道人一点一点磨砺出来的。 想到此处，她的笑容淡了一些。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楚奕握紧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安抚：“只要我的气运能帮到你，我就很高兴。” 他眼神温暖，就像是初秋温暖却不灼热的阳光。 宁舟抬头看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些不堪的过往，已是前世云烟，就让它们散去吧，不必留任何痕迹。 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将楚奕的手也握得紧了一些。 - 不久后，队伍排到宁舟和楚奕。 一个管事弟子拿着名册，核对二人的信息：“请问两位修士是何门派？” “合药宗。” 弟子在名册上找到合药宗，点点头，从身后的玉盒里拿出两枚玉佩，递给宁舟二人，吩咐道：“这玉佩上附着一个破界阵法，若是二位在秘境之中遇险，只需捏碎玉佩，就可以脱离秘境。” 万柳门准备得的确周到，就连宁舟都说不上一丝不好来。 她接过玉佩，跟楚奕一同消失在秘境入口。 长长的队伍继续往前行进。 百门大会，顾名思义，至少有一百个门派和家族会来参加。 每个门派最多可以带五十个弟子。 因此这一次金丹比赛，参加的人数达到数千人。 万柳门的弟子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为首的弟子，正是有金丹第一人之称的万泓。 他双手背负身后，看起来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淡定。 走到管事弟子处，他俯下身，低声问了一句：“合药宗那两个，可安排好了？” 管事弟子恭恭敬敬行礼：“大师兄请放心，我已经将特殊的玉佩交给他们。” “好。”万泓点点头，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弟子队伍吩咐：“这一次百门大会很特别，这个秘境也是给大家的机缘。进去之后，各凭本事，但需要记得，万万不可伤害同门。否则，出来之后，门规处置。” 弟子们齐声应是，其中就有扶风。 扶风盯着万泓，眼神十分平静，叫人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只是他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暴起，彰显着主人的情绪激动。 很快，万柳门的队伍也消失在秘境入口。 金丹比赛，正式开启。 嘉 - 踏入秘境入口的一刹那，宁舟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忍不住踉跄了一步。 楚奕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她。 可是大概是宁舟倒得有些突然，楚奕虽然扶住了她，却站立不稳，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啧，这才刚进入秘境，就摔这么一个大马趴，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宁舟心中暗自嘀咕着，正准备爬起身来。 可等她抬头，看见远方风光，立刻就神情呆滞，顾不上自己还坐在地上了。 她甚至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看错。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拍了拍楚奕，要他确认：“你看，那是什么？” 楚奕正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看起来摔得不清。 他一边伸手揉着后背，一边沿着宁舟指的方向转头，然后也呆滞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才喃喃：“那是，云山？” 在两人视线的极远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看不清究竟有多高。 山峰通体雪白，就像是覆盖了厚厚的皑皑积雪一般。 无数云雾在山峰周围聚集环绕，将这座山峰妆点得如同仙境。 那是云山，是云山秘境的标志。 云山秘境的名字也是因它得来。 所以，他们竟然是在云山秘境？ 宁舟哑然失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摇了摇头。 这所谓的新秘境，原来竟然是她当时和楚奕初次结缘的云山秘境。 对于宁舟和楚奕，这个秘境，真的太熟悉了。 他们探索云山秘境之时，手握着无数前人探索出的秘境地图，再加上自己亲自的探索比对，早已对秘境中的大部分地域都无比熟稔。 这叫什么？叫躺赢！ 她站起身，立刻就开始在心中罗列出一二三四的探索计划来。 “你说我们先去哪一个？” 一边盘算着，她一边回头问楚奕。 这时，宁舟才发现楚奕还坐在地上。 他的脸皱成一团，看起来似乎在忍耐着疼痛。 宁舟心中一突，急忙伸手去拉他：“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后背下面有一颗大石头硌得慌，有些疼。”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身后摸索，掏出一块约有拳头大小的石头来，递给宁舟看，“喏，就这块。” 那块石头上的金色光晕差点没把宁舟闪瞎。 她瞠目结舌，呆呆看着楚奕手中的石头。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宁舟忍不住再次抬起手揉了揉眼。 放下手，眼前的石头依旧金光璀璨，引人注目。 她缓慢而艰难地将目光移到楚奕的脸上。 楚奕看到这块石头，似乎也有些惊讶，皱眉沉思：“这是……金翼飞云石？” 宁舟木然点点头。 喜悦来得太多，她此刻都觉得有些麻木了。 她木木看着楚奕一边喜滋滋将金翼飞云石收起，一边念叨着：“这下我们家宁舟的昀光剑可到手咯！” ……什么叫躺赢，这才是！ 到底还是她见识得少了啊！ - 进入云山秘境的众人，还不知道，金翼飞云石已经落入楚奕手中。 他们一边探索秘境，一边全神贯注注意着四周环境，期待着金翼飞云石能够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只可惜，气运之子只有一个，且不是他们。 在楚奕身边，宁舟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消化这个“躺赢”的好消息。 他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拿到昀光剑。 如今金翼飞云石已经到手，此时此刻，宁舟完全可以选择捏碎玉佩，回到万柳门，拿到自己惦念半年的昀光剑。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玉佩，犹豫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将玉佩收起，打消了立刻回万柳门的念头。 好不容易来一趟五千年前的云山秘境，她若是就这么走人，那可真对不起前世的自己。 云山秘境里有哪些机缘，她可是最清楚的啊！ 下定主意之后，她回头看楚奕，笑着抬手为他揉了揉后背，关切地问道：“不疼了吧？” “不疼了。” 楚奕心中想的和宁舟一样，此刻满是跃跃欲试，“我们先去哪里？是去拿五行明光铠，还是先取紫云剑神的剑诀？” 宁舟抬头辨认着方位，和自己脑中记得的云山秘境地图进行比照。 以云山作为参照物，云山秘境中的方位是十分好辨认的。 她有些惊讶地发现，此处竟然离一个地方很近。 “我们，可以先去取旱地金莲。” 按照记忆，前世楚奕发现旱地金莲的位置，正好离他们所处的位置不远。 说到旱地金莲，宁舟神色感慨，手忍不住抚在自己腹部。 当初，楚奕千辛万苦才取到旱地金莲，后来，他遇到受伤的宁舟，毫不犹豫就将金莲用在治疗宁舟的伤势上。 多亏楚奕相救及时，否则宁舟就算保住一条命，只怕也是仙途断绝，修为再也不得寸进。 救回宁舟之后，楚奕飘然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宁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直到在钧天九音铃之中看到楚奕的过往，她才知道这么一段故事。 此时此刻，他们“重回”云山秘境，宁舟又想起楚奕的救命之恩。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对她这么好。 幸好，如今，她也可以对他很好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跟楚奕说感谢他。 楚奕却好像猜到她想说什么。 他淡然抬手，一只手指竖在宁舟嘴前：“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宁舟，你不用谢我。” “而且，如今，你愿意与我在一起，便已经是我拿到的最好的谢礼。” 宁舟心中感动莫名，忍不住轻声道：“我……我真的很想为你做些什么。” 迎着她带着感激的目光，楚奕嘴角一弯：“真的？” “真的。” 楚奕得寸进尺，把脸侧过去，将一处脸颊正对着宁舟，坏笑道：“亲一口？” 宁舟默了默。 这人真是，正经不了多久。 但被楚奕这么一打趣，她忍不住也笑起来。 嘴角带着甜蜜笑意，宁舟蜻蜓点水一般，飞快在楚奕的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迅速站起身，往旱地金莲的方向走过去。 一边走，她一边大声说话，掩饰着自己的脸红心跳：“好了好了，赶紧走了！” 楚奕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亲了他，惊得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宁舟已经走出去好远，他才终于回过神，急忙跳起来，往宁舟的方向追过去。 “刚才那个不算，重来一次好不好？” 他嬉笑着，追着宁舟的脚步，继续逗着她。 宁舟早已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大虾，自然不肯再搭理楚奕。 两人笑闹着，往旱地金莲的方向走去。 第62章 时移世易 “……所以，那些，都不属于…… 两人穿过一座茂密森林,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茫茫的湖泊。 宁舟停下脚步，眼露茫然。 她回头看了看远方高耸入云的云山，认真回忆着。 按照回忆，这里应该是一处平地, 然后旱地金莲就在这平地正中啊。 可是, 这里为什么是一片湖泊？ 莫非她记错了不成？ 她忍不住侧头问楚奕：“……我是不是带错路了？” 楚奕也在抬头看远方巍巍云山, 神色有些严肃地摇头：“不, 你没带错，我当时, 就是在这附近发现旱地金莲的。” 他看回眼前这一片宽广湖泊，叹了一口气，“宁舟,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是五千年前，很多东西都和五千年后不一样。我当时在这里发现旱地金莲的时候，这里是一片平地，可是如今，这里却是一片大湖。” 时移世易，五千年中，云山秘境中不知出过多少次变故, 这才将一片湖泊变成了一片旱地。 旱地金莲，顾名思义，是长在旱地之上, 绝不可能生长在一片湖泊之中。 所以, 他们这一次, 落空了。 宁舟轻咬下唇，心中有些淡淡失落。 不过云山秘境中奇珍异宝诸多，虽然没能拿到旱地金莲, 但还有其他的呢。 她重新涌起笑容，对着楚奕道：“没关系，我们去其他地方吧。不如——先去拿五行明光铠？” “好。” - 接下来的半天，宁舟和楚奕闷头前进，把云山秘境中这一片区域全部逛了一遍。 此时此刻，他们才遗憾地承认，五千年前的云山秘境，和五千年后的云山秘境，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不只旱地金莲，其他那些收藏着种种异宝的地方，如今地形迥异，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线索来。 转了一大圈都没有收获，两人从一开始的斗志昂扬变成如今的垂头丧气。 就像是被烈日晒蔫儿的两颗小白菜，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上，相对默然无语。 说好的躺赢，看来也没有那么躺赢。 楚奕最先振作起来，安慰宁舟：“我发现我们思路不对。” “嗯？” 宁舟不解，茫然看他。 楚奕一脸笃定：“我们如今是在五千年前，对于我们那个时代来说，现在的一切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那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打乱时空的顺序，否则整个时空就是混乱的。” 他又道，“所以，无论是旱地金莲、五行明光铠，还是其他云山秘境中我们知道的灵宝，都不属于如今的我们。它们属于以后将会来到这里的那些人，它们真正的主人。” “若是我们拿走了，后来的人又能拿到什么？整个时空不就错乱了？” 宁舟立刻就明白了楚奕的意思。 天命自有其定数，那些宝物，都不是属于如今的她和楚奕的。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如今细细思索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在脑海中一划而过，却无法抓住端倪。 “……所以，那些，都不属于我们……”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有些泄气。 她知道的所有关于云山秘境的机缘，都不是属于如今的她和楚奕的机缘，注定是无法找到的。 想到这里，宁舟沮丧地低下头。 但她同时又有些不服气。 云山秘境这样的秘境，可遇而不可求。 难道她这次辛辛苦苦进来一趟，真的什么都得不到吗？ 她在脑海中拼命搜刮着与云山秘境的点点滴滴，回忆着她看过的所有相关的典籍。 这么一回忆，还真被她想到一件事。 宁舟立刻蹦起来，兴奋地对着楚奕念叨：“我想起来了！” 楚奕茫然看她：“想起来什么？” 她抓住他的手兴奋地摇：“《天宝杂记》中曾经记载过，云山秘境内有一处大能留下的遗迹，当时有许多人曾经见过，却不得其门而入！天宝杂记这本书的时代据我们前世约有四千余年，不正是我们如今所在时代吗？最近一千多年里，长生宗不少先人都曾经试图去找过这处遗迹，却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 《天宝杂记》这种冷门书籍，存世的不过两三本，上面记载的都是几千年前鸡毛蒜皮的小事，楚奕根本就没看过。 只有宁舟当时为了探索云山秘境，提前在长生宗的藏书阁中找了不少资料，这才偶然间翻到这本书。 她越想越兴奋：“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去找，很可能会找到这一片所谓的大能遗迹！” 看着宁舟亮晶晶的眼睛，楚奕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赞同道：“可以啊，我们可以去试一试。只是，那遗迹所在之处可有记载？” 若是没有记载，以云山秘境的大小，就算楚奕气运逆天，恐怕区区三天时间也难以找到。 宁舟眨眨眼，用力榨取着回忆中关于《天宝杂记》的点点滴滴。 “似乎……是在云山山脚！” 她指向远处云遮雾绕的云山。 楚奕笑着点头：“好，那我们直接去云山。” 两人说走就走，立刻就起身，向着云山的方向走去。 云山秘境内不能御剑，只能靠走的。 好在两人修为极高，体力也好，走起路来十分快，只需要走上半日，就能达到云山山脚。 - 沿途他们遇到了不少参加百门大会的修士，不过大家都是各成一派，对陌生人十分警戒。 还有几个修士遇到他们的时候，二话不说拿出武器来严阵以待，有些人的剑上还残留着殷红的鲜血。 看起来，进入秘境还不到半日，就已经出现了你死我活的争斗。 万柳门并没有说不允许修士私斗，自然是没有打算管这些修士的死活。 宁舟看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修士，目光微冷。 她十分不喜这些杀人夺宝的人。 楚奕安抚拉了拉她的手，勉强让她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 此次他们已经悄无声息拿到金丹大赛的第一名，而且之后还要针对万柳门搞事情，实在是不宜太过高调。 因此宁舟也没有与这些人纠缠，而是仗着自己身法绝妙，与楚奕前进极快，不过几息便消失在这些人面前。 只可惜，他们虽然有心向避免争端，却不知，有人满怀恶意，特意为他们而来。 - 万泓带着万柳门弟子进入云山秘境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宁舟二人。 对于他来说，亲手去杀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弟子，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他唤过来万柳门中另外两个姓万的弟子，递给他们两枚玉佩，吩咐他们按照玉佩的指引，前去截杀宁舟二人。 万柳门中有两个大家族，分别是万家和柳家。 两个家族互相联姻，十分亲密，却又经常暗中比个高低。 万泓虽然是柳家的女婿，但在万家的势力也不小，这一次进来的万氏弟子都以他为首。 接到他的命令后，两个弟子恭谨应下，立刻就出发了。 万泓目送他们离去，回过头沉声嘱咐所有弟子：“按照上一次探索秘境的结果，今日我们先去那片草原上寻找灵药，明日则去山谷中寻找上品的炼器材料。最后一日，我们去云山。” 一个柳氏弟子提议道：“万师兄，我们这一次人多，恐怕找到的东西不太好分？不如我们分散开来？” 若是跟着万泓，所有找到的东西都要由他分配。 这位柳氏弟子仗着自己是门主的近亲，素来与万泓不太对付，自然不愿听他的吩咐行事。 万泓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面上十分大方：“随你们。愿意跟着我的就跟着我，不愿意的，各自散去吧。我不会为难你们。” 柳氏弟子带头，立刻就离开了不少人。 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留下。 之前万柳门已经派人探索过一次云山秘境，当时进入秘境的五个人，只有两个活着出来。 弟子们自然知道云山秘境是极为凶险的。 跟着有“金丹第一人”称号的大师兄，还是更安全些。 在留下的人中，就有脸色漠然的扶风。 他看似平静，一双眼中却晦暗不明。 - 宁舟两人浑然不知此刻已经有两位万姓弟子正向着他们的方向飞扑而来。 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将暮之时，赶到了云山山脚。 太阳已经落山，周遭的一切变得漆黑安静，隐隐流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两人对云山秘境熟悉，知道秘境内的夜晚危机四伏。 秘境中生活着许多独有的强大妖兽，都是昼伏夜出。 这些妖兽对火光、声音都极为敏感，只要感受到有人入侵领地，就会毫不留情攻击来人，至死方休。 就算是金丹期，贸贸然跟这些妖兽对上，运气不好的话也会吃亏。 因此两人见天色已晚，就没有再寻找，而是找了一处高耸的大树，打算先歇息一晚。 宁舟在树下布了一个隐匿法阵，将两人的气息藏得好好的。 妖兽们除非亲自来树上看一看，否则无法轻易察觉到两人的存在。 布置好法阵后，她跃上树，坐在楚奕身边。 楚奕递给她一块热乎乎的饼，饼中还夹着热气腾腾的炖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她食指大动，接过饼，咬了一大口。 “怎么还是热乎的？” 肉香味在嘴中爆开，宁舟又惊又喜，抬起手轻轻掐了掐楚奕的脸，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楚奕轻笑：“我特意去学了些浅显的火系法术，没啥攻击力，但是拿来加热食物刚刚好。” 他也拿出一个饼，演示给宁舟看他是怎么精心把饼烤热的。 宁舟看着他在掌心变出一抹小火苗来，不由得瞠目结舌，差点被呛到。 楚奕可是木灵根啊！ 火克木啊！ 最难学的就是火系法术啊！ 按理说根本就没可能学会的啊！ 楚奕学就学吧，居然是学来热饭？ ……好吧，这的确是他的风格。 宁舟面色纠结，心想是骂他不务正业，还是夸他宜室宜家。 到底还是手中香喷喷的饼征服了她，她忍住唠叨楚奕好好修行的冲动，点头说了一句：“真是……太棒了。” 两人有说有笑，依偎着吃完热饼，又靠在一起腻歪了一会，然后就各自分开坐下，先后进入了入定状态之中。 此时周边夜色已暮，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模模糊糊有妖兽的怒吼声传来，还夹杂着属于人类修士的含糊不清的惨叫声。 本来已经入定的宁舟忍不住抬头，往声音来处看了看，眼中露出担忧。 这一次所有修士都是成群结队，按道理说，不应该会有太多死伤。 她知道自己管不了那么多闲事，可听着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惨叫，她却有些坐立不安。 楚奕也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眼中现出怜悯，却对着宁舟摇摇头，轻声道：“帮不了那么多。” 是的，他们根本就帮不了那么多。 声音很微弱，想必离他们很远。就算他们此刻赶过去，只怕也已经来不及相救。 贸然在黑夜中前行，他们还会招来更多的危险。 宁舟对着楚奕点头，让他不要担忧自己。 她虽有热血，却不是头脑发热的傻瓜。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闭目，再次进入入定状态之中。 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渐渐止息。 不知又过了多久，宁舟感应到树下有人出现，蓦然睁开眼睛。 她没有作声，低头向树下看去。 夜中本来无法视物，可她运转起秋水明眸决，将下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站下下方，手里拿着什么物件，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物件，一边四处打量。 “按照玉佩的指示，应该就在这附近没错，为什么不见踪迹？” 一个人对着另外一个人道。 宁舟眉心一跳，仔细看向二人手中，果然见他们手里拿的是两枚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玉佩。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进入秘境前万柳门给的玉佩，在指尖把玩，面上有些阴沉。 看来，万柳门果然居心不良。 竟然还在玉佩上做了标记，专门派出人来截杀他们。 看树下两人的修为，也都是金丹大圆满，若是动起手来，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谁能占上风。 幸好之前宁舟在树下布下隐匿阵法，这两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她的手指一边在冰冷的玉佩上摩挲，一边思索着，树下的两人，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还没等她想出个章程来，树下两人又开始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这一次说的却是旁的事情。 “刚才那条巨蟒着实有些吓人。” “是呀，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非得被咬一口。”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至少那几人的乾坤袋是到手了。” 一人说着，声音里满是得意，手里还把几个乾坤袋拿出来晃了晃。 另外一人嗤笑一声：“也是这些山阳宗的弟子倒霉，平日里他们山阳宗就对我们万柳门不够恭敬，刚刚又被我们遇到他们被巨蟒追杀，这漆黑一片的，谁能猜到是我们暗中下的手？” “就是。”先说话的那人嘿嘿轻笑，“刚才他们死前叫得可真够惨的，我耳朵到现在还有些隆隆作响呢。” 两人得意的笑声顺着夜风散布开去。 树上的宁舟已是满脸戾气，杀意顿起。 原来，刚才她听到的那些惨叫，不是妖兽导致的，而是树下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人！ 她当下便打定主意，要给二人一个“教训”！ 想到此处，她抬头去看楚奕。这才发现他也已经醒了，此刻正看着她。 他的面色也是沉沉，手指着树下两人，毫无表情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宁舟点头，正准备跃下树去，打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树下的二人突然又说起了这一次的追杀。 “话说，那个叫合药宗的小门派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师兄亲自下令要追杀他们？” 宁舟的身形一顿，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另外一个人回答：“嘿，你难道不知道，听说梦仙子临死之前，跟合药宗的人走得很近，据说还对合药宗的那个小子有不少好感。” “……梦仙子这么多年来行为有些……咳咳，随意，与她有关系的男修多了去了，难道都要杀了不成？” “嘿，那得杀好几百个人吧？”那人嘿嘿一笑，言语中对柳梦然的行事颇为不屑，“还不是怪这合药宗小子倒霉，恰好撞上了？门主找不到杀梦仙子的真凶，不让她杀点人消消气怎么行？这种小宗门不过蝼蚁一般，要我说，直接上门灭了便是。这次选择在秘境中不声不响杀了他们，已经是给他们脸面了。” 宁舟在上方听得都气笑了。 这种脸面，给你你要不要啊？ 她懒得再听，干脆利落地拿出一把剑，直直往树下扑去！ - 树下谈笑得正开心的两人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纷纷惊叫着：“什么人！？” 宁舟手下并未留情，一出手就是杀招，剑光如电，瞬间砍去了其中一人的臂膀！ 若不是那人机警，躲闪得及时，只怕此时已经被劈成两半。 失去臂膀后，那人扑倒在地，惨叫着翻滚，眼见着是没法作战了。 另外一人怒喝一声，拿出一把灵剑，扑了上来，与宁舟斗到一处。 宁舟真气运转圆融如意，手下使出海上潮生剑法，散发出阵阵风雷之势。 对手虽然实力不弱，但在五行灵根为基础，又修炼独门功法五行要诀的宁舟面前，显然不够看。 不过几招功夫，他就已经在宁舟手下显出颓势来。 他面露惊讶，不由得有些胆怯。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合药宗中人，竟然如此难以应对！ 他心生退意，边战边往后撤，想要借机逃走。地上同伴还在惨叫，他却已经顾不上了。 宁舟猜到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想跑？” 她双手一扬，四周刷的一声，升腾起一个无形的阵法来，将四周的一切隔绝在外。 她，还有万柳门的这两个弟子，被圈在在阵法之中。 刚才她在与对手拼剑的时候，顺手布下一个困阵。 此时是黑夜，虽然三人看得清四周，但要逃出困阵却没有那么容易。 手臂被砍的那一个弟子也察觉到不对，忍痛站起身想往外跑，可他不管怎么跑，都在原地打转。 “这……这是阵法！我们中计了！” 跑了片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只手扶着自己受伤的肩膀，面色惨白地对着另外一个弟子道。 “中计？”宁舟冷笑，看着两人，像看着两具尸体，“怎么，还是我请你们上门来杀我们的不成？” “你们……”断臂弟子恐惧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威胁她，“你可知我是万柳门弟子！你若是杀了万柳门弟子，只怕——” 他还没说完，宁舟的剑光一闪，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另外一个弟子惊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回头想要逃走，宁舟也追上去，一剑补在他心口，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他。 不过片刻时间，战斗就已经结束。 楚奕这时才飘然落地，好心地拉了拉宁舟，让她远离地上流淌的鲜血。 “打爽了吗？” 他眉眼含笑，对身周的两具尸体浑不在意，只专注地看着宁舟。 她撅起嘴，不满地摇头：“不爽，他们太弱了。” 楚奕“好心”提醒：“是你突然出现偷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连法宝都没来得及使出来就被你吓破了胆，不然，我觉得他们还能多跟你周旋一会的。” 宁舟拿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灵剑：“我又不是傻，能省力的事，干嘛要费力做。” 楚奕惊讶地看她：“嘿，宁舟，你有长进了！” 她毫不客气地将沾血的手帕丢在他怀中：“跟你在一起，耳濡目染而已。” 楚奕哭笑不得，正想反驳，他神色突然一肃，对着宁舟低声道：“嘘。” 宁舟迅速反应过来，跟楚奕交换一个眼神，两人轻轻一跃，立刻回到刚才隐藏身形的大树上。 刚才的困阵布置得仓促，如今已经失去效力，渐渐消散在空中。 困阵之外，有两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头顶的位置闪烁着点点红光，看起来阴森可怖。 它们嗅到血腥味，有些躁动地挪动着腿。 是两只比人还高大的蜘蛛。 看清楚蜘蛛的那一刻，宁舟立刻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握住楚奕的手。 长生宗又美又飒的大师姐——咳咳，怕蜘蛛。 小的也就罢了，这么大的，真的有点不敢看。 楚奕惊讶地看她一眼。 他顿了顿，突然明白什么，露出有些好笑的神情来。 然后，楚奕的身形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贴心地挡住宁舟的视线。 - 树下的蜘蛛盘桓片刻，没感受到任何危险，于是小心上前，拖走了万柳门弟子的两具尸体。 方才杀人眼都不眨的宁舟，此刻抖抖颤颤道：“蜘蛛——蜘蛛还吃人啊！” 楚奕无奈扶额，倒是突然想到一点，回头问宁舟：“看这些蜘蛛，腹部有金色梵文样的纹路，只怕是灵窍蛛。我们得跟上去。” “啊？跟上去？”宁舟仓皇睁眼，下意识想拒绝。 可听到灵窍蛛三字，她立刻回过神来。 灵窍蛛，对灵气最为敏感，特别喜欢住在灵气充沛的地方。 它们对居住要求极高，喜欢僻静。 一般来说，在废弃的大能洞府里，就能见到不少灵窍蛛。 不过大部分都不可能长到刚才那两只这么庞大罢了。 这两只灵窍蛛出现得这么快，只怕是住在云山附近的！ 跟着它们走，说不定能找到传说中大能留下的遗迹！ 她虽然此时已经汗毛竖立，但楚奕说得有道理，若是跟着灵窍蛛，说不定能省不少功夫。 犹豫许久，她最终还是带着一点点委屈，像是勇赴刑场的壮士一般点头：“好，赶紧跟上。” 第63章 紫禁之城 宁舟这会就像一个瞎了眼的凡……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 基本是宁舟一路在拖后腿。 楚奕一反常态，态度坚决地拖着她，牢牢跟在两只大蜘蛛身后。 他应该是有所预感，宁舟虽然抗拒, 但还是只得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反正, 跟着楚奕的预感走, 准没错就是了。 沿着云山边缘走了一段时间之后, 大蜘蛛们在一处黑黝黝的洞口停留下来。 洞口只有半人高，以两只大蜘蛛的庞大, 根本就无法进去。 它们慢吞吞地压缩自己庞大的身形，渐渐越变越小。 不远处，宁舟躲在楚奕身后, 声音颤抖：“蜘蛛——蜘蛛还会变小啊！” 楚奕哭笑不得地回头看她，开导道：“你看，大蜘蛛变小了，是不是没那么可怕了？” 他声音温和，让宁舟不知不觉间安定下来。 她再看向这两只已经缩到只有半人高的蜘蛛，果然觉得没有先前那么可怕了。 两只蜘蛛缩水完毕，拖上两具沾满灰的尸体, 往洞里爬去。 宁舟这会胆子大了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刚才的自己是多么丢人。 她红着脸，有心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果断冲在了前面：“我们追！” 楚奕无奈地笑笑, 跟在她身后。 两人弓着腰, 勉强钻进了这个半人高的山洞中。 - 不知沿着山洞走了多久，宁舟已经腰酸背痛，差点就想放弃了。 可是一想到现在掉头出去还要走很久, 她忍了忍，继续憋闷地往前走去。 这条路虽然弯弯曲曲，但幸好没有岔路，宁舟走在前面，只需要闷头往前走即可。 楚奕在身后哼着小曲，一派悠然的样子。 惊险刺激的秘境探险，在他有些走调的小曲之下，都变得有些莫名地诙谐起来。 宁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唱走调了。” 楚奕十分淡定：“没走调，就是这么唱的。” “我好歹前世也听过，难道还能记错不成？” 见楚奕竟然质疑她的记忆力，宁舟立刻来了精神，认真反驳。 楚奕满不在乎回答：“是吗？那正确的该怎么唱，你唱给我听？” ……是在下输了。 宁舟撅起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唱是不可能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唱的。 她放弃了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 在两人渐渐深入之下，之前狭窄的甬道逐渐变得宽广，可以站直行走。 再走了片刻，甬道越来越宽，足够容纳两人并肩而行。 接着往下走，两人走到了一处岔路口。 左右两个方向的甬道看起来都很幽深，没有太大的差别。 楚奕站在宁舟身边，左右看了看，毫不犹豫指向右边：“走这边吧。” 他抬脚往右边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宁舟没有追上来。 “怎么了？” 楚奕回头，见宁舟还真在原地，不由得停下脚步问她。 宁舟咬着下唇，有些犹疑道：“我们……走左边吧？” 按道理说，楚奕是气运之子，在认路这种事情上应该无条件听他的。 可宁舟看右边的甬道，只见甬道的墙壁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甬道里行走，才将墙壁磨蹭得如此光滑。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墙壁和地上都有不少黑色刚毛，和那两只巨大的灵窍蛛身上的毛如出一辙。 不用说，那两只大蜘蛛，肯定是往右边去了。 再看左边，甬道的墙壁明显粗糙许多，四周也没有可疑的黑毛。 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左边走。 宁舟既想说服楚奕，又觉得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只能住了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奕，希望他能体谅下她对大蜘蛛的恐惧之心。 可是这一次，楚奕没有第一时间站在她这边。 他微微皱眉，认真道：“可是我觉得，还是走这边比较好。” 宁舟脚步不肯动，期期艾艾：“那个……那个，走哪边应该都差不多的，要不我们先走左边，不行再走右边吧？” 楚奕看着她，有些不解：“宁舟，你怎么了？” 迎着他的目光，宁舟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口——其实，她就是怕蜘蛛，不想往右边走。 可——她说出口了，楚奕不得笑话她？ 前世，她可是长生宗又美又飒的大师姐，形象只有光辉伟岸，没有一点缺点。 如今被楚奕知道她害怕蜘蛛，已经够丢脸了。 这会，她怎么都不愿再表现出自己的胆怯。 哪个女子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是完美无缺的？宁舟自然也不能免俗。 害怕的话说不出口，于是，宁舟索性胡搅蛮缠，气鼓鼓道：“就听我一次嘛！走左边！” 她没有再听楚奕说话，直接掉头往左边的甬道走去。 楚奕哭笑不得，却还是很快跟了上来。 他虽然还是有些不解，但看宁舟那副有些生气又有些心虚的样子，他没有再出口追问。 宁舟心中发虚，脚下飞快，走得虎虎生风，楚奕都差点跟不上她。 走了一小段，她感觉到甬道的空气开始细微流动，仿佛有轻风在吹拂。 这代表着他们很快就会走到出口了。 看来自己也没有选错嘛。 宁舟不由得有些得意，回过头对着楚奕炫耀：“你看吧，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楚奕在她身后站定，微微一笑，正想回答她。 突然间，他仿佛在宁舟身后看到了什么东西，瞳孔蓦然放大，脸上的和煦变为惊骇。 宁舟见他表情变幻，心中立刻预感不妙。 同时，她听到甬道前方传来“嘶嘶嘶”的声音，仿佛是什么可怕的野兽在悄然接近。 “宁舟——前面——！” 伴随着楚奕的惊呼，宁舟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两个巨大的黑影已经扑了上来！ 正是那两只灵窍蛛！ 那一瞬间，她仿佛都能感受到它们口中呼出的阵阵腥臭之气！ 要命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啊！！！走开啊啊啊啊啊！” 宁舟的思维被吓得凝固，手中反应却极快。 她闭上眼，迅速从乾坤袋中取出灵剑，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挥，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劲。 耳边回荡着灵窍蛛的声声怒吼，还有楚奕的呼唤。 她吓得浑身汗毛乍起，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敢睁眼。 大概是砍伤了灵窍蛛，她只觉得手臂上似乎沾上了冰冷粘稠的液体。 ……这是灵窍蛛的血吗？ 啊啊啊啊啊啊太可怕了啊！！！ 宁舟吓得差点想要当场自断一臂。 幸好她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没有真的干出自残的傻事来。 她接下来什么也不敢多想，只会机械而用力地挥舞着手中长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灵窍蛛的怒吼声渐渐微弱下去。 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楚奕在她耳边连声道：“宁舟，是我，别怕，是我。” 这个声音终于唤回了她的理智。 手中灵剑“哐当”一声落地。 她依然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看看。 当然，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到，现场必然是一片狼藉，她的身上也惨不忍睹。 “我……我……” 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自己刚才的失控。 楚奕用一只手指拦在她颤抖的唇间。 他拥着她，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宁舟，对不起。” ……这是她刚才被吓疯了，为什么他要道歉？ 宁舟有些茫然，对着楚奕的方向偏头。 “对不起，是我太疏忽了……我应该走在前面的。”他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仿佛有些后怕和自责，“我……我真是个呆子。” 她心中一软，刚才的恐惧和委屈渐渐消失不见。 这怎么能怪他呢？ 是她非要走左边甬道，是她自己气鼓鼓走在了前面。 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来，嘴角却还在颤抖：“没，没关系。” 此时冷静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湿透——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不敢再往下细想。 宁舟睫毛轻颤，想要睁开眼来看一看。 楚奕反应极快，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这一片……不太好看。” 听了楚奕的话，宁舟立刻紧紧闭眼，再也不敢尝试睁开。 她身子一轻，落到一个宽阔的背上。 是楚奕背起了她。 “我带你走出去，想办法为你洗一洗。在这之前，宁舟，你先别睁开眼。” “……好。” 宁舟此刻温驯得像一只小绵羊，轻轻靠在楚奕背上，任由他带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楚奕背起来。 不不，这还是她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背起来。 原来，被人背着的感觉这么好。 她闭着眼，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心里还有些后怕，但她的嘴角却已经带上了浅浅笑意。 - 楚奕背着她走了大概一刻多钟。 紧闭着双眼的宁舟只觉得自己眼前突然一亮。 虽然没有睁眼，但她能感觉到他们已经走出了甬道，来到一处可以见天光的地方。 刚才他们进洞穴的时候是深夜，没想到如今竟然已经天亮？ “这是哪里？” 她拍了拍身下的楚奕，轻声问他。 他四处看了看，有些犹疑：“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宽阔的宫殿群，我们如今还在大门外面。” 宁舟听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就睁开眼看一看。 楚奕仿佛感受到她的心情，对着她道：“你先别睁眼，这旁边有个小房间，你先进去洗一洗，换一身干净衣服。别被自己身上这副样子吓到。” 这会宁舟的身上还有些冷意，听楚奕这么说，她立刻放弃了睁眼的念头，乖巧地点点头：“好。” 这么贴心的楚奕，她前世简直是瞎了眼，居然嫌弃他！ 楚奕背着她走进房间中，将她放下坐好，然后噼里啪啦忙活半晌，听起来是在准备浴桶和热水。 作为很会享受的气运之子，楚奕的乾坤袋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带个浴桶，带着水，好像也不足为奇。 片刻之后，楚奕过来扶她，将她带到浴桶边，拉着她的手去触摸到浴桶的边缘。 他的声音温柔：“你自己进去吧，我就先出去了。等会进去洗一洗，你就可以睁眼了，干净的衣服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架子上，你洗完换上就行。” “好。” 宁舟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谢谢。” 楚奕的笑声响起来：“好啊，一会好好想想怎么谢谢我？” 他开了一句玩笑，没有再说，而是走了出去。 宁舟听见“吱呀”一声关门声。 她收回心神，摸了摸眼前的浴桶，伸手进去探了探，水温正合适。 在云山秘境之中，修士所受限制极大，不但不能飞行，神识也难以离体，宁舟这会就像一个瞎了眼的凡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幸好有楚奕。 她叹一口气，没有再磨蹭，慢慢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爬入浴桶，认命地专心洗刷起来。 确认自己身上的触感已经变得正常，宁舟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 适应光线之后，她四处环顾，果然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小小的房间中。 这一处房间虽小，却布置得十分考究。 门窗上都有精美的雕花，屋内陈设着几把椅子，椅子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的宝石。 她的浴桶摆在房间正中，旁边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楚奕为她准备的换洗衣物。 宁舟趴在木桶边缘，小心翼翼地往自己刚才脱下的衣服上看了一眼，果然见衣服已经看不出本色，上面一片绿的红的，看起来就很恶心。 她打了个寒颤，迅速收回眼，专心致志清洗自己，再也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一直洗到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她才爬起身来，换上衣服。 至于浴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了，就把它抛弃在这个房间里。 走到门边，宁舟神清气爽地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朱红色的墙壁，左手边的墙壁上有几座高高的大门，看起来气派非常。 楚奕站在门边，正在抬头看大门之上的牌匾。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她，眉眼弯弯：“好了？” “嗯。”宁舟点头，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抬头，看着那一块巨大的牌匾。 牌匾上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紫禁城。 “紫禁城？这里不像是修真者的居所，倒是像一处凡间的宫殿。”宁舟四处看看，总觉得有些怪异。 她前世曾经去过某个凡人国家，替他们的皇上驱邪避灾，在皇宫里待过几天。 这里看起来就和她当时待的那个皇宫有些类似，处处都是金碧辉煌。 只是，紫禁城这名字，她听起来觉得分外陌生，闻所未闻。 不过她来自五千年后，不认识这五千年前的宫殿，也是情有可原。 楚奕微微一笑：“这里应该就是那处传说中的大能遗迹。这门上之前布置有禁制，方才等你的时候，我闲得无聊，就先将禁制破了。” 他将手里的小石头递给宁舟看。 宁舟默了默。 楚奕这“百分百破阵”的功力真是越来越强了，连大能留下的禁制，都能靠小石头轻轻松松破解了…… 这真是，比不过比不过。 她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番事情，还有些难为情，低下头去：“刚才的事……多谢你。” 楚奕看着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哦？打算怎么谢我？” 宁舟心一横，手张开，主动把楚奕抱住。 楚奕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僵在原地。 她抬起头，在他脸上“吧唧”重重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她松开手，笑眯眯看他：“够意思吧？” “够……太够了。” 楚奕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宁舟亲过的脸颊。 他的笑意愈加温暖，几乎要将宁舟融化。 宁舟歪头看他，认真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听你的。” 这一次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也不会遭遇这么一出。 惨痛的事实证明，在这种需要气运的事上，宁舟是真的不能跟楚奕对着干。 楚奕浑不在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刚才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不是你的原因。” 他没有半点要追究或者是取笑的意思。 反而让宁舟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抿唇，没有再说，而是主动伸手去拉住楚奕的手。 “走吧，一起进去看看？” “好。”楚奕唇角一弯，回答。 - 进入宫门，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远处是高耸庄严的大殿。 两人脚步刚刚站定，一阵白光突然出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宁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差点又把灵剑拿出来。 不过这道白光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 白光消失之后，一切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茫然眨眨眼，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奕推测：“可能是机关年代太为久远，失效了吧。” 宁舟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继续往里面走。 他们径直穿过宽阔的广场，沿着台阶一路上行，打算先去大殿之中探探虚实。 随着越走越高，宁舟惊讶地发现这大殿之后还有一大片宫殿建筑，在阳光之下，明黄色的瓦闪闪发光，与朱红色的墙互相映衬，连成一片美景。 这个紫禁城竟然这么大？ 他们就两个人，若是要找一遍，只怕要花好多时间。 如今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在她焦虑的时候，她旁边的楚奕突然站定，语气有些犹疑：“那边——好像有人？” 听到楚奕的话，宁舟浑身一凛，立刻看过去。 果然见大殿的阴暗角落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大殿内光线不好，宁舟只看清那个人穿着华丽的衣袍，身材玲珑有致，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低着头，侧身而立，看不清楚她的脸。 ……没亲眼看见之前，宁舟根本就想象不到，这大殿里竟然会有人！ 而且连楚奕都没有察觉到！ 这个人，很可怕！ 这个念头一出，她立刻拿出灵剑，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女子，浑身警戒。 只要那人稍微有点动作，她都会毫不犹豫冲上去！ 她身边的楚奕也拿出灵剑来严阵以待。 两人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僵持许久，那个女子也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生气。 楚奕犹豫着收回剑，对宁舟说：“我去看看。” “嗯，小心。”宁舟对他点点头，关照道。 他横剑在胸前，缓缓向着那个女子的方向走过去。 任由他缓慢靠近，那个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楚奕走近仔细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这是个木偶，做得还挺逼真的。” 这时，这个“木偶”突然动了！ 她缓缓转身，正面面对着楚奕，行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端庄典雅的礼，口中声音温柔，但有些断断续续，听起来不像是正常人说话：“见——见过——皇上。” 楚奕吓了一跳，还好他胆子比较大，只是退后了一步。 要是宁舟，估计当场就把这个木偶人切片了。 木偶行完礼，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 宁舟走到楚奕身边，又是惊讶又是赞叹：“这木偶可以啊，这个地方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这木偶竟然到现在都还能动。” 她伸手在木偶面前晃了晃，“怎么又不动了？” 木偶像是听见了她的话，转过头去看她，它木雕的脸上嵌着两颗漆黑宝石，倒是真的有些像一对眼睛。 它说的话却不太客气：“长——长公主殿下，臣妾正在给皇上行礼，皇上还未免礼，臣妾自然不敢起身。” 宁舟惊讶地瞪大眼——这木偶还能跟人聊天的？ 还自发给她安了一个“长公主”的身份！？ 凭啥楚奕是皇上，她就是公主？这听起来就差了一个辈分啊！ 楚奕忍俊不禁，揉着鼻子说了一声：“免礼。” 木偶这才站起身，恢复了标准的站姿，脸上仍然是木木的。 宁舟不满道：“为啥我是长公主？我要当太后！” 木偶转头去看她，虽然它没有表情，但是声音里却似乎带着惊讶：“长公主殿下是在说笑吗？太后娘娘早已薨逝，虽然太后娘娘生前十分疼爱公主，公主最好也莫要如此说话，实在是有些冒犯太后娘娘了。” ……这木偶的戏太丰富，宁舟一时间竟然接不上了。 她瞠目结舌，只得求助地看向楚奕。 他有戏精体质，他应该能行。 楚奕咳了咳，果然飞速入戏，对着木偶一本正经道：“长公主是在与你说笑呢。” 木偶果然对楚奕更为客气，立刻又行了一个礼：“是臣妾多嘴了。” 嘿，面对楚奕的时候，它倒是挺客气的。 楚奕四处看了看，装模作样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木偶沉默下来，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许久之后，它才幽幽道：“臣妾一直在延禧宫中等着，等啊等，感觉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皇上。其他姐妹们忍耐得住，臣妾却不行，于是便来到了这里，心想着也许能等到皇上呢？” 纵使是对着一张平淡的木头脸，宁舟都从这些话里听出满满的哀怨来。 无辜中枪的楚奕哭笑不得。 他赶紧转移了话题：“那——其他人呢？” 木偶又沉默了一会，答非所问道：“臣妾记得，以前皇上最喜欢叫我‘莲儿’，如今见了臣妾，却是一直你啊你啊的称呼臣妾。莫非皇上不来延禧宫，是因为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莲儿…… 好一朵与世无争的“白莲花”啊。 宁舟暗中惊叹，再次仔细打量木偶，发现它周身衣服华丽考究，的确绣着无数莲花纹路，头顶的发髻里别的也是几支精美的莲花簪。 倒是……穿得挺符合这名字的。 就像有人刻意为之一样。 第64章 木偶大戏 一个黑心莲，一个无良茶，听…… 楚奕嘴角抽了抽, 从善如流：“莲儿，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其他人呢？” 名叫莲儿的木偶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皇上，其他姐妹们都在自己的宫殿中乖乖待着，苦苦盼着皇上哪一天能够想起她们呢。” ……怎么听都觉得这个木偶说话阴阳怪气的。 好像对皇上怨气蛮大的样子。 木偶又道, “大家见不到皇上, 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 一天天的日子都过得不开心, 也就只有茶嫔那个贱——咳咳，茶嫔一天悠哉悠哉的, 好像根本不把皇上放在心上。” 宁舟在一旁听着，惊讶地扬眉。 嘿，这木偶这是在上眼药吗？ 感情它和那个“茶嫔”还有过节不成？ 这好不容易才见到皇上, 思念皇上的话还没说几句，立刻就开始告状了？ 她忍住笑，回头去看楚奕。 他倒是比她淡定多了，虽然面上还是有些无语，但他竟然还能接下去：“哦？到是朕的不是，最近有些冷落你们了。” 他轻轻一咳，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朕正好想问你，这宫中的藏品，如今都收藏在何处啊？” 他耐着性子陪这个自称莲儿的木偶聊天, 正是为了从它口中套出紫禁城内是否有藏宝的地方。 不然, 以他和宁舟两人的脚力, 就算全力搜寻，只怕也得费不少功夫。 莲儿微微侧头，好像对楚奕的话有些不解。 它沉默了片刻, 才回答道：“皇上说的，莫非是毓秀宫？以前皇上和长公主带回来的玩意儿，好多都放在了毓秀宫里。” 宁舟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心中一动。 没想到楚奕还真的成功了！ 这木偶竟然还真的透露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她对着楚奕，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楚奕扬起自得的笑容，立刻对着莲儿道：“莲儿，跟朕去一趟毓秀宫可好？” 木偶愣了愣，应允下来：“臣妾遵命。” 它宛若一个真正的女子，伸出木制的手煞有介事地轻轻抚摸裙摆，聘聘袅袅走在了前面。 楚奕器宇轩昂跟在后面，背着双手高昂着头，倒是真像一个坐拥天下的皇帝一般。 宁舟不甘于人后，也摆出一副架子来，不紧不慢地跟上楚奕。 她对这个名叫莲儿的木偶非常感兴趣，跟在莲儿身后，一直暗中打量它。 莲儿打扮得虽然就像凡间的一个普通妃嫔，但宁舟眼毒，早就看出无论是制造这具木偶所用的材料，还是她如今身上穿的衣服，头上别的簪子，都是上好的炼器材料，绝非凡间所有。 这些材料若是都拿去制作灵器，至少能做出中阶以上的灵器来。 偏偏制造紫禁城那位大能却拿这么珍贵的材料来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木偶。 这个木偶自说自话，一副内心戏很多的样子。 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怕比一般的凡人还要娇弱几分。 莫非真的只是拿来解闷的不成？ 想到此处，宁舟问莲儿：“莲儿，你如今多大了？” 莲儿的脚步一顿，淡淡道：“长公主殿下请称呼本宫为莲妃。” 嘿，难怪这木偶打扮得如此精美，竟然还是妃子身份。 对着长公主，它还端起了架子，自称“本宫”。 宁舟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觉得无言以对，不知该回答什么。 莲儿又一本正经道：“长公主殿下，有句话本宫其实早就想说了。长公主并非太后亲生，乃是从外面领养而来，与端木皇族并无血缘关系。虽然皇上对长公主十分宠爱，但长公主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说到这里，它回头看了一眼楚奕，声音变冷了一些，“莫要总是纠缠在皇上左右。” 宁舟：？？？这木偶的剧本怎么这么丰富！ 楚奕见莲儿对宁舟不假辞色，伸手握住宁舟的手，先回答道：“朕与她的事，轮不到你们来评头论足。” “……” 莲儿欲言又止，幽幽叹息一声，倒是不再说话了，专门在前面领路。 宁舟还没搞清楚自己拿的到底是什么剧本，只得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莲儿所说的话。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份是长公主，而楚奕则是皇上。 莲儿和它提到的“茶嫔”和后宫其他姐妹，应该都是皇上的妃子。 这个皇族以端木为姓，但是长公主却是收养的，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脉。 而且，这位长公主似乎还和皇上有些不清不楚的牵连。 所以莲儿作为妃子，才会对长公主不满。 问题是，莲儿所说的“皇上”和“长公主”，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同样是木偶？ 宁舟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来刚才莲儿说的“以前皇上和长公主带回来的玩意儿，好多都放在了毓秀宫里”。 能带回来东西，看来，很有可能是真实的人。 所以，这个偌大的紫禁城，很可能是某个大能——不，是某两位大能制造出来的。 他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制造出这样华丽的宫殿之后，还花费不少好材料制造出了这些栩栩如生的木偶。 然后，以“皇上”和“长公主”的身份住了进去。 所以—— 宁舟撇嘴——这些大能可真是够闲得慌的。 是打坐不香吗？还是炼丹不好玩？还是布阵太简单？ 她还不是大能，实在是理解不了大能的想法。 彻底想清楚之后，宁舟收回注意力，转头打量他们身周的环境。 莲儿带着二人，走到一处巷道之中，两旁都是朱红色的高墙。 它的脚步声清脆，“嗒嗒”地扣在地面上，隐约传来阵阵回声。 突然，“嗒嗒”声停了下来。 是莲儿停住了脚步。 它看向前方，虽然是木雕的脸，但看起来似乎极为专注，隐隐约约还有些防备。 宁舟也跟着往前看，见巷道尽头，站着另外一具木偶。 这具木偶也是女子装束，身材玲珑有致，身上穿的衣服同样十分精美。 与莲儿一身洁白不同，这具木偶穿着翠绿纱裙，头上妆点着翠玉做成的头饰。 它的眼睛更为灵活，长长的眼睫扑闪，如同真人一般。 看颜色就知道，这八成就是莲儿口中的“茶嫔”。 见三人站在原地，绿衣木偶慢慢走上前，同样行了一个标准而又优雅的礼。 “莲姐姐这是往哪里去？” 莲儿抬起头，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茶嫔莫非没长眼睛不成？皇上在这里，你还不行礼？” 果然是茶嫔。 听了莲儿的话，茶嫔抬起头，仔细看了楚奕和宁舟一眼，似乎真的像在观察他们一般。 它的眼珠灵动，与莲儿木然的眼睛截然不同。 宁舟不由得有些不适，往后退了一小步。 看清二人后，茶嫔笑了一声，看起来颇有些不以为然。 它站起身，声音婉约妩媚：“两位敢问从何而来？” 宁舟不由得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莲儿直接就把他们错认成皇上和长公主，这个茶嫔却不买账？ 莲儿见茶嫔出口质问，不由得有些不满，抢先开口道：“茶嫔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跟皇上说话！还不立即跪下请罪！” 茶嫔冷笑：“莲妃娘娘莫不是忘了，您根本就没有眼睛，又怎么认得出皇上来？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皇上，而是一个陌生人。” 眼见茶嫔毫不犹豫将楚奕身份揭破，纵使淡定如楚奕也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莲儿一脸不为所动，出口反击：“茶嫔有一双能视物的眼睛，看到的不过只是万千事物的表象。本宫却有能感应气息的心，能看透表象之后的本质。” 她抬起手，指了指宁舟和楚奕，“他们，就是长公主和皇上。” 茶嫔气得发笑，连尊称都不说了：“你若是长了眼睛，可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互相都不肯让步，就这么吵了起来。 楚奕和宁舟默默无语，也没找到帮腔的机会，只能呆呆站在旁边看戏。 莲儿高傲强势，茶嫔唇枪舌剑，两人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来。 宁舟看得犯困，悄悄扯扯楚奕的衣角，问他：“不如，我们先走？” 反正知道宝物在毓秀宫，他们自己沿着这个方向摸过去找，总能找到的。 楚奕也觉得无趣，点点头，同意了宁舟的提议。 两人悄无声息转身，想趁着两个木偶吵得正开心，偷偷溜走。 可刚摸出去没多远，茶嫔便发现了，大声道：“两位客人，既然到了紫禁城，就规矩些，不要到处乱走。” 莲儿接过话茬，十分不满：“茶嫔，你是不是傻？” 它语气激动，一时间没有顾忌楚奕二人，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你，我，还有那些姐妹们，在这里整整待了三千多年了！自从皇上封宫以后，这紫禁城里，什么时候再出现过活人？你以为，真的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吗？若是身上没有皇上的气息，怎么可能进得了紫禁城？” 茶嫔怔了怔，似乎在认真思考莲儿的话。 它又回头看向楚奕和宁舟。 宁舟也愣住了。 莲儿说，他们身上有“皇上”的气息？ 她突然想到刚才两人踏进宫门之时，突兀出现的那一道白光。 白光将二人扫描了一遍，然后就迅速消失。 当时她还以为这是年代太久远，已经失效的机关。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失效，明明是他们二人身上有什么古怪，才会被白光识别为可以进入，放他们进来！ 只是……她和楚奕，身上也没有什么大能留下的物件啊？ 她还在那里暗自困惑，楚奕先开了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演，而是坦然道：“二位……姑娘，其实，我和她，并不是你们口中的皇上和长公主。我们进入此地，正是为了你们的皇上留下的宝物。” 茶嫔冷笑一声：“你终于肯承认了？黑心莲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你们有问题，还拿你们当皇上和长公主看，我看它就是在戏弄你们。” 茶嫔这取外号的功力还挺强，居然叫莲儿叫黑心莲。 莲儿默然片刻，倒是爽快承认了：“没错，我知道他们必然不是皇上和长公主，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愿意，自然可以留下来，成为皇上和长公主。” 宁舟越来越吃惊了，看向莲儿：“所以，你想把我们留下来？” 茶嫔问宁舟：“黑心莲刚刚想带你们去哪里？” “去……去毓秀宫。” “不愧是黑心莲。”茶嫔嗤笑一声，“幸好你们遇到我，那毓秀宫里根本就没有宝物，只有那皇上当年留下的一个极强的防御阵，若是没有防备，进入阵中，只怕立刻就会晕厥过去。” 宁舟惊讶瞪眼，看向面部没有任何表情的莲儿。 ……她真是粗心大意，居然差点被一个木偶算计了？！ 而且连楚奕这么敏锐的人，竟然也没有察觉到莲儿的异常？ 莲儿一发现他们，就开始伪装自己，故意把自己搞得戏那么多，无形间让宁舟楚奕都放松了警惕。 他们以为，它不过是个无情无心的木偶罢了。 这真的是错得离谱！ 它是个木偶，却有自己的思想，跟一个活人并无二致。 眼看自己的打算被茶嫔说破，莲儿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它语气变得漠然：“真是可惜，无良茶，你难道就不嫌紫禁城里太寂寞吗？我不过想要留下两个人陪我们而已，你怎么就不懂呢？” 一个黑心莲，一个无良茶，听起来还挺登对。 宁舟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陪我们？你若是不用这种心机手段，能留下他们吗？”茶嫔反唇相讥，“若不是心甘情愿，光靠着欺骗，能留得住人吗？当年长公主是怎么跑的，你莫非忘了？” ……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八卦呢。 宁舟忍不住和楚奕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茶嫔说得犀利，莲儿一时无法反驳，不由得有些发怒，索性不再多说，双手一挥。 四周唰唰风声起，四个木偶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将巷道两端全部堵住，数双没有生机的眼睛漠然看向宁舟和楚奕。 “长公主离去，是因为皇上心软，对她太好了，没有砍断她的手脚，没有把她做成人偶，她自然想跑就能跑。”莲儿又恢复了高傲的模样，“我要留下他们，自然不能这么心软。” 不愧是黑心莲，竟然如此歹毒，不但想要将宁舟二人困住，还打算将他们手脚砍断，永远留在这里？！ 宁舟心中一凛，拿出灵剑来，冷笑一声：“想得挺美，那也得看你留不留得住。” 这些木偶看起来没有任何气息波动，但宁舟隐约感觉到它们并不好对付。 不过她和楚奕傍身技巧多，并不会害怕。 莲儿笑了笑：“你们二人不过金丹修为，围住你们的这四个木偶差不多等同于元婴初期，你觉得你们能打得过？更何况，你身边这位还受了伤，战力大大受损。” 宁舟猛地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莲儿说这四个木偶是元婴初期惊到了她。 而是刚才莲儿说——楚奕受了伤。 她和楚奕几乎形影不离，一路上楚奕也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根本就没看出丝毫受伤的痕迹啊！？ 难道莲儿是在胡说八道，企图动摇她的心神？ 只是，完全没这个必要啊…… 它如今已经露出真实面目，又处在上风，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所以，楚奕是真的受伤了！？ 想到这里，宁舟猛地回头，看向楚奕：“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楚奕神色有些尴尬，抬手揉了揉鼻子：“你不记得了？就……就进云山秘境的时候，撞在那石头上，闪着腰了，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起来神色诚恳，还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尴尬。 若是前世的宁舟，只怕立刻就信了。 可是如今的宁舟不会信。 因为她心里有了楚奕，真真切切地关心着他。 莲儿说的可是“战力大大受损”，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伤。 楚奕进秘境的时候，的确一屁股坐在了金翼飞云石之上，当时他也的确龇牙咧嘴，看起来有些痛苦。 但金翼飞云石不过只有拳头大小，以修道者的体质，被撞一下又能算得了什么？ 楚奕是在骗她！ 受伤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他为什么要骗她？ 还这么努力，装扮得若无其事，不想让她发现一丝端倪？ 宁舟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当时在浴桶里洗澡的时候，曾经瞥到过当时砍杀灵窍蛛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上面红的绿的都有，看起来一片狼藉，吓得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如今仔细想想，灵窍蛛这样的凶兽，血液通常都是绿色。 ……那红色的，又是什么？ 当时猝不及防遇到灵窍蛛，她吓得闭紧双眼，毫无章法一通乱砍，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成功把两只灵窍蛛全部砍死了。后来，楚奕就不准她睁眼，背着她离开了现场。 会不会—— 是她，当时砍伤了楚奕？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宁舟只觉得自己的周身都冷了下来。 她脑海中轰隆作响，眼睛涩得发疼。 尽管身周强敌环绕，她却无心去管，一双眼定定看向楚奕。 刚才在甬道之中，面对灵窍蛛的时候，毫无准备的她只顾着自己恶心和害怕，完全就忽略了楚奕。 若真是她砍伤了他，他不但没有说一个字喊一声痛，还想方设法蒙住了她的眼睛，将她背出了甬道，最终替她把洗澡水都准备好，才能够腾出手来处理自己的伤势！ 而且，在宁舟洗完澡之前，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将自己的伤完全处理完，这才让她当时未能察觉到任何异常！ 若是没有进入紫禁城，没有遇到居心叵测的莲儿，没有被莲儿说破他受伤的事，他是不是——打算将这件事瞒她一辈子！？ 因为自己的固执和莽撞，她误伤了他。 他却什么都不说。 这一刻，宁舟真真正正感觉到，楚奕真的是爱惨了她。 爱到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让宁舟有一丝内疚惭愧。 她眼眶发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问楚奕：“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楚奕迎着她的目光，神色无比平静。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没关系的，宁舟。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根本就没那么严重，那个黑心莲是在诓你呢。” 宁舟撅起嘴来，眼光中写满了“我不相信”。 她那会可是用尽全力，若是楚奕不小心被她伤到，绝不是“一点小伤”这么简单。 不过，如今几个元婴期木偶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不是她和楚奕对质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心神，将目光投向守在甬道口的元婴期木偶。 宁舟现在不开心，很不开心。 楚奕骗了她，却又是为了她好，她没有办法找他算账。 幸好，还有这几个没有眼力见的木偶在这里。 浑身上下的灵力蠢蠢欲动，手中剑铮铮作响，回应着主人突然涌起的杀气。 不过区区元婴初期，就那么嚣张？ 若是元婴中后期，她或许还会有点迟疑。 可是元婴初期嘛——对于五行灵根，灵气厚重远超金丹期的宁舟来说，不够看。 像是刻意发泄一般，宁舟握紧手中灵剑，毫不犹豫就对着元婴期木偶冲了上去！ 莲儿看她杀气凛然的模样，颇有些不以为然地抱起双手，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若是它是真人，只怕此刻面上已经带上了讽刺的笑容。 不过，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怒气值拉满的宁舟没有丝毫藏拙，海上潮生剑法悉数使出，剑招之中携带阵阵风雷之势，蕴藏着她深厚的内劲。 所谓的元婴期木偶，在其面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很快就被劈成了一堆烂木头，连用来当柴烧都不行了。 把这几个元婴期木偶全部劈碎之后，她似乎还有点不尽兴，微含着煞气的目光打量着一旁愣怔的莲儿和茶嫔。 一旁的楚奕小心翼翼后退一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句话都不敢说。 莲儿目瞪口呆，怀疑起自己莫非是年久失修，身上的感应器失灵了不成？ 怎么看，宁舟都只是一个金丹大圆满啊！？ 茶嫔倒是十分欣赏地点点头，半点都不畏惧宁舟：“宁仙子好身手。” 它像是邀请一般地抬起手，坦然地面对着她，“看到仙子这副身手，我放心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仙子相助一二。” 第65章 千年往事 一脉相承的奇怪名字，同样看…… 刚才已经在莲儿手上吃过亏, 面对着茶嫔突如其来的好意，宁舟谨慎地没有回答，只是盯住它。 茶嫔见宁舟防备的样子，笑了一声, 继续道：“如今我有求于仙子, 的确应该展现一些诚意出来。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绿茶, 是紫禁城中的茶嫔，仙子可以直接叫我一声小茶。” 它又指了指一旁还沉浸在震惊中的莲儿, “它叫白莲花，是紫禁城中的莲妃。” 绿茶，白莲花？这些名字听起来都很怪异。 宁舟皱眉, 没有说话。 茶嫔又接着道：“我们都是一个自称皇上的人制作出来的木偶，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待在这座紫禁城中。除了我们俩，还有另外一百多具木偶，少数都是同我和黑心莲一样的妃嫔，其他的则是宫女太监侍卫等等。不过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千年，木偶们逐渐损坏, 到如今，偌大的紫禁城里还能移动自如的，只有我和黑心莲了。” 一百多具木偶, 还各有身份, 仿佛一座真正存在的宫殿一般。 宁舟忍不住好奇地问：“他制造出你们, 究竟是为了什么？” 茶嫔叹了一口气，回答：“是为了哄一个女人开心。” 宁舟反应极快，立刻追问：“那个长公主？” 茶嫔点点头：“本来, 皇上是把皇后之位留给她的。可她说她虽然喜欢看宫斗故事，却不愿意置身于内，只愿意做一个游离于外的长公主。” 它抬起头来看向甬道之上的狭窄天空，木雕的面部没有表情，却让宁舟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惆怅。 “最开始的时候，紫禁城内是那么和谐欢乐，皇上跟长公主虽然经常外出，但他们每次回来都是有说有笑，让我们也跟着觉得很开心。我和黑心莲最受长公主的喜欢，我们的名字也是她亲自取的。” “为了取悦她，我和黑心莲使出浑身解数，在她面前兢兢业业扮演着她给我们定下的角色，为了所谓皇上的‘宠爱’，使尽手段想尽办法。” “说来也可笑，我们不过只是没有生命的木偶，虽然能动能思考，却哪里有爱人的能力？那皇上眼中心里都只有长公主一人，不过也只是为了逗她开心，才配合着我们表演罢了。” 宁舟听着它淡淡的叙述，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当时的情景。 那时，这紫禁城内人来人往，应该看起来十分热闹吧。 这是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精心打造的一场梦，他从无怨言地配合着她。 这么说起来，倒是与她和楚奕曾经的情况有些相似？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茶嫔低下头，看向地上雕刻着种种精美图案的地砖，声音淡淡：“后来，长公主发现了皇上的秘密，她很生气，当夜就不辞而别。皇上找不到长公主，几乎疯魔，差点毁了整个紫禁城。幸好他当时还保有一丝理智，没有下狠手将这里毁灭，而是出去寻找长公主。” “长公主走了一个月以后，皇上又回来了。他看起来很憔悴，在太和殿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闷酒，醉得不省人事。我和黑心莲十分担心，顾不上被他迁怒，闯进去一看，却……只看见满地的空酒瓶，皇上，就这么奇怪地消失了。” “再后来……你们就来了。” 宁舟咂舌，没有想到结局竟然如此惨烈。 原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大能居所，而是一处精巧华丽的“坟墓”，葬着一场曾经有过的爱情。 她听得入神，忍不住又问：“皇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茶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柔柔道：“宁仙子，你先答应我的请求，我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她对着宁舟庄而重之地行了一个礼，“不仅如此，这紫禁城中，当年皇上和长公主留下的所有珍宝，我也将双手奉上。”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莲儿终于回过神来了，不满地反对：“无良茶，你凭什么能做这个主！我不同意！” 不过这会它已经没有人手可用，有些色厉内荏，不太有威慑力。 茶嫔转头看向莲儿：“黑心莲，你若是听了我的请求，一定会同意的。” “所以……你的请求是什么？” 宁舟直接问道。 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个请求，应该不难办到。 果然，下一刻，茶嫔说：“我的请求是，请宁仙子，把紫禁城内所有还有意识的木偶，全部毁掉。包括我和黑心莲。” 莲儿大怒，喝骂道：“无良茶，你是不是傻了！你上赶着想死，我可不想！” 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抬起手就想去打茶嫔的脸。 茶嫔十分淡定，一只手伸出来就把莲儿架住，让它动弹不得。 一边抵挡着莲儿的攻势，它一边还有余力对着宁舟客气地点头：“宁仙子，这个请求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希望仙子能够答应。” 宁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答应的话来。 平心而论，刚才莲儿有意算计她和楚奕，的确很可恶。 可它们……真的有点可怜。 在这个地方关了几千年，作为有知有觉的木偶，应该很痛苦吧？ 她忍不住问：“……你们难道不希望我带你们出去吗？” 听到出去两个字，连一直骂骂咧咧的莲儿都沉默了下来。 茶嫔苦笑一声：“紫禁城内有着聚魂阵法，才能保我们神魂不散。只要踏出紫禁城一步，我们就会魂飞魄散，变成一堆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木头。” 她又叹一口气，“其实这样也是好事，只可惜我们从被制造出来那一刻起就受了限制，根本无法自主离开。” 所以，它们无法离开。 宁舟回味着茶嫔的话，心中突然一震。 神魂不散……魂飞魄散…… 不，不对！ 若是木偶，又哪里会有神魂！？ 之前她还以为是那位自称为皇上的大能手段了得，能够制造出有灵智的木偶。 如今听了茶嫔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从她心中滋生。 这念头让见惯风雨的宁舟都感到震惊。 她看向茶嫔，问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在成为木偶之前，其实是人，对不对？” 只有人，才有神魂。 茶嫔和莲儿都没有立刻回答。 宁舟却已经确定它们身子里装着的，是人的灵魂。 只有人，才能有这么复杂的感情。会高兴，会寂寞，会忌恨，会发怒。 也许，当年那个女修长公主之所以跟皇上决裂，就是因为发现他是用真正的人的魂魄来制造的这些木偶？ 控魂之术，非人间正道。 天南界是没有这种法术的。 但宁舟知道什么人会这样的法术。 魔修。 高阶魔修，拥有操纵人魂魄的能力，将魂魄灌入木偶之中，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皇上，是一个魔修。 没有想到，几千年前，天南界就曾经有过魔修的痕迹。 难怪长公主会不告而别，她应该是被瞒在鼓里，后来在无意之间才发现皇上的魔修身份。 所以，皇上和长公主的感情悲剧，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注定。 正魔势不两立，用人类魂魄来制造木偶的魔修也不是什么好人，绝不可能被正道所容。 这个紫禁城，不过只是短暂欢愉的幻想乡罢了。 所以，长公主毫不留恋地离去，皇上也最终选择放弃这里，几千年里再没有回来。 宁舟将事情分析清楚，感慨地摇摇头。 她看向茶嫔和莲儿的眼神里带上了怜悯。 难怪茶嫔想要自尽。 失去人类的身份，无知无觉地活在这个囚笼里，又有什么欢乐可言？ 不如魂飞魄散，也许还能求一个来世。 “我答应你。” 茶嫔沉默一刻，才感叹道：“……仙子真是好敏锐。” 它已经明白，宁舟从它的只言片语之中，猜到了当年的真相。 宁舟选择了答应它的请求，它看起来很开心，当即道，“两位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宝库。” 宁舟没有动，毕竟有莲儿这个前车之鉴，如今她谨慎了许多。 “如果你骗我，我会立刻转头就走，并把来路封闭，让你们继续在这里过上几千几万年。” 她语气淡淡，其中的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茶嫔笑了笑：“我现在巴不得早点死，怎么可能去骗仙子？” 它转身，沿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宁舟紧随其后。 莲儿犹豫片刻，竟然也跟了上去。 刚才一直没敢吭声的楚奕走在宁舟旁边，可她却好像没看见他一般，目不斜视。 楚奕小心翼翼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想要解释。 宁舟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等会再和你算账！” 