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我成了反派白月光 作者:蓝与白 简介: 系统:宿主,你徒弟守着你的坟冢整整一年了。 白芷嫣:那他改邪归正了吗? 系统:不,他疯魔了。 ———————————————— 白芷嫣带着任务穿到修真界,成了一个恶毒师尊,门下有四个徒弟,而她必须要找出那个拥有天生魔骨、日后会疯魔祸害苍生的黑心莲大反派,并阻止他成魔。 看着三男一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四胞胎弟子。白芷嫣陷入沉思,问:“你们谁是反派?” 大徒弟冷冷看了她一眼还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白芷嫣内心os:师门不幸,孽徒呀!无奈之下,白芷嫣只好把四个徒弟全都当做反派。改邪归正不容易,养废还不简单?只要她把反派全都养废,他们就祸害不了众生。 书里说慈母多败儿,大弟子突破瓶颈之时,白芷嫣在一旁吃火锅打毛衣:“大徒儿集中精力,小心走火入魔哦。” 书里又说是药三分毒,二弟子采集毒草时,白芷嫣温柔鼓励:古有神龙尝百草,如今该是二徒儿为医学界做贡献的时候到了。为师在,大胆吃。” 书里还说...... 用尽一切办法,终于在白芷嫣把四个徒弟全都养废之后,她设计跳下冰湖装死,打算美滋滋逍遥一番。 不料反派还是横空出世修真界生灵涂炭,再次相逢,白芷嫣心底发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全都败露。 可眼前这个浑身煞气、六界忌惮的大徒弟却红着眼,委屈巴巴地紧紧抱住她……还哭唧唧… “师父,我好想你,以后不要再丢下徒儿了。” 白芷嫣:“……” 她那么大个逆徒怎么变成了小可怜? ##重金求购,养废指南## ##徒儿看我的眼光总是有点不清白## 食用指南: 1、非传统修仙,背景全部架空,勿考究 2、1v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预收《每日一问,夫君今日祭天吗》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师父你是不是有疾病! 立意:要相信,曙光终会到来。 第1章 “洛轻尘,今日你要不交出琉璃月,别怪我们几个对你不客气!” 白芷嫣睁开眼的时候,便看见一群人将一个少年围困,那少年可怜兮兮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瘦削的脸青红一片,显然是寡不敌众被揍得不轻。 【系统:这是本文中最大的反派,他叫洛轻尘,不走龙傲天不走升级流,他走成长型的黑化路线。】 【洛轻尘是魔王之子,被听雪门四长老白芷嫣所救,自此收入门下。听学门是修真界第一仙门,但白芷嫣可不是什么好人。】 【而宿主你便穿成了洛轻尘的恶毒师尊,原主对他冷言讥讽、千般作践、废除修为、挑断经脉......这也是洛轻尘黑化的导火索。】 【在善良谪仙的女主感化下,黑化后的洛轻尘本会回头是岸,原主一剑刺死了女主,洛轻尘黑化更彻底,凭着一举之力灭了整个修真界,原主死法最为惨烈,试药、削成人棍、断舌毁容......尝试了几百种酷刑后,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 白芷嫣及时打断了系统的旁白,这剧情她已经熟悉得滚瓜烂熟,因为这是她第五次在此处睁开眼。 第一次拿到剧本,白芷嫣兴冲冲扮演恶毒师尊,然后洛轻尘黑化,她死于冰冻任务失败。 第二次拿到剧本,白芷嫣决定弃恶从善,做个温柔良师,后来洛轻尘黑化,她死于火海任务失败。 第三次拿到剧本,白芷嫣和女主联手,打算和女主一起感化他,但洛轻尘依旧黑化,她死于失血过多任务失败。 第四次拿到剧本,白芷嫣首先刀了洛轻尘的盟友女配,再跟女主联手,却还是因为她误伤女主,洛轻尘黑化,她死于试药毁容任务失败。 ...... 直到第五次拿到剧本,白芷嫣直接摆烂,死了这么多次她总算明白了,阻止不了洛轻尘黑化的最核心原因还是他自身修为太强,若是一个小菜鸡黑化,修真界还会怕他吗?不,估计等不到他黑化,修真界一脚就会踩死了他。 所以,白芷嫣第五次睁开眼之前,她愤怒将刀抵在系统的脖子上,威胁系统:“给我金手指,不然我先宰了你。” 在和系统一顿友好交流之后,系统扔给她一本《反派养废指南》,但因为金手指的出现,剧情也稍微有了一些变动。 白芷嫣好不容易才从系统手里占到了便宜,凭着她都在这个剧本里死了四次的经验,什么剧情她会不熟悉,变动一点儿小剧情而已,问题不大。 美滋滋将《反派养废指南》塞进兜里,白芷嫣这才慢悠悠睁开了眼。 树下的少年红着眼恶狠狠看着眼前这几名同门弟子,白芷嫣叹了口气,说来这洛轻尘也是个可怜人。 自幼魔界被灭,父母双亡,明明是魔王之子的显赫身份,硬是在乱葬岗那样的死人堆里撑了好几年,饥寒交迫疾病缠身。好不容易遇到听雪门,白芷嫣将他带回宗门,以为从此便能脱离苦海。 不想原主白芷嫣看着仙风道骨,实则心肠毒蝎。她早就知道洛轻尘的真实身份,将他带回听雪门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折磨欺辱他。 白芷嫣:......到底谁是疯批?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从小没了爹娘没了家,受尽颠沛流离,为了一株治病的药材,他在死人堆里整整刨坟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出了狼穴又进虎窝,可在听雪门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白芷嫣养的一条狗,换作她是洛轻尘,她也黑化啊。 也就是在听雪门的这些年,洛轻尘渐渐养成了腹黑的性子,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是日益精进,偷学功法解开自身魔骨封印,并找到上古凶器噬魂铃,开始了走向黑化的道路。 洛轻尘凭着噬魂铃召唤魑魅魍魉,天下生灵涂炭,听雪门自身难保。成败一举之间时,白月光女主挺身而出,欲将洛轻尘拉回正道。原主白芷嫣手持长剑,一剑刺死女主,洛轻尘没了牵挂,实力大增,活捉其师白芷嫣。 原主的凄惨下场,白芷嫣道目前为止已经体验了几十种。 不得不说,黑化后的洛轻尘手段是真的残忍!与此时树下的这个羸弱的白面少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要是不黑化,这看着怎么也是个唇红齿白、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洛轻尘目光红肿,死死捂住胸口,胸口处藏着一块通体润白的琉璃月,那是洛轻尘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呵,还敢瞪我们,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几名弟子相视一笑,又是几脚狠狠踹在洛轻尘身上。 白芷嫣理了理裙摆,准备来个已经使用四次的天仙下凡、美救英雄.....哦不,美救疯批。 “住手,通通住手!” 还没从树上飘下来,白芷嫣便看见一个少年背着背篓从远处匆匆赶来。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这......这......怎么会有两个洛轻尘? 少年脸色绯红,一路飞奔到洛轻尘面前,他伸出手将躺在地上的洛轻尘护在身后,咽了咽口水,目光极为怯懦:“有我在,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否则你们谁也不许动他” 少年的声音逐渐底气不足,这句狠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顿时气势少了一大半。 这群弟子中,为首的那个少年唤作吕牧,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掌门系派的直系弟子,欺负过不少人,像洛轻尘和洛轻舟这种从外面捡回来的废物,自然成了他发泄欺辱的最佳人选。 吕牧笑道:“洛轻舟这可是你自找的,你们几个给我往死里打。” 说罢,那几名弟子相视一笑,朝着洛轻尘和洛轻舟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擦!白芷嫣傻眼,还以为这洛轻舟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是个上来就送人头的傻白甜。 零点零一秒之后,白芷嫣从树上仙气飘飘的落下来,因为想姿势要美,所以动静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大,不慎晃落掉这颗大树上的两个果子,直接砸中吕牧他们间的两名弟子。 “是师父。”洛轻舟震惊,随即反应过来立马激动大喊:“师父救命,吕牧他欺负我们。” 气氛陡然一变,回过神来的吕牧不以为意,整个听雪门都知道,四长老白芷嫣对她的几个徒弟从来都是不管不问,即便曾经有人当着她的面欺负洛轻尘,白芷嫣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当做没看见。 “拜见四长老,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四长老,最近我在黑水森林历练时,刚好得到一块珊瑚晶石,我觉得这晶石与四长老极为相配。”吕牧从兜里掏出一块红色的晶石,殷勤的递到白芷嫣面前。 看看人家这审时度势的做派,也不怪吕牧在听雪门混的风生水起,送上门的礼物,不要白不要。 白芷嫣毫不客气,直接将这珊瑚晶石收入囊中后:“你们,在欺负我徒弟?” 闻言,吕牧几个人有些懵了,四长老不是从不管洛轻舟他们几个吗,怎么今日突然关心起来了。 吕牧紧紧盯着白芷嫣的脸色瞧,随后面露出几分委屈:“四长老不知,是洛轻尘偷了我们峰的一块白玉,那白玉价值不菲,不信四长老可以前去查看,那白玉正在洛轻尘的胸口处。” 一听这话,洛轻舟当即就急了眼:“你胡说,这琉璃月是我娘留给我们的。” 白芷嫣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洛轻舟因为愤怒两腮微微鼓起,倒是一旁的洛轻尘满脸平静,怎么看都没有偷盗之后心虚的神色。 当谁傻子了,她可是上帝视角的人。 “疼吗?” 洛轻尘洛轻舟:?? 吕牧:?? 众人愣住,完全没想到白芷嫣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来。 吕牧更是没想到,白芷嫣居然会疼惜起落轻尘和落轻舟。今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儿出来啊。 洛轻舟瞪大眼下意识的点点头,白芷嫣也不犹豫,哐哐几脚便将吕牧踹翻在地:“打扰本长老休憩,这几脚算是轻的,回头去小寒洞领罚七天,懂了吗?” 小寒洞!众人大惊,那里寒冷刺骨,曾经有一个元婴级别的师兄就是因为犯错进了小寒洞,活活在里面被冻死。 听到白芷嫣这话,吕牧同样被惊住,瞬间跪在地上求饶:“四长老饶命,弟子并不知晓四长老在此处休憩,不然弟子定不会打搅到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牧起初还以为白芷嫣是来给洛轻尘他们撑腰的,短短几句话下来,怎就成了扰了四长老休憩。 白芷嫣打了个哈欠,吕牧这人在听雪门嚣张跋扈不是一天两天,听雪门的规矩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容不得他在此处哭天喊地,白芷嫣掐诀封了他的嘴,命人将他带去小寒洞。 见状,洛轻舟展露笑颜,起身便准备朝白芷嫣跑去。洛轻尘脸色微沉,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将烦人的吕牧弄走,白芷嫣这才转过身扔了两瓶金疮药:“真是丢人现眼,还不赶紧跟为师回去。” 一路上,白芷嫣脑海里和系统交流不断。 白芷嫣:“为什么会有两个洛轻尘?” 【系统:宿主,本系统友情提醒过,剧情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动哦。】 白芷嫣恨恨地瞪着系统:“那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谁才是反派魔王之子?” 【系统:因为剧情发生变动,所以本系统也无法判断,还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阻止魔王之子黑化哦!】 淦!白芷嫣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怒火冲天。 回到小清峰,白芷嫣刚坐下,便听到一阵哭唧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师父,求你别责罚大哥,琉璃月的事都是我的错。” 白芷嫣蹙眉,她可不记得她的诸多弟子中有一个爱哭唧唧的女弟子呀,莫非,这也是那发生了一点点变动的剧情? 一想到因为得到金手指,剧情发生变动这事,白芷嫣顿时脑瓜子疼得厉害。 她抬起眼看向门口,下一秒手中的茶就险些抖了出来。 三、第三个洛轻尘,还是个女版的!! 顿了片刻之后,不,好像还有第四个...... 第2章 四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白芷嫣面前,白芷嫣颤抖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好在这衣服袖口宽大,并没有人看到她细微的动作。 “为师方才休憩之时不小心撞到了脑袋,一时不记得你们是谁了......” 话音一落,洛轻尘神色里带着几分古怪,按照他这恶毒师尊白芷嫣的一贯做派,今日她出面救下他和轻舟一事确实有些反常。不过洛轻尘的疑虑神色只是一闪而过。 倒是单纯的洛轻舟立马开口道:“师父,我是你二徒弟洛轻舟。他是大哥洛轻尘,这是三妹洛落和四弟洛帆。” 看着这四张一模一样的脸,白芷嫣心中顿时一阵绝望涌上心上。现在她恨不得将《反派养废指南》狠狠扔到系统脸上,这哪里是一点点剧情变动,这简直是剧情地震! 洛落和洛帆此时懵住,但见白芷嫣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其他派系弟子说的那般震怒。于是上前撒娇道:“师父,那吕牧你也罚了,大哥和二哥也受伤了,这件事就当翻篇不追究了好不好?” 白芷嫣直接惊住,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四货是四胞胎也就算了,可现在,她阻止了四次黑化的魔王之子正顶着一张女孩子的脸,然后对着她...... 撒、娇! 能想象到恶心程度吗,就相当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突然穿着小裙裙在你面前玩儿cosplay,还娇滴滴冲着你示弱娇嗔。 白芷嫣内心崩溃,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洛落不仅对着她撒娇,还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软软糯糯盯着她。 要死啊,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白芷嫣整个人瞬间疯了,她紧紧捏住衣角,咬牙切齿道:“为师不追究,你先松开。” 闻言,洛落倒也听话地松开了挽住白芷嫣的手。 小清峰的大厅之内,陈设清新风雅,装饰简约里又带着一丝奢华,看起来很是舒适精美。 但此时此刻,白芷嫣根本无心欣赏。她与洛轻尘四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只好凝神问道:“你们四个,谁是反派?” 就离谱、为什么他们四个没有一点异样之处。 四胞胎就一定要长得如此复制粘贴吗? 此话一出,洛帆眸色微闪,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他眸色黑沉,瘦弱的脸庞显得孱弱又无害。 洛轻舟歪着头,时不时皱起眉头,明显没有明白白芷嫣这话是为何意。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需要弟子给你请医师吗?”洛轻尘抬眸,漆黑如墨的一双眼冷冷扫向白芷嫣。 白芷嫣:......师门不幸,好歹明面上还是你师父,你怎么敢的呀?孽徒!!! 见四个徒弟都没人承认自己是反派,白芷嫣只好讪讪抿了抿嘴,将四人打发出去:“无碍,你们先出去吧,为师要休憩一小会儿。” 四人出了大厅,洛轻舟一路上直犯嘀咕:“怎么觉得今天的师父有点不太一样呢,到底是哪里呢?” 洛落不以为然:“师父哪里不一样,我觉得没什么不同啊。” 走在最后的洛帆扯了扯洛落的衣袖,有些怯弱的说道:“阿姐,我也觉得师父有点不一样,师父......好像没以前那么凶了。” 洛落微微一怔,稍稍思索一下后认真的看着洛帆:“小帆,虽然阿姐平日里跟师父呆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你们久,但从师父的面相来说,师父绝对是个温柔至极的人,你不能因为师父讲话声音大了点儿你害怕,就对师父存有偏见知道了吗?” 下一秒,站在洛落身旁的洛帆就委屈巴巴的快要哭出来。 洛落只好语气缓和下来,柔声道:“小帆,阿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阿姐只是想告诉你,师父她是个好人,你看,阿姐还跟师父手挽手撒娇呢。” 两人的对话洛轻尘都听在耳朵里,洛落的灵根属性不强,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在三长老那边下山历练,与白芷嫣接触的时间少之甚少,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洛帆天性胆小,除了他们几兄妹和白芷嫣,几乎不愿见其他的人,若不是今日洛落回来,指不定现在还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呆着。 “洛落,以后不准与师父走得太近。”洛轻尘皱眉,攥着手里的金疮药略微思忖,白芷嫣今日的反常,连心思单纯的轻舟都看出来了,她究竟又在筹划着什么? 闻言,洛落只好瘪瘪嘴说了声“哦”,实则白芷嫣在她心中才不像大哥说的那般阴险恶毒,她总觉得师父不可能是坏人的。 等到洛轻尘四人退下,白芷嫣怒意冲天,火急火燎将《反派养废指南》丢回去:“退货,我要剧情回到正轨。” 【系统:亲爱的宿主,金手指一经送出概不收回,因此引发的剧情还请宿主自行解决。】 合着就是没有售后不想负责呗! 白芷嫣再次将刀抵在系统脖子上:“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情谊的,毕竟都合作五次了,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系统:宿主,今天你就是端了我,金手指引发的剧情变动我也没法改动。既然宿主四次都无法杀了魔王之子,建议宿主好好研究金手指,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办法,阻止魔王之子黑化。】 都逼到这个份上了,系统还无动于衷,看来金手指引发的剧情改动是真的无法动摇。 白芷嫣眸色一转:“那我现在把他们四个都杀了不就完成任务了?” 【系统:友情提示,若是宿主第一个杀掉的不是魔王之子,那下一次循环剧本,可能就要从八个一模一样的人中找出魔王之子了。】 艹,就离谱! 这难度简直过于登天! 白芷嫣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无奈之下只好将《反派养废指南》愤愤拿回。 上辈子的白芷嫣吃穿不愁家境殷实,勉强算得上还算富裕的富二代,有个帅气又会挣钱的爹,即便一辈子不工作,她爹挣的钱也够她舒舒服服花个几十年了。 所以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从小舒适惯了的白芷嫣实在无法理解原主这种变、态的心里。 明明是第一仙门声名显赫的长老,有地位有背景,不愁吃喝不愁没钱花,也不愁会死的早,做个仙风道骨受人追捧的仙君它不香吗。 非得从死人堆里拽回来个反派魔王之子,拽回来就算了,你还非要折磨虐待人家,彻底把人逼上黑化的绝路,这不妥妥作死嘛。 真是白给了这副美艳皮囊,有什么用?不过也怪不得原主,谁让原主只是傻比作者笔下的一个纸片人呢。 白芷嫣一边碎碎念,一边无奈的翻开从系统那拿来的《反派养废指南》,当下之急,趁着魔骨还未觉醒,还是想想怎么阻止魔王之子黑化吧。 毕竟,现在她才是四胞胎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反派养废指南》第一步之:慈母多败儿...... 不得不说,这指南犹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就让白芷嫣灵光吨吨乍现。 翌日,天际才刚刚泛起一抹鱼白,洛轻尘执着长剑准备晨练,打开房门便见到白芷嫣仙气飘飘坐在他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院里。 洛轻尘皱了皱眉:“师父?” 原本坐在这破凳子上,扶着额头快要睡着的白芷嫣猛地激灵清醒过来。 要不是她连夜做了背景调查,是真想不到她这大徒儿背地里居然如此自律,每天卯时便已早早起床修炼,难怪后期黑化时武力值变得那么高。 打着哈欠,白芷嫣眼神游离地应了一声:“晨曦回笼最是养人,这段时间你就不必这么早起辛苦修炼了,好好养养身子,一个月之后的断裂谷试炼,为师期待你的表现。” 白芷嫣素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美名,她微眯着眼,薄唇翘鼻肌如白雪,乌黑亮丽的秀发慵懒垂着,生得明艳动人,又被听雪门养了这么多年,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高贵气质。 洛轻尘原本以为白芷嫣突然出现在他的小破院里,多半是要责罚他或是让他们三兄弟又去干最脏最累的苦力活儿,没想到竟是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断裂谷试炼,我也能参加?” 洛轻尘的脸色带着惊讶,瘦削的脸庞现在还犹见稚气,可比黑化后那个杀人不眨眼、随手就能捏人魂魄的大魔王可爱多了。 白芷嫣困兮兮地点了点头:“嗯,为师特意留了四个名额给你们,这一个月你们必须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才准起,要养精蓄锐,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才能在气势上压制对方,明白了吗?” 说完这句话白芷嫣就后悔了,因为常年被欺辱虐待,洛轻尘身形看上去极为瘦削,每日少得可怜的剩菜剩饭让他的脸色多了几分不健康的惨白。 他就这么站在白芷嫣面前,低眸敛目的样子好似一阵风便能把他吹倒。 不要命啦!把这日后叱咤修真界的大反派饿成这副鬼样子,不把整个听雪门挫骨扬灰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虽然目前还没弄清四个徒弟中,谁才是那个真正的魔王之子,但这四个徒弟都快瘦成竹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还有,从今天起,这小院儿就不要住了,为师的......”话没说完,白芷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是个恶毒师尊,对魔王之子做过的缺德事儿可不在少数。 这么明晃晃把人弄过去,不是很容易引人怀疑和不适? 于是改口道:“为师的曲水流觞还缺几个打扫庭院的弟子,你们过会儿收拾收拾便搬过来吧。” 第3章 “什么,搬到师父那边的曲水流觞?” 洛轻舟一下子就愣住了,还是洛帆紧张拽上他的衣角才反应过来:“师父是让我们搬去曲水流觞打扫庭院的,小帆别害怕,二哥保护你。” 坐在一旁的洛轻尘不动声色,慢悠悠捏住了那瓶金疮药。 **曲水流觞要搬来洛轻尘那几个废物的消息瞬时传遍开来,白芷嫣徒弟众多,其中一个叫明朗的弟子最为受宠。 “明朗师兄,真的是四长老的命令吗?”几个常年在曲水流畅打扫的弟子试探性问道,这些年曲水流觞从不缺乏打扫弟子,突然间增出四个人来,难免会引起其他弟子猜测。 明朗一双眸子淡淡低垂下来,厉声斥道:“曲水流觞向来不喜嘴杂之人,不想被踢出去就做好自己手里的事。” 不消说,明朗作为原主白芷嫣的骨灰级炮灰,欺负魔王之子的事做得可真不少,诸如酷暑穿棉衣、寒冬赤脚扑鱼等等这样的歹毒、残忍的坏点子都是他想出来的。 只是这一次白芷嫣却将洛轻尘四人拎到了曲水流觞,莫非师父是要...... 想到这儿,明朗嘴角渐渐泛起一丝笑意。 因为洛轻尘四人马上就要来了,白芷嫣忙的不可开交。 慈母多败儿......一个合格的慈母应该在吃穿住行上考虑的极为周到,备上四间奢华高调的住所,美味珍馐金樽好酒,不得把人感动得死去活来。 修行之人,再赠上十来本心法和几瓶仙丹......额~不妥,这样岂不是在助其修为大增嘛。 火速将心法和仙丹收回,白芷嫣目光一转,突然有了更好的想法。根据调查,洛轻舟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偷看了一眼别人的话本子,后来被人打的遍体鳞伤。 一直心心念念喜欢的东西,突然间意外出现在眼前应该会很开心吧。那就安排十本话本子! 还有那胆小鬼洛帆,听说晚上睡觉必须得有亮光才能安心,麻溜地丢下一颗又大又圆的夜明珠。 至于洛轻尘......白芷嫣蹙眉,心里有些犯难,此人修为不弱,冷漠的皮囊之下,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想着,突然外面响起弟子通报:“四长老,洛......洛轻尘他们四个到了。” 白芷嫣大喜,又听见通报弟子继续结结巴巴道:“但他们被明朗师兄......” 听到这个名字,白芷嫣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惨了惨了,她怎么把这炮灰忘了。 **曲水流觞长廊,洛轻尘几人还没见到白芷嫣,便被一群人拦下来。 为首的少年,一身轻甲劲装、手持长鞭,双手环抱于胸前,他身后的弟子满脸轻蔑,展开双臂挡在洛轻尘他们面前。 “呦,这不是洛轻舟嘛,听说前两日你采走了黑崖上师父最爱的那株火莲,今日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明朗慵懒地挥了挥长鞭,一脸阴沉地盯着洛轻舟。 洛轻舟不明所以,他素来喜爱研究药材,平日里闲了便会去植被茂盛的黑崖上瞧瞧,师父喜欢的火莲......记得没错的话,火莲喜阳而黑崖地处偏阴,根本没有火莲会在黑崖生长。 “你听错了,前两日我在黑崖上采摘的是玄冰莲,不是火莲。” 然而明朗对这些药材究竟叫什么名字根本不屑一顾,只要是师父见着心烦厌恶的人,他都会替师父好好教训一顿。 “我说是你摘的,那就是你摘的。因为这事师父已经两日心情不佳,念在你主动过来认错悔悟,我就代替师父接受你的道歉。” 明朗的长鞭狠狠甩在地上,力道之大抽的地面滋啦一声响。 洛帆被明朗这一鞭惊得泪花直往冒,整个人缩在洛轻舟身后瑟瑟发抖。 明朗冷笑一声,仰起鞭子便朝着洛轻舟抽去。 洛轻舟被明朗背地里抽打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见长鞭挥来,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啪~啦~” 风中伴着鞭声,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白芷嫣赶到的时候,洛轻尘正挡在洛轻舟面前,长鞭抽在他胸口,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师父来了,明朗正在帮您教训这几个犯错的小畜生。” 平常欺负洛轻舟惯了,又是在曲水流觞,明朗便没了顾虑,跟私下里与白芷嫣相处一样,脱口而出便是小畜生。 洛轻尘修为在兄弟几人中最好,但明朗这一鞭子下了狠手,即便是抽在了他身上,疼痛也如钻进骨髓,忍不住闷哼一声,疼得不禁抽搐。 听闻这话,洛轻尘抬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两人,白芷嫣有那么一刹那,似乎在洛轻尘眼里看到一抹深深的恨意。 白芷嫣身体一僵,莫非洛轻尘就是四人里真正的魔王之子? 虽然心中起了疑虑,但仅凭这抹恨意目前也无法判断。 倒是这炮灰明朗,总能在关键时刻挑事儿点火,原主最终落得那么凄惨的下场,多多少少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白芷嫣脸色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让你打的?” 此话一出,不仅洛轻舟怔住,明朗也懵了,师父特意把这几个废物拎到眼皮子下,不就是为了可以随时随地欺负、撒气吗? 所以明朗堵住洛轻舟几人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可能,尤其见到洛轻舟那副傻不拉几的蠢样儿,他就特别想要捏一捏这软柿子,狠狠抽上洛轻舟几鞭。 但从白芷嫣的脸色来看,明朗登时意识到不对劲儿,赶忙恭敬将长鞭呈递到白芷嫣面前:“是弟子逾越了,请师父亲自教训。” 我擦! 少年,你会不会看眼色行事,不带这么坑人的好吗。 白芷嫣脚下略微踉跄,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形:“还不赶紧去拿几套衣服过来。” 明朗刚凝在嘴边的笑意顿时僵住,师父说什么,拿几套衣服?不是应该亲自拿起长鞭往死里抽这几个贱种一顿吗? 在场的诸多弟子也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过来,白芷嫣端着架子,彰显出第一仙门的尊师风范,心里慌得一批,赶紧找个借口:“他们这破破烂烂的打扮要是让其他派系弟子看见,岂不是坏了我曲水流觞的名声。” 果然!在她白芷嫣眼里,没有什么比维持面子更重要。 洛轻尘眼底暗流涌动,藏在身后的拳头慢慢握紧。 明朗恍然大悟,马上命人安排下去后,又道:“师父,您看还何吩咐?” 这意思委实再明显不过,搁在以前,只要明朗这么一提点,师父准能想出一个折磨人的好点子用在洛轻舟他们身上。 经明朗这么一说,白芷嫣确实是想到了什么,与明朗四目相对十分默契:“对了,一个月之后断裂谷试炼的弟子参与名额不够,为师就把你撤下来换成洛轻尘了。” 明朗一时没有多想,当即开口便附和:“师父英明......” 话说到一半,明朗顷刻反应过来,瞪大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等一下,师父你是说,参与名额不够,便把我撤下来换了洛轻尘去比试?”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她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白芷嫣点点头:“到时,为师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由你去做。你先下去吧。” 本来明朗心里很不是滋味,还以为自己在白芷嫣面前失了宠。听到更重要的事,眼睛里立马又亮起得意昂扬的光。 师父的命令,明朗自然不敢违抗,恭恭敬敬行完礼便带着众弟子迅速退下。 **等到明朗走后,白芷嫣便带着洛轻尘他们来到她精心准备的住所。 “曲水流觞房间不多,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住所。” 洛帆在听雪门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来过这样宽敞明亮的房间,更别说以后在这里住下来。他难得露出一丝欢喜,怯弱又兴奋地小声问道:“师父,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白芷嫣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三个条件。” 闻言,洛轻尘眸色漆黑的眼里冷意一闪而逝,就知道白芷嫣没有安好心,如此拐弯抹角、费煞苦心把他们弄到曲水流觞,他倒要看看,白芷嫣究竟要做什么。 “第一,从今天起,在曲水流觞不准修炼、不准听学、不准研习一切跟修为有关的东西。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混吃等死就成。” “第二,每人每周发放一百灵石和一百金叶子,花销未完者惩罚晚餐多吃一顿。” “第三,要把时间花在刀刃上,你们几人年岁也不小了,也该腾出一些时间给心仪的道侣,只要你们开口,为师作主。” 这三个条件一出,洛轻舟傻眼,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眼神之中尽是震惊:“师父,可大哥说我们是来这里打扫庭院的,我连扫帚都带过来了。” 说完,他指尖聚起点点金光,一把崭新的扫帚出现在白芷嫣面前:“我听说师父的曲水流觞很是漂亮,所以特意做了一把新的扫帚。” 白芷嫣:“......随你吧,你开心就成。”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白芷嫣将灵石和金叶子发放到洛轻尘他们手中后便离开了。 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洛轻舟鼻尖一酸,眼眶变得湿润起来:“大哥,师父她对我们真好。” 洛轻尘阴恻恻盯了一眼白芷嫣,回头恨铁不成钢地对洛轻舟道:“轻舟,那年冬天她是怎么推你下冰湖的,你记不得了是吗?” 计划第一步进行的很顺利,眼下洛轻尘几人都呆在了自己眼皮下,接下来的时间,她只需要按照指南的提示来,这反派养废指日可待。 白芷嫣美滋滋想着,回到居所没多一会儿,弟子便呈上来一碗木瓜炖雪蛤。 这是原主的习惯,白芷嫣觉得这厨子手艺不错,况且这具身体真的有些......所以白芷嫣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甜品刚端上来,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大黄蹭蹭跑到白芷嫣身边,不待白芷嫣触碰到这碗木瓜炖雪蛤,大黄便滋着牙凶狠叫唤。 万物皆有灵,这狗常年养在原主身边,自然是有些感情在的。 白芷嫣皱起眉头,舀起一勺汁水浇在仙草上,只是瞬间,那仙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顿时枯萎。 我淦! 居然有人下毒杀她! **伺候日常起居的弟子见到这场面,当即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四长老饶命,四长老饶命,毒不是我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芷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这名弟子,视线与他对上,这名弟子脸色瞬间更加惨白。 半个时辰之后,白芷嫣中毒的消息就传到了门派张来和掌门那里。 第一个赶到曲水流觞来看望的人,不是白芷嫣的掌门师兄莫子衍,而是白芷嫣的死对头、听雪门的三长老青鸾。 “小师妹,听说你中毒不轻差点去了鬼门关,师姐担心你,特意来看看。” 白芷嫣闻言,当即就是冷笑一声:“几日不见,三师姐倒是变得阴阳怪气了许多,你不就是想来确认我被毒死了没有吗?” 青鸾做了一下摊手的无奈姿势,很是失望:“看来这下毒之人不太行,连小师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白芷嫣挑了挑眉,美目流转笑道:“三师姐用毒天下一绝,你若能将此人揪出来,便任由你拿去试毒。” 一听是干这门子的苦力活儿,青鸾立马摇了摇,满脸拒绝:“休想糊弄我,这点小毒对你而言根本无关痛痒,我今日过来的目的,想必你心里应该跟个明镜似的。” 白芷嫣一愣,到底她已经与青鸾是经历了四次剧本,如今青鸾哪怕只是皱皱眉,白芷嫣都清楚她肚子在憋着什么坏水。 须臾,白芷嫣抛出一袋金叶子,大方扔到青鸾手中:“不就是推牌九赊了点儿账,又不是不还给三师姐,多的就当是孝敬三师姐的。” 这一瞬间,青鸾笑颜如花,惊喜的接过金叶子数了数,与白芷嫣旧日的恩怨情仇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中毒可不是件小事儿,快让三师姐给你瞧瞧。” 不出意外,青鸾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白芷嫣日后还能见识很多次。 她收回被青鸾抓住的手,淡淡说道:“我根本没中毒,既然三师姐亲自过来了,那我便向三师姐求证一件事儿。” 青鸾毫不客气坐下,端起那碗木瓜炖雪蛤自顾自吃起来:“但说无妨。” 白芷嫣欲言又止,看了青鸾一眼,并没有制止她的举动。一个百毒不侵的怪物,她没必要浪费口舌去提醒。 “我座下有一名女弟子,唤作洛落,常年跟在三师姐身边,不知她这些年来可有异样之处?” 青鸾吃着木瓜炖雪蛤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回答道:“就这事儿啊,没有什么异样,不如你问问别的,比如我和掌门师兄的那点事儿?” 看来是金叶子给得多了,某些人拿着心里不踏实。 白芷嫣用看“你看我想知道吗”的神情瞅了青鸾一眼:“以后便不劳烦三师姐,洛落我打算亲自教导。” 洛轻尘他们已经被她弄到跟前,而魔骨会不会在洛落体内,谁也说不准。 青鸾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洛落毕竟是小师妹的弟子,她不过是拿了钱帮小师妹养了两年。 “不过你的曲水流觞波涛暗涌,你可知道,这个......实则出自魔族。”青鸾神情凝重,指了指手中的这碗木瓜炖雪蛤。 意识到这一点,白芷嫣脸色一滞,难道下毒之人是魔王之子? ---------------------------- 作者有话说: 大胆猜一猜:谁才是魔王之子? 第4章 正说着,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芷嫣抬头,便看见掌门师兄莫子衍匆匆走进来:“魔族的毒药?” 青鸾抬眼就是一个白眼,与她出游历练之时不见得这么迅速,一听说小师妹中毒,掌门师兄倒是来的挺快。 “味道还不错,掌门师兄要不要来点?” 青鸾将木瓜炖雪蛤递到莫子衍面前,诚挚热情的邀请他尝上一口。 莫子衍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可知是何毒?” 青鸾边吃便说道:“蝎毒,前魔族很寻常的一种毒药,中蝎毒者不会死,但随着中毒时间越长,全身皮肤肿胀疼痛,约莫两个时辰左右周身便会溃烂发脓、毁容,魔族以前常用此毒惩罚犯错的女子下属。” 好狠毒的手段! 白芷嫣顿时浑身冒出冷汗,也学着莫子衍后退了好几步:“那你不早说,离我远点儿!” 全修真界大概也只有青鸾这么一个百毒不侵的怪物,能把各种毒药当糖水喝了吧。 青鸾眨巴着眼,与之前的阴阳怪气判若两人,乖巧点头,端着木瓜炖雪蛤面默默走到角落。 魔族巍峨的城墙之下,血流成河,凄惨声震响天际。 城门口只剩下几十个满身污血的魔族下属,魔君洛衡被他们拼死围在中间。 洛衡对面,是修真界最为鼎盛的五大门派,他们身着血色铠甲,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洛衡。 城墙之上,魔君洛衡的一生挚爱被绑在云峰之巅的掌门手中,她淡淡笑着:“阿衡,活下去护好阿洛,若有来世我还要嫁你。” 魔族下属和五大门派弟子厮杀着,洛衡眼睁睁看着他的爱人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那一日血色漫天,魔君洛衡杀红了眼,以一人之力对抗五大门派,最终五大门派几乎灭门才将洛衡击杀险胜。洛衡陨落,他体内积怨的魔气瞬间爆裂在天地,也正是有了这些魔气,才孕育出了魔王之子。 莫子衍是目睹了那一场仙魔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人,那一年,他也才五岁。 洛衡已死,魔族余孽顿时四散逃亡,五大门派合力摧毁魔族宫殿,将这颗毒瘤彻底从修真界连根拔起。 想不到几十年过去,魔族的东西竟会再次出现在莫子衍眼前。 莫子衍许久未语,犹豫半晌之后才看向白芷嫣:“蝎毒一事我会尽快查明,这段时间你们定要密切注意听雪门的一举一动,若有可疑迹象和人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白芷嫣怎么会不明白莫子衍的意思,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地里害她?奈何原主背地里得罪的人太多,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数不过来。 剧情里持有魔族毒药的人,也不再少数。 “明日我要进入大寒洞闭关一段时间,听雪门暂由小师妹你来打理。” 大寒洞灵力充沛,集天地精华,在里面修炼几日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是听雪门长老和掌门修行闭关的最佳去处。 早就听说莫子衍修炼到了瓶颈,如今要前去大寒洞闭关,白芷嫣和青鸾自然不会阻拦,只不过这打理门派的重任能不能...... 果不其然,青鸾察觉到白芷嫣异样,当即抢先开口:“掌门师兄抉择英明,青鸾祝师兄早日突破瓶颈。我灵犀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行走了。” 话还未完,青鸾便扬了扬衣袖,就火急火燎跑了。 望着青鸾的背影,白芷嫣抿着嘴唇,内心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莫子衍将一块掌门令交到白芷嫣手里,嘱咐几句后,才放心离去。 掌门闭关期间,听雪门上下由四长老白芷嫣暂为打理,青鸾办事极为稳妥,一天时间过去,洛落就拎着包袱出现在了曲水流觞。 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魔王之子的白月光,也是剧情的女主角---禹锦若。 洛轻尘嘴角微弯:“谢谢锦若姑娘送洛落回来。” 禹锦若莞尔:“洛师兄客气了,洛落与我情如姐妹,她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 不知是否是错觉,洛落总觉得大哥看锦若的目光有些微妙,于是她赶忙拉住禹锦若的手:“锦若师姐,我舍不得你,不如你悄悄留下来陪我几天嘛。” 听雪门各峰都有规矩,曲水流觞是四长老的居所,没有白芷嫣允许,其他峰的弟子是没法在此处长留的。 禹锦若宠溺敲了敲洛落脑袋:“傻洛落,不得胡言。” 白芷嫣才打理门派一日时间,便累得如狗一般。终究是她肤浅了,下一次她一定要比青鸾跑得更快。 拖着疲惫的身体,白芷嫣御剑回到曲水流觞,刚一落地,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离她不远,何况如今她是修仙之人,早已耳目清明。收好长剑,白芷嫣顺着院墙摸过去。 说话的人不止一个,其中就有洛轻尘。这是白芷嫣这几天来第一次看见洛轻尘笑的如此春心荡漾。 啧啧,有情况! “锦若师姐,我没有胡说,师父她人很好的。” 听到这个评价,躲在暗处的白芷嫣脚下趔趄,差点没扶稳壁墙。 被卖了几年还帮人数钱,如此乖巧懂事的小白兔徒儿,白芷嫣一时情绪有些复杂。 毕竟白芷嫣的人设是表面白莲花,内心却是实打实的恶毒伪善。洛落涉世未深,受了原主的花言巧语也是在所难免。 禹锦若笑了笑:“四长老一向宽厚仁慈,以后你可得潜心修炼,不准贪玩知道吗。” 不愧是魔王之子的白月光,三言两语就让撒娇的洛落听话下来。 眼瞧着禹锦若转身准备离去,洛轻尘立马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只白玉耳坠递到她面前:“锦若姑娘,有缘再见。” 吼吼吼,魔王之子的爱意就是这么霸道,刚见面就送定情信物。 不过,为什么只有一只,是买不起一对儿吗? 禹锦若一脸茫然,洛轻尘黑眼睛里闪着灼灼的纯情,有些青涩,又很诚挚。 微微迟疑片刻之后,禹锦若莞尔一笑,接过那只耳坠子:“多谢洛师兄。” 万万想不到,平日里冷如冰霜的洛轻尘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瞬间,白芷嫣脑海里,闪过几十种对付他的办法。 然而现在,她疲惫的身子只想好好躺着睡上一觉。 所以当禹锦若走后,洛落来拜见白芷嫣的时候,只得到一句“师父在休憩中。” 翌日,天色渐明,就有人在白芷嫣门外通报,洛帆出事了! 白芷嫣心里一咯噔,火速从床上翻身起来,问道:“何事?” “昨夜藏器阁失窃,一件神器丢了。有人看见咱们曲水流觞的弟子洛帆曾经有出现在藏器阁,现在正在练武场审问他......” 白芷嫣邹起眉头:“你是说,那神器是洛帆偷的?” 通报弟子点头又摇头:“弟子也不清楚,但人已经被其他峰弟子带走了。” 白芷嫣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通报弟子是个会看眼色的,连忙带路领着白芷嫣前往练武场。 没多大会儿时间,白芷嫣便看见练武场上许多人熙熙攘攘聚集在一起。 洛帆双手被束捆在身后,发饰歪着一旁,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他全身瑟瑟发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轻尘和洛轻舟被其他峰的弟子扣押着,洛轻尘猩红的眼又冷又狠,犹如一只被刺中要害的野兽。 白芷嫣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 白芷嫣毕竟是听雪门四长老,又是暂为掌门打理门派,如今她的弟子出了这种事,其他峰的弟子赶忙回道: “四长老您可算来了,昨夜藏器阁丢失神器一事想必您也听说了,仓月峰的弟子看见你们小清峰的洛帆进入过藏器阁,洛帆是您的弟子,您看要如何处置?” 说话的灵犀峰青鸾的弟子,是个口齿伶俐的愣头青。 闻言,白芷嫣这才将目光仔细落在洛帆身上。 起先只是远远看他服饰凌乱,近看才发现洛帆的胸口有处极为明显的脚印,显然被这一脚踹得不轻。 “洛帆,抬起头!” 白芷嫣越发觉得不对劲,直到洛帆慢慢抬起头,她心中的猜想果然应验。 洛帆惨白瘦削的脸此刻青紫一片,眉骨处鲜血淋漓,染得半张脸分外血糊。 黑化后用尽手段折磨白芷嫣的那张脸,此刻被揍得如猪头一般,不知为何,白芷嫣心里竟有一丝丝暗爽。 “仓月峰弟子,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有,谁准许你们打人了?” 暗爽归暗爽,面上还不能这么快跟洛帆他们撕破脸皮,没有揪出谁是真正的魔王之子,她不想白莲花形象崩塌的太快。 众人震惊,洛轻尘四人不受宠的事实听雪门皆知,平日里随便哪个峰的弟子都可以欺负,四长老也撞见过好多次,但从来没有阻拦制止过。 不过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听雪门能让他们有个容身之地、给口饭吃就已是天大的恩赐。 白芷嫣问话,人群里立马走出两个弟子。 “回四长老,昨夜轮到我和刘二在藏器阁值班,天黑之后,你们小清峰的洛帆来藏器阁,说是替洛轻尘归还玲珑伞。藏器阁历来从未丢过神器,而昨夜又只有他一人进去过,所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又怎会不明白。 洛帆挪动身躯,抬眼看向白芷嫣,声如蚊蝇:“师父,不是我,我没拿神器。” ------------------------- 作者有话说: 听雪门是由好几处山峰环绕构成,听雪门每位长老都有自己的办事处,避免小可爱看懵,特意说明一下。 二长老---仓月峰 三长老青鸾--灵犀峰 四长老白芷嫣--小清峰 第5章 一旁的洛轻舟也跟着开口向白芷嫣求救:“师父,小帆平日里连大哥的剑都拿不动,神器那么重,绝不会是小帆偷拿的。” 洛轻尘抿唇,隐在身后的手指紧紧握拳。阴恻恻望向白芷嫣,眼神之中掺杂着浓浓的杀意。 白芷嫣坐在练武场中央,脸色极为深沉,洛轻尘那毫不避讳的杀意盯得她起鸡皮疙瘩。 对于仓月峰弟子的说辞,白芷嫣觉得很是牵强,魔王之子手段残忍是不错,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会做偷盗神器的事。 “洛帆进入藏器阁神器便丢了,你们看见他进去,可有看见他拿了神器出来?” 仓月峰弟子摇头,人群中立马跳出来一人,也算是洛轻尘的老熟人了。 吕牧语气极为轻蔑刻薄:“藏器阁只有他一人进了,不是他拿的,难不成是我们拿的吗?这洛帆平时看着就畏手畏脚瑟瑟缩缩的,指不定背地里手脚不干净。” 上次被白芷嫣责罚去小寒洞呆了一周,吕牧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发泄。神器是谁拿的不重要,他现在只想让洛帆快点去死! 洛轻尘脸色冷到极致,若他没有叫小帆去归还玲珑伞,小帆也不会遇到这档子事:“再说一遍,小帆没有偷拿神器,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 吕牧笑了,比起让洛帆去死,他更愿意看到洛轻尘被千刀万剐。 “洛轻尘,你不会以为你能跟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吧,早不去晚不去,你偏偏让洛帆在巡视人员最少的时候去,我看真正想偷盗神器的人是你吧。” 吕牧这么一说,人群里不少人顿时附和赞同,这些人没少受过吕牧的好处,自然与他站在一条线上,强行将这个罪名定在洛轻尘身上。 洛轻舟满脸惊慌:“你胡说,我们没有偷盗神器,师父,你不要信他的话。” 吕牧笑得更欢:“还有你,洛轻舟。按照门派门规,凡是犯私取偷盗者,雷鞭刑责五十,挑断手脚经脉,扔进小寒洞受罚半月。” 见状,白芷嫣皱起眉头,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但眼下魔王之子的魔骨尚未觉醒,站在她现在的立场来看,洛轻尘几人还并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听雪门若是这么欺辱、污蔑、玩弄魔王之子,把人逼疯是迟早的事。 白芷嫣猛地拍住扶手:“如今听雪门由我暂为打理,那便是我说了算。神器丢失仅有人证并无物证,洛轻尘、洛轻舟、洛帆三人先扣押地牢,这件事我会亲自调查。仓月峰弟子看守藏器阁不力,责罚雷鞭二十。” 众人愣住,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四长老居然接手过去亲自调查。 吕牧脸色一顿,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白芷嫣淡淡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还是你想再去小寒洞住上几日?” 此言一出,吕牧哪里还敢再多言,识趣的闭了嘴。 折腾了一早上,最终的结果便是洛轻尘和洛帆他们被白芷嫣关进了地牢。好在白芷嫣去的及时,吕牧他们并没有把人逼红了眼。 若神器真是洛帆偷盗,那就省了一番捉拿的功夫,若神器不是他所盗,关进地牢总比受冤枉、羞辱强,事情真相大白之日,再放出来便是。 想到洛帆那副鬼样子,白芷嫣还是拿了几瓶止伤药送过去。 地牢阴暗潮湿,长长的窄道将影子拉得修长,寂静冷清,没有丝毫活气,仿佛这是通往地狱的黄泉,两旁的火把星星点点,犹如鬼火。 越过几道石门,白芷嫣才来到关押着洛帆的牢房。为了给门派一个交代,三人皆是分开关押。 黑暗角落里,冷风嗖嗖,刺人骨寒。洛帆蜷缩着身子,瘦削的脸深埋进臂弯,冷不防听见脚步声,吓得整个人隐隐颤抖。 这里又冷又饿,黑不见底,这样的日子是最恐怖的。 凭着微弱的灯光,洛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他的师父白芷嫣。她一身白袍,高贵的不容亵渎,仿佛黑暗深渊里突然闯入的一抹光。 白芷嫣蹙眉,算算日子,差不多半天过去,没有人给洛帆送水送饭,他的嘴唇已经干裂,本就瘦削的脸庞此时更加寡淡。 “这是止伤药,抹上胸口就不会疼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别就这么没出息死了让为师丢脸。” 白芷嫣将几瓶白色瓷瓶扔到他面前,她可不想弱不拉几的洛帆因为这一脚丧了命,若他不是魔王之子,下次循环剧本的难度可想而知。 洛帆哆嗦着,漆黑的眸子瞬时明白了。原来是怕脏了她的名声,师父还是以前的师父,是他想多了。 他将止伤药握在手里,神色极为无辜:“谢师父,我真的没有偷盗神器。” 白芷嫣抿嘴,并没有搭理他。临走前,从兜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扔过去,洛帆早就是个废物了,根本不需她再花时间养废,眼下别因为地牢太黑被吓死就成。 阴暗的地牢瞬时变得光亮起来,洛帆看着地上的夜明珠,有一瞬间怔住。 等到白芷嫣彻底离开地牢,洛帆才起身捡起那颗夜明珠紧紧抱在怀里。 整个地牢又陷入冰冷的寂静,没过多久,一道极为嘶哑的叫声在地牢周边响起,若是白芷嫣还在地牢定能认出,那只盘旋在地牢上空嘶哑叫声的雀鸟正是魔族通信魔物。 丢失的神器名为红莲盏,品级不高却能达到瞬间移动的效果。 这段时间藏器阁轮到仓月峰守护,白芷嫣在藏器阁呆了一下午,又将所有神器清点一遍方才出来。 藏器阁外,值班弟子正小声议论着,见白芷嫣出来立马闭了嘴恭敬行礼。 白芷嫣蹙起眉心,目光掠过那两名值班弟子,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长得倒是眉目英俊,但那一瞬间的脸色煞白使得他的脸有些慌张。 “你是谁,来藏器阁做什么?” 少年惶恐,他将头垂得很低,没想到白芷嫣还是注意到了他。 值班弟子赶忙解释:“回四长老,他叫阿六,是我们仓月峰弟子,平日里负责给藏器阁值班弟子送送饭菜打打杂,他修为低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四长老勿怪。” 此言一出,白芷嫣又打量了阿六两眼,看着确实文弱且怂了些。 “送完饭就速速离开藏器阁。” 四长老下令,阿六哪敢不从,他急忙苟下腰身提起食盒风风火火便离去了。 白芷嫣转身,忽而动了动鼻子,猛地回过头来问道:“你们晚餐吃的什么?” 值班弟子起初一愣,继而回道:“小鸡炖蘑菇。” 白芷嫣若有所思,小鸡炖蘑菇......可残留在空气里的淡淡香味却有些特殊,似乎在哪里闻过。 夜色渐晚,华灯初上,小清峰殿内灯火通明。 白芷嫣翻着藏器阁的出入记录,细看下来并无任何异样。 “小师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青鸾一脚踹开房门,人没到说话声先传到了白芷嫣耳朵里。 白芷嫣翻看记录被打断,不得不抬眼看向破门而入的青鸾:“三师姐,下次能不能先敲门?” “我没敲吗?我一般进我房间的时候都会敲门啊。” 白芷嫣叹了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指敲我房间的门。” 青鸾耸了耸肩,啃着青果敷衍应了一声:“哦,你先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与其说带好东西,不如说三师姐又打算敲诈她多少灵石。白芷嫣早已司徒见惯,直接回绝:“最近手头紧,没钱没灵石。” 青鸾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青果放在桌上,眼神灼灼的看着白芷嫣:“小师妹,三师姐不准许你这样自卑,掌门令都在你手中了,门派库存不是顺手牵羊的事儿。” 好家伙,挪用公款,原来是搁这挖坑给她跳呢! “听雪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灵石全都用于建设门派了,掌门师兄要是知道你有这种心思,出关第一件事说不定就是将三师姐赶出听雪门。” 一听这话,青鸾瞬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师姐说笑而已,小师妹你看,师姐特意带给你的。” 说罢,青鸾将一团白色东西掷在桌上:“此乃一品灵器白绫,估价......一万灵石。” 白芷嫣刚喝到嘴的茶冷不防噗嗤喷青鸾一脸:“一万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青鸾自知理亏,这白绫其实是她下午在山下与修士推牌九得来的,只怪她牌技太好,把人身上最后一条白绫都赢到了手。据说这白绫是传家宝,能值不少钱。 于是她壮着胆儿,打算拿这白绫忽悠忽悠她那人美钱多的小师妹。 青鸾抹脸讪讪一笑,有些心虚:“好歹是灵器,小师妹若是喜欢,师姐给你打个折,九千灵石如何?” 白芷嫣将白绫缠在手上比试一番,余光淡淡瞥了一眼心虚的青鸾,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价:“一颗珊瑚晶石。” “什么?小师妹你开什么玩笑,九千灵石你砍到一颗珊瑚晶石?”青鸾坐不住了,腾地从凳子起身。 白芷嫣瞬时挑眉不悦:“我没跟三师姐开玩笑,一颗珊瑚晶石,成,白绫留下;不成,师姐请出门右转,不送。” 说实话,青鸾拿到这白绫的时候,真没看出这传家宝究竟之前在哪,质地与普通白绫几乎没有区别,她忍不住怀疑,或是那修士骗了她。 回听雪门的路上,青鸾尝试许久唤醒白绫,最终以失败告终。此时此刻,她确信自己一定是被那修士骗了。 见白芷嫣开始下逐客令,青鸾咬咬牙,一条普通白绫换一颗珊瑚晶石其实也不亏。 “成,一手交绫一手交晶石。” 白芷嫣计谋得逞,就知道三师姐不识货。她叹了口气,一副很是不情愿的拿出珊瑚晶石。 成功换取到晶石,青鸾是片刻也不停留,寒暄两句后就欢欢喜喜踏出门去。 殿内又恢复宁静,白芷嫣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使用了四次剧本的贴身灵器白绫,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白芷嫣内心os:多谢三师姐千里送白绫,晶石换灵器,赚翻了! 青鸾内心os:小师妹真好骗,破布换晶石,我真聪明! 第6章 白芷嫣原本想着等掌门师兄莫子衍出关之后,她就寻个时间将灵器白绫寻来,修真世界,有件高阶品级的武器伴身总是好的。 况且在魔王之子黑化之前,她也急需将修为快速提升,若她只是个虚名的空壳子,不用魔王之子出手,估计随随便便一个小反派就能把她弄死。 只是没想到,青鸾这一顿神助攻,倒是替她省了不少麻烦。 拿了白绫,白芷嫣迅速咬破手指将血液滴上去,灵器认主,白绫一触碰到白芷嫣的血液瞬间变得灵动,宛如一条吐着芯子的灵蛇。 夜色朦胧,白芷嫣独自飞入林中深处,四野静寂,她才将白绫召唤出来。 白绫是修真界为数不多的高阶灵器,通体雪白柔亮泛着灵力。白芷嫣将白绫拿在手里,只是轻轻一划,白绫应手脱出,犹如鬼魅一般,不过眨眼便划倒一大片竹子。 嘶~~ 还是如记忆里一样锋利霸气。 果然是高阶灵器,伤害简直逆天,有了白绫在手,白芷嫣只要勤加修炼,指不定过个三年五载,她就能修成大道。倒时别说一个魔王之子,就是十个魔王之子在她眼前,她也能迅速落荒逃跑。 有了这种想法,白芷嫣想要修炼的心就更为强烈。拿着白绫打算在修炼一个时辰,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那声音离得不远,夜晚寂静,凭白芷嫣如今的修为很难听不清声音在什么方位。收好白绫,白芷嫣悄悄跟了上去。 那脚步声有些慌乱,白芷嫣离得越近听得就越仔细。 怎么会是他?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又要去哪儿? 白芷嫣隐身在暗处,看清那人的脸后,瞬时皱起眉头。 阿六慌忙小跑着,时不时打量四周,谨慎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只见他嘴里默念着咒语边往兜里摸索着什么东西,下一秒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第二日清晨,藏器阁守了一整晚的弟子伸伸懒腰,终于换班了。揉了揉迷糊的睡眼,唏嘘间便看见一道身影走来。 “阿六来了,饿死俺们了,今早给俺们带了啥好吃的。” “如往日一样,烧饼和琼浆。”阿六笑道,迅速将食盒里的早餐取出来,恭敬递到值班弟子面前。 “这烧饼我都吃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换口味。”其中一名值班弟子撇嘴嘴抱怨着。 值班一夜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另一名弟子安慰道:“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总比洛帆那几个小偷没饭吃强吧。我听说牢里的师兄说,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呵,他们没东西是他们活该,藏器阁的东西也敢偷,我呸,晦气!听雪门真是养了几个白眼狼。” 两人调侃着,忽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阿六和两名值班弟子齐刷刷扭头,便看见白芷嫣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过来了。 一看这阵仗,两名值班弟子心底发虚,四目相对,昨晚应该没有再丢神器吧? “四长老这是怎么了,怎么大清早就过来藏器阁了?” 白芷嫣牵着大黄,面色平静道:“大黄心爱的骨头丢了,本长老带它出来找找。” 听雪门上下谁人不知四长老对大黄稀罕得紧,这狗机智伶俐,听说还救过四长老的命。 闻言,两名弟子咽了咽口水,大黄龇着牙恶狠狠看着他俩,吓得两人杵在原地瑟瑟发抖。 白芷嫣松开绳子,大黄先是到两名值班弟子身边嗅了嗅,然后转身奔向阿六。 阿六哪里知道白芷嫣实则是奔着他来的,他深吸一口气,也学着两名弟子一般站立不动。 大黄吸了吸鼻头,顿时朝着阿六吼叫起来。 白芷嫣顿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好你个阿六,原来是你抢走了大黄的狗骨头。” 阿六整个人登时懵住,眼瞧着几名弟子上前欲要将他制住,阿六心里慌乱,撒腿便跑。 众人一脸懵逼,跟狗抢骨头就算了,怎么还抢不起了呢? 阿六说到底也只是听雪门一个打杂送饭的弟子,修为高不到哪儿去,他前脚刚迈出去,大黄后脚紧随其后,滋着尖牙一口狠狠咬在阿六屁股上。 “哎呦,哎呦。” 阿六疼得满地打滚,大黄也没闲着,对准阿六的手臂、脚踝、窄腰......凡是够得着的地方便是一顿撕咬。 两名值班弟子看傻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就跪在地上替阿六求情:“求求四长老别让大黄咬了,阿六会被咬死的。” 白芷嫣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看着,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四长老惩罚弟子,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上去劝说。 等到阿六被大黄咬的奄奄一息,白芷嫣才开口示意大黄停下。 “把人带上来。” 闻言,众人顺着白芷嫣说话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名小清峰弟子带着一名中年男人走来。 白芷嫣指了指瘫在地上的阿六:“是他无疑吧?” 中年男人歪头瞧了一眼,拱手道:“正是他,多谢仙姑,要不是仙姑相助,我这辈子都抓不到这盗贼。” 盗贼?众人听得发懵。 中年男人又解释道:“我是山脚下开设赌场的老板,前两日这小子在赌场输了钱,也不知道这小子使了什么妖术,嗖的一下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可是吓坏了我们呐。昨日,赌场库房的钱又离奇失踪,看守库房的下人说,亲眼看见是那个像鬼一样嗖嗖不见的小子偷走的。” 听闻此言,众弟子哪里还会不明白。 大黄在阿六身上嗅来嗅去,赌场老板话音刚落,大黄便叼着一沓金叶子和神器红莲盏跑到白芷嫣面前邀功。 白芷嫣道:“阿六好赌成性,擅自偷盗神器红莲盏。按照门规,凡是犯私取偷盗者,雷鞭刑责五十,挑断手脚经脉后,将阿六逐出听雪门 。” 此言一出,众弟子震惊。两名值班弟子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阿六背地竟是这样的人,真是把他们仓月峰的脸都丢尽了。 这样的惩罚其实白芷嫣手下留情了,逐出师门,阿六至少还有希望像废人一般活着。 可若此事若真是发生在洛帆身上,只怕小命早就丢了。 循坏四次剧本之后,白芷嫣有时也会想,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生来是魔,所以世人就要对魔王之子赶尽杀绝,魔,就一定会是坏的吗?这未免有些太过残忍和不公。 **神器丢失一事真相大白,洛帆和洛轻尘三人也从地牢放了出来。仓月峰弟子因看守藏器阁不力,被罚清理冰湖。 吕牧叼着根草,手里挥着长剑乱砍着,他面前是一丛被砍得参差不齐的草桩。 想到洛轻舟他们被放出来,吕牧心中就窝火,早知道当初他就应该下狠手,将那最懦弱最不经打的洛帆打残打死。 “吕牧师兄,吕牧师兄,二长老说明日让你下山一趟,说是采购的事情。”一弟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黑崖上看到了正在发泄怒火的吕牧。 “听到啦,老子又不聋,你他妈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吕牧极度不耐烦,将心中的怒火全数发泄出来。 此时吕牧面色通红至极,像是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似的。那弟子平白无故挨了吕牧一顿骂,只好委屈垂着头,急忙忙滚了。 黑崖顿时又陷入宁静,吕牧挥动长剑将草桩砍成几半,又狠狠踹上几脚,才稍微平息了一些烦躁。 突然,后背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吕牧猛地回头,目光阴鸷道:“哪个龟孙儿打老子?” 四周静悄悄,根本没有其他人。吕牧皱起眉头,弯下腰捡起一朵树花,原来是树上的花坠落刚好砸到他后背罢了,虚惊一场。 吕牧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提着长剑转身下了黑崖。 等到吕牧离开后,一道人影慢慢从大石后出来,他手中捏着一朵树花,树花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药粉。 **约莫一个时辰,曲水流觞,庭院。 打扫的弟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洛轻尘拿着扫帚立在长廊上。 “听说了吗,吕牧师兄毁容啦。” “何止是毁容,听说修为都废了一半呢。” “真的假的,发生了什么事,快跟我讲讲。” “好像是被黑崖上的毒蜂蛰了,说是吕牧身上沾染了毒蜂最爱的药粉,整个黑崖山上的毒蜂都围着蛰他,跟疯魔了一样,从山上追到上下,足足蛰了他半个时辰。后来听说是在水里发现的他,要不是捡回来得早,只怕早就死翘翘了。” “可不是嘛,据说他毒蜂的毒液流窜他全身,痛得他使劲挠,自己给自己挠毁容了,毒素攻心,硬生生毁了他大半修为呢。” ...... 洛轻尘侧耳听着,冰冷如霜的眼眸深了深,眸色之中快速闪过一抹森然。 吕牧被毒蜂蛰伤一事很快传遍了听雪门,白芷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狂跳不止,如此狠毒的手段,难道魔王之子的魔骨已经觉醒? 第7章 这个猜测一经冒出,白芷嫣更慌了,火速召来洛轻尘四人。 白芷嫣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手指在扶手上有意无意的敲打着,片刻后假意关心,试探性问道:“黑崖近日毒蜂聚集,你们最近谁去过那里,可有受伤?” 闻言,洛轻舟大大方方回答:“师父,我之前天天都去黑崖采药,从没见过毒蜂,许是它们不喜我。” 白芷嫣扶额,就凭洛轻舟这副傻不拉几的笨蛋模样,估计毒蜂也怕蛰了降智吧。 洛轻尘冷冷看了白芷嫣一眼,心里暗暗想着:白芷嫣突然问起此事,定然跟吕牧在黑崖被蛰有关联,她这是在怀疑他们四人。 顿了几秒之后白芷嫣才道:“黑崖凶险,以后切莫独自前去采药。” 洛轻舟乖巧点了点头,目光在剩下三人之间流转,白芷嫣款款起身:“许久没有考察你们的修为了,今日便让明朗与你们较量切磋一番。” 说完,白芷嫣便让明朗便跨进门来。 其实对于原主来说,明朗这种衷心级别的炮灰是很满意的,修为不错,办起事儿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为人虽然狂妄,但在白芷嫣面前向来就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可以说原主若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那明朗绝对是把最舒适称手的刀。 明朗满眼轻蔑:“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洛落对明朗早就不爽很久了,听二哥说,这家伙总是背地欺负他。拔出长剑率先冲出去,只听见“咚”地一声,洛落便如断线的风筝应声坠地。 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声,洛轻舟和洛帆一起躺在地上,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四人中武力值最高的洛轻尘了。 白芷嫣咽了咽口水,目光紧锁在洛轻尘身上,魔骨会在他体内吗? 洛轻尘脸色冰冷,眼底隐隐带着愤怒,白芷嫣的用意不言而喻,无非就是怀疑吕牧受伤是他们四人所为,便借明朗的手教训他们罢了。 明朗揉了揉手腕,一切如意料之中,这三人没一个能打的。他猖狂一笑:“洛轻尘,该你了。” 洛轻尘眼尾泛红,阴森森盯着吕牧。这眼神、这股狠劲,像极了日后那个杀戮成性的洛尊。 白芷嫣心跳加速,仿佛一瞬间又看到了那个对她抽筋剥皮、毁容试药的疯批。 明朗提起长剑,他跟洛轻尘之间积怨已久,难得有此机会,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两人刀剑相击,顿时火花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白芷嫣和洛落看得目不转睛,洛轻尘的武力值确实是四人之中最强,但在拥有高阶心法、地位悬殊的明朗面前却是半点优势也没有。 短短几个回合下来,明朗掐了一个剑诀,直接将洛轻尘打趴下。 见状,白芷嫣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看来魔骨并没有觉醒,封印依旧在,这四人还是修为不太行的小菜鸡。 消除了心中疑虑,白芷嫣走上前,既然说了是考察修为,面儿上怎么着也得指点指点。 “虽修为进步,但心法错综杂乱,又输在剑法操之过急,日后还需多多练习。” 真是天助我也,最强的洛轻尘修为都如此低下,养废他们只需时间问题,届时待她找出真正的魔王之子,一刀杀了便是。 洛轻尘沉默不语,将因受伤颤抖的手负在身后,面色不改,眼底却似寒冰三千。 她居然真的好像只是要考察他们的修为! “上次给你们的金叶子和灵石用完了吗?一会儿你们自己去库房领取,另外,为师命厨房给你们炖了参汤补补身子。” 此言一出,一旁的明朗直接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芷嫣。 洛轻尘几人也是神色各异,只有洛落无比乖巧:“谢师父。” 从白芷嫣那里出来后,洛落拉着洛帆细心教导:“小帆,你看,阿姐就说师父是疼我们的,一会儿那参汤你多喝点,我们四人里就数你身子最弱了。” 洛轻尘依旧是脸色冷淡,只怕这参汤里另有蹊跷。 另一边,等到洛轻尘四人走后,明朗才笑嘻嘻问道:“师父,那参汤里可是加了好宝贝?” 白芷嫣一愣,宝贝?什么好宝贝? 见她有些疑惑,明朗索性挑明了说,况且这里又没外人:“就是如往常一般,加些令人神魂相离的药。” 这句话一出,白芷嫣方才想起,她曾在水牢里见过,黑化后的魔王之子有时恍若变了个人似的,精神异常,哭哭笑笑的性格像极了人格分裂。 原来剧情这么早的时候,魔王之子便被下了药。 白芷嫣眉色微皱,继而弯起眼眸:“自然是加了,以后加药这事无需你再插手。” 明朗顿时心领神会,面露笑意。 黑崖因为围剿毒蜂的事儿,白芷嫣下令这段时间门派弟子不得进入,她也好忙里偷闲多练练白绫。 好不容易寻了一处还算清雅的空地,白芷嫣才将白绫唤出,便看见门派弟子慌慌张张扑过来:“四长老不大事不好了,云峰之巅的人在山门外下战帖,还打伤了不少门派弟子。” 算算日子,确实到时候了! 古老质朴的山门前人头攒动,早已聚集了许多人。云峰之巅的人行事高调嚣张,不仅破坏结界、打伤听雪门弟子,更是扬言终有一天会取代听雪门成为修真界第一仙门。 白芷嫣在弟子的带领下,很快便赶到了山门。 今日打扫山门庭院的弟子里就有洛轻尘,白芷嫣越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他。洛轻尘抱着扫帚离得远远的,他就这么静静看着,颇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轻松感。 掌门闭关,四长老就成了门派里最有权利和威望之人,见白芷嫣赶到,听雪门弟子像是寻到了领头羊,瞬间气势就硬了起来。 此次云峰之巅来下战帖,为首的人是一名看上去与白芷嫣相差无几的女子,她一身紫色长裙,身段高挑火辣,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慵懒垂着,额间的红色坠饰显得整张脸格外白皙精致。 白芷嫣神色一凝,这大美人还是来了! 此人正是本剧情里的女二花容,也是云峰之巅的小宗主,后勾搭上魔王之子替他卖命,因爱而不得逼疯魔王之子,最后死于非命。 说白了,花容和原主白芷嫣算是一个阵营的人,都是会被魔王之子报复的人。 花容来听雪门下挑战帖是剧情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白芷嫣也是循坏几次剧本之后才发现的,这女人表面上说着是来踢馆,实则背地里和魔王之子勾搭,将魔族密谋的重要信息传递给了魔王之子。 “恶女,我师父来给我撑腰了,今日看你还怎么嚣张!”明朗恶狠狠说道,被花容打伤的弟子里就有明朗,他好歹也是白芷嫣最得意最受宠的弟子,这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花容傲娇至极,一双眼都快瞪到天上去了,眼下听明朗一说,她才开始正视白芷嫣。这些年听雪门家大业大,一直压在云峰之巅头上,她也是听说听雪门掌门闭关,才特意挑在这个日子前来下挑战贴的。 既然代理掌门来了,花容立马换了副笑脸:“原来是四长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雪门弟子人才被辈出,花容刚好路过这里,便想着趁这个机会让两门派之间切磋切磋,交流一下修为心得。想必四长老不会这么吝啬见怪吧?” 白芷嫣冷笑一声:“不见怪,本长老大致看了看,也就一万灵石左右。” 此言一出,花容脸色一变,很快就明白了白芷嫣这话的意思,随即满脸得意:“这修习人士之间,磕着碰着是常有之事,听雪门百年基业,不会连这点灵石都拿不出吧?” 白芷嫣也不拐弯抹角:“区区一万灵石,听雪门自是拿得出,你打伤我门派诸多弟子,一万灵石的医药费结算一下。” 花容脸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她咬牙切齿看着白芷嫣:“四长老如此抢劫行径,莫掌门应该不知道吧。” 闻言,白芷嫣轻声一笑,听雪门几十年来财大气粗固若金汤,这其中真少不了掌门师兄的“身经百战”。 花容出身于苗疆族,从小生活与世隔绝,后被云峰之巅峰主接回,因其私生女的身份,这才慢慢在修真界有了一些名气。 剧情里花容虽心思歹毒,但论修为实则比不上白芷嫣,是以每次出行,云峰之巅的峰主便会让几名修为高强的亲信弟子一同随之。 白芷嫣言眸低垂,叹了口气:“既然花容姑娘不愿,那本长老只好得罪了。” ------------------ 作者有话说: 参汤小剧场: 厨房里的参汤被送到偏院,洛轻尘拿起银针放在汤里试毒。半晌时间过去,参汤里的银针毫无变化。 洛落早就馋疯了,催促着:“大哥,你太不信任师父了。” 洛轻尘不由心中起疑:这参汤没毒,可她为何要如此待我们? 躲在窗外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白芷嫣:哎,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点儿信任吗,我真的只是想将你们养废而已。 第8章 闻言,花容心里暗道不妙,白芷嫣抬手,缠绕在她手腕处的白绫飞旋而出,犹如白色灵蛇飞梭在花容身旁的几大护卫间,只听见“咔咔”几道厮杀声,那几名护卫瞬息就受伤倒地。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众人瞪大了眼,洛轻尘也怔在原地。他知道白芷嫣的修为厉害,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强! 明朗率先一步反应过来,崇拜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师父威武、师父霸气!” 本门弟子立马随之附和,论带节奏捧场,还得是明朗。 贴身护卫在白芷嫣手下仅仅只过了几招便败了,可想而知她的实力有多恐怖。花容脸都白了,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眸色之中隐隐透出几分恨意,她笑道:“听雪门果然名不虚传,这是一万灵石,就当是我对听雪门弟子的见面礼。” 话音刚落,明朗轻蔑笑了一声,开口就是嘲讽:“怂了就怂了呗,装什么装!” 听到明朗的话,花容当即怒火中烧,暗中握起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可她脸上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变化,依旧笑意吟吟。 “门派间切磋较量历来点到为止,我云峰之巅还有要事,下次再与听雪门交流心得。” 说完,花容挥挥衣袖,带着一众弟子转身离去。 