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殊途同归 作者：阿鲸 文案 少年一诺，说一生便是一生 强大深情攻X理智温柔受 十二年后的破镜重圆，老男人的甜蜜爱情。 一个是历经千帆，我等的人一直是你；一个是人生八苦，依然有勇气追求爱情。 谁说，我们一定要老去，一定要忘记？ 希望我们永远勇敢，永远年轻。 主cp 莫城X李言 副cp 徐泽宇X温子忻 第1章 这个城市已经十二年没有下雪了。 李言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却并没有着急喝下，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吧迷离的灯光在眼前晃出虚影，却有着些颓废的美感。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群魔乱舞的人群。只有台上沙哑的声音，“十年之前……” 李言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到了，三十几岁的人总喜欢回忆二十几岁时的青春，这一点并不是女孩子的专属。 “你不觉得他跟你有点像吗？”李言没有转过身来，半边脸笼罩在黑暗里，像是一帧静止的画面，“二十岁的你。” “你喝多了。” “可能吧，这几年我都很少喝酒了。” 男人发出了若有似无的叹息，放下手中本就没有喝过几口的酒，发出了再直白不过的邀请，“走吧。” 李言微微耸了一下肩，把剩下不多的液体灌进了嘴里。跟着身边的男人走了出去。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 唱到一半的歌，喝到一半的酒，说到一半的话……这个世界满是些半途而废的事情。 深秋已过，凛冬将至，又是深夜，李言悠悠的呼出一口白气，那点酒气早就在寒风中吹散了。跟着男人走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的灯大多都坏了，只是偶尔虚虚的亮起几盏，还能让他看清前面的方位。男人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跟他说过一句，倒是自顾自的边走边点起了一根烟。烟味飘来，李言喉咙有一阵的发痒。 实在是冷得慌，好容易听到了钥匙碰撞的声音，李言揉了揉自己快要冻坏的脸，可算是到了。 关了门落了锁，男人也没着急开灯，还没等李言缓过劲儿来，带着烟草味的吻就缠了上来。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轻轻的在他耳畔摩挲，像是要把自身的温度全部都传递给他一般。 李言有些许惊讶，刚刚一路都在想，要说些什么。他们之间是有千言万语要讲，但仔细想想又什么都没有必要讲。没成想，倒是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不过再放纵一次而已。”李言在心里自嘲的想到。 男人间的情爱大概就是这样，如果说男女之间还有道德的界限，那么男人之间便是一切屈服于最原始的生理，说到底，一夜情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寂寞时的一时软弱，随时可散，也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等到身体回暖，李言开始小心的攀上男人的脖颈，还有些冰凉的手指像是有节奏般点在温暖的皮肤上。他的心情愈发的愉悦，甚至伸出舌尖与之交缠。 他们在黑暗中亲密交颈的样子像是从来都没有分离过一般。 李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许是年纪到了，这些年他一向浅眠，已经很少会在闹钟响起之后才醒了，所以他的手机并没有设置过闹钟。但是他昨晚确实睡得太晚了。 下床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锲而不舍的发出声音的手机，看了一眼床上已经把枕头牢牢罩在自己头上的男人，不禁嘴角含笑。 “李总监，才刚升职架子就这么大了？迟到不说，连助理打电话都不接了？非要我来请您才能请的动是么？”李言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暗道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压低了声音，“我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没看到楚陌的电话。” “……” “我知道今天的签约很重要。我现在立刻过去。” “……” “徐总？” 徐泽宇知道李言睡眠一向不太好，架不住嘴贱多说了几句，但心里其实倒确实没多少埋怨他的意思。 “四十分钟。”估摸着时间报了个数便挂了电话。话虽如此，老板的魄力还是要的！那一头的徐泽宇如是想到。 李言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到男人已经醒了，顶着凌乱的头发，看向他的眼里还有些茫然。 李言朝他晃了晃手机，笑道，“迟到被骂喽。” “你这有备衣服吗？要正装。”李言拎起地上皱巴巴的衬衫，大衣跟西装还能套，但是衬衫跟领带实在是不像样了。 “柜子里。” 李言打开柜子，寥寥几件白衬衫和简单款的西服，零零散散的挂着，并不像是有人在这里常住的样子。 李言刚要扯下一条衣服就感觉肩膀一沉，男人环着他亲昵的蹭了蹭他的侧脸，然后落下一吻，略带胡渣的下巴让他觉得发痒，“早上好啊。”他声音还带着些未醒的沙哑，低低的在耳际拂过，就像是过去的每一天都这么说一样熟练。 “早上好啊。”李言手下一愣，而后毫无异样的拿下衣服，拍了拍还环在胸前的手，似是无奈一般，“我老板要我四十分钟到，你开车送我去。” 算是做最后的告别吧，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早已深谙其中的规则。 “好。”埋在肩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了他，转身向浴室走去。 男人呼噜着半干的头发出来的时候，李言也已经在外面的洗手间洗漱完毕了，莫城的身型比他稍壮一些，衬衫也自然大一些，好在有西装掩饰，才不致露出端倪。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男人赤着脚走到柜子前，随意扯了一条衣服，不在意道，“过会儿自己就干了。” “冬天容易感冒，不着急这几分钟。” “嗯。”虽是这样应着，却并没有见他有要好好听话的意思。 李言倒也没再强迫，不再出声，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回邮件等他收拾好。 其实李言作为设计总监，这种无聊的签约仪式与他搭不上几分关系，只是一来徐泽宇与他都是刚刚回国，身边找不出什么信任的人，二来他又生得这样俊俏样貌，于是便被拉来充了场面。他甚至连签约对象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那视同机密的签约文件了。 从住所到会场的距离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昨日黑灯瞎火的未曾看清楚，白日里一看这小区早就荒废多年了，连个正经车库都没有，几辆车横七竖八的停在路边。隔着车窗倒是看到不少提溜着早餐的大爷大妈。想来也不奇怪，这商圈是之前的市中心扩建出来的，老房子都还没拆，这样的旧小区着实不少。就是不知道这人怎么摸到这么个地方的。 “谢了，你上班来得及吗？”李言边解安全带问道。 “我也到了。” 李言惊讶，“你在这里上班？这么巧？” “算是吧……”对方看起来不想多说，只是倏地凑了过来，捏住了李言的领带。他的头发已经全干，服帖的垂在耳际，还带着洗发水清新的香气。 “？？” “刚刚在公寓就想说了，这个领带不配你。老气。”深蓝色的斜条纹领带，李言自认为还算得上得体，心说自己都三十快要过半了，哪里还有老气这一说。 李言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还不如刚刚说，我还能换一下。这种正式场合我也不能不系领带吧。” 说话间，男人已经身体力行的解开了李言的领带扔到一边，然后扯下自己的领带系到对方的脖子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甚至在整理的间隙还熟练的吻了一下李言的嘴角。 李言甚至怀疑领带只是个借口。 还没等李言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推开车门，先踏了出去。 “去哪儿？”李言还在发愣。 男人回过头目光灼灼，不知真假的问道，“你不知道今天跟你们公司签约的是华创吗？” “我……”万万没想到，李言竟会在这一刻面临三十岁以来职业生涯最大的瓶颈，他该怎么跟自己即将签约的合作对象说出，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公司叫什么名字这样的话呢？ 男人倒也不恼，还好心的提醒道，“等下门口会有很多媒体，我先上去，你过五分钟再上来。” 如果没有听错，这声音竟带了几分得逞的笑意。 “嗯。”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地下车库的尽头，李言才急急的发微信给楚陌。 “今天跟我们签约的是……？” 楚陌迅速的回复过来，“莫城，华创公司的CEO” 李言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却被冠以了极陌生的头衔，一个立志成为顶尖建筑设计师的人怎么会转而做了管理，这一切的相遇说是巧合却又像冥冥注定。 还没来得及等李言伤春怀秋，就被楚陌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拉回了现实，“你最好立刻赶来，徐总有呈狂暴状态的趋势。”配上生动形象的瑟瑟发抖表情包。 李言笑出了声，“马上到。” 经过门口时，果不其然看到了被一群媒体围追堵截的莫城，许是这些年也看惯了这种场面，莫城的神情气定神闲，在人群中不怒自威的样子一如多年之前。在年岁的沉淀下更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魄力。莫城显然也看到了他，但只是匆匆撇过，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这才是他们现在最真实的距离，而昨晚的缱绻缠绵，反倒像是自己的春宵一梦。他们不过是刚刚打过照面的陌生人罢了。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李言想起他们的初遇，新生入学时天气还正是炎热，李言那会儿才大二，被学生会的学姐拉来大礼堂充场面，听着校领导与去年如出一辙的致辞，他只觉得昏昏欲睡，于是低头在一边玩着手机。直到学姐捣了他一拳，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那时的莫城就站在台上，眉眼里尽是少年特有的骄傲，李言不知道他讲了什么，他只觉得他夺目的样子让这无聊的一天都生动了起来。 “他是今年建筑设计系的专业第一。”学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难怪，是彩色的。 李言呆的角落没有光，莫城却像是有感应一般扫过他，借着大屏幕的微光，四目相接，莫城也像今天一样对他微微点头，报以一笑。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他的小男朋友，真的好好长大了。 李言朝他礼貌的回以一笑，然后便快步走进了电梯。 “怎么才……”听到开门声音的徐泽宇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悦，却在看到李言的那一刻，瞬间闭上了嘴。转而用打量的眼光在李言身上逡巡，“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也是这一身？” 李言挑了挑眉，表示默认。 他并没有要隐瞒徐泽宇的意思，对于朋友他一直都很坦荡，只是他也不准备特意提起，一方面这毕竟是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徐泽宇这人实在是太烦了。 “领带换了……”观察入微的名侦探老徐现在怕是需要一个放大镜的技能加持，“约上哪家小帅哥了呀？” 李言无奈的看向楚陌，企图寻求场外援助，没成想一边的楚陌早已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瞬间将他燃烧殆尽。那表情分明就是已经脑补出一篇十万字的小X文了……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这才刚回国几天啊，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啊，李总监。”徐泽宇摸着下巴意味深长。 李言叹息，忽又笑了起来，“我是君王，你又是什么？” 徐泽宇长腿一叠，又陷进了沙发里，“我嘛，自然是退居后位，但依旧心系家国操心操肺的……太上皇喽~” 好个徐泽宇，这短短几秒，他李言竟就捡了个便宜的异姓爹了，什么操心操肺，没心没肺才对。 “呵呵，那太上皇，咱什么时候进场啊？”李言懒得与他争论，没完没了。 徐泽宇这下倒不着急了，“着啥急呀，看在你这单身多年终于告别五指姑娘的份上，今天迟到的帐就不跟你算了。好好谢谢你父皇大人我。得亏我宽宏大量……” 好像刚刚催命似要自己赶来的不是他一般。另外，李言并不想提醒他自己比他大三岁零五个月这件事。 “来来来，小李，给父皇讲讲约炮的故事。”徐泽宇向李言招了招手，然后在自己身边拍了拍示意他坐下。 “……” “年方几何？长相如何？最重要的是……长短怎样？”李言受不了他的污言秽语，转身抽过楚陌抱在手里的合约书，莫名其妙想到了莫城的领带，今天他才是主角，他那个衣服不配领带着实有点不太正式…… 而另一边的徐泽宇还没有尽兴，“你这刚回国地儿还没认熟呢，别是哪家的小鸭子吧？来来来，跟徐哥讲讲，你徐哥也学习学习。” “呵呵，这事儿你徐泽宇比我熟能生巧吧？”李言只是替莫城觉得委屈，莫名其妙就成了小鸭子。 “诶，小李，话不能这么说，徐哥给你把把关。S城的酒吧我熟人多，给你探探家底清白不清白。你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定就修成正果了呢？”徐泽宇一副爸爸都是为你好的欠揍表情。 “不用，他很清白。” “哟，你这别是坠入情网了？哥给你说……” 李言把手里的文件夹往徐泽宇脸上一拍，成功堵住了对方喋喋的嘴，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徐总，咱到时间该去会场了吧。” “你着急什么？迟到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让他们等着吧，老子是准备要压轴出场的。到时候聚光灯全都打在老子身上，他们再精心准备都是白搭！让他们哭去吧！” “那我先去了，不能妨碍了您万众瞩目呀。”其实并没有人想跟你抢聚光灯，因为那玩意儿根本不存在…… “你那点盈盈之光还想妨碍我？” “不敢不敢……”李言只觉得头疼，眼疼，哪哪儿都疼。 【特别提醒】 2：27 城言：重逢。 第2章 如徐泽宇所说，他确实是万众瞩目压轴出场，虽然会场没有聚光灯这么夸张，但也是媒体一顿狂轰乱炸。 莫城为显诚意已经在会场等候，黑色的衬衫上已经配好了另一条领带。李言暗笑自己多想，莫城怎么会因为一条小小的领带而出错呢？ 徐泽宇假惺惺的发了一通抱歉，然后握上了莫城的手，“莫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到了，我们李总监今天路上堵车，来晚了。” 一口黑锅稳稳的砸在了李言头上，仿佛刚刚那个嘶吼着“要全部聚光灯都打在自己身上”的神经病不是他一样。 “是吗？”莫城轻笑，看了一眼李言，眼神复杂。“李总监好，久仰。” 李言不尴不尬的推了推眼镜，笑着握上了莫城主动伸出来的手，“不敢，抱歉让莫总久等了。” 两家的合作其实早在徐泽宇还在美国时就已经定下了，算是徐泽宇正式回国发展的一个过度，这场仪式不过是走个过场。一方面这次的单子不小，徐家虽然家底够厚，但是这几年也一直都没什么大发展。徐泽宇显然已经不满意这样止步不前的状态，一心想进军房地产业，在美国时就已经考察了不少地方，也做了不少准备，这次更是带着组建一支自己设计团队的野心回国。 只是他久居国外，对国内的情况难以把握，手里的团队又还未成熟，独立运作确实困难，而华创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是S市有口皆碑的建筑公司。这次的合作算得上强强联合。靠着这一单正好也可以给董事会的老头们看看，他不是酒囊饭袋，算是初露锋芒。 另一方面，城西的那块地确实是抢手货，徐家不知道走了多少关系，花了高价才从政府手里拍下这块地，要是坏在了他手里，实在不能服众。 然而只有李言知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他只是在记恨回国的时候徐家居然没有大张旗鼓的为他接风洗尘，甚至没有一家大媒报道，没能在S城掀起轩然大波，秉承着能高调绝不沉默的生活态度，才搞了这一场签约会罢了。 签约哪里不能签？偏偏要搞这么大动静？半个城的媒体都被请来了？ 李言才不信他。 “真是青年才俊啊……”李言隐隐约约听到场下的媒体夸赞，额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合作愉快。” 李言转头看到莫城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礼节性的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李言本来只是想握个手，好让媒体拍个照的，但没想到莫城稍一使力就把自己带到了怀里，指尖拂过肩膀，似有若无的轻拍了两下，“来日方长。”说完便放开了。 言有尽而意无穷。 其实，这个拥抱并不逾距，可能还不到三秒，再礼貌不过了，但是李言当局者迷，竟有些慌乱了。不过他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好，所以并没有在媒体面前露出异样，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复而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一边的徐泽宇眼中，便多了几分意味，徐泽宇不禁眯了眯眼，眼中是旁人看不清的复杂。 签约仪式完成，但是这场“聚会”还没结束，徐泽宇这次铁了心花了大手笔要给自己打个像样的招牌，在后厅签了约照了相，然后包了整个前厅的场设宴款待到场的所有记者和各路老总。 李言性冷，本就不爱这热闹的欢乐场，选了个采光好的角落兀自站着，好在S市认识他的人不多，自然也没多少结交之心。徐泽宇则不同，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脸皮极厚，油盐不进，眼见着才几分钟不到，这厮已经勾搭了三四个小姑娘了。嬉皮笑脸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哄得人笑靥如花。余光瞥到一边的莫城，这人身边竟也围了不少人，莫城不太开口，大多时候都是直直的站着，听着一边的人讲，偶尔碰一下杯，虽是话少，脸上却满是游刃有余的神色。 这样的莫城与早上被媒体围追的莫城重叠起来，又忽的跟记忆里那个十多年前朝自己傻笑的莫城重叠起来，多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李言捏着一杯香槟，摇了摇头，暗笑，既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必然也是时过境迁，商场如战场，现在自然是不同了。 愰神间，徐泽宇不知怎么悄无声息的站到了自己身边来，欠搜搜的，“怎么，爱上了？” 李言横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不说话，要么是默认要么是无话可说，这在徐泽宇的字典里都是一个意思，司马昭之心。 “老李啊，给你做个数学题。”徐泽宇狡黠道，“一个家在城东的人和一个家在城南的人同时迟到的可能性又多大？” 李言还是没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闪一下，徐泽宇对他的沉默毫不在意，自顾自的絮叨，“再问，这两人还是校友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言自然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跟莫城惹了怀疑，好在他本来也没准备瞒着。多少年尘了封的旧情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谁还没一两段年少轻狂呢？