楚奕抖了抖，不敢再说话了，老实地收回手去。 - 两偶两人走了两刻钟，经过无数僻静小路，这才走到一处大门紧闭的房间面前。 这个房间地处偏僻，看起来平平无奇，若是靠宁舟和楚奕二人，只怕这一两日的时间还真找不到这里来。 茶嫔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二人，低声道：“就是这里了。不过，门上有封印，只有皇上和长公主才打得开。” 封印？对于楚奕来说，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封得住。 宁舟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走过去，伸手推了推紧闭的大门。 茶嫔在一旁很紧张：“仙子小心，封印可能会攻击你！” 要是宁舟被封印打死了，它上哪再去找一个能杀得了它们的人啊！ 不过它显然担心得有点多余了。 因为宁舟一伸手，就把门推开了。 看着被自己推开的门缝，宁舟也很惊讶，回头找茶嫔确认：“不是说有封印的吗？” “……”茶嫔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它也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只得茫然地摇摇头。 确认里面没有危险的气息之后，宁舟索性推开了门。 宝库的门，“吱呀”一声，彻底打开了。 看清楚里面陈设的东西，纵使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楚奕，都忍不住震了震。 外面看起来，这个宝库只是一处小房子，里面却别有洞天，有着广阔的空间。 灵宝、丹药、灵草、灵石、炼器材料、炼丹材料…… 每种物品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好，陈列在高大的架子上。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这个宝库里的藏品，足以媲美一个中等宗门的全部身家！ 楚奕面目呆滞，忍不住抬手扶上宁舟的肩膀，喃喃道：“……这也太多了。” 宁舟也顾不上跟他生气，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这得多少乾坤袋，才装得完啊！？ 关键是他们也没有带那么多啊！ 宁舟有些后悔地想，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楚奕气运的作用。 万万没想到，跟楚奕一起探索秘境是这种画风，她竟然连乾坤袋都没带够！ 一旁的茶嫔很贴心道：“里面还有几个天宝乾坤袋，还有万物芥子囊，应该够装这些东西。” ……虽然觉得这么说有点显得没有良心，但宁舟忍不住还是想对几千年前毅然决然抛下皇上，选择不告而别的长公主说上一声：前辈，你太棒了！ 什么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什么叫喜从天降难以自禁。 这会的宁舟深刻体验到了。 她和楚奕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把这个庞大的宝库搜刮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茶嫔和莲儿就在门口站着看，并没有进来。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莲儿如今安静下来，一直都没有再放过狠话。 它们在等，等宁舟他们得偿所愿，然后来了结它们漫长的生命。 不知不觉，更多的木偶出现了。 它们都衣着考究，发饰精美。 只是它们看起来都有些陈旧，大部分都有着残缺，不是腿断了一截，就是手少了一只。 但这些残缺没有阻碍它们，它们相互搀扶着，慢慢来到了宝库外面。 它们站在茶嫔和莲儿身后，同样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宁舟将宝库收拾干净，回头看门口，才惊讶地发现竟然多了这么多木偶。 大概有十六七个。 这应该是现在紫禁城里所有残存的木偶了。 她见它们安静等待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忍不住回头问身旁的楚奕。 楚奕也看向门口，神色凝重。 他摇摇头：“我只会破阵，不会造阵。” 茶嫔说过，这个紫禁城里有聚魂阵法，才能保它们神魂不散。 可是这是高阶魔修的阵法，就算是涉猎颇广的宁舟，也不会。 至于楚奕，就更是无能为力了。 除非当年的皇上重新出现，大发善心将这些无辜的木偶送出紫禁城。 否则，它们注定被永生永世困在这里，直到彻底崩坏的那一天。 宁舟知道这件事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她目光遗憾，轻轻叹息。 一旁的楚奕则四处打量，若有所思。 他拍了拍她，低声道：“……我总觉得，此处似乎还有一个暗室。” 暗室？那不就是还有其他宝贝？ 宁舟立刻收回惆怅的心思，跟着楚奕四处打量：“在哪里在哪里？” 楚奕笑了笑，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几颗小石头来：“让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神态轻松，双目轻阖，似乎在感应着宝库中气息的流动。 几息之后，他胸有成竹地睁眼，手中小石头像是随意一般往前一掷。 小石头正正打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突起之上。 小突起“咔嗒”一声，凹陷了进去。 旁边“哗啦啦”一声响，果然升起一堵墙壁来。 宁舟在一旁都看呆了。 ……不管看过多少次，每次见楚奕用这招，都让她感到十分震撼。 有气运跟没气运，真的差太多了。 她暗中感叹着，跟在楚奕身后，走进了这间藏得如此隐秘的暗室。 - 遗憾的是，暗室之中只有一尊玉石制造的雕像，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雕像刻的是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可惜面部却并未雕刻完毕，只留下一片空白。 宁舟看着雕像，只觉得这位女子尽管没有雕刻脸部，却依然能感觉到她气质高华，极为美丽。 ……而且，还有些隐隐的熟悉之感。 这种怪异的熟悉感让她立刻皱起眉来。 楚奕在一旁看着，倒是没有露出任何奇怪来。他真心实意地感慨：“这是一位美人。” 看来，他并不觉得眼熟。 所以，这个女子，宁舟见过，楚奕没见过。 他与她几乎形影不离，什么时候，有宁舟认识但他不认识的女子出现过？ 宁舟咬住下唇，仔细回忆，突然间福至心灵。 那一刹那，所有的线索都汇聚起来，在她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故事脉络。 紫禁城——气质高华的女子雕像—— 广寒宫——她曾在天问之石中，亲眼见过的那个面部模糊却依然美丽的玉声仙子—— 一脉相承的奇怪名字，同样看不清脸的美丽身影—— 所以，这个雕像，是玉声仙子！ 木偶们所说的长公主，正是当年的卿玉声！ 也许，正是当年和“皇上”有这么一段复杂的爱恨纠葛，这才让玉声仙子心灰意冷，悄然隐居在镜湖畔的广寒宫中，过着离群索居的寂寞生活。 宁舟心中感慨万千。 她早将玉声仙子当做了恩师一般的人物。 若不是玉声仙子留下广寒宫，她和楚奕也不会过得如此顺风顺水，将合药宗经营得有声有色。 没有想到，在云山秘境之中，竟然也有着玉声仙子的足迹。 还有这么一段缠缠绵绵的往事。 这尊塑像，正是当年的“皇上”所留吧？ 想到这里，宁舟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玉声仙子的雕像。 手指尖刚触碰到雕像的那一刹那，她眼前倏然一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像当年在广寒宫，通过天问之石的考验一样的黑暗。 黑暗之中，一位白衣女子长身而立，看不清楚容颜，却能感受到她的绝世风姿。 她回过头来看宁舟，好像有些惊讶。 “你是谁，你为什么能看到我？” “前辈……” 宁舟正想回答，她的胸口突然亮起一团白色的光，像是没有温度的雪白火焰。 女子更惊讶了，朝着宁舟的方向走了过来：“你的身上，有我神魂的气息。你，认识我？” 不等宁舟说话，女子已经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来，轻触宁舟胸口处的白色火焰。 像是感受到了吸引力，白色火焰向着女子的指尖涌去，最终与女子汇合成为一体。 女子轻轻闭眼，消化着火焰中的讯息。 宁舟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女子睁开眼，面上悲喜莫名。 “广寒宫……飞升……天问之石……” 她轻轻吟念着，语气中带有淡淡怅然。 “原来，已经三千多年了……” 此时此刻，见女子的反应，宁舟确信，在这尊雕像之中藏着卿玉声的一抹神魂。 通过天问之石的考验后，附着在天问之石上的卿玉声的神魂化作一缕清光融入到了宁舟的身体之中。 如今她触摸到这尊雕像，无意间激活了在其中沉睡的另一抹属于卿玉声的神魂。 这一缕神魂应该离开卿玉声本体的日子比较早，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所以，她才会如此感慨。 “玉声前辈。” 对着女子的虚影，宁舟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弟子多谢前辈对弟子的种种帮助。” 不论是广寒宫，还是紫禁城里数量惊人的宝贝，宁舟都是承的卿玉声的情。 此时这一声道谢，是真心实意的。 卿玉声从怅然中回神，饶有兴趣地打量宁舟。 她嘴角弯弯：“你很可爱，若是我的本体见到，一定也会喜欢你。那些东西，不过身外之物，你有这些机缘，是你自己有福气，不用谢我。” 她豁达的样子让宁舟十分喜欢，忍不住又问：“不知弟子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前辈的地方吗？” 卿玉声淡淡一笑：“我只是一抹神魂，无欲无求，若不是你唤醒我，只怕我会一直在这里无知无觉地沉睡下去，直到魂力耗尽的那一天。” 神魂离体之后，力量有限，魂力耗尽，就会自然消散于天地之中。 天问之石中玉声仙子的神魂就有不少消耗，虽然她最终融入了宁舟的身体，但一直都处于沉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想到这里，宁舟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和楚奕可以进紫禁城。 原来，不是紫禁城的禁制失效，而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缕玉声仙子的神魂，让紫禁城把她错认为了玉声仙子。 她刚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推开宝库大门，八成也是这个原因。 原来，这个机缘，是玉声仙子给的。 宁舟不由得看向卿玉声，诚恳道：“前辈，您附在晚辈身上，我带您出去吧！” 第66章 两心之诺 宁舟毫不怀疑，若是情势所迫…… 对于宁舟的提议, 卿玉声有些惊讶：“出去？” 她美目之中波光潋滟，看着宁舟，“你难道不知道，容纳我的神魂, 会对你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修士的神魂十分宝贵, 也十分脆弱。 除非到化神以上, 才有操纵神魂, 将神魂封印到某个容器里的能力。 卿玉声的这一抹神魂，正是被当年的“皇上”封印。 可是宁舟如今的修为只有金丹, 若是她想把如今的卿玉声带出去，就必须将卿玉声的神魂容纳在自己的身体里。 同一具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神魂，无疑会对她的修为带来极大的影响。 就像是肉里扎了一根刺, 鞋里掉了一颗石头。 长此以往，必将深受其害，有修为倒退，走火入魔的风险。 而且，容纳别人的神魂，就意味着自己没有任何防御之力。 若是卿玉声起了歹心，有意掠夺她的力量, 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将她夺舍，抢占身体的使用权。 到时候，宁舟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卿玉声只当宁舟修为不高, 还不懂得这些。 因此她只是觉得宁舟天真可爱, 正打算好好跟她解释一下。 谁知宁舟坚定地点点头, 坦然道：“前辈，这些晚辈都知道。但晚辈不介意。” 她虽然与卿玉声只见过一次，但对于卿玉声的人品, 她却有着十足的信任。 之前经历过天问之石的考验之后，卿玉声留在天问之石的神魂就一直在她体内栖息，可那一抹神魂极为温顺，始终都沉睡着，根本没有给宁舟带来任何影响。 她是真心想要带这个被封印三千年的卿玉声离开。 见宁舟目光坚定，卿玉声默然片刻，似是有些不解：“可是，我只是一抹神魂，并非真正的卿玉声。你带我走，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宁舟笑了笑：“前辈，若是晚辈有得道飞升的那一天，说不定能将前辈带到真正的玉声仙子面前，让前辈回归呢？到时候，只希望玉声仙子能够帮助指点一二。” 她其实并没有这个心思，为了安抚眼前的卿玉声，才这么说。 修真界里，没有无缘无故的牺牲与付出。 有了这个理由，卿玉声才更可能接受她的帮助。 而且——说不定，真的有那么一天呢？ 助人为乐，也是为自己结一个善缘。 果然，听到“回归”二字，卿玉声的面上有了一丝动容。 她看向远方，目光悠远，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过了片刻，她才悠悠感叹：“……若是能回去，也好。有些事情，我想，她会希望知道。” 宁舟默了默，知道此刻不该多嘴。 卿玉声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看你这副样子，是不是很想问我，但又觉得不该问太多？” 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被一眼看破，宁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既然到了这里，想必已经对紫禁城有所了解，知道了当年我和他的故事。”卿玉声没有避而不谈，坦然回忆道，“我们……的确有过一段好日子，我那时以为，他是个制作傀儡技术很高超的正派修士。后来，在发现他是用人的神魂才能制造出这么栩栩如生的木偶之后，我很生气，当夜就不辞而别。后来，他找到了我……” “那时我已下定决心与他反目，见他寻来，当场就和他撕破脸，甚至还打了一架……我，就是这个时候被他从本体上撕扯下来，然后被封印到了这里。” 宁舟听得脸直抽抽，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一出虐身虐心相爱相杀的惊天动地剧情。 卿玉声又道：“面对着这尊雕像，他比面对我的时候要坦诚许多，那时我还没陷入沉睡，只是被封印在里面动弹不得，听着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从他的出身过往，到我们的相识相知，还有他对我的那些情愫……”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其实是期待着，有朝一日，我的本体能够找到这里，寻回自己遗失的神魂。在那个时候，我的本体就会知道这些他无法当面说出口的话。” “只可惜，他对我实在不够了解。正魔不两立……就算拼着神魂受损，修为倒退，我的本体也绝不会再回到这里。” “当时那一战，他也受了很重的伤。等不来我的本体，他无奈之下，不得不离开天南界，回到魔界休养。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开始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直到你出现，将我唤醒。” 宁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她：“前辈，他……他究竟是谁？” 听卿玉声的意思，这个“皇上”来自魔界，实力强劲。 他能够跨越界面之力，在各界之中行走，想来应该是魔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卿玉声的笑容淡了淡，摇摇头：“都过去了，就不提了。只是……他当时说的那些话，我想，我的本体也许会希望听到吧。” 她抬眼看向宁舟，“你真的愿意带我出去吗？” 宁舟毫不犹豫点头：“前辈，晚辈是认真的。” 卿玉声思索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好，我随你出去。只是为了不影响你，我会一直沉睡。等到你晋升化神，能够操纵神魂之后，再设法将我唤醒，将我转移到其他能够容纳魂魄的容器里。” “好。” 宁舟爽快应下。 “多谢你……” 卿玉声的身影渐渐淡去，化作一道白光，汇入宁舟的丹田之中。 宁舟立刻就觉得自己的丹田之中仿若有些凝滞。 果然，这一抹神魂比之前天问之石中的那一抹要强大许多，就算是灵气深厚如宁舟，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影响。 但这个影响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卿玉声的神魂消失之后，四周的漆黑逐渐淡去，宁舟缓缓回到现实中。 她还保持着伸手去触碰卿玉声雕像的姿势。 楚奕正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见宁舟终于回过神来，他才松一口气，如释重负：“你可算回来了。” “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把这雕像给砸了。” 宁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对着楚奕笑了笑：“这具雕像还真与我们有些渊源，你可知道她是谁？” 楚奕看了看雕像，猜测道：“卿玉声？” “……” 宁舟无语了。 她本来还想卖个关子，没想到楚奕如此敏锐，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楚奕见她面露无奈，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不不不，我收回刚才的猜测！” 他抬起手扶着下巴，装出一副绞尽脑汁思考的模样，一本正经“猜”到：“与我们有渊源的女修？唔，本公子向来洁身自好，认识的女修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难道……” “难道是小梦！我的天呐，这里为什么会有小梦的雕像！万柳门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夸张的表演让宁舟哭笑不得，干脆伸出手去，轻轻拧了一把他的后腰软肉，用行动请他闭嘴。 楚奕“嘤”了一声，果然老实闭嘴，露出一个有些娇羞的表情。 宁舟却对他的娇羞不为所动，冷冷道：“脱衣服。” 楚奕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这，这么突然吗？”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样子，“我，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 “……可闭嘴吧你。”宁舟忍无可忍，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嘴。 楚奕无法说话，只得拼命眨眼睛，眼神楚楚可怜，饱含不安。 只可惜宁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冷笑一声：“你以为装疯卖傻我就会忘记？赶紧脱衣服！趁这会没人，我查看下你的伤势！” 她一直没有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自己之前误伤楚奕的事。 刚才一直有莲儿茶嫔它们在旁边，虽然它们只是木偶，算不上活人，但宁舟为了保全楚奕的面子，暂时将此事压下不提。 如今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她第一时间就要确认楚奕的伤势。 被宁舟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楚奕默了默，终于没有再作妖，老老实实地点头。 宁舟这才放下了捂住他的嘴的手。 他转身背对着宁舟，缓缓解开衣服，露出后背来。 宁舟沉默下来。 楚奕的后背之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剑伤。 这些剑伤被匆匆处理过，没有再流血，但看起来依然十分可怖。 她抿唇，走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那些伤口。 这……的确是被她的剑势所伤。 看着那一道一道鲜红痕迹，宁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无数刀剑穿刺，滴下猩红的鲜血。 她抬起手，悄无声息地擦了擦眼角，声音闷闷地：“你处理得太粗糙了，坐下，我重新替你包扎。” “好。” 楚奕没有反对，乖乖坐下。 宁舟从乾坤袋里取出药和纱布，仔细替楚奕处理伤口。 本来楚奕是单木灵根，万木化生决又有疗愈的效果，寻常的伤口根本就不需要治疗，用法术即可自愈。 可是宁舟的剑，蕴含着她浑厚的内劲，连楚奕都无法完全治愈。 只能通过灵药的力量慢慢恢复。 她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细心为每一道伤口上药，然后用纱布覆盖起来。 一边上药，她手指尖一边涌出木灵气，促进着楚奕的伤口愈合。 感受到宁舟在使用灵力，楚奕扭了扭身子，低声道：“我自己来就行。” 宁舟是五行灵根，也可以使用木灵气，但是比起单木灵根的楚奕来要吃力许多。 可她却不容置疑，拒绝了楚奕的提议。 楚奕叹了一声，没有再坚持。 密室里的气氛沉默下来。 卿玉声的雕像默然无声，看着密室中一对各怀心思的小儿女，玉石雕琢的面上无波无澜。 - 过了一刻钟，宁舟将伤口全部处理好，这才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因为木灵气损耗不少，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周身气息不稳，眼睛不由得花了花。 宁舟却一声不吭，连声音都保持着平静：“好了。” 楚奕背对着她，没有察觉到她的不适。 他站起身来，穿好衣服，这才转过身，面对着宁舟。 两人目光相撞，嘴唇微动，竟然同时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样的心有灵犀反而让宁舟有些不满。 她撅起嘴来：“不准跟我说对不起。” 抬起手来，宁舟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尖戳着楚奕的额头，“你该对你自己说对不起！不是对我！”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因为楚奕对她太好而感到头疼。 从为她挡妖丹自爆，再到替她挡劫雷，现在又被她伤了都不吭一声—— 宁舟毫不怀疑，若是情势所迫，楚奕恐怕会毫不犹豫替她去死！ 她在感动之余，又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楚奕，比起爱惜她来，真的太不爱惜自己了。 宁舟叹一口气，语气放缓了许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不准再受了伤却不说！不准为了我牺牲你自己！” 她伸出手去，握住楚奕的手，垂下目光，“有个名叫楚奕的呆瓜是我的心上人，如果他受伤了，我会比谁都难过。所以——请你好好对待他，好不好？” 她的手心温暖，向楚奕传递着属于她的力量。 楚奕有些出神，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的目光看起来带着恍惚，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宁舟见他不回答，不满地抬头看他：“喂喂喂，快答应我呀！” 他这才回过神来，反手抓紧了宁舟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的心口。 “好，我答应你。” 宁舟这才满意了，点点头：“那就说好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必须好好照顾我。” 楚奕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宁舟的头顶。 他嘴角笑意温柔：“我会的。” 伸出手来环住宁舟，楚奕将她小心翼翼圈入自己的怀抱中，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宁舟，你知道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想到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宁舟在钧天九音铃中见过楚奕的记忆，知道他第一次见她，是前世的门派大比之上。 那时她夺得筑基期弟子第一的好成绩，在比试台上意气风发。 而楚奕则刚刚崭露头角，在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抬眼看她。 一眼，便是一生。 “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了？” 楚奕前世的回忆大部分都带着悲凉的底色，宁舟下意识地不想提起。 他笑了笑：“宁舟，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个小太阳一样耀眼，你是那么闪耀，却又丝毫不会灼伤别人。” 说着说着，楚奕把宁舟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像是感叹一般呢喃，“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幸运，有一天，这一轮小太阳会照进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宁舟，我真的……真的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宁舟心中感慨万千，没有立刻回答楚奕。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楚奕对她，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付出，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 这样的好，让她无比感动，又无比心疼他。 如今终于知道她也可以为楚奕做些什么，她真的很高兴。 宁舟将头埋进楚奕的怀里，一双手抱紧了他，小心避开他背上的伤口。 “楚奕。” “嗯？” “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嗯，好。” “以后再也不准瞒着我，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要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好。” - 两人又黏糊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密室。 莲儿和茶嫔还等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宝库里面看。 见两人终于手牵着手出来，莲儿忍不住问：“怎么，里面宝物很多吗？耽搁这么久？” 它刚才口口声声不想跟着茶嫔一起死，如今竟然比茶嫔还急切？ 楚奕笑了笑，态度挺好：“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茶嫔站住来，一双眼盯住宁舟，木然的眼中含着期待：“宁仙子，我已经将宝库奉上，还请仙子尽快为我等解脱。” 宁舟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这些木偶大概真的是活得太久，已经无比厌倦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去死”的机会，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她忍不住看了看莲儿，问它：“你刚才不是说不要死吗？” 莲儿静了静，理直气壮道：“它们个个都要死，留我一个又有什么意思？” 它拍了拍旁边的茶嫔，“我和无良茶做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如今它想丢下我先去死，我自然不能同意。” 茶嫔转过头看莲儿，语气里带着笑意：“黑心莲，若是有下一世，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自作多情！”莲儿似乎很不屑，别扭地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但宁舟却觉得，若是它有真人的脸的话，只怕此刻已经红透。 黑心莲……无良茶…… 如今只是与它们才相识，宁舟竟然已经心生不忍，不忍见这些活灵活现的木偶就这么彻底消失。 可是，她没有任何能带它们出去的办法。 她只能叹一口气，心情也有些郁郁：“好，你们想……在哪里？” 茶嫔很快回答，好像早就想过一般：“就在紫禁城宫门那里吧。” 它解释道，“我们死后，紫禁城内的阵法可能会受到影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在门口那里解决我们之后，你们就地离开，不要回头。” 这里是一位修为高深的魔头制作出来的紫禁城，若是里面的木偶全部死去，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宁舟点点头，爽快同意：“好，那我们去宫门口。” 确定好之后，她们一行人就立刻往紫禁城宫门口走去。 刚才从宝库出来之时，天色就已经垂暮，此时天边已经点缀几点黯淡的星子。 在云山秘境的第二天，即将结束。 若是没有遇见莲儿一行，没有它们的指引，只怕两人现在还摸不到任何头绪。 也许，这也是楚奕的气运在无形之中起了作用吧。 宁舟一路拉着楚奕的手，不由得想，楚奕这个气运之子，若说起倒霉的事，只怕只有一件吧？ ——那就是遇到了她。 她可谓是楚奕的命中克星。 除了她，谁又能有机会伤到楚奕？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觉得自己心上沉甸甸的。 突然有种责任重大的感觉…… 已经走到宫门口，宁舟都还是有些抑郁。 但莲儿和茶嫔，还有其他木偶们已经一字排开，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它们姿态坦然，已经是等待赴死的模样。 一直吵闹的莲儿和茶嫔，此刻手挽着手，真真正正地像一对好姐妹。 莲儿轻声问茶嫔：“……你说，我们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痛？” 茶嫔轻笑：“痛？要是觉得痛，那不是赚到了？我们做这样无知无觉的木偶已经三千余年，若是还能知道痛是什么滋味，那真的是太让我开心了。” “说得也是……”莲儿认同地点头，看了看身边高耸而立的宫门，忍不住又问茶嫔，“为什么要选择死在宫门口啊，怪不体面的。” 茶嫔也看向宫门，不过它的目光更为悠远，看向了宫门之外的广阔世界。 有阵法阻隔，其实它什么都看不见。 但它还是十分向往，低声道：“……这里，是紫禁城里离外面最近的地方。我希望，我们死后，能早一点离开这里，我一刻都等不了。” 莲儿默了默，才道：“……无良茶，跟你作对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我不想反驳你。” 它也将目光投向宫门之外那不可见的世界，带着感慨与期待，“……刚才你的那个请求，我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茶嫔知道，它指的是自己刚才在宝库外说的那句“下辈子，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会的，一定会的……” 茶嫔心中微暖，低声念叨着。 宁舟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手中剑似有千钧重，一时间竟然无法抬起。 如果……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它们……就好了。 只可惜……她真的，真的没有办法。 宁舟曾经以为，她如今修为精进，必然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 以她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少，太少。 楚奕感知到了她的挣扎，他走上前，体贴地轻抚她的脸，语气低沉：“我来吧。” 他拿出了自己的灵剑，走向这一群木偶。 “宁舟，转过头去，不要看。” 第67章 找茬失败 我会小心一辈子，永远也不要…… 宁舟听话地背过身去, 木木地看着眼前一片朱红色的宫墙。 在她身后，楚奕的剑势破风而起，传来阵阵劈刺的声音。 “哗啦啦啦”，像是有许多东西在碎裂。 但是, 却没有一个求饶或者是放弃的声音。 只有一片寂静。 就好像, 楚奕真的只是砍碎了一群无知无觉的木偶一般。 这个认知让宁舟有些悲伤。 “黑心莲, 无良茶……”她忍不住在心中低声为它们祈祷, “希望你们此去，魂魄重获自由, 能够再入人世，体验人间悲欢……” 她的肩膀突然一沉，是楚奕搭了上来。 他淡淡道：“走吧。” “……好。” 宁舟点头, 没有再回头看，跟着楚奕，一同踏出了紫禁城。 - 踏出紫禁城门之后，宁舟突然感觉到身后紫禁城的阵法似乎有什么变化。 她回头，只见紫禁城的城门已经紧闭，内里散发着死寂的气息，与他们刚刚来时的平静截然不同。 楚奕抬手, 试探地在城门上按了按，摇摇头：“这个阵法变了，变成了一个禁阵, 只怕……连我也无法破去。” 连楚奕都无法破解的阵法, 根本就不是如今的天南界应该存在的阵法。 如今紫禁城已经无法再次进入, 他们也已经收获颇丰，一切算是暂告一段落。 宁舟十分感慨，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还没顾得上跟楚奕说卿玉声的事。 她一边跟着楚奕往外走, 一边把自己与卿玉声聊天的内容告诉楚奕。 说完卿玉声与一个魔头的纠葛之后，宁舟忍不住问他：“若你是那个魔头，你会怎么办？” 楚奕沉思片刻，不以为然地摇头：“我根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什么事？” “为了哄心爱的女子开心，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炼制傀儡。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所以，我永远也不会面临那种处境。” 宁舟默了默，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不由得强词夺理：“如果你就是做了呢？我说的是假设，假设！” 楚奕又想了想，才回答道：“……那我会小心一辈子，永远也不要让她发现这个真相。” 他摸摸宁舟的头，“若是真的被她发现了，我也许会选择自我了结，宁愿让她惦记我一辈子，也不要和她分离。” 宁舟没想到他的答案竟然是这样，不由得皱眉：“人死如灯灭，只求一个惦记，太不划算了吧？” “可那皇上本来就是个魔头，本就该死。”楚奕淡定道，“正邪不两立，他和玉声仙子必然没有机会再在一起。若是他以死明志，说不定能让卿玉声更感动一点？” 宁舟一脸纠结，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正确答案，虽然楚奕的答案并不让她满意，她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毕竟，她也不知道，若自己是当年的卿玉声，会做什么选择。 仙魔之恋，实在是太禁忌了。 她和楚奕不过两个局外人，的确没有什么评价的资格。 - 两人沿着甬道走了许久。 直到天已经蒙蒙亮，又是一日清晨，他们才终于又回到云山山脚。 走出甬道口之后，宁舟细心地为甬道口布下一个隐藏禁制。 以金丹期的修为，轻易看不穿她布下的这个禁制。 不过，以后应该会有人发现，然后破禁制而入。 只是紫禁城他们是无法进去了。 难怪后世的书上会有那样的传说。 原来，紫禁城无法进入的始作俑者——正是她和楚奕。 想到这里，宁舟只觉得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一边离开，她一边忍不住想：若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那她和楚奕，在历史上，是否也曾经留下过痕迹呢…… “站住！” 几个身影突然拦在宁舟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 宁舟吃了一惊，抬头去看，才发现是几个脸色不善的万柳门弟子拦住了他们。 楚奕不动声色，护在宁舟身前，语气淡淡：“几位道友这是何意？” 一旁响起一个更加冷淡的声音：“我万柳门有两名弟子曾经在这一带出没，如今却已经遭遇不测，魂牌碎裂，你们二人可曾见过他们？” 说话的是万泓。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此刻他嘴角微微下撇，拳头握紧，显然是极为不高兴，甚至已经动了杀心。 前天晚上，他派出自己的两个亲信来刺杀宁舟和楚奕二人。 本以为这是一场万无一失的单方屠杀，没想到收到的却是两个亲信魂牌碎裂的消息。 而追踪楚奕和宁舟的玉佩却显示着，二人还在不断移动，根本没有被杀。 莫非是他的两个亲信被反杀了不成？ 都是金丹期大圆满，宁舟和楚奕不过是小宗门出来的，怎么可能能够反杀万柳门的精英弟子？ 万泓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猜想，却又隐隐觉得不安。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焦急，连之前已经确定好的日程都不得不加快了一些。 要杀楚奕和宁舟是门主的意思，他作为执行者，必然不能失手。 不然，出去之后，他要面对的就是门主的怒火。 为此，他已经带着这群弟子，在云山外徘徊了整整一晚了。 玉佩显示二人就在云山附近，可奇怪的是他们绕着云山走了许久，都没见到二人的踪迹。 如今终于逮到二人，万泓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他也在头疼该怎么名正言顺地向二人下手。 跟他同行的万柳门弟子并不都是他的心腹，他不可能贸然出手击杀二人。 不然，日后他滥杀无辜的名声传出去就不好了。 大宗门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一点都不能行差踏错。 因此，万泓叫住二人，尝试着借弟子横死来向二人发难。 这些小宗门的人无趣得很，大部分都是一根筋没什么脑子。 他想法设法激上一激，说不定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只可惜，这一次，他要失望了。 因为他遇到的是楚奕。 楚奕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竟有这等事！？也不知是何方歹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在秘境中下此毒手！”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握紧双拳，“不知两位修士的修为如何？莫不是修为低微，被人趁虚而入？” 万泓咳了咳，一时间不好摆出冷脸，只得回答道：“皆是金丹大圆满。” 楚奕眼睛瞪大，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两名来自万柳门的金丹大圆满弟子，只怕用一只手就能把我们这种小宗门弟子打得满地找牙，怎么会被人暗算！看起来，暗算他们的人必然修为极高，莫非，莫非不是金丹期！？” 他一副好演技，说起“满地找牙”来面不改色。 连宁舟都忍不住窘了窘。 她面上不动声色，配合着楚奕装出一副惊讶来，为了不露馅，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还在使劲掐着自己。 这边厢，楚奕还在继续着他的表演，对着万泓拍拍胸脯：“这位修士请放心，对付坏人我们责无旁贷！只是我和师妹也是今天才来到此地，并不曾见到其他修士。” 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灰土，一脸坦然，“我和师妹之前在其他地方历练，你看，身上的土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他和宁舟的确看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 这云山虽然是一座山，却是通体雪白，似玉雕一般清冷透彻，根本就没有什么尘土。 如果两人在云山周围活动，不应该会沾上这么多灰尘。 看起来，这二人的确是从外面过来的。 从时间上，也对不上。 几个拦住他们的弟子当下就已经信了八成，只是迫于万泓还没有发话，因此还挡在二人面前。 万泓咳了咳，一时间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 但他又不能就这么放二人走。 他一边思索着，眼光投向了二人腰间的乾坤袋。 他敏锐地注意到，两人腰间的乾坤袋有点多。 虽然看起来都有些陈旧，只是普通的乾坤袋，可对于一个小宗门出来的弟子，身家不应该那么丰厚。 每人挂两三个乾坤袋，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心念一动，摆出一副客气的样子来，说的话却十分冰冷：“看来，两位修士应该与此事无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两位修士将随身的乾坤袋拿出，让我们检查一二。若是里面没有与我那两位遇害的同门有关的东西，我就放两位离开。” 他打定主意，不管这两人的乾坤袋里到底有什么，他都要找出由头来，扣下两人。 宁舟躲在楚奕身后，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可听见万泓的话后，她忍不住着急起来。 这真是见鬼了！ 他们才从紫禁城出来，没有丝毫防备便撞上了这一群人。 刚从紫禁城里拿的盆满钵满的，那些乾坤袋就这么随意别在腰间，还没来得及处理！ 若是平常，她和楚奕的乾坤袋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让他们搜查。 因为灵窍蛛突然出现，那两个死去万柳门弟子的乾坤袋，他们也的确没有拿。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们看见这些乾坤袋里面的东西！ 这里面放的，可都是从紫禁城带出来的宝贝！ 她心念电转，一时间竟然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 她身前的楚奕看起来依然十分淡定：“哦？我竟然不知，天南界里，竟然还有搜查乾坤袋这种事？” 万泓正等着他们拒绝，此刻正中下怀，立刻就沉下脸来：“二位，以我万柳门的底蕴，莫非还能贪图二位身上的东西不成？我们只是为了尽快查明同门的死因，不得已才选择这个冒犯的法子。还请二位配合才是。” “……”楚奕一时间也默然，找不到什么话说。 倒不是真的无法反驳，只是如今敌众我寡，力量对比悬殊，他们本来就地位不平等。 而且对方根本就是怀揣恶意，就想找机会发作，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对方找到破绽。 万柳门弟子之中，扶风也面露焦急之色，恨不得跳出来阻止这一切。 他并非核心弟子，之前对万泓想要截杀宁舟二人这件事一无所知。 如今见万泓这副样子，心里才有所明悟：只怕万泓根本就是在故意找二人的麻烦。 可是他人微言轻，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万泓也根本不会听他的话……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带着十足地挑衅：“哟，你们万柳门这规矩，可真是比我昊天宗还大啊。” 昊天宗的人？！ 众人均是一惊，回过头去，果然见一名穿着昊天宗弟子服的女子，她容貌美艳，神情里却带着满满的不屑。 宁舟和楚奕心中均是一松，知道这一劫应该是能应付过去了。 来的人，是杜灵。 万泓看见来了一个昊天宗的弟子，而且言行还十分嚣张，不由得觉得头更痛了。 万柳门和昊天宗本就有些互看不顺眼，他刚才还可以借势压人，强行压制住宁舟和楚奕二人。 可如今昊天宗人出手干涉，他只怕是已经没有了机会。 不过——只来了一个？ 不知能不能杀人灭口？ 他谨慎地打量着杜灵，暗自思考着可能性。 ——不，不行，昊天宗的弟子，都有些自保的手段，不是他轻易就能抹去的。 迎着万泓的目光，杜灵没有丝毫胆怯。 她像一朵盛放的红牡丹，美而浓烈，大方地展示着自己。 见万泓不回答，她又挑衅道：“我现在也路过这里，你是不是也要看看我的乾坤袋，才肯放我走啊？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宗门弟子，乾坤袋里宝贝多了去了，要是少了一点，你该怎么赔？” 万泓咳了咳，强行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位仙子，你刚刚才来到这里，自然是没有嫌疑，不需要检查的……” “哦？可是这两位道友似乎也是刚刚被你们遇上的？”杜灵咄咄逼人，“莫非，堂堂万柳门弟子，原来是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 她一张嘴欠揍得很，连算得上好脾气的宁舟都经常被她刺得想揍她，更别说这些万柳门弟子了。 杜灵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性子急的万柳门弟子一脸愤怒。 但他们又隐约觉得杜灵说的有些道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只得将略微有些不满的目光投向了万泓。 是万泓非要为难这两个合药宗弟子，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此刻被昊天宗的人嘲讽，自然有些怨怼。 万泓哑口无言，心中倏然滋生不少戾气。 他是掌门的乘龙快婿，在万柳门中地位算是数一数二，大家都对他十分恭敬，根本就没有谁敢来招惹他，更别提这样当面嘲讽了。 这个昊天宗女弟子，真是胆大包天！ 他握紧手中剑，杀意顿起。 作为万柳门的核心弟子，万泓有的是手段。 他看看杜灵，又看看宁舟和楚奕，打算想方设法将他们一起除去。 这时，他灵机一动，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仙子说的是，是我们万柳门思量不周，冒犯两位了。” 万泓故意装出诚恳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对着宁舟二人鞠了一躬，倒像是真的在道歉一样。 他的手悄无声息移到身后，缓缓掐诀，召唤着什么。 远方，一只正在树上打盹的巨蟒感受到了他的召唤，睁开了一双黄褐色的大眼。 这只巨蟒乃是一只幼年吞天蟒，万泓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收服。 他特别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将吞天蟒公然饲养在身边。 就连万柳门中人，也没有几个知道他有一只吞天蟒作为灵兽。 一进入云山秘境，他就悄无声息将吞天蟒放出，让它去自行寻找秘境中的机缘。 吞天蟒血脉强悍，一身蛇皮堪比钢盔铁甲，刀枪不入，更有一身隐匿行踪的好本事，万泓不用担心它会被其他修士发现。 这两天里，吞天蟒找到了不少灵草，全部都吞在腹中，等着回去交给万泓。 万泓对此十分满意——吞天蟒找到的，全都属于他，不用与其他这些弟子们均分。 这会他想要找个借口灭杀宁舟二人，于是暗中召唤吞天蟒，想让它前来襄助。 一边等着吞天蟒出现，他一边露出一副热络的表情，借着道歉的机会，与宁舟二人寒暄起来。 “不知二位在秘境之中可有什么收获啊？” 楚奕皮笑肉不笑：“没啥特别的，除了一身灰头土脸，就只有一大口黑锅。” “黑锅……？”万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楚奕是在讽刺他。 他此时心有谋划，倒是不在意楚奕的讽刺，笑了笑：“我也是想要尽快找出杀害我门中人的凶手，这才有些情急了。还请两位见谅。二位接下来打算往何处去，若是不介意，不如与我们一同探险？” 万泓只是随便说说，不等楚奕回答，杜灵先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 她此时已经走到宁舟身边，抬起手指了指宁舟和楚奕二人，笃定道，“他们，接下来将和昊天宗的人一起行动。” 万泓看出来杜灵是在保宁舟二人，不想他们跟万柳门走得太近。 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运气，竟然能得到一位昊天宗弟子的保护。 他心里觉得不耐烦，眼角余光不由得四处看，期待着吞天蟒早日出现。 不然，他可真的是应付不下去了。 幸好，这一次吞天蟒来得极快。 在万泓的示意下，吞天蟒隐藏自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宁舟三人的身后。 感知到吞天蟒已经准备就绪，万泓嘴角立刻露出一个有些冷的微笑来。 他一边握紧自己手中剑，剑诀蓄势待发，一边示意吞天蟒现身，偷袭三人。 “嚎呜！——” 吞天蟒接收到指令，立刻现出身形来，张着血盆大口，猛然向宁舟三人扑去！ 三人没想到后面会突然有灵兽偷袭，仓促间都吓了一跳。 宁舟反应最快，伸出手来拉住身边的楚奕和杜灵，想要带着两人往前跳开，躲过吞天蟒的偷袭。 一旁的万泓怒吼一声：“何方孽畜！大胆！” 他手中早已准备好一道杀伤力十足的剑诀，毫不犹豫挥出去。 方向看似是朝向吞天蟒，实则对准的是宁舟！ 若是宁舟闪避不及，被剑诀击中，不死也得重伤！ 旁人看来，只会以为是他出手仓促，失了准头。 毕竟，突然出现一只那么大的凶兽，大家都始料未及，一时间应对不当，也是情有可原。 他刚才蓄劲已久，在剑诀中蕴含了全力。 对于所谓“金丹第一人”的全力一击，宁舟不能直接硬接。 她见剑诀朝着她的方向飞扑，电光石火间便已经想明白了万泓的打算，不由得目光微冷。 万泓这个算盘打得好，只怕这只突然出现的灵兽就是他指使的。 他这是想拿灵兽袭击为借口，假装“误杀”他们啊！ 不过，宁舟也没在怕的。 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修行五行要诀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比前世要强大得多。 虽然都是金丹境界，但论起灵力的浑厚，对灵气的运转自如，她远远超越了前世的自己。 如今这样极限的状况，正是她检验自己修为的最好时机。 宁舟双手使劲，蓄势待发，准备一跃而起，轻轻松松躲过后方的吞天蟒，和前方的剑气。 可是，没想到，一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小心，快躲！” 一道月白色身影猛地撞上了宁舟，蕴含着极大的力道，将她连带着楚奕一同撞飞出去！ 宁舟猝不及防，被撞出了剑气的攻击范畴。 月白色身影紧接着迅速丢出一件灵宝，灵宝化作一片光罩将她笼罩。 然后，狠狠与剑气和吞天蟒撞到了一起！ “轰隆隆！” 地上的烟尘被激起，一时间众人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舟脸色煞白，被楚奕搀扶着起身，关切地看向烟尘之中。 是杜灵，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毫不犹豫撞开了二人，独自面对前后的夹击！ 杜灵应该是猜到万泓想要对二人动手，早有防备。 这丫头——怎么那么傻！ 明明刚才宁舟只需要轻轻一跃，就可以带着二人躲过这一次夹击！ 连楚奕都没有逞强，为什么杜灵却…… 宁舟突然觉得，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有真正地懂过杜灵。 这个长着一张不逗人喜欢的刀子嘴的姑娘，真真正正有一颗柔软的豆腐心。 “杜灵！杜灵！” 她呼唤着杜灵的名字，跌跌撞撞扑进烟尘之中，想要看看杜灵究竟怎么样了。 宁舟扑进去的同时，烟尘之中飞出一枚红色信号弹，尖啸着冲上半空，在百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万泓本来还想继续出手，见信号弹一出，脸色立刻变了变。 他自然知道这枚信号弹意味着什么——这是昊天宗弟子生命垂危时的求救信号。 只要见此信号，周围的昊天宗弟子会很快赶过来。 此时一击不中，再想要出手，只怕瞒不过身边这些万柳门弟子了。 他咬了咬牙，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还是放弃。 第68章 昊天找事 她不但要赢回属于自己的昀光…… 正在万泓犹豫不决的时候, 他身边不知是哪个弟子惊叫了一声：“怎么回事！刚才万泓师兄是不是把昊天宗的那位仙子打伤了！一会昊天宗的人来了，该如何解释啊！” 这一声惊叫响起，本来就觉得不安的众弟子们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们齐齐看向万泓，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着惊慌。 万泓脸色再次变了变。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在这个时候说这种动摇人心的话！ 他暗自咬牙, 知道趁乱杀人的计划已经行不通, 只得遗憾地收回了手。 同时, 他适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刚才见有灵兽偷袭, 一时情急……” “情急？万兄号称金丹第一人，情急之下竟然连准头也没有？”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带着满满的不客气。 说话的是一位同样穿着月白色弟子服的昊天宗男修。 他刚才就在这附近，听见声音的时候立刻赶了过来，这会正好赶到现场。 也是万泓运气不好, 这位昊天宗男修名叫定远，同样是金丹期风头最劲的几个人之一，一向都不太认同万泓“金丹第一人”的名号。 看见定远，万泓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时，刚才爆炸激起的烟尘渐渐平息下来，众人又重新能看见爆炸中心的情景。 爆炸中心处，一只吞天蟒倒伏在地, 头上鲜血淋漓，看起来已经晕死过去。 离吞天蟒不远处，宁舟跪坐在地, 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杜灵。 杜灵嘴角有殷红血迹, 脸色苍白如纸, 看起来状况并不是太好。 定远惊叫一声：“杜师妹！” 他三步两步上前，低下身去探杜灵的脉象。 与此同时，其他看到信号弹的昊天宗弟子们也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现场, 看见杜灵受伤，都露出惊怒的表情来，看向万柳门众人的眼光也不太友善。 万泓头疼得紧，感觉今天真的是倒霉透了。 他心中十分不舍，但依然做了决断。 他走到晕死的吞天蟒身边，大义凛然道：“方才这只妖兽突然偷袭他们，我是为了击退这妖兽，才不慎伤了贵派弟子。这件事，出去之后，万柳门自会好好治疗这位仙子，必然让她早日苏醒。至于这妖兽——” 一边说着，万泓一边手起剑落，挥剑砍下了吞天蟒的头颅！ 吞天蟒浑身皮肤极为坚硬，一般的剑根本奈何不了它。 为了保证一击毙命，万泓特意在剑中蕴含了十成十的灵力。 他虽然成功地斩下了吞天蟒的头，但他的本命灵剑也受了不小的伤害，剑身更是隐隐出现一道细微裂纹。 比起这一道细微裂纹来，万泓更心疼他好不容易才收服的吞天蟒！ 还有这一次吞天蟒找到的那些灵草！ 他都不得不放弃了！ 万泓觉得自己的心简直在滴血，面上却依然带着和煦的微笑，对着定远拱拱手：“我已亲手斩杀，替这位仙子报仇。” 面对万泓的有意示好，定远却不为所动。 他低垂着头，根本就没有看万泓一眼，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昊天宗众人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聚拢到一起，与万柳门众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万泓见状，又道：“这一次是我误伤仙子，实在是有愧于她，待仙子醒后，我会亲自向她赔罪，并送上重宝。” 这一次，定远终于有反应了。 他嗤笑了一声：“误伤？” 万泓强忍着不耐，低声下气道：“……的确是不慎误伤。” 定远站起身，没有搭理万泓，而是对着旁边的昊天宗弟子招招手。 弟子中立刻就走出来几个女修，她们拿出一副担架来，走到宁舟身边，从她手中接过昏迷的杜灵，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担架上。 安置好杜灵后，定远才将目光投向万泓。 他沉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我们昊天宗退出这一次金丹比赛。我会亲自找到柳门主，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说完这一句，他不再犹豫，手里拿出一枚用于脱离秘境的玉佩，毫不留情地捏碎。 万泓脸色难看，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空气之中。 随着定远的离开，他身后那些沉默的昊天宗弟子们也纷纷捏碎手中玉佩，陆陆续续地消失。 就连昏迷不醒的杜灵，也被一同带着离开了。 宁舟茫茫然看着刚才杜灵停留的地方，对着楚奕喃喃：“……不知她伤势究竟怎么样……” 楚奕拥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昊天宗是天下第一大宗，实力很强，必然很快就会将她治好的。” 他一边安慰失神的宁舟，一边警惕地盯着万泓。 只是，此刻，捅下大篓子的万泓已经顾不上考虑如何收拾合药宗的这两个弟子了。 定远临走前放下那一番狠话，让他心神不宁。 以定远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出去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去找门主。 ——不行，他必须跟着去！ 想到这里，万泓面色极差，对着身边弟子嘱咐：“我要先出去，你们继续在秘境待着，不用管我。” 他身边一个弟子立刻接话道：“师兄放心吧，我们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尽量探索秘境。” 万泓看向说话的人，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弟子似乎有些眼生。 好像是——叫做扶风？ 听说是这几年才收进来的弟子，虽然修行速度还可以，但也算不上特别出众。 而且他一向沉默寡言，万泓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 如今竟然会主动搭话了？ 不过万泓已经无心再留，自然顾不上扶风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匆匆对着扶风点点头，捏碎了破界玉佩，消失在众人面前。 万泓消失后，扶风从人群中走出，看向宁舟二人，和和气气道：“两位，方才都是误会一场。不知你们可有受伤？” 他反应得快，抢先发言，表现出了善意。 其他万柳门弟子自然也不好再继续为难宁舟二人。 楚奕看着扶风，笑了笑：“我们没有受伤，多谢关心。” 扶风点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叨扰二位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巍峨高耸的云山，对着其他万柳门弟子道，“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探一探云山吧？刚才耽搁下来，剩的时间不多了。” 扶风三言两语间就将刚才的冲突化解，此刻又提到众弟子们最关心的秘境探索，立刻就掌控了局势。 弟子们纷纷点头应和，跟着扶风离开。 只剩楚奕和宁舟还在原地。 宁舟还在回想之前杜灵为了救她们而受伤的那一幕，低着头没有说话。 楚奕安抚地将她拥入怀，轻声道：“我们现在就出去，看看她吧？” 她回过神来，点点头：“嗯，好。” 如今的云山秘境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太多吸引力，宁舟更关心杜灵的伤势。 两人捏碎玉佩，就此离开云山秘境。 - 从云山秘境离开后，两人重新回到之前进入秘境的入口处。 入口处站着几个弟子，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见到宁舟二人的身影出现，他们顿时都有些警惕。 等看清宁舟二人并非昊天宗弟子，众弟子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出来那些昊天宗弟子，可是好好地闹了一通。 那个叫做定远的，听说正在门主面前痛骂万泓呢…… 连他们这些只是看守入口的低阶弟子都跟着遭了秧，平白无故被翻了无数个白眼。 楚奕四处看了看，小声问旁边的一个万柳门弟子：“请问下，刚才受伤的那个女修，如今去了何处？” 那弟子没好气地看了二人一眼，不过他修为只有筑基，面对着两个金丹大圆满，虽然心中十分不满，但还是回答道：“昊天宗的人娇贵得很，受伤后哪里肯留在我们这里？早就被灵舟送走了！” 没想到昊天宗的速度那么快？ 这才一会儿时间，杜灵竟然已经被带回了昊天宗？ 宁舟有些惊讶，想到无法第一时间看到杜灵，也有些失落。 “没关系，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们就去昊天宗看望她。”楚奕轻拍她的肩膀。 “嗯。”宁舟点点头。 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几只巨大的灵舟，它们从远方驶来，毫不客气地停在离万柳门不远的地方。 看起来像是警告和威慑一般。 那灵舟上飘扬的旗帜，正是属于昊天宗。 万柳门弟子见灵舟出现，纷纷指指点点，面露不满。 宁舟与他们挨得近，不小心听了不少抱怨之词。 “这些昊天宗的人也太嚣张了！” “就是，我万柳门好歹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门，竟然会受这种气！” “……说起来，也是大师兄……哎……” “昊天宗的人借题发挥，连百门大会都不参加了，这是准备走前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 “谁叫昊天宗有三名化神长老坐镇，万柳门中却只有两名化神长老，还都是年事已高，闭关不出呢……就是打不过别人，怨不得别人耀武扬威的。” “昊天宗里那些化神长老不也是老头子了？我们门主不也要冲击化神了吗？依我看，待我们门主晋升化神之后，这天下局势，说不定就得变一变。” 宁舟听着弟子们的闲言碎语，面目平静地抬眼看天。 这一次风波，往小了说，只是弟子之间误伤。 虽然杜灵受了伤，但并没有危及性命，只需要细心治疗，万柳门再送上丰厚的赔礼，便可以揭过此事。 可偏偏昊天宗却不依不饶，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在这背后的，是更复杂的势力交锋。 天南界中，炼气、筑基、金丹者不计其数，元婴却是寥寥无几，化神更是万中无一。 最近十年里，还没有听说哪个元婴成功晋升的。 若是万柳门门主柳玉珂如愿晋升化神，只怕万柳门的声势真的会跟着上涨一截。 难怪昊天宗有了危机感。 不过，柳玉珂，大概是不会有如愿的那一天了吧？ 宁舟神色不动，心里却默默将柳玉珂的一家人数了一遍。 柳玉珂自不必说，扶风和龙宇的仇人，扶风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她的女儿柳梦然，看起来清纯无辜，实则心思狠毒，没有获得楚奕的青睐，竟然毫不犹豫就对他下毒手。 她的女婿万泓，看起来一派正气，实际上也是个无耻小人，为了杀宁舟二人，不惜用出偷袭这样下作的手段，最终导致杜灵重伤。 至于那位还没见过的柳依然，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看起来，他们一家人，都该死。 杀人者，恒被杀之。 宁舟目光坚定，透着淡淡的杀气。 这一趟，她不但要赢回属于自己的昀光剑，还要将万柳门搅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 万柳门众长老好说歹说，又许诺了无数好处，定远一行昊天宗弟子才肯离开。 属于昊天宗的灵舟缓缓驶离万柳门，一刻都不肯多留。 连百门大会的结果都不关心了。 万柳门中最高的摘星台之上，柳玉珂负手而立，遥望着逐渐远去的昊天宗灵舟，淡淡叹了一口气。 她身后，万泓和柳依然并肩站着。 见柳玉珂叹气，柳依然心疼自己的母亲，忍不住横了万泓一眼，抱怨道：“你办事怎么能办得这么糊涂！不过杀两个小宗门弟子，怎么竟然伤到昊天宗弟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面对着柳依然的责备，万泓默了默，并没有说话。 见他不回答，柳依然更生气了，伸出一只手指戳他的头，“不过几个小宗门弟子都杀不成，还连累得母亲操心，你还不赶紧给母亲道歉！” 万泓的头被她戳得偏了偏，脸色也不太好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万家人，在万柳门中并非毫无根基。 可是这几年柳依然仗着自己母亲即将晋升化神，对他越来越不假辞色。 如今当着门主的面，也没有给他留一丝面子。 就算是习惯了忍气吞声的万泓，此刻心里也涌上火气来。 但他知道轻重，就算心中无比愤懑，面上却还是摆出了恰到好处的惭愧：“门主，是弟子办事不力，还请门主责罚。” 柳玉珂回过头，淡淡瞥他一眼，神色不辨喜怒。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柳依然：“其他弟子可出来了？” 柳依然看了看天色，恭谨回答：“母亲，此时已经快要入夜，秘境应该已经关闭，所有人都出来了。” “你去看一看，找些得力的弟子来见我，我有事情要问。” “是，母亲。” 柳依然恭敬退下，走的时候扯了扯万泓的袖子。 万泓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她一同离开了。 走下摘星楼的楼梯，他忍不住问柳依然：“门主是想问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柳依然回头看他，又翻了个白眼，心里郁闷万泓今日怎么如此愚蠢：“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谁知道昊天宗有没有盯着你？母亲的事情，不得只好找别人来办？” 那两个小宗门弟子，这一次没有暗杀成功，也不能就此放弃。 毕竟，那是为妹妹精心挑选的“陪葬品”。 妹妹横死，柳玉珂十分伤心，万柳门倾巢出动也没能找到凶手的线索，更是让柳玉珂分外愤怒。 为了平息柳玉珂的怒火，所有曾经与妹妹结下仇怨的人，都必须得死。 如今万泓身份敏感，已经不适合再下手。 柳玉珂是想从这一次参加百门大会的弟子中，重新选一个来完成此事。 万泓没说话，神色却不太服气。 柳依然不屑地嗤了一声，丝毫没有掩饰对他的不满。 她懒得与他多说，干脆自己回头先走了。 目送柳依然毫不客气离去的背影，万泓不由得停住脚步，眼中阴翳频现。 不过柳玉珂还在上面，他抿唇，终究什么都没说，独自离开。 下楼的时候，万泓正好遇到柳玉珂随身的侍女捧着一盆花上楼。 柳玉珂喜欢收集奇花异草，侍女手中捧的这盆花形如飞燕，看起来像是要振翅飞起一般栩栩如生，倒是让万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侍女见了他，看起来很恭敬地点点头，态度却有些敷衍。 见万泓对她手中花感兴趣，她却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往上走。 连番被折辱，万泓再也按捺不住，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 柳玉珂的侍女对万泓的怒火浑然不知。 她捧着这盆名叫“惊燕”的花，一路上行，走到摘星楼最高处，对着柳玉珂恭恭敬敬行礼：“门主。” 柳玉珂回身，目光落在侍女手中的花上。 她不由得挑眉，走进了一步：“这是何种花？倒是未曾见过。” 侍女答道：“回门主，这是沐阳宗送来的花，说是名为惊燕，不但花形优美，更有宁神的功效。” “哦？”柳玉珂轻嗅了嗅，果然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 的确香气典雅，别有特色。 不过闻见香味的柳玉珂并没有高兴，反而露出不快的神色来。 “我不是吩咐过吗，这种有香味的花，不要往摘星楼里面送。” 侍女吓了一跳，顾不上手里还拿着花，急忙跪下求饶：“门主，是奴婢逾越了……奴婢只是想着，这花是沐阳宗特意送来的，而且极为珍稀，所以才想送来给门主看一看……” 说到沐阳宗，柳玉珂脸色更加不善，冷哼了一声：“沐阳宗那群老狗，与梦儿的死脱不了干系！以为送几盆花就能免罪？沐阳宗的地盘，迟早要换人来管！” 想到惨死的女儿，她心情立刻变差，手中光芒一闪，侍女手中的花在一阵灵气旋风中化为灰烬散去。 侍女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来，吓得瑟瑟发抖，不住下跪求饶。 柳玉珂心里还牵挂着事，没有与侍女多计较，只是挥了挥手，冷冷道：“自己下去戒律堂领罚。” 等着侍女退下去，她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慢慢喝着，等待柳依然的消息。 作为她精心栽培的女儿，柳依然行事干脆利落。 不过几刻钟时间便带了几个万柳门弟子上来。 这些弟子对着柳玉珂行了礼，安静地站成一排。 柳依然站在他们侧前方，低头道：“门主，这是这一次在秘境中表现比较突出的几位弟子，在秘境里都获得了不少的好处。” 在外人面前，柳依然从来都是做足了礼数，从来不会称呼柳玉珂为母亲。 柳玉珂打量着众位弟子，毫不意外地发现几乎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作为万柳门门主，门中有那些杰出弟子，她心中基本都有数。 唯有站在右侧的一个清秀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生，似乎没怎么见过。 “你是？” 她露出慈和的微笑，手指了指这个眼生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沉默寡言，但反应极快，立刻对着她行了一个礼，回答道：“回禀门主，弟子名叫扶风，是万秋生长老门下的弟子。” 扶风？柳玉珂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万秋生性格古板严肃，挑选弟子的眼光极为苛刻，直到现在也没收多少弟子。 他对这个名叫扶风的弟子颇为赏识，曾经几次在柳玉珂面前提到过，只是万秋生在万柳门中算不上什么大人物，柳玉珂也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亲眼见着扶风，看起来沉稳得很，倒是当得起万秋生的赏识。 看着扶风，柳玉珂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柳依然始终在观察着自己母亲的神色，此刻见她的反应，心里早就明白了几分，知道母亲挑中了扶风。 她对着柳玉珂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见柳依然会意，柳玉珂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来，对着诸弟子说了一番鼓励劝勉的话语。 弟子们不明就里，只当门主特意召见就是为了表扬他们。 说了几句话之后，柳玉珂便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柳依然又站出来，客客气气将这些弟子送走。 只在扶风要离开的时候，她特意叫住了扶风：“扶师弟。” 扶风脚步停下，困惑地回头：“不知师姐叫我何事？” 柳依然笑了笑：“我有些事要同你说，你随我来。” “是，师姐。”扶风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地点头，跟在柳依然身后。 两人又沿着长长的楼梯，走回了摘星楼之上。 柳玉珂站在窗前，纤细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养在窗边的花草，嘴角一抹笑意若有似无。 见柳依然带着扶风上来，她抬头看他：“扶风，有一件事，我想安排你去做，不知你可愿意？” 第69章 散香之计 一朝被蛇咬的人会十年怕井绳…… 扶风受宠若惊, 立刻跪下行礼：“门主尽管吩咐，弟子必将尽力而为。” 柳玉珂收回手，负在身后，仔仔细细打量着扶风。 一想到自己女儿的横死, 她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灼烧。 若是不能将不顺眼的人全部诛杀, 只怕这团愤怒的烈火会影响到她的道心。 本以为合药宗那两个小弟子不过是蝼蚁, 轻轻抬手便可碾碎。 谁知万泓出师不利, 反而给万柳门惹了不少的麻烦。 如今的万柳门中人多眼杂，并不好动手。 柳玉珂特别挑中在弟子中并不起眼的扶风, 想要由他来继续执行这个决定。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试一试这个扶风的忠心才行。 想到此处, 柳玉珂眼瞳之中隐隐有金色火光在跳跃。 这是柳家独有的金火瞳术，中了金火瞳术的人只会说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凭着这一门独家功夫，柳玉珂从来不担心会有人敢骗她。 “你抬起头来。” 扶风果然抬头，眼神猝不及防撞入了柳玉珂的瞳术之中。 他愣了愣，有神的眼神慢慢变得僵硬，面上表情也变为木然。 柳玉珂一边盯着他，一边问：“你对万柳门, 对我，可是忠心耿耿？” 扶风毫不犹豫地答道：“愿为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果——我是要你杀人呢？” “门主要杀, 弟子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 完成门主的吩咐。”扶风的声音朗朗, 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个答案让柳玉珂很满意。 她又问：“万一我要你杀的，是无辜的人呢？” “门主要杀的人，弟子只管执行, 不会管他是否该死。” 柳玉珂点点头，没有再问。 金火瞳术之下，没有人能隐藏住自己的心思。 扶风已经通过了她的考验。 她对着柳依然点点头，吩咐道：“这个弟子可以用，你来安排吧。” “是，母亲。” - 这边厢，正在闲逛的宁舟和楚奕还不知道扶风即将接下杀他们的任务。 他们出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金翼飞云石取出，而是先去找龙宇会合。 两人在秘境的这段时间，龙宇一丝不苟执行着之前约定好的计划。 对于如何对付柳玉珂，合药宗的几人在出发之前，经过数次讨论，先后列出过数种方案。 一开始，不喜欢太麻烦的宁舟表示：“我在身上带一个千沉香的香囊，等到柳玉珂渡劫的时候想方设法接近她不就好了？” 都不用楚奕反对，龙宇就先摇头：“柳玉珂要渡劫的时候，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有诸位长老护法，必然无法轻易接近。虽然宁师姐修为超凡，但终究寡不敌众，行不通的。” 宁舟又说：“那找个柳玉珂的随身之人，想方设法在她身上挂上香囊不就好了？” 龙宇又摇摇头：“柳玉珂用这种卑鄙手段害死自己亲姐，自然也十分防备。她素日里借口不喜欢香味，从来不准身边人佩戴香囊一类的东西。” 一朝被蛇咬的人会十年怕井绳。 放蛇去咬别人的人，自然也会对井绳有阴影。 特别是柳玉珂当年亲眼见识到自己姐姐由于千沉香而心智大乱陷入疯狂的模样。 尽管是她一手促成，但这一幕，依然成为了同样修行摘叶飞花诀的她的阴影。 因此，对于所有带香味的东西，柳玉珂都敬而远之。 这下又美又飒大师姐不高兴了。 她嘟起嘴来，不满地看向楚奕：“你有什么主意吗？” 楚奕手抚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龙宇毅然决然道：“我在万柳门中也算有些人脉，虽然都是些人微言轻的小角色，但扮成下人混进去应该不难。对付柳玉珂，我早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 他这是打算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 且不说混进去的难度很大，就算龙宇混进去了，千沉香香味浓郁，气味根本就无法遮掩。 只怕还没能靠近柳玉珂，就会被发现。 就算是用自己的生命，也未必能保证百分之一百的成功。 宁舟摇摇头：“不行，合药宗的人，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平白无故牺牲了性命。” “可是……不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带着千沉香接近柳玉珂。”龙宇知道可行性极低，可他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这句话似乎给了楚奕一点灵感。 他轻轻抚掌，嘴角含笑：“我们是不是钻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 “哦？”宁舟回头看他。 楚奕胸有成竹：“我们之前一直想的是，如何带着千沉香接近渡劫的柳玉珂，这无疑是极为困难，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其中最难的点就在于，应该如何接近柳玉珂。” “所以呢，我们该怎么接近？”宁舟接着问，“就算你是气运之子，我们与柳玉珂的实力相差太远，气运逆天也难以找到方法。” 楚奕轻笑：“我们应该要思考的是，如何绕过这个困难。” “绕过？”宁舟没有转过弯来，“怎么绕过？不接近柳玉珂，怎么能让她闻到千沉香？” “宁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铁心道人的化神庆典？” 楚奕的这个问题让宁舟一愣。 这还是楚奕第一次主动向宁舟提起铁心道人。 铁心道人是问心门的门主，更是一手缔造楚奕悲剧命运的人。 他野心勃勃，用种种手段将问心门在短短数年内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变成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楚奕就是他手中的棋子，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残酷的训练，更是被十绝蚀骨丹这样的毒药控制，身不由己。 看过楚奕的过往之后，宁舟偶尔想起铁心道人，都会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回到五千年后，狠狠抓住这个贼老头扇几个大嘴巴子。 如今听楚奕主动提起，她强行压抑住内心涌起的愤恨，认真回忆起了前世参加铁心道人化神庆典时的场面。 当时她作为长生宗的一员，出席了铁心道人的化神庆典。 但是那会她已经看楚奕不爽，对问心门的人也十分讨厌，若不是师尊要求，她根本就不想去。 去了也不高兴，她全程都在走神，根本就没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如今就算努力回想，她也完全想不起来有什么线索。 而且还越想越气！ 就这种心都黑透了的人，竟然还能晋升化神！ 她想得咬牙切齿，脸色转眼间就不太好了。 楚奕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宁舟的头，打断了她的回忆，主动道：“铁心道人当时恨不得让全天南界都知道他晋升化神，将化神庆典办得隆重盛大。庆典上，铁心道人出场之时，整个问心门内突然涌起阵阵檀香，馥郁芬芳，醇厚圆润，仿若真的到了仙界一般……” 宁舟听着，不由得瞪大了眼。 听楚奕这么一说，宁舟还真的隐约有些印象了。 铁心道人出场那会，的确突然飘来一阵浓郁的檀香味。 当时问心门众人都在观礼，这阵香味是突如其来的，就像是被一阵风卷过来的一样。 转瞬之间，檀香味就充斥了在场所有人的鼻腔。 这——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招，若是用来对付柳玉珂—— 简直是完美！ 她觉得豁然开朗，高兴得一把拉起楚奕的手，急忙问道：“是怎么做到的，用阵法？用符道？” 楚奕轻笑，并没有卖关子：“为了做到这一步，问心门中人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他们特别钻研出了一种叫做散香阵的阵法，没有什么威力，唯一的用处就是在阵法范围内激起一阵细微的风，能够将檀香的香味送到每一个角落。” 宁舟越听越兴奋：“那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个阵法布置在万柳门中！而且没有威力的阵法隐蔽性更强，就算万柳门中有阵法大家，以我们目前的阵法造诣，恐怕他们很难察觉到！” “是的。”楚奕点头，“不仅仅如此。当时问心门为了保证在短时间内散发出大量的檀香，特意制作了一种蕴香丸，将檀香的香气全部蕴藏于内，不会散发出去。用灵力激发之后，蕴香丸才会爆破开来，散发出里面蕴藏的香味。” 问心门有铁心道人这样的门主，整个门上下从长老到弟子都不太对劲。 不好好修道不说，为了奉承铁心道人，可谓是费尽心思，钻研出了各种奇技淫巧。 不过说来也是奇妙，若非这帮“无聊”的人钻研出这些个玩意儿，针对柳玉珂制定复仇计划的过程也不会那么顺利。 两人最终又聊了一会，确定下来以散香阵和蕴香丸的手段来对付柳玉珂。 龙宇在一旁听着，神色有些复杂，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听懂。 问心门是什么门派？竟然有个化神修为的门主？ 这天南界中化神修为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龙宇自问对天南界十分了解，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问心门。 他心中疑惑，却只是放在心中，没有询问宁舟二人。 直觉告诉他，这是宁舟和楚奕的秘密。 只要他问了，宁舟和楚奕一定会告诉他。 否则如今他们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就讨论起这件事来。 可是……这样的秘密，少一个知道的人，就多一分安全。 想到这里，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绝不打听的心意。 等宁舟和楚奕将方案确定下来之后，他就成为了最有力的执行者。 在两人参加百门大会秘境探索的这段时间，龙宇已经悄悄将万柳门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确认散香阵应该如何布设。 