白芷嫣收好白绫,眉梢微微一动,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不仅把云峰之巅的人打得落荒而逃,还得了一万灵石,明朗笑得合不拢嘴:“师父您太厉害了,若是今日没有您,那恶女不晓得会把我们听雪门欺负成什么样儿。” 不说还好,白芷嫣扫视一遍被打伤的弟子,满脸怒色:“从今日起,门派所有弟子需得勤加修炼,今天的事就是一个教训,不想被人欺负,就必须强大自身。” 见四长老发怒,众弟子瞬时垂下头来。 洛轻尘在一旁静静看着发号施令的白芷嫣,又怎会不明白白芷嫣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为了自己面子狐假虎威罢了。 “洛轻尘,你过来。” 正心中思索着,白芷嫣突然抬眼看向洛轻尘。洛轻尘一顿,面色深沉,拿着扫帚这才慢慢走来。 白芷嫣轻声问道:“刚才可有加入战斗,可有受伤?” 洛轻尘闻言脸色微愣,以为白芷嫣叫他过来是兽性大发,又如往常一般故意将怒火迁怒在他身上。所以看见花容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山门前挑衅,他就早早离得远远些。 “未曾。” 一旁的明朗突然狠厉瞪了洛轻尘一眼,刚才混乱之时,这小子早就逃的远远的,若是他在场,明朗怎么也能拉住一个垫背挨打的。 立马告状:“师父,这种废物只会让门派丢人,还好他没上,不然云峰之巅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我们呢。” 洛轻尘贪生怕死躲得快,但明朗有的是罪名编排他。 白芷嫣被明朗这话安了定心丸,洛轻尘和花容没有碰面接触,魔族信息已经传递到手的可能性也就没那么大。 “最近毒蜂盛行,明朗你多增添一些人手加强各峰巡逻,以免蜇伤了某些贵客,一旦有异样,马上向为师汇报。” 毕竟是常年跟在白芷嫣身边的人,明朗顿时这话里的意思,领着弟子们迅速戒备起来。 曲水流觞偏殿,香味缭绕,洛轻舟喉咙咽了咽,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 白芷嫣平生吃饭都有人伺候,只是没想到会将他们四兄弟一同召唤过来。饭菜已经上桌,等了许久白芷嫣才款款现身。 面前的八仙桌上,菜肴满目,全都是美味珍馐。白芷嫣点点头,侍在偏殿的弟子迅速将保鲜罩掀开退下。 “咱们师徒这么久,还从未在一起进食过,你们都过来坐吧,一起吃点儿。” 洛轻舟眼睛瞪得圆溜,随即面露狂喜。 洛轻尘则是莫名其妙看了白芷嫣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师父都这么说了,洛落也不是个客气的主儿,拉着洛帆大大咧咧落座在白芷嫣身侧。锦若师姐平日里都是跟三长老一同进食,着实让她好生羡慕。如今她也可以跟师父一起吃饭,心里别提多开心。 洛轻舟舔了舔薄唇,禁不住美食诱惑也坐上了桌。 白芷嫣余光偷眼看了洛轻尘一眼,今日她特意备这一桌美食,其实心中最怀疑的人还是洛轻尘。 “大哥,你快坐下。”洛落见洛轻尘半天没动静,赶忙起身一把将他拽坐下来。 白芷嫣平时都是被别人伺候,还从没伺候过别人,但眼下云峰之巅的人还驻扎在山脚,想要牵制住魔王之子,就得拿出慈母的样子来。 她拿起筷子,分别向四人碗中夹了几注菜。 洛落毫无戒备,师父夹菜哪有不吃的道理。洛轻尘眸色深了深,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白芷嫣淡淡抬眼:“怎么,怕为师下药?” 一听这话,洛轻舟夹在半空的筷子直接愣住,桌上的气氛陡然凝滞。 白芷嫣确实有下药,但不是在饭菜里。这一桌美味珍馐没有药,药下在了白芷嫣手侧的阴阳杯里。 这药单独喝其实也没事,若想药性发作,需得搭配这桌美味里的其中一道凉菜。 白芷嫣浅浅一笑,用筷子将每道菜品都夹了一注吃下去,又倒上一杯酒自饮自酌。 见状,想到刚才洛轻尘的失礼,洛落赶忙赔礼道:“师父勿怪,大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师父的好意我们兄妹四人定不会辜负。” 说完,洛落疯狂给洛轻尘碗里夹菜,还十分贴心地拿起酒壶给他斟上一杯。 洛轻尘脸色也稍稍顿了一下,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在白芷嫣的注视下饮了那杯酒。 没过多久,洛落四人便如死猪一般趴在了桌子上,白芷嫣放下酒杯,起身来到四人身后。 她伸出手,开始在洛落身上一阵摸索。剧情曾有提到,魔骨者,其胸室略凹,有一只骨异于常人也。一顿摸索下来,白芷嫣并没发现异样。 转头又将手伸向洛轻舟,骨瘦如柴的身子咯得白芷嫣手疼,没想到洛轻舟竟瘦弱到这般地步,若她没有将他们四人拎到曲水流觞养着,只怕这洛轻舟早就饿成了一堆白骨。 没有丝毫进展,白芷嫣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洛轻尘的领口上准备扒开他的衣服。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洛轻尘猛地睁开眼,发现白芷嫣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正恰在他脖子上。 四目相对,白芷嫣简直尬出天际,心里暗自道:淦,他怎么睁眼了?不会以为我要杀他吧。 事实上,洛轻尘的确是这样想的。 白芷嫣赶忙讪讪收了手,洛轻尘目光阴鸷的说道:“徒儿最近又是做了什么惹师父生气的事,惹得师父要这般痛下杀手?” 完犊子了,这下解释不清了。不过,洛轻尘为什么醒的如此之快,她下的迷药剂量应该足够他们睡上一天一夜的了。 白芷嫣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很是无辜:“见你睡得太沉,为师怕你落枕,便帮你挪挪。” 洛轻尘眉心紧锁,白芷嫣的眉目之间确实没有一星半点的杀气,难道又是他多想了? 不过扭头看向趴在桌上的洛帆,洛轻尘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世人只知小帆胆小怯懦,却不知他也千杯不醉。 洛轻尘神色复杂的看着白芷嫣,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白芷嫣被他看得发毛,正准备找个更绝的理由洗脱自己,下一秒洛轻尘眉头皱起,周身亮起一层浅浅的白光。 天助我也,洛轻尘突破瓶颈,要晋升了! 此次晋升来的汹涌,洛帆他们又都醉倒在这儿,洛轻尘根本来不及将他们转移到别处。 白芷嫣则是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晋升紧急,为师这偏殿保你无忧。” 身体里似有一团火焰燃烧,不过短短片刻时间,洛轻尘就满脸通红。无奈之下只好就地盘坐,潜心突破瓶颈。 因白芷嫣在场,洛轻尘心中实难真正心平气和下来。 突破晋升最忌讳的便是吵闹干扰,稍有不慎重则经脉寸断、金丹爆体,轻则走火入魔沦为废人。 白芷嫣端着瓜子,正大光明的盯着盘坐碧眼的洛轻尘,嘴角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咔吱咔吱......”别提磕的有多香。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洛轻尘便猛地睁开了眼。白芷嫣故作惊讶:“修为晋升不是小事,徒儿切不可分心。” 体内燥热,洛轻尘只觉得那股热火在体内流窜,从七经八脉再到五脏六腑,犹如一条带刺的蛇,猛地扎入胸腔,疼得他喘不过气。 伴随着刺痛,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洛轻尘额头渗下,咬咬牙,洛轻尘紧闭双眼调息,再次进入晋升。 白芷嫣心情大好,之前还愁如何才能慈母多败儿,眼下看来全然不费功夫。 就连最有嫌疑是魔王之子的洛轻尘,现在都宛如砧上鱼肉任她拿捏。白芷嫣拍了拍手,将醉倒的洛落三人挪到门后,特意腾出一大块空地。 如此喜气洋洋的日子,不如吃个火锅庆祝一下吧。 于是洛轻尘潜心晋升,白芷嫣架起火锅,荤素搭配,整个偏殿充满火锅浓郁的香味。吃得累了,就拿起毛衣织上一织。 坚果碎壳声、白绫敲击声、火锅香味......哪一种都让洛轻尘的心更加浮躁。 两个时辰刚过,洛轻尘再次睁开眼。 白芷嫣正拿着白绫砸坚果,见他面色潮红,一看就是分心所致。叹了口气,白芷嫣眨巴着眼,满脸担忧提醒道:“集中精力,小心走火入魔哦。” 洛轻尘更气了! 不得不再次平复体内的燥热,白芷嫣勾起嘴角,徒儿受欺负了,她将人罩在麾下;徒儿饿了,她特意准备满汉全席;徒儿晋升,她寸步不离辛苦守在身边。 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师父了! 洛轻尘盘坐多久,白芷嫣就陪了多久,两顿火锅、十盘坚果、遍地的瓜子壳,太累了。 一夜时间过去,正常修士也应该晋升成功了,只有洛轻尘还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白芷嫣抬手撑住下巴,心里盘算着,不然还是她亲自出手吧。 想法刚刚冒出,下一刻,便见洛轻尘一口鲜血喷出。 欧耶,走火入魔啦!!! 第9章 白芷嫣当即露出一丝笑意,终于养废了一个。 洛轻尘浑身发抖,那股热火忽而变成冰山终于让他倒在地上,嘴角的血迹还在伴随着大口喘气不断涌出。透过汗湿的眸子,他迷迷糊糊看见白芷嫣飘若天仙的温婉身影。 那道身影缓缓走进,洛轻尘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她终究还是来杀他了是吧,这些年在听雪门,她欺他、辱他、虐他,即便她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但她借过的刀何曾少数。 只恨自己修为太弱,保护不了轻舟、洛落和小帆。若能重活一遍,他定要将白芷嫣千刀万剐、扒皮抽筋,让她永沦地狱、死无全尸。 白芷嫣并不知道她这大孽徒脑海里,早就闪过了几千上万中弄死自己的办法,她蹙了蹙眉,在洛轻尘面前蹲下。 “很冷?” 看着洛轻尘蜷缩发抖的样子,白芷嫣有些不忍,原来走火入魔竟是这般冰火两重天。 愣了片刻,白芷嫣将手里刚织好的毛衣套在洛轻尘身上,脖颈处的围寸恰到合适。 正在这时,躺了一夜的洛落动了动身,悠悠清醒过来。 “大哥!” 回过神来的洛落第一时间奔向这边,她心疼抱住奄奄一息的洛轻尘。泪眼婆娑看着白芷嫣:“师父,大哥他......” 白芷嫣叹了口气,假意痛心疾首:“他......走火入魔,如今已是经脉寸断!” 洛落的哭声吵醒了洛轻尘和洛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几人哭哭啼啼的将洛轻尘搬回住所,白芷嫣安慰地拍了拍洛落的肩,脸色惆怅道:“为师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别太担心。” 洛落一听更加觉得委屈了,猛地抱住白芷嫣,在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洛轻尘不是走火入魔,而是魂归西天了。 白芷嫣脸色微顿,尴尬地抚了抚洛落的背。 洛轻尘因走火入魔一事重伤沉睡,白芷嫣指尖灵力大盛,在他体内游走探查,等到灵力褪去,白芷嫣侧过半张白若凝脂的脸,面上有些悲伤。 “这段时间让他多加静养,为师已稳住他体内的那股热火,切记不可再使用法术,否则带来的伤害不可逆转。” 白芷嫣交代,洛落和洛轻舟哪里敢有半分违抗,认认真真记下白芷嫣的嘱咐。 再次确定洛轻尘已成废人,白芷嫣心情大好跨出门去,毫不在意洛落已将她的衣服哭得湿润一片。回到殿中,白芷嫣翻开《反派养废指南》,打算进行下一步攻略。 一行看下来,白芷嫣一眼就相中了计谋之一的---“是药三分毒”。 这计策用在这个时候可谓是一箭双雕,妙哉妙哉。 **翌日,天色渐明,白芷嫣就将洛轻舟唤来。 此时正值清晨,曲水流觞大殿内灯火阑珊,花盏里蜡油燃得滚烫,看着样子应是一夜未熄。洛轻舟跨入殿内,四下并无白芷嫣身影,殿中的陈设杂乱,像是被人翻箱倒箧一般。 不由心中一惊,但还是先行行礼,规矩不能忘。 “弟子洛轻舟,拜见师父。” “书架这里,过来吧。” 闻言,洛轻舟乖乖走了过去,终于在一列书架后看见了白芷嫣,她咬着笔头席地而坐,面前是一堆杂乱无章的书籍和器件。 “师父这是在研究什么?”洛轻舟疑惑问道。 白芷嫣咬着笔头,头也没抬含糊回道:“一种暗器。” 这是昨晚白芷嫣翻看《反派养废指南》时,偶然在书架上发现的一本暗器秘籍,上一次循环剧情里,魔王之子修为强势如天,白芷嫣多次近身都没能将其绞杀,可这次不同了。 一旦她把这种杀伤力恐怖的暗器打造出来,击杀魔王之子岂不是如虎添翼。 洛轻舟就白芷嫣身侧蹲下来,探着脑袋往前凑了凑:“原来师父在研究这种东西啊。” 白芷嫣登时僵住,赶忙将秘籍合上,拜托,这样不经人同意的偷窥行为,真的很下头好吗。 见白芷嫣迅速将秘籍收起,洛轻舟立马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规矩,赶忙解释道:“师父恕罪,弟子不是有意偷看的,只是见着秘籍的画作有些熟悉,想到小帆没事的时候,也经常会看跟师父相似的书籍。” 洛帆也对暗器有研究? 白芷嫣略微有些惊讶,印象里那个一无是处、睡觉要抱着夜明珠、修为最菜最弱的胆小鬼居然还会制做暗器。 “无碍,既然你来了,为师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听到这话,洛轻舟受宠若惊,心中更为疑惑:“师父请讲。” 白芷嫣意味深长的看了洛轻舟一眼,而后才开口:“昨夜为师研究了一晚上,方才找到治疗走火入魔的法子。你向来对药材多有见识,为师想让你陪同,一起前去黑崖采集几株药材。” 此言一出,洛轻舟眼底瞬时变得湿润,看着白芷嫣因为熬夜生出的黑眼圈,心中甚是感动。 大哥晋升当夜,他们三兄妹贪杯醉的不省人事,是师父一直陪在大哥,还特意给大哥织了一件毛衣。如今大哥经脉寸断,也是师父不眠不休寻找治疗法子。 “轻舟愿陪师父一同前去黑崖。” 白芷嫣计谋得逞,嘴角隐隐勾起一丝狡黠。果然,洛轻舟这个笨蛋最好骗! 只不过,他为何这样泪眼汪汪看着自己? “嗯,那你回去先准备一下,午时之后,随为师去黑崖。” **洛轻舟走后,白芷嫣又立即召来明朗。 “洛轻舟他们这两日可有离开过曲水流觞?” 明朗摇头,将这几日暗中看守洛轻舟他们的情况告知白芷嫣:“师父,可是又有什么新的好点子,弟子愿意为师父冲锋陷阵,羞辱他们几个替师父解解闷儿。” 天天脑子里都是如何折磨洛轻舟他们,也不怪最终被魔王之子扔进万蛇窟尸骨不剩,有些同情的瞥了明朗两眼,白芷嫣道:“暂时没有,你先下去吧。” 明朗看不懂白芷嫣这同情的目光,但还是行礼急匆匆退下。 卯时的时候便有弟子传信回来,说花容在山脚驻夜猎两日之后,便带着云峰之巅的弟子离去,期间并无任何异常。如此看来,她成功阻止了魔王之子与花容对接。 继续摆弄了一会儿器件,直到困乏来袭,白芷嫣才将东西收拾好,回到塌上小憩一番。 迷迷糊糊的,白芷嫣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叱咤修真界的魔王之子。他满身鲜血,踏着成堆白骨向着她走来。 “师父,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徒儿可是日日夜夜都念着师父呢。” 那张脸阴森笑着、不断变换着模样。一会儿是洛轻尘冰霜的狠厉,一会儿是洛轻舟傻乎乎的呆滞,一瞬间又浮现出洛落明媚的笑颜,紧接着又出现洛帆怯弱的神色。 他们错综复杂、更换交叠,白芷嫣看得眼花缭乱,突然,他们融为了一个人,一个白芷嫣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他拿着一串噬魂铃,身后是无数的魑魅魍魉。 他森然笑道:“师父,你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吗?呵,我尝过,那滋味像影子一样,它时时刻刻都缠着,令人终生难忘。今日,我便请师父也尝尝。” 白芷嫣心中骇然,惊恐瞪大了眼,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它们贯穿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白芷嫣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的那颗心跳恨不得狂跳出来。 还好只是一场梦! 白芷嫣坐起身来,喝了口茶水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她以为这次任务又失败了。 还是尽快将四胞胎全都养废,待到魔骨觉醒,她便将其手刃即可。 没过一会儿,门外便响起洛轻舟的声音:“师父,徒儿已准备妥当。” 白芷嫣打开门,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吧。” 洛轻舟背着小药兜乖巧跟在白芷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到了黑崖。 第10章 黑崖地势险峻,方位偏阴,因有一处悬崖遍布黑色灰岩而得名。洛轻舟在前面带路,白芷嫣默默跟在身后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阴风阵阵,午后的天气竟莫名有些刺骨的凉意。白芷嫣蹙了蹙眉,想不到洛轻舟看着呆不楞登,倒还是个极具毅力的人。 两人走了没多久,洛轻舟突然停下,回过身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后,又抬手指向前方一片杂草丛:“师父,这是我的秘密药圃,是我采集药材时意外发现的,门派里还不曾有人发现过这里。” 说话间,洛轻舟神色中略微带着一丝得意。白芷嫣顺着方向看过去,不由眉头一凝,这里不是她御剑飞行经常路过的地方嘛。 白芷嫣平时修炼的时候会时不时路过黑崖,这一从杂草因为太过茂密浓郁,从上方看下来,倒时格外显眼,只不过她对药材一窍不通,并没有将此处放在心上罢了。 “那这秘密药圃里可有咱方子上的药材?” 洛轻尘诚实地点头:“若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有好几株药材的。” 一听这话,白芷嫣不禁疑惑起来:“你不是说这是你的秘密药圃吗,为何应该?” 闻言,洛轻舟脸色渐渐升起一抹绯红,略微有些羞涩,呆呆道:“师父,其实这药圃是我前两天才发现的,里面很多药材我还没来得及辨认。” 白芷嫣:“......” 放下小药兜,白芷嫣随着洛轻舟进入这片药圃。药圃规模算不上大,但因诸多药材聚集生长,时间久而久之,这块地方的药材就变得十分丰富。 最外围是一层荆棘围着,不精通擅辨药材之人,看见这荆棘时定就绕道而了,不然也不会轮到洛轻舟这个傻子发现这块宝地。 “师父,小心荆棘。” 洛轻舟边走边回头笑着提醒,白芷嫣有白绫护体自是相安无事,倒是洛轻舟那张瘦削的脸,不知在何时已被荆棘划破一条浅浅的口子,血珠外冒,让他的脸多了一抹妖冶。 见状,白芷嫣忍不住心中吐槽:真是个傻子,自身都顾不过来,还要担心别人。 越过荆棘,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洛轻舟轻展笑颜,只是他的衣服被荆棘勾破了诸多小洞,头发也凌乱垂着。见白芷嫣正一脸嫌弃的审视着他,洛轻舟才反应过来,赶忙手忙脚乱的整理起头发来。 不知是没有铜镜的缘故,还是洛轻舟心里慌得很。这头发仿佛是第一天才生出来一般,越整理越杂乱。 白芷嫣无奈叹了口气,她上前一步:“蹲下!” 洛轻舟不知道她是何意,但师徒之情早已让他的骨骼习惯性听话。 白芷嫣拿出一把梳子,梳理片刻便将洛轻舟乱糟糟的头发打理顺畅。 洛轻舟脸色更红,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梳头:“谢师父。” 其实白芷嫣并没有想帮他梳头的想法,怪就怪洛轻舟这笨拙的手法和犹如乞丐般邋遢的模样,丑得她眼睛疼。 对着方子上的药材,洛轻舟很快便认真寻找起来,这里杂草和药材混杂,洛轻舟动作十分小心谨慎。 白芷嫣则掐了根小草在一旁偷偷摸了张羊皮卷出来,两年前她从青鸾那顺手牵羊过来的毒草卷终于又派上用场了。 一边看图,一边对照,慢慢的,白芷嫣发现了一株毒性极强的药草,外观看似与一般药草无疑,倘若不小心误食,数个时辰后便会口眼斜歪、经脉逆行,致使脑子混乱,聪慧程度下降至三四岁孩童一般,俗称“脑、残”。 既不会让人死,又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智障废物,此草甚好! 白芷嫣心中大喜,收好图纸,又端出那副风轻云淡的仙师模样:“轻舟,你过来看看,这株草可有何奇效之处?” 洛轻舟照着方子已将好几株药材采集到小药兜,听闻白芷嫣在唤他,立马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这草...... 乍眼一看,与寻常药草似乎没有区别!又仔细一瞅,洛轻舟才发现这株草与书里的一种毒草颇为相似。 “师父,这草......光凭肉眼弟子无法判断,不过弟子可以尝尝,到时便知它有何奇效了。” 这简直就是饿了有饭吃,困了有人递枕头的神助攻! 白芷嫣抑制住心里的狂喜,很快定了定心神,故作疑惑问道:“一尝遍知?” 洛轻舟垂着眸子,小心翼翼掐了一小截毒草捏在手中。 可他就是不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芷嫣眼睛瞪得都快流泪了,洛轻舟也没有丝毫咽下这小截毒草的意图。 白芷嫣道:“怎么了,可是害怕?” 话音一落,洛轻舟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白芷嫣:“师父,我今天忘记带糖了。” 白芷嫣更加疑惑了:“什么,糖?” 洛轻舟面色腼腆,没有继续说下去,白芷嫣眼皮子一挑,顿时明白了其中意思。但眼下,让洛轻舟吃下这毒草才是燃眉之急。 白芷嫣温柔一笑,将洛轻舟额间的碎发撩到耳后,鼓励道:“古有神龙尝百草,修真界正缺乏你这样的人才,如今你大哥重伤在床,该是你为修真界做贡献、拯救你大哥的时候到了。别怕,为师在,大胆吃。” 闻言,洛轻舟眼尾不自觉地泛红,鼻子有些难受的抽了抽,拿起那截毒草,硬生生嚼了起来。 哭......好苦! 其实洛轻舟一直有一个习惯,每次采集药材时,若是有尝试药草的打算,出发前他都会备上一两颗甜糖,以便尝试完药草后好解解苦味。 见这傻子果真感动的一塌糊涂,毫不犹豫便咽下了毒草,白芷嫣心里的大石瞬时落地。 **两人在黑崖独处了一整个下午,算算时间,落轻舟服下的毒草也该要毒发了。 白芷嫣将小药兜背在洛轻舟身后:“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 洛轻舟侧过来脸来浅浅一笑,背着小药兜率先走在前面。此时夕阳西下,黑崖鲜少有人来此,洛轻舟单薄的身子在余晖里挺拔,两旁落叶簌簌,白净少年,君子之姿。 回到曲水流觞,白芷嫣刚迈进门,便见洛落一路小跑过来:“师父,二哥,大哥他醒了。” 洛轻尘醒了!!! 白芷嫣的心不禁猛地一沉,随即大步流星朝着住所方向奔去。 第11章 住所内,洛轻尘倚靠半坐着,洛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正悉心喂着。 再次看见洛轻尘虚弱地与她对视,白芷嫣心底更为诧异了。她特意探查过他的七经八脉,洛轻尘绝不可能短短几日便能如眼下这般面色潮红。 “洛轻尘,你何时醒了......” 洛落是个急性子,尤其是对洛轻尘的事格外上心:“师父,大哥约莫是半个时辰前才醒来的。” 她说话干脆利索、不绕弯子,若是从洛轻尘那里得知事实,不晓得又要废多少口舌。 白芷嫣从洛帆手中夺过汤药,只觉得隐隐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味。她依势坐下,缓缓舀上一勺喂到洛轻尘嘴边:“醒了便是好事,良药苦口多喝一些罢。” 见状,洛轻尘的目光落在白芷嫣举起的汤勺之上,他看着黑乎乎的汤药,神色渐渐默然下来,嘴唇始终呡紧,竟觉得甚是荒谬。 洛帆只好赶忙解释道:“师父,大哥之前已经喝了两碗了,怕是现在......喝不下了。” 他的声音文文弱弱,小得跟个病弱娇弱似的。 白芷嫣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洛轻尘一眼:“无碍,那为师先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说完,白芷嫣的手便飞速搭上洛轻尘的脉搏,玉瓷般的脸瞬时变得铁青。 洛轻尘的经脉竟已经修复了!!! 掌门闭关期间,洛轻尘在这个时候走火入魔,对于白芷嫣来说是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掌门一日不出关,治疗走火入魔的金丹就无法拿到。是以白芷嫣才装模作样弄了张假方子,特意让洛轻舟一同前去黑崖寻找药材。 万万想不到,她才离开半日,事情竟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白芷嫣骤起眉头,心中惊骇,闪过无数念头。片刻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药?” 一听这话,洛落愣了愣,方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白芷嫣:“师父,瞧我这脑袋,竟把这事儿给忘了,这良药是锦若师姐送来的。” 禹锦若?洛轻尘走火入魔一事从未有过半句声张,她是如何得知的? 眼看着白芷嫣眉头皱的更深,洛落心虚,立马跪在地上认错:“师父恕罪,大哥的事是我暗自告诉锦若师姐的,她怜我焦急,才特意送来了此药。” 看着洛落这副可怜巴巴又真诚的模样,白芷嫣瞬间心头火起。洛轻尘的经脉一旦修复,就不能是废人了。 合着她这几天白忙活了。 心里正盘算着这事如何收场,忽然,洛轻舟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洛落和洛帆根本没反应过来。见状,洛轻尘从塌上挣扎着,他重伤未愈,虽经脉已经修复,但虚弱的身子无法向往日一般灵活轻便。 洛落回过神,忙将洛轻舟扶进怀里,急得满头大汗:“师父,二哥他这是怎么了?” 洛轻舟突然晕倒不省人事,白芷嫣心知肚明。随后神色一惊,恨不得脸上直接写上“为师也不知”这几个大字。 真是祸不单行,洛轻尘的内伤才得到救治,洛轻舟又莫名其妙晕倒。 洛轻尘强撑着虚弱,指尖淬起淡淡金光于洛轻舟全身游走,金丹尚未受损、体内一切正常,昏倒兴许只是这几日的奔波致使太过劳累。 不知为何,洛轻尘心里却还是有些觉得,洛轻舟的晕倒跟白芷嫣有着微妙的关联。 白芷嫣看着洛轻舟已然沉睡,心中胜券在握。当即面色坦然:“既是劳累所致,那这几日你们都好好休息一番,缺什么想吃什么只管跟厨房提。” 闻言,洛落眼底又涌现出泪花,如此贴心的师父,只怕时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白芷嫣心情稍微有些好转,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她可用得太得心应手了。届时洛轻舟变成傻子,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知道她才是背后真正的怂恿者。 重伤苏醒之后需要静养,白芷嫣拍了拍洛帆的肩,嘴上嘱咐他多多照顾好洛轻尘和洛轻舟,一刹那,白芷嫣从空气中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息。 白芷嫣起先还以为是错觉,因为这气息里带着丝丝死尸的气味。即便这汤药香味弥漫,她还是感知到了。 心下震惊,白芷嫣冷声问答:“你外出了?” 洛帆被白芷嫣冰冷的神色吓得脸色惨白,见状,洛落只好上前解释:“师父,两个时辰前,经常来院子里偷吃的那只花猫不知被谁打死了,小帆见此不忍,才将它拿去后山埋了,还请师父不要责怪与他。” 她说着,眼泪又是大颗大颗落下,像是堆压到了尽头的泉水,在这一瞬间悉数爆发。 白芷嫣凝了凝眉,没有再过多追究。 这天晚上,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传来。 好消息就是洛轻舟如计划意料之中成了一个傻子,坏消息贼是掌门莫子衍提前出关了。 白芷嫣有些无奈,她刚被洛落拽过来,便见一道白糊糊的东西扑过来,没看清是什么,就下意识的一脚踹了出去。 没想到这一踹,踹出事了! 洛轻舟本来开开心心地准备扑进白芷嫣怀里,冷不防猛地被踹飞,当即便哇哇大哭起来,犹如巨婴一般,哭起来没完没了。 白芷嫣惊愕的完全无法形容,她瞪着眼,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洛轻舟。 洛轻舟还是那张瘦削如玉的脸,他身姿挺拔,委屈巴巴恶毒坐在地上,颀长的双腿在地上胡乱踢蹬,敞开双手,颇有一种不抱就不起来的趋势。 “师父,二哥醒来之后就一直吵闹着想要见您。” 洛落略带窘迫,他们如今这般年岁,早已知晓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 气氛陡然有些尴尬。 白芷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没来得及询问期间发生了何事,洛轻舟猛地从地上爬起,直冲冲跑过来抱住了白芷嫣。 “师父,抱抱。” 白芷嫣被洛轻舟抱住之后,先是一愣,而后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死死环住自己腰身的手狠狠掰开。面色韫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仅管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但演戏就得演全套。 洛落撇嘴,泪花又开始在眼眶打转:“洛落也不知,二哥醒来便成了这副模样,他今日大半的时间都跟师父呆在一起,师父你们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芷嫣拂开衣袖,沉声道:“你这意思,是怀疑是为师将洛轻舟害成了这般模样?” 洛落心中只是疑惑洛轻舟为何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哪里会往白芷嫣身上想,何况在她心里,一直觉得白芷嫣是听雪门最好的师父。 但是一旁的洛帆却不这样想,他畏畏缩缩悄悄瞥了白芷嫣几眼,唯恐看得光明正大了,师父又会想那年冬天,一个不开心便一脚将他踹下冰湖。 “师父息怒,洛落没有这样想。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洛落只是想弄清楚二哥变成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芷嫣挥了挥手,身后便走上一位医修:“赶紧给他看看吧。” 话音一落,医修便迈步上前。奈何洛轻舟如今是个粘人精,见医修向他靠拢,顿时不乐意了,风一样的速度又抱上白芷嫣的腿。 白芷嫣心中无语:.......是毒草吃的不够多是吧。 洛落大惊,连忙伸手去拉洛轻舟,急切道:“二哥,你快松手。” 见又有一人来捉他,洛轻舟更不乐意了。他死死抱住白芷嫣,嘴里大声嚷嚷着:“师父救命,有人要杀我。” 任凭洛落和医修怎么拉,洛轻舟都不松手。无奈之下,医修只得席地而坐,为洛轻舟诊断起来。 半晌之后,医修摇头晃脑,得出一个结论:“四长老,他这是得了失心症,智力宛如三四岁孩童一般,在下学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洛落当即面色煞白,刹那愣神之后,斥道:“失心症?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二哥怎么可能会得失心症。” 白芷嫣仔细观察着洛落,发现她似有暴走的倾向,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连忙追问道:“可有治疗的法子?” 医修顿了顿,道:“在下听说多年前,魔族曾盛产一种名为幽心萝的草可以化解失心症。” 这病其实是后期魔王之子黑化后所得的一种病症,白芷嫣刻意让医修如此说,实际是想透过这件事试探出真正的魔王之子。 洛落被医修这话震住,魔族,已经很多年没有仙门大派听到这个词了。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白芷嫣再次挥手,那医师极为识趣的退下了。 细细观察着洛落、洛帆、乃至洛轻舟的神色,须臾,白芷嫣道:“失心症不是普通病症,别难过,为师会想办法的。” 小心翼翼看了半天微表情,啥也没看出。白芷嫣叹了口气,只好寒暄两句客套一番。 洛落感动的泪花只往外冒,洛轻尘因重伤需静养还不知此事,洛落也就少了些许束缚。她哭唧唧抱住白芷嫣,又是一顿嚎嚎大哭。 日子过的飞快,一晃眼,洛轻尘便能下床行走了。 掌门莫子衍出关后,白芷嫣卸下重担,终于有更多时间来提升修为。 一日,莫子衍把白芷嫣唤到殿中,道:“近日楼台镇有邪祟出没,小师妹门下弟子众多,不如挑一批适龄的弟子与你一同下山除魔历练吧。” 白芷嫣听罢,顿时眼前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记得不错的话,此次除魔历练,魔王之子会与花容再次暗中约定相会。 这可是除去魔王之子的大好时机! --------------------------- 作者有话说: 洛轻舟双手撑住下巴:啧啧啧,想不到,我是第一个抱到师父大腿的人。 洛轻尘白了他一眼:你也是第二个被师父踹一脚的人。 洛轻舟咳嗽一声:哥,我错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吼吼吼,魔王之子马上就要露出马脚来了。 第12章 洛轻舟如今变得痴傻,此次除魔历练,白芷嫣并没有带上他,反之安排洛落在曲水流觞密切照看着。 点了洛轻尘、洛帆还有明朗和几个适龄的弟子,白芷嫣一行人御剑飞行,很快就来到了楼台镇。 刚一入镇,明朗就发现有些不太寻常。楼台镇以往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有好几次明朗御剑路过这镇子,热闹非凡的场面看得他心里直痒痒。如今下来细细一瞧,却是人丁稀零、生意惨淡。 正疑惑着,便听见一阵唢呐声由远及近,街口处出现一行抬着红色花轿的队伍,所有人却身着白色孝服,手里撒着纸钱,一路吹吹打打,哭哭啼啼。 明朗不禁疑惑道:“师父,这花轿和唢呐明明吹的是新婚嫁娶,为何这迎亲仪式却是丧葬礼俗?” 白芷嫣皱了皱眉,从入镇开始,这里就处处充满着诡异。几人火速赶到此次请求除魔的刘员外家中。 刘员外最疼爱的小女儿几日前离奇失踪,后来被找到时身穿红色嫁衣惨死站在河边。好不容易盼来白芷嫣他们,激动地老泪纵横。 “仙姑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请仙姑一定要把那天杀的邪祟千刀万剐,还我家囡囡一个公道啊。” 明朗道:“你速将事情道来,还有,刚来我们来的途中,见到了迎亲的队伍,只是那队伍诡异的很,不知可与邪祟有关?” 洛帆平时就爱见生人,如今这刘员外热情似火,一见他们就扑上来长吁短叹,吓得他连连瑟缩在洛轻尘身后。 闻言,刘员外满脸愁容:“事情大约发生在十余天之前,那天是乞巧节,楼台镇十分热闹,我家囡囡满心欢喜的去看鹊桥会。当天街上人潮汹涌,囡囡被人群冲散。本来也不是一件大事,楼台镇谁人不知不识我刘家千金。” 说着,刘员外忍不住哽咽几声,继续道:“我们等了一整夜,都不见囡囡回来,第二日清晨,有人在城东荒庙发现了她。她穿着大红喜袍,形容惨白,老道士说是被吸干了精元。从那一天之后,楼台镇就人心惶惶,那荒庙里的邪物传来旨意,每天都得给他送去一位妙龄少女,需大红花轿打扮成新酿,唱着桑歌一路吹吹打打送过去,如若不从,他就屠了整个楼台镇。” 一听这话,明朗忍不住嗤道:“所以,刚才那丧事迎亲是你们自愿的?这镇子有邪祟,你们就不知道跑路去别的镇子吗?” 刘员外哭丧着脸摇了摇头:“确实有几人不服连夜逃跑,可那几人还没跑出镇口就统统离奇死了,自此之后,哪里还有人敢往外跑。” 明朗蹙起眉头,目光在刘员外身上一撇:“照你的说辞,那你又是如何传信到听雪门的?” 洛轻尘垂眸,淡淡道:“信鸽。” 刘员外一边哭一边点头,双腿一软,哐哐就磕上几个头,带着哭腔道:“对对对,正是信鸽。仙姑啊,你们可一定要把那邪物消灭,不然我们整个楼台镇就要被图村啦。” 白芷嫣没有说话,细细思忖着,忽然,她开口问道:“那迎亲花轿现在此处?” 刘员外擦了一把眼泪,连连回道:“今晚轮到李大福家了,村民投举出下一位新娘是他家的小女儿。明日一早,便会将她打扮成新娘送往荒庙去。” 听闻此话,明朗不禁唏嘘:“这楼台镇的村民比我还狠,还真投举呢。” 白芷嫣眸色颤动,面色不改:“你们这几天好好呆在府上,没事别往外面去,我们现在去李家。” 就等着仙姑发话呢。刘员外连连应承:“都听仙姑的,没灭了那邪祟,我们刘府上下这几日绝不出去。” 出了刘俯,白芷嫣领着洛轻尘他们眨眼便到了李家。刚跨进门,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 “爹爹,女儿不想死,那邪祟会吃人呐,爹爹你救救女儿......” 李家老爷抱着小女也跟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若是不嫁,整个楼台镇就没有活路了呀。” 那小女儿听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哭得更凶了:“爹爹,你们好狠的心,凭什么要我去送死换取你们的平安喜乐。我才不要,我这么年轻貌美,要嫁也是嫁给如意郎君,我就是死也不要成为那邪祟的新娘。” 紧接着就是一阵容器噼里啪啦碎裂的声响。 “女儿,我的女儿啊......” 白芷嫣眼色一挑,明朗直接一脚踢开了门。一位妙龄女子举着一块破碎的花瓶瓷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因为紧张,脖颈处已经划出淡淡血痕。 “都不准过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那少女神色激动看着突然闯入的白芷嫣一行人。 白芷嫣看了看天色,笑道:“不必惊慌,我替你嫁。”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可思议的循声望去。那小女儿更是满脸震惊:“姐姐,此话可是当真?” 白芷嫣点头,径直走床榻,那里铺着一件精致的红嫁衣。小女儿毕竟年少,相比起白芷嫣要矮上不少。 如此一来,白芷嫣穿上这红嫁衣就稍稍有些短了,却把她的身姿勾勒得更为窈窕。 按照李家老爷和刘员外的说法,每到子时,家家户户就要四门紧闭,街上空荡冷清。新娘梳妆打扮后便坐进大红花轿,由四个轿夫抬着,身边跟着一群披麻戴孝的队伍,抛着纸钱吹着唢呐,摇摇晃晃将花轿送到荒庙。 白芷嫣和洛帆一同坐进花轿,明朗和洛轻尘两人则扮做随从一左一右,护在花轿两侧。 花轿内,洛帆悄悄抬头瞄向白芷嫣,他从未见过师父这副笑颜如花的模样。 觉察到洛帆在看她,白芷嫣猛地扭过头,正好与洛帆来了个四目相对:“怎么,嫁衣又破了?” 事实上,白芷嫣虽答应了李家老爷替嫁这件事,但真正披上嫁衣出嫁的却是洛帆。 洛帆摸了摸嫁衣侧身撕裂开的大口子,神色极为窘迫:“师父,这衣服太小了,我稍稍一动,就......” 还没说完,就听见洛帆胳膊肘处又传来一道衣服撕裂声。 白芷嫣啃着青果,安慰道:“无碍,反正倒时盖上盖头都一样。” 洛帆顿时满脸羞涩,队伍浩浩荡荡,没多久便抵达了荒庙。 四野静寂,轿夫们停下花轿,荒庙废旧多年,仅有一尊蒙尘的神像立在中央。 轿夫们按照以往惯例,停下花轿后,对着神像叩上三拜,然后连滚带爬火速朝着市集方向跑去。 白芷嫣赶忙将盖头盖在洛帆头上,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荒庙里便响起一道咚咚地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花轿前忽地戛然而止。 ------------------ 作者有话说: 小帆的新娘装来了,果然,师父的嘴骗人的鬼,小帆表示很委屈呐。 第13章 洛帆慌了神,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 但是下一刻,白芷嫣的手已轻轻覆上他紧握的双拳。见状,洛帆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缓和一些。 “咯咯咯咯......桀桀桀桀......”那声音忽然诡异突兀地笑起来,犹如空旷寂夜中的鬼魅,听得人毛骨悚然。 寂静之中,洛帆隐隐听到一阵古怪的咒语,许是帘子外那东西在念,只觉得有风悄悄灌了进来。 然后轿身猛地一震,整座花轿直接从轿顶碎裂开来。 顿时一股浓浓的妖气弥漫开来,周围早已换了一副场景。白芷嫣他们面前一只巨大的黄皮子正红着眼怒瞪着他俩。嗯......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黄皮子,准确来说,是人头黄皮子身的怪物。 又是一阵桀桀怪笑,黄皮子狂笑着:“这次还有垫背的,那我就成全你们。” 白芷嫣蹙了蹙眉,“你吸食女子精元,是为了摆脱体内怨魂的控制?” 黄皮子一愣,面色肉眼可见的愤怒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芷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黄皮子,你当我瞎啊!你这人头黄皮子身,分明就是身体与怨魂融合失败所致,还满身怨气充斥着每一个毛孔,但凡有点修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吸食怨魂之后的反噬。 而黄皮子本身作为妖兽,本性是喜爱投食家禽,破天荒的吸食女子精元,多半也是体内怨魂的旨意。与其说是黄皮子吞了怨魂,不如说是怨魂侵占了黄皮子的身体。 白芷嫣眼中寒光凛冽,冷声道:“畜生,你还不脱皮!” 怨魂尖叫一声,干脆直接褪下身上的黄皮子,恼羞成怒:“你知道的太多了,今日你们俩必须死。” 白芷嫣却突然抬手打断道:“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以你如今的形态,为何还要吸食少女的精元?” 怨魂冷笑:“你一个将死之人,我就是再告诉你又何妨。你们女人都该死,我明明那么爱她,都给了她正妻之位,男人三妻四妾才是美事。她不过就是个庶女,要不是看在她丰厚嫁妆的份上,她连做小妾的机会都没有。嫁鸡随鸡,老子用她的钱怎么了,打她又怎么了,不过是个贱内而已,打死又何妨。” 说到这里,白芷嫣又疑惑了:“那为何是你变成这副鬼样子?” 怨魂阴沉着:“还不是她那点嫁妆不够老子赌......呵,你马上也要死了,只要再吸食了你们俩,我修为大增,就能去寻一张新的皮了。” 原来是个负心汉、家暴男集一身的赌君子啊。白芷嫣摸了摸鼻尖,随即唤出白绫。 怨魂见状,变得更加阴森了,咆哮道:“你是修仙人?不可能,你骗我,我明明没有感应到你的气息。” 白芷嫣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修为太高,你还不够资格感应呢。” 这话说得其实没毛病,修仙人之间存在修为差异,往往修为高深的人只要掩去气息,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就如魔骨觉醒的魔王之子,只要他隐藏的好,听雪门不也一样没有发现过端倪。 怨魂大怒,下意识地警觉起来。这个女子它之前确实小瞧了,现如今她手里的那条白绫竟让它有一种灵魂里的压制。 目光在白芷嫣和洛帆身上来回打量,怨魂忽然桀桀,不知何时延伸到地底的怨气直接将洛帆从白芷嫣身旁卷走。 “你将那玩意儿扔了,不然我现在就吸食了她。” 还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白芷嫣讪讪一笑:“这些天来,你一直都吸食女子精元,想来也是阴气亏损,我也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啊,一身阳气,你只管吸,吸干他我都没意见。” 闻言,盖头下的洛帆当即脸色煞白。 怨魂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猛地掀开盖头,便见洛帆那张唯唯诺诺的脸以及自身被灼伤的部分、身躯。 “臭女人,你又骗我。” 白芷嫣也很无语啊,她只是随口提了几句,谁知道这怨魂就傻不愣登什么都往外抖,就这智商,难怪被人骗得家毁人亡、裤衩子都没保住。 怨魂大怒,作势便要杀了洛帆取下人皮。 不好! 白芷嫣心中暗道,洛帆可以伤、可以残、但独独不能死。她抬起手掐诀,指尖灌入灵力,白绫如脱缰的骏马疾驰。 眼看着怨气向着洛帆袭去,白芷嫣飞身向前,替他挡下了那道怨气。于此同时,白绫裹挟着洛帆,将他摔了出去。 怨魂真的快要被气疯了,这白绫一触碰到它的怨气,就如同鞭刑它的灵魂一般,疼得它不得不狠狠撒开洛帆。 洛帆被抛出来,接连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脑袋撞击到异物才猛地停下来。 白芷嫣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在只是额头磕破了一点皮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畜生,你吸食、精元作恶多端,今日我便收了你。”白芷嫣冷声道,手中的白绫死死将那团怨魂缠绕着。 又取出几张符咒脱手而出,刹那间金光大现,白芷嫣猛然收回白绫,怨魂在符咒法力下顿时烟消云散。几颗尚未吸收的精元漂浮在空中。 是那几个可怜少女的精元! 与此同时,四周场景开始变化,周围又恢复成荒庙的模样,原来他们刚刚一直身处在怨魂施下的阵法里。 怨魂一死,阵法自然也就失去了法力。洛帆也终于明白,为何楼台镇的村民曾经偷摸蹲守半夜,却始终没见着邪祟究为何物的原因了。 洛轻尘和明朗在此处守了一夜,白芷嫣和洛帆的突然消失令他们大为震撼。 见白芷嫣出现,明朗赶忙上前关心道:“师父,你们没事吧?” 白芷嫣摇了摇头,怨魂的修为根本伤不了她,将那几颗精元交给明朗:“你给她们超度吧。” 洛轻尘凝起眉头:“小帆,你受伤了?” 闻言,洛帆轻轻摸了摸额头,人畜无害道:“小伤,不疼的。” 洛轻尘心疼地掏出药膏,轻轻抹了一些在洛帆的额头上。洛帆道:“大哥,师父为了救我,也受伤了。” 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何时受了伤? 洛轻尘和明朗同时望向白芷嫣,而白芷嫣胸口处确实有一片红色的血渍。 不过那是她坐在花轿上啃果子时,不小心沾染上的汁水啊。 所以,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啰? 四人八目,面面相觑。白芷嫣顿时灵光一现,拢了拢外衫,刻意虚弱说道:“为师无碍,小帆没事就好。刚才为师是故意吓唬那怨魂的,为师在,绝不会让它吸干你。” 这一波演技可谓是技艺精湛、我见犹怜。 既抬高了自己仙师的身份,又同时在洛轻尘和洛帆心中树立起了高辉的形象,以后这两人还不得心中放下戒备,乖乖服从她的安排。 明朗一听,顿时吓坏了,连忙扶着白芷嫣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什么闪失。白芷嫣在明朗的搀扶下慢慢前行,余光处瞟到洛轻尘复杂的眼神,有怀疑但更多地是触动。 见状,白芷嫣知道,她至少成功了一大半。 楼台镇邪祟既除,白芷嫣带着洛轻尘他们道别刘员外。此次下山,除祟为其一,更多地是要带领弟子们历练。 看着地图,距离楼台镇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处名为百渊山的,那里妖魔聚集,是夜猎的不错选择。 剧情里,花容也是在百渊山与魔王之子再次交会。终究避免不了,还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迅速找到魔王之子的蛛丝马迹。 白芷嫣特意瞧了瞧洛帆和洛轻尘,道:“接下来前往百渊山,夜猎。” 一路走走停停,见识各个小镇的繁荣,大约在第三天,白芷嫣他们终于抵达百渊山山脚。 “师父,百渊山果然名不虚传,这可比上次二长老带我们历练的青峰山还要大上许多。”明朗拍着马屁,笑嘻嘻看着白芷嫣。 洛轻尘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好一副师徒情深的画面,可白芷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白芷嫣轻笑一声:“是啊,百渊山不仅妖魔众多,更是绵连千里,别说夜猎历练,就是藏上一支队伍恐怕都不易被发现。” 洛轻尘微微眯起眼睛,白芷嫣话里有话的意思,他又怎会听不懂。 明朗也跟着傻乐呵地笑:“师父勿忧,有师父在,我们定然不会被藏起来、走丢的。” 本来是想夸赞白芷嫣修为高深,是弟子们的脊梁柱,想不到白芷嫣却是极为赞同:“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此次夜猎分为两队,你和洛轻尘带领一部分弟子,为师就带领剩下的人。别给为师丢脸,知道吗?” 正是百鸣山妖魔聚集,明朗才机智抱紧大腿,一听见白芷嫣将他分出去,顿时急了,可听了后面的话,又觉得白芷嫣这是在重用他,有了这个身份,他日后在其他同门面前,地位岂不是蹭蹭上涨。 明朗平复下心情,而后兴奋应承下来。 洛轻尘没有讲话,面色阴郁至极,淡漠的眸色中快速闪过一丝杀意。 见状,白芷嫣嘴角也浅浅勾起一抹笑容,有洛帆在手,她便可携天子以令祝贺。魔王之子,这次定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第14章 白芷嫣她们刚进入百渊山不久,东侧就陆陆续续来了一群人。 花容看着石板上停歇的雀鸟露出一丝笑意,紧跟着也踏进了白渊山。 白芷嫣漫脚步轻快,不经心走着。分别前她暗中施法,用密语叮嘱明朗密切注意洛轻尘的一举一动。断掉的经脉奇迹般的恢复、兄妹四人最属他修为高强......这些种种无不在显示洛轻尘的特殊。 他,是真正的魔王之子的概率无疑是最大的。 所以这次夜猎,白芷嫣是一定要把洛轻尘单独拎出来的,只有这样,魔王之子与花容交会才更加畅通无阻。 洛帆习惯了整日呆在小破屋子里,此时哪里跟得上白芷嫣的步伐,他累的气喘吁吁,脸色憋得通红,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能喊出一声来。 正当他累得快要昏厥之际,忽然,地上一截白骨腥臭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块带着血肉还未完全腐化的妖兽骨头。 洛帆怔住,心底的惊骇让他忍不住尖叫一声。 这骨头不大,倒是极为惨烈,看其形状像是手肘骨,却被从中间生生啃断,骨体宛如藕断丝连般裂成好几块掺杂着血肉,一眼便能看出,手肘骨与身体分离时遭遇了何等恐怖的袭击。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洛帆刚要伸手捂住嘴,便看见白芷嫣走过来,一脚将那血肉骨头踢到几十米开外的草丛里没了身影。 而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淡淡瞥了洛帆一眼:“是为师走太快,你跟不上?” 闻言,洛帆脸色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是弟子......没用。” 虽然说得是实话,但白芷嫣更愿意他再没用一点儿。拿出水壶扔给他,白芷嫣道:“无妨,急功近利不是件好事,莽莽森林妖兽汇聚,保存体力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就这一棵大树坐下休息,白芷嫣拿出从集市上购买的铁器零件捣鼓起来。 这些弟子幸运地分到白芷嫣这一队,性命安危无需担忧,啃着干粮心情极为舒适自在。 洛帆也跟着喝了好几口水润嗓,不经意间瞟到白芷嫣在摆弄零件。不禁眉色一凝,有些惊奇:“师父,这地方搁置银针效果不好。” 白芷嫣捣鼓暗器有些时日,但一直卡在搁置银针上,本就不耐烦,如今还被洛帆当面点出来,火气道:“那你说银针应该搁置在哪儿?” 洛帆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一枚银针神色凝重比划着,又扣了扣各处机关,几番尝试之后,将银针搁置在了一处白芷嫣从未考虑过的险口之上。 一经搁置,白芷嫣顿时豁然开朗,银针搁置在这里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完美至极。 又想到洛轻舟曾说洛帆也爱研究机甲暗器,白芷嫣心中不禁对洛帆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白芷嫣从洛帆手中拿回暗器零件,下意识问道:“之前不曾听过你有研究过暗器机甲,这是何人教与你的?” 洛帆低语:“不曾有人教与,平日没事情做的时候,我便瞎琢磨了些。” 说到这里,洛帆还特意偷偷瞅了白芷嫣一眼,唯恐因为这事会被白芷嫣责罚。 白芷嫣不动声色,继续摆弄着零件。前面几次循环剧情,从未出现过暗器,现在看来是她漏掉了,这一次魔王之子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等着她去挖掘。 **忽然间,一阵兵器打斗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群人茫然,白芷嫣火速收起零件,不好,声音传来的方位,像是洛轻尘他们那里。 洛帆跟着白芷嫣快速赶过来,果不其然,一只朱鸟妖兽正在与洛轻尘他们交锋,明朗长剑死死抵在胸口,一同随之的弟子也都纷纷都擦破了皮。 “呦,这不是听雪门的四长老嘛,可需要我云峰之巅相助?”花容端着手看好戏,面露一丝嘲讽,声音无比轻蔑傲慢,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趁明朗牵制住朱鸟,洛轻尘眼疾手快,一剑击中它的要害,只听见朱鸟痛得仰头嘶吼,猛烈扑腾数下翅膀后便坠落在地苟延残踹。 见状,明朗抹了抹剑上的污血,极为不爽地瞪了花容一眼:“按门派,听雪门是修真界第一仙门,按修为,我师父上次好像只用了几招就将某些人打趴下了吧。区区小妖,我听雪门随便一个弟子都能杀死,就不劳云峰之巅特意来大动干戈。” 论阴阳怪气,明朗绝对属祖师爷。 花容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瞬间心头火起:“我同四长老讲话,轮得到你这种下人插嘴吗?” 在花容眼里,明朗充其量不过是白芷嫣的一条狗罢了。 白芷嫣微微一笑,眸子极亮:“饶是云峰之巅的小宗主,是我眼拙了,方才离得远,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群无赖悍匪在这儿看戏,才没有上前与小宗主问候,云峰之巅向来文雅之至、礼数周全,想必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 花容早在听雪门众弟子与朱鸟激烈搏斗之时,就已经赶至现场,可她并没有援助的打算,一想到上次在听雪门吃瘪,她就恨不得朱鸟将听雪门的这些弟子统统绞杀。 众弟子与朱鸟交手不断,旁边突然伫立一群隔岸观火看好戏的人,怎么会不扰了心神,才被朱鸟的火焰伤了分毫。 如今白芷嫣出场反击,众弟子个个像见了亲娘有了靠山,只差没搬来王座让白芷嫣坐上去。 花容咬紧牙关,面色笑得极为僵硬:“自然不会在意,只是没想到听雪门也会来此处夜猎,真是巧了。” 白芷嫣揣着明白装糊涂,轻笑道:“小宗主自幼在苗疆长大,眼皮子浅薄了些,不懂修真界的风水宝地也是情有可原。” 白芷嫣这个恶毒女人,又在拐弯抹角地骂她。 花容气得脸色都白了,她是云峰之巅宗主私生女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好不容易才爬到小宗主这个位置,可这个女人,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戳她痛处。 花容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哦?风水宝地......还是说四长老也收到了魔族余孽就在白渊山的消息?” 气氛陡然凝滞,众人震惊! 白芷嫣神色一顿,魔族余孽在白渊山? 第15章 众人一听,纷纷察觉出不太对劲儿。魔族早在几十年就已经被几大仙门合力歼灭,此时又怎会有余孽出现在白渊山。 更何况白渊山历练修士众多,区区魔族余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出现在白渊山与瓮中捉鳖一网打尽有什么区别。 白芷嫣有意无意瞟了洛轻尘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小宗主既已得知魔族余孽就在白渊山,又何需在此处浪费时间,还是说在小宗门眼里,看听雪门弟子历练比捉拿魔族余孽更令小宗主痛快。” 花容一向骄纵,即便是她那流着相同血脉的前小宗主阿姐,也被她设计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唯独遇见白芷嫣屡屡吃瘪。 仗着四长老的身份压她一筹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拿两大仙门来...... 花容气疯了,极度后悔之前停下脚步在一旁看戏。她幽怨的瞪了白芷嫣他们一眼:“魔族余孽蠢蠢欲动,各仙门应当引以为戒,既然他们出现在白渊山,我云峰之巅定会义不容辞将他们悉数剿灭,还望四长老你们多长点心眼,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我云峰之巅帮你们解围。” 说完,花容带着弟子灰溜溜离去。 明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满脸嫌弃:“师父你说,这云峰之巅新任的小宗主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怎么还是个睁眼瞎呢。” 白芷嫣将眼前的惨状情景巡视一圈,看着受了伤的一众弟子和洛轻尘,沉声道:“先在这里调理调理气息吧。” **众弟子席地而坐,洛轻尘将剑插回剑鞘里。疾风猎猎,白渊山绿荫飒飒,似乎是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洛轻尘轻声问道:“师父,白渊山妖兽众多,魔族余孽又身在此处,我们可是要......” 话没说完,明朗就投来凶斥的目光:“要什么要,有师父在何需惧怕。” 明朗以为洛轻尘害怕的想要逃离此处,当即怒火烧心,他和洛帆两个拖油瓶就是碍事,懦弱胆小还没骨气。 白芷嫣垂眸道:“我们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弟子们吐出浊气结束调息。忽然,丛林深处,传来一阵疯狂的低吼之声。 洛帆悚然色变,整个人瑟缩成一团闪到白芷嫣身后,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角吓得发抖。 白芷嫣脑门直冒冷汗:“......怕什么,那妖兽又不会吃了你。” 洛轻尘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顺其方位应是花容她们离去的方向,妖兽低吼声中夹杂着惨叫,定不是一场寻常的搏斗。 “师父,只怕是那小宗主遇上了魔族余孽。” 白芷嫣心中正有此意,卷了卷白绫:“走,我们也去瞧瞧。” 一行人脚步生风,寻着妖兽声一路前去。没走多久,便被一片迷雾渐渐包围。 白芷嫣眉头骤起,他们这是踏入了阵法里。 这阵法分明就是人为布下,想要破解其实并不难,白芷嫣细细端倪一番,很快便发现了这其中的机关。但她一点都不急于破解,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布下此阵法的幕后人究竟是谁? 魔王之子还是花容呢? 迷雾越来越浓,白芷嫣从进入阵法里的时候,身边的弟子就已经没了踪影。她在阵法里走了许久,忽地踢到了什么东西。 蹲下身凑近一瞧,原来是洛轻尘,他靠着一颗大树陷入昏迷,神色看上去极为痛苦。白芷嫣眸色涌动,掌中灵力大现,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进入幻境。 这大雾来得蹊跷,散去的也极为迅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的天地。洛轻舟双眸顿时冷却下来,这里是他被各大仙门追杀的地方,也是第一次遇见禹锦若的地方。 这里是幻境! 他还在迷雾里。 洛轻尘登时警觉,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的动静,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前方有一处破院儿,也是他被个各仙门逼得走头无路的地方。 稍微顿了顿,洛轻尘还是迈着步子向着破院走去,他想看看往事是不是会如约上映,走出幻境的关键又会是什么。 看清眼前的场景后,白芷嫣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出现偏差,她成功进入了洛轻尘的幻境世界里。 那道身影渐渐越走越远,朝着一座小破院儿奔去。白芷嫣微微眯起眼,紧跟了上去。 洛轻尘刚来到破院儿没多久,便听见小破门被人一脚狠狠踢开,嘎吱嘎吱的声音充斥整个院子。 “可算找到你了,今天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筋。” 一群凶神恶煞的修士举着长剑,将洛轻尘死死包围。在这段往事里,他会被这些这些修士打得遍体鳞伤,在地上如同臭虫般蜷缩蠕动。 可如今,他的年岁、修为早已不同往日,再对上这群修士,他的眼神变得极为狠厉。既然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只是在幻境里,他也要一雪前耻,手刃了他们。 心头一团怒火腾地升起,若不是这些所谓仙门、正派人士,魔族怎么会全族被灭,数不清的尸体漫山遍野,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因为体内流淌魔的血液就该死吗? 洛轻尘眼尾泛红,哐当拔出长剑。修士见状,提着剑便一拥而上,一股强大的灵力汇聚猛地朝着洛轻尘击去。那灵力霸道凶悍,洛轻尘只好将长剑抵在胸前。 突然,一柄长剑横空出世,生生阻断了那道凶悍灵力的进攻。洛轻尘眸色微闪,她还是来了。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凭空出现在洛轻尘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这群修士一眼。而后掌中泛起金色灵光,长剑犹如灵蛇嘶嘶流窜,剑身乱舞,所到之处皆为绞杀,众人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倒在了血泊里。 洛轻尘站在她身后,往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心尖上那处柔软的地方忍不住触动。 因为方位的问题,洛轻尘看到的只是那女子的背影,可对于隐身在暗处的白芷嫣却不一样。也正是因为这地方得天独厚,能将破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可此时,白芷嫣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从她这里看过去,想要看清那女子模样实在再轻松清晰不过。 不可能,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从众修士手中解救洛轻尘的人,正是她自己---白芷嫣。 **那女子击退修士之后,没有半分停留,指尖升起灵光,骤然消失在洛轻尘眼前。 白芷嫣心中震惊不已,她和原主从未出手救过洛轻尘,为何在洛轻尘的幻境会有她的身影? 洛轻尘来不及道谢说上一句话,眼前的人便已经没有踪影,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见到那只遗落的白玉耳环,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后来从洛落口中得知,这女子正是三长老的爱徒——禹锦若姑娘。 既然洛轻尘的幻境里没有出现和花容相交的场景,白芷嫣心里猝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忌:若洛轻尘不是真正的魔王之子,那便只剩下...... 有一瞬间,白芷嫣甚至不敢认同自己的猜想,这些时日相处,洛帆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他可怜又懦弱,胆怯又废柴,原主曾三番五次苛待于他,他都未曾有过半分反抗。 这样软弱不堪的一个人,还是说软弱只是他的保护色呢? 白芷嫣脑子渐渐清晰,猛地明白过来,这阵法其实是谁设下的或许并不重要,而设下阵法之人真正的用意才是重点。 花容与魔王之子交会的地点就在迷阵里! “谁在那里?” 许是白芷嫣逐渐对洛轻尘放下戒备,一时间灵力不慎外露。洛轻尘仰起头,发现了藏于屋檐后的白芷嫣。 白芷嫣也不加掩饰,直接现身出来。洛轻尘微微有些吃惊,这里可是他的幻境,师父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正思忖着,白芷嫣已经开始左右张望起来,洛轻尘不知道她在寻些什么,可眼下四周空荡又身处在幻境里。他盯着白芷嫣那张脸,眸色里闪过一丝异样。 洛轻尘慢慢靠近白芷嫣,低垂的眸子生出阴森,袖口下的匕首寒光凛凛。 “找到了。” 白芷嫣舒了一口气,她倏地转身,直接舀起一瓢水泼向与她不过几米距离的洛轻尘。 面对突然其来的一瓢水,洛轻尘下意识伸手挡住,只见周围的景色瞬间交替更换,褪去刚才的光彩。再次睁眼,洛轻尘已经身处在迷雾里,白芷嫣闭着眼靠在他身边,两人的手紧紧十指相扣着。 下一秒,白芷嫣也睁开眼,握住洛轻尘的手猛地抽出来。洛轻尘稍微有些怔愣,手掌间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仅有一丝余温残存。 白芷嫣起身,竖起二指凝息作法,忽然间空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这笛声靠得越来越近,如泉水般缓缓流淌,给人一种极为美妙的舒适之感。曲声纯粹,刹那间,迷雾顷刻消散,一个身着华服,手持玉笛的男子骑着麋鹿从天而降。 男子面若冠玉,温柔中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 白袍丝滑浮动,他身姿端庄,容颜如霜,手中一柄长笛色泽芝玉,修长的十指按住孔眼,抵在薄唇上轻轻吹着。 直到麋鹿落地,男子方才将长笛放下。他拢了拢长袖,而后一脸温和的看着白芷嫣,嘴角泛起的笑意如沐春风:“芷嫣,可有受伤?” 白芷嫣蹙了蹙眉,极不想与男子多废话道:“月初见,你来此处做什么?” 月初见笑吟吟看着白芷嫣:“听闻白渊山有魔族余孽出没,我担心你,便赶过来寻你。” 听闻这话,白芷嫣不禁有些脑袋疼。对于这段不堪回首的烂桃花,白芷嫣表示她一点都不想负责。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次,白芷嫣路过玄天门时,见一美男在池中沐浴,觉得那画面甚是如梦如画便多看了两眼。不想那美男发现自己被人偷看后,便下定决心要以身相许。 从那以后,白芷嫣总能时不时的偶遇上月初见,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某人故意而为之。 白芷嫣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也听闻了魔族余孽出现在白渊山一事?” 月初见抚笛笑道:“如今,只怕整个修真界都知晓此事。” 花容与魔王之子相会一事除了她竟还有人知晓,此人将这事昭告修真界又有何意图?白芷嫣眼下哪里还顾得上与月初见周旋,了当道: “月初见,我对你毫无兴趣,当日是我无心之举,你何需苦苦这般以身相许,过几日我会送几件灵器至玄天门,权当赔礼,今日咱们就此别过吧。” 闻言,月初见缓缓一舞玉笛:“无妨,我也正好路过此地,便与芷嫣你一同去瞧瞧那魔族余孽罢。” 说完,他突然凑身向前,冲着白芷嫣耳侧轻声道:“无需下聘礼,芷嫣对我一见倾心,既是芷嫣看了身子,那我此生便是芷嫣的人。” 洛轻尘跟白芷嫣离得不远,她与月初见的对话洛轻尘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快起来。 白芷嫣怔住,强忍住怒火:“月初见,你什么意思?” 这个拥有修真界玉面公子雅称的人却不再多言,他幽幽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不领情。” 白芷嫣顿时火冒三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也道过歉了,也承诺送灵器赔礼了,可这月初见就跟块糖膏似的,粘着她不放。 既然到了这节骨眼上,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白芷嫣浅浅一笑,似是不经意间凑近月初见:“那玉面公子可知,越漂亮的玫瑰越是带着毒刺。” 说着,白芷嫣忽地一吹,一股白色粉末扑面而来。月初见两眼一翻,应声倒地。 洛轻尘又不傻,只是若这月初见死了,听雪门和玄天门两派定是免不了一场硝烟。 白芷嫣拍了拍手道:“他是这几日行程奔波太累所致,就让他在此处好好休息,我们走。” 洛轻尘略带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听从了白芷嫣的话,洛帆和明朗他们至今还尚未不明,白渊山陆陆续续有修士进入,只怕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第16章 白芷嫣二指并与眼前,将明朗和洛轻尘分组出去的时候,她便在明朗身上施下法咒,不论相隔千里,只需一探便知。 “不好,明朗他们和云峰之巅交手了。” 洛轻尘登时心中一咯噔,但他这人平日里就形容冷漠,以至于内心的慌乱连身旁的白芷嫣都不曾看出来。 可是,在她探视范围内,却并没有见着洛帆。 白芷嫣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不得在耽搁时间,掌中灵力大现,赶到时,听雪门弟子和云峰之巅弟子正打得不可开交。 “住手。”白芷嫣白绫舞动,瞬间撕裂风叶,犹如一条蛟龙生生将两派弟子分散开来。 终于见着白芷嫣了,明朗鼻子一歪,眼眶布满泪水:“师父,云峰之巅欺人太甚,他们将洛帆扔下了悬崖,还出言羞辱我们听雪门。” 明朗说得委屈极了,虽然他是看不敢洛帆,但怎么说他也是听雪门的弟子,还轮不到一个外来门派这样欺辱和贬低听雪门。 听到这句话,白芷嫣瞬间惊了,都顾不上明朗的委屈:“你说什么,洛帆被扔下了悬崖?” 白芷嫣只觉得手脚已经冰凉了。 完了完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如此突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洛帆被扔下悬崖,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他不是魔王之子,死了之后她便要开启新的一轮循环,然后面临八个一模一样的人。 一想到这个场景,白芷嫣只觉得心力交瘁,无比心塞。 “谁、扔、的?”洛轻尘面色冰冷,宛如三尺湖底下的寒冰,整个人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森冷漠之感,让人看了忍不住打颤。 以前的洛轻尘虽然也时常冰着一张脸,让人极难接近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但也不会有眼下这般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白芷嫣怔怔看着洛轻尘,眸色里渐渐生出一丝熟悉。 这种恐怖的万物压制,不正是魔王之子所惯有的气场吗? 一想到黑化后的魔王之子,白芷嫣深有体会,凡是欺辱、打压、辱骂过他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何况还是把他的弟弟洛帆扔下悬崖这种血海深仇。 虽然白芷嫣心里思绪万千,但还是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 “花小宗主,此事难道你不应该给我听雪门一个交代吗?”白芷嫣目光凌厉,手中的白绫蠢蠢欲动着。 见状,花容嗤声一笑:“不过是个废物而已,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谁知道这么不经踹。” 闻言,洛轻尘当即脸色煞白,提起长剑便朝着花容刺去。 花容没想到洛轻尘会对她出手,危急关头,她身侧的护卫及时挡下洛轻尘这狂怒一击,残余的剑气只是将她额间的坠饰划断,并未伤及到花容半分。 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花容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不由大骂:“狗东西,敢偷袭本宗主,给我杀了他。” 身侧的护卫闻言而,白芷嫣眼中寒光凌冽,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明朗被白芷嫣这一声吓呆了,别说明朗了,就是花容也被震慑住了,护卫哪里还敢有半分举动。 白芷嫣侧过半张清秀的轮廓,面上没过多的神色,淡淡瞥着手中的白绫,对花容说道:“花小宗主当真是好大的威风,你借由追杀魔族余孽之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我听雪门的弟子,不知云峰之巅用意何在?” 此言一出,花容脸色一慌,赶忙解释道:“本宗主可没杀那个洛帆,是他自己修为太低,轻轻一踹就掉下悬崖了。再说,掉下去悬崖......不见得......就会......死啊。” 她说的结结巴巴,声音越说越小。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听这种狡辩的说法,虽然这说辞确实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闻言,白芷嫣忽然想到了什么。 洛帆已经被花容扔下去悬崖许久,但她却没有再次循环剧情,是不是代表洛帆并没有死,按照剧情尿性,指不定还有坠崖奇遇,练就一身绝世修为的可能。 想到这里,白芷嫣心底总算舒畅了点。 洛轻尘并没有注意白芷嫣微妙的变化,他阴鸷着眼,额头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暴起。 “哦,是吗?” 白芷嫣抬眼,忽地一袭白绫飞出,猛地划破天际,嗖地一声直接抽到花容身上。 那白绫速度太过惊人,花容身旁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花容躲闪不及,硬生生被白绫抽断几根肋骨,胸口凹陷,疼得她一口血液喷出。 白芷嫣飒风而立,将白绫慢悠悠缠在手腕之上:“本长老想和花小宗主切磋一二,实在没想到小宗主修为如此低下,本长老只是轻轻一击,你便成了这副模样,不过断了几根肋骨罢了,应该不见得就会死吧?” “你......你......”,此时,花容的脸色已是极为苍白,疼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一脸怒气的瞪着白芷嫣,眼色中满是震惊与恨意。 眼看着花容两眼快要瞪翻过去,月初见及时飞身落在白芷嫣和花容中间。 摇晃着手掌玉笛,月初见冷声道:“还不快带着你们小宗主去找医师,再晚一步,小宗主要是残了废了,你们几个的小命也不用留了。” 见状,几个护卫赶忙扶起花容,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洛轻尘脚步瞬移,哪里肯让花容这般轻易离去。白芷嫣知道洛轻尘正在气头上,飞速逮住他的手腕制止:“洛帆或许还活着。” 而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月初见,要知道那迷药的剂量可不小。白芷嫣咬着牙嘴里蹦出几个字:“玉面公子还真是年轻益壮、体强健迫啊。” 月初见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心知肚明附和着她道:“芷嫣满意便好。” 明朗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住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白芷嫣懒得跟他废话,冷冷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向悬崖边细细打探起来。 这悬崖白雾层层,无法通过肉眼一窥其底,白芷嫣捡起一颗小石子扔下去,隐约没过多少时间,便听到那石子一路磕磕碰碰抵达崖底。 白芷嫣顿时舒了一口气,好在这悬崖并不算太高,只是白雾浓了些,给了人一种深不见底的假象。 “你们在这候着,为师下去看看。”白芷嫣说道,愣了愣又说:“还请玉面公子等我片刻。” 说是等候,不如说是让月初见做听雪门弟子的保护伞。听雪门虽为修真界第一仙门,但玄天门的威望也不容小觑,月初见贵为玄天门的天之骄子,有他在,便是那花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月初见面露哀伤:“芷嫣,我千辛万苦过来寻你,还替你解了围,你就这般利用,还抛弃我。” 白芷嫣听得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也不知道这玉面公子的称号是谁封的,是瞎了眼吗?叫死缠烂打公子还差不多。 “看见前面那条小路了吗,直走,玉面公子请便!”白芷嫣没好气道。 听到这话,月初见眨巴着眼,一副无辜的模样:“初见愿意等芷嫣。” 白芷嫣顿时被这话油腻到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洛帆要紧。 念咒掐诀,下一刻,白芷嫣从悬崖飞身而下。明朗担忧问道:“玉面公子,师父她可有危险?” 月初见垂下眼睫,玩弄着玉笛,头也没抬:“无碍,这悬崖不高,以芷嫣的修为定不会有事。” 洛轻尘淡淡瞥了一眼月初见后,便将目光移到白雾缭绕的悬崖。 **越过浓浓白雾,白芷嫣方才窥见这崖底的真实面容。半腰处有一颗硕大的歪脖子树,顺着大树方位看下去,有一块红色的土壤甚是吸人眼球。 这悬崖委实不算高深,可真飞身下来却是十分费神。白芷嫣飘身落地,发现这崖底实则另有天地。 正中是一隅潭水,白芷嫣查探一番,并未发现洛帆的身影。侧位有一处窄窄的洞口,上面蒙着一层阴湿的青苔。 白芷嫣撩起长裙,顺着洞口摸索进去。一进入山洞,白芷嫣顿生惊喜,洞里极为明亮晃眼,两颗夜明珠将整个山洞映得宛如白日,而这两颗夜明珠也是极为眼熟之物。 