又不犯法。 “挺大的，我们上学那会儿，一个班里一起迟到的人挺多了，别说是一个城南一个城东，就是一个天南一个天东，搞不好都能一起迟到。”说完抬眼斜了一眼徐泽宇，颇为得意的单方面跟徐泽宇碰了碰杯，喝完了一口，“你随意~” 徐泽宇一挑眉，“你这是看不起我？”说完也一饮而尽，随手把空杯放到了桌子上又换了两杯，“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年没回国，突然间就愿意回来了呢。” 李言接过徐泽宇递来的杯子，故作疑惑道，“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 “是嘛？原来老李你这么看重我？”徐泽宇余光一瞥，继而又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这样要不咱俩凑活过得了。” 李言气极反笑，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嘴，他知道徐泽宇臭不要脸，但是不知道这厮已经修炼到如此地步。 “咳咳……”李言听到声音，惊得往边上看去，果不其然，几分钟前还在远处的人这下竟走到了自己身边，这才明白刚刚徐泽宇那句不清不楚的胡话是什么意思，李言看了徐泽宇一眼，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显得那么狰狞。 这面无表情的一眼落在莫城的眼里多了几分意思，李言不知，但徐泽宇这罪魁祸首是再清楚不过了。 莫城没有开口，气氛尴尬了起来，身后那位从一开始就跟在莫城身边的青年人，虽不知其中恩怨，但也感受到了几分，自觉应该缓解一下，于是伸了手，想要跟徐泽宇碰一碰杯，好在签约前也做了些调查，知道这两位在国外就是好友，便夸道，“二位真是珠联璧合。” 珠联璧合四字一出，莫城盯着两人的目光又炙热了几分，像是捉了奸的男人，恨不得要把这两人都给盯出洞来。李言也被莫城盯得局促起来，好不尴尬。 徐泽宇看好戏的瞅这二人对视，他可没这么好心，既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缓解气氛，他偏生这恶趣味，就爱这修罗场。 就这么直楞了几秒，还是莫城先开了口，“合作愉快。” 嚼烂了的四字，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只是这一回染了几分酸味。李言抬头，对上莫城的目光，只他两人知道，这四字说得不是今早，而是昨晚。 成人的世界好像就是这样来来去去，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也好，私底下的一时冲动也罢，都不能代表什么。 李言无惧，只当作听不懂的样子道，“合作愉快。” 第3章 “多谢徐总对我们华创的信任，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我们。”莫城不再与李言多言语，转而向徐泽宇恭维了几句。 从前从不知花言巧语的少年，这会儿也学会了酒桌上的你来我往，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 “好说好说~”徐泽宇向来不爱听这些，只是嫌热闹不够大，“我听说，莫总跟我们李总监师出同门？” 这“我们”二字不知戳疼了哪位的耳朵，“李总监确实是我师兄，李总监青年才俊，在校时名气便不小。” “莫总过奖。”李言心虚的恭维道，“莫总当年在学校才是风云人物。” 徐泽宇暗笑二人虚伪，想起了什么，计上心头，“李总回国之后还没回学校看过吧？” 李言斜睨了一眼，明知他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忙着找房子跟入职的事情，“嗯。” “这么久没见，老同学，老朋友什么的还是要约出来聚一聚的。”徐泽宇意有所指，明明是对李言说的话，双眼却没离开过莫城。 莫城点了点头，眼神无声无息的又瞥过李言，压迫感让李言快要喘不过气。 “要我说，这同学聚会就是好，那些几年，十几年未见的老朋友都能见到。说不定啊……这十几年前未完的旧情还能再续一续。”听者有心，说者也不是无意，徐泽宇这人就跟搅屎棍一样，越乱他越是来劲，“你说是不是啊？陈总~” 莫名被点了名的陈池，急忙点了点头，附和的笑道，“自然自然。” “这倒也不一定。”莫城扯了一抹笑，又变回原先不冷不淡的模样，“先不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是有了，万一一方结了婚生了子，搞不好成不了一宗美谈，倒是成了一桩惨案。” 李言听得出这言语间的调侃，情绪不明的应和道，“莫总说得对，不管是重蹈覆辙还是破镜重圆，听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下连神经大条的陈池都听得出两人的咄咄逼人了，不知道来龙去脉，但还是闭嘴的好。 徐泽宇轻咳一声，“莫总，招待不周，您跟陈总好好玩，我突然想起跟李总还有些私事没处理，就不陪二位了，咱们待会儿见。” 没给李言说话的机会，拖着就往吸烟区走去。算是有始有终的结束了这一场没头没脑的对话。 陈池也跟着莫城的眼神直盯到两人消失在了过道，不要命的问，“老大，你跟那位李总监是旧相识？” 莫城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老同学。” 没讨到好的陈池悻悻的闭了嘴，这老大不说话，他心好忐忑…… 再说这头，徐泽宇拿出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跟沾了毒一样，“活过来了……” 李言没有烟瘾，平常也只在画图焦躁的时候才会抽两根，于是冷眼瞧着，“你这吸得是烟还是毒啊？” 徐泽宇吐了个烟圈，“遇着个小孩，怕他不喜欢烟味儿，想先戒一阵子。” “是多大本事儿的小孩啊，能把你这老烟枪给制服了。”李言稀奇道。 “你别说，一见钟情，那眼睛，那皮肤，啧啧……”徐泽宇一人陶醉。他这人一向这样，仗着自己几分皮相，喜欢便喜欢得轰轰烈烈，恨不得跟你策马扬鞭，红尘作伴，但人的感情从来都是有限的，来得快去得也急。所以这些年徐泽宇虽然身边没断过人，但也没一个能长久，李言早就习惯了。 徐泽宇把烟头掐灭在了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认真了？” 李言不说话，连一个白眼都懒得施舍给他。 “嘛呢？45度仰望忧伤啊？什么毛病。”徐泽宇调笑道，“你装哑巴我也知道。” “是吗？徐总裁你还兼职算命？”李言讽刺。 “哼，十多年前你与他情投意合，他发誓非你不娶，你发誓非他不嫁，可是身世相差悬殊，他的母亲恶毒的拿着五百万支票逼你跟他分手，你为爱远走他国，而他为你肝肠寸断，从此对你恨之入骨。十年后你发现自己对他还是余情未了，知道这个项目是跟你的旧情人合作，所以顺水推舟，假意借我之名回国。昨天你偷偷把人家堵进小巷子，诉尽衷肠，然后两人便是干/柴/烈/火，翻云覆雨，不知今夕何夕……”徐泽宇抑扬顿挫，自顾自的演绎了一出狗血大戏，不叫他徐导真的是可惜了。 “闭嘴！”李言忍无可忍，他觉得自己再不制止这位的脑洞都要开到天际去了，“国内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哪来那么多四字词语？在今天见面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要跟华创做这个项目，他父母顶多算得上是中产阶级，哪里来的豪门？我们俩和平分手。” 徐泽宇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掩盖不住自己戏精的本体，实在想释放一下自我而已，“和平分手？你单方面的那种和平分手？” 李言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对，就是qq表情里面自带的那种，“我说分手，他说好的，这种和平分手。” “那你回国不是为了他喽？” 李言稍楞了一下说道，“算不上。” 徐泽宇挑眉，“不信。” “我都三十多了，不想在外漂了，都说叶落归根，我本来也想把事业慢慢挪回国内。”这是实话，跟其他的圈子里的人不同，李言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他渴望着那些真正伴侣才能拥有的一切，要不是自己不喜欢女人，他肯定早早成家享受天伦之乐。 可惜天不遂人愿，别说是爱人，就连双亲也没了，只落得个三十多岁还孑然一身的下场。 徐泽宇没接他的话，突然岔开了话题聊起了项目，“这次的项目不是我找的华创，而是华创找的我。这几年华创在S市的势头很猛，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几年的小公司，开始也就靠着几十万的创业金活着，这种小公司在S市就跟韭菜一样，割完一茬立刻就长一茬。但是这两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发了狠似的什么活都接。” “什么意思？”李言对这个合同的细节确实不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连莫城是华创的创始人都不知道。 “当时徐家刚把城西的地拍下来，我本来的意思是自己搞一只队伍来做整个样板的设计，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要你跟我一起回国。但是，华创突然联系到了我，表示了强烈的合作意愿，并且附上了概念设计，我一个不懂建筑设计的人，看了他们的方案之后都觉得非常吸睛。不得不说莫城是一个天才。”徐泽宇毫不吝啬对莫城的欣赏。 “他就是。”李言嗫嚅道，在大学的时候他就永远是被所有的导师交口称赞的那一个，他的设计永远是被拿出来做范本的那一个。 徐泽宇吐出一个烟圈，在朦胧的烟雾中看着李言露出了有些嘲讽的笑容。所谓情爱就是这么可笑的东西。 “虽然是这样，我本来也没打算答应，但是对方表示前期拆迁，中期设计他们都可以帮我们搞定，并且表示可以主动让出两个点的纯利。” “……”短短几秒钟李言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不解的，惊讶的，甚至是带着一点点沾沾自喜的，但最后也只回归了理智，李言没有开口，只等这徐泽宇把话说尽了。 徐泽宇转过身来，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李言，“是不是特感动，觉得他为了你一掷千金？” 李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徐泽宇又半是嘲讽的说道，“那我再告诉你，一年前华创就已经跟一家PE公司签了对赌协议，华创今年的业绩复合年增长率必须要达到15%，不然的话莫城就要让出10%的股权。” “……” “听不懂啊？华创的三轮融资已经结束了，莫城打定主意是奔着明年上市去的，上市之后，这10%的股权你知道可以值多少钱吗？华创前三季度的报表可没那么好看。他让出两个点算什么，就光我们徐家的这个项目就可以直接让他第四季度的目标超额完成。更别说这一桩生意能让多少资本看到他了。” 李言满脸的茫然，不知道是还没消化徐泽宇的话，还是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徐哥给你说这一段没别的意思，就是要你别犯傻。这世上没那么多多情少年郎，为情所困为爱断肠的。咱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这些年你也该见怪不怪了。你要只是想要一场艳遇，走走年少轻狂的路子那我管不着，但是你要是认了真，那完事儿了，你也得认了栽。”徐泽宇的语气听不出多少起伏，该说的话一句不落的说完，其他的他便无能为力。尤其是感情，多半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只是生硬的三个字。却像是挣扎的双手无力的放下，带了几分垂头丧气的失落，从一开始他也没觉得莫城会为了他做出什么一掷千金这样的蠢事。 嘴上说着他们的世界里来来去去没什么，可心里又暗暗的盼望着，自己对对方来说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莫城于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确实是最特别的一个，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莫城会舍得利用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他们之间毕竟已经隔着十年的鸿沟，他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他亦不知他是否还一如当年。 【特别关注】 15:12 城言：流水无情。 第4章 签约会后，又囫囵过了几日，徐泽宇没有给他消息，项目也没正式开始。李言每天准点上班打卡，偶尔泡泡枸杞，下班就去置办些小物件，他租的房子实在是有些简陋了。没有情爱，他的生活除了工作以外实在是乏善可陈，日子平静无波的过着，准时准点的像是要把之后的三十年都一并过完了。 反观徐泽宇的日子便有趣多了，听楚陌说，最近这厮被个小明星迷得神魂颠倒。说这位是生得盘亮条顺重点还年轻，可惜就是一心专注于事业，完全不把这位有权有势的大老爷放在心上。人性本贱，徐泽宇反倒是更迷他了，一天天的不务正业，三天两头的往人家公司门口跑，今天送花明天送钻，誓要把对方追到手，这世间就没有他徐泽宇求而不得的东西。 说来也巧，这娱乐公司正好是他一发小无聊时投资的产物，一个电话打到了还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寻欢作乐的那位好友手机上，最后打着要投资的旗号，堂而皇之的坐在人家办公室里喝茶。可怜这位叫温子忻的小明星，还没出道就要折在了这不要脸的金主手里。 温子忻正在练习室练着他始终没能攻克下来的舞蹈动作，还没来得及把汗擦了，就被经纪人催着去了秦总的办公室。温子忻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三步并了两步跑了过来。进了门见了这二世祖，心里暗道不妙，躲东躲西终究是没躲得过。 “秦总，您叫我？”温子忻的声音还带着未平的喘气声，听得徐泽宇心里直发痒。 “嗯，那位徐总说是你的粉丝，想见你一面。”什么粉丝，看起来倒更像是哪里来的恩客。 温子忻硬着头皮转过脸来，打招呼，“徐总好。” 怯生生的大眼睛里三分稚气，三分畏怯，还有四分抗拒。刚刚练舞未消的热气从胜雪的皮肤里透了出来，还有额角半干的鬓发，衬得整个人愈发白净柔和，更别提这堪堪二十才有的朝气，说是让人垂涎三尺都不为过。人都说一见钟情钟的是脸，可偏就是有人往你心尖儿上的模样长，这样的相貌谁能不中意？ “你好啊，子忻。”才见过几面，倒是跟熟识了多年似的，“听说你快出道了？徐某先恭喜你了。” 温子忻一头雾水，他们练习生说白了就是熬出头而已，他当了大半年的练习生，也没听说过公司要给安排出道的消息。整天也就是做做直播，练练舞，他都怀疑自己要往网红的路子上走了。 “我……能力还不够，还不能出道。”温子忻低下头去，有些羞愧。 “是吗？我刚跟秦总聊了两句，秦总倒是很看好你呢？”徐泽宇转头往秦总看去。 这秦总是什么人，混迹江湖多年，做的就是看人脸色的行当，从徐泽宇前脚跨进公司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是啊，子忻啊，你能力在这一批里确实是拔尖儿的，公司也确实有安排你出道的想法，这次也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温子忻也是明白人，知道自己出道与否全在这位爷一念之间。温子忻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只死死的咬着下唇，在做着影响一生的决定。 “出道是大事，得好好准备准备呢，不着急这一时，我看这饭点也到了，子忻有没有兴趣赏脸跟我一块吃个饭啊？”徐泽宇站了起来往温子忻身边走了几步，体贴的低头同他讲话。 他比温子忻高出不少，讲话时的气息全都撒在温子忻的额头。为了见小情人—未来的，还特地喷了香水，沉稳的木质香萦绕在他鼻息间，多了几分沉静安宁。 半晌，他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敢抬头与徐泽宇对视。 两人最后还是吃了西餐，徐泽宇看着温子忻面前没动几口的牛排，“不爱吃西餐？” 徐泽宇本想带他去吃中餐，但温子忻说自己吃不了辣，怕长痘被经纪人骂。 温子忻搁下刀叉，拘谨的擦了擦嘴，“不是，但是周姐说我容易发胖，每天吃的东西都要计算好热量。” 徐泽宇心疼，“你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我不跟你们秦总说。” 温子忻却决绝的摇了摇头，鹌鹑似的坐着，说什么也不碰餐具了。 “徐总，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叫徐哥就行。问题可以问，但是你得先把这吃完了。”徐泽宇扬了扬下巴。 “那我不问了……” 徐泽宇给他逗乐了，“你这小孩……算，你问吧。” 温子忻跟鼓起了勇气似的抬头看向徐泽宇，没成想徐泽宇也在盯着他，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在餐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撒了一圈阴影，这小模样更叫徐泽宇心痒难耐，恨不得大白天的就把他给拆骨入腹了，心虚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徐……徐哥，您是想包我吗？” 徐泽宇差点没把嘴里的水给吐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孩这么直接。 “我像是要包你的样子吗？”你别看徐泽宇这人新欢旧爱多的很，但喜欢了就是一心一意。一段情没了接着下一段，这叫潇洒，没毛病；但是两段一起来，这就叫人渣了。 温子忻咽了口唾沫，“像……” “谁给你灌输的这么个思想？那个什么周姐？还是那个什么秦总？”徐泽宇存了心逗他玩儿，切了块牛排慢悠悠的往嘴里送，“要是他们给你说的这个，那趁早别呆这公司了，来哥这儿，包你红。” 还说不是想包他，“那你……” 徐泽宇觉得温子忻都快急哭了，“我想跟你谈恋爱，成么？” 这一棒槌直接把温子忻打懵了，“是……那种恋爱吗？” 徐泽宇笑道，“哪种？” 温子忻不答。 徐泽宇也不恼，只是仔细的切着面前的牛排，“就是我只喜欢你，你也只喜欢我的那种恋爱。张嘴。” 温子忻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的牛排，瞪大了圆眼，鼓着腮帮，几乎忘了咀嚼。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喜欢你，追求你，想跟你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羞人的话，徐泽宇却讲的理所当然一般。 第5章 温子忻处的圈子复杂，看惯了包养被包养，反倒是看似最正常不过的感情在这里成了异类。他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能有一段简单的爱情，尤其是跟徐泽宇，这样的人。从他决定踏入这个圈子开始，就注定了。步步为营，必要时牺牲全部。 “那你说……出道的事情，不是在威胁我吗？”温子忻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不知道是不是羞愧于自己以小人度君子之腹。 徐泽宇满脸写着被冤枉，“你想出道，我满足我喜欢的人的愿望，难道这都做错了？” “你别再一口一个喜欢，喜欢的说了，被别人听到不好。”温子忻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是实际上却是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徐泽宇挑了下眉，眼角含笑的盯着他，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上沾上三分流氓气，更加惹眼。温子忻原本鼓起的勇气这刻只是被他看了一眼便全泄光了。 徐泽宇想，这小孩实在是太害羞了。 害羞得有些超过了怕生的界限。 “徐总……”温子忻仔细斟酌后决定还是改回称呼，“您刚刚说你不是想……嗯，您是想跟我……谈恋爱。对吧？” “是。” “那我应该有拒绝的权利吧？”温子忻的语气里没有带多少情绪，但是徐泽宇却莫名的听到了一丝哀求的味道。 “当然。”徐泽宇觉得说这俩字的时候，自己特别有魅力，贼有绅士风度，简直要爱上自己，“但是我总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嗯。”