宁舟二人找到龙宇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拿着一张纸写写算算，计划着各个蕴香丸应该放置在什么位置。 见他们推门进来，龙宇抬头，又惊又喜地站起身：“出来了？结果如何？” “昀光剑只能是我的！”宁舟十分骄傲地仰起头，洋洋得意回答。 楚奕笑起来，对龙宇简单说了说他们在云山秘境之中的遭遇。 听说楚奕进秘境后，一屁股就坐在了金翼飞云石之上，龙宇的嘴角一阵抽搐。 “气运之子，竟然恐怖如斯……” 他诚心诚意地感叹。 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后，他也将自己这几日的收获对宁舟两人说了一遍。 “要布设散香阵，我们需要在这些地方布置下阵法来。”龙宇拿出一张万柳门的地图，指着上面已经标注出来的几个点。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眉，有些忧心忡忡，“我这几日探查下来，万柳门如今虽然人多眼杂，但是内部防守极为严密。很多地方都有弟子看守，根本不允许外人进去。有些地方我没有办法亲自进去探查，是依照着从前的记忆画下来的。” 宁舟低头，专注地看着龙宇手中的地图。 万柳门占地极广，若要保证散香阵将整个万柳门笼罩，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她灵机一动，提议道：“之前我们想得有些岔了，其实不需要将香味散布到整个万柳门，只要知道柳玉珂选择在哪里渡劫，将那一片笼罩就可以啊！” “宁师姐说的是。”龙宇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在万柳门地图上来回扫视，“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没打听出来柳玉珂究竟打算在何处渡劫。” “明日就是百门大会的最后一天，柳玉珂应该会在会上宣布自己即将渡劫的消息。到时候，我们或许就知道她在何处渡劫了。” “但愿吧……”龙宇忧心忡忡，“我还是担心，就算我们知道了柳玉珂究竟打算在何处渡劫，那个地方必然防守得十分严密，我们又该如何想方设法混进去布阵？” “总会有办法的。”楚奕拍拍他的背，“我们先找出几个柳玉珂可能会选择的地方，先将要布置的阵形确认下来。” “好。”龙宇点点头。 三人在桌边坐下，继续专心地研究起万柳门的地图来。 - 回到自己的居所之后，万泓只觉得疲惫万分。 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壶上好的灵酒，坐在桌边，自己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想到今天柳玉珂对他的斥责，柳依然对他的冷嘲热讽，还有那个侍女对他有意无意的忽视，他心中愤懑之情愈盛，仰头喝尽了一大碗酒。 如今就他一个人在，房中又有防止神识窥视的阵法，这会的万泓放松了许多，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一家子都是些白眼狼，捧高踩低的玩意儿！” 最近几年来，他过得越来越不如意，时常都是一腔闷气。 本来是翩翩佳公子，却染上了嗜酒的毛病。 虽然顶着金丹第一人的名号，但万泓心里知道，他其实是卡在了金丹升元婴的关隘上。 若是这样的现状持续下去，只怕他此生都没有踏足元婴的可能。 柳玉珂和柳依然，真是一对令人厌烦的母女！ 若是……若是她们都能消失，该多好？ 喝了几杯酒之后，万泓醺醺然，抬起头看窗外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自己很久都不曾想起的人。 柳月。 那个如月光一般皎洁纯净的姑娘。 平心而论，虽然最后他跟柳月闹到了那个地步，但在那之前，他和柳月之间，是有过一段好日子的。 那时他是万家的后起之秀，修为速度远超其他子弟，无疑是万家这一辈里最引人注目的人。 她是掌门亲女，天资不俗，修为进境同样很快，是柳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 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她纯洁善良，温柔体贴。 和柳月定下婚事的时候，万泓很高兴，仿佛得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们时常见面，在一起讨论修为，切磋法术，一切都轻松而惬意。 ——若不是，若不是那个初春的夜晚…… 他那晚一直都有些精神不振，头脑昏昏沉沉。 柳依然不知为何摸到了他的房中，穿着一身轻薄纱衣，在微寒的空气之中微微颤抖，令人情不自禁生出怜惜的念头。 她主动抓住他的手，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早就倾心于他，哪怕不要任何名分，也想留在他的身边。 那时的万泓，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从来不懂男女之间的事。 面对如此主动的柳依然，他好像着魔了一般，最后竟然真的半推半就了。 等到第二日，摸着怀中熟睡的女子，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醒后的柳依然十分乖巧温顺，对他说自己已经心满意足，什么也不求，只想这样跟着他。 万泓清楚地知道，这样，对不起柳月。 若是被柳月发现，他和她之间将会万劫不复。 可面对着妖媚大胆的柳依然，他却完全把持不住自己，食髓知味，不知不觉间，一次又一次。 他一面与柳依然在欢好中放纵，一面与柳月山盟海誓，仿若两个割裂而完全不相关的人。 但是，在与柳月婚期将近之时，万泓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在一次放纵过后，对柳依然冷冷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柳依然脸上还有红潮，却在听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变为一片煞白。 “我和阿月很快就要成亲了。”万泓狠下心来，一字一句道，“我们之间本就是错误的，早就应该结束了。” 那一次，柳依然是哭着离开的。 后来…… 后来，便是阿月的母亲冲击化神失败，走火入魔陨落。 万柳门受此一难，元气大伤。 阿月不眠不休，在她母亲的灵前受了整整七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万泓极为心疼，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可是，在有一次他出去的时候，柳依然又缠上了他。 她一如既往，穿得火热而大胆，对着万泓抛媚眼，嘴角的笑容志在必得。 万泓本想呵斥她。 可柳依然一边抱住他，一边在他耳边低语：“我母亲很快就是下一任门主了。” 他的手僵了僵，没有立刻推开她。 柳依然愈加得意，轻轻咬他的耳垂，声音魅惑：“泓郎，以后，我才是门主的女儿。你是万家最杰出的弟子，就应该与门主的女儿在一起。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万柳门的下一任门主，将我们的血脉永永远远地传承下去……” 她抱紧了他。 这样熟悉的温度让万泓有些失去理智。 柳依然轻声念着：“更何况，泓郎，我爱你啊，我比柳月爱你千倍万倍，你看，你与柳月定亲这么些年，除了能牵牵手，她可有让你碰过？而我呢，泓郎，我什么都给了你，我是你的……” 万泓试图挣扎：“我们已经断了——” 柳依然抬手捂住他的嘴，眼波如水：“泓郎，你退了与柳月的亲事吧，我要嫁给你，我要让你做万柳门里权力最大的那个男人。” 她又靠近他耳边，呵气如兰，说的话令他心中突然涌出一阵火热来：“泓郎，我知道你喜欢柳月，你放心，待我们成婚，我允许你纳柳月为妾。不管怎么样，我和她都是姐妹，共侍一夫，不也是一段佳话？” 她的动作越来越放肆，万泓的脑中念头纷乱，一时间只觉得乱麻麻的。 他不得不承认，柳依然的话勾起了他隐秘的心思。 柳月如皎洁的雪莲，柳依然则是热情奔放的红玫瑰。 若是两人都属于他—— 不知为何，万泓想得越多，心里的念头就越疯狂。 最终，他没有将柳依然推开。 - 月色清凉如水，万泓回忆起往事，眼光不由得变得悠远。 他想起自己当时的贪婪和纠结，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 到了如今，万泓已经是个足够成熟的男人，回看过去的自己，他只觉得自己当时幼稚得可笑。 柳依然不过几句花言巧语，就将他玩得团团转。 她说他要对阿月决绝一点，这样才将退婚的伤害做到最小。 等退婚之后，她自会亲自去找阿月说明白，想方设法让阿月回心转意。 他便信了。 于是，在柳依然刻意的安排下，阿月撞破了他和柳依然的事。 他按照柳依然教的，一字一句说着诛心的话语。 那时的柳月，眼角含泪，凄凄楚楚，像是随时都会碎裂的琉璃娃娃。 她听着他绝情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 万泓狠了狠心，拉着柳依然就这么离开了。 走的时候，柳依然还在他耳边媚笑：“泓郎你放心，阿月那丫头最是心善，这会惹怒了她，让她把婚事退了。到时候你去道个歉，就说自己说的并非真心话，她自然就会原谅你的。” 万泓想，是的，阿月对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只要他开口道歉，再哄上几句，阿月一定就会原谅他的。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啊…… 再次见到阿月，已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第70章 貌合神离 一对生死仇人，俱都演技上乘…… 想到阿月那凄惨的死状, 万泓眼中闪烁着点点水光。 他仰头，喝下一杯苦酒。 柳月这么娇弱的姑娘，怎么就忍心割断自己的喉咙呢？ 那得多疼啊…… 想到这里，万泓伸出手来, 面无表情地打量自己的手。 如今过去数年, 他已经看穿了柳依然的虚伪精明。 柳依然也越来越不耐烦, 再也没有从前那副一心恋慕他的样子。 她对他, 永远只有嘲讽，打击, 不屑一顾。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阿月那样的姑娘, 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姑娘。 若是当年他没有一念之差，果断推开柳依然——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有柳月那样贤惠懂事的妻子，他必然不会像现在一样郁郁不得志，更不可能修为不得寸进，需要借酒消愁！ 只是……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斯人已逝啊…… “你又喝酒！” 突然间, 一声尖利的喝骂声响起。 万泓手中的酒坛被一把抢走，狠狠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 柳依然尖酸刻薄的脸凑了上来, 恨铁不成钢地扯他耳朵, 如同凡世中那些惹人烦厌的泼妇。 她口中念念叨叨, 细数着他的种种罪状，诉说着自己有多么不容易。 以往，遇到柳依然发怒, 万泓都不会去惹她，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一次，他却突然觉得无法忍受，猛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推开。 柳依然脸色变了变，先是一脸愕然，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等到回过神来，她神色更加癫狂，扑上来就要打他耳光：“万泓，你有种了啊！” 万泓抬手，冷冷截住她的手掌。 他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决定尽快结束这一场争吵，于是低声问她：“柳依然，你和万栎，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栎是万泓的表弟，本来修为不如万泓，可这几年间他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竟然不声不响就突破了金丹，成功结婴，成为万柳门中的一位长老。 万栎和柳依然不清不楚的传言，万泓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 他以往都是一笑而过。 可是这一次，他有心要找柳依然的不痛快，于是故意拿出来问她。 柳依然听见万栎的名字，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脸突然变了变。 万泓与她数年夫妻，看出来她此刻竟然有些心虚了。 他嗤笑了一声：“你们果然有些首尾？柳依然，你真是个轻浮的女人。” 柳依然手用力，从万泓手里缩了回去，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依然趾高气昂：“人家万栎已经是元婴期了，你不该直呼其名，而是要尊称一声万栎长老。” “万泓，是你自己没用。我之所以还忍耐你，不过是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你别自己把这情分给作没了。” 说完这句，柳依然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只留下万泓一人，独自面对这一室心碎的月光。 - 夜深了。 宁舟三人并没有休息，而是在龙宇的房间中，继续着谋划。 对于万泓和柳依然之间的事情，三人浑然不知。 门外蓦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龙宇警惕地抬头，问了一声。 “龙哥，是我。” 回答的是龙宇在万柳门中安插的眼线之一，一个叫做沐轩的杂役。 龙宇收起桌上的地图，淡淡道：“进来吧。” 沐轩推门进来，见宁舟和楚奕二人也在，对着两人客气地点点头。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双手呈给龙宇：“这是少爷那边送来的。” 沐轩真名叫龙沐轩，也是当年龙家人之一。 扶风的母亲死后，龙家原本依附于柳家的人就遭到了清洗，以各种各样的离奇原因死去或者失踪。 沐轩当年侥幸逃过一劫，后来被龙宇找到，心甘情愿成为了他安插在万柳门中的棋子。 他遵循着龙家的惯例，唤扶风叫少爷。 作为万柳门中最不起眼的杂役，通过沐轩来传递消息，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见龙宇接过纸条，沐轩对着三人又行了一个礼，乖觉地退出去，在门口处等待着。 龙宇展开纸条看后，面色微变。 “是有什么变数吗？”宁舟忍不住问。 龙宇面色古怪地摇头，将纸条递给宁舟。 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今日，柳玉珂令我想法暗中截杀你们二人，并赐下重宝。”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楚奕见两人的反应都这么奇怪，伸手从宁舟手里把纸条抽出来，看了看。 看见纸条的内容，他呆了呆，轻抚下巴：“这柳玉珂是不是傻了？难道她不知道扶风乃是合药宗出去的？” “恐怕她是真的不知道。但她既然敢下这种命令，应该是用什么手段确认了扶风的忠诚。” 宁舟猜测道。 她倒是误打误中地猜中了真相。 柳玉珂对金火瞳术十分有信心，扶风通过金火瞳术的考验后，她便放心将任务交给了他，没有再去细查他的身世来历。 柳依然对扶风也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从一个小宗门过来的，根本没去关心他究竟是从哪个宗门过来。 楚奕呵呵轻笑：“这叫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要打自家人？” “少爷不可能对你们动手。不过，既然万柳门选中了他，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找其他人对你们动手，算是一件好事。”龙宇感叹，“也是昊天宗有意闹事，虽然昊天宗的人走了，可这万柳门里还有许多与昊天宗关系不错的修士，若是大张旗鼓地来杀你们二人，难免不会被人抓住端倪。” “哼，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哪有那么美的事。”宁舟冷哼一声。 一旁的楚奕若有所思，没有发言。 宁舟感受到他的沉默，知道他必然在思索什么，于是侧过头去看他。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思考一会后，楚奕提议道。 - 第二天，百门大会的最后一天。 众修士们又齐聚在广场上。 柳玉珂站在高台上，又是带着慈祥的微笑说了很多劝勉鼓励的话语。 然后，就是颁奖仪式了。 这一次，筑基期的比试依然是以比武为主，已经决出了前三名。 这三名弟子被请上台去，受宠若惊地领过了奖赏。 等到筑基期的领完奖，柳玉珂笑着问：“金丹期的众位弟子，可有在秘境之中找到金翼飞云石的？” 金翼飞云石是万柳门门中法宝，柳玉珂自有操纵的手段，她其实早就知道有人在秘境之中拿到了它。 不过拿到的人迟迟没有露面，不知是抱着何等目的。 终究这个奖品是要发出去的，柳玉珂特意问了一问，看有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好奇究竟谁能有这个逆天的运气。 一个嘴角带笑的青年闲闲散散地举起手，说了一声：“柳门主，是我拿到了金翼飞云石。” 正是楚奕。 话出口后，他立刻就变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大家用或是好奇或是嫉妒的眼光打量着他。 “这是哪个大宗门的弟子？为何没穿弟子服？” “看着眼生得很啊。” “莫非是个小宗门的？” “连弟子服都没有，这得是多破落的小宗门啊。” “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被这种小宗门弟子遇上了？” 人群议论纷纷，除了少部分的艳羡，大部分都是不屑和不满。 修真界习惯捧高踩低，尤其在百门大会这样精英汇聚的场合，多少大宗门大家族齐聚一堂，对于看着面生、疑似出身小宗门的楚奕，总觉得有些看不起。 楚奕一脸淡然，对身周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宁舟和龙宇站在他身边，面色都十分镇定。 这是他们昨晚商议好的结果，由楚奕出面，领下这一次百门大会金丹期的第一名。 合药宗，不可能永远都躲在镜湖畔偏安一隅。 总有一天，合药宗的名声会天下皆知。 这一次，便是合药宗走向众人视野的开端。 柳玉珂看向楚奕，浑然不知面前的这位男子正是杀害她心爱的女儿的元凶，也不知她昨天才亲自下了要追杀他的命令。 她眼光毒辣，立刻看出楚奕必然出身某个小宗门，一时间起了爱才之心，有意招揽。 于是，柳玉珂的笑容愈加和蔼：“哦？不知这位修士姓甚名谁，乃是出自何门何派？” 楚奕淡然对答：“柳门主，在下姓楚名奕，来自合药宗。” 听完楚奕的回答，柳玉珂藏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 她面上维持着平静，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无数波澜。 这个人，竟然就是楚奕！ 他容貌俊朗，气质洒脱，的确是她家梦儿喜欢的长相。 能在云山秘境那么大的地方找到金翼飞云石，看来这个叫做楚奕的小子应该有点本事。 梦儿手里拿着钧天九音铃，对气运、资质特殊的人都有感应，说不定就是发现了楚奕的特殊之处，这才在沐阳宗中一直跟在楚奕身旁。 一瞬间，柳玉珂就已经想了许多。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有点欣赏楚奕。 但是，她早已经决定，用楚奕的性命为梦儿殉葬。 什么也不能改变这个决定。 既然迟早他都是要死的，那她自然用不着招揽他，正常对待就是。 只可惜了这一次琼海仙门炼的剑，被楚奕拿走，无异于明珠暗投，待楚奕横死，不知又会便宜了谁。 这种品阶的剑，对于柳玉珂来说，已经没有太多吸引力了。 想清楚之后，柳玉珂客客气气道：“楚小友能够找到金翼飞云石，必然是气运极佳的人物，前途无量。还请上来领取奖品吧。” 楚奕颔首，御剑而起，缓缓落在高台之上。 柳玉珂眸中冷意一闪，面上却不动如山。 她对着身边的万柳门长老们点点头，长老们取出昀光剑以及另外两把仙器，递给楚奕。 楚奕接过，笑着道谢，将它们全部收入乾坤袋之中。 摸到熟悉的昀光剑时，他忍不住侧了侧头，在人群里寻找到宁舟的身影，对她绽放一个淡淡的笑容。 宁舟目光闪亮，手指已经有些发痒，恨不得一切早点结束，好让她尽快摸到昀光剑。 楚奕领完之后，又听柳玉珂说了不少鼓励的话。 他们一对生死仇人，俱都演技上乘，一个像心怀关爱的长辈一般谆谆教导，一个像谦卑知礼的晚辈一样洗耳恭听。 台下龙宇忍不住对宁舟感叹：“楚师兄好涵养。” 宁舟颇有同感，道：“门主也不差。” 还好这一段戏码并没有持续太久。 柳玉珂赞扬了几句，便再也找不到说的。 她兴致缺缺，挥了挥手，楚奕便被客客气气地请下了高台。 - 随着金丹期比赛颁奖的结束，百门大会进入了尾声。 柳玉珂精神一振，对着旁边的长老们使眼色。 众长老们会意，站出一位代表来，对着下面的众人扬声道：“诸位，如今百门大会已经结束，想必诸位也已经有了不小的收获。在此，我们万柳门想要宣布一件事情——” “柳门主如今已经达到元婴大圆满境界，将在三日之后准备冲击化神。届时门主会选择在万柳门中渡劫，诸位若是想要借渡劫参悟大道，可以选择暂时留在万柳门中。” 一旁的柳玉珂，适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来。 她一身白衣如雪，青丝如瀑，保养得当的脸犹如二八少女一般娇嫩鲜活，看起来到真的像天上仙子临凡一般。 此时此刻，感受着众人突然聚集到她身上，或是惊讶或是赞叹的目光，她只觉得甘之如饴，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快活。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柳玉珂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这是她前半生不懈努力的结果。 也是她后半生无比辉煌的开端。 待她晋升化神之日，万柳门中将会有三位化神修为，足以与昊天宗一争高下！ 迟早有一天，众人心中的天下第一宗，再也不是昊天宗，而是她的万柳门！ 她心中踌躇满志。 耳边传来众人的赞叹恭喜之声，身边的万柳门众长老们齐齐露出喜色来，都觉得与有荣焉。 站在一旁的柳依然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为自己的母亲感到骄傲。 她身旁的万泓则低垂着眸子，看起来似乎正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柳门举办的百门大会，便在这样一幕众人恭贺，却又心思各异的场景下结束了。 结束之后，楚奕立刻被周围的修士团团围住。 不管众人心里如何鄙夷嫉妒，脸上却都是热情的模样。 面对着众人若有似无地试探，楚奕应付得游刃有余。 前世他在问心门这样的地方长大，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和明枪暗箭。 这种场合，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宁舟嫌烦，龙宇要避着别人，两人都没有留下，先一步跑路了，十分没有义气地把楚奕一个人丢在那里。 宁舟走的时候还不忘从楚奕手里拿过乾坤袋。 她迫不及待等着回房，好好与昀光剑一诉相思之苦。 走在她身边的龙宇有些不高兴，等到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他才对着宁舟道：“柳玉珂并没有说她要选择在何处渡劫。” 方才柳玉珂只提到将在万柳门中渡劫，并欢迎大家前去观看。 但具体在哪里渡劫，她却只字未提。 刚才也有几个人试图询问，但万柳门众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看来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透露出来。 这无疑对龙宇的计划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让他觉得十分头疼。 只有三天的时间，真的太紧迫了。 宁舟知道他心里着急，她暂时放下了对昀光剑的思念，考虑起这件事来。 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萌发。 “不如，我们想方设法，找一个知情的人问一问？” 龙宇吓了一跳，立刻否决：“万万不可！若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而且，知情的人必然都修为极高，难以从他们口中获取有效的线索！” 他并不知道宁舟和楚奕会问心门的惑心术。 不过，惑心术想要施展并不容易，对于修为越高的人，越是困难。 除非能找到扰乱对方心神的机会，不然惑心术恐难生效。 宁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只得暂时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毕竟，目前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 她和龙宇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背上包袱，大张旗鼓地走出房间，摆出要走的模样。 然后，他们到广场之上，找到还在应付各路人群的楚奕。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宁舟毫不客气地将包袱扔进楚奕的怀中，催促道：“事不宜迟，早些赶路。” 一旁的女修惊讶地问：“楚大哥现在就要走吗？万柳门柳门主晋升化神，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留下来看看再走吗？” 看起来，这女修颇有些恋恋不舍。 宁舟看向楚奕的目光立刻就有些不善。 楚奕笑了笑，毫不避忌，伸出手来将宁舟揽入怀中，回答那名女修：“我修为低微，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宁舟猝不及防被楚奕揽住，又羞又急，伸手去想要拨开他的手。 但看到周围女修震惊中带着失落的目光，不知为何，宁舟突然觉得心里还挺爽的。 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停。 她心满意足地眯眯眼，纵容了楚奕几息的时间，然后才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 “快走吧。” “好。”楚奕点点头，对着周围的人拱手，客客气气道，“诸位，在下就先告辞了。” 两人挤开人群，往万柳门的大门走去。 龙宇等在那里。 三人会合，踏出了万柳门。 一个沉默的身影紧随三人身后，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 摘星楼上，柳玉珂正低下身子，亲自打理她养在房中的诸多奇花异草。 柳依然得了信，正好进门来准备禀报。见柳玉珂在忙，她嗔怪一声：“母亲，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些花呢？” 三日之后便要准备渡劫，这会可不是该有闲情逸致的时候。 柳玉珂浑不在意地笑笑：“这就是你不懂了，养花弄草，也是一种修行，练的是心境。”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个性格有些浮躁的女儿，忍不住问：“我听说，你和万栎长老最近走得有些近？” 柳依然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她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玉珂收回目光，淡淡道：“万泓人还算不错，你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了。” “这事是不是他说的？母亲，他就是个混账，别听他乱说！”听到万泓的名字，柳依然顿时有些气急。 “当年是你鬼迷心窍一般，吵着闹着要嫁给万泓。那会母亲就告诉过你，万泓的资质心性远不如万栎，你却不信我。”柳玉珂有些感慨，有心想敲打一下女儿，“你既然已经嫁了万泓，就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妻子，早些生两个孩子，也好让母亲的生活热闹一些。” 柳依然垂下目光，遮住了眼中的不以为然。 她嘴上却没有与柳玉珂争辩，乖巧地应道：“是，母亲，我会注意的。” 至于她到底真的会不会注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就好。”柳玉珂又问，“你来是有什么事情禀报吗？” “是的，母亲。”总算不说万泓的事情，柳依然松了一口气，提起了正事，“刚才合药宗的那几个人突然离开万柳门，扶风已经跟了上去。不过，母亲，以扶风一人的实力，真的能以一敌三，解决合药宗的那三个人吗？” 扶风如今是金丹后期，并没有到大圆满境界，与那三个人还差着一截。 更何况是以一敌三。 柳玉珂胸有成竹：“我把南明剑和九劫神符赐给了他。有这两个法宝相助，杀三个金丹轻而易举。” 南明剑是一把地阶上品灵器，给一个金丹期使用绰绰有余。 再加上九劫神符，里面蕴藏着万柳门曾经一位化神大能的威能，催动符纸，能将修为短暂地从金丹提升到元婴中期。 一个元婴中期，加上南明剑，的确足够斩杀三个金丹大圆满。 柳依然点点头，敏锐地察觉到柳玉珂的用词，忍不住问：“母亲的意思是，南明剑给了扶风，就不打算收回了？” 第71章 暗回万柳 是她吗？是她回来了吗？ 柳依然之前以为柳玉珂不过是将南明剑暂时借给扶风罢了。 可是见她说是“赐给”, 看来显然是不打算将剑收回。 这把剑，曾经万泓特别想要，还来找柳依然私下说过，可是当时柳玉珂只说这把剑不适合他, 并没有给他。 如今, 竟然不声不响就给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弟子？ 虽然与万泓早已貌合神离, 但柳依然忍不住还是问了问。 柳玉珂点点头, 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依儿, 如今的万柳门，万家的人太多了。我们柳家本就人少，你这一辈的大多又不成器, 连结丹都困难。除了柳家之外，我们要开始培养一些不属于万家和柳家的人。就像当年的龙家一样。” 只可惜龙家虽然忠诚于柳家，却是对她的姐姐忠诚。 姐姐死后，龙家的人并不服她，还一直暗中调查她姐姐的死因，她不得不将这些人都暗中处理。 这几年，柳家有才的人越来越少, 老一辈又陆陆续续陨落了不少人，如今几乎就靠柳玉珂一人撑着。 她不得不从别的弟子身上打主意。 像扶风这样心性坚定，对万柳门忠心耿耿的人, 可不多见了。 柳玉珂自然是打算好好培养他, 作为自己的一颗暗棋。 以扶风的资质, 应该不会止步于金丹。 她对柳依然并没有保留，将自己的打算全部告诉了她。 柳依然点点头，没有再提其他意见, 至于曾经想要南明剑的万泓，更是一字未提。 “待扶风回来，我再来禀报母亲。” 说完这句，她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沿着长长的阶梯一路往下，柳依然想到南明剑竟然被母亲赐给别人，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不快。 不过，她将这些全部算在了万泓的头上。 若不是他一直卡在金丹期，修为不得寸进，母亲又怎么会嫌弃他，连南明剑都不给他？！ “没用的男人。”她忍不住低低嗤了一声。 走到摘星楼下，柳依然的脚步顿了顿，转了个方向，浑然不顾刚才柳玉珂的警告，朝着万栎的居所走去。 - 转眼间，天色已暮。 有人在花草间徜徉，有人正与情郎调笑，有人则在借酒消愁。 天边第一颗星子亮起的时候，扶风悄无声息地回了万柳门。 他面色平静，从怀里拿出传信的玉佩，向柳依然禀报了自己回来的消息。 正在与万栎相对奏琴的柳依然接收到消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万栎，过来寻找扶风。 在约定好的碰头地，她一眼就看见了安静坐在那里等待的他。 他神色淡然，虽然沉默不语，但坐在那里便已经赏心悦目。 说起来，这个扶风，也是个长相不错的少年郎呢。 方才没有尽兴的柳依然心中蓦然一荡，脚步不由得停了停。 等到扶风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她，她才仿若无事一般，走到他面前。 “这么快就办完了？” “嗯。”扶风点头，从乾坤袋里拿出几样物事来，呈给柳依然看。 柳依然低头，见他手中拿着几片破碎的衣襟，衣襟上侵染着满满的鲜血。 “……一切都是按门主的吩咐，没有留全尸。” 扶风低声说着，话语的内容令人不寒而栗，但柳依然只觉得他的声音莫名地低沉好听。 她满意地笑了笑，一双眼中的神色愈发深了：“你办的很好。我会去禀报母亲。” 扶风点点头，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南明剑和九劫神符，递给柳依然：“还请师姐将这些一同带回。” 他神色坦荡，好像不知这两件宝物多么珍贵一般，没有露出丝毫不舍。 柳依然的心更加痒了。 她抬起手，装作要去拿的样子，实际上她是去故意触碰扶风的手掌。 她的指尖微凉，在扶风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不过，柳依然知道控制一个度，在扶风露出惊讶之前，她及时收回了手，轻笑道：“你辛苦了，这些都留给你了。好好收着，不要辜负了母亲的期待。” 扶风果然受宠若惊地抬头，看着她，一双黑眸中弥漫着蒙蒙的雾气。 真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柳依然心中满意，忍不住冲他抛了一个媚眼，笑容也妩媚了几分：“那我就先去禀报母亲了。” 接收到她的媚眼，扶风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他局促地低下头，行了一个礼：“师姐慢走。” “嗯。” 虽然还想逗他几句，但柳依然知道事不可太急。 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扭着腰先行离开。 不过，离开扶风之后，迎面的冷风一吹，她立刻就冷静了许多。 这时她才有些察觉，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失态？ ……扶风说是杀了那三人，却只拿出了几件染血的衣襟，可以说是空口无凭。 她刚才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问都不问就相信了。 此时冷静下来，柳依然从乾坤袋里拿出几枚玉佩，捏在手心，闭目静静感应。 玉佩上留有楚奕几人的气息，是百门大会的时候特意制作的，由他们带入秘境之后，上面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凭借着这枚玉佩，柳依然可以用柳家的独门秘术，感应玉佩上气息主人的生死。 这个秘术有些像大宗门中都要准备的弟子魂牌，不过只能感知生死，其他的就不行了。 果然，玉佩上的气息一片死寂，显然留下气息的人已经不存于人世。 收起玉佩，柳依然心中更加满意。 她一边往摘星楼走，一边在心中琢磨着之前母亲对她说的话。 母亲有心栽培扶风，将他培养成门主心腹。 要一个人的忠心，有很多很多种方法。 不过，柳依然最喜欢的一种，就是将对方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 她坚信，凭借自己的美貌获取来的迷恋和忠诚，是最长久可靠的。 就像万泓，就像万栎。 裙下之臣，谁又会嫌多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微红，轻轻笑了一声，脚步愈发快了。 - 送走了柳依然，扶风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 他神色怪异地看向柳依然离开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他才站起身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禹禹独行，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有人在等候，是龙宇的线人沐轩，他装出一副正在打扫的样子，见扶风回来才停下动作，回身对他行礼，态度恭敬：“少爷。” 扶风点点头，问他：“他们都进来了吗？” 沐轩回答：“回少爷，他们都已经进来了。” “好。”扶风想了想，有些犹疑，“我……我有一事，你帮我告诉他们。” “什么事，少爷？” 扶风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柳依然似乎有些问题，或许，她和万泓，根本没有外面传言的那样亲密无间。” 对于万柳门中人，柳依然和万泓可是一对神仙眷侣，形影不离。 因为柳依然和万泓都是要面子的人，不管他们之间闹成什么样子，在外人面前，他们可是十分恩爱的。 然而扶风从今天柳依然对他有些暧昧不明的态度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觉得有些恶心，但依然还是很负责地把这一点告诉了沐轩。 沐轩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 那边厢，伪装成万柳门仆役的宁舟三人正在仆役房中说话。 当时他们大张旗鼓地御剑离开万柳门之后，并没有走多远，就悄悄落地，藏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等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扶风。 将早就准备好的带血衣襟给扶风后，宁舟又施展秘法，隐蔽了她和楚奕的气息，这才让柳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这些对于长生宗出身的宁舟，都不算什么难事。 扶风离开后，三人伪装成了万柳门的仆役，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万柳门中。 万柳门家大业大，就连很多仆役都是炼气筑基修为，特别是众长老们，讲究的就是排场，最好连扫地的都是筑基，这才称得上有面子。 他们都用上了长生宗独有的千蕴藏神决，将周身灵气都收敛到丹田之中，藏起了一身的金丹修为，若是外人看来，只会以为他们是两个炼气期的杂役。 用来伪装的身份也是龙宇精心选择的，并非凭空捏造。 至于被顶了身份的那三个人，已经全部被打昏藏在了房间中。 宁舟亲自设下隐匿阵法，除非那个长老想不开，非要来杂役的房间看一看，不然谁都不知道房中竟然藏着三个昏睡的大活人。 所以，外人只知道，合药宗的三位弟子已经离开了万柳门，并且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借着这一出金蝉脱壳的手段，三人摆脱了外人的关注，悄无声息的重回万柳门。 以杂役的身份，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在万柳门中四处行走，布置下散香阵和蕴香丸来。 只是，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柳玉珂究竟打算在何处渡劫。 尽管这半年来，他们手里已经积攒了一些千沉香，然而为了保证效果，散香阵的范围还是不能太大。 此刻，他们聚在一起，看着桌上的万柳门地图，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奕沉吟：“要不，以我的直觉，选定几个地方？” 他是气运之子，凭着那份逆天的气运，或许可以蒙对柳玉珂选择的地方。 一边想着，他手指一边在地图上轻点：“摘星楼，大广场，我觉得都有可能。” “但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却是这里。” 他的手指停在了某处。 宁舟和龙宇齐齐看去，不由得一愣。 楚奕指的，是万柳门中的一座小山丘，位于万柳门的偏僻角落中，名叫栗山。 在栗山上可以俯瞰万柳门的景色。 宁舟和楚奕刚来的时候，还曾经一起爬过栗山欣赏过风光。 她挠挠头，第一次对楚奕的第六感产生怀疑：“这栗山上什么都没有，柳玉珂为什么会选择在那里渡劫？” 龙宇也表示怀疑，不过，他是从自己对柳玉珂的了解出发：“柳玉珂最好功名利禄，不然也不会干出邀请别人观看渡劫的事情。无论是摘星楼或者大广场，都符合她想要被众人瞻仰的想法。可那栗山上树木众多，视野不佳，地方狭窄，怎么看都不符合她的要求。” 见两人都提出反对，楚奕笑了笑，没有辩驳。 宁舟思考道：“我觉得还是应该想方设法找个知情人来问一问。” 龙宇又否决：“知情人至少都是金丹元婴修为，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如我们在摘星楼和大广场都布上阵法？” “以我们现在有的蕴香丸的数量，应该不够。”宁舟摇摇头，“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一时间，事情陷入了僵局。 龙宇手捏成拳，一双虎目在地图上的摘星楼和大广场这两个地方来回看，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沐轩回来了。 他尽职尽责，把刚才扶风说的话带给了三人。 听说柳依然和万泓看起来貌合神离，龙宇冷笑一声：“一对狗男女，感情能好到哪里去？” 他不屑轻嗤，没有将这段话放在心上。 宁舟却十分敏锐，立刻就沉思起来。 她抬头问沐轩：“不知万泓如今在何处？” 沐轩想了想，回答：“似乎在他自己的房中喝酒。” 万泓喜欢喝酒，在万柳门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下人们几乎都知道。 宁舟激动起来，立刻看向楚奕，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沐轩很有眼色，立即对着众人点头，老老实实去外面等着。 待沐轩离开，宁舟对楚奕道：“我们可以试试从万泓那里入手！”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惑心术要实施成功，最主要的是要抓住人神智最为不清醒，心思最为动荡的时候！从一个人的往事下手，最能撬动他的内心，而万泓的往事，我们可都是知道的！” 楚奕眨眨眼：“你是说——扶风的姐姐？” “是的。”宁舟点头，又看向龙宇，“若我没记错，万泓当时背叛了扶风的姐姐，暗中和柳依然走到一起，还被扶风的姐姐当面撞破。那——在那之前，他和扶风的姐姐，应该也是有过两情相悦的时光的吧？” 说到柳月，龙宇的神色黯然。 他的心中又涌起了熟悉的痛苦：“……是的，阿月和万泓，很早就订下了婚约。” 说到龙宇的伤心事，宁舟脸上的笑容敛起，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万泓如今和柳依然过得不好，他又曾经伤害过扶风的姐姐，心里必然有所亏欠。我觉得，万泓这个金丹第一人的名号，听起来好听，可他在金丹期已经停留了好几年，说不定正是因为勘不破心魔关，所以才一直不能突破呢？” 楚奕懂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想扮成柳月，在他面前出现，引得他心神失守？从而找到机会用惑心术？” “是的。”宁舟看向龙宇，“龙师弟，你对柳月姑娘很熟悉，有你在，我假扮柳月应该不会有破绽。正好此时万泓在喝酒，人一旦喝醉了，判断力就会下降。我只需要扮得七成像，就足以对付他。” 龙宇颓然坐下，有些沉默。 在理智深处，他知道宁舟的计谋是有用的。 曾经他怀揣着一颗火热的心，无奈却只能看着阿月和万泓两情相悦。 对他们的过往，他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过客。 无数个无眠的日夜，他恨不得冲到万泓面前，一字一句问他：那样对阿月，你难道就没有悔过吗？ 柳依然那样的女人，连阿月的一片裙角都比不上。 只可惜他不是万泓。 一想到要用阿月的身份去欺骗万泓，他一开始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可冷静想想，他却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 正好——那些夜夜难眠的心事，他正好可以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抬头，已是下定决心：“宁师姐，我——我有一事相求，你扮成阿月后……替我问一句话。” “要问什么？” 见龙宇想通，宁舟心中十分欣慰，对于他的要求，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龙宇垂下眼，遮住眼中复杂的波光，轻声喃喃：“问问他，这么多年来，他……有没有后悔过。” 其实，后悔不后悔，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有这么一问，不过是替当年无辜冤死的亡魂寻求心理的一丝弥补罢了。 宁舟眼神悲悯，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干脆利落点头：“好，我答应你。” - 龙宇下定决心后，干脆利落地坐在桌边。 他拿出一副纸笔来，执笔沉吟片刻后，在纸上运笔如飞，迅速画出一幅女子画像来。 画像中的女子容貌恬淡温雅，嘴角有着一抹淡淡微笑，让人看着就心生亲切。 的确是一个如天上月一般玲珑皎洁的人儿。 宁舟低头，仔细打量画像，在心中勾勒着柳月的点点滴滴。 楚奕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月白色的女子衣裙，递给宁舟：“穿这个吧，应该更合适。” “嗯。”宁舟接过衣裙，正准备进内间去换上。 手指触碰到衣裙略微有些冰凉的布料，她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楚奕，“你怎么还带女子衣服？” 她以前只知道楚奕会带各种零食，没想到现在竟然还会带衣服？！ 楚奕笑了笑：“那你带了吗？” “……没。”宁舟是个不喜欢麻烦的性子，穿的衣服一向以简洁大方为主，这种样式繁复精美的女子衣裙，她很少会尝试，自然也不会随身带着。 “所以我带着，有备无患嘛。” ……楚奕还真是，宜室宜家第一名。 宁舟暗自感叹着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活得竟然还没有楚奕精致。 等她走到内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衣裙换好。 按照方才龙宇画的图，宁舟运起易容的法决来，将自己的脸变成了画上柳月的模样。 对着铜镜一照，看着镜中温婉的女子，她拽了拽自己垂到胸前的一束头发，十分满意。 调整了面上的表情，变成恬淡微笑后，宁舟缓缓从内间踱步而出。 她身姿款款，走得不快不慢。 龙宇闻声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刻，瞳孔猛然放大。 他有些失了分寸，头脑中猛然轰轰作响。 宁舟顶着柳月的脸，对着他款款一笑，笑容温和。 纵然知道眼前的柳月是假的，龙宇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片刻后才挤出一句感叹：“……真像。” 说完这句，他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宁舟一眼。 “抱歉，师姐……我……” “没关系。” 回答的是楚奕。 他同情地拍了拍龙宇的肩膀，安慰道，“龙师弟，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这件事，我和宁舟去做就好。” 要龙宇看着宁舟扮成自己早逝的心上人，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 “好。”龙宇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没有坚持要跟着去。 但他担心到时候宁舟露出马脚来，反而让万泓起了警惕之心。 虽然不敢看宁舟，但他还是在一旁绞尽脑汁，将自己记得的柳月和万泓的点点滴滴都说了一遍。 宁舟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待龙宇说完后，她拉着楚奕的手，对着龙宇道：“我们去了，师弟放心，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二人出门找到沐轩，在他的带领下往万泓的居所走去。 - 万泓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他知道这会柳依然又去了万栎那里。 至于她和万栎到底有什么关系，又走到了哪一步，他已经懒得去关心了。 心已经不在他这里，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倒了一杯酒，苦笑着自嘲：“万泓啊万泓，你可真是个废物啊。” 突然，他身后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阿泓，你又在说笑了。”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万泓的灵魂都跟着颤栗起来。 他手中的酒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酒液四处飞溅。 万泓却已经根本顾不上了。 他神态僵硬，脖颈似乎已经石化，无法移动分毫。 阿泓……阿泓！ 只有柳月，才会这么叫他啊！ 明明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却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是她吗？是她回来了吗？ 第72章 风雨欲来 阿月明明死了！这里哪来的阿……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身后的倩影缓缓移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她柳眉轻蹙，眼眸含烟：“阿泓, 你怎么喝那么多？” 这话从柳依然嘴里说出来, 是满满的厌恶和反感。 可在柳月这里, 万泓只听出来了对他的关心, 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埋怨。 他眼眶发热，嘴唇颤抖,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前的柳月一如曾经，带着娇怯的女儿神态，仿佛时光已经永远在她身上冻结。 只可惜……他却已经沧桑了许多。 他的目光移到她无暇的脸庞上, 微微苦笑：“阿月，你……你还是那么美。” 万泓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似乎想要抬起来触碰那一张美丽的脸，却又不敢。 柳月轻轻笑了笑，问他：“阿泓，你……你想我吗？” 她气息如兰，声音温软。 她的一双眸子亮如点星,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他的答案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阿月啊…… 时隔多年，她终于才肯入梦与他相见。 没想到, 她对他没有丝毫仇怨, 只在乎他有没有想过她吗？ “想, 自然是想的。”想的都快要疯了。 万泓心中苦痛交加，眼角有晶莹滑过。 柳月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仿佛对他的答案十分满意。 她俯下身, 离他又近了一些，仿佛情人间呢喃一样问他：“那，阿泓，你，后悔过吗？” 这个问题犹如一道闪电，猛地照亮了万泓的心扉。 他沉默片刻，认输地叹一口气，坦然回答：“后悔。我真的……后悔过。” 若是那时，没有与柳依然在一起…… 或者，藏得小心一点，不要被阿月发现…… 如今，他是不是会过得不一样？ 脑中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问了出来：“阿月……如果当初我没有……我们是不是……会过的很好？” 柳月的笑容愈加温婉。 她继续靠近他，距离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她的唇瓣就会碰到他的脸。 万泓眼神迷离，忍不住闭上了眼。 他苍凉悲郁的心中，颤抖着想要开出一朵花来。 那久违的温暖啊…… 谁知，下一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万泓，如果当初我没有死，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和柳依然，把你们这一对奸夫□□粉身碎骨，让你们万劫不复，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你应该庆幸，是我死得太早，才让你竟然又苟活了几年。” 声音还是阿月的声音，却是那么冰冷，那么让人不寒而栗。 万泓猛地一惊，只觉得自己仿佛瞬间置身冰窖，周身一片冰寒。 脑中沉沉的酒意蓦然消散了不少。 这……这不是梦！ 阿月……阿月明明死了！这里哪来的阿月！？ 他惊慌失措地睁眼，猝不及防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之中。 “轰”的一声，整个世界突然归于一片宁静。 万泓脸上惊惶的表情凝固片刻，然后变成了一片麻木与平静。 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刚才涌起的怀疑也消散无踪。 惑心术，生效了。 “柳月”缓缓轻笑，眼中光芒闪烁。 她自然是宁舟。 此刻，万泓终于上套，不枉她刚才那么一番卖力的表演。 要知道，对着楚奕，她都没有这么“柔情似水”过，刚才真的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事不宜迟，面对着终于上钩的万泓，她立刻问道：“三日后，柳玉珂到底打算在何处渡劫？” 万泓虽然最近做错了事情惹柳玉珂不开心，但他作为柳玉珂的女婿，无疑是实权最大的人物之一。 柳玉珂打算在哪里渡劫，他定然是知道的。 果然，面对宁舟的问题，万泓缓缓眨了眨眼，茫然回答：“……在……在栗山。” 那一瞬间，宁舟的表情差点维持不稳。 居然是栗山！？ 见鬼了，楚奕这个气运，真的是太可怕了！ 刚才楚奕就说柳玉珂可能会选择栗山渡劫，但她和龙宇都不以为然。 没想到，楚奕随手指的答案，竟然就是正确答案！ ……等会楚奕知道，估计又要得意了。 “好了，睡吧！今晚你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拿到想要的答案后，她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将被惑心术迷住的万泓给忽悠睡着了。 任务结束，她从“柳玉”变回万柳门中一个不起眼的杂役，一身月白色衣裙也迅速换下，换回了杂役的衣服。 收拾好一切后，宁舟低着头正打算往门外走。 没想到房门猛然打开，紧接着一声喝骂响起来：“这么大的酒味……姓万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柳依然回来了！ 她踏入房间，这才看到宁舟，不由得一愣，狐疑地盯住她。 宁舟临危不惧，低头行礼，恭恭敬敬道：“大小姐。” 万柳门中下人们都称呼柳依然为大小姐。 她反应得当，看起来就真的像一个杂役。 见柳依然还是没有说话，宁舟又说道：“方才奴才在门外路过，听见房间里传来碎裂之声，于是进来查看。” 柳依然眼神往万泓处瞟了瞟，见他趴在桌上，显然已经醉死过去。 在他脚底，的确有不少酒碗的碎片。 他的衣摆上也沾着一些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柳依然脸上的表情更加不满了。 看来是万泓醉得太死，直接就失去意识，连酒碗落在地上摔碎了都不知道。 她心中对万泓的不满又上了一层，对着宁舟没好气地挥挥手：“滚下去吧，不用收拾。” “是，大小姐，奴才告退。” 宁舟低垂着头，镇定地从柳依然身边离开。 等到出了门，看见不远处焦急等待的楚奕，她抬眸看向他，手指对他比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手势。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没有冲上前，而是等着她过来与他汇合。 两人悄无声息离去。 - 不知为何，柳玉珂这几日总有些心神不宁。 早晨起来，心腹侍女前来禀报，说早上万泓和柳依然又吵了一大架，最后以万泓气冲冲离开结束。 她不由得感到头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的两个女儿，都不让她省心。 一个天□□玩，不肯被拘束在万柳门中，喜欢到处乱跑，结果死的不明不白，连杀人凶手都没能找到。 另外这个……倒是听话一些，可是偏偏就感情上太不讲究。 万泓到底是个男人，怎么经得起她这样的折腾呢？ 可是作为母亲，柳玉珂不好干涉太多，她也想法敲打过柳依然，但看起来效果不大。 她叹一口气，吩咐侍女将柳依然叫过来。 柳依然来的时候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大倒苦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件事：万泓修为一直卡在金丹，眼看晋升无望，就这么自暴自弃，着实令她不喜。 柳玉珂无奈，神色严肃了一些：“你自己都还是金丹中期，连他都比不上，还在这里嫌弃他？” 柳依然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人家万栎都已经是元婴长老了，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 “你还说！”柳玉珂终于有些愠怒，“难道你还真想抛弃万泓，去跟人家万栎在一起不成？且不说万栎愿不愿意，到时候你的名声能好听？” 柳依然抬眸看自己的母亲，眼神坚决：“母亲，人往高处走，这可是您教我的！刚才您说的那些问题，总会有办法解的！待您成就化神之后，我自然会想法设法解决此事。” “你……”柳玉珂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柳依然坚定的眼神，她最终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罢了罢了，如今我准备晋升要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不要闹得太难看。” 见她松口，柳依然立刻面带笑容，走上前挽住她的手，又恢复了亲昵的母女模样：“母亲放心，我知道轻重。在人前，我和万泓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行，你先下去吧。我还要巩固一下心法。” 柳玉珂挥挥手，将柳依然赶走，免得看见她就要心烦。 等柳依然告退，她沉吟片刻，又吩咐侍女把万泓叫来。 如今是紧要关头，她必须得安抚住万泓，不能出一丝岔子。 至于之后—— 柳依然和万泓的事，她是不打算再管了。 平心而论，万泓的修为只能到金丹为止了。 而她即将晋升化神，她的女儿，是化神的女儿。 在柳玉珂看来，也就是如今的化神大能们都是些老头子，年龄上实在有些不合适。不然，柳依然连化神都能嫁。 若是柳依然的夫君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 栗山上，两个万柳门仆役正在装模作样地打扫。 栗山本就地处万柳门的角落里，来往的人本就极少，更没有人会关注这两个打扫的仆役。 这两个仆役，正是宁舟和楚奕。 昨夜确认柳玉珂最终选择在玉山渡劫之后，他们一大早就借着打扫的名义来到了栗山，检查地形，研究应该如何布阵。 把整个栗山走了一圈之后，两人心中大概有了数。 栗山山顶的平地，之前还稀稀拉拉长有一些树木杂草，可如今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虽然平地上什么都没有，但几个角落里却有深深的窄洞，看起来似乎是为了布设什么东西。 “应该是要在山顶上搭个高架子。”宁舟推断。 从这些情况来看，柳玉珂应该是选择在此处渡劫。 在栗山山顶搭一个高高的架子，既保证劫雷不会伤害到万柳门，又能保证万柳门中的所有来客都能观看到柳玉珂渡劫的整个过程。 为了保密，万柳门也算是颇费苦心。 后日便是渡劫之日，今日栗山上却还没有太多痕迹。 恐怕，最迟今晚或者明日，栗山便会被封锁，开始搭设高台，布设防御阵法。 幸好他们提前从万泓那里拿到了消息。 “若柳玉珂真的选择在高台之上渡劫，恐怕要用千沉香算计她不太容易。”宁舟四处打量，跟旁边的楚奕道，“我们必须缩小范围，将散香阵限制在栗山这一片，然后蕴香丸也全部布设在栗山山脚。这才能保证柳玉珂在高台之上也能被千沉香所扰。” “好。”楚奕点头，认可宁舟的提议。 “事不宜迟，尽快开始布阵吧。”时间紧迫，宁舟总担心会有变数。 她从身上挂的不起眼的乾坤袋里，拿出了几大瓶——星灵草灵液。 万柳门有十余名元婴长老，更有两位化神坐镇。 整个门派都笼罩在这些人的神识中，除了能够屏蔽神识的房间之外，门中众人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眼中。 宁舟二人虽然占了仆役这个身份的便利，并不容易引起注意。但还是不能做得太明显，尤其是在栗山。 幸好她是来自五千年后，用的是灵液来布设阵法，而不像如今的人是依靠提前制作的阵液来布阵。 若是此时宁舟拿出的是阵液，只怕立刻就会被长老们发现端倪。 而星灵草灵液——在长老们的神识里，不过就是猪草泡出来的水。 两个杂役，拿着猪草泡出来的水，怎么看，都不值得花心思去关注。 当然，为了尽可能消除自身的嫌疑，宁舟和楚奕还是刻意演了一演，为此他们还邀请了一个特邀嘉宾——扶风。 算着时辰，扶风慢慢走了过来，在栗山山脚找到宁舟和楚奕。 两人一见他，立刻就摆出一副有些慌张的表情，好像干坏事被抓包一样。 扶风神色严肃：“叫你们打扫星云阁，你们就在这里偷懒？！” 星云阁建在栗山山脚，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湖泊，算得上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作为万柳门的客房使用，本来是给昊天宗众人居住的。 结果昊天宗因为弟子被伤大闹了一场，没等到百门大会结束就全部离开，星云阁也就暂时空置了。 扶风提前就找自己的师父要了打扫的差事，名正言顺的安排宁舟二人干活。 这样的差事繁琐又没什么油水，的确很符合扶风如今的弟子身份。 他在这里呵斥宁舟二人，算得上合情合理。 一秒入戏的楚奕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已经打扫过了一遍星云阁了，看栗山山路上也有些落叶，便想着顺便一起扫了。” 扶风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盯着他们手中的星灵草液，问：“这又是什么？” 这次回答的是宁舟：“这……这是我家乡的一种偏方，用来治风湿骨疼的。” 说着，她还颇为讨好地将星灵草液往扶风面前一凑，殷勤道，“还挺有用，公子要不要试试？” 扶风看了一眼，面露讶异：“……这是什么做的？” “星灵草。” 听了宁舟的回答，他立刻面露嫌弃：“这不是喂猪的吗？拿开拿开！” 说完这句，他还觉得不够，干脆道，“你们既然这么勤快，干脆把栗山周围全部扫一遍好了！” 楚奕立刻面露苦色：“哎，扶公子，千万别啊……我们还等着去喝酒呢……” 扶风笑了笑，没有搭理他的“恳求”，转身离开。 这一场戏做得够足，不少用神识关注着栗山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所以，后面，楚奕和宁舟苦着脸绕着栗山走了一大圈，众人都并未注意。 就算化神，神识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关注着两个修为只有炼气期的扫地杂役。 对于他们来说，重点要关注的，是来自其他大宗门的元婴期高手们。 - 一切如宁舟所料，在他们布置完成后没多久，万柳门就悄无声息地将栗山周围全部封锁。 那时已经入夜，离柳玉珂的渡劫只有一天多的时间，的确需要开始着手准备。 黑夜之下，柳玉珂站在摘星楼上，遥望着栗山的方向，问身后的几位元婴期长老：“栗山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吧？” 几位长老都用神识盯着栗山，对所有接近的元婴期和金丹期都重点关注，此刻齐齐摇头：“没有异常。”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真正来搞事的人，竟然是两个只有炼气期的杂役。 柳玉珂听了他们的话，放松了一些，但一双眉却依旧轻蹙：“明日更为关键，还请诸位长老费心，多盯一盯，从封锁后，所有尝试靠近栗山的人，都要拦下盘问。” “是。”诸位长老自然知道此事重要，点头应承下来。 毕竟，上一次万柳门有人渡劫准备晋升化神，还是前一位门主，如今门主柳玉珂的亲姐姐。 那一次渡劫，经历过的长老都印象深刻。 七重劫雷都已经扛过了，偏偏在心魔劫时，前门主突然发了狂，暴起伤人，猝不及防之下，连伤了好几位长老。最终更是灵气逆行，经脉暴体而亡，死状极为凄惨。 这一次，容不得任何差错闪失。 若是再陨落一位门主，万柳门必将大大受挫，声势不如以往。 连两位闭关已久的化神长老都已经出关，随时关注着万柳门中的情况。 此时他们二人也在摘星阁中，在柳玉珂旁边的凳子上坐着闭目养神。 这两位化神长老，一个是万家的，一个是柳家的。 两人都已经有三百多岁，虽然外表还保持着年轻，但神态却已经有些沧桑。 化神进阶困难，虽然力量无穷，但却不能随意出手，否则牵连因果，对修炼之途不利。 因此天南界的化神们，几乎常年都在枯燥地闭关，只有门派中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来镇一镇场面。 送走诸位元婴期长老之后，柳玉珂恭恭敬敬对着两位化神长老行礼：“这两天还请两位老祖多多费心了，玉珂感激不尽。” 万家的化神长老是一个中年男子，蓄着长须，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嘉 他冷冷淡淡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他也没管两人，自顾自站起来，直接从摘星楼的露台上飞走。 柳玉珂目送他离去，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另外一位化神长老。 这位化神长老来自柳家，外貌是一个中年女子的模样，穿得十分朴素。 论辈分，她算是柳玉珂的太奶奶一辈。 此时此刻，面对柳玉珂，她却没有什么好脸色，说的话也很不客气：“柳玉珂，当年你姐姐渡劫时，我在外游历，因为遇到一些事，不能及时赶回，这才让你姐姐遭了难。那件事，虽然我不说，但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柳家无人，我当时不会容你。这一次，我不可能帮你太多，你自求多福。” 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让柳玉珂的脸白了白。 她知道，她算计自己亲姐的事，能瞒过所有人，却独独瞒不过柳家这位老祖。 论起对摘叶飞花诀的熟稔来，谁能越得过这位老祖去？ 当时姐姐陨落，老祖隔了好几个月才赶回来，那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柳玉珂已经凭借着雷霆手段坐稳了门主之位。 老祖虽然没有为难她，对她却始终冷淡，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一次，终于轮到她晋升化神，老祖出关相助，说的话却没有给她留一丝面子。 柳玉珂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面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谦恭，对于当年的事，轻飘飘一笔带过：“老祖愿意出关助我，玉珂已经受宠若惊。您是万柳门的定海神针，只要有您在，什么宵小都不敢出来闹事。” 柳家老祖摇摇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她是万柳门的长老，一切都要为万柳门和柳家考量。若是发作了柳玉珂，那柳家当时就真的后继无人，恐怕万柳门就会变成万家一家独大。 如今柳玉珂能够晋升化神，她其实是满意的。 若柳玉珂晋升成功，未来数百年内，柳家都会压万家一头。 万柳门也能压过昊天宗，争一争天下第一宗的名头。 至于那位被算计而枉死的前门主—— 修真界，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柳家老祖只能默默对她说一声“抱歉”，其他的多的，就再也不能做了。 她一时间有些兴味索然，干脆没有再搭理柳玉珂，直接从摘星楼上离开了。 柳玉珂恭恭敬敬送她离去，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晦暗，看向她离去的方向。 她嘴角缓缓一弯，什么都没说。 眼中却闪过了浓烈的不屑与冷意。 待她晋升化神，便足以与这位老祖比肩而立。 到时候，谁强谁弱，还不一定。 摘星楼外，夜色昏沉，高悬的明月被突至的阴云遮挡。 半空中突然起了风，不过几个呼吸间，天地间已经光彩全无，已是风雨欲来之像。 第73章 七重劫雷 “该你登场了，师兄。”…… 两日之后, 柳玉珂的晋升仪式如期开始。 栗山之上一夜之间搭建起一座高台。 留在万柳门中观看渡劫的宾客们被安排得四散开来。 栗山位置很高，不论在万柳门哪个角落，都可以看清栗山高台之上的一切。 但想要靠近栗山，却是不行的。 如今高台周边都已经清场, 栗山外围更是重重防备。 万柳门中所有金丹期弟子都已经出动, 坚守在栗山山脚, 没有任何外人可以靠近。 元婴期长老们则聚集在高台周围, 神情肃穆。 两位化神老祖虽然没有露面，但他们其实就在栗山山脚的星云阁中, 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随时都能响应。 高台之下最近的位置，柳依然和万泓并肩而立, 远远看去竟似一对神仙佳侣。 作为柳玉珂最亲近的人，在如今这个重要时刻，他们暂时搁置了之前的争吵和不快，齐心协力应对眼前的这件大事。 柳依然作为女儿，自然对母亲渡劫十分担忧，面上表情凝重紧张。 万泓的神色则要平静一些，若是仔细看他眼眸深处, 还能看出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高台之上，柳玉珂一身黑色法衣，迎风而立, 面色淡然。 她双目轻阖,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仿佛对身周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这只是表象。 此时此刻，她神识全开, 遍布万柳门的每个角落，感受着门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她即将晋升化神的一天，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只是人，万柳门中所有的法宝，兵器，阵法，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元婴大圆满境界，神识强大，对灵气聚集之处都有感应。 她闭目凝神，专注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 不知为何，在检查到栗山山脚时，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栗山上生长的都是普通的花草树木，并没有多少灵气。 可是今日的栗山，灵气似乎比往日更为浓郁一些。 但是这一点细微的灵气变化，应该起不到任何作用。 生性多疑的柳玉珂还是沉下心来，仔细检查，每一颗草都不肯放过，一定要找到今日栗山山脚灵气异常的原因。 很快，她就发现了端倪——在草丛中，有一些散发着淡淡灵气的绿色液体，看起来像是用某种草的汁液制成。 她皱眉，睁开眼，示意底下的柳依然上前来。 柳依然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母亲的情况，见柳玉珂突然示意，心中一突，急忙飞上去等待母亲吩咐。 柳玉珂冷声道：“这几日内，有什么人靠近过栗山，还带着用某种草制成的汁液？” 柳依然愣了愣，回想片刻，隐约记起来之前某个长老跟她提过这件事。 她回答道：“是扶风派了两个杂役打扫星云阁，他们两个偷奸耍滑，跑来栗山上闲逛，还带着几瓶用星灵草做成的……似乎是药？” 见柳玉珂在这个时候问这种事，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低声问，“母亲，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星灵草……”柳玉珂沉吟，“似乎是一种很常见的草吧。” “是的。”柳依然点头，“据说凡间多用来做猪食。” 难怪那点灵气看起来微不足道。 柳玉珂皱眉，虽然觉得此事出现得有些不是时候，但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对她的渡劫会有什么影响。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吩咐：“派几个人，去把那两个杂役控制起来，直接打晕。” “是。”柳依然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应下。 她犹疑了一刻，问，“那——扶风呢，也关起来吗？” “扶风现在在哪里？” “跟其他金丹期弟子一起在山脚下守着。” 柳玉珂往山脚下看了一眼，摇头：“不用。” 扶风是她亲自用金火瞳术考验过的，忠心毋庸置疑。 若是那两个杂役真的有问题，扶风也应该不知情。 此时众人全神戒备，若是将扶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难免会引人注目。 “以后再说吧。” 柳玉珂摇摇头。 “是，母亲。”柳依然行了一个礼，立刻退下去。 她找来人，吩咐下去将两名杂役打晕捆起来。 然后，她想了想，又走向一边的万秋生，问他：“万长老，不知扶风在拜入万柳门之前，是哪个门派的？” 她只知道扶风来自一个小宗门，却不知道究竟是来自哪一个。 天南界的小宗门有万万千千，变化也极为频繁，今日还在，明天就可能没有了。 所以之前她根本没有去问。 但刚才母亲的一番话让她莫名有些警醒，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下扶风。 万秋生看向她：“仙子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性格刻板正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先问她打算干什么。 柳依然张嘴正准备回答，偏偏就在这时，几个长老齐声宣布：“时辰——到！” 柳玉珂正式开始渡劫了。 渡劫要紧，柳依然顾不上再问，立刻抬起头看向高台之上。 高台上的柳玉珂也抬起头，看向自己头顶的天穹。 天穹之上，倏然间阴云密布， 重重厚黑的劫云迅速聚拢在一起，互相拥挤摩擦，时不时闪烁出电光火花。 劫云的声势极其浩大，范围足以笼罩整个万柳门。 不过几息间，万柳门中已是昏昏暗暗，如同置身夜晚。 万柳门中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劫云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这就是化神期劫云的威能吗！？ 与之相比，什么金丹元婴的劫云，都只像一场毛毛雨！ 作为即将经历劫雷的人，柳玉珂感受到的压力，比别人要多千倍万倍。 她的额头青筋迸起，双拳紧握，眼中全是狂热。 需要用尽全力，她才能勉强保持如今站立的姿势，没有在劫云威压之下下跪。 栗山之下，星云阁中，万家老祖轻轻皱眉：“她的雷劫，看起来好像有些厉害？” 柳家老祖面色肃然，带着担忧和怒其不争。 她看了看万柳门上空的劫雷，感慨叹道：“你我都在化神停留数百年，自然知道自化神开始，已经能在冥冥之中感知天意，一举一动皆容易导致因果。她的劫，是在偿还她之前做下的那些恶事，自然比旁人的要凶猛一些。” 万家老祖赞同点头：“若是她心性足够坚强，能渡过此大劫，成功晋升化神，必然能走到你我都走不到的高度。” 柳家老祖默然，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若是柳玉珂能晋升化神，证明她道心足够坚韧，实力足够强大，哪怕曾经犯下许多罪孽，都能从天劫手中脱身。 这样的人，说不能真能肖想一下化神以上的境界。 ——只是，柳玉珂，真的能成功吗？ 一个弑亲之人，真的能够从心魔劫之中脱身吗？ 柳家老祖背负着双手，目光悠远看向天边，心中没有定论。 两位老祖没有再说话，静静看着劫雷降下。 元婴晋升化神，一共需要渡过七重雷劫。 刚才聚拢的劫云就已经声势浩大，等到劫雷真的降下，果然都是声势惊人。 万柳门的几个元婴大圆满长老看着，忍不住都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由他们来受这种程度的劫雷，只怕前三道内就会灰飞烟灭！ 可是，柳玉珂硬生生扛下来了！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 每一道劫雷的威能都十分恐怖，柳玉珂却依旧站着，神色也是一片从容。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等到第六道劫雷时，之前硬生生靠修为和肉身硬抗的柳玉珂才终于唤出法宝来，抵抗劫雷的威能。 能硬抗五道劫雷，已经是天南界罕有的人了。 数十个高阶法宝在劫雷之下灰飞烟灭，帮柳玉珂稍微缓解了劫雷的威势。 第六道劫雷降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晃了晃，似乎有些支持不住。 高台之下的柳依然忍不住惊呼一声，担忧地握住了万泓的手。 万泓的手指一紧，似乎想要避开，但他按捺住了，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终于，到了第七道劫雷！ 也是最后一道。 这一道之后，柳玉珂的化神之路，就会完成大半！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天空中密集的劫云。 柳玉珂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已经有些凌乱，脸庞上也有小块小块被劫雷熏黑的痕迹。 她取出几枚极品丹药迅速服下，周身的伤势顿时就被疗愈大半。 刚才有些摇晃的身形又重新变得稳定。 重新站直身体后，柳玉珂一双凤目中涌出坚定和狠厉。 手指轻点，又有数个高阶法宝从她身上乾坤袋中飞出，停在柳玉珂的头顶，准备抵抗劫雷的威能。 劫云缓缓流动，酝酿着最后一击。 几息后，一道金光闪闪的劫雷出现！ 这一道劫雷看起来很细，但却耀眼如烈阳，让人无法直视！ 若是强行去看，会发现劫雷的形状仿佛一条金龙，龙须飞扬，龙睛圆睁，看起来栩栩如生，仿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劫雷现形的那一瞬，有阵阵龙吟声响起。 星云阁中，两位化神老祖不由得齐齐变了脸色，失声道：“龙威劫雷！” 龙威劫雷，是劫雷中最为厉害的三种劫雷之一。 劫雷形如金龙，威力远胜普通劫雷。 一般来说，龙威劫雷，只有在飞升成仙的那一次渡劫中才会出现。 没想到，柳玉珂不过只是晋升化神，就已经遭遇了龙威劫雷！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着劫雷降下，一路摧枯拉朽，将高阶法宝全部打碎，最后重重打到柳玉珂的身上。 柳玉珂挺直的身影晃了晃，终于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她身周被金色雷电环绕，面上一片雪白，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母亲……” 高台之下，柳依然一脸担忧，眼中闪烁着晶莹泪花。 她轻声喃喃，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等待柳玉珂自己度过这一关。 不知过了多久，柳玉珂身周的雷电渐渐散去，重新露出她的脸庞来。 她缓缓睁眼，有些费力地抬头看天，眼神坚定，没有流露出一丝脆弱。 七道劫雷结束，天上的劫云比之前缩小了很多，声势也不如之前那么令人恐惧战栗。 柳玉珂嘴角一弯，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一边轻笑，她一边用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再次站直之后，她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看向高台之下的芸芸众生。 无论是元婴、金丹，还是筑基、炼气，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惊奇和敬畏，齐齐注视着她。 七重雷劫，她，过了！ 最后这一道龙威劫雷，她凭着自己过硬的修为和惊人的毅力，成功扛了下来！ 从此以后，天南界的历史上，必将划下属于她的这一笔！ 想到这里，柳玉珂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不过，转念之间，她的笑意又收敛了一些。 ——不，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接下来，还有心魔劫。 想到这里，她收回目光，盘腿坐下。 轻轻阖目，双手掐诀，柳玉珂进入静心入定的状态中，静静等待心魔劫到来。 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一个窈窕身影正向她缓缓走来，鲜血淋漓的脸上带着笑，说的话里带着冷意：“妹妹，你以为你真的能晋升化神吗？鬼界好冷，好孤寂，我在这里，苦苦等着你呢……” 心魔劫已经开始，第一个出现的，正是当年被她亲手算计到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亲姐姐。 柳玉珂神色不动，淡定应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姐姐。就算你在鬼界等上千年万年，也注定等不到我。我将会飞升成仙，去往仙界。” 窈窕身影的笑声像哭一般凄厉，抬起的手指还在往下滴着鲜血：“妹妹，你以为，你真的会成功吗？当年你用千沉香暗算了我，今日自然也会有别人用千沉香算计你。这叫什么？哦，对了，好像叫一报还一报呢，哈哈哈哈……” 说完这句，她扬了扬头，仿佛在嗅闻着空气里传来的味道，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不信的话，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呢——” 纵使知道眼前的姐姐并非真实的怨灵，而是她的心魔衍生出来的，柳玉珂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 她知道，对千沉香的畏惧将是她心魔劫中最重要的一环。 毕竟，当年她算计完自己的姐姐后，可是亲眼看着姐姐在千沉香的威力之下，从冷静理智变得疯狂。 尽管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听眼前的“姐姐”说起这一点，她平稳的情绪还是有了一丝波动。