是洛帆!他果然没死。 只是还没走两步,白芷嫣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说话之声,待到她停下脚步,那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白芷嫣顿时警觉起来,她轻手轻脚行至拐弯之处,猛地一柄匕首刺出,只听见那人吓得厉声尖叫起来。 洛帆瞪直了眼,吓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白芷嫣眉头一皱,略一思索收回抵在他脖子处的匕首:“洛帆?” 明明听到声音在这个方位的,怎么只有他一人? 洛帆大口喘着粗气,吓白的脸色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见是白芷嫣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那颗受惊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含着泪,委屈巴巴又有些后怕地看着白芷嫣:“师父,疼。” 顺着他的神色看过去,只见洛帆大腿处鲜血涔涔,还有那歪脖子树下的一滩血迹以及沿路走来地上的血痕,显然是坠落悬崖时被刮伤后爬行至此的。 白芷嫣皱起眉头,血液还在不断涌出,看洛帆这副模样想要正常行走肯定是不能的。无奈之下,她只得俯身一把将他捞起。 洛帆再度被吓住,白芷嫣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一手勾住他的胳膊:“抱紧,为师带你出去。” —————————— 作者有话说: 是爱的抱抱。 第17章 出了洞口,洛帆颤抖着薄唇,浑身湿得像是被从潭水里捞起来一般,白芷嫣不禁皱了皱眉,她方才分明探测过他的伤势,没这么严重才对啊。 飞身落地之时,白芷嫣曾仔细观察过崖璧,垂直光滑,若是她一人借助白绫的力量,上去崖顶算不上难事,可如今带着重伤的洛帆,明显有些吃力。 好在有那颗歪脖子树! 白芷嫣一手搂着洛帆,一手唤出白绫缠绕在歪脑子树上,借助白绫的力量,两人稳稳当当飞上了歪脖子树。 起初只是在崖底望了望这树,现在落在树上,白芷嫣发现歪脖子树能成存下来委实堪称奇迹,洛帆坠落悬崖,被它缓冲阻拦一下,也算是积攒了莫大的运气。 忽然,白芷嫣僵愣住,这颗歪脖子树除了他们现在站在上面,没有丝毫折损的痕迹,洛帆坠落下来时,难道没有遇上这颗歪脖子树?那树下的那摊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洛帆猛地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欺身向下倒去。白芷嫣眼疾手快扣住他的腰,急速将洛帆拽了回来。洛帆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扭身抱住白芷嫣,刹那间,双方都未料到的情况下,洛帆的唇吻上了白芷嫣的脸。 洛帆全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种地步,心脏犹如擂鼓咚咚作响,下一秒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白芷嫣:“......” 她虽然在剧本里循环了四次,但多是扮演恶毒师尊的戏码,责罚、端架子的事情干的不少,与人相吻却是第一次。 洛帆大腿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猛烈拉扯,又隐隐渗出鲜血。白芷嫣再次甩出白绫,终将两人带上了悬崖。 “师父!” 从白芷嫣飞身下悬崖,明朗就一直来回踱步,时不时向悬崖下打望。见白芷嫣带着洛帆上来,当即兴奋地大喊起来。 白芷嫣将洛帆扔给洛轻尘:“有些运气但不多,人没死,大腿受伤不轻,只怕日后会落下残疾。” 掰着手指算了算,洛轻尘走火入魔修为散了一大半;洛轻舟毒草中毒,成了一个心智几岁的傻子;洛帆本就废物,如今又伤了腿;如此一来,他们兄妹四人便只剩下洛落一个正常人了。 洛轻尘扶住洛帆,白芷嫣明显感受到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其实想想,他到底也还只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师父,你下崖这段时间,洛轻尘从未离开此处半步。”明朗凑到白芷嫣身侧,小声低语。 白芷嫣眸色微闪,未动声色。 倒是一旁的月初见顾自说道:“啧啧,没想到才短短这么些年过去,一场夜猎就让第一仙门听雪门的弟子衰败至这种地步,晕的晕,伤的伤,岂不丢了第一仙门颜面。不如,芷嫣你与我玄天门结下姻缘,届时两大门派融为一体,何人再敢动听雪门。” 白芷嫣冷笑一声,月初见的醉翁之意她又怎会不明白,故作恍然道:“此举甚好,只是可惜玄天门掌门早已结了道侣,我这般年岁的,也不知他喜欢不喜欢。” 月初见干咳一声,眼色幽怨,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芷嫣,想与你结成姻缘的自然是我。” 他面露悲痛,语气甚是可怜,若非白芷嫣循坏了好几次剧本,险些就相信他真是个容颜绝姿、专一深情的痴情种。 白芷嫣也不多废话,凑近他的耳旁,开门见山道:“噬魂铃的事我确实了解一些,既然魔族余孽就在白渊山,玉面公子不如揪出他们,也好多些与我交换信息的筹码。” 听到这话,月初见微微一愣,脸上依旧维持着悲痛:“罢了,定是我这副风光霁月的模样芷嫣不喜欢,我且去换副装扮,也好净化净化芷嫣的眼。” 白芷嫣早已司徒见惯,任由月初见这只大尾巴狐狸折腾。 不过他有一点说得没错,此次夜猎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确实不宜再在白渊山历练:“明朗,我们先回听雪门。” 明朗在一旁愣了愣:“师父,那魔族余孽......” 白芷嫣从包袱里掏出一瓶止血药扔到洛轻尘手里:“无妨,治伤要紧。” 有月初见办事,她又何需担忧,不用亲自动手,魔族余孽的消息自会传到她耳朵里来。 闻言,洛轻尘面色如冰,心里却宛如燃烧着一团烈火,那火光肆意蔓延,将整个心房包裹得暖意十足。 **夜晚,星辰布满整个夜空,淡淡月光倾泻铺满大地。 白芷嫣洗完澡回到曲水流觞,隐约瞧见屋顶上坐着一人。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人是洛轻尘。 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坐在屋顶上干嘛,看星星看月亮?虽然今晚的夜色确实很漂亮。迟疑片刻,白芷嫣一挥衣袖,也飞身上了屋顶。 洛轻尘提着一壶酒,支起左腿,将拿着酒壶的手搁置在左腿上,右腿笔直修长,一双黑靴将小腿收到紧紧的。他仰着头看望这天空,看起来略微有些烦闷。 白芷嫣道:“在看什么?”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洛轻尘回头望了一下,见是白芷嫣,赶忙坐直身子又恢复一贯的冷漠:“不知师父深夜来此有何吩咐。” 白芷嫣顺势坐下,仰着头:“为师许久没看见如此美丽的夜空了,就上来看看。” 洛轻尘一时愣住,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月色下,白芷嫣仰起的脸渡上一层月光,将她整个人染得分外温婉柔和,尤其那双水光潋滟、顾盼生姿的眼,稍微看上一眼便觉得夺人心魄。 “有心事?”见洛轻尘呆在原地没有动作,白芷嫣悠悠问道。 洛轻尘沉默许久,方才垂下眼,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满天星辰璀璨,可一旦月亮出现,星辰变得黯然失色,观赏之人便会怨恨月亮的强光,夺走了星辰的璀璨。” 他话音顿了顿,不知为了调节情绪还是为了让白芷嫣听明白,又继续道:“即使月亮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它生来强大、是月亮,所以注定要承受这些么。” 白芷嫣想了想,然后扭过头看着洛轻尘:“可星辰也是无辜者。” 洛轻尘眸色渐渐眯起,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一柄匕首:“师父也觉得是月亮的错?” 白芷嫣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望向空中悬挂的圆月亮上:“月亮和星辰都没错,如若要怪,就怪这夜色不公吧。” 洛轻尘呆呆看着白芷嫣,怔愣片刻后便淡淡笑了起来。 白芷嫣觉得他这笑过于渗人,便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洛轻尘摇了摇头,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两步,随后敛去笑容飞身而下,留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白芷嫣。 师父,谢谢你,只有你,也只有你没有怪罪月亮。 第18章 魔族余孽出现在白渊山的消息震惊修真界,据说洛帆坠崖那日,修真界各门各派皆派出不少人进入白渊山围剿,结果却是无一所获。 就连月初见这只狡猾的狐狸,也未曾送来半分情报,白芷嫣思来想去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白渊山出现魔族余孽消息为假,二是魔族余孽、乃至花容与魔王之子他们早已聚头,又在各门各派赶到白渊山之前早早离开。 想到那日歪脖树下的那摊怪异的血迹,白芷嫣带着几瓶伤药来到洛帆他们的住所。 洛落哄着洛轻舟吃食,洛帆因为腿伤不便,正靠在床榻之上翻看一本机甲秘籍,白芷嫣的到来令他们颇感意外。 “师父,抱抱。”洛轻舟立马推开洛落喂食的勺子,嗖的一下便跑到白芷嫣身旁作势就要抱住她。 还好洛落反应快,一把将他揪了回来:“师父来啦,二哥他不是故意的,还请师父不要责罚他。” 人都是她弄傻的,又怎会再责怪与他呢。白芷嫣抬起手,摸了摸洛轻舟脑袋,哄道:“舟舟乖,去院子里玩吧。” 洛轻舟顿时眉开眼笑,脑袋在白芷嫣头上蹭来蹭去不够,而后红着脸,腼腆迅速狠狠地抱了白芷嫣一下,便撒开脚丫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洛落都惊呆了,她没想到洛轻舟会做出此等行为。 白芷嫣顿了一下,又想到现在的洛轻舟不过是个几岁的顽童,也就没有过多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目光落在床榻上的洛帆身上,白芷嫣道:“伤可好些了?” 洛帆惶恐点点头,再次与白芷嫣的目光相对,洛帆心里登时五味陈杂,那日在歪脖子树上的事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白芷嫣才懒得揣摩洛帆这番娇羞又懦弱的样子,不过就是亲了脸罢了,她养的大黄不也天天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夜猎那日,花容将你踹下悬崖,那悬崖凶险万分,若非上天眷顾你只摔断了一条腿,便是为师从那儿跌落,只怕也免不了会遭些皮肉之苦。” 听闻此言,洛落也跟着附和:“是啊,若不是那歪脖子树挡了一下又被师父搭救,小帆哪能活到今日。” 白芷嫣淡淡笑了笑,平静的将伤药递到洛帆手中。药瓶接触到洛帆手时,白芷嫣明显感觉到洛帆修长的手指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这药是为师特意向掌门师兄求来的,治疗铁打损伤最是管用,抹上几日,定能让你的腿早日康复。” 洛帆受宠若惊,挣扎着就要起身。白芷嫣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无需行礼感谢。又叮嘱洛落好好照顾洛帆,才起身出门离去。 **刚踏出门,洛轻舟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企图再抱住白芷嫣。 白芷嫣指尖灵光一闪,洛轻舟只觉得身体似有千斤重,完全不受意识控制,不论他如何用劲,双腿犹如被定在此处生根发芽,怎么也动弹不了。 洛轻舟又急又害怕,豆大的泪花噗嗤噗嗤往下掉:“师父,舟舟要抱抱。” 白芷嫣此刻心中忧虑,哪里还顾得上洛轻舟,略施法术便将他定住,拂袖大步流星出了住所。 歪脖子树根本没有承载重物的痕迹,洛帆他在说谎! 一旦心中的想法被证实,白芷嫣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魔族余孽再次现世的消息应是不假,白渊山历练之时,魔王之子与花容定也成功交会。到底是洛轻尘还是洛帆,又是如何躲过了众目睽睽? 白芷嫣当即御剑飞行,前往白渊山悬崖底。 那摊血迹已被露水渗透冲刷,白芷嫣蹲下身攥起一戳泥土,泥土过于潮湿黏糊,若是寻常的朝露定然不会湿润至这种程度。 接着往洞口走去,白芷嫣猛地愣住。山洞里,一个少年单膝撑地,满脸冷淡的凝视着前方。从白芷嫣这个方向看过去,此人面如霜雪,眸色极黑,一根白色腰带将腰身拉得极为修长,两抹飘逸的刘海随意搭在两鬓,倒是显得那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感,与他的神情格格不入。 怎么是他,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这人不是别人,洛轻尘回首,看到白芷嫣的时候也微微有些震惊。 白芷嫣神色复杂地盯着洛轻尘:“你来此处做什么?” 洛轻尘起身,眼中寒光凛凛:“师父?小帆伤势加重,我便来此瞧瞧。” 他来此处不久,刚发现些端倪,白芷嫣便后脚而至,难道,是跟踪他至此?心中不忍戒备起来。 闻言,白芷嫣不由皱起眉头:“你怀疑此处有问题?” 从洛帆受伤至今,他的伤势不曾恢复半分,洛轻尘给他伤药之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说是被歪脖子树刺伤的,于是洛轻尘便再次回到悬崖,想从此处找到些蛛丝马迹。 洛轻尘能够身在此处,很显然是不相信洛帆的说辞。白芷嫣目光微闪,心中思忖着。 “师父来此处又做些什么?” 白芷嫣眼色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道:“为师心爱的耳饰丢了一只,寻遍曲水流觞不曾见着影子,才想起可能是落在了此处。” 洛轻尘缓缓垂下眸子,听雪门与白渊山相距甚远,为了一只耳坠奔波至此,委实有些荒谬:“不知师父丢失的耳坠是何模样,弟子也好帮师父寻回。” 白芷嫣自是知晓自己说了胡话,不过不打紧。她慢悠悠从兜里掏出一只耳坠,这是昨日从三师姐青鸢长老那里顺来的一对耳坠,如今刚好可以排上用场。 一只白玉耳坠出现在洛轻尘眼前,洛轻尘一怔,这不是他还给禹锦若的那只白玉耳坠吗?洛轻尘扫了白芷嫣一眼,两人心中各自疑虑万千。 洛帆伤势加重,便来此处瞧。听听,这借口说得过去吗,还有歪脖子树下的那摊浸湿的泥土,多半也是洛轻尘做的手脚。 白芷嫣点点头,又试探性道:“白渊山魔族余孽不见踪迹,此时你独自来到此处,就不怕遇上他们吗?” 洛轻尘微扬眉梢,回道:“不怕,我遇上的是师父。” 白芷嫣:“......” 一番搜寻下来,并没有见着白玉耳坠的踪迹。白芷嫣和洛轻尘只好出来洞口,也许是落在外面了。 微风循循,树叶繁声。两个正找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面由远及近传下来。 来不及多想,洛轻尘拉住白芷嫣,两人双双跳进了那一隅寒潭。 花容带着一众弟子来至崖底:“都给我仔细点,别遗漏了细节。” 白芷嫣猝不及防被洛轻尘拉进寒潭,殊不知她根本不识水性,洛轻尘还死命地拽住她,当真是要被气死了。罢了,不过就是没成功找出反派,再死一次而已,又不是没死过。 开始渐渐出现幻听,隐约些,似乎还听见了月初见的声音。白芷嫣意识越来越模糊,长时间的缺氧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只觉得有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她的唇,让她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恢复。洛轻尘那张瘦削的脸在眼前放大数倍,他的眸色中居然有些慌乱。 下一秒,越看越模糊,白芷嫣身子越来越重,挣扎的手也在一刹那间不再动弹。 “师父,你醒醒,师父......” 似乎有人在呼唤她。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嫣直觉得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压着,逼得她不得不将体内的水一口喷出才缓缓喘过气来。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依稀有一道人影似在呼唤着他,还有一滴滴温热的水珠滴在她的脸颊之上。 慢慢地,白芷嫣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瞧清了,面前这人眸色极黑极为冰冷,脸色苍白,头发乃至全身都是湿哒哒,水珠顺着他的脸不断在滑落。 白芷嫣怔愣住,因为滴落在她脸上的水珠是温暖、滚烫的,她从未见过洛轻尘这副神情,他在哭! 有多时候习惯了一个人坚强,但他突然柔弱下来,便会让人极为感觉不真实。 白芷嫣见惯了洛轻尘冷漠如霜的样子,也尝过洛尊那狠厉淡漠的手段,可如今一睁眼就看见他那自责又心痛的神色,洛轻尘呢,是在为她哭吗? 这应该是幻觉吧!她死了洛轻尘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为她哭。 猛地清醒过来,白芷嫣睁大眼,举目望去是一处溪水边,这里环境清幽,牛羊成群。 她竟然没有死! 白芷嫣不可思议地看着四周,而后又捧起洛轻尘的脸狠狠捏了一下,见他疼得不由皱起眉头,才终于确认,她真的还活着。 洛轻尘没想到白芷嫣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捏他的脸,还下手那么重......愣了愣才道:“师父,弟子知错,任凭师父责罚。” 一听此话,白芷嫣顿时想起崖底的事,问道:“此处是哪里?” 洛轻尘也摇了摇头,他将白芷嫣拉入水中之后,花容便带着一大群人在崖底盘查,就连寒潭也不曾放过。他潜入水底,意外发现一处通道延伸,便带着白芷嫣随着通道被水流冲到了这里。 白芷嫣起身打量着四周,植被茂密,一些家畜零零散散分布在四周,若她猜的不错,他们并没有距离白渊山太远,应是被水流冲到了白渊山山脚下。 悬崖、寒潭、山脚、......白芷嫣突然一顿,她或许明白了。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送的营养、液,比心心~~ 第19章 白芷嫣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流速缓慢的河里,只见入水的石子瞬间就被一股力量吸走,她灼灼看了洛轻尘一眼,道:“先前在崖底之时,你为何要将为师拉入水中?” 不知是落水呛的,还是被白芷嫣这话问住,洛轻尘脸色很不好看,他向来冷漠如霜,极少在人面前表露出如此神色。 “因为我知道,师父其实是来寻魔族余孽的踪迹。” 白芷嫣眯起眼睛,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洛轻尘平淡道:“白渊山出现魔族余孽,修真界各方出动,却未曾有人真实见到过,师父难免有所怀疑,这是其一。其二,为了一个白玉耳坠特意寻至崖底,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不像师父的做派。” 白芷嫣笑了笑,以一种“君不属蛔虫”的目光,淡淡看着洛轻尘:“那白玉耳坠乃青鸢长老所赠,耳坠丢失,为师来寻回,有何不可?” 听雪门长老里面,仅有三长老青鸢和四长老白芷嫣身为女子,两人平日里亦是亲密无间,白芷嫣如此说,也是没有毛病。 洛轻尘不为所动,继续道:“其三,师父有没有发现,你的图纸掉了。” 图纸!洛轻尘不说的话,白芷嫣其实根本没有想起来。她素来有用笔绘制,分析局势的习惯,回到曲水流觞的时候,她确实有绘制分析过洛帆几人与魔王之子的关系可能性。 空气陡然变得尴尬,白芷嫣一把夺过洛轻尘手里的图纸,这歪歪曲曲的字迹和人像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白芷嫣小声嘀咕着:“淦,怎么把这东西带出来了。还有,为何被水浸湿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掉色?” 洛轻尘在曲水流觞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平日里也会被其他同门指使下山,做些采购置办的苦力活儿。前些日子,听雪门总共就置办两块千年墨,一块送到了掌门莫子衍那里,一块被明朗强抢弄到了曲水流觞。 只是他没想到,一向在外人眼中负有容颜无双、仙气使然的师父,写出来的字儿会是这般不堪入眼。 “师父,此乃千年墨,擦不掉的。” 闻言,白芷嫣蓦地一怔,停下暗中揉搓图纸的手,尴尬解释:“为师自然是知晓的。” 好在这块图纸上,白芷嫣绘制的东西并不多,只有洛帆坠落悬崖,以及那日魔族余孽、听雪门、云峰之巅、月初见和白渊山的关系图。 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洛轻尘,而后收起图纸,恢复高贵的姿态:“为师不管你来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为师告诫你,你是听雪门的弟子,不要跟魔族余孽有任何的沾染。” 洛轻尘瞳孔深沉,怔愣片刻之后道:“若是和魔族沾染上,师父会杀了弟子吗?” 白芷嫣目光认真地看着洛轻尘:“届时,为师会亲自杀了你。” 魔王之子黑化后的模样,白芷嫣历历在目,午夜梦回时常能看见洛轻尘那张脸,狠厉、残暴,冷血、无情。天下生灵涂炭,万物不得安宁。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洛轻尘会是真正的魔王之子吗? **回到曲水流觞,刚踏进门,明朗就告知,月初见来听雪门了。白芷嫣皱眉,换了套长裙,才不紧不慢赶到掌门殿。 殿中,莫子衍端坐在正中,一身绸缎蓝色长袍加身,苟着腰,手中一柄圆大镜正拿着一颗翡翠凝珠瞧个仔细,那市井唏嘘的模样,说不出的怪异和俗气。 白芷嫣轻咳一声,传音提醒道:“掌门师兄,注意仪态,好歹也是一派元首。” 闻言,莫子衍登时直起身子抬高下巴,这才勉强有了一丝掌门的风范。 月初见则是微微一点头,今日的他哪里还有之前那副死缠烂打又浪、荡的模样,白衣翩跹温润如玉,水漾的眼波中,有一种隐隐儒雅的俊美,如风里的潋滟,拂面春风,令人一眼心动。白芷嫣与他凝视片刻,月初见浅浅笑着。 “啪啦”一下,手中的折扇旋扇开来,扇柄轻摇,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朝着白芷嫣的那面写着“玉面公子”四个大字,另一面则是“只爱芷嫣。”白芷嫣刚升起来的一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虽说月初见的确有几分美貌,因善于精致这副皮囊,惹得诸多女修春心荡漾,名震修真界。但在白芷嫣看来,此人骨子里的那番浪、荡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 白芷嫣端起茶水喝上一口,而后才道:“我与玉面公子可有旧账或是新仇?” 月初见怔愣一下,道:“芷嫣何出此言?” 白芷嫣指了指他那柄折扇:“修真界爱慕玉面公子的女修数不胜数,你写此四字招摇过市,让我成为众女修公敌,除了与你有仇,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何要这般行径。” 饶是这个意思,月初见眼神戏谑,折扇摇得更加晃悠,一双水润的瑞眼满是深情:“在这世间,仇恨能永远铭记住一个人,情爱也同样如此,我对芷嫣,当属后者。” 白芷嫣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是情爱吗?” 月初见这人,从出生时便是一个悲剧,他母亲是被强娶回玄天门的,生下他后被服毒身亡。其父浪荡成性,常年留迹风花雪月场所,他能成长至这般年岁,也算是上天庇佑了。 白芷嫣不是个爱戳人痛处的人,只是这月初见成天这样败坏她的名声,她总不能置之不理,任凭他诽谤吧。 眼看着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莫子衍重重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这翡翠凝住质地当真是极好,玉面公子费心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奈何掌门师兄是个俗人,就喜欢这些个俗气好看的财物。 月初见笑道:“莫掌门不嫌弃才好,此次断裂谷试炼大会,还请莫掌门多多通融。” 莫子衍摆了摆手,中气十足:“玄天门是修真界大宗门,不过就是多个名额的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白芷嫣面露鄙夷,想当初,她想替洛轻尘多要个名额,莫子衍拒绝得可是相当坚决,说什么试炼就该公平公正,尤其是自家门派更要克己复礼遵守城规,逼得她不得不将明朗的名额换给洛轻尘。 这幽怨的眼神就这么赤裸裸瞪着莫子衍身上,莫子衍捻着胡子,赶忙传音到白芷嫣脑海:“小师妹要大局为重,这翡翠凝珠可够听雪门上下三年的供给,师兄也不想啊,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白芷嫣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拆台。见状,莫子衍才舒了一口气。 事情办妥,“滋啦”一声,月初见将折扇收拢,拱手作谢后便要离去。 白芷嫣上前一步,忽然抓住他的折扇,面色隐隐带着三分薄怒:“玉面公子,此扇精美雅致,你配此扇,甚丑。” 见她确实有些不高兴了,月初见收敛笑容,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芷嫣说什么便是什么,是我配不上这扇子,那便送给芷嫣了,芷嫣可不准生气了。” 莫子衍:“......” 白芷嫣:“......” 等到月初见走后,莫子衍一甩衣袖,欢欢喜喜地捧起那颗翡翠凝珠,眼珠子一转溜,肩膀顶了顶白芷嫣:“小师妹,不如你就从了月初见吧,师兄听说他家缠万贯,若听雪门与玄天门......” 话没说完,白芷嫣狠狠瞪了莫子衍一眼:“掌门师兄有空操心别人,不如想想怎么面对三师姐吧。你昨晚去喝花酒的事,我早就告诉三师姐了。” 说完,白芷嫣拿着扇子头也不回就迈出了掌门殿。 莫子衍登时急坏了,对着白芷嫣的身影解释道:“小师妹你知道的,师兄只是贪杯,一晚上真的都只在喝酒,别的什么也没做。” 白芷嫣懒得跟莫子衍拌嘴:“掌门师兄你跟我解释也没用啊,谁知道酒后会乱什么事呢,你还是尽快去寻三师姐吧。” 莫子衍霎时犹遭雷击,火急火燎朝着灵犀峰奔去。 而白芷嫣回到曲水流觞第一件事,就是关好门,然后将那柄折扇浸泡在清水之中。果不其然,片刻时间,折扇便浮现出一行小字:余孽寻主,魔王之子尚存人间。 白芷嫣眉头骤起陷入深思,或许,是她低估了月初见的本事。 **另一边,洛落刚从灵犀峰回来,洛轻舟便冲出院子,准备一把抱住她。 从他跨出门的第一步开始,洛落就预判了他的想法,直接将一对耳坠子拎到眼前:“二哥乖,这个拿去玩吧。” 洛轻舟得了小物件,自是开心不已,接过耳坠子就蹦蹦跳跳回到洛轻尘身边。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洛轻尘竟然会从洛轻舟手里抢过一只耳坠,震惊、不解、激动全都如烟花一般炸裂。 洛轻尘呆住了! 半晌之后他才冷冷问道:“洛落,这白玉耳坠从何而来?” 洛落不知道洛轻尘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很诚实的回答:“是三长老送我的,听说这样的白玉耳坠三长老有几十对儿,只有得到她赏识之人,才有机会得此一对儿。” 洛轻尘心脏仓惶,将白玉耳坠狠狠捏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芷嫣那张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是她的,一定不是!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白芷嫣:有什么比背后打人草稿、讲人坏话,还被正主当场抓获更尴尬的事吗? 洛轻尘:有。就是被正主抓获了,还睁眼说瞎话。 白芷嫣:送你一对儿三师姐那里批发的白玉耳坠封口,别四处宣扬。 第20章 洛轻尘猛然起身冲出院子,只留下一脸懵住和被抢了白玉耳坠失声痛哭的洛轻舟。 除了那一行小字就再也没有别的讯息了,白芷嫣与月初见交易,原本是想让他查出魔族余孽的藏匿之地,却不想他却得知了魔王之子尙存人间的消息。 断裂谷试炼在即,届时修真界各门各派集聚,若月初见在那时放出这个消息,只怕整个修真界都会为之震惊,洛轻尘四人的安危以及听雪门恐怕都会被牵扯其中。 白芷嫣正细细琢磨着,满屋子的暗器零件七零八落散落着,突然,门被猛地推开,洛轻尘眼尾猩红直奔着白芷嫣走开。 她只是在想保全自身的计策,没想到洛轻尘会在此刻踹门进来,还满眼猩红一片,阴森森着一张脸。 难道这货已经黑化了?然后来杀她? 白芷嫣心跳如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洛轻尘一进门便直直朝着白芷嫣奔去,她端坐在地上,一双眼里满是惊恐。他紧紧盯着白芷嫣,而后将那只白玉耳坠拎到她眼前:“可是师父丢失的耳坠?弟子找到了。” 不是匕首刀剑,是一只白玉耳坠。白芷嫣混乱的思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洛轻尘离她距离很近,他一如往常般瞳孔漆黑,苍白的脸上冷意更甚。 还好,并没有黑化! 白芷嫣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接过那只白玉耳坠:“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不想洛轻尘又道:“师父可知弟子在何处寻到了这耳坠?” 一听这话,白芷嫣心里登时一咯噔,隐约觉得事情很不对劲。但这是曲水流觞是她的地盘,加上原主本就是个不喜被打扰的性格,于是不耐烦转移话题,怒气冲冲道:“谁允许你这般进来的?” 洛轻尘看了一眼,房间内四处散落着暗器零件和秘籍,白芷嫣作为听雪门德高望重的四长老,颇负仙名、修为高深,不想屋内却是这般凌乱繁杂,难怪平日不喜被弟子打扰,应是怕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从而失了颜面。 见洛轻尘将目光四处打量,白芷嫣心底发虚,悄悄将那柄折扇折叠起来。 “是弟子唐突,只是弟子有些好奇,这白玉耳坠是弟子在城南一处破院儿寻得,师父何时去了那里?” 看来洛轻尘对院落相救一事起了疑心,虽然在幻境里时,她也没明白为何救下洛轻尘的女子会成了她自己,但原剧情里也是因院落相救这件事,禹锦若成了魔王之子心中的那一抹光,哪怕是最后灭了听雪门,也没舍得动她半分。 既然如此,白芷嫣登时心中灵光大现。 将扇子折叠收好,白芷嫣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已知晓,那为师也就不再瞒着了。没错,城南破院你被追杀之时,确实是为师救了你。但事情已经过去,如今你身在听雪门,为师希望你以后能修炼正道,福泽苍生。” 洛轻尘怔愣立在原处,直到白芷嫣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若没什么事,你便先下去吧。” 洛轻尘抬起头,漆黑的眸色里却有些湿了,他拱手行完礼,作势便要出去。 白芷嫣顿了顿,又忽然叫住了他:“等等!断裂谷试炼在即,你走火入魔修为损失大半,此次试炼就不参加了吧。” 起初把明朗的参赛名额换成洛轻尘,是白芷嫣担忧养不废洛轻尘,便计划着趁试炼大会借他人之手把洛轻尘打残打废。可眼下月初见起疑,修真界个个人心叵测,还是将洛轻尘他们四人拴在身边最为稳妥。 听闻此话,洛轻尘脸色变得有些阴郁,嘴唇也呡得紧紧的,终究还是他给师父丢脸了么。 **遣退洛轻尘之后,白芷嫣立马唤来明朗。 听闻师父唤他,又想到断裂谷试炼大会在即,明朗笑着搓了搓手,他光辉伟大的师父终于要给他下达最最重要的任务啦。 风风火火推开门,恭恭敬敬行完礼。明朗眼睛都笑成了花:“师父在上,明朗听师父差遣。”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明朗这种骨灰级炮灰弟子她是相当满意的,而想到他最终被魔王之子万剑穿心的,白芷嫣看他的神色不免有一些怜惜。 “你是为师最宠爱的弟子,为师再三思忖,觉得断裂谷试炼还是由你参加最为合适。还有......” “师父英明,弟子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师父厚望。” 白芷嫣话还没说完,明朗就激动地跪在地上一表决心。见状,白芷嫣略微有些汗颜,待他表完了,方才继续道:“还有,为师这房间有些凌乱,你速速差些弟子将其打扫干净。” 明朗高兴应下,急匆匆便跨门离去。白芷嫣也不闲着,挽着白绫朝着灵犀峰方向飞身而去。 洛轻尘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了心情愉悦的明朗。 本着不惹事不闹事的原则,洛轻尘极为低调地绕道而行。明朗见他特意避开自己,登时有些不高兴了。 带着几个低级弟子,明朗欺身上前,伸手拦截下洛轻尘:“洛轻尘你跑什么跑,虽然我是你英俊了那么一点,修为比你高那么一点,师父更宠爱我一点,不过你倒也不至于这么自卑。人嘛,总有自己的闪光点,比如像你的无能,也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一旁的低级弟子顿时咯咯直笑,修炼时的心酸苦楚也只有在欺负洛轻尘四人之时,才能得到巨大的释放。 洛轻尘冷冷扫了一眼明朗,并不想多加理会。 明朗这人什么品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仗着白芷嫣对他的宠爱,四处显摆炫耀这重身份罢了。 见洛轻尘不搭理他,明朗又啧啧两声,将头抬得高高的,叹了口气:“哎,断裂谷试炼在即,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师父将如此珍贵的名额给我,我定然不能让她失望。” 这次说的够明显了吧,气死了吧! 明朗瞥了一眼洛轻尘,果然,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终于有了丝丝变化。 心中极度暗爽,扔出一柄扫帚,他又接着道:“哎呀,那我可得抓紧时间勤加修炼。师父近些时日诸事繁忙,洛轻尘,虽然你不能在断裂谷试炼大会上替师父挣些颜面,但端茶送水、打理庭院可是你的强项。还不快跟过来,去将师父的居所打扫干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于情于理、于规于距,洛轻尘可是连半分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饶是洛轻尘再镇定,此时脸色也不由阴沉下来。慢慢攥紧拳头,片刻之后,捡起扫帚跟着明朗折道而回。 得了师父提拔,又欺辱压榨了洛轻尘,真是双喜临门啊! 将最多最累的活儿安排给洛轻尘,又吩咐这些低级弟子监视他,明朗才美滋滋离开。 屋子内不脏,却是杂乱至极。平日闲了,白芷嫣就喜欢将许多秘籍、心法统统搬出来,席地而坐研究,有时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或是到深更半夜。虽然身为长老处处要严于律己,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吃穿住行这方面必然是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洛轻尘到曲水流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打扫白芷嫣的居所,不由眉头有些抽搐。 地上除了零件,散乱最多的便是一团又一团的废纸。随意捡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慈母多拜儿。 洛轻尘眸色深了深,又捡起几团废纸散开: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天降大任于厮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字迹如春蚓秋蛇,洛轻尘端详好半天方才看明白。这一瞬间,洛轻尘忽然想起这些年白芷嫣对他们兄妹四人的所作所为,原来都是“心中急愤、望徒成才”。 心中顿时五味陈杂,直到捡起第六团废纸,洛轻尘才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图纸上是白芷嫣画的小人儿,它们由一些简单的线条和圆圈构成,形态怪异却又莫名生出可爱,一旁还歪歪曲曲标注着每个小人儿的名字。 “我哪里有这么丑。”洛轻尘忍不住小声嘀咕,明明其他小人儿都挺可爱,到了他的名字这里就画的如此敷衍丑陋。 当然敷衍啰!白芷嫣画火柴人儿的时候,可是拿捏了每个人的精髓的,洛轻尘整日冷着一张脸,画出来的火柴人儿自然也阳光可爱、好看不到哪里去。 将那张绘制着洛轻尘火柴人儿的废纸悄悄揣进兜里,洛轻尘便开始忙活起来,零件有条不紊摆放到一堆,归纳心法秘籍,灰尘纸屑统统扫进畚箕,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将屋子打扫整理出来。 等到明朗检查一遍后,轻蔑一笑:“我说得没错吧,做这些劈柴烧火、打扫庭院的杂事他果然是无人能及。” 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到他胸口悬挂的那块光润玉泽的琉璃月上:“真是糟蹋了这玉,如此细润光泽,但凡换一个人佩戴......” 洛轻尘将露在胸口的琉璃月放回里衣内,眼底冰冷如霜,面色紧绷一字一句道:“想死可以试试。” 第21章 明朗额头青筋暴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讪讪一笑:“就这破玩意儿,谁稀罕呢。” 断裂谷试炼在即,他可不想因为这事扰了白芷嫣心绪,何况他跟吕牧不同,这些年跟在白芷嫣身边,得到的赏赐并不少,他不愁吃穿,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块玉而鬼迷心窍。 洛轻尘睫毛簌簌,周身的冷意迅速让空气冷却下来。明朗微微一抖,极为嫌弃道:“打扫完了就赶紧滚,别还杵在这儿,晦气。” 若非做这些打扫清理的粗活儿,他洛轻尘才没有资格进到师父的房间呢。今天,明朗可是给足了他恩赐。 洛轻尘也不想再理会他,转身便离开了。 **白芷嫣最近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御剑飞行很快就抵达了灵犀峰。 刚一到青鸢院落外,就听见掌门师兄那委屈巴巴的解释声。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青鸢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在喝酒。青鸢你开开门,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走近一瞧,莫子衍在院子门口踱来踱去,样子看上去格外卑微。 白芷嫣拍了拍他的肩膀:“掌门师兄,你如此聒噪,三师姐没有嫌你烦吗?” 莫子衍恨恨瞪了她一眼,一把拽过白芷嫣:“你来的正好,赶紧替我跟青鸢澄清一下。” 所谓师兄妹情深为手足、大难临头各自飞,莫子衍想拉着她澄清,作为小师妹自然是要一坑到底的。 两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直到青鸢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外,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俩:“要打架能不能换个地方,我灵犀峰可经不起你俩折腾。” 白芷嫣赶忙率先松开扯住莫子衍小辫子的手,歪了歪脖子,活动活动筋骨笑道:“三师姐,我最近得了一件宝贝法器,估价一万灵石!换不换?” 青鸢怎么会从外面回来,难道刚才那半个时辰他都白解释了? 心中猜测,但莫子衍也不敢闲,气哼哼瞪了白芷嫣一眼,也跟着道:“青鸢呐,我昨夜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发誓,那花酒实在是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才......” 闻言,青鸢眉头一蹙,登时伸手打住:“等等,你说什么,你昨晚又去喝了花酒?” 空气变得异常安静,莫子衍怔怔看着白芷嫣,眼色里带着一种“青鸢她不知道之事?”的疑惑。 白芷嫣眯起眼,笑得格外刻意,那啥,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掌门师兄你会信啊。 于是,白芷嫣便看见一向威严在上、道骨仙风的掌门师兄被三师姐揪住胳膊,扯进了屋内。 半个时辰过后,哐当一声门开了,青鸢才拍了拍手从屋内走出来。 “喏,这东西毒性大着呢,比上次的蝎毒来效更快,使用时自个注意些,解药可只有这一小瓶。”青鸢将几瓶毒药递到白芷嫣面前。 白芷嫣也很是痛快,笑眯眯拿出法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此次交易甚是愉快,两姐妹会心一笑。除了她们那鼻青脸肿的掌门师兄,在此时出来出来煞了煞风景外。 白芷嫣习惯性从兜里拿出一片消肿叶:“老规矩,一千灵石。” 然后,白芷嫣和青鸢那精致秀气的荷包里又各自多了灵石五百。 **断裂谷试炼大会在即,听雪门上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有人忙着脸部消肿、有人忙着四处寻宝,而有的人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五天。 第六天下午,明朗趾高气昂来到洛轻尘他们的住所,推着一座轮椅道:“算你小子走运,师父让我推你过去一趟。” 洛帆大惊,满脸恐慌的看着洛轻尘。 “师父可有说是所为何事?” 明朗轻哼一眼,白了一眼洛帆,语气格外地酸里酸气:“说说话,聊聊天儿。” 洛帆:“......” 洛轻尘:“......” 两人都有点懵,特意吩咐明朗推着轮椅来,只是为了说话聊天? 明朗咳嗽一声,明显感到不耐烦,怒声道:“赶紧的,磨蹭什么!” 洛帆心里更惴惴不安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的看着洛轻尘,眼底的无助和害怕几乎快要从眼眶溢出来。 “别怕小帆,我随你一起去。” 闻言,明朗嗤笑道:“师父可只点名了他一人,洛轻尘,你的脸皮当真是愈发厚了。” 洛轻尘眸色黑不见底,阴森地看了他一眼:“小帆行动不便,我推他过去。” 本来明朗就看不起洛帆,如今师父点名道姓让他来推人过去,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还想着半途故意将他推倒,又或是将他推倒雨花石小路上颠簸......眼下看来,洛轻尘是决心不会让洛帆离开自己的视线。 哼,无碍,要跟着便跟着,倒时便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废物弟弟是如何的狼狈。 “成,那就一起去吧。” 等到洛帆坐上轮椅之后,明朗握住扶手就准备将人推过去。 洛轻尘骨节纤长的手也扶住轮椅,上下唇一碰,冷声道:“我来推。” 明明跟洛轻尘打交道这么久,见惯了他那副冷冰冰死样子,为何今日却有些令人心里发怵。 怔愣瞬间,洛轻尘已经从明朗手中推走轮椅。回过神来,明朗恨恨瞪了两人背影一眼,只好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呸,推这病秧子是脏了老子的手,是降低老子的身份,晦气。 没过多久,洛帆和洛轻尘便抵达白芷嫣的屋子外。明朗一把从洛轻尘手里抢过轮椅,风风火火将认推了进去。 白芷嫣打开门见到洛帆的时候,他被明朗推得险些恶心吐出来。 ......她记得没错的话,她这院子可是平坦无疑,明朗这只差没把轮椅推冒火星了吧。 有时候太过衷心也不见得就会是件好事,只求日后魔王之子算账之时,千万别将明朗的这些仇恨统统算在她头上。 “你先下去吧。”白芷嫣拂袖,亲自推着洛帆进门去。 屋内零件遍地散落,白芷嫣腾出一块空地,把洛帆安置下来:“伤可好些了?” 洛帆没想到白芷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的伤情,于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老是躺着不是个事,为师唤你过来说说话聊聊天解解闷,顺便研究研究这暗器,多动动脑子,伤口也会好得快些。” 是,没错,她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研究暗器,乒乒乓乓整整五天没研究出来, 但她总不能把这事张扬出去丢脸吧!聪明人不做蠢事,她就不信了,两个人还搞不定这暗器! 洛帆起初心中很是忐忑,明白了白芷嫣的话里之音后,煞白的脸这才慢慢有了一丝红润,他道:“师父可将图纸拿来给弟子一看。” 此时烈焰正毒,映得地面热流涌动,金灿的光线直射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洛轻尘靠在院外的屋檐下,抱着一柄长剑静静候着。 正合她意!白芷嫣很是顺手的将图纸递过去,前几此循环里,即便她修为高深也没敌过黑化后的魔王之子,这一次,她想做出一件战斗力强悍、最好射程又远的暗器来傍身。 只不过这几日研究下来,总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洛轻尘接过图纸,今日的他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蓝衣缠身,将少年气息展现得淋漓尽致。 拿过一支笔,洛帆眉头紧凑,开始在图纸上勾描起来。他行事认真,不知何时白芷嫣已经凑到了他身旁:“这地方也要改?” 洛帆大惊,笔尖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白芷嫣靠坐在轮椅旁,单手攀着扶手,歪着脑袋也跟着看得出神。 不想他这一抖,犹如清澈平静的湖水被石子掷出涟漪,彻底坏了美感。白芷嫣急了,气的直接抬起头冲着他愤愤道:“不是,你抖什么呀。” 这墨汁浸染了这么一大片,零件图的构造都快看不清了。 两人四目相对,白芷嫣一双眼直直地瞪着洛帆,见他脸色慌乱不说话,心中怒意更甚了。 洛帆其实也被白芷嫣的举动惊得不轻,尤其还是现在这般近距离仰头看着他,刷地一下脸色通红,赶忙重新拿出一张宣纸绘制。 白芷嫣的好心情顿时全无,也没了再看他绘制下去的心思,起身到一旁席地而坐,拿起零件组装起来。 洛帆手里继续绘制着图纸,眼神则是悄悄瞟向白芷嫣,见她垂头拼凑,并没有在看过来,剧烈跳动的心脏才好半天慢慢平稳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洛帆按照重新勾勒出的图纸,扣上零件的榫卯,总算是接好了。 虽然只是个半制品,但能做到这个程度,白芷嫣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把洛帆叫过来研究,是她今日最为明智的抉择。 白芷嫣心中窃喜,面色却是一本正经,眼里只微微露出了一丝丝赞赏:“如此一来,你的腿伤定可早日恢复。” “......”洛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白芷嫣,还没开口,肚子却先传来一声叫唤。 白芷嫣抬眼看了下天色,揉着酸痛的肩膀道:“研究了这么久,是该吃饭了,剩下的咱们明日再弄。” 此言一出,洛帆羞红了脸,乖巧点头,转动轮子便打算离开。 “先别走,吃完饭再回去。” 洛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居然留他吃饭? 第22章 等到菜肴端上桌,洛帆才确信,白芷嫣是真的要同他一起进食。 满桌的美味珍馐,浓郁的饭香味引得肚子咕叫更频繁。听雪门饭堂很大,每次到了饭点,人潮涌动,他都是跟着洛轻尘拿着托盘打完菜,然后默默寻到一处角落去吃,有时去得晚了些,便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上一次这般有幸吃饭,也是同白芷嫣。 白芷嫣未动碗筷之前,洛帆自然也不敢动,满屋的香味馋得他直咽口水。 洛帆满心满眼都放在这桌饭菜之上,白芷嫣心底带着一丝同情,虽然她还没揪出真正的魔王之子,但他们四人却也是可怜之人。 “吃饭吧。” 白芷嫣拿起筷子细嚼慢咽,得了允许,洛帆迅速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小心翼翼瞄上白芷嫣几眼,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 碗里的饭已经吃了一大半,除了距离最近的那几盘菜,洛帆夹菜的手就没伸远过。白芷嫣筷子顿了顿,夹了一筷子菜到洛帆碗里。 洛帆怔住,抬起眼受宠若惊的看着白芷嫣,眼尾微微有些泛红。 这一眼莫名看得人有些心酸,白芷嫣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放弃下毒的计划,脑海里却猛地浮现出魔王之子黑化后那张嗜血的脸。 “我的好师父,昔日你待我如草芥,任人欺之辱之,今日弟子一并还与你。我要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你,也有低贱如泥的一天,怪只怪你心软,没能早些将我杀掉。” 白芷嫣平复了下呼吸,不断警戒自己,魔王之子他丧心病狂祸害苍生,该死,他是该死的! 洛帆吸了吸鼻子,虽然他们兄妹四人长相一模一样,但洛帆性情软弱,此时隐忍抽泣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人狠狠欺负、委屈巴巴的狗崽子。 “师父,你知道吗,除了大哥他们,你是第一个为我夹菜的人。” 白芷嫣还是第一次看见洛帆笑得如此温和,一直以来,白芷嫣都觉得洛轻尘四人是多多少少有点毛病,要么整日绷着脸不言苟笑,要么就是一副怯弱惊恐的神色。 只是没想到,这副面孔眼角带泪会心笑起来的时候,是会惹人心疼的。 魔王之子生来便身负魔骨,是正派所嗤之以鼻、赶尽杀绝的存在,他的身份一旦公诸于世,只怕早就死了几百回。又怎会有人会他们交朋友,为其嘘寒问暖,同席夹菜呢。 白芷嫣皱了皱眉,身为正道门派的四长老,她是不该怜惜未来的魔王之子。 但眼下洛帆他们终究还只是少年,也还并未做出伤天害理、残害无辜的事,她作为师父,可以潜移默化将他们养废,或是悉心教导将其引入正道,最终变成平凡人安稳度过一生也是好的。 洛帆身上有很大的嫌疑,若她今日毒死了洛帆,那她跟魔王之子又有何区别,况且这并不是真正在阻止魔王之子黑化。 将毒药悄悄收回,白芷嫣道:“与为师一同吃饭,不用拘束。” 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与人夹菜。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白芷嫣看了看时辰,还是亲自将他送回去吧。 刚走到屋子外,白芷嫣和洛帆便遇到了洛轻尘,他抱着长剑,长时间暴晒在烈焰下,嘴唇早已干涸,一张瘦削的脸隐隐透着几分憔悴。 见状,洛帆吓了一跳:“大哥,你一直在此处等我?” 洛轻尘眸色深沉,轻轻点了点头。 白芷嫣神情复杂的看了洛轻尘一眼,而后道:“既然如此,那洛帆就交给你了。” 顿了顿,又忽然道:“别急着走,等为师一下。” 说完,白芷嫣匆匆回到屋内,不多一会儿,便看见她提着一个食盒出来:“这里面是刚才吃剩下的一些糕点,你们要是遇上大黄了,便替为师喂它吧。” 洛轻尘眉头紧锁,怔愣片刻还是从白芷嫣手中接过了食盒。 夜色来袭,一路上除了三三两两晚归的弟子,未曾见到大黄的身影。听雪门饭堂每日三来素有成文,若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到此进食,便只能过时不候。洛轻尘等了洛帆整整一下午,此时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几番折腾后,洛轻尘才推着洛帆回到住所。忽地想到了什么,洛帆小心翼翼打开了食盒,只见最上层是一碟精致的桂花糕,中间一隔是香气浓郁的红烧排骨。 将食盒里面的饭菜全都取出来,洛帆道:“大哥,这些饭菜我和师父都未曾尝过,定是她看你一直守在屋外错过了进食时间,方才将食盒拿给咱们。” 闻言,洛轻尘垂下眼帘,半晌之后,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 洛帆急急提醒道:“大哥,你还未曾用银针......试毒呢?” 其实,自从上次洛轻尘走火入魔之后,只要是白芷嫣吩咐制作的吃食,他都习惯性的用银针试毒。但是今日,洛轻尘却并没有再做这件事。 洛轻尘道:“既然是你与师父一同进食,那这些饭菜定然是无事的。” 听到此话,不知为何,洛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问题。 **时间过了很快,一转眼,众仙门翘首以盼的断裂谷试炼大会终于到了。 白芷嫣拿起茶盏,轻轻呡了一口,道:“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明朗点点头,这些年小竹峰的杂事,白芷嫣都是丢给明朗去做的,他衷心做事又滴水不漏,如此能干又乖巧的徒儿,又何必需要她亲自去操劳这些琐事。 白芷嫣正襟危坐,夸赞道:“你做事为师放心,此次试炼诸加小心,能不能拿回名次是一码事儿,最重要的事要保全自己。” 听到师父如此担忧自己,明朗感动得泪花溢满眼眶,连连表示自己定会多加警觉后,方才离去叫了洛轻尘前来。 没过多久,白芷嫣便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一抬眼,便看见洛轻尘提着一把长剑走来,他逆着光,踏着阴影缓缓到了白芷嫣跟前。 白芷嫣凝了凝神,道:“为师不让你参与此次试炼,可有怨恨?” 洛轻尘摇摇头:“从未。” 白芷嫣有些诧异,问道:“为何?难道你就不想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主宰万物吗?” 这个问题,其实白芷嫣很早就向问他了,洛轻尘是四兄妹中修为最强悍的,走火入魔后修为损失一大半,却迟迟没有崛起逆袭的心思。是她多疑了,还是洛轻尘已经有了别的办法。 洛轻尘看着白芷嫣,毫不犹豫道:“想。” 白芷嫣心中颤抖,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可真切听见时却莫名抗拒。 洛轻尘又接着道:“弟子的确想变得强大,但未曾想过主宰万物,能强大到足矣守护重要的人,便是弟子一生所求。” 第23章 闻言,白芷嫣沉默许久,才令洛轻尘退下。 **翌日,听雪门弟子集结,浩浩荡荡一大堆人齐赴断裂谷。 此次试炼选在断裂谷有两个原因,其一断裂谷灵力充裕,有助于参试弟子提升修为;其二断裂谷地势复杂,山脉奇特,不失为一处试炼绝佳的天然绝谷。 各门各派都会在长老和掌门的带领下纷纷抵达,这些大人物届时聚在一起,他们虽不用报名参加试炼,但拼的就是各自座下的弟子,以彰显门派的实力。 修真人士出行,御剑飞行是家常便饭之事,但听雪门距离断裂谷最近,考虑到洛轻舟如今的处境,白芷嫣带领着一队弟子坐着马车慢悠悠赶过去。 本以为省了麻烦,可以轻松一下,直到白芷嫣坐上马车,才发觉自己蠢到了家。 坐马车还不如御剑飞行呢! 摇摇晃晃、不断颠簸,颠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着不适,白芷嫣眉头微挑,问道:“你这般看着为师做什么?” 洛落赶忙将脸撇过去,眨巴眨巴着眼,又偷偷瞄上一眼道:“师父,你......是不是......晕马车呀?” 如此狭小隐秘的空间里,一男二女,气氛甚是微妙。白芷嫣的小心思冷不防被看穿,于是当即正了正身子道:“没有的事!马上就要到断裂谷了,此次试炼,人多嘈杂,你务必照看好洛轻舟,不得离开为师十米之远。” 师父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洛落哪里敢有半分松懈,晕车的事儿也立马被抛在了脑海。 一路奔波,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断裂谷。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安置好各弟子,白芷嫣啪啦一下关上房门,懒懒散散躺在大床之上。 这破马车,骨头都差点给她坐散架了。 只是不想,她刚舒舒服服躺上没两分钟,便听见屋外响起一阵争吵声。 “赶紧滚,这房间我们云峰之巅要了。” 洛帆被两人一把推搡在地,不待他爬起来,便又是一脚踹上去。忽然隔间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白绫宛如灵蛇动,咔咔两声竟是打断了两人的腿。 白芷嫣慢悠悠走出来,脸色看上去极为难看。两人趴在地上,满脸凶神恶煞:“我们可是云峰之巅的人,敢偷袭我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聒噪! 白绫再次出手,这次它攀上了两人的脸,啪啪一顿耳光,直接将两人打得晕头转向,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两人怒意更甚,当即掐诀念咒,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花容便带着一众弟子赶到了。 见又是白芷嫣,花容略感诧异,她的探路先锋此时正委屈巴巴的躺在地上,那两张脸被凑的像猪头一般,若不是身着云峰之巅的服饰,她都险些没认出来。 花容怒道:“不知四长老为何要这般欺辱我云峰之巅的弟子?” 很显然,在她看来,这事定是白芷嫣故意报复的。 白芷嫣垂下眼睫,脸色更加铁青:“好一个云峰之巅,这里客栈众多,你们偏偏要来抢我听雪门住下的房间,怎么,是觉得我听雪门好欺负,还是你云峰之巅早已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成为修真界第一仙门?” 一听此话,那两名云峰之巅的弟子被惊得瑟瑟发抖,要早知道那怯弱的小子是听雪门的人,他们怎么也不能将注意打到他头上。 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明了,花容要再听不明白,那她这云峰之巅的小宗主就没必要当下去了。 “云峰之巅和听雪门向来和睦,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既然此客栈听雪门已经住下,那我们云峰之巅再另寻他处罢了。” 白芷嫣怒意已经到了极点,她好晕! “慢着,先把医药费结了。” 花容眸色一怔,没想到白芷嫣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虽然这两名弟子被打成了猪头、断了腿,但实际上不过都是些皮外伤。 “那便多谢四长老。”花容笑道。 闻言,白芷嫣皱起眉头,极其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不客气,老规矩,一万灵石!” 花容属实被惊住了,白芷嫣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见她磨磨蹭蹭,半天没有动作,白芷嫣彻底暴走了:“既然小宗主都谢过了,那就赶紧付了这一万灵石,也好趁着天黑之前有时间另寻他处。” 啥?她没听错吧? 这下不止花容愣住,连同在场的洛帆也愣在了原地。花容难以置信的看着白芷嫣:“四长老的意思是我云峰之巅给你一万灵石?” 白芷嫣眯起眼睛:“那不然呢?云峰之巅欺负在本长老徒儿在前,又伤他在后,区区一万灵石可当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花容傻了眼,这洛帆可是好生生站在那儿的,除了鬓角断了一缕头发,不曾有半点受伤的痕迹。反观她的人,才是真真切切实打实的受了伤。 因为这事儿,周围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不少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一股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花容面色登时阴郁,咬着银牙道:“白芷嫣,你别欺人太甚!” 耐心早就没了的白芷嫣轻蔑一笑:“既然你如此污蔑,那今日我就告诉你,什么叫做真正的欺人太甚。” 白芷嫣雪衣窜动,清冷着的一张脸宛如九天冰霜。她抬起眸子,淡淡看了花容一眼,面色没有丝毫波澜。下一秒,她抬起手,白光凛凛的白绫脱手而出,重重抽在那两名云峰之巅弟子身上。 这一击可不再只是受皮外伤了。 那两名弟子之前都抵御不住白芷嫣的攻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猛地剧痛使得他们蜷缩在地哀声哭嚎。 周围的修士忍不住小声道:“啧啧,活该!先前在路途之时,也是他们二人仗着云峰之巅的名义抢走了我的马匹,当真是痛快。” “我还瞧见他俩调戏农家卖花女呢,若不是这小宗主亲自出面,我还不相信这两人真是云峰之巅的人。” “狗屁云峰之巅,不过是虚伪狡诈的一群小人罢了。” “就是,听说这新任的小宗主还是靠背刺亲姐才上位的呢......” 花容在一旁脸都绿了,奈何众目睽睽,为了云峰之巅的颜面她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也不能在此时将这件事情闹大。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小跑着来到花容身侧,冲着她耳旁小声嘀咕着:“小宗主,宗主马上就到了。” 闻言,花容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便扔出一只储物锦囊:“这里有一万灵石,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没想到反转来的这么快,在场看热闹的人还在猜测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毕竟一万灵石不是小数目,云峰之巅也不是小门小派。 接过储物锦囊,白芷嫣看都没看,直接拿给洛帆。 见状,花容恨恨瞪了一眼那两名探路先锋,而后拂袖快步离开了客栈。 而白芷嫣脸色愈发煞白,她真的扛不住了。看都没看洛帆,直接回屋嘭地一声关了房门。 **花容出了客栈一路向北奔去,不多一会儿便到了一处酒楼。稳了稳心神,方才大步迈了进去。 “路途辛苦,宗主是何时抵达的?” 花无措看了她一眼,皱眉反问道:“怎地这般晚才赶过来。” 这人看面孔约莫不过五十来岁,浑身锦衣华服自带贵气,身形修长且瘦,在同等年纪的人中,不论身材还是模样都更甚一筹,尤其是那一脸黑山羊须更是平添一份魅力。 闻言,花容赶忙解释道:“属下早早便到了,只是方才在挑选客栈便耽误了些时辰。” 说来也奇怪,花容明明是花无措的亲生女儿,花无措给了她小宗主的身份地位,却从不让她唤其一声父亲,而是以属下自称。 花无措端起茶盏轻轻呡了一口:“落脚的地方幻儿已经找到,就不用再折腾了。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断裂谷试炼,我云峰之巅绝不能输。” 此言一出,花容只得恭恭敬敬行完礼,起身与凌幻比肩站齐。 凌幻冷冷看了她一眼,脚下移动半步,刻意与花容拉开距离,嫌弃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花容眸色颤动,面上看着像是丝毫不介意凌幻的这番举动。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事了,凡是跟在花无措身边的人都知道,自从上任小宗主花颜离奇失踪后,这个私生女才被宗主扶持上位。 凌幻与花颜小宗主本是青梅竹马,又跟在宗主身边多年,早就在心中认定了他是未来女婿,花容不过是宗主为了巩固势力的一颗棋子罢了。说到底,这小宗主之位也只是她暂时替花颜坐着的,所以即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凌幻也不会给她面子。 等到花无措进食完毕进入房间休憩,凌幻的脸色骤然黑沉下来,那双清淡的眸色宛如深渊,带着几分杀意警告道:“再敢靠近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幻自幼在云峰之巅长大,所建立下的威信是有目共睹。平日对待同门亦是和睦,几乎从不会口出恶言,而现在这般杀气腾腾,可见对花容他是真的不喜。 花容淡淡笑着,自始至终脸色都没有过多的变化。行礼点头,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因昨夜早早入塌休息,天色刚刚渐明,白芷嫣便起了床,不是因为操心断裂谷试炼,而是一晚上未曾进食,被迫饿醒了。 不想刚打开房门,便看见洛轻尘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第24章 白芷嫣微微一怔,诧异道:“你不睡觉,在此处做什么?” 比起白芷嫣的惊讶,洛轻尘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白芷嫣会起得这么早,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白芷嫣。 洛轻尘只觉得心脏突突直跳,赶忙解释道:“昨夜弟子进食不多,天色未亮觉得腹中泛饿,便去厨房寻了些吃食,分量甚多,师父可也是饿了?不如一同进食些?”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给白芷嫣瞧。确实如他所言,这些早餐醇香十足分量颇多,也省了她再去厨房挑选一番。 “那你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白芷嫣转身进屋,洛轻尘紧随其后,将一碟碟精致的早点从食盒里取出,两人慢悠悠吃起来。 天色愈发明亮起来,洛轻尘从白芷嫣那里回来之时正好碰见洛帆。 洛轻尘问道:“小帆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揉了揉迷糊的睡眼,洛帆打着哈欠道:“是二哥饿了,吵闹着要些吃食,可厨房的师傅说现在太早,要再等些时间才能做好早点。” 洛轻尘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那便过会儿再去取吧。” 洛帆乖巧点头,哈欠不停跟着回到房间。 **断裂谷山脉奇特,横跨五座山峦,绵延起伏层峦叠嶂。有一帘瀑布横泻而下,怪石嶙峋、涓涓流水交相辉映。因地势像从中间断裂一般,给人一种身处险境的危险之感而得名,是以妖兽纷纷另择他处,如此一来,这里倒是成了修士历练探险的绝佳山谷。 参加试炼的门派已经有不少聚集在此,他们身着各派服饰,俨然有序的站成队列。 贵为修真界第一仙门,听雪门无疑是此次试炼中门派综合性最强的;其次便是云峰之巅,近些年他们的实力愈发提升,颇有一种赶超听雪门的趋势;玄天门则没这么强势,但胜在门派地处矿脉,是三大门派里最富最有钱的门派。 剩下的都是些中小门派,此次断裂谷试炼参加的弟子约莫有几百余人,都是各门派中的青年翘楚。 白芷嫣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汇聚了不少人。莫子衍端坐在最耸高显眼的位置,其身侧分别是云峰之巅的宗主花无措,以及玄天门的掌门沈慎。 因洛轻尘四人长相一模一样,容易引人观望,白芷嫣特意给了每人一张面巾将面容掩住。看见白芷嫣带着弟子走来,花无措率先开了口:“修真界第一美人儿当真是名不虚传,四长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花无措向来人面衣冠风流成性,除了权势最爱的便是美人儿,不然也不会有花容这个私生女的存在。 闻言,沈慎一旁的沈清璃翻了个白眼儿,嘲讽道:“花宗主,你这年纪都可以做人家老爹了,也当真是不害臊。” 此言一出,花无措顿时脸色有些恼怒,质问道:“沈掌门,你们玄天门就是这般教诲弟子的吗?” 沈慎慢悠悠摇着折扇,轻笑道:“璃儿这孩子心性单纯,自幼便爱实话实说,花宗主贵为一派之主,想必自不会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修真界谁人不知沈慎都快把这宝贝女儿宠上天了,花无措气得怒哼一声,等他日后一统修真界之时,白芷嫣和这沈清璃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芷嫣走上石阶,便觉得一道赤、裸的目光投来。一抬头,便见沈清璃饶有兴趣地在打量她。 沈清璃不禁瘪了瘪嘴,小声嘀咕着:“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身材比我好,修为比我高一点点嘛,月哥哥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白芷嫣不由一怔,她的印象里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大小姐才是,为何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边走边思索,很快白芷嫣便走到了相应的位置上坐下。 此时已有一人走向高台正中宣读道:“此次断裂谷试炼为期五天,在这五天内,整座断裂山会被结界笼罩,参试弟子需得绞杀诸多妖物中的霸王——九尾妖狐,拿到妖丹即可拔得头筹,成为试炼第一人。” 边听着规则,明朗气势十足,边自信满满看向白芷嫣,却发现白芷嫣正在和洛轻尘轻声低语着什么。一股强烈的决心瞬时涌上心头,这次试炼他务必要拔得头筹,最受师父宠爱的弟子永远只能是他。 白芷嫣并不知道明朗心中所想,小声对洛轻尘说道:“你速速去马车上取些吃食过来,免得洛轻舟一会儿叫唤。” 洛轻尘点点头,起身便朝着马车方向走去。马车停地不远,洛轻尘走后,沈清璃也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等到四周人声小了不少。沈清璃叉腰喊道:“站住!” 洛轻尘停下脚步,冷冷看着沈清璃:“何事?” 沈清璃轻哼一声,极为嫌弃从上到下扫了洛轻尘一眼:“你为何要蒙着面,怎么,和白芷嫣做了苟且之事羞耻地不敢露面了?” 闻言,洛轻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休要羞辱我师父。” 沈清璃故作惊讶:“师父?呵,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白芷嫣的目光可不清白,跟我看月哥哥的眼神是一样的,你就是喜欢她。她爱狐媚男人我不管,但我要你转告她,别来勾引我月哥哥,不然,本小姐定让她吃不了兜着......” 她话还没说完,洛轻尘已经长剑出鞘直击她而来。沈清璃本就在气头上,如今白芷嫣身边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都敢来伤她,真是忍无可忍! 倏地侧身躲过,沈清璃手中不知何时凝出两把短刀,回身朝着洛轻尘刺去。 到底是三大门派中富得流油的玄天门,沈清璃的修为自然是比洛轻尘高出几个等级。她一脚狠狠将洛轻尘踹到地上,与此同时,胸口处的琉璃月也随之掉落出来。 洛轻尘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赶忙伸手想要捡起琉璃月。沈清璃则指尖泛起灵光,抢先一步将琉璃月攥到手中。 “啧啧,瞧你这紧张样儿,莫非这是白芷嫣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沈清璃嗤笑着,下一秒,她收敛笑意蹲下身,一把撤下洛轻尘的面巾,然后当着他面直接将这块质地光润的玉直接摔成了几半:“白芷嫣这眼光还真是够差的。敢与本小姐交锋,这次只是个教训,将本小姐的话带到,下次再敢这般,本小姐定会打断你的腿挖了你眼。” 拍了拍手,沈清璃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只剩下洛轻尘呆呆坐在地上。 他垂着头直叫人看不清神色,若沈清璃稍微离去得晚一些,定能看见地上那破碎的琉璃月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芷嫣将几个青果递给洛落,回头之时猛地发现身后的洛帆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下一咯噔,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立马起身,白芷嫣目光便与沈清璃撞上,只见她慢吞吞走来,神色里满是轻蔑和戏谑。那方向......正停放马车的方向。 白芷嫣暗道不好,连忙带着洛落和洛轻舟赶过去。还未走近马车便看见地上一小截乳白色的碎玉,洛落惊道:“琉璃月怎么会碎了。” 从第一次见洛轻尘那日起,她便知道这琉璃月是上任魔尊夫人留下来的遗物,吕牧几次想要从洛轻尘手中抢过来,都被洛轻尘发了疯似地护着。 而如今,这琉璃月竟然碎了! 洛轻尘和洛帆也同时消失不见。 白芷嫣意识到此事不同寻常,哪里还顾得上断裂谷试炼,四周寻觅一番无果,立即转身回去,直奔沈清璃。 第25章 高台上宣读之人终于将此次试炼的规则宣读完毕,眼看着就要进入断裂谷了,白芷嫣却不见了踪影。明朗环顾四周,咬咬牙终究还是踏入了传送门。 沈清璃心情大好,咬着果子悠哉悠翘着二郎腿,直到月初见出现,她才顿时端坐起来。 “月哥哥,你终于来了。” 闻言,沈慎往场上一看,月初见一袭蓝衣大步流星走来。 “掌门,查到了。” 月初见来到沈慎面前,苟着腰小声在沈慎耳旁嘀咕着。 白芷嫣老远就瞧见了月初见,眉头微微一蹙,还是快速回到高台。 “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白芷嫣道。 因月初见的到来,沈清璃俨然成了一副小迷妹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那般骄纵。本来月初见还在跟沈慎讲话,一见白芷嫣出现,他那双眼便死死扑在她身上,气的沈清璃肝疼。 沈清璃顿时火冒三丈,乖巧的形象顷刻荡然无存,她没好气道:“有什么事大可直言。” 白芷嫣也不与她周旋,开门见山说道:“方才见沈姑娘从那个方位过来,不知可有瞧见一位用面巾遮住面容的少年?” 沈清璃满脸不耐烦:“看见啦,你身后不就有两位吗?” 白芷嫣皱了皱眉,不明白两人只是初次见面,为何沈清璃对她敌意会如此之大。 下一秒,她就恍然大悟了。 月初见上前温柔问道:“芷嫣可是在寻人?不知那人是男是女、是何模样,月初见可帮芷嫣去寻觅一二。” 听到这话,沈清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她出身富贵,天之娇女,却独独只在月初见面前放下了身段。在别人面前她是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而在月初见面前她甘愿做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咪。 “月哥哥,璃儿今日特意在客栈订了一大桌子菜给你接风洗尘呢,你哪里都不准去。” 说完,沈清璃故意挽住月初见的手臂 ,毫不避讳地瞥了一眼白芷嫣,眼神中充满着挑衅。 月初见身体微怔,赶忙将沈清璃挽住胳膊的手掰开,笑道:“芷嫣,若是这四周并未寻到那人,兴许是回了客栈,你无需太过担忧。” 经月初见这么一提点,也不是没有可能,白芷嫣心神不宁的回到座位上,等到参试弟子全都进入传送门,断裂谷试炼正式开始之后,她便马不停蹄带着洛落和洛轻舟回到客栈。 “店家,把你们后厨叫出来!” 客栈内,一个男人拍着桌子凶神恶煞怒吼着:“大家伙来看看,他们这店里饭菜不干净,里面有蟑螂啊。” 听闻此话,众人纷纷聚集在一起,只见男人面前的一碗蛋羹中确实有一只拇指般大小的蟑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真是倒霉,这还怎么吃啊?” “我那桌不会也有吧?” “呕呕,真是恶心人,是我眼瞎才来这里吃饭。老板,退钱!” 众人情绪高昂,可怜起男人的同时,更多是担忧自己那桌的饭菜是否也有问题。见状,男人怒意更甚,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带头叫嚣着。 不多一会儿,后厨便急急忙忙赶到大厅,店家边安抚着男人,便怒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后厨一脸窘迫,掌厨这么久以来从未发生过今日之事,他素来做事认真勤恳,厨房每日至少会清洁三次以上,不可能有蟑螂才对。疑惑道:“不可能,蛋羹是我亲自把关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只蟑螂。” 男人怒目圆睁,大声吼道:“呵,不可能,你他么眼睛瞎了啊,它就这么躺在碗里,老子差点都吃下去了,真是想想都恶心,你们这店没良心,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老子拆了你们这店。” 众人围聚的越来越多,愤怒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店家急得满头大汗,若不赶紧把这事解决掉,只怕他这百年老店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店家赔着笑脸:“客官息怒,此事是我们疏忽,回头我定好好责罚他们。你看这顿给您免单,在给你十两银子当做补偿,此事就当过去了如何?” 听到这话,一般客官看在银子和态度诚恳的份上,多半都会拿钱息事。不想这位客官却依旧不依不饶:“最少一百两。” 店家震惊,一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男人声音洪亮,不止客栈内的顾客聚集过来,就连街边路过的行人都有意往这边瞧、凑热闹。 店家理亏,一时骑虎难下,只好咬咬牙应承下来。 