温子忻小声应了，“您说的那种恋爱，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我做的毕竟是娱乐业，您现在喜欢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就像您说的出道，爆红，您都能为我做。我得到全部是因为您喜欢我，那万一有一天您不喜欢我了呢？” 这才是让徐泽宇真正惊讶的，温子忻虽然看似怯懦，但实则内心却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理智，不知道是因为这花花绿绿的欢乐场还是因为性子本就如此。 “如果说是明文标榜了，签约了的包养关系，反而简单一些，虽然手段似乎有些见不得人，但好歹也算我劳动所得。即使你不再喜欢我了，也没有收回全部的道理。” 徐泽宇突然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人，少年本不应单薄至此，他们需要的只是好好享受一段美好的感情，一段即使青春凋敝也能时常回首的岁月罢了。 “我不是你说的这种人。”语言是苍白的，徐泽宇犹豫了很久，却只说出了这样干巴巴的保证。 温子忻突然笑了，这还是徐泽宇第二次看到他笑，徐泽宇知道他是极好看的，从第一眼见他便知道，那是种介于成熟与稚气之间微妙的性感，这一笑起来更是惊为天人。 “徐总，你看你自己说这个话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了。感情是最没有保证的东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而衰，三而竭。 “我……”徐泽宇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的哑口无言。 “徐总，其实……之前也有人提过这种要求。”这样的面容，自然是不少人趋之若鹜的，“但是，至少是现在，我还是想靠自己……试一试。” 徐泽宇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松动，但心照不宣，并没有戳破。 “以后，礼物什么的还是不要送了……会被人说的……” 他不太喜欢强迫，于他而言，感情若不是两厢情愿的便让人觉得乏味，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喜欢那就不送了，那我们总能先做朋友吧？你刚刚也说了，感情这东西不靠谱，也控制不住。” 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能等瓜熟透了再去扭。求而不得的滋味，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尝。 “当……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急着表忠心的样子突然像一只小奶狗，徐泽宇简直想上去摸摸他的头。 “行，吃饱了就走吧。”虽然也没吃几口，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好歹捞了个朋友当，拿了张好人卡，徐泽宇简直感动得泪流满面。 两人从餐厅出来，天气不错，因为离公司很近，所以两人并没有开车出来，温子忻大概是了了一件大心事，竟然伸了伸懒腰，虽然幅度不大，但是比起之前的拘谨样还是好了不少。 徐泽宇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午的阳光太宜人，竟顿生暖意，目光不自觉柔和了起来，于是脱口而出，“我明天来找你吃饭。” 温子忻的动作愣住了，“徐总……我有训练……” “叫徐哥。有训练就不要吃饭了？朋友之间吃个饭有问题吗？” “没有，但是……”温子忻满脸写着拒绝，徐泽宇暂时选择失明。 “对，没有但是。”为了不让明天的约会泡汤，单方面约会也是约会，徐泽宇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你还上学吗？” 确实是应该上大学的年纪，不过这个年纪做练习生的，要么是成绩不好家里塞点钱想给找个出路的，要么是无心学习觉得长得有点资本想靠脸吃饭的。 “嗯，先休学一年的，因为练习生要封闭练习的，想着出道了回去念书的。” “高中？” “大学，刚考上就休学了。” “嗯？什么大学？” “S大啊，金融专业的。” “……我记得S大的经管院好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是吗？是家里人给我选的，那个专业是本硕连读，其实我不太喜欢的……读书的时间太长了。” “……” “？” “既然发展这么好，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做这一行？” 走在前面的温子忻身形一顿，继而回过头来，嘴角扬起，有光从身后透过，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起来，仿佛那些羞怯全是他的伪装，只有这样明亮刺目，散发着光芒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说，“因为想要很多很多的人看到我啊！” 很多很多的人往往只包括了那一个人。 徐泽宇呆住，他这般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心脏漏跳的那一拍。 他想，今天的天气真好。 【特别关注】 3：36 城言 忍住…… 【特别关注】 4:13 城言 忍不住…… 第6章 李言觉得最近一定是因为有枸杞和保温杯的加成，他的睡眠质量确实有所改善。吃嘛嘛香，牙口贼棒，一口气上六楼再也不喘气啦！ “李总监，心情很好？”一边整理着文件递给李言签字的楚陌随口问道。 “有吗？”李言转过脸来朝她笑道。 楚陌仿佛看到他身后有大片大片盛开的红玫瑰，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缝，真的是……非常有啊…… “……”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周五吧。”李言自顾自的说道，跟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楚陌收起文件夹，抱在胸前，“看来李总有约了？” “没有啊。”说完又是一个春光灿烂无限好的笑容。 楚陌不禁打了个寒颤，“对了，李总监，徐总让我问你，跟华创的那个合作，你是想要自己带一组人去华创呢还是说跟他们公司在城西包个工作室？” 李言这趟回来得着实有些尴尬，活儿全包给了华创，楚陌这话也问的没头没脑，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自己在这个项目中的位子，但他还是礼貌得问道，“华创那边的意思呢？” “徐总说我们才是甲方，不能让他们掌握主动权，徐总还是偏向在城西，说是排场不能小。” 李言翻了个白眼，是他徐泽宇的风格，“部门搬迁的话，前期工作是不是太麻烦了？” 楚陌摇了摇头，“麻烦倒也还好，因为这次搬迁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只是您和几位专家的调动而已，他们平常也是各地跑的，并不常呆在公司。另外，签合同之前徐总已经交代我看好了几个合适的场地，前期的调研工作基本都完成了，但还是需要您做最后的敲定。现在我们也在各大高校招实习生，等到场地确定好，招生工作应该也能同步完成。” 李言笑，寻思这也没给他选择的余地啊，“徐泽宇这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么？那就按着他的意思来吧。” 楚陌这头刚拿着文件走出去，李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李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疑惑的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是我。”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熟悉到即使是隔着电流也能清晰得分辨出，“莫城？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谈一下城西那个工程前期的成本估算。” “成本估算？”他一个学室内设计的，跟他谈什么成本估算？跟楚陌谈都比跟他谈来得实际。“但是我不负责这一块啊？” “什么意思？” “我只负责中期室内设计的，前期的成本估算不是我负责。”李言学得就是设计，最想干的也就是单纯的老本行而已，本来也觉得自己做设计总监这个职位有些不太合适，但徐泽宇要李言回来的时候就给他吃了定心丸，扬言回国也只会让他安心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一概不用负责。李言在原先那个设计所确实也算小有成绩了，但是真要干到总监级别，没个十年八年是成不了的。 莫城沉默了几秒，“但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什么意思？”李言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合作案中只是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去签约也不过是徐泽宇的万全之策。 “之前签约的时候，双方就已经达成协议了，你是徐氏的代表。”莫城不慌不忙的说着。 所以说现在是要他一个学设计的去搞建房？这什么套路？虽然他们确实是同宗同源，但是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啊！ “我跟徐总先确认一下，之后再打给你？” “电话里说不清楚，一起出来吃个饭，详谈。”莫城的声音丝毫不慌，冠冕堂皇得煞有其事，仿佛真是是为了这个工程尽心尽力一样。 李言轻笑，本来还想问什么，但既然都约了饭就没必要在电话里再谈什么了，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好啊，不过这里我也不熟，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莫城显然也听到了李言语气中带着的笑意，有些懊恼自己太着急，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报了地址，“中央大道有一家餐厅还不错，离你公司也不远。” “好，我五点半下班，估计赶到中央大道也要六点了。” “嗯，那晚上见。” 这头挂了电话，李言立刻就打给了徐泽宇，徐泽宇做事虽然浮夸了些，但是从来不会失了分寸，他就像是活跃在越位线上的前锋，裁判TM都拿他没办法。 “喂。”伴随着徐泽宇的声音的还有震天的音乐，李言下意识的把手机拿开了一些，“李言？怎么了？” 李言皱了皱眉，略带怒气，“大白天你不呆在公司，又上哪去了。” “啊？我在外面谈一个投资项目呢。等会儿，我找个安静地儿。” 李言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听着对面的音乐声小了下来才开口道，“为什么城西的项目我变成了负责人。” 徐泽宇却像是没有听到李言口里的怒气，“这事儿我忘了跟你说了，我的错。” 所以这件事的问题是在于忘了跟我说嘛？！ “我只是室内设计师。”李言的尽力控制自己想要暴打徐泽宇的冲动，用陈述的语气按捺住疯狂冒出的感叹号。 “你放心好了，华创那边会有最专业的团队，我也会给你配备最好的核算团队，我们的项目是面向中高端人群的，设计感还是最关键的。”徐泽宇居然还有脸用这种鼓励的口气？！ “你既然有最专业的团队为什么还要我来做负责人？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啊大哥？” “因为我不信任他们啊，就算是最专业的团队，也不是我的呀！我刚回国，能信任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么项目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我现在培养一批骨干，也需要时间啊，我这边实在抽不出人手了。” “……”既然这么重要，还要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做负责人，这个逻辑根本就有问题。 “你总不能让哥哥我亲自去做负责人吧，这样岂不是要外人笑话我们徐氏没人？何况市场需求跟规则细节我们不会比莫城他们更清楚，你只要把握好大方向，最后出来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就可以。” “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样？” 徐泽宇那头沉默了十几秒，一本正经道，“嗯……能快速脱手赚钱，顺便能捞一笔政府补助的。” “……”跟资本家谈什么设计感，他懂个屁的设计感。 见李言不说话，徐泽宇知道对方是心动了，“小言言，你就体谅体谅你哥哥我，哥哥我刚回国，没人脉没投资，要不然我能把这个项目包给华创？他们就是地头蛇，你要相信华创的能力。” “我比你大……别一口一个哥哥，恶不恶心？”李言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看你多幸福啊，坐办公室里吹空调，你徐哥我呢，为了徐氏的事业，大冷天的在外面谈投资。今天都快零度了呢！”徐泽宇简直可怜得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徐哥……我好了。咱们去吃饭……”清脆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徐泽宇！”深知自己被骗的李言，几乎要怒吼出声，谈什么狗屁投资，根本就是去谈恋爱！ “小言言，哥哥还有工作要谈，就先这样了啊~”说完，徐泽宇果断得挂了电话，潇洒揣兜，将怒吼隔绝在了那一头。 徐泽宇回头看到温子忻已经换好衣服乖乖的站在不远处了，“你们那个秦总不是说十二点才休息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老师说我今天状态比较好，所以让我提早休息，下午两点之前回来就行。”温子忻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特殊化。 徐泽宇沉默的看了小孩儿的头顶一会儿，明白了什么，说道，“行，今天带你吃粤菜去。” “徐……徐哥，你要是有事儿的话不跟我一起吃饭也行。”大概是因为做练习生没时间理发的原因，温子忻的头发已经比徐泽宇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长长了不少，额前的头发服帖的垂了下来，半遮住眼睛，显得更加温顺，也掩去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我有什么事啊？”徐泽宇笑道，心说，我现在最大的事就是追到你。 温子忻指了指徐泽宇的手机，“不着急吗？” 徐泽宇被他逗乐了，搂着温子忻就往车库走，“公司的事，小事，难道还不让我吃饭不成？走~” 第7章 李言没想到下班时的中央大道会堵得寸步难行，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走到天都黑透了才到。 李言进门的时候，莫城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倒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李言觉得莫城这些年性格变了不少，应该是阅历多了，真的是沉稳了许多，若是换做当年要他等这么长的时间，指不定要被怎么数落一通呢。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这条路会这么堵。”李言把大衣放到了一边。 莫城也放下手机，“嗯，这个时间从你那里过来确实要堵一些。” “你还没点菜吗？”李言拿起面前的菜单，其实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里的螃蟹不错，都是当天运过来的，我已经让他们蒸上了。其他的还没点，不知道你这些年口味变了没。” 李言微微一愣，却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的翻着面前的菜单，“倒也没有，在国外的时候也时常会做一些中式的家常菜，但吃起来总觉得比不上在国内有味道。” “那怎么不回来？”毫无质问的口吻，像是老友间漫不经心的关心。 莫城本以为李言还会想以前那样搪塞过去，他就像是青春期蠢蠢欲动的少年，明知得不到回应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次又一次的去撩拨心动的少女，企图以这种让对方尴尬的方式博得更多的关注。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李言笑着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掩藏好的情绪抽丝剥茧。莫城是极为潇洒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眼角已经有了年岁的痕迹，也掩盖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潇洒，那是自少年起便没有改变过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莫城稍稍别过了眼睛拿起了面前的水杯，“以后准备在S城发展了么？” “嗯，暂时先打算呆在S城。” “不回A城吗？”A城是李言的故乡，不是什么大城市，不过生态宜居，适合养老。 “不了吧，那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了。” 他与A城最大的联系大概也只剩下两座枯坟了，三年前母亲病逝之后，李言除了每年清明会回来给父母扫扫墓，上两炷香，其余时候并不会回A城，一个人呆在没有人气的老房子实在是太冷清了。 “二老没有回来？” “都不在了。” 莫城愣住了，看着眼前头也没抬的李言，淡然的口气好似谈论的只是眼前的菜单，而不是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又觉得为时过晚，犹豫了半天也只吐出了，“抱歉”二字。 抱歉提起了这件事。 抱歉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李言笑道，“没事，你要点什么菜吗？” “你随意就好。” 莫城还想问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他们算不上恋人也不能用朋友两字简单概括，十年未见，本应有说不完的经历与故事，可过去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两人都颇有默契的不主动提及。 “城西的那个工程，投资方案虽然在投标的时候就已经和徐总敲定过了，但是细化的成本估算还是需要你们再把一下关。” “因为有两位分析师不在国内，所以团队一直没能就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不过下周他们应该都能回国。”李言选了几个菜，放下了手里的菜单。 “嗯，拆迁工程已经在收尾了，接下来就是要讨论初步的方案设计，但是你们那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李言有些尴尬得笑道，“这件事是我的失误，你们的概念规划我没有参与，但是徐总跟我大致的说了一下，他对你们的方案是十分满意的……” “你呢？”莫城打断了李言。不知道是不是李言的错觉，不然为什么会听出了几分恳切的味道。 大学的时候莫城每次完成导师的作业都会第一时间拿给李言，就像期待着被表扬的孩子，要把自己最优秀的东西都展示给最喜欢的人，好像那样就可以被对方多喜欢一点。 那时候的李言还不明白莫城的意图，只会笑着说，你们导师会给你打最高的分数的。莫城也总是这样固执的问，你呢？ 你会给我打几分呢？ “我是学室内设计的。”过去与现在又重叠在了一起。 莫城笑了，无论如何避开，过去总是有迹可循的，“我知道。” “你知道还答应徐泽宇让我做总负责人？” “纠正一下，不是答应，是要求。”莫城的口气竟然有几分得意。 “什么意思？”李言微微蹙眉，他只当这是徐泽宇搞出的一个乌龙。徐泽宇的性格一向难以捉摸，却不想这其中还有别的牵扯。 “是我要求徐泽宇让你做负责人的。” “为什么？” “我说过我要跟你合作设计出最出色的作品。” 莫城的口吻如此随意，好像这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好像这就是他一定要去做的，也一定会做到的事情。 时间倒退十年，那时莫城还不过是一个只能帮导师做些初步规划的毛头小子，连交通流线跟城市法规都没有彻底搞清，虽然在校成绩出色，但遇上货真价实的单子也只能做些大体分区跟验算指标，用来吸引甲方公司的后续合作而已。 