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似乎真的飘过来，在她的鼻尖缭绕。 柳玉珂立刻就有些惊慌，但她强行压抑住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冷冷道：“都是幻觉而已。” 但她这句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眼前“姐姐”的幻象猖狂地大笑，一双眼中沁出血泪来，恨恨地看着她。 “柳玉珂呀柳玉珂，一报终须一报还，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柳玉珂没有回答，但她的后背，已经渐渐沁出汗来。 鼻尖的香味越来越浓郁了。 不知为何，心里的烦躁也增加了不少。 这——这真的只是幻觉吗？ - 不只幻境中的柳玉珂，栗山上的很多人都闻到了这阵香气。 他们不知道这是千沉香，只觉得这阵香气十分特殊，浓郁厚重，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山脚下守卫的金丹期弟子们隐隐有些骚动。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门主这一次一定能晋升成功，这是天降异象，天生异香！” 这句话像一滴水滴入滚油，立刻就让人群沸腾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都为门主而感到骄傲激动！ “万柳门以后必定会越来越强！” “万柳门以后必然是天下第一！” “门主飞升指日可待！” 各种口号响起，大家已经提前准备好庆祝柳玉珂晋升化神。 而始作俑者则默默隐藏在人群中，再也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人拍了拍他，按捺着笑意：“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两人，自然是宁舟和楚奕。 今日事关重大，他们提前顶替了两名金丹弟子的身份，藏在守卫山脚的众人之中。 方才柳玉珂渡过第七重劫雷后，宁舟立刻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启了散香阵法。 这才有笼罩整个栗山的神秘香味。 楚奕刚才见众人有些犹疑，当机立断喊了一嗓子，立刻就将大家的思路带跑偏了。 这会，大家都以为这阵香味是天降的异象，是柳玉珂即将晋升成功的征兆。 面对宁舟的打趣，楚奕笑起来：“这本就是浑水摸鱼，自然要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宁舟点头，看向高台下那些元婴长老，神色有些担忧：“金丹弟子们好糊弄，但元婴长老中可能会有知情的，还有那两位化神老祖，到现在都还没露脸呢。” “没关系。”楚奕安慰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呢。” 他们话音刚落没多久，宁舟担忧的事情就发生了。 察觉到不对的，是星云阁中的柳家老祖。 她闻到香味后，立刻就觉得有问题。 柳家老祖对千沉香的味道极为敏感，此时此刻，虽然弥漫到山脚的香气很淡，但她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正是千沉香的味道！ 她再看向高台之上的柳玉珂，只见柳玉珂双眉紧蹙，脸上隐现痛苦之色，瞬间明白此刻的柳玉珂正在经受着心魔的攻击。 “这个香味有问题！” 柳家老祖当机立断，对着身边的万家老祖知会一声，立刻就飞了出去。 一边往高台上飞，她一边觉得暗自心惊：即使到现在，她还是没能看出散布千沉香的人究竟是如何下的手。 要知道，她可是化神修为！ 连化神都无法堪破的手段——真的是天南界中人的手段吗？ 柳家老祖越想越焦虑，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必须趁着千沉香还没有完全侵入柳玉珂的五脏六腑，尽快想办法把这些香味吹走！ 不然，等到柳玉珂心神失守，那就什么都晚了！ 不过一息时间，她就已经从山脚的星云阁飞到山顶，站在柳玉珂上方的半空之中，面目肃然，双手掐诀。 一阵旋风渐渐从她脚下滋生，越卷越大，准备将四周的香气全部吹散！ 不论今时今日算计柳玉珂的人究竟是谁，她都必须要保住柳玉珂！ 刚才还在惊讶赞叹的众人看见老祖出现，纷纷惊呼。 等到看清楚老祖打算做什么，他们的欢喜渐渐散去，变成了疑惑。 “老祖是想吹散这些香气？” “这——这不是天生异象吗？为什么要吹散？” “老祖一定不会错，这香味可能有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有化神老祖亲自出面，他们并没有太紧张。 “来得还挺快。” 人群之中，宁舟轻笑。 她拍了拍身边的楚奕，在他耳边道，“该你登场了，师兄。” 这句话是挨着楚奕的耳朵说的，那一声“师兄”叫得极轻，隐隐带着旖旎。 楚奕的耳朵尖立刻就红了起来。 他咳了咳，这才冷静了一些。 手指一动，楚奕变出一颗小石子来。 可他却没有立刻就将小石子丢出去。 而是故意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来，对着宁舟耍起了无赖：“师妹，怎么办，我好像不知道该把石头丢到哪里。” 不远处的高台之上，一道巨大旋风已经渐渐成型，逐渐将千沉香的香味吹离了柳玉珂。 若是再晚一些，只怕千沉香就会被彻底吹散。 宁舟不由得有些着急，不知道楚奕为什么在这一刻撂挑子。 她的话里也带上了几分焦灼：“为什么会不知道？你可别吓我！” 楚奕笑了笑，低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再……像刚才那样叫我一声师兄，我才知道该丢到哪里去。” 听到这句话，宁舟才知道楚奕是在故意调笑她。 按道理，正事要紧，她是应该立刻骂他一顿，让他赶紧好好办事的。 可不知为何，宁舟的耳朵却也跟着红了，眼神也游移起来，眸子里立刻就带上了水汪汪的湿意。 她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乖乖臣服，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兄……” 第74章 得偿所愿 本来是惊悚可怕的走火入魔之…… 这一声师兄刚喊出口, 楚奕的眸色顿时就变深了一些。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平时宁舟根本不会看这么仔细，这会却不知道为什么，把楚奕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 她又羞又恼，忍不住伸出手来推了推他, 催促道：“快……快点。” 虽然是催促的语气, 但又美又飒大师姐说起这句话来却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毛茸茸的没有任何杀伤力。 楚奕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高台之上。 “想要吹散千沉香, 那要看我同不同意。” 他轻轻一笑，手中小石头往前随意一甩，向着正前方某处砸去。 小石头将将落地, 刚才还在四处弥漫的千沉香雾立刻就凝滞下来。 这是楚奕的老招数了，百分百破阵。 他和宁舟辛辛苦苦布下的散香阵，被他自己轻描淡写地一举砸碎！ 半空中的柳家老祖察觉到异常，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从刚才开始，神识就全数打开，关注着栗山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如今身周灵气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变得异常，可她却依然没能发现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这样的失控感让她焦灼起来。 她忍不住将手下的灵力再加强了一些, 已经成形的旋风越变越大。 不管外面有什么异常，她只需要用旋风保住柳玉珂，不让千沉香雾接近柳玉珂即可—— 下一刻, 她发现, 自己卷起的旋风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不, 不只是她手中旋风，整个栗山范围内，一切灵气都停止了流动, 像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它们彻底凝固。 星云阁中，一直旁观的万家老祖失声惊呼：“这是什么法术？！” 高台下的众元婴长老们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之后，随着“嘣”的一声脆响，散香阵彻底破碎。 随着散香阵的破碎，栗山上的灵气也变得无比狂暴。 它们不再听某个人的指挥，而是自行席卷出一道巨大的风暴，在栗山的范围内席卷！ 柳家老祖的旋风被轻易破解，连她自己都晃了一晃，才勉强在半空中稳住自己的身形。 她忍不住满脸惊骇，四处打量，心想莫非是某位化神有意搅局不成？ 可——以她的了解，就算化神，也无法造成这样的灵气波动啊！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低头看向下方的柳玉珂。 如今灵气太过狂暴，她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周围气流的走向，刚刚好不容易才淡去的千沉香雾，又向着柳玉珂奔涌而去！ 柳玉珂刚才好不容易平缓一些的脸色立刻就开始变差，隐隐现出恐惧来。 显然，柳玉珂已经开始被心魔控制心神。 柳家老祖有心想帮忙，可心魔劫只能靠自己，纵使她是化神，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沉默片刻，回首看周围狂暴的灵气旋风，叹息着摇摇头。 “这是……命啊。” 这是柳玉珂的命。 从她对自己的亲生姐姐下手起，就注定的命。 杀人者，恒被杀。 - 这时的柳玉珂，已经陷入到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上一刻，她眼前是满面鲜血的姐姐，狞笑着对她说这是她的报应。 下一刻，眼前人又变成了她的女儿柳梦然。 柳梦然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死得好惨，神魂都被捏碎，连转世投胎都不能。 “母亲，我好痛，我好痛啊！你来陪我好不好？” “我的好妹妹，你放弃吧，你注定过不了这个心魔劫啦，哈哈！” 柳玉珂被她们的声音烦得不行，歇斯底里大喊：“你们都滚开，都滚开！” 她双手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挥，想要把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两人赶走。 旁边又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却似泣血：“小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母亲？你莫非忘记了，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是母亲一手将你拉扯大，又千辛万苦带着你在万柳门中站稳脚跟。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吗？” 柳玉珂瞳孔放大，脸上涕泪横流，却还在硬撑：“柳月，你懂什么？若是你母亲不死，她成为化神之后，整个万柳门的资源都会向她倾斜！我呢，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也想要晋升啊，我也想要当一个化神啊！为什么大家总是只能看到我的姐姐，却总是看不见我呢？！” 柳月叹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 柳玉珂却反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自己也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明知自己母亲被害，自己的夫君背叛，却只敢懦弱地选择去死！你还不如我！至少我敢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的喝骂让柳月沉默了一会。 然后，柳月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小姨，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柳玉珂住了嘴，眼中露出惊惧来。 柳月却不肯放过她，继续道：“小姨，你自己就是个弑杀亲姐的歹毒之人，生一个会勾引别人未婚夫君的女儿，好像也不是什么怪事。你那个女儿心狠手辣，亲自杀了我不说，还将我伪装成自刎身亡，着实是好手段呀……” “你……你胡说！”柳玉珂厉声反驳，声音却有些颤抖，“你——你明明是自杀！当时，我本来没打算杀你和柳风的！若不是你自杀，我没法对柳风交代，我也不至于干脆把柳风也杀了！” 柳月呵呵笑起来：“小姨，你明明心知肚明，又何须骗自己？你的好女儿，可是跟你一样歹毒心狠呢。她能杀了我，也能杀了柳梦然。都是姐妹，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小姨，你说对不对啊？” 这句话击中了隐藏在柳玉珂最深处的恐惧。 她微微颤抖，只觉得思绪混乱起来。 柳月声音嘲讽：“说不定，这突然出现的千沉香，也是你的好女儿为你准备的呢？她先杀我，再杀柳梦然，最后，再杀了你，哈哈哈哈，整个柳家，再也没有人能跟她作对了呢……” 柳玉珂拼命摇头，想要否认柳月说的话。 可在她内心深处，却真的有些隐隐约约相信了。 这种猜想让她无比恐惧。 柳依然，那可是她最亲近的女儿啊！ 她——真的会为了权力，毫不留情对着自己的亲妹妹和亲生母亲下毒手吗？ “不……不能这样……” 她抱住头，喃喃自语。 在她的瞳孔深处，疯狂的旋涡越来越大，侵蚀着本就残存不多的理智。 随着脑中的一根弦突然崩断，柳玉珂突然笑起来，笑声怪异：“谁也不可能杀了我，谁都不行！依然也不行！我……” 她猛然站起身，眼神疯狂，“我干脆先杀了她！” 这时，柳月已经消失。 站在柳玉珂面前的，又是她的满面鲜血的亲姐姐。 “柳玉珂，你疯了。” 她的姐姐一边喃喃说着，一边痛快地看着她。 “这样可怕的疯狂，你曾让我品尝过，如今，轮到你自己了，可快活？” “疯？我没疯。”柳玉珂双眼发亮，呵呵笑道，“我知道了，我的心魔是依然！我只要杀了她，心魔劫就可破了！我就能晋升到化神了！” 她说完这句，四周的漆黑猛然崩裂开来。 高台之上，柳玉珂缓缓睁眼，眸中一片看不见底的深黑。 始终关注着柳玉珂情况的柳依然是第一个发现她睁眼的，忍不住呼唤道：“母亲！母亲！” 她激动地想要冲上前，却被万泓及时拉住。 万泓脸色沉肃，对着柳依然摇摇头。 她又急又怒，本想回头大声喝骂，可触及到万泓凝重的眼神，她不由得心中一慌，刚刚涌起的狂喜瞬间消散无踪。 冷静下来之后，她重新看向高台之上，这才发现自己母亲的不对劲。 柳玉珂的一双瞳孔已经全部变黑，再也看不到眼白。 她的嘴唇也是黑色，此刻正缓缓弯出一个有些渗人的弧度。 柳家老祖和万家老祖此刻将她围住，皆是拿着兵器，严阵以待。 看清楚这一幕后，柳依然双腿一软，跪倒下去。 母亲——母亲，她怎么会—— 走火入魔？ 一旁的万泓瞥了失神的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收回了手，根本就没打算扶她一把。 确认柳玉珂已经走火入魔之后，他出手拉了一把狂喜到差点失去理智的柳依然，已经是尽到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柳玉珂失势已经注定，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需要让着柳依然。 真好，他对她的厌恶，终于不用掩饰了。 - 栗山山脚，万柳门一众金丹弟子已经彻底呆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奕和宁舟功成身退，静悄悄退回人群中，看着热闹。 他们身边，扶风和龙宇面色端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柳玉珂。 对他们二人来说，这是大仇终于得报的时刻，高台上发生的任何一幕，都不能错过。 不过转瞬间，走火入魔的柳玉珂就已经与两位化神长老打斗起来。 众元婴长老们面色难看，但战局已起，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一旁护卫，避免三人打斗伤及周边无辜的人。 万泓离高台太近，此刻已经感受到一阵阵激荡的法力传来。 他皱了皱眉，打算退开一些，避其锋芒。 刚抬起的脚步顿了顿，他看向还跪坐在地上的柳依然。 犹豫一刻后，他摇摇头，无视了她的存在，直接转身离开。 高台上你来我往斗得十分激烈，柳依然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出神，还无法接受这一切。 最终扶起她的，是万秋生。 他克板的脸上难得有些关怀，低声道：“仙子，离远些罢……莫要被误伤了。” 柳依然愣愣回头，看见万秋生，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袖摆，厉声问道：“万长老！那个扶风，到底是出自哪个小门派？” 她这会突然想起来，在渡劫前，柳玉珂专门找她说过扶风的事！ 莫非——这件事，与她母亲如今走火入魔有关系不成？ 正好看见万秋生，她忍不住就将心中未得到答案的疑问问出了口。 万秋生愣了愣，但见柳依然一副有些失控的模样，不忍心再多问，直接回答道：“说起来——其实如今也不算什么小宗门了，仙子应该也知道，正是这一次百门大会金丹比赛中获胜的合药宗。” 合药宗—— 合药宗！ 竟然是合药宗！ 柳依然瞪大双眼，刹那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扶风，出身合药宗！ 他可真是好手段，面对她提出的要杀宁舟楚奕几人的要求，竟然眼都不眨就答应下来！ 那可是他曾经的同宗师兄妹啊！ 他真的就那么狠心，能下得去手？ ——还是说……扶风，也有问题？！ 柳依然此刻已经想不清楚了，她颤抖着手，任由着万秋生将她拖离高台。 身后，打斗声不停传来，每一声轰响都好像击打在她的心脏上。 母亲……母亲啊…… 母亲……已经救不回来了。 柳依然想到这一点，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放下手后，她眼神蓦然变得狠厉而充满杀气。 不管这一次，到底是谁用千沉香算计了母亲，她都要亲自杀了扶风！ 在这之前，她还要找扶风对质，将他的人面兽心大白于天下！ - 有了目标之后，柳依然迅速冷静下来。 她目光阴沉，注视着栗山脚的金丹弟子，想从里面找到扶风的身影。 很快，她就在人群中找到扶风。 他正在注视着高台，神色极为专注。 柳依然暗自咬牙，迅速飞过去，停留在扶风面前。 身周人都在关注着战局，此时见她突然出现，纷纷投过来惊讶的目光。 扶风也收回目光，静静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是那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不安。 迎着这样的目光，柳依然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你？” 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灵剑来，柳依然立刻将剑尖直指扶风，质问他，“是不是你，暗算门主？” 身边的众人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失声惊呼，看向扶风的眼光里带了几分忌惮。 几个元婴长老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一切，投过来关注的目光。 扶风笑了笑，抬手拨开柳依然的剑，淡淡道：“师姐勿要血口喷人，扶风受不起。” “受不起？”柳依然冷笑，“我看你根本就是个虚伪小人，潜入我万柳门，就是为了生事捣乱！” 他嘴角一勾，冷静问她：“师姐，有证据吗？” 柳依然在万柳门中横行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当面顶撞。 她脸色青白交加，一时间还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总不能说是自己让他去截杀合药宗中众人吧？ 这事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她心中气得狠了，手中剑不断颤抖，发出阵阵轻鸣。 纠结片刻后，她无奈地收回剑，但目光依旧阴沉。 “此事，我自会向老祖禀报。扶风，你逃不掉的。” 说完这句，她再也不想跟他多说，毅然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她身后传来扶风淡淡一句：“我现在就可以证明，这件事中，我是无辜的。” 柳依然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神色晦暗地看着他。 扶风笑了笑，抬起手来，做出一个召唤的手势。 在场众人，包括柳依然，不由得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天边隐约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 万柳门藏剑阁中，一柄尘封已久的剑终于感受到主人的召唤，激动得浑身不住颤抖，挣脱了束缚，直直飞出藏剑阁！ 兴奋的剑化作流星，向着自己的主人飞奔而去！ 最终，它出现在扶风身边，对着他摇头摆尾，十分亲昵，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热切激动！ 柳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失声道：“定风剑！” 扶风伸手握住剑柄，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喜悦情绪，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笑意：“没错，师姐，正是定风剑。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师姐竟然还记得它。” 柳依然只觉得自己周身发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扶风，说不出话来。 几个元婴长老发现异常，飞快赶过来，惊讶地看着扶风手中的定风剑。 扶风对着他们拱手，态度客气：“见过诸位长老。” “这定风剑——为何会……”一个柳姓长老忍不住出言问道。 许多人都知道，定风剑乃是前任门主的儿子柳风的佩剑，自从柳风死后，这把剑就拒绝认主，再也不愿意被别人驱使。 众人无奈，只得把它束之高阁，收藏在藏剑阁中。 没想到，今时今日，定风剑竟然主动出现，重见天日！ 迎着众人猜疑的目光，扶风淡定点头，坦然承认：“诸位长老，我正是柳风。” 不需要多解释，只需要看定风剑的反应，就能知道扶风说的话不假。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柳依然，嘴角弯了弯：“师姐，我是阿风啊，你说，我怎么可能会谋害门主呢？门主可是我最亲的小姨啊，师姐，你说是不是？” 此刻的柳依然，脑中轰轰作响，不知该如何回答。 扶风，原来是柳风！ 他一定是回来报仇的！ 母亲的走火入魔，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愤怒和恐惧，种种情绪交杂，终于让她再也忍不住，低头喷出一口鲜血来。 眼前一黑，柳依然失去知觉，缓缓倒地。 “师姐，你怎么了师姐？” 扶风一脸惊讶，装作想要去扶，却晚了一拍，放任柳依然摔到地上。 旁边的几位元婴长老面色复杂，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高台之上的战局。 柳玉珂走火入魔，经脉逆行，在两位化神的联手攻击之下，逐渐现出颓势来。 她一双眼眸依然漆黑一片，看起来是不可能救回来了。 估计用不了多久，她的灵气耗尽，就会重蹈自己亲姐姐当年爆体而亡的结局。 ……若说扶风此刻突然表明身份，和柳玉珂走火入魔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也觉得不可能。 只是，扶风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血亲，总不至于做下残害血亲的事吧？ 长老们商议片刻，最终决定客客气气地将扶风请上前，等一会柳家老祖亲自来决断。 - 众长老们心情复杂地接走了扶风。 龙宇站在原地，眼神中又有感慨又有欣喜。 他对着宁舟二人道：“这么多年，少爷终于可以拿回自己的身份了。” “你呢？”宁舟问他，“你可要变回原来的你自己？” 此时柳玉珂已死，扶风暴露身份，显然是打算和柳依然打擂台，争夺柳家的控制权。 龙宇也可以恢复身份，重新做回忠于扶风的龙家人。 谁知龙宇摇了摇头：“我早已是合药宗的人，如今更是心愿已了，不会再掺和到这些事里面了。” 宁舟十分受用地点点头，表扬道：“不愧是我的乖师弟！” “……” 比宁舟大着一轮的龙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远处，高台之上，战局已经进入尾声。 柳玉珂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龙宇和宁舟抬头，看着这一幕。 楚奕在一旁，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牵起了宁舟的手，嘴角漾出一抹得意笑意。 本来是惊悚可怕的走火入魔之景，三人硬生生看出一种岁月安好的感觉来。 “师妹。” “嗯？”见楚奕突然唤她，宁舟回头去看他。 楚奕笑着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回家吗？” 昀光剑已经拿到手，龙宇和小灰灰的仇已经得报，他们在万柳门已经再无牵挂，可以离开了。 楚奕还惦记着宁舟对他许下的元婴之约，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合药宗，继续监督宁舟刻苦修行，早日突破元婴。 宁舟侧头想了想，回答：“我们去一趟昊天宗吧，看看杜灵。” 那个口是心非的丫头，在云山秘境中为了救她们，亲自受了万泓一击，身受重伤。 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昊天宗看看她。 楚奕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颇有些爱不释手：“好，师妹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只要和宁舟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一旁的龙宇虽然觉得有些煞风景，但还是忍不住道：“那个……还有个渣男，还没惩治呢？” 第75章 鸡飞狗跳 ……你的心，可真狠啊！…… 哦, 对哦，成功算计到柳玉珂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一时竟然忘了还有些人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结局。 万泓，柳依然, 两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刚才扶风被柳依然当众拦下, 不得已揭破了自己的身份。 于情于理, 宁舟几人也应该留下来, 看一看后续的进展。 他们相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趁着现在四周一片混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是时候，重新换一个身份了。 - 扶风被“关”在星云阁中, 等待着柳家老祖亲自来决断。 他很淡然，双手负在身后，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名家字画。 栗山上激烈的打斗声都没有让他有片刻回头。 自从暴露自己柳家子弟的身份之后，他以往谦恭温和的气质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形容的高贵自矜。 毕竟，他是前门主的儿子，就算在如今的柳家论修为排辈, 他也是最杰出的几人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渐渐小了下去。 最终渐渐归于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柳玉珂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结局。 扶风没有回头去看。 他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母亲和姐姐的笑靥在他面前浮现, 两人都用欣慰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在说“阿风终于长大了”。 母亲, 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你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吧？ 想到这里，扶风的嘴角渐渐弯出一个笑意来。 他没有刻意伪装隐藏, 而是直接笑了出来，笑声十分快意。 柳家老祖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畅快的笑声。 她脚步不由得一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角。 明知道她很快就会赶来，扶风却依然这样放肆大笑，显然是没打算在她面前伪装。 一切尽在不言中。 扶风，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而且，他的复仇，成功了。 柳家老祖心中低叹，生不起一点对扶风的恶感来。 因为，这是柳玉珂自己结的因，就该由她自己去品尝这个苦果。 只是如今的万柳门又失去了一位掌门，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火入魔，万柳门只怕是又要动荡一段时间了…… 至于天南界其他宗门，能袖手旁观就不错了，就怕有人趁火打劫，为难万柳门。 想到将要面对的这些，柳家老祖着实有些头疼。 扶风止住笑声，适时转过身来，看见柳家老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风儿见过老祖。” 柳家老祖收回思绪，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在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定风剑时，目光顿了顿。 ……当年，是她，亲手将定风剑交给柳风的。 那时的柳风，好像也才十二三岁吧？ 那时他刚刚筑基，就已经展露了杰出的修炼天赋，柳家老祖甚至觉得他可能会是柳家最近几代里最杰出的一位。 为了鼓励他，柳家老祖亲自为他挑了一把定风剑，这把剑中已有未成形的剑灵，可以陪着柳风一同成长。 他极为喜欢，一直将定风剑带在身上，片刻都不肯离身，与剑灵的感情也十分深厚。 后来……后来，他死在了群溪谷。 那会他的母亲刚刚陨落不久，门中不少元婴长老都受了伤，整个万柳门中一片混乱，让柳家老祖疲于应对。 紧接着他的姐姐也突然自尽。 再然后……就是他的死讯传来。 柳家老祖亲自赶去群溪谷，在嶙峋山石之间找到了他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直到死时，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定风剑。 她无比心痛，也知道这必然是柳玉珂的手笔。 可是为了万柳门的稳定，她没有办法直接对付刚刚登上门主之位的柳玉珂。 柳家老祖心中，万柳门以及整个柳家，高于一切。 此时此刻，再看见扶风，看见他身后的定风剑，柳家老祖才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的确是自私了一点。 她以维护稳定为借口，对自己后人的惨案视而不见。 所以，柳风选择了自己报仇。 他从血与火里走来，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让柳玉珂永世都不得翻身。 想到这些，柳家老祖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忌惮。 她神色复杂地开口：“风儿，你……你长大了。” 扶风嘴角弯了弯：“风儿长大了，老祖却还是那么年轻，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你……”柳家老祖张了张嘴，想问他这一切是不是他做的。 可她又觉得有些荒诞，因为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柳玉珂究竟是被什么手段暗算的。 扶风再强，不过也只是一个金丹期。 他去哪里找到千沉香，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千沉香散布栗山？ 面对亲自出手的柳家老祖，他又怎么做到激起灵气旋风，让柳玉珂彻底入魔？ 这——真的是一个金丹期可以做到的吗？ 她默了默，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迎着她的目光，扶风眨了眨眼，露出些茫然来：“老祖在说什么，风儿听不懂。” 看来，他是不打算承认。 柳家老祖忍不住伸出手去，灵气如箭一般刺向扶风体内，想要检查他的真实修为。 扶风见她行为，神色有些委屈，却还是乖乖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反抗。 仔细检查后，柳家老祖确认他只是金丹期。 她又沉默片刻，最终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虽然她也会柳家独门的金火瞳术，但扶风显然不会中招，不可能对她说实话。 最终，她长长叹息了一声，心情复杂地感叹：“风儿……无论如何，回来就好。” “万柳门，欢迎你。” 不管柳玉珂之死到底是不是扶风的手笔，既然扶风就是柳风，作为柳家老祖，她绝不可能做出惩治他的事情来。 当年柳玉珂做下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她都因为种种顾虑没有出手。 如今扶风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她又有什么立场去管？ 柳家老祖突然觉得有些茫然，道心也出现一丝动摇。 她忍不住诘问自己，她的所作所为，真的正确吗？ 扶风自然不知自己的出现已经影响到柳家老祖的道心，他点点头，极为恭敬客气：“多谢老祖。” 既然柳家老祖放话，他的身份，就算是被正式认可了。 当年的柳风，回来了。 “你……你之后有何打算？” 扶风笑了笑：“我既然是柳家人，自然将尽量保证万柳门的安稳。只是，恐怕这一次……掌门之位会落到万家去了吧？” 柳玉珂死后，柳家元婴长老只剩下两名，而且都是年事已高，修为受困，没有希望晋升化神。 万家则出了一个万栎，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功结婴，元婴期后修为依旧增长很快，是万柳门中如今最有希望晋升化神的人。 按万柳门的惯例，恐怕万栎将会是下一任掌门。 柳家老祖默了默，没有想到扶风竟然如此犀利，毫不避讳地就说出这一点。 这一点也让她有些烦心，但如今的柳家真的是没有合适的人，不可能争得过万家。 接下来几十年，只怕又是万家压柳家一头了。 这么说来，柳风的回归，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也算是增加了柳家的实力。 柳家老祖摇摇头，不打算再聊下去。此刻的她只觉得疲惫万分，受损的道心也急需要尽快闭关修复。 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扶风，然后就开始了闭长关。 万柳门接下来的事情，她是不打算再管了。 - 获得柳家老祖的认可后，扶风正式更名为柳风，成为万柳门中柳家的一员。 柳家人中有不少柳玉珂的心腹，但柳玉珂对他们瞒得很好，他们没有人知道柳风和柳玉珂是生死仇敌的关系。 柳玉珂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还经常悼念自己的姐姐和早逝的柳月柳风二人，也算是为如今柳风的顺利回归打下了感情基础。 面对突然回来的柳风，他们欣喜地迎接他，把他当成是未来柳家再次崛起的希望。 也有人怀疑过柳风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 可老祖都没说什么，自然是确认过柳玉珂之死与柳风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万柳门中形势已变，一直略强一头的柳家已经失去了顶梁柱，恐怕不得不屈居于万家之下。 柳家众人只想一致对外，不想再去深究柳风与柳玉珂之死的关系。 柳依然在柳玉珂渡劫那一日，因为悲伤愤怒过度，最终在与柳风对质时吐血晕倒，足足睡了三天才醒过来。 她醒时，身边冷冷清清，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服侍。 艰难地呼喊了几声，才有个侍女走进来，为她擦洗。 她忍不住有些不喜，语气也不太好：“万泓呢？” 以往若是她有些不舒服，万泓必然会守在床边，等着她醒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照顾的人都没给她留！ 是欺负她刚死了母亲，连样子都懒得做了吗！ 侍女见柳依然发怒，小心翼翼回答：“姑爷……姑爷在万家那边。” 按照万柳门如今的形势，万栎已经可以确定会接任下一任门主。 万泓虽然厌恶万栎，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这会也在万家待着，协助准备门主继任的事宜。 至于柳依然——他已经受够了，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 柳依然垂下眼，电光石火间已经分析清楚如今的形势。 她自然也猜到了万泓是赶着回去拍万栎的马屁，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他倒也真是拉得下脸。” 嘲笑完万泓后，她突然又想起自己昏迷前，亲眼见着扶风召唤来定风剑的事，心中一紧，立刻又问：“那个扶风呢？” 侍女回答：“小姐，柳风少爷已经回到柳家了。” 柳依然一愣，脸上立刻戾气横生，手指紧紧攥紧，刺得手心一阵剧痛。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问道：“他……他真的是柳风？” “是的，小姐。”侍女低着头，没看见柳依然脸上的阴狠，她想着柳风与柳依然也算得上是堂姐弟，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老祖亲自欢迎柳风少爷回来的，小姐，这也算是柳家的一件喜事——” “啪！”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惨叫一声，飞扑了出去，半晌都没有爬起身。 柳依然收回手，神色阴郁地看着她，冷冷道：“你不过一个侍女，也敢妄议我柳家的事？滚出去！” 侍女眼角含泪，却不敢哭，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整个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下来。 只剩柳依然咬牙切齿地赌咒：“柳风！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几乎已经肯定，母亲的死，与柳风，脱不了关系！ 连带着，柳依然连柳家老祖也一同记恨上了。 作为柳家老祖，竟然包庇这样的恶徒，实在是令人恶心！ 她气得不住喘气，半晌才平复下来。 这会，不是杀柳风的好时候。 他刚回柳家，一定备受关注，她很难找到机会暗中对他出手。 而且……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依然心中一动，从怀中摸索半天，拿出一枚玉佩来。 玉佩上雕着一个“栎”字，看起来十分精美贵重。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个字，面上漾出一抹笑意来。 母亲死了，并不代表她柳依然从此在万柳门就会失去地位。 因为，她还有万栎。 自从确认自己的夫君万泓没有结婴的希望之后，柳依然就开始为自己寻找更有力的依靠。 这一两年，她有意与万栎频繁接触，早就与他有了一些暧昧不清的关系。 可以说，除了夫妻间最亲密的那件事，其他的，她跟万栎，早就都已经做过了。 万栎就像当年的万泓一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如今，也该是万栎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为了这一点，她不介意……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想到这点，她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鬓角，对着玉佩轻声道：“栎郎……我……我好难过，好想见到你，好需要你……你找时间来见见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她收起玉佩，爬起床来，哼着歌为自己梳洗打扮。 以万栎对她的痴迷，应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想方设法赶过来吧？ - 此时此刻，万泓正在万家的议事大厅中坐着。 他是柳玉珂的女婿，又有金丹第一人的称号，在万家也算得上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虽然比不过万栎，但万家众人依旧对他也十分尊敬。 万家人如今很兴奋。 柳玉珂死后，万栎会成为下一任门主，一直都被柳家压一头的万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做万柳门的主了！ 听说那位柳家老祖都已经开始闭关了，显然是不打算再管接下来的事！ 至于那个柳风——不过是个金丹而已，根本没什么影响。 万栎坐在人群之中，脸带得体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应对着众人的恭喜和恭维。 感受到怀中的玉佩有些响应，他的身影顿了顿，找了个借口，这才从众人的环绕之中脱身。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听柳依然在玉佩里究竟说了什么。 他沉思片刻，直接走向了万泓，对着他客客气气地颔首：“泓哥，请随我来，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你说。” 万泓不明所以，茫然起身，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直走了一截，找到一处无人的房间。 万栎这才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万泓，轻轻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玉佩来。 注入法力之后，玉佩里响起了柳依然娇媚的声音，带着诱惑的颤音：“栎郎……我……我好难过，好想见到你，好需要你……你找时间来见见我，好不好？” 听到柳依然叫出“栎郎”的那一刻，万泓的脸色就已经和锅底一样黑了。 他双手紧紧握拳，只觉得所有的血都涌到了头顶，让他耳朵嗡嗡作响。 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才勉强压抑住自己没有立刻暴起，咬牙切齿问道：“万栎，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栎神色诚恳，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满含着歉意：“泓哥，之前我鬼迷心窍，与……与嫂子走得近了一些，如今我已经幡然悔悟，决定对泓哥坦诚，并承诺以后绝不会再见嫂子。” 他右手握拳，放在心口，郑重其事对着万泓道，“泓哥，我敢对着道心直言，我与嫂子之间，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行过男女之事，没有对不起泓哥。” 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只是柳依然单方面勾引他，他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一样。 只是他用词很是有趣，说的是“男女之事”。 那档子事没有，那其他的到底有没有呢？ 有没有牵过手，有没有拥抱过，有没有吻过？ 万泓面上不动，心中却是在无声冷笑。 以柳依然那种魅惑人的功力，他不信万栎能坐怀不乱。 不过是如今柳玉珂已死，柳依然没了最大的倚仗。 而万栎却是飞上枝头，即将继任下一任门主，这才不想与柳依然扯上关系罢了。 但是，万栎既然费尽心思来这么一出，他自然不能不识趣。 尽管心中恨得都快要滴血，万泓脸上却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来，还带着自责：“栎弟，我信你，请栎弟放心，我自会管教好自己的妻子，不让她再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来。” 两人心知肚明，面上却装出一团和气来，你来我往地又说了不少客套话，这才在一片和睦的气氛中结束了这场“男人之间的交流”。 客客气气地送走万栎后，万泓自觉自己的脸已经在刚才那一场谈话中全部丢完了。 他心中怒火愈加高涨，在万家也待不下去，干脆怒气冲冲离开，打算去找柳依然好好算一算账。 真可笑，她以为自己是谁，还是那个有门主撑腰的千金娇女吗？ 她也不好好看一看自己，在失去柳玉珂这个最大的倚仗之后，她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有夫之妇罢了！ 还妄想能勾搭上万栎，从门主千金变成门主夫人不成？ 当他万泓是死的吗！？ 一路越想越气，万泓到家的时候，一脚踹开了房门。 正在梳妆的柳依然吓了一跳，回头来见是他，脸上顿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是做什么？欺负我刚死了母亲，来耀武扬威吗！” 她对万泓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说话也毫不客气。 万泓冷笑一声，将万栎的玉佩丢在柳依然面前。 柳依然低头看见玉佩，脸色才终于变了变。 她不是傻子，见万泓面色不善，又看见玉佩，立刻就将发生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万栎啊万栎……你的心，可真狠啊！ 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从她心中迸发，让柳依然忍不住咬紧了牙。 按理来说，万栎将她弃如敝履，又把他们的事透露给万泓，显然是不打算再与她有什么牵扯。 为今之计，是好好安抚万泓，让他知道她心中还是有他的。 可是，长久以来一直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面对万泓，柳依然如今竟然有些拉不下脸来。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找回一些理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僵硬：“泓郎，这……这都是误会。” “误会？”万泓冷笑，“刚才还咬牙切齿叫我万泓，这会，又改叫泓郎了？怎么，你的栎郎不要你，你就只好来找我了？” 之前看在柳玉珂的面子上，他对柳依然算得上隐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出言讽刺。 这些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内心无比畅快。 好像压抑数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出口。 柳依然就没那么好受了。 她的脸又青又白，眉头一竖就想发怒，最后又强行按捺下来，颤声道：“我……我没有啊，我跟万栎是清白的，从来都没有什么首尾，泓郎，我对你是忠诚的！” 万泓继续冷笑：“忠诚？柳依然，你说这两个字，不觉得有点恶心吗？” 柳依然双拳握紧，使劲掐自己手心，硬生生逼出两滴眼泪来，泪眼朦胧地看向万泓：“泓郎，你怎么忍心这么说，你难道忘了，当时我是如何倾心与你，连你的婚约都不在乎，不管不顾地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第76章 功成身退 ……真是把前世今生的脸全部…… 她不提还好, 一提到当年往事，万泓心中的戾气更加深了。 他冷笑：“柳依然，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被你这样的无耻女人蒙骗！” 柳风回来的那一天, 他远远看了一眼, 没敢走上前, 更不好意思与他搭话。 当天晚上, 他就又梦到阿月，梦中的阿月再也不如回忆中一般温婉和善, 像是生了他的气一样，始终背对着他，任由他怎么恳求, 都不肯转过来看他一眼。 此刻听柳依然重提当年旧事，他毫不留情羞辱她，“柳依然，我已经看穿了，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看在柳家人的面子上，我不会休弃你，但以后, 你也休想让我再碰你一下！” 如今再也不用对着柳依然忍气吞声，他骂得十分畅快。 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愤懑与怨气，终于有了爆发的出口。 骂出这些话来的时候, 他便已经做好准备与她撕破脸。 反正, 他手里还握着不少柳玉珂与柳依然的把柄。 若是惹怒了他, 大不了把手中把柄全部丢出，看看到时候丢人现眼的是谁！ 他的喝骂让柳依然十分惊讶，她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经把手心掐破。 若是母亲还在, 哪轮得到万泓在这里大放厥词！ 想到这里，柳依然心中的恨更甚。 但她强行按捺，眨了眨眼，眼泪就这么滴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泓郎……我真的是对你……一片痴心啊……” 柳依然说着，也觉得有些心虚。 这几年，她对万泓的不满已经懒得掩饰，这时候才去弥补，明显没有多大的用处。 鬼使神差地，柳依然说起了当年的事，“泓郎，你可知，我爱你爱到发疯，爱到做什么都可以。柳月嘴上说着爱你，却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有我，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啊！” 说到柳月，万泓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他没想到柳依然竟然会突然提到往事。 猝不及防之下从她口中听到柳月的名字，他的心一阵揪痛，连生气都忘记了。 这会情绪激动的柳依然把万泓的愣怔当成是他对往事感兴趣，一时间竟然没有多想，紧接着道：“泓郎，当时柳月撞见我和你……的事情后，我为了避免冲突，特意带着你离开。但后面我担心柳月，想回去看看她，结果，我——” 她咬了咬唇，“我发现，柳月正在和龙家人传讯，说撞见了我们的事，说要与你退婚！” 万泓眼神一黯。 那时的他猪油蒙了心，对柳月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她气到要退婚，也是情有可原。 柳依然继续说：“柳月还说，要亲自去找两位老祖，当面要个公道！若不是我及时阻止，老祖们说不定会因为这件事为难我们啊！泓郎，我都是为了你，才做这些啊！” ……这种事本就是他理亏，真闹到老祖面前，他少不得要挨顿训斥。 当时若是柳月真闹那么大，说不定他会幡然悔悟，死心塌地继续跟柳月过日子呢？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过得这么憋屈！ 谁能想到月儿那丫头……最后竟然选择草草了结自己的性命…… ——不，等等！ 万泓仔细琢磨柳依然的话，不由得心头一跳。 一些往事瞬间浮现。 柳月自刎而亡，其实他并没有亲眼所见。 当时他和柳依然的事被柳月撞破后，他装作理直气壮地离开，实际上十分心虚，根本就不敢去看看柳月会是什么反应。 后来，没多久，就传来了柳月自刎的消息。 等他匆忙赶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她冰冷冷的尸体。 当时……当时，柳依然在做什么？ 对了，她好像守在阿月的尸体旁，哭得十分伤心，口口声声说她“为什么那么傻”。 那时的万泓还有些感动，觉得柳依然真是一个善良的姐姐。 如今他早已经知道柳依然是个什么货色，结合她刚才说的话，再冷静回想当年，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柳依然刚才说，她当时悄悄赶回去看柳月，发现柳月想要去找两位老祖，是她及时出手“阻止”。 阻止——是用什么手段阻止？ 以理服人？苦口婆心？ 为什么，这场所谓的“阻止”的结果，是柳月死了？ 阿月，到底是自杀？还是…… 想到这里，万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就像瞎了傻了一样，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如今柳依然为了笼络他，不小心说漏嘴，才终于让他隐约想通了当年阿月之死的真相！ 阿月，阿月！ 他的阿月！ 那么单纯善良，像月光一样皎洁纯净的阿月！ 是眼前的这个毒妇害死了她！ 还刻意将她伪装成自刎而亡！ 他借酒消愁，日日买醉，悼念自己当时和柳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却从来没想过，害死柳月的凶手，竟然就是他的枕边人！ 万泓心中恨得毒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感动，一字一句道：“原来……当时，柳月还干过这种事，她可真不识好歹啊。” 一向精明的柳依然，今日受到太多打击，这会子脑子有些迷糊，完全没听出万泓隐藏得极深的咬牙切齿。 她以为万泓被她感动，急忙笑着点头：“对啊，泓郎！幸好我及时出手阻止，这才保住了你我，没有被老祖责罚。我对你，真真是痴心一片，从来未曾变过啊！” 万泓笑了笑，抬起手去抚她的发，手指有些僵硬：“依然，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是你杀了柳月。” 柳依然悚然一惊，猛地抬头，看着万泓。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犯蠢了，不小心说得太多了！ 如今的万泓，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能哄住的天真少年。 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没透露，但对她十分了解的万泓却已经猜出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惴惴不安地看万泓的脸色。 见他一副平静，她高悬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早就对柳月没那个心思了吧？ 这么多年来，陪在万泓身边的，一直都是她柳依然啊！ 柳月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来，没有断然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含含糊糊道：“泓郎，我对你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你做什么都可以的。” “哦？”万泓低头看她，眼神终于柔和了一点，“做什么，都可以？” 柳依然暗喜，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又过关了。 她斜着身子，挽住万泓的手，用自己的柔软轻轻蹭他的手臂。 曾经的万泓，可是最喜欢她这个样子了。 “自然是什么都可以……” 柳依然声音娇娇弱弱，带着一丝欲语还休。 万泓果然又离她近了些。 他的唇凑得极近，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耳朵。 他呼出的气息让她的耳朵有些泛红。 他说的话却像一桶冰水狠狠淋下：“那你为我死一死好不好？” 柳依然还没反应过来，心口蓦然一凉。 她低头，看见胸口突兀冒出来一截剑尖。 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万泓的本命灵剑。 这把剑，还是当年的她陪着万泓一起挑的。 没有想到，最后，她将要死在这把剑上。 她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嘴角涌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来。 一边咳血，她一边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万泓。 “为……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杀了柳月，万泓就不惜杀了她，替柳月报仇吗？ 这么多年，陪着万泓的，是她柳依然啊！ 就算这几年有些龃龉摩擦，可他们，曾经也真真正正有过一些快乐的时光的啊…… 她的目光凄然，带着不解和哀怨。 万泓却只觉得如释重负。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声感叹：“阿月啊……我替你报仇了。” ……真可笑，她曾倾心爱慕的这个男人，竟然为了柳月那个贱人，毫不留情对她刀剑相向。 柳依然面露嘲讽之色，闭上双眼。 生机渐渐离她远去。 临死之前，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御使身上的灵力，捏碎了一直贴身戴着的护身符。 ——既然他不怜惜她，那她也不用对他客气。 那就……一起死吧！ 护身符是柳玉珂特意为她准备的，蕴藏着几道柳家老祖的化神剑气。 万泓没料到柳依然还有还手之力，在护身符上的剑气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立刻就受了几道剑伤。 “贱人！” 他喝骂着，一边闪身，飞速躲开剑气，一边恨恨地又刺了已经气绝的柳依然几剑。 只是一剑毙命，太不解气！ 眼看柳依然已经死透，再也不可能跳起来反击。 他才收回剑，低头准备拿出两颗疗伤丹药服下。 可他刚低下头，就发现自己好像僵住，无法移动。 一道剑光像鬼魅一样突然而至，在他的喉咙上轻轻一划。 无数鲜血从他脖子处喷涌而出。 这，这是哪来的剑光！？ 他刚才明明都已经躲过了啊！？ 万泓骇然，情急之下想抬手捂住自己的伤。 可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自己的脖子，随着血越喷越多，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慢慢失去知觉，坠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哼，狗男女，死得其所！” 宁舟现出身形来，毫不客气地对着地上已经快死透透的两人啐了一口。 她和楚奕为了暗杀万泓，早早潜伏在柳依然房中，只等着万泓回来，好将二人一网打尽。 谁知道竟然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没等他们出手，这两人自己就先闹起来。 柳依然最终棋差一着，被万泓偷袭杀死。 她临死前又捏碎护身符，召唤出剑气，将万泓重伤。 真是精彩绝伦，人间惨剧。 宁舟直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趁着万泓心神放松之时，悄无声息出手，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他的性命。 这下，不管是谁来，看现场的痕迹，都只会以为这两人是自相残杀而死，不会怀疑到别人身上。 旁边的楚奕拉住她：“快走吧。” “嗯。” 宁舟点头，两人的身形又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 了结了柳依然和万泓后，宁舟和楚奕回去找到龙宇，三人悄无声息离开了万柳门。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一片混乱的万柳门。 龙宇对此倒是十分看得开：“柳依然一死，少爷又可以收束一些柳家的权力。以少爷的天资，掌控柳家不是难事。” 宁舟认同地点头。 柳风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沉闷不爱说话，其实内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们不需要为柳风担心。 她忍不住问龙宇：“你真的不留下来帮他吗？” 柳风如今刚站稳脚跟，正是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龙宇摇摇头：“我已经是合药宗的人。” 他的确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暂时留下来帮助柳风。 可一想到合药宗里还有几十口人等着他去操心，还有嗷嗷待哺的小灰灰，他就下不了留下来的决心。 对此，他只能暗自对着柳风念一声“对不住了少爷，自求多福吧，我相信你”。 三人出了万柳门后，立刻御剑飞出去一段距离，这才暂时停下来修整。 宁舟终于能有机会与自己的昀光剑亲近，刚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将它从丹田内取出，爱不释手地摸着笔直修长的剑身。 手指擦了一遍又一遍，她十分得意：“不愧是我的昀光剑，吹毛断发，杀个渣男不费吹灰之力！” 楚奕在一旁宠溺地笑，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他手里也拿着一把新的灵剑——百门大会金丹期的奖品一共有三把剑，宁舟给了他一把。 本来另一把想给龙宇，可龙宇说自己使不惯剑，没有收。 宁舟拿着昀光剑臭美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正事，从身上拿出好几个乾坤袋，郑重其事交给龙宇。 “你先带着这些回合药宗，我和楚奕要去一趟昊天宗。” 龙宇点头，接过乾坤袋。 他已经听楚奕说过在云山秘境中发生了什么，知道二人是打算去昊天宗看望奋不顾身救她们的杜灵。 他也知道这些不起眼的乾坤袋里装着无数财富，足以媲美一个中等宗门的全副身家。 宁舟递给他的时候神色平淡，就像随手递给他几块石头一样漫不经心。 这样的信任让龙宇的心中暖暖的。 也更让他坚定了要为合药宗奉献余生的决心。 他果决点头，将乾坤袋仔细收好，对着二人道：“师兄师姐只管去，我先回合药宗等着你们。”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眼神在宁舟身上扫了扫，带上一丝笑意，“看来，合药宗里得早早预备着，说不定快要办喜事了。” 只需看一眼，龙宇便知道宁舟的修为已经达到金丹期巅峰，离突破到元婴只有一线之遥。 他记得，宁舟说过，等到了元婴，就要和楚奕结道侣来着？ 这句打趣的话成功让宁舟红了脸。 楚奕悄悄给了龙宇一个“多谢”的眼神，一把拉起宁舟的手，大大方方道：“好，就拜托师弟了！” 不给宁舟分辨的机会，他拉着她就走。 一边走，宁舟一边咕哝：“……我当时明明说的是等到了元婴再考虑……” 是考虑，不是同意啊！ 合药宗这群人，没一个认真听她说话的！ 她身旁的楚奕突然停下脚步来。 他先是回头看看，见龙宇已经离开，这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宁舟。 一向漫不经心的脸上，突然带上了严肃。 宁舟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她忍不住退后一步，移开眼光，不敢看楚奕的眼睛。 他却不肯放过她，走上前一步，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紧紧拉住她的手，温热的手心里隐隐有些湿意，彰显着主人的紧张。 “宁舟。” 楚奕出声唤她，声音温柔。 宁舟心中一颤，轻轻眨眼。 “嗯？” 她无端端觉得心慌，目光胡乱地瞄着地上，就是不敢看楚奕。 见她低头闪躲，楚奕索性半跪在地，从下到上地仰视她。 这下，她的目光再也无处可躲，只得落在楚奕的身上。 他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正专注地凝望着她，郑重其事道：“元婴之后，嫁给我，可好？” 宁舟看着楚奕好看的脸。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这么好看。 这样好看的脸上有着无比专注的，只为她而出现的渴望和深情。 她忍不住恍惚了一瞬，眼前闪过了许多过往的身影。 震雷兽妖丹自爆时，毫不犹豫冲上来挡住她的楚奕。 筑基期渡劫时，毅然替她挡住一半劫雷威能的楚奕。 在紫禁城外，被她误伤，却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痛的楚奕。 戏精楚奕，说谎不眨眼的楚奕。 爱做菜的楚奕，费尽心思把她硬生生养胖了一圈的楚奕。 对柳梦然冷漠拒绝的楚奕，在黑暗中无助哭泣求饶的楚奕。 总是漫不经心的楚奕，喜欢抱着她的楚奕。 不知不觉间，她的记忆里，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楚奕啊。 又美又飒的大师姐，此刻心中已经软成一片春水。 迎着楚奕恳求的目光，宁舟嘴角弯了弯，轻轻说了一声：“好。” ——这样的楚奕，她怎么可能不懂得珍惜。 楚奕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宁舟会答应得这么快。 他僵了一会，才终于消化了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猛地蹦起来，然后“嘣”地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了宁舟的脑袋。 宁舟猝不及防，捂着头痛呼了一声。 他吓坏了，急忙伸手来揉，绿色的木灵力不要钱一样地从指间涌出。 “对不起，对不起，宁舟，我，我太高兴了……” 楚奕一脸关切，数次试图让表情严肃一些，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不停地疯狂上扬。 宁舟捂着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楚奕，你就是个傻瓜！” “我是傻瓜。”楚奕这次坦然承认，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我现在是整个天南界最幸福的傻瓜！” 说完这句，他面色一变，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伸手紧紧抱住了宁舟，低声呢喃，“我是不是在做梦？万一梦醒了怎么办？” 见他一会笑一会担忧的模样，宁舟哭笑不得，索性伸出手来，在他的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 “好痛！”楚奕一下子跳起来，声音雀跃，“会痛！我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是真的。”宁舟抬起手，稳住他的头，直直看着他的脸，眼神明亮，“楚奕，是真的，我答应你了。” 说着说着，她的脸忍不住也红晕成一片，飞速变得滚烫。 楚奕定定看着她，眼神越来越亮。 他的脸越凑越近，在她眼前缓缓放大。 宁舟有些无措地眨眨眼。 不能露怯，冷静！镇定！ 她在心里呐喊着，想让自己尽量显得自然。 ……不行啊！完全镇定不下来啊！ 脑袋里各种奇奇怪怪地念头根本控制不住，不停地往外冒！ 她是躲呢，还是不躲呢？ 她是闭眼呢，还是不闭眼呢？ 她刚才吃了什么，会不会味道很大？ 她—— 还没等宁舟想清楚，楚奕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属于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鼻尖，带着些微痒意。 宁舟的身体立刻僵直，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面部跑去。 清净自持的道心，物我两忘的定力，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在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楚奕的唇，这么柔软。 这样柔软的触感让她一动不敢动，浑身都僵直了，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她无助地眨眼，因为不能呼吸而感到头脑昏沉。 眼看宁舟的脸越来越紫，再亲下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楚奕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 他体贴地将宁舟揽入怀中，藏起了她的脸。 这一刻，她必然会害羞到不敢看他。 躲在他怀中的宁舟抬手抓住他的衣襟，终于回过神来，连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眼角涌出羞愤的泪花。 ……真是把前世今生的脸全部丢完了！ 堂堂长生宗大师姐，竟然会因为接吻而差点闭过气去！ 若不是刚刚才答应了楚奕要嫁给他，只怕这会羞愤的大师姐都要准备考虑该如何“灭口”了。 楚奕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里传到宁舟耳中。 他忍不住道：“宁舟。” 宁舟没有回答他，她这会还说不出话来。 楚奕偏偏又不肯放过她，语气中带着调侃：“那个……的时候，是可以呼吸的。” “……闭嘴！” 她将手放到他腰间，再次毫不留情地掐了一把。 楚奕配合地呼痛，小幅度地扭着身子告饶：“女侠饶命！” 他的表演成功取悦了她。 刚才涌起的那些想要“灭口”的念头顿时淡了下去。 ……第一次嘛，谁都有不是吗？ 反正也没人知道！ 不会影响她光辉伟岸的形象！ 被逗笑的宁舟，终于暂时放下了内心的害羞。 她一边笑，一边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 第77章 杜灵苏醒 天青色，她喜欢。 两人拥在一处, 又黏糊了片刻，这才放开彼此。 直到这时，宁舟的心里才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最后成功帮柳风和龙宇报了仇，但其中也付出了无数的心力和谋划。 自从踏进万柳门的第一步开始, 她和楚奕始终都绷紧神经, 小心地应付着一切。 唯恐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 惹来万柳门的反扑。 如今功成身退, 终于可以做回原来那个大大咧咧的宁舟了。 与楚奕一同迎着日光，眼前连绵不断的群山风光映入眼帘, 她只觉得心中一股豪放之气油然而生。 她不由得侧过头去，轻轻唤楚奕的名字：“楚奕。” “嗯？”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竟然已经具备能力, 能够在天南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中搞事情了呢。”宁舟轻笑，“好像比我们前世还要厉害得多。” 他们前世一个是长生宗的大师姐，一个是问心门的核心弟子。 可若是要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暗算一个即将晋升化神的宗门之主，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不知不觉，他们如今走到的高度，已经比前世更高更远。 对于宁舟的想法，楚奕十分赞同。 他握紧她的手, 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我比前世的自己要强一千倍一万倍。因为，我如今再也不是一个人, 不用孤零零面对这个无情冷漠的修真界。” 宁舟笑了笑：“我觉得, 元婴不是我们的终点, 未来我们还会走到更高，说不定，有朝一日, 我们还能在仙界中遇到玉声仙子，好好与她痛饮一场呢？” “会的，一定会的。”楚奕认真点头。 宁舟很高兴。 她回握住楚奕的手，嘴角的笑意深了许多。 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楚奕不再是一开始那样对修行漫不经心的模样。 为了不落下进度，他和她一同认真修行，离突破到元婴同样只有一步之遥。 宁舟喜欢两个人一起努力的感觉。 她忍不住开始期待晋升元婴之后的日子。 这一次他们在百门大会上拿到了金丹期第一的好成绩，合药宗的名声很快就会被参加百门大会的修士们传播开来。 从此以后，合药宗再也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宗门，而是正式进入天南界众修士的视野之中。 若是宁舟没有猜错，这次龙宇回去，应该就会遇到不少慕名而来拜师的人。 他们如今不缺地，不缺钱，正好有些缺人。 龙宇大仇已报，责任心过强的他必然会一门心思扑到合药宗的建设扩张之上。 待她和楚奕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合药宗会大变样呢？ 宁舟越想越满意，忍不住觉得把龙宇拉入伙简直是她做过最明智的事之一。 “走吧？”楚奕拿出了灵剑，准备御剑离开，直奔昊天宗。 “嗯。”宁舟点头，拿出昀光剑。 她看着楚奕手中的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由得问楚奕，“给你的这把剑，你好像还没取名字呢？” 楚奕笑着轻轻摸了摸剑身，回答：“早就取好名字了。” “哦？叫什么名字？”宁舟好奇挑眉。 楚奕嘴角的笑意愈加温柔，垂下眸子道：“思舟，我这把剑，叫做思舟剑。” 宁舟立刻脸就有些红了。 这名字，的确是楚奕能够取出来的。 她好像吃了一颗糖果一般，整个人都甜了起来。 “那……你可得好好对待思舟剑。” - 这一次，两人没有游山玩水。 短暂修整之后，两人御剑直奔昊天宗。 毕竟杜灵的伤势要紧，虽然他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能亲自去看看也是好的。 宁舟对此有些惭愧——她觉得，在当初的师兄妹里面，唯独杜灵，是被大家无形中忽视了的。 杜灵人其实真的不错，虽然她没有扶风那样深沉聪慧，又长了一张刀子嘴。 但她的心地很善良，面对宁舟二人遇险，不惜伤了自己，也要从万泓手中救下他们。 她被万泓击中，受伤昏迷之前，还记得放出传讯的烟花，引来昊天宗的人。 正是为了保住宁舟二人。 若不是杜灵当时挺身而出，只怕宁舟和楚奕要费不少力气才能从万泓手中逃脱。 杜灵的受伤正好激发了昊天宗和万柳门的矛盾，让昊天宗的人借机生事，狠狠地落了万泓的面子。 万泓在柳玉珂面前没讨到好处，又被柳依然嫌弃，这才郁郁寡欢借酒消愁。 宁舟才有机会从万泓身上找到突破口，成功布下对付柳玉珂的散香阵。 这么说起来，是杜灵的善良，在冥冥之中促成了这一场无比艰难的报仇的成功。 宁舟他们，都欠杜灵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杜灵如今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昊天宗离万柳门距离颇远，位于天南界内陆之中。 两人紧赶慢赶，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才赶到昊天宗外。 他们刚刚在昊天宗门外落地，便看见一个熟人路过——当年出现在合药宗，最终带走杜灵的昊天宗弟子许见岳。 几年不见，他还是金丹期修为。 当年离开合药宗之前，是许见岳十分大方地给了他们一些好东西，这才让宁舟和楚奕去往镜湖的路轻松很多。 楚奕拱手，先唤了一声：“许道友。” 当年是“前辈”，如今大家都是金丹期，自然可以平起平坐，唤一声“道友”。 许见岳本来步履匆匆，没有注意到二人。 听楚奕开口了，他才停下脚步，茫然看过来。 “我是合药宗的楚奕，这是我师妹宁舟，当年在合药宗里，我们曾有一面之缘。”眼看许见岳根本就不记得二人，楚奕倒也不以为意，淡定地拱手微笑，“还要多谢前辈当时将杜灵带回昊天宗中悉心栽培。” 听见杜灵的名字，许见岳这才有点印象，回忆起来了楚奕二人。 他惊喜地扬眉：“是你们！没想到，合药宗真是藏龙卧虎啊，两位道友如今竟然也已经到达金丹境！” 修真界很现实，若楚奕两人今日还是小小筑基，只怕许见岳就不会如此热情了。 但这无伤大雅。 有许见岳在，想进入昊天宗就容易多了。 宁舟拱手，客客气气道：“许道友，之前在百门大会的时候，听说杜灵受伤了。我和师兄都很担心她，特意赶过来探望。” 许见岳因为有事，没有跟随其他人去参加百门大会，但昊天宗其他人带杜灵回来的时候，闹得声势浩大，他也有所耳闻。 见两人是为了探望杜灵而来，他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一些：“杜灵师妹若是见了你们，一定十分开心。那我就带两位道友进去吧。” “多谢许道友。”楚奕和宁舟道了一声谢，跟在他身后，顺顺利利地被带入昊天宗中。 一边走，许见岳一边与他们寒暄。 宁舟很担心杜灵的情况，急着问：“不知杜灵伤势如何？” 许见岳笑起来：“宁仙子不用担心，杜师妹回来的时候，几个长老亲自出手为她疗伤。她昏睡了一日便醒了，如今应该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那就好。”宁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见岳忍不住问：“我之前一直在外面奔波，一直未来得及打听百门大会的结果，不知这次金丹大赛胜出的是哪个门派？” 宁舟和楚奕对视了一眼。 楚奕揉了揉鼻子，诚实道：“不瞒许道友，胜出的，乃是合药宗。” “合药宗……没听说过啊？不过怎么有点耳熟……”许见岳挠挠头，这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两位道友赢了百门大会的金丹大赛！” 这种事做不得假，楚奕二人根本没有必要骗他。 他瞠目结舌，仔细打量二人半晌，心中全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等等念头。 当时在合药宗……他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得罪过他们吧？ 许见岳一边自惭形秽，一边使劲回想着当时自己在合药宗的行为举止究竟妥当不妥当。 楚奕好笑地咳了咳，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这一次百门大会金丹大赛的赛制比较特别，我们只是运气好一些罢了，论起来，是举办百门大会的万柳门心思精巧。哎，只可惜万柳门的柳门主最后居然出了那种事……” 果然许见岳被他带歪了，问道：“柳门主？不是说柳门主要晋升化神了吗，莫非没成功不成？”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对万柳门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了解。 他一边问，一边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闭塞了，居然对这些大事一问三不知，实在是有些丢昊天宗天下第一大宗的脸…… 楚奕不知道许见岳内心戏这么丰富，淡淡道：“柳门主渡劫失败，已经陨落了。” “竟然真的失败了……”许见岳愣了片刻，惋惜地摇摇头，“这几十年里，一直都没有晋升化神成功的。特别是万柳门，已经连着陨落两位门主了，真是可惜。” 作为昊天宗的人，听到柳玉珂陨落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惋惜。 足以证明许见岳是个心性还不错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万柳门这两位陨落门主，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修行界，尔虞我诈，波谲云诡，不过如是。 此种种种详情，楚奕自然不会透露给许见岳。 他跟着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来，像是十分认同许见岳的话一般点点头。 说到有修士渡劫失败陨落，气氛沉默了不少，许见岳也没有再追问二人究竟是如何拿到金丹大赛第一名的成绩的。 再过了一会，三人走到杜灵居住的房间之外。 这是一处专供弟子居住的宫苑，栽种着不少树木，房子散落在树丛中，每个弟子住的房间都是独立的，还带一个小小的院落，不会显得拥挤。 昊天宗不愧是第一大宗，比起万柳门来大气了许多，杜灵住的地方也比柳风之前住的地方更胜一筹。 许见岳上前敲门，温声道：“杜灵师妹，我们来探望你了。” 房中立刻响起一个女声：“师兄请进。” 许见岳有意给她一个惊喜，没有告诉杜灵外面还有宁舟和楚奕二人。 他对着两人点点头，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宁舟紧跟其后。 房门打开，她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房间正中的杜灵。 杜灵脸色还有些憔悴，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恬静了不少。 看见许见岳，她眉眼弯弯，站起来唤了一声：“许师兄。” 等看清跟着许见岳进来的两个人，她脸色变了变，很是惊讶，仿佛不敢相信一般：“……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宁舟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左右打量，见她虽然面色苍白，但周身灵气运转如意，修为也没有倒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亲眼见到你，我才放心。”她笑眯眯的，忍不住抬手想去揉杜灵的头。 杜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宁舟的手，没有让她得逞。 “你们怎么来了？是专门来看我的吗？”眼看宁舟上来就动手动脚，杜灵才确认真的是他们俩赶过来了，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意来。 “是的。”楚奕也走上前，对杜灵笑道，“看到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见三人说得开心，许见岳知趣地先走一步，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了三人。 