白芷嫣回到客栈的时候,门口早就已经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了解到事情经过之后,白芷嫣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提裙上楼之时,不经意瞟到了男人那凸起怪异的荷包。 “等等!你方才说是吃蛋羹时吃出了一只蟑螂,那你又怎么证明,这蟑螂,不是你自己放进去的?” 此言一出,客栈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扭头这才发现,说话者是楼梯上一位美若天仙的仙姑。 男人蹙起眉心,目光也移到白芷嫣身上,见她这身打扮身后又跟着一对儿双生子,想必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心神稍微平复了些,道:“你休要污蔑我,我干嘛要放蟑螂进去恶心我自己,我又没病。” 白芷嫣懒得跟他纠缠,指尖凝起灵光,直接将他腰间的荷包打坠。啪啦一声,数十颗石子应声滚落,其中还掺杂着一只大蟑螂。 正常人的荷包怎么会装石子呢,这一下,众人和店家全明白了。 这男人不仅想吃霸王餐,更是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趁机谋些钱财。 人证物证俱在,店家顿时怒火冲天,挥手唤来下人将男人狠狠打了一顿后扔出了客栈。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座位,白芷嫣领着洛落他俩,刚抬起一只脚准备上楼,便被后厨叫住。 “小姐、公子,多谢相助。明日早晨,你们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不用公子再出手,我做好立马送到三位房间。” 后厨心中感激涕零,说得很是真诚,若不是白芷嫣及时拆穿男人的诡计,那他这个月的工钱就白干了。 白芷嫣视线在后厨和洛轻舟身上来回打量,道:“你与他有过交集?” 后厨讪讪一笑:“我这般粗鄙之人怎么能跟公子有交集呢,是今日早晨,这位公子来厨房取食,那时时辰尚早,我们还没开工,公子便亲自动手做了几道菜。不过我保证,明日你们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早起一个时辰,做好给小姐、公子提到厢房。” 洛落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二哥今早去了厨房?她怎么不知情? 白芷嫣睫毛动了动,心脏忽地漏掉一拍,洛轻尘早晨的话语还在耳边环绕着:“我寻了些吃食,师父可是饿了,不如一起吃些......”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洛轻尘他......是特意给她做了早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好。” 应承下后厨的好意,白芷嫣快速上了楼,直到把几个房间全都排查了一遍,白芷嫣方才确信: 洛轻尘和洛帆无故消失了。 **另一边,断裂谷延伸深处,劲草丛丛,洛轻尘靠着一颗大树陷入昏迷之中。他的额间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纹,遥遥看去显得格外邪魅。 “将噬魂铃的消息放出去,同时,安排一批人进入结界。只要见到正派弟子,格杀勿论。” 两名魔族下属跪在地上,互相对视一眼,眼色中微微带着一丝犹豫,迟疑片刻后才道:“副尊主,可尊主他还未醒来......” 闻言,洛帆眼睛倏地忽眯起来,眸色里尽是杀气:“怎么,本尊主已经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 两人只觉得后背猛地升起一股凉意,瑟缩着身体识趣称是后,便立马消失至丛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似听到耳旁有滋啦之声,洛轻尘缓慢睁开眼,万物在眼前重影交叠,好半晌才逐渐清晰起来。 离他不远处生有一堆燃得极为旺盛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只野鸡,浓香肆意,油汁时不时滴落下来,引得火焰嘣响炸裂。洛帆将野鸡翻了个面,笑道:“我的好大哥,你终于醒了,哦不,应该说你的魔骨终于觉醒了。” 洛轻尘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抬起冰凉的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些凹陷,一根异样的骨头正在悄然滋生。与此同时,一大波记忆猛地涌入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残垣断壁,硝烟弥漫的场景,正道与魔族那一场大战已经过去好些年,为了摧毁魔族的一切,正道将地月之火燃放至今,所见之处皆是疮痍。 寂静荒凉,火影憧憧,藏匿在城角的那团魔气渐渐有了躁动。它绕着整座魔殿旋转一圈,而后落入一条小河,搅得原本平静的河水倏地湍急,卷起一根巨大的水柱,一名孩童从水柱中踩踏而起。 那是刚出世的魔王之子! 他看上去年岁极幼,约莫五六岁孩童的模样,奶呼呼的小脸看上去极为可爱。他光着脚丫踩在破瓦之上,但偌大的残城只凭他的脚力根本走不完全。索性坐下来,凝起淡淡金光在那块琉璃月上。 一幕幕魔殿昔日的场景慢慢浮现,他看到了魔族的繁华、洛横魔尊的陨落、娘亲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那一年,尸山血海城倒族亡。 不多一会儿,天空慢慢下起雨来,小孩童赤着脚满城奔跑,急促飘摇的倾盆大雨将他淋得全身湿透。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到了一处乞丐屋。 听说是人贩子在残城淘金时,发现了高烧不断的他,害怕死了卖不出去,趁着还有呼吸便以十文钱的价格火速把他转手给了一个老乞丐,没想到这小孩童命格颇硬,硬是生生存活下来。 见他醒来,老乞丐便拎着他上街乞讨,拿着长棍老乞丐冲他凶道:“小娃娃,老子可是花了十文钱买下了你,你今天得给老子拼命地喊,把本钱给老子挣回来,听懂了吗?” 小孩童歪着头,摇头道:“我不叫小娃娃,我有名字的,叫洛轻尘。” 老乞丐懒得理睬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乞讨的破碗。洛轻尘在一旁好奇看着,也学着他开心敲起碗来。 “啪啦”一声,长棍狠狠打在他稚嫩的小手上:“老子负责敲你负责喊,再敢乱敲老子砍了你的手。” 小洛轻尘害怕极了,眼泪似断线的珠子坠个不停,于是那天他好运气乞讨到了一百文钱。老乞丐笑得合不拢嘴,难得好脾气地奖励了他一只大鸡腿。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乞讨的钱财越来越少,老乞丐对洛轻尘的打骂也愈来愈频繁。终于有一天,洛轻尘的额间忽地生出一条黑纹,强悍的魔气瞬间将那老乞丐绞杀。 魔气出现登时引起大批正道修士注意,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洛轻尘,意欲要将其诛杀。 在逃亡的几年里,洛轻尘的身体陆陆续续分裂出了四个自己。直到那个漫天大雪的日子里,白芷嫣将生命垂危的洛轻尘,以及连同另外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他一起带回了听雪门。 **脑海里的片段还在不断交叠,洛帆已经起身,拿着烤好的野鸡走到洛轻尘面前:“ 好歹也是魔族唯一的血脉,我可不想你就这么饿死。” 洛轻尘蓦地抬起眼眸,眉头皱得很深,迟疑道:“你......你不应该存在的。” 闻言,洛帆神色惊喜,大笑起来:“你以为自封魔骨便能忘记一切,很可惜,你的怨气太重了。这么多年,我煞费苦心偷偷寻了诸多破解的法子,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你自己破解了。如此甚好,你总算是记起我了。” 洛轻尘面目阴郁肃冷,沉声道:“当年是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生出你这个心魔是我最大的过错。” 听他这样说,洛帆陡然收敛笑意,脸色黑如锅底:“你别忘了,是我替你杀了那个老乞丐,你被正道修士刺得遍体鳞伤之时,也是我救的你;听雪门的弟子吕牧三番五次欺辱你,也是我替你报了仇......洛轻尘,我是你的心魔不错,可我什么都不欠你的。” 扭了扭脖颈,洛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道:“魔族失去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统统帮你拿回来。这次断裂谷试炼,权当是我送你魔骨觉醒的庆祝礼。” 洛轻尘心尖一颤,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怒喝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第26章 洛帆冷笑一声,视线在洛轻尘脸上逡巡:“自然是将断裂谷参试的弟子一网打尽。” 不枉他精心策划如此之久,洛轻尘体内的魔骨在此时觉醒,无疑是锦上添花之事。 见他这般神情,洛轻尘清俊的脸庞顿时苍白了几分,垂下眼睫,忽而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与魔族余孽其实早已勾结?” 这些年他因封印魔骨缺失了记忆,可洛帆不同,他是心魔,又潜伏在听雪门多年,平日里装作一副胆小畏惧的模样,所以很难让人怀疑到洛帆的身上。 洛帆纵情一笑,目光沉炽:“看来魔骨觉醒连同着脑子都清晰了很多,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就不该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而是早点去寻到破除封印的法子。” 果然如他所想,洛轻尘皱了皱眉头,昔日花容来听雪门下战帖之时,他曾看见洛帆与她有过短暂的邂逅,难道那个时候开始,洛帆就已然行动了? 想到这儿,洛轻尘心中的谜团就更疑惑了:“你如何将那些弟子一网打尽?” 洛帆眸色一暗,浅浅笑道:“这事你无需操心,我说过,你曾失去的一切,我都会帮你拿回来。” 将野鸡慢悠悠塞进嘴里,洛帆起身,矫健的步伐踏飒几步道:“你我消失已有好一段时日,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会引人起疑。” 洛帆赶到马车时,洛轻尘身上的魔气煞为浓郁,好在各门各派齐聚,宣读试炼规则,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将洛轻尘迅速带离原地,飞身至丛林深处,也是为了他能成功觉醒魔骨。 听闻此话,不知为何,洛轻尘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便是白芷嫣的身影。 突然,洛轻尘似乎明白了这些天萦绕在洛帆身上的困惑,蓦地沉声:“你的腿早就没事了?” 洛帆身子微怔,而后笑得有些嚣张:“哎呀,忘记伪装了。” 他漆黑的眼里带着一丝嘲笑,与往日洛轻尘记忆中的那个腼腆胆小的小帆浑然不同。他猖狂狠厉,野心勃勃,眼底的炙热闪着妖异的血光。 洛轻尘瞬时明白了:“白渊山坠崖之时,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受伤对不对?” 闻言,洛帆摇了摇头:“也不全然,若不是咱们的师父救我心切,我也不会刚与魔族碰面交代完事宜,就拿起石头自残一腿。现在想来,当然也真是惊心动魄,我的好师父,她真的只差一点,就发现隐藏在石壁后的魔族众人了。” 饶是这样,总算是明白白渊山崖底的怪异了,还有那条从湖底通往山脚的通道,想必魔族便是这般才进入了白渊山。 洛轻尘心下更冷,目光凌厉地看着洛帆道:“她是我们的师父,我不准你伤她。” 虽然他们四人是白芷嫣捡回来的,也确实是他们名义上的师父,但洛轻尘失忆的这几年,洛帆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白芷嫣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洛帆转过头来笑了笑:“我自然不会伤师父,若不是她,我们四人又怎能苟活至今。” 白芷嫣可是听雪门堂堂四长老,洛帆还不会傻到自毁这张王牌,为了魔族复兴,白芷嫣和听雪门还大有用处。 余晖淡然,天色渐渐黑沉下来。洛帆将野鸡扔到地上,擦了擦手后才道:“走吧,我的好大哥,再不回去,只怕师父该缱人来寻了。” 明明对白芷嫣印象极差,但洛帆却十分笃定,他俩无故不见白芷嫣定然会担忧,或许是因为那只完成了一半的机甲暗器,白芷嫣便绝不会让他这般人间消失。 **事实上,确实如此! 眼看着天色愈来愈晚,白芷嫣心中的顾虑也越来越重,已经派出三波弟子出去寻找洛帆和洛轻尘的下落。 洛落安慰道:“师父莫急,大哥和小帆不会有事。” 若是放在以前,洛轻尘修为还未损失大半之时,消失一天是无需担忧的;可如今还带着胆小、修为低下的小帆,要是两人再遇上妖物,只怕是...... 洛落心里也没底,但看着白芷嫣这番紧张神色,也只能说些宽心的话让师父缓解缓解焦躁的心情。 正烦闷着,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道轻快的脚步声,接着门哐当一声被一脚踹开了。 白芷嫣:“......” 洛落惊恐地瞪着眼:“......三长老。” 青鸾拂袖,弯曲二指朝着洛落的脑袋轻轻扣了一下:“小洛落没出息,还是这般不禁吓。” 白芷嫣白了她一眼,道:“三师姐可是有事?” 青鸾斜看了白芷嫣一眼,目露诡意,并且丝毫不加掩饰:“小师妹,我听说你在寻弟子,我这里可是有小道消息,如实小师妹需要,师姐给你打折。” 就这副无耻的嘴脸,也不知道掌门师兄到底看上了三师姐哪一点。 白芷嫣又怎会不明白青鸾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不过既然她能收到洛轻尘和洛帆的消息,那她派出去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便有弟子传信回来,说是洛轻尘和洛帆已经寻到,此时正和灵犀峰的禹锦若师姐在一起。 白芷嫣狠狠瞪向青鸾,好笑道:“三师姐还真是打得一手好买卖啊。” 青鸾耸了耸肩,假笑回应着:“师姐就是逗逗小师妹,喏,消息给你。” 一小卷信纸塞进白芷嫣手中,上面清楚写着:尘帆已寻到。落款处是单单一个禹字。 白芷嫣不禁皱起眉头,难道魔王之子和禹锦若的感情线已经发展到极为亲密的程度了? **另一边,洛轻尘和洛帆刚御剑落地,便在距离客栈几公里外遇到了禹锦若。 “洛轻尘,可算是找着你们俩了。”禹锦若喊道。 自从出现了好几对白玉耳坠后,洛轻尘看禹锦若的眼神就冷淡了许多。他拱手作礼道:“禹姑娘。” 禹锦若微微一顿,以往洛轻尘不都唤她锦若姑娘,怎么今日变得这般生疏了? “你们去哪里了,断裂谷如今安置了不少妖物,若是不小心遇上,你们可没那么好运,能有参试弟子那样的传送珠,捏碎即可传送出结界,好在你们平安无事。” 洛帆歪着头,怯生问道:“你是在找我们吗?” 禹锦若见他这副模样,想到洛落曾言还有一位弟弟生性怯弱,恐惧生人,想必指的就是洛帆了。 她笑意盈盈,举止间满是亲和:“是四长老担忧你们,派了好些弟子搜寻,而我恰好寻到了你俩。” 闻言,洛轻尘微不可查的颤了下眼睫,面上不变,心却有些乱了。 第27章 三人脚步轻快,没多一会儿便回到了客栈。 白芷嫣和青鸾遥遥便看见了三人的身影,青鸾单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道:“小师妹,我怎么觉得你这大徒儿和我的锦若似乎关系匪浅呐。” 浅不浅地不知道,那两人的距离是一定远的。 洛轻尘提着长剑,沿途一言未发,周身仿佛凝结成霜,好似只要稍稍靠得近了些便会冰冻刺骨。不得已,禹锦若和洛帆只好离得越来越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三人只是恰巧而行的陌生人。 白芷嫣微微蹙起眉头,莫非是小情侣间闹不和了? 直到洛轻尘注意到有两道视线在注视着他,抬起眼与白芷嫣四目相对,她才收起猜测的心绪。 下了楼,白芷嫣和青鸾来到大厅偏侧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正值夜幕,万家灯火。 青鸾眼皮子的功夫极为了得,她默不作声,时不时不经意间,视线在洛轻尘和禹锦若身上扫过。 不知是魔骨觉醒的原因,洛轻尘如今耳目清明了许多,青鸾这不着痕迹的逡巡竟被他识破。不过他并未有何动作,一如往日般冷漠淡然。 倒是一旁的洛帆,短短几秒的时间,已经咽了好几次口水,两只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这一大桌子的饭菜。 白芷嫣见他恨不得要把桌子望出个洞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他们三个一同坐下吃食。 “今日你们俩去哪儿了?” 洛帆刚坐下就听到白芷嫣发问,正思索是否要说出早就编纂好的借口,不想洛轻尘率先开了口:“回师父,断裂谷地势错综捭阖,弟子和......小帆一时不慎迷了路,害师父担忧,弟子愿领责罚。” 闻言,白芷嫣只是淡定夹着菜,并没有过多责怪:“平安无事便好,以后切莫再犯今日之举。” 洛帆眉头蹙了蹙,没想到白芷嫣如今已是如此信任洛轻尘。原本还担心这套说辞不能说服白芷嫣,眼下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青鸾在洛轻尘和禹锦若身上又瞟了几眼,忍不住传音给白芷嫣:“小师妹,师姐跟你打赌一千灵石,你的好徒儿跟我的锦若有情况。” 白芷嫣夹菜的手一顿,面色不改,暗戳戳传音回去,嫌弃道:“不赌,无聊。” 当谁大冤种呢? 她可是手拿剧本的人好不好! 亏本的生意咱坚决不做。 见白芷嫣不搭理她,青鸾又心生一计,传音说:“小师妹别拒绝的这么快嘛,五百灵石也成,等着,师姐给你看一出好戏。” 白芷嫣瞟了瞟青鸾,没明白她这葫芦里又在卖什么坏药。没等白芷嫣制止,青鸾已经高声叫了起来:“小二,过来。” 一看是这几天包下好多间上房的贵客,小二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跑了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青鸾指了指菜谱,对小二道:“我听说你们客栈推出了一道新菜品,刚巧我们这里有人想尝尝,你速速呈上一份来。” 说完,青鸾又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轻轻一抛,正好抛进小二手里,低头一看,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打赏可相当于大半个月的工钱呢,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道谢后便即急匆匆跑进后厨。 不多一会儿,小二便端着两份餐品出来,看了看青鸾她们这桌的贵客,思虑再三后,将两份餐品分别端到了白芷嫣和洛轻尘面前。 小二道:“两位客官,这是本店新推出的鸳鸯戏水,凡是一同前来品尝的道侣,此菜品统统只收半价。” 白芷嫣捏住酒杯的手登时一抖,险些将酒撒了出来。青鸾眉头骤起,狠狠瞪了小二一眼:“错了错了,盛错了。” 小二当场愣住,他刚才暗地里可是观察了许久,还听后厨说这位公子可是特意给这位仙姑做过早餐的,恩爱的道侣指的就是他们俩才对呀。 青鸾赶忙将白芷嫣面前的那碗鸳鸯汤端到禹锦若面前,面色笑道:“四长老不喜甜食,这碗鸳鸯汤就给锦若喝了吧。” 传言禹锦若向来受三长老疼爱,现在看来,这传言果真没有错。禹锦若乖巧道谢,拿起汤勺微微尝了一口。 因为自家徒儿喝下了这鸳鸯汤,青鸾就更笃定锦若对洛轻尘怀有情义了。五人各怀心思吃着饭,只有青鸾满腔热情,时不时关切着洛轻尘。 “可是辣了?喝点鸳鸯汤解解辣吧。” “这菜可真咸,不喝汤可实在难以下咽。” “修行之人讲究清淡养生之道,不可多荤,素汤则为上策。” ...... 白芷嫣看不下去了,只好传音道:“三师姐,可是老板欠你钱财,让你如此诋毁这百年招牌?” 青鸾白了她一眼,眼神里隐隐带着一丝可怜:“小师妹涉世极深却不懂情爱,做师姐的不笑话你。此汤名为鸳鸯戏水,若是情意相通的道侣哪有不一同饮下的道理,若只有一方饮,岂不是寒了另一个人的心。用来检验他俩之间的情意,再合适不过了。” 白芷嫣听到这儿,好笑的嗤了一声:“师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暗通款曲之人实际上并不想被人发现。师姐将此事如此张扬地摆在明面上,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当众昭示吧。” 青鸾被这话警醒,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果不其然,这顿饭吃完,洛轻尘都没有动过那碗鸳鸯汤半勺。 由此,青鸾心中得出一个结论:此人毫无担当,万万不可托付终生。一会儿回了厢房,她定要旁敲侧击,让锦若死了这条心。 洛轻尘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吃了顿饭,就在三长老心中落下了一个负心汉的形象。 几人正吃着,正这当,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只看见一群女修呼啦啦喧闹着,白芷嫣抬头,目光正好与月初见对上。 只见他一袭蓝袍随风飘逸,修长的身段格外显眼出众。一只骨节好看的手“啪”地一下打开折扇,脚步轻逸,容颜绝姿,可谓是丰韵俊朗、风度翩翩。 围观的女修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小声惊叹:“真好看。” 眼看着月初见直奔着走过来,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白芷嫣他们这一桌。 月初见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浅浅笑着:“芷嫣,好巧,又见面了。” 说完,便若无其事的在洛轻尘身旁空缺的地方坐下来。只是没想到,他刚一落座,洛轻尘便起身了。 月初见重心不稳,若不是他反应迅速,险些栽一跟头。 见状,洛帆并未言语,只是低头偷偷发笑,仿佛看穿什么。 对于洛轻尘这种反应,白芷嫣早有所料,他素来喜爱独来独往,除了几兄妹,便是她这个师父,他也是不喜与之亲近的,何况还是月初见这般自来熟的坐在他身边。 白芷嫣心中暗爽,面色轻哼一声:“可是一点都不巧,玉面公子特意前来,所谓何事?” 月初见单手撑在桌上,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盯着白芷嫣看,似要把人沦陷在其中。 “芷嫣,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婿,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对于月初见这个人,白芷嫣一直都有些头疼。第一次见他之时,是不小心误闯玄天门后山,窥见了他洗浴。但半截身子都处在水池之中,委实不算是占了便宜。 后来,月初见就接二连三出现在她眼前,求负责、委屈、以身相许,那一本正经伪装的样子看得她眼睛疼。 听闻此言,青鸾脸色颇怒,好笑道:“若是我记得没错,玉面公子可是要入赘于玄天门的人,你此番污蔑我小师妹的名声,挑起听雪门和玄天门两派不和,不知是何居心?” 沈清璃喜欢月初见这件事儿,在修真界早已天下皆知。月初见自幼在玄天门长大,因生得一张绝姿容颜,极受掌门爱女沈清璃的青睐,是以身世卑微的他才能在短短几年,掌权玄天门,成为沈慎的心腹。 月初见眉峰一抬,笑道:“三长老言重了,玄天门与听雪门素来几十年交好,何来不和之说。我自幼在玄天门长大,掌门视我为亲子,入赘简直是无稽之谈。三长老切莫听信谣言,以免伤了两派间的和气。” 青鸾自然知道月初见这番话语是何意思,颇有些烦恼道:“本长老自能斟酌谣言,只是我小师妹早已有了心仪之人,而且这个人绝不是玉面公子,还请玉面公子自重。届时你与沈清璃若是要完婚,我们听雪门也定会送上贺礼。” 想败坏她小师妹的名声,绝对不可能! 而一旁的洛轻尘听到这话,冰冷如霜的眼色里竟多了一些震惊和慌乱。 月初见缓缓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芷嫣已有心属之人?不知是哪位道友如此有幸?” 白芷嫣懒得花时间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她自顾自的夹着菜,看都没看月初见道:“玉面公子若有事便言,无事,出门左转不送。” 月初见知道表达这番露骨的爱意白芷嫣不会信他,只好收敛起浪荡不羁的模样,正色道:“初见此次前来是想请芷嫣帮个忙,芷嫣可否借一步说话?” 话音落下,白芷嫣脸色沉了沉,将信将疑地看了月初见一眼,才起身随他一同上了二楼雅间。 **两人一前一后跨步进门,白芷嫣施施然落在于软倚之上,自顾斟了一盏雪茶,边喝边道:“此处隔音效果极好,玉面公子但说无妨。” 二楼雅间多是为非富即贵的顾客准备的,每一间都有上好的椰纱隔档着,别人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又用极为隔音的楠木所致,即便是在隔壁也绝听不到半点声响。 房间顿时静下来,只剩下月初见和白芷嫣二人。月初见不再掩饰,说道:“上次白渊山我一路追踪着魔族余孽,却不想跟丢了踪影。只是没想到,今日我竟捡到了这东西。” 说完,月初见从兜里拿出一小截质地光润的碎玉段。 原来,试炼之时,沈清璃欺辱完洛轻尘,满心欢喜回到座位那会儿,月初见便起了疑心,因为她的身上居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月初见拧眉,借故离开,赶到马车处时,发现了地上那小截碎玉。后来他只是轻微的旁敲侧击,沈清璃便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对于此物,白芷嫣自然是熟悉不过了,不动声色道:“难道这东西有何怪异?” 月初见点了点头,白芷嫣素来不喜四个徒儿的事,在听雪门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花点小心思想要知道也并非难事。 “这是你那大徒儿洛轻尘的东西,”月初见怔怔看着她,继续道:“而且,这上面......有魔气,我怀疑他根本不是走丢,实则是在跟魔族余孽暗中勾结。” 听到月初见这番推测,白芷嫣眼帘微颤,喝了一口雪茶回道:“你如何就能笃定这是洛轻尘的东西?” 月初见盯着这小截碎玉看了一会儿,然后平静道:“因为这东西是沈清璃当着洛轻尘的面摔坏的。” 白芷嫣眉心抽了抽,没想到只是去取些吃食,却被人欺辱至此,琉璃月是魔王之子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不知他心中是何等伤心难过。 “洛轻尘的事我已经提醒了你,噬魂铃的线索......芷嫣,是否也应该履行承诺告知一二。” 关于噬魂铃,原本乃是先魔尊洛衡所炼制出的一件魔器,曾言得噬魂铃者可召唤万千魔兵,危险系数极高杀伤力极为恐怖。自从洛衡陨落之后,噬魂铃便失了踪迹,多年过去,修真界暗地里一直在寻访此物,欲将其彻底销毁。 白芷嫣垂眸,从兜里拿出一张羊皮卷递给他。 眼看着月初见看见羊皮卷的眼神,白芷嫣眸子一暗,面色平静提醒道:“这碎片是我偶然所得,上面的信息是真是假我也无法判断,噬魂铃魔气甚重,便是寻到,也并非是寻常之人能够操纵销毁的。” 月初见眼眸一颤,但面上却还是笑着对白芷嫣说道:“销毁噬魂铃乃是正道职责所在,届时我玄天门定会集结天下修士与之一同将其毁掉。” 白芷嫣早料到他会如此说,于是早早便做了一份假的羊皮碎片。真正的噬魂铃其实并非消失不见,而是在洛衡陨落之时被震成了无数碎片。 当然,这事也只有白芷嫣才知晓。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过去,洛轻尘靠在窗边,黑色布衣裹着他劲瘦的腰身,显得头身比例更为修长。他面对着二楼雅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嘎吱”一声门终于开了,洛轻尘抬眼便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款款走出。 青鸾见只有她一人出来,赶忙率先来到二楼,不禁问道:“玉面公子呢?” 白芷嫣却是淡淡看了洛轻尘一眼,回道:“已经走了。” 月初见纠缠白芷嫣的事儿,青鸾也是知晓一些的,今日他倒是识趣走了,不然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每次吃完饭就容易犯困,青鸾忍住打哈欠,眨巴眨巴一下眼底的困意,带着禹锦若不紧不慢回了房间。 走廊只剩下洛轻尘、洛帆和白芷嫣三人,白芷嫣脸色顷刻难看下来,目光再次落到洛轻尘身上:“你们俩跟为师进来。” 一进房门,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白芷嫣端坐在软椅之上,手掌一拍,竟生生排断桌子一角。 “孽徒,还不跪下。” 第28章 洛帆被白芷嫣这一举动惊住,倒是十分乖巧的跪了下来。洛轻尘眯起眼瞅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并未将其揭穿。 白芷嫣斥责道:“你们是我徒弟,是听雪门的弟子,那沈清璃骄纵蛮横欺辱了你,你为何不告知为师?” 眼见白芷嫣动怒,洛帆被吓到,顿时变得委屈巴巴,下意识小声嘟囔道:“好可怕......” 看洛帆这副可怜的样子,白芷嫣不禁有些心软,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为师也是心疼你们,在为师心里,你们便是断一根头发,做师父的也会心疼。” 这自然是忽悠的话,白芷嫣只是不想在自己还未弄清谁是真正的魔王之子前,这俩傻乎乎被人设计杀害。 白芷嫣痛心疾首,洛帆却一脸懵住,瞪着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见状,白芷嫣有些无奈,只好挥了挥手不再责怪,并让他回去屋子多加休息。 洛帆前脚离开,白芷嫣后脚就拿出了那小截碎玉:“被沈清璃摔碎的?” 似乎明白了月初见来此的用意,洛轻尘怔了怔而后点头承认。 白芷嫣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洛轻尘,厉声道:“她羞辱你摔你东西,你就不会找为师告状吗?你打不过她,为师还不能替你撑腰吗?” 洛轻尘缄默不言,冰块似的脸难得有了一丝动容。 白芷嫣心尖一颤,发现洛轻尘面色不过是浮现自责之意,警觉的心这松懈下来。到底是他受了欺负,教育弟子就跟教育孩子一眼,要循循善诱、对症下药。 最终,白芷嫣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伸出手道:“将碎玉拿来,为师帮你修补修补。” 洛轻尘本以为白芷嫣会因为这件事责罚他,万万没想到不禁替他担忧还帮他修补琉璃月。先是一愣,而后恭敬将碎掉的琉璃月呈递到白芷嫣面前。 好歹是人家娘亲留下的遗物,修补修补给人留个念想。便是日后黑化,至少看在琉璃月的份上也能对她宽宥些。 断裂谷试炼期间,白芷嫣身为听雪门四长老,亦要肩负起巡视试炼的职责。 窥探镜中,明朗带领着一群师弟已经斩杀了不少妖兽。 “明朗师兄,一天下来我们连那九尾妖狐的影子都没瞧见。” 队伍里有弟子焦急起来,明朗将收获的妖丹清点收好,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安慰道:“试炼才开始一天,无需焦虑,今日大家厮杀一天身心疲乏,好好休整一晚,明日咱们定将那九尾妖狐收入囊中。” 窥探镜上,听雪门这三个字赫然排列在首位。听着耳旁赞不绝口的夸奖之词,莫子衍摸了摸胡须笑而不语。 只不过好景没过多久,窥探镜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试炼弟子刚入睡没一会儿便被一道撕裂长空的震吼声惊醒,明朗顿时心生警惕,身旁十来个弟子面面相觑。 “救救我。” 不远处跑来一道身影,待她跑得近些,明朗方才看清此女子正是云峰之巅的人。她拖着受伤的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斩杀妖物时不慎受了伤。 终于看见了参试弟子,女子忍着痛跑到明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乞求道:“救命,快救救我们小宗主,她被九尾妖狐袭击了。” 本来还不确定是哪个宗系弟子,如今听她这般称呼,明朗哪里还能不明白。心中早就对云峰之巅不满多日,尤其是那蛇蝎花容,长得一副尖酸刻薄样儿,还处处针对师父,难得她有今日,自然是要落井下石了。 明朗抬手一记砍向女子脖颈,女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晕了过去。 一旁的弟子登时脑袋异常清醒,伸手指了指兴奋道:“明朗师兄,听方位,九尾妖狐应是在这个方位。” 明朗点点头,笑道:“不急,既然云峰之巅都来搬救兵了,想必还能撑上一段时日,咱们静观其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另一边,参天丛林,花容内心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九尾妖狐如此眼瞎,她就不该将魔气渡进它的体内。九尾妖狐双眼猩红,朝着云峰之巅弟子疯狂袭来。飞沙走石、青云滚滚,九条狐狸尾恣意扫动着,所到之处血色弥漫惨叫连连。 花容眸色倏地睁大,几乎就在狐尾横扫过来的一瞬间,掠身飞出丈外。 九尾妖狐愈发暴躁起来,见花容这般轻飘飘躲开了它的攻击,盛怒之下,又摔出两条狐尾向她袭去。 花容虽是云峰之巅小宗主,但修为远远算不上厉害,九尾妖狐是妖体,花容的灵力就更难伤它分毫。情急之下,只好大声厉喝弟子跑为上策。 明朗一群人警惕听着动静,不过片刻,那声音越发变得清晰。 皱了皱眉,举目望去,一群身影自四面八方涌来。不是九尾妖狐,是魔族! 断裂谷高台上顿时炸开了锅,莫子衍没想到结界内居然会有魔族出入,一旁的沈慎大为震惊:“这是怎么回事?断裂谷试炼布有结界,妖物也是经过特意选定投入的,为何会出现魔族的人?” 一些小门小派已经有不少弟子惨死在魔族手中,窥探镜内场面一度骚乱。莫子衍霍然起身,当即凝聚灵力打开结界一道口子道:“尔等簌簌进去,将参试弟子救出。” 众人眼色交汇,白芷嫣二话不说率先进入结界,结界由三位掌门支撑着,又有人已经带了头,其他人也立马紧随其后加入拯救队列之中。 明朗一群人被魔族包围,短暂的交锋令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明朗咬咬牙,凶狠瞪着眼前他们,若是师父在,定会将他们大卸八块,剁成肉泥去喂那九尾妖狐。 夜风猎猎,不止明朗和花容这边突遇险况,其余参试弟子的情况也极为糟糕。不知为何,明明快被收服奄奄一息的妖兽,突然间狂躁不止战斗力爆棚,只要逮到东西,不论是人是物,都会送出致命一击。 一时之间,整个断裂谷鬼哭狼嚎、惨声不断。 明朗面色苍白,斩杀一天的妖物已是消耗了不少精力,此时体力不支,魔族发现这个弱势,几人成群将明朗团团围住。 夜风猎猎,魔气肆无忌惮充斥着。明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怒目圆睁与魔军对视,手中长剑倏地汇聚灵流,蓄势待发。 突然,一道白色的光影飞来,咔咔擦擦几下穿梭在魔军之间,所过之处皆为绞杀。 听雪门弟子瞬时茫然,一抬头发现来人竟是白芷嫣,反应过来之后纷纷大喜。 明朗双眼泛泪,他就知道,师父必然最疼爱他,一定会亲自来救他的。 白芷嫣看向明朗,皱眉道:“受伤了?” 没想到以明朗的修为竟也会被伤着,又看了看围上来的众弟子,或多或少都见了血。 明朗委屈巴巴,眼里极亮:“师父,是魔族余孽,他们混进了断裂谷,要将我们全都杀死。” 眼下不同方才,白芷嫣赶到众弟子有了靠山,看向魔军的眼神也傲气了不少。 白芷嫣将众弟子护在身后,皱起眉头,语气渐冷斥道:“是何人放你们进入结界的?” 魔军眼神相互教诲,微微点头后,所有人都朝着白芷嫣袭来。于此同时,云峰之巅的弟子也奔向了这边,身后的九尾妖狐满眼猩红,愈发暴躁。 见状,明朗破口大骂,恨不得将花容骂个狗血淋头,那起长剑一跃它进魔军中厮杀起来。 两面夹击,白芷嫣一边与魔军交手,一边要提防九尾妖狐。而云峰之巅则是解除了不少危机,花容躲在一具死尸身后,一眼就看到了白芷嫣。 眼底闪过一丝杀气,花容悄然摸出一个瓷瓶,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一缕黑色的魔气。本来她是打算用这魔气杀害试炼强敌夺下试炼第一名的,只是不想却被九尾妖狐吸食了一瓶后,竟令此妖性大发,法力增加了好几倍。 指尖凝起淡淡金光,趁着场面混乱,花容将这缕魔气弹入了九尾妖尾体内。 九尾妖狐身躯一怔,仰天嘶吼 ,本就猩红的眼此时如两个空洞的血窟窿,身形比之前大了数倍,九条狐尾肆意延长,朝着听雪门弟子袭来。 明朗大惊,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一条长尾已经狠狠朝他袭来,收起长剑格挡在胸前,还是被震出了十几米远。 狐尾缠绕逐渐将众人包围逼仄,每个人都应接不暇。九尾妖狐呲着獠牙,空洞的眼色似受了魔怔。 白芷嫣暗道不好,伺机出动,手中白绫幻化作多条与狐尾纠缠,一时间尾绫缭乱,似一张凌乱的网交织在众人眼前。 魔军越来越多,只凭听雪门这几个弟子根本不是对手。眼看着有几名弟子腹背受敌,白芷嫣手中灵光乍起,衣袂纷飞,朝着魔军拍去。 然而九尾妖狐到底是高阶妖兽,只不过片刻时间就腾出一条狐尾。白芷嫣蓦地一愣,忽地后背一阵寒意,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察觉到危险袭来,可是,来不及了! 白芷嫣手中结起一道护盾,众人见状,明白她是打算正面接下九尾妖狐这一击。明朗心惊肉跳,几近悚然,他嘶吼道:“师父!” “噗!” 只听见重重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洛轻尘一把紧紧抱住白芷嫣,用后背替她抗下了这一狐尾。 只是瞬间,洛轻尘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胸腔口火辣辣的疼,喉间不断有腥甜的血液涌出,他咔着血,脸上却是笑着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师父......小心。” 第29章 白芷嫣皱了皱眉,转头大喝一声明朗,将洛轻尘扔给明朗的同时,手中白绫光焰大盛,犹如一柄泛着白光的利剑,白芷嫣咬紧牙关,凌空一击。 一瞬间飞沙走石,九尾妖狐的九尾瞬时断掉四尾,趁其疼痛嘶吼之时,白芷嫣闪如鬼魅,掠身至九尾妖狐身后,白绫舞成虚影直穿妖丹。 风渐止,九尾妖狐瞪直了眼,各门派增援的人已经赶至。见状,魔军如洪水退却四处逃去,九尾妖狐声影倏地缩小,继而应声倒地。 回过头,明朗和洛轻尘眼中尽是欣慰之色。胸口的痛楚越发剧烈起来,洛轻尘却是淡然笑着。 至少,师父没有受伤。 从前种种,不断在脑海中交替,他流落至荒庙之时刀伤累累,是白芷嫣挡在他身前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吕牧欺辱他和轻舟,一向不谙杂事的白芷嫣还是飘身而下,挡在他身前。 意识越来越模糊,这一次,终于是他挡在了她身前。 忍不住轻咳一声,胸口处似有温热的东西涌出,明朗虽然不喜洛轻尘,但也被眼前的场景吓慌了。 制服住九尾妖狐,白芷嫣自半空落下,洛轻尘艰难的睁开快要闭合的眼,他的师父,终究还是朝他走来。 “师父......” 洛轻尘张了张嘴,声若蚊蝇,喉间瞬时涌上一口腥甜。那道白色身影越来越靠近,那张清冷的脸也模糊到了极致。 “洛轻尘,你是要死了吗?” 耳旁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影,白芷嫣眉头深蹙,看着昏迷过去的洛轻尘一时心中无比陈杂。 明朗急昏了头,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是扒开洛轻尘胸口,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白芷嫣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一根形状怪异的骨头正护在洛轻尘胸腔处,明朗大惊:“魔魔魔……魔骨......洛轻尘他是......是魔王之子?” 此话一出,各门派纷纷聚拢,万万没想到此次试炼竟会惹出这等天大的事,魔王之子竟一直潜伏在第一仙门听雪门。 不知过了多久,洛轻尘迷迷糊糊醒来,入眼是一片刺眼的光。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伤口早已愈合。 “轻尘你醒了?” 白芷嫣端着一碗甜汤推门而入,她浅浅笑着,雪白的身影处在光里。 洛轻尘伸出手想要触摸,但举起在半空的手却又放下,她是师父啊! 他不敢触碰。 也不能触碰。 白芷嫣缓缓走近,将那碗甜汤轻轻喂到他嘴边:“轻尘,这汤可是我特意去断裂谷,咱们以前住过的那间客栈讨来的秘方,你可还记得这鸳鸯戏水的滋味?” 笑了笑,她又继续道:“我还记得,那时三师姐特意让小二给你和禹锦若一人一碗,说是喝下此汤者,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神仙眷侣,你那时可是一口都没敢尝过。” 洛轻尘猛地从床榻坐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角一落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还有白芷嫣,今天也格外不同寻常。 难以置信的环顾着四周,白芷嫣摸了摸他的脸,关切道:“轻尘这是怎么了?” 这是幻觉吗? 又或是这只是一场梦? 他的师父一向清冷,可眼前的人却在关心他。 洛轻尘声音略带哽咽:“师父。” 闻言,白芷嫣脸色泛起一抹绯红:“都成亲这么久了,还叫师父。” 洛轻尘瞳孔震惊,不敢相信白芷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成亲,他和师父已经成亲了? 下意识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却毫无痛觉,洛轻尘瞬时明白,原来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白芷嫣将甜汤送到他嘴边,笑道:“这甜汤可是我研究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洛轻尘脸色一顿,甜汤滑过喉咙,一股浓郁的咸味充斥整个脑海。即便是将整罐子的盐都融合到这碗汤里,他也甘之如饴。 断裂谷中的妖物已经被悉数控制,魔族余孽仅有一小部分人被云峰之巅和玄天门擒住。 试炼弟子纷纷踏出传送门,明朗眼眶湿了,大步朝着莫子衍跑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掌门,师父和洛轻尘被他们用阵法困住了。” 试炼期间的全过程,莫子衍已在窥探镜里知晓的一清二楚,待到所有弟子踏出传送门,他才面容冷厉收起灵力。 花无措将洛轻尘和白芷嫣搁置在场中,金色的阵法将二人困在此中。 高台之上,花无措不怒自威,神色冷漠道:“好一个修真界第一仙门,莫子衍,你养虎为患,勾结魔族,天地不容;又在试炼大会期间,放入魔族余孽残害正道,致使我辈青年死伤无数,你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明朗怒意滔天,狠狠瞪着花无措:“臭老头,你休要胡说,我们掌门......” 话语未毕,莫子衍便打断了明朗,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场中央的那法阵枷锁,不由眉色深了深:“事情还未查清,花宗主无凭无据,便将这勾结魔族的罪名安插在我听雪门头上,莫非是花宗主早就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花无措冷笑一声,嗤之以鼻:“无凭无据,呵,洛轻尘胸口处的魔骨在场的弟子可都是瞧见了,若非白芷嫣执意阻拦,只怕他早就死在我花无措手下了。不过不缺这一时,待到天亮,届时众门派一同会审,定叫洛轻尘和白芷嫣他俩死无葬身之地。” 边说着,花无措又将阵法枷锁加固一层。 随着阵法越来越禁锢,洛轻尘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白芷嫣心绪复杂,低眸看了他许久,方才拿出幻梦香。 青鸾曾说,点燃此香可入人梦境。眼下洛轻尘昏迷不醒,若再不将其唤醒,只怕九尾妖狐那一击会要了他的命。 见过他叱咤风雨,动动手指就能捏碎人的神识;也见过他冷漠无情,不准生人接近半步的傲然;可如今洛轻尘却因为救她,成了这副虚弱的模样。 白芷嫣一直想找出真正的魔王之子,现在身份明确了,她却欠了他一份恩情。 多年后魔王之子为祸苍生,而此时,洛轻尘什么坏事都未做过还深受重伤,连她都打不过,更别说会拿白芷嫣怎么样了。总之,她不想欠这份救命之情就对了。 算算时辰,约莫一个时辰天际就该亮了。点燃幻梦香,白芷嫣阖眼进入洛轻尘的梦境。 **再次睁眼,周边已然换了一副场景。 白芷嫣蜷腿坐在屋顶之上,夏夜繁星,流淌整片星河。 洛轻尘飞身上顶,眼角含笑,手里拿着一壶上好的白花醉。今日的他披着一件浅色薄纱,乌黑的头发慵懒垂着,上面隐隐还滴落着水珠。 他这是刚沐完浴? 待他走得近些,白芷嫣心中便笃定了方才的想法。薄纱若隐若现,将洛轻尘健硕的身姿勾勒地恰为好处。白芷嫣脸色蓦地泛起红晕,洛轻尘已经弯下腰轻轻在她水润的唇上落下一吻。 “芷嫣,为夫给你带了最爱的白花醉。” 见她不为所动,洛轻尘又轻声唤了好几声,白芷嫣才恍然回过神来。 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洛轻尘的一场梦。 忍住心中的怒火,白芷嫣几乎伴随着咬牙切齿道:“再不醒来,你是想死吗?” 洛轻尘全然没料到白芷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僵愣在原处,半晌才回过神来:“师父?” 白芷嫣阴沉着脸,喝了一口白花醉,清冷地盯着他。 下一秒,白芷嫣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脑袋昏昏沉沉,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倾倒起来,一瞬间万物颠倒天旋地转。 洛轻尘赶忙将她扶住,白芷嫣脑袋一歪直直倒在了洛轻尘怀中。 倘若知晓这白花醉只是尝起来甜香无比,后劲却这般猛烈,她定然不会咕噜喝下这一大口。 洛轻尘将薄纱披在白芷嫣身上,他一直知晓这是一场梦,即便如此,他也愿此生能就此沉沦。可师父进入了他的梦境,真真切切靠在他肩膀。 这一刻,能暂停永久该多好! 夜风轻柔,屋顶寂静无声,偌大的夜空下,薄纱轻轻摆动,白芷嫣恬静的脸渡上一层清冷的月光。 洛轻尘指腹忍不住想要去触摸白芷嫣的脸颊,迟疑再三,还是将手收回。 “师父,曾有人告诉我,若是有幸能在夜空遇到流星,双手合十许下的愿望便会成真。”洛轻尘抬头,十指轻合,一轮流星雨陆陆续续划过黑夜:“洛轻尘一生别无所求,只求重要之人一生平安喜乐。” 对于白芷嫣,他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这情感太过杂糅,有过恨意滔天、有过厌恶至极、有过冷漠如霜、也曾有过片刻悸动,时间久了,他已经分别不出对她到底是爱是恨。 曾经,他们四人寄人篱下,他告诫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年受的欺辱,统统还给白芷嫣;可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挺身挡在他身前之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也逐渐开始担忧起白芷嫣来,知晓她马车颠簸一夜未食,他鬼使神差去做了早餐;知她喜爱研究奇门遁甲,便将整个藏经阁图文最详细的秘籍,寻来放进她的书架......期间经历太多事,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大清了。 其实,凭借白芷嫣的修为,便是挡下九尾妖狐这一击也不会伤及根基,而他拼死替她挡下,又能帮上多少忙呢? 大约心里也清楚,只是不忍见她受伤罢了。 此刻,白芷嫣进入他的梦里,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他忽然很想跟她好好说说话,将这些时日的心思全都告诉她。反正白芷嫣已经喝醉过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有回应。 洛轻尘心跳如雷,喉结滚动,嘴皮子上下一碰,轻声道:“师父,我喜欢你。” 第30章 星星闪烁,月光下洛轻尘将白芷嫣轻拥,真希望时间能永久停留在这一刻。 这一夜,洛轻尘说了很多话,他素来不是话痨之人,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白芷嫣能以这样的方式陪着他,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觉得黑夜不全是孤独。 白芷嫣在洛轻尘怀中睡了一宿,醒来时,天际已经开始泛白。 洛轻尘眺望着远方,一夜未睡,瘦削的脸已生出不少细密的胡茬。白芷嫣微微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稚嫩的少年已经愈发变得成熟。 白芷嫣赶忙爬起,不料双腿发麻,一个踉跄险些从屋顶摔落下去。 洛轻尘眼疾手快,伸手揽住白芷嫣纤细的腰肢,四目相对含情,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白芷嫣站定身形,稍稍皱起眉头,正色道:“幻梦香还燃尽,你若再不醒来,为师与你便会被永久困在这梦境中。” 洛轻尘极为迅速的松开手,脸色随之深了深,心中万般不舍,迟疑片刻,他紧闭双眼。一瞬间,天际碎裂万物崩塌。 再度睁眼,金色的法阵枷锁又加深了几层,洛轻尘捂着胸口,苍白的脸色竟好了许多。 不仅如此,胸口处的血窟窿也悄无声息地愈合了不少。 白芷嫣悚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她道:“你可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洛轻尘缄默不语,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闻言,白芷嫣蓦地色变,冷冷看向洛轻尘,森然道:“为师曾说过,若有一日你与魔族有任何沾染,为师会亲自杀了你。” 洛轻尘渐渐垂下眼睫,唇色惨白,几番思绪,可他才刚说出“魔骨觉醒......”这半截话,断裂谷场中四周已然高声喧哗起来。 “听雪门四长老窝藏魔王之子多年,助纣为孽、残害正道,令我等弟子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今日莫掌门若不将这对师徒处以剔丹绞死之刑,别怪我等门派出战听雪门。” 此言一出,不少小门派纷纷附议。高台之上,花无措广袖一拂,笼罩住白芷嫣和洛轻尘的枷锁倏地消散开来。 于此同时,四条枷链瞬时束缚住两人双手。 白芷嫣看了看枷链,抬头望向高台之上的花无措。冷声道:“花宗主此举何意?” 斩杀九尾妖狐后,白芷嫣灵力枯竭,加上洛轻尘身份暴露,是以各门派仗着人多势众,将她和洛轻尘关押至阵法内。而眼下,花无措分明已经将她和洛轻尘归为同类。 花无措厉声喝道:“四长老,万万没想到你这副美颜的皮囊下竟是这般蛇蝎心肠。勾结魔族妄图将我正道弟子悉数残害,若不是那九尾妖狐,你和魔王之子到底要密谋到何时?” 白芷嫣眉头紧皱,暗中聚灵却发现毫无作用,细看之下,枷链上符咒流窜,若没猜错,便是这符咒暂时压制了她的修为,使得半点灵力都无法施展出来。 “够了!”莫子衍眯起眼睛,怒声道:“花无措,魔王之子出现在听雪门,的确是我的过错,但四长老没有勾结魔族,更没有残害正道弟子。” 花无措将窥探镜掷在半空,上面浮现出九尾妖狐和无数正道弟子被魔族余孽残杀的画面。他道:“那我问莫掌门,这些魔族为何能进入试炼结界?正道弟子为何人所杀?若魔王之子与四长老从未勾结,那他又为何要替四长老挡下九尾妖狐这致命一击?” 听闻洛轻尘为白芷嫣挡下一击,莫子衍抿了抿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若辩解是师徒之情,那白芷嫣与魔王之子勾结无疑成了板上钉钉。 见状,沈清璃幸灾乐祸道:“那还不明显,有些人表面圣洁高贵,实则背地里和自己的徒弟暗通款曲。只怕四长老早就知晓了魔王之子的真实身份,仗着出身听雪门便与魔族勾结,妄图助他们卷土重来。今日还请花宗主替天下除害,将这二人挫骨扬灰。” “清璃!”月初见轻喝,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沈清璃不由心底咯噔一下,怒意中烧,瞥了瞥白芷嫣,紧紧咬紧牙关,面色愈发铁青,终究没敢再说话。 四周的附议声越来越大,青鸾站起身来,周身气场凌厉,与花无措当面对峙,周围人不由闭上嘴,静观事态发展。 “花宗主,这魔王之子交由你们如何处置,我听雪门毫无怨言。但四长老生性率真,绝不会做出勾结魔族叛经离道之事。若非看在魔王之子幼时孤苦,四长老方才将其收入门下,谁能料到他竟是魔王之子。此事无凭无据,你云峰之巅断不能这般污蔑我小师妹。” 此语一出,花无措冷笑道:“听雪门贵为当今第一仙门,却是这般护短偏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四长老既是魔王之子的师父,定然对他知之更甚,何况沈大小姐还发现两人不知廉耻,何来污蔑之名。” 众人早已震惊不已,不敢想象短短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离谱的事,更没想到魔王之子竟与他的师父有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场中央的白芷嫣和洛轻尘,眼底的讥讽不言而喻。 白芷嫣面色逐渐冷漠,抬眼大声道:“在场的各门各派都自诩名门正道,却不分青红皂白,无凭无据扭曲事实,区区几句话便将罪名定在我身上,当真是正义凛然可笑至极。” 沈慎摇了摇折扇,轻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魔生来就该死。他们屠杀了多少无辜弟子,便是将洛轻尘千刀万剐也不足惜。你若清者自清,身为他的师父,为了天下大义,为了正道苍生,舍身取义有何不可。” 听罢,白芷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好一群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哼,真扯!舍身取义的机会给你们,去不去? 这话勾动了太多门派人心底的小心思,大家从一开始的附议,而后震惊,现在却是想要杀之而后快。 青鸾震怒,喝道:“沈掌门,为杀魔王之子而取他人性命,此事悖逆天道。何况四长老深受魔王之子诓骗,才善心将其抚养长大,今日听雪门便代替四长老清理门户,将洛轻尘逐出师门。” 月初见接过话道:“掌门,洛轻尘虽是魔王之子,但芷嫣确实与他没有勾结,芷嫣的品性,我月初见愿以性命担保。” 一旁的沈清璃被月初见这话吓了一跳,唯恐月初见因为这事有任何闪失,忙跟着求情道:“爹爹,月哥哥他胡说的。” 沈慎看了沈清璃一眼,她如今的模样愈发与亡妻相似,到底是自己与爱妻唯一的血脉。叹了口气,心软上几分:“既然四长老今日将洛轻尘逐出师门,又斩杀九尾妖狐解救诸多弟子。不如手刃洛轻尘这个任务就交由四长老,一来能澄清四长老与魔族并无勾结,二来又能替天下正道除害。” **闻言,洛轻尘倏地望向白芷嫣,耳旁不断响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若有一天你与魔族有染,为师会亲自杀了你。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得快,这一世他受尽炎凉苦楚,仅有一人真心待过他。死在她手里,救她一命,也便是死而无憾了。 众人纷纷点头,此举甚妙!嘴里开始异口同声:“杀了魔王之子,杀了魔王之子。” 白芷嫣眼色陡然变得冷淡犀利,目光触及高台的花无措和沈慎,眸色中带着森森寒意:“何为正,何为邪,天道从未说过魔生来就该死。若洛轻尘真的行差踏错,做了丧尽天良的事,身为其师,我定会杀了他;但他没做过的事,你们便是将这顶莫须有的帽子硬扣在他头上,我也不允许你们伤他一丝一毫。” 洛轻尘侧过身,看着白芷嫣淡漠的神色,心绪无比复杂。 沈清璃听她如此袒护洛轻尘,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白芷嫣,你真是不识好歹!” 周遭也一片哗然,事情变得愈发凌乱,饶是听雪门弟子都不禁有些茫然。 花无措倏地站起身来,长袖一挥,森然道:“宁死不悔,本宗主成全你们,执剔丹绞杀之刑!”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沸腾一片。青鸾、莫子衍乃至整个听雪门,本就是打算让洛轻尘一人抗下所有罪名,只要白芷嫣跟他撇清师徒关系,他们就能将白芷嫣从这件事中摘出来。这下就连莫子衍都有些手足无措。 刹那间,狂风乍起,雷霆炸裂半壁天空,隆声轰鸣天色忽明忽暗,似要将天地万物尽数焚毁。 白芷嫣在所有人的凝视中,将洛轻尘护在身后。 这次不过是死得痛苦凄惨一点而已,又不是没死过,大不了,开启第六次循环。 正这当,漫天的乌云忽地消散。花无措怒意骤起,怒斥:“何人作祟?” 众人转头,只见一鬼面人飞身而下,身后魔气冲天、魔军重重。 “花无措,你若敢伤洛轻尘半分,今日便是云峰之巅灭门之时。” 狠厉又霸气的话语瞬时回荡在整个场中,各门派无不惊骇,就连白芷嫣都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去。 此人来意明确汹涌,众人警觉,下意识地握住剑柄严阵以待。 凌幻瞬生肃杀之意,怒不可遏:“宗主,我且去会他。” 花无措连忙阻止:“让花容去,你有伤在身再不可斗战。” 听到花无措这话,花容缓缓垂下眼帘,一双清澈的眸子此刻阴沉至极,但还是迈开脚步,朝着鬼面一飞而去。 不料鬼面却丝毫没有迎战的举动,他一身黑袍拢体,黑发如瀑慵慵懒懒低垂着,一张鬼脸面具惊悚更是骇人,叫人忍不住平添一份恐惧。 “本座今日前来不想脏了手,便为各位送上一份大礼。”鬼面一掌击退花容,看都没看她一眼,然后抛出一物至半空:“区区噬魂铃碎片,还望各位笑纳。” 第31章 噬魂铃! 花无措心头大颤,藏匿在广袖下的手隐隐抖动起来,怎么可能,这东西不是已经在那场正魔大战中随着洛衡一同灰飞烟灭了吗? 谁都没有料到,鬼面送上的这份大礼是如此震惊修真界。 几张碎片自半空纷纷扬扬落下,传言得噬魂铃着可操纵万千魔兵、叱咤六界。谁都不笨,想知道这噬魂铃碎片是真是假,只需夺得一片便知。 一时间,四野躁动,众人一拥而上四处抢夺碎片,霎时间纷乱一片。月初见衣袂飘扬,一个飞身从高台急飞而下,蓝衣如水踏至人群之上。 沈清璃大惊失色,知道月初见不会坐视不理,虽不知这鬼面究竟是何来头,修为怎样,但有诸多名门正派在,想必鬼面也占不了优势;只是没想到月初见会这般冲动。 她焦急大喊一声道:“月哥哥!” 只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月初见还未靠近场中央,鬼面便已眼疾手快斩断枷链,然后光一般地带着洛轻尘和白芷嫣在月初见眼前消失不见。 几块噬魂铃碎片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已有人夺得一片,兴奋拿起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蠢”字。第二块、第三块......一直到集齐八块碎片,方才拼凑出一句话:“假仁假义,愚蠢至极。” 沈慎脸色倏地变得难看起来,他一向以风雅君子之称,鲜少会有这般喜形于色的模样。 “莫掌门,大家可都亲眼瞧见了,魔族鬼面不仅戏耍咱们,还带走了四长老白芷嫣,勾结魔族板上钉钉,听雪门今日若是不给出交代,只怕第一仙门的名声自此难以服众。” 他字字戳中要害,儒雅的脸上尽是愠色。此言一出,各大门派皆是愤愤不平,气氛一时萧杀到了极致。 莫子衍黑衣如燕,睥睨立于高台,广袖及地,神色端庄慎重,周身气势凛然,一双锐利的眼中带着几分冷意:“噬魂铃现世,魔族只怕早已筹划多时,如今我听雪门四长老分明是被魔族擒走生死未卜,玄天门如此这般风言风语,莫不是耳聋眼瞎已经拎不清轻重了?” 沈清璃顿时火冒三丈,正欲开口反驳,倒是一旁的月初见率先开了口:“莫掌门此言极是,眼下魔族蠢蠢欲动,魔王之子魔骨既已觉醒,修真界免不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各大门派理应合力围剿魔族,方为头等大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花无措拧眉,上前道:“好了,闲话不必多说,玉面公子言之有理。多年前,云峰之巅集合几大门派几乎拼尽全宗门之力,方才将魔族尽数屠灭,万万没想到,竟还是让这魔王之子侥幸存活下来。今日既然大家齐聚在此,不如一同商讨,出如何对抗魔族的法子来?” 众人面面相觑,以往这等大事,多是凭仗以云峰之巅为首,听雪门断论。此时此刻,魔王之子出自听雪门,白芷嫣又与其同流合污,各大门派哪里还敢让听雪门参与其中。 僵愣半晌,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声道:“云峰之巅向来深明大义,又是名门正派,眼下群龙无首,不如就让花宗主带领我等前去剿灭魔族余孽。”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各不相同,小声议论四起,不多一会儿便有不少小门小派纷纷赞同,花无措的呼声也愈发响亮起来。 凌幻也是第一次见云峰之巅如此气派,轻蔑瞥了一眼莫子衍,不由将头扬得更高了些。 这时花无措已经站起来,在各仙门派的呼声中,中气十足地应承下了这件事。 月初见微微垂下眼睫,对于云峰之巅的这副做派不置言语。 **却说鬼面带领一种魔族出现在断裂谷,不但没被名门正道围剿,凭借几张假的噬魂铃碎片就轻而易举救走了洛轻尘,顺带掳走了听雪门四长老白芷嫣。 鉴于两人身份悬殊,鬼面很是体贴地欲将白芷嫣囚禁起来。 白芷嫣轻笑一声:“洛帆,你就如此不放心为师?” 鬼面微微一怔,忽而低低笑了一声宛如鬼魅,听得人只起鸡皮疙瘩;取下鬼面具,那张熟悉的脸重新出现在白芷嫣面前。 “师父总是这般聪慧,可今非昔比,小帆不得不委屈师父一番,还请师父不要不知好歹。” 白芷嫣目光在他脸上扫视几眼,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比洛轻尘差了些。” 原本以为到了魔族的地盘,白芷嫣的法力又被暂时压制着,知晓了他的真实面目,理应震惊和害怕才是。 洛帆眸子阴鸷,颇为有些恼怒质道:“师父又想耍何手段?” 在听雪门的这几年,白芷嫣指使明朗对他们四兄弟做的那些事,洛帆心中跟个明镜儿似的。奈何那时洛轻尘魔骨未觉醒,修为尚且低下,洛帆法力也跟着大大受限,无奈之下只得养精蓄锐、伺机行动。 白芷嫣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道:“为师若想耍手段,就不会这般轻易跟你来到魔族。” 闻言,洛帆骤然眯起那双狭长的眼,迟疑片刻后才开口森然道:“师父既然知道这里是魔族,还希望师父能识趣一些。待我族大仇得报,荡平正道那日,我定会让师父死得痛快一些。” 言罢,洛帆忽地将一道符咒掷入白芷嫣眉心处,狠狠将鬼面具摔下后,方才拂袖一挥扬长离去。 **魔族偏殿之中,洛帆匆匆忙忙赶到时,洛轻尘还未醒来。 “副尊主,再过一刻钟,尊主就该醒了。”一旁的侍女行礼道。 洛帆冷着脸点了点头:“这里不需要你们服侍,先下去吧。” “是......” 等到殿中只剩下洛帆和洛轻尘两人,洛帆弯下腰为他查看一番胸口的伤势,扒开一层内衣,胸口处的魔骨已悄然将血窟窿愈合了七八成。 洛帆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紧接着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符咒,此乃生死咒,历代魔尊多用此咒将自己和仇敌捆绑在一起,两人同生共死,生咒者拥有绝对的主权。 换句话说,生咒者若有丝毫损伤,死咒者必将替他承受百倍疼痛。 而洛帆掷入白芷嫣眉心处的那道符咒,正是生死咒中的死咒。 一挥衣袖,洛帆落座于床榻边沿,指尖聚灵,将生咒灌入洛轻尘眉间。 不多片刻,洛轻尘便才幽幽醒来。 环顾四周,床帷奢华,入眼皆是贵气,洛轻尘目光瞬时禀冽道:“这是哪里......” 洛帆掀起眼皮,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大哥醒了。” 听闻这话,洛轻尘顿时有些镇不住,他挣扎着起身,眼底满是焦急:“师父呢,你把她怎么样呢?” 想到断裂谷众门派审判,众目睽睽之下,白芷嫣挺身将他护在身后,那抹白色将他笼罩得极为温暖。 洛帆又怎会不明白洛轻尘此时的想法。 他笑了笑,厉声道:“大哥,你别忘了,若不是白芷嫣我们兄妹四人根本不必承受这么多年的苦楚。” “住口!”洛轻尘面色肃冷,凤目里透出丝丝狠戾。 洛帆凤目倏地一怔,而后笑道:“大哥不必担忧,白芷嫣已经被我囚禁于地宫,暂时并无大碍。” 正说着,偏殿门外便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为师还没死,倒也不必如此挂念。” 白芷嫣淡然跨入偏殿,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她的地盘曲水流觞。 一时间,殿中无人说话,只有白芷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从她走进的那一刻起,洛帆的眼神便死死盯着她,眼中的怒意渐渐溢出眼眶。这些年,他痛恨白芷嫣已至骨髓。 当年,他们四人被白芷嫣捡入听雪门,洛轻尘不懂规矩,白芷嫣亲自抽他;后来洛轻舟不慎打碎琉璃盏,冰天雪地的日子里,白芷嫣一脚将他踹入湖中;再后来,各峰弟子欺辱不断,生活在听雪门的日子,他们没有哪一天是吃过饱饭的。 如今洛轻尘魔骨已经觉醒,可白芷嫣,她凭什么依旧这般不染纤尘、淡然自若。 洛帆心中虽然恨意十足,但洛轻尘在场,终究只好捏紧了长袍下的拳头,没有做出别的举动。 “师父!”看着白芷嫣已然走到殿中,洛轻尘撑着身子下了床,轻轻喊了她一声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可有受伤?” 白芷嫣一怔,没想到洛轻尘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她的伤势。 “无碍,为师的伤在你梦境中的时候就已经......” 话说到一半,白芷嫣忽然意识到此言不妥,虽然于她而言是一场梦,但对于洛轻尘元神确是实打实度过的一段日子。 只好改口道:“这偏殿倒是极为宽敞奢华,想不到魔族如今已是这般壮大。” 闻言,洛帆弯起嘴角:“与听雪门相比倒是稍逊了些,不过只需假以时日,修真界迟早会是我魔族囊中之物。” 白芷嫣点了点头,对于洛帆的言辞极为认同。 洛帆诧异,原以为白芷嫣听到这个消息会十分吃惊,谁知她却面无波澜,甚至一点反驳都没有。缓缓眯起眼,洛帆微怒:“你为什么丝毫不意外?” 白芷嫣没有回答,一旁的洛轻尘却是开口道:“弟子时刻谨记师父教诲,断然不会与正道发起斗争,收复整个修真界全是无稽之谈。” 没料到自己辛苦谋划得来的一切,在洛轻尘眼中竟是这般轻于鸿毛。洛帆眉心抽动,抬手就是一拳砸在洛轻尘脸上。 白芷嫣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脸部突然传来的痛感是怎么回事? 先前洛帆的所谓所为洛轻尘无法阻拦,但不表示他就默认这一切。生生挨上这一拳,洛轻尘冷冷瞥了洛帆一眼,抡起袖子一拳打了回去。 洛帆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液,陡然一笑,阴森森看了白芷嫣一眼后,欺步上前和洛轻尘扭打成一团。 白芷嫣这还是第一次见兄弟不和,浓郁的兴致刚提上来,便觉得脑袋、脸庞、腹部传来阵阵剧痛,似一股熊熊烈火要将她整具身子吞噬一般。 死咬着薄唇,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白芷嫣面色如纸,颤抖着身子,终于还是痛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哥,再打下去,你的好师父只怕就要承受不住了。”尽管脖颈已被洛轻尘狠狠捏住,洛帆莞尔嗤笑,眉宇上挑,眸色里布满得逞和讥讽。 洛轻尘目如青霜,侧过脸,便见白芷嫣面色痛苦蜷缩在地。他咬牙,只能将洛帆狠推一把,将他推至几米开外。 两人停止交锋,疼痛骤然而止。 白芷嫣还未缓过气来,洛轻尘已经蹲下身将她抱入怀中,冷声道:“洛帆,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聪明人不说暗话。舔了舔唇上的鲜血,洛帆嘴角泛起一丝邪魅:“大哥,你以为她为何能轻易出入魔殿?呵,那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下了生死咒。你若是有丝毫损伤,我们的好师父必然会替你百倍承受。” 呼出一口长气,洛帆接着道:“为了复兴魔族,我苦心经营多年,正道门派敢伤你,我相信整个听雪门都会为四长老报仇雪恨的。” 生死咒! 白芷嫣眸色微顿,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洛帆手里?在前几次的剧本里,生死咒仅出现过一次,还是在那次正魔大战中,为了对付前魔尊洛衡,听雪门上任掌门催动生死咒,最终以掌门自损一千,方才将洛衡击成重伤。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生死咒竟会将她和洛轻尘的性命捆绑在一起。 洛轻尘面色青如铁色,冷冷盯着洛帆:“师父若有半分闪失,你也别想活命。” “嗯?”洛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是爽朗一笑,他跟在洛轻尘身边多年,总算是见到他这般狠戾的一面,“很好,这才是身为魔尊该有的姿态,我魔族复兴指日可待,哈哈哈......” 说完,洛帆大步跨出偏殿,临走前特意看了白芷嫣一眼,眼底的深意不明而意。 随着洛帆离去,殿中渐渐静谧下来,白芷嫣缓了会儿,才面色惨白慢慢起身。 洛轻尘心跳一漏道:“师父,这生死咒我一定会想办法解除的。” 不知是白芷嫣的错觉,烛火摇曳中,她看到洛轻尘的神色里似乎有一丝自责和心疼。皱了皱眉,道:“你……脑子坏掉了?” 第32章 闻言,洛轻尘倏地一怔,大抵是知道自己方才这番话有些荒唐,觉醒魔骨的是他,魔族现任尊主是他,与白芷嫣生死与共、性命相连还是他。 他抿着唇,怔忡地看着白芷嫣,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白芷嫣被洛轻尘这眼神盯得有些悚然,内心懊恼:真是破嘴,好端端的干嘛要自惹麻烦。 过了许久,洛轻尘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紧抿的薄唇微微颤动,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论师父相信与否,我都会替师父解开生死咒。” 白芷嫣看着眼前这般眼神坚毅的洛轻尘,觉得熟悉却又陌生,魔骨觉醒后不是就应该黑化,然后一雪前耻,带领魔族走向修真界顶端吗? 难道洛轻尘不是黑化后真正的大Boss,洛帆才是? 可洛帆身上并没有魔骨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芷嫣深吸一口气,跨步上前一把扯开洛轻尘胸口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根悄然滋生的魔骨。 正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尊主,您该吃药了。” 洛轻尘僵着身子,虽然白芷嫣只是一个简单的扒衣动作,但他的心,却是有些许慌乱。白芷嫣那张白皙剔透的脸与他靠得极近,近到似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更要命的是,白芷嫣额前的碎发随着烛火气流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胸襟。 见两人气氛不对,梓竹端着药又是一声轻咳。 白芷嫣瞧魔骨瞧得仔细,这才注意到已然走进殿中的这名黑衣女子。一抬头,正好碰上洛轻尘那张柔如冰霜的脸。 这脸色,确实该喝药了。 至少得有个健朗的身体,她的性命才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想到洛轻尘刚才只是被洛帆揍了几拳,她便疼痛至极,看向洛轻尘的目光里不禁浮现出一丝担忧:“赶紧喝药吧。” 洛轻尘垂下眼帘,胸口那双揪住他衣襟的玉手已经松开了,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见状,梓竹眉心微微抽动,极其不愿地将药碗塞到白芷嫣手中:“副尊主交代,从今往后,你与尊主同吃同住,尊主便由你亲自照顾。” 白芷嫣:“???” 洛轻尘阴郁地抬起头,冷声道:“滚出去。” 于是,梓竹很是识趣地滚开了。 这次是彻底静下来了,没了旁人打扰,浓郁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观其色便知定是很苦。 洛轻尘迈步,从白芷嫣手中接过药一饮而下,自始至终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而另一边,断裂谷试炼因为九尾妖狐一事,魔族卷土重现修真界,如今修真界已是人心惶惶。云峰之巅,花无措正与各门派商议着。 大殿之上,花无措黄袍似蕊,负手而立,端庄的神情下带着三分傲意:“诸位,如今魔族卷土重来,以后与正道势必会有殊死一战,既然听雪门养虎为患,那白芷嫣又与魔王之子暗中勾结,这第一仙门的名号也是时候作废了。” “花宗主言之有理。”一时间无数小门小派纷纷附和。 “我玄天门并不认可。”月初见一展折扇,缓缓开口。 除了云峰之巅的弟子,此次前来的门派不再少数,玄天门自然也包括在内。 花无措捻了捻胡须,眯起眼睛道:“素闻玉面公子钟情白芷嫣,可在大是大非事关修真界安定上,还希望玉面公子能舍弃儿女情长,莫被美艳皮囊迷了心才是。” 此言一出,立在月初见一旁的沈清璃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这老头自己色批就算了,别什么事儿都拉踩我月哥哥,凭我月哥哥这般丰韵俊朗,何须钟情那白芷嫣。” “沈大小姐”,花无措并未恼怒,浅浅一笑看着她道:“只可惜落花无情流水有意,你虽贵为玄天门的独女,但凡事也要讲究公私分明。玉面公子心属白芷嫣,乃修真界皆知,此时他私心偏袒也是常理之事。”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沈清璃脾气素来刚烈,花无措这么一说,瞬时惹得她火冒三丈,作势便要上前与花无措理论一番。 月初见则是一把拉住她,神色慵懒站起身来:“我玄天门并不认可花宗主此番言论,听雪门一贯正气凛然,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在除魔卫道,养虎为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没错,云峰之巅想取代听雪门成为第一仙门,你这老头直说便是,别总搞这么些煽风点火的小把戏,有本事去跟听雪门公平竞争啊。” 沈清璃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花无措那色迷迷的贼心,虽然她确实不喜欢白芷嫣,但这老头背地里更焉儿坏,尤其是断裂谷试炼之时,他那扫荡在自己身上的猥琐目光直叫人恶心。 花无措愤然,恼羞成怒双目如豹:“一派胡言,我云峰之巅向来光明磊落,玄天门若非要与听雪门沆瀣一气,那便是与魔族沾染。怎么,玄天门是打算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吗?” 这些年玄天门快速崛起,行事高调,因此明里暗里与各门各派或多或少结下过一些梁子。此时见沈清璃和月初见这般维护听雪门,在场的人心中更是不满。眼下有云峰之巅出头,各门派自然随波逐流。 闻言,月初见却突然笑起来。 各门派面面相觑,不由蹙眉:“你笑什么?” 月初见笑道:“我笑你们一直在贬低和诬陷听雪门,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花无措疑道:“何事?” “魔族余孽虽卷土再现,但其实力无法与修真界抗衡。”月初见笑道:“断裂谷试炼结界坚不可摧,魔族余孽是如何进入结界的,花宗主,你云峰之巅真的不知晓吗?” 各门派表面上是来商议剿灭魔族之事,但爱看热闹的门派不乏少数。月初见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纷纷想起,此次试炼结界起初破裂的缺口,似乎正是由云峰之巅驻守的。 众人方才还与云峰之巅同仇敌忾,经月初见这么一提醒,顿时又有些摇摆不定了。乌泱泱一片人群,议论声渐渐响起。 沈清璃不嫌火大,甚至愿意再泼上一些油,轻嗤一声道:“说不定就是你们云峰之巅故意将魔族余孽放进去的,一个魁首而已,真是没见过世面。” 这句话无疑是将云峰之巅陷入死地,花无措脸色都快涨成了猪肝色,胡须一抖,待要说什么,正这当,花容迈步上前道:“结界被破确实是我们云峰之巅的过失。” 话音一落,大殿顿时一片死寂,众人哗然。 花容从容不迫,又接着道:“诸位看完这个,或许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清璃拧起秀眉,不知道花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见花容指尖淬灵,一枚窥探镜赫然出现在半空,画面里,听雪门弟子禹锦若正鬼鬼祟祟靠近结界,而她的身后正尾随着一批魔族余孽。 