好像也是S城的某个楼盘设计吧，合作设计部的老员工不愿意做这些，一股脑的都丢给了他们几个学生，正好赶上李言也在忙着自己的期末设计，莫城那会儿才跟李言在一块没多久，愣是憋着小半个月没见面，待在校外的工作室里把总平面给做了出来。 那时候的他们虽不知未来如何，却又有勇气凭一腔热血非要闯出一番天地。 方案通过那天，莫城被其他几个小伙子拉去聚餐，灌了不少酒，大晚上的硬是要拉着李言去看月亮，正值中二泛滥的年纪自以为非常浪漫，两人坐在操场看台最高的位子，然后……被冻得直吸鼻涕。 莫城别扭的搂住他，带着三分醉意低头对他耳语，“以后我做建筑然后你做室内，我们要做出最出色的建筑设计。” 那时的李言并没有当真，他比莫城大两岁，说好听一点是成熟一些，说难听一点就是世故气重。 他不记得醉意朦胧的承诺，也不记得前因后果，但他却清楚得记得对方嘴唇的温度，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初吻，他们在一点都不浪漫的冬夜，浪漫得一塌糊涂。 少年总是喜欢用“最好”，“一定”，“永远”这样的字眼，那时的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手可摘星辰。再后来颠沛流离，各自寂寂无名的长大。蓦然回首，那些豪言壮语像是岁月开的玩笑，那些青春才有的炙热情感也早已所剩无几，等再长大一些反而学会自嘲起来，暗笑当年把这些当真的自己太幼稚。 可事实上那一刻说出这些话的他们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无论何时都不应该被嘲笑。 “你亲自带队？”一个设计公司的CEO亲自下场带队？这放在哪里都说不通。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跟徐泽宇一起回国？”李言尽力保持理智，这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莫城表情一滞，眼神似有闪躲，显然他没有想到李言会在这时做出这样的质问，“…嗯” 李言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满意，“你怎么会知道？” “合作前的例行调查而已。你跟徐泽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当事人显然还对签约会那天的事耿耿于怀。 李言怀疑的看着莫城，下意识的说道，“徐泽宇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莫城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我们俩的事情什么时候要别听别人说了？” 李言回过神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气氛又凝固了起来，好在这时候服务生正好来送醒好的酒，这才没让对话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莫城稍稍收敛了眼神，等服务员出了包厢才起身帮李言倒了一杯红酒，沉声道，“05年的Romanee-Conti，我去法国考察时一位老收藏家送给我的，今天算是为你回国接风了，可惜年份不太好。” “05年……”李言喃喃的重复道，正好是他们分开的那一年。 “十二年了。”莫城低头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不知是在感叹这酒还是在感叹这剪不断的感情。 莫城朝他举起酒杯，Romanee Conti不愧是帝王之酒，甘美甜郁的酒味瞬间充盈齿颊。 “即将凋谢的玫瑰的香气，却让人流连忘返。”莫城一饮而尽，而后眼光灼灼，“李言，欢迎回来。” 李言看着眼前捉摸不透的莫城，顿觉疲惫万分，他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他不断压抑着内心的疑惑与情感，只当这是上天开的玩笑。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却不断提醒他，没有想的这么简单。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近十点了，两人谈了不少后续合作的问题，他们在工程的设计上理念大致相同，不谈感情两人反倒交流得更加顺畅。 “你回来后有回过学校吗？”两人并排走向车库。 “没有……一直在忙着公司的事，还没来得及。”自毕业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S大，那里虽然留给他很多美好的记忆，但自与莫城分手后，再甜蜜的回忆都带了点苦涩的味道。 莫城的眼神暗了几分，“周六要去看看肖老师吗？” 肖老师是他的美学老师，也是莫城的大学四年最重要的导师，大部分的项目都来自于这位老师。 “周六？”李言有些有些猝不及防。 “没空？” “不是，周末肖老师应该没课。” 莫城脸色稍霁，“现在已经是肖教授了，周末在S大有讲座而已。” 想起当年肖老已经当了八年副教授愣是没能转正，每每有不懂事的学弟学妹连着称谓叫肖副教授的时候，都能有幸观看到肖老的一秒变脸，李言忍俊不禁道，“应该的。” 莫城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之间，其实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共同回忆的。 “那明天早上十点校门口见。” “明天见。” 【特别关注】 2:26 城言 明天见，是世上最好听的三个字之一。 第8章 为了不再让昨天莫城等自己整整一个小时这样尴尬的场面发生，李言今天早早的就等在了校门口。看着身边一张张擦肩而过青春洋溢的笑容，李言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明快了起来。 他回来得仓促，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连夜从徐泽宇那里搜刮了一套上好的紫砂壶，又精心挑选了一个雅致的盒子，这才安心的结束了一天。 莫城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李言有一种穿越到了二十岁的错觉。莫城穿着卫衣配运动裤，一双经典款的球鞋，柔软的头发随意的垂落额头，平白添了几分少年气。他很高，即使是在拥挤的人群里也能一眼识别出来，李言看着他穿越人群向他直直的走来，像是穿越这12年的洪流。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物，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竟一瞬又回到了原点。 “你……”李言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先吐槽公交车还是先吐槽这略显装嫩的搭配,“你怎么坐公车来？” “昨天车坏在半路，拖去修了，只能坐公交了。”莫城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走，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S大的林荫道，似乎每个大学都有这样一个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林荫道。他们无数次一起从这里走过，在昏暗的路灯下悄悄牵手，在无人的小道上偷偷拥抱，借着教学楼的灯光在湖边亲吻……除了性别，他们简直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情侣。 周末的十一点，正好是学生外出觅食的时间，三三两两的往外走，两人就这样跟人群逆行着。 有人频频回头，侧目，甚至有女孩子掩嘴轻笑，李言忍不住打趣道，“你穿得这么年轻，显得我像是来送你上学的叔叔。” 说叔叔实在是夸张了，李言只是很随意的穿了一身休闲款风衣，他本就是温和的长相，这些年又勤于健身，状态维持得一直不错，说是二十五、六的小伙也不为过。 莫城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没关系，你长得年轻。” 李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城也没忍住弯了嘴角，“那叔叔，请我吃饭么？” 重逢以来，莫城第一次这么油腔滑调，李言呆呆的问，“不是去听讲座吗？” 莫城轻挑了一下眉毛，以示其心情愉悦，“十一点你去哪里听讲座？大家不要吃饭吗？” “啊……” “讲座下午一点开始。”说完，长腿一跨，上了两节台阶，李言赶紧跟上。 “学校对面的地铁站旁边修了新的购物中心，负一层也有了新的小吃街，但我想吃后街的馄饨。” 李言回头看了一眼，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好像还能依稀看到对面的轮廓，“看起来好像挺高的。” 莫城回过身来随着李言的方向看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是我们公司前几年包的工程。” 李言惊讶道，“这么大的工程？” 莫城倒显得云淡风轻，“是我们公司接的第一个大工程，也亏了肖老牵线搭桥。” 学校附近的商业街，而且是在地铁站的旁边，说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难，但是考虑到学校，住宅，以及交通干线的问题，已经是不小的一项工程了。何况莫城的公司建立时间并不长，小公司吃下这个项目，想也知道当时都多艰难。 李言楞了一下，“那要不我们中午去那里吃吧。” “去后街吧，等讲座完了再带你去那里逛逛。” S大的后街在他们读书时就很有名了，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商业街，甚至连门面店都不多，大多都是在路边支个小摊的商贩，一到下课时间街道就会变得异常的狭窄，满是牵着手来觅食小情侣。 那时候的他们也是夹在人群中的一员，一片混乱中，他们有时也会偷偷的牵手，有时觉得太明目张胆了，莫城就会揽着他的肩膀，灯火错落，吵吵嚷嚷，想来那却是他们最安逸的时光。 如果运气好也能碰到还没坐满小吃摊，大多数时候都是路到头了都没能找到吃饭的地方，于是便又随着人群往回走，遇到想吃的便打包，他们边走边吃，优哉游哉，就这么晃过了几载。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还够，也从没想过他们这种人的爱情能够维持多久，只是自以为是的挥霍着青春。 故地重游，后街不再是李言记忆里的后街了，明明是午饭时间，人群却熙熙攘攘，丝毫不见往日盛况，原本挤满整个街道的摊贩现在也只剩下零星几个。 莫城看出了李言的疑惑，“这几年城建改制，对摊贩抓得很严，再加上南门新建的小吃街，他们的生意都大不如前了。以前的小摊要么盘了门店，成了正规军，要么就是找别的出路了，剩下的几个平常也都是到处跑。” “变化真大，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莫城斜眼瞥了他一眼，“上次来的时候，馄饨店阿姨的儿子已经结婚了。” “都结婚了？我总觉得他在我记忆里还是个屁大的孩子呢，这么快都要结婚了。”李言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那是当年那个孩子的高度。 “你的记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莫城笑了笑，“他没能考上大学，大专毕业好像立刻就结婚了。” 十二年，已经足够一个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 “太久没回来了。”李言有些怅然若失。 “吃栗子吗？”莫城突然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已经要扫码，“两斤。” “要一斤就行了，吃不了这么多。” 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比如说十二年前，他们还揣着皮夹，在拥挤的人群里小心翼翼的攥着零钱，而现在只要拎一个小小的手机就可以。又比如说十二年前，两斤栗子算什么，哪需要考虑吃不吃得完，只考虑钱够不够买就行，而这些年，年纪到了，为了健康，为了看起来年轻些，李言已经尽力克制着少吃这些了。 莫城接过栗子，和以前一样塞到了李言怀里，然后又自然的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像是为了不给李言拒绝的机会，“前面就是了。” 他们两人都太紧张了，简直像是十八九岁的愣头青，其实只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稍微侧过脸，就能看到对方嘴角的笑意。 这是一家很简陋的门面，廉价的红色塑料薄膜上白底的“老齐馄饨”四个大字在风里摇摇欲坠，墙面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门框上有烟熏的油渍，却丝毫不妨碍白色的热气从半敞的门口溢出，混杂着食物的香味，往四面八方散去，一瞬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店外看起来热火朝天的样子，店里却略显冷清，午饭时间却只不过三四桌客人，大多都是学生，脸上还未脱稚气，言语动作里都满是朝气。 “大设计师，好久没来了啊！”看到莫城，收银台后头的老板娘神色欣喜的迎了出来，“老齐，快出来，你看看谁来了！” 老板娘头发白了不少，已是肉眼可见的衰老，嗓门却一如既往的洪亮，精气神十足。引得周围正在吃馄饨的几个人也纷纷侧目。 “我正忙呢，谁来了？”老齐举着漏勺就从后厨走了出来。 老齐本是一脸凶神恶煞的，看到莫城却止不住笑起来，“哟，是小莫啊，好久没过来了，今天来这办事？” “嗯，带同学来看看老师。正好赶上饭点了。”对于这两人的热情，莫城好像习以为常了。 “哦哟，这位就是你的同学吧？也是搞设计的？”老板娘眯着笑眼看向李言，莫城是他们眼里的成功人士，莫城的朋友自然也不会差。 李言笑着向她点了点头，“阿姨，我叫李言，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吃您家的馄饨，今天正好过来，想着一定要过来再尝一尝。” 老板娘笑意更深了，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个都成了才一般，“是嘛！这年纪大了就是记不住事儿了，这么俊的小伙子，我怎么会没记住呢？小言呐，你想吃啥，让你叔给你做！” 这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叫小伙子，李言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应，还是莫城解了围，“阿姨，来两份全家福吧。” “好嘞，你俩先坐，叔这就给你们做去。”老齐风风火火的提着漏勺又回后厨去了。 两人坐下后，看老板娘又回到了收银台后头，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经常来这吃饭？” 莫城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嗯，之前做学校商业街那个项目的时候，经常跟团队里的人一块来这。结项之后就不常来了，就是有时候来学校看老师，来这吃个午饭。” “……怎么不去商业街吃？”哪有人会十几年一直中意一家店的？ “商业街哪里都有，老味道就这一家了。” 莫城说得漫不经心，或者说有些情绪连他也说不清，这么多年，整条后街都没了，就是再好吃的的味道也该吃腻了，可每次经过这里他还是固执的想来这里。 李言不再说话，他们俩之间就这样沉默着，耳边有邻桌传来的笑声，谈论着论文怎么改，作业怎么写，明天要去吃什么。听着就很美好。 不一会儿，两份腾着热气的馄饨就被端了上来。“快尝尝你叔的手艺有没有变。” 在老板娘热情的注视下，李言赶忙舀了一颗馄饨囫囵的吞了，滚烫的汁水几乎要灼伤喉咙。李言尽力控制自己被烫的即将流出来的眼泪，称赞道，“没变，还是一样的好吃。” “慢慢吃，不着急啊。”正好有人要结账，老板娘便重新回到收银台后头去了。 李言这才放弃了表情管理，狰狞地接过了莫城递过来的水杯。余光却瞥到莫城憋不住的笑容，不禁气急，“你笑什么？烫死了。” 莫城更加忍不住了，笑道浑身发抖，握着汤勺的手都要不稳，边笑还要重复着渣男言论，“多喝点水。” 李言不明所以，满脸问号。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就那么值得高兴？ 莫城笑够了，又感慨道，“我们见面之后，你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挺怀念的。” “怀念我狼狈的样子？” 莫城没有接话，转了话题，“快吃吧，肖老的讲座要早点去占座的，不然没位子。” “哦。”李言忍着上颚被烫秃噜皮的疼痛感，努力的把馄饨一个个塞进了嘴里，其实根本没尝出咸淡。 第9章 李言见莫城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转身去结账，说好了李言请客，莫城也没打算跟他客气。 反倒是老板娘捂着面前的二维码怎么也不肯让李言付钱，“哎哟，不要跟阿姨客气，小莫以前经常来照顾我们的生意的，不差这一顿的啊，就当是阿姨请客了。” “应该的应该的，是您的馄饨好吃。”李言在国外呆得久了，实在是不习惯这种中国式的人情，手足无措的看向莫城。 莫城却丝毫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气定神闲的擦了擦嘴，甚至还支起了下巴朝李言挑了挑眉，简直就是渣男做派。 老板娘还是拒绝，李言只好说，“那下次来的时候再免单，您看成不？” 老板娘却笑了，“怕是没有下次了，我这店啊，下个月就不开了。” 莫城这下才收起了看好戏的表情，站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上个月儿媳妇生了，他们俩小年轻工作忙，哪有时间带孩子嘞，手忙脚乱的。我们老两口想着回去帮帮他们。”老板娘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失落。 “这是好事，您也可以享享清福了。”李言赶忙宽慰道。 “是啊，我们家那小子也这么说。”老板娘环顾了一下四周，“可在这条街上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了，临了还真是舍不得。” 开始是一辆简陋的小车和几张小桌椅，后来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面和几个老顾客，这里没有大起大落的人生，似乎也并不体面，却承载着两个普通人几乎所有的青春。 说没有舍不得，那都是假的。 这样的情感，莫城再了解不过，却也只是跟李言一样说了几句宽心的话，“您忙活了一辈子，也应该抱抱孙子，好好休息休息了。”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大家都这样劝她，说着羡慕她，可其实也没人能真的让她宽心。不过时间是个好东西，她总能习惯那样的生活，这里的岁月也终会成为她跳广场舞时和老友们的谈资。 “哎，所以说啊，别跟阿姨客气了。你们今天能来，我开心！”老板娘又恢复到爽朗的样子。 莫城笑道，“那行，那我们这次就不跟您客气了。” “诶，你们是不是还有事啊，我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快去忙你们的吧。” “嗯，谢谢您的招待，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您。” 老板娘不轻不重的捶了莫城肩膀一下，笑道，“说得这么生分！走，我送你们出去。” 老板娘把两人送出了店，也没急着进去。走了好一段路，李言回头看，老板娘依旧站在门口，似乎要与背后发旧的店面融为一体，像是一张泛了黄的老相片，而时光就是拍摄人。 李言不禁感慨道，“真羡慕他们。” “怎么？你也想退休回小区楼下跳广场舞？”莫城佯作不知的开玩笑。 李言笑，“我倒是想现在就退休，可一想起，我还没能买得起S城的房子，恨不得立刻通宵达旦的画图。” 莫城皱眉，“你回国，徐泽宇没给你安排住处？” 李言疑惑道，“为什么要他给我安排住处，我只是到他公司工作而已。” 莫城解释道，“我以为你愿意回国，徐泽宇肯定给你开了很高的条件，对于徐泽宇来说，市中心的一套房子算不了什么。” 李言笑道，“我回国一方面是因为我确实想回来了，另一方面徐泽宇开的薪水又恰好合我的心意。何况我回国之后还什么事都没能给他做成，就白拿了个设计总监的虚职。” “那你现在住哪？”莫城的语气带了点愉悦。 “暂时住在北大街那边的单身公寓里。” “北大街？离你公司挺远的。” 