他退出去关门之前，打趣了杜灵一句：“有朋自远方来，看来杜师妹今天心情不错啊，竟然都没有损我两句。” 杜灵那嘴毒得很，跟许见岳混熟以后，时常都会说些让他气得跳脚的话来。 看来这丫头受了一遭伤，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杜灵听他调侃，破天荒地没有回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等到许见岳关门走了，她才转头看向宁舟二人，关切地问：“我走以后发生了什么？万泓没有再为难你们吧？” “他被你们昊天宗的人痛骂了一顿，胆都快吓破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说起万泓，宁舟撇撇嘴，忍不住对着杜灵炫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万泓死了。” “死了？”杜灵惊讶扬眉，“你们杀的？” 宁舟默了默，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 于情，她觉得对杜灵有亏，再也不想瞒着她。于理，这事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奕在她身边若无其事回答：“怎么可能？万泓可是金丹第一人，凭我和宁舟，可杀不了他。” “哦……”杜灵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宁舟忍不住有些内疚。 她很想对杜灵坦诚，可身份摆在这里，有些事情，终究不能亲密无间。 也许，不知道，对杜灵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杜灵看了看宁舟，低声问她：“你是不是要准备突破到元婴了？” “嗯。”宁舟点头。 这件事，不用瞒着杜灵。 杜灵赞叹了一声，又去看楚奕：“师兄是不是也快突破了？” “是的。”楚奕笑了笑。 “真快啊……”杜灵低声感叹，好像有些感伤和怀念。 宁舟觉得，如今的杜灵比起之前来似乎温婉了许多。 这一次几人聊了这么久，杜灵竟然没有说出一句欠揍的话来。 不知为何，宁舟竟然有些怀念原来的那个杜灵。 那个性如烈火，张扬热烈的女子。 她忍不住道：“杜灵，你这个样子，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杜灵默了默，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慢慢道：“宁舟，几日不见，你好像又胖了些。” ……说谁胖呢！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宁舟立刻就跳了起来，一副炸毛的模样。 她忍不住后悔了：刚才干嘛要嘴贱，让杜灵好好说人话不好吗？非要去招惹她！ 最后还是旁边的楚奕一把揽过她，对着杜灵笑：“我就喜欢她胖胖的样子。对了，杜灵，我和宁舟，应该很快就要成婚了。” “成婚？”杜灵瞪大眼看着二人。 楚奕点点头：“是的，待晋升元婴之后，我和宁舟便会举办双修大典。” 杜灵愣怔片刻，眼中泪光闪动。 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真为你们高兴！” 能得到朋友的祝福，宁舟很开心。 她和楚奕的手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杜灵看着他们紧握的手，也跟着笑起来：“我……能来参加你们的双修大典吗？” “我们本来就要邀请你的，你当然要来啊！”回答的是宁舟。 接受了要和楚奕成亲的事实之后，宁舟越来越落落大方了。 她也很希望杜灵来到现场。 杜灵、柳风、龙宇、大毛小天冰冰……说起来，如今在天南界，与她有牵绊的人其实并不多。 她真的很希望在自己与楚奕成婚的时候，能得到所有朋友的祝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杜灵点点头。 - 三人聊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杜灵本来想留他们在昊天宗多玩几天。 但在万柳门的那段时间是在太过辛苦，现在看见人多的地方，宁舟就有些头疼。 确认杜灵没事以后，两人还是决定不在昊天宗久留。 告别杜灵后，两人不急着赶路，边走边玩，一路品尝各种美食，欣赏湖光山色，花了慢悠悠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回到镜湖边。 尽管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准备，可走到合药宗门前，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不断有人出入的合药宗大门，宁舟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 已经筑基大圆满的大毛正巧在门口站着，见宁舟二人出现，又惊又喜地奔上来：“两位师父回来了！” 宁舟还没顾得上回答，门边聚集的许多人听见大毛的声音，齐刷刷转头，像是狗看见肉骨头一般眼睛发亮。 他们跟在大毛身后，争先恐后地往宁舟和楚奕的方向跑。 “仙师回来了！” “还请仙师收我为徒啊！” “仙师，仙师，看看我！我是单灵根！资质绝佳的！” “仙师，我已经在合药宗外等了足足七日了！还请仙师念在我一片虔诚的份上，给我个机会啊！” 宁舟：……这是什么情况？ 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哭着喊着要当她的徒弟！ 这种感觉—— 好可怕啊！ 她忍不住咬牙，连大毛都顾不上，拿着昀光剑，脚下步法生风——跑了。 楚奕很淡定，跟在宁舟身后。 两人化作一片残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 好不容易跑进合药宗的大门，心有余悸的宁舟给自己上了一个隐身符咒，这才敢露出头来。 楚奕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也给自己贴上一张隐身符。 两人躲在广场的某根大柱子后面，观察起如今的合药宗来—— 广场上人头攒动，似乎正在排队，看上去大约有几百上千人。 队伍正前方，龙宇坐在桌子后面，神色严肃。 他身边，几个跟着龙宇一同进合药宗的壮汉们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排队的人进测灵阵。 测灵阵测出来有灵根的人，都欣喜若狂，在龙宇那里登记之后，就可以领到一件天青色的弟子服，还有一些灵石丹药等。 没有灵根的人虽然都很失落，但也能领到几枚丹药。 这些，应该都是听说合药宗的名声之后，慕名而来拜师的人。 宁舟满意地点点头，心想龙宇果然宜室宜家，不但立刻开始着手招收弟子，连弟子服都已经设计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她操心， 天青色，她喜欢。 想到这里，她拉了拉楚奕，两人扯下隐身符，慢慢的走了出来。 现场气氛井然有序，眼见突然出现两个人，排队的众人也只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宁舟对着他们微笑颔首，摆足了架子。 楚奕笑着对龙宇打招呼：“龙师弟。” 正在低头奋笔疾书的龙宇抬头，看见二人，立刻笑起来：“师兄师姐回来啦？” 他指了指眼前的长队，一脸兴奋，“你们回来得正好！这半个月里，合药宗已经招收了一百多名弟子，看眼前这些等待的人的数量，应该能收满三百人！” 事业心爆棚的龙宇喋喋不休道，“我已经计划好了，合药宗这一次只招收三百弟子，然后根据资质区分内外门。以后每年招收五十名，逐渐扩大规模。” “弟子们的课程我也初步有了一个规划，现在都是才入门的弟子，只需要学习基本的打坐即可，大毛小天几个人就够教导他们了。至于其他的，炼丹、炼器、阵法，正好陈叔他们都有所涉猎，每一旬集中讲几次课即可。” “等到弟子们开始有筑基成功的，我们再从其中挑出资质优秀的，收为长老亲传弟子……” 眼见龙宇越说越起劲，宁舟只觉得头晕脑胀。 她抬手，制止了龙宇的长篇大论，小心翼翼问：“师弟……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都要悬到半空中了。 生怕龙宇给她派个讲课或者监督人的活。 但又不能不问——真是好纠结。 第78章 心魔劫起 哪怕刀剑加身，哪怕天崩地裂…… 看着脸上写满紧张的宁舟, 龙宇并没有为难她，淡淡笑了笑：“师姐，你要做的，就是和师兄一起, 尽快晋升元婴, 好让我们合药宗的声望更上一层。” 大家都相处了这么久, 他已经知道宁舟对于这些宗门内的凡俗杂事, 一向是觉得头疼，敬而远之。 若是要打要杀, 宁舟绝对冲在最前面，责无旁贷。 可要是让她去管几百人的吃喝嘛…… 咳咳，只怕这几百人都得饿肚子。 而他之前在龙家的时候, 就帮柳风的母亲管理万柳门中杂务，对如何操持一个门派早已有了经验。 如今不过是重回老本行，而且还更加得心应手。 这会新弟子们都还只是入门，只需要最基础的教学即可，暂时还用不上宁舟和楚奕插手。 因此他大发善心，给了宁舟一枚“免死金牌”，让她专心修炼, 不需要管这些事务。 宁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冲龙宇拱手：“龙师弟，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应该做的。” 两人相视一笑, 皆觉得十分满意。 宁舟更是想, 若是合药宗一定要有个宗主，必须得是爱操心的龙宇。以她跟楚奕这样的性子，当宗主就是四个字——误人子弟。 她和身后的楚奕相视一眼, 均在心中坚定了一定要抱紧龙宇的大腿不放松的想法！ - 回到合药宗后，宁舟和楚奕立刻开始短期闭关，做突破元婴前的最后准备。 金丹突破到元婴，不是修为足够就可以的。 必须要悟性心性、对道法的理解都深入到一个程度之后，才能有关卡松动的机会。 否则万泓也不会顶着一个金丹第一人的名号，在金丹期大圆满境界卡了那么多年都不得存进。 宁舟是幸运的。 她这一次的万柳门一行，先是在云山秘境中见识到了魔族大能留下的紫禁城。 然后又在万柳门中亲眼见证了柳玉珂渡劫失败走火入魔的那一幕。 其中种种历练都在锤炼她的心境，而柳玉珂、柳依然、万泓等人的结局，又在磨练她的道心，让她对自己要走的路更加坚定。 而楚奕则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与她互相滋养，共同成长，携手面对诸多困难挑战。 宁舟静心内观，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圆融通透，平静欣喜。 金丹到元婴那一道关隘，对她来说，不过一个小小台阶，只需要抬脚，就能到达彼岸。 而踏出这一步之后—— 想到答应楚奕的那一幕，宁舟的心动了动，面上现出些羞赧之色。 前世的大师姐如何能想到，走到如今，她竟然会和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走到一起？ 而且，那一个人，以一个强势而又温柔的姿态，占据了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可以说，宁舟的道心，与楚奕的存在息息相关。 只要有楚奕存在，只要他们一直这样并肩携手而行，宁舟觉得，元婴绝不会是两人的终点，甚至连化神都不是。 - 最后的准备很快就彻底完成。 两人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准备开始渡劫，冲击元婴境界。 这一次，宁舟制止了楚奕试图让她先渡劫的行为，义正言辞地说必须要楚奕先来。 而且她还一本正经地警告他，如果他再做出替她挡劫雷这种事，那他们的婚事就无限期推迟。 走到后期，修道者必须要依靠自己，不能再借助外力。 否则因果作祟，偷的懒走的捷径迟早都会还回来。 楚奕没有坚持，先开始了渡劫。 宁舟在旁边看着，啧啧感叹。 每次看楚奕渡劫，都会让宁舟忍不住怀疑人生，心想天道是不是把楚奕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那种，一点苦都舍不得让他受。 那一道道劫雷，比宁舟的胳膊还细，劈在楚奕头上，连头型都没有劈乱一分。 五道劫雷，一道比一道温柔，劈得有气无力，好像是草草应付了事等着早点回家吃饭一样。 等到五道劫雷全过，楚奕的脸还是白白净净，一点焦黑都没有。 简直让宁舟觉得他度了一个假的雷劫。 至于心魔劫——按道理说，楚奕有那样的曾经，或多或少怎么着都会有些心魔吧？ 可五道劫雷劈完，他舒舒服服伸一个懒腰，直接就站了起来。 周身气势为之一变，属于元婴期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宁舟：……？？？ 这是她记错了？ 莫非是晋升元婴期不需要心魔劫了不成？ 然而，接下来，轮到自己的时候，宁舟才明白，不是晋升元婴轻松，而是楚奕不管做什么都轻松…… 她的劫雷，第一道就有水桶粗细，劈下来的时候噼里啪啦，沿路摧枯拉朽，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势。 ……难道是刚才楚奕过得太轻松，天道觉得有点丢脸，想在她身上找补？ 宁舟被劈得龇牙咧嘴，脸都焦黑了一些。 立刻就感觉到了天道对她的“不偏爱”。 接下来的四道，一道比一道狠，一道比一道凶残，大有种“不把你劈死就算我输”的气势。 整个天空乌云滚滚，雷声轰轰，连一旁围观的楚奕都变了脸色。 好在宁舟气息深厚，准备充分，毅力过人，虽然最后被电得灰头土脸，但五道劫雷还是顺利挨过去了。 见天上劫云缓缓散去，她心中一松，真打算学楚奕的样子，拍拍屁股潇洒起身。 眼前突然一黑，没有一丝防备的宁舟坠入了无边幻境之中。 心魔劫至。 之前准备的时候，宁舟觉得自己道心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心魔劫应该极为轻松才是。 从筑基晋升金丹的时候，她的心魔劫就很轻松，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事后宁舟甚至不记得幻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是这一次，在幻境中看到的第一幕，就让她目眦欲裂，差点跳起身来！ 她看见的，是楚奕。 确切地说，是已经死得透透的楚奕。 眼前是一处无比宏大的战场。 战场上已经没有完好的建筑，只有无数焦黑的断壁残垣，燃烧着漆黑的火焰。 不时有人□□呼痛、哭喊求饶的声音传来。 她站在一处平整的空地上，周边方圆数百步内都没有一个活物，只有无数尸体。 尸体都七窍流血，死状凄惨，上面有隐约的黑雾萦绕。 而她，手里正握着属于楚奕的思舟剑，握剑的手臂直直往前伸出，是一个进攻的姿势。 站在她对面的，是楚奕。 楚奕双目无神，生机已绝，胸口处正正插着思舟剑。 他嘴角有鲜血流下，嘴角弧度却微微往上扬起，是一个释然的弧度。 就好像，如释重负一样。 看见这一幕，宁舟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 失去了支撑，楚奕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他无神的眼睛凝望上方乌云密布的天穹。 宁舟仓皇后退一步，用颤抖着的双手捂住嘴，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 这样的悲痛让她周身发麻，手脚冰冷，颤抖得连话都差点说不出口。 “……楚奕……” 原来，到了最悲伤的时候，人根本就不会痛哭流涕，不，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不来。 双腿失去力气，宁舟猛地跌坐在楚奕的尸身旁，木木地看着他熟悉的轮廓。 思舟剑还插在他的胸口，伤口周边的血渐渐凝结发冷。 她的手伸了又伸，却一次又一次地收回，不敢触碰他的脸。 手指尖，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殷红血迹。 在这样没有生机的天地之中，风声萧瑟，像是呜咽。 天地之间只有心碎的宁舟一人，独自面对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宁舟才终于找回了一些自己的理智，跌跌撞撞膝行向前，拥住了已经冰冷的楚奕的身体。 她发出了阵阵哀鸣，声声如同泣血：“楚奕——！！！” 手中的触感冰凉，再也不是那个无数次与她相拥的温热身躯。 她颤抖着伸手握他的手，可他的手已经僵冷，再也不会回握住她了。 宁舟的眼泪终于洒落，滴在楚奕凝固的笑颜之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杀了楚奕？ 为什么楚奕会死？ 这一刻，宁舟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渡劫，更忘了这一切只是幻境。 她的心中只有巨大的悲伤。 伴随着悲伤的，是一个渐渐升起的疯狂念头。 恨不得跟随楚奕一同离去的念头。 自从来到五千年前后，她与楚奕几乎朝夕相伴，从来没有分离过太久。 如今看着楚奕的尸体，宁舟只觉得内心空空落落，好像有一块最重要的东西永远失去。 从来没有谁的死亡，像这样让她崩溃疯狂。 死亡，那么冰冷，那么残忍，楚奕在死前，有没有感觉到害怕过？ 手指扶上楚奕的脸，擦去血迹和泪痕，宁舟低哑轻笑：“……别怕。” 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点。 人死之后，魂归鬼界，重入轮回。 楚奕刚死不久，想必魂魄还在去往鬼界的路上吧？ ……若是她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追上他。 随着这个疯狂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宁舟的手指自楚奕的脸庞一路往下，握住他胸口那把思舟剑的剑柄，缓慢而坚定地将它从楚奕身体里抽出。 剑身殷红，带着属于楚奕的血迹。 她目光缱绻，往剑上瞄了一眼，并没有去擦拭。 死在一处，血流到一处，不也是一件美事？ 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尸身，宁舟温柔呢喃，好像眼前的人仍然听得到一般：“你可要走慢些，等等我。” 说完这句，她下定决心，抬起思舟剑横在自己颈间，手指正准备用力—— 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焦急：“宁舟！” 她的手指忍不住顿了顿，停下了动作，抬眼四处看看，却没看到任何人。 是谁，是谁在她脑中说话？ 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女子，还有几分耳熟。 宁舟蹙眉，想不起这个声音究竟在何处听过。 不过她心如死灰，见左右没有人，便对声音失去了兴趣，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思舟剑上。 那女子急忙又道：“宁舟！你醒醒啊！” 醒醒？ ——为什么要醒醒？ 她如今只想着早日解脱自己，好去追赶走向黄泉路的楚奕。 若是晚了，楚奕走远了，她找不到他怎么办？ “宁舟！” 见宁舟不为所动的样子，那女子更焦急了。 但她只能喊宁舟的名字，其他的却什么都不能说，仿佛受到某种规则的约束。 宁舟眉头皱得更紧了。 丹田处倏然传来一股暖意，让她本来不断颤抖的身躯渐渐平复下来。 爆裂崩溃的理智也缓慢回笼。 脖颈处，思舟剑的剑气锐利，带着森冷的血腥味。 不，不对。 她是宁舟，是长生宗里又美又飒的大师姐宁舟，是合药宗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宁舟。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横剑而上，不会有任何退缩。 什么时候，她这么懦弱过？ 楚奕死了，她不问问他怎么死的，不搞清楚是谁害死了他，就急冲冲的想要跟着殉情？ 这是宁舟会做的事吗？ 楚奕死了，就算她要跟着死，也要先把杀他的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段，再去鬼界找他！ 若是他不在奈何桥边等她，自己先去投胎转世，那——那她就翻遍六界，大闹轮回道，也要把楚奕的转世之身找出来！ 这才是宁舟！这才是她！ 一边想着，宁舟一边收敛起面上的悲痛神色。 她手指紧握思舟剑，这次却没有再往自己的脖颈上用力，而是缓慢而又坚定地将思舟剑放下。 低头看着怀中尸身，那一瞬间的感觉依然痛彻心扉，但她已经坚强了很多。 她笑了笑，这次笑容隐约释然，声音依然温柔。 “对不起，楚奕，得委屈你在鬼界等等我。我还要去为你报仇，不能就这么下来陪你了。” “希望你机灵点，乖乖在奈何桥边等着，别逼得我大闹鬼界。” “当啷”一声，是思舟剑落地的声音。 宁舟想要伸手去摸楚奕的脸，手指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楚奕的脸崩裂成无数碎片，她眼前的幻象慢慢消散。 宁舟无措地眨眼，眼角一滴热泪滴下。 她丹田中的金丹“咔嚓”一声碎裂，从碎片之中，走出一个小巧可爱的婴儿。 婴儿手里捧着昀光剑，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灵动可爱，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 虽然宁舟不知道自己童年长什么样子，但看见婴儿的脸，她便猜到自己小时候应该就是这么玉雪可爱。 心魔劫，破了。 她已经碎丹成婴，成功进入元婴期！ 伴随着元婴的出现，宁舟周身的灵气更加凝练，神识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不需要特意去感受，她便能感知到身边的一草一木，连草叶上一个细小的褶皱，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她身边不远处，楚奕面色紧张，双拳紧握，手心被掐出了深深的印痕，隐隐有些血迹。 可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眼只顾着盯紧宁舟，流露出担心与恐惧。 用神识看到楚奕的那一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那些，果然只是幻象。 楚奕还活着，生猛地活着，活蹦乱跳地活着，他的气息比她更加强大纯粹，绝不可能在她之前死去。 看见宁舟睁眼，楚奕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颜。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宁舟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生怕她有一丝不妥。 “还好吗？疼吗？” 一边心疼地发问，他一边拿出几枚极品丹药，不由分说地喂进宁舟口中。 还没反应过来的宁舟被塞了一嘴苦苦的丹药，无奈地眨眨眼。 她无法张嘴说话，只得把元婴召唤出来，站在头顶，奶声奶气地骂楚奕：“你是想噎死你娘子，好继承合药宗的万贯家财吗？！” 楚奕看见她的元婴，眼睛一亮，上手就想摸：“哎呀，好可爱！” 元婴没有化实，他的手指从它身上拂过，无法触摸到它。 元婴宁舟十分得意地抱起小手：“想摸我，得加钱！” 不过，它还没有得意多久，另外一个小小元婴突然出现，用粗胖的小短手用力抱住元婴宁舟。 “抓到你了！” 这个小元婴自然属于楚奕。 它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看起来蔫坏蔫坏的。 一张小嘴嘟起来，就要往元婴宁舟的小脸上凑。 元婴宁舟惊呼一声，化作一缕青烟，忙不迭躲进了体内。 元婴楚奕扑了个空，面上现出些失落来。 在它脚下，宁舟用力咽下口中的一把丹药，顾不得消化药性，跳起来就要去捏楚奕的脸。 “好哇，胆子肥了啊！” 楚奕猝不及防，脸颊的两块肉立刻就被宁舟用力捏出各种形状来。 他急忙拱手，做出一个求饶的姿势。 元婴楚奕也出现在他身边，不敢开口说话，跟楚奕一起拱手哈腰。 这场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宁舟因为心魔劫升起的阴翳蓦然消散了不少。 她捏了个过瘾，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看着楚奕，一本正经道：“我们说好了，要是你先死了，必须得在奈何桥边等我，别自己偷着去轮回转世了，免得我找你费劲！” 楚奕一脸茫然：“？” 宁舟继续恨铁不成钢道：“还有，聪明一点，不要谁杀你你都不躲，就算我也不行，知道吗？你又不是打不过我！” 楚奕：“？？” 她还觉得不够，又说：“那把思舟剑——” 本来想说看思舟剑不顺眼，不准楚奕用，但她又觉得这样说可能会让楚奕多想，只得噎了回去，换了一个说法，“——我挺喜欢，不如给我用吧！” 等把思舟剑从楚奕那里要回来，她立刻就束之高阁，层层封锁，绝不让人有机会碰到它！ 待过一段时间，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毁去！ 楚奕：“？？？” 他呆呆地盯着宁舟，半天才回过神来。 嘴角绽出一个无奈而又宠溺的笑意，楚奕轻轻将宁舟拥入怀。 再次被楚奕身上的青松气息包围，宁舟的心宁静下来。 她抬手，抱住楚奕。 心魔劫里看见的那一切，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 只是为了引她走火入魔而展示的幻境，她没有必要说出来，平白无故惹得楚奕担心。 而且这样不愉快的事，她恨不得给自己一棒，让自己赶紧忘记，根本就不愿意再去回忆一遍。 但没想到的是，楚奕根本就没问。 他只是低声回答：“好。” “嗯？”宁舟没听清楚，不由得嗯了一声。 “若是我死了，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你，千年万年，我都等你。”楚奕的声音清澈好听，“你放心吧，宁舟，我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的。更不会抛下你就去转世投胎，忘却前尘。我很贪心，除了此生此世，我更想要生生世世。” “不过，你也别忘了，在奈何桥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等不到你，他不会走。” 宁舟抿唇，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楚奕啊…… 楚奕真的爱惨了她。 她呢，她又何尝不是爱惨了楚奕？ 爱到在心魔幻境里，看见楚奕死去，她理智全失，差点自刎而亡。 “……我说的只是如果，并不是真的准你死！”宁舟再也不想回忆心魔幻境里的一切，只得转移了话题，“说好一起飞升，谁都不准死！” 楚奕低声笑起来，胸膛微微震动：“遵命，宁仙子，我还没成婚，怎么会舍得死呢？” “成婚”二字再次成功让宁舟的脸烧得滚烫。 她这一次没有继续躲在他怀中，而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他，眼眸中星光明亮，仿佛藏着诸天万界所有的星辰。 “楚……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消音了。 楚奕反应得极快，看见宁舟抬头，他的唇立刻就压了下来。 清冷的青松香气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 宁舟闭上眼，全心全意沉浸在这样不可思议的柔软与温暖中。 这样的温暖，她想要用力留住，想要长长久久地拥有。 心魔劫的那一幕，绝不能发生，绝不可能发生。 哪怕刀剑加身，哪怕天崩地裂，宁舟的剑，绝对不会指向楚奕。 绝对，不会。 第79章 魔种再现 “宁舟，这是我的聘礼。”…… 宁舟和楚奕回到合药宗后, 合药宗里多了两个元婴长老的事情很快就传开来。 一时间来宗门口排队等着拜师的人越来越多。 龙宇欣慰地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对着一旁的宁舟道：“如今合药宗已经越来越有规模，是时候正规化一点，需要选择一位宗主, 再立一位长老了。” 在大宗门里, 元婴以上的修为就可以成为长老, 有了招收弟子的资格。 以龙宇的想法, 虽然如今的合药宗离大宗门还差得远，但在规制上已经可以开始向大宗门看齐。 宁舟和楚奕, 一个做宗主，一个做长老，正好合适。 唯一需要确定的, 就是谁做宗主，谁做长老。 谁知道他话音一落，宁舟就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令牌，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龙宇。 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合药宗宗主，非你莫属。我和楚奕，当个长老就够了，可不敢当宗主。” 龙宇接过令牌, 半天没有回过神，一脸茫然地看着宁舟。 他没听错吧，宁师姐刚才说什么来着？ 宁舟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我和楚奕讨论过了, 以我们两的性子, 当宗主的话恐怕是误人子弟，而龙师弟却是最合适的。你看，如今的合药宗在你的管理下, 多么井井有条，你也不想我们把它又搞得一团糟吧？” 龙宇忍不住想起了他刚来合药宗的时候。 除了宁舟和楚奕之外，那时合药宗里只有三个闲云野鹤的老头，还有三个啥事都不懂的小毛头。 楚奕兴致好的时候会教小毛头们一些修真知识，但更多的时候都泡在厨房里，专心致志投喂宁舟。 而且楚奕的经验，怎么说呢，气运之子的经验，别人都根本没法用。 至于宁舟嘛——宁舟倒是对小毛头们挺关心的，但她的关心更像是一种大姐姐式的关心，而不是出于一个师父的角度。 所以，龙宇来的时候，小毛头们一天只会打坐，连基本的修真知识都没怎么学明白，更别说符术丹道这些了。 他忍不住琢磨，就算是让两人之一当上掌门，最后这操心的事还是得全部落在他身上。 而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话，做起事来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若是接下宗主之职，的确就会方便很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修为。 如今的龙宇只有金丹期大圆满，还没有晋升到元婴，若是做一宗之主，难免要被人笑话。 想到这里，龙宇没有推拒，默默收起令牌，对着宁舟毅然决然点头：“宁师姐放心，三月之内，我一定突破到元婴！” 这样，他就能配得上这个宗主的位置，更好地管理合药宗了。 宁舟不知道龙宇一会儿就想了这么多。 她挠挠头，心想刚才不是在说掌门的事吗，为什么突然扯到元婴上面了？ 不过，看龙宇最终选择收下令牌，并且还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宁舟也觉得十分开心。 她对着龙宇笑了笑，放他去忙活去了。 等龙宇走了，她四处打量，才发现楚奕不见踪影。 刚才好像看到他一眼，但他行色匆匆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连招呼都没打。 正好大毛急匆匆路过，宁舟一把拉住他，问：“你家楚师父呢？” 大毛老老实实答道：“刚才楚师父急冲冲出门去了，说是要去沐阳城采买物品，好像……好像还要去准备什么……聘礼？” 聘礼？ 宁舟愣了愣。 按他们那个时代的习俗，一对修士选择结为道侣，男方需要带着聘礼上门，正式求亲。 聘礼的内容比较简单，三根尾羽即可。 上到只存在传说中，根本没人在天南界见过的凤凰尾羽，下到凡间随处可见的大公鸡尾羽，都可以用。 至于具体男方能拿出哪种尾羽，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女方收下聘礼后，会将这三支尾羽镶嵌在嫁衣的发冠之上，戴着出嫁。 当年长生宗里，宁舟的小师叔迎娶师嫂的时候，花了整整七天七夜，蹲守到天南界中极为罕见的凶兽九明火翼隼，然后又跟九明火翼隼大战了七天七夜，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赔上，这才如愿以偿地拿到九明火翼隼的三根火焰尾羽，回去神神气气地递给了心上人。 然后就原地晕倒，调养了整整三个月才恢复元气。 听说师嫂为此又是感动又是愤怒。 虽然九明火翼隼的火焰尾羽制成的发冠美轮美奂，远远看去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凡是参加那场双修大典的人都印象深刻，一时间传为佳话，天南界的所有女修都羡慕得不行。 但是，宁舟却知道，新婚之夜，师嫂硬是没准小师叔上床。 可怜的小师叔，在塌边整整睡了三个月，又是哄又是赌咒发誓，这才终于获得了师嫂的原谅。 当时的宁舟不懂，为什么小师叔出生入死带回来的九明火翼隼尾羽，却连新婚之夜的床都没资格上。 现在她才明白，比起珍稀罕见的尾羽来，心上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 只要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就算戴着大公鸡的尾羽出嫁，又怎么样？ 不过，这些话，宁舟没跟楚奕说。 如今的天南界还没有这个聘礼习俗，因此宁舟根本就忘了这一茬。 没想到，楚奕竟然还记得。 还特意去为她准备。 宁舟看向宗门处，心想以楚奕的气运和修为，应该不会遇到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不知为何，没见到楚奕，她的心忍不住还是会悬起来。 仿佛一片羽毛始终被微风吹起，一直都落不了地。 只有看见楚奕，风才会停，羽毛才能够安稳。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发现自己的担忧后，宁舟无奈摇头，暗自嘲笑自己。 她收回心思，转而思考应该怎么处置思舟剑。 回到合药宗之后，她借口喜欢，从楚奕那里把思舟剑要了回来。 反正当时百门大会金丹大赛的奖品一共是三把灵剑，她把另外一把给了楚奕，并且再三强调不准也给它取思舟剑这个名字。 楚奕有些无奈，但还是接受了。 拿回思舟剑后，宁舟就在犹豫，要不要趁楚奕不知道的时候直接将思舟剑毁去。 她从乾坤袋里取出思舟剑来，仔细端详着它锋利的剑刃。 ……虽然不愿意去回想，可剑刃上沾满楚奕鲜血的那一幕却已经深深铭刻在脑海中，难以忘记。 宁舟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平静无澜的道心里被激起数道波澜。 这样的波澜并不是好事。 毁去思舟剑，无异于逃避问题。 但很多问题是无法逃避的。 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若是为情毁剑，只怕这件事将会永远成为她的心魔，会将她困在元婴境界，再也没有摸到化神的可能。 从来都坚定一往无前的宁舟，第一次觉得有些两难和茫然。 她内视丹田，看着自己丹田中属于卿玉声的那一抹沉睡的神魂。 这团神魂看着比之前小了一圈，光芒略微暗淡，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之前在心魔劫中，是卿玉声的神魂及时苏醒，并耗费了不少能量，这才将宁舟从幻境中唤醒。 幸好当时在紫禁城中，她冒着修为受损的风险，也要带走卿玉声。 否则，这一次的心魔劫能不能过就很难说了。 宁舟不知该怎么处置思舟剑，又不能将心魔劫的事告诉别人，此时此刻，她下意识地就想求助卿玉声。 可看见卿玉声的神魂如此暗淡，她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将其唤醒。 每一次苏醒都会耗费能量。 还是等她修为再强大一些，找到强壮神魂的方法，再想方设法唤醒卿玉声吧。 至于思舟剑—— 宁舟找出一个剑匣，将思舟剑放在其中，并加上重重封印，确保再也没有人能打开之后，将它藏在了藏宝阁里某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 宁舟本来以为，楚奕出去寻找聘礼，怎么着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结果天色将暮的时候，楚奕就踏进了合药宗的大门。 那时宁舟正悄悄咪咪蹲在厨房里喝汤。 自从合药宗弟子一下子多起来之后，就算是热爱做饭的刘叔也有些扛不住，根本无法应付几百人的伙食。 龙宇毅然决定，向弟子们派发辟谷丹，避免了刘叔累倒在灶上的风险。 弟子们都辟谷，作为长老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公开吃饭。 因此想要喝顿汤都只能偷偷躲在厨房里，还得趁着天色晚弟子们都在房中休息的时候。 宁舟和刘叔相对而蹲，手里捧着一碗滚烫喷香的鱼汤，喝得龇牙咧嘴，不亦乐乎。 楚奕推门进来：“怎么在这躲着呢？” 宁舟吓一跳，急忙小声道：“快关门，快关门，别被人看到了！” 就像是在跟刘叔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楚奕无奈摇头，从善如流地把厨房门关上，蹲到刘叔身边。 宁舟笑呵呵放下手中碗，给楚奕也盛了一碗鱼汤，递给他。 一边打汤，她一边念叨：“新弟子们都不知道这里是厨房，还以为这是长老们专用的炼丹室呢。不然没法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这里有时候会冒白烟。若是我们躲在这里喝汤被发现了，那可就丢大人了！” “……”楚奕哭笑不得。 他端着碗坐下，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这叫什么，有所得必有所失。” 合药宗想要发展壮大，一些习惯就再也不能保留，比如说曾经大家的一日三餐。 不过，开小灶还是可以的。 宁舟看着楚奕轻笑，正在犹豫要不要问他聘礼的事。 楚奕突然神色严肃了一些，低声道：“此次去沐阳城，我无意中听说沐阳宗最近又发生一些事。” 沐阳宗是当时楚奕和宁舟去参加百门大会预选赛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结识了柳梦然和莫谷，也在那里拿到百门大会预选赛的第一名。 听说沐阳宗又出事，再看楚奕神色这么严肃，宁舟觉得有些不妙，刚才关于聘礼的念头被丢到一边。 “是什么事？” 楚奕叹了一口气，才回答道：“……最近几个月里，沐阳宗又出了好几起走火入魔化为魔种的事件，宗里不少长老和弟子都受了点伤。听说最近他们已经支撑不住，向昊天宗求援了。” 宁舟悚然一惊，差点把手里的汤碗摔地上：“魔种！？好几起！？” 魔种是由修炼魔功的修士所化，随着修为的增长，无数魔气会在心中累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道心。 若是没有合适的应对方法，修炼魔功的人便会走火入魔，变成失控的魔种。 按理说，如今的天南界还没有魔族入侵，更不会有魔族功法出现。 可宁舟却知道一个魔修——柳听雪。 他们当时在沐阳宗遇到过魔种，这个魔种是沐阳宗的于长老所化。 而于长老之所以能够修炼魔功，是因为柳听雪给了他功法。 他并不知道这是隐患极大的魔功，还以为这只是一门用来快速增进修为的功法，这才着了柳听雪的道。 偏偏柳听雪又被宁舟楚奕二人暗算陨落，等到于长老发现不对时，已经找不到柳听雪的痕迹。 他无奈之下试图闭关自救，但最终还是无法抵抗魔气的侵袭，最终走火入魔化为失去理智的魔种。 若不是宁舟当时在场，只怕沐阳宗要解决于长老所化的魔种还要花一些功夫。 她以为，于长老只是个例，因此并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可如今听楚奕一说，她立刻就觉得不妙了。 只怕——这个能导致修士失控的魔族功法，已经传了出去！ 这半年里，应该是有其他修士断断续续开始修炼这门功法，然后再被反噬，这才有了沐阳宗的这一串魔种事件。 在宁舟那个年代，不论是长生宗还是问心门，虽然正道各门派之间经常勾心斗角，但有一件事情，是所有正道修士都百死莫辞的，那就是——对抗魔族。 自从魔族大肆入侵天南界，折断支撑天南界的四柱之后，天南界的灵气就在不断流逝。 等到了宁舟那会，进阶比现在困难无数倍，现在只配用来喂猪的星灵草，在那会都是无比珍稀的灵药。 宁舟和楚奕，正是为了抢一株星灵草，才双双陨落的。 如今听说柳听雪的魔修功法传了出去，宁舟有些坐不住了。 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楚奕。 楚奕回望她，知道她心中在忧虑什么。 魔族入侵的时代太混乱，具体是什么时间已经难以考证。 宁舟是在想，他们是不是正好回到了魔族入侵的前夕。 作为已经体验过魔族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人，若是来到这个时代，那他们就负担上了一个无法推卸的责任——对抗魔族。 若是能阻止魔族入侵，四柱免于被折断，那天南界中的灵气也就不会外溢，后来的修士们也不至于进阶如此困难。 宁舟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对于她来说，这件事，甚至比他们的飞升都还重要。 只是——如今的他们能够做什么呢？ 楚奕轻轻拍了拍宁舟的手，安抚道：“我仔细打听过了，目前沐阳宗已经发现了异常，找出了魔种出现是与一门功法有关，这门功法已经被全面封禁，不允许弟子修炼了。” 看来，魔族功法可能是从于长老那里泄露出去的。 可能是他死得突然，别的人为他收拾遗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门功法，又不知其中利害，这才造成了数名魔种的出现。 宁舟松了一口气。 既然沐阳宗已经发现原因，这件事就还是可控的。 未必真的就如同她刚才所想，是魔族入侵的前兆。 先观察观察吧。 说起这个，宁舟刚才旖旎的心情已经完全消散无踪，连楚奕到底有没有找到聘礼都忘记再问了。 她心思重重地喝完汤，便向楚奕和刘叔告辞，回到房间继续打坐巩固修为去了。 若是要对上的是入侵天南界的魔族，光凭元婴远远不够。 她必须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 一夜勤奋苦练，宁舟的修为肉眼可见地上涨了一小截。 第二日她出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一夜之间合药宗竟然已经大变样了。 本来清净的宗门内，如今处处悬挂着红布，点缀着各色花朵，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来往的弟子们都穿着红衣，面色喜悦。 见到宁舟，更是纷纷笑着问好。 几个与宁舟说过话的女弟子比较大胆，互相看了一眼，七嘴八舌地对宁舟说：“宁长老，楚长老在广场等着您呢。” “对呀对呀，长老快过去看看吧，楚长老等了好久了。” “保证您去了以后，会有终生难忘的记忆！” 她们嘻嘻哈哈地，干脆跟在宁舟身后，催促着她往广场走去，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宁舟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不由得有些害羞，却又顾忌着自己“长老”的形象，只得含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走在几个女弟子前头，好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一般。 其实内心紧张死了。 从宁舟的房间一路走到广场，没有花太多时间。 今天的广场，没有了等着拜入合药宗的长长队伍，只有不计其数的鲜花，汇聚成一片各色的海洋。 站在花丛中的楚奕穿着一身红衣，衬得他唇红齿白，样貌俊朗。 看见宁舟走来，他笑着看她，张开双手，做出一个欢迎的动作。 宁舟还没说啥，她身后的几个女弟子已经开始尖叫了：“啊啊啊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但我还是为楚长老的美色所迷了！” “怎么办，我感觉自己以后可能都找不到道侣了呢！眼光都已经变得刁钻了！” “即生我，何生宁长老啊！” 宁舟：？？？你们礼貌吗？ 女弟子们见她停住脚步，忍不住有些着急，立刻从对楚奕的花痴变成了对她的催促： “宁长老，楚长老的手都抬了好久了，您要是再不去，他手酸了怎么办？” “好花堪折直须折，宁长老，莫要辜负好时光啊！” “……宁长老，您要是再不去，我可就去了啊！” 宁舟听着后面的七嘴八舌，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迈开脚步向楚奕的方向走过去。 楚奕用花瓣为她铺了一条宽阔的路，路的尽头，是他等待的身影。 不知不觉，合药宗中所有人都出现在广场外围，看着宁舟缓缓走向楚奕。 龙宇嘴角含笑，眼中有着回忆、怀念还有释然，可能是因为又想到了柳月。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为柳月报了仇，再也不害怕想到她。 陈叔和刘叔老江站在一起，三个老头都没有说话，看起来十分平静，但眼中涌动的热泪出卖了他们。 至于以大毛小天冰冰为首的小弟子们，早已经双手捧在一起，满脸期待。 宁舟渐渐走到楚奕面前。 她嘴角一弯，有些嗔怪道：“也不早些告诉我，我今天出门的衣服都是随便穿的……” 跟现在这副庄重的场景有些不太配啊。 楚奕也跟着笑了笑，他没有回答宁舟，而是直接单膝下跪，做出一个请求的姿态。 他抬头看着宁舟，如同他之前向她求婚那一次一样的姿势，眼中的情绪坚定而深情。 那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一次，却是合药宗的所有人来见证。 楚奕从怀中取出三枚长长的尾羽，用双手珍而重之地捧着，递到宁舟面前。 “宁舟，这是我的聘礼。” 这三枚尾羽像是凝固的火焰，殷红而鲜活。 宁舟看了一眼，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它们属于哪一种灵兽。 她没有犹疑，从楚奕手里接过了尾羽，认真回答：“我接受你的聘礼。” 话音一落，她只觉得手中突然一热，刚拿到手里的尾羽突然无风自燃，燃烧成了三丛美丽的红色火焰。 这样的变故让合药宗众人都忍不住惊呼。 刚接过的聘礼竟然自行燃烧起来，这……这不太像是好兆头啊！ 龙宇满脸关切，忍不住上前一步，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担忧地看着二人。 火光映照下，楚奕的神色却是一片淡然。 而正手持着尾羽的宁舟，脸色逐渐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古怪。 第80章 无双聘礼 我可有些心急了…… 看着宁舟手中的尾羽燃烧, 一旁围观的几个小毛头忍不住交头接耳。 冰冰都快哭了：“楚师父为什么反应这么慢，起火了就尽快扑灭啊！为什么放任它在那里燃烧？” 万一宁师父为此生气了，不肯收下这个聘礼怎么办？ 他们可都盼着吃二人的喜糖呢！ 大毛和小天同时伸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曾经莽撞无知的两个小毛头，如今身量拔高, 眉目间都是沉稳。 大毛低声安慰：“楚师父看起来显然胸有成竹, 可能早就预料到了。” 小天跟着点头, 他的心思更为敏锐, 发现了一些别人没有察觉的点：“这三支尾羽……好像已经烧了很久了？” 他一说，剩下两人齐齐一愣, 仔细回忆了片刻，这才发现小天说得没错。 自从宁舟接过尾羽之后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刻钟。 若是寻常尾羽, 恐怕早就已经烧成了灰，风一吹就散了。 然而这三支尾羽却和刚刚燃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美丽而巨大的火焰在它们身上跳动舞蹈，没有一丝一毫的颓势。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一同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其他弟子们也发现了这三支尾羽的不同寻常之处。 众人开始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惊惶不安。 而处于众人视线正中的宁舟, 一脸古怪地看着手中如同巨大火把的尾羽，仿佛自己拿的不是一捧火焰，而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楚奕露出个莫测的微笑来, 故意逗她：“怎么样, 好看吗？” “……”宁舟抿唇, 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没有立刻回答楚奕。 渐渐地，尾羽上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 等到明亮的火光散去, 众人忍不住再次惊呼。 随着最后一缕火焰熄灭，宁舟手中重新现出了三支尾羽的样子。 这些尾羽不但没有被火焰烧坏，反而比之前更加绚烂艳丽！ 之前它们通体殷红，像是凝固的火焰。 如今的它们崭然一新，殷红的底色上隐约流动着金色光泽，在阳光的映照下，就像是刚才燃烧的火焰一样绚丽灿烂。 除了宁舟和楚奕，见多识广的龙宇最先反应过来，失声道：“浴火重生，这——这是……凤凰羽！” 陈叔刘叔老江三人听了龙宇的话，不由得交换了一个震撼的眼神。 以前跟着卿玉声，他们也算是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但是凤凰，那是真的没见过。 凤凰这种瑞兽，只在传奇志怪书中有只字片语的记载，从来不曾在天南界的历史上出现过，众人都只当它是一种传说中的灵兽。 或许只有飞升之人，有力量能够穿越到妖界，才能有幸一睹传说中的百鸟之王的风采。 如今见楚奕不声不响，竟然掏出来了三支属于凤凰的尾羽，众人皆是大受震撼。 凤凰羽的名号传开之后，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楚奕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丝敬畏。 特别是新入门的弟子们。 他们之前就听说过合药宗拿到百门大会金丹期比赛第一的好成绩，但拜入宗门后，一直没有机会亲自与宁舟楚奕两位长老交流，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但如今，看到楚奕竟然能拿出天南界中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凤凰羽，他们一边感叹，一边又为合药宗而感到自豪。 合药宗，入股不亏！ 在众人敬畏的眼光中，宁舟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悄声问楚奕：“这到底是哪来的？” 就算是五千年后的天南界，也根本没有过凤凰出现的痕迹啊！ 楚奕不过出去了几天，怎么就轻描淡写地带回来三支凤凰羽啊！ 宁舟虽然很想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可本来就好奇心过强的她若是不立刻问出凤凰羽的来历，只怕连婚事都办得不安心。 楚奕温和地笑了笑：“喜欢吗？” “……喜欢。” 这倒是实话，天南界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凤凰羽，不管是哪个女子收到这种聘礼，都不敢说一声不喜欢吧？ 宁舟攥紧了手中的三支尾羽，欣赏着上面如同流动火焰一般的光彩。 这是楚奕给她的聘礼，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这都会是天南界中最独一无二的一份聘礼。 她的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握住了楚奕的手。 两只温暖的手紧握在一起。 楚奕轻轻捏着她因为勤奋练剑而生有薄茧的手指：“喜欢就好。” 他知道宁舟已经好奇得不行了，嘴角一勾，解答了她的疑问，“本来我只是想去猎一只九明火翼隼，谁知道在星海森林中转了一圈，竟然意外看到一个被上古阵法困住的老头子，那老头子也不知道被困了多久，都饿得奄奄一息了。” “也不知道为啥，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突然有种想要把他救下来的念头。好在这上古阵法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破，虽然耗费了我整整一袋小石子，但最后还是被我破了。” 宁舟听得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她和楚奕在一起这么久，楚奕的小石头破阵法不知道用过多少次，向来都是一击即中。 需要耗费楚奕整整一袋小石子才能破掉的阵法，那必然非同寻常。 楚奕如今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一定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阵法破了后，我把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头子搬出来，又喂了他不少灵丹才把他救活过来。”楚奕继续说，“他醒了之后对我很是感激，问我去星海森林做什么，我就老实回答是去寻找聘礼的。” “结果老头子知道之后哈哈大笑，在我面前露出真身来，竟然是一只老态龙钟的老凤凰！” 楚奕也是第一次见到凤凰，想到老头子现出真身的那一幕，有些感叹。 那会他可是货真价实地被惊呆了。 “老头子听了我的话，十分满意，问我说，作为救出他的回报，他可以给我三支凤凰尾羽。我当然是千恩万谢地接下来了。” “……就这么简单？” 宁舟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楚奕点点头。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小的神色：“我觉得你应该瞒了我什么，老实交代！” 楚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坦诚看她：“还是瞒不过你。” “其实当时，老头子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赠我三支凤凰尾羽，二是赠我一滴凤凰血，我最后选了一。” 宁舟立刻跳了起来，失声道：“你最后选了一！？” “是啊，我最后选了一。”楚奕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宁舟哭笑不得，抬手去戳他的头：“凤凰血啊！一滴凤凰血啊！传说中有凤凰血可破一切境界障碍，只要服下凤凰血，从元婴到化神只怕再无阻碍！你是真的傻啊，就为了三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尾羽，就放弃了凤凰血！” 她是真没想到，为了拿到这份聘礼，楚奕竟然放弃了那么贵重的东西！ 若是她在现场，必然不会让楚奕选择拿尾羽！ 越想越气，宁舟拿着凤凰羽的手都颤抖起来。 楚奕无谓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凤凰血算什么？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娶妻。” “宁舟，你嫁的可是气运之子，当得起凤凰羽这样贵重的聘礼。” 她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可是……” 可是，那可是晋升化神啊！ 连柳玉珂那样心机手段皆有的人物，都能在晋升时陨落的化神啊！ 楚奕见她依然有些耿耿于怀，安慰道：“没关系的，那老头子说很欣赏我的选择，走的时候还说送了我一个神秘礼物呢。” “哦？什么礼物啊？”宁舟的思维果然被他带偏，追问道。 “都说了是神秘礼物，我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楚奕笑着吻在她的发间。 “……好吧。” 她埋在楚奕胸前，又想到一个问题，“这凤凰羽，是那老头子身上的吗？” 楚奕僵了僵，回答道：“……是的。” “……” 宁舟一想到手中这份无比贵重的聘礼，是一个老头子从自家屁股上亲手拔下来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怪异。 当然，心里最多的，还是感动。 越是接近楚奕，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感动。 这样的楚奕，真真是天下独一份的好男人，好夫君。 她宁舟上辈子大概拯救了世界，这辈子才能有这种福气。 感叹完毕后，宁舟妥善地收起了三支绚丽灿烂的凤凰羽。 她低垂着眸子，有些羞赧：“……十日之后，我会把嫁衣和羽冠准备好。” 收到聘礼，接下来就是该正式举办双修大典了。 她准备好嫁衣和羽冠的日子，正是双修大典的举办之日。 楚奕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她高高抱起，连声笑道：“好！” - 按理说，十日后办双修大典，着实有些仓促。 虽然宁舟要求一切从简，也不打算邀请外人，但若是从头准备，十天是肯定不够的。 她去找龙宇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然而龙宇却一脸淡然。 他将她和楚奕带到合药宗的仓库去，宁舟才目瞪口呆地发现，龙宇早已经将双修大典需要的东西悉数准备完毕，样式种类齐全，每一样都是尽善尽美。 这些东西，恐怕至少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准备齐全。 那就说明，早在很早以前，合药宗众人就已经在暗中准备这件事了。 宁舟看向身边的楚奕，见他也是一脸意外。显然此事并不是楚奕吩咐下来的。 那的确就是合药宗中其他人暗中准备的吧。 宁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你们……” “我们都盼着这一天呢。” 龙宇在一旁欣慰地看她，眼神慈祥得如同一个嫁出女儿的老父亲，“宁师姐，楚师兄，你们可能会觉得自己平日里不怎么管合药宗的事情，但其实，你们二人才是合药宗的灵魂，是合药宗的根。有了你们，才有合药宗，才有我，才有那些弟子们。你们的婚事，就是合药宗最大的盛事。” 对于龙宇来说，这也是他心中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 若不是合药宗肯收留他，宁舟二人又愿意帮他报仇，恐怕他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晋升化神，从此再无报仇机会。 这样的恩情，他不习惯宣之于口，只能笨拙地用行动去表达。 楚奕目光微动，拍了拍龙宇的肩膀，低声感叹：“龙师弟有心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在双修大典的前一天，柳风和杜灵赶了过来。 合药宗四子，再次齐聚一堂。 这几天都在忙的楚奕抽出一些时间来，专门下厨，为几人做了一大盆鲜辣喷香的水煮鱼。 柳风和宁舟互不相让，差点为了抢一片鱼肉打起来。 杜灵在一旁拿着筷子轻笑，很有良心地没有趁火打劫。 “二师兄，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万柳门柳家的人。”她见二人始终争执不下，干脆开口转移二人的注意力。 她直到来了这里遇到几人，才知道原来的二师兄扶风已经回归柳家，改回本名柳风。 不过宁舟几人还是只告诉了她结果，没有详细跟她说在万柳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他们几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自然也略过不提。 柳风见杜灵说话，放下了筷子，对着她笑了笑。 他以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如今回到柳家，逐渐掌握柳家大部分的权力后，已经有了一些不怒而威的声势。 但在宁舟三人面前，他还是曾经的温吞模样，只是比之前爱笑了一些。 “抱歉，三师妹，当时我一直瞒着你们。” 如今的合药宗四子已经恢复了师兄妹相称。 杜灵摆摆手：“二师兄不用跟我道歉，我想那时的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说完这句，她又看向宁舟，“我还没有恭喜小师妹晋升元婴，以后小师妹和大师兄的前程不可估量啊。” 宁舟夹了一筷子鱼给杜灵，笑眯眯回应：“你不也金丹后期了？元婴恐怕只是迟早的事。” “我始终还是不如小师妹，恐怕再过数年，小师妹就足以冲击化神了。”杜灵嘴角含笑，这回看向楚奕，“大师兄，你可要加油，和小师妹一起进阶化神哦。” 说到“化神”两个字的时候，她刻意放缓了速度，看起来是真的很期待楚奕晋升到化神的那一天。 楚奕点点头，拿出从老江那里要来的一坛子灵酒，给几人倒上。 “来，先干了这杯！” 几人的酒碗碰到一起，然后各自饮尽。 放下酒碗，杜灵关切地看了看宁舟二人：“你们可要少喝些，明天就是双修大典了。” 一杯酒下肚，宁舟有些微醺，抬起手去揽住杜灵的肩膀，笑道：“三师姐，虽然说这句话很欠揍，但我觉得，你如今比之前说话好听多了，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次杜灵来，一直都轻声细语与众人聊天，说的话也是温柔中听，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将人气得七窍生烟。 杜灵怔了怔，这才回答：“可能……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领悟了不少吧。” 她眼睛环视一圈，问他们，“我现在这样，你们不喜欢吗？” “喜欢，你怎么样我们都喜欢。”宁舟揽住她，“以前那样嘴不饶人的时候，其实我们也喜欢。” 杜灵挽住她的手，亲昵地握了握，浅笑：“你们喜欢就好。” 面对杜灵这副温柔的样子，宁舟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杜灵是真的受过不小的伤，性子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这几日宁舟一直在准备嫁衣和羽冠，忙得团团转，并没有将杜灵的变化放在心上。 - 第二日，双修大典正式开始。 曾经，还没有进入长生宗的时候，年幼的宁舟曾经幻想过自己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郎君。 她那时是一个孤儿，村里人对她十分照顾，勉强算是过得衣食无忧。 但她对于未来郎君最大胆的想象，不过也只是村中书读得最多的陈秀才那样的而已。 一个孤女，要走大运，才能嫁给一个能识字的后生，做在村中风光无限的秀才娘子。 后来，她被长生宗的人看中，开始踏上修真道路。 随着自身的修为不断精进，她渐渐了解到修真界的尔虞我诈和冰冷无情。 年幼时关于另一半模糊而又充满梦幻的想象，逐渐遥远淡去。 在修真界，遇到一个相知相许的人谈何容易。 就算是已经成为长生宗里一呼百应的大师姐，宁舟的心门却始终紧闭着，不曾为任何一个男子敞开半分。 直到遇到楚奕。 直到他以一个不容置疑的姿态挡在她面前，仿佛要为她挡去世上所有的风霜刀剑，赠予她一个可以放肆撒娇的安宁角落。 何其幸甚。 据说，普通的女子在成亲前一晚都会失眠，会憧憬婚姻会带来什么样的快乐和幸福，也会恐惧婚姻是不是会带来未知的苦难与折磨。 而对宁舟来说，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甚至还难得地睡了一个香甜的觉。 因为有楚奕，宁舟对于自己的未来更加笃定，也更加期待。 他们早已深深融入彼此的生命，再也不可能分离。 对于她和楚奕，双修大典不过只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酉时，双修大典正式开始。 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宁舟穿着大红嫁衣，戴着凤凰羽做的华丽羽冠，缓缓走向楚奕。 天边的太阳已经西垂，光线也变得温柔朦胧。 宁舟逆光而来，周身洒落夕阳金黄色余晖，她头上的羽冠闪烁着金色的光彩，仿佛一片燃烧的绚丽火焰。 她离楚奕越来越近，眼中他的笑颜越来越清晰。 再靠近一些，宁舟停下脚步。 两人相对而立，他们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天地中任何其他的东西，只看得见彼此的存在。 他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盛着满满的情意。 她晶莹明澈的杏眼中闪烁着漫天的星光。 他对着她伸出手。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温暖的手心。 龙宇站在一旁，适时道：“一拜——天地！” 两人一同面朝东方，对着满天的晚霞缓缓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二拜——众生！” 两人又面朝西方，迎着夕阳，郑重其事弯腰行礼。 “夫妻——对拜！” 宁舟转身，看向楚奕。 他也笑望着她。 两人齐齐弯腰，对着对方，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 两人身上都飞出一个小小的光点，两个光点犹如两只萤火虫一般飞到一处，围绕着彼此嬉戏玩耍，最终合为一体，化作无数碎光淡去。 这是他们身上的因果。 从此，两人就紧紧束缚在一起，荣辱与共。 楚奕先直起身来，伸手去扶起宁舟。 他嘴角含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宁舟笑了笑，正想回答。 楚奕促狭地抬头看一眼天色，似笑非笑在她耳边呢喃：“怎么太阳还没落山……我可有些心急了……” 这一句话成功让宁舟的脸立刻就红透，她垂下眼去，不敢再看他。 这人……说的指教，到底是要指教什么。 心急……又是在心急什么…… 真是让人不敢多想。 幸好周围的人欢呼着拥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宁舟被打了个岔，再也无暇细想楚奕话中的种种未尽之意。 合药宗偌大的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有上好的灵酒。 弟子们今天都放松了许多，顾不得辈分区别，围着楚奕使劲灌他酒。 楚奕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喝得直爽。 他的眼中没有醉意，反而越来越明亮。 宁舟和龙宇在一旁整理其他宗门送过来的各种贺礼。 这一次一切从简，除了柳风和杜灵，宁舟没有邀请任何宗门。 但周边的宗门还是闻风而动，先后将各种贺礼送来。 作为百门大会上的后起之秀，没有宗门会再忽略合药宗的存在。 意外的是，莫家也送来了贺礼，而且还是一块十分贵重的天心玉。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炼器材料，足以锻造化神期的本命灵剑。 莫家这份大礼格外的重，让宁舟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想起了莫谷——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是在离开万柳门的时候。 那时他看着她和楚奕紧握的手，眼神十分复杂，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一路平安”。 莫谷对她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宁舟不是傻子，早就看穿了他那些未能说出的情意。 只可惜，她早已有了楚奕，其他的男修，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有机会。 想必莫谷也看穿了这一点，才会送来贵重的天心玉，作为她的新婚贺礼吧。 宁舟心性豁达，想通之后便彻底放下，只想着以后若有机会，想方设法回报他便是。 她又去整理其他礼物，这时杜灵拿着两杯酒过来敬她，笑容甜甜：“小师妹，我敬你一杯。” 第81章 大典之夜 “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见杜灵端着酒过来要敬酒, 宁舟接下她手中的酒杯。 两人的杯子在空中短暂相碰，发出清脆的交击声。 宁舟对着杜灵点点头，抬起头一饮而尽。 杜灵也跟着喝完杯中酒，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好好珍惜今天吧, 小师妹, 这也许会是你们这一生最快活的一天。” 宁舟没有多想, 以为杜灵是在打趣她，不由得红了脸。 她嗔怪地拍了拍杜灵的手臂：“未来有一天, 你也会经历这一切的，可别取笑我了。” 杜灵的笑容淡了一些，仿佛并不怎么喜欢谈到自己的未来。 她抿了抿唇：“……希望吧。” 说完这句, 她对着宁舟点点头，低声说，“我去敬大师兄一杯酒。” “嗯，去吧。” 宁舟目送她离开，心中泛起一丝怪异。 总觉得刚才杜灵说的那些话有些奇怪…… 她本来想仔细琢磨一下，但接下来又有其他人过来敬酒，他们纷纷表达着对一对新人的祝福, 宁舟应接不暇，一时间忘记了这一丝怪异的感觉。 喝酒的间隙，宁舟抬头看楚奕那边, 见杜灵正站在他身边。她仰着头, 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两人正在交谈什么，仿佛说得很开心，楚奕哈哈大笑, 还伸手去拍了拍杜灵的肩膀。 宁舟浅浅瞟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边应对众宾客的时候，她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回味着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一幕，思考着究竟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劲。 但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宁舟无语地摇摇头，心想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她抛开心中的胡思乱想，转身和龙宇低声交谈。这时，楚奕走到她身后，轻轻拍她肩膀。 宁舟回头，见是楚奕来找她。 她目光左右一扫，见之前与楚奕相谈甚欢的杜灵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怎么过来了？” 楚奕摊摊手，一脸无辜：“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在等我的新娘子陪我一起去喝呀。” 他一双桃花眼中流光溢彩，专注地看着她。 宁舟抬眼看他，触及到他的目光，心中突然一动。 她心中顿时一片雪亮，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始终觉得有些怪怪的。 方才惊鸿一瞥，杜灵抬头与楚奕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晶亮，里面闪烁的情绪，与如今楚奕看她时的情愫满满如出一辙。 有这样的眼神，若说杜灵对楚奕没有意思，是绝不可能的。 莫非——是杜灵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太好，直到今日参加楚奕的双修大典，才终于没有藏住？ 宁舟忍不住轻轻皱眉，回忆着与杜灵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合药宗时，杜灵对楚奕十分尊敬。但她对大家的态度都差不多，有时候说话没轻没重，同样会把楚奕气得不轻，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 跟着昊天宗的许见岳离开的时候，杜灵表现得依依不舍，但她并没有额外与楚奕多说什么。 在万柳门外重逢后，杜灵又惊又喜，但一直在与宁舟叙旧，后面才去客客气气跟楚奕说话。 在云山秘境中，杜灵奋不顾身救下的也是她宁舟，并不是楚奕。 不管怎么看，杜灵在以前都不像是对楚奕有意思的样子。 她是那么一个心直口快的姑娘，若是真的对楚奕有心思，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 那……今天的杜灵为什么会有些奇怪？ “怎么了，在发什么呆？” 楚奕的话打断了宁舟的沉思。 他见宁舟皱眉，面上关切地看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宁舟回过神，看着楚奕身上穿的大红新郎服。 今天是她和楚奕双修大典的日子，她不想把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 至于杜灵的异常——明天再说吧。 也许是宁舟想多了呢？ 她把脑海中纷纷乱乱的思绪甩到一边，伸手揽住楚奕：“没呢，就发了一下呆。走吧，我们一起去敬酒？” “走吧，我的夫人。” 楚奕轻笑，带着宁舟，一同向狂欢饮酒的人群走去。 - 不知喝了多久，连宁舟都觉得醺醺然，脚步也有些发飘。 见她有点醉了，楚奕说什么也不准她再喝，独自一人挡下了所有的酒。 夜越来越深，众人酒足饭饱，许多弟子们已经醉倒在桌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眼看来敬酒贺喜的人终于被一一喝倒，楚奕满意地放下酒杯，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宁舟，对着她伸出手。 “夫人，去休息吧？” 宁舟脸红了红，动作慢吞吞地抬起手，放在楚奕手中。 “……走，走吧。” 啧，堂堂大师姐，堂堂一宗长老，竟然结巴了。 宁舟浑身僵硬，任由楚奕牵着她，两人向着新房走去。 之前两人的房间并不在一处，前几日在筹备婚礼的时候，楚奕在广寒宫中重新开辟了一处洞府，坐落在更高一些的山上。 洞府外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栽种着数棵盛放的桃花树。 洞府里炼丹室修炼室储物室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巧的厨房。 最重要的是，有一间大大的卧室，还有一张宽阔柔软的大床。 红着脸的宁舟，被楚奕带着一路上行，走到了大大的卧室中，坐在了软软的大床上。 她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有些局促地揪着自己的衣服。 楚奕比起来就淡定多了。 他让宁舟坐好后，走到一边去捣鼓了片刻，笑着端出一碗香喷喷的排骨汤。 宁舟的眼睛立刻亮了亮，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她这会正觉得有些口干，想喝点汤水来着？ 楚奕将汤碗递给她，眼神宠溺：“喝酒伤身，我刚才看你也没吃多少东西，便提前上来了一趟，先将汤在小厨房里炖着。” 宁舟垂下眼，喝了一小口，入口的汤十分香甜，从嘴一直暖到了胃。 她舒适地眯起眼，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刚才的一点点紧张不安，如今已经悉数消散。 等她一碗汤喝完，放下碗，回头见楚奕正坐在她身边，专注地看着她。 他靠得那么近，连他桃花眼上长长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忍不住又红了。 楚奕若有所思，问她：“好吃吗？” “挺，挺好吃的。” 宁舟往后退了退，回答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笑起来，又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带着酒香的气息碰到她脸上。 他的眼神有些朦胧，像是漫天的星光突然被雾气淹没。 “给我也尝一尝好不好？” “啊？……” 宁舟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压了下来。 他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品尝”着。 她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片，仿佛有无数烟花炸响。 彻底失去理智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他说的尝一尝是这个意思……” 长夜已深，两人的洞府之中，烛火摇红，灯影憧憧。 这一夜，一向理智冷静的宁舟第一次完全抛开自己的理性。 她闭着眼，由楚奕带领着，放任他的一双手点起无数的火焰。 一双手环在楚奕身后，她一边低声吟叹，一边又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想要用力抓住这一切。 最混乱疯狂的时候，她喃喃念他的名字，仿佛这两个字是世上最特别的言灵咒，能够带着她走到极致快乐的彼岸。 “楚奕……” 他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一双眸子却愈加明亮，仿佛天上所有的星辰都已经蕴藏在他眼中。 今夜，这无数星光，只为眼前人而坠落沉迷。 - 第二日，宁舟破天荒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起床的时候，忍不住内视自身，发现自己的修为又有了肉眼可见的一截提高，元婴初期的内息愈加凝厚。 难怪都说道侣双修是一件妙事，除了感觉特别……，修为也是一日千里，比打坐修行不知道快多少倍。 想到昨夜的荒唐，她眼神闪了闪，露出一丝羞赧来。 恰巧在这时，楚奕笑着端了一碗汤进来，递给她。 “醒了？饿吗？刚熬好的汤，温度正好，要不要尝一尝？” 宁舟默了默，看向他手中那碗喷香的排骨汤，只觉得身上某处似乎有些隐隐作痛。 她心虚地往后退了退，摇头道：“真……真喝不了了。” 昨夜到最后，她差点都带上哭音了，楚奕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早知道喝一碗排骨汤的代价那么大，昨夜她就不该喝那么多。 不，不对！ 昨夜她应该多喝点，至少能多补一补啊！ 反正不管昨夜怎么样，今天早晨，再看见楚奕端着一碗排骨汤进来，她说什么都不敢再喝了。 喝不动喝不动，就算是元婴期钢筋铁骨的身体，也喝不动。 楚奕哭笑不得地揉她的头：“想什么呢？柳风和杜灵都准备回去了，喝完这碗，我们去送他们一程。” “哦……” 宁舟才知道是自己脑补得太多，脸更加红了。 她从楚奕手中接过排骨汤，一口饮尽。 刚放下碗，楚奕的脸又在她面前，凑得极近，呼吸相闻。 她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了，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不准尝！” 楚奕笑了笑，吻了吻她的脸。 他伸手拉起她，又贴心地替她穿上外衫套上鞋，拉着她的手，一路往洞府外面走。 柳风和杜灵正站在合药宗广场上，见楚奕和宁舟携手而来，齐齐露出笑容来。 “大师兄更精神了，果然一刻值千金。” 柳风一本正经地打趣二人，让宁舟的脸又烧红了起来。 楚奕淡定微笑，握紧了宁舟的手：“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他坦坦荡荡秀恩爱的态度让柳风都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咳了咳。 杜灵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面上带着温柔微笑。 宁舟特意注意了一下杜灵看楚奕的眼神，只觉得一切如常，不像昨天那样让她觉得奇怪。 大概是她多想了吧。 宁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又聊了一会，才将二人送出了合药宗宗门外。 柳风回头看了看合药宗内的广场，见广场上弟子们正在大毛的带领下刻苦打坐，欣慰地点点头：“你们很会收徒弟，以后合药宗一定会越来越好。” “嗯。”楚奕揽着宁舟的肩膀，“以后常来玩。” “会的。”柳风点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御使定风剑离开了。 杜灵也对着宁舟二人道别，嘴角含着笑意：“大师兄，小师妹，我也走了。” “嗯，三师姐慢走。” 宁舟对着她挥挥手，心中再无芥蒂。 - 送走柳风和杜灵后，两人又腻歪了一会，这才分开来，各自去忙活。 最近楚奕开始与龙宇一同准备一些高阶课程，提供给已经筑基的弟子们。 而宁舟则准备去查看大毛几人的修行进度。 他们已经达到筑基大圆满，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可以开始着手准备结丹。 她先送走楚奕，这才转身准备进门。 突然，一个声音唤她的名字：“宁舟。” 宁舟回头，见是杜灵站在一旁。 杜灵站在一棵大树之下，身躯藏在树影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宁舟忍不住一惊。 晋升元婴之后，她的神识比以前强大许多，对身周的事物感知极为敏锐。 不需要刻意去感受，也能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 可是杜灵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这样的杜灵让她突然有些警醒，不由得有些防备。 见她没有回答，杜灵从树影中走出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我忘记了拿一件东西，特意回来取一下。” “哦？忘记拿什么东西？”宁舟暗中戒备，但见杜灵表情正常，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杜灵轻笑着抬手，就好像要跟宁舟打一个招呼一样。 她口中的话却让宁舟遍体生寒。 “拿——你的命啊。” 这句话话音刚落，杜灵手中突然窜出一道虹光，飞速击中宁舟的丹田位置！ 虹光的速度极快，连反应速度惊人的宁舟竟然都没有闪避开。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虹光击中自己，然后丹田位置传来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力道将她狠狠击飞出去！ 一边喷血一边飞出去的宁舟模模糊糊想，晋升元婴之后莫非修为倒退了不成？为什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然后，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袭来，连渡劫时都没有喊过一声痛的宁舟都忍不住低低吸了一口气。 “为……” 本想问杜灵一句为什么，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已经一阵阵发黑。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宁舟隐约听见楚奕的怒吼声。 他来了啊。 应该不算晚吧？ 听到楚奕的声音，宁舟放松下来，也没有那么惊慌害怕了。 接着，她就在剧痛中彻底失去意识，坠入黑暗之中。 - 再醒来的时候，宁舟发现自己躺在洞府里。 她浑身上下都疼痛万分，丹田位置更是传来一阵阵的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 吃力地挪动目光，宁舟看到了楚奕。 他斜倚在床边，正在闭眼假寐，神色憔悴，眼下有些青黑。 “楚……楚奕。” 宁舟张嘴唤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就好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一般生涩。 楚奕听见声音，猛地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床上。 见宁舟睁眼，他又惊又喜，急忙握住她的手，连声问道：“你醒了？