看到这里,众人惊呼,此事来龙去脉显然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是听雪门引狼入室,实则早就与魔族暗中勾结这才破了云峰之巅的结界,要不是花小宗主,咱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回莫说这些小门小派震惊了,就连月初见都睁大了眼,不可置信。 沈清璃难以置信,结巴道:“月哥哥,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听雪门真......” 花容指尖金光寸寸散去,众人俨然已经确认将魔族余孽放入结界的正是听雪门。月初见眯起眼,暗自琢磨着此事。 原本花无措黑沉的脸此刻也变得笑意吟吟,他拍了拍花容的肩,欣慰道:“作废听雪门第一仙门、除魔卫道,我云峰之巅义不容辞,诸位在此作个见证,花某愿携领诸位捍卫修真界安定。” 放眼整个修真界,目前也就只有花无措有这等魄力了。众人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纷纷吼道:“花宗主英明,我等愿随花宗主除魔卫道。” 诸多注视之下,花无措嘴角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长袍及地就连身子都比以往挺拔了些。 沈清璃撩起眼帘,狠狠瞪了花容一眼,戏谑道:“不过就是一个私生贱女而已,摇尾乞怜的样子真是可笑至极。”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花容的耳朵里。 花容面上不变,拳头却在衣袖里捏紧,心中早已恨意滔天。偏偏好巧不巧凌幻也听到了,这让本就看不起她的凌幻更加轻蔑了。 一番商议下来,沈清璃只觉得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刚一结束,便拽着月初见的衣袖片刻不停留的离开了。 等到众人散去,花容提着鞭子回到卧室,关上门,小巧精致的脸庞瞬时怒意滔天。房间的瓷器在黑鞭的挥动下,顷刻便满地碎片。 可这完全不足以解气,她花容生来天赋异禀,是苗疆人人捧在手心里的骄傲。为何到了云峰之巅,就要被冠上这私生女的骂名,她心中有怨,怨恨那个人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一通发泄之后,花容的怒意总算是平息了一些。理了理凌乱的秀发,走到卧室偏角的一副画前,轻轻扣下画后的机关,原本陈列书架的墙壁赫然打开。 这里面是一间密室! 花容眸色阴鸷,跨步走了进去。不多会儿,漆黑的通道渐渐有了一些光亮。花容灭掉手中的明火,从黑暗中露出身影。 “你来做什么?” 密室通道的另一侧连接的是一间阴冷无比的牢房,房间中央,一个女人被四根长长的铁链束缚住手脚。 长时间不见天日,让女人病容的脸看上去过分惨白,身形瘦削,凌乱秀发下的一双眼确是极为明亮,只是微微抬了头,便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傲然与高贵。 这也是花容讨厌她的原因之一。 花容眸光一暗,冷笑道:“你说我来干什么,云峰之巅昔日的骄傲,如今也不过是我的阶下之囚。你说,他们要是知道在我鞭下的你,是这般的狼狈不堪,还会敬重、夸赞你吗?” 此刻若是凌幻在此,即便这人这般瘦削,也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个被铁链束缚四肢的女人,正是云峰之巅失踪已久的前小宗主——花颜! 第33章 花颜轻嗤一声,淡淡瞥了花容一眼,并不想对此回答。 这人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嫡出又如何,血脉正统又如何,只可惜今非昔比,落到她花容手里,那便是死期。 今日,她注定要被自己手中的黑鞭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乞求自己放过她。 花容愤怒扬起手中的黑鞭,猛地划破寂静,犹如闪电霹雳,嗖地一声落在花颜身上。 血液横飞、皮开肉绽! 虽然早有准备,但冷不防一鞭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瞬时让花颜咬住薄唇。 “忍,我看你能忍到何时。”又是一鞭下去,旧伤未愈又增新伤,鲜血顺着痂口缓缓流淌。 花颜始终不肯吭一声,眼底浮现的水雾分明是在告知身体最诚实的反映。花颜怒火中烧,挥动黑鞭的力道不由加重几分。 不知打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花颜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她慢慢收起黑鞭,忽然笑道:“被抽成这副鬼样子你都不喊一声疼,不愧是一声傲骨的小宗主。不过没关系,我有了更好的主意,相信到时你会跪在地上求我的。” 花颜唇色惨白,额头早已布满冷汗。她抬起眼,神色冷淡颤声道:“你是......” 奈何声音太过细微,花容根本听不清,只好上前靠近花颜。 “私生贱女,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星子准确无误的喷到花容脸上,花颜嘴角泛起冷笑,血口白牙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 花容火冒三丈,只觉得一股羞辱感直击心脏,这血沫星子似滚滚岩浆,一滴一滴灼烫着她的灵魂。 “你这个贱人!” 花容面色铁青,又挥动黑鞭,直叫把花颜抽得踹不上气儿,才勉强压制住怒火:“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看着你心爱的人都是怎么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你面前。” 说完,又将一枚药丸塞进花颜嘴里:“你若是敢自尽,我不介意立马让凌幻去黄泉陪你。” 倏地收回黑鞭,花容恨恨瞪了花颜一眼后拂袖离去,而后慢慢消失在密道接口。 雅雀无声! 花颜奄奄一息,颤动着眼睫,艰难挪了挪破烂的裙摆,一把精致的匕首赫然裸、露出来。 刚出密室,凌幻便来到院落。花容理了理秀发,道:“宗主有何事交代?” 虽然花容是云峰之巅的小宗主,但要知道凌幻从小就跟在花无措身边,又与前小宗主花颜青梅竹马、互生情愫,他的身份比起这个半道回府的花容可要更为尊贵。 听到花容这话,凌幻并不感到意外。 他与花容只见,本就只有花无措命令上的往来。若不是花颜离奇失踪,哪里轮得上花容担任云峰之巅的小宗主。 有时候他也怀疑,花颜的失踪是否与花容有关,可背地里追查,花容并没有可疑之处,或许是他多疑l了。 凌幻微微瞥过花容的脸,傲然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宗主有令,明日你去一趟听雪门,白芷嫣有两个徒儿,一个叫洛落一个叫洛轻舟,务必将这两人带回云峰之巅。” 闻言,花容花容垂下眼帘,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是。” 翌日,天色渐白,白芷嫣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梓竹一脚把门踹开。 “尊主都要起床了,还不赶紧去服侍......”不想梓竹前脚刚踏进门,话语未完,身子便如折翼的燕雀倏地弹出十几米远。 白芷嫣眯了眯睡眼,迷糊斥道:“聒噪!” 梓竹没想到白芷嫣居然在魔族的地盘上,还敢对她如此这般不客气。当即便气不打一处来,她难得梳妆了一个新发髻,就这么凌、乱、了! 白芷嫣的住所与洛轻尘仅有一墙之隔,梓竹扑通倒地的声音很快便惊动了洛轻尘。 自从成了副尊主的侍女后,梓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方才也全是她没有一丝戒备,否则这女人如何都伤不了她。 梓竹恨恨从地上爬起,连裙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散,一个箭步又冲向白芷嫣的房间。 “砰!” 又是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洛轻尘一脸冰冷,白衣清寒,不知何时已经森然立在了白芷嫣房门前。 闻言,梓竹先是愣了一下,随及立马反应过来解释道:“尊主,副尊主说,你的日常起居都由白芷嫣亲自照顾,所以我才斗胆来提醒她。” “谁敢为难我师父,死!还不滚。” 梓竹霎时面色如雪,赶忙连滚带爬逃离了此处。 经过一夜的调息,洛轻尘的伤已无大碍。没了梓竹的叨扰,寝殿也安静了不少。洛轻尘拿上剑,一如在听雪门晨练起来。 等到天际曙光升起,洛轻尘将备好的食盒提到白芷嫣房门前。 若不是确定自己还在魔殿,白芷嫣都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洛轻尘,堂堂魔尊居然会提着食盒在她门外,那乖巧至极的模样,像极了......一条小奶狗。 “师父,一起用早膳吧。”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大哥当真是见外,早膳怎么不叫小帆一同进食。” 洛帆提着食盒从殿外走进来,瑞眼中冷寒如冰,一脸笑意看着他们,目光在食盒上停顿些许又移到两人身上。 白芷嫣淡定吃着早膳,并没有理会洛帆。洛帆自顾自坐下来,轻声笑道:“大哥和师父真是师徒情深,令人传赞啊。” 洛轻尘面色深沉,对于洛帆的到来并不有所动容。 想不到两人的反应竟如出一辙,洛帆也不在意,边用早膳边道:“听说听雪门现如今,已被云峰之巅废除了第一仙门的名号,各门各派都想上去踩两脚,万事诡谲,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白芷嫣吃早点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洛帆微微一怔,又问道:“禹锦若师姐大哥可还记得?这次试炼若不是有她相助,我们魔族可没这么轻易就能进入结界,说起来,也该备份大礼感谢一番。大哥意下如何?” 他脸色挂着一抹慵懒的笑意,视线挑衅的瞥了一眼白芷嫣,果不其然,听到这个消息,他那一向自视清高的师父终于有了一些异常。 白芷嫣皱了皱眉头,此事怎么会是禹锦若所为?难道也是系统bug? 见目的达成,洛帆索性接着道:“不如大哥前去求娶禹锦若师姐,我记得她早就心属于你了,此时若与听雪门成为同盟,我魔族复兴轻而易举。” “够了!”洛轻尘声音无比冰寒。 洛帆收敛笑意,一双凌厉的眼瞪着洛轻尘,声音陡然变得凶煞,他冷声道:“身为魔王之子,就该时刻谨记背负的血海深仇,你若再执意一意孤行,别怪我不留情面。” 怒火一触即发,桌上的早膳也随着两人身上的魔气震动。 好好的早膳顿时没了兴致,白芷嫣一拍桌面,抬眼看着两人:“为师觉得,此法可行。” 此言一出,洛轻尘和洛帆皆是一怔,片刻之后,洛帆莞尔,笑意极为纵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太过时务者,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 白芷嫣不卑不亢,神色清冷:“与听雪门联姻,可谓是一箭双雕,既能将听雪门拉入泥潭与你们同流合污,还能让听雪门做你们魔族的替死鬼,受尽天下辱骂。届时无论听雪门如何抉择,处在淤泥雪白终成黑。” “没想到我们仙风道骨的师父也有这样腹黑的一面。”洛帆大笑起来:“既然师父也觉得此办法可行,那便如此办了吧。” 洛轻尘浑身一震,脸色莫名的有些惨白起来。 他抬眸怔怔看着白芷嫣,嘴唇颤了颤,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而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洛轻尘这一番神色被洛帆看在眼里,他淡然一笑,忽得狠狠捏住洛轻尘的下巴:“我的好大哥,魔族复兴近在咫尺,人逢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来,笑一下。” 不知是他捏的太过用力,还是洛轻尘幡然醒悟,就在一瞬间,他看到了洛轻尘满眼杀伐。 这是第一次,他在洛轻尘眼底看到这般与自己相似的眼色。 这眼神太过狠戾、刺骨,瞬间激起洛帆那颗早已按捺不住嗜血的心。 洛帆狂喜,人总是会在权利的支配下改变,等他们魔族重回修真界顶端,万物都会臣服在脚下。区区一个听雪门,还不是任他肆意捏之、踩之。 这顿早餐,三人吃的分外愉快,除了洛轻尘。 等到洛帆离开,洛轻尘心情复杂,忍不住忧郁地看向白芷嫣,愠道:“师父为何要助纣为虐?” 白芷嫣被他这话问得有些发懵,下意识答道:“迎娶禹锦若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事吗?” 这可是你的白月光耶,怎么还委屈上了?莫非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没适应? 既然剧本里成亲这事早晚都要发生,白芷嫣觉得她根本没必要阻拦,顺水推舟说不定还能博得魔王之子好感,让她这次死的不至于太过惨烈。 洛轻尘眉头大皱,俊朗的脸都快皱成了包子,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半晌之后,洛轻尘才道:“我…我…吃好了。” 然后他放下筷子,脸色带着一丝恼怒跨出了偏殿。 “……” 白芷嫣不明所以,只觉得洛轻尘这些时日格外不同寻常,忍不住心中嘀咕:“有病!” 第34章 薄雾朦胧,听雪门殿外。 禹锦若脑袋低垂,径直跪在地上。洛落想要将她扶起,然而以她的倔脾气想必是不愿的。 雾气清寒,一片片海棠随风卷落在禹锦若雪白的长衫上。 似雪似血,若是师父在此,肯定不会让锦若师姐跪上这足足三个时辰。想到白芷嫣,洛落不由鼻尖一酸,心中隐隐有些难受起来。 她不相信,大哥会抛下她和轻舟;她不相信,师父会与魔族相互勾结;她更不相信,禹锦若师姐会是将魔族带入结界、让其肆意绞杀各大门派弟子的人。 依稀记得,她们一同赶往断裂谷是多么兴奋,一路上禹锦若师姐对她都是诸多照顾。 后来,师父和大哥被九尾妖狐所伤,众门派弟子看她和轻舟的眼光,恨不得啖肉抽骨,是禹锦若师姐义无反顾将他们二人护在了身后。 洛落思绪出神,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难过得心脏似乎插了一柄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锦若师姐,青鸾长老和掌门并没有则罚你,咱们不跪了好不好?” 任凭全修真界都信了花容,可她洛落绝不相信,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禹锦若目光微微一颤,苍白的脸色不由更加白了几分,颤了颤唇道:“洛落,我是罪人,魔族余孽的确是我放入结界的。” 洛落都快要崩溃了,她眉头皱起,胡乱抹了一把被细风吹乱的头发:“事情已经发生了,锦若师姐你就算跪断双腿,听雪门也再也回不去第一仙门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禹锦若猛地似是记起来什么,侧过脸瞳孔倏地放大:“洛落,是花容,一定是她!” 她这么一说,洛落心中更加不安起来,她不知禹锦若是否跪出了幻觉。怔愣之际,禹锦若起身愤然御剑飞去。 看着禹锦若离去的背影,洛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如此突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待到回过神来,咬咬牙,也跟着飞身离去。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下了山。 洛落心情沉重,禹锦若忽地这么提到花容,她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果不其然,除了洛落,禹锦若身后倏地窜出两道人影。 不好!师姐危险。 她要提醒师姐。 洛落咬着牙,一路紧随其后。她修为不行,原先常年跟在青鸾身边,有人撑腰倒也不算丢脸。可如今师姐飞得太快,她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眼前一阵晕乎,心脏似要突突跳出胸腔外。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 只听见身后有人冷呵一声,洛落心下惊觉,还没来得及扭过头来,铁钳一般的手掌一记击在洛落肩颈。 洛落意识逐渐模糊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几道影子凭空出现在洛落身后,他们相视轻笑一声,扛着洛落消失在竹林之中。 落叶萧瑟,衣袂猎猎。禹锦若微微皱眉,隐约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她厉喝道:“谁?” 竹林转角处,一个身着紫色轻甲的女子缓步走出,这张脸算不上绝色,可那嘴角渗出的笑意却让人头皮发麻。不知道她尾随了多久,若不是她故意弄出声响,只怕自己根本不会察觉。 梓竹长舒一口气,笑意不减,上下打量着这个副尊主嘴里翩若惊鸿的女人。细腰盈盈一握,论姿色确为上等,听雪门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美人层出不穷! 不知为何,想到美人,梓竹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白芷嫣那张脸。 禹锦若见此人这般盯着自己,又颇具戒备地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 梓竹本来想直接了当的回答,可扫过禹锦若眉宇间的盛气,忽然心中不悦。 他们魔族隐忍多年,蛰伏在修真界最阴暗的地方,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对他们无不是唾弃、欺压、赶尽杀绝。如今副尊主带领魔族崛起,她跟正道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梓竹目光在禹锦若身上一瞥,轻笑道:“你管我是何人,不想见到白芷嫣的尸体,就乖乖放下长剑。” 禹锦若眯起眼睛,冷声道:“你是魔族的人,你们将四长老怎么样了?” 梓竹浅浅一笑,再度道:“想知道?那就跟我走一趟。” 说完,梓竹率先出手,一晃神便到了禹锦若眼前,欲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禹锦若早有防备,电光火石间侧身躲过梓竹这一击,脚步快速朝后退几步,手中长剑幻化成影朝着梓竹狠狠劈去。 梓竹像是早就知晓一般,脸上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你伤不了我的。” 禹锦若只觉得手中长剑似砍在坚硬的磐石上,额间忍不住冒出细小的冷汗。梓竹不慌不忙,抬手一挥,一片白色的迷药直接扑向禹锦若。 只听见闷哼一声,禹锦若手持长剑的手顿时没了力气,鼻腔猛地灌入几口粉末,她踉跄地想要逃离,不料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梓竹拍了拍手,像是逮小猫似的,极为不屑的将禹锦若从地上拎起,低声嫌弃道:“这种苦差事,下次绝对不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在脸上。 洛落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周阴暗潮湿,几乎只有微弱的光亮。她的手脚被四根铁链束缚动弹不得,石壁上渗出的冰凉说滴再次地坠落在她脸上。 冰冷刺骨!洛落彻底清醒过来。 “你醒了?” 静谧的空间突然响起这么一句,洛落顺着声儿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静静盯着她。 女子形容枯槁,面色惨白,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微弱的烛光衬得她犹如鬼魅。她的四肢和自己一样,亦被四根铁链束缚住。 这一眼,洛落刹那僵硬在原地。 花颜见她怔愣着不吱声,便动了动身子慢吞吞地挪动起来。她动作很慢,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在狭小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这一动静,吓得洛落眼泪都快飙出来,声音带着哭腔,颤抖道:“你是人......是鬼?我不好吃,修为......也不高,你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我都告诉你......” 见状,花颜只好先安慰说:“我不是鬼,花容是你的仇人,你得罪了她?” 听到花容这个名字,洛落的思绪才逐渐清晰,深呼一口气后,洛落鼓起勇气看向眼前这个女子:“这是哪里?你又是何人?为何会被铁链锁在此处?” 花颜眸色微颤,沉默片刻后才道:“此处乃是云峰之巅的密室,我本是玄天门的一个低等弟子,后被花容囚禁至此,是因为她在炼蛊。” 洛落听得一惊,花容幼时生在苗疆,及笄后方才被花无措接回云峰之巅。以前跟在青鸾长老身边的时候,也曾听说过苗疆巫术养蛊一事。 据说养蛊并非一朝一夕,需得以合适的女子之血为媒介常年灌溉蛊虫,待到将女子血液吸食殆尽,蛊虫方才从躯壳破体而出,继而寻找下一局更为合适的身体。 可眼前的女子身形薄如宣纸,根本不具备养蛊的条件。 洛落目光在花颜身上犹疑不定,心想莫不是此女子已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了? 花颜面色青白,整个人软绵绵靠在角落,虚弱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你还能使出灵力吗?” 听闻此言,洛落默念口诀,指尖顿时亮起点点灵光。 花颜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看来是花容小瞧你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带着病态惨白的脸上竟然难得浮现出些许血色。洛落这才猛地发现,原来这四根铁链上竟有施有禁术,她体内大半的灵力都被铁链压制着。 洛落震惊:“我的修为被禁锢了。” 花颜缓缓点了点头,用尽最大的力气从裙摆下踢出一柄匕首:“你用这个,它能砍断铁链助你出去。” 洛落又惊又喜,不敢相信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如此之快,咬了咬唇,洛落疑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匕首可是唯一逃出去的机会! 烛光之下,洛落那双清澈的眼怔怔瞪着她。 花颜抬起头,终于露出那张完整却面色凹陷的脸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我积德了。” 说罢,花颜艰难挪了挪身子,起初待的角落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露出一滩血迹。 洛落捡起匕首,咬牙道:“别怕,等我砍断这铁链,我一定会救你一同出去的。” 花颜吃力笑了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我替你把风,你快些......砍断铁链。” 洛落心乱如麻,看着花颜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心中很不是滋味,,手中淬灵,用尽所有力气将匕首狠狠砍在铁链之上。 一刀、两刀......尖锐的刀碰撞之声逐渐变得空鸣。花颜最终失去意识,倒在角落里。 洛落看着一动不动的花颜,再也不敢懈怠。她使出浑身灵力灌入匕首之中,也不确定究竟能不能劈破禁术,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拼死一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谧的密室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花容处理完手中的事务,算了算时间,洛落也该醒了。 于是她跨进密室,打算用洛落的身体炼制新获得的蛊虫。 她步步走近,手中的火把渐渐将密室照得光亮起来。 几乎是本能地,花容蓦地向前奔去,只见原本束缚住花颜和洛落的铁链已经脱落在地,上面的禁术竟被已经被人破解。 花容蹲在铁链面前,此刻脑中一阵愤怒和后怕。 花颜逃了,她竟然逃出去了! 第35章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花容脸上再也挂不住方才的镇定。摸了摸地上粘稠的血迹,应该还未走远。 花容蹙起眉心,目光凛冽掠过砍断的铁链,紧紧握住手中的黑鞭:“好一个洛落!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回来的。” 顺着血迹,花容大步走出密室。是她大意了,她方才进来时竟没注意到密室门。 洛落和花颜应该是趁着她进入密室之际,藏身门后继而溜了出去。鲜血一路滴至院子的草坪,便没了踪迹。 花容面色铁青,起手掐诀一道追踪符赫然出现在手中。 “宗主有令,让我来将洛落带至绞刑台。”正这当,凌幻身影悄然出现在院落打断了她的施法。 见状,花容只好作罢,愤怒瞪了凌幻一眼:“洛落......逃了。” 凌幻有些诧异,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洛落逃了与他而言无关紧要,他只在意宗主这次会如何惩罚花容。 “哦,那你现在随我前去跟宗主请罪。”他说着,便施起一道屏障将花容笼罩在里面。 花容气得面色紧绷,明显身体有些细微的颤抖。 对此,凌幻并没有过关注,而是将屏障又加固一层。 终于,花容忍无可忍,彻底暴走了:“凌幻,你欺人太甚。” 砰地一声,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屏障震碎开来,这灵力凶狠霸道,凌幻警觉不及,整个人竟被震出几米远,后背硬生生被硌在岩石上。 花容怒火滔天,此时俨然已经追不上花颜和洛落了,她一腔怒火,总得有人承受才行。 凌幻被这猝不及防的灵力震得头昏眼花,下一秒便反应过来。 花容箭步上前,手中黑鞭滋啦冒着雷霆。灵力大现,黑鞭爆裂出一道蓝紫色的火花,朝着凌幻劈头盖脸狠狠抽了下去。 “哇”,凌幻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怒喝道:“花容,你找死。” 凌幻向来自诩清高,堪称贵气十足的锦袍已被黑鞭抽的凌乱不已。花容没回云峰之巅之前,他和花颜相看两不厌;可自从有了花容的存在,一切都变了。 怒意陡然涌上心头。 凌幻手背青筋暴起,目露凶光,唤出长剑与花容黑鞭撞在一起,刹那火花四射,两人纷纷后退三步。凌幻心下一凛,知道自己眼下占不了上风。 这女人太会伪装! 凌幻顿时明白花容的修为竟与自己不分伯仲,若她对上的是花颜,只怕花颜会输的一败涂地。 花容原本就因为花颜逃了满腔怒火,此刻挥动黑鞭,愈发显得杀气腾腾。既然凌幻要在这时候逞英雄,她便让他知道,这天下做英雄是最可悲的。 手中黑鞭乍起,花容猛地将黑鞭凌空一抽,霎时霹雳。凌幻眯起眼,丹凤眼里流露出的阴鸷格外危险。 他侧身瞬闪躲过这一击,与此同时幻化出三柄长剑,灌入灵力长剑从三个方位将花容三面夹击。 眼看其中一柄长剑刺向花容腹部,千钧一发之际,花无措赶到,掌中灵光大现,将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分散开来。 花无措怒极,厉声道:“身为小宗主,欺压幻儿成何体统!” 他这番话犹如在花容心尖上刺上一剑,论功劳,花容这些年为云峰之巅鞍前马后,就算没有惊天动地的功绩,也算是担得起这小宗主的头衔。 可眼下,分明是凌幻挑起事端故意为难,但在花无措眼里,却成了她的过错。 “宗主,洛落逃了,属下本应该可以将其捉拿,是凌幻他......” 还未说完,花无措便打断怒道:“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真是丢人现眼!” 花无措老奸巨猾,若说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经失去了颜儿,断然不能再失去幻儿。 “看护不力,自己下去领罚十鞭吧。” 闻言,花容面色微微一颤,半晌,还是恭谨垂下头听命领罚,低头的那一瞬间,那双布满怨恨的眼迸出几不可见的杀意。 花容走后,花无措赶忙为凌幻检查一番伤势,确定并无大碍这才舒了一口气。 一点小伤而已,凌幻顾不得检查伤口,而是道:“宗主,我们一直小瞧她了,想不到她如今的修为竟已达到与我不相上下的地步。” 花无措沉下脸来,他和凌幻互相盯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却说洛落和花颜出了密室,本以为逃离了狼窝却不想会碰到迎面而来的凌幻。心下一咯噔,洛落背着昏睡的花颜闪身至岩石后。 索性有惊无险,成功避开了凌幻。洛落咽了咽口水,环视四周,趁着院落无人,火速溜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对于云峰之巅的地势洛落哪里会熟悉,兜兜转转直到花颜迷迷糊糊醒过来。 “你别乱动,等我走出这里,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医师。” 花颜本就是云峰之巅的人,如今能从花容手里逃出生天,第一时间自然是要去寻花无措的。 “你先将我放下来。”花颜虚弱道。 洛落喘着气回道:“别慌,我感觉我快走出去了。” 事实上,洛落背着花颜离山门真的只差临门一脚了。两人正交流着,忽地一个拐角遇到两名正在巡逻的弟子。 糟糕,被发现了! 洛落转身便欲逃离,花颜眼疾手快,一记坎肩落在洛落脖颈。洛落身形一怔,倒在地上逐渐失去了意识。 两名巡逻弟子也不敢大意,眨眼便到了花颜他们面前。凶煞道:“什么人!” 花颜闷哼一声,孱弱的身子尽力支撑着,嘴上仅有一丝血色,她面色青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威慑:“我是花颜,赶紧带我去见我爹花无措宗主。” 两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且不说他们不曾见过前任小宗主花颜的容颜,但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云峰之巅,无疑是可疑的。 听到花颜这话,其中一名弟子半信半疑道:“你说你是花颜小宗主,你有何凭证?” 小宗主失踪一事整个云峰之巅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况眼前这女子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一眼看去更像是被人凌虐多日、过分凄惨。 花颜眼眸霜寒:“你们新来的吧?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今日你们助我,来日我定将你们提拔为内门弟子。” 两名弟子眼神飞快地交汇了一下,能成为内门弟子这是多大的荣光啊。虽然这女子此时极为狼狈,但若她真是花颜小宗主,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交易。 迟疑片刻,其中一名弟子最终还是没忍不住这致命的诱惑,飞速朝着大殿奔去。 纵然花颜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剩下的那名弟子依旧没有给她好脸色,直到花无措和凌幻闻迅赶来。 “爹爹,阿幻。” 花无措怎么也没想到,父女再见之日竟是在这般情景之下。有些悲喜交加,半晌没反映过来。 凌幻双目倏地就通红了,他心心念念的爱人,这得多疼啊。几乎是连滚带爬来到花颜面前,他不敢用力,极为轻柔地将花颜搂住怀中,声音带着心疼和自责:“颜儿,对不起对不起......” 花颜抬手,瘦骨嶙峋的手指颤抖抚上凌幻的脸:“阿幻......杀了花容。” 许是这段时间被折磨的灵力近乎枯竭,多日的饥寒交迫使这具身体虚弱的不堪一击。话音刚落,花颜便支撑不住,再次昏死过去。 一时间,花颜重回云峰之巅的消息如深水鱼雷在云峰之巅炸开。 花容刚领罚完十鞭还不知情,凌幻便带着一众弟子将她团团围困住。花容脸色不悦,冷声道:“凌幻,你别得寸进尺。” 凌幻面目阴冷肃冷,猩红的眸子狠厉的看着她,手中长剑更是灵光暴增。话不多说,凌幻身手劲历,顷刻便欺身提剑刺到花容眼前。 倩影迅疾,就在凌幻近身的须臾,花容已然掠出几米远。 她只身一人,凌幻眼底全是凶煞和狠厉,花容凤目警觉锐利,质问道:“你想杀我?” 凌幻眸色深沉,对花容道:“呵,杀你太便宜了,你抽在颜儿身上的每一鞭,我都要剮回来。” 花容蓦地一凛,饶是事情还是败露了。眼下,凌幻摆明是要将她置于死地,而宗主,终究又一次选择舍弃了她。 “想杀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花容冷笑,手中黑鞭滋啦作响。 一时间烟尘四起,花容挥动黑鞭,所到之处皆是雷霆霹雳,被她抽中的弟子无不是血肉模糊、惨声一片。 凌幻脸色极为难看,长剑淬灵,飞身与花容兵刃厮杀。 两人修为相当,胶着不下,正这当,一群群青衣弟子随之赶至,不论男女皆是提剑前来,瞧这阵仗,是誓死要将她抓住。 见此情形,花容心知敌不寡众,便是她与凌幻打成平手,也会被这群同门弟子趁虚而入偷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花容手中黑鞭狂旋,霹雳间将四周的一众弟子抽翻在地,身形一侧,犹如脚踏飒星,朝着云峰之巅后山飞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凌幻御剑飞行紧随其后,一众弟子反应过来,也纷纷前往后山。 人越来越多,凌幻跟得越来越近,不多一会儿,花容便被众人逼至悬崖,她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死在我手里还是自戕此处,选一个吧。”包围圈渐渐逼仄,凌幻神色森然,目光如炬。 花容冷漠看着凌幻,忽然莞尔,下一秒,她纵身一跃,当着众人的面一跃跳下了悬崖。 第36章 凌幻没想到花容居然会这般决绝,不过她既已自尽悬崖,终究还是便宜她了。这悬崖浓雾迷离,便是宗主从这里跃下,也不敢保证能毫发无损。 罢了罢了,此事已成定局。 凌幻沿着悬崖边细细检查一番,而后缓缓道:“云峰之巅小宗主花容残害手足,心肠蛇蝎,自知德行有损,已为悬崖自尽身陨。” 言罢,凌幻方才带着一行弟子匆匆离去。 殊不知,在悬崖腰上,一颗歪脖子树已经生得愈发茂盛,若是看得仔细些,定能发现歪脖子树上闪耀着异常的光辉。 花容稳稳当当落在树上,她长舒一口气,不枉她这些年每间隔一段时间就用灵汁液来灌溉一次。这些年,也全凭这颗歪脖子树,不用出云峰之巅,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与魔族传递消息。 歪脖子树下有一条秘密通往山下的通道,这也是花容意外发现。如今云峰之巅已经容不下她,连她亲生的爹爹都要置他于死地。 虎毒尚且不食子! 花容脸色冷若冰霜,心里对花无措的尊敬也在跳崖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她脚步加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通道残光里。 断裂谷试炼之后的事,白芷嫣也陆陆续续从魔族弟子口中知晓了个大概。不过最为惊讶的事,莫过于禹锦若与魔族勾结。 她明明记得,在前几次的剧本循环里,其中有一次试炼惊变是花容和魔王之子联手策划的,这次怎么会牵扯到禹锦若? 正当她疑惑之际,身后,一个貌似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日为师,我该继续尊称你为师父呢,还是唤你白芷嫣呢?” 能用这种语气阴阳怪气的,除了洛帆还能有谁。 白芷嫣淡漠转过头,洛帆那张假笑俊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明明都是同一张脸,可洛轻尘看着就是比洛帆舒服。 洛帆笑得柔情似水,愈发酥到骨子里。若是在以前,白芷嫣定然觉得他是一个弱如菜鸡的傻白甜,但现在嘛,他越是笑得明媚,下手便越是凶残狠厉。 白芷嫣额头青筋抽了抽,道:“有话大可直说。” 洛帆微微一笑,似乎还想继续卖卖关子。 这些天,洛轻尘对白芷嫣的关切他都看在眼里。其实放眼整个修真界,白芷嫣的声誉、容颜、修为,都能排得上名次。这样一个实力与美貌并存的女人,又怎能不惹得男人青睐。 何况还是洛轻尘这样情窦初开的少男。 白芷嫣蹙了蹙眉头,又道:“这还没到动物交、配的季节,你也不必笑得这般淫、荡。” 洛帆嘴角的笑意倏地戛然而止,脸色微顿,轻呵道:“师父这嘴依旧狠毒,说来也奇怪,师父从不曾恶语相向大哥,难道是早已知晓大哥心悦师父,师父便区别对待彰显自己的高贵?” 白芷嫣正喝着茶,洛帆这番言语险些让她一口淡茶喷出来。 她就纳闷了,洛帆这脑袋瓜里一天在琢磨些啥东西? 见白芷嫣神色不对,洛帆心情顿时舒展开来,笑道:“不过师父的如意算盘可能要崩盘了,我已替大哥将禹锦若接到魔族,一个月之后冬至,大婚!” 原来洛帆是特意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现如今洛轻尘魔骨觉醒却没有彻底黑化,禹锦若这个时候出现在魔族,是不是表示剧本还能有转变的余地,她还有机会阻止洛轻尘。 白芷嫣心中思忖沉默不语,洛帆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惊住了,转念一想,一向心悦自己的徒儿转头就要迎娶别的女人,这种落差滋味不好受吧。 洛帆浅浅一笑,缓缓靠近白芷嫣:“作为我新嫂嫂的娘家人,我不希望师父在这段时间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张脸靠的越近,白芷嫣越觉得笑里藏刀瘆得慌。 实在不想跟洛帆同处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白芷嫣道:“锦若在哪里?我要见她。” 见洛帆不为所动,稍稍思索白芷嫣接着道:“你知道锦若素来刚烈,这魔殿人不生地不熟的,万一她想不开寻短见,你也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吧。我与她作作伴儿,也能打消她极端的念头。” 洛帆视线在白芷嫣脸上逡巡,片刻,他冷笑一声:“那师父你请便吧。” 见状,白芷嫣也不扭捏,大步流星便跨门出去。 她来魔殿也有一段时间,身上的生死咒一日不解开,她便要多呆一日,久而久之便对魔殿轻车熟路起来。 天气渐冷,魔殿亭心湖已经开始结冰。白芷嫣穿过层层叠叠的竹林,一座偌大的宫宇映入眼帘。此时正值傍晚,落霞余晖映得院墙一片红火灿烂。 洛帆择中的殿址倒是风水极好,屋宇构建巧妙,用来设置机关再为合适不过。 正巧,洛帆也是如此想的。 白芷嫣没事在魔殿转悠多了,这里的大部分机关她基本也都知晓位置。不得不说,洛帆除了令人讨厌了些,性格腹黑了些,笑意猥琐淫、荡了些,在制造机关上确实有一些天赋。 心中腹诽,白芷嫣很快便到了禹锦若现在的居所前。她轻声唤了一声:“锦若。” “嗯,四长老!” 禹锦若面色惊喜,原本她还在计划将四长老救出去,没想到四长老却先一步找上了她。 白芷嫣推开门,禹锦若正穿着魔族弟子的行装,角落处晕倒着一名只着里衣的女子。 “锦若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救四长老!” 白芷嫣摸了摸鼻尖,有些没明白:“以你的修为,怎会这般轻易便被抓到了魔殿?” 禹锦若看了一眼四周,火速关上房门:“那日四长老被鬼面带走之后,掌门和我师父甚是担忧。将魔族余孽放入结界是我做的不对,若我能把四长老救出去,也算是弥补一些过错。” 听到这话,白芷嫣不禁诧异:“断裂谷试炼之时,魔族余孽真是你放入结界的?” 禹锦若咬了咬薄唇,面色难堪的点了点头。 白芷嫣蹙起眉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禹锦若抿了抿薄唇,面露自责:“断裂谷试炼那日,我本该与同门弟子一同参加比赛,不想收到了洛轻尘送来的传书约我相见。当时时间充裕,我没多想便赴约了。我赶到约定地点之时,洛轻尘已经等候多时。” 听到这儿,白芷嫣眉头悚然,突然打断问道:“锦若,你经常和洛轻尘私下会面?” 禹锦若没想到白芷嫣会这么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在她的印象里,洛轻尘素来清冷,行迹极为低调,脑海中又渐渐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来。 白芷嫣眯了眯眼:“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禹锦若拳头缓缓握紧,不敢抬眼看白芷嫣,顿了顿才又开口道:“洛轻尘他......他向我袒露了他的心声,说......说早已心悦于我。” 起初以为洛轻尘是有事求她不好意思当众讲,却不知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双向奔赴。禹锦若内心小鹿乱撞,霎时红了脸。 听雪门身为修真界第一门派,自然没有那些古板条例,同门间若是有互生情愫的弟子,只需禀明,还有专门的长老为其见证这段佳话。 白芷嫣掀起眼帘,眸子里不禁多了丝丝疑惑。 洛帆说洛轻尘心仪的人是自己,而禹锦若却说洛轻尘对她表露爱意。 见白芷嫣没有责怪什么,禹锦若接着道:“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正巧这时,云峰之巅的小宗主花容过来巡视,眼看就要发现我们,我便施法在结界处破了一道口子......这便酿成了大错。” 也正是因为后来花容拿出了窥探镜,禹锦若才知自己这一举动犯下了滔天大错。于是她在听雪门殿前一跪不起,恳求掌门和她师父能惩罚于她。 听完这番话,白芷嫣面色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早已暗自琢磨起这件事。须臾,她奇道:“锦若,你确定那日与你会面之人,确实是洛轻尘?” 闻言,禹锦若先是一愣,随即再次细细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那样清冷的性子,是他没错。四长老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白芷嫣对禹锦若的言辞半信半疑,有时候一个人眼睛看到的未毕就是真实的。修真界变化诡谲,眼下她们二人被困魔族,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锦若,这件事情你无需自责,即使你没有打开结界,魔族也会千方百计进入断裂谷,这场战乱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禹锦若眼眶倏地红了,掌门和师父没有因为此事怪罪于她,她害得四长老被魔族掳走,四长老却没有半句怨言。 白芷嫣站起身来:“好了,锦若,闲话不必多说,先说正事。魔殿凶险无比,你所在的这座宫宇机关重重,你切记不可孤身行事。” 听罢,禹锦若瞪大了眼,惊道:“那我们如何出去?” 白芷嫣皱眉想了想,道:“一个月后冬至,魔族会举办大婚,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禹锦若疑惑:“大婚?” 白芷嫣愣了一下,开口道:“嗯,是你和洛轻尘的婚礼。” 第37章 禹锦若讶然,她只是将计就计混入魔殿,可现在却凭空多出来一场大婚。 是夜,天色暗沉下来。 魔殿中一片漆黑,白芷嫣刚点燃桌上的灯,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洛轻尘抱着一件红色毛绒披风站在门口。 “师父,夜深露重,这里天气比听雪门寒冷,这件狐狸绒披风能帮师父御御寒。” 白芷嫣一愣,抬眸看去,却瞧见洛轻尘眼中似有一闪而过的羞涩,脸上似乎也浮现出那种面对爱人时才有的红晕。白芷嫣不由地心中一咯噔,心情也霎时有些莫名慌乱起来。 灯火下,洛轻尘眼眸极黑,那张脸更为清冷,不知何时他已然高出白芷嫣一头有余。 白芷嫣淡淡应了一声,接过狐狸绒披风,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洛轻尘点了点头,然而他转过身才走出两步,却又折返回来。白芷嫣正欲关门的动作只好顿住:“还有事儿?”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洛轻尘忽地俯下身来,脸色很是委屈:“师父这里可有药膏,我脸上被蚊子咬了。” ......这都入冬了,哪里来的蚊子!!! 白芷嫣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洛轻尘在胡说八道,然后抬眼,洛轻尘那张容颜如玉的脸已经放大数十倍,浓密的睫毛如蝉翼颤动,热乎乎的气息扑在白芷嫣脸上,暖暖的痒痒的。许是他靠近的太过突然,白芷嫣忽地心跳漏了一拍,只好慌乱眨巴眨巴眼,最后发现,他额头处确实有一个被叮得红肿的包。 还真是被叮了啊! 白芷嫣心跳如雷,干咳一声:“修仙之人,何惧区区蚊虫。” 洛轻尘瞬间脸色变得红润,即便是烛光照映,在他白皙的肤色上还是一眼能看出来。 见状,白芷嫣皱了皱眉,倒是想不到堂堂魔尊还有这般矫情的一面。不过这红晕扩散速度倒是极为迅速,莫非,这蚊虫有毒? 想到这儿,白芷嫣转身从屋内拿出一小白罐药膏递到洛轻尘面前:“一日涂抹三次红肿便可消散。” 洛轻尘接过药膏,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白芷嫣的手,眸色蓦地一怔。 白芷嫣心跳加快,难道被发现了? 方才进入屋内之时,白芷嫣偷偷在药膏内放入了迷药,这迷药无色无味药性极强,中毒之人一时难以察觉。 索性洛轻尘除了瞳孔微微有些震惊,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虚晃一枪罢了! 白芷嫣压制住心虚,递完药膏便将洛轻尘打发走了。 回了屋内,白芷嫣将狐狸绒随手一放,指尖淬灵将未完成的机关暗器拿出来。这些时日她一边摸索着魔殿的规模,一边暗戳戳打造着武器。 翌日,天边刚刚升起一缕曙光,白芷嫣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啊啊,下雪啦!下雪啦……” 白芷嫣昨夜熬了一宿,在她的坚持不懈努力下,暗器组装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好不容易刚睡下,便被扰了清净。 这咋咋呼呼的声音,除了梓竹白芷嫣想不到第二人。 也不知这梓竹为何对她敌意如此之大,被她打扰多了,白芷嫣也有了应对之策。她翻了个身施手布上结界,世界终于安静了。 等到白芷嫣再次醒来,天空已是一片暗灰,一股寒流顺着空隙已经充斥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将狐狸绒披在肩上,白芷嫣这才出了门。 屋外一片雪白,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场大雪已将整座魔殿覆上纯净。 “四长老!” 白芷嫣刚要踏出脚,便听到禹锦若的声音,她回过头,禹锦若和洛帆洛轻尘正朝着她走了过来。 颤了颤细软的睫毛,白芷嫣没有作答,面色平静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人。 遥遥些,洛轻尘便看见那抹红色伫立雪中,狐绒飘动,远看去似身处雪中的一位妖冶仙子。 听雪门每年也会下雪,以往白芷嫣厌恶冰天雪地,在这种天气都鲜少出门,没想到今年这一场雪,竟引得师父打开房门。 对于可能会在雪地里看见白芷嫣,洛帆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亲眼所见时,他依然浑身不禁颤抖。 恐惧、怨恨、愤怒全都涌上心头。 白芷嫣,他的好师父。多年前的那个下雪天,他因为被冻的行走迟缓,白芷嫣一怒之下狠狠抽了他一鞭子,而二哥洛轻舟为了保护他,更是被白芷嫣一脚踹进了冰湖之中。 那么冷的天,洛轻舟差点因此丧了命。 此时此刻,再次看见白芷嫣出现在雪地里,洛帆怎能会记不起那场遭遇。 禹锦若大步流星赶到白芷嫣身旁,白芷嫣皱了皱眉,将禹锦若一把拉过护在身后。 洛帆讪讪一笑,道:“师父,与其担心锦若师姐,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 话音刚落,禹锦若便抓起白芷嫣的手,果不其然,第一片花瓣已经悄然滋生在她的手腕之上。 禹锦若怨恨的瞪着洛帆:“快把解药交出来。” 两人的话语太过突兀,白芷嫣和洛轻尘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明白这是何意。洛帆笑容绽放:“等你嫁给我大哥,魔族与听雪门联手称霸修真界的那一天,我自会替我的好师父解开生死咒。” 禹锦若颇为愤怒:“你方才言生死咒一共有五片花瓣,当中咒之人五片花瓣完全显现,便是大限将至之时。现如今四长老手腕已经呈现出第一片花瓣,她可是你的师父,难道你是要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吗?” 禹锦若之所以会跟着洛帆一同前来,饶是半个时辰之前,洛帆已将此事告知了禹锦若。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禹锦若彻底断了逃跑的念想,乖乖待嫁,全心全意辅佐洛轻尘登顶修真界。为了求证,禹锦若选择走一趟。 洛帆笑意浮上嘴角:“有何不可!” 一听这话,洛轻尘瞳孔猛地放大,他忽地一把掐住洛帆的脖子,满眼霜寒:“赶紧解咒!” 这股霸道的力量,让洛帆瞬间意识到魔骨力量愈发变得强悍。洛帆呼吸艰难,他抬手想要推开洛轻尘,可是手还没有碰到,便又被洛轻尘一把狠狠欺压在柱子上。 洛帆只觉得后背骨头都快撞酥碎了,脸色霎时变得通红,但他眼底依旧泛着笑意,喉咙被擒逼得他讲话只能断断续续:“杀了......我,她只能......死路、一条。” 洛轻尘已是怒极,恨不得立刻将洛帆大卸八块。只是他却不能这样做,洛帆是他的心魔,虽互为两人,但灵魂终为一体,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怕伤,但他不想让白芷嫣承受数以百倍的伤害。 因此,洛轻尘只能忍着滔天的怒火,慢慢松开掐住洛帆咽喉的手。喉咙没了束缚,洛帆大口呼吸着,边笑边咳嗽起来。 见状,禹锦若怒骂道:“丧心病狂,洛轻尘他下不去手,我下得去。” 说罢,禹锦若唤出长剑便欲与洛帆决一死战。以前真是她小瞧了,没想到洛帆是只披着羊皮伪装弱小的狼。 洛帆笑得更为猖狂,突然戏谑道:“锦若师姐,当初你许我天涯海角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当初的誓言诚挚热烈,可一旦被揭穿,就会发现可笑至极。 禹锦若震惊,与此同时,一股愤然的怒意和悲哀汹涌涌上来。那日约她结界相会,原来根本不是洛轻尘。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她怔愣原地浑身颤抖,陡然得知真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芷嫣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前一步打破平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花容勾结的?花容来听雪门挑衅那时,又或是更早?” 洛帆嗤地笑了,眸色阴鸷:“不愧是师父,可惜你猜错了。” 正这当,梓竹从远处匆匆跑来,她冲着洛帆耳旁小声道:“副尊主,来客人了。” 偏偏这简短的几个字被白芷嫣看懂了,能和魔族扯上的关联的客人,屈指可数。 白芷嫣开口:“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家都是老朋友,洛帆你又何须弄得这般生分见外。” 洛帆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师父还会读唇语,是小帆轻视师父了。” 然而,白芷嫣摇了摇头,她其实只看懂了梓竹嘴里副尊主三个字,而为什么得知来人是花容,是因为她一抬眼,正好瞧见花容踩着白雪朝着他们五人走来。 第38章 见来人是花容,禹锦若瞬时怒从中来,厉喝道:“花容,你陷害听雪门,勾结洛帆,既然今日你来了,那咱们新仇旧恨一并了解。” 说罢,她拔出长剑飞身与花容交起手来。 花容正愁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禹锦若这般急不可耐出击,正好浇浇她的怒火。两人一碰面就打得不可开交,反倒是白芷嫣三人,不仅不阻止,白芷嫣甚至还拿了点蜜饯,边看边打打牙祭。 洛帆双手环胸,笑道:“师父,你就不担心禹锦若师姐受伤吗?” 白芷嫣淡淡瞥了他一眼:“你都不但心花容,为师又何需担心锦若。” 实际上,禹锦若自幼颇有天赋,又跟在三师姐身边历练多年,实战修为在听雪门弟子中可谓是数一数二,花容虽擅苗疆蛊术,但在云峰之巅修炼的日子不长,如此看来,明显是禹锦若更为占上风才是。 然而,是白芷嫣低估了花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容黑鞭挥舞打法狠厉,两人持续胶着。白芷嫣皱起眉头,脸色微变。 这细小的变化尽数落在洛轻尘眼中,洛轻尘大抵将她的心思揣测了七八分,下一秒,他掌中灵光大盛,寸寸蔓延,如韧草盘旋,生生将禹锦若和花容分散开来。 这回莫说白芷嫣诧异了,就连花容都有些震惊,握住黑鞭的手因为这强悍的力量忍不住微微颤抖。 “洛轻尘,你......终于回来了!”花容先是一怔,随即兴奋笑起来。 禹锦若满脸惊色:“洛轻尘,你......这是做什么?” 洛轻尘面色平静,又挑选了一包蜜饯递到白芷嫣手中。整座魔殿,如今也只有洛轻尘不会害她,毕竟伤敌一千自损一百是亏本的买卖。 见此情形,花容眯起眼,眼波中泛起一抹怪异的神色,她道:“白芷嫣,你不过一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并肩魔尊大人左右。” 洛轻尘身旁的位置,应该是她的,也唯有她花容,才是这世间最能与洛轻尘并肩的人。 白芷嫣慢悠悠撇了花容一眼,缓缓开口道:“怎么,你看本长老不爽啊,那你可以去死啊。你管本长老什么资格,本长老就站他旁边怎么了。” 话音刚落,花容当即怒瞪了白芷嫣一眼,又对着洛帆厉声道:“我助你将白芷嫣掳回来,不是让你们把她当祖宗供着的!” 洛帆摇了摇头,笑着纠正道:“错,不是祖宗,是师父。” 白芷嫣:“......” 花容:“......” 有时候,白芷嫣很头疼,她真的不懂洛帆那脑袋里,到底在抽什么疯。 花容这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跟着笑起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名义上白芷嫣还是你们师父,不过嘛,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这师徒情谊多少有些暧昧了。难不成,身为高高在上的师父,如今为了活命,竟也开始不知廉耻勾引起徒弟了?” 不知为何,花容见到洛轻尘看白芷嫣的神色,心中莫名就觉得窝火,她不信,事情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别看花容一脸笑意,但这字里行间,白芷嫣分明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禹锦若皱眉,显然是对花容这话颇有成见。 而白芷嫣却是噗嗤一声乐了,转过身与洛轻尘靠的更近了,故意气花容道:“小宗主你想开点,虽然你成不了正妻,但本长老准许轻尘以后纳你为妾。” 此言一出,花容顿时面色阴郁,仿佛下一秒就要冻结成冰。 见状,白芷嫣忍不住嘴角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而对比一旁脸黑得恨不得能滴出水的洛轻尘,白芷嫣权当眼瞎看不见。 花容深吸一口,这才勉强压制住满腔怒火,她挑衅地仰起下巴:“四长老有这说笑的功夫,不如多念念你剩余的徒儿,记得不错的话,你还有个女徒儿唤作洛落是吧?” 白芷嫣和禹锦若心下顿时咯噔一下,愣了一瞬间,禹锦若面露霜寒,声音无比冷漠:“你把洛落怎么了?” 花容浅浅一笑:“也没怎样,无非就是请她到云峰之巅做做客罢了。” 一听这话,禹锦若陡然杀意四起。白芷嫣一把拉住她,眼神锋利无比看着花容:“小宗主邀请洛落做客云峰之巅,实属爱徒荣幸。这本是一桩小事,却劳烦小宗主特意从云峰之巅赶到魔族告知本长老,不知花宗主可知晓此事?” 闻言,花容脸色一顿,随即回道:“宗主自然是知晓的。” 白芷嫣仔细观察着花容的神色,发现她眸色阴鸷,面闪难堪。瞬间想到前几次循环里,花容被赶出云峰之巅投奔魔族,如今她这般神色,顿时了然于心。 眼下洛轻尘和洛帆都在,花容自然不会拿她如何。片刻之后,白芷嫣忽然道:“这天气是愈发冷了,锦若咱们先回屋吧。” 又是这副冷漠! 那年,洛轻舟被白芷嫣一脚踹进冰湖,她也是嫌天气冷,看都没看洛轻舟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洛帆记得那么清楚,那个冰天雪地的日子,他死死拽住湖中的洛轻舟,就差一点,差一点洛轻舟就沉下湖了。 寒冷袭便全身,洛轻舟体力不支,劝说道:“小帆,你松手吧。” 洛帆急了,他的灵力几乎悉数都用在洛轻尘身上,偏偏在他与废物无异的时候遇上这种险况。洛帆只觉得双手早已没了知觉,他只知道他不能松手,洛轻舟不能死! 咬住牙,冰裂的冰面在他的蛮力下,不知何时已经刺入他的手腕,等到他将洛轻舟从冰湖里捞出,才发现手筋已被冰锋划断。他那时感受不到疼痛,硬生生将洛轻舟拖回住所保全了性命。 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如今陷入险境的人成了洛落,白芷嫣却依旧无关痛痒。 白芷嫣,白芷嫣,你当真是无情无义,冷血至极! 洛帆眼尾泛红,当即领着花容抵达大殿后,方才眉目怒竖吼道:“谁允许你动我阿姐的!” 花容冷不防被洛帆这么一吼,秀眉蹙拧怒极反笑:“我本无意动她,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洛帆,我警告你,你若再对我动怒,别怪我翻脸无情。” 云峰之巅已经回不去了,她必须得在魔族谋得一席立足之地。 洛帆脸色铁青,半晌之后,终是拂袖莞尔看着花容,目光里透露着无奈,嗟叹道:“你知道的,洛落毕竟是我阿姐,我只有这一个阿姐。” 花容才不在意他这番话,谁没有阿姐,可阿姐的存在只会让她咬牙切齿、恨意涌生。 “她无碍,宗主不会为难她的。”花容道。 实际上,当初下令去抓洛落和洛轻舟,想要挟两人逼洛轻尘就范的人正是花无措。现如今洛落将花颜救出,她计划败露,定然不会将洛落的真实处境告知。 只是与虎谋皮,何需和盘托出。手里总得有些能拿捏住人的筹码。 洛帆的脸色这才好转一些,问道:“你这般来到魔殿,不怕花无措起疑吗?” 凌幻逼得她跳崖自尽,此乃宗门丑事绝不会外扬,按照花无措的行事,多半又会像花颜失踪一事,对外宣称外出游历。 花容早就在来魔族的路上想好了说辞,她从容不迫道:“我已向宗主禀明要外出游历,所以这段时间我就呆在魔族,助你早日集齐噬魂铃碎片。” 说到噬魂铃,洛帆眼睫颤了颤,这些年他一边寻找着洛轻尘恢复记忆的法子,一边实则在背地里收集噬魂铃的八块碎片,迄今为止他手里已经有了六块碎片。 “最近神木林似有碎片踪迹,明日咱们便一同前往瞧瞧。” 另一边,白芷嫣和禹锦若回到房中。 禹锦若拳头握紧顿时急了眼:“四长老,洛落要是真落在花容手里怎么办?” 白芷嫣微微拧起眉头:“若是洛落在花容手里,她为何不以此要挟听雪门,而是千方百计跑到魔族将这个消息告知我们?” 禹锦若疑惑道:“四长老的意思是指洛落并没有在花容手里?” 白芷嫣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如果洛落现在真的身处云峰之巅,至少性命无忧。” 禹锦若和洛落虽不是出自同系,但这些多年相处,她心里早就把洛落当成了亲妹妹:“四长老,那现在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师父,是我,洛轻尘。” 白芷嫣和禹锦若对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而后打开门。 洛轻尘将一簇幽火引入屋内,不过数秒,房间登时变得暖和起来。他道:“师父不喜冷,这幽火可令屋子暖和许多。” 白芷嫣不解,洛落好歹也是他的另一人格,怎就不见洛轻尘有半分焦急。又想到花容刚才见到洛轻尘的神色,迟疑几秒,白芷嫣还是忍不住道:“为师希望你能将洛落救出来。” 屋内寂静无声,偌大的室内幽火窜动,如沐暖风。 洛轻尘怔怔看着白芷嫣,当看到她神色冷漠的站在雪地里,他几乎是疑惑的,洛落被抓,师父真的毫不在意吗? 为何连半句牵挂的话都没有! 洛轻尘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想要与白芷嫣再当面对质一次。他拿着刚备好的幽火,就这般唐突的敲了门。 面对这个他心中早已认定的人,他心中波动不已,这人面色如霜,下雪天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皙白。洛轻尘内心踌躇,直到这人却主动开了口,说出了他心中早已期待的答案。 洛轻尘忽地嗤笑了,他猛地一把抱住白芷嫣:“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洛落的。” 而立在一旁的禹锦若震惊的瞪大了眼,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天之内会见证两次震撼。 一是多年冰块儿脸的洛轻尘居然笑了。 二是他居然斗胆把四长老搂入了怀中。 第39章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白芷嫣瞳孔瞬时放大,一时有些风中凌乱。 洛轻尘抱得很紧,白芷嫣耳根子隐隐有些发烫,他结实的胸膛贴着她,宽厚的怀抱将她整个人圈住,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还是禹锦若看不下去了,率先打破了平静。她结结巴巴道:“洛......洛轻尘,我与四长老......还有要事协商。” 洛轻尘垂下眼睫,这才念念不舍松开怀里这人,道:“明日洛帆要前往一趟神木林,我会尽快将洛落救出来,师父勿忧。” 白芷嫣心跳骤然激烈,脑子瞬间炸开了。刚刚,她是被魔王之子抱住了么?太不可思议了! 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洛轻尘趁此在她身上下毒下咒?可他们已经因为生死咒命运相连了呀。又或是其实是在量她的尺寸,方便以后做成人棍?可现在会不会有些为时过早?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抱入怀中? 思绪乱成一团,耳朵里嗡嗡鸣响,什么都听不进去。连洛轻尘什么时候离去的,白芷嫣都不清楚。 “四长老,四长老......” 禹锦若伸手晃了晃白芷嫣的胳膊,当她意识回笼时,屋内又只剩下了她和禹锦若两人。 察觉到是自己失了神,白芷嫣只好尴尬的撩了撩头发。禹锦若又道:“四长老,洛轻尘说洛帆明日要去一趟神木林,趁这个时机,我们可以顺势逃出魔殿。” 一听这话,白芷嫣猛地抬起眼眸,近乎是惊喜交加,问道:“锦若你说什么,洛帆要前往神木林?” 禹锦若不知她为何这般反应,方才洛轻尘分明说的很清楚,四长老是没听见吗?眨巴眨巴眼,倒是极为耐心的点了点头。 白芷嫣微微眯起眼,神木林,这可是魔王之子取得噬魂铃碎片的风水宝地。也正是因为噬魂铃,魔王之子在黑化的道路如开挂一般飞升。 昔日种种仇怨恨,无一不是加倍偿还。腥风血雨、嗜血杀戮,掀起修真界一片惊涛骇浪。屠尽修真界,最后自然是活捉他的一代恩师,也就是白芷嫣,日日夜夜折磨,千刀万剐让其不得好死。 而这次循环,她提前知道了关键线索若是她明日也前往神木林,并夺得上古凶器噬魂铃,那洛轻尘至少不会轻易黑化了。 想到这儿,白芷嫣计上心头,她挑了挑眉,凑身在禹锦若耳旁低语了几句。 禹锦若脸色霎时就变得通红,面露紧张和慌乱:“四长老,这......这......可是我不会啊。” 白芷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锦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是我们逃出去最好的办法了。” 翌日清晨,天际刚泛鱼肚白,洛帆和花容便已出发前往神木林。 亲眼目睹两人离去后,白芷嫣和禹锦若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每日卯时魔殿会有瓜农运送新鲜的蔬果,白芷嫣和禹锦若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悄声来到后厨。 后厨是整座魔殿戒备最为松懈的地方,尤其是清晨这种时候,几乎没有侍卫巡视。 此时,几名侍女正在清点货品,“嗯,数目没错,这是今天的货钱。” 收到侍女付的几颗魔珠后,瓜农笑嘻嘻将蔬果推进后厨,这才屁颠屁颠的走了。 白芷嫣和禹锦若见时机成熟,身手迅捷,几乎是眨眼间,便将这几名侍女敲昏了过去。火速换上她们的服饰,白芷嫣和禹锦若蒙上面巾,学着侍女平日里的样子,拿了个托盘,呈上几个新鲜的水果,大摇大摆来到洛轻尘的寝殿门前。 禹锦若咽了咽口水,顿时面色羞红,后退两步:“四长老,我......我......我真的不会,要不还是你去吧。” 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白芷嫣心里只呼糟糕,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空亏一馈,更不能露出破绽:“定神不要慌,勾引而已,洛轻尘没碰过女人,成功率很高的。咱俩蒙着面,他绝对认不出。” 禹锦若端盘子的手用力捏了捏,长呼几口气稳住了神,下一秒,她双腿发软,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真是恨铁不成钢!白芷嫣瞬间感觉要疯了。 正这当,屋内传来一道声响:“送进来吧!” 看着禹锦若六神无主的样子,白芷嫣有些无奈,咬了咬牙,只好将她手中的托盘一并接过,继而推门进了寝殿。 偌大的殿中,白芷嫣脚步轻慢,小心翼翼四处打量着,终于在床前的屏风处发现了洛轻尘。 他一袭单薄的里衣坐于伏案前,低眸垂头再研究心法。纤长的睫毛淡然垂着,看上去颇有几分孤寂。 白芷嫣眼色又往塌边瞄了瞄,果不其然,一块黑色印牌悬挂于外袍旁。 这是进出魔殿的信物,只有手持黑色印牌的人才能光明正大进出魔殿,同时不会被侍卫怀疑。 此信物洛轻尘时刻悬挂于腰间,除了休憩,几乎没有拿下来的时候。 白芷嫣将托盘放下,拿起一颗红果凑到屏风前,用非常温柔非常细腻的声音,试着说道:“尊主,这是今早采摘的红果,饱满香甜,尊主尝一颗吧。” “......”寂静无声! 洛轻尘根本不理,捧着心法看得极为认真。 白芷嫣挪动脚步,想要靠近塌边:“尊主,我替你整理整理床榻......” 话没说完,洛轻尘却是开口了:“不用了。” 言罢,洛轻尘突然站起身,径直走到床边自顾自已将外袍穿好,那块黑色印牌也十分娴熟的悬挂在腰带之上。 见状,白芷嫣蹙眉,心中暗自琢磨:“看来,他不喜欢这种贤良淑德类型的,换一种试试。” 白芷嫣扶着屏风,眼睛咕噜一转,夸赞道:“尊主,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像出尘的冰雪美人。” 洛轻尘抬眸怔怔看着她,那眼睛里的柔情似水恨不得涌出眼眶。 白芷嫣心下舒了一口气:小样儿,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乘胜追击,白芷嫣缓缓靠近洛轻尘,满眼崇拜:“尊主,我好像被你的容貌迷住了。” 洛轻尘宛如定海神针定在原处,任由白芷嫣靠的原来越近。 白芷嫣见他似乎没有挪动的意思,索性大着胆子贴过去,她靠的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贴到洛轻尘身上,笑道:“尊主,你怎么生得这般俊朗。” 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盯着洛轻尘那张脸。虽然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眼。 白芷嫣心中窃喜,洛轻尘已经被她勾引的愣神了。 她的身上涂抹着一种能令人沉睡的迷香,为了能让洛轻尘更多吸入,白芷嫣甚至掂了掂脚,企图让洛轻尘更为方便嗅到。 暖乎的气息充斥在两人之间,白芷嫣笑意吟吟,一边凑近洛轻尘的脸,一边纤手已经伸向洛轻尘腰间。 一、二、三,倒! 白芷嫣仰着一张脸,心中暗自数着。 果不其然,洛轻尘身形微晃,眼皮已经忍不住开始耷拉。白芷嫣嘴角勾起一抹狡黠,下一秒,洛轻尘整个身子倾倒下来,那张薄唇正好准确无误的吻在白芷嫣的唇上。 一刹那,白芷嫣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直接惊在了原地。甚至明确听到,心跳声如擂鼓一般震响。 是洛轻尘吻了她,还是她吻了洛轻尘? 白芷嫣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洛轻尘身子偏斜,已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随着这一声响,白芷嫣思绪总算回到正轨,赶忙取下黑色印牌,顿了顿,又将洛轻尘从地上扶到床榻之上后,才面色泛红的溜出魔殿。 禹锦若已在殿外放风多时,听到开门的动静,惊喜问:“拿到了?” 白芷嫣点点头,好在有面巾遮面,禹锦若看不见她如今的模样。两人一路马不停蹄,顺利出了魔殿,火速赶往神木林。 天朗气清,阳光普照。一向寂静的神木林今日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洛帆和花容抵达山脚的时候已是正午,这里有一处驿站,专门用作来往行人的歇脚之处。 驿站门口,热闹非凡,一列身着白色丧服的武士吹着唢呐,抬着一口黑红色棺材,吹吹打打往上山上走。 花容奇道:“这神木林不是早已经禁止出棺了吗?” 洛帆道:“只怕事有蹊跷。” 神木林之前是一座荒山,这里枯树秃鹫常年阴冷。因为没有更好的开采价值,便被附近的村民用来埋葬村里意外去世的人,久而久之这里便渐渐成了乱葬岗。 后来因驿站缘故,路过的人觉得不吉祥,便有了禁止出棺的条例。这本应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处再次见到出棺。 这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大抵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吹着唢呐,身后跟着几人挥洒铜钱元宝冥币;一部分则卖力抬着棺材,嘴里咿咿呀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花容和洛帆落座于驿站门前的一处棚子,要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汤,边吃边瞧着。不想其中一个武夫脚下一滑,原本平衡的棺材霎时倾斜,棺盖重重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景象来。 一口棺材竟塞了两具尸体! 难怪这些武夫抬得那般吃力,花容面露讶然,这是什么破习俗。 洛帆则缓缓眯起眼,冷眼瞧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咱们跟上去瞧瞧。” 花容很少见到洛帆这副看热闹的模样,不由心生疑惑,冷不防听见洛帆又说:“说不定与第七块碎片有关。” 第七块碎片! 花容蹙起眉头,目光如闪电般聚集在那口双人棺上。 棺盖落地,这在出棺中乃是大忌!其余几个武夫顿时也慌了神,队伍一下子炸乱起来。脚滑的那名武夫更是吓得惊坐在原地,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小声嚷嚷着:“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啊......” 为首敲锣的男子怒着脸,上前一脚踢在那武夫身上,壮着胆子厉喝道:“怕什么,冰霜路滑,棺盖落了重新盖上便是,仙姬娘娘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于你的。” 周身的几个武夫也只好顺势安慰,这棺是由他们六人一起抬的,若真因这事出了什么岔子,恐怕他们都难逃一劫。 有了同伴的慰藉,坐地的武夫这才稍微宽了心,咽了咽口水,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几人合力将棺盖重新盖上,这才又一路吹吹打打抬上山去。 洛帆和花容对视一眼,随着出棺队伍紧跟上去。 白芷嫣和禹锦若一路向北,几个时辰后也终于赶到了神木林山脚。 此时正午刚过,驿站生意稍淡,吃过面汤的客人要么已经离去,要么住店下来。店家在柜台核算着收益,吩咐小二将驿站前的元宝冥币清扫干净。 小二翻了翻白眼,满肚子的不满,边扫便小声抱怨:“真是晦气!” 白芷嫣和禹锦若抵达驿站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禹锦若问道:“小哥,此处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冥币?” 心中本就怨气连连,见有人询问,小二犹如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将心中所怨全都倒给禹锦若听,“姑娘有所不知,这玩意晦气的很。” 他指了指地上冥币,又接着道:“本来我们神木林已经多年不允许出棺了,可最近啊又开始了。” 白芷嫣蹙了蹙眉,道:“为何?” 小二撇了撇店家,见他垂着头拨着算盘,舒了口气,这才转过身:“两位姑娘,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你们还是早日离开神木林吧。我们这里啊,最近在闹鬼!” 神木林素来有长寿之地的流传,凡是生活在此地的人都格外长寿。即便是有意外身亡的人,只需将尸身埋进神木林里,便能换取全村人好几十年的健康。 虽然流言夸张了些,但神木林的村民确实因此得以福寿绵延。后来,这里修建了驿站,官道觉得出棺有冲财运,便明令禁止了这项习俗。 不想最近这段时日,村子里竟开始闹鬼,先是夜间出现漫天飞舞的元宝冥币,紧接着便在村头出现了一只布偶娃娃,上面预言谁谁谁会在哪一天死去。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孩童的恶作剧,并未放在心上,可随着预言越来越灵验,人们逐渐变得恐慌。直到有一天,布偶娃娃上出现了新的指示。 神木林里原本是有供奉着一位仙姬娘娘,村民死后将尸身埋进山里,仙姬娘娘便会眷顾整个村落。可自从官道修建驿站颁布命令后,村子里就开始不停发生诡异的事。 小二时不时环顾四周和店家,小声道:“这不,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大家没办法,只好将尸身埋进神木林,以求仙姬娘娘眷顾。” 白芷嫣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元宝冥币上,零零散散一路延伸至山里。 禹锦若问道:“那这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唉,说来也怪,有一个是农作时被田间的茎叶划了口子,那茎叶很常见,不少人农作时都被划过,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上,阿福就浑身惨白一卧不起了......” 禹锦若更不解了:“你们有没有检查,会不会是中毒?” 小二叹了口气:“这茎叶子我从小划到大,根本就没有毒。我们村啊,肯定是被天神诅咒了,是天神在怨我们,这才将我们村的姑娘一个又一个的接去了。” 听到这儿,白芷嫣神色一凛,问道:“这些天,死的人都是姑娘?” 小二颤声的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忍不住劝道:“所以两位姑娘,现在天色还好,我看你们二位气质不凡,定是出自大户人家,还是趁早赶快离开我们神木林以求平安吧。” 对于小二善意的提醒,白芷嫣从兜里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他,随即跨步走进店里,点了两碗面汤。小二一瞧金叶子,激动地两眼放光,火速通知后厨这两碗面汤必须做加大份儿。 简单裹腹之后,白芷嫣和禹锦若正式踏入神木林,临行前,小二一再提醒,禹锦若轻轻一笑:“小哥,我们俩其实是修行多年的修道之人,此次前来就是帮你们抓鬼的,你且无需担忧。” 小二瞪大了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的看着离去的白芷嫣和禹锦若,小声嘀咕着:“真是奇怪,怎么今日来此的都是修道之人,他们这么闲吗?” 一路跟着元宝冥币,不多一会儿,白芷嫣和禹锦若便到了传言中的乱葬岗。 这里大雾弥漫,四处荒芜,山体向中央靠拢,呈现出倾盆之势,光溜溜的树干之上,一群群秃鹫冒着绿眼,时不时啼叫一声,在雾气弥漫中,显得无比阴森诡异。 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让不禁毛骨悚然。 穷山恶水处,风水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发霉的气息,一座座墓碑七倒八斜立着,也难怪小二哥说晦气瘆得慌。换作修仙弟子,也觉得不足为过,何况此地阴气浓郁,滋生异象、发生尸变这样事也不是不可能。 白芷嫣和禹锦若交换一个眼神,两人自然而然靠的更为近些。 沿着白色冥币,两人踏入坟堆,越往前走,雾气愈发浓厚。起初还能看见一些前方的花草,然后便只能看清脚下的路,最后甚至处在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秃鹫在头顶盘旋嘶吼,时远时近。 白芷嫣十指紧紧扣住禹锦若,此时若是有人从旁突击,指不定会正中要害。 走着走着,脚下嘎吱一声响,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白芷嫣拉住禹锦若,俯下身去这才发现竟是一把折扇,而且过分眼熟。 