李言无奈的叹气，“没办法啊，S城的CBD太繁华了，附近根本没有单身公寓，能找到的稍微像样一点的单身公寓最近也要到北大街了。” 莫城不解，“为什么一定要住单身公寓？” “CBD的套间价格可不便宜，我这不是得攒钱买房子嘛？”李言自我调侃道。 莫城被他逗笑了，“堂堂徐氏的设计总监，不至于混到这种地步吧？” 李言也笑，“在美国的时候，一个人住在别墅里，实在是太空了，有时候讲话都能有回声。那时候就想，要是回国一定要住在小一点的房子里。正好我的东西也不多，单身公寓够住了。” 他太寂寞了，寂寞会在每个夜晚，每个雨天，每个独处的时刻，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滋生，将他吞食，那是他二十五岁时不曾想过的三十五岁的惆怅，而一想到这样的寂寞将常伴其身，他开始害怕了。他也曾为了排解这恼人的情感，尝试着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去泡吧，约会甚至是恋爱，可他发现热情消退后涌上心头的是更莫之能御的空虚，便渐渐放弃了。 他已经不是鼎盛时的样貌了，这个年纪，就算是再如何维持也都是在走着下坡路的，他开始认真审视褪去了皮囊的外衣，他真正剩下了些什么。 人类的情感无法想通，但世间的寂寞却大多相同。 不过是空空荡荡一间房，游游荡荡一人身。 所以他回国了，他想回到他熟悉的地方，或许可以减轻一些这份不安。 “你……在国外，一直一个人？” “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吧。我本来就不擅长社交，虽然在那边呆了这么久，确实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归属感。”李言诚实的回答道，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年纪选择回国。 “就没想过回来？”又绕回了原点，莫城好像对这个问题特别的执著。 仿佛只要确定李言想过回来，就能确定一定也想到过他一样。 “想过，但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折腾出一点什么来，多想了也觉得自己矫情。” “那怎么又突然想到要回来了？”莫城穷追不舍。 “你是记者吗？”李言开玩笑道，“因为年纪大了啊，归属感比成就感更重要。越来越害怕孤独，越来越害怕变老，越来越害怕生病。越来越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以前特别不能理解那些为了一套房奋斗一辈子的人，现在明白了，拿一辈子奋斗的不是一套房子，而是那种回到家就能拥有的安全感。” 李言觉得自己变得越发坦然了，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是拧巴的人，只是面对莫城，他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莫城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他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抽过一支烟。 “诶，肖老师的讲座是一点吗？”李言看了一眼手表。 “嗯。” “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五了，咱还能赶得上？”一路上光顾着讲话，走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走到学校，是谁说要快点吃完去占座的？ “跑过去。”莫城仗着自己穿得装备轻便，两手空空，竟然已经摆好了起跑姿势，丝毫没有顾忌旁边穿着风衣皮鞋，左手栗子右手礼盒的李言同志。不对，说丝毫没有顾忌冤枉他了，他至少良心发现拿过了李言手里的东西，然后出言挑衅，“两公里赛跑，比比？”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比比！”这是来自老男人的冲动。 皮鞋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裤子粘连在腿上，风衣束缚着他前后摆臂，早起打理好的头发也被吹乱了，李言觉得他现在一定很奇怪。可是他们在笑。有风入耳，他仿佛穿过时光回到了二十岁的夜晚，无数次快要赶不上封寝时间那样，和他一起狂奔在学校里。 他总是追不上莫城，莫城总会拉着他的手，跑过寝室楼前重重的林荫道。夜晚的学校很安静，路灯微弱，他们丝毫不用去顾忌什么。他们总是能赶在最后一秒踏进宿舍楼，就算偶尔迟到了一小会儿，只要莫城给宿管阿姨撒个娇，仗着那张讨人喜欢的脸蛋，好像也从来没有挨过骂。 想起来了，莫城好像一直都很会撒娇。 “到了。”莫城平复了一下呼吸，在大教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服和头发。里头闹哄哄的，讲座应该还没有开始。李言知道他放水了，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多大的改变。 “挺厉害的，气都不喘？”李言已经出汗了，不过好在有健身的习惯，才不至于在这里出了洋相。 莫城笑道，“你也不赖，平常有在健身吧。” “嗯，偶尔会去健身房练练。你呢？”李言边问边往里头走去。 “健身房，徒步，攀岩，我都挺喜欢的。”莫城见李言平复得差不多了，就把手上的礼盒挂回了李言手里。 “这么猛？”李言有些惊讶，记忆里莫城除了偶尔打打篮球，并没有特别热衷的运动。 “可不敢变老。”莫城看着李言的背影自言自语一般。 教室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这场讲座大概率是给新生开的，讲的内容很简单，大屏幕的PPT上写着“中小户型的住宅设计初探”，而肖教授正在讲台上调试设备。 正好看见后面还剩下两个座位，李言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上去，生怕被人抢了去。 “诶，那边迟到的两个同学，往前面坐。前边还有空位。”肖教授已经调试完设备，双手在胸前交握，笑着盯着他们两个。 “老师，我们没有迟到，现在还没到一点呢。”莫城笑着反驳，脚步却丝毫没有怠慢，拉着李言往前排走去。 场面已经开始沸腾了，如果说肖教授是想在讲座开始前做一点与众不同的热场，那么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设计院本身就是女多男少，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两位这个挺拔的男孩子，而且是，同时出现。在场的女孩子们早就开始交头接耳，从她们的脸上的笑容大致已经能看到她们脑内的百转千回了。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坐定后李言才松了一口气，他果然还是不习惯成为全场的焦点。反观旁边的莫城，倒显得泰然自若，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状似认真的正在听讲，好像丝毫没有看到四面八方对他投来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真奇怪，李言看着他感觉好像自己也没那么介意了。 肖老师讲的内容并不深，从各地不同的户型对比开始讲起，再到空间尺度和人体功能，再到公共空间的尺度……一方面肖教授毋庸置疑有着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另一方面则是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总能把严肃的内容说得有趣有生动，所以课堂的气氛也非常活跃。 按道理肖教授已经并不年轻了，就是年轻时再风华绝代，也不得不接受年岁谷底的破相衰败，但是魅力是永恒的，比如说现在，肖教授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似乎都充满了魅力。 所以说，大脑永远是最性感的东西。 “所以说各位，不是通根管子就叫厨房的。”说到厨房的基本设计要点时，肖教授放了一张设计草图在大屏幕上，“这是我之前带的实习生作的一张图，有谁能说一下这张图的问题吗？” 有不少学生纷纷举手示意，肖教授却都视而不见，突然抿了一下嘴巴，看向了莫城的方向，“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吧？” 果然…… 莫城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站了起来，他就知道…… 第10章 “老师，我的专业是建筑设计，对室内设计不太了解。”莫城语惊四座。 “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既然你是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怎么来听室内设计相关的讲座？” 莫城刚想开口回答，就又被肖教授堵了回去，“诶，你可别说是兴趣使然啊，太官方了，我不信的~” 说完还一挑眉，满脸写着看你怎么回答，全场又是一阵爆笑。 “我陪朋友来的。”莫城面色毫无波澜，用一脸正直来形容都不为过，但是李言还是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一丝狡黠。 不出所料，果然听到了后排女生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天呐!”“我就知道！”此类的声音。 设计院本就民风开放，此言一出，更是令人浮想联翩了。 为了“好”朋友，就算不是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也愿意花费时间去了解什么的，简直太美好了好吗？ “是你身边的那位吗？”肖老师指了指李言，莫城诚实的点了点头，“那就请你帮助一下你的好朋友吧。” 李言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背后声音越来越大，李言还听到了“他们好配哦~”之类的虎狼之词，妹妹你说悄悄话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我之前一直做的比较多的其实还是大户型的设计，这样的小户型不算是我的强项。但是我觉得这张图纸最大的问题就是朝门开的那扇大窗户，按照亚洲人的做饭习惯，窗户下面是要放洗菜池。这个窗户导致组合吊柜，油烟机的排烟道的位置都很难搞了。”莫城知道这些问题对于李言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但是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还是十分迷人，“嗯……我没有看到整个房子的平面图，所以我觉得还是要考虑一下热水器的问题，如果北阳台放不了热水器，那么这张图还有个大问题就是热水器怎么布局。” 李言说毕，全场响起了捧场的掌声，甚至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惊呼。 “看到没看到没，他一直在盯着他看诶！” “啊啊，你看他的眼神！我死了我死了……” “姐妹，控制一下，嘘！” 后排的女生已经完全不顾及当事人是不是听得到她们的YY，激动就完事儿了，一边说还要一边相互“殴打”以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相互锤击声大到李言都怀疑她们回寝室是不是会发现对方背上都有一大片青紫。 肖老师挑了一下眉，示意全场安静，李言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满意的神色，“那你觉得设计院出来的学生，为什么还会做出这么不专业的图纸？” 李言笑着摇头，“倒也不能说不专业吧，因为我说得一切问题都是建立在作图人是想做一个传统厨房的基础上，如果说做的是开敞式的早餐厨房，那么这些问题也就算不上问题了。” “国内很少会有早餐厨房的概念哟。” “是，并且今天的主题应该是小户型的设计，那么早餐厨房可能也不是很好的选择。”李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那我更倾向于作图的人可能不会做饭……” 全场又是一阵笑声，肖教授抿唇笑，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只要他买好菜，从进厨房门开始演练一遍做饭的全部过程，应该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我们做室内设计，说白了就是分析好户主的生活方式，营造出最舒适的生活环境。窗户也不是不能那么放，只是那样放并不是最舒服的地方。” “说得好，自古以来，好的设计必定要是实用的，其次是坚固，最后才是美观。我们做设计，建筑设计也好，室内设计也好，看起来面对的是冷冰冰的建筑，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跟人打交道。只有充分的了解了人的生活状态才能真正的做好设计。谢谢这位同学给我们做出了精彩的回答。”肖老师带头鼓掌，全场又是一片轰鸣的掌声。 李言微微侧了侧身，鞠了一躬，回过身来时与一旁也在鼓掌的莫城相视一笑，他们笔身而立，李言看得到他眼里盖不住的欣赏。 余光正好瞟到后排两个女生交握的双手，一副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盯着他。 如果李言会读心术的话，此刻一定会看到她们脑内满屏的弹幕“我的老天爷啊！”“卧槽，这TM是爱情啊！”“这也太好磕了吧！”“确定了，是强强！”“这个眼神我死了我死了！” 李言心里多少感觉有些不适，那种被当做异类的异样感又升腾起来，像是过去十几年都没能摆脱的梦魇。他只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要去在意，不过是一些小孩子的娱乐罢了。 “你们不是我这届的学生吧？”肖老师的明知故问打断了李言的思绪。 “我们确实不是这届的，但是我们都是您的学生。” 肖教授睨了莫城一眼，看向李言问道，“我这个讲座是给新生开的，你这一看就是做了很多年的设计师了，来这可学不到什么。” 两个帅哥好磕，两个聪明且互相欣赏的帅哥更好磕，两个互相欣赏且多年惺惺相惜的帅哥他娘的简直可以磕到昏迷！ 肖老师，您才是找糖中的显微镜，磕糖中的战斗机，在这寒冷的冬天，播撒着人间大爱！ 后排女生不禁在心里为肖老师点了一百八十个赞。 “肖教授的经验丰富，细节之处都能学到很多知识。” 肖老师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两个人都坐下。 这场讲座大概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下课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见教室里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莫城才领着李言上了讲台。 肖老师正在收着电脑，“今天这么有兴致？还有时间来听我做讲座？” “李言刚回国，说要来看看您，我就陪他来了。”莫城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 “肖教授好，我是李言，是03级的学生。”李言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把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听莫城说您喜欢喝茶，正好家里有一套紫砂壶，就带来给您了，希望您不要嫌弃。” “我知道你，李言。”肖教授笑着看了一眼莫城，“听说你一直在国外工作，这次回国是……来旅游？” “不是，我准备回国工作了。”李言如实回答。 “哦，不走了？” “嗯，不走了。” “回来也挺好的，国内的行业发展也不错。”肖老师点了点头，转向莫城问道，“听说你接了城西的那个工程？” “嗯。” “你小子野心不小啊！”肖教授半是开玩笑的说道，莫城却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肖老师一会儿有时间吗？您如果有时间，我们俩想请您一起吃个饭。”李言邀请道。 肖老师却拒绝了，“今天就算啦，我已经约了人了，下次有机会吧。你难得回来，可以在附近逛逛，这里变化挺大的。” 肖老师说话总是喜欢带一点俏皮的尾音，不会不庄重反倒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亲切。 “是啊，这周围繁华了不少，都快不认识了。”李言感慨道。 “时代变啦，环境变了，人也开放了。”肖老师意味深长的说道。 时代或许真的变了，十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会有一大批人在这群土地上高呼着LGBT无罪，会有一大批的资本瞄准这个市场大肆宣扬，甚至BL会成为一种潮流一个符号，惹得一群孩子争相模仿，他大概会嗤之以鼻。 可仔细想想，时代又或许真的没有变，那些幻想着BL美好世界的孩子们，看到的大多都是包裹着美好外皮的浪漫故事，故事的主角容颜不老，富可敌国，坚贞不渝，为了爱情可以赴汤蹈火。 于他们而言是真是假，是男是女又何妨？ “我快迟到了，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谢谢你的礼物~”肖老师拎起电脑包就往外走。 李言看着肖老师疾步的背影，不禁感叹，“肖老师还是这么有干劲。” “是啊。”莫城应和道，“现在吃饭还有点太早了，你要先在学校里逛逛吗？” “好啊。”李言欣然答应，中午走得匆忙，只是抄了小道直接去了后街，并没有仔细注意过学校的变化。 两人并肩走出了教学楼，暮色将至，金色的余辉笼罩着整个校园，门口的梧桐树下是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落叶，初冬的黄昏应当是四季中最为迷人的。 路过二食堂，他们买了两罐咖啡，绕着校园随意的晃悠。李言想起揣在风衣兜里的栗子，拿出来剥了一颗。 莫城看了他一眼说道，“凉了，对胃不好，回去加热一下再吃吧。” “好，感觉学校的变化不是很大。”李言四处看了看，最后下了结论。 “嗯，教学楼装了一些新的设备，东苑那边翻新了一下，不过宿舍倒是都装上空调了。” “可算是装上了。”李言笑着调侃，“我记得咱那会儿在宿舍实在是热得坐不住了，就跟郑伟，张建他们抱着被子褥子一块在工作室里打地铺，结果大晚上的打团战，动静太大给保安吓得以为闹鬼了，你还记得不？” 莫城认真的看着他，“记得，咱俩第一次睡一块。” 他当然记得，他还记得那天空调打得是18度，还记得你灰色的睡衣，还记得你刚洗完澡头发的味道，还记得你白花花的后颈，也记得自己比在宿舍还要灼热的呼吸。 这一记直球打得李言不知如何回应，多亏了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场面才不至于更加尴尬。 “喂？” “老李！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徐泽宇的声音从那头响起，带着无良老板所特有的讨人嫌。 “我在外面，没看手机。什么事儿？” “请你吃饭啊~定位发你手机了。” “没空，不去。”李言连为什么都不想问，谁知道他又搭错哪根筋了。 那头沉思了一会儿，“不行，你得来。我要跟你聊一聊城西那个工程，这都快半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老李啊，我也要有KPI的好吗？” 李言皱眉，看了一眼莫城，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李言有一丝压迫感，“周一不能谈？我今天有事儿。” “明天我就要出差了，考察个项目。”生怕李言拒绝，又急着说道，“下个礼拜我都不在公司，赶紧过来。” “微信跟你说。”李言想怎么也应该先征得莫城的同意，便先挂了电话。 “怎么了？公司有事儿？”莫城先开口问道。 李言为难道，“徐泽宇，说要跟我聊一下城西的工程，可能是一直没有进展，他也着急了。”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我正好也想跟他聊一下细节的问题，一块去吧？” “也行，我问一下他。”说着便打开了微信，果然看到了徐泽宇发过来的微信，莫城也看到了。 一同看到的还有徐泽宇备注后面那个晃眼的小心心，和下一排干巴巴的“莫城”两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城眯了眯眼睛。 李言生无可恋的回复，“我带个人过来。” 对方秒回，“谁？” “莫城。” “你俩果然有奸情！你居然背着我找男人？” 李言再次陷入沉思。 要不，辞职算了？ 