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一边说着，他一边通过两人交握的手渡灵气给她，弥补她丹田受伤带来的灵气亏损。 宁舟张了张嘴，觉得心中有无数问题，却不知该从哪一个先问起。 想了想，她还是先回答楚奕的问题：“我……我周身有些疼，特别是丹田位置。但现在还不想喝水。” 她声音顿了顿，这才故作若无其事一般问：“我怎么了？” 问完这句，她忍不住紧张到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楚奕的反应。 丹田位置传来一阵又一阵灼痛，她周身的灵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无法运行。 宁舟生怕从楚奕口里听到坏消息。 比如说她丹田重创，已经无法修行。 更恐怖的，可能她元婴受伤，命不久矣。 在楚奕没有开口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还是会觉得害怕。 她不敢想象，若是从此后再也无法修行，她该怎么度过余生。 楚奕摸了摸她的头，看出了她的紧张，安抚地笑笑：“不用担心，你的丹田被灭仙引刺伤了，但位置偏了一些，没有伤到你的元婴。为了让你早日愈合，我封了你周身灵脉，所以你的灵气才会无法使用。” 听说自己还能继续修行，宁舟松了一大口气。 仔细回味楚奕的话，她皱起眉：“灭仙引？这不是昊天宗的重宝，传说中只有两枚吗？” 跟着龙宇耳濡目染，宁舟对如今天南界的大宗门和各自的重宝都有些印象。 传说灭仙引能破世间一切防御，并且速度快似闪电，难以闪躲。 只是它伤害力有限，除非正好命中元婴，否则只能重伤元婴修士，无法致命。 不是杜灵技术不行没有瞄准，而是千钧一发之际，宁舟虽然没能躲开，但她还是尽力往旁边挪了一挪，这才在电光石火间避开了要害位置。 只是，杜灵是如何从昊天宗中取到灭仙引的？ 不，更重要的问题是，杜灵，还是曾经的那个杜灵吗？ 宁舟闭了闭眼，回忆着杜灵的点点滴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杜灵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话惹人生气？而是总含着温柔得体的笑容？ 是这次来参加双修大典的时候吗？ 不，还要更早。 她突然想起当时去昊天宗看望杜灵的时候，杜灵就已经有些异常了。 当时许见岳也曾经说过，杜灵自从醒来之后，再也没有损过他。 难道——是夺舍？ 不，不应该。 昊天宗作为天下第一宗，不可能会出现疏漏，导致门下弟子被人夺舍。 杜灵在云山秘境受伤之后，就一直在昊天宗的保护中，不可能被人夺舍。 那又怎么解释杜灵的性情大变，还有，杜灵为什么会杀她？ 既然这人不惜代价来杀她，必然跟她有过节。 如今的天南界，宁舟自认为足够低调，并没有太多的仇人。 她在脑海中勾勒着异常的杜灵的一举一动。 杜灵嘴角温柔的笑意，杜灵最终出手杀她时的狠厉与快意，还有双修大典那一夜，杜灵看向楚奕时眼底暗藏的波光。 渐渐地，一个有些荒谬的答案浮出水面。 她叹了口气，看向楚奕，问他：“是柳听雪回来了？” 符合所有条件的人，除了柳听雪，宁舟想不到第二个。 可是，柳听雪当时可是被他们亲自打到神魂俱灭的啊！ 楚奕一怔，似乎是有些意外宁舟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杜灵背后的真实身份。 他摸了摸宁舟的头，有些心疼：“还想那么多，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 宁舟盯着他看，等着他的答案。 楚奕无奈，只得点点头，回答道：“你猜对了。” “当时你被灭仙引击伤，我心有所感，立刻赶到宗门外，正好拦住了想继续对你下手的杜灵。她可能是以为已经杀了你，很是得意，当场就对我坦白了身份。” 宁舟眼露不解：“她难道当时没死？” 柳听雪神魂俱灭之后，宁舟立刻就迎来炼气晋升筑基的天劫，自顾不暇，难道是当时有疏漏？ 楚奕摇摇头，又点点头，回答道：“她的本体已经死透了，但柳听雪极为奸诈，早就藏了一缕神魂在杜灵体内。” 藏神魂在杜灵体内！？ 宁舟扬眉，有些惊讶。 就如同她如今的丹田内沉睡着卿玉声的一缕神魂一样？ 她忍不住接到：“那会我们修为太低，没能察觉到这个异常，杜灵本人更是茫然不知。等她进了昊天宗，修为越来越高，她体内柳听雪的神魂也逐渐壮大，终于苏醒过来？” 楚奕点头：“是的。你还记得，在进云山秘境前，杜灵曾经来找过我们，说要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吗？” 宁舟想了想，想起来杜灵的确说过这句话。 只是当时杜灵太忙，没有找到机会与他们细说。 她心中一跳，看向楚奕：“她当时想说的好消息，就是柳听雪在她的丹田内苏醒了！？” 第82章 昊天来人 “都是我们的错……” 面对宁舟的猜测, 楚奕神色沉重地点点头。 “没错，当时柳听雪的神魂就已经在杜灵体内苏醒。宁舟，你是知道的，虽然我们和柳风都知道柳听雪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可杜灵不知道, 在她心里, 柳听雪还是那个将她带入修行道路、可亲可敬的好师父。所以, 柳听雪苏醒后，杜灵十分高兴, 还想来与我们分享。” 只可惜她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 百门大会之前，昊天宗一直忙于训练，杜灵来找他们都已经是忙中偷闲, 根本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杜灵当时是打算，待百门大会结束后，再同他们分享这个“喜讯”的。 谁能想到，在云山秘境之中，她为了帮助宁舟和楚奕，被万泓打成重伤，当场昏迷, 被昊天宗的人带走。 这个“喜讯”，再也没机会分享了。 宁舟垂下眼光，心中酸涩非常。 楚奕继续道：“柳听雪在杜灵体内蛰伏, 又正好遇到她身受重伤, 干脆就鸠占鹊巢, 占据了杜灵的身体……” 这个残忍的故事，楚奕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里都带着沉重。 宁舟忍不住抬手捂住脸, 只觉得除了丹田的灼痛之外，心口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抽痛。 她并不是个喜欢自责的性子，可是再听说了发生在杜灵身上的事后，她觉得内心无比愧疚。 楚奕知道宁舟的心情，关切地握住她的手。 宁舟低声喃喃：“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当时不应该为了省心，就没将柳听雪的真面目告诉杜灵……” 这才让杜灵被柳听雪的神魂趁虚而入，最后更是落得一个被夺舍的结局！ 楚奕的手紧了紧，安慰宁舟：“我们当时都以为柳听雪已经死透，谁知道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可……”宁舟摇头，目光哀伤，“到底还是我们的错……若不是万泓要为难我们，杜灵也不会被连累受伤，更不可能被柳听雪这么轻易就找到夺舍的机会……” 楚奕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略微安定了一些。 “傻姑娘，你丹田受了重伤，需要好好休养，别想这么多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宁舟知道他说得都对。 可她内心又痛又悲，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了。 柳听雪…… 柳听雪！ 念叨着这个名字，她神色凌厉，抬头看他：“楚奕，柳听雪死了吗？” 她当时被柳听雪重伤，昏迷之前听到了楚奕的声音。 既然他及时赶来，应该是拿下了柳听雪，才能确切地知道这一段故事的详情。 楚奕出手，必然不会留情。 柳听雪应该是已经自食其果了。 但宁舟还是要亲自问一问，她要听楚奕亲口说出柳听雪的死讯，才肯安心。 面对着宁舟灼灼的目光，楚奕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放在宁舟头上的手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柳听雪本体已经魂飞魄散，留在杜灵体内的不过是一抹神魂而已，已经被我彻底抽出打散了。” 彻底……抽出……打散？ 宁舟仔细听着楚奕的话。 她心中一动，确认道：“你抽出了柳听雪的神魂？那……那杜灵呢？” “瞒不过你。”楚奕感叹，直接回答，“我检查了一下，杜灵此番被夺舍，神魂受到了重创，但依然保持着完整，只是陷入了沉睡中，一时间可能无法唤醒。” 杜灵没有死！ 她只是陷入了昏睡，但她没有死！ 宁舟又惊又喜，差点激动得蹦起来，但她刚刚一动，丹田位置就传来一阵剧痛，让她龇牙咧嘴，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楚奕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 “……不想第一时间告诉你，就是怕你心情太激荡。”他俯下身查看宁舟丹田的伤势，确认没有崩裂出血之后，哭笑不得地弹了弹宁舟的脑门。 “你这丫头，为什么要这么敏锐，就不能缓一缓吗？” 宁舟一边痛得皱眉，一边忍不住笑：“楚奕，楚奕，我的好夫君，你竟然能保住杜灵的神魂，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她经历了大悲大喜，此时看楚奕分外顺眼，连夫君都叫上了。 双修大典那一夜，楚奕在她耳边低声要求了好几次，她当时都羞得没能叫出来。 如今喊起来毫无心理压力，一声叫得比一声甜。 面对着嘴甜的宁舟，楚奕再也拉不下脸来责怪，嘴角不断上扬，按捺不住笑意。 “傻丫头，好好休息吧。” 他最后爱怜地摸了摸宁舟的脸，笑道，“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杜灵。” “嗯嗯，好。” 宁舟此时无比乖巧，楚奕说什么都可以。 她老老实实躺着，任楚奕帮她盖好被子。 他又捏了捏她的手，确认她手心温暖之后，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楚奕离开，宁舟心满意足，这才觉得有些困乏。 到底是丹田受伤，就算是元婴之躯也需要静养恢复。 她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 宁舟却不知，在她闭眼的那一刻，楚奕已经走到门边的身影顿了顿。 他回过头来，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的嘴角缓缓弯出一个弧度来，但这抹弧度却不是向上，而是微微向下的。 向来漫不经心，永远带着一抹轻笑的楚奕，在因为什么而悲伤。 他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宁舟，目光沉凝而专注，仿佛在看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 “……对不起。” - 宁舟对楚奕的悲伤一无所知。 每次楚奕来看望她的时候，都一如往常，带着温柔宠溺的笑意。 宁舟心情极好，伤也好得飞快。 丹田处的灼痛渐渐缓和。 等到终于拆开绷带的那一天，她试着坐起身来，低头看向自己腹部位置，只看到一个一指宽的小圆孔状疤痕。 看位置，再偏一分，只怕宁舟现在已经去地府报道了。 她摸了摸这个疤痕，心中庆幸。 歪的这一分，是不是也是楚奕的气运带来的好处呢？ 想到楚奕，宁舟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柳听雪已经彻彻底底死了，再也不可能威胁到她和楚奕。 杜灵虽然还在昏睡，但他们总会找到办法将她唤醒的。 她穿鞋下床，缓缓向房间外走去。 如今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一看杜灵了。 他们——真的亏欠杜灵太多。 推开门，看着外面洒下的晴朗阳光，宁舟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楚奕不在。 他知道她今日要拆绷带，可他居然没在。 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宁舟默了默，闭眼静心感受，发现合药宗里许多弟子都聚集在宗门口，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神识继续往宗门外移动，发现了几十个陌生的气息。 合药宗，有客造访！ 宁舟心中一动，仔细辨别，发现这几十个来客里，至少有四个元婴期修士，其余都是元婴。 楚奕和龙宇站在门口，与这几十个来客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看来，来者不善啊。 她忍不住皱眉，拿出昀光剑来，御剑直奔合药宗宗门。 - 宁舟的来势很快。 龙宇正在与来客争论的时候，宁舟已经降落在他身后。 她神色严肃，收起昀光剑，看向来客。 来的人都是陌生面孔，但都穿着清一色的月白弟子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都是昊天宗的人。 龙宇还在说话：“诸位没有问清楚情况，不由分说就欲上门问罪，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领头的昊天宗修士笑了笑，神情有些倨傲：“我宗叛徒杀害同门师兄，盗取本宗重宝后直奔合药宗而来，我们发现得晚了些，已经容这叛徒逍遥了好几天，难免心急了一些，望道友见谅。” 宁舟在一旁已经听明白，恐怕他们指的正是杜灵。 柳听雪藏在杜灵体内的本就是一缕不完整的神魂，她的本体又已经灰飞烟灭，就算成功夺舍杜灵，也无法存活太久。 她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这才不惜杀人盗宝，叛出宗门，也要亲自来杀了宁舟。 这些昊天宗修士追踪杜灵的气息而来，必然是确认杜灵如今依然身在合药宗中。 只是，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如今的杜灵，并不是那个作恶的杜灵？ 他们，又真的能留下杜灵吗？ 宁舟心中不由得有些焦灼，但面对着众人，她面上依然一片平静。 楚奕见她出来，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他俯身在她耳边道：“莫要担心。” 楚奕平静的语气让宁舟的心宁静了许多。 她对着他点点头，放心地将一切都交给他。 楚奕轻咳一声，越过龙宇，毫无惧色地直面昊天宗的人。 他拉着宁舟的手，对着对方领头的修士行礼。 “你们既然知道她如今身在我合药宗，自然也知道她与合药宗曾经的关系吧？” 昊天宗领头修士点点头，神色有些不快：“当初，正是许见岳师弟亲自将杜灵从合药宗中带回，没想到杜灵竟然恩将仇报，哄骗许见岳带她去藏宝库，最终杀害了毫无防备的许见岳，盗走灭仙引。” 听说死的人是许见岳，宁舟愣了愣。 当时她和楚奕去昊天宗看望杜灵的时候，与许见岳又有一面之缘。 许见岳这个人性子豪爽，多亏遇到他带路，两人才更加顺利地进入昊天宗。 没想到……柳听雪竟然还杀了许见岳。 幸好柳听雪已经死透了。 楚奕听见许见岳的死讯，也怔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不知诸位可查清楚，自从在万柳门中受伤之后，杜灵性情有了一些变化，与从前不同？” 领头修士默了默，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有些困惑：“我们在调查中，的确有弟子反应杜灵性情有变化。但当时我们用专门的阵法探测过，并没有发现被人夺舍的痕迹，而且杜灵对宗内一切事物都回答得上来，并不像是被夺舍的样子。” 楚奕神情平静：“阵法之所以探测不出来，是因为这一类阵法针对的都是外来的神魂。可夺舍杜灵的人，就在她体内，乃是一个已死的人在杜灵体内藏匿的一抹神魂。” 昊天宗众人均面露惊容，面面相觑。 这个时代，对神魂的研究还没有后世那么透彻，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神魂可以藏匿在别人的丹田中，更不知道可以借机夺舍。 就算是博闻广识的领头修士，也是将信将疑地盯着楚奕。 楚奕笑了笑，拉过宁舟，对着众人道：“夺舍杜灵的，乃是曾经与我合药宗有仇的一名修士。而她盗取贵宗的灭仙引，直奔合药宗，正是为了报仇。”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爱怜地看向宁舟，“我夫人对杜灵没有防备，不慎被她所伤，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也是元气大伤，今天才刚刚下床。” 昊天宗的领头修士也是元婴修为，神识过人，自然早就发现宁舟气息不稳，似乎是重伤才愈。 此刻他已是信了几分楚奕的话。 但杜灵的下落他必须找回，于是他又问：“那不知杜灵如今在何处？” “杜灵出手伤了我夫人之后，我心有所感，立刻赶到，与她大战一场，亲手将她杀了。” 楚奕回答得淡淡的。 对面昊天宗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虽然杜灵只是金丹后期，而楚奕是元婴，要杀杜灵的确不难。 但他明知道杜灵是昊天宗弟子，却还是毫不犹豫将其杀了，让这些昊天宗的人难免有些不满。 领头修士立刻就皱眉。 楚奕气定神闲，看了昊天宗的众人一眼，一脸坦然：“敢伤我夫人，不管是谁，我得而诛之。”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揽住宁舟的肩膀，大有“这个人由我罩着”的豪爽气概。 宁舟配合地做出一脸感动依赖的小鸟依人状。 她内心也的确有些感动。 反正楚奕总是让她感动就是了。 “好大的语气！”领头修士目光如电，看着面前依偎的二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灵既然是我昊天宗叛徒，又伤了道友的夫人，道友杀了也就罢了，但我还是得将她的尸首带回，交给昊天宗众长老过目。” 宁舟忍不住僵了僵，刚刚平静的心又有些烦躁。 按楚奕说的，杜灵根本就没死，只是夺舍杜灵的柳听雪死了。 如今杜灵还在沉睡，他们又去哪里交出一具“尸体”来？ 昊天宗的人——真是心思缜密，让人无法钻空子！ 她看向楚奕，想看他如何应对。 楚奕十分淡然，对着昊天宗众人点头：“诸位，还请随我来。” 他让开了身子，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合药宗中本来凝神戒备的众人见楚奕举动，也跟着默默让出一条路来。 领头修士冷着脸点头，带着昊天宗众人，走入合药宗的宗门。 楚奕拍了拍宁舟，安抚地低声道：“不要担心。” 说完这句，他松开宁舟的手，快速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昊天宗众人面前带路。 宁舟等众人都已经进门，这才与龙宇一同跟上队伍末尾。 这会她才和龙宇有机会聊天。 龙宇看她脸色尚好，对她点点头：“师姐，恭喜你恢复了。” 宁舟之前卧床休养，楚奕不准别人来探望，就连龙宇也被拒之门外。 时隔几日，见到完好的宁舟，龙宇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舟看看龙宇，也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要恭喜你，元婴了。” 刚才她一来就发现龙宇的修为已经达到元婴初期。 想来在她昏迷的时候，龙宇成功进阶了。 这倒是让宁舟很惊喜。 龙宇淡淡一笑：“我的心魔已除，晋升元婴并不太难。” “……” 差点被晋升元婴的心魔劫搞死的宁舟默默移开眼。 怎么她到现在才发现，像个操心老妈子的龙宇，竟然也是个颇有修行天赋的人？ 看来合药宗里，个个都是宝啊！ 龙宇又道：“师姐终于可以出来，合药宗众人也都可以放心了。” 宁舟心中一暖，知道大家都在牵挂着她的伤势。 “我挺好的，你们都不用担心。” “……嗯，那就好。” 这次，换龙宇默默移开目光。 他的嘴张了又张，却还是说不出告状的话来。 自从宁舟受伤后，楚奕便一直黑着脸，带领合药宗众弟子们进入了地狱般的特训模式。 不在宁舟床头守着的时候，他就在监督弟子们修行，好像这样才能压制住心中的烦躁一般。 连带着龙宇也管上了。 “师弟修为完全已经足够，为什么还不尝试突破元婴？” 楚奕一边说着，一边自作主张地计划：“明天天气似乎不错，你就在明天试试突破吧。” 于是龙宇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在楚奕毫无感情的冰凉目光中成功渡劫，突破到元婴。 连龙宇都被迫渡劫，其他弟子们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大毛几人这几日不眠不休打坐，眼见着都瘦了一圈。 就连平日里只顾做咸鱼的陈叔三老，也被楚奕逼着开始炼丹炼器。 如今宁舟终于醒了，大家终于都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龙宇暗自思忖着，顺便盘点了下这几日楚奕的“战绩”。 唔，目前的合药宗，已经有三位元婴，七位金丹，一百余名筑基弟子。 刚进门的那些，快的已经筑基，慢的也都已经炼气中后期。 库房中的丹药灵器也增长了不少，足够目前所有的弟子使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挠挠头，对楚奕生不出任何怨怼来。 于是有苦难言的龙宇只得默默跟在宁舟身后，独自咽下所有委屈。 - 浩浩荡荡一行人在楚奕的带领下，走到一处僻静的空房间外。 楚奕在房间外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昊天宗众人示意：“杜灵的尸身，正在房中。” 昊天宗的领头修士走在前面，打开房门走进去。 宁舟忍不住也走上前来，在房门口探头探脑。 看清房间里的陈设时，她浑身一冷，差点惊呼出声！ 楚奕说得没错，房间里正中间摆放着一口透明晶棺，里面有一具尸身。 只用看一眼，宁舟就确认，那就是杜灵！ 不……不是杜灵，是杜灵的尸体。 杜灵紧闭着双眼，无知无觉，浑身一片冰冷。 她曾经美艳的面容如今变为一片苍白，连唇上都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宁舟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脑海中隆隆作响。 不……楚奕明明说过，他只杀了柳听雪，保住了杜灵的！ 为什么……为什么杜灵还是死了…… 她一时间有些支撑不住，伸手扶住门框，这才没有失态。 一个念头突然涌出。 刚才楚奕对她说，不要担心。 对啊……她应该相信楚奕的。 既然楚奕说不用担心，那她就应该选择相信他。 他必然已经保下了杜灵。 想到此处，宁舟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默不作声，重新站直了身体，冷冷看向房间内。 领头修士看见杜灵的尸身后，上去查验了片刻，点点头，手一挥，将杜灵的尸身收到乾坤袋中。 他转身，对着楚奕几人拱手。 “之前多有得罪，来日必将登门致歉。如今我需要尽快赶回宗门交差，就先走一步了。” 楚奕笑了笑，没有过多追究，客客气气将昊天宗一行人送走。 龙宇也跟着离开。 只有宁舟的脚步没有动。 她目光沉沉，看着已经空了的透明晶棺。 过了片刻，楚奕才回来，见宁舟安静站立在原地，他叹一口气，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对不住，柳听雪死前本就打算拉着杜灵一起死，事出仓促，我只来得及保住杜灵的神魂不散，但她的躯体生机已灭，再也无法起死回生了。” 宁舟吸一口气，花了一会儿才稳住自己的声音：“那……那她现在在哪里？” 楚奕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到隔壁的房间外。 “就在那里。” 他推开门，拉着宁舟走进去。 幸好房间里没有另外一口透明晶棺。 房间内部的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小床，一副桌椅。 小床上，一个面目陌生的少女正在闭眼沉睡，胸口微微起伏。 第83章 平平安安 “这赚来的每一天，我希望都…… 看见床上昏睡的陌生少女, 宁舟眼眶一酸，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捂住少女的手。 入手温热。 她克制地眨眨眼，将已涌到眼角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仔细打量少女的脸, 宁舟沉默良久, 才喃喃道：“……等她醒了, 会不会嫌弃自己变丑了？” 比起杜灵的美艳动人, 眼前的少女只能称得上清秀。 待她醒了，见自己换成这副容颜, 会不会……很难过？ 想到这里，宁舟也觉得难过起来。 楚奕踱步到她身后，手放在她肩膀上, 长声叹息。 宁舟抬手握住他的手：“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柳听雪心思歹毒，在杜灵身上做了手脚。 自责和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二人当务之急，是尽可能保住杜灵的神魂，让她顺利苏醒。 楚奕“嗯”了一声, 良久没有说话。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抚住胸口，双眉微蹙，神色有些不适。 宁舟一心只顾着低头看杜灵, 没能察觉到楚奕的异常。 他缓了缓, 压下涌到喉间的血气, 装作若无其事道：“你在这里陪着她吧，昊天宗那边还需要善后，我先出去一下。” 她点点头, 目光始终放在杜灵身上。 楚奕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宁舟。 他面上纠结，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低声唤她：“宁舟。” “嗯？”宁舟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他嘴张了张，似乎是一时间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楚奕才缓缓道：“……你当时丹田受伤，昏迷不醒，一般的丹药都无法根治。我……我专程跑了一趟万柳门，在柳风的帮助下，又进了一次云山秘境，花了三天三夜，终于取回一株旱地金莲，这才遏制住了你的伤势。” 宁舟一愣。 没想到楚奕叫住她，竟然说的是这个。 她之前只当自己是受了普通的伤，只是略微严重一些罢了。 她怎么不想想，丹田对于修士来说至关重要，丹田被洞穿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乐呵呵养了几日伤，宁舟竟然一次也没有想到过这些。 百门大会的时候，她和楚奕就已经在云山秘境中试图找过旱地金莲，却只能无功而返。 楚奕如今说得轻轻巧巧，事实上却绝不会如此轻松。 宁舟从杜灵床边起身，走到楚奕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小心问：“有没有受伤？” 楚奕坦然与她对视，点点头：“……有。” “元婴期本来无法进入云山秘境，我是压制了自己的修为，才勉强进去。好不容易找到一株旱地金莲，没想到看守的竟然不是普通的金莲蜂，而是与金莲伴生千年后已经进阶的天火金莲蜂，我不慎被蜇了几下，受了一点小伤。” 一边说着，楚奕一边抬手，指着手臂的位置，“就是这里。” 等楚奕挽起袖子，宁舟才发现他的手臂上包着一层纱布。 她有些自责地抿起唇，暗自思忖她是不是对楚奕关心得太少。 自从苏醒后，楚奕每日都来看她，陪她说话，她却粗心到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竟然带着伤。 若不是楚奕主动向她坦白，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察觉这件事。 宁舟拉过楚奕的手，用神识查探他手臂的情况，确认只是被蜇伤，并没有大碍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天火金莲蜂的威力非同小可，哪怕只是被蜇伤，伤口看起来也巨大而可怖。 宁舟垂下目光去，心里百味杂陈，沉思片刻，才缓缓道：“……谢谢。” 楚奕笑了笑：“谢什么？你是我的夫人，这是我该做的。”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而不是选择瞒着我。” 宁舟抬头看着楚奕。 百门大会的时候，她在云山秘境中遇到灵窍蛛，惊慌失措之下误伤楚奕。 可楚奕怕她自责，硬是一声不吭，将此事瞒了下来。 若不是后来被木偶莲儿说破，只怕楚奕能瞒她一辈子。 那时，她对楚奕说，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准再受了伤却不说，更不准为了她牺牲自己。 楚奕答应了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被天火金莲蜂蜇伤，纵使不致命，也要吃一点苦头。 这一次，楚奕终于没有瞒着她，而是坦然告诉了她。 宁舟心中又酸又涩，却又觉得弥漫着一缕缕的甜。 她说的话，他都记得。 她心中感慨，伸手抱住楚奕，埋首在他怀中。 “夫君，你对我真好。” 楚奕回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那……今晚，你叫我一声师兄好不好？不，一次不够，第一次叫师兄，第二次叫夫君，我都喜欢听，都想听。” 他口中热气拂在宁舟耳畔，像是点起了无边无际的大火，将她的耳廓烧得一片通红。 “……” 宁舟默了默，觉得自己要是此时此刻出口拒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禽兽。 她脸红得滴血，微不可闻地回答了一声：“……好。” 心虚地瞟了一眼床上昏睡的杜灵，她的声音软了下去，如同一泓摇曳的秋水，“……别，别在这说这个……杜灵……还在看着呢。” 这种禁忌的刺激感觉简直让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刚才的愤怒和忧伤全部都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楚奕在她耳边低声笑：“……不碍事，她神魂还在恢复，根本察觉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蠢蠢欲动，探向某些香软不可言的地方。 眼看着楚奕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宁舟一把按住他，求饶一般低叹：“要不……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夫人既然开口，那就听夫人的吧。” 楚奕哈哈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干坏事，一把抱起她向门外走去。 宁舟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害羞得不敢看他，心想回去的路上可千万别碰到熟人。 还好楚奕体贴，特意给两人施了隐身的咒术，脚下更是如风一般，最终在无一人察觉的情况下，将宁舟带回了他们二人洞府中的……大床之上。 天还未入夜，洞府中却已是别有一番风景。 宁舟在楚奕的带领下，在幻海中深深浅浅地沉浮。 浅叹低吟间，她偶尔会想到昏迷不醒的杜灵，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柳听雪，想到楚奕手上的伤势。可随着楚奕越来越放肆，她渐渐地就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只记得，最后还是忍不住，在他耳边求饶了半天，糯着嗓子喊了不知多少声“师兄”，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战斗”。 然而还未平歇多久，楚奕又凑了过来，得寸进尺道：“这一次，该喊我夫君了。” “……！” 那一夜，宁舟的印象深刻。 - 在宁舟的精心照顾下，杜灵在半个月后苏醒。 让宁舟意外的是，杜灵看见自己的新躯体，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过。 确切地说，杜灵甚至还有些高兴。 她揽镜自照，左右转动着身体，颇为满意：“还只是少女，便已经有如此曲线，再过几年，不知得美到哪里去？这下，再也没人能嘲讽我是一马平川了！” 宁舟在一旁嘴角抽搐，一时间还真没跟上杜灵的脑回路。 以前，她好像也没有特别注意过杜灵的身材。 如今听杜灵感叹，她使劲想了想，这才回忆起来曾经的杜灵美则美矣，身材的确瘦弱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杜灵高兴就好。 当然，这一份高兴里，也许还带着不少安慰吧。 杜灵这么说，只是不想宁舟太内疚罢了。 关于柳听雪的所有事，宁舟毫无保留，全部都告诉了杜灵。 唯一没有透露的，就是她和楚奕乃是从五千年后回来这件事。 杜灵知道柳听雪的真实面目后，沉默了很久。 “其实……我当时重伤被她夺舍之后，便已经隐隐有所感。只是她神魂力量太强，我争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能沉睡保全自己。” 她眨眨眼，笑起来，“小师妹，你和大师兄能保住我一命，我已经很知足了。从此以后，我活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杜灵这副懂事的模样让宁舟又欣慰又心酸。 她忍不住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柳听雪顶着杜灵的身份从昊天宗中盗取宝物，杀害昊天宗弟子，如今的杜灵不可能再回昊天宗了。 尽管楚奕已经用了一些手段改变杜灵神魂的气息，但她若是再回昊天宗，难免会在日常行事中露出马脚来。 宁舟私心里想将杜灵留在合药宗，可她最终还是决定尊重杜灵的意见。 杜灵歪着头想了想，才回答道：“我想留在合药宗。” 这个答案让宁舟很开心，嘴角漾起笑意来，正要一口答应。 杜灵又道：“现在这具身体还未踏入修行之道，暂时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个弟子。不过我可先说好了，毕竟我们的辈分摆在这里，等我他日也晋升到元婴，你还是我小师妹。见到我，要记得叫师姐。” 宁舟：“……” 杜灵啥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这熟悉的憋屈感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爽快回答道：“好，那你可得加油呀，杜灵师姐。” 杜灵的目光闪了闪，犹豫片刻，才说：“……我这个名字，恐怕不能用了。从此以后，我便当做自己重新活了一遭，也该为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 宁舟听得不住点头，还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觉得师姐还可以继续姓杜。既然刚才师姐说自己现在活得每一天都是赚来的，那——不如叫，杜赚？” “啧，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顿时对小师妹的文学素养感到忧心不已。”杜灵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果断拒绝了宁舟这个故意捣乱的提议。 她想了想，拿定了主意，轻轻笑道，“这赚来的每一天，我希望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不如，我就叫杜平安吧。” 杜灵，不，应该叫杜平安，伸手去拉住宁舟，“平安平安，多好的名字，我平安，我身边的你们，也要平平安安。” 宁舟心中感动，点点头：“……好。大家都平平安安。” 就这样，合药宗中又多了一个名叫杜平安的女弟子。 这名女弟子长得清秀可人，身材更是一绝。但男弟子们都不是很敢招惹她——她那张嘴，有时候说的话真让人受不了。 杜平安修行极为刻苦，她也极其有天赋，不过几月时间，便已经成功筑基。 弟子们一时人人自危，打坐也比往日勤快许多，一时间筑基弟子又增加了几十名。 -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可以称得上平静。 宁舟和楚奕一直安心待在合药宗中，每日打打坐，开开小灶，偶尔指导弟子。 若是在宗门中待腻了，两人便踩着小灰灰的背在镜湖中遨游。 镜湖浩瀚无垠，湖中妖兽灵草众多，小灰灰又是湖中土生土长，一路带着宁舟二人挖掘到不少奇珍异宝。 宁舟唯一的烦恼，就是楚奕越来越缠人，越来越难对付了。 不说别的，就说有一次她跟楚奕在镜湖中游玩，结果来到一处偏僻荒芜的孤岛，岛上什么都没有，十分荒凉，只在地上长着许多细长柔软的草叶。 当时正值深秋，草叶都已经枯黄。 楚奕俯下身摸着这些柔软的草叶，立刻眼神就不对了。 然后他一脸坏笑着支开了小灰灰，蹲在那里捣鼓了半天，最后邀功一样把宁舟拉过去。 一看到现场的样子，宁舟的脸就烧得通红。 楚奕精心准备那么久，竟然是将这些草叶巧妙地编织成了一张柔软的床。 后来—— 后来，与其他时候一样，宁舟支撑到最后，又是小声哭泣又是低声求饶，“师兄”，“夫君”喊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两人坐起身，地上的草叶床都已经被碾成一片平地了。 宁舟羞得要命，歪过头去不肯搭理楚奕。 楚奕一边替她穿衣服，一边有些坏笑道：“师妹，看看师兄多努力，日日修炼不停，还拉着师妹一同进步。” 这哪是修炼！ 借着修炼的名义，“中饱私囊”吧！ 宁舟瘪起嘴来，懒得理他。 不过她内观自身，倒是真的发现她进境飞速。 双修大典后不过才过了半年，她便已经达到元婴中期。 以这个修炼速度，只怕再过几年，她就可以达到元婴后期大圆满，有挑战化神的能力。 这个速度就算是放到如今灵气浓郁的天南界，也是绝无仅有。 想到这里，她目光古怪地看向楚奕。 难怪当初柳梦然费尽心思也想勾搭楚奕，实在是——睡气运之子太划算了啊！ 这么想想，感觉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呢…… 宁舟就这么自我安慰。 ……呜呜呜，不然还能咋办，自己的夫君，含着泪也要修啊…… 唯一的波澜，就是魔种之事并未彻底了结。 半年来，其他地方又陆陆续续出现几例因为修炼魔族功法走火入魔，化身魔种伤害身边人的事例。 入魔的多是小宗门中不起眼的弟子，在走火入魔之前一段时间，都有修为突飞猛涨的情况。 这些弟子都属于边缘人物，从前几乎没有人关心，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魔族功法是从何而来。 合药宗地处偏僻，消息传来的时候都有些延迟。 宁舟听说之后，放心不下，特地跑去沐阳宗打听了一次，听说各大宗门都已经开始注意这件事，正在着手调查魔修功法的来历。 但大家还是不知道这些功法属于魔族，毕竟天南界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魔修。 他们只认为这是一门邪门的功法。 宁舟纠结许久，与楚奕讨论，是不是该将魔族入侵一事告知天下。 据她所知，魔种在天南界不断出现，正是魔族入侵的先兆。 只是这一段历史实在是记载太少，她也不清楚该如何防患于未然。 楚奕沉吟片刻后，并不赞成她的想法。 “合药宗虽然实力不断提升，但离一线宗门还是相差甚远。如今大宗门都未能探清消息，我们放出消息来，反而会引人怀疑。如今当务之急，是提升合药宗实力，尽快获得与未来魔族一战之力。” 宁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他们两虽然修为增长快，到底只是两个元婴，在天南界，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若是将魔族入侵之事昭告天下，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注目。 如果有化神大能注意到他们，那她跟楚奕的秘密，恐怕就守不住了。 当务之急，的确是勤奋修炼。 至于魔种之事，各大宗门都已经有所察觉，在他们的严防死守下，大家渐渐地就会知道这些魔修功法有害无益，不会再去修炼。 想了一番后，宁舟认可了楚奕的想法。 只是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时时都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虽然魔族入侵之事暂时不能说，但她和楚奕如今掌握那些对付魔种的方法，总可以放出去吧？ 魔种的可怕之处在与它会往外散布浓郁的魔气，修士与魔气接触之后，很容易心神失守，沦为魔种的同类。 宁舟习自长生宗的醒神决，正好可以解决魔气干扰的问题。 魔种都有魔核，位于额头正中。 想要击杀它，只能击碎它的魔核。否则，再多伤害也只会削弱它，无法彻底将它击杀。 这个消息，可能天南界大部分修士都还不知道。 与楚奕商量过后，宁舟叫来龙宇，将魔种的弱点，以及醒神决，都写给了他，让他找个机会将这些交给龙宇那个在沐阳宗的朋友。 魔种之事从沐阳宗起，由沐阳宗的人出面来说这些，自然更为合适。 龙宇应下了，将消息暗中传了出去，谨慎起见，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带上。 后来，对付魔种的方法果然从沐阳宗传了出去。 一时间，沐阳宗的名声大振，成为了修真界中人人称羡的宗门。 - 与此同时，万柳门中那位柳家老祖，虽然闭了几年长关，但还是抗不过日渐滋生的心魔，最终含恨羽化。 柳家没有化神坐镇，地位越来越不如万家。 万栎成为掌门后，雄心勃勃，做了些十分激进的事。 由柳风带领的柳家对他的行事风格并不认可，一时间万家柳家的关系跌到低谷。 柳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合药宗转一转，找楚奕喝杯酒，跟宁舟和龙宇聊聊天，跟杜平安斗嘴打趣。 宁舟眼见着他一次比一次消沉，显然在万柳门中过得不好。 她知道柳风是柳家如今的中流砥柱，责任无可推卸，而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在每次柳风来时，为他准备一坛好酒，大家不醉不归，暂时能忘记那些令人烦心的事。 听说宁舟几人将对付魔种的方法交给沐阳宗传出去后，柳风有些无语：“原来沐阳宗赚的那些好听的名声，竟然是你们拱手相让的。” 楚奕与他碰杯，笑着回答：“没办法，师弟，你是知道的，我们比较特殊，并不想惹人注目。” 几年深交下来，虽然楚奕和宁舟始终没明说自己的来历，但龙宇、柳风和杜平安三人都已经隐约猜到，他们恐怕别有来历，并非如今的天南界中人。 他们心中有数，却从来没有问过楚奕二人。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无需说明。 - 转眼间，五年时光飞逝。 沐阳宗公开对付魔种的方法之后，天南界魔种之事越来越少，逐渐重归平静。 在楚奕的不懈“努力”下，两人的修为水涨船高。 宁舟在元婴中期大圆满的关隘卡了一段时间，后来成功晋级后，如今已是元婴后期。 楚奕则稍慢一些，但也已经达到元婴中期。 晋升元婴后期后，宁舟的修为依然在不断地稳定提升。 她身负五行灵根，修炼《五行要诀》，越到中后期，越是显出好处来。 五行灵根，五行灵气皆可吸纳，周身灵气运转圆融，无一处不通。 合药宗上下喜气洋洋，都说恐怕再等一段时间，合药宗就会出现第一位化神老祖。 若是宁舟晋升化神成功，恐怕天南界的格局也要变一变了！ 那时，合药宗就会真正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宗门，拥有与各大宗门对抗之力！ 只是大家没想到，没等到宁舟晋升化神，意外反而先来了。 第84章 沐阳发难 “我们行的，乃是正义之事！…… 意外来临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 宁舟醒来的时候, 楚奕还在一旁睡得正香。 她掀被子打算爬起身，腰间传来一阵酸痛，差点又让她坐了回去。 一边龇牙咧嘴地揉腰，宁舟一边对着身边的楚奕翻了一个白眼。 都是他, 昨夜非说感觉即将从元婴中期突破, 需要增强些灵力储备, 拉着她折腾了好几次。宁舟很有意见, 但一想是为了他的境界突破，只能默默地忍了。 现在想想, 感觉楚奕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假公济私”！ 她揉着腰，越想越不满意，干脆向着楚奕腰间软肉的方向伸出手, 打算“客客气气”地将他叫醒来批判一场。 可是手伸到一半，她的神识一动，突然察觉到有数道修为不凡的气息往合药宗的方向飞来。 这些气息的主人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迹，感觉很是嚣张。 宁舟动作一顿，静心感应，感受到来的人至少有四五个元婴，还有数十名金丹期随行, 全部加起来大概有六七十人。 按理说，这样大规模的拜访，都需要提前知会。 合药宗已经许久不曾跟其他宗门有来往, 最近更是没有收到过任何拜帖。 看来, 来者不善啊。 宁舟皱眉, 披上外衣，走出房门，身影蓦然一花, 消失在空气之中。 下一刻，她出现在合药宗的广场上。 龙宇已经等在了那里，神情严肃。见她赶来，对着她点点头。 宁舟也冲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她从丹田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 令牌小巧玲珑，上面刻着“玉声”二字，正是她当年在广寒宫通过考验之后，卿玉声留给她的操作广寒宫的令牌。 这几年里，为了尽可能隐藏广寒宫下方的极品灵脉，宁舟一直都将青玉令牌藏在丹田中，没有动用过它。 如今来者不善，她拿出令牌来，心念一动，立刻启动广寒宫外的禁制。 正好那些不速之客也飞到了合药宗外。 禁制一起，半空中立刻出现一道透明柔软的禁制墙。 来客猝不及防，被禁制墙拦住，本来直奔合药宗的身影缓了一缓。 几个元婴修为高深，被禁制拦住之后只是身形微晃，很快就恢复了平衡。 但那些修为比较低的金丹期就比较惨了，几个冲得快的受到禁制的反噬最大，当场就被狠狠甩了出去，若不是同行的其他人及时相救，只怕这几个人会成为天南界里少有的活生生被摔死的金丹。 眼见合药宗一声不吭就开启禁制，禁制的水平还如此厉害，来的元婴们不由得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相视一眼，眼中均有些惊疑不定。 商议片刻后，几个元婴指挥手下的几十个金丹弟子分散开来，一人守着一片区域，将合药宗包围起来。 而他们则降落到合药宗正门外，神情高傲冷漠，等着合药宗中人主动现身。 宁舟见状冷笑一声，正打算出去，龙宇一把拉住了她。 他有些担忧，轻声道：“来的人，似乎是沐阳宗的。” 沐阳宗将应对魔种的方法公开之后，在天南修真界中的地位水涨船高，隐隐有些一线宗门的派头。 若是合药宗应对不好，恐怕会引起众人非议。 宁舟挑眉：“沐阳宗？外面的元婴有四个，莫非是全宗出动了不成？” 沐阳宗曾有一位化神老祖，五十年前已经陨落。 如今的沐阳宗，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只有四个元婴长老坐镇。 龙宇沉吟片刻，点点头。 宁舟气极反笑，反手从丹田中唤出昀光剑来握在手中：“全宗的元婴都出动，还带来几十个金丹，这沐阳宗好大的手笔！我先去会一会他们，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身形一闪，施展瞬移功夫，不过一息时间，就已经出现在合药宗宗门之外。 宗门禁制外等着的，果然是沐阳宗的人。 他们见宁舟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脸上都现出一丝惊讶来。 同为元婴，他们刚才竟然根本没有察觉到宁舟的接近！ 若是宁舟有意偷袭……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沐阳宗长老们立刻就冒出冷汗来，面上的骄傲之色也略微收敛。 只有为首的沐阳宗宗主一脸冷笑，嗤了一声：“雕虫小技！” 宁舟身形再快，也只能偷袭，对付那些没有防备的人。 同为元婴，早有准备的话，倒也不必担心。 眼见着身边众长老被宁舟的身法震慑，他更加不满，立刻就扬声责问宁舟，“你是合药宗中长老？叫你们宗主出来说话！” 他最近正是春风得意，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足了派头。明明修为比宁舟还要差一些，却好像根本不愿意用正眼瞧她。 宁舟没有回答，微微垂眼，纤长的手指轻弹昀光剑剑身，发出阵阵嗡嗡的剑鸣声。 沐阳宗宗主也是个剑修，听见剑鸣声，刚才还雷打不动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好强的剑意！ 他这才认真打量宁舟，只见她手中的昀光剑上隐隐有道韵流转，已是快要开智化灵的模样。 若是他没记错，宁舟手里这把剑，是百门大会的时候获得的奖品，从来不曾被别人使用过。 不过几年的时间，宁舟竟然就快要养出剑灵！ 这——这是何等可怕的剑意领悟！ 他收起了目光中的轻视，郑重地盯紧宁舟，像是一匹狼盯住自己的猎物。 宁舟见沐阳宗宗主终于肯正眼看她，这才笑了笑，语气冰冷：“若是想要拜见我合药宗的宗主，诸位该报上名号，写下拜帖，恭恭敬敬派人送上门来。如今这样不请而入，宗主事务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来见诸位啊。” 她见沐阳宗众人眉眼中藏不住的杀气，就知道对方果然是为了挑事而来。 因此她也没跟他们客气，一来就表明了强硬的立场。 合药宗从来没与其他宗门起过争端，倒是让这些人以为合药宗是软弱可欺的吗？ 想见宗主？先过了她这关再说！ 宁舟的话音刚落，沐阳宗众长老纷纷变了脸色。 沐阳宗宗主更是忍不住怒斥：“好狂妄的丫头！” 宁舟横剑在前，对着沐阳宗宗主点点下巴：“听说何宗主也是剑修？不如这样，你与我比上一场，若是你赢了，我自然恭恭敬敬将你们请入合药宗，还给你们奉茶赔罪。若是你们输了——” 她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温度，“就请诸位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先学学该怎么礼貌地拜访别的宗门。” 沐阳宗宗主变了脸色，半晌都没有接话。 他修为本就不如宁舟，刚才感受她的剑意，便知道自己绝不是宁舟的对手。 他们本来气势汹汹而来，就是为了立个下马威，让合药宗众人畏惧惊慌。谁知道宁舟浑然不惧，一个人拦在宗门口，还大言不惭要他们滚回去。 出师不利，让他心情烦躁起来。 深呼吸几口，压抑下心口处回荡的戾气，沐阳宗宗主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眼神中却是冷漠与残忍。 他没有接宁舟的话，而是悠悠道：“不愧是魔修女，好生嚣张。” 宁舟面色不动，心中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什么？魔修女？ 难道沐阳宗这一次打上门，选的就是这么一个理由？ 如今的天南界中根本就没有魔修，沐阳宗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端倪来，继续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见宁舟没有任何反应，沐阳宗宗主咂咂嘴，隐约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诈她一个措手不及，谁能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他只觉得内心更为烦躁，更加坚定了要将合药宗一网打尽的念头。 想到这里，沐阳宗宗主负起双手，仪态闲适，实则全神戒备。 他冷笑着，继续道：“宁舟，我们已经查清，你的师父柳听雪，乃是从魔界潜伏来的一名魔修，之前各种走火入魔发狂事件，就是她的手笔。” 宁舟的呼吸顿了顿。 原来，是顺藤摸瓜，查到了柳听雪。 柳听雪本来就与沐阳宗中出现的第一个魔种于长老有见不得光的交易，沐阳宗顺藤摸瓜，查到她头上，也是情有可原。 这件事，有些棘手了。 她心中担忧，面上却依然冷冷，扬了扬眉：“哦？竟有这回事？只是柳听雪死得早，我入门晚，跟她不过只相处了几天，倒是真的不清楚她的底细。不知何宗主又是从何得知我那早死的师父竟然是个能搅动天南界大乱的魔修？” 宁舟克制着语气，尽量显得淡然，默默突出了柳听雪不过只是一个死了好多年的筑基修士。 而她当时与柳听雪只相处了几天也是事实，“不知道”她是魔修，也说得通。 她一边说话，一边在脑海中冷静思考，该如何将柳听雪的事与如今的合药宗划清界限。 沐阳宗宗主自诩气度极佳，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无语。 不过他早有准备，此时倒也不慌。 抬起手，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小书，展示给宁舟看：“天南界中第一起魔种事件，正是出自沐阳宗。我们后来仔细追查，发现魔种与一门功法有关，修行了这门功法的人，个个修为进境迅速，却往往很容易走火入魔，化身魔种。而这门功法，就你师父柳听雪当时赠与我沐阳宗的。” 说到这里，沐阳宗宗主故作伤感地叹一口气，实则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你师父包藏祸心，其心可诛。我看，她陨落在结丹之时，正是天道亲自出手，提前了结了她。” 宁舟越听越觉得不妙，一时间脑中念头急转，没能找到反驳的话。 这是事实，她不能颠倒黑白。 见她没有立刻反驳，沐阳宗宗主更为得意，继续道，“宁舟，据我所知，你只是一个修行不超过十年的杂灵根。自古以来，杂灵根基本与仙道无缘，连筑基都困难。你若不是修行了柳听雪的魔功，又怎么会达到元婴大圆满？还有你那个师兄楚奕，也进步这么快，恐怕也是修行了魔功吧？” ……原来这个沐阳宗宗主，在这里等着呢！ 宁舟神色一厉，连连冷笑：“何宗主颠倒是非的能力真叫人佩服。在何宗主眼里，全天下修为进步比你快的，是不是都是修行魔功了？” 沐阳宗宗主被她出言讽刺，眉心一跳，立刻就有些发怒。 他咬牙切齿道：“若是不然，那不知你修行的是何门何派的功法？倒是说出来让大家涨涨见识，看看什么功法能让杂灵根也能修到元婴？” 宁舟暗中愠怒，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修行的功法来自数千年后，事关她自身的秘密，绝不可能告诉他们。 可若是不说，又该如何应对他们的血口喷人？ 她正在思考对策，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 是楚奕到了。 他神态闲适，好整以暇地看着沐阳宗一行人，笑道：“哦？原来何宗主大费周折找上门，是为了讨教我们的修行功法吗？只可惜合药宗的功法概不外传，何宗主若是实在想学，可以离开沐阳宗，加入我合药宗，或许有机会能学到？” 他语气比宁舟和煦许多，说起话来却损得很。 不过，也算是将沐阳宗宗主刚才的问题打了回去。 修行界，刺探其他人的功法，本就是禁忌。 宁舟和楚奕，的确有权力什么都不说。 见楚奕赶来，宁舟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形放松下来。 她和楚奕不同，她更喜欢用拳头说话，面对这些有心诬陷的人，难免有些口拙。 如今他到了，看来这沐阳宗宗主是占不到什么口舌上的便宜了。 果然，楚奕的话让沐阳宗宗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干脆放弃了与他们争论，直接冷声道：“伶牙俐齿，口舌之能！反正你们是魔修的徒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今日，我沐阳宗就要将你们这群魔修从天南界除去！” 他拿出本命灵剑，冷冷指向两人。 身周的沐阳宗长老们也不再掩饰杀意，纷纷拿出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宁舟扬起手中昀光剑，丝毫没有畏惧：“怎么，辩不过我师兄，恼羞成怒想打架了？先说好了，是你们先来挑事，生死自付。我倒是要看看，今天消失在天南界的，到底是我们合药宗，还是你们沐阳宗！” 她早已经对沐阳宗这群人不耐烦，既然他们不识趣，她不介意用鲜血让他们清醒清醒。 就算是沐阳宗宗主，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让她意外的是，沐阳宗宗主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竟然没有刚才的顾忌。 他慢条斯理道：“是，我可能打不过你。但这天南界，总有能打得过你的人吧？” 话音刚落，宁舟和楚奕立刻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压力压到他们二人身上！ 远方又出现了数道强大的气息，这一次可能有八十余人，至少有十个元婴！ 这些气息同样也是直奔合药宗而来！ 但比起这些气息来，更让宁舟忌惮的，是刚才突然出现的无形压力。 这是来自化神的威压。 沐阳宗难怪有恃无恐，凭着四个元婴长老也敢说要灭了合药宗。 原来他们是有恃无恐，早已经暗中与别的宗门联手！ 是哪个宗门？ 如今，还有化神坐镇的宗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下一刻，当身着万柳门弟子服的人出现时，宁舟的脸色忍不住白了白。 她没想到，与沐阳宗联合的，竟然是万柳门！ 她和楚奕当初费尽心力，数度冒险，才成功暗算万柳门的原门主柳玉珂，将二师兄柳风送回万柳门中重掌权柄。 可以说，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是任何一个宗门，宁舟都不会在乎。 可唯独是万柳门，让她的心立刻揪紧，有些难以呼吸！ 直到万柳门一行人现身，齐齐降落在合药宗外，宁舟目光如电打量一圈，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在人群中，她没有看到柳风。 带领万柳门出现的，是万柳门如今的门主万栎。 宁舟忍不住和楚奕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此刻正在用威压将他们二人笼罩的，应该正是万柳门如今仅存的一位化神老祖，出自万家。 沐阳宗好大的手笔，竟然连化神都劝动了！ 看来，今时今日，恐难善了。 宁舟心中沉重，眼见着万柳门众弟子众星拱月般，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围在正中。连万栎都对他十分尊重，执的竟然是弟子礼。 毋庸置疑，这位老者，正是万家那位化神老祖。 万家老祖释放着化神的威压，冷冷看向宁舟二人，语气微寒：“两位乖乖束手就擒吧，严查之后，合药宗中未修行魔功的弟子，我们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是，这合药宗，是绝不可能再存在在天南界了。” 这话若是刚才的沐阳宗宗主来说，宁舟要笑他一声不自量力，可如今是由一位化神说出口，纵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隐约感觉到压力。 她面色不动，脑中疯狂旋转，思考着万家老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真的是为了所谓的“除魔卫道”？ 不——如今的天南界根本就不知道魔族的可怕，只不过是几十个魔种，绝不可能引起大宗门的重视。 若没有更好的理由，万柳门这样的大宗门，绝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 合药宗，究竟有什么，能引起他们的关注？ 宁舟垂下眼，看了看地面。 广寒宫地下，藏着一条极品灵脉。 灵脉是灵气之源，离灵脉越近，修行越快。灵脉还会产出灵石，供宗门日常使用。 极品灵脉，可遇而不可求，据宁舟所知，如今的天南界，能够占住一条极品灵脉的，恐怕也只有昊天宗和琼海仙门。 连万柳门都没有。 所以——万柳门此行，很可能是为了极品灵脉。 可是，宁舟对极品灵脉的事一向藏得很好，从来没有与外人提过，广寒宫中更是有专门隐藏灵脉气息的阵法。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广寒宫中有灵脉这件事的？ 此事，论起知情者，除了她和楚奕，只有龙宇、柳风…… 想到此处，宁舟的脸色更白。 看着外面的万柳门众人，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个温润如玉，却沉默寡言的少年——柳风。 难道……是柳风吗…… 他没有跟着万柳门人一同前来，是不是……愧对他们？ 宁舟心中一阵闷痛，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奕在她身边，与宁舟想到了一处去，目光中有些沉重。 两人沉默着，没有理会万家老祖的话。 万家老祖见两人竟然没有搭理他，十分不满地冷哼一声。 他索性抬手，手中灵力吞吐，顿时一阵旋风出现，凶残地卷向保护着合药宗的禁制！ 这禁制是当年玉声仙子所设，连宁舟都没有把握破去。可万家老祖一出手，透明的禁制上光芒一阵闪烁，隐隐有些难以支撑！ 这就是化神，陆地上的神仙人物，一出手便可搅动风云。 要破去这个禁制，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旋风的威力非同小可，连禁制内都受到影响，刮起了阵阵小型旋风。 宁舟的裙角被风吹得不住狂舞。 她从思绪中抽离，面无表情抬眼看向万家老祖，声音冷冷：“阁下为了一条极品灵脉，不惜出手对付一个小门派，莫非不怕因果作祟，道心不稳？” 猜出事情真相后，她干脆直接道破，让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修士再也瞒不下去！ 果然如她所料，听了“极品灵脉”几个字，在场的元婴修士们没有露出任何惊讶，而是眼露狂热，显然志在必得！ 万家老祖的脸色变了变，放下手，认真地打量了宁舟一眼。 进入化神后，一举一动都暗含因果，不能任性妄为。 那位柳家老祖，就是因为没有管好柳家那一档子事，这才滋生心魔，最终陨落。 他没想到，宁舟看起来毫不起眼，竟然一句话就踩在他的痛脚上。 不过——那可是一条极品灵脉啊！ 修炼到化神，需要大量灵气滋养，一条极品灵脉，正是万家老祖如今迫切所需！ 想到这里，万家老祖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好狂的口气，一会我允许你与我一战，让你死得体面。” 既然被宁舟揭破目的，他干脆不再伪装，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来。 “你们不过是两个魔修，天南界得而诛之，我们行的，乃是正义之事！” 第85章 接二连三 “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也…… “正义之事？”楚奕嗤笑, “连证据都没有，就说我们是魔修，这也叫正义吗？” 回答的是万栎，他长身肃立, 眼中隐约有着怜悯, 看楚奕的眼光像是看一个死人：“什么叫没有证据？魔功出自柳听雪之手, 你们是柳听雪的弟子。不过几年时间, 你们便从筑基一路晋升到元婴，修为进境之迅速在天南界绝无仅有。这些, 不都是证据吗？” ……这些，当然不能算做证据。 可宁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她和楚奕的来历不能对外人明言, 偏偏修为又没有刻意隐藏。 在外人看来，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足以让人怀疑宁舟二人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这些人有心侵吞广寒宫之下的极品灵脉，不管宁舟二人如何辩驳，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对于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只有手中的拳头，才是最有力的讲道理工具！ 可…… 宁舟犹疑片刻, 看了嘴角含笑的万家老祖一眼。 她虽然已经达到元婴后期，有冲击化神的能力。 可到底还不是化神，要越阶与万家老祖对敌, 她并不是很有把握。 眼下讲道理也不行, 打也打不过, 该如何是好？ 心中举棋不定的宁舟紧蹙双眉。 她身边的楚奕也没有说话。 她抬头，看向楚奕，撞进他有些担忧的眼神中。 他伸手握紧她的手, 似安抚一般在她耳边低语：“不用担心，有我在。” 除了刚才的那道禁制，广寒宫里还有其他手段，他和宁舟闲暇时也在广寒宫外布置了许多防御阵法，只要都发动起来，就算万家老祖是化神，恐怕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突破进来。 但是……这些防御手段一出，里面的人，也就出不去了。 他们很可能，就这样被困在广寒宫中。 合药宗里，除了他们，还有一千多名弟子。 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这些弟子，又该如何安排？ 宁舟还在这边各种犹疑，那边的万家老祖已经被耗尽了耐心。 公然承认自己是为极品灵脉而来，让他觉得有些失了身份，忍不住就将怒火发泄在不识趣的宁舟二人身上。 他冷笑一声，抬起手来，打算故技重施，召唤出旋风来，破开合药宗外碍眼的禁制！ 就在这时，众人心头一跳，均感觉到又有一行人往合药宗的方向飞来。 这行人人数不多，只有四五个，都是元婴修为。 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情况，万家老祖没有立刻出手，打算等来的人露面再说。 禁制中的宁舟二人也抬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等看清楚了来人里领头的一个，宁舟心头再次一跳。 这人，她认识——莫家如今的家主，莫谷。 当年在沐阳宗中，莫谷对柳梦然一片痴心，为了替柳梦然扫平障碍，大刺刺地说要娶宁舟为妻。结果宁舟根本不买账，还在比试上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从那以后，莫谷每次见到宁舟，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次，他带着几个莫家人前来……莫非，也是来分一杯羹的吗？ 宁舟只觉得有些荒谬。 她本来在如今的天南界就不认识几个人，眼见着都快要凑齐了。 等到莫谷带领莫家人落地，她抿唇，在心中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谁知莫谷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意外了。 他剑眉紧皱，一边对着万家老祖恭恭敬敬行礼，一边扬声道：“莫家家主莫谷见过忘尘前辈。” 万家老祖道号忘尘，可惜人与名字完全不符，根本就是个俗世之人。 没等万家老祖发话，莫谷又急急道，“晚辈此次来，是为合药宗几人作保，他们绝非魔道中人！” 宁舟没有想到莫谷出现，竟然是为合药宗说话。 一双美目中涌起困惑，不解地看向禁制外的莫谷。 他话音刚落，万家老祖沉下脸冷笑：“莫谷，说话要负责任，还请慎言。” 在心中，他已经将莫谷一齐划为“不识趣”的范畴。 不知道莫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见沐阳宗联合万柳门一起发难，竟然蠢到跑来作保？ 莫谷不知道，所谓魔修不魔修，只是表面借口罢了。 实际上他们真正想要的，乃是合药宗下埋藏的极品灵脉！ 至于宁舟几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魔修——谁叫他们有那么一个魔修师父！修为又进步那么快！ 不管实际上是不是，今天之后，他们只能“是”。 莫谷仿佛没有听懂他话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客客气气回答：“莫谷以道心起誓，合药宗宁仙子……绝不是魔修。” 他目光诚恳地看向面露不满的众人，沉声道，“诸位，之前出现的魔种，都是在几个月以内就会被魔功反噬，走火入魔化为魔种。我与宁仙子相识已有数年，她修为的确进步神速，根基却十分扎实，与其他修炼魔功的人并不相同。” 莫谷的话中所说的事情，在场诸位其实都心中透亮。 他们刚才对这一点避而不提，根本就不打算给宁舟二人辩驳的机会。 如今被突然出现的莫谷揭破，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万家老祖嗤了一声，根本没有理会莫谷的话，而是继续威胁道：“莫谷，我与你们莫家的齐风老祖曾经也有些交情，自然知道，自齐风去后，莫家一直青黄不接。我奉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不要管，别损了齐风好不容易留下的福分。” 他仗着自己是全场修为最高的人，说起话来并不客气。 莫谷的脸色白了白，他身后的几个莫家修士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来。 莫谷旁边的一个莫家修士忍不住拉了拉莫谷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可莫谷虽然脸色苍白，身形却依然站得笔直，没有半分退缩。 他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话。 宁舟出声打断了他：“莫谷。” 他住了口，回头去看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的一刻，宁舟看到了莫谷眼中的担忧。 她心中一暖。 面上的笑意温和：“莫谷，这不是你如今该管的事，听我的，带着莫家的人离开吧。” 说起来，她与莫谷，其实根本就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 她之前还很嫌弃莫谷是一根筋，竟然妄想要娶她当妻子。数次暗中感叹莫家在这样的家主带领下，恐怕要走向没落。 如今，合药宗被千夫所指，风声鹤唳之时，却是莫谷，义无反顾站在他们这一边，不惜以自己的道心起誓。 一根筋的人，即蠢又可爱。 这件事恐难善了，不应该将莫谷牵扯进来。 于是她放柔了声音，劝莫谷离开。 莫谷固执地摇摇头，并没有听从宁舟的话。 他双拳紧握，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头没有再看宁舟，而是继续看向万家老祖，想要继续辩驳。 万家老祖面上平静，眼中却已经杀机频闪。 宁舟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若是莫谷再多说一句，惹得这个万家老祖不高兴，恐怕他会直接出手，要了莫谷的小命！ 莫家算是比较大的家族，可没有化神坐镇，对于万家老祖来说，灭起来轻而易举！ 她忍不住又要开口，劝莫谷住口。 可她还没出声，莫谷身边变故突生！ 莫谷身边的一个莫家修士，趁莫谷不注意，在他后脖颈处一个重击。 这一击里蕴含了十成十的灵力，威力非同小可。 莫谷眼神愕然，还未来得及转头，就晕厥了过去。 击晕他的莫家修士走上前，一把扶住他软倒的身躯，对着万家老祖不住道歉：“忘尘前辈，家主太过冒进，失礼了，我们这就带他走。” 万家老祖没料到莫家自己人会突然出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几个莫家修士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迅速拖着莫谷离开，走得干脆果断，不留一丝痕迹。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目送他们仓皇离开的背影，宁舟暗中松一口气。 这些莫家修士的行为举止可以说没有给莫谷留一丝面子，但他们这样做，的确是为了保住莫家。 刚才若是那个莫家修士不出手，恐怕会出手的，就是万家老祖了。 不管怎么样，莫谷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就在这时—— 被莫谷的出现搅得心情更差的万家老祖不耐地甩手，连话都懒得多说，袖中飞出几道电光，直直对着合药宗的禁制飞去！ 宁舟眉头一跳，正要还手，楚奕比她更快，先抬起手来，御使灵气化虚为实，化作一根巨木，挡在电光之前。 一阵轰响之后，楚奕化出的巨木被电光劈碎。 禁制也随之晃了晃，透明的外壳上不断闪烁着光芒。 化神的全力一击，就算是有楚奕挡了一挡，依然对禁制伤害极大！ 宁舟沉下脸，再次御使手中的青玉令牌，加强了禁制上灌注的灵气。 随着大量灵气涌入，禁制上闪烁的光芒才渐渐淡了下去，重新化作一片透明。 万家老祖负手而立，不以为意，语带轻蔑：“区区一个小禁制，能挡多久？” 他没有给宁舟楚奕修整的机会，继续出手，再次召唤出几道电光，向禁制袭去！ 宁舟冷静看着电光向他们二人飞来，心中一片雪亮，知道今时今日难逃与万家老祖的一战。 她没有阻止万家老祖的攻击，而是催动手中青玉令牌，将广寒宫中的防御阵法悉数开启。 与此同时，他们在合药宗外布置的几个攻击阵法也被激活。 沐阳宗和万柳门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幻境笼罩。 有人身临百尺高崖，惊恐得瑟瑟发抖。 有人面对无边火海，感觉到可怕炎热。 有人目睹滔天巨浪，仿佛下一刻就要席卷而来。 众人又惊又怒，纷纷掏出武器，应对着幻境的攻击。 就连万家老祖的眼前都花了一花，一个满脸鲜血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狞笑着看他。 是已经陨落的柳家老祖。 柳家老祖道心受损，扛不过化神期每十年一次的天雷劫，被雷电活生生劈死，死前正是满脸鲜血。 此时再次见到柳家老祖的死状，万家老祖的动作停了停，眉间涌出戾气来。 他拿出一瓶清心静气的丹药服下，没有理会试图往他身上扑的柳家老祖，而是闭目调息。 几息之后，他睁眼，幻境已经消散无踪。 “雕虫小技。” 万家老祖不屑冷笑，升到半空中，手中继续施法，不断攻击围在合药宗外的禁制！ 他的脚下，元婴期的万柳门众人还困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可他却懒得去理会，只想早点撕破禁制，把宁舟和楚奕二人抓获！ 今时今日，除非有另外一个化神亲至，不然，谁都拦不住他！ 宁舟和楚奕站在禁制内，抬头看着出手如雷霆万钧的万家老祖，脸色都不太好看。 禁制在攻击下，光芒不断闪烁。 再这样下去，禁制迟早会破。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 宁舟回头去看，见龙宇带着合药宗的弟子们走了出来。 合药宗的弟子们没见过化神出手，此时走出门，见禁制上不断闪烁的光芒，感受着传来的恐怖的法力波动，都有些惊恐茫然。 但他们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坚定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宁舟身后站定。 不过片刻，宁舟身后就已经站了黑压压一片人。 这些弟子，有的已经是金丹期，有的则刚刚筑基。 禁制外面站的那些元婴，随便出手，都能轻轻松松将他们打到。 更何况还有一个化神，举手投足之间引动天地之威，光是看见就足以令人心惊。 可他们依然坚定站在宁舟身后，拿着各自的兵器。 有些修为低的弟子手臂有些颤抖，但他们咬紧了牙关，互相支持鼓励，一步都没有退缩。 龙宇走到宁舟和楚奕身边，对着他们低声道：“合药宗，共进退。” 不远处传来一声悠扬兽吼，是镇派神兽小灰灰出手了。 它化作本体大小，身躯如一座小山般站在合药宗广场之上，铜铃一般的双目中透露着灵性的坚定，灵力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加固着合药宗外面的禁制。 龙宇回头看向众弟子，严肃道：“一同出手，加固禁制！” “是！” 弟子们异口同声答应，齐刷刷抬起手来，数道灵气束向着禁制飘去。 有了这些力量，已经有些摇晃的禁制立刻加强了许多。 宁舟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眼眶发酸。 刚才万家老祖说“合药宗中未修行魔功的弟子，我们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大，想必合药宗中的弟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他们守在宗内不出，哪怕今日宁舟和楚奕失败，也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毕竟沐阳宗和万柳门都是大宗门，做不出屠灭宗门的事来。 可这些弟子们却没有退后半步，选择出现在宁舟身后，为他们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一千多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凝聚到一起，也像是一股洪流！ 在这一刻，宁舟只觉得心中无比骄傲。 她身边的楚奕也握紧了她的手，显然也是心潮澎湃。 这一刻，合药宗，共进退！ 看着天上数千道灵气束，宁舟不敢眨眼，生怕眼角流下泪来。 她目光轻移，打量着攻势猛烈一刻不停的万家老祖。 一个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这个想法有些疯狂，但在宁舟看来，却是解决当下危机最有用的办法。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她需要与楚奕商讨。 “楚奕……” 她侧过头去，刚唤出楚奕的名字，众人站立的地上突然猛烈震颤起来！ 宁舟没有防备，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楚奕及时将她一把扶住。 他们两人身后站的弟子们也被晃得左摇右倒，整齐划一的灵气束立刻就混乱起来。 这是何处来的震动？ 她悚然一惊，转头看向禁制之外。 除了不曾停手的万家老祖之外，禁制之外，又多了一个飘在半空的身影。 与白发苍苍的万家老祖不同，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他面目清冷，神情刻板，身着旧旧的浅灰色道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 刚才的震动就出自他的手。 感应到这个中年人的修为之后，宁舟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也是一个化神！ 今日的合药宗是怎么回事，竟然一口气招惹来了两个化神？ 禁制外的众人也看到了新出现的中年人，面露惊喜，齐齐行礼：“见过绍元前辈。” 龙宇的身形一僵，对着宁舟二人道：“来的，是昊天宗的绍元子。”他顿了顿，又道，“这位绍元子本姓许。” 姓许？不知和许见岳可有关系？ 许见岳死在夺舍杜灵的柳听雪手中。 这绍元子，莫非是来为许见岳报仇的不成？ 宁舟心头一跳，回头找到弟子群中的杜平安，对她低声吩咐：“一会，不可轻举妄动。” 杜平安，也就是曾经的杜灵，自然已经认出了绍元子。 她轻咬下唇，眼中流露着自责。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更需要将自己隐藏好。 若是被绍元子发现杜灵未死，反而隐藏在合药宗中，恐怕还有更多麻烦。 禁制外，绍元子将拂尘收回，看着合药宗众人，淡淡道了一句：“你们二人早些投降，可以少受些苦。” 宁舟仰头看他，扬声诘问道：“昊天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也是不讲证据就胡乱给人安罪名的吗？” 绍元子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但还是回答了宁舟的质疑：“五年前，昊天宗中出了一位叛徒，不但盗取宗中重宝灭仙引，更杀害了我宗中弟子。这位叛徒，正是出自合药宗，曾经是你的师姐。” 宁舟知道绍元子一定会拿杜灵的事来发难，心中早有准备，立刻反驳：“当时我们就已经与昊天宗人说清楚，我师姐是被夺舍，杀人盗宝的，乃是夺舍她的人。” 绍元子面色不动，又问：“可弟子们带回杜灵尸身后，我们曾经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被外部神魂侵入的痕迹。” 宁舟噎了噎。 夺舍杜灵的，是柳听雪很早以前就藏在杜灵丹田内的一缕神魂。 以如今天南界的术法水平，是没有办法发现这种类型的夺舍的。 所以，这也是无法辩驳的一点。 尽管当时杜灵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被夺舍的人，可这些人找不到任何与夺舍有关的痕迹。 楚奕接着笑了一声：“绍元前辈说的是五年前的事了。若是当时尸身有疑，为什么等了五年才来问责合药宗？” 他的话一出，禁制外众人的目光都闪了闪。 绍元子不愧是化神，城府极深，被楚奕当面揭破，倒也不恼。 他抬手轻轻捋着胡须，回答：“这五年里，昊天宗一直在暗中调查魔种之事，寻找究竟是谁将魔修功法外传。前一段时间才发现，除了早死的柳听雪曾在沐阳宗中传出过一本魔修功法，还有你们的师姐，杜灵。她自百门大会返回后，暗中传出去了三本功法，全部都是卖给小宗门的人，这才导致魔种的事情屡屡发生。” 原来，之前已经被沐阳宗压制住的魔种之事再次爆发，竟然是柳听雪夺舍杜灵之后，再次将魔修功法传播了出去！ 宁舟和楚奕对视一眼。 他们身后，杜平安的身躯不断颤抖。 被柳听雪夺舍后，她陷入沉睡，根本不知道柳听雪竟然还顶着她的身份做下这些事。 最后还是楚奕开口：“百门大会后，杜师妹就已经被夺舍。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不该算到合药宗头上。当时夺舍之人拼着一条命不要，也要伤我夫人，与合药宗乃是敌对关系。” 绍元子轻轻一笑，笑容的弧度却也是冷冷的：“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在她尸身上发现夺舍的痕迹。” “……” 连楚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们二人修为进步如此迅速，若不是修行了魔族功法，就请自证。你们将修行的功法大白于天下，再随我回去昊天宗禁地中关闭百年，若是没有走火入魔化为魔种，我便放你们自由。” 第86章 混乱大战 “交出功法，随我回昊天宗禁…… 绍元子一边说着要宁舟楚奕公开自己功法的话, 一边维持着刻板的表情。 宁舟都要被气笑了。 楚奕的嘴角也弯出一个嘲讽笑意，反问绍元子：“若是我和夫人依你所说，去那个什么禁地关上一百年，合药宗该怎么办？” 绍元子目光转了一圈, 扫视合药宗中面露不忿的弟子们, 语气依然淡淡：“魔修创立的宗门, 不该存于世上。宗主引咎自裁, 弟子们可以免死，但不能再留在这里。” “那合药宗如今的地盘又归谁？像从前一样, 被三个宗门瓜分吗？” 楚奕的问题尖锐，直白地道出了绍元子的最终目的。 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伪装着仁慈。 说白了, 还不是为了广寒宫下那条极品灵脉罢了。 见楚奕不为所动，绍元子住了嘴，没有再继续说。 在他的认知里，肯屈尊降贵与他们说这么多，已经是足够仁慈了。 既然不听，那便是自寻死路。 于是绍元子与万家老祖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出手, 一个手中涌出雷电，一个手中则涌出漫天黄沙，向合药宗的禁制奔袭而去！ 同时被两个化神全力攻击,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禁制又开始晃动起来。 合药宗中众人惊呼一声, 纷纷出手反击, 加强禁制的法力。 可他们的法力再多再强，也不可能比得上两个化神。 僵持一刻钟后，禁制再也支持不住, 哗啦啦碎裂。 毫无准备的合药宗，就这样暴露在禁制外三大宗门的眼前！ 沐阳宗、万柳门和昊天宗的人面露喜色，但并没有立刻开始攻击，而是抬头看天，等着两位化神大能先发话。 万家老祖和绍元子停了手，从半空中降下来，落在宁舟和楚奕二人面前。 他们脚尖落地的那瞬间，两股巨大的威压同时从天而降，将宁舟二人压得几乎站立不稳。 但宁舟和楚奕极为顽强，咬紧牙关相互扶持着，硬生生在这样的威压下站住了身躯，没有跪倒下去。 