这不正是月初见的折扇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芷嫣诧异,刚将折扇捡起来,忽地似有一道黑影从身后闪过。这影子速度太快,近乎是贴着禹锦若擦身而过的。两人顿时警觉,极为迅速将后背贴在一起。 禹锦若道:“四长老,小心!” 白芷嫣紧绷着身子,一边和禹锦若缓步向前走,边走边道:“锦若,凝神!这雾气有问题。” “嗯......” 刚说完,白芷嫣猛地顿住,侧耳又是一阵脚步声倏地飞过,紧接着忽地后背一空。白芷嫣心下一咯噔,暗道不好。 “锦......” 还没叫出口,忽地从白雾里探出一只手捂住了白芷嫣的嘴,下一秒白芷嫣便被圈进一个怀抱之中。 他紧紧将白芷嫣抱在怀里,薄唇小声凑到白芷嫣耳旁:“芷嫣,是我,别出声!” 是月初见!白芷嫣微微一怔,随即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 月初见这才放下捂住白芷嫣的嘴,牵住白芷嫣沿着迷雾一路向前,没走多久,便见到前方一片光亮。 这里竟有一座楼宇! 灯火阑珊,薄纱缥缈,瑶池盛会。一群群窈窕身影舞动,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隐隐伴着推杯换盏的欢快之声。透过门缝,屋内正央贴满了红色的喜字,无疑这是在进行一场大婚。 月初见低声道:“芷嫣,你看那两位新娘,像不像......两个傀儡。” 其实就在刚才靠近这里之时,白芷嫣便发现了,这两位新娘行动迟缓,脸上的笑意不曾有丝毫变化,僵硬似精致的布偶娃娃似的。 除了两位新娘,屋内的人全都为女子。不过她们之间年龄相差甚大,细看下来,只有两位新娘看上去最为年轻。 正这当,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白芷嫣和月初见心照不宣地溜到假山后。等脚步声进了,方才看清是几个武夫抬着一口黑红色棺材从雾气里走来,两个孩童走在最前方,他们提着花篮,里面装满了元宝冥币。一路挥挥洒洒,将这口棺材抬进了楼宇。 白芷嫣皱眉,婚事和丧事同时举行,这么邪乎? 随着花童示意,武夫终于将棺材停放下来,白芷嫣又将视线移回去,只见他们卸下棺盖,从里面扶起一女子。 见状,月初见不禁疑惑“嗯”了一声,怎么是她? 不止月初见惊讶,就连白芷嫣都忍不住有些吃惊!这女子容貌艳丽、红唇欲滴,乌黑的头发下垂至腰间,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而腰带别住的那根黑鞭正好彰显主人的身份——花容! 第40章 白芷嫣和月初见相视一眼,眼神里的疑惑如出一辙。 那几个武夫扶着花容,小心翼翼又机械的举动在白芷嫣看来分外怪异。花容更是一改以往的狠毒,乖巧的模样跟那两位新娘有异曲同工之妙。 “芷嫣”,月初见盯着屋内的状况,轻声道:“你看到床榻上的那几个布偶人了吗?它们身上散发着一股魔气。” 月初见不止为人八面玲珑,就连眼睛也很毒。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果然在床榻一侧,白芷嫣发现了几只布偶娃娃。 花容进入内屋落座后,便走过来几个女子开始替她梳妆打扮,服饰、妆造与两位新娘大同小异,而花容则是全程呆木着脸,任其折腾。 白芷嫣道:“走,我们掩住气息溜进去,将那两个布偶娃娃取来。” 月初见也正有此意,两人对视一眼,聂脚迅速溜进了房中。 屋内香雾徐徐,里面的地方比想象的更大,人员比他们看到的其实更多,但有一点相似之处,便是这屋里的人全是女子。白芷嫣皱了皱眉,脑子里浮现出驿站小二哥的对话:这些天,死的都是姑娘。 两人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穿过人群来到床榻,这布偶娃娃正静静散发着魔气,白芷嫣知道洛帆也在神木林,这布偶娃娃上的魔气莫非与他有关? 正这当,门外响起一阵鞭炮之声,那两名花童齐声声喊道:“吉时到,请新娘新郎进场!” 月初见和白芷嫣一愣,哪来的新郎? 随即便是嘎吱一声,楼宇的大门被打开了,那人脚步声铿锵有力,越来越近。来不及了,白芷嫣将布偶娃娃收到衣袖,又扒下其中一名新娘的服饰火速套在月初见身上。 月初见瞪大了眼,使劲摇头满脸写着拒绝。白芷嫣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月初见的不情愿,直接将他拽过来,一挥手,大红盖头稳稳当当盖在了月初见头上。 “我的美人儿们,我来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白芷嫣搀扶着月初见,也照着周围的女子满脸笑意,她们怎么做,白芷嫣便跟着怎么做。 哐当,内屋的门也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年龄约莫半百,身形臃肿面容丑陋。见他进来,花童转过身,先是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唱到:“仙姬娘娘,福寿安康,妻妾成群,子孙绕膝。” 唱完,两名花童便走过来,一人扶住花容,一人扶住新娘,原本两人是扶不过来三位新娘的,但见白芷嫣已经扶住了一位,两名花童笑容阴森,冲着她微微颔首。 真是诡异至极! 白芷嫣发觉,这两名花童似乎还有些激灵,比起其他女子只会机械的笑,这两名花童就显得聪明得多。但是,他们口中的仙姬娘娘,是指谁? “出棺,拜堂!”两名花童便喊边牵着新娘走入大殿。其他的女子也由刚才的闲人变成了殿中的宾客。等到三位新娘就位,男子立于殿中,满脸笑意:“美人们,今日为夫又给你们纳了三位姐妹,以后,大家要友好相处,不准吃醋知道吗?” 全场寂静,在场的女子无一应答,她们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呆呆盯着。 这样的表现,男子很是满意。两名花童又接着道:“恭喜仙姬娘娘,贺喜仙姬娘娘,请仙姬娘娘和新娘们,一拜天地”。 白芷嫣呆住了,她刚才只是听这两名花童唱着仙姬娘娘,没想到,这仙姬娘娘竟是眼前这位丑如夜叉的矬男! 盖头下的月初见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他堂堂玉面公子竟然要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好在盖头严实,除了月初见的个子高了些,并看不出其他端倪。 月初见铁青着脸,根本不肯俯身作礼,还是白芷嫣悄悄掐了他一下,他才不情不愿的弯了腰。 “请仙姬娘娘和新娘们,夫妻对拜!” 又是手肘被掐了一下,月初见冷着脸忍着怒意再次弯了腰。 “请仙姬娘娘和新娘们,三拜阴器!” 阴器?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仙姬娘娘撕开胸膛,从体中摸出一块耳朵形状的铁片。这铁片浑身泛着黑气,仙姬娘娘刚一拿出,在场的女子竟纷纷变得兴奋。而白芷嫣更是惊大了眼,这所谓的阴器,就是噬魂铃的碎片。 白芷嫣眯了眯眼,下一秒,她如闪电一般飞身到殿中,眼疾手快,一把将噬魂铃碎片夺到手里。 仙姬娘娘猛地扭过头,一双外凸的眼死死瞪着白芷嫣和掀开盖头的月初见,活人,竟然有两个活人! “尔等何人,胆敢闯我诡楼!” 白芷嫣懒得跟他废话,从仙姬娘娘进来的那一刻,白芷嫣便发现这男子并不是人,他脚步虚浮、身后无影,身上鬼气外露,明显是一只游荡在神木林的厉鬼。 本来白芷嫣还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等邪祟,待他拿出阴器之时,白芷嫣就全明白了。 噬魂铃碎片本是至阴至邪之物,神木林常年埋葬尸身,阴气浓郁,想必这邪祟是汲取了噬魂铃碎片的力量,周而复始日渐强大。 长剑出鞘,白芷嫣衣袂猎猎,一道流窜着金光的白绫狠狠一击劈在仙姬娘娘身上,仙姬娘娘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下一秒一缕黑烟飘散,一只布偶娃娃赫然躺在殿中。 不对! 白芷嫣瞳孔倏地变大,手中的噬魂铃碎片也刹那变成了一根稻草。这仙姬娘娘只是一个虚弱分身!月初见微微挑着凤眼,一掌打出,瞬时在场的两名女子也跟着一缕黑烟化作两只布偶娃娃。 这里的女子全都是布偶傀儡!而拜堂成亲根本只是一场布偶游戏。 白芷嫣睫羽轻颤,猛地抬眸道:“糟了,锦若!” 若这个仙姬娘娘只是一个分身,那在大雾里抓走锦若的人...... 月初见顿时了然于心,两人刚一踏出楼宇,四周的景象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张灯结彩的喜气取而代之的成了一片荒芜,冷肃的空中充斥着一股尸气。 “月初见,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神木林的?”白芷嫣问道。 “今日巳时。” 白芷嫣蹙了蹙眉:“这么说,你是最早抵达神木林的。除了这楼宇,你还有其他发现吗?” 月初见摇了摇头,他在大雾中困了许久,直到遇上白芷嫣前一刻钟,他才意外发现楼宇。没来得及一番细看,便听见前方传来动静,月初见只好折返,便发现来人竟是白芷嫣。 白芷嫣眼中寒光冷冽,这乱葬岗除了坟堆、秃鹫,并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唯有那大雾里设下了幻境,这才让她和月初见来到这楼宇。如今楼宇消散,幻境被破,两人一路折回至乱葬岗。 忽然,白芷嫣脚步加快。月初见紧随其后:“怎么了?” 白芷嫣伸手指向一处,道:“我和锦若来的时候,这里是有一口红黑色棺木的,可现在,没有了。” 闻言,月初见脸色顿了顿,他抵达之时,并没有见到白芷嫣口中所言的棺木。所以这段时间,何人来过此地,又发生了何事? 白芷嫣侧过半张清秀的脸,抬头看向光溜树干上的秃鹫,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啼叫的。 看着看着,白芷嫣发现,这些秃鹫虽然一动不动栖息在树上,但它们那双绿眼似乎都看着同一个地方。顺着秃鹫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棺木消失的地点。 难道,在地底下? 白芷嫣指尖淬灵,果然发现了猫腻。她目光锐利,手中灵光大盛,地面霎时裂开一条地缝。 刹那,地动山摇,一道格格的异响从泥土里传出,那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口红黑色棺木夹杂着腥臭的血水破土而出。 月初见扫了一眼:“好重的祟气。” 白芷嫣眸色低垂,不过区区几刻钟时间,这棺木怎已呈这般腐烂之势。白芷嫣还未走进瞧,下一秒,棺盖怦然炸裂直接冲天而起,里面飞出一男一女;男的一袭黑衣周身阴鸷,女的白衣沾染血迹,但依旧不加掩饰脱俗的气质。 “锦若、洛帆......你们俩怎么会在这棺木里?”白芷嫣惊呆了。 终于重见天日,禹锦若面露喜色,长舒一口气。当时在迷雾之时,她和四长老倚背而行,突然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身体整个缠绕拖行,这速度过于讯猛,不过眨眼便将她卷到了这棺木里,与此同时,她发现了同在棺木里、已经沉睡过去的洛帆。 她想喊人、想唤出声,但根本无济于事,这股力量死死缠住她的喉咙,不多一会儿,禹锦若便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知何时便没了知觉。 洛帆没想到会在神木林看见白芷嫣,脸色黑沉,只紧紧瞧了她和月初见一眼。手掌一抬,一道泛着金光的符咒光芒大声,他沉声道:“本尊的元气也是你配吸的,给我滚出来。” 说完,符咒直击地底,一瞬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停歇的秃鹫发出凄惨的啼叫,棺木处地裂坟崩,一个体型几丈的男人从地底被强行拖拽出来。 这男人,白芷嫣和月初见在熟悉不过,刚再见便又见面,仙姬娘娘! 第41章 见状,禹锦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一直藏身在棺木之下。 洛帆仰头看了这仙姬娘娘一眼,手中驱魔符符光大现,双手结印,一张张流窜着灵光火焰的符咒应声飞去。仙姬娘娘身形巨大,它本靠阴气生息,如今这烫金符咒似滚滚岩浆,一触到躯体犹如腐蚀撕裂,仙姬娘娘当即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嘶吼。 白芷嫣和月初见早有戒备,见洛帆先手,白芷嫣唤出白绫灌入灵力,朝着仙姬娘娘的头部绞杀。月初见折扇翩飞,速度似飞刀回旋,将仙姬娘娘四肢尽数斩断。 瞬时元气大损,仙姬娘娘面目狰狞,体内爆发出一道强悍恐怖的力量,将三人稍稍震退开来。脱了控制,仙姬娘娘一跃而起,面容森然朝着白芷嫣扑来。 “四长老,当心!”禹锦若惊呼。 白芷嫣衣袍猎猎立于风中,迅速闪身。清冷的脸上风平浪静,她挽起白绫,秀眉怒拧,在灵力加持下,白绫倏地伸长数尺,蜿蜒缠绕,如灵动的白蛇将仙姬娘娘躯体裹住。白绫越缠越紧,幻影凌厉成重,刹那便将这几丈的仙姬娘娘躯体绞杀成了粉碎。 瞬时尘灰四起,摧枯拉朽, 等到风声渐止,尘埃落定,仙姬娘娘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残破的鬼影。白芷嫣舒了口气,这才收起白绫,朝着鬼影走去。 这鬼影如今只剩下本体,元气大伤。月初见走进一瞧,不由皱起眉头,这不还是仙姬娘娘么!鬼影怒意瞪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移到白芷嫣和禹锦若身上,神色里满是猥琐和打量。 禹锦若拧眉怒骂道:“色鬼!” 不想这鬼影倏地一怔,极为不解:“你怎么认识我,你是何人家的娃儿?” 白芷嫣语气平静道:“她与你毫无干系,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为何却迟迟不肯离去?” 色鬼讶然,满是震惊:“我死了,我已经死了吗......” 他嘟囔着,嘟囔着,思绪一点一点回想起来:“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啊......” 见他发愣许久,白芷嫣开口道:“都想起来了吗?还记得你死后都做了什么事吗?” 色鬼神色复杂,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确定道:“我记不太清楚,我好像很开心......好像很难过......我好像还在等一个人。” 一般鬼影只剩下本体,很多记忆都变得残缺。白芷嫣手起往生符,贴在色鬼头上。慢慢的,色鬼生前的景象浮现出来。 这男人名为王二狗,自幼父母双亡,靠着村民接济才侥幸长大。后又因面容丑陋、脑子又不好使,到了适婚的年纪无人说媒,渐渐的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王二狗变成了村中出名的单身汉。 一日农作之后,王二狗来到河边清理泥土,误打误撞瞧见了同村小姑娘在河边洗澡,小姑娘哪里遭遇过这等事,只觉得贞洁没了,哭死哭活闹自尽,她爹娘劝说好些时日,才让小姑娘打消了念头。 这事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了个遍,村里的男人取笑王二狗,说他又老又丑、不知廉耻偷看女人,甚至因此给他取了个外号,唤作色鬼。 王二狗也乐呵接受,本来他在村里就不受人待见,如今因为这事,大家见到他都忍不住调侃上两句,一来二去,村子里的人都与他渐渐熟络起来。 后来,村里举行大婚,这本应是一件喜事,不想几个地痞流子吹着口哨调戏叫嚣道:“呦,这不是色鬼的女人嘛,怎么,今天改嫁啦?”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新娘便觉得羞愧难当,窃语四起不堪入耳,众目睽睽之下,新娘羞愤撞柱了却生命。好好的婚事变成了丧事,新娘一家便怪罪于王二狗头上。 隔三差五来欺辱谩骂一番,时间一久,村民也跟着效仿,为什么都要这样做呢,不过是他好欺负,可以在他身上发泄怒火罢了。 村里的小孩儿也总是屁颠屁颠跟在王二狗身后,蹦跶起哄唱着歌谣:“色鬼夜叉看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二狗傻傻纠正道:“我才没有看姑娘,是她衣服被水冲走了,我将衣服捡回来还给她。” 小孩捂住嘴笑迷了眼:“那色鬼你喜不喜欢女人?” 王二狗腼腆一笑,羞涩道:“喜欢。” 几个小孩瞬时高呼起来,嘻嘻哈哈吼道:“二傻子喜欢女人,二傻子看女人洗澡呦......” 王二狗也不生气,跟着这群孩子傻乐呵呵的笑。 之后,又过了好几年,村里有户有钱人家丢了东西,老爷牵着狗出来溜达时,意外发现王二狗家的院子地下埋有黄金,为了私吞这笔金子,他便将偷盗的罪名安插在王二狗身上。村子里向来和睦相处,这种事情一经发生瞬时引起众怒,村民三五成群架着王二狗将他撵出村庄。 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村子的王二狗惶恐不安,智力低下又不识大字的王二狗就只能在村庄附近溜达,最终饥寒交迫,在一个风雪天的寒夜,冻死在了那位新娘的坟前。 看到这个儿,禹锦若忍不住蹙起秀眉:“这些村民真是愚蠢无知,不明是非。” 白芷嫣拍了拍禹锦若的肩,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王二狗死后,村民觉得这种偷盗之人死在村子周边委实不吉利,便找些个破草席,将他一裹丢进了神木林里的乱葬岗,一来解决了王二狗的安葬繁琐,二来可以求得仙姬娘娘保佑。 却不想,王二狗被丢到乱葬岗时其实还未死透,村民的话隐隐约约听入了耳,他生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便是仙姬娘娘四个字,和秃鹫争先口后啄食他尸身的啼叫。 风云诡谲,不知过了多少年。某一天,王二狗竟从乱葬岗的坟堆中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完好的身体,脑海一片空白,这是哪里?他又是谁? 断断续续,仙姬娘娘和色鬼六个字在脑海中浮现。自此之后,他便成了仙姬娘娘。 画面到这儿就断掉了。禹锦若此时已然颇为愤怒,恨不得将这群不分青红脏白的村民狠狠打一顿。但有一处她很疑惑,王二狗死后为什么会能游荡人间? 白芷嫣抿了抿嘴,道:“因为噬魂铃碎片!” 月初见点点头,这些年他一直在追查噬魂铃碎片的下落,知晓这碎片喜怨念、阴气,而王二狗灵魂得以长存,应该是沾了噬魂铃碎片的光,他这副鬼体多半是滋养噬魂铃碎片的载体。 王二狗虽死的冤枉可怜,但他纯善的本性并不足以让其化为厉鬼,而能让他做出如今这般祸害百姓、吸人元气的事,那就只能是:他的执念。 白芷嫣道:“王二狗,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王二狗呆呆立在原地,垂着头嘴里喃喃道:“心愿......” 这句话落在王二狗耳朵里,终于唤起了一丝记忆。他猛地抬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我没有偷老爷家的钱财,我没有......” 见王二狗突然这副痛哭的模样,洛帆心里一阵嫌弃,丑如夜叉的脸布满泪痕,真是多看一眼便觉胃里翻江倒海。他只想快点找到第七块碎片,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听王二狗哭哭啼啼。 洛帆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你把噬魂铃碎片藏哪儿了?” 王二狗鬼体冒着魔气,多年滋养才使得他能化形几丈高,这是上古凶器的力量,不若就他区区残魂早就灰飞烟灭了。 白芷嫣没有理会洛帆,方才在楼宇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布偶的仙姬娘娘剖开了心部,取出来碎片。虽然那只是一场布偶游戏,但会不会也有一种可能,那布偶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真正的噬魂铃碎片也藏在王二狗的心部? 她安慰道:“我相信你,那钱财确实不是你偷的。” 闻言,王二狗笑逐颜开,激动看着白芷嫣:“小娃儿,好娃儿,我真的没偷。” 白芷嫣点头附和,继续引导:“这就是你未完成的心愿吗?” 王二狗略一思索,忽地腼腆低下头:“我的心愿......我的心愿......我想成亲娶个媳妇儿......” 鸦雀无声! 白芷嫣:“......” 禹锦若有些无语:“......” 月初见、洛帆沉默不言:“......” 白芷嫣将先前拿到的那两个布偶娃娃拿出来,又拿出针线,将其模样装扮改造成了新娘模样。白芷嫣道:“如今我将这两位新娘一并烧给你,以后你便也会是有家室有亲人了。” 言罢,白芷嫣指尖施法默念咒语,两只布偶娃娃周身霎时燃起熊熊大火。王二狗热泪盈眶,待到两只布偶燃尽,王二狗的鬼体也随着最后一缕青烟消散。 于此同时,第七块噬魂铃碎片赫然出现在几人眼中,所处的位置正是王二狗的心部。 白芷嫣早已料到,先手一步拿到噬魂铃碎片。而下一秒,一柄长剑横贯而出,直直刺入白芷嫣后背的肩胛骨。 胸口猛地剧痛,白芷嫣不由地蹙紧眉头,顾不得那么多了,纤长的细指握住噬魂铃碎片,白芷嫣大喊一声:“月初见!” 月初见心领神会,接过白芷嫣抛过来的噬魂铃碎片,刹那便消失在空中。 直到这时,禹锦若在一旁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她脸色煞白,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张。 白芷嫣的身体从半空落下,犹如一只断翅的残蝶单薄又破碎。洛帆凌空而起,接过白芷嫣将她狠狠抱进怀中。 两人翩跹落地,洛帆猩红着眼,极为愤怒瞪着怀中这人,怒意滔天地咆哮着:“白芷嫣,谁准许你受伤的!” 禹锦若也跌跌撞撞地来到白芷嫣眼前,她声音哽咽道:“四长老......” 只觉得肩胛处的疼痛直击心底,似带刺的荆棘翻涌。不过片刻功夫,白芷嫣的额头就已布满细细麻麻的汗珠。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从剑尖滴落而下。 禹锦若大惊:“这剑上有毒!” 洛帆面色铁青,猛地抬起头,花容拍了拍手从那棺木后走出来,恼怒中又带着一丝冷笑:“没错,这剑上确实有毒。” 顿了顿她又接着咬牙切齿道:“白芷嫣,你可真是好能耐!” 此话一出,洛帆和白芷嫣又岂能不明白此话为何意,既然刚刚她选择以承受这一剑为代价抢到噬魂铃碎片,那这一次循环,洛帆他们便再无可能召唤出噬魂铃。 白芷嫣大口喘着粗气,毒素在体内加剧扩散,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见状,洛帆心下忽地一颤,大喝道:“白芷嫣,你不准死,你听到没有!” 花容并不知道白芷嫣和洛轻尘身上的生死咒,心里正暗暗痛快着。白芷嫣一直令她不痛快,如今她就要在自己眼前咽气了,也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解药拿来!” 花容不明所以,但看着洛帆那双冷若冰霜的眼,不知怎地背脊一阵悚然,微怒道:“第七块碎片已经被月初见拿走了,洛帆你要干什么,你忘了白芷嫣这些年是怎样欺辱你的了吗?” “我再说一遍,解药拿来。” 这一声怒吼,不仅将花容震的一激灵,就连禹锦若也跟着吓了一跳,与洛帆相识这么多年,他可怜、柔弱、阴险、狡诈,却从未见过他此时这副如兽般凶狠的模样。 渗人! 再次感受到刺骨的冷意,花容咽了咽口水,颇为心虚,只得乖乖将解药递到洛帆手中。 此次来到神木林主要是为了寻第七块碎片,而暗中偷袭白芷嫣这件事确实是她的私心作祟。 洛帆赶忙将解药塞进白芷嫣嘴里,他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无比慌乱。虽然恨了白芷嫣这么多年,可在洛帆心里却是从未想过要取白芷嫣性命。 说来也奇怪,赠夜明珠、一同研究暗器、师徒五人围坐在一起进食......这些好似泡沫的记忆正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脑海中。 白芷嫣,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师父,求求你,别死,你要是死了大哥会杀了我的...... 第42章 “四长老,四长老......” 迷糊中似有人在叫她。 白芷嫣觉得眼皮分外沉重,反复尝试了好几次方才睁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一道白色的影子,看不清男女,却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洛轻尘吗,可是又不敢确信。 还不待白芷嫣努力睁开眸子瞧得再仔细些,这人便起身慌张离去了。 白芷嫣想要抬起手拉住这道模糊的身影,她想弄清楚,这是哪里,她现在是死了?还是已经开启了第六次循环剧本。 可任凭她如何挣扎用力都无动于衷。 其实她若是死了也是值得的,至少这一次她拿到了一块噬魂铃碎片,阻断了噬魂铃的合成。至少这一次,她没受尽折磨死在洛轻尘手里。 洛轻尘...... 她见过很多次洛轻尘残暴嗜血的面孔,他冷血、无情、狡诈、狠厉,他作恶多端,搅得修真界不得安宁,便是千刀万剐都死有余辜。可这次循环却让白芷嫣有些觉得,洛轻尘似乎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脑海里洛轻尘那张脸越来越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再次响起那阵叫喊声。 “四长老,四长老......” 这一次,这叫声分外清晰! 白芷嫣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素雅整洁的窗幔。 这是魔殿!她还没死。 “四长老,你终于醒了。”禹锦若喜极而泣,她身着一件鲜红的绸缎,乌黑的头发挽成髻,肤若凝脂白雪,唇似艳丽朱砂。 白芷嫣没想到一睁眼便看见禹锦若披霞带妆的模样,有些讶然,而后方才想起她和洛轻尘的大婚。 可,那不是大半个月之后才发生的事吗? “锦若,你怎会这副打扮?” 神木林交手后,月初见带着第七块碎片不知所踪。洛帆为了救白芷嫣,当着禹锦若的面与花容撕破脸皮;洛轻尘更是因为生死咒而受到牵连,修养了好几日方才恢复元气。 禹锦若擦了擦眼泪,道:“四长老,你可有什么地方还疼?你知道吗,你已经整整昏睡了半个月。” 闻言,白芷嫣一愣,在神木林发生的事断断续续浮现,依稀记得她不过只是被花容偷袭,肩胛骨被刺了一剑罢了,为何会沉睡如此之久。 莫非,那剑上有毒? 白芷嫣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半晌后,才开口猜测问道:“难不成,我这是中毒了?” 禹锦若轻轻将白芷嫣搀扶起来,又将金丝软枕垫了垫,尽量让她能靠的舒服些。 “嗯,中毒,解了毒,又中了毒咒。” 白芷嫣被禹锦若这句话弄糊涂了,她皱了皱眉,薄唇有些苍白干裂:“什么?” 禹锦若转身端来一盏温水,边接着道:“四长老,那日你被花容刺伤,那剑上实则泛了毒药,是洛帆从花容手里讨来了解药,这才解了毒。” 讲到这儿,禹锦若神色忽地有些怪异,顿了顿道:“可即便是解了毒,你却昏睡了过去。洛帆将你抱回魔殿,我担心他要伤害你,只得一路随着也回了魔殿。可后来你便一直这么沉睡,洛轻尘告诉我,说四长老你中了毒咒。” 白芷嫣浅浅喝了一口温水,薄唇干裂传来的疼痛稍稍缓和了一些,不禁疑惑:“什么毒咒?” 禹锦若深吸了一口气,道:“生死咒!” 一听这话,白芷嫣秀气的眉拧得更紧了,生死咒不是已经将她和洛轻尘的性命相连在一起,怎么又成了毒咒。 禹锦若也忍不住蹙起眉头,白芷嫣此刻的疑虑跟她当时得知事情原委后如出一辙:“生死咒只是本源,而花容刺伤你的那柄剑上的毒却是引子。因为这生死咒,是花容秘密炼制出来的。” 白芷嫣一时竟有些震惊呆滞住,她以为生死咒不过是洛帆的报复,不想却是出自花容之手。 她受了伤中了毒,那洛轻尘呢? 是不是也跟着承受了这番伤痛。 她沉睡的这些日子里,他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白芷嫣道:“可你方才不是说,洛帆已经替我解毒了么?” 禹锦若眼中瞬时蒙上一层水雾,轻咬薄唇愣了好半晌才道:“是解毒了没错,但毒性入体那一刻便已与生死咒相融交织,如今生咒者若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死咒者便会......便会......承受千倍。” 意思就是说,如今洛轻尘即便只被蚊子叮上一口,她就有可能因此被重伤。 好狠毒的咒术! 白芷嫣颤了颤眼睫,抬起头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改口道:“今日是你们的大婚?” “明日!”禹锦若摇了摇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洛帆扬言,我若不听从他的安排,他便杀了你,这身喜服便是他送来的。我可以乖乖穿上喜服,但也有一个条件,便是不能让四长老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不过,算他还有良心,四长老你终于醒过来了。” 所以,是花容要杀她,而洛帆却救了她? 白芷嫣只觉得一阵头疼,洛帆和花容早已暗中勾结,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也不为重。可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却又分外怪异。这两人,究竟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整座魔殿此刻张灯结彩,红色绸缎四处飘扬,让原本清冷的大雪天多了几分喜色。烫金喜帖也已经陆陆续续递到各大门派手中,不出意外,明日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稍稍活动了手脚,白芷嫣发现,全身上下除了肩胛骨有些疼之外,其他地方其实并无大碍 将狐狸绒披风拢在白芷嫣肩上,禹锦若搀着她,室外风雪不知停了几日,积雪愈发少了。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极寒的天气已让偏殿外的那片湖冰结上一层冰。 “四长老,寒气伤身,你大伤初愈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暖暖吧。” 白芷嫣躺了这大半个月,身体都快躺瘫了,禹锦若搀着她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活动活动了筋骨,不过也确实不宜在外呆太长的时间。 轻轻“嗯”了一声,白芷嫣转身正欲回殿,便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呦,白芷嫣,你这贱命可真是硬啊,不过短短半月,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白芷嫣回头,来人正是一身紫云纹长袍的花容。 “你来做什么!”禹锦若没想到花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的拳头在披风下捏紧,脸色霎时怒意横生。 花容冷冷勾起一抹笑意,眸色中冷意凛然:“我来做什么,我自然是来给你满心牵挂的四长老解除毒咒的。” 说罢,花容抬起手,一个精致小巧的银盒出现在禹锦若视线里。 这些年这段时日,对于花容这种蛇蝎心肠、面似善人的人,禹锦若早已看透,她能一步一步爬到云峰之巅小宗主的位置,又岂是这般轻易便会替四长老解除毒咒。 禹锦若皱了皱眉头:“你会这么好心?” “那自然没有”,花容嗟叹道:“若不是我心疼轻尘,白芷嫣哪里还有命能苟活到今天。” 一听她这话,禹锦若怒意更甚:“你心疼洛轻尘?你心疼他你研究这狠毒的咒术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点儿肮脏事儿,即便你投怀送抱又如何,洛轻尘何曾正眼瞧过你一眼。” “你......”花容脸色猛地黑沉下来,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恼怒:“那晚你瞧见了?” 禹锦若轻呵一声:“不止我瞧见了,洛帆梓竹都瞧见了。” 这无疑是在公开处刑,花容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那晚,她赤身裸体爬上尊主的床,打算将自己献给洛轻尘,却不想洛轻尘竟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她那晚也根本没有任何警觉,房间里是何时多出了几人? 花容瞪着禹锦若,“哼”了一声:“瞧见了又如何,洛轻尘以后一定会娶我的。至于你,不过是他登上这天地霸主的一隅破石罢了。” 两人争锋相对,眼看着火势愈发猛烈。白芷嫣轻咳一声,打断道:“锦若,寒风侵体,我们还是回屋去吧。” 禹锦若本还想再与花容争执一番,但随着白芷嫣发话,倒是极为乖巧的闭口不言,这不禁让花容心中憋着一口恶心无处发泄。 “站住,白芷嫣,你是不想活命了吗?” 活命!白芷嫣又岂会不想活下来。 其实,从她苏醒的那一刻,她便发觉手肘处已经浮现出了第四片花瓣,当第五片花瓣出现之时,便是她命丧黄泉之日。 白芷嫣停住脚步,掀起眼皮淡漠地看着花容:“若你会解这毒咒,又何需这般扭捏磨蹭?” 此话一出,花容倒也不意外,好歹一派的长老,有些洞察识人的能力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花容拍了拍手,笑道:“不愧是听雪门四长老,哦忘了,不晓得现在听雪门被灭了没有。不过呀,我这盒子里,确实是解毒咒的法子。” 边说边打开银盒,一道残缺的符咒赫然出现在白芷嫣面前。花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将银盒塞到白芷嫣手里:“四长老天生聪慧,我相信这区区毒咒,四长老应该能自行破解吧。” 在得到生死咒时,花容便潜心研制多年,却始终不曾研究出破解的法子。但如今,她必须得将这残缺的符咒交给白芷嫣,因为,这是洛轻尘求她的。 第43章 忽然,一道萧瑟的利声响起,白芷嫣和花容同时猛地侧身,一支透着寒光的箭羽急弛擦肩而过。 花容身形略微有些踉跄,脚步后退半分,稳住身影后,她目光狠厉地盯着利箭驶来的方向:“谁在那里?” 岩石后缓步走出一个高壮凶煞的男人,他手持一柄弯弓,岁至中年,也不知是何时藏匿于那里,她们三人竟没有察觉。 白芷嫣皱了皱眉,此人她之前见过一次,是玄天门旁系的弟子,可眼下,他却出现在了这里。 倒是花容率先开了口:“你是何人?” 男人没有理会,而是抬手一挥,一刹那无数只箭羽铺天盖地朝着白芷嫣这个方位射来。禹锦若吃了一惊,没想到男人身后竟还跟着一支弓箭队伍。 举目望去,一簇簇箭羽从天而降。白芷嫣挥动狐狸绒披风,旋间舞动的衣摆将几只箭羽尽数拦下。 花容手起鞭落,迎面刺来的箭羽被长鞭抽成几段,七零八落坠到地上,她满眼怒火道:“胆敢在魔殿兴风作浪,找死!” “呵,找死,我看今日要死的人是你吧。”箭羽簇声中,一道冷冽的声音忽地响起。 凌幻随手拿过一把弯弓,取一只箭羽,眯着眼似笑非笑地将箭头对准花容:“你真是让我好找啊,小宗主!” “是你。你是怎么进入魔殿的?”花容几近悚然,她绝不能落入凌幻手中。 凌幻对花颜的情意她心知肚明,当初将花颜折磨成那个鬼样子,如今风水轮流,再次见到凌幻,花容只觉得头皮发麻,更何况凌幻灵力并不亚于她。 花容眉目怒拧,朝着飞来的箭羽又是狠狠一鞭。兵刃刺耳间,花容长鞭一收,犹如脚踏轻燕,朝着院落方向飞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凌幻抽出三只箭羽,朝着花容身影的方向射杀出去。 只听见“嗖嗖”数声传来,花容色变,眼看着利箭袭来躲不开,只好慌乱用长鞭护在身前抵达,无数箭羽还在扑杀而来。可也正是这稍一慌神,便错失了这唯一逃跑的机会。 与此同时,又一批弓箭手赶来,直至将白芷嫣和花容三人围困在中间。凌幻抬手,这漫天的箭羽方才停止:“将她们三个给我捆起来。” 另一边,本应是清冷寂静的魔殿此刻风云突变,侍卫快步走到洛帆跟前,双手作礼急急道:“尊主、副尊主,云峰之巅和玄天门集结各门各派已经打入魔界了。” 洛帆十分闲情逸致,斟了一盏好茶正与洛轻尘品茶对弈。侍卫进来通报,他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一双瑞眼极为认真的盯着棋盘,似乎天塌下来也不如赢得这盘棋来的迫切。 梓竹上前一步命令道:“一切按副尊主计划行事,随时汇报战况。” 侍卫退下后,梓竹回到洛帆身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小声道:“副尊主料事如神,他们一个个自诩名门正派,好好的请帖不用,非要不知廉耻干着这偷袭的勾当。今日既然他们敢闯魔殿,属下定会让他们,有胆来没命归。” 洛帆轻描淡写地颔了颔首,又将一枚棋子落下,笑道:“大哥,你要输了。” 洛轻尘蹙起眉头,冷漠如霜的眸子怔怔看着洛帆,道:“你究竟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闻言,洛帆脸上温洵亲和的笑容登时变得森然,将梓竹命令下去,待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才冷声道:“罢休!我苦心经营的这么些年,都是为了你。现在就要大功告成了,大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罢休。” 洛轻尘神色稍顿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将整个修真界踩在脚下,这些年,我们在听雪门虽然过得苦了些,但师父终归是待我们不薄。” “好一个不薄”,洛帆干笑两声,随即从袖兜里拿出一叠发黄的皱纸:“这便是我们的好师父做的事,这上面的桩桩件件,哪一件是污蔑了她。她若是一个好师父,又怎会三番五次加害我们兄妹四人。” 只此一眼,洛轻尘脸上的血色便一瞬间退却下去,皱纸上的笔迹再熟悉不过: 《养废指南》第一步之:慈母多败儿......养废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便是对其无限温柔、包容...... 《养废指南》第二步之:是药三分毒......蓝草,此草外观看似与一般药草无疑,倘若不小心误食,数个时辰后便会口眼斜歪、经脉逆行,致使脑子混乱,聪慧程度下降至三四岁孩童一般...... 《养废指南》第三步之:烈女怕缠男...... 《养废指南》第四步之:玩物多丧志...... ............ 皱纸上的每一步计划写的再清楚不过,洛轻尘什么都明白了,愣在原地有些愕然,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洛帆眯了眯眼,又道:“这是我与咱们师父一同研究机甲暗器时,从她书房偷来的,大哥,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不是出自师父之手?她是不是这么一步一步实施的?” 这一席话,让洛轻尘更为沉默。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白芷嫣对他严苛是因为鞭策,他生过恨,可后来发现白芷嫣却是一个温柔无限、面冷心软之人。 可如今,却有人忽然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演的、假的,是意料之中的计划。 她高冷伪善,把他蒙在鼓里戏耍如此之久,为了解开他们身上的生死咒,他甚至不惜以这一具魔骨为代价与花容交易。 可到头来,他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正派赶尽杀绝、师父欲将其养废的魔头罢了。 呵,当真是好笑至极! 洛帆品完茶,将羽盏重重掷在桌上,一甩衣袖道:“眼下魔界动荡,洛轻尘,你给我清醒点!” 吼完这一句,洛帆疾步出了门。 此刻的魔界已被各门派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 洛帆阴鸷着眼,梓竹怒气冲冲将一人扔到地上,魔界的防御早已部署妥当,只等各门派前来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不想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的局势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剁、了,喂、狗!”撇都没撇一眼,洛帆凉薄的嘴缓缓吐出这四个令人背脊发麻的字。 在魔界,洛帆一直是手段残忍、活阎王一般的存在,魔界从来没有叛徒,只有死人。 那人也不吃惊,反倒是有一种如重释放的解脱感,他哀求道:“谢尊主,属下自知有罪,但恳求尊主,救我妻儿一条性命吧。” 正这当,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喜道:“尊主,我们抓到了玄天门掌门之女。” 听闻此话,跪在地上的叛徒明显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可还没来得想明白,便被梓竹命人拖了下去。 梓竹嘴角仰起一抹邪笑,恭敬道:“副尊主英明,眼下沈清璃在我们手中,想必玄天门不敢再轻举妄动。” 魔殿南侧,花无措一马当先,带着云峰之巅的弟子已经杀了进来。他厉声道:“魔界如此不堪一击,这魔王之子又何足畏惧......” 话未说完,花无措猛地停住,只见冰湖庭院中已站立一群魔界侍卫,他们俨然有序,黑压压一片似有移山倒海的压迫之感,锦旗在风中摇曳,上面窜动的火焰平添一抹萧杀之感。 人群正中,落座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他束发高冠,一袭黑袍长长垂在地上,手中捏着一只玉盏,闲情逸致的样子似已等候多时。 “啊,魔骨,是魔王之子!” 云峰之巅有人惊呼一声,花无措眸色森然,一挥衣袍示意众人停下脚步。花颜也顺着众人视线望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洛轻尘。 孤傲、淡雅、冷若霜寒,倒是与各门派间恶贯满盈的传言大为不同。 花无措目光锐利,嘲讽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落魄之犬也有翻身风光的时候。洛轻尘,今日,我便要替修真界各路义士,铲除你这个祸害。” 以前见到洛轻尘,他总是跟在白芷嫣身侧沉默寡言,一转眼,他这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竟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感觉,真是好生渗人。 洛轻尘抿了口热茶才抬起眼,冷冷道:“现在离开魔界,今日之事我可以一笔勾销。” 断裂谷审判之前,众人只清楚洛轻尘不过是个愣头青,在青年一辈中算不上翘楚。但今非昔比,洛轻尘如今身怀魔骨修为大增,究竟实力到了何等地步,根本无人知晓。 不待花无措接话,便有一人忽地冲上前,他提着长剑讥笑道:“魔头,受死吧。” 花无措没料到会有人如此莽撞,定睛一瞧饶是玄天门的人,原本想要制止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让玄天门这群富傻子探探洛轻尘的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玄天门的弟子这一路杀的顺风顺水,心里早以认定魔王之子不过如此,眼下洛轻尘主动送上门来,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不想他才刚跨出两步,便忽地一声惨叫,手中长剑哐当一声坠地。众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玄天门弟子便倒在地上,他瞪着眼急促呼吸着,周身却不见一丝血迹。 “小师弟......他......他经脉寸断,只剩一口气了。”同门弟子瞳孔骤缩,登时惊恐不已,人群吓得后退一步,哪里还敢再妄动一分。 杀人无形,他的修为竟恐怖至这般地步!! 花颜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落在洛轻尘身上,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震惊。 愣了愣,花颜走到花无措身侧,抬手在他耳边低语:“两族交战,擒贼先擒王则不攻自破,擒不了王便捏住他的左臂右膀。”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花无措面容生冷,眼中迸出狠厉的神色,笑喝道:“洛轻尘,我奉劝你最好停手,你看看这是谁?” 说完,花无措扭头示意,不多会儿,沈慎便带着两人赶至,紫衣款款,正是被凌幻捆住的花容和禹锦若。 花颜遥遥看了洛轻尘一眼,若无其事说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二位可是魔尊主看上的人,你说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魔尊主会选择救谁呢?” 闻言,洛轻尘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而后端起玉盏重新斟了一杯。 花无措:“..........” 花颜:“..........” 众人疑惑洛轻尘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时,洛帆则笑意盈盈自远处走来,边走边道:“我们尊主一向不喜这种被人威胁拿捏的把戏,不过呀,沈宗主你要不要也玩个救人的游戏?” 他的身后,正是被五花大绑束缚住的沈清璃。 明明是占了上风的局面,沈慎心尖冷不防一颤,脸色唰地惨白,极其难看,带着恼意道:“你别伤害璃儿,我可以用她们其中一个跟你交换。” 洛帆被沈慎这番言语多少有些逗笑,本就笑眯眯的眼此时弯的更甚:“沈掌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两人,你们大可随意处置。” 见洛帆和洛轻尘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万分惊恐、局促不已。 沈慎突然拔剑,猩红着眼便要冲上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璃儿有事。 花无措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将沈慎拽住,怒道:“关心则乱,你冲上去不仅救不了沈清璃,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玄天门的人都是些猪脑子! 花无措心里噌噌窜出一股怒火,这沈慎可不同于方才的无名弟子,他是一派之首,玄天门还得听他号令。花无措又将沈慎往后扯了扯,沈慎这才回过神来,稍稍平复了自己刹那近乎失去理智的情绪。 而后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璃儿?” 洛帆收起笑意,目光缓缓移向沈慎,冷声道:“几十年前,我魔族血流成河、尸骨漫天,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连我魔族的老弱幼残一个都不曾放过,沈掌门,你觉得我像是一笑泯恩仇的大善人吗。” 沈慎震怒,嘶吼一声,再次提剑扑杀上去,洛帆掌中灵光大现,厉如闪电般万钧之势一击,沈慎竟有些来不及躲闪,侧身以臂膀挡下,飞身滚落避开要害。而他方才脚下的冰湖也顷刻被轰碎,原本沉透的冰面,瞬时分成了两片区域。 不敢再强行上前,沈慎捂着肩膀怒瞪着眼。见状,众人一时不知所措,只好纷纷将目光全聚到花无措身上。 花无措脸色也是忽青忽白,饶是沈慎急昏了头,他也不能因此乱了阵脚。额头青筋暴起,已经隐隐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时,忽然从花无措身后方传来一道男声。 “那你们师父的命,也任凭随意处置吗?” 闻言,洛轻尘猛地抬起头,在花无措身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第44章 白芷嫣依旧披着他送的红色狐狸绒披风,而在众多人群里,白芷嫣也一眼看到了一袭黑装的洛轻尘。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猛地的静止了,他好似变了,却又没变,只给白芷嫣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白芷嫣和沈清璃皆是有些狼狈,作为人质,凌幻自然不会让白芷嫣舒适,一圈又一圈的捆仙绳将她周身的灵力禁锢着。 沈清璃本是高高在上的掌门娇女,何曾受过这般苦楚委屈,一见到沈慎,眼泪就噗唰唰往下掉,哭丧着道:“爹爹,救我......” 洛帆嫌她聒噪,指尖灵光一现封了她的嘴。 沈慎脸色震怒,对他来说,沈清璃是他爱妻留在世上最珍贵的礼物,他不允许璃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璃儿就是他的命。 顾不得肩膀疼痛,沈慎将长剑架在白芷嫣脖子上,森冷道:“你若敢伤璃儿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们师父。” 此话一出,禹锦若满脸怒意。一直以来,她都坚信正邪不两立,魔生来就是错的是邪恶的,除魔卫道是名门正派的责任。可现在呢,正派都在干什么?他们轻轻松松便要捏死一个无辜的人。 洛轻尘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着白芷嫣。 她依旧那么明艳,即便头发凌乱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的贵气。一如初见时那般,她华贵十足伸出手说,你愿意做我徒儿,自此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吗? 洛帆偏了偏头,漆黑的长睫下,一双瑞眼饶有兴趣的看向沈清璃,突然,他将一柄匕首抵在沈清璃娇嫩白皙的脸颊上,挑衅道:“沈掌门发话,我哪里还敢伤沈小姐一根头发。不过我这新铸的匕首还未见过血,不如就拿沈小姐这张脸开张好了。” 闻言,沈慎心跳倏地漏掉一拍,提剑的手加重,白芷嫣脖颈瞬时出现一条浅浅的划痕,血液顺着长剑划痕缓缓渗出。 寒风掠过,众人听见洛轻尘冷声道:“洛帆,匕首放下。” 洛帆倒也极为配合,慢悠悠将匕首收了回去。沈清璃眼泪噗唰噗唰,惊恐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 洛轻尘始终盯着白芷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害怕?愧疚?道歉......可她除了满脸平静,什么也没有。 洛帆目光在洛轻尘和白芷嫣之间流转,笑了笑,而后忽然耸了耸肩戏谑道:“我的好师父,真是可惜,你的养废计划失败了。现在这些名门正派要杀你,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修为低下,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原来是这样,白芷嫣黑如鸦羽的睫毛几不可见的颤了颤,难怪洛轻尘看她的眼色里多了几分怪异。 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下,各门派面面相觑,虽然白芷嫣在他们手里,但似乎对魔王之子并没有什么威胁。 然而寒风簇簇,花容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她一手掐住花颜的脖颈,迅速后退至几米远。 花无措被这突然地变故晃了下神,他怒极,没想到这私生女竟这般如此狡诈,当初他就不该存有恻隐之心放过了她的母亲。 凌幻目光登时布满杀气,他曾大意失去过颜儿一次,这种事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花容知道今日难逃一劫,见凌幻面色不善,她掐着花颜下意识又退了几步,阴森森看着花无措道:“都是你的女儿,你对我为什么就这般残忍?” 从小她受尽颠簸,好不容易在南疆安了家有了立身之地。她以为,她从此就能拥有幸福。可后来,娘亲重病,她只身一人来到云峰之巅求药,她的父亲,云峰之巅的宗主却将她拒之门外。 再后来娘亲死了,花无措却将她接回了云峰之巅,她天真觉得这是父爱。可到头来,她不过只是个能炼制蛊虫、听话卖命的属下罢了。 花无措冷冷道:“颜儿是我云峰之巅正统血脉,你不过是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生下的贱种。心肠毒蝎、勾结魔族,你若识趣就放了颜儿,不然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原来在你心里,我娘亲只是个贱人!”花容苦笑一声,眸中闪着寒光:“娘亲死前还在想着你会回去接她,她心心念念你一辈子,而你呢,连颗救命的药丸都不愿意给她。最后在你心里,她只不过落了个不知廉耻、贱人的名声。” 花容笑了,她眼睛猩红泪水溢满整个眼眶,形似疯狂,冷硬的面容忽地又挤出一句话:“给白芷嫣她们松绑。” 沈慎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花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瞧着花颜憋红了脸,眼珠子都快翻过去了。花无措心中一寒,立马下令吩咐道:“幻儿,松绑。” “不能松绑,璃儿还在他们手里。”沈慎一听这话,登时怒了眼。 花无措脸都气绿了,沈慎这番话根本不予理会,抬手让凌幻松了绑。这下,不知沈慎气急败坏,就连白芷嫣和禹锦若也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花容冷笑一声:“白芷嫣,这群人是怎样对你的,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杀了花无措,我就将两块噬魂铃碎片给你。” 她话音一落下,全场哗然,众所周知,噬魂铃乃上古凶器,虽一直传言集齐八块碎片便可合成噬魂铃,但几乎没人见过噬魂铃碎片究竟是何模样。 而谁都没料到,花容手中居然已经拿到了其中两块碎片。几百号人蠢蠢欲动,眼睛都有些红了。 白芷嫣眼皮一跳,花容仍是冷笑着看着她道:“怎么样,这个买卖不亏吧。” 好一招借刀杀人! 白芷嫣满头黑线,很是无语:“你没看见我脖子上还架着剑么?” 花无措已经做出了让步,但也绝不可能傻到松了绑就让白芷嫣来去自如。但在花容看来,既能杀了花无措,又能除去白芷嫣这颗眼中钉,这样鹬蚌厮杀的好戏,岂不精彩。 “机会我给你了,想要噬魂铃碎片,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花容轻蔑一笑,手里的力道又加重两分。与此同时,两块噬魂铃碎片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言罢,花容又扭头瞪了一眼洛帆,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洛帆眨了眨眼,一脸的玩世不恭:“我也好奇,我师父会如何抉择。别急,让我先看完这出好戏。” 暮色逐渐昏暗,白芷嫣扭了扭泛酸的手,眸色中忽地闪过一丝震惊。她一袭红衣站在冰湖之上,素净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 这笑容没了往日的冰冷,却像是带着一种大义凛然。 不知为何,洛轻尘心尖一颤,隐约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 忽然,白芷嫣周身灵力迅速震开,她纵身跃起,一把夺过那两块噬魂铃碎片。 “别让她抢走了!”人群惶恐,厉声喝之。 正派和魔族沉淀了几十年的相安无事在这一刻如暴风沙般席卷碎裂,不过刹那便已兵刃交错响彻云霄,场面一度失控。原本正派集结尚能与魔族对抗,但眼下个个心怀鬼胎,管他是敌是友通通杀红眼,如同干柴里溅了火星子,顿时滋啦冒烟,疯狂燎原。 凌幻被白芷嫣猛地震退两步,身形微微踉跄倒也反应迅速,趁着花容分心,一个闪影便到了她跟前。 花容和凌幻两人几乎同时出手,长鞭与利剑交缠。凌幻目光一凝,手中长剑瞬时将长鞭震偏了去。却不料花容不退反近,拎着花颜如贯游鱼,她身形极快人影一闪,眨眼便疾步到了凌幻面前。 凌幻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还是听见噗嗤一声利剑入体,花容冷笑一声,顺势一掌拍在花颜后背之上。花颜瞪大了眼,胸口穿过这柄剑猝不及防跌进凌幻怀里。 血液滚烫溅到凌幻脸上,凌幻睁大了眼随后嘶声吼叫起来。 花容只冷冷看了花颜最后一眼,头也不回朝着洛帆飞身而去。正好各门派的注意力都在抢夺噬魂铃碎片上,简直是给了花容全身而退的好机会。 而白芷嫣这边,则是被各门派和魔族步步紧逼。 禹锦若手持灵剑挡在白芷嫣身前,此次偷袭围剿魔族,众门派并没有让听雪门加入其中,乃至已经厮杀到了魔殿,听雪门方才姗姗来迟。 洛帆抬头,望着这一片天青綃衣御剑而下,无论男女甚是熟悉。掌门莫子衍为首,三长老青鸾则领着众弟子紧随其后。 明朗一落地便将目光锁定在白芷嫣身上,他激动又焦急地大声喊道:“师父,明朗来迟了!” 危急关头有了听雪门的支援,禹锦若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沈慎本就因为沈清璃被抓而恼怒,而今又见听雪门将白芷嫣里三层外三层护在中间,想要夺取噬魂铃更为艰难,脸色霎时变得更为难看。他向来附庸风雅,几乎很少会将自身的暴怒显露人前。 天渐渐黑了,血色将冰湖染成赤黑色,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尸骨交叠惨声凄厉。混战一旦开始,便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这传言可操纵万千魔兵、叱咤修真界的两块噬魂铃碎片。 白芷嫣纤长的手指摸了摸手臂,那里生死咒毒发的花瓣已经隐隐透出第五瓣的轮廓。她抬起眼看向洛轻尘,脚步朝着冰湖中央慢慢退去。 洛轻尘登时心惊肉跳,一瞬间明白了,他飞身向前急速朝着白芷嫣扑去:“师父,你要做什么,不要,你停下,你快停下来!” 白芷嫣第一次只冲他一个人笑了,那笑里带着愧疚和怜悯:“洛轻尘,对不起。那养废计划是我一手策划,我一早便知你身怀魔骨,唯恐你祸害苍生,我便害你走火入魔处处压制着你,是为师错了。” “你自律勤勉、宽容师门、尊师重义,你本性不坏,生来是魔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世道。” “我将你卷入这旋涡之中,今日便用我这一条命,换你安宁。洛轻尘,别成魔,做个好人。” 白芷嫣已经退至冰湖中央,冰冷的湖水深不见底。她缓缓叹了口气,眸色中映着那道急速飞来的黑影。 “师父,不要,我答应你......我做个好人......我不怪你了,你别丢下我......我求你......”洛轻尘只觉得全身发冷,薄唇也止不住跟着发颤。 然而,白芷嫣并没有等到他飞身赶来。她转过头,带着那两张噬魂铃碎片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入了冰湖。 这一瞬间,连兵刃声都静止了。青鸾和禹锦若回过头,脸上尽是惊愕与苍白。明朗几乎是发了疯一般的朝着冰湖中央跑去,脚下被兵刃绊倒刺穿手掌,他眼眶尽红,慌里慌张爬起来跌跌撞撞奔过去。 而在所有人眼中,白芷嫣前脚纵入冰湖,那道黑色的身影后脚就要跟着投湖。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整个身子便停滞在冰湖中央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目睹她决绝一跳,他飞身那么快,就差一点,就一点,他就可以抓住她了。 滚烫的泪水一颗颗落入冰湖之中,像她入水的身子一般,泛起涟漪而后逐渐下沉消失。 **寒风侵体,世界在这一刻凝固,像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又像恍如瞬间。 直到洛轻尘终于能动了。 洛帆撤掉施法在他身上的定术,洛轻尘跪在冰湖水旁,泪流满面,嘴里不停低声嘀咕着:“不会的,师父,你不会死的,你是听雪门法力高强的四长老,你那么厉害的......你是在埋怨我责怪你对不对......我那是气着了,不作数的......” 他捡起地上遗落的白玉耳环,像是抓住了白芷嫣,他狠狠将白玉耳环捏在手里,任凭它刺进肉里,也不敢再松懈一分。 风愈来愈大,灰暗的天空开始飘起细雪,洛帆欲将洛轻尘拉起来,却始终无济于事。他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害怕,只能歇斯底里地咆哮:“大哥你不要命啦,白芷嫣她已经死了。这湖水深不见底冰冷刺骨,都过去一刻钟的时间,她死了,她绝无身还的可能了!” 花容也忍不住跟着劝道:“洛轻尘,白芷嫣她待你不好,何必为了她伤害自己的身体。” 没了噬魂铃碎片,众人的理智终于清醒了些。漫湖尸骨、命如草芥,魔族与正道注定正邪不两立,双方为了两片噬魂铃碎片争得你死我活,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花无措心知这番大战并没讨到好,而今花颜深受重伤,云峰之巅损失惨重,终于不再硬着头皮硬闯了,他领着凌幻后退几大步,森然道:“幻儿,咱们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仇,咱们来日再报。”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跪在冰湖之上的洛轻尘周身魔气肆溢,那如墨的黑发竟一寸一寸逐渐变白。 “不好,幻儿,快!”不愧是奸诈多年的老狐狸,花无措当机立断急速逃去,而剩下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以雪为刃,四下风声簇簇,魔气所过之处,纷纷被绞杀撕裂...... 腥血四溅,修士弟子们举着剑纷纷立在原地,他们不可置信瞪大眼看着被魔气肆掠贯穿而过的胸口,剧痛无比,宛如万千刀片疾旋而过血涌不止,灵力修为稍低一些的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倾斜倒地。 魔骨的力量终于让正派变得惊悚,他们慌乱逃窜抛弃同门......但因果报应,终究是无法逃脱。 洛轻尘冷眸轻阖,一头白发在空中吹的纷乱,天际顿时电闪雷鸣,魔气横行只压得人双腿发软、无法前行。就连沈慎这种掌门级别的,应付起来都难免有些吃力。 他咬着牙,将沈清璃护在怀中:“璃儿,稳住气息。” 但在魔骨力量的绝对压制下,根本无济于事。 四野风飒、飞沙走石、百里萧杀!! 洛轻尘释放的魔气几乎到了疯狂侵略的程度,沈慎脸色白了白,心一横抱着沈清璃转过身去,用自身后背抵挡住扑杀而来的魔气的致命一击,他身形一顿嘴角渗出血水,不敢松懈,催动内力火速逃离。 嘶吼连连,几百号人的哀嚎不过眨眼便戛然而止,这场偷袭在众人的寒毛悚然下彻底终结。 **白雪纷纷扬扬,落在洛轻尘身上。他只身一人,一袭黑装在冰天雪地里格外耀眼。 洛帆拍了拍洛轻尘肩,满脸心疼:“大哥,外面冷,我们回殿。” 他蹲下身想要抱住洛轻尘的肩膀,不料被魔气猛地震开十几米远。洛轻尘就那样坐着,垂着眸呆呆的盯着湖面。 他记得他们初次相遇的日子也是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日子,那时的洛轻尘也如现在这般惊恐。 是她逼退了那些追杀的正派修士,牵着他的小手将他带回了听雪门,给了他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地。 是她挡在同门面前替他解围,教他强大自身;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也是她还了一身清白。 幻境里,她将他护在身后保他安危;在满天星落的夜梦里,他捧起她的睡颜,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他们一起除魔历练、寒潭历险、白渊山提升修为......一起屋顶观星辰、清晨共进食、幻境共相依......回忆如洪水猛兽撕咬,他的心似在被千针万窟,好疼好疼,疼到连呼吸都快要喘不上来。 她的脸忽地在湖面上出现,她严厉、笑着、凶着......他伸出手想要再抚上她的脸颊,她又忽地消失了。 冰冷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这水寒冷刺骨,她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得多痛苦难受...... 洛轻尘渐渐感觉一股无力袭便全身,浑身发凉,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再也忍不住将脸埋进臂弯里,泣不成声地嘶嚎起来。 这是洛帆第一次见洛轻尘这般悲恸大哭,他不再靠近,心尖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愫,可能是因为清楚他和大哥这次,是真的再也没有师父了的缘故吧。 **雪下了整整一夜愈下愈大,翌日,整座魔殿银装素裹,一座小小的冰塚赫然立在冰湖之上。 洛轻尘在这里呆了一夜,如此天寒地冻,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满湖的尸骨已被清理干净,她素来纤尘不染,是不喜这肮脏血迹的。 干净利落的处理好这一切,洛轻尘起身,周围魔族一众战战兢兢不寒而栗,这个人不过一晚的时间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湖面的尸骨其实是被他挫骨扬灰的,那两个昨日挟持按押白芷嫣臂膀的正派弟子,则被他将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捏碎,痛死了又用还魂丹救回来,一点一点,一块一块,一分一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叫将全身的骨头全部捏碎,方才掉了气。 梓竹哆哆嗦嗦的低头瞄了洛轻尘一眼,以前觉得尊主不过是仰仗着副尊主,才坐上尊主之位。可现在,他就像是个发了疯的活阎王。 顶着头皮发麻,梓竹大气都不敢喘,尤其之前她也有意为难过白芷嫣,就更为小心翼翼了。她颤着声道:“尊尊主,副尊主让你去进食早膳......” 话语未毕,洛轻尘便一把捏断了梓竹的脖子,他自顾自道:“你也爱跟师父作对,惹师父心烦。” 洛轻尘红了眼,擦掉手上的血渍,将整块冰湖设下结界后,茫然无神地朝着地牢走去。 **地牢里阴冷潮湿,花容神色极霁,怒声嚎叫着:“放我出去,洛轻尘要是知道你们敢囚禁我,定会扒了你们的皮。放我出去......” 一串儿脚步声由远及近,花容怒目圆睁,凝神看着来人的方向。他走的越来越近,步伐声渐渐大起来。烛光窜动,黑暗中映出洛轻尘那张清俊冷漠的面容。 花容暴躁的情绪登时平复下来,不满道:“洛轻尘,快放我出去。洛帆这狗东西算计于我,待我出去,定要以他的鲜血来喂养我的蛊虫!” 洛轻尘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抬手封锁了她的经脉和穴道。 花容僵硬立在原地,她原以为洛轻尘是来放她出去的,登时生出警觉道:“洛轻尘,你要做什么?” 洛轻尘面无表情,依旧冷冷的。他取出一柄精致小巧的小刀,在花容的手腕、脚腕、脖颈分别割出一道小口子,随后便有侍卫将十几只瓷器罐子呈递上来。 这东西,花容再熟悉不过,这正是她饲养的蛊虫。 花容脸上血色一刹那退却下去,她尖叫着威胁着:“洛轻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的毒还没解,你不想活命了吗?” 活命......她都不在了,这命还重要吗。 将蛊虫一只一只放在花容的肌肤上,这小东西闻见血腥味就一发不可控制,火急火燎从伤口钻入花容的体内,它们啃食着每一寸血肉,顺着手腕、经脉一路蜿蜒,最后扎入五脏六腑,直到吸食只剩下一张皮囊,方才钻出来静待下一具宿体。 花容彻底害怕了,她哭着嘶吼着、咆哮着,洛轻尘命人将她绑在铁柱之上,端来一把椅子在花容对面坐下,他就这么冷眼看着,看着她的害怕、痛苦、无助...... “洛轻尘,你这个疯子......疯子,你放了我放了我啊,解药,你要解药是吧......我给你,我给你......”花容泪流满面无比惊恐。 花容之前愿意交出那破解生死咒的残咒,是因为洛轻尘和她之间的一笔交易,为了救白芷嫣,洛轻尘甘愿服下了花容递上的噬心丹。 此丹会令人产生幻觉,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花容才赤身裸体爬上了洛轻尘的床。 见他听到解药都无动于衷,花容更怕了,她厉声吼道:“白芷嫣她是自己跳湖的,不管我的事,是正派和你们魔族逼她的,是你自己害死了她。” 太痛苦了,蛊虫在她体内肆意啃食,她感知着生命在一点一点缓缓流失,这种感觉太吓人了。只要洛轻尘放过她,她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愿意做。可这个人,他像石化了一般,任凭她说什么都纹丝不动。 花容怕极了,她开始边哭边骂:“洛轻尘你无能,你就是个懦夫、怂包,你算什么男人,你保护不了白芷嫣你就欺负我,你有本事去灭了云峰之巅、玄天门,你若真爱白芷嫣,你就去给她报仇,你欺负我算什么,以前你是给我糖的......” 骂着骂着,花容又哭了。云峰之巅求药那时,她被拒之门外受尽欺辱,浑身上下连一文钱都拿不出,饿的两眼直冒金星,也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落魄的洛轻尘。 明明自身都难保,他还是将手里的两颗糖果分给了她一颗。可现在,洛轻尘为什么不再怜悯她了,不应该将尊后之位也分给她吗?他心里不应该也有她的位置吗? 她这一生,活的何其狼狈,有娘生没娘疼,杀伐果决步步为营,好不容易在尔虞我诈中活出了人样儿,却遭亲生父亲讽刺抛弃。 曾经,她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也曾在那个傍晚遇到过那束照亮黑暗的光。只是,如昙花一现,她再也抓不到…… 洛轻尘在地牢里呆了很久,直到花容逐渐没了气息,他才缓缓起身回到冰塚。 冷,刺骨的冷,冰面传来的寒冷无穷无尽,他将白玉耳坠贴在胸口,用体温将它温暖着,或许只有这样,他的心才没那么痛。 第45章 如果说去年的冬季让修真界人心惶惶,那今年的冬季则是修真界噩梦的开端。 白芷嫣跳湖的那个冬季,魔王之子疯魔!他带领魔众砸了许多黑店、端了不少土匪窝、灭了好多个道貌岸然的小宗门,他总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着那张脸,所到之处鲜血遍洒。 白日他冷血屠戮,夜晚就守在那座冰塚前,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又为何要那样做。 云峰之巅宗主花无措被魔王之子这番动作,吓得闭关了整整半年,据说他的宝贝女儿们一个不知所踪,一个成了废人。在花无措闭关期间,魔王之子总是带着魔众时不时挑衅。 是以,花无措一出关,便集结几大门派成立了一个四仙盟,专为庇佑被魔族针对报复的宗门。 “可是,这魔王之子好像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你们名门正派是不是有毛病啊?”酒楼大厅偏角处,一个小姑娘愈听愈觉得不太对,忍不住发出质疑。 闻言,那落座于堂上的老者将堂木一拍,吹胡子瞪眼道:“魔王之子杀人如麻、屠戮成性是板上钉钉之事,小姑娘涉世不深,难免浅陋。” 一听老者骂她没见识,宋琉璃当即火冒三丈,道:“你这老头好生无礼,你说魔王之子屠戮成性,可曾亲眼所见?又或是有人证物证?别仗着自身年老,就可以在这里揣测瞎掰、胡吹大气。” 殊不知此话一出,大厅的人便坐不住,纷纷扬言宋琉璃滚出去。 “四仙盟除魔卫道心系苍生,咱们得它庇佑何其有幸。” “花宗主宽心仁厚,云峰之巅第一仙门,你这女子,为何要辱骂花宗主?” “我瞧她浑身上下妖里妖气的,还帮着魔王之子说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滚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滚出去、滚出去......” 若不是还有要事去办,按照宋琉璃的性子,今日定是要与这群傻子一较高下的。奈何时间紧迫,她也是忙里偷闲,抽出点时间跑来听故事,谁知道这酒楼的臭老头这般胡说八道,浪费她的好心情。 罢了,懒得跟这群蠢货计较。宋琉璃不屑地白了他们一眼,阔步迈出酒楼。 她脚下生风,急冲冲进了一间铺子。不过片刻功夫便提着一大摞药出来,看这阵仗,多半家中有人已病入膏肓了吧。周边的路人和小贩不禁向宋琉璃投去可怜的目光。 **宋琉璃哼着小曲儿,七拐八绕穿过好几条街道,而后隐身进了一片丛林。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林中钻了出来,入眼的是一片祥和的庄园子。 “师父,我回来了。”宋琉璃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园子里静悄悄,宋琉璃只好将药材搁置在厨房,蹦蹦跳跳前往密室冰窖之中。不出所料,她的好师父果然在这里。 宋琉璃嘟着小嘴,习以为常看着那寒冰石上的女子:“师父,这都一年了,她还有的救吗?” 这女子身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针,虽躺在寒冰石上,却面色白里透红像是熟睡一般。宋凌云将最后一根金针扎进她的手臂,才开口道:“小琉璃是在质疑为师的医术?” 宋琉璃调皮抿了抿嘴,眼珠子咕噜一转,殷勤地替宋凌云捏起肩来:“师父妙手回春在世华佗,徒儿是看她这一年毫无起色,心疼药材嘛。” 不说还好,一说到药材,宋凌云的脸色就变了,他轻咳一声:“比往日回得迟了片刻,又偷摸去听话本子了?” 宋琉璃心里顿时一咯噔,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讪讪一笑道:“师父~小琉璃没有,我一出行云阁,就急急忙忙去买药了,师父觉得小琉璃像是那种会偷奸耍滑、忙里偷闲的无耻之徒吗?” 宋凌云想了想,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像!” “师父,你怎么能这样看待徒儿呀,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儿。”宋琉璃生气了,肩膀也不捏了,双手环胸气鼓鼓的看着宋凌云,那张小脸简直委屈到了极致。 没错,她装的!但宋凌云看破不说破。 面对宋琉璃可怜巴巴的眼神,宋凌云扭了扭僵硬的脖颈,叹气道:“既然某些人连自己都骂了,为师就暂且饶她一次吧。” 难得宋凌云网开一面,宋琉璃当然见好就收。她笑眯眯的将茶水递到宋凌云面前,乖巧道:“师父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呀,她动了!” 话刚说到一半,宋琉璃瞟到寒冰石上那女子的手,竟破天荒的动了一下、两下。 宋凌云回过头,露出了期待已久的笑容,自一年前月初见将这女子送过来,他便潜心救治,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有了知觉。 **白芷嫣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醒过来。 花香四溢,阳光柔和,整个屋子都散着暖意。她躺在一张简朴的床榻之上,这被褥带着一股淡淡的芍药清香。窗外鸟儿嬉戏,悦耳又平静。 她怔愣了好半晌才虚弱的从床榻坐立起来,头痛欲裂,她抬手捂住额头,手臂上生死咒的花瓣标志依旧存在。 白芷嫣万分诧异,她那日投湖是抱着开启第六次循环剧本的目的,可现在,她还没死,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陆陆续续闪过那日的画面,尸骨层叠血色漫天,她在人山人海中看见洛轻尘朝她飞奔而来,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害怕和恐惧。不过也不奇怪,她带着两块噬魂铃碎片从此销声匿迹,上古凶器便再也无法合成。 白芷嫣跳湖之时,便是这样想的。魔族和正派终究还是开战了,既然阻止不了洛轻尘,不如重开剧本。可为什么,她看向洛轻尘的最后一眼,心竟有些生疼。 屋子门口的药罐氤氲着,花瓣伴着微风飘飘洒洒落在窗台,飘进屋内。 白芷嫣有些茫然,这是哪里?不是魔殿,也不是听雪门。 “伺候师父就算了,还要多伺候个病人,累死了,一定要劝师父再收几个师妹,不然我黑眼圈会加重的......”一道嘀咕的抱怨声由远及近传来。 白芷嫣将视线移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绿色罗裙的小姑娘满脸疲惫的走来。 两人视线交汇,这小姑娘见到白芷嫣醒来也不惊讶,兀自将手里的碗白粥搁置在桌上说道:“比预计时间醒得稍微晚了一点点,你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白芷嫣愣了愣,然后摇头。 宋琉璃又给白芷嫣斟了一杯温水:“那你先喝点水暖暖胃。” 白芷嫣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这小姑娘的举动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热水下肚,虚弱的身子稍微变得好转一些,白芷嫣问道:“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宋琉璃蹲着身子正在查看药壶煎药的情况:“这里是行云阁,我是宋琉璃,你也可以学我师父叫我小琉璃。” 行云阁,小琉璃......白芷嫣眉头微蹙,她的脑袋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地方和这小姑娘的记忆。 宋琉璃见她神色疑惑,吸了吸鼻子道:“没什么好冥想的,欠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我师父欠了月初见一笔巨款,只能答应救活你这个将死之人好一笔勾销啰。” 白芷嫣抬眸,一双清澈明亮的眼里布满震惊,竟是月初见救了她么? **这药还需再煎些火候,宋琉璃将白粥端到白芷嫣面前,很是心累道:“快吃两口填填肚子,你这一躺就是一年,我都要累死了。” 她躺了一年了!!