第11章 李言看着面前的徐泽宇和他身边的小男孩，闭了闭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的问道，“你不是说，谈工作吗？” “对啊，谈工作呀，我朋友温子忻。”徐泽宇搂了搂身边的小男孩，跟介绍宝贝儿似的，“你带一个朋友，我也带一个朋友嘛，很公平呀。” 李言想起徐泽宇跟自己提过的小孩，应该就是这位了，长得确实招人喜欢，居然只是以朋友相称？那就是还没搞定？ 男孩怯怯朝他这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扫过莫城时，有一瞬的迟疑，但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徐泽宇像是看到了什么，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指着李言身后说道，“还有我们共同的朋友也带了一个朋友。” 李言转过头去，看到楚陌抱着一瓶酒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hello，言哥，莫总。”楚陌看起来有点没精神，但看到他还是挤出笑容，跟他对视的时候，还特意的做出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李言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正想着怎么解释。 “你好，楚小姐。”莫城已经笑着跟楚陌打起了招呼，莫城又开启了工作模式，笑容一丝不苟的挑不出一点破绽。 “叫我楚陌就可以啦。”楚陌摆了摆手，拉过身边的男人，“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韩畅。” 徐泽宇一挑眉，“韩氏酒业的二公子？” “是的，徐总你好。”韩畅率先伸出了手。 “你好。”徐泽宇连站都没站起来，随意的跟他握了握手，就又回去跟他身边的小男孩说话了。 见徐泽宇态度冷淡，韩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尴尬的跟李言打招呼，“这位是李总监吧？常听小陌提起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你好你好。”李言也礼貌的伸出手，不知道徐泽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位是华创的莫总？”看到李言身后的莫城，韩畅脸上的笑意更胜。 “莫城。”莫城先伸出了手，“幸会。” 徐泽宇突然又出声，“坐吧，韩公子跟我们一块？” 韩畅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楚陌抢先了，“不是，他就是送我上来，一会儿他还有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韩公子是想留下来的，但是被楚陌这样一推辞，韩畅也只好作罢，把手里的包递给了楚陌之后就走了。 韩畅走后，徐泽宇才恢复到原先那副吊儿郎当的味道，“坐啊，愣着干嘛，不饿啊？” 莫城欠了欠身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温子忻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一趟洗手间。” 见两人走远，李言这才出声质问，“不是说谈工作吗？带着小男朋友？”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你跟莫城怎么回事？旧情复燃？”徐泽宇不甘示弱的反击。 “省省你的想象力吧，我去拜访一下我大学的导师，我们俩清清白白。”李言说得有些心虚，但是面对徐泽宇绝不能怂是他的人生准则。 “你去拜访你的老师，关他什么事？还穿成这样。”徐泽宇不屑道。 “穿成什么样？”李言寻思自己也没穿什么奇装异服，只不过是最轻便的搭配而已。 徐泽宇上下扫视了一下，轻飘飘的说道，“再续前缘的样呗。” 见李言脸色越发难看，徐泽宇这才满意的转移话题，“楚陌也带着男朋友来的呢，你怎么不问问她？” 楚陌立刻举起双手，“诶，冤枉啊，我正跟我男人约会呢，你突然一个电话，我还没怪你破坏了我的周末呢！” “我是你上司，要你加个班怎么了！” “你是黄白劳？”非工作状态的楚陌更加伶牙俐齿。 “酒带来了吗？”徐泽宇懒得回击，只看了一眼楚陌放在怀里的木盒子。 “三个小时我上哪给你找Le pin啊，就是直接从庄园运过来也需要时间好吗老板，这是01年的Latour，这已经是我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的最好的红酒了。”楚陌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子。 徐泽宇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酒标，抱怨道，“Les Forts de Latour，只是副牌而已。你小男朋友的诚意也太差了吧，一个搞洋酒生意的，连支正牌的拉图都拿不出来？年份还不好……还有你不知道这酒得等20年？楚大小姐~” 楚陌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水，“我当然知道陈年的拉图口感好，但是你要得这么急，我能怎么办啊，徐大老板！” “我记得你爸不是收藏了一支93年的Leroy？” “你疯了吧徐泽宇，你想看我明天就横尸街头吗？”楚陌一脸惊恐。 “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明天就辞了你。”徐泽宇恐吓道。 “你要这么好的酒干什么？这里也不像是能醒酒的地方啊？”废话，这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火锅店而已。 徐泽宇把酒收了起来，“谁说我打算在这儿喝？” 李言看他们越来越偏离主题，出言阻止，“徐泽宇你到底要干嘛？” “他今天发了第一张单曲，算是正式出道了，我不得给他庆祝一下？” “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孩？” “嗯哼，哥眼光不错吧，瞅那小脸。”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猥琐吗？” 楚陌也压低了声音说，“哥，这满18了吗？你可别违法啊！” “20岁，周岁，满满当当。我没这么缺德。” 李言冷哼一声，“你要给他庆祝就庆祝呗，你们俩不能庆祝？偏要我们过来。” “啧，这不是小孩说老跟我独处不好意思嘛。” “你不是相识遍天下么？” “你都说了只是相识，他才刚出道，敏感期。他是公众人物，我要是随便带他见人，万一被人拍了什么不该拍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还怎么在演艺圈生存？”徐泽宇说得头头是道。 李言冷笑，“你还挺上心的。” “那必须的，我一向体贴入微。”徐泽宇挑了挑眉，满脸得意。 “体贴入微你来火锅店？” 如果李言没有看错的话，徐泽宇居然破天荒的叹了一口气，“小孩说，跟我约会太费钱了，怕以后还不起。” “所以你就穿着burberry的大衣来吃火锅？”楚陌简直痛心疾首，“老板，麻烦您明天把它扔进垃圾箱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好吗？我好等在您家楼下及时收走拿去二手市场卖个好价钱。” 徐泽宇翻了翻白眼，“梦去吧你，我明天就把它绞了给我家狗做新年礼服。” 楚陌戏精的瘫倒在桌子上，一副就要心肌梗塞的样子。 李言看了看徐泽宇搭在椅背上那条少说几万的大衣，肯定已经被熏得全是火锅味，他第一次觉得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他的意思是，徐泽宇的爱情。 李言败下阵来，只要不耽误工作，其他的都好说，“你不是要出差？项目怎么办？” “项目不能聊吗？多方便啊，你在，莫城在，楚陌也在。还不能给你聊个明明白白的？”徐泽宇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不，也许是一百八十个。 徐泽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李言转头就看到温子忻跟莫城正从那头走过来。 “点菜了吗？”等到两人坐定，李言才转换话题。 温子忻摇了摇头，徐泽宇把菜单往莫城跟李言面前推了一推，“莫总先请，为了我们子忻出道这么点小事还让莫总跑一趟，真的是太麻烦您了。” 莫城不动，眼神冷淡的说道，“出道？恭喜恭喜，应该让主角先点。” 温子忻本想推辞，但没想到徐泽宇却拿回了菜单，“谢谢莫总，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徐泽宇的幼稚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莫城却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淡淡一笑，作出了请便的姿势。 火锅店本来就是辛辣喧哗的地方，但是他们这一桌却只有无比诡异的沉默，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气氛无比的尴尬。好在这家店的上菜效率够高，不多久面前就摆得满满当当了，面前热锅里腾起的白气也在兢兢业业的炒热气氛。 “徐总喜欢吃藕？”莫城笑盈盈的说道，徐泽宇正在下藕片的手微微一抖，藕片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读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配上莫城略带讽刺的笑容。 徐泽宇若无其事的把下完的空盘子放到一边，“我倒不是很喜欢，以前跟李言出去吃饭，一向是他吃得比较多。” 说着又拿起一旁切好的冻豆腐往锅里下去，不出所料的腾起一大片白气，“莫总平常喜欢吃豆腐吗？” “我吃肉比较多一点，徐总如果喜欢可以多吃些。”莫城四两拨千斤。 男人的幼稚你想象不到，男人对谁更幼稚的执著你更想象不到。整个饭局的气氛成功被推至了冰点。 李言实在受不了这两人的阴阳怪气，“徐泽宇你明天不是要出差吗？趁着莫城在，咱们要不赶紧方案敲定了？” “我已经让楚陌在城西找好房子了，下周一签完约，你就可以直接带着团队过去。”徐泽宇一看就是那种毫无专业只会提无理要求的暴发户甲方。 “不好意思徐总，我们的数据，仪器，办公设备如果全部从工作室搬去城西，这完全是不现实的事。”而莫城一看就是那种专业性极强性格又刚的暴躁乙方。 “那你的意思是……” “您周一就可以让李总监直接带着团队来我们工作室。”莫城补充道，“前期的调研数据我们这边都有备份，办公设备我们工作室也算得上齐全，您要是还不放心，我们公司楼上正好还有一层空的楼层。” 徐泽宇散漫的靠在椅背上，左手随意的搭在温子忻的身后，眯起眼睛沉默得盯着莫城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公司楼上会有空的楼层？你们楼上的公司呢？” 做最严肃的表情，说最沙雕的话。 徐泽宇的座右铭罢了。 “倒闭了。”莫城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面前的水。 我怀疑你在诅咒我们。 “哦，那行，那就去吧，楚陌也跟着一起过去吧。”口气随意得像是在菜市场上买了二两猪肉。 楚陌一口羊肉就呛在了喉咙，“为什么啊老板。” “工作，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说着，居然起身问服务员要了一瓶老白干。 “老板我还没有给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你怎么就要把我调走了？看在我明天还要去城西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份上，能不能善待我一下啊？”楚小姐又演上了。 “什么叫收拾烂摊子？这叫做好分内的事，楚小姐你心态要放放好。”说着又给温子忻夹了一筷子肉，“还有，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对李总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我不需要。”李言冷漠的一口拒绝。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徐泽宇打开老白干，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恭喜我们小温同学出道发片，恭喜我们两家合作愉快，走一个。” 说完便一饮而尽，辣得龇牙咧嘴。 “恭喜子忻，未来大红大紫。”李言笑着把温子忻面前的酒杯换成了饮料，“子忻还小，喝饮料意思一下就行。” “老板我等会儿肯定还要一个人回去，我也就以茶代酒了哈。”多么令人心疼的懂事，“子忻~加油哟。” 莫城面对徐泽宇犀利的眼神，举了举双手抱歉道，“我们俩开车来的，他已经喝了，我得开车。” 温子忻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徐泽宇，端起了面前的饮料，小孩儿腼腆又不善言辞，只能微微鞠躬说道，“谢谢，麻烦大家了。” 看着温子忻雪白的的小脸，这次连李言都在心里暗骂徐泽宇太不是东西了。 后来，李言被徐泽宇找了些理由吞了几杯酒，也没人阻止，李言又觉得气闷，就自顾自的又喝了几杯，55度的老白干喝了小半斤。最后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李言觉得自己脚步都有些打飘。 莫城像是很贴心的打开了车窗，作势关心道，“头晕？” 是啊混蛋。 李言忍住想吐的欲望，点了点头。 “你没必要喝这么多的。”莫城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有光影从车窗折射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迷离又遥远。 那你也没阻止啊混蛋。 李言别过脸去，点了点头。 “睡一会儿吧。” 别假惺惺的了混蛋。 李言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他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而莫城则在驾驶座上安静的刷着手机。李言借着路灯才敢堂而皇之的细看近在眼前的这个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痕迹，但他的魅力从来与年龄无关，他依旧潇洒英俊。李言甚至恍惚能看到七十岁的他穿越沉沉暮光正向自己走来，那时的他一定更加自信笃定。 上帝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凡有的还要叫他更多。 “醒了？”莫城放下手机，看他。 “这里不是我的公寓。”李言坐直了身体。 “我不认识你的公寓。” “你可以问我，也可以导航。” “忘了。” “……”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李言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转了，一定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 “要不要搬到这里住？” “我住的地方已经付了三个月房租了。” “我可以免你三个月房租。” “……” “这里离我公司很近，上班很方便。”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第12章 徐泽宇的酒量一向深不可测，那半瓶老白干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他礼貌的送走了楚陌，又目送李言和莫城离开，最后把车钥匙郑重的交给了温子忻。 他还算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没有料到的是温子忻年纪轻轻开车却出乎意料的稳当，以至于到了目的地，徐泽宇还小憩了一会儿。 “哥，到了。”为了不吓醒徐泽宇，温子忻还体贴的解了安全带，凑近了轻声的叫醒他。 徐泽宇睁开眼正好与温子忻四目相接，温子忻靠他很近，近到闻得到对方身上浅浅的衣料香味。 想吻他。 这是徐泽宇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温子忻好像没有料到徐泽宇会这么突然地睁开眼，车里的气氛陡然暧昧了起来。他羞涩的别过眼睛，迅速坐直在了驾驶座上，要不是有车门挡着，他怕是要退到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徐泽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坐了起来，“开车还挺稳的，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17岁就拿了。”温子忻诚实的回答。 “高二？” “嗯，高二暑假。” “你父母还挺开明。”顶着高考的压力让你去学车。 “嗯，他们不太管我……”温子忻声音软软的，却没有一丝抱怨。 徐泽宇不禁脑补出一对忙于工作的父母和懂事聪明的小温子忻，每天一个人上下学，从小自力更生，面对空荡的房间小声的喊一句我回来了，然后默默进厨房把冰冷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 想到这里，徐泽宇心里一阵泛酸，忍不住心疼揉了揉温子忻的头发，小声的说道，“小可怜。” 温子忻抬起无辜的大眼睛，“哥你说什么？” 徐泽宇收回手，转而从后面摸出一个木盒放到温子忻的怀里，“打开看看？” 温子忻打开木盒，赫然是那瓶楚陌带来的红酒，酒标上印着大大的Les forts de latour，温子忻脸色微变，但又迅速做好了表情管理，问道，“酒？” “恭喜我们子忻出道的礼物。哥先跟你道个歉，本来不应该送这个牌子的，但是我准备得实在有些仓促，没关系等你下一次发单曲，哥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温子忻低着头，没有回应徐泽宇投过来的眼神，声音听不出起伏“为什么……要送我酒？” “在我家的文化里，酒是成熟的标志，我的成年礼物就是一瓶红酒，虽然我没能参与你的18岁，但是我想这次出道也算是你全新的开始。” “还没到时候呢。”温子忻嗫嚅道。 徐泽宇没有听清，凑近了些询问道，“你说什么？” 温子忻抬起头，笑容一丝不苟，“谢谢哥，但这份礼物我可不可以先寄存在您这里？” “为什么？”徐泽宇觉得这个回答很有意思，既没有激烈的拒绝，也没有真正的收下，如果对方不是温子忻，徐泽宇简直要怀疑他是一位善于推诿的商界老手了。 “嗯……我现在还住在宿舍，哥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就算带回去我也不知道能放在哪里。何况我这次出道只是很小范围的发了几张单曲而已，粉丝基础很小，所以我想等我真的稍微有一些名气了，再跟哥一起来开这瓶酒来庆祝好吗？”少年的笑容真诚，言辞恳切，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单纯，很快便消除了徐泽宇的疑虑。 “当然可以。”美色当前，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但是……” 温子忻没有给徐泽宇说话的机会，“谢谢哥，对了……” 温子忻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胶封，“哥，这个送您。” 徐泽宇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温子忻有些羞涩的笑道，“因为我的粉丝不多，所以这次只做了300张CD，算是回馈老粉的福利。这是样碟，只有这一张，我想送给哥，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送给我？”徐泽宇语气里带了三分笑意，性感的要命，“你出道，不收我的礼物，反倒送给了我礼物？” “您已经请我吃了很多顿饭了，还有那瓶酒，我也只是寄存在您这里，它的所有权还是我的啊！”温子忻狡黠一笑，像是做了什么小坏事得逞了一般，徐泽宇被他的笑容挠的心里直发痒。 “是是是，当然是你的。”小孩对他的戒备心放下了不少，竟然敢反撩他了。 徐泽宇慢慢靠近，温子忻觉察到气氛的变化，本来想往后退，无奈身后就是车门，已经是退无可退，只能任由徐泽宇为所欲为。 “只要你愿意，我的所有权也是你的。”说起来可能匪夷所思，但是这确实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对话。徐泽宇的鼻息间还带着未散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木质香，沉静又疏离，与他的性格一点也不相合。 