绍元子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口中依然冷冰冰：“你们认输吧，交出功法，随我回昊天宗，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一旁的万家老祖则是满面杀机，在他看来，还是斩草除根最为轻松。 不过既然绍元子都这么开口了，他也没有再坚持一定要杀宁舟二人，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迎着威压，楚奕艰难抬头，用不屈的眼神看向两位化神。 “以强胜弱，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万家老祖冷笑，“修真界，你弱就活该被打！绍元兄已经给你们机会了，你们要是再不珍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舟咬着牙，心中思索着出路。 为今之计……只有…… 她侧过头去看楚奕，打算提前告知他一声。 谁知这时，突然又有几十个人向着合药宗的方向飞来。 这几十个人里，也有三个元婴修为，其他的都是金丹。 感应到突然有人来，绍元子和万家老祖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他们停下逼迫，站在原地等待着新的这一帮不速之客。 他们对面的宁舟心里都发麻了。 看来，今时今日，沐阳宗为难合药宗，是做足了准备啊！ 请动万柳门、昊天宗，出动两位化神还不够，竟然还有援手？ 有两位化神镇场，局面已经越来越难以反抗，她和楚奕几乎不可能翻身。 如今又来一波帮手…… 难道……真的要随着绍元子回到昊天宗，被关在禁地里一百年不成…… 一向坚强的宁舟，此时此刻，心中出现了一抹动摇和犹疑。 新来的一帮人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万家老祖极为意外，失声道：“怎么是他们？” 看来他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来人是谁。 宁舟心中忍不住一动，抬头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柳风！ 柳风带着几十个穿着万柳门服饰的弟子，面色严肃，直直冲着合药宗飞来。 绍元子忍不住瞥了旁边的万家老祖一眼。 而万家老祖脸色极为难看。 柳风看清场上形势后，毫不犹豫，御使着手中定风剑落地，正正地停在了两位化神和宁舟楚奕对峙的正中间。 跟随他出现的一众万柳门弟子，默不作声地与合药宗众弟子站到了一起。 多了三个元婴，还有数十个金丹，合药宗的阵营立刻壮大不少。 合药宗弟子们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一波人竟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一时间脸上都是茫然的神色。 茫然片刻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又惊又喜。 今时今日，合药宗已经来了五波不速之客。 第一波是沐阳宗，一来就气势汹汹问罪，恨不得将合药宗全部诛灭。 第二波是万家老祖带领的万柳门，有化神出场，合药宗立刻陷入危机之中。 第三波则是莫谷带领的莫家人，虽然莫谷据理力争，可他性格刚直，根本没有看清这件事的深层原因。最终莫谷被莫家人突然出手暗算带走，不了了之。 第四波是昊天宗，绍元子一来，合药宗的禁制立刻被攻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波，是柳风带领的万柳门。 这一次，他们站在了合药宗这边。 柳风收起定风剑，一脸不卑不亢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万家老祖，拱手道：“见过忘尘前辈，见过绍元前辈。” 万家老祖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站在这里，莫非是想叛出万柳门？” 不远处跟着万家老祖一同来的万柳门弟子们也一脸惊疑，看着这些昔日的同门师兄弟。 柳风笑了笑：“忘尘前辈说笑了。万柳门万柳门，本来就是昔日万家与柳家两大修真家族联合建立。在成立之初就已经约定好，若是有一日两个家族反目成仇，一方有权将万柳门分拆，重新回归两个修真家族。这可是写在万柳门门规的第一页，前辈莫不是忘了？” 柳风的话说完，万家老祖的脸更黑了。 他震怒不已，宽大的袖摆无风自舞，面上花白的胡须随之不断跳动：“柳风，你的意思，是要带着柳家脱离万柳门不成？” 迎着万家老祖想要杀人的目光，柳风敛起刚才的笑容，手臂往后指了指与他一同前来的这些修士：“忘尘前辈，自我柳家老祖过世、万栎成为门主之后，万家明里暗里为难柳家，什么脏活累活都派柳家人去做，不过五年时间，我柳家原来的两百多号人，只剩下我身后这七十六个。我若是再不离开万柳门，只怕要亲眼看着柳家人在你们的暗算下死绝了。” 柳风说出的都是万柳门的内部事情，也是这五年里他面临的真实情况。 绍元子在一旁听着，面上依然平静，嘴角却细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显然是对万家的做法极为不齿。 万家老祖修身养性做得不好，此时被柳风一激，更是暴跳如雷。 他下意识扬手怒骂：“你在胡说什么！” 一道雷电从他指尖迸发，朝着柳风的方向直直袭了过去！ 谁知柳风不闪也不躲，反而挺起了胸膛，面带微笑。 好像对雷电没有一丝畏惧一般。 等到雷电快打到柳风的那一刻，万家老祖突然想起什么，面色一变，手臂一捞，将雷电收了回来。 他面色阴沉，盯着柳风，眼中迸发狠意。 却没有再出手。 柳风见状有些失望，仿佛没有被万家老祖的雷电打到是一种遗憾一般。 他继续道：“我有没有胡说，在场的万柳门弟子心里都清楚得很。” 万家老祖冷哼一声。 绍元子突然开口：“柳风，你也曾经是魔修柳听雪的徒弟吧？” 他目光锐利，眼中蕴藏着风暴，“你带领柳家人脱离万柳门，又来到这里，是打算护着合药宗，护着这几个魔修不成？” 柳风将目光移向绍元子。 他语气客客气气，没有丝毫怯懦：“绍元前辈的前半句说对了，我出身合药宗，的确曾是魔修柳听雪的徒弟。可前辈的后半句却不对，我的师兄师妹，根本就不是魔修。” 绍元子淡淡道：“他们不肯公开自己修炼的功法，又解释不了自己修为为什么进展那么快，若不是魔修，又是什么？” 柳风笑了笑：“绍元前辈，这一次，我有证人。” 他挥挥手，跟着柳风一起前来的柳家人中，走出一个窈窕女子。 她容貌身姿无一不美，只是打扮得朴素。 宁舟看着她，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仔细回忆片刻后，才和记忆中那个身穿繁复宫装的美艳女子联系到一起。 这个女子是柳屏屏！当年去往合药宗的破败小院，机缘巧合将曾经的扶风带回万柳门的柳屏屏！ 多年不见，柳屏屏修为还停留在金丹，面色似乎憔悴了一些。 她走到绍元子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才开口道：“绍元前辈，当时柳听雪渡劫失败陨落后，晚辈曾经到过合药宗。” 绍元子抬眼看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去过又如何？” 柳屏屏垂下眼，回答：“我去到当时的合药宗之后，隐隐觉得合药宗内布置陈设都十分奇怪，因此仔细探查过一遍，发现这个柳听雪对自己的弟子根本就没有传授什么本领，反而对他们别有用心。” 她语气平平，将当时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一遍。 合药宗的破败小院里，每个弟子的房间外，都布设着邪恶的阵法。 有的令人神志不清、有的令人神魂不稳、有的则是给lu鼎专用的快速提升修为的阵法。 而当时的合药宗弟子几人，修为都只到筑基，修行的功法更是普普通通，是街上随处可买的低阶功法。 她的话说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些惊讶。 这么一听，当时的柳听雪，显然用心险恶，根本就是以收徒的名义在寻找祭祀品而已！ 那——宁舟和楚奕能走到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是柳听雪的功劳！ 绍元子却面色不动，淡淡反问：“依你所说，宁舟二人的功法并非来自柳听雪，而是另有机缘？” 柳屏屏头更低了，语气恭敬：“晚辈只是将当时所见说出来，并不敢有所推测。” “那你无法证实，宁舟他们没有拿到柳听雪的功法。” 绍元子的话让柳屏屏的面色一白，柳风也跟着愣了愣。 以柳屏屏的所见所闻，足以证明柳听雪对自己的弟子们心怀不轨。 却无法证明宁舟几人没有修行柳听雪的功法。 绍元子此番打定主意要为难合药宗，就算柳屏屏亲自出场作证，他也不为所动。 他看回宁舟和楚奕：“还是那句话，交出功法，随我回昊天宗禁地，就地解散合药宗。” 这样冰冰冷冷的话语，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柳风的面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他眼光闪动，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宁舟和楚奕走到他身边。 楚奕一边拍他肩膀，一边对他轻轻一笑：“这些人铁了心要侵吞合药宗的地盘，不管你拿出什么证据，都没有用。师弟，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听我一句劝，带着柳家人，离开这里吧。” “是的，柳师兄，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应该掺和进来。”宁舟补充道。 柳风坚定地摇摇头，拒绝了二人让他离开的提议。 “我也曾是合药宗的弟子，合药宗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师兄，师妹，昊天宗的人我挡不住，但万柳门的人，我可以为你们挡一挡。” 他看向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万家老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万家老祖听了他的话，脸色黑如锅底，怒道：“你这小子不识好歹！我不能对你出手，其他万柳门弟子难道不能对你出手吗？既然今日你铁了心要带柳家人脱离万柳门，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谊！” “往日情谊？”柳风冷笑，“我前几日在秘境中被人刺杀，险些死在里面，难道不是忘尘前辈的手笔？还是万栎背着您自作主张？” 万家老祖被他这么一呛，觉得自己今日简直丢了大脸，偏偏又对柳风无可奈何，只能怒吼：“不愧是魔修教出来的徒弟，牙尖嘴利！” 他受困于心魔之誓，不敢对柳风出手。 柳家老祖临死前，逼着他发下誓言，不得亲自出手伤害万柳门中的柳家子弟。 虽然这几年万家一直在打压柳家，但万家老祖却从来没有亲自出过手，最多只是暗示下面人去做。 毕竟柳家老祖那个凄惨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若是他违背了心魔誓，说不定也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因此今日就算柳风将万柳门的脸都丢了个干净，他也无法杀了柳风。 不过，他出不了手，可不代表没有别人能出手。 万栎很快站了出来，一双眼睛冷静地盯着柳风。 他说：“柳师弟，你的对手，是我。” 与此同时，沐阳宗、万柳门、昊天宗的元婴修士们纷纷站出来，手握兵器，逼向合药宗的众弟子。 绍元子没有动，也没有阻止这些元婴修士。 看来，这一仗，避不过了。 宁舟和楚奕对视一眼，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 龙宇也拿出了自己随身的枪。 小灰灰长吟一声，从合药宗广场上飞出，降落在龙宇身边，同样摆出一副全神贯注的防备姿态。 合药宗弟子们纷纷咬牙，握紧手中武器，没有半分退缩。 要战便战吧！ 楚奕手一挥，刚才众人好不容易才摆脱的幻阵再起，瞬间就将进攻的众人困住。 宁舟指尖微动，脚下光晕流转，一个大阵的轮廓逐渐显现，再次保护住合药宗中众人。 这是她有一次无聊时候在合药宗外布下的天下第一防御阵——千甲蕴神阵。 在合药宗里的大殿之中，陈叔三人面对面站立，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断掐着法决，调动着地底下极品灵脉的力量，修复刚才被打碎的合药宗禁制。 就算来人气势汹汹，想要吞下合药宗，只怕也要吃不少苦头！ 宁舟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对龙宇吩咐：“几个元婴留下，其他的弟子们退回去，守住宗门。” 元婴之下，在这场战局里没有任何作用。 “是。”龙宇点头，回身将元婴之下的弟子们劝退。 这五年里，合药宗先后添了三个元婴，一个是宁舟他们收的徒弟大毛，还有两个是跟龙宇一同拜入合药宗的壮汉。 他们三个和宁舟几人一同守在宗门外，其他弟子们都乖乖退入宗门里。 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杜平安。 她这五年来勤勉修行，如今已是金丹大圆满，还未到元婴境界。 但她却坚持留在原地，一步未退。 见宁舟看向她，杜平安摇摇头，说：“我不走。” 合药宗的师兄弟们都在这里，她不想退。 她要留下来，和大家一同并肩战斗。 宁舟笑起来：“好，那我们一起吧！” 话音一落，对面几个昊天宗的元婴从幻境中脱离，持剑向这边冲了过来。 合药宗众人们凛然不惧，拿起武器迎了上去，众人战到一起！ 就连修为未到元婴的杜平安也没有害怕，与一个元婴初期的昊天宗修士打到了一起。 另一边，柳风则带着柳家人，迎上了以万泓为首的万柳门其他弟子。 场面混乱成一团，不时有剑身交击的清脆声响传来，各种法术如烟花一般四处绽放。 万家老祖不敢出手，沉着脸在一旁观战。 绍元子也站在一边，负着双手，面目淡然，围观战局。 他们带来的元婴加起来已经将近二十人，而合药宗加上柳家，不过也只有十来个元婴，局势显然是一边倒的。 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然而，看着看着，绍元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昊天宗的元婴就伤了好几个，伤的伤晕的晕残的残，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这，这怎么可能！？ 昊天宗的元婴长老，修为经验都数一数二，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受伤！？ 他目光一凝，仔细看向战局，这才发现问题。 不是昊天宗的元婴长老不抵事，而是宁舟和楚奕——实在太强了！ 尤其是宁舟，她的修为已经接近元婴后期大圆满，一身剑法运转圆融如意，剑势狠厉，内力深厚无匹，时不时还施放一些法术。只要跟她对上，走不了几招，就会被她打到！ 跟楚奕对上的也好不到哪去，虽然楚奕的修为低一点，但他的招式千变万化，更令人难以防备。 越看，绍元子就越觉得心惊，忍不住对这两人起了忌惮之心。 但同时，他又觉得内心火热——若是成功逼这两人交出他们身上的功法，恐怕昊天宗的实力能再次提升！ 若是不能——这样的人物，绝不能让他们今日活着离开！ 如果他们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化神，恐怕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心中想着，绍元子目光不断闪动，一时间有些两难，不知对二人究竟是杀是留。 随着昊天宗的元婴长老伤得越来越多，他终于起了杀心，找到机会出手！ 出手便是将一片灵气化虚为实，化作一块巨石向宁舟的头顶狠狠砸去！ 宁舟反应极快，一边躲过跟她对战的两个元婴长老的剑，一边身形一扭，极为轻盈地避开了头顶砸落的巨石。 绍元子冷笑一声，双手挥舞，连连出手，化作数块巨石，沿着宁舟逃开的痕迹一路砸落。 化神出手，搅动天地灵力，攻势凌厉。 这是宁舟第一次正面迎上化神，向来在对战中游刃有余的她也有些狼狈。 幸好楚奕发现，及时过来回护。 他剑气化实，化为藤蔓飞出，险之又险地将宁舟拉开。 刚拉开，一块巨石轰然砸落，掉在宁舟刚才站立的位置，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来。 若是没有楚奕这一拉，恐怕宁舟就要被砸成肉酱了。 楚奕抿唇，脸上现出怒气，藤蔓收回，将宁舟护在身后。 他直直面对着绍元子，眼中杀意翻涌。 宁舟刚站稳，眼角余光看见楚奕手指轻动，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枚小石头捏在指尖。 她心中一跳，知道楚奕对绍元子动了杀机。 他想要故技重施，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小石头破阵法，毁去绍元子此刻踩在脚下的幻阵，借阵法破碎之力，攻击绍元子！ 可……可楚奕若是这么做了，现场众目睽睽，他的这一招，就再也藏不住了…… 第87章 一个要求 “……龙威劫雷！”…… 见楚奕掏出小石子的那一瞬间, 宁舟想了很多很多。 此刻已是合药宗生死存亡的关头，绍元子虎视眈眈，出手便是要命的招数，显然是打算将二人就地格杀。 若是不用楚奕的绝招, 他们二人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若是用楚奕的绝招——在场这么多元婴金丹, 合药宗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尽。 更何况旁边还有身为化神的万家老祖和绍元子二人。 楚奕这一招, 再也瞒不住天南界众人了。 一个可以用平平无奇的小石头就砸碎高阶阵法的人——这样的人, 一旦现世，绝对会引起天下所有修真者的忌惮和畏惧。 到那时, 追杀楚奕的，就不只是今天这三个门派。 恐怕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谁都不想好好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一块小石头突然从天而降, 将整个宗门的阵法都砸得稀巴烂。 就算楚奕是气运之子，他能够与整个天南界的修士为敌吗？ 她脑海中念头急转，仓促间伸手抓住楚奕的手，低声道：“不可！” 没有走到绝境那一步，楚奕这一招，绝不能暴露于人前！ 楚奕回头看着她，笑了笑, 笑容中带着安抚。 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没有办法了，宁舟，我们没有办法了。” 绍元子的攻势难以抵挡, 只有这一招, 才有可能伤到绍元子。 宁舟抿唇, 眼神中交织着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片坚毅。 “不, 也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她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 这声长啸清越悠扬，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剑意，听到的人无不觉得内息激荡。 交战中的众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 宁舟也住了口，神色古怪地看向啸声来的方向。 今天的合药宗可真热闹，眼看着又有第六波修士赶来了。 还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听这一声长啸，就知道来的人必然修为非凡，不在绍元子之下。 绍元子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站在原地没有再出手攻击宁舟。 不知来人是友是敌的情况下，他谨慎了许多。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第六波修士终于出现。 这是一群青衣道士，长发都一丝不苟束在头顶，身负长剑，神情端肃。 领头的道士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比绍元子还年轻些。 可看见领头道士后，绍元子和站在边上观战的万家老祖两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万家老祖忍不住转头，对着身边的沐阳宗宗主怒声道：“一个小小的合药宗，你叫来万柳门和昊天宗还不够，怎么把琼海仙门这群牛鼻子道士也叫来了！” 沐阳宗宗主心虚地缩头：“前辈，晚辈……晚辈只是写了一封信告知琼海仙门，谁知道他们竟然，竟然会来啊……” 来的还是这么个人物…… 绍元子眼神微眯，注视着这群琼海仙门的青衣道士一路飞到他面前，缓缓降落。 领头的道士走出列，对着绍元子点点头：“绍元道友。” 听见这一声称呼，在场的其他人都难掩惊讶。 只有化神之间，才可能互称道友！ 这来的道士看着平平无奇，竟然也是一个化神？ 绍元子嘴角咧了咧：“冲虚道友，六十年不见，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听了绍元子的话，在场所有人面色更加震惊，看向领头道士的目光里立刻带上了畏惧。 冲虚子！ 传闻中的化神第一人！如今的天南界中最有可能飞升成仙的化神！ 传说他已经无限接近仙道，只是对天南界还有所挂念，这才滞留人间。 这位据说一直在琼海仙门中闭长关，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万家老祖也迎上去，对着冲虚子拱手行礼，收敛起满脸怒容，客客气气问：“冲虚道友，琼海仙门也是为除魔而来吗？” 琼海仙门是一个只有剑修的道派，向来讲究清静无为、凝神静心，对于天南界诸事一向都不太关心。 不过，涉及到极品灵脉，再自诩清高，也坐不住吧？ 万家老祖心中微哂，面上不动声色。 冲虚子对着万家老祖点点头：“忘尘道友。” 他没有回答万家老祖的问题，而是转开目光，平和地看向一旁站在一处的宁舟和楚奕，“两位小友，便是宁舟和楚奕吧？” 宁舟接触到他的目光，见他神色稳重坦荡，显然是一个心性豁达之人，不像万家老祖那样暴躁易怒，也不像绍元子那样虚伪清高。 她心中对这个冲虚子立刻有一些好感，点点头：“回冲虚前辈的话，晚辈宁舟，这是我夫君楚奕。” 楚奕也对着冲虚子行了一个礼。 冲虚子淡淡一笑：“据本道所知，你们二人七年前都还是筑基以下，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从筑基一路修行到元婴，如今更是已经达到元婴后期，可以冲击化神境界。” 不到十年，就有可能登顶化神，成为天南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何不叫人心惊？ 尽管宁舟跟楚奕一向低调行事，但他们的迅速成长，根本就逃不过有心之人的目光。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宁舟没有办法抵赖。 她没有回答，一双眼睛直视冲虚子，看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见宁舟和楚奕都不回答，冲虚子冲后方琼海仙门的众人点头示意，从人群里走出两个青衣道士来。 他们看着也有些眼熟。 宁舟仔细看了两眼，想了起来：这是之前跟柳屏屏、许见岳一同前往合药宗破败小院的两个琼海仙门的道士。 领头的那个叫思谅，当时给了她和楚奕两把灵剑。这两把灵剑十分好使，他们一直用了许久。 思谅道长对着众人行了一个道礼，没有说话，恭恭敬敬地看向冲虚子。 冲虚子笑了笑：“来之前，我已经找我门中弟子仔细问过，那柳听雪的确对自己的徒弟们都不抱什么好意，名为收弟子，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传授有用的功法，还在他们房间外都设置下邪阵。” 这话其实之前柳屏屏已经说过。 绍元子当时颇为不屑一顾，根本就没拿柳屏屏的话当一回事。 如今这话由冲虚子说出来，绍元子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 冲虚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又替宁舟二人说起话来了？莫非是要保他们不成？ 他此时心中也有些烦躁起来，跟万家老祖交换一个眼神后，率先发问：“冲虚道友，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可是这只能证明柳听雪对宁舟几人不怀好意，不能证明他们没有学习她的魔修功法。” 冲虚子点点头：“是的，不能证明。” 绍元子不由得暗中恼怒，心想这牛鼻子道士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他不想自讨没趣，干脆没有再问，而是盯着冲虚子，看冲虚子究竟想说什么。 冲虚子又看向宁舟，终于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所以，两位小友若是不愿公开自己的功法，那的确很难解释为什么你们二人的修为增长会如此迅速。” 所以，这位化神第一人的来意，是觊觎他们的功法吗？ 倒是与绍元子差不多。 宁舟抿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她的功法并非如今的天南界有的功法，她公布出来之后，众人根本无法追溯功法的来历。 而且，就算冲虚子是真的为他们的功法而来，可绍元子和万家老祖不是，他们实际上觊觎的是广寒宫之下的极品灵脉。 哪怕宁舟和楚奕将自己的功法公诸于世，绍元子和万家老祖也会想到别的办法来给合药宗泼脏水。 因此，她不能退步。 之前她已经想好的那个办法，在冲虚子到来后，或许有了实施的可能性。 只是……可能来不及跟楚奕商量了。 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淡然笑容，看向冲虚子：“前辈，我可以将我们功法的来历全部说出，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前辈答应。” 楚奕不解地回头看宁舟，他的手指紧了紧，眼中有着担忧。 宁舟没有回看他。 她一双眼灼灼，盯着冲虚子，眼中流露着恳求和希冀。 她已经看出，冲虚子为人中正平和，应该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果然，冲虚子沉吟一刻，点了点头，爽快道：“我们此番而来，颇有些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小友的请求，我答应。” 一旁没有发言权的万家老祖忍不住瘪嘴，强行忍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话。 不愧是牛鼻子道士，缺根筋，还没问是什么要求，就一口答应下来！ 若是这宁舟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万一她说不准再围攻合药宗，难道他们今日就空手而回？ 但是冲虚子已经答应下来，他也不敢提反对的意见。 幸好宁舟接下来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我今日想尝试渡劫晋升为化神，还请前辈为我护法。” 这丫头可能有点蠢，拿到冲虚子一个承诺，居然没有借机提出要他们退去。 渡劫，那是说渡就渡的吗？ ——不，等等，她说了什么！？ 她说要渡劫？晋升化神？！ 什么玩意儿？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啊？！ 万家老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瞪大眼看向宁舟。 此时场上大多数人，都是和万家老祖如出一辙的见鬼表情。 连绍元子都没控制住自己，忍不住骂了一声：“竖子狂妄！” 冲虚子倒是挺淡定的，甚至还笑了笑，颔首道：“好，我为你护法。” 万家老祖瞠目结舌，终于忍不住道：“这……这可不能开玩笑的啊！” 宁舟看起来不过元婴后期，甚至都没到达大圆满境界，怎么可能说渡劫就渡劫？ 元婴进阶化神，本就是九死一生！近几十年来，还没有一个成功的啊！ 她是急傻了不成？上赶着自杀？ 不过……若是她死于劫雷之下，对于他们赶走合药宗，霸占极品灵脉，好像也不是坏事。 他想明白这点后，干脆闭口不言，打算在旁边默默看戏。 至于宁舟有没有可能成功晋升化神——在万家老祖看来，那就是明晃晃的四个字：绝不可能！ 一个修炼不到十年的小丫头，妄想挑战半神之位，就该让她好好尝一尝七重劫雷的滋味！ 绍元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尽管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围攻合药宗的众人，见领头的两位化神都没有开口，自然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只能尴尬地站在合药宗外，眼睁睁看着宁舟将冲虚子和琼海仙门、万柳门的人客客气气请进了合药宗。 合药宗其他人冷冷看了这些人一眼，也跟着回到合药宗中。 合药宗的大门“嘭”一声，紧紧关闭。 门外，万家老祖不满地抬手揉鼻子，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对绍元子抱怨道：“这小丫头是不是在诓我们？渡劫是说渡就能渡的吗？就让我们在这里干等着？” 绍元子看着紧闭的合药宗门，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最多给她两个时辰的时间。到时候，强攻进去。” 万家老祖点点头，想到冲虚子，忍不住又骂了一声：“要不是那牛鼻子道士突然出现，恐怕我们早就打进合药宗去了！这些臭道士，就是不让人省心！” 这个冲虚子真的是让他火大！ 偏偏他又打不过人家，只能干着急！ 绍元子的眸子也变深了一些，嘴角微微冷笑：“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我就不信冲虚子他千里迢迢赶来，不是打这条极品灵脉的主意。” 听了绍元子的话，万家老祖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要冲虚子跟他们目的一致，那就没有问题。 不过是分多分少的问题罢了。 看来，这一次，不过只是一次历史的重演。 昊天宗、万柳门、琼海仙门，合起伙来将合药宗的人赶走，并侵占他们的土地、侵吞他们的灵脉。 至于沐阳宗—— 万家老祖轻轻瞥了一旁唯唯诺诺的沐阳宗主一眼，眼露不屑。 连个化神都没有的宗门，没有议价的权力。 - 不管在合药宗外的人究竟抱着什么心思，合药宗内的气氛一片平和。 连冲虚子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宁舟说要渡劫后，合药宗的其他人竟然这么平静。 宁舟的道侣楚奕在广场上布阵，准备宁舟渡劫所需的一些基础阵法。 宗主龙宇和几个长老有条不紊地安排弟子们分散开，将他们安排在不会被劫雷影响的位置。 还有几个长老负责安置琼海仙门和万柳门的人。 柳风也丝毫不见外，把自己当成了合药宗的一份子，加入到了布置安排的大军中。 一切井井有条。 冲虚子站在宁舟身旁，忍不住感慨：“……假以时日，合药宗必成一方大宗门。” 宁舟正在他身边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她听了冲虚子的话，微微睁眼，看了看合药宗内的景象，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多谢前辈夸奖，只是，前辈还会给合药宗机会吗？” 她故意这么说，有心试探冲虚子的态度。 冲虚子笑了笑：“机会，是自己制造的，不是别人给的。只是，宁小友，你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个高度，有些事不可能再瞒下去，还是坦诚吧。” “坦诚？”宁舟轻声嗤笑，“也许前辈是真的好奇我的功法来历。可门外那两个，为的可不是这件事。冲虚前辈，难道，你就不想要合药宗底下那条极品灵脉？” 冲虚子抬眼看天，并没有一口否决，但也没有承认。 他回答得玄之又玄：“机遇，谁都想要。但修行不能只看机遇，更重要的是时时守护心中的道。” 守护心中的道？ 只是不知道，冲虚子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宁舟住了口，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如今，问清楚这一切的意义不大。 她若是不能险中求胜，晋升化神，不管冲虚子怎么想，合药宗根本就守不住。 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内观自己，在心中勾勒出自己的道。而不是去追问别人的道。 想到这里，宁舟闭上眼，进入到宁定的状态中，深深呼吸，摒弃掉心中乱七八糟的杂念。 不远处，楚奕一边布置阵法，一边不时回头看着宁舟，脸上有着担忧。 他太了解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更不可能尝试阻止宁舟渡劫。 合药宗存亡，在此一举。他只恨自己修炼进境太慢，让宁舟不得不出此下策。 化神啊…… 想到这里，楚奕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专心布阵，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犹疑只是错觉。 - “……还真的开始了？！” 见天上渐渐聚集起无数劫云，本来坐着的万家老祖面色一变，站起来失声道。 他身边闭目养神的绍元子连眼睛都没睁，凉凉回答：“这丫头的确有几分本事。” 万家老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不到十年的功夫就到达元婴后期，可以挑战渡劫化神，这样的人物在天南界里恐怕一只手就数得出来！ 这可不叫几分本事！ 他一边想着，一边滋生出无数杀气。 不出意外的话，宁舟这丫头会死在劫雷之下。 否则，若是对方成了化神，只怕会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强敌！ 早知如此，他当时拼着面子不要，也该阻止冲虚子答应下来！ 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发虚，万家老祖忍不住回头：“……若是这丫头真的成功……” 绍元子睁眼，眼中冷冷，极快地回答：“她不可能成功，也不能成功。” 言下之意，若是宁舟真的成功晋升为化神，他们二人一定要合力将她除去，必不能给她羽翼丰满的机会！ “可那牛鼻子道士答应了要替她护法……” “护法？”绍元子冷笑，“修真界里都是些冷心冷情的主，难道他冲虚子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同时得罪万柳门和昊天宗？” “说得也是……”万家老祖心下稍定，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的时候，劫云已经聚集完毕，声势越来越惊人。 一阵巨响后，第一道劫雷开始降下。 合药宗中有隔绝神识的阵法，在宗外围观的两人不能探知里面的具体情形。 但看劫雷的声势，连绍元子都有些惊讶，万家老祖更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想到了自己渡劫的那一次。 晋升化神，九死一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看这劫雷的声势，这丫头想要熬过去，恐怕不容易！ 万家老祖放下心来，呵呵一笑：“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他面上带上轻松的笑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向天上的劫雷。 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宁舟抗不过劫雷，惨叫着灰飞烟灭的情形。 不知道，她能挨到第几道？ 万家老祖心中闲适，慢吞吞地数着。 一、二、三、四、五…… 等到亲眼见着第五道劫雷打下，他这才收起了眼中的轻视。 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强悍，竟然扛到第五道劫雷都没死！ 她……她不会真的有可能成功吧？ 脑海中再次冒出这个有些荒谬的念头。 万家老祖忍不住回头去看身边的绍元子，见他也已经睁开眼，脸色严肃地看向天空。 很快，天上第六道劫雷开始酝酿。 随着第六道劫雷渐渐成形，半空中突然想起悠扬的龙吟之声。 劫雷的形状仿佛一条金龙，龙须飞扬，龙睛圆睁，看起来栩栩如生，仿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龙威劫雷！”万家老祖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对于龙威劫雷，万家老祖一点都不陌生。 之前柳玉珂渡劫时，就已经遇到过。不过柳玉珂是在第七道才出现龙威劫雷，而宁舟居然第六道就遇到！ 这是不是说明……宁舟，比当时的柳玉珂还要强大？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睛盯紧空中的龙威劫雷，看着劫雷化成一条游龙飘忽而下，直奔合药宗的广场。 那可是龙威劫雷啊！ 宁舟会死吧？ 会……吧？ 进入化神一百余载的万家老祖，今时今日竟然不敢确定。 他只觉得手心有些湿意，头脑也有些发晕。 第88章 晋升化神 元婴化为元神！ 万家老祖期待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 龙威劫雷降下后, 劫云依旧密布，没有一丝一毫散去的迹象。 这代表着，这一次渡劫还没有结束。 他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紧接着，是第七道劫雷。 万家老祖身边的绍元子眯起眼, 盯着天上的劫云, 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劫云……是不是有些发紫？” 发紫？ 万家老祖凝神望去, 果然见黑沉的劫云中涌出一丝又一丝的紫色光芒。 这些光芒越来越盛, 逐渐将劫云染成了紫色。 “这……这是……” 连见多识广的万家老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绍元子的脸色越来越沉：“这是九霄神雷。” “九……九霄神雷？这怎么可能！？”万家老祖腿有些发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这才又站稳，“这，这种劫雷, 数千年来从未现世过啊！” 绍元子沉着脸，没有回答他。 天空之上，劫云已经完全被染成深紫色。 这样的紫色之中，渐渐聚集起一股浅紫色光晕。 光晕看起来十分祥和，但若是仔细去感受，就能感应到里面蕴含的无限道蕴。 不需要两人说明，其余围观的元婴金丹都已经察觉到异常, 聚在一处议论纷纷。 万家老祖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抓住扶手，喃喃道：“……能死在九霄神雷之下, 也算是死得光荣……” 这是威力最强的劫雷, 连万家老祖都只知道名字, 不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 传说中，九霄神雷一出，没有修士可以幸存。 这下, 宁舟死定了…… 不知为何，万家老祖心中除了快意，隐隐还涌出一丝惜才之心。 若不是他们逼得太紧，宁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开始渡劫。 若是准备充分，待她真的晋升化神，这天南界的局势，恐怕要大变样啊！ 脑海中各种念头纷纷乱乱，万家老祖抬头看天，难得有些惋惜。 他亲眼看着九霄神雷降下，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向着合药宗中疾冲而去。 若是合药宗准备不当，恐怕这一道劫雷就足以将整个合药宗击毁！ 不过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随着九霄神雷落地，合药宗中阵法的光芒四散，连万家老祖都感受到了大阵的剧烈波动。 但阵法闪了又闪，最终还是扛住了。 九霄神雷降下，合药宗岿然不动。 “好阵法。”万家老祖忍不住低声感慨。 若是一般的小宗门，恐怕根本就应付不了这种程度的劫雷吧？ 不不不，若是一般的小宗门，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能引出九霄神雷的人！ 万家老祖心中对合药宗的印象改观不少，心中暗自盘算着一会吩咐下去，除了楚奕必须死之外，其他的人，尽量给他们留个活路，只要赶出合药宗即可。 这算是对九霄神雷致敬吧…… 等了一会，合药宗中渐渐没了动静。 “死了吗？”万家老祖沉不住气，神识又探不清楚，只得问绍元子。 他一回头，看见绍元子的脸色，唬了一跳，“绍元道友，你怎么了？” 一向沉稳的绍元子，如今面上露出惊惶和慌张。 听见万家老祖的询问，他这才回过神来，顾不上失礼，一把抓住万家老祖的手腕，厉声道：“我们必须要攻进去！趁那丫头还没有度过心魔劫，抢先杀了她，不能让她晋升化神！” 万家老祖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大力传来，捏得他的手隐隐作痛。 但他顾不上这股痛，瞠目结舌地看着绍元子：“道友……道友的意思是……” 绍元子点点头，脸上全是杀意：“是，宁舟，没死！” 九霄神雷降下后，宁舟没死！如今她已经入定，开始度心魔劫了！ “这……这怎么可能……”万家老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听错了。可看绍元子那一幅笃定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惊慌起来。 若是连九霄神雷都劈不死宁舟，待她成了化神，恐怕……恐怕他到时候都打不过她啊！ 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万家老祖咬牙，对着绍元子点点头。 两人飞至半空，正打算齐齐出手，继续攻击合药宗的禁制！ 破禁制，闯合药！杀宁舟！ “无量天尊。” 一声淡淡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一柄白色长剑出现，挡在两人面前，剑身不住轻鸣，散发着守护之意。 诛邪！ 这是琼海仙门的神剑诛邪！ 两人被剑意所迫，不得不停下了手。 万家老祖脸色难看地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冲虚子，咬牙切齿道：“冲虚道友今日铁了心，要回护合药宗不成？难道琼海仙门想和魔道勾结，成为天下之敌？” 冲虚子目光淡淡看着二人，不为所动：“我答应了要护住宁小友，不能食言。” 绍元子的眼神闪了闪：“她若是魔修，化神之后只怕会更难对付！冲虚道友，正魔不两立，你何须为誓言所困，帮助魔道？斩妖除魔，乃是正，乃是理！” “她若是魔，我自会亲手斩杀。” 冲虚子的回答让绍元子无话可说。 宁舟晋升化神后，再强也不可能强过冲虚子。 最关键的是，绍元子，也打不过冲虚子。 眼看诛邪神剑拦在身前，他只得不甘地收回攻势。 顾不上修身养性，他气冲冲地瞪了冲虚子一眼，回到地上坐好。 “……” 万家老祖见绍元子都跑了，自己也不敢跟冲虚子硬刚，只得灰溜溜掉头。 只剩冲虚子站在半空之中，回望脚下的合药宗。 目光触及合药宗广场上那个入定的小小身影后停滞住，他眼中一片深海般的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来。 - 对于刚才三大化神的对抗，宁舟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扛过九霄神雷之后，她就地盘腿坐好，双手掐诀，闭目入定，全力准备对抗心魔劫。 上次晋升元婴时的心魔劫还历历在目。 当时若不是她丹田中的卿玉声神魂耗费自身能量将她唤醒，恐怕她已经在心魔劫中失去理智。 化神的心魔劫远比元婴时期的可怕。 宁舟并不惧怕天雷，偏偏对心魔劫有一丝畏惧。 毕竟……亲眼看到楚奕死在自己面前，是何等可怕的冲击。 本来她打算做足准备后再挑战晋升化神，可如今情势逼人，她不得不尝试突破。 无论如何，为了保住合药宗，她必须扛过这一关。 想到此处，宁舟咬紧牙关，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平静。 心魔劫，至。 她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一个急促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可以感觉到呼吸声中带着的焦急与绝望。 这……这是谁的呼吸声？听起来十分熟悉，可她却又辨认不出来。 宁舟微微蹙眉。 身周一片寂静，只有呼吸声在回响。 过了片刻后，这个呼吸声才慢慢变得平缓，仿佛是它的主人逐渐平息了情绪。 又过了一会，呼吸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 “……为什么？” 声音响起的时候，宁舟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刚才那个剧烈呼吸的人，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人，都是她，心魔幻境中的她。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口，宁舟眼前豁然开朗。 这一次，她还是身处在上次渡心魔劫时的那一片没有生机的战场之上。 站在她眼前的，是活生生的楚奕。 楚奕一身黑衣，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流淌着阴郁的气息。 而她，手里拿着思舟剑，剑尖有些颤抖，直指着楚奕的胸口。 “为什么？” 低垂着头的楚奕对她的问题没有反应，她嘶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那一瞬间，宁舟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如同被针扎一样刺痛，仿佛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让她痛彻心扉。 她的眼眶发热，逐渐涌上来的泪意让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楚奕的脸，也模糊不清。 他始终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她咬牙，手中剑往前递了递，抵住他的胸膛。 “你回答我！” 楚奕终于有了反应，嘴角微微一勾，笑意淡淡：“不为什么……宁舟，这都是命。” 命？那一刻她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甘与愤怒。 她的指尖颤抖，抵在他胸膛上的剑尖也跟着颤抖起来，锋利的剑意将他的外衫划出几个口子。 可他们二人都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 宁舟凝望着楚奕，眼中涌出几滴泪水，沿着脸颊流下，一直划到下巴处，“滴答”一声滴到地上。 泪水滴下的声音明明那么微不可闻，楚奕却浑身一震。 他侧过头去，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声音清冷：“宁舟，动手吧。” 宁舟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有千钧重，重到她快要举不稳。 她咽了一口口水，哑着嗓子道：“我们……我们也许还能想想别的办法……” 还没等她说完，楚奕就打断了她，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这是命，宁舟，没有人能够对抗命运。” 他终于回头看她，眼眸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宁舟，我注定要死在你手中。” 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四周风声萧瑟，呜呜咽咽如同无数人在嚎哭。 宁舟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噼噼啪啪落下。 楚奕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他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冰冷，露出一丝熟悉的温柔缱绻来。 “……”宁舟还想说什么，可下一刻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楚奕一把握住她的手，用一个温柔而又决绝的姿态，扑向她手中的剑尖。 锋利无匹的思舟剑，不费吹灰之力便刺穿了他的身体。 被贯穿的那一刻，他的嘴角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隐约有种解脱的释然。 他的眼中，全是宁舟的身影。 最终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这一幕，便是她当时在晋升元婴的心魔劫里看见的第一幕。 宁舟张大着嘴，死死盯住楚奕，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周身的理智在楚奕扑上来的那一瞬间全部抽离。 仿佛被烫到一般，她猛地松开了拿着思舟剑的手。 没有了支撑，已经没有生机的楚奕缓缓倒下。 低头看着这一幕的宁舟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她浑身猛烈地颤抖着。 上下牙关不断交扣，发出“咯咯”的声音。 宁舟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没有立刻冲过去抱住楚奕的尸身。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一阵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失去的理智逐渐回笼。 她深深吸气，喃喃自语：“……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是心魔劫这是心魔劫……” “楚奕还在外面等着我呢……说好今晚给我炖排骨汤的……” “合药宗……合药宗还等着我去拯救……三个化神虎视眈眈，只等着将合药宗拆吃入腹，我不能失败……我一定不能失败……” 她闭紧了双眼，将自己紧紧蜷成一团，双手圈住膝盖。 不去想不去看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心里只记挂着这一次晋升化神一定不能失败！ 楚奕——她绝不可能有用剑指着他的那一天，绝对不可能！ 不知念了多久，身周的风声渐渐小了下去。 宁舟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逐渐变得坚定而连续。 “我不能失败，我一定不能失败！” 丹田之中，宁舟的元婴盘腿而坐，它的身上透出无数道金光。随着金光越来越盛，元婴的形象也越来越凝实。 渐渐地，它不再像是一道虚幻的身影，而是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吸收完所有金光能量之后，宁舟的元婴睁开眼。 那一瞬间，它的眼中变幻万千，散发着强大的神韵。 元婴化为元神！ 宁舟，成功步入了化神期！ 元婴睁眼的那一刻，心魔劫戛然而止。 合药宗广场上盘腿而坐的宁舟，也跟着缓缓睁开眼。 属于化神的气息回荡开来。 天空上的劫云已经散尽，随着宁舟修为进阶，五色祥云开始汇聚，更有阵阵仙乐声响起，欢迎着天南界这一位新晋的化神。 合药宗中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盛景，个个都看得有些痴了。 合药宗外的绍元子和万家老祖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其余的元婴金丹修士也议论纷纷，神情中带着畏惧。 沐阳宗宗主一脸惊疑不定，左右看看，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但如今箭在弦上，一切又是因他而起，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留在这里。 看见天象的那一刻，冲虚子则是哈哈大笑，笑声快意。 他从半空中降下，落在宁舟面前，盯着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敬意。 宁舟站起身，对着冲虚子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道：“多谢前辈刚才的回护。” 她能在绍元子和万家老祖的眼皮子底下平安渡过心魔劫，成就化神修为，必然是冲虚子出手阻拦了二人。 此时宁舟对冲虚子的感激是真情实意的。 她甚至在想，若是冲虚子真的想知道，她也许可以试着将自己的来历坦白一二。 冲虚子笑着受了她一礼。 他手指掐诀，将刚才拦住绍元子二人的诛邪神剑唤了出来。 伸手握住诛邪神剑剑柄，冲虚子对着宁舟点点头：“宁小友，如今你已经晋升化神，有资格可与我一战。若是你能不输给我，今时今日，琼海仙门不会再为难你。” 没有想到冲虚子竟然没有再让她坦白自己的功法来历。 宁舟一怔，忍不住问：“……前辈不需要我说出……” 冲虚子自得一笑：“魔修功法戾气丛生，在我的剑下藏不住行迹。只需与你打一场，我便知道你的功法究竟是正是邪。” “好！”宁舟爽朗一笑，应下了冲虚子的要求。 这是她晋升化神之后的第一战，能与天南界化神第一人交手，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宁舟唤出昀光剑，握在手中。 冲虚子目光落在昀光剑上，见昀光剑中灵气涌动，已经隐隐有剑灵滋生之兆，不由得更加赞赏：“宁小友有一颗通明剑心，我门中铸造的这把剑，遇到了一个好主人。” 两人相对而立，再次客客气气行了一个点头礼，各自握紧手中剑。 “前辈，请赐教！” 宁舟开口之后，随即运转剑诀，冲上前来。 昀光剑没有丝毫保留，直直对着冲虚子刺去！ 冲虚子嘴角含笑，抬起诛邪剑来挡，两把剑剑身交击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嗡鸣。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战起来。 楚奕和龙宇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化神之间的战斗，已经没有他们能够插手的余地。 杜平安站在二人身边，看着宁舟和冲虚子二人一招一式间隐约牵动天地间气势变幻，眼中涌出羡慕的光芒。 合药宗其他弟子们也是眼睛一眨不敢眨，全心全意关注着战局。 化神的战斗，光是看着，就足以给他们不少感悟。 宁舟和冲虚子越战越酣，两人从地上一直打到空中。 合药宗外的人也发现了这一场比试，对着半空中交战的二人指指点点。 万家老祖冷眼看着，忍不住盼望冲虚子最好出手重一点，赶紧把宁舟这个祸害除掉。 眼见宁舟竟然跟冲虚子打得有来有往，他不由得不屑道：“牛鼻子道士还真是怜香惜玉，竟然还让着这个小丫头！” 一旁的绍元子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他没让。” “怎么可能！”万家老祖不敢相信，“他没让，难道是这小丫头厉害，刚晋升化神，就能跟牛鼻子道士打个平手！？你我都是多年化神，都不敢说自己能敌得过他吧？！” 被万家老祖这么一说，绍元子的脸色愈加不好看了。 他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万家老祖见他反应，忍不住有些发虚，不由得屏气凝神，静下心来仔细观看战局。 这么一看，还真被他看出些不对劲来。 论修为的话，宁舟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冲虚子的，但半空中交战的两人并没有比拼修为，而是在比拼剑式与剑意。 论剑式与剑意，宁舟还真的与冲虚子不相上下。 她攻势凌厉，反应极快，颇有些人剑合一，剑心通明的样子。 冲虚子手持着琼海仙门的神剑诛邪，竟然也没有讨到太多便宜。 越看，万家老祖越是心惊。 本以为这次出手对付合药宗，不过只是伸手碾死一只小蚂蚁一般轻松，没想到，这一次，他们这是遇上了一个硬茬子啊！ 一个刚晋升化神，就能与冲虚子打个平手的丫头…… 太可怕了！ 若是今日不除，以后必成心腹大患啊！ 可是——除，又该怎么除？ 说不定……他现在根本就打不过这丫头！ 越想越无奈，万家老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 要不，还是找个借口跑路算了？ 能不能当这事没发生过？ 可是……见鬼，柳家那小子也进合药宗了！ 见鬼的柳家，见鬼的柳风，见鬼的合药宗！ 万家老祖心中不是滋味，牙关紧咬，额间的汗冒得越来越多。 一旁绍元子突然惊呼了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那是什么？！” 万家老祖愣了愣，顺着绍元子的目光看去，见冲虚子手中的诛邪神剑上突然冒出一抹柔和的白光。 白光绕着宁舟飞了一圈，倏然没入她的丹田之中。 宁舟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收了剑，茫然无措地看向冲虚子。 万家老祖还以为冲虚子这是出了什么奇招，又惊又喜地站起身：“嘿，这牛鼻子老道还是出手了？” 绍元子则冷静得多，摇摇头：“不，不像。” 虽然宁舟没有躲开，可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而是……好像有点呆？ “莫非是神识攻击？”万家老祖也发现了不对，抚着下巴猜测。 “可能吧……” 绍元子不太确定。 两人恨不得窜上去半空看看宁舟到底怎么了。 可虚荣心作祟，尽管心里好奇得不行，两人在一群后辈面前还是尽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一丝在意。 不过，就算到了半空，恐怕他们也猜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冲虚子都有些迷惑，抬头看看宁舟，又低头看看手中的诛邪剑。 自从白光从诛邪剑身冒出，进入宁舟丹田之后，诛邪剑的气息就变了。 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气势凌厉了？ 第89章 一个愿望 “你难道没听说过，集齐七颗…… 几个一头雾水的化神一定不知道, 这一刻，宁舟看到了什么。 连宁舟自己都猜不到。 她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结结巴巴道：“前……前辈？” 这熟悉的黑暗, 熟悉的温婉女子, 让她第一时间就确定, 刚才没入她丹田的, 乃是一抹卿玉声的神魂。 神魂入体，迅速与她丹田内栖息的卿玉声的神魂融到了一起。 她又被拉到这个地方, 再次与卿玉声面对面了。 卿玉声闭着眼，似乎在吸收着新的这一片神魂中的记忆。 过了一会，她才含笑睁眼, 对着宁舟点了点头：“你进步得很快。” 宁舟小心翼翼地打量玉声仙子，有些担忧：“玉声前辈……为什么会有一缕神魂藏在冲虚前辈的剑中？莫非……” 莫非琼海仙门也做过什么坏事，将她的一缕神魂锁在剑中？ 卿玉声轻笑一声，知道宁舟心中顾虑，摇摇头：“我本就是琼海仙门的弟子，这一柄名叫诛邪的剑，是我当年晋升化神之后亲手铸造, 为了成剑，特意往里面融了一缕神魂。没想到，大概是你体内我的神魂吸引力太大, 竟然将剑内藏的那一缕神魂也给引了出来。” 宁舟张大嘴, 看向卿玉声的眼光里满是诧异。 槽点太多,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琼海仙门的人，果然都是剑痴！为了铸剑，连自己的神魂都能融！ 还有……没想到, 玉声仙子，竟然是琼海仙门的弟子。 卿玉声又笑：“如今整个天南界，我的神魂只有这三片碎片，没想到竟然能被你机缘巧合全部凑齐了。” “凑，凑齐了？” 宁舟这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卿玉声对着她俏皮地眨眨眼：“你难道没听说过，集齐七颗七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你凑齐了我三片神魂碎片，我勉为其难当一回神龙吧。” “……” 宁舟茫然眨眼。 这一次的卿玉声前辈说的话，她好像完全没听懂呢。 七龙珠是什么，神龙又是什么？……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呃，可以吃吗？ 见宁舟一脸呆滞，卿玉声咯咯笑起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听不懂了吧？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吗？”卿玉声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唔……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愿望是想要飞升成仙来着？这个可能不行，这个有点难。要不换一个？” 宁舟又眨眨眼。 这次，她终于听懂了。 卿玉声承诺了她一个愿望！ 一个仙人的承诺！ 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刚才在心魔劫中经历的那一幕重新映入脑海。 鬼使神差地，宁舟道：“玉声前辈……我……我希望我夫君能够活得比我还长久，希望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卿玉声默不作声地打量她，眼中透露着深思。 宁舟一脸殷切地回望。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 卿玉声这才慢吞吞道：“感情的事……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很擅长，要不，我们还是一起研究下怎么帮你飞升成仙吧……” 见卿玉声这么回答，宁舟不由得苦笑。 是啊，仙人也是人，不是神。 玉声仙子自己的感情路都那么坎坷，她提这种要求，不是在为难卿玉声嘛…… 她笑了笑，低声道：“玉声前辈，我想要飞升，可我也想靠自己的力量修炼上去。今时今日您许我的这一个愿望，我可以暂时保留吗？” “唔……”卿玉声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宁舟的提议。 “如今你已经化神，拥有操纵神魂的力量，可以为我寻找一个容器，不用再将我容纳在丹田中。当你想清楚自己的愿望的那一日，你可以唤醒我，我会尽量为你唤来我在仙界的本体，由她来为你实现愿望。” “嗯，好，玉声前辈……”宁舟顿了顿，忍不住说，“我，我想叫您一声师父，可以吗？” 虽然卿玉声与她只有寥寥几次的交流，但第一次，她给宁舟留下了广寒宫；第二次，她赠给宁舟紫禁城中的无数奇珍异宝；第三次，她救醒了差点在心魔劫中走火入魔的宁舟；第四次，她更是为宁舟应下一个愿望。 在宁舟心中，早已将卿玉声看作是自己的长辈。 她目光闪闪，不舍地看着卿玉声。 神魂力量有限，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说话的机会。 卿玉声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意外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怎么当得起，我什么都没教你。” 宁舟尊敬地看着她，一时间想起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件事，忍不住又道：“玉声……师父，晚辈真的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 她极快地将自己的两次心魔劫都说了出来。 听说宁舟在心魔劫中亲眼目睹自己夫君的死状后，卿玉声忍不住皱眉。 她沉吟片刻，才问宁舟：“你们的感情很好吧？若不是遇到大事，你们是绝不可能刀剑相向的。心魔之劫，并不是空穴来风，也许，它正是在暗示着些什么。” 宁舟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我根本想象不到，在什么场景下，我会选择杀了他。” 卿玉声叹一口气，语气有些低沉：“我和那个魔头的故事……你也大概知道吧？当年我是琼海仙门中天资最佳的小弟子，一向眼高于顶，对大部分男子都不怎么看得上，偏偏遇到了他……” “他惊才绝艳，性格也与我颇为投契。后来，我俩在天南界中结伴而行。我是穿越而来，时常想念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只有他，不惜耗费无数心力，为我在秘境中打造一个紫禁城，在里面重现我曾经那个世界的一切。” “我们最要好的时候，我也永远想不到，在什么情况下，我会与他刀剑相向……他总是保护我照顾我，逗我开心，心里眼里都只有我……偏偏被我发现，他竟然是一个魔修……” 说到这里，卿玉声叹一口气，面色黯然。 “与他决裂之后，我修为已是化神，却无颜留在自己宗门之中，因此才费尽心力铸出宝剑诛邪，留下诛邪后，我便离开了琼海仙门，独自来到镜湖边隐居，身边只带了三个器灵老头子。我隐居的地方，叫做广寒宫，你知道，广寒宫是什么地方吗？” “……晚辈不知。” 卿玉声笑了笑，笑容忧伤：“在我原来的世界里，广寒宫，是一个女人被幽闭囚禁一生的地方。那时我的心态，与传说中被囚禁在广寒宫的那个女人，没什么区别……” 她静了静，这才看向宁舟，冷静地剖析着自己当时的心情，“正魔不两立。我……爱上一个魔头，连我自己都无法容忍这件事。为了控制自己的爱，我只能选择幽闭自己，直到飞升。宁舟，你可以想一想，若是楚奕也是一个魔修，你与他站到对立的立场上，你会怎么办？” “我……”面对着这个问题，宁舟一时有些语塞。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纷纷扬扬闪现出许多念头。 有“楚奕怎么可能是魔修他的功法可是我给他的”。 还有“我的天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我该怎么办”。 正魔不两立，这是宁舟那个年代，所有修士都牢记在心的一句话。 若是楚奕真的是个魔修，她与他，的确很有可能会反目成仇吧？ 难道说，她的心魔劫幻境，真的是在预示着什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宁舟表情变幻不定，一时间竟然理不出头绪来。 卿玉声的话令她周身发冷，感到恐惧。 她忍不住抬起手，环抱住自己，想要汲取一点微弱的温暖。 卿玉声见她的样子，倒是先笑了，安抚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随口一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不会。” 宁舟突然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卿玉声没有听清，愣了一下，才又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会。”宁舟抬眼看她，目光坚定，“就算楚奕是魔修，我也不会与他一刀两断，从此对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拯救他，将他拉回正道。楚奕的性格我知道，他绝不是个坏人，若他真是魔修，必然是有什么不能直言的苦衷。” “我，相信他。” “……更重要的是，我——爱他。” 卿玉声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来轻轻鼓掌。 她的语气里隐约有些羡慕：“宁舟，你比我勇敢。”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犹疑担心的呢？其实你心里早已明白，就算心魔幻境中的景象真的现世，你也绝不可能如幻境中一般，亲手杀了他。” 说完这些话，卿玉声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抬起手轻拍眼前低头沉思的宁舟的肩膀。 “当你坚定这个信念，它就是你的道。你的道会指引你，走向应该走的地方……” 大概是神魂消耗过度，她的身影再也无法维持，渐渐消散，声音也随之消失。 只剩宁舟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若有所悟。 - 还没等她彻底消化吸收卿玉声的话，黑暗就全部散去。 眼前再次变得一片明朗。 宁舟回过神来，左右看看，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正与冲虚子前辈比试到一半。 她正悬浮在半空中，旁边是手握着诛邪剑的冲虚子。 宁舟的目光忍不住往诛邪剑上瞥了瞥。 她剑心通明，隐约感觉到诛邪剑的气息变化。 ……感觉像是降级了，从之前锋芒毕露的神剑，变为一把有点普通的灵剑。 呃……这，似乎也许跟她有点关系？ 诛邪剑中蕴藏着卿玉声的神魂，如今神魂被她吸走了，诛邪剑自然威力大减。 想到这里，宁舟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向冲虚子。 只见这位老前辈神情似乎有些惘然，还有些感叹。 还好还好，至少不是满脸怒气。 她抿唇，思索着该如何圆过这件事。 谁知道冲虚子先开口了。 他收起诛邪剑，收起脸上的迷惘，对着宁舟笑起来：“宁小友，你很好。” 宁舟：……您老是不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我已经知道你的传承。” 宁舟：？？？这又是哪跟哪？ “事到如今，我终于懂你的一片苦心。” 宁舟：…… 幸好她在楚奕身边，早已养出一身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好功夫，此刻虽然内心满是大大的问号，她的面上却依然一片平静。 “你的师父，也出自琼海仙门。这么说起来，你我还颇有缘分。” 冲虚子说着说着叹了一声，“难怪我今日临行前，诛邪嗡鸣不止，非要与我一同。原来它随着我来，是为了护住你。” 这下，宁舟终于听懂了。 原来，冲虚子见诛邪剑中卿玉声神魂融入宁舟丹田，他又知道诛邪的来历，就将宁舟与卿玉声联系了起来。 她心中一动，一瞬间有种柳暗花明之感。 今时今日合药宗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有柳听雪那么一个魔修师父，而且宁舟楚奕二人无法解释自己功法的来历。 若是把卿玉声加进来，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刚才与卿玉声交谈时，宁舟已经将她认作师父，卿玉声也并没有拒绝。 最重要的是，卿玉声，本身就是琼海仙门的人！ 看冲虚子友善的态度，显然对卿玉声十分有好感！ 这么说来，她已经掌握了破局之道！ 她心念电转，看向冲虚子，故意有些惊讶：“没想到，玉声前辈竟然是琼海仙门的人？” “是的。”冲虚子点点头。 “原来如此……”宁舟感叹，“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冲虚前辈，我和师兄从合药宗原来的地方迁离之后，因缘际会来到镜湖边，破了天问之石，这才留在了这里，得到玉声前辈的传承。” 她有些心虚，但为了合药宗，不得不硬着头皮编一编。 想来玉声前辈也不会怪罪吧？ 冲虚子看向宁舟的眼光里有许多赞赏：“能破天问之石，的确是你们跟她的缘分。” 他听见天问之石这个名字，没有一丝惊讶，好像还对天问之石有一些了解。 宁舟忍不住露出些困惑来。 冲虚子笑了笑，坦然回答：“琼海仙门中早已知晓这里是玉声仙子留下的洞府，只是说来惭愧，这几千年里也曾经有几个门内弟子试图来闯一闯，但都答不出天问之石上的问题，最终只能铩羽而归。” 原来如此。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眼见下方的绍元子和万家老祖二人已经面露不耐，只得收回了叙旧的心思，对着冲虚子客客气气一拱手：“之前晚辈不知玉声前辈与琼海仙门有关，才隐瞒自己的道承来历。如今合药宗情势危急，还请冲虚前辈——” 冲虚子心情极好地一挥手，不等宁舟开口，爽快道：“你放心吧，这么论起来，琼海仙门和合药宗可以说是同源而出，我自然应该庇护你们。” 他转头准备直冲着绍元子二人行去，临走前顿了顿，回过头来对宁舟眨眨眼，“其实，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我刚才也已经打算庇护合药宗。” “……为什么？” “你的剑意。”冲虚子淡淡一笑，“方才与你交手之时，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剑意，极为中正平和，绝不可能是修魔之人。” 宁舟听了他的话，心中更加感动。 这一刻，她深深感觉到，冲虚子不愧是传说中的化神第一人，他是一个心胸豁达，心性通明的高人。 琼海仙门，有这样的老祖坐镇，必然是一处真真正正的仙山福地。 只是……为什么，之前合药宗的那片破落小院，最后的瓜分者里，竟然也有琼海仙门的人呢？ 宁舟看着冲虚子，直接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前辈，为什么当时思谅道长二人会参与到合药宗的事情里？” 冲虚子并未替思谅二人辩解，而是直接说了琼海仙门对他们的处置结果。 “不瞒小友，这两人回来后就被责罚到后山思过，去年刚刚被放出来。后续合药宗旧址中的上品灵脉，琼海仙门也并未参与分割。” 这么说起来，当时思谅二人真的是血亏，灵脉没捞到，倒贴出去两把灵剑，回去还被关了这么几年…… 宁舟听后，心中再也没有任何疑问，只剩敬意。 她恭恭敬敬对着冲虚子行了一个礼。 冲虚子哈哈一笑，转身离开，直奔绍元子二人。 宁舟站在半空，没有跟下去。她手抚长剑，默默注视着他们。 只见冲虚子说了几句话之后，绍元子和万家老祖的脸色变得差得不能再差。 他们恨恨地看了眼合药宗的方向，然后有些怨怼地抬头看空中的宁舟。 几息之后，两位饱经风霜的化神到底还是迅速调整了心态，脸色也变回一片寻常。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与身后的众元婴打招呼，径直化作两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天边。 看来是心情太糟糕，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跑路了。 冲虚子回头看向宁舟，对着她挥挥手示意，带着琼海仙门的人先行离开。 如今合药宗的传承来自琼海仙门，宁舟又成功晋升化神。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会不识趣地上门主动挑衅。 解决完两个化神之后，冲虚子便这样洒脱地离去了。 宁舟目送冲虚子离开，看向下方因为几个化神先后离去而变得惊疑不定的众人，嘴角缓缓弯出一抹笑容。 化神她管不了，但下面这些元婴金丹，她可有的是办法。 来都来了，不收点利息，就想走？ 她心念一动，从腰间乾坤袋中飞出无数绿色灵液，直接在半空中绘制各种复杂阵形。 化神已是陆地上的半仙，体内法力浩瀚，神识强悍到可以同时绘制数百个阵法。 不过几息时间，为这群不速之客特意准备好的阵法就全部绘制完毕。 合药宗外这群元婴金丹还没搞清楚情况，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幻境中。 好不容易才脱困的众人：……还有完没完了？！ 此时没有化神撑腰，心好慌，感觉要在这个幻境里蹉跎一辈子…… 他们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啊！ 为什么刚才要站着发呆，不跟着老祖们一起跑路啊！！！ 此时此刻，陷入幻境中的众人，只能悔不当初，留着眼泪硬着头皮应对眼前的无边风暴。 当然，有一群人是例外。 他们身边的其他人都已经双眼发直，表情呆滞，被无穷无尽的幻阵困住。只有他们还保持着清醒，惊恐地打量着身边人。 他们，都是沐阳宗的人。 今天，为了对付合药宗，沐阳宗出动了所有元婴，还带着六七十个金丹，连宗主都亲自出马了。 既然他们这么“热情”，又这么“不懂礼貌”，她总得给对方留点深刻一点的“教训”吧？ 宁舟心中动念，手指握紧昀光剑剑柄。 昀光剑感受着主人突然涌起的杀气，发出阵阵嗡鸣回应。 人群中的沐阳宗宗主突然觉得周身恶寒，像是被猛兽盯住一般。 他喉间咯咯作响，身上冷汗狂冒。 逃！必须要逃！ 他周身肌肉绷紧，立刻就想要从原地逃开，直接离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可是为时已晚。 如今的他，已经被某种气机锁定，完全无法移动，只能像案板上的鱼一般任人宰割。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那道光极快，快到他根本没看清是什么。 这道光对着他的脖颈轻轻一划。 下一刻，他就飞了起来。 不，他没有这么轻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一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身周人惊恐的惨叫声中，他后知后觉明白，自己飞起来的，只有头。 向上飞起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看见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几颗脑袋也飞了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其他几个人是谁。 但他却隐约猜到，同病相怜的那几个，应该就是沐阳宗中所有的元婴。 当时怎么就觉得合药宗是块美味的肉呢？还信心满满想要一口吃下？ 现在他才知道，究竟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不过一息之间，沐阳宗元婴，全灭。 沐阳宗，完了。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失去意识前，他模模糊糊感叹。 然后坠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第90章 长生现世 这是命。 料理完沐阳宗的元婴, 又把沐阳宗的金丹们聚起来教育了一顿，宁舟倒是没有为难这一群瑟瑟发抖的金丹，把他们赶走了。 只是她沉着脸来了一句：“沐阳宗的恩情，我必将铭记在心。” 话中杀气满满, 毫不掩饰。 金丹们御剑的手都不稳了, 好几个胆子小的甚至还摔了一跤。 目送这群吓破了胆的金丹离开, 宁舟很满意。 若是不出她所料, 以后这世上，应当是再也没有沐阳宗了。 至于其他人, 她瞟了一眼，见众人都还在幻境中困着，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是逃不出她设立的幻阵。 她耸耸肩, 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直接走入合药宗中，合药宗的大门在她身后紧闭。 楚奕等在门后，担忧地迎上来，一把扶住她。 等到这一刻，宁舟一直挺直的腰背才终于松弛下来。 她握住楚奕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这才微微苦笑道：“……我可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此次晋升化神本来就是强行为之，晋升后她来不及巩固修为，就与冲虚子打了一场, 虽然没受什么伤, 但境界却有些不稳了。 眼下不得不闭关一段时日, 巩固修为。 少则几月，多则半年。 楚奕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忧虑与不舍，但他却没说什么, 平静地点点头：“好。合药宗中有我们，你放心。” “嗯，等我出来。” 她踮脚，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轻吻，这才飘然而去，直奔洞府，开始闭关。 宁舟不知，她离去之后，楚奕回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没有动一动。 暮色之中，他身影孤寂而脆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散。 可等到龙宇走上来的时候，他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善后之事。 - 这一场闭关，比想象中更长。 整整九个月之后，宁舟才感觉到自己境界稳固，终于不再有境界跌落的危险。 她睁开眼，强大的化神神识一瞬间在整个合药宗铺开来。 在元婴时，她只能大概感应到神识范围内人的气息和修为。 如今只要她想，在她神识笼罩范围内，所有的人都瞒不过她的感知，一言一行皆历历在目。 这种感觉新奇而有趣，宁舟干脆研究起来合药宗众人正在做什么。 唔……龙宇，不出意外，果然在尽心竭力管理宗门，此刻他正和几个元婴长老一起开会，几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看起来讨论的话题应该比较严肃。 柳风也在这群元婴长老之中。他就站在龙宇身边，显然地位非同一般。 宁舟忍不住在一旁听了听，似乎龙宇打算给合药宗换个名字。 他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合药宗这个名字容易让人想起柳听雪那个魔女，我们如今可是师承玉声仙子，早就应该与那个魔女彻底割断联系，重新取名。” “宗主说的是。” 众长老纷纷赞成。 龙宇又说：“等宁老祖出关，我们准备将她的化神大典办得隆隆重重。到时候，我们合药宗改名的事也一并宣布了。” “宗主说的是。” 众长老齐齐点头。 龙宇又道：“这事先不要告诉宁老祖，就当是个惊喜吧。” “宗主说的是。” 众长老心领神会。 在一旁早已听完的宁舟：……打扰了。 她嘟起嘴来，心中对“宁老祖”这个称号十分不爽。 感觉一下子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不过，每个化神都有自己的道号，一般是在化神大典上祈问上天获得，等于是一个封号。 等到化神大典之后，拿了道号，必须不准龙宇他们再叫自己“老祖”！ 宁舟暗自下定了决心。 眼看龙宇已经开始拉着众长老讨论合药宗要改为什么名字，宁舟识趣地移开了神识，不再窥探。 好歹给自己留一点惊喜吧。 她的神识游离开来，这会溜达到了厨房。 只见老刘鬼鬼祟祟地蹲在厨房里，不时探头朝外看，似乎十分紧张。 他面前煮着一大锅鱼，轻薄的鱼片刚下锅不久，已经逐渐变得雪白。 看来宁舟抓住了正在开小灶的老刘。 神识没有嗅觉，但宁舟还是馋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她凑到老刘耳边，诚恳地说了一句：“刘叔，该起锅了，一会鱼肉煮老了。” “哦？哦！”刘叔大白天的开小灶，十分心虚心慌，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有没有外人过来，没注意到鱼片已经熟了。 他着急忙慌地将鱼片捞出，装在碗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呼……可算做好了。真是的，现在做个吃的比做贼还难……” 话还没说完，刘叔的手一僵，刚盛好的鱼片猛地掉到地上，碗“啪嚓”一声被摔碎了，鱼片也滚了出来，沾了不少灰尘。 刘叔却顾不上心疼鱼片了，他一脸震惊地到处打量：“刚才——刚才是谁在说话？！” 本来想让刘叔等着她一起吃的宁舟：“……” 还是先撤吧…… 她果断再次将神识游离。 把整个合药宗转了一圈，她又看到了正在与弟子们练剑，不，是正在单方面“虐”弟子的杜平安。 就是没有看到楚奕的身影。 楚奕去哪了？ 她收回神识，坐起身来，慢慢踏出房间。 这时，她才发现，在她闭关室旁边，另外一间闭关室同样大门紧闭。 