白芷嫣心中讶然,但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还是让她极为配合地喝下白粥。 恢复了些许体力后,白芷嫣便想弄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宋琉璃及时打住,打了个哈欠道:“这位姐姐,想知道什么,待会询问我师父好吗,我真的要困死了。” 自白芷嫣在寒冰石上有了反应之后,这段时日她和宋凌云几乎昼夜不分的为白芷嫣施针布药,整整半个月,没人心疼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在师父医术卓绝枯骨生肉,终于从阎王手里将白芷嫣抢了回来。 宋琉璃面容苍白困意十足,守在药壶旁有一搭没一搭的眨眨眼,直到宋凌云到来。 “师父你终于来了,这药已经煎好,小琉璃再不去睡觉,师父你下次就该去阎王殿捞我啰。”宋琉璃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就着院落中的躺椅一靠,晒着懒洋洋的阳光沉睡过去。 宋凌云宠溺摇了摇头,来到白芷嫣面前坐下,而后搭上她的脉搏。 白芷嫣没有言语,细细审视着宋凌云。 此人温和如玉,光风霁月,生得极为儒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人群里只需瞧上一眼,便能知他定是位谦谦君子。 然而,这位雅致儒气的美男子把着把着,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道:“白姑娘,你这......手相可不多见啦,老夫看过的手相不少,你这手相可谓万里挑一,敢问白姑娘是何灵根啊?” 白芷嫣:“......所以,你不是在把脉,而是在看手相?” 宋凌云也不觉得尴尬,他笑道:“非也非也,这世间光怪陆离包罗万象,看手相是老夫最近在研究的副业而已。白姑娘你的身体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这生死咒,还需再给老夫一段时间方可破解。” 此话一出,白芷嫣简直对宋凌云惊为天人:“你还能破解生死咒!” 宋凌云傲气地抬起下巴:“自然。不过,定金一万灵石如何?” 闻言,白芷嫣心里对宋凌云那光辉伟大、医者仁心、风度儒雅、淡薄世俗的形象瞬间崩塌瓦解。 宋凌云赶忙解释道:“我是个医者没错,但我也要吃饭啊,你看我上要照顾自己,下要照顾小徒弟,还要负责你的一日三顿药,我也很难的……” 对方救了自己一条命,付些报酬也是理所应当之事。白芷嫣自知理亏,但眼下她的储钱袋不在身旁,身无分文难免有些勉强。 宋凌云瞧出白芷嫣的窘迫,轻咳一声眨巴着眼道:“你是个病人,老夫我趁火打……啊不,我宅心仁厚可以宽限你些时日,如若你不想付这一万灵石,用你储物袋里的那弓弩交换……亦也是可以的。” 白芷嫣长睫微颤,原来他是在打暗器的主意。 第46章 静养两日之后,白芷嫣虚弱的身子逐渐恢复,还从宋凌云嘴里知晓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行云阁的来龙去脉。 魔殿受袭那日,消失已久的月初见其实一直藏匿在正派之中,他易容之术惊涟绝伦,便是沈慎也未曾瞧出半点破绽。白芷嫣欲要投湖之时,月初见早就猜破了她的心思,便趁着战乱将冰湖砸出了好几个水窟窿,也正是这番举动,才第一时间救下了投湖的白芷嫣。 宋凌云说,她本大伤初愈又寒水入体,这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折腾,何况还抱着必死之心的意愿。待到月初见将她带到行云阁时,她的三魂六魄已经尽数离去,仅剩一魄尚且存留。 没想到修真界还有这般医术高超之人。 白芷嫣坐在楹窗台前陷入冥想,粉嫩的花瓣轻轻柔柔落在她身上,清冷、绝美! 宋琉璃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落花、赏心悦目的画面,她眉眼弯弯将两袋坚果献到白芷嫣面前,声音甜甜道:“白姐姐,这是卿卿铺子的坚果,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她仰起下巴,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下生着一双圆溜灵力的大眼,笑如月牙,因此显得平易近人。一张小嘴饱满润挺,再搭上一左一右两个深深的梨涡,怎么瞧怎么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但徒有其表罢了! 白芷嫣也不跟她客气,拿起一块坚果尝了尝,确实如宋琉璃所言那般酥脆微甜、唇齿留香。 宋琉璃乐呵呵笑了,这坚果可是她特意买来的,一来是这铺子的手艺确实不错,二来嘛,自然是想缠着白芷嫣给她讲故事了。她边吃坚果边开门见山道:“白姐姐,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之后怎么样了,她会去同薛宝钗一起拳打镇关西吗?” 在论讲故事这块儿,宋琉璃觉得白芷嫣比那酒楼的臭老头精彩了至少几百个档次! 白芷嫣淡淡笑着,刚见她踏门而入的神色,便知其目的不纯。反正闲来也无事瞎吹吹,而宋琉璃也听得津津乐道。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宋琉璃真是越听越兴奋,玉手往桌上一拍,满眼尽是崇拜:“白姐姐,你讲的实在是太精彩了,你不去做说书先生简直是修真界的损失。”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宋琉璃恨不得将白芷嫣夸上天,顿了顿她又略带着抱怨继续道:“对比白姐姐你的故事,那酒楼臭老头讲的话本子简直不堪入耳。啊呸,浪费本姑娘时间,连魔王之子和各门派间的恩怨情仇都讲不明白,还敢自称说书第一人。” 魔王之子,时隔一年再次听到这个称呼。 白芷嫣拿起坚果浅淡一笑,听着宋琉璃对那说书先生的气愤评价,吃着吃着,忽然状若随意的问道:“魔王之子......他疯魔了吗?” 她问得很是应景,宋琉璃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倒是极为配合告知:“这我不清楚,但现在各门派都视他为眼中钉,还成立了一个叫什么四仙盟的,专门与魔王之子对抗来着。对了,今日我去买见坚果的时候,还听到他们说,云峰之巅的花无措宗主好像绑架了魔王之子的妹妹,说什么三日之后让魔王之子拿碎片去交换......” 白芷嫣虽然知道正道修士对洛轻尘的仇意,但听到洛落成为花无措手里的人质时,还是有些许惊讶,她道:“现在修真界,何派为第一仙门?” “自然是云峰之巅啰。”宋琉璃如实回答。 两人闲谈整整一下午,白芷嫣大致清楚了这一年间修真界所发生的事。 砸黑店、端匪窝......这些事是谁做的? 洛帆还是洛轻尘? 白芷嫣垂下眸,眼波流转间似乎看到了那个一头乌黑长发、腰细腿长却面色清冷的人,他手持长剑架在狡诈的黑心店家脖颈,浅笑间斩下他的头颅。她的循环记忆里,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实在很难想象身负魔骨的大魔头会匡扶正义、行善积德。 虽然洛轻尘也有做这些事的可能,但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难道,这一年间,他真的有在改邪归正成了一个大好人?她投湖前的那番话,真的会在他心里生根吗?还是说,他另有目的? **因为宋琉璃的言辞,白芷嫣这两天思绪横飞,调理好自身气息,白芷嫣正式与宋凌云道别。 花无措将地点定在了云峰之巅与魔族的折中处——白云山庄,那里群英荟萃,更有前代剑仙宁百川坐镇。还有一日,算算时间应是可以赶在人质交换前抵达。 宋凌云道:“你将小琉璃一同带上,就当让她历练吧。” 宋琉璃双手撑着下巴,圆溜的双眼倏地变得晶亮,满脸笑意扭过头,兴奋地看向白芷嫣。 白芷嫣抿着嘴,此去凶险,她若带上没有半分修为的小琉璃,真的能护住她的安危吗?宋凌云看出她的担忧,不急不慢道:“白姑娘不必担忧,小琉璃虽不会武功但医术精湛,你带着她,必要时候利大于弊。” 宋凌云医术卓绝能生死肉骨,连她这种本是将死的人都救了回来,身为他唯一的嫡传弟子,宋琉璃的医术定然也不在话下,可为何,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将小徒儿交到她手里。 白芷嫣不解,但从未出过远门的宋琉璃此刻确实高兴到了极致。白姐姐会将故事,修为又高深,她此去历练,定会受益匪浅、乐趣颇多。 “宋先生,修真界如今人心惶惶各怀鬼胎,你就不怕小琉璃跟着我受尽颠沛吃尽苦头?” 宋凌云摇了摇蒲扇,笑盈盈道:“昨晚星辰皎天,我一时兴起算了一卦,你们此去虽间颇有曲折,但亦能逢凶化吉百事顺遂。” 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位卜卦算命、洞察万物的高人。 宋琉璃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冲着白芷嫣小声道:“卜卦也是我师父的副业之一,但他从来没卜准过”。 白芷嫣没有言语,但临行之际还是将宋琉璃带在了身边。 **御剑飞行半日,白芷嫣和宋琉璃便到了白云山庄脚下,她们来的不算晚,但亦有不少小宗门已经抵达,此时客栈人满为患,只好寻了一处偏角落座。 宋琉璃颠簸半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饭菜刚端上来,便风风火火的开干起来,唯恐吃的慢了这菜便凉了。 正这当,客栈门口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只听见有人大声道:“这客栈我们公子包场了,识相的赶紧滚。” 周围的人瞬时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蓝色华服的人踏门而入,他们恭敬有序的排列成两行后,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男子方才趾高气昂的走进来。 白芷嫣顺着大门看过去,此人仪容傲娇装饰华贵,好好的一个男儿身,腰带和发冠却是通体粉红,若不胜在这副面孔娇嫩阴柔,一般人还真欣赏不来。 宋琉璃夹菜的手倏地愣在半空,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吐槽道:“娘、娘、腔!这也太倒胃口了吧。” 她声音虽小,但毕竟口无遮拦,狄贺脸色忽地黑沉下来,他怒着眼朝着宋琉璃的方向看过来,原本怒气冲天的神色再看见白芷嫣的那一刻,瞬间变得眉开眼笑。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遇到如此姿色的小娘子! 为首的侍从是个极为察言观色的,见狄贺这副色迷心窍的鬼样子,当即心领神会:“这客栈今日由我们狄公子包下了,各位,请移步别处吧。” 当今修真界这般嚣张跋扈、又腰缠万贯姓氏狄姓的公子,除了玄天门掌门的侄子还能有谁。 这厮的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后又有玄天门做靠山,一般的修士遇上他也只好自认倒霉晦气。众人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离开了客栈。 不过片刻功夫,偌大的大厅便只剩下寥寥几人。白芷嫣本是已死之人,前来白云山庄也不想无端生事暴露行踪,领着宋琉璃便欲往外走。 只见狄贺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色眯眯道:“两位姑娘,请留步!” 闻言,宋琉璃微微一怔,而后便见狄贺带着这群侍从朝着她俩缓缓逼近。宋琉璃眯起眼,不客气道:“你要做什么?” 狄贺嗤嗤一笑,眼神像勾子一般,带着十足的调戏之意,看了两眼宋琉璃后,最后目光定格在白芷嫣脸上:“姑娘,这面纱虽好,但遮住容颜委实有些不妥,狄某不才,有些慧眼识珠的本事,猜测你这面纱之下定是位绝世美人!不知姑娘师承何派呀?” 白芷嫣抬起眼,冷冷瞥了狄贺一眼:“我面容丑陋、青面獠牙,还请狄公子莫要伤了自己的眼。” 狄贺挑了挑眉,更为兴致的盯着白芷嫣那双美人眼看,凭他多年留迹于女色之中,此女子定绝非俗物。他眼睛咕噜一转,伸手便要扯下白芷嫣的面纱。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忽然,一只酒杯夹杂着劲风击在狄贺手背之上,他登时疼得惊呼一声,赶忙将手瑟缩回去,厉声吼道:“哪个不长眼的鳖孙儿,敢偷袭本公子?” 第47章 白芷嫣抬起头,便见二楼雅厅处缓缓走来一道蓝色身影。狄贺原本嚣张的神色下一刻倏地败下阵来,他唯唯诺诺道:“阿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清璃瑞目凌厉,大步跨下楼就拎住狄贺的耳朵,也不管他疼得嗷嗷叫,怒道:“你在外就这般败坏我玄天门的名声是吧,还敢调戏良家女子,做这等下三滥丢人的事,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狄贺平时目中无人惯了,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盛气凌人到自家人头上。他不敢还手,也没资格狡辩,只能可怜巴巴的呜咽求饶着。 宋琉璃是个爱凑热闹的主,见狄贺这副怂样,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这笑声传到狄贺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气呼呼的瞪了宋琉璃一眼:“笑毛啊,啊啊~疼疼疼疼......” 沈清璃狠狠将他耳朵一拧方才松了手,狄贺捂住耳朵灰溜溜立在她身旁,一边揉揉发红的耳朵一边不甘心的瞪着宋琉璃两人。 “我家弟弟平日骄纵惯了不知天高地厚,还请两位姑娘勿怪。”沈清璃笑着从狄贺怀里掏出一袋灵石,权当作为歉礼。 白芷嫣也不客气,极为顺手的从沈清璃手中接过灵石。送上门的好东西,不收下可是一种罪过。 反而沈清璃微微有些愣住,她的目光在白芷嫣那张蒙有面纱的脸上多扫了几眼,总觉得这双眼有种熟悉之感,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她眯起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姑娘,我乃玄天门掌门之女沈清璃,咱们之前是否有过照面?” 白芷嫣眼色未动,瞧不出面纱之下是何种神色,只听见她平静道:“未曾。” 在看到这蒙面女子的第一眼,沈清璃便开始留神到她,她身上气息若有若无,可又偏偏给人一种高贵十足的气质,就连狄贺这色丕子都能看出她的不凡,又怎会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人。 沈清璃不再追问下去,冲着白芷嫣莞尔一笑。突然,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下意识地扑向白芷嫣。不偏不倚,正好一手扯下她的面纱。 “啊,姑娘实在是抱歉,我......”沈清璃话未说完,一抬头登时顿住,她看得清清楚楚,这女子全脸上下,除了那一双美人眼惊为天人外,粗糙的皮肤和蜷在一起的丑陋嘴唇,脸颊上更是有一条状如蜈蚣的骇人伤疤,还真是个青脸獠牙的夜叉。 怎么会有人脸生有一双美人眼,却同时拥有乱七糟八的容颜。 狄贺只觉得胃里忽地一阵翻江倒海,心中万分悔恨,这一眼丑的他眼睛直犯疼。 白芷嫣瞳孔瞪得圆溜,慌张的从沈清璃手中夺过面纱,泪眼朦胧,掩着面便领着宋琉璃哭哭啼啼的冲出客栈。沈清璃面露懊悔,她有心想追上去,但白芷嫣和宋琉璃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 客栈登时安静下来,沈清璃轻咬了咬薄唇,转过身目光森然,又狠狠拧起狄贺的另一只耳朵,气愤道:“看你干的好事。” 狄贺无端端承受沈清璃这腔怒火,哪里吃得消,呜咽道:“阿姐,是你自己扯下了她的面纱,不管我的事儿啊......” 沈清璃怒意更甚:“还敢顶嘴,你信不信我将此事告知爹爹。” 一听这话,狄贺瞬时焉巴下来,哭天喊地的哀求着:“好阿姐我错了,下次定然不敢再犯,你千万要替我保密啊......嘶嘶~疼疼疼.....好阿姐,我求你了......” **却说白芷嫣和宋琉璃出了客栈,便一路向白云山庄奔去。 宋琉璃紧紧跟在她身侧,手指玩弄着秀发笑眯眯道:“白姐姐,原本我还觉得你这风华绝代的容貌,被这易容得百拙千丑是一种侮辱,但现在看来嘛,还是白姐姐你有先见之明。” 白芷嫣早就习惯了她的拍马屁,倒是难得夸赞了她一句:“是你的易容术高明。” 宋琉璃被她夸赞的心花怒放,不好意思道:“也不全然啦,这易容术是月初见教我的,不然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白芷嫣浅浅一笑,正打算询问她和月初见是如何相识的。忽地她脚步猛然顿住,宋琉璃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到白芷嫣肩上:“哎呀......” 下一秒,白芷嫣直将她扶住,眼神锐利望向前方,小声道:“嘘,前方有人!” 宋琉璃显然对这种事情极为感兴趣,赶忙闭上嘴,顺着白芷嫣的指向,两人神色交汇悄悄拐入一片丛林。 一路潜行至一条小溪白芷嫣和宋琉璃方才停下,她们眼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看服饰打扮是小宗门乾宗的弟子,这些人脖颈处皆被一剑封喉,血液顺着伤口还在不断冒出。白芷嫣伸手触了一下,还是热乎的,他们刚死! 来晚了,是谁下的黑手? 正思索着,忽然身后树影窜动,一道黑影从背后飞掠而出,宋琉璃吓得一机灵,但这人却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动作。而白芷嫣却是眸色一愣:“月初见!” 宋琉璃回过头,见月初见那张丰韵俊朗的脸放大在面前,方才舒了口气,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般惊险刺、激。 “喂,你眼珠子出什么毛病了吗,怎么看着白姐姐都不动了?” 眼下,月初见正直勾勾瞪着白芷嫣,明明蒙着面纱,他却像是已经将人看穿了一般,那本就深邃的眼此刻显得格外深情。 月初见干咳一声,只好皱起眉头道:“芷嫣,谁给你易容的,这般没眼光。” 一听这话,一旁的宋琉璃登时便炸了,叉着腰凶巴巴挡在两人中间道:“正是本姑娘,月初见,你很有意见么?” 月初见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无异色答道:“没有。” 记忆里,月初见从来都是玩世不恭、真假参半,何曾有过这般认真作答的模样,白芷嫣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情愫。 白芷嫣道:“你一直在潜在这里?可曾看见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月初见摇了摇手中折扇,正色道:“云峰之巅凌幻。” 白芷嫣有些诧异,花无措觊觎第一仙门多年,却为何又在云峰之巅位列第一仙门后,对小宗门下次狠手,莫不是乾宗手里捏有他不可告人的把柄? 见她沉默,月初见睫毛颤了颤,一年前白芷嫣投湖的时候,月初见就特别悔恨,他后悔没有早一点与她相会,更愧疚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魔族和云峰之巅逼得无路可走。 这一年间,他总是多次询问宋凌云她的近况,宋凌云说只有一线生机,他太过期盼却又怕最后黄粱一梦。直到宋凌云飞鸽传信,他便马不停蹄来寻她的踪迹,但关山路远,还是没来得及在她醒来那日赶回来。 “芷嫣,你可曾恨我怨我?” 白芷嫣被月初见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这个人,从见他的第一面就阴魂不散的缠着她,虽然烦了些,却也三番五次的帮助搭救过她,如此救命恩情,又怎会扯上恨意二字。 而一旁的宋琉璃忍不住好言相劝道:“白姐姐,你可千万别恨他,我认识月初见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见他哭便是在你快要殒身的时候。” 白芷嫣抬起眼帘,仔细端详着月初见,轻声道:“谢谢你,月初见。以后有需要我相助的时候,只管开口便是。” 几乎很少听到白芷嫣这般由衷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月初见不禁有些怔仲,他看着她的眼,那里面是极为纯粹的谢意,不掺杂一丝男女之情。 月初见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反正他对白芷嫣的心思是通明昭然的,他缠着她日升月落,却从未正式地告知她自己的情意,她以前没有喜欢上自己,以后,也更不可能。 他们俩就做一辈子的蓝颜知己,也未尝不是件坏事情。姻缘这事,终究是强求不来。 而后他抬起手,在宋琉璃脑袋上轻轻一戳:“都说了是天气霜寒遗留在脸上的冰晶,本公子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哭啼。” 宋琉璃拍掉他的头并狠狠白了月初见一眼,嘟着嘴小声嘀咕着:“哼,嘴硬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月初见用小溪水将白芷嫣脸上的易容洗掉,拿出一张精致逼真的□□贴在她脸上。束高冠着锦缎,一个娇俏俊朗的美男子赫然出现在宋琉璃眼前。 “果然顺眼多了。”月初见摸了摸下巴,很是满意。 宋琉璃不以为然,反而是质疑道:“白姐姐如今可是已死之人,你将她易容得这般俊俏,是想害她暴露行迹吗?” 虽然月初见嫌弃宋琉璃那半吊子的易容术,但此言不全无道理,低调正常些才能混淆视野。经过两人一番折腾,白芷嫣最后以一个憨厚老实的随从男子面容抵达白云山庄。 彼时,白云山庄真是热闹急了,一时之间无数人物已经聚集众多宗门,正派修士三五成群立着交流着,嘴上边谈论着魔王之子交易,销毁噬魂铃碎片为修真界的重任,一边又各自各怀鬼胎,想着为自己谋利。 **白芷嫣觉得这个地方大不同从前,如今的白云山庄人声鼎沸,一改往日的祥和惬意。尤其这些个修士,才刚聚在就因为些鸡毛扫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花无措华服肃立,豹目逡巡,俨然一副天下尊主的模样审视着下面的人。 “诸位今日集结在此,老夫何其有幸。云峰之巅不负众望擒得魔女,今日便将其示众,夺得噬魂铃碎片把魔族一网打尽。”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尖着声道:“花宗主,听闻你很久之前就已捉拿住了魔女,如今召集我等门派来,又将她公众于世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在盘算,我明镜派可不是傻子。” 自从噬魂铃碎片现世,修真界人心惶惶,花无措更是借助销毁噬魂铃匡扶苍生为噱头,一步一步爬上了第一仙门,原本仅次于云峰之巅的明镜派倏地便被拉开了差距。 闻言,花无措不禁皱起眉头,凌幻猛地往前一步,指着那人怒不可遏道:“许胖子你胡说什么,花宗主为了修真界安宁做了多大的牺牲,你的眼睛是被狗吃掉了吗?” 许胖子阴森森看向凌幻,冷声道:“牺牲,我呸!上次偷袭魔族是你云峰之巅的主意没错吧,可结果呢,我们这些门派弟子死伤无数,你云峰之巅倒是跑得极快......哦,你那宝贝女儿受了重伤,可花宗主不是向来心怀苍生嘛,死个丫头片子算不得什么吧。” 凌幻怒意冲天,道:“怎么,你明镜派弟子死的最多你很骄傲是吧,要不要给你们论功行赏啊?” 眼瞧着又吵吵起来,不少门派开始从中劝和,眼下魔王之子猖獗,倘若他们再起内讧,岂不是正中魔族下怀。往日这种事都是由玄天门出面的,但因为沈清璃被挟持那事,沈慎至今耿耿于怀,索性冷眼旁观,两耳不闻做个聋子。 花无措皮笑肉不笑的大声一喝:“诸位莫要争论,且听花某一言。” 争吵声渐渐平息下来,花无措稍微抬起下巴,满脸和颜悦色:“如今魔族现世,修真界动荡不已。花某不才擒住了魔女,但魔王之子阴戾狠绝又有魔骨在身,花某不得已才请诸位前来相助。待到花某拿到噬魂铃碎片,定然当众焚毁。” 他此言诚恳,人群里不少人已经开始附和。 白芷嫣和月初见视线交汇,觉得有些困惑,正这当,天际一片黑影,洛轻尘踏着魔气从远处飞身而下。 众人登时变得惊恐,白芷嫣抬眸望去,再次见到这个人,她的身体蓦地微微怔住,他依旧是那般清冷惯了,只不过相较于一年前,洛轻尘清冷的面容多了几许坚毅。那双眼明亮却无神,似冷月坠入霜水,孤寒、寂寥! 洛轻尘平稳落地,面无表情将黑袍斗帽从头上摘下,这一瞬,白芷嫣没来由地觉得心尖一颤。 洛轻尘那一头墨发,为何竟悉数白了? ———————————— 作者有话说: 小片段: 深夜风寒,沈清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起白日里自己设计摘掉那女子的面纱,无比懊悔! 越想越气,然后她忍不住狠狠扇了扇自己的手,嘴里嘀咕道:“我真该死啊!” 第48章 洛轻尘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盯在他身上,那目光里似乎带着震惊和诧异。他扭过头,视线正好和月初见对上。两人距离不远,月初见神色平静,一双狭长的眼坦荡对上洛轻尘。 洛轻尘眼睫微微一颤,漆黑的眸色中带着几分冷意,方才那道目光明明那般炙热,此刻却消失了,是他的错觉么? 月初见面色不改,仍是眼睛淡然的看着他,洛轻尘忽然发现,往日一向招蜂引蝶的玉面公子,何时身旁也开始携带男人了。只不过这男人过于憨厚,比起月初见另一边的小丫头,他处在人群里实在不起眼。 六目相对,见洛轻尘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白芷嫣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一些。可正派偷袭魔族那时,洛轻尘并没有疯魔,不过一年光景却一袭白发,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姐姐,你怎么了?” 宋琉璃的叫唤猛地让白芷嫣回过神来,她撩了撩额间的碎发,神色自然地将目光移到宋琉璃那边:“没事儿。” 不知是白芷嫣这一举动有些过于淡定,洛轻尘忍不住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个人都死去一年了,他日日潜入深不见底的冰湖,连根尸骨都未寻到。而今见到这个瘦削憨厚的男人,他竟妄想从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她的身影,是噬心丹带来的幻觉又加重了么? 凌幻盯着一身魔气的洛轻尘,眼底迸出愤怒仇视的情愫,厉声喝道:“魔王之子、洛轻尘!一年前,你苟同花容那个贱人伤我颜儿,但今日你只要交出噬魂铃碎片,天下修士见证,我定然不会像你们那般无情无义,你的好妹妹我还给你。” 说罢,凌幻大手一挥,便见云峰之巅弟子推着一人缓缓走来,这女子容貌清丽举止优雅,年纪轻轻却只能依靠轮椅前行,难免令人惋惜。 来人正是花颜!一年前那场突变,她被长剑贯穿脊骨,自此落得半身瘫痪。 轮椅嘎吱响,花颜身后缓缓跟着面色苍白的洛落,她周身灵力被悉数禁锢,不知是许久未见的缘故,白芷嫣忽地感觉洛落似乎消瘦了不少。 见到洛轻尘的那一瞬间,洛落暗淡的眸色登时明亮,眼泪忍不住簇簇掉下。她在那个阴冷死寂、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苟延残喘了一年,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将花颜从深渊里解救了出来,为何最后也是她一脚将自己踹下地狱。难道,救人一命也是一种罪孽吗? 洛落哭的神色俱碎,却只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洛轻尘心尖猛地一颤,忽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抿了抿唇轻声喊道:“洛落,大哥来了。” 然而,并没有得到如期的回应。洛落脸上的泪水依旧落下,她贪恋看着洛轻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一生,她再也无法言语。 宋琉璃定睛一瞧,忍不住惊呼:“这魔女居然是个没舌头的哑巴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脆。洛帆额头青筋暴起,瞪着花无措怒不可遏道:“你敢伤她!” 洛落消失的这一年,洛帆暗地里寻便修真界始终没有无果,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听雪门,但后来他发现听雪门实则也在搜索洛落的踪迹。只是没想到,他苦苦寻求的阿姐,有一天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花无措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宽袖,道:“此魔女狡诈企图咬舌自尽,要不是花某救她一命,洛帆,今日你恐怕就只能见到一具尸体!” “还是花宗主仁慈,这魔女要是落在我手中,我定让她死无全尸......” “魔者人人得而诛之,用区区几块噬魂铃碎片换她一条贱命,真是便宜她了......” “我记得她,以前历练时还一起狩过猎,想不到她竟然是魔族的人,这听雪门真是害人不浅啊......” 人群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污蔑诋毁的言辞不绝入耳,白芷嫣周身遍寒,藏在蓝衣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洛轻尘满脸阴云,冷冷将众人看了一眼,眼中的针对不言而喻,而后手中起灵五块噬魂铃碎片逐一呈现在众人眼前:“花无措,噬魂铃碎片可以给你,你先放了洛落。” 噬魂铃碎片再现于世,众人登时群情激奋,眼冒精光,凌幻见状心中顿生不快,扬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花宗主自有定夺。” 很显然,花无措十分满意凌幻的做派,待到众人渐渐收敛生息,花无措上前一步到位:“洛轻尘,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若想要这魔女活命,就乖乖将噬魂铃碎片送过来。” 听到这里,洛帆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一边是至亲血脉,一边是筹谋多年的噬魂铃碎片。洛帆转向洛轻尘,眼眶泛红双目圆睁,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喝道:“大哥,不能给......” 洛轻尘将他的手狠狠掰开,冷声道:“我不能再失去洛落。” 几百双眼睛盯着洛轻尘,这些目光里有畏惧,也有小心翼翼中带着好奇,但更多的却是对噬魂铃碎片的馋涎贪婪。 洛轻尘五指骨节咔嚓响了一下,愣了片刻还是将噬魂铃碎片送了出去。 想不到这花无措倒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刚一拿到噬魂铃碎片,便将洛落扔出来。洛轻尘飞身而起,将洛落打横抱在怀中。 旋身落地,洛落僵硬躺在洛轻尘的臂弯浅浅笑着,她仔仔细细盯着洛轻尘看,清澈瞳孔里满是不舍,似乎这眼睛一闭便会天人永隔。洛轻尘眸色一凝,并起二指为洛落解开穴道。 “噗”地一声,洛落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洛轻尘睁大了眼,脸上满是鲜血,他不可置信看着怀里的洛落已经气若游丝,这一瞬他觉得脸上的血液滚烫极了,烫到他浑身颤抖,灼到他心脏撕裂。 洛落终于能动了,她忍住喉间的腥甜努力冲洛轻尘挤出一抹笑意。好冷,冷到大哥明明紧紧抱住她却依旧寒冷,身体的温度好像在这一刻倏地全涌了出去。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洛轻尘的脸,张了张嘴温热的血液不断从嘴角冒出,她很想对洛轻尘说大哥我想你们,可是她失败了。她的嘴无法再言语,手脚也逐渐不听使唤了,她拼尽全力想要捧住洛轻尘的脸,却再也办不到了...... **噬魂铃碎片已然拿到手,众人对魔族的恨意肉眼可见地显露出来。此时魔王之子以背示人,正是扼杀良机。于是,人群里不知是谁吼了一声:“灭了魔族,杀了魔王之子。” 与此同时,嗖嗖两声箭羽先发制人,冲着洛轻尘和洛帆方向疾来,然后,一场魔族与正派的混战开始了。 洛帆满腔怒火正愁没处发泄,对于送上来门的修士可谓狠戾至极。在场诸人,除了洛轻尘皆都参与这场混战,一股浓郁的血腥瞬时铺天盖地散来。 宋琉璃哪里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屠杀,她惊慌失措的躲在月初见身后,满脸尽是骇然。 而白芷嫣更是如遭雷击,昔日温馨仿佛还在昨日,她记得洛落以前总爱跟在禹锦若身后,师姐长师姐短的唤着。后来她将落落从三师姐座下接回来,洛落虽然心里伤神,但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暖黄的烛光下,洛落捧着热乎的莲子汤冲着她盈盈笑着,歪着头宣布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那个时候她忍不住想,魔王之子阴险狡诈,即使换了性别,蛊惑人心的本事也依旧不减。那个夜晚,她与洛落同塌而眠,月光流淌满室清寒,洛落知她惧冷,悄悄将棉被分了大半给她。 第二日一早,洛落便因为染了风寒抱恙,她给洛落端去汤药,因为太苦,洛落怎么都不愿喝下,最终她轻轻刮了刮洛落的翘鼻,将两颗蜜饯塞进洛落嘴里。谁知,这小丫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着喊着师父最好了。 白芷嫣温润的眸,或许便是那时候有了几分怜惜吧。 后来,洛落每次下山都要给白芷嫣带一包蜜饯,洛落说蜜饯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好东西自然要给师父留一份。 可如今,白芷嫣再也吃不到了。 无数修士提刀挑剑杀红了眼,朝着洛轻尘一波又一波的奋起扑杀。源源不断无止无休,洛帆被剑仙宁百川缠着,隐隐有落于下风的趋势,他不禁头皮发麻,眼尾赤红喝道:“大哥、洛轻尘,洛落的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洛轻尘将洛落轻轻地放在地上,脱下黑袍拢在她身上,摸了摸她冷硬苍白的脸柔声道:“洛落不怕,大哥接你回家。” 许胖子见洛轻尘神色不对,当即后退一步,只见他周身骤然聚集魔气,每一寸魔气沾染过的地方,顿时被侵没无存。 沈慎是见识过洛轻尘的修为,知道他恐怖如斯,还没来得撤退,便看见乾宗的许胖子猛地坠倒在地,他惊恐着眼,整个人止不住的抽搐几下便没了生息。 众人甚至都没看清洛轻尘是如何出手的!一时间迷迷瞪瞪,竟愣在原地忘了厮杀。 洛轻尘蓦地抬眸,清冷的眸子里布满杀气,天际青云滚滚,魔气寸寸蔓延,眨眼间一大群修士尖叫嘶吼暴毙惨死。 众人无比惊悚,连滚带爬逃窜着。洛轻尘立在猎猎风中,衣袂簇簇,根本不给活口的机会。暮雪长发在风中飘的凌乱,他两手作爪,胸前蓦地亮起一道红色的辉光。 “都给我陪葬!” 一时间雷霆乍现,飞沙走石。众人被这漆黑漫天的魔气惊得哑然,密密麻麻压得人胸闷心慌、呼吸不畅。不少修为低下的年轻修士在这等修为的压制下,直接腥血四溅毙命当场。 更可怕的是,整个白云山庄已经被魔气全数笼罩。霎时间,众修士尖声震天乱作一团! 月初见结起一道屏障将宋琉璃隔在里面,她的小脸早已因为惊恐而变得惨白。 **白芷嫣几乎是愕然的,她没想到洛轻尘竟会在这时候疯魔了。洛轻尘用魔气将众修士压制着,他满眼霜寒,朝着花无措走去。 花无措杀伐果决,除掉围困的魔族后,目光落在正在逼近的洛轻尘身上,明白了他的意图,花无措连连后退至魔气结界边缘。再无退路,花无措目露凶光,与此同时一道诡异的埙声响起。 那声音空灵怪异如鬼魅前行,白芷嫣听着瘆得慌,觉得这埙声带着股诡谲的杀气。果不其然,埙声入耳洛轻尘修长的身姿忽地愣住,他眼神空洞神色呆滞,处在原地一动不动。 月初见蹙了蹙眉,他以前在卷宗上有看见过一桩丧心病狂的事件,据说世间有一种名为噬心丹的毒药,服下此丹能令人产生幻觉,以埙声催动丹效,可使服丹者神志不清陷入一生最可怕的幻觉之中,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而这噬心丹最骇人的一次便是用于同一宗门自相残杀,因太过冷血残忍丧失人性,此丹后来也被尽数销毁成为了丹药师的禁丹之一。只是没想到,月初见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观其丹效。 他屏息凝神抱守元一,目光遥遥落在那吹埙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埙声愈来愈怪,似蜘蛛缠丝自尽又如鬼魅窜动出行,与此同时,洛轻尘如提线木偶般扬起一柄长剑,埙声猛地尖锐汹涌起来。 不好,洛轻尘要自戕! 这埙声掐的极准,细听之下声声催命,长剑已对准洛轻尘的胸口,他面无表情催动灵力便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白芷嫣脸色凝重,对这般恶毒的行径十分厌恶,她捡起一颗小石子出手如电,倏地弹出正中那个发出怪异乐声的埙器上。 欲再有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埙声的刺耳和长剑入体同时戛然,洛轻尘被刺白芷嫣也跟着噗出一口鲜血。 花颜修为尽废,那憨厚男子只是毁掉了她的埙,却并没有要了她的命,一时间暗自心惊僵愣在原地。索性众修士方才被魔气生生笼罩,自顾不暇根本无心朝她这边看。此刻洛轻尘受伤魔气散去,众人终于有了丝喘息的机会。 见白芷嫣吐血,宋琉璃登时惊呼一声,忙道:“月初见,白姐姐受伤了。” 洛轻尘刚刚自戕那一剑耗尽了八成修为,若不是白芷嫣出手及时,只怕那长剑便会贯穿魔骨取他性命。猛地恢复意识,洛轻尘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花无措得了间隙,洛轻尘又深受重伤,正是将其再一剑击毙的最好时机。他长剑出鞘,疾风狠厉地袭向洛轻尘。 白芷嫣顾不得调息,手中亮起一道符咒,眨眼闪身至洛轻尘眼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带着洛轻尘当着花无措的面消失不见了。 洛帆怒气冲天,那张阴鸷的脸上溅满血渍,他咬紧牙关抱起洛落的尸首,下一刻也跟着白芷嫣他们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49章 也不知这场混战最后究竟会怎样收场,白芷嫣死死咬紧薄唇,五脏六腑如撕裂一般,她搀着昏迷的洛轻尘摇摇晃晃早已飞得晕头转向,最终体力不支,两人双双从半空跌落至一片农田。 再次睁眼的时候,白芷嫣正躺在一间竹屋里,此时正是中午,阳光斑驳鸟语花香,微风和洵轻轻一吹,满枝的梨花犹如星辰灿烂,飘飘扬扬煞是优雅。 竹屋外面的院子里坐着一个男人,他身着一件浅蓝色补丁布衫,但因其身姿腰细腿长,这布衫穿在他身上便显得极为短小。男人拿着一把斧头正在劈柴火,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刚好与白芷嫣对上。 “师父。” 白芷嫣怔愣着立在门口,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被褪下,听到洛轻尘唤她,心中倏地升起一抹惊慌。 阳光透过细细麻麻的白色花瓣洒下来,赋予万物生的希望。白芷嫣看着院子里的这个男人,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年长一岁的缘故,洛轻尘嘴边生出了许多青色胡茬。虽然身着补丁布衫,却丝毫没有半分农夫土气,可也因为这布衫过于短小,委实多了一股滑稽。 白芷嫣想笑,但瞧见洛轻尘那渐渐湿红的双眼只好作罢道:“嗯,怎么了?” 洛轻尘劈柴的手有些木僵,他胸口依旧疼着,阿嫦嫂说两天前她是在农田里看见了他俩,当时他和白芷嫣满身是血把阿嫦嫂吓坏了,但阿嫦嫂向来心善,咬咬牙还是将两人捡了回去。 因魔骨自愈,洛轻尘比白芷嫣早一日醒来,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人距离很近,当看清身旁的人时,洛轻尘只觉得那一瞬心脏都快窒息了。 他慌慌张张从床上滚了下来,修长劲历的身姿砸得地板哐哐震动,阿嫦嫂闻响动赶来,见状才舒了一口气批评说道:“你这家伙怎这般顽皮,醒来就瞎莽撞折腾,你家娘子还睡着呢。” 洛轻尘浑身崩紧,神情冷肃地盯着阿嫦嫂。 若是一般修士见洛轻尘这副森冷的面容,定是吓得屁滚尿流。但阿嫦嫂是何人,她是这方圆十里出了名的豹子嫂,平日里就数她最泼辣,哪里会畏惧重伤还未痊愈的洛轻尘。她气呼呼地将洛轻尘扶起来,扒开他的胸口就要一探究竟。 洛轻尘旋身后退几步脸色铁青,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阴冷瞥着她,干裂的嘴唇上下一碰,森冷道:“你要做什么?” 阿嫦嫂倒是不在意这些,她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洛轻尘这种少年在她眼中与村口的童娃娃并无差别,不过就是头发颜色有些特殊罢了,捂嘴笑了笑道:“我都是你娘亲辈的人了,能对你个小娃娃做什么啊,无非就是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闻言,洛轻尘心情更为复杂了。阿嫦嫂知他戒备,啧啧两声后,只好错开他先去查探白芷嫣的伤势,说来也奇怪,这两小夫妻怎么都伤在同一位置。 “高烧已经退了,一会儿我再给你们煎两副药喝下,你也别太担心,你家娘子此刻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阿嫦嫂舒了口气笑道,这两日她忙前忙后,又是把脉又是煎药,总算将这对小夫妻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这种成就感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洛轻尘脑内一时嗡鸣,迟疑片刻后问道:“是你救了我们?” 阿嫦嫂抬起下巴,很是神气地点了点头。 经过一日调息加上其魔骨自愈,白芷嫣的内伤不知不觉已经好了大半。洛轻尘拾起那张人、皮面具,明白那日自己为何会心生熟悉之感。这一年来,他守着冰塚夜夜做梦,梦的太多了,他又害怕醒来只是一场空欢喜。 他惶恐焦躁,守在沉睡的白芷嫣身旁整整一夜,投湖前的言辞还犹在耳畔。洛轻尘眸色幽深,小心翼翼握住她的玉手,她的气息、血液都是热的,这个人再次活生生出现在他的生命。 而今,她施施然立在门口,洛轻尘眸子黑沉,呆滞的眼波里竟逐渐泛起一丝委屈,他丢下斧头,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抬手将白芷嫣拥入怀中。 白芷嫣被他这番举动吓得不轻,心底猛地一慌,只好强作镇定道:“洛轻尘,我......我喘不过气......” 正这当,阿嫦嫂背着一兜药材回到竹屋便看到两人相拥的画面,她捂住嘴咯咯偷笑,心道现在的小夫妻怎么这般腻歪。 听到白芷嫣这话,洛轻尘先是一怔,而后赶忙松开她,他抿了抿嘴眼眶微红,脸上已然滑落两行清泪。 他在哭泣? 白芷嫣胸臆慌乱,在白云山庄她亲眼瞧见洛轻尘疯魔的样子,所以,她以为洛轻尘方才是想要杀了她亦或是折磨于她。但出乎意料,洛轻尘抱着她哭了。 还不待白芷嫣询问,阿嫦嫂便走进围篱急急道:“轻尘娃娃,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还能抱着你家娘子哭呢。” 白芷嫣:“???” 洛轻尘:“......” 白芷嫣瞬时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不是他娘子。” 阿嫦嫂微微愣住,一时间没弄清楚两人这是在老什么别扭。她目光在白芷嫣和洛轻尘脸上来回巡视,直看到两人脸上都染上了些许不自在。阿嫦嫂双眼冒着精光,猛地反应过来: “哦,对对对,不是娘子,你们这些修仙人士都不唤娘子,唤什么来着.......道侣,对是道侣。轻尘娃娃,以后可别这么光天化日抱着你家道侣哭,要是被村口的二娃子看见,肯定会将这事传到十里八村的,倒时他们肯定会在后背说你是金豆侠、没出息!” 空气几许诡谲寂静。 洛轻尘开口道:“她......她是我师父。” 此言一出,阿嫦嫂略微窘迫,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看走过眼,这轻尘娃娃看这姑娘的神色,哪里是徒儿看师父。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年纪轻轻一头白发的人不也是万里才挑出这么一个嘛。 小道侣间的打情骂俏、死不承认,她这个老婆子无权干涉啰。 而白芷嫣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人,身段高挑,头上隐隐透出白发,虽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却肤质紧致驻颜有术,背篓里的药材与梨花树下晾晒的药材相差无二,想来这大嫂便是这间竹屋的主人了。 如此一来,正是她救了自己和洛轻尘! 阿嫦嫂深吸一口气,耸了耸肩,边进竹屋边小声嘀咕着:“不就是偷偷爱慕美人师父嘛,有什么好紧张羞涩的,又没血缘关系,怂啥子嘛。” 白芷嫣低头看了看身着的鹅黄色布衫,这等靓丽的颜色定然不是阿嫦嫂这个年纪所喜爱的,她蹙了蹙眉也跟着进了竹屋。 阿嫦嫂将刚采摘的药材搁置在地上,白芷嫣率先进来,这屋子不算大,笼统仅有两间房,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咽了咽口水试探道:“阿嫦嫂,这两日我是和......” 白芷嫣侧过半张脸,瞟了瞟那张大床欲盖弥彰。 “轻尘娃娃啊!”阿嫦嫂自然明白了白芷嫣的意有所指,不以为意,竹屋只有两个房间,原本大床房那间,是她和老伴住的,小一点的房间则是女儿的住所。可如今老伴和女儿都不在了,她总不能让两个快死掉的人去挤在一张小床上吧。 正这当,洛轻尘从外面走进来,他逆着光,白芷嫣和阿嫦嫂看不清他是何神色,但白芷嫣那张泛红恨不得滴出血来的脸却是显露的清清楚楚。 “呀,你不会又发烧了吧?” 这可把阿嫦嫂急坏了,她赶忙起身,拿起架子上的医书开始有模有样地捣腾起来:“不对呀,书里没说会出现这种症状啊......” 她自言自语倒是风轻云淡,只有白芷嫣和洛轻尘心里清楚,他俩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多半是靠着魔骨自愈和运气逆了天。 白芷嫣轻咳一声,讪讪道:“我已无碍,是这天气燥热的缘故。” 闻言,阿嫦嫂骤然松了一口气,医书一丢,才发现自己额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天气,确实燥热了! 阿嫦嫂呵呵笑道:“那你们小夫......师、师徒先聊聊家常,我去厨房给你们煮点白粥。” 话音一落,阿嫦嫂大步流星跨出门朝着厨房去了。屋内顿时寂静下来,白芷嫣和洛轻尘各怀心事,你瞥我一眼,我瞥你一眼,都以为悄无生息,可最终还是无法避免地撞上了。 白芷嫣脸颊泛着酡红,咳嗽一声道:“你头发怎会变得这般银白?” 洛轻尘敛下眼帘只淡淡瞥了一眼,有些紧张反问道:“师父可是嫌弃这白发?” 白芷嫣:“......不曾。” 听到白芷嫣的答复,他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忽地心中忐忑起来,师父曾嘱咐他别成魔做个好人,可他又做了些什么呢,非但成了魔,还犯下杀戮,差点连师父都下杀手。他满手沾染鲜血,他终究成了修士嘴里人人杀而诛之的魔头。 洛轻尘不敢再瞧白芷嫣,他垂下头闷着声道:“师父,对不起。” 第50章 白芷嫣怔愣在原地,她不知道洛轻尘此刻心中的内疚与自责,更没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歉意,怔仲道:“怎么突然......” 洛轻尘抬起眸子,眼尾泛红地看着白芷嫣,磁性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哭腔:“师父我错了,我没能捞起你的尸骨,也没有尊听你的嘱咐,我还没有好好管教洛帆,甚至连洛落......” 说到这里,洛轻尘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扑通一声跪下来,顿了顿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师父,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白芷嫣见他这样,心里不忍咯噔一下,但听到洛落两个字时,不免升起几分悲凉,洛轻尘果然和前几次循环里的魔王之子不一样了。 前几次循坏里,魔王之子唯我独尊无情无义,如今却能守住初心尚存一丝良知。白芷嫣并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洛轻尘的行事她都看在眼里。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她走上前,轻轻摸了摸洛轻尘的头。 “你都是堂堂魔尊了,怎么还掉金豆。” 闻言,洛轻尘紧咬薄唇,眼波里布满倔强和懊恼,他道:“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魔尊,师父不喜我便弃了这身份,但是,师父你能不能不要将我逐出师门?” 白芷嫣有些无语,她何时说过要清理门户了。见惯了魔王之子疯批叱咤的样子,这么可怜巴巴小哭包的模样倒还是第一次见。她抓住他的胳膊,要将洛轻尘从地上拉起来。 谁知洛轻尘铁了心的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而今他正值年少,身子骨结实又硬朗,白芷嫣根本拉、不、动! 无奈之下,白芷嫣收回纤手,厉声道:“你若不起来,便再也不是我的徒儿。” 洛轻尘满眼氤氲,微微迟愣几秒,登时反应过来,他瑞眼瞪圆眸色极亮,心底欣喜万分:“师父,你原谅我了?不生我气了......也不把我赶出......师门了?” 他激动到说话结结巴巴又委委屈屈,白芷嫣真是多活一年又多涨见识,她耐心性子轻嗯了一声。洛轻尘顿时从地上起身,心中欢喜上前一把紧紧抱住白芷嫣。 白芷嫣哪能想到他又做出这等越矩的举动,当即脸颊绯红滚烫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洛轻尘后知后觉意识到失仪,忙解释道:“师父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师徒间的拥抱其实没什么怪异,但冒犯二字从洛轻尘嘴里说出来,白芷嫣是怎么听怎么怪异。好在阿嫦嫂及时进门,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阿嫦嫂端着两碗白粥走进来,一抬头正好对上两人不自在躲闪的神色。尤其洛轻尘,耳尖都红了。 不禁又将目光多瞧了两人几眼,阿嫦嫂嘴角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看破不说破破道:“赶紧喝点粥,趁着热乎。” **这个村庄不大,居住的村民也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年轻力壮的男人极为少见。他们老一辈的总劝说,年轻人就该出去见见世面,好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去闯出一番事业。是以,此处祥和平静落花成雨,风景甚美。 洛轻尘和白芷嫣在这里修养有一段日子了,眼下正值农忙播种,田间经常能看见几个男女老少农作的身影,但阿嫦嫂除外。 听农人们说,阿嫦嫂年轻时可谓是村里最貌美的女人,她的丈夫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夫,村里的人生病不舒服了便上门求医。阿嫦嫂丈夫也撑得上妙手回春,几乎村里的疑难杂症他都能治愈,所以人们都也特别敬重阿嫦嫂一家。 本是和谐美满的一家,村民都夸阿嫦嫂生了个好女儿,在行医这块上许是遗传了她的父亲,她有着极高的医学天赋,可天妒英才事与愿违。一次寻常的外出采药,阿嫦嫂的丈夫和年幼的女儿再也没有归来,他们碰上山洪不幸遇难。阿嫦嫂同时失去丈夫和女儿,村里人也跟着失去了唯一的大夫。 那段时间,阿嫦嫂将自己关在竹屋里整整一个月,村民怕她伤心过度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所以每天都有村民前来送饭,守在竹屋外,隔着门与她说说话聊聊天。 一个月后,阿嫦嫂终于打开门从房间里走出来。与此同时,她拿起医书开始学着替村民诊断病情。 时至今日,村民大大小小的病症都是由阿嫦嫂诊脉的。所以从不务农的阿嫦嫂,在吃食这方面也不曾有过短缺。 金色的油菜花如黄金汪洋,微风拂过似波浪缱绻翻涌。洛轻尘勤勤恳恳在地里帮着村民播种,想不到他务起农来,倒是有模有样极为认真。 白芷嫣则坐在杏花树上,铺面而来竟是花的清香。她原以为她和洛轻尘能捡回一条命是侥幸,殊不知阿嫦嫂废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才将他俩从黄泉路上硬拉回来。 “芷嫣,快下来接接我。”杏花树不远的田间小路上,阿嫦嫂遥遥便瞧见了白芷嫣,她挥着手喊道。 闻声,白芷嫣将暗器收回储物袋中,这些日子她一边静养一边捣鼓着这堆机甲,索性有志者事竟成,只差最后一步,她的暗器就大功告成了。 白芷嫣飘飘然,伴着杏花从树上落下,阿嫦嫂被这一绝美一幕看呆了,要是她的女儿还在,也该跟芷嫣是差不多大的年纪了。 今日她运气极好,采摘到的药材特别多,药兜里沉甸甸的,还没到家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白芷嫣将药兜从阿嫦嫂身上卸下,两人相视浅浅一笑。 **是夜,月色流淌一地为万物披上一层银白。 白芷嫣坐在屋顶,研究着暗器最后一步,也不知她呆了多久,只听见咔嚓一声,将最后一个榫卯安装到位,一柄锃亮精致小巧的机甲暗器便合成了。 此暗器内可装置八枚银针,爆发力极强,即便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受到近距离胁迫时,亦可将其反射杀。 白芷嫣举起暗器,瞄准杏花树上那只惹人厌的蚊子,轻轻扣下扳机,蚊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粉白的杏花瓣被溅上一层薄薄的血渍。 效果显而易见,白芷嫣极为满意。正欲再操作暗器,忽地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深更半夜,这种体验也是蛮惊悚的。 扭头定睛一瞧,来人正是洛轻尘。白芷嫣蹙起眉头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憩,上来屋顶做什么?” 身后这人贴在她背后,也不吭声。开春薄衫,少年滚烫结实的胸腔将她搂在怀里,那炙热躁动的心跳声如擂鼓极为清晰。洛轻尘垂下头,将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师父教我。” 白芷嫣犹遭雷击,两人距离尽在咫尺,近到洛轻尘的气息缓缓吐在她脸上。 他喝酒了! 白芷嫣站稳身子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慌乱,她猛地将洛轻尘推开,只见洛轻尘呆呆的愣在原地,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此时格外迷糊。 洛轻尘不明所以,他瞧着机甲甚是神器,偏生不死心摇摇晃晃上前,嘴里依旧嘟囔着:“师父教我,我也要学......” 白芷嫣倏地将机甲收回,颇为怒道:“满身酒气成何体统!” 洛轻尘眯着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支支吾吾道:“师父,我没有喝酒,是这里疼,酒能......嗝......能止......痛。”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腔处,嘟着薄唇一脸无辜的看着白芷嫣。 白芷嫣很是诧异,疑惑问道:“你的魔骨怎么了?” 洛轻尘又摇了摇头,他跌跌撞撞想要走过来,不料脚下一滑修长的身姿猛地倾斜。其实对于他这副根骨,便是从区区竹屋顶摔下去根本伤不到哪儿去。恨只恨生死咒,白芷嫣不想平添一份伤痛。 她眼疾手快拉住洛轻尘,岂料她这一拉,洛轻尘竟死死搂住她不放了。 月光淡淡洒在白芷嫣姣好的容颜之上,洛轻尘垂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他眉宇凌厉,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稳如深不可测的深渊,偏偏就是这么一双眼,清冷中又带着些温柔。 若是在平时,洛轻尘肯定不敢这般大逆不道,但今天他放肆了!他怀里的人是有温度的,是他日思夜想了整整一年的人,他的鼻尖真感实切能闻到她衣服上的浅浅杏花香。 他要将她紧紧抱住,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髓,他不敢松手,他怕没抓住,这个人便会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肌肤的相触如雷击一般,白芷嫣全身僵硬,简直要气疯了,她仰起头瞪着洛轻尘。 殊不知这一眼,白芷嫣的心跳登时咚咚狂跳起来。一年时间,她这个徒弟已经出落得愈发丰韵俊朗,即便是仰望的姿态,脸部也极为流畅,挺立的鼻梁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凌厉,少一分则柔情。再搭上他自身清冷的氛围感,着实令人不禁沉溺。 洛轻尘浅浅一笑,好似万物都变得明亮了。他垂下头,缓缓吻在那张釉色水润的薄唇上。 白芷嫣只觉得耳朵嗡鸣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唯有这张温软湿热的唇正在与她交缠磨躁着。她全身绷紧杵在原地,脑袋无法思考。 等她意识渐渐回笼,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时,她狠狠一口咬破他的薄唇,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洛轻尘眼眶湿热,醉醺醺搂住她不肯放手。 她抗拒挣扎,他便不敢再吻她。 洛轻尘将白芷嫣抱得愈发紧了,他颤着身子,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嘀咕着:“师父,你知道吗,我的心好疼,这一年间,我苦苦寻找落落一直了无音讯,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可我却再也见不到洛落了,他们欺我骂我打我,但不要伤害洛落......我是魔的时候,他们不待见我要杀我,你说要我做个好人,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杀了洛落......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吗,我改......” 第51章 他的脸颊,冰凉中又夹杂着滚烫的眼泪,喉咙攒动,边呜咽边笨拙的蹭了蹭白芷嫣的耳朵,像一只被抛弃可怜无助的狗崽。 白芷嫣薄唇肿胀,本来是想催动灵力将两人生硬分开,可如今听到洛轻尘这般质问,她竟也一时无言以对。以前她总认为,洛轻尘生来就是反派,是会祸害苍生令万物生灵涂炭的。 可现在,她却觉得是这世道不公人心难测。一块脏污斑驳的镜子,再干净的人在它面前也是脏的。如今修真界所谓的名门正派,不是因为他们本身胸怀大义,而是因为赋予了魔族骂名,才显得他们正义凛然。 白芷嫣垂落眼帘,前几次循坏里,她想尽办法阻止洛轻尘黑化,她打压、欺负,跟着正派一起针对羞辱他,可她从未问过他的本心。她那时不明白,为什么洛轻尘仍要执迷不悟。 但而今,她想她理解了。 许是醉意上了头,洛轻尘没嘟嘟囔囔多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此时月色正浓,天地浩然万籁俱静,微凉的夜色里透着淡淡的杏花香。她将洛轻尘搀回塌上,又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坐了很久很久...... **翌日,洛轻尘苏醒之际已是日晒三竿。 头痛欲裂,恍惚间记起昨夜的片段。他好像吻......不可能,不会的。心中登时忐忑不安,他急冲冲穿好衣服下榻洗漱,跑到铜镜前束发时,发现他的嘴唇竟破了。 跨出门槛的时候,阿嫦嫂和白芷嫣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 阿嫦嫂见他醒来,忍不住打趣道:“轻尘娃娃你不行啊,区区一壶杏花酒居然就醉得不省人事,还好我早给你备好了醒酒汤,自己去厨房喝上一碗吧。” 洛轻尘抿了抿嘴,目光悄悄瞟了白芷嫣一眼,见她低垂着头在铺晒药材,并没有看向他。见状,洛轻尘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松懈几分。 可同在屋檐下,相遇的时间总比分开长。洛轻尘刚喝完醒酒汤,就见阿嫦嫂和白芷嫣迎面走来。阿嫦嫂笑眼弯弯,说不出的开心,她指了指白芷嫣确认道:“芷嫣,你可不能只夸海口,倒时你若不把那小医仙介绍给我认识,我就......我就让我们全村的人都做小人扎你。” 白芷嫣微微一笑,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定会让小琉璃来指点阿嫦嫂一番。” 闻言,阿嫦嫂满心欢喜,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她将立在厨房的洛轻尘撵了出来,嫌弃嚷嚷着:“喝完就赶紧出去,君子远庖厨没听过吗?” 洛轻尘顿在白芷嫣面前,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熠熠生辉,这副容颜当真是绝美极了。 “我脸上有花么?”白芷嫣下意识的撩了撩耳旁的碎发,洛轻尘才猛地反应过来,想要装作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 洛轻尘喉结微微攒动,想问却又不敢说,眼前的人是他师父,是听雪门高高在上的四长老,是只可遥遥相望不可亵渎的。心里反反复复警示自己好几遍后,他才开口道:“师父,没......没有。” “那你先去农田帮忙吧。” 今天风和日丽,村民们打算坐点花饼。每逢立春花团锦簇,大家便会采摘树上开得最大最艳的一部分花,男人负责采摘花瓣,女人就负责制作花饼。因村里大部分男人都是上了年轻或者身姿中人,虽有心想摘取那树上最拔尖的花瓣,但最终也是无获而归。 洛轻尘赶到的时候,村民们正在围着一棵花树,三四个农夫牵着一张薄纱立在树下,树上两三个农夫正在采摘。薄纱中已经采集了不少花瓣,白里透红鲜新欲滴。 树枝承载太多重量嘎吱直响,一个矮小农夫探出半个身子,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从树上坠落下来,洛轻尘赶忙飞身将他接住。 有惊无险! 农夫见他来了,心里登时欢喜,洛轻尘身形挺拔又年轻力道,还是修仙之人可以飞来飞去,今年这树上最拔尖儿的花瓣,一定可以采到。 事实正是如此,有了洛轻尘相助,农夫们很快便将花瓣采完,比往年足足快了一个时辰。 花瓣采好之后,女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便开始揉捏发好的面团,阿嫦嫂也想带着白芷嫣进人群里热闹热闹。 洛轻尘道:“阿嫦嫂,我师父从来没有下过厨,我去帮你们吧。” 一听这话,白芷嫣宽袖下的玉手紧握成拳,循环这么多次,除祟驱魔、历练弟子、对百姓乐善好施,可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棘手的问题。 白芷嫣不服气,心底隐隐有些愠怒,但最后也只是紧了紧拳头,因为洛轻尘没说错,她真的没有下过厨,更没有烧制珍馐、揉面做饼的经历。 做花饼本就是女人的活儿,这事儿是村民们约定成俗的。阿嫦嫂顿时摇了摇头道:“不可,你一个男娃娃笨手笨脚的,哪能做这些。” 阿嫦嫂果断拒绝了洛轻尘的请求,她眼珠子左右一转,见火炉旁还有两只剥、皮的兔子道:“那你和芷嫣去小河边将这兔子剥、皮洗好拿回来。” 洛轻尘只好听话照做拎起两只兔子,可兔子都被他一人拎了,白芷嫣轻咳一声,幸好女人们做花饼忙碌得紧,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师父,这等粗活我来便是。”洛轻尘明亮的双眸笑着看着她,白芷嫣目光不经意间撇到他破裂微微红肿的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只好将侧过脸闷声跟在他身后。 到了河边,洛轻尘道:“师父,这剥、皮繁琐,你在边上小坐一会儿别被水溅着了,我很快就会弄干净的。” “......我又不是无知孩童,还不知道离远些么。” 洛轻尘讪讪笑道:“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水冰凉,我不想你受寒。” 白芷嫣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寻了处大石头坐下。流水哗啦,阳光铺了一层晶亮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上。洛轻尘抡起袖子蹲下身剥起兔子,他的背脊早已变得挺拔,侧脸渡上一层亮晶晶的水光,他抿着唇,认真的模样透着几许成熟。 余光瞥见白芷嫣在看他,洛轻尘扭过头冲她浅浅一笑,扒了扒被水光映衬得更为亮白的白发。 白芷嫣忍不住再次问道:“寸发尽白可曾遗憾?” “能再次见到师父已是幸事,头发总会白的。” 白芷嫣坐在石头上,却觉得他这话莫名有些暧昧。不知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昨夜相吻后她和洛轻尘之间忽地掺杂了不一样的情愫。她沉浸在思绪绞尽脑汁,直到洛轻尘的声音将她唤过神来。 **两人从河边回来后,锅炉里热气腾腾,新鲜的花饼就快要出锅了。 阿嫦嫂从洛轻尘手里接过剥好的兔子,略微带些埋怨她小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花饼都做好了。” 洛轻尘道:“这兔子肉质紧实便多费了些功夫。” “......”白芷嫣立在洛轻尘身侧没有多言。 阿嫦嫂向来雷厉风行,既然兔子都剥好了此时再去追究这些琐事,丝毫没有意义。她道:“那边给你俩留了两个坐垫,赶紧落座,马上就开始吃饼了。” 这两个位置被安排在最后排,白芷嫣也不想成为人群焦点,极为满意的落座了。众人分列坐成两排,热气腾腾的花饼被逐一传递下来,隔着老远便能闻见一股清香。 除了花饼还有几碟小菜,白芷嫣学着村民正摆弄着碗碟,洛轻尘率先取到花饼,他轻轻掰开一块,色泽金黄芳香四溢:“师父,你先尝尝。” 白芷嫣两手都拿着小碟,下意识地便张了嘴,直到几道诧异偷笑的目光看过来,她才猛地发现,自己吃的是洛轻尘亲手喂的花饼,刹那脸色绯红。 洛轻尘道:“师父觉得好吃吗?” 白芷嫣心慌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垂着眸不去看众人的目光:“嗯,有点噎。” 她刚放下茶盏,洛轻尘又立马贴心给她续上,动作过于娴熟,娴熟到他觉得这是身为徒弟该做的分内之事。白芷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借故还有要事便早早离了场,连重头菜麻辣兔子都没吃上一口。 **转眼他们在村庄已经修养了大半个月,也不知如今的修真界是何局势。 白芷嫣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不分昼夜赶制出了一批暗器。她将最为精致轻便的一柄留给阿嫦嫂,她是个大夫,更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 阿嫦嫂向来嘴上凶悍,实则那颗心最为柔软,她眼眶有些湿红:“芷嫣,轻尘娃娃,你们真的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白芷嫣轻轻抱了她一下,道:“阿嫦嫂,能遇到你是我们师徒的福气,这天下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去完成,下次......下次我一定带着小医仙回来看你。” 其实还有没有下次,白芷嫣也不敢确定。 村民听说他们要离开了,纷纷前来相送,大大小小的包袱都快把马匹压得不耐烦,松糕、花饼、肉干等都往他们马匹上挂。修仙之人自是不缺这些东西,但白芷嫣明白这是村民的一番心意。没有推搡扭捏,统统收下了。 作为回礼,白芷嫣也在村庄布下了好几道机关和一批暗器。 两人道别阿嫦嫂和村民后,一路快马加鞭北上而行,路过驿站时,又要了些笔墨将洛轻尘的白发染成黑色,白芷嫣自己则戴上那张人、皮面具。三天的马不停蹄,终于抵达听雪门山脚下。 第52章 此时正值晌午,客栈内沸反盈天,时不时有打尖住店吃饭的修士来来去去。白芷嫣和洛轻尘要了几碟小菜,静坐在二楼靠窗的偏落。 平日里大都修士都爱奇装异服,亦或是乔装打扮。店小二早已司徒见惯,只要吃饭给钱若还能再打赏些许小费的,无一例外统统都是本店的贵客。 “呦,狄公子来了啊。”两人正夹着菜,忽地听见楼下一阵殷勤恭敬的唤声。白芷嫣探出头,正好瞥到狄贺那耀武扬威、酒囊饭袋的纨绔作派。 狄贺将一小袋金叶子丢给小二,抬起下巴傲气着:“老规矩,画上的人你给我继续盯着,然后再来二两牛肉、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红烧猪蹄、一份烩鸭四宝......对了,还有一壶让人欲罢不能的百里醉。” 点完菜品,狄贺带着他那群虾兵蟹将神气阔步地上了二楼。 白芷嫣和洛轻尘相视一眼顿生警觉,按兵不动平静吃着碗里的饭菜。 狄贺俨然一副“酒楼是他家开的”傲气凌然,一旁侍卫再三考量,还是忍不住道:“狄公子,掌门交代给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现在就吃午饭会不会......” 言下之意狄贺又怎会听不明白,当即火冒三丈,起身便给了那侍卫两脚:“老子就吃午饭怎么了,民以食为天,本公子这种良民自然更不能冷落美味佳肴,唯美人和美食不能辜负,你丫的没听过学吗?” 侍卫哪里还敢多嘴半句,赶忙跪下地上抱住狄贺小腿求饶道:“是是是,公子才学有八斗米高,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狄贺火气稍微平息了些,挥了挥宽袖这才再次坐下来,仍有些愠怒着:“这都找了大半个月,云峰之巅都没消息,你们搁着瞎急急什么。画像也贴了勾栏瓦子也去了,我阿姐都没说我什么。你再在本公子耳旁啰里吧嗦的,信不信本公子拔了你的舌头!” 白芷嫣静默无声,狄贺的话一次不差落入耳侧,寻人?在寻谁?是在寻魔王之子么? 也不知道是这半个月疲劳奔波,还是抽不出时间与小娘子们享乐,狄贺这几天怨气大得很。眼下又见白芷嫣这桌处在最偏落,吃的又这般寒酸,当即觉得双眼极度不舒适。 他叉着腰怒意冲冲走过来,居高临下站在两人面前。 气氛陡然冷却,洛轻尘垂着眼帘眸色暗沉至极,睫毛轻颤间闪过一丝杀意。 见状,白芷嫣率先开口问道:“这位俊美的公子,不知是有何事?” 狄贺过来本是想掀了白芷嫣他俩的饭桌,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到这个憨厚男人的夸赞,满腔的怒火登时烟消云散。他常年留迹于烟花之地,听惯了风雪血月的阿谀奉承。但此刻不一样,这是个男人在夸他俊美,那说得定是肺腑之言。 满脸怒意瓦解,似是很满意白芷嫣这句夸赞,于是嘴角勾起一抹愉悦不住的笑意:“道友吃得未免也太过清淡了,小二,将本公子的菜品也给这位道友呈上一份,本公子请客!” “好咧,狄公子。” 白芷嫣就坡下驴,丝毫不吝啬又夸了几句,什么大善人活菩萨、芝兰玉树绝代风华,凭着这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硬是夸得狄贺整个人飘飘然。 狄贺生平难得自谦一回,若不是那张快笑出朵花儿的脸,瞎子可能就信了他的话吧。 “相逢即是有缘,本公子出自玄天门,叔叔正是当今玄天门掌门沈慎,道友若有困难可去玄天门报上本公子名讳,本公子定能助道友排忧解难。” 白芷嫣满眼震惊,顿生崇拜。狄贺见她这副反应,简直满意到了极点。沈慎常教导他出门在外要乐善好施、广结天下修士,原来这种感觉竟会让人这般得心情畅快。 美滋滋承受一顿赞美,临走之际,狄贺这才注意到一旁哑然无声洛轻尘,刚迈出步子的脚又收了回来。狄贺眯起眼,忽然道:“这位道友吃饭还带着黑斗笠,岂不麻烦?” 听到这话,白芷嫣暗觉不妙,眸子一沉看向狄贺的神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狄贺动作也是极快,话刚说话,电光火石间便扬手挥掉洛轻尘的黑斗笠。下一刻,洛轻尘骤然冷眸如霜,虽带着一张银纹面具却仍能感受到其眼中寒意。倘若不是白芷嫣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位狄公子今日只怕无福消受这丰盛的午宴了。 见狄贺没有接下去动作的意思,白芷嫣忙道:“狄公子,我这位道友自幼毁了容,而今更是不堪入目、丑如夜叉,不敢以面示人,还请狄公子见谅。” 听到“毁容”二字,狄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个人最是瞧不得丑东西,上次看了那毁容娘子一眼害得他足足三天没吃下饭。 狄贺尴尬一笑,也不再想去摘下洛轻尘的银纹面具,火急火燎回了自己饭桌。侍卫见事发突然必有妖,又没忍住小声道:“狄公子,属下怎么觉得这人怪异得很,他不会就是咱们在寻的魔王之子吧?” 闻言,暴脾气的狄贺气得当即又给了他两拳,怒道:“墨发墨发,你丫的眼睛被狗啃了么?” 平白又挨了一顿打,吃一堑长一智,侍卫只好悻悻闭了嘴再也不敢言语半句。 **快速吃过午饭,白芷嫣和洛轻尘一路疾行,不多一会儿便到了通往听雪门的必经路径。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白芷嫣心下一凛。一群群年轻修士将这条必经之路围得严丝合缝,便是蚊子都没法从他们眼皮子下安然通过。 看他们的服饰便知不止一个门派,如今听雪门深陷囹圄,也不知掌门师兄和三师姐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离开此处,谁知刚走到不足一里远的地方,便与一人迎面相撞。 洛轻尘一眼瞧见这人便没了好心情,倒是白芷嫣有些惊喜,她环顾一圈四野而后才道:“明朗,你怎么在这里。” 明朗眸色凶悍,原本以为这又是哪个门派故意来刁难他的,他背在身后的手实则已经悄悄摸上那柄寒光凛凛的匕首。顿生怪异,明朗骤起眉头道:“你们二位是......” 白芷嫣轻咳一声,将喉腔粗狂哑然的男声隐去:“是为师。”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明朗有些懵,一时怔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师父,听雪门四长老早在一年前就投湖陨落了,洛轻尘日日守着她的冰塚也没能捞起半根尸骨。所以,他虽然不愿面对现实,但意识里也明白,他的师父回不来了。 见明朗还不敢相信,白芷嫣只好将白绫召唤出来,灵器认主,她的真实身份不言而喻。 白绫出现的这一刻,明朗脸色骤变,他屏住呼吸瞪大眼,难以相信他朝思暮想的师父竟真的还活着。 “师......师父!”再也忍不住心尖疼痛,明朗鼻子一酸,泪流满面朝着白芷嫣疾奔过来,伸手便要将她抱入怀中。 “咳咳。”那一旁的黑斗笠男人则向前跨了一步,成功将即将拥抱的两人阻断开来。 明朗眼眶盛满泪花,脚步戛然顿住,他看向洛轻尘身后的白芷嫣,困惑道:“师父,这人又是谁?” 虽然隔着一层黑纱,但明朗与这人距离极近,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那双冰冷如霜的眼。 白芷嫣顾不得跟明朗废话,开门见山道:“听雪门山脚如今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你却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此处,莫不是另有暗径?” 明朗抡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神色警觉地观望四周,他举起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师父你跟我来。” 三人飞身疾行掠过一片片竹林,几经折返迂回来到一处地窖。明朗率先径直跳下,白芷嫣和洛轻尘紧随其后。四下登时漆黑一片,明朗吹燃火烛方才有了光亮。 这地窖里竟连着一条通道,还不待明朗提醒白芷嫣小心脚下的积水,通道里倏地明亮起来。洛轻尘没有说话,只是将一颗透亮发光的夜明珠塞进白芷嫣手里。 对比之下,明朗手里这根火烛就显得过于寒碜了。明朗盯着洛轻尘看了一眼,将火烛熄灭装进兜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道:“师父小心脚下积水。” 白芷嫣点了点头,三人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前方亮起一抹光线。等到三人全都旋身而出时,听雪门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明朗赶忙将白芷嫣两人领进去,众弟子这些天严防死守,见明朗突然带回一高一矮两名男子,矮的那位其貌不扬高的那位神神秘秘,不禁纷纷窃语。 洛轻尘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重回听雪门的一天,他默默跟在最后,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走过长长的走廊,不多会儿便到了掌门殿,明朗恭敬道:“弟子明朗求见掌门。” 闻声,青鸾缓缓打开门,一抬眼便见明朗携着两名男子出现在门口,一时有些怔愣,若有所思将两人打量一番道:“明朗,这两位是?” 白芷嫣抬手将人、皮从脸上慢慢撕下,她眼眶湿热:“三师姐,我们回来了。” 