温子忻被吓呆了，竟然没有推开，只是睁着湿润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仿佛还没来得及反应现在的状态。徐泽宇觉得他再不做出些行动，简直对不起他gay场小王子的称号。 他一向遵从本心，这次也不例外。 但好在他还有一丝良知，只是蜻蜓点水的吻过他的额头。 而后又擦过他的脸颊，停在了他的耳边，压低了声线蛊惑道，“跟我上去？” 徐泽宇察觉到温子忻在发抖，但他并没有那么好心的放开，反而用嘴唇碰了碰温子忻发红的耳尖，“嗯？” 温子忻只觉得浑身发热，忙不迭的点头，他怎么能抵抗得了这样的徐泽宇。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重重的压在门后吻得喘不过气来了。 “子忻。”徐泽宇与他额头相抵，手掌的炙热透过羊绒衫传递到他的肌肤。他就那么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温子忻说不出话，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原本粉嫩的唇因为被狠狠的啃咬过而有着水润的光泽，就这样无措的盯着他，明明是诱人的眼神却偏偏又有着说不出的纯情。 徐泽宇越界了，他们早就超过了所谓朋友的界限，虽然他本意也不是要跟他做什么朋友。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在这里就吃定他，小孩早就毫无招架之力，可是对方眼里的张皇失措竟然奇迹般的把他的灼热一点点浇灭了。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如果他不是心甘情愿，那么就毫无意义。 “小孩。”徐泽宇把他抱在胸口，亲吻他的头发，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叹息。 我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你才好了。 温子忻从这一声声的叹息中渐渐清醒过来，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稍稍的挣扎了几下发现只是徒劳，便就任由他安静的抱着。 “徐哥……”温子忻小心翼翼的出声。 徐泽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了他，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突然的光亮让温子忻不适应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徐泽宇已经整理好衣服，走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 “哥……挺晚了，我……先走了。”小孩明显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走出来。 徐泽宇却像没事人一样，把大衣随意的扔在沙发上，“来都来了，进来坐吧，喝点什么？水还是可乐？” “水就好。”温子忻知道推拖不过，只好走了进来，把怀里的酒放在了茶几上，拘谨的坐在了沙发上。 徐泽宇递给他一瓶水，然后坐在了他边上，“既然你不喜欢我送的出道礼物，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温子忻摇了摇头。 徐泽宇摸出了大衣里的CD，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可你送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礼尚往来。” 温子忻摸了摸鼻子，笑道，“这个不贵重的，我又不是什么出名的明星。” “这可不好说，万一我们小孩以后就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呢？”徐泽宇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也……不值钱。”温子忻低低的笑。 徐泽宇摩挲着他的发丝，几不可闻的叹息，“你乖一点，我只是想对你好。” 温子忻沉默了一会，似是有些为难，“其实，周姐确实想让我问您一件事……” “嗯？” “周姐说，出道发了单曲之后，后续的行程也都要跟上，不然光靠直播攒人气的话，就定型了，只能走网红路线。她帮我找了一个公司内部出的一档真人秀还有一部电影的通告。她觉得……您跟我关系好，想让我问问您愿不愿意……”温子忻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简直细如蚊呐。 “问我愿不愿意上那个真人秀？” “嗯。” 徐泽宇轻皱眉头，他平常确实爱出风头，但是并不代表他想跟娱乐圈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联系，“那个真人秀是要做什么的？游戏？寻宝？” “不是不是。”温子忻连忙摆手，“那其实是一个记录性质的节目，让六个不同职业的人住在一起三个月，记录他们的日常生活。” 徐泽宇随意的侧躺在沙发上，耐心的问道，“现在有哪些职业呢？” “周姐说，现在已有的职业应该是画家，网红视频博主，还有我，然后还想要找几个稍微有争议一些的职业，像是游戏主播，金融投顾和公司高管这些。大家对这些职业常常充满了向往，但是又不能真正了解，所以这个节目就是想要从个体出发，把这些职业的常态揭示给大众，让大家真正的去了解这些职业，而不是单纯的靠想象。同时也可以找到不同职业之间的共融性，或者是相异性，也可以让不同性格的人在选择职业时更加容易一些。”温子忻难得说这么多话，卖力宣传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 “倒是挺有意思的。”徐泽宇若有所思。 温子忻敏感的察觉到了徐泽宇的犹豫，“嗯，哥，我只是这么一说，您不用为难的。这些事周姐都会安排好的。” “没什么为难的，节目也很有新意。但是我还是要看一下时间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嗯……”这不过是眼下的万全之策而已，温子忻有些打蔫，但是强打精神，“谢谢徐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徐泽宇重重的揉了揉温子忻的头发。 “那，哥我就先走了，宿舍快门禁了。” 这次徐泽宇没在阻拦，“我给你打车。”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温子忻朝他轻轻的鞠了一躬，便跑出门去，好像生怕他再做出些什么亲密的举动。 徐泽宇也没有勉强，看着一溜烟跑走的温子忻笑着摇了摇头，撇眼看到沙发上崭新的CD，想起小孩把它送给自己时一脸虔诚的小模样。 是很期待得到自己的夸奖的吧。 拆了胶封，塞进了CD机，急促的旋律跳跃了出来，温子忻的这版碟明显是冲着年轻人的口味去的，旋律律动，节奏快速，又混杂着电子音乐的躁动。 徐泽宇起身到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开手机叮嘱了温子忻路上小心，又回复了几个工作上的消息。 然后关掉了CD机，他明显已经过了爱听这些音乐的年纪了。 从头到尾，连一首歌时间都没有用掉。 第13章 很多时候李言觉得，莫城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比如说现在，莫城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也许他自己也想不出。 酒精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可以放大很多的情绪，让人思绪更加纠缠，逻辑一片混乱。他开始不明白莫城约他同居的真实意图，也不明白那瓶12年的Romanee-conti，更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以为的一夜放纵怎么变成了他跟莫城重新纠缠不清的结。 “为什么？”李言支棱着身体问道。 莫城轻咳了一声，而后又神色如常的回答，“你住的地方离我公司太远了，光上下班就能要你两三个小时，要是晚上再加个班，就更加不方便了。” “是吗？”李言笑道，像是要问出个究竟来。 “嗯，这边的装修我一直没怎么动过，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按着自己喜欢的风格设计。”像是还要绞尽脑汁说出什么更有力的筹码。 “好啊。”李言笑弯了眼。 即使有百般过错，可酒精也有一大好处，让人变得勇敢。多少真真假假的誓言都混杂在这一杯又一杯的觥筹交错里。这也是多少人甘愿忍着不适，也要把自己灌醉的理由，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让自己变得勇敢一点的借口。 你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我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甚至不断提醒自己成年世界的规则，可我还是心动了。 这真是再搞笑不过的一件事了。 “真麻烦，又要搬东西。”李言解开了安全带，活动了一下手脚。 莫城没有想到李言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追问，答应了他的要求，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再一次确认道，“我明天去帮你搬东西？” “好啊，正好我东西还没有添置齐全。”李言欣然应允。 “那到时候再去一趟家具城。” 李言点头，笑着打开了车门，“那今晚就先考察一下你这里的地形。” 直到走到熟悉的楼道，李言才察觉道，“这里是……我们之前一起住的那个地方？” 莫城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有些惊讶又混杂着几分欣喜，“你还记得这里？” 李言借着昏暗的灯光，朝老旧的楼道里看了看，“当然。”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记性还没有这么差。 “这周围变了挺多了，不过小区还没改建。”莫城没头没尾的感慨道。 李言疑惑，“是吗？我感觉跟我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呢？” “上次？”莫城重复道，又瞬间反应了过来，“嗯，那是差不多。” “上次就想问你了，你怎么想到在这里买一套房子的？” “对面就是小学，往右走两个红绿灯有一个幼儿园。”莫城的语气好像也染了几分车外的寒冷。 李言惊讶，“学区房？你还用考虑这个？” “有备无患。”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李言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边往前走边问道，“我看旁边也有新建的楼房，怎么倒想着买一间老小区的房子？” 这小区老旧到连最基本的门禁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完善的物业设施了。 “便宜。” “多少钱一平？”李言追根问底。 莫城兴致缺缺，回应冷淡，“八千。” 李言简直不敢置信，就算是他多年没有回国，但是对S城的房价也是有所耳闻的，就算是他那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单身公寓也起码要一万一平了。就算是在老旧的小区，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就算是翻上三番也一定是一堆人趋之若鹜的抢手货。 “八千？学区房只要八千？” 莫城微睨了他一眼，“八年前是这个价格，现在的市价应该是六万三一平。” 这才符合逻辑嘛，李言开玩笑，“那你还挺有战略眼光。” “我赚的第一笔钱。”莫城掏出钥匙，在楼道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都是金钱发出的碰撞声。 八年前的学区房，李言突然意识到，原来莫城也有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有善解人意的爱人，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总之是个伴儿，会有活泼可爱的孩子，也许还会有一只宠物，顺其自然的生活。 他们会手牵着手跨过两个红绿灯一起接孩子上下学，在下班后做最简单的饭菜听无聊的电视节目，为了明天谁早起做早餐而争吵，又或者只是像现在这样在黑暗的楼道里一起聊一些家长里短。 莫城也一定想过这些平淡美好的生活。 “你真的不记得这里了？”莫城打开门，没有打开灯，他的脸陷在黑暗里，李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到他的不甘心。 “我……应该记得吗？” “不应该。”莫城自嘲的笑道，“进来吧。” 他打开灯，瞬间窗明几净。 上次来去都太着急，李言并没有好好打量过这么房子的户型，今天仔细看一看才发现这里确实比较陈旧了。莫城应该有简单装修过，但也仅限于刷个墙，铺个地板的地步。好在设施齐全，虽然看起来户主似乎毫无生活品质。 李言从主卧晃了一圈出来，又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是客卧吗？” “那是书房。”莫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所以，这里是……一室一厅？ 他以为莫城只是邀请他同住一间房，结果现在告诉他是邀请他同睡一张床？这几乎是在变相邀请他复合了吧？那他答应上楼岂不是就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李言环顾四周后，找到了最委婉的发问方式，“你这里是一室一厅？” “嗯。”莫城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了李言，“我不在这里常住，只有矿泉水。” 李言思考了一下，觉得莫城并没有理解他的言外之意，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这里是……一室一厅？” 莫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啊。” “没有小房间？”李言小心谨慎。 “没有，如果你是考虑到招待客人的问题的话，书房的空间当时隔得比较大，可以做一个开放式的。”莫城竟然一脸正直的讨论起了专业知识。 “那我睡哪里？”李言单刀直入。 莫城顿了一下，眼神更加奇怪，但是只几秒又像是恍然大悟，“……卧室啊，你是不是醉了？我去帮你买点醒酒药？” “不用。”该喝醒酒药的是你吧，李言在心里碎碎念。 “那就行。”莫城犹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介绍，“洗手间有两个，不过房间里那个面积很小，只能冲澡。厨房的设施也是齐全的，不过我没怎么用过，你要是要用的话最好还是先检查一下。这里的地暖……” “那你睡哪？”看起来，莫城的房屋简介，这位李姓男子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莫城蓦地被打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维持着往前走的姿势，茫然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嗯？”李言也是一脸空白。 诡异的几秒静默，两人不约而同的反应了过来。莫城没有立刻揭穿，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张扬，而后期身而上，直接将李言直接圈在了料理台前，“你的意思是……跟我一起住？” “我没有。”李言一时慌了阵脚，瞪大了双眼，连双手都在表达着抗拒。 莫城想，这个人的可爱指数，真的是不论几岁都严重超标。 “其实我不反对。”莫城存心想逗他玩，重逢的这半个月以来，他能感觉到李言一直对他处于防备状态，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误会，竟然让他露出了这么可爱的表情，他可不想放过。 “我反对。”李言一脸懊恼，连声贝都不自觉提高了。 “你反对什么？”莫城伸出两根手指摩挲了一下李言的下颚，就像是在逗一只张牙舞爪实则毫无杀伤力的猫，非要逼着他说出些羞耻的话来。 “我反对你不反对的。”就算杀敌一百自损三千，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莫城笑意更盛，“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反对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过既然你不敢一个人，又这么希望我过来……” 李言此刻的表情已经不是懊恼，而是惊恐了，“莫城！” “嗯？”莫城歪了歪头，表示心情很好。 李言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渐渐平静下来，理智也慢慢恢复，他拍了拍莫城的胸口，轻声道，“起来。” “不要。”莫城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压得更低了，直接用身体表达了拒绝。 “你幼不幼稚？”李言也控制不住的想笑，虽然他现在好像正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虐待着自己的老腰。 “不幼稚。”莫城似乎准备耍赖到底。 在李言的记忆里，莫城一直都很善于撒娇，从他们青葱的大学时代开始。那时候两个人还是年少气盛，就算是观念再契合，也还是免不了争执。那时候争吵的那些原因早就忘了，但想来应该也就是些关乎生活学习的琐碎小事。 李言性格温吞，又长着一双笑眼，极少与人发生冲突，实则他比谁都固执，好像从来都学不会低头，每次吵架都好像是铁了心要断了以后，任谁来劝都没用。仔细想想似乎每次都是莫城先示好，二十岁的少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的跟在李言后头哼哼唧唧的瞎转悠。李言在画室画画他就给他递笔，李言在自习室看书他就在一边打岔，李言在教室上专业课他就在边上旁听。 李言骂他幼稚，他就说是要跟他一块去新发现的餐厅吃饭。李言让他走远点，他就咧个大嘴退三步，说走得够远了。黏黏糊糊的样子像极了智商未发育完全的傻大个。 但他总有办法让李言败下阵来，让李言笑着骂他有病，又笑着跟他一起去吃饭。 李言也习惯了这样爱着自己的莫城，所以那年他说出分手的时候，理智之外，他其实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期待，期待着莫城还像以前一样笑嘻嘻的追上来，跟在他身后慢慢的磨去他的不安。但莫城冷淡的回应和渐渐的疏离才让他明白，一个人的热情终究是有限的，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终究会归于岑寂。 其实算算也不过几年的光景，只是爱情剥开了甜蜜的糖衣，渐渐展现了它残忍的一面，没有道德的牵绊，仅仅靠着转瞬即逝的冲动维持的爱情又能有多少时间呢？ 他早该发现的，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太骄傲了。 “起来，我腰疼。”李言直了直身子，这个姿势确实很考验他的腰力。 “是嘛？现在就疼了怎么行？”莫城意味深长的把手附在李言的腰上，轻轻的摩挲，“那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想我搬过来？” 李言别过脸去，一本正经的推了推眼镜，“这是你的房子，你想搬过来谁能拦得住你？” 看着眼前细白的脖颈，莫城舔了舔嘴唇，把脸凑近了轻声说道，“我要睡床。”。 “睡睡睡。”莫城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李言一时心猿意马，只想赶紧逃脱，“赶紧起来，我真的腰疼。” 莫城附在李言腰上的手微微使力，将李言的身体拉直，然后轻轻咬上他的脖子，李言慌乱的挣扎了两下，“莫城，你干什么！” 莫城轻笑一声，附在他耳边低吟，“你也要睡床。” 【特别关注】 城言： 【开心】 第14章 早晨七点半，李言顺利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迷迷糊糊的摸到了眼镜戴上。