刚才神识游走一圈，倒是真的没注意到旁边的房间。 她伸手抚上隔壁闭关室的大门，闭目感应片刻，果然看到楚奕正在其中静坐闭关。 几个月没见，他的修为又增长不少，已经达到元婴大圆满的境界。 看来，他也想早日追赶上她吧？ 看到楚奕这么努力，宁舟十分满意。她没有打扰楚奕，而是默默转身离开，打算去找刘叔汇合。 化神，的确该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 出去转悠一天后，宁舟郁闷地回到了房间。 唯一让她开心的是，楚奕出关了。 他感应到她不在房间中，猜到她出关了，于是也跟着出关了。 宁舟垂头丧气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小厨房里守着一锅排骨汤。见宁舟进来，他探出身子来，对着她笑：“好久不见了。” “你出关啦？” 宁舟赶紧走过去，挽住楚奕的手。 她的目光放到厨房中炖着的那一锅排骨汤上，忍不住顿了顿。 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心中有一点心照不宣的小羞涩和小雀跃。 楚奕握住她的手，摇了摇：“我闭关是因为一个人太无聊，既然你出关了，我自然也不用闭关。怎么样，境界都稳固了吗？” “嗯，没什么问题了。”宁舟点头，忍不住吐槽，“我刚才出去转一圈，可把我郁闷坏了……其他弟子也就罢了，连一向毒舌的杜灵居然也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宁老祖！她之前不是还说要我记得辈分，说她一辈子都是我师姐吗，这会怎么就没那种底气了？” 她兴冲冲出去，结果在众人看吉祥物一样的目光中狼狈而逃。 不过只是化神而已，真的大可不必啊！ 楚奕笑了一声，握紧她的手：“宁舟，你已经是化神了，是如今天南界最强的几人之一，还曾经与化神第一人冲虚子都打了个平手。他们敬你，甚至有些怕你，都是应当的。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宁舟知道他说得都对，静默一瞬，垂下眼去，靠在他肩膀上，“幸好有你。” 幸好有楚奕始终与她比肩。 不用担心修为的增长带来地位的变化，不用害怕高处不胜寒。 他对她，始终如一。 楚奕轻笑：“我其实很高兴。” “嗯？” “宁舟，我觉得，我的愿望，应该很快就能实现了。” 他说的，应该是他那个“能够亲眼见证她飞升得道”的愿望吧。 不知为何，宁舟隐约觉得楚奕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她抬头，注视着他，想要从他的神色中找出端倪。 可楚奕看起来却又一切正常。 片刻后，灶上的排骨汤熬好了，楚奕按照惯例给宁舟盛汤，后来，宁舟就迷迷糊糊，再也顾不上想楚奕的那一丝不对劲了。 - 几日后，合药宗准备完毕，广发喜帖，延请各大宗门家族来参加宁舟的化神大典。 龙宇将广寒宫再次扩建，重新布置了一个宽阔的广场，足以容纳上万人。 但在化神大典的那一天，广场还是挤挤攘攘，根本就站不下，还有不少干脆御剑悬浮在空中。 不过，人虽然很多，但大家都十分安静乖巧，没有一个人出来闹事找事。 毕竟这是化神大典，没有人会蠢到得罪一个新晋的化神。 就连刚在宁舟手上吃了一个大亏的万柳门，这次也老老实实来参加了，甚至还送了不少厚礼。 自从柳风带着大部分柳家弟子离开后，万柳门的实力就跌落了一截，虽然还有万家老祖支撑着，但已经隐隐显出衰败之像来。 万栎还曾经客客气气地上门拜访柳风，只可惜柳风压根就没见他。 化神大典未正式开始前，宁舟穿着一袭白衣，与龙宇一同在人群中游走，不时与这个门主或者那个宗主笑谈几句。 众人都知道她踏上修行之道不满十年，对她十分敬畏，连敢正眼打量她的人都很少。 大部分人只敢客客气气对着龙宇寒暄，说着大段大段恭喜的话语。 龙宇不时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宁舟就像个大号吉祥物一样杵在龙宇身边，倒也乐得清闲。 “宁……老祖。” 人群中突然有人唤她。 她回头，莫谷的脸映入眼帘。 莫谷的脸上依然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好像每一次他见她都是这么纠结。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老祖……惊才绝艳，总是能逆风翻盘，晚辈……晚辈有些不自量力了。” 沐阳宗等人围攻合药宗的时候，他曾经带着几名莫家修士前来，想要尽力保住合药宗。只可惜在万家老祖的威慑下，他带领的莫家修士反水，将他这个一家之主敲晕带了回去。 醒来之后，他大发雷霆，险些用家法处置那个敲晕他的修士。 打听合药宗最终结果的时候，他的心悬得老高，生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可他听到的，却是宁舟成功晋升化神的消息。 不止如此，她还与冲虚子打个平手，最终承认自己师承琼海仙门的某位已经飞升的前辈。 万柳门与昊天宗灰溜溜退去，沐阳宗宗主及其他元婴被格杀当场，沐阳宗后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人去楼空，一个大宗门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听完整个故事后，莫谷沉默了很久。 那时，他才发现，他在宁舟面前，不过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罢了。 这一次来参加宁舟的化神大典，他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上前与她搭话。 看着她那张美得不像样的脸，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着莫谷又开始眼神发飘，宁舟笑了笑。 “什么老祖啊晚辈的，太客气了。莫谷，我们是朋友。”她对着莫谷点头，“莫家和合药宗，是朋友。那一日，谢谢你。” 谢谢他敢逆流而上，为她寻求公正。 其实，仔细想来，虽然莫谷一开始的眼光不怎么样，但他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宁舟的事。 相反，他还帮了她很多。 他的情，她记下了，也会用实际行动去报答。 这短暂的几句话，就将合药宗与莫家绑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她，就是莫家的靠山。 只要莫谷不作死，莫家只会越来越好。 听了宁舟的话，莫谷满脸感动。 他还想说什么，只可惜高台上一声钟响，化神大典的时辰已到。 宁舟笑着对莫谷点头致意，回身往高台上飞去。 她一身白衣，飞起来恍若仙子临凡，风姿绝世。 龙宇紧随她身后，一同飞上高台。 高台之上，楚奕站在那里，微笑着等待宁舟，看向她的目光中洋溢着自豪。 宁舟双脚落地，先是对着楚奕俏皮地眨眨眼，这才转过身，面对着高台下的众人。 众人仰头注视她，眼中有敬畏，有景仰，有惊艳。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阖上双目，双手掐诀，开始念诵祈祷祭文。 “修道者宁舟，得时运而成化神，幸得天地之大神通……”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只有她身边的楚奕和龙宇能够听到。 龙宇情绪激荡，因着宁舟的祷告而生出万丈豪情。 楚奕则始终凝望宁舟，一双桃花眼中氤氲着波光。 “……在此祷念，以告天地。” 片刻后，祈祷结束。 宁舟睁眼。 她手中灵力吐出，化作一片虚幻云雾，悬浮在高台前方不远处。 这片云雾之中，将会呈现出上天赐予她的道号。 当然，这并不是个必须的仪式，她如今的师父卿玉声，就未曾举办过化神大典。 因此她虽然已经飞升，但众人还是只称她“玉声仙子”，而没有称呼卿玉声的道号。 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宁舟看着十分冷静，实际上脑海中已经神游天外，心想若是上天赐的道号不好听，她是收呢还是不收，能不能悄悄换一个…… 在她的恍惚中，云雾中逐渐有灵气凝结，最终化成两个闪光的大字。 天，宁。 天宁，这是上天赐予她的道号。从今以后，众人可以敬称她为“天宁子”。 宁舟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道号不难听。 可等她反应过来，不由得愣在那里。 那一瞬间，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只能下意识地看向楚奕，用口型问他“这是巧合吗”。 天元这两个字，她听过。不，不只是听过，是听过无数次。 天宁子，长生宗开山师祖，长生五子之一。 长生宗众人，都尊称她为“天宁仙尊”。 宁舟想不明白，她的道号，为什么也是天宁？ 这……这是巧合吗？ 楚奕迎着她的目光，一向都带着笑的脸上却是一片严肃。 看到这样反常的楚奕，宁舟心中一跳，立刻就有些不安。 难道说……这不是巧合？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身边的龙宇扬声对着下方众人道：“诸位，宁老祖的道号已定。在这里，我也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道，“从今日起，合药宗正式更名为——” “长，生，宗！” 龙宇的声音像惊雷一般炸响在宁舟耳畔，让她脑海一阵隆隆，差点站立不稳。 高台之下，众人面露惊容，议论纷纷，无数声音突然响起，让宁舟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荒谬，好像在做一场长长的梦。 是她身边的楚奕及时出手，一把扶住了她。 他手心传递着温度，可宁舟却已经发起抖来。 她有些失态，一把抓住楚奕，连声问他：“这……这是巧合吗？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吗？” 这一刻，宁舟多么希望，楚奕能够开口承认，这只是他的一个玩笑而已。 可在她无比希冀的目光下，楚奕只是垂下眼，默然摇头。 “不是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是我。”楚奕又说了一遍，抬起眼看她，眼中流转着暗沉的波光，“……宁舟，这是命。” 这是命。 这是命…… 这是命！ 宁舟反复咀嚼着三个字。 那一瞬间，脑海中一片雪亮，将这一切全部串了起来！ 广寒宫——天问之石——沧澜兽—— 传说中，长生宗的开山师祖天宁仙尊，本是一个小宗门弟子。她偶然间来到镜湖边，机缘巧合下开启天问之石，通过了卿玉声的考验，这才有了宁舟那时的天下第一宗长生宗。 据说天宁仙尊机敏聪慧，智计无双，天资极佳，修为进境迅速。 作为长生五子之一，天元尊者还有四位师兄妹。这四位也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在他们五人的共同努力下，长生宗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宗门迅速发展为一个大宗门，弟子达到数千规模。 宁舟瞪着眼，只觉得这一切，无比荒诞而又无比合理。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那位天宁仙尊。 而那五位惊才绝艳的长生五子，正是她、楚奕、龙宇、柳风和杜平安。 正是他们，一手建立了长生宗。 最终，长生宗传承不断，延续数千年，始终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屹立于天南界之中。 可是…… 她抓紧楚奕的手，声音低沉了下去：“你……你读过《长生纪事》吗……” 如果只是机缘巧合成为长生宗的开山师祖，她根本不会这么崩溃！ 她崩溃的是，这位天宁仙尊，最广为人知的事迹，是通过杀夫证道飞的升！ 天宁仙尊的夫君，是长生五子之中，唯一一个晋升化神后陨落，没能飞升的。 因为这件事，长生宗没少受过众人非议。 《长生纪事》中对此事语焉不详，只提到了杀夫证道，但为什么要杀，证的又是什么道，却是只字不提。 ……如果说，她成为天宁子，合药宗变为长生宗，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那——杀夫证道呢？ 她是不是也……逃不过？ 这一刻，宁舟再次回想起了自己在心魔劫中的所见所闻，回想起自己在心魔幻境中亲手将思舟剑刺入楚奕胸膛的那一刻。 那样真实的悲恸……难道是命中注定吗？！ 她的双手颤抖，双目中隐隐泛起血红，丹田中的灵力疯狂翻涌，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楚奕轻轻叹息一声，一把拥住她。 他身上的青松气味一瞬间将她笼罩。 他在她耳边低声感叹：“宁舟，不怕。” “不管未来是什么，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 他的声音低沉，安抚了她有些失守的道心。 宁舟猛地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冷静了下来。 之前卿玉声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回响。 “其实你心里早已明白，就算心魔幻境中的景象真的现世，你也绝不可能如幻境中一般，亲手杀了他。” “当你坚定这个信念，它就是你的道。你的道会指引你，走向应该走的地方……” 这一刻，宁舟心中豁然开朗。 她抬头看向楚奕，一字一句道：“我，绝不可能是《长生纪事》中的天宁仙尊。” “……？”楚奕有些迷惘。 宁舟愈加肯定，甚至露出笑意来：“那些对于原来的我们来说，是五千年前发生的事。可是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那是我们的未来。我绝不相信，未来的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曾经的她，是长生宗中的大师姐，对于《长生纪事》中记载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如今就算她已经按照书中所说，将天元尊者的路走了大半，她也绝不可能被一本书束缚住！ 什么狗屁杀夫证道，见鬼去吧！ 第91章 灵气漩涡 七道劫雷对于楚奕来说简直是…… 面对着宁舟, 楚奕却难得有些沉默。 她注视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于这个结果，他似乎没有一点惊讶。 天宁的道号出现的时候, 他没有惊讶。 龙宇宣布合药宗更名为长生宗的时候, 他还是没有惊讶。 他始终都是那么平静, 好像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什么命运循环, 什么杀夫证道，在宁舟看来像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可在楚奕那里，却好像是确定要发生的事实。 她抿唇，忍不住想要仔细盘问楚奕。 可是她身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咳嗽声刻意而急促, 代表着它的主人很着急。 宁舟转过目光，见是龙宇在一旁，脸都咳得有些发紫了。 他使劲朝宁舟使着颜色，一双眼指向高台之下黑压压的人群。 她低头看了一眼，见广场上众人都抬头看着她。 有的人满头雾水，有的人惊惶不安，有的人则露出玩味的眼神, 等着看好戏。 理智瞬间回笼，宁舟蓦地想起，这是她的化神大典的现场。 刚才道号出现后, 她便陷入恐慌中, 再听到龙宇宣布合药宗更名为长生宗之后, 这样的恐慌更是达到了极致。 不管这所谓的杀夫证道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不能失去理智！ 她只能暂时收回继续盘问楚奕的念头, 将注意力放回举行到一半的化神大典上。 楚奕笑了笑，仿若无事人一般转开了目光，配合着龙宇和宁舟。 他始终沉默着。 倒是龙宇觉得不对劲，一边主持着后续的大典，一边担忧地低声问宁舟：“方才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宁舟摇摇头，轻描淡写地应付了过去：“……没，就是突然宗门改名字了，有点惊讶。” 她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龙宇，“这名字是谁取的？” 不知道，楚奕在这其中，有没有推波助澜呢？ 龙宇迅速回答：“是我取的。怎么……师姐不喜欢吗？”他顿时就有些自责，“这是长老们一致投票选出的名字，我之前没有告诉师姐，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宁舟摇摇头：“没，我很喜欢。” 长生宗，虽然已经是前生模糊而遥远的回忆，但这三个字已经深深烙印在宁舟的神魂之中，永远都无法抹去。 那是引领着她踏上修道之路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慈祥温和的师父，还有那些活泼可爱的师弟师妹。 与楚奕在问心门中遭遇的一切苦难截然不同，宁舟在长生宗中的时光都过得十分快乐，她发自内心地认同长生宗的所有一切。 当她惊觉自己就是长生宗传说中那位开山师祖，长生五子之一时，那种冥冥之中命运牵引的感觉，让她心中百味杂陈。 如果……如果不是那位杀夫证道的天元尊者，她不知会有多高兴…… 想到这里，宁舟眼露黯然，垂下目光。 龙宇见她的反应，只觉得跟“很喜欢”三个字好像完全扯不上关系。 一时间他心中更加自责了，觉得自己不应该自作主张。 楚奕拍拍龙宇，低声安慰：“她想起了一些旧事，所以情绪低落了一些。龙师弟不必放在心上，长生宗这个名字极好，听起来好听，寓意也好，想必换名字之后，我们长生宗必然可以绵延数千年，一直屹立在天南界之中。” 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对着龙宇眨眨眼，“说不定有朝一日，咱们旁边的镜湖，也会因为长生宗的存在，而改名叫长生泽呢？” 龙宇感觉被安慰到，长舒了一口气。 宁舟在一旁扯了扯嘴角，没想通楚奕为什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杀夫证道啊，杀的可是他啊！ 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让她觉得很火大。 她抿唇，按捺住心里的不快，一心等化神大典早点结束，能好好质问楚奕一番。 现在的楚奕不对劲，很不对劲。 - 在宁舟焦灼地等待中，化神大典总算落下帷幕。 各大宗门来人陆陆续续御剑离开，留下堆成小山的各种珍稀贺仪。 昊天宗和琼海仙门送来的贺礼尤其多，并且都十分贵重，一看就是花了大手笔，割了大肉。 琼海仙门是因为冲虚子已经放出话来要庇佑长生宗，昊天宗嘛，则是因为心虚。 严格说起来，曾经杜灵打伤宁舟的时候，还顶着昊天宗弟子的身份。若是宁舟有心要为难昊天宗，只需要用这个做借口，就能给昊天宗带来不小的麻烦。 她的实力有目共睹，连昊天宗的化神绍元子都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赢晋升化神的宁舟。 因为心虚，昊天宗这一次分外客气，不但带来了丰厚的大礼，连闭关十余年的宗主都被惊动，亲自跑来长生宗参加宁舟的化神大典。 大典结束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在那里，仿佛有什么话想跟宁舟说。 宁舟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讨好和道歉的话罢了。 她侧过头去，淡淡吩咐龙宇：“等在那边的昊天宗宗主，师弟去打发了吧。你跟他说，过去的那一切，我暂时不会计较。” 长生宗如今刚刚兴盛，宁舟不想树敌太多。更何况杜平安在长生宗，宁舟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昊天宗。 龙宇点点头，转身去应付昊天宗宗主去了。 宁舟终于得到跟楚奕独处的机会，认真地转头看他。 她在脑海中组织着词句。 楚奕太精了，若是她直接问，搞不好会被他带偏，根本忘记自己想问什么。 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楚奕抢先说话了。 他诚恳地看着她：“宁舟，我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要渡劫了，想先闭关几天。” 宁舟一怔。 她倒是忘了，之前楚奕就已经达到元婴大圆满的境界，的确可以冲击化神了。 刚才想要质问楚奕的念头立刻就被她甩到九霄云外。 “为什么这么快……” “还快吗？”楚奕笑着摸摸她的头，“已经比你慢了这么多。” “有把握吗？”宁舟担忧地看他。 晋升化神完全不像之前那样轻松惬意，连宁舟当时都在九霄神雷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更别说她的心魔劫了。 当时若不是情势紧急，她为了解宗门的困境，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恐怕她又得在心魔劫上吃大亏。 如今轮到楚奕，即使知道他是气运之子，独得天道眷顾，她依然会为他担心。 楚奕嘴角一勾：“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 宁舟垂下眼，收回了想要质问楚奕的话。 他渡劫在即，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扰他。 一切，等楚奕晋升化神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抱着这种有些自我逃避的念头，宁舟一路送楚奕回家，亲自看着他走进闭关室之中。 他关门之前，探出头对她笑了笑。 “宁舟。” “嗯？” 楚奕轻笑：“我们在一起五年多了，真好。” 他面上洋溢着喜悦的光，是真的为这件事而感到由衷高兴。 宁舟也笑起来：“这只是我们的第一个五年，以后还有更多的五年。等你晋升化神了，等我们一同飞升——”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长生纪事》中对天宁仙尊的记载，话音一顿。 楚奕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停顿一般，对着她点点头，说了一句：“好。那……我就先进去了。” “……嗯。” 宁舟看着楚奕关上门。 一道门，将她和楚奕隔绝在不同的世界里。 她觉得心中茫然若失，却又抓不清头绪，只得在那里站了许久。 直到天色已暮，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来，她才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按《长生纪事》的说法，天宁仙尊的道侣，长生五子之一的广南仙尊，曾经也成功晋升化神。 只是晋升化神后不久，他就被天宁仙尊杀死。 天宁仙尊杀夫证道，开悟而直接飞升。 长生五子中，其余三位也先后晋升化神，并最终成功飞升，去往仙界。 只有广南仙尊，身消道陨，死因不明。 这个事实让宁舟心中无比沉重，但这也代表着，楚奕这一次晋升化神，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切还是等楚奕晋升化神之后再说吧。 应该来得及。 宁舟自我安慰着。 - 楚奕这一次只闭关了三天。 他出关之时，宁舟正在他闭关室隔壁打坐。 她感知到隔壁突然有一阵异常的气息涌动，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来。 心念一动，宁舟瞬移到楚奕闭关室门口，伸出手去想要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奕含笑的脸映入她眼帘。 他看起来心情极好，看见宁舟之后笑容更大了。 宁舟本来有些担忧，但在看见楚奕一切正常后，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你——” 她刚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因为楚奕伸直了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干净温暖，带着一如既往的青松气息。 宁舟忍不住抬起手回抱住他。 她靠在他肩头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有些疲惫。 自从发现自己是长生宗的开山祖师天宁仙尊之后，宁舟的心一直都高悬着。偏偏楚奕又要准备晋升化神，她不想影响他，只能将这些烦躁不安都压抑在心中。 此刻在楚奕怀中，她才终于安心了一点点。 颈上突然一沉，好像是楚奕为她戴上了什么东西。 宁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现颈上多了一条小巧的红绳，红绳前端缀着一颗小小的石头，触手圆润而冰凉。 “这是什么？” 没想到楚奕突然送她礼物，她又惊又喜，一边抚摸着这块小石头，一边抬起头问他。 他低下头笑了笑，轻轻吻在宁舟额头，这才回答：“这是一颗皇阳灵珠。” 皇阳灵珠？ 传说中能够蕴藏神魂的上阶法宝？ 她如今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法宝，来收容之前栖息在她丹田中的卿玉声的神魂。 只是能收纳神魂的法宝十分稀有，连宁舟和楚奕的手中都没有现成的。 宁舟最近又因为杀夫证道的事感到心烦意乱，没有闲暇去找类似的法宝。 她本来打算以后再说，没想到楚奕竟然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 皇阳灵珠是用高阶妖兽的妖丹炼制而成，炼制过程十分复杂困难，炼成之前更是需要将皇阳灵珠放入丹田中，用灵气连续滋养三天三夜，这才能够炼制成功。 回想到刚才感应到的那一阵异常的气息，宁舟不由得皱眉。 “刚才……就是这皇阳灵珠炼制成功引起的气息波动？” “嗯。”楚奕点头。 “你不是说你闭关是为了准备冲击化神吗？”怎么竟然是为了替她炼制皇阳灵珠？ 虽然收到皇阳灵珠很高兴，但宁舟高兴的心中却又隐约觉得不对劲。 楚奕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和：“再有一个时辰，我就要开始渡劫了。炼制皇阳灵珠只是顺便之事，幸好炼成了，正好送你当礼物。” 啊？ 一个时辰？ 宁舟唬了一跳，急忙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楚奕。 确认他周身气息平稳，修为圆融之后，她才松一口气。 “只有一个时辰，时间太紧了！渡劫的阵法我还未准备好，你渡劫的事情也还没有告诉长生宗里的其他人，我，我得赶快些……” 她梳理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打算先去找到龙宇，让他先知会宗中其他人，做好准备。 她急冲冲就想往外走。 楚奕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宁舟猝不及防，茫然回头看向楚奕。 他笑了笑：“不用着急，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我不在长生宗内渡劫。” “啊？”宁舟惊讶地瞪大眼，“为什么？” 宗门中各式防御阵法齐全，不用担心劫雷会带来影响，观看渡劫对弟子们感悟大道也有帮助，通常大家都会选择在宗门中渡劫。 像柳玉珂那样沽名钓誉的，更是公开邀请别人来观看她渡劫。 楚奕却反其道而行，不在长生宗中渡劫？ “上次你渡劫的时候，最后一道九霄神雷，险些波及到整个合药宗。若不是当时防御阵法强力，恐怕会有不少弟子被误伤。我害怕这样的事情重演，在你闭关的那段日子里，便在镜湖上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岛，简单布置了几个防御阵法，用来渡劫应该是足够了。” 说起九霄神雷，宁舟也是心有余悸。 对于楚奕的说法，她没有太多疑问便接受了。 “好，我陪你一起去。” “好。” 楚奕握着宁舟的手，两人一路往外走。 走出房门后，楚奕打算直接御剑，直奔他选定的那一处小岛。 宁舟的脚步顿了顿：“……要不要通知龙宇一声？” 楚奕一本正经道：“你不觉得，给他一个惊喜很好玩吗？” 唔，说的也是。 若是两人出个远门回来，从一个化神变成两个化神，恐怕长生宗上下都要惊掉了下巴。 想想就很好玩。 “好吧。”她认同了楚奕的提议，没有惊动长生宗的任何人，跟着楚奕一同奔赴他选好的小岛。 - 等走到了岛上，她仔细检查，发现楚奕的确布置得十分周全。 岛上专门开拓出一片平地来，布置着数个防御阵法，可以将劫雷的威力影响降到最小。 楚奕闲适地坐在阵法最正中，对着她挤眉弄眼：“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他又催促她，“既然有了皇阳灵珠，尽快将你丹田内的卿玉声神魂取出来吧。神魂相斥，在丹田里待的时间越短越好。” “哦……好。” 宁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乖巧地点点头，看看离一个时辰还有一段时间，便在楚奕对面坐下来，运转起操纵神魂的法决。 神魂碎片并非完整的神魂，十分脆弱。操纵者灵力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将神魂弄散。 化神之后，才能拥有操纵神魂碎片的能力。 将颈间的皇阳灵珠激活，宁舟这才小心翼翼将自己丹田内那一缕沉睡的神魂引导出来，缓慢地注入皇阳灵珠之中。 这个过程中，她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神魂吹散。 这可关系着已经飞升成仙的卿玉声许下的一个愿望啊！说什么都不能出岔子！ 幸好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亲眼见着卿玉声的神魂碎片融入皇阳灵珠中，宁舟这才长舒一口气。 丹田内少了别人的神魂，一直有些凝滞的灵气立刻运转流畅，宁舟闭目感受，只觉得自己的修为似乎又提升了一些。 她睁开眼，对着楚奕笑了笑。 楚奕也温柔地看着她。 这时，她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天上已经聚集了无数劫云。 楚奕的化神之劫，即将开始。 不知何时四周起了微微的风，吹拂着宁舟的发尾。 她站起身，仰头打量劫云，神色中没有多少担心。 她不是第一次看楚奕渡劫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楚奕渡劫都十分轻松。 杀夫证道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至少在历史上，楚奕也是成功晋升化神的。 这一次渡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楚奕看起来也很悠闲，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压力。 等到劫雷快要降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唤她。 “宁舟。” “嗯？怎么了？” 宁舟没料到他会开口，本来都往一边走了，立刻就停下脚步回望他。 楚奕看着她，他的桃花眼中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那一瞬间，宁舟只觉得他的神色无比认真，好像有什么十分重要的话想要嘱咐她一般。 她浑身僵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楚奕沉默片刻后，最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意思？ 宁舟竖起眉来，正打算问他，这个时候，第一道劫雷降下。 楚奕的身影瞬时被劫雷淹没。 宁舟没问出口的话只能噎在喉边。 她目露无奈，只得摇了摇头，走到一边盘腿坐好，关注着楚奕渡劫的进展。 等他渡劫完毕……她一定要揪住他，问个清楚明白！ 到那个时候，不管再发生什么，她都绝不会再让楚奕有转移话题的机会！ - 不出宁舟所料，七道劫雷对于楚奕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 与她渡劫时的声势浩大截然不同，楚奕的雷劫，每一道都十分温柔平和，虽然雷声隆隆，但连他的头发丝都劈不乱。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目轻阖，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脸色莹白如玉，没有一丝焦黑。 七重雷劫，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渡完了。 宁舟撇了撇嘴，默默表示羡慕嫉妒。 当时她渡劫的时候，最后两道劫雷，连续出现龙威劫雷和九霄神雷，每一道都让她吃尽苦头，全身上下变成一片焦炭。 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那么轻松。 可楚奕呢，这何止是气运之子啊，简直就是天道心尖尖上的人吧！ 看这劫雷这声势，这规模，要说天道没有开小灶，她第一个表示不相信！ 眼看着七道劫雷劈完，天上劫云立刻开始散去，依然如以往那几次般，一刻钟都不想多留。 宁舟面无表情地收回瞥向劫云的目光，继续看向坐在地上的楚奕。 这一次，他会有心魔劫吗？ 以前几次，劫云散去之后，楚奕就会睁开眼站起身，周身的气势也随之一变。 这一次，还是一样吗？ 她等待着答案。 看见楚奕睁开眼之后，宁舟舒了一口气。 果然，一切都如她预料。 楚奕，不愧是气运之子。 从筑基到化神，经历三次雷劫，他都没有被心魔劫影响过。 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有看到心魔幻境的机会吧？ 那为什么……当知道宁舟就是历史上曾经杀夫证道的天宁仙尊时，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呢？ 不是心魔幻境的话，他是从哪里提前得知了答案吗？ 这一次，终于不会有任何事情再阻挡宁舟。 她深吸一口气，向着楚奕走过去。 他看着她，眼光一如既往地温柔缱绻。 宁舟的脚步声很轻。 不知何时，又起了风。 这一次的风不再轻柔，而是像是风暴降至一般暴烈凶猛。 刚刚被劫雷劈过的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烟尘。大风突然刮起的时候，这些烟尘被吹起，弥漫到空中，一时间四周黯淡了下来。 楚奕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宁舟只看到他慢慢地站起身。 随着他站起，她的神识感应到身周的灵气飞速旋转，化为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向着中心楚奕的方向飞快席卷而去。 这是晋升之后引发的灵气波动。 但宁舟暗自皱眉，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劲。 第92章 往日真相 我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 宁舟站在原地, 仔细感受着周围灵气的波动。 灵气漩涡的阵势越来越大，眼看着整个小岛转瞬间就被漩涡笼罩。 她身处漩涡中心不远处，一身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发髻也被吹乱。 几束乱发在她眼前不住挥舞, 挡住她的视线。 宁舟不由觉得一阵烦躁从心头涌起。 她抬手, 将自己的头发束好, 眯眼看向楚奕。 狂风之中, 他的身影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小山。 “楚奕！” 宁舟忍不住出声唤他的名字。 她抬起脚步, 继续往楚奕的方向走去。 越走近，她越觉得心惊。 四周的灵气都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争先恐后往楚奕的位置涌去。 那里就像一个无底洞, 疯狂吸纳着周围的灵气，没有一丝一毫停下的迹象。 这么多灵气——按照正常来说，若是都吸纳进去，哪怕是化神也受不了！ 只能是灵气爆体的结局！ 楚奕却还是木然站着，仿佛这疯狂涌入的灵气与他无关一般。 “楚奕！你怎么了！” 宁舟心中的不安更甚。她的脚步快了一些，大步走到楚奕面前。 这时，她才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楚奕的脸上, 满是漠然。他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光彩熠熠，以往灵动的眼珠如今像两颗死气沉沉的石头。 看见宁舟走近，他的目光动了动, 落在她身上。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 好像根本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 宁舟越发心惊。 她咬着下唇, 小心翼翼想伸手去抓他的手。 手指刚触碰到他的手，突然间，他的手心涌出一阵白色光华。 她猝不及防被光华围住, 眼前蓦地一花。 再回过神来时，已是身在一片幻境之中。 幻境之中一片青山绿水，她眼前站着一个分外熟悉的人——杜灵。 不，这个“杜灵”脸上带着看似温婉实则狠毒的微笑，绝对不是宁舟熟悉的那个杜灵。 是柳听雪，曾经夺舍杜灵的柳听雪。 宁舟讶然张嘴，却听见从她的嘴里说出的是楚奕的声音：“柳听雪！你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她恍然大悟，看来这是楚奕的一段记忆。 应该是当时她被夺舍杜灵的柳听雪重伤之后，楚奕追击柳听雪的一段记忆。 楚奕将这一段记忆提取出来，保存在某个物品之中，再藏在自己手心。 当宁舟去触碰他的手的时候，物品被激活，将宁舟带入了这一段记忆之中。 只是不知——楚奕此举，究竟是何意？ 宁舟暗中皱眉，按捺着性子，将注意力收回眼前的柳听雪身上。 不得不说，虽然此刻柳听雪顶着的是曾经杜灵的脸，可她恶毒的表情简直和杜灵判若两人。 面对着楚奕的质问，她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声快意。 片刻后，她才渐渐止住笑声，重新看向楚奕。 她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 一只手轻轻抬起，似乎试图触摸楚奕的脸。 楚奕冷着脸，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柳听雪顿了顿，语气里隐约有些怅然：“……南钧，为什么？” 她走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一些。 “我对你那么好，我们在天南界中相依为命好几年。这个小丫头不过才出现几天，你怎么就昏了头，选择帮她呢？” “我那么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伤我的心呢？” 说着说着，她眼角发红，竟然真的流下眼泪来。 宁舟看得一阵恶寒，心想这柳听雪可真是不讲究。 要知道，柳听雪和曾经的裴南钧，可是师徒关系啊！ 可在柳听雪的心里，根本就没把他当徒弟看待。 正因为她痴恋裴南钧而不得，又被宁舟和楚奕合谋杀害，这才有怨气，不惜夺舍杜灵、盗取重宝，也要杀了宁舟吧。 真是个疯癫的女人。 想来当时楚奕的想法和宁舟一样，所以面对着流泪的柳听雪，他丝毫不为所动，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伤了我夫人，就拿命来偿吧！” 说完这句，他抬起手来，准备攻击柳听雪。 柳听雪突然狞笑一声：“裴南钧！你难道就没好奇过，为什么我是一个魔修？” 这个问题，宁舟和楚奕一直都没想清楚。 天南界中明明从来没有出现过魔修，为什么柳听雪却是呢？ 她，究竟从何而来？ 果然，柳听雪的话，成功让楚奕的动作顿了顿。 这个问题，除了柳听雪，没有人能回答。 就算这一刻他已经打算杀了柳听雪，但如果她肯透露自己的来历，倒也可以容她多活一会儿。 见楚奕停下手，柳听雪脸上的狞笑越来越盛。 她的手指向楚奕的胸膛，说的话令他浑身一震：“还有，南钧，你没有好奇过，为什么你会是气运之子吗？” “气运之子，多好啊。修为增长迅速，不用打坐，灵气也会快速增长。在修行中不会遇到任何困难阻碍，渡劫就跟吃饭一样轻轻松松。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就被你摊上了呢？”她的声音柔得像梦，“南钧，你知道吗？以你现在的修行进度，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最多五年，你就能够登顶化神。” 这些话让旁观的宁舟心神巨震，差点惊呼出口。 她心中越来越怪异。 刚才柳听雪不是提到自己的来历吗，为什么现在又转而说起了楚奕的身份？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心中浮现。 莫非……这两者，有关系？ 柳听雪的话显然也让当时的楚奕十分吃惊。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其实我觉得，我并不是气运之子。” 柳听雪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 楚奕笑了笑：“真正的气运之子，应该是集一界气运于一身，万事皆可如意。可我呢？” 他不以为然地摇头，“我连追我夫人，都费了这么大力气。在这之前，我更是吃过无数的苦，受过无数的磋磨。是，我的修行是很轻松，可修行轻松就叫气运之子吗？” 楚奕的语气很轻松，可宁舟却听得一颗心紧紧揪起来。 她没想到，楚奕原来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他竟然从来不曾认可过他气运之子的身份。 心中觉得震惊，但她仔细想过之后，还真觉得楚奕的话有些道理。 他曾经经受过那么多苦难。年少时被父母抛弃，后来被铁心道人各种折磨…… 而在和她的感情上，若不是他一直努力追逐她，恐怕两人是不可能有任何缘分的。 ——这，真的是气运之子应该有的待遇吗？ 宁舟之前从来没怀疑过，可这一刻，她忍不住也有些动摇。 在楚奕的回忆中，听完他的话后，柳听雪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怪异。 她盯着他看了一阵，这才轻笑：“不错，你竟然发现了。” “你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你身上的气运并不完整，只能保证你修行的速度。” 柳听雪歪着头打量他，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嘲讽。 她的话，让楚奕猛然僵住。 也让如今旁观的宁舟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毕竟，造你出来的时候，只需要你修行到化神即可。至于其他的，呵，没有必要。” 这句话恍如一阵惊雷，炸得宁舟双耳嗡嗡作响。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听雪说的那个词，是“造”吗？ 什么东西……才会用上“造”这个词…… 好在柳听雪并不打算卖关子，而是盯着楚奕，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南钧，你根本就不可能是气运之子，因为——”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只是，一个造出来的傀儡罢了。” “裴南钧，你不过只是这尊傀儡里自行滋生的意志。你没有三魂七魄，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她的声音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宁舟被这些话震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时的楚奕，显然也极为震惊。 他沉默许久，才哑着嗓子问她：“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柳听雪笑容快意，“南钧，我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我，就是为了守着你，才来到天南界的啊！”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里涌现出温柔。 可宁舟看着，却觉得不寒而栗。 这时宁舟才隐约感觉到，柳听雪脉脉含情的目光，根本就不是看着楚奕，而是透过他，看向一个别的人。 那个人，才是柳听雪真正牵挂爱慕的人。 “在尊主身边，我不过是一个修为低微、毫不起眼的魔仆罢了……当尊主制造出你后，我自告奋勇，忍受穿越界面的剧痛，陪着你来到天南界。”说到穿越界面，她顿了顿，脸上现出些后怕之色，显然对这件事很有阴影。但是说到这个“尊主”的时候，柳听雪的脸上再次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当我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尊主终于正眼看了我一眼，还对我笑了笑……我觉得，我这一生值得了。” “南钧，你以为，我真的爱你？” 她嗤笑一声，终于不再掩饰。 “我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尊主亲手制造出来的罢了。这天南界里一片腌臜，连一点魔气都没有，我真的待得好辛苦……若不是看着你能让我想到尊主，恐怕我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楚奕咬着牙，打断了柳听雪的感叹：“你家尊主，意欲何为？” 这个所谓“尊主”，千辛万苦造出一具傀儡，大费周章送来天南界，还派专人陪同，必然是有所图谋！ 以柳听雪的说法，他只是一具傀儡，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人。 可在这一刻，他竟然还保持着冷静，追问着柳听雪背后之人的真实意图。 宁舟已经听得一阵茫然，大脑停止了运作，只能够呆呆听着两人的对话。 柳听雪笑了笑，倒是没有再隐瞒楚奕：“尊主，自然是为了彻底毁去天南界啊。” 她还“好心”地解释道，“我辛辛苦苦将魔功传出去，制造出那么多魔种，不过是为了让天南界内能出现一些魔气，方便尊主行事。当然，这些不过杯水车薪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得靠你啊，南钧。” “待你晋升化神之日，尊主将会借你身躯打通界面障碍，神降天南界，彻底毁去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 楚奕沉默下来。 看着这一幕的宁舟也沉默下来。 她觉得柳听雪说的话都是疯话。 可看着柳听雪那笃定而得意的眼神，她又觉得柳听雪是认真的。 所以，楚奕，不是人。 也不是气运之子。 他是一具傀儡，从制造出来开始，就是为了被投放到天南界，一路修行到化神，成为某个“尊主”打通位面的钥匙。 这个名叫“楚奕”的意识，不过是傀儡中自行滋生的灵智，连三魂七魄都不具备。 那一瞬间，宁舟只觉得恍恍惚惚。 她浑身发凉，若不是此刻身在幻境，只怕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会呢？ 楚奕那么好，那么鲜活，她和他之间经历了那么多难忘的回忆。 现在柳听雪告诉她，楚奕不是人，而是某位“尊主”毁灭天南界的钥匙！ 他不但没有三魂七魄，更是邪恶容器，根本不容于世！ 一时间，宁舟心如刀割，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难怪楚奕晋升化神之后，会出现这样大的灵气漩涡。 这些灵气，根本就不是被楚奕吸收了！ 是被用来打通界面屏障，帮助那位“尊主”神降！ 这个认知让宁舟如坠冰窟。 往日机智聪慧的宁舟，如今甚至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她，她该如何是好…… 这时，回忆中的楚奕又说话了。 他语气淡淡：“那我就在化神之前了结自己，断了你家尊主的念头。” 没想到楚奕会这么说，柳听雪的面色变了变。 她皱起眉来，死死盯住他：“你舍得？你如今可是新婚燕尔，而你的新娘子现在生死未卜，凶多吉少！” 似乎没想到楚奕竟然会毫不犹豫说出自尽的话，柳听雪有些烦躁，又急忙道，“你是尊主亲手制作出来，尊主降临这里，说不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合药宗这些渣滓的性命。你若是死了，尊主自然会想别的法子，你以为，天南界逃得过？” 宁舟冷眼看着，知道柳听雪急了。 她刚才大概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为了逞口舌之利，更为了动摇楚奕心智，这才说了那么多。 这会见楚奕不为所动，甚至打算牺牲自己，她慌了。 她是奉命而来，结果没能保守好秘密，反而让楚奕占了先机。 柳听雪面色微微煞白，脸上全是懊悔，还想再说什么。 可楚奕没有再给她机会。 他漠然出手，一道木灵气化作虚幻藤蔓，探入柳听雪丹田之中，抓出她的那一缕神魂，毫不留情绞碎。 柳听雪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这样彻底灰飞烟灭。 失去她的神魂控制，属于杜灵的身躯软软倒了下去。 楚奕走上前，一把将她扶住，手心灵力吞吐，从丹田里小心翼翼将杜灵的魂魄取出。 他仔细盯着杜灵的魂魄看了半晌，这才点点头，低声道：“还有救，这下，宁舟不用太伤心了。” 说完这句，他回头，去为杜灵的魂魄寻找适合的容器。 而地上的尸身，则被无数藤蔓紧紧缠绕着，逐渐沉入到地底深处。 这段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幻境逐渐散去。 宁舟回到现实，再次与灵气漩涡中的楚奕面对面。 看到楚奕木然的面容，她心中一阵揪痛。 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听雪说的全是真的，楚奕如今晋升化神，牵动天地气机，即将引来一位不知名魔尊的神降！ 而他如今麻木的表情，真真正正像一具傀儡。 她呆呆凝望着楚奕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的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惊慌茫然过。 一向冷静有主意的宁舟，此刻也呆滞得像一具傀儡。 她的手中突然一沉。 宁舟低头，见是楚奕突然塞给她一把剑。 这把剑剑刃锋利，剑柄处雕有独特的花纹，正是她先前藏在藏宝阁深处的思舟剑。 不知何时楚奕将这一柄剑找出来，带在自己身边。 如今他亲手将思舟剑交到她手中。 宁舟手指一颤，险些握不住思舟剑的剑柄。 是楚奕反应及时，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这才让思舟剑没有掉落到地上。 她抬头，看向楚奕。 他的神情灵动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木然。 他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凝重，盯着宁舟，一字一句缓缓道：“宁舟，杀了我。” “我是一具魔傀，你必须杀了我，才能阻止这个大魔头降临天南界。” “宁舟……这是命。这……就是你的杀夫证道。” “杀了我，你就可以获得大功德，飞升成仙。” “你要快些，时间不多了。” 这一刻，宁舟眼中楚奕的身影与她心魔幻境中那个楚奕彻底重合。 原来，卿玉声没有说错，心魔幻境，真的是一个预示。 在心魔幻境中，她身边那些惨烈无比的景色，正预示着魔尊降临后天南界生灵涂炭的惨状。 此时此刻，她真的被摆到这样一个两难的位置。 楚奕，她的道侣，她全心全意爱慕、并想与之度过一生的人，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不杀他，则魔尊降临，天南界毁灭。 她必须杀了他。 她必须阻止这一切！ 正魔不两立，这是所有天南界修士都应该做的事。 楚奕看着犹豫不决的宁舟，神色淡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轻轻将她颤抖的手抬起，引动着她手中的思舟剑。 剑尖一路向上，直指他的胸膛。 “宁舟，时间不多了，你要快些。” “……” 宁舟茫然抬眼看他，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她怔怔许久，这才终于回过神，苦笑一声：“为什么瞒着我？” 她和楚奕成婚后，过了五年像神仙一般快活的时光。这五年里，她竟然从来没察觉到过楚奕的异常。 她想象不到，这五年里，楚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陪在她身边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一具傀儡，明明知道自己一旦晋升化神就会引发大灾难。 他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气运之子，甚至连人都称不上。 他怎么还能……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若无其事…… 其实，他可以选择将这一切告诉她，让他们二人一同去想办法解决啊！ 可是最后，楚奕还是选择隐瞒她。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才告诉她真相！ 想到此处，宁舟不由得双目血红，瞪视着楚奕。 楚奕苦笑了一声。 他语气无奈：“宁舟，原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个问题，我们根本就解决不了，唯一能阻止那位魔尊的，只有我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知道真相后，我本来想立刻自尽，可那会你受了重伤，我必须为你去寻找旱地金莲。再后来，我又要照顾你……然后，我就越来越贪心，想多陪着你。我想，反正到了化神才有问题，我只要在化神之前了结自己就可以了。”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多和你在一起。” 宁舟只觉得自己眼眶发胀，随时都有眼泪会流下。 她哽咽道：“……至少，你告诉我，我们能……一起分担啊……” 楚奕摇摇头：“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快乐。这些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低声道，“本来，我打算在化神之前，找个地方悄无声息了结自己。可是，参加你化神大典的那一天，看到上天给予你的道号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 “宁舟，这就是命啊。原来我不用了结自己。我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帮助你飞升成仙。” 说到这里，楚奕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这件事，大概真的让他很高兴吧。 宁舟呆呆望着他。 这之前楚奕的一切异常，都有了解释的理由。 难怪他会那么坦然，立刻就接受了历史上的天宁仙尊曾经杀夫证道这件事。 原来——他根本就没想着要活！ 第93章 一个选择 我带你，回家。 “杀了我, 宁舟，天南界不会再被魔头入侵，你也可以顺利晋升化神。” 两人身边，灵气漩涡的规模越来越大, 平静的湖面被狂风吹得涌起了无数波浪。 楚奕四处看看, 神色有些焦急, 低声催促宁舟。 灵气一直在往他的方向狂涌, 不知道还要多久，那位魔尊就能积蓄足够的能量, 打破界面之力，降临天南界。 若是再拖下去，被魔尊找到机会, 一切就晚了！ 想到这里，他神情中带了一丝厉色：“宁舟！如今魔尊未降世，天南界四柱未折，你现在杀了我，还能保住天南界中灵气充裕不散，让以后的修行人不用再受灵气稀薄的苦！”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近了一步, 思舟剑锋利的剑尖刺进他的衣服。 宁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这才让楚奕没有受伤。 “我……” 她茫然无措看向楚奕, 满脸无助茫然。 她知道,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虽然历史上不曾详细记载, 但天南界四柱折断，应该与如今的魔尊降世脱不了关系。 四柱折断之后，天南界的灵气大量外泄, 天地间残余的灵气十分稀薄，大量奇兽异草无法适应新环境，全部灭绝。 曾经用来喂猪的星灵草，等到了宁舟那个年代，都是珍稀罕见的救命灵草。 灵气稀薄之后，修行之人进展困难，数百年才可能供养出一个飞升者。 于情于理，宁舟都应该抛却私情，果断出手，保天南界太平。 可…… 可她颤抖着手，始终下不了决心。 对面的人，是楚奕啊！ 为她付出这么多的楚奕啊！ 直到生命的最后，都要用自己一条命，换她飞升的楚奕啊…… 难道，她就真的想不到任何方法，保下他吗？ 宁舟脑中飞速旋转着，绞尽脑汁想有没有两全的方法。 见她犹疑的样子，楚奕叹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宁舟，你还记得吗？我答应过你，若是我先走了，我会在奈何桥边一直等你。等不到你，我不会走。你不用怕，死不是终点，不过只是一个新的轮回罢了。” 他声音温柔，耐心地哄着她。 这一刻的宁舟却没有那么轻易上当。 “……都这会了，你又何必骗我？” 她苦笑一声，“我若真的杀了你就能飞升，自然会到仙界去，寿命千年万年，你等得了那么久吗？” 楚奕平静看着她，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回答：“你成了仙人，力量比现在更强大，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能穿行到鬼界之中，去奈何桥边把我领走呢？就算你不来，千年万年，我也等得。” 这个回答，令宁舟默了默。 她垂下眼去，没有再看楚奕。 心中一阵一阵地钝痛，痛到快不能呼吸。 “……你连三魂七魄都没有，死了就是彻底消散，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轮回转世……” “我杀了你，就是永远失去你，再也找不回你了……” 她的话里带着哭腔。 这一刻，曾经那位又美又飒的大师姐，像一个即将失去最心爱之物的无助女孩。 她连他的脸都不敢再看。 手也在不停颤抖。 思舟剑感应到她悲凉心意，发出嗡嗡剑鸣，好像在低声哭泣一般。 楚奕静了一瞬，这才笑起来：“……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难骗了。” 他的手缓缓抚上思舟剑锋利的剑刃，语气坚定，“你不杀我，我也会自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魔头有机会降临到天南界。宁舟，人固有一死，你是在除魔卫道，捍卫世间正义。为了长生宗，为了天南界，做你该做的事！” 他说话的时候，宁舟隐约感觉到，在楚奕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变化。 一股异样的气息渐渐弥漫。 这是陌生的、邪恶的气息。 充满着无比暴虐的毁灭欲望。 仿佛有一双饱含邪意的眼睛，透过楚奕的躯体，冷冷注视着天南界。 这一刻，她知道，她真的不能再拖了。 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的心中再次涌出一阵剧痛。 这阵疼痛来得意外而猛烈，让她忍不住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心脏位置。 手指尖轻轻触到一个圆圆的小石头。 这个触感让她猛地回过神来，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是楚奕赠给她的皇阳灵珠。 里面如今栖息着卿玉声的神魂。 卿玉声，曾经许过她一个愿望！ 楚奕的事，她无能为力，那卿玉声呢？她已经飞升成仙，说不定会有办法！ 想到此处，宁舟毫不犹豫，立刻将灵力注入皇阳灵珠中，激活其中的卿玉声神魂。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顾不上形象，放声大喊：“玉声师父！如今晚辈想请求您替晚辈实现一个愿望！求求您！” 她颈间的皇阳灵珠微微发亮，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这一次，宁舟没有被拉入那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 她还是身处在灵气漩涡中心。 楚奕垂下眼，看着她手中的皇阳灵珠，神色再次变得漠然。 随着魔尊投射过来的力量逐渐增强，他作为傀儡，渐渐失去自主意志。 这样的楚奕让宁舟的心越来越慌，她不知道卿玉声的神魂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只能无助地四处打量。 突然，一切静止下来。 像是被凝固在这一瞬间。 灵气漩涡不再涌动，宁舟的发丝也停止在空中。 她茫然四顾，发现天地间一切全部停滞。 只有她还能移动。 这——这就是仙人的力量吗？！ 宁舟敬畏地深吸一口气，回过身，看见了悬浮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卿玉声。 这个卿玉声与她前几次见的卿玉声长得一模一样，可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之前的卿玉声，像是一个温柔的长辈，令人如沐春风，心生敬仰。 这个卿玉声则是天上高高在上的神祇，周身散发道蕴，一举一动皆暗合天道，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跪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 她一身白衣，面容极美，却像寒冰一般，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直视。 此时她手中正捏着一团白色光晕，正是之前宁舟收入皇阳灵珠中的神魂碎片。 神魂碎片在她手中化作无数光点，缓缓融入她丹田之中。 神魂碎片，归于正身。 卿玉声的目光轻移，看向宁舟。 只是这样看着，宁舟便觉得周身颤抖不已，神威令她忍不住想要下跪。 用尽全身力气，她才勉强站得稳。 卿玉声的目光毫无温度，看她如同看一只蝼蚁。 声音也冰冰冷冷：“一个愿望，说吧。界面之力太强，本尊时间不多。” 宁舟面色一喜，正要开口。 谁知卿玉声在这时看到了她身后的楚奕。 楚奕也陷入静止状态之中，但他体内的那股异样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 卿玉声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失声道：“魔傀！” 她抬手掐算，立刻就推演出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看向楚奕的眼神越加冰寒。 “极天！你真是越来越狂妄了！竟然把主意打到天南界，真当本尊是死的吗！” 仙人的怒火令人无法承受，宁舟只觉得身上的压力又加重了许多。 纵使这样的怒火并不是针对她，可她还是被波及，当下就受了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卿玉声目光冰冷地看向楚奕，手指缓缓抬起。 宁舟心中一个咯噔！ 来不及多想，她张开手，挡在楚奕面前。 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她仓皇大喊：“请前辈留晚辈的夫君一命！” 卿玉声见宁舟挡在楚奕身前，一时间没有继续出手。 她看向宁舟。 “你明知道他是一具魔傀，乃是极天降临天南界的容器。不立刻将他毁去，反而要让本尊救他？” 宁舟身上的威压蓦然加重，让她再也无法站稳。她狼狈地单脚跪地，口中喷出鲜血来。 就算如此，她还是高抬着头，双眼注视着卿玉声。 “玉声前辈，魔傀晚辈会亲手毁去，但求您帮晚辈保住夫君的神魂！他虽是魔傀中诞生的意识，却与那个魔尊没有一丝关系！” 生怕卿玉声断然拒绝，宁舟又急忙道，“这就是晚辈的愿望，求前辈成全！” 说完这句，她体内的伤再也压抑不住，内息一阵翻涌，让她说不出话来。 让宁舟失望的是，卿玉声摇了摇头。 她的语气淡淡：“魔傀中诞生的意识，比神魂碎片还要脆弱，一旦脱离傀儡身躯，就会散去。就算是本尊，也无法保全——嗯？” 宁舟的心随着卿玉声的话猛地向下沉，直到最后听见卿玉声“嗯”了一声，好像有些意外。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涌出殷切和希冀。只是体内灵气紊乱，她还无法开口说太多话，只能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求，求您……” 卿玉声打量着楚奕，轻轻扬眉：“……这小子神魂上有一缕凤凰息，可护他神魂不散。能得到老凤凰的喜欢，这小子算是有些福分。若不是凤凰息护着，这小子早就该消散于天地间，哪能苟活到现在。” 凤凰息？ 宁舟愣了愣。 天南界根本就没有凤凰啊？哪里来的凤凰息？ 她回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时楚奕为她找回三根凤凰羽作为聘礼的时候，跟她说过赠他凤凰羽那位高人，曾给他留下一个神秘礼物。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秘礼物是什么。 如今听卿玉声提起，宁舟才知道，除了凤凰羽，楚奕的神魂上还有一缕凤凰息。 那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楚奕……有救了…… 她放任眼泪流淌，低声喃喃：“前辈，求，求您……” 卿玉声沉默了一会，缓缓道：“界面之力束缚着本尊，本尊不能使出太多力量。若是出手替你保住这小子的神魂，便再也没有力量诛杀魔傀。” “我可以杀！” 只要能保住楚奕神魂不灭，宁舟做什么都愿意，杀一个魔傀不在话下。 卿玉声叹了一口气：“本尊看你身上带着一颗皇阳灵珠，倒是可以容这小子的神魂暂留，用你化神灵力供养，倒也能坚持一段时间。可是，你若杀了这魔傀，只怕会功德圆满，立刻飞升仙界。穿越界面之力时，这小子的神魂受不住，还是会落得个消散的结局。” 这是一个死局。 卿玉声出手帮她救下楚奕，就无法击杀魔傀。 宁舟不杀魔傀，则天南界立刻陷入危机之中。 宁舟杀了魔傀，立刻就会功德圆满，飞升仙界。 飞升时的穿越界面之力，以楚奕的神魂脆弱，根本无法承受。 如今时间紧急，楚奕的神魂需要用化神的灵力滋养，这天南界中本来就没几个化神，仓促间宁舟根本就找不到人托付楚奕。 她也不愿意将楚奕的脆弱神魂交给别人。 理清一切后，宁舟的脸色苍白。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保住楚奕吗？ 不—— 她还有一个办法！ 这个念头让她都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但她看向卿玉声，还是问了出来：“前辈，晚辈可以不飞升吗？” 曾经的她，一心只想飞升成仙。 可如今，为了保住楚奕的神魂，她心甘情愿放弃这不需要渡雷劫就能飞升的机会。 决定放弃的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内心一片澄澈，进入道心通明的境界。 这一刻，她真真正正明了了自己的道心。 不知何时，她不再是为了飞升而修道。 修道，只是为了能和楚奕长长久久下去。 成，则一同飞升成仙，相伴千年万年。 不成，大不了一起魂飞魄散，来世再做一对夫妻。 孑然一身成仙，孤守千万年，并非她心中所愿。 她要的，是他。 她不要孤孤冷冷的漫长清修，她要活生生的他！ “晚辈宁愿不飞升，也要留住晚辈夫君的神魂！” 卿玉声看着她：“你想好了？你可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飞升一事，岂是你想要就要，想拒绝就拒绝？若是这一次，你拒绝了飞升，以后可能要付出比其他人多许多倍的努力，才有再次飞升的机会？” 宁舟只觉得心中越来越轻松，嘴角甚至弯了弯，勾出一个淡淡笑容：“努力？晚辈，最不怕的，就是努力。” 见她这么说，卿玉声再也没有出言质疑。 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痴儿……” “好歹你也称本尊一声师父，本尊便成全你吧。” 卿玉声抬起手，手指轻轻一捻，一个小小的白色光晕从楚奕的身体中涌出。 这光晕看起来分外脆弱，仿佛狂风中的一点烛光，随时有熄灭的危险。 幸好卿玉声的仙力将其妥善包裹，再加上白色光晕之中隐隐有凤凰光华闪现，这才没有散去。 最终，在卿玉声的引导下，光晕缓缓没入宁舟胸前的皇阳灵珠之中。 宁舟泪流满面，抬手轻抚皇阳灵珠，感受着其中神魂的气息。 虽然灵珠触手冰冷，但那气息却是那么温暖而熟悉。 “楚奕……” 太好了，她没有失去他。 她保住了他。 随着皇阳灵珠上的光晕渐渐消失，宁舟身周静止的一切又重新开始流动。 这一次，没有楚奕的神魂从中作梗，灵气漩涡的速度似乎变得更快了。 宁舟回头，手中灌注灵力，思舟剑毫不犹豫向楚奕留下的身躯刺去。 化神全力一击，势如破竹，直接将魔傀的丹田搅碎。 在宁舟的剑气下，魔傀化作无数碎片，崩裂开来。 四周的灵气漩涡戛然而止。 魔傀碎片之中，一个黑色的点逐渐浮现，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个黑色身影，隔空与卿玉声对峙。 一黑一白的虚幻身影，就这么悬浮在空中，两两相望。 最后，是黑色身影先开口，声音嘶哑，仿佛压抑着狂喜：“……玉声，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卿玉声恢复了冰冷，没有一丝感情，语气淡淡：“极天。真没想到，你竟然敢把手伸到天南界来。” 这一刻，在一旁被迫围观的宁舟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意欲毁去天南界的魔尊，正是和卿玉声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那一位。 隐瞒身份接近卿玉声，为卿玉声制造紫禁城，最终因为身份暴露和卿玉声反目成仇的那一位。 原来，他的名字，叫极天。 面对着卿玉声冰冷的责备，极天却不以为意，放声长笑：“我就知道，若是我对天南界动手，你一定会看不下去，现身来见我！玉声，三千多年了，整整三千多年，你对我始终避而不见，你可知道，我心中有多苦？为了见你一面，别说一个小小天南界，哪怕你要我毁去魔界、仙界，我也愿意！” 宁舟暗自咂舌，默默往后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掌小心翼翼护住胸前的皇阳灵珠。 这个魔尊，是个疯子！ 他处心积虑干这么多坏事，不惜毁去天南界，竟然只是为了见卿玉声一面？！ 别说卿玉声了，连宁舟都恨不得杀了他！ 她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她若是有了更大的能力，她一定会把这个魔尊找出来，千刀万剐！ 有些人，就是欠削！活得腻了！ 极天浑然不知，他这一番自以为深情款款的表白话语，竟然为他日后竖了一位大敌。 后来，宁舟飞升仙界，得证大罗金仙之后，极天作为魔界三大魔尊之一，不生不灭的存在，竟然被宁舟追杀到险些陨落的地步。 当然，这是后话了。 如今的极天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将会这么悲催。 他见到卿玉声，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紧紧盯住她，生怕错过她的一颦一笑。 自然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偷听的小丫头。 只可惜，卿玉声显然也不买账。 她冷笑一声：“好啊，待你毁去魔界，杀尽诸魔之时，我必然会再见你一次。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这句，她再也不搭理极天，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化作虚无。 随着卿玉声的身影消失，黑色身影低下头来，看起来似乎十分难过。 “毁魔界，杀诸魔……这可不好办啊。” 他一边喃喃，一边也渐渐消失。 没有卿玉声，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他又没能真正降临天南界，无法对天南界动什么手脚。 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 继续回魔界去，好好思考该如何再找办法见到卿玉声一面。 他已为此等待了数千年，不介意再等上千年万年。 - 就这样，黑白两道身影全部消失。 灵气漩涡失去力量来源，渐渐消去痕迹。 孤岛之上，只剩宁舟一人，神色恍惚，看着四周的一片荒芜。 她的手紧紧攥住颈间的皇阳灵珠，像是握紧这世上最珍贵的珠宝。 只可惜，还没给她一个喘气的机会，飞升就来了。 刚才还暗无天日的天空，刹那间聚集无数七彩祥云。 宁舟仰头看天，隐隐感觉一道光束移到了自己身上。 手刃魔傀，挽救天南界，是极大的功德。上天网开一面，免去她的九重雷劫，给予她直接飞升成仙的机会。 刚才的卿玉声，已经向她展示了仙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比起来，化神不过也只是蝼蚁。 若说元婴到化神是百里挑一，那化神到飞升，简直是万中无一，数十年百年才可能出一个，还要受九重雷劫之苦，才有飞升机会。 而如今宁舟能够直接飞升，免去雷劫。 这，曾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啊。 只可惜…… 宁舟轻抚手中的皇阳灵珠，神色并没有十分遗憾。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还能感受到手指之间那熟悉的气息，便已经是上天给她的最好礼物。 至于飞升——来日方长。 祥云汇聚之下，她就这样淡然回望，运转周身灵气，抵抗着光束对她的召唤。 一刻之后，祥云似乎是知道了宁舟的心意，无可奈何地散去了。 祥云散尽、光束消失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身上一沉，仿佛背负了更多的因果。 这也许是上天对她不识好歹的惩罚吧。 但宁舟已经不在乎了。 她唇角含笑，目光温柔，低头呢喃，仿佛在与楚奕谈笑一般。 “夫君，我带你，回家。” 第94章 . [最新] 结局 世人皆知，长生宗的天宁老祖…… 世人皆知, 长生宗的天宁老祖，是整个天南界中最强的人。 作为化神，在拥有远胜凡人的力量的同时，每隔十年就要承受一次雷劫。除非能够顺利找到机缘, 飞升成仙, 否则这样的雷劫永远不会停止。 别的化神, 雷劫不过也就是三五道天雷。 而天宁老祖—— 那可是每次都要劈满九道, 道道威力强大。什么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龙威劫雷九霄神雷，就像跟天宁老祖杠上了一样, 每十年都要来“亲切探望”她一次。 据说，有一次琼海仙门的冲虚子曾经围观过她渡雷劫。 没开始之前，冲虚子信心满满：“还有我没见过的？” 等看完, 冲虚子沉默了：“……这个，真没见过。” 焦黑如碳的天宁老祖嘿嘿一笑，淡定地掏出丹药服下，坐下调息，满不在乎道：“劈着劈着就习惯了。” 连曾经的化神第一人冲虚子都甘拜下风，由此可知，天宁老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连劫雷都拿她无可奈何。 “而且, 你们说，每十年一次，如今算一算, 得有八十多年了吧？老祖生生受了八次九重雷劫, 九霄神雷都见过八次了, 老祖还安然无恙，这不叫强，什么叫强啊！” 长生泽边, 小泽村中，一伙年轻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谈天说地。 他们都是准备拜入长生宗的少年少女，由于收徒大典还未正式开始，因此在山脚下的小泽村中暂时落脚等待。 说话的这个圆胖少年叫做小崔，正在兴致勃勃地跟同伴讲述长生宗中传奇人物天宁老祖的故事。 大家都是想要拜入长生宗的，自然对天宁老祖都十分敬仰，此刻更是齐齐点头，发自内心地认同小崔的话。 只有一个瘦白脸少年隐隐有些遗憾，摇头感叹：“要我说啊，这天宁老祖什么都好，就是选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只要她想，天下男儿皆愿为她俯首称臣，谁知她偏偏选了那么一个病秧子，还是个气运极差之人！” 提起天宁老祖的夫君，众人同时沉默了。 一个少女弱弱道：“我，我听说，老祖的夫君，有一次喝水都差点被噎死。” 有人先开了口，众人七嘴八舌，纷纷交流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听说老祖的夫君走路都能平地摔。” “我听说老祖的夫君筑基的时候差点被劫雷劈死。” “我听说老祖的夫君喜欢做饭，但每隔几天就会切到手或者烧了厨房。” “我……我倒是听说，老祖的夫君长得十分俊俏好看，莫非老祖是为美色所迷？” 这句话一出，大家又沉默了。 “能将天下第一都迷得神魂颠倒，应该特别好看吧。真希望明天有机会见到啊。”刚才最先开口的少女忍不住面露向往。 小崔心中将天宁老祖奉为偶像，刚才见同伴们议论她的夫君，早就有些不满。 此刻他敛起笑容，严肃道：“楚长老虽说身子骨差了些，但如今也是位元婴长老，比你我这些还未引气入体的小毛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你们以为，天宁老祖看中的人，真的仅凭美色就够？没有点真正的实力，能征服天下第一强？” 瘦白脸少年不以为然，低声反驳：“比起化神来，元婴又能算什么——” 小崔毫不犹豫瞪他：“等你修到元婴了，再来说这种话吧！” “你！——” 瘦白脸少年气得脸色更加白了，当即站起来，回瞪小崔。 眼看着两个少年互不相让，气氛剑拔弩张。 其余少年纷纷站起身，说着劝和的话。 闹闹嚷嚷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闹哄哄的众人一静，左右打量，最终齐刷刷将目光投注到不远处的长生宗。 长生宗坐落在山上，他们位于山脚，隔得不算远，一眼就发现了长生宗的异样。 此时已经入夜，但今晚有一轮明亮圆月高悬，四周没有阴云遮挡，倒是可以将四周景象看一个大概。 长生宗半空中，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聚集在一起，偶尔散发着电光，像是无数阴云。 “明明今日是个晴朗月夜，为何会突然聚集这么多阴云？” “这……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劫云？” “啊，你的意思是，长生宗中有人在渡劫？” “哇塞，我们这是什么运气，一来就遇到一次渡劫吗？不知是晋升金丹还是晋升元婴啊？” “这简单，等会劫雷降下，我们数一数一共有几道劫雷，就知道渡劫的人是什么水平了。” 少年们并未踏上修行之道，此刻见到长生宗上有劫云聚集，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恨不得能够去到当场，看看渡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在他们翘首以待地期盼中，劫雷终于开始降下。 “一……” “二……” “三……” “四……” “五……” “天啊都五道劫雷了，看劫云还没有散去的迹象！” 不知是谁又惊叫了一声，少年们均面露惊容，面面相觑。 七道劫雷，那可是晋升化神啊！ 今夜的长生宗，是有一位元婴在准备晋升化神啊！ 这个认知让他们本就兴奋的心情更加激昂。 “长生宗已经有四位化神，如今是又要添一名吗？” “我的天呐，以后的长生宗会有五名化神啊！天下第一宗名副其实！” 在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中，第六道劫雷降下。 第六道劫雷的气势比之前的五道都强了许多，他们光是在山脚看着这个声势，都有些胆战心惊。 胆子小的几个少女紧紧靠在一起，眼中流露出担忧。 其他人也顾不上谈笑，一双眼焦急地盯着天幕，不错过劫云的任何一丝变化。 接下来，第七道劫雷降下。 这是最后一道劫雷，也是威力最大的一道劫雷。 它降下的那一瞬间，少年们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为天地间有这样可怖的力量而深深震撼。 在他们无声地等待中，劫雷落入长生宗，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过了几息，声音才渐渐淡去。 聚集在天上的劫云渐渐散去。 “这是……成功了吗？” 一个少女怯怯地问。 小崔皱眉，转过头来四处打量，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穿着天青色弟子服的身影。 这个身影属于一个年轻男子，他面容俊秀，身形挺拔，站在那里就好似芝兰玉树一般。 他是长生宗这一次特意下山来引领他们的弟子，众人都敬称他一声“岳师兄”。 小崔对着岳师兄招招手，殷勤打听：“请问岳师兄，长生宗里是哪位长老在渡劫啊？” 少年们这才发现岳师兄也在，急忙都转过头去看他，眼神都亮晶晶的。 岳师兄对着众人点点头。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一向清冷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 “是楚长老。” 瘦白脸忍不住失声道：“这不是——”这不是天宁老祖的那位“废物郎君”吗？！ 幸好他反应及时，说了一半就住了嘴，只是表情十分怪异。 如今楚长老成功晋升化神，谁敢再说他一句废物？ 小崔听说是楚长老晋升化神，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放声欢呼：“太好了！不愧是天宁老祖的道侣啊！楚长老真厉害！” 其余少年们也纷纷收回了刚才对楚长老的轻视之心，只剩下满满的崇拜和敬仰。 岳师兄眼角含笑，看着欢呼雀跃的少年们。 他看了他们许久，又回过头遥望月色笼罩的长生宗。 与少年们单纯的兴高采烈不同，岳师兄作为长生宗弟子，对天宁老祖和楚长老的故事心知肚明。 这一刻，他的心中除了高兴，还有很多很多的感慨感叹。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从一本古籍上偶然读到的诗句，十分映衬他如今的心情。 在少年们欢笑的声音中，岳师兄忍不住低声呢喃，将这首诗轻轻吟念出来。 “瑶宫寂寞守千秋，九天御风只影游……” “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 修行之路，注定是一条孤单而漫长的道路。 瑶宫再美，千秋寂寞也难守。 九天御风，只影遨游太孤独。 世人只看到仙人的无所不能，却不知他们需要承受多少清冷孤寂。 还不如活在当下，生当尽欢，死而无憾，与所爱尽情享受红尘欢乐！ 在他低声的吟念中，一阵风乍起。 掠过欢声笑语的小泽村，拂过静谧安详的长生泽，最终沿着起伏的山脉，抵达灯火通明的长生宗。 长生宗广场上有一棵樱花树正在盛放，那是八十余年前宁舟亲手种下。 风声悠悠，吹落无数花瓣，一时间仿若初雪降临。 树下的宁舟一身白衣，含笑而立，眼神欣喜而又骄傲，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淡淡一眼，仿佛已经千年万年。 花落纷纷中，那个身影转过身来，回头看她。 他的桃花眼流光溢彩，璀璨胜过天上繁星。 迎着宁舟，他缓缓抬手张开，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 她嘴角笑意加深，迎着他，义无反顾扑了上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