第53章 青鸾那张疲惫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她的薄唇颤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眼尾泛红,苍白的脸色又倏地涨红,她迈开脚大步朝着白芷嫣跑去:“小师妹,你还活着。” 白芷嫣敞开怀抱任由青鸾将她揉进骨髓,她抚摸着青鸾颤抖的身子,哄道:“想不到三师姐如今也这般爱掉金豆,要是掌门师兄知道,可就要笑话你啰。” 本来白芷嫣能再现人世、重回宗门已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听到掌门二字,青鸾不禁微微一愣。泪水滚滚而下浸湿了白芷嫣的肩膀,她抱着白芷嫣狠狠痛哭,哭的那么伤心、支离破碎。 白芷嫣明显感觉到青鸾的不对劲,她抬手轻拍着青鸾的后背,或许只有这样三师姐才能好受些。 青鸾哭了很久很久,最后才凝噎道:“小师妹,掌门师兄他......他快......不行了。” 白芷嫣一时怔愣在原地,忽觉天地旋转背脊发凉,她不可置信看着泪流满面的青鸾。 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掌门师兄还那么年轻,哪方面不行了,怎么可能不行了? 青鸾心痛难忍,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颗颗坠落。白芷嫣双手撑住青鸾肩膀,颤着声:“掌门师兄在哪里?” 吸了吸鼻子,青鸾领着白芷嫣进了掌门殿。白云苍狗,一年过去,掌门殿的陈设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记忆里那般熟悉。白芷嫣穿过屏帘,一眼便瞧见双眼紧闭、躺在塌上的莫子衍。 白芷嫣眉头霎时皱起来,极为诧异问道:“掌门师兄他这是怎么了?” 青鸾将脸上的泪痕用宽袖抹净,委屈巴巴道:“我去黑崖采摘那食人草时,掌门师兄非要逞能去帮我,结果就被食人草咬上一口昏睡到了现在。” 白芷嫣:“......” 立在一旁的洛轻尘从兜里拿出一颗血清丹,青鸾先前沉浸在白芷嫣复活的消息里,这才注意到白芷嫣身旁这个带着黑斗笠的男人。 “师父,这血清丹有化毒清血的功效,你们若信得过我,大可给掌门服下。” 青鸾瞪大眼极度骇然,她指着洛轻尘目光在白芷嫣和他身上流转,结巴道:“小师妹,他他......他是魔王之子......洛轻尘!你们......你们怎么会?” 震惊与警觉同时涌上脑,青鸾猛地拽住白芷嫣,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既已被认出,洛轻尘抬起手缓缓取下那顶黑斗笠,他没有说话辩解,只是静静抬眼望着白芷嫣。流动的烛光中,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有忐忑、慌张、但更多是对白芷嫣的信任。 白芷嫣从青鸾身后走出来,接过洛轻尘手中的血清丹,柔声道:“三师姐,洛轻尘是我弟子,为人品性我最清楚,他不会加害掌门师兄的。” 虽然青鸾相信白芷嫣,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心中顿生惊涛骇浪,不过一年时间,小师妹和洛轻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师徒情深了? 不过想起小师妹投湖那日洛轻尘一瞬白发,这一年间他又逢乱必出,委实算不上是一个大魔头该做的事。她愕然地瞧着两人看,似乎是横了心要搞清楚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白芷嫣轻轻掐了青鸾一把,传音到:三师姐,你眼中的好奇与欲望能不能收敛些?你还想不想掌门师兄苏醒过来了? 青鸾讪讪一笑,将血清丹喂进莫子衍嘴里,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莫子衍便慢悠悠醒来。只觉得入眼是一片模糊刺眼的昏黄,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尝试好几次才真正睁开。 “师兄,你终于醒了。”青鸾眼眶湿热就要扑上去,若不是白芷嫣拦得及时,只怕莫子衍又得被青鸾扑得头昏眼花。 莫子衍有些茫然,脑海里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侧过头,却猛然瞧见白芷嫣和洛轻尘,莫子衍微微怔住忽地心生难过:“青鸾,这黄泉路阴冷悚然,你怎这般傻跟着我下来了。” 青鸾没料到莫子衍醒来就说胡话,心中暗自揣测莫非是洛轻尘给的血清丹有问题? 白芷嫣见莫子衍这般痛心疾首,又满眼婆娑地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他的曲解,笑道:“掌门师兄,我没死,我回来了。” 闻言,莫子衍惊了一下,瞪着眼看向青鸾想向她求证,青鸾点点头,莫子衍狭长的眼发着光,挣扎着从床上跌下来,也顾不得四肢发软,爬起来扑过去将白芷嫣抱进怀中:“太好了小师妹,你还活着。” **莫子衍躺了这么些日子,如今刚刚苏醒不宜过度疲劳。 白芷嫣将这一年间她身上发生的事和盘托出,正派与魔族大战那日的事,其实大家都记得,因此对于洛轻尘的转变,莫子衍和青鸾倒是极为意外,如今他这般跟在小师妹身边以示忠诚,那件事要不要也一同告知? 莫子衍虽然身为听雪门掌门,但也确确实实将魔王之子收入门下。他不清楚洛轻尘为何要丢弃魔尊主的身份,但他相信小师妹的抉择。 曾经的第一仙门,如今却被一群自诩匡扶正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步步紧逼。他一生倥偬,活得像个笑话,但听雪门不能! 莫子衍叹了口气,半晌后开口道:“这么说,洛轻尘根本不想做这修真共主。小师妹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有一件事,我想我和你三师姐应该告知你们俩了。” 白芷嫣狐疑地瞧了两人一眼,心想你俩在门派眉来眼去十几年,上至长老下至外门弟子,谁不知道你俩情意绵绵,难不成终于愿意要公告于众了? 青鸾一眼就瞧出白芷嫣心里的小九九,白了她一眼道:“小师妹你想什么呢,我和掌门师兄其实是要告诉你俩,噬魂铃碎片可能......并没有被销毁,甚至还合成了噬魂铃!” 白芷嫣投湖本来就是为了让噬魂铃无法合成,她手上的那两块碎片已经灰飞烟灭,月初见手里还有一块,剩余的五块全落在了花无措手里。 可坊间传闻,云峰之巅花宗主仁义之风,已当着众修士的面将那五块噬魂铃碎片损毁殆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青鸾这么说,洛轻尘当即脸色一变,眼神中多多少少带了点不自在,这神色一抹而过,便是白芷嫣也没能注意到。他只道:“掌门何出此言?” 莫子衍将那日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听完之后,白芷嫣不禁眉头骤起:“如此说来,那噬魂铃如今的力量,已经能召唤出魔兵了?” 莫子衍点点头,他在乾宗见到的那些人,服饰老旧满身魔气行为如提线木偶,确确实实是已被封印了百年的魔兵。 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洛轻尘,洛轻尘垂落眼皮,藏在最深处的那段记忆慢慢涌上脑海。 那是个大雪飘扬的冬天,幼年洛轻尘被各门派追杀途中曾遇到一只散魔,那魔疯疯癫癫却一眼瞧出洛轻尘绝非俗物。洛轻尘骨瘦如柴、饥寒交迫根本不是散魔对手,不过交手几招,洛轻尘便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洛轻尘已被散魔拖进一处荒破的鬼宅,周身被绳索捆绑无法动弹,散魔拿着一柄烧红的匕首,一刀一刀划在洛轻尘腿上,嘴里絮絮叨叨着:“噬魂铃者,万千魔兵,以子八血,诛世苍生......” 那匕首足足划了八刀,洛轻尘清晰感知着利刀在他脚骨上滋滋作响,他豹目狰狞布满血丝,终究生生疼昏了过去。 他以为他可笑的一生就这般到了尽头,不,洛帆出现了。洛帆先是将那散魔鞭尸三日挫骨扬灰,后又不知去哪为他寻来上好的金疮药。待洛轻尘脚伤康复之日,他身边已经有了三个与他容颜一模一样的人以及五块图文怪异的碎片。 “洛轻尘,你可是想到了什么?”青鸾疑惑的声音打断洛轻尘思绪。 他摇了摇头道:“眼下只能先去乾宗一探究竟。” 白芷嫣也正有此意,现听雪门被各门派围剿,莫子衍需坐镇宗门。此项计划交由她和洛轻尘最为合适。一个已死之人、一个魔王之子,谁会联想到这两人头上。 **简单吃了顿便饭,白芷嫣和洛轻尘启程前往乾宗。 得知师父离去,明朗原本心花怒放的好心情顿时一片坍塌,他不敢忘记白芷嫣的教导,这一年努力上进,修为已达到宗门佼佼者,说是年轻一辈中最为翘楚的那一个都不浮夸。可为什么,师父身边还是没有他的位置。 明朗面色神伤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他凝了凝神,再次睁开眼,眸底蓦地燃起熊熊烈焰,唯有成为强者,他才够资格与师父并肩而行。 白芷嫣和洛轻尘沿着地窖小径悄悄离开了听雪门,又御剑飞行半日,终于抵达乾宗。天际暮色渐渐黑沉,昔日与云峰之巅稍差伯仲的乾宗此时却是漆黑一片,灯盏未明。 果然有猫腻! 第54章 乾宗在各门派排行中,也算得上是有些名头的,白芷嫣曾有一次与莫子衍谈论起此宗门,乾宗上任掌门人送外号许胖子,是个傲气狡猾的胖男人,修为不算高,但胜在为人擅长笼络人心,是以乾宗的地位仅次于云峰之巅。 许胖子在白云山庄之时死在了洛轻尘手里,如今,传言道乾宗现由其门派中的一名外门弟子接管,此人名唤凌木。 这人白芷嫣见过一次,当时觉得有些怪异,明明是自家门派中不可多得的人物,却甘愿只做一名外门弟子。许胖子曾扬言将其收为义子,亦被凌木婉言回绝,据说他颇为孝道,一生只有一个爹。虽然此事让许胖子颇为恼怒,但之后他也为许胖子赴汤蹈火,多次救他于为难之中。 说是一片赤胆忠心,倒也担得起这四个字! 月相下弦,子夜将至。白芷嫣和洛轻尘如鬼魅闪过,整个乾宗一片死寂,诡异得分外不正常。任凭白芷嫣故意弄出些声响,偌大一个宗门却无人警觉。 就在两人皱起眉头疑惑之际,忽然,洛轻尘身后的竹林中,远远些传来一声嘶吼惨叫。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对眼一眼,丝毫不加犹豫便往竹林方向飞去,白芷嫣在前,洛轻尘紧随其后,虽然白芷嫣修为不低,但洛轻尘身怀魔骨,修为早已不同往日。 两人脚步轻快,不多会儿便到了竹林深处,然后便见到地上横七竖八爬行着十几具傀儡。 他们身着统一服饰,眼睛发红面相青白狰狞,但行为机械缓慢,似被抽去三魂七魄一般。白芷嫣眉头紧锁,这些人......正是乾宗本门弟子! 白芷嫣上前逮住其中一个弟子,他身上并没有受伤痕迹,但唇齿间却冒出两颗小尖牙,双眼猩红无神,便是白芷嫣站在他面前,也如同空气不痛不痒。 洛轻尘冷冷道:“师父,这些人被抽走了元神!” 白芷嫣点了点头,沉默未语,她忽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片药材叶子,这叶子嫩绿新鲜,定是刚采摘不多时日。这里不止有傀儡,应该有人在他们前面已经来过了。 会是谁呢?是敌还是友? 白芷嫣心中思忖,可这现场除了傀儡和这片药叶子,再无其他痕迹可循。 洛轻尘见她眉头骤起,观察了会儿这竹林和傀儡嘶吼方向,他伸手指向一处道:“师父,这些傀儡虽双眼空洞无神,但都齐齐朝着一个方位,我猜,那边定有更大的秘密。” 白芷嫣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洛轻尘的话不无道理。将那片药叶子塞进兜里,两人又朝着傀儡嘶吼的方位一路穿梭,踏雪无痕。 然后两人在一片空旷的风口,见到了被活埋身子只剩下头颅在外的月初见和宋琉璃。 白芷嫣和洛轻尘飞身落地极为诧异,这里风沙缱绻,若是白日阳光散落,还能撑住一段时日,可此时子夜已至,夜间的风阴冷凄寒,似带着冰刃的利刀在脸上来回剮着。看两人干裂的唇和苍白虚弱的脸色,想必已经被冷风吹了不少时辰。 宋琉璃年纪尚小又没有真气护体,早就已经昏死过去。 月初见尚且还有一丝清醒,没想到上次白云山庄一别,再见面他竟是这副狼狈模样。 白芷嫣掌中灵光大现,眸底蓦地一闪,飞沙湿土朝四野溅散,生生将月初见和宋琉璃从泥土中震出来。 “缚灵绳”。 洛轻尘和白芷嫣四目对视,月初见周身修为被此绳禁锢动弹不得,饶是凭他这般修为也只能任人宰割,顿了一下,洛轻尘冷冽道:“是凌幻的灵器。” 这一年中,洛轻尘与凌幻交过几次手,亲眼目睹他召唤过这灵器。 忽然,白芷嫣耳尖一动,厉声道:“谁在哪里?” 身后丛林处猛地闪过一道黑影,那人动作极快,不过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洛轻尘将瞬移符塞进白芷嫣手中:“师父你先带他们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我去追。” 虽然,洛轻尘心底对月初见这个人是厌恶至极,但他却救过白芷嫣的命。白芷嫣心领神会,催动瞬移符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小心。” **洛轻尘身形如魅,出了丛林竟是一个偌大的练武场,场中央密密麻麻,望过去竟全都是傀儡。 凌幻翘着腿,手中把玩着一只埙,眸子冷傲孤绝似凝聚着一座冰川,极具侵略和玩味。见洛轻尘如所料那般果然进了套,凌幻抬眼,森冷笑道:“好久不见,魔王之子。” 洛轻尘灼灼盯着凌幻,他身侧站有一男子,气息紊乱尚未平息,想必这就是刚才出现在丛林处的那道黑影。须臾,不动声色道:“你特意将我引至此处,意欲何为?” 其实,从洛轻尘白芷嫣踏进乾宗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任何行径就暴露在凌幻的视野里,这也是为何月初见会弄得那般狼狈的原因所在。 凌幻道:“自然是让你看看新豢养出来的傀儡......哦,不,魔兵!嘻嘻,不用觉得怪异,他们身上的魔气跟你们魔族就是如出一辙。” 洛轻尘虽不知凌幻在密谋着什么,但眼前这些傀儡明显与方才那批不同,他们双目赤红行动迅疾,且修为颇高,不出所料应是乾宗内门弟子。况且傀儡周身萦绕着魔气,便是不用故意栽赃陷害,这顶屎盆子也能理所当然扣在魔族头上。 “合成噬魂铃的人,是你?” 凌幻闻言,微微勾起嘴角:“如何合成噬魂铃,魔王之子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没有你的心头血为媒,这噬魂铃无论如何都合不成。但若有了你的血,事情就全然不同,别说五张碎片,便是只有那一张,也能令人如愿。魔王之子,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洛轻尘目如刀锋,噬魂铃合成之事除了他和洛帆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凌幻究竟是从何得知? 凌幻笑了笑,接着道:“本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白云山庄想擒住你却不想被你逃了,而今夜地狱无门你倒是闯了进来。” 一旁的凌木也满脸一副奸诈得逞的傲气,自许胖子死后,他顺其自然坐拥乾宗,潜伏乾宗多年终于能为云峰之巅奉献绵薄之力。稳固掌门之位后,凌木第一时间找到凌幻,里应外合之下,整个宗门神不知鬼不觉成了云峰之巅的傀儡牺牲品。 只怪那月初见多事,不好好呆在玄天门,非要做那屋顶君子。凌木怒不可遏,用宋琉璃逼迫月初见就范,便是死也不给其全身,他要将月初见慢慢折磨直至咽气。 真是惊喜一重又一重,前一刻刚折磨着月初见,后一刻这魔王之子便送上门来。这一次,云峰之巅最大的功臣非他凌木所属。 凌幻不再多言,他拿起埙浅浅吹了一声,犹如发号施令般,场中央的傀儡闻声而动,如波浪巨浪朝着洛轻尘奔去。 他们不是噬魂铃驱使的,是埙声! 洛轻尘眸色锐利冷冽,眉宇间剑拔弩张尽是杀伐。 凌木登时一惊,心中突然多了丝丝惧怕,白云山庄魔王之子手刃许胖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凌木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兄长,这些傀儡万一不是魔王之子的对手怎么办?” “你可真是高看这批傀儡,对手,呵,给他练手都不配。” 此言一出,凌木陡然瞪大双眼,场中的傀儡已经悉数大半被洛轻尘斩于剑下。 “兄兄......兄长,他......他朝我们走过了......”凌木失色道。 凌幻浅浅一笑,拿起手中的埙凑到嘴边,一阵诡异的乐声传散开来。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洛轻尘那双冷如冰霜的眼倏地怔住不动,随着乐声缓缓坐下来,从脸庞的神色和举止来看,应是被控住了意识。 凌木这才神色缓和,从腰间取下匕首,他阔步朝着洛轻尘走去。 若说凌幻最恨的人,莫过于还是花容那个贱人,她心若蛇蝎害得颜儿终身残废,凌幻只恨没能亲手将她三千凌迟、贱骨寸断。 只是没想到这贱人生平还有点用处,当花颜带着四仙盟的人与洛轻尘狭路相逢之时,她一眼便瞧出洛轻尘中了噬心丹。 此丹仅有花家血脉才有感应,换言之,噬心丹中掺有花家血。 埙声空灵诡异,如涟漪般在练武场扩散开来。凌木举着匕首,朝着洛轻尘的胸口缓缓刺下去。 **另一边,白芷嫣使用瞬移符时,不慎灵力过猛,直接将月初见和宋琉璃瞬移至玄天门一间阔气十足的房里。 屋内静悄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暖暖的花瓣香。 沈清璃刚沐浴完,裹着内衫湿着脚,刚撩开帘子便见凭空出现的白芷嫣。 “啊啊啊啊~淫贼!”沈清璃登时惊得大叫一声,又气又恼赶忙双手环胸捂在胸前。 白芷嫣扛着两人本就分外吃力,喘着气道:“吼什么吼,再吼月初见就死了。” 本来还处在震惊和羞涩中,一听月初见,沈清璃这才定睛看过去,那个灰头土面、狼狈至极的人当真是她的月哥哥。 当即心疼,沈清璃赶忙上前从白芷嫣手中接过月初见,满脸痛惜道:“月哥哥,你怎弄得这般虚弱啊?” 白芷嫣本欲将宋琉璃先扶到沈清璃塌上,不想平日里娇滴滴慢悠悠的沈大小姐这时倒是雷厉风行,无奈之下,只好将宋琉璃安置在书架处的软塌之上。 “白姐姐......” 这声音细弱蚊蝇,白芷嫣低下头,见宋琉璃迷迷糊糊望着她,嘴里嘟囔着,又吃力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和一封信想递给她。只是还未递到白芷嫣手中,宋琉璃便再次昏睡过去。 沈清璃急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哪里还记得自己此时只穿了一件内衫,她冲着白芷嫣大喊道:“你这个老男人,你对我月哥哥做了什么?” 白芷嫣没有功夫跟沈清璃废话,收起小盒和信件道:“他死不了,身子太虚晕过去了,你取些水喂给他俩喝,再准备些清淡吃食,等他们醒来食用。” 顿了顿,白芷嫣又指着宋琉璃道:“她若是有半分闪失,月初见定然不会宽宥于你。” 言罢,白芷嫣指尖灵光闪现眨眼便消失再原地,留下一脸茫然的沈清璃呜呜咽咽。 **刚回到乾宗,白芷嫣猛地胸口疼痛起来,每一寸肌肤都在颤动,阵阵痛感如皮肉撕裂。 不好,洛轻尘受伤了!!! 第55章 白芷嫣脸色苍白,是谁,是谁能动得了洛轻尘? 又是那埙声! 顾不得胸口越发剧痛,白芷嫣争分夺秒,寻着那阵儿诡异空灵的埙声赶过去。赶至练武场时,洛轻尘呆滞瘫坐于场中央,胸口被匕首狠狠划了好些刀,不知他将什么东西保存在了一只玉瓷瓶中。 一旁的傀儡闻见血腥味早已饥渴难耐,待到凌木盖上玉瓷瓶,凌幻埙声一转,那些傀儡再也忍不住,近乎如发疯猛兽冲向洛轻尘。 千钧一发之际,白芷嫣五指尖掏出几枚烟雾弹,眼疾手快掷向洛轻尘四周。 刹那浓雾氤氲,凌木倏地站立而起,浓雾消散,场中央哪里还有洛轻尘的身影。 凌幻脸色极为难看,从凌木手中接过那玉瓷瓶,咬牙切齿道:“给我追,他们定然不会逃得太远,便是掘地三尺,今日也要给我把魔王之子找出来!” 凌木领命,带着这群傀儡火急火燎四散追去。 **此地危险,不宜久留。白芷嫣搀着洛轻尘急速飞驰,身后隐隐已经瞧见几道黑影。 埙声悠扬诡谲,如蛛丝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白芷嫣拍了拍他的脸:“洛轻尘,你快给我清醒过来!” 随着耳穴封锁,洛轻尘陡然眸色漆黑明亮,白芷嫣环住他的腰身,将他扣在自己怀中,洛轻尘失色道:“师父。” 身后凌木穷追不舍,洛轻尘回头,一大群傀儡似发疯的壮牛,红着眼白着面滋着牙,想到自己方才竟着了那凌幻的道,洛轻尘脸色登时差到了极点。 洛轻尘总算清醒过来,白芷嫣神色稍加缓和一些。两人身上萦绕着血腥味,那傀儡嗅觉极为敏锐,稍加感知便觉察到了他们的方位。饶是他俩七折八拐,身后总能跟上那么几条尾巴。 飞身至乾宗后山的一处瀑布时,白芷嫣眼色示意,随着瀑布声两人一跃隐身至水中。 凌木一路追至后山便没了魔王之子的踪影,四野万籁,除了一帘瀑布流水宗宗,委实想不出还有何藏身之地。 略一思索,凌木便将两个傀儡踹下了水,哐当两声泛起偌大的水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不见魔王之子踪影。 莫非,不在水底? 凌木又绕过水边来到瀑布四周审查,因修建了新的休息场地,这乾宗后山其实荒废许多年了,是以凌木即便熟悉这后山地势,倒也第一次停留此瀑布。 流水哗啦嘈杂,白芷嫣和洛轻尘挤在狭窄的一隅石缝里,这里漆黑阴冷,瀑布从头顶急速而下,流水快既猛宛咆哮的惊天骇浪。 这个位置流水量极大,况且夜间不明,若只在瀑布四周观测,仅凭肉眼是根本无法探究其隐秘地势。 白芷嫣和洛轻尘几乎是贴在一起,冰冷的流水时不时溅到两人身上、脸上。洛轻尘双手撑在石壁之上将白芷嫣藏于胸前,两人近乎鼻息可闻。 凌木还在外面巡着,此刻外面皆是傀儡,两人想强攻突围出去简直难以登天。而且更致命的是,白芷嫣胸腔的伤势因为挤压已经开始隐隐又要冒出血来。 她绷紧着身子,细腻的喘息声直扑在洛轻尘脖颈处,流水冰溅,竟一时冰冷和炙热两重天。 洛轻尘垂眸,两人四目相对,洛轻尘这才发现白芷嫣脸色竟是那般苍白。 她是个极度怕冷的人! 先前在冰石床上躺了一年,自此落□□寒,而今受了伤又跳了水,此刻又背靠着阴冷无比的石壁,全身猛地升起一股颤栗感。 凌木来来回回巡视十几次,时辰过得格外的慢。 这附近遍布傀儡,只要稍有动静便能知晓,可带走魔王之子的那人就这般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凌木分外恼怒,他又陆陆续续踹了好几个傀儡:“给我把水底好好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冰冷的瀑布水顺着洛轻尘的发丝,滴打汇聚从脸庞一路流淌到下巴、喉咙、划进衣领。白芷嫣身贴身挤在这狭小的石缝间,她清晰感知着洛轻尘浑身的燥热。 她冷极了,可两人之间的姿势过于......她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见洛轻尘那双黑曜般的眼。 洛轻尘也看着她,他想离他的师父远一点,这样的姿势太过冒犯,可越是这样贴近,女儿身身上细腻的味道让他血气方刚的身体本能的冲动。 夜深露重,白芷嫣湿漉漉的秀发竟结出一层冰霜,她忍不住朝洛轻尘暖乎的身上蹭了蹭,岂料这一举动,犹如天雷勾地火霎时让洛轻尘身子崩得快要炸裂开了。 他低下头,含住白芷嫣的唇,缓缓渡了些真气给她。 可薄唇一旦触碰,洛轻尘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呼吸急促又炙热,对方是他藏在心里渴望又敬重的人。他喉结滚动,克制又轻柔的吻着,唇舌湿润交缠,不知羞耻大逆不道! 白芷嫣颤栗的身子终于缓和一些,她在洛轻尘怀里想要强装镇定,可是...... 似乎做不到。 她被洛轻尘细细吻着,她贪恋这种唇齿间传来的热度,像是冰天雪地猛地撞入的一把熊熊烈火,她渴望,她回应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觉得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凌木搜寻无果,气急败坏带着一众傀儡离去。 待到四周静谧,白芷嫣和洛轻尘才缓缓从石缝间出来。没了尾巴,两人掠身飞行,很快便逃离了乾宗。 **天边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细雨,无奈之下,白芷嫣和洛轻尘只好寻了间客栈。 “两位客官,你们来得太晚,本店现在只剩下一间房了。”小二打着哈欠,三更半夜才来住店的顾客其实是极少的,一来时辰太晚,二来客满没有房间。 白芷嫣的心蓦地紧了。 小二又接着善解人意道:“客官,这方圆几里就属我们客栈规模最大,外面下着雨除了本店只怕都已客满,都是男人,这间上房宽敞气派,你们两位不如将就将就睡一晚?” 白芷嫣的脸刷地红了,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接下钥匙。 洛轻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声音带着些嘶哑,面色有些犯难轻声询问着:“师父,咱们要不要......” 其实方才他们已经去了好几家客栈,小二所言不假。 白芷嫣耳尖都泛起了一抹粉色,胸口的伤尚且需要处理,她缓着呼吸没有正眼去瞧洛轻尘,猛地接过钥匙便上了楼。 小二愣了一下,看了看上楼的白芷嫣,又看了看付完银子紧随其后的洛轻尘,心底忍不住犯嘀咕:这俩不会是断袖吧? 白芷嫣进了屋,这间上方确实很大宽敞亮堂,又有一排屏风相隔,美中不足的是仅有一张床。她正思索着今晚该怎么睡,门口踏踏两声,洛轻尘便进了房。 洛轻尘将一壶热茶搁置在桌子上:“小二说这个时辰姜茶已经没了,所以取了壶热茶给师父暖暖身子。” 白芷嫣轻轻“嗯”了一声,在乾宗瀑布石缝的时候光线太黑,现下灯火通明,白芷嫣想到那个吻,脸色不自觉的泛起一抹酡红。只好道:“屏风为界,先把衣服换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不多会便处理好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白芷嫣拎了个要害问:“上次在白云山庄亦听到那阵怪异的埙声,你......受那埙声蛊惑?” 洛轻尘不知该不该向白芷嫣坦白,只是生硬的点点头。 见状,白芷嫣眉头微微皱起,忽地又想起宋琉璃递交给她的东西,赶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小盒和信件。 细细查阅之下,白芷嫣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这盒子里装的竟是解除生死咒的那道残符,宋凌云竟真的破解了! 她指尖点点灵光,将残符悉数灌入手臂那五片花瓣之上,不过须臾,她和洛轻尘身上的生死咒竟奇迹般的化解,神医再世枉非虚名。 洛轻尘神色也难得泛起一抹惊喜。如今生死咒解,他再没了软肋。 白芷嫣松了一口气,又将话题转移回来:“那埙声怎么回事?” 洛轻尘垂落眼睫,道:“如若弟子猜得没错,便是那埙声在操纵我体内的噬心丹。” 他与花容交易之时,只知噬心丹能令人产生幻觉,如今看来花容那时候欺骗了他。方才练武场,他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团没有边际的黑雾,落落的哭声、洛帆的怒意、洛轻舟的迷糊声不断响起...... 闻言,白芷嫣一怔,明显有些诧异:“噬心丹?” 洛轻尘柔柔看着她:“噬心丹换取生死咒残符,师父你受苦了。” 白芷嫣愣住,陡然明白了花容为何会好心将这道残符送于自己。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心中倏地有些不自在,她将脸转了开去,浅浅尝了口热茶:“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洛轻尘眼底灼灼似星辰坠落,他忽地握住白芷嫣的手,一双眼里全是白芷嫣:“师父,弟子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白芷嫣心里一紧,心跳倏地紧张起来。 洛轻尘眼神炙热,灼灼盯了她许久,终于不假思索,开口道:“师父,徒儿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白芷嫣稍稍松了一口,徒儿喜欢你,是徒弟对师父的喜欢! 谁知洛轻尘下一句却说:“我喜欢你,是我以下犯上、是我大逆不道的喜欢你,芷嫣!” 第56章 空气骤然寂静,白芷嫣愣了许久,半晌才奇奇怪怪开口道:“你心仪的人应该是禹锦若啊。” “你们还有大婚未完成。” “我是你师父,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我还比你年长。” 白芷嫣喃喃说着,她的手被洛轻尘紧紧握着,言辞间像是抓住了关键所在,她急急道:“对,我比你年长许多的。” 洛轻尘手劲力道之大,那双小手下意识的想要抽离出去,他握得更紧将那白皙柔软的五指全都揽入进来,倔强又固执,他目光温润轻声道:“我不介意的,风华正茂的你、白发苍苍的你、我喜欢的仅仅是你。” 白芷嫣手心汗汗涔涔,她循环了这么多次剧本,虽心中贪图过这些纸片人的美貌,但被这般表白还是第一次,她急了羞了,不敢瞧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我不是个好人,我企图养废你,我做了很多对你不利的事......” 若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洛轻尘是生恨的,可仅有那一次的置之不理,他险些失去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垂着头,急得说话笨拙、污蔑自己的人,他好心疼。 洛轻尘将脸凑得更近了些,蓦地闯入白芷嫣的视野中,柔声道:“芷嫣,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白芷嫣心如擂鼓,她慌乱地想要移开视线,又听洛轻尘闷闷道:“芷嫣,你喜欢我吗?” 在石峰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他,洛轻尘心底忐忑,但隐约觉得白芷嫣应也是喜欢他的,他无法确定,所以,他想得到一个回答。 白芷嫣涨红着脸,她以前觉得洛轻尘十恶不赦,她阻止洛轻尘黑化是众望所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共情洛轻尘,她想救赎他。 他为她做早食、为她寻狐衣、为她换取残符;她也明白他的心意,所以当他成为修真界众矢之的时,她毅然挡在他面前;最后投湖之时,她说出了那句:做个好人别成魔。 她,其实也早已经喜欢上他了吧。 白芷嫣没有言语,但也没有将手从他掌中抽离开来,她张开手掌,而后五指与他交缠紧扣。 洛轻尘全身细微颤抖,他牢牢扣住白芷嫣的玉手,悬着的心终于松懈来,他确定了,白芷嫣也喜欢他! **这一夜,两人都未曾好眠。 烛火熄灭屏风为界,白芷嫣躺在大床之上,帷幕层层叠叠直叫人看不清,她胸腔那颗心跳的极快,满脸酡红,脑袋却异常清醒,她越矩了,越过了师徒那道禁忌,但,她不后悔! 洛轻尘则讨了些几床棉絮铺在地上,白芷嫣睡在最里面,他则睡在最外面。雨已经停了,淡淡的月光清落下一抹,他将那只与白芷嫣十指紧扣的手放在心口上,暖暖的。 他这辈子生来不祥、命运坎坷,他曾不止一次抱怨过天道不公,觉得天道对他残忍。后来他才知道,天道把最好的留给他了。 **翌日,天朗气清,空气里夹杂着丝丝湿润。洛轻尘取回吃食的时候,白芷嫣正在准备将人、皮面具带在脸上。 她其实早早便醒了,待到洛轻尘一出门,她便急急忙忙穿衣梳妆,这人、皮面具所用药水特殊,想要人瞧不出痕迹,至少得花一个时辰佩戴。 “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了。 洛轻尘进门便看见白芷嫣坐在铜镜前,拿着那张人、皮面具倒腾着。他将吃食从食盒里一一取出,而后来到铜镜前,轻轻握住白芷嫣的手:“芷嫣别戴这个了,伤肤!”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金色蝴蝶面具,这蝴蝶栩栩如生,搭配金色显得极为贵气。 或许是那层薄纸忽地被捅破,这种弟子们习以为常的事,如今在白芷嫣看来却是分外羞涩。 “昨夜一宿未进食,芷嫣,你先来吃些早点垫垫肚子吧。” 洛轻尘拉着她坐在桌前,揭开碗盏,白芷嫣眼睛倏地晶亮,除了一些精致的糕点外,还有一碗过于眼熟的一道菜品,因这道菜所需配料极为丰富,委实香浓,所以一向对吃食不上心的白芷嫣也默默记住了这道菜。 鸳鸯戏水! 可这不是断裂谷山脚那间客栈的招牌菜嘛。 白芷嫣目光在菜品和洛轻尘脸上来回逡巡,洛轻尘浅浅一笑,盛了一碗递到白芷嫣面前:“这一年间,我时常去以前的地方走走看看,有一次到了断裂谷,便从那主厨那里学会了这道菜。芷嫣,你尝尝!” 恭敬里带着几分宠溺、温柔,白芷嫣有些心动,但又想起鸳鸯戏水这道招牌菜的寓意,脸色唰地有些红了。 她抬起眼,想打趣一番洛轻尘的手艺,不料正好撞上那双深邃如春水的眼,干净又深情、明亮且炙热,满眼满眶都映着自己。 白芷嫣实在想不出拒绝这双眼的理由,最终端起那碗鸳鸯戏水浅浅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洛轻尘的手艺确实不错,比阿嫦嫂做的好吃多了! 见白芷嫣吃得顺口,洛轻尘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老板说过,但凡心意相通的两个人,一同饮下鸳鸯戏水,便会白首相守,携此一生。 一顿饭吃得甜甜蜜蜜,待到两人下楼之时,白芷嫣带上蝴蝶面具俨然换回了女装。 结完账,两人启程折回听雪门。小二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嘀咕了几句:“啧啧啧,修仙之人就是玄乎,明明进去的是两个男人,出来就变成一男一仙姑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仙术?” **还未回到听雪门,白芷嫣和洛轻尘便得知一个震惊修真界的噩耗。 噬魂铃现世! 万千魔兵倾巢归来,生灵涂炭、苍生大祸。 以玄天门为首的门派纷纷抱团,云峰之巅更是放言:”此乃魔王之子狼子野心,魔王之子欲称霸修真界。” 无数魔兵席卷众宗门,更令人可怕的是,每死一个宗门弟子就多出一个魔兵,噬魂铃,竟有生生不息的力量。 宗门有难,小门小派哪里还能驻守听雪门,听闻消息便火急火燎赶回去。白芷嫣和洛轻尘一路畅通无阻,半日脚程便赶回了听雪门。 明朗在听雪门大门处已候多时,他来回踱步,时不时朝下山的路径往上几眼。 终于,在焦急又漫长的等待中,明朗看见了白芷嫣,又急又喜大声道:“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白芷嫣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她面色平静道:“何事这般急急忙忙?” 闻言,明朗倏地愤然:“师父,洛轻尘他疯了,他召唤出了噬魂铃,他要整个修真界陪葬......” 话还未说完,白芷嫣皱眉打断道:“诸事未明,休要妄论。” 明朗困惑,刚要将所收到的消息告诉白芷嫣,却感觉一旁那位黑斗笠男子周身冷意涔涔,惊得他登时怔在原地,直到白芷嫣朝着掌门殿赶去,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洛轻尘跟着白芷嫣很快就赶到了掌门殿,一进门,莫子衍和青鸾正在商讨地形图。 “小师妹,你们在乾宗可有发现?”青鸾道。 但听闻魔王之子疯魔的消息后,青鸾和莫子衍颇为震惊,细想之下又觉得此事过于猫腻。 洛轻尘摘下黑斗篷,上前一步冷声道:“掌门、三长老,如今的乾宗早已沦为云峰之巅的掌中之物了,他们将乾宗上下皆炼制成了傀儡。” 且不说云峰之巅这些年的狼子野心,想不到他们竟然整个乾宗沦为牺牲品。 莫子衍和青鸾眉头皱的更深:“噬魂铃......魔兵又是怎么回事?” 白芷嫣也隐约觉得不太对,目光也跟着看向洛轻尘。 洛轻尘侧过脸,对白芷嫣道:“师父,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花无措动作竟如此之快。” 顿了顿,他道:“昨晚,凌幻操纵噬心丹取走了我的心头血,合成噬魂铃其实只需一张碎片。” 此言一出,三人惊住,白芷嫣没想到合成噬魂铃竟如此简单,难怪前几次循环剧本总是失败。青鸾问道:“既这般容易,魔族卷土重来岂不指日可待,你筹划了这么些年,又为何临门一脚却放弃了?” 白芷嫣摇了摇头:“想魔族卷土重来、想一统修真界的是洛帆,从来不是洛轻尘。” **魔族,殿中。 洛帆端坐于大殿之上,殿中央有一只巨大的笼子,上面笼着一块黑布。 “取下来,本尊主倒要看看,这被诩为魔兵的鬼东西究竟为何物?” 撕拉一声黑布褪去,笼子里的东西重见天日,铁笼内共有三个面色青白、尖牙利爪、浑身死气的修士。 见此情景,洛帆眼底闪过一抹怒意与讥讽,戾戾道:“活死人!好一个云峰之巅、好一个玄天门。” 洛帆脸上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大殿中无人敢出声,唯恐副尊主一个不高兴就拧断了自己的脖子。尊主不在的这段日子,副尊主已经拧了好几拨魔了。 须臾,洛帆转动眼珠,那素来薄情寡淡的眸色中突然多了一丝玩味,他抬起手把玩着一颗葡萄,森冷道:“放出消息,就说......云峰之巅和魔族合作愉快,感谢馈赠。魔族铭记于心!” 第57章 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修真界乱了,众宗门对于魔族闻之色变。几个相距不远的小宗门掌门集结,直奔云峰之巅,欲与云峰之巅结盟誓死守卫修真界。 他们前脚刚踏入云峰之巅,后脚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霎时昏了过去。醒来之时,他们已被缚灵绳齐齐捆绑在铁柱之上。 花颜忧心忡忡,不确定看着凌幻:“幻哥,你说爹能驾驭噬魂铃吗?” 凌幻面上点头,实则心底也没有把握,那一卷羊皮卷已经泛黄多年,上面的字迹只能隐隐瞧见一部分。 卷上说,想要完全操纵驾驭噬魂铃,需得魔王之子心头血和结契自身灵魂。十几年前,花无措带领一众修真弟子追杀幼年洛轻尘时,意外抓获了一只散魔,那散魔虽疯疯癫癫,却是几十年前从那场仙魔大战中叫侥幸存活下来。 散魔怀中藏的那张羊皮卷,最后便落到了花无措手里。 花颜指尖时不时在埙器上轻轻敲着,那几个醒来的小宗门掌门还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甚是有些愤怒问道:“花小宗主,魔族祸害苍生,我等集结前来贵宗门愿助一臂之力,而今为何却将我等束缚在这儿? 凌幻听他们几人嚷嚷着,语气颇硬,便淡淡道:“已是将死之人,嘴硬不过是最后的倔强罢了。” “花小宗主,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杀了我们?” 花颜顿了一下,她一直盯着那道石门,直到这几人冲她发怒,她才将目光回转过来:“死人是不用知道太多东西。” 正这当,石门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凌厉的煞气将石门震得粉碎,残影即瞬,这几人还未看清石门背后是何玄机,便被一阵极为恐怖的力量生生被吸了进去。 惨叫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凌幻和花颜面面相觑,按捺住难平的心虚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石门背后终于安静下来。 尘烟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迹斑斑的猩红,地上白骨裹着干皮,看得人头皮发麻。一大股血腥味传出来,花无措舔了舔唇边的血迹,黑色的指甲轻轻抹了一把嘴角。他的脚边散落着几套蓝青交错的凌乱服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遗物。 他走出来,满身邪气,立在阴冷潮湿的密室里。 “恭喜爹爹,贺喜爹爹。” “恭喜宗主得偿所愿,大功告成!” 花无措深吸一口气,一日功夫他已经吸食了不下百人的活人之气,炼化不过只在一念之夕,然后他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一只铃铛,那铃铛扎根心脏,延伸出无数根须从血脉贯穿经脉深埋。 这便是噬魂铃! 他以灵魂为契,血肉为体滋养着。 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凶残狠厉的力量。 花无措缓缓阖上眼,周身登时煞气涌动,他什么也没做,仅是释放出一点力量,便压得花颜和凌幻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内心极为窃喜,也十分愉悦。 他苦心经营多年,终于成为了这修真界的第一人! **修真界风云突变,彻底大乱。 魔族和云峰之巅合作的消息犹如雷霆万击、山海崩塌,震得修真界人心惶惶,剑仙宁百川俨然成了群龙之首。 他与沈慎同坐于白云山庄大厅正中,看着窥探镜中血腥的画面,宁百川厉声喝道:“有多少宗门掌门没了音讯?” 一旁负责传讯的弟子瑟缩着:“目前知道的就有六位了。” 宁百川怒不可遏,对着那弟子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斥。 沈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急得冒出细密的汗珠,他道:“你斥他又有什么用,当下之际,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魔族来袭。” 宁百川心里早已将魔族骂了个狗血淋头,见窥探镜中那魔兵势如破竹,无数修为尚浅的弟子被其狠狠撕碎,心中怒火滔天,恨恨道:“花无措狼子野心,与魔族与虎谋皮妄想灭了我等宗门,血屠修真界。待到各门派与我白云山庄集结,我定要将那厮万箭穿心,给修真界一个交代。” 言毕,只听门外一阵匆匆脚步声,又一传讯弟子进了门:“剑仙、沈掌门,听......听雪门来了。” 宁百川和沈慎倏地起身来到室外,果不其然,天际一片天青綃衣御剑而下,整齐划一如踏飒飞燕。 为首的人正是掌门莫子衍和三长老青鸾。 莫子衍御剑弛行,黑衣猎猎眉宇凛凛,举手投足间一派之掌的威严浑然天成。 “这个节骨眼上,他来做什么?” 沈慎骤起眉头,比起云峰之巅的狼子野心,听雪门如今处境与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莫子衍愈发近了,众人直接结起一道结界。 宁百川眉宇压得极低,一记骇人的剑气倾势而出,他盛怒道:“莫子衍,你来送死今日我便成全你。” 众门派亦是面色悚然,灼灼盯着听雪门这一行人,只要宁百川一声令下,他们便将其悉数击杀。 莫子衍并没有御剑而下,而是居高临下淡淡看着沈慎问道:“噬魂铃碎片,你和花无措私下留了一片?” 众人哗然,沈慎脸色倏地僵住。 焚毁噬魂铃碎片那日,他确实知晓花无措只拿出了四片,但想到合成噬魂铃,八片碎片缺一不可,都已焚毁了四片,私心作祟留下一片供他俩研究一番也不足为患。 沈慎眯了眯眼,冷声道:“莫子衍,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子衍不想跟他浪费口舌,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厉声道:“噬魂铃根本召唤不出魔兵,眼下肆意屠杀的那群鬼东西是云峰之巅培育出的傀儡。不管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莫子衍今日前来,是为守护修真界,解救无辜众生。” 原本自诩正派的各宗门本就心怀鬼胎,明里暗里盯着噬魂铃的不在少数,而今被云峰之巅忽悠的那些宗门首当其冲祭了天,投奔白云山庄的宗门自然多是心怀苍生之士。 当然,也有极少部分是因为贪生怕死。 莫子衍这段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沈慎闻言瞪大了眼,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自己的一念之差酿成了此等大祸。 但莫子衍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谁又知晓?魔王之子毕竟出身听雪门,听雪门是摘不干净的。 沈慎蹙了蹙眉,疑道:“你怎知噬魂铃召唤不出魔兵,还是说听雪门早与魔族暗通款曲,你这时候来献殷勤表衷心,实则存了欲想不费吹灰之力背刺我等的心思,也不是不无可能。” 虽然沈慎过错在先,但玄天门自始至终都没有称霸修真界共主的想法,此时此刻,倒是与宁百川等义士心往一处使。 “掌门、剑仙,莫掌门所言并无半字虚言!” 沈琉璃搀着月初见姗姗来迟,他刚恢复了些许体力,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月初见将那晚在乾宗的遭遇和盘托出,凌幻偷天换日丧尽天良,乾宗上下无一活口。 “不知大家看仔细没有,传言所谓的魔兵,不正是乾宗弟子。” 月初见这一袭话醍醐灌顶,众人纷纷瞪大眼仔细瞧着窥探镜,那里面虽残忍血腥,但依稀还是很看出一部分死气狠戾魔兵的模样。 果真是乾宗弟子! 众人震惊不已,宁百川更是怒发冲冠,一双虎目瞪得圆溜,大声道:“噬魂铃这凶器,几十年前让我们正派损失惨重,如今又给修真界带来浩劫。当年我们没能彻底将这鬼东西损毁,导致灾难再现,眼下修真界动荡,难道我们还能独善其身吗?” 众人沉默不语,面露决绝。 沈慎眼角微微抽动,忽而又问道:“那噬魂铃现在何处?魔族还是云峰之巅?” “自是在云峰之巅!” 莫子衍说的斩钉截铁,月初见也随之附和点头。沈慎虽信不过莫子衍,但月初见都认可的事,那大概率便是真的了。 沈慎不再反驳,宁百川心中亦有了定数:“听雪门此时投靠,光靠说的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不如去抓个人当做投名状吧。” 青鸾闻言,浅浅一笑:“剑仙觉得此人如何?” 她说着,便让明朗将一人带上来,这人白发纷飞寒眉冷目,不是魔王之子洛轻尘又是谁! 众人头皮发麻,惶恐退却一步。 宁百川和沈慎相互看一眼,神色间亦是震惊。上次白云山庄一战后,洛轻尘被一神秘人掳走至此没了下落,想不到竟会出现在听雪门。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道:“听雪门果然和魔王之子藕断丝连,绝不能让他们踏进白云山庄一步,他们会联手杀了我们的。” 青鸾轻嗤一声,怒道:“你他娘的闭嘴,贪生怕死的肖鼠之辈。魔王之子若想杀你,你觉得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如今魔王之子身在诸位眼前,可那些傀儡还在肆意屠杀,你们还看不明白,是谁在背后捣鬼,是谁狼子野心吗?” “修真界大乱到现在,素有仁义风范的花无措至今都未漏面,你们就不觉得可疑吗?” 众人看了窥探镜一眼,傀儡生生不息,已经朝着白云山庄方向奔来。 那人仍是不服气:“那你们听雪门又能摘得多干净?别忘了,你们早就不是第一仙门。” 明朗闻言大怒,忽地瞥见那人袖兜里若隐若现的一枚信号弹,他眯起眼道:“你是云峰之巅的人!” “你休要胡说八道。”那人神色快速闪过一丝慌张,却仍是嘴硬。 明朗怒极反笑,质问道:“那你兜里揣着那枚刻着云字的信号弹,是何居心?” 闻言,那人面露心虚,见此事败露当即便要逃。 宁百川眼疾手快长剑一掷挡在他面前,见状,那人面色凌然迅速将那枚信号弹释放出来,而后一咬牙直接自己抹了脖子。 奸细!云峰之巅的奸细! 见此情形,众人霎时恍然大悟。与此同时,凌幻和花颜收到信号,领着傀儡已经抵达白云山庄山脚。 第58章 山上事发突然,山下也并不平静。 云峰之巅的弟子小跑来到花颜他们面前:“小宗主,魔魔......魔族他们也来了。” 花颜一怔,神色里露出一些怪异,半晌,她忽而莞尔:“幻哥,你说先让魔族去和白云山庄这那群庸人狗咬狗,岂不精彩。” 凌幻宠溺摸了摸她的脑袋,也跟着笑起来,皮笑肉不笑,眸色中的狰狞之色毫不掩饰:“好啊,既是颜儿想看热闹,那我便将这火扇的旺些。” 将一块貂绒轻轻搭在花颜腿上,每每触碰到这双腿,他眼中总忍不住浮现出厉色。凌幻转身凑到那弟子身旁一阵耳语,那弟子一愣,有些后怕,还是硬着头皮颤颤巍巍道:“是。” 洛帆十分闲情散漫,他把玩着一串葡萄,传讯的魔前来通报的时候,他细细将一颗葡萄剥着皮,手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果肉。 “副尊主,探子来报,尊主同听雪门一起正身处白云山庄;山脚下,是云峰之巅的花小宗主坐镇。” 闻言,洛帆脸上和洵的笑意陡然变得阴森起来,将那颗葡萄果肉狠狠捏碎,紫红色的液汁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落,宛如滚烫的血液,森冷道:“带路。” **花颜还不知道今天这场好戏的主角会是她自己,细细尝着凌幻买来解闷的蜜饯。 “听说这家铺子的蜜饯最为可口,花小宗主觉得口味如何?” 花颜偏过头,只见洛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手里拎着一串葡萄,说是一串也不全,因为上面其实只有寥寥三五颗,其中一颗像是刚被波下来,隐隐还有一些葡萄渍残留在上面。 花颜心里一咯噔,想不到洛帆竟会出现在此处。 她抬起眸与洛帆对视,笑道:“听说魔王之子被白云山庄剑仙宁百川挟持,你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比起我大哥,我更在意花小宗主下一步是如何计划的。” 洛帆幽幽盯着她,那目光像极了大猫愚弄耗子的掌控感,花颜心里不禁慌乱起来,她隐隐觉得自己是那只耗子。可她所做之事皆来滴水不漏,洛帆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吗?她仔细回忆着。 噬魂铃--这鬼东西最开始不是她计划的,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听爹爹提起过噬魂铃的传闻。后来她逃出密室,意外发现爹爹早已谋划多年,后更是听说噬魂铃最高境界可生死人肉白骨,她的双腿,有期盼了。 那羊皮卷上清楚记载,需魔王之子心头血方可合成。而洛落落在她手里,简直是老天都在助她。 她永远不会忘记被幽禁在密室里,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更不会不记得失去双腿行走的痛苦。她心里难受,她疯魔。 她割下洛落的舌头不允许其自尽,将洛落抽的遍体鳞伤,把洛落按进冰凉的水里窒息反反复复,只有看着洛落在生与死之间命悬一线,比她更痛苦更无助,她的心似乎才稍微舒畅了些。 但这些事,洛帆是根本不可能知晓的。 且不说云峰之巅防卫森严,花容那小贱人设计的密室委实巧妙,她失踪的那些年,便是花无措在自己知根知底的地盘上,不也没能寻到她么。 花颜确定自己没有疏漏,于是定了定神,镇定自若道:“白云山庄天下修士荟萃,你想将整个修真界纳入囊中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各退一步,我云峰之巅若助你一臂之力,这样的下一步计划,副尊主可还满意?” 先合力对付了白云山庄,再与云峰之巅一决高下。这女人不愧流着花家的血,骨子里坏丕子。 洛帆摸了摸那葡萄,笑道:“甚是满意。只是可惜,你的好郎婿似乎并不是这样计划的。” 凌幻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他想嘶吼却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洛帆摘下蒙在他头上的面纱,狠狠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拽到花颜面前:“你看看,这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你的心情舒畅吗?” 花颜疯了,厉声尖叫:“洛帆,我要杀了你......” 洛帆掐住凌幻脖子的手就紧了几分,面色故作惊恐:“真是吓死本尊主了,你这般恐吓我,我可不能手软啰。” 此言一出,下一刻,洛帆便当着花颜的面,生生掐断了凌幻脖子。 花颜脸上的血色瞬时退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尖声吼叫起来,她眼睁睁看着凌幻瞪着眼胸口一个诺大的窟窿,然后洛帆一松手,凌幻便直直倒了下去。 不可能,幻哥明明修为那般高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花颜疯一般地想要扑过去一查究竟,但残废毫无知觉的双腿却怎么也办不到。她泪流满面、哭着喊着,最后嘴里只能喃喃吼着几个字:“洛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洛帆浅浅一笑,眸色布满阴森冷决,他封锁住花颜的七经八脉,笑道:“自古情关最难过,世间多是痴情人啊。我不过略施幻术,凌幻便心甘情愿入了套,他对小宗主你啊,真是情根深种呐。” 顿了顿,又低声在她耳边冷笑说:“知道我阿姐想死却死不到是怎样一种感觉吗,恭喜你,马上就能体验到了。” 他从兜里拿出那盏离魂灯,里面一个小小的雾团正闪着光,这是洛落的魂魄。 洛帆将额头轻轻抵在离魂灯上,脑海里倏地浮现出洛落的生平来。他们三兄妹本就是从洛轻尘体内分剥出去的,自始至终都为一体相互感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颜和凌幻领着傀儡在前,花无措则领着另一批傀儡直达偷袭白云山庄。 众修士本就因为洛轻尘和听雪门的到来人心惶惶,忽然冒出来一群傀儡,惊得他们措手不及。这些傀儡修为更为上乘,其中有几个正是小宗门掌门。傀儡生生不息,十分令人头皮发麻。 宁百川没想到花无措会这般突然来临,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却不想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魔族也来了! 洛帆带着一众魔将白云山庄围住,俨然有一种与花无措里应外合的意思。 沈慎见此情形,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因玄天门与云峰之巅交好共同抵制听雪门,这才让他一念之差,造就了花无措的狼子野心。他怒极:“花无措你这个狗东西,你骗我!” 花无措纵情一笑,眼底全是贪婪权势和对力量的渴望。 四野哀嚎,黑压压一片傀儡如潮水涌来。每死一个修士,花无措便将其元神吸食,死去的傀儡得了他的邪气登时化为傀儡,丧心病狂无穷无尽。 白云山庄霎时血流成河,一边是花无措赶尽杀绝,一边是魔族步步紧逼,修为弱的,稍微支持不住便被血溅三尺。宁百川当机立断,将长剑架于洛轻尘脖颈之上: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见状,洛帆气定若闲笑道:“就凭你?呵,痴人说梦。” 宁百川没想到洛帆竟不顾洛轻尘死活,正欲再开口却被洛轻尘抢了先:“洛帆,停手吧。” 洛帆恨铁不成钢,他想不明白洛轻尘为何这般冥顽不宁,他费尽心机谋划多年,魔族称霸修真界即将大功告成,坐拥天下为所欲为,难道洛轻尘就没有一丝期许吗? 他幽怨看着洛轻尘,将离魂灯拿出来,气道:“阿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魔族是怎么灭的你都不记得了是吗,骨肉之仇、灭族之恨,你凭什么不报!你是魔王之子,这是你的使命,你心中所想所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大哥,出手吧!” 洛轻尘抬起眸看了看那道正为结界输送灵力的青色身影,多年前那个被追杀的下雪天,他心中确实恨意滔天,恨到生出了心魔,恨到心魔成为他的一部分从体内剥离出去。 后来,这道青色身影教他心法、替他出头、还他青白,教导他做个好人别成魔。冤冤相报何时了,打打杀杀只会带来无尽的伤害。她不喜,他亦不喜。 洛轻尘后来明白了,可洛帆却不明白,洛帆从他体内剥离出来的那一刻起就遍身仇恨。 未及想完,忽地听见天际一道歇斯底里的惨叫! 花无措魔化了! 准确说,是遭到了噬魂铃反噬。 吸食过多元神,致使体内的噬魂铃力量加剧暴涨,而他养尊处优的身子和修为根本承载不了这股力量。花无措双目暴凸、满嘴血沫,那张原本看起来还算和善的脸此时满是狰狞,他失去理智判若两人。 不好,因噬魂铃力量逐渐强大,这些傀儡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重。 眼瞧着又好几个傀儡朝着禹锦若和洛轻舟奔去,白芷嫣稳固结界的同时,指尖蓦地升起一道灵光将其中一个傀儡击杀。 “锦若,洛轻舟,小心背后!” 闻言,禹锦若猛地回首,朝着那傀儡便是狠狠一剑,刹那鲜血一飚血肉横飞。 击杀了这几个身在结界的傀儡,禹锦若和洛轻舟奋起向前,双双结出灵力不在那道结界上,也是这道及时结成的结界,才让众多修士暂时松缓一口气。 “四......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禹锦若习惯性称呼四长老,又想起她如今身份特殊,便只好改了口。 白芷嫣摇了摇头,她脸上那张蝴蝶面具掩住了面容,眼下在场诸位修士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细思这人的怪异打扮。 这道结界成功将众修士和傀儡阻断开来,一瞬间没了人的气息,这些凶暴的傀儡慢慢怔在原地,而后向四野散去。 一道诡异空灵的歌声响起,花容瘫在轮椅之上,她四肢尽断全身骨头已被洛帆捏碎大半,生生疼昏死过去,想不到竟会在这时候苏醒过来。 虽周身不能动弹,但她的嘴还能动。她脸色苍白,凌幻的死还历历在目,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她用嘴吹响了那段噬人心魂的曲子。 刹那,原本散去的傀儡如漫天潮水席卷归来,众修士靠着结界暂且还能撑上一撑,可魔族就没这么好运了。 黑压压一片的傀儡和魔族打得不可开交,傀儡包裹着魔,白骨森森的利爪贯穿魔的肚子、胸腔,腥血四溅残肢横飞。 洛帆震怒,眼底燃起滔天怒火,他将一滩烂泥一样的花颜拎起来,扔向魔化凶残的花无措。 花颜满脸死气,瞪大眼神色中竟是骇然和不可置信,她颤着唇缓缓吐出一个“不”字,这字细弱蚊蝇湮没在惨声震天的哀嚎里。 “噗嗤”,花无措仰天长啸面目狰狞,利爪贯穿花颜的身体生生将她的心肺掏了出来。 这一爪太过迅疾,不带丝毫犹豫,花颜瞪着眼死不瞑目,她双腿残废那日设想过许多种死法,可独独没想过会死在最疼爱她的爹爹手里。 “洛轻尘,那是幻镜,你清醒点!” 随着花颜吹出的那句歌声,洛轻尘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他眼前是一片无尽深渊,他们兄妹四人站在一块礁石之上,天上砸下滚滚火球,周围石壁插、满残剑,无数巨蟹仰着尾朝他们袭来。 耳旁的嘶吼声已经停滞,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则变成了好闻的杏花香,一颗嫩绿的树干从幼苗拔地而起,顷刻间长成了一颗苍天大树,树上吊着一个人,这人没了四肢,身上爬满毒蝎,五脏六腑皆被利剑贯穿,熊熊火焰顺着她的裙摆愈燃愈烈。 芷嫣...... 这一刻,洛轻尘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下来。 几乎是不能的,洛轻尘腥红着眼想要把白芷嫣从树上救下来,忽地一匹冒着绿光的巨狼猛冲出来将白芷嫣叼走。 洛轻尘简直疯癫! 他上前一把掐住那狼的脖子,狼都没来得及挣扎便两眼一番蹬腿死了。死了一匹狼还有无数只狼,他们的嘴里都叼着白芷嫣。 洛轻尘杀红了眼! 众修士被洛轻尘这疯批模样吓得冷汗涔涔,下意识要破了结界四野逃窜。结界外有花无措被噬魂铃反噬,内有洛轻尘因噬心丹疯魔,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第59章 宁百川怒火滔天,他就不该选择再相信听雪门一次,魔就是魔,他们骨子里带着劣根性,天生就是坏的。他掌心凝光,朝着洛轻尘背后袭去。 然而,这一掌对于洛轻尘来说不痛不痒,相反洛轻尘扭过头,眼底的冰冷和森然愈发冷冽。 白芷嫣不知道洛轻尘到底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但她明白绝对事关洛轻尘最最重要的人或物,下意识脱口而出:“快走。” 但,来不及了。 洛轻尘和宁百川纠缠扭打在一起,原本这结界有宁百川灵力的加持,方才勉强稳固住。而今他的灵力猛地抽离出去,众修士又欲独善其身,不过须臾结界便破了。 一时间飞沙走石,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闻见气息的傀儡又从四野八方涌过来。 手中唤出白绫,朝白芷嫣扑过来的那一排傀儡,霎时被抽得魂飞魄散,她大喝道:“洛轻舟,你别过去。” “我想去帮大哥......”洛轻舟委屈极了,他身上的毒是大哥为他解的,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两个亲人了。 洛落已经不在了,她决不能再让洛轻舟出事,她不想洛轻尘在经历那样的疼痛。 咬咬牙,白芷嫣将洛轻舟拽到禹锦若身后:“我去,你跟着锦若,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伤知道吗?” 白绫如蛇窜动,所过之处又将一片傀儡狠狠撕裂绞杀。 天地浮沉萧杀千里,花无措吸食的元神越来越多,得了煞气的傀儡修为大增,利爪森森尖牙血涎,无数修士丧了命。若是寻常历练的点到而止尚且还能应付,这般凶狠残忍的厮杀,顷刻间便死伤无数尸骨层叠。 宁百川虽负盛名修为高深,但终归不是洛轻尘的对手落于下风,他的胸腔遭到猛烈一击,腥甜的血味涌上喉腔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洛轻尘整个人宛如活阎王,他提着剑一步一步朝着宁百川逼近:“把芷嫣还给我。” 宁百川听不懂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小腿酸肿颤抖,不知何时,他们竟已经打到了离花无措仅有几米的地方。 借刀杀人的好时机! 宁百川心里顿时有了计划,他咬紧牙关,将手中残剑朝着花无措掷出。这点小伎俩自然伤不了花无措,但洛轻尘浑身魔气却是引得花无措目光看过来。 “洛轻尘,小心背后。” 白芷嫣大惊,花无措已经半空飞身而下,手中利爪朝着洛轻尘后背袭去。 洛轻尘警觉,忽地觉得身后有一股阴风。白芷嫣向前扑去,一把从身后抱住洛轻尘,两人滚落摔在地上。 洛轻尘双眼空洞,摔倒时他下意识地环住白芷嫣,滚烫的鲜血从他的手缝流出。 白芷嫣忍不住“斯哈”一声,花无措那一爪几乎将她的血肉一起刮下,她甚至能感觉到洛轻尘触摸到了她裸、露而出的骨头。 “洛轻尘,你......清醒过来啊......” 白芷嫣脸色苍白,她的银纹面具被花无措这一击震掉,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抬起手轻轻抚上洛轻尘的脸。 **师父,她还活着! 洛帆被这一幕惊呆了,他几乎是和白芷嫣同时朝着洛轻尘奔来的。他从没想过,他的师父白芷嫣会拼了命的去救洛轻尘。 宁百川见洛帆赶过来,顿觉时机已过,撑着受伤的躯体跑得比泥鳅还快。 洛帆并起二指,将灵力持续灌入洛轻尘体内,渐渐的,洛轻尘那双空洞的眼慢慢有了一丝光亮。 “芷......嫣” 白芷嫣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洛轻尘总算恢复了些许意识。 洛轻尘心跳蓦地加快,白芷嫣背后还在不断涌出血液,他心如刀绞,手中覆上一层浅浅的疗愈白光触在白芷嫣的背脊骨上。 半晌,洛轻尘将白芷嫣交给洛帆,这才起身,胸口憋着一股恨意。 洛帆隐约觉得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中忐忑他开口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哭声震天、血流成河,终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把控也好、权势也罢,都是贪欲作祟。以前他无欲无求,但现在他有了牵挂。 洛轻尘对洛帆道:“替我保护好芷嫣。” 白芷嫣的手被他的掌心紧紧包裹着,而后道:“芷嫣,对不起,我又害你受伤了。” 洛轻尘在白芷嫣手上轻轻落下一吻,做完这些,他起身决然朝着花无措纵身飞去。 **花无措心脏处的噬魂铃愈发变得强悍,根须已经延伸至花无措的每一条血管、经脉,花无措马上便要成为噬魂铃满意的躯壳。 洛轻尘侧过眼珠再看一眼,漆黑的瞳仁映着角落里的白芷嫣和洛帆。 噬魂铃是由他的心头血所合成,没有人的躯体比他更合适。洛轻尘眸中不舍,下一刻,欺身朝着花无措奔去。 花无措又吸食了几百人的元神,躯体在原有的基础上变得一丈高,犹如巨人居高临下立在那儿。 洛轻尘周身陡然发散出魔气,魔骨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这浓郁的魔气是填满噬魂铃最后的空虚。花无措面目狰狞,利爪强悍的吸力将洛轻尘牵制拉扯。 众修士被这番景象震骇住了,洛轻舟几近悚然,厉声惊呼:“大哥!” 莫子衍和青鸾相互依偎,眼神中满是惊愕。洛轻尘在众人的目光中,竟被花无措生生吞噬了。 魔王之子在花无措面前都这般不堪一击,修真界的末日......到头了! 吞噬了洛轻尘,花无措瞬时觉得体内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感。噬魂铃的力量太可怕了,见玄天门弟子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月初见没好气的喝道:“还不快跑,愣着等死吗?” 沈清璃紧张地心脏都快突突跳出来了,她搀着沈慎紧跟在月初见身后。 花无措青筋暴凸面色呈现出青色,他舒展双手,天际滚滚一层黑云聚集,黑沉沉压迫下来,将白云山庄悉数笼罩。 “啊啊......花无措这是要灭了整个白云山庄......” 修士霎时恐慌,慌慌张张四处逃窜,可无论逃到哪里,都始终还在黑云覆盖之下。 洛帆揽着白芷嫣肩膀支撑着她,他不知道此刻该怎样面对白芷嫣,是叫她师父,还是大嫂? 以前,他觉得白芷嫣不是好人,她在背地里谋划着如何将他们兄妹四人养废,可她又一次次救洛轻尘于水火,也曾在黑暗中赠他夜明珠,在他无尽的深渊里带去了一丝光亮。 “芷嫣,杀了我!” 白芷嫣脑海倏地响起洛轻尘的声音,她猛地抬头,在花无措胸腔处看到了洛轻尘。 他还没有被吞噬! 他将噬魂铃融合进魔骨里。 白芷嫣眼尾尽红,剧本的结局总是相似,以前是她哀求着:洛轻尘,杀了我;可如今,她下不去手。 “芷嫣,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快撑不住了。快,杀了我!”洛轻尘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急促说着,方才他为白芷嫣疗愈时,便在她的骨骼里留下了一丝魔骨的力量。 须臾,洛帆搀着白芷嫣的手背上,滴落了几滴冰凉的东西,他垂眸一眼,竟是她的眼泪。 白芷嫣忽然挣脱了洛帆的手,她猛地纵身一跃,手中白绫应声而出。 灵力大盛狂风不止,白芷嫣手持白绫宛如一抹迅疾流星,青白色虚影冲破一切阻碍,似鬼魅直直刺入花无措的胸腔。 摧枯拉朽、回山倒海! 这一瞬,俨如一场盛大的黑色烟花绽放,花无措的躯体从空中爆裂开来,灼灼碎片自空中燃起,狂风一吹化作无数粉末消散,傀儡也在花无措裂开的那一刻,顿时灰飞烟灭了。 周遭黑茫茫一片,似一场漫天黑雪零零散散落下......噬魂铃彻底销毁。 洛轻尘......尸骨无存! 白芷嫣从空中急坠而下,这一击用光了她所有的灵力,灵海几乎到了枯竭的地步。 “小师妹!”千钧一发之际,青鸾和莫子衍飞身将白芷嫣团团接住。 ** 这场殊死之战终于结束,一场激战下来,正派和魔族都死伤无数、损失惨烈。 白云山庄那日,魔王之子祭了噬魂铃,听雪门四长老白芷嫣秉持正义、清理门户。不多时日便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至于那魔族副尊主洛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战败后他带着洛轻舟逃命去了;也有人说他作恶多端,重伤后被小宗门一剑毙了命......总之,流言纷纷扬扬,各执一词。 宋琉璃磕着瓜子叹着气,啧啧两声嘀咕着:“这外面的说书老头怎么比那酒楼老头还胡吹大气,花花世界果真不一样,人心啊,太复杂啰......” 丢掉瓜子,宋琉璃拍了拍手上的残屑,提着刚采购好的一捆药包蹦蹦跳跳出了茶馆。 一路回到竹屋,宋琉璃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起来:“阿嫦嫂,你师父我回来了。” 闻言,阿嫦嫂哐当一声从厨房冲了出来,笑道:“师父你来了,我刚做好饭菜,今晚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宋琉璃还算愉悦的小脸瞬时顿住了,她将药包丢给阿嫦嫂,摆了摆头:“不了,我还是去月初见那里吃吧。” 阿嫦嫂面露窘迫,心里也知她这个小师父是个嘴巴特别挑剔的人,虽然有些难过,但好歹月公子是个脾气包容的。 宋琉璃推门而进,这一年间,白芷嫣在阿嫦嫂的竹屋旁建造了一所屋子,洛轻尘死在了那场输殊死大战里,洛帆用离魂灯将他的魂魄收集起来。 可就算宋凌云有通天的本事,没有躯壳三魂六魄便无去无从。 洛轻舟在大战里实则受了重伤,洛轻尘一死,他便无心再撑下去。最终,洛帆献出了自己的躯体,他本就是洛轻尘心魔所化,不过是回归本位罢了。 宋琉璃进来的时候,洛帆那具躯体一如寻常般双目紧闭,安静躺在塌上。白芷嫣侧身坐在窗前,几案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零件。 “白姐姐,这杏花都飘到你头上了。” 宋琉璃轻轻将杏花花瓣从白芷嫣头上摘下,又将一袋零嘴放在几案上:“师父说你上次制的那批机甲十分精妙,他好几次外出采药碰到豺狼,都是靠这机甲化险为夷,就抵消之前欠下的那一万灵石;不过他老人家厚颜无耻,现在又盯上白姐姐你这新机甲了。你知道的,我们这种行医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太需要白姐姐这种机甲了。” 白芷嫣只是淡淡一笑,神色愈发清冷,这种熟悉感宋琉璃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宋琉璃手指轻轻搭在洛帆手腕之上,半晌,她抬起眸道:“月初见还在等我吃饭,我就先走了。” 白芷嫣点点头,洛帆、洛轻舟和洛落从洛轻尘体内剥出去时间太久,宋凌云曾言若想让他们融合重归本位,至少得两年时间。 是以,宋琉璃每次只要确保这具躯体并无大碍,便借口吃饭离去,她不忍总是在白芷嫣面前提起这件伤心事。 宋琉璃出门时,还是回头望了一眼,一定是她的错觉,师父说过得要两年时间,这才刚刚满一年,不会这么快的。 杏花缤纷,宋琉璃走后,白芷嫣又捣鼓了会儿机甲。大战之后各门派重创,如今的修真界至少能相安十载,魔族没了首领灰溜溜隐退了。 白芷嫣不再留在听雪门,她和洛轻尘的关系是世人所不能接受的师徒禁忌。抻了抻腰身,白芷嫣拿起篮子,准备摘些杏花做花饼。 风过树梢,落花成雨! 篮中的杏花满满当当,白芷嫣垂着头正在理裙上沾染的花瓣。 此时枝丫抽条万物嫩绿,风一吹,满天花瓣如柳絮四散飘零,飘到白芷嫣的裙上,飘到一个男人的手心里。 白芷嫣扭过头,怔在了原地,眼眶倏地就湿了,她想向前但双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挪动不了。 天地在这一瞬仿佛都静止了,洛轻尘身着单薄里衣,踩着繁花在阳光散漫下慢慢朝她走来,漆黑深邃的眸色中满是温柔。 “芷嫣.....我回来了。” 洛轻尘轻轻将白芷嫣抱入怀中,竹屋依旧、树影斑驳,杏花飘零过岁月广袤长河,终于在又一年春,喜悦相逢! 第60章 三个月后。 玄天门。 一道尖叫声响彻云霄,这近几天来,玄天门的弟子可算是耳茧子都快被吼破出来了。 沈清璃气不打一处来,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月哥哥居然要娶一个比她还小的野丫头片子,月哥哥眼光没有那么肤浅,定是那死丫头给月哥哥灌了迷魂汤。 死丫头是医者,兜兜里整日都装着杂七杂八的药材,月哥哥一时着了她的道也是不无可能。沈清璃将屋子里的东西通通砸了个遍,怒意方才稍微平息了些。 “大小姐,宋......宋姑娘来了。” 传讯弟子咽了咽口水,垂着头小心翼翼瞥了沈清璃一眼。 沈清璃登时色变,拿起长剑便出了门。 弟子们见沈清璃怒气滔天,能让大小姐这般情绪的人只怕便只有宋姑娘了。掌门特意叮嘱,宋姑娘是玄天门的贵客,千万不能让大小姐伤了宋姑娘一根头发。 于是,沈清璃前脚出门,后脚便有弟子急匆匆去沈慎那里通风报信。 沈清璃刚走到庭院,便听到一阵激动的惊呼。 她看到一群女弟子正围在一起。 女弟子围着的那人,明眸皓齿却神色夸张,时不时露出一个笑容,脸颊两侧圆溜溜的梨涡在她夸张的神色下显得格外可爱亲和。 “却说林黛玉到拔垂杨柳之后啊,便在路上碰上了志同道合的薛宝钗......” 沈清璃眯了眯眼,竖起耳朵悄悄跟了过来,她倒要听听这死丫头在妖言惑众些什么鬼东西。 谁知这一听便是半个时辰,沈清璃火气更大了:“烂泥,扶不起的烂泥!我要是阿斗他老子,连夜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死这个逆子!” 女弟子这才发现沈清璃不知何时混了进来,此时还听得甚是入迷,女弟子气呼呼的八卦声戛然而止。 宋琉璃神情自若,轻咳一声,学着白芷嫣的样子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啊~宋姑娘,你再讲一小段吧......” 沈清璃听得正上头,宋琉璃突然便不讲了,这种感觉就如五脏六腑藏了只猫,她粉嫩柔软的爪子挠地你的心肝痒痒的。 “喂,死丫头,你要到哪儿去?”沈清璃道。 宋琉璃斜跨着一个小布包,这包平时用来装点瓶瓶罐罐的药丹极为便捷。她双手扯住布带,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吃饭了。” 沈清璃瞅了瞅刚日晒三竿的太阳,满头黑线。她上前一把拉住宋琉璃,神色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道:“玄天门管饭,你跟我去我房里吃,顺便......顺便再讲讲后面的故事......” ** 自从沈清璃听过宋琉璃的故事后,整日无精打采日日催着盼着宋琉璃登门。 宋琉璃都快被她那股缠人劲儿烦死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宋琉璃火急火燎溜到白芷嫣的住所。瞧宋琉璃趴在门口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白芷嫣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这一拍,可把宋琉璃吓得不轻,脸上的紧张变成惊恐,回过头见来人是白芷嫣,又才放下心来。 舒了口气走进庭院,宋琉璃斟了一杯茶,边喝边道:“白姐姐,我最近发现沈清璃脑子应该是有病,以前她见着我就喊打喊杀的,现在一见我,却总是唉声叹气的骂月初见,说月初见除了生得一副好看的皮囊外一无是处,还说月初见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遇上了我......” 看宋琉璃的言语动作越来越夸张,白芷嫣眉头蹙了蹙,只好出声打断道:“轻尘要回来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宋琉璃正说的起劲儿,一听这话小脸倏地垮下来,其实想想,沈清璃这傲娇大小姐也不坏,除了脾气差了点,至少人家管饭呀! 算了,宁拆十庄庙不毁一桩婚,她还是去月初见那里吃晚饭吧。 **洛轻尘回来的时候,竹屋里静悄悄。他放下药兜,拎着一只野兔便往厨房方向走。 好在他去的早,若再晚一步,白芷嫣指不定能将这厨房又烧了。 洛轻尘用丝巾轻轻擦掉白芷嫣脸上的黑泥,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把将白芷嫣拽入怀中,颇为宠溺又心疼道:“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做饭嘛。” 白芷嫣眨巴眨巴大眼,自知心虚但又无力反驳,唯恐洛轻尘不悦,只好小脑袋腻歪蹭了蹭洛轻尘,小声道:“我特意学了几道新菜,想做给你尝尝。” 洛轻尘:“.......” 自从他醒来之后,白芷嫣为了庆祝,亲力亲为做了满屋子的菜宴请全村人来沾沾喜气。 村里人都说白姑娘人美心善,心灵手巧,做的佳肴品相也是一等一的好看,结果,凡是吃过白芷嫣做的佳肴的人,上吐下泻了整整七天,阿嫦嫂提着药箱跑完这家跑那家,差点没累死。 洛轻尘抿了抿嘴,轻轻在她额头烙下一吻,柔声道:“我打了一只野兔,今晚做你爱吃的烤串,我来主厨,你打下手好不好?” 不得不说,白芷嫣狠狠心动了,洛轻尘的厨艺是愈发精湛了,这世上有些东西是真的需要天赋,哪怕你努力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赶得上人家的起点。 白芷嫣嘟了嘟嘴,情愿又不情愿应下了。她眼珠子咕噜一转:“那你先剥皮,我去去就来。” 洛轻尘睫毛簇簇,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好。” 日落西山,暮色渐渐沉下去,洛轻尘已将串好的野兔盛在盘子里。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院子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石桌上有一个圆圆的糕点,上面歪歪扭扭扎着二十朵花。 “轻尘,生辰快乐!” 灯火摇曳,白芷嫣从身后抱住洛轻尘。 洛轻尘一时怔住,但眼底却是有些湿了。白芷嫣牵着他的手,打开第一个盒子。 “这是一副金镯子,是给轻尘的来到世上的第一份礼物。” 第二个盒子,装着一个拨浪鼓。 “小朋友都喜欢叮当响的小物件,轻尘也喜欢。” 盒子陆陆续续被打开。 “我们轻尘三岁了,但有些怕黑,有了这颗夜明珠,可不准再哭鼻子。 “四周岁,这把小木剑正适合我们轻尘。” “五周岁.......” “......” “二十岁生辰,这件软猬甲是我亲手制作,我希望轻尘身体永远康健,平安喜乐。” 洛轻尘没有说话,白芷嫣这些心思他都看在眼底,他牵起白芷嫣的手十指交扣,俯下身含住了她的薄唇。 “芷嫣,我爱你。” 烛火昏黄,将两道相拥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到日暮黄昏、天荒地老一辈子。此生有卿,足矣! 寥寥炊烟,柴米油盐。这样的日子平静又甜蜜,过去的泥泞在岁月的洗涤下终会慢慢淡去,往后每一天,都会是风和日丽、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