房间里温暖干燥，有阳光从遮光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双人床上弥漫着不属于他的味道，另一个枕头还有被人睡过的痕迹，意识慢慢回笼，李言才想起来这是在莫城的家里。 昨天他走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又累又困，洗完澡躺到床上就睡着了，最后连莫城怎么进的房间都不知道，所以幸运的是昨晚他们虽然不可避免的同床共枕了，但似乎相安无事；但不幸的是看起来以后这样的机会会有很多。 这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见色起意，一时糊涂。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今天是周日，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往常李言都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画画图，看看电影，看看书，然后到点就上床睡觉。生活单调而平静，他慢吞吞的起床，去配套的洗浴间冲洗了一下。模模糊糊的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印记，除了在心里把莫城从头到尾辱骂一遍以外，他也只能认命的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衬衫穿上，并没有经过莫城的同意。每次在这里过夜，都是毫无准备的情况。 李言悠悠的及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莫城正好从厨房里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起来了？来吃早饭。” 莫城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穿着简单的长T和棉质的居家长裤，头发湿漉漉的，因为长期保持健身的原因，即使是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锻炼得极好的肌肉线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你不是说，厨房的设施很久没用了？” “我出去跑步的时候买的，装个盘而已。”莫城倒了一杯水递给李言。 嗯，真不嫌麻烦。 李言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但考虑到自己还在别人家里，“这么丰盛？” 这顿早饭，莫城算是充分发挥了资产阶级的挥霍无度，各种口味的包子，鸡蛋，蒸饺，油条，豆腐脑，甚至还有样子新奇的小蛋糕。 “嗯，看到就都买了一点，怕你吃不惯。”莫城淡淡的说。 李言拉开椅子，顺手捣了一个小蛋糕，一口一个，“味道不错。” “要牛奶还是豆浆？” “豆浆。” 莫城又递了一杯豆浆给他，昨晚光顾着喝酒，本来就没吃几口菜，现在李言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你平常每天早上都起来跑步？”李言显然对那个新式的小蛋糕很感兴趣。 莫城不紧不慢的喝了几口豆浆，“起得来就去跑。你呢？” “太冷了，回国之后还没开始健身呢。感觉最近都胖了。”说完又三口并作两口吞下了一个小包子。 莫城笑，“还好，看不出来。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健身房，回头带你去看看。” 李言点了点头，舔了舔手上残留的油渍，发出了一声喟叹，“我这个年纪，稍微松懈一点很快就变成油腻大叔了。” 害怕变成油腻大叔的李某人，一口气吃了三个小蛋糕，两个小包子，一杯豆浆，最后还七七八八的吃了大半盘蒸饺。要不是实在撑得不行了，怕是那碗豆腐脑都不能落到莫城的嘴里。 最后李言摸了摸肚子，得出了总结，“你家附近的小吃摊比我们公司附近的味道好太多了。” “是吗？以后可以经常买。” “回国之后，第一次吃到这么正宗的中式早点。”李言像只吃饱喝足后在窝里晒太阳的猫，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刷起了手机。 徐泽宇的消息就算是周末也阴魂不散，如影随形。而且徐泽宇这人发消息有着自己的一套断句体系，明明两句话愣生生能给他分成十个消息来发，严重增加了他的聒噪程度。 比如说现在，从昨晚开始这位聒噪的中年男士已经发来了11条微信。其中10条用来炫耀自己小男朋友以及1条用来diss莫城，简直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李言本着不能打击自己老板，毕竟年终奖还没发的职业修养给对方回了一个官方的微笑，然后迅速的删掉了对方的对话框，愉悦的打开了开心消消乐。 这是他回国以后发现的最大的乐趣。 莫城喝完了粥，起身收拾碗筷，隐隐约约听到李言那头传来了“unbelievable”这类的声音，嘴角抽搐道，“你现在不怕变成油腻大叔了？” “怕啊。” “那你还不活动活动？” “休息一会，等下再怕。”李言手起刀落，又过了一关。 “……” 李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你跟温子忻之前认识？” “嗯？为什么这么问？”莫城神色如常。 “没什么，徐泽宇挺上心的。”李言想起了温子忻看到莫城时眼神的迟疑，一愣神消错了一个小动物。 “不认识。” “哦，那你觉得他怎么样？”李言重新开了一局。 “还行。”莫城洗完了碗筷，也拿了ipad坐到了李言的对面。 “还行？”李言明显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长得挺不错的。”莫城思索良久。 李言手下一顿，也没抬头，“你也喜欢这样的？” 这简直就是个自讨苦吃的问题，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不论是连续熬夜也不会粗糙的皮肤，还是不用费力保养就可以随意维持的体型，亦或是面对世界时义无反顾的热情，每一点都有着充足的吸引力。如果说不论什么年纪的直男都喜欢20岁的少女，那么不论什么年纪的非直男也都会被20岁的少年吸引。 徐泽宇的眼光就有力的佐证了这一个论点。 “你更好看。”莫城语气随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言蓦地抬头，莫城已经把手里的ipad放在了桌上，好整以暇，就等着他抬头，然后撞进他的眼里。 李言在脑里缓缓打出了一个“？”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屁话。 “谢谢你啊。”李言露出职业假笑，低头的时候顺眼瞥到了莫城ipad的屏幕，赫然是某交流平台的页面：求，令人震惊的建筑学理论！ 城言：谢邀，没有。 暴躁老哥在线拒绝。 “不客气。”莫城不以为意的重新拿起pad，“实话而已。” 李言身形一颤，连忙转移话题，“怎么想到做成一室一厅，你这房间的面积做两室一厅绰绰有余。” 一般以家庭为单位的学区房，就算是面积再小也会考虑做两室一厅的布局。何况这套房子实际面积并不小，粗略估计也应该有近70平，做成一室一厅的版式，不论怎么想都非常的不合理。 “买的时候就是这户型，懒得改了。” “也是，那……” “等会去帮你把东西搬过来，你先想好要拿点什么。”莫城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额……好。”李言沉声应道。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楚陌的一个电话打乱了所有的步调。好像是昨天徐泽宇交代的搬工作室的事儿遇到了什么问题，没了招只能给李言打电话，小丫头讲话都带上哭腔了。 两人直奔徐氏，电梯门一打开就见到楚陌拿着手机着急的在原地转圈，看到李言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高跟鞋踩得劈啪作响的，“言哥，你可算来了。” 楚陌很少在公司叫他言哥，一向都会中规中矩的叫李总监，再仔细点还能看到楚陌发红的眼圈，不知道是不是哭过，“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楚陌深吸了一口气，确认平复了情绪，“就是工作室的事现在遇到了麻烦。” “怎么？昨天不是都已经商量好了吗？城西那边出了问题？” 楚陌摇了摇头，“不是，我昨天晚上就联系了那边的房主，他没有为难我，华创楼上的那个工作室也已经联系好了，那个负责人之前我正好认识，也没什么问题。” 这下轮到李言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很顺利吗？” “是，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签合同了。”楚陌眼神凝重，“但问题是谁来签合同。” “徐泽宇？” 楚陌声音愈发冷静，“他出国了，今天早上八点的飞机。飞美洲，23个小时后落地。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何况就算联系上他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直接把合同传真给他不行吗？” 楚陌摇头，瘪了瘪嘴，“行不通的，他说是出差，其实是带队去美洲考察了，那边设施并不完善，根本不可能有传真机这种东西，很有可能连信号都没有。考察暂定为期一个礼拜，要是不顺利，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可能，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他出去前才那么着急着要把工作都交代好。” 李言皱眉，所以昨天他着急着要见自己是真的要谈工作，“美洲？他去美洲干什么？” “是我们在美国的分公司的一个项目，他想在那边建一个度假村，那里地广人稀，气候也很适宜。”楚陌突然停下看了一眼后面的莫城，把李言拉到了一边才继续说道，“他说他要先用美国的团队做这个项目，然后由总公司这边宣传，目标客户还是中国群体。他想用这个项目把在分公司的业务彻底带到这边来。” “那现在问题到底是什么？徐泽宇不能签合同？公司的负责人又不是只有徐泽宇一个。”李言听了半天愣是没明白楚陌在着急什么。 “是，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行政主管出面签合同就行。”说着楚陌举了举手机，耸了耸肩，无奈道，“很可惜，她刚刚拒绝了我，并且臭骂了我一顿。” 李言不解道，“为什么？她不怕徐泽宇回来追究责任？” 楚陌幽幽的叹了口气，“Anna是这个公司的老人了，在这里起码呆了有三十年了，徐泽宇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言恍然大悟。 “没错，她是徐建光的人，不仅是这个公司的老人，还是徐建光阵营的老人。” 徐建光就是徐泽宇的二叔，徐氏企业的董事之一，也是和徐泽宇对立的守旧派的领头人。多年来一直掌管着徐氏总部的实权，早就在总部形成了自己的利益集团，甚至徐氏现在的三位副总裁都是他的人，好在当时的总裁一直都直接听命于董事长，也就是徐泽宇的爸爸。 总裁辞职后，本来他以为自己的人稳扎稳打的要晋升了，没想到董事会又空降了一个徐泽宇。突然被小了自己二十几岁的外甥压了一头的感觉，想必非常不好受，所以才会处处都给徐泽宇使绊子。 楚陌继续说道，“所以，就算是徐泽宇直接下达命令她都有可能不听，更何况是我。事后，只要徐建光那老狐狸来扯皮一番，徐泽宇总要给他几分薄面，到最后谁也动不了Anna。” “她这么做根本毫无道理，即使她现在不肯签字，也顶多就是延迟开工半个月。反倒是跟徐泽宇结了怨，这根本得不偿失。” “你不懂，他们之间的怨跟签不签字没有关系，早在徐泽宇答应回总部做总裁开始就已经结下了。要是徐泽宇得了势，他们这批老人肯定都得不到好处，与其逆来顺受，还不如做个刺头。Anna当然知道开工是迟早的事，但现在她就是要让我们干什么都不那么顺顺当当的，恶心人也是他们的一大杀手锏。”楚陌眼神嫌恶，看起来应该是吃了对方不少的气。 李言沉默了。 楚陌自责道，“都怪我，我没考虑周到徐泽宇的行程。” 李言拍了拍楚陌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明明是娇生惯养的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扛下了这么多压力，楚陌确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楚陌有些无助。 李言没有说话，他本来不是善于交际的人，对徐家的派系斗争也不过都是从徐泽宇跟楚陌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说到底现在这种焦灼的局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言思索一番，“我也算是公司高管，又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的签字应该也具有法律效应。” “当然，但是这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规定，属于跨部门处理，万一事后董事会拿这个大做文章，局势只会我们会更加不利，与其这样还不如等着徐泽宇回来，虽然会误了一点事，但是至少抓不着把柄。” 楚陌的担心不无道理，徐泽宇本来在总部就势单力薄，处处都要小心谨慎，要不然也不能让李言来当这个负责人，他是真的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说得更加直白一点，中高层里他能用的人只有楚陌和李言，其他人即使不是徐建光的人，也属于中间地带，左右摇摆，两头都不得罪，能推诿的就尽量推诿。 “我说……”正在两人苦苦思索都得不出结论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言和楚陌齐齐向莫城看去。 第15章 莫城靠在墙上，双手插兜，一双长腿随意的倚着，脸上已经有几分不耐，看样子是听他们说了很久的话，他们出来得着急，莫城还是昨天的那身衣服。 莫城走了几步，站定在了二人面前，不知为何，周身都散发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痞气。“工程又出现问题了？还是又要推迟时间？” 楚陌连忙解释，“莫总，我们……” 莫城摆了摆手，“楚小姐，你们公司这样一再的延期，我们很怀疑贵公司与我们合作的诚意啊？” 李言沉声道，“莫城，你别添乱。” 莫城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贵公司家大业大，可能并没有把这么一个小工程放在心上，但我们华创只是个小公司，从决定与徐氏签约以来，各个部门就一直严阵以待，非常重视这次合作。” 楚陌不是傻子，肯定听出了莫城对自己公司的不满，“莫总言重了，我们公司也是非常重视这次合作的。” “但我看到的好像是，你们连内部的协调问题都没有解决好。”莫城神色严峻，甚至丝毫没有顾忌情面。 “莫总请放心，我们一定立刻安排好，让您见笑真的非常抱歉。” 莫城冷笑，“那楚小姐准备怎么解决？” 楚陌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求助的看向李言，看起来她还没有适应这么咄咄逼人的莫城，明明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吃着火锅，怎么转身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言也没有料到莫城会突然发难，“莫总，请相信我们公司的专业能力，也请不要怀疑我们公司的诚意，我们公司的内部问题一定会尽快解决好，绝对不会耽误我们的合作。” 其实说这话他一点底气也没有，因为他根本没有解决办法，但他也只能尽量的放低姿态，他还是愿意相信莫城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莫城皱了皱眉，神色黯了几分，“我不管贵公司的内部分工是如何安排的，我只希望合作能顺利进行。” “当然。” “如果是工作室的问题，可以先由我们华创出面帮你们把地方租下来，费用问题我们可以在后续的合作中进行摊销，如何。”莫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敢情前面所有的发难都是欲扬先抑。 “莫总的意思是……？” 莫城拎起手机晃了晃，“我已经联系了我们那栋写字楼的法人了，他约我待会儿在写字楼附近的咖啡厅谈价格。” 楚陌这下才敢肯定莫城是站在他们这一头的，戏精的作了一个揖，“失敬失敬，莫总好演技。” 莫城也笑道，“承让承让，混口饭吃。” 莫城偷偷朝着李言挑了挑眉，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似的，这不像是会在莫城脸上出现的表情，倒有几分少年人的神采飞扬，是只会在他面前才露出的神色，李言有一瞬的动容，忍俊不禁的轻声朝他说了句“谢谢。” “徐总不在，我先代表徐总跟您说声谢谢，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的。”楚陌笑着向莫城伸出了手。 “当然，我非常期待。”莫城从来不扫别人的兴，该说的场面话他一向说得到位。 李言想起那天签约会上，徐泽宇吞云吐雾着说出的那些话，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莫城绝不是什么多情少年郎，这不过是一件双赢的事，是他又自作多情了。 三人直奔着目的地就去了，到的时候发现时间还早又赶上了饭点。李言早餐吃的多，这会儿也不饿，于是几个人就选了一家简餐吧，点了咖啡和一些甜点，准备在这里打个持久战。 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大多都是关于工作的，莫城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先过去了。” 楚陌也跟着“蹭”的站了起来，把一旁的李言吓了一跳，“要不还是我跟莫总一块去吧！” 这已经是楚陌第四次提出要跟莫城一块去的要求了，莫城并不想回应，但也没着急站起来，就是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笑意仿佛在说，你要是再敢质疑老子的能力，老子就立刻拧断你的脖子。 楚陌扁了扁嘴，识趣的坐下，讪笑道，“开玩笑，莫总肯定可以处理得非常顺利的，我去了也只能添乱。” 莫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别过脸去朝李言说，“等我，一块回去。” 见李言点了点头，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楚陌看着莫城走远了，才长舒了一口气，“他也太可怕了吧！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比徐泽宇还要可怕！” 李言喝了一口咖啡，“是嘛？等徐泽宇回来我会转告给他的，届时你的年终奖保不保得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楚陌一脸惊恐，“言哥，你这是打击报复，往小了说是见色忘友，往大了说就是性别歧视！我还等着年终奖买新年限定款包包呢！” 李言嘴里的咖啡都差点吐出来，这都扯上性别歧视了？那他真的是罪过大了，“你给你徐哥撒撒娇或者回去给你爸爸捶捶肩，说不定他们一高兴就把所有的新年限定都给你包圆了。” “徐泽宇现在的钱全砸在小明星手里了，哪有闲钱给我买包包哦。”楚陌满脸都是委屈巴巴，泫然欲泣，“我家老爷子就更别说了，别说我给他捶捶肩了，就是我给他洗洗脚，他都不会给我买包包的好吧。我就是颗没人爱的小白菜！” “那你的男朋友呢？” 看着楚陌突变得脸色，李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李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感情上遇到问题了？要不要跟我倾诉一下？” 楚陌比他小七岁，比徐泽宇小四岁。他跟楚陌也是通过徐泽宇认识的，那时候楚陌是刚到纽约留学的小傻妞，徐泽宇还没现在这么骚话连篇，他也不过是一个设计所里刚刚转正的设计师。一眨眼六年都过去了，但这六年来他其实很少过问楚陌的事情，或者说不止是楚陌，他甚至很少过问所有人的事情。这并不代表他不重视这段关系，相反的他一直把楚陌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很少可以跟人维持这么久的关系。 只是李言一直都认为，人类的能力是有限的，并不具备感同身受这样高级的技能。人们总是更希望谈论自己，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会以对方抛出一个问题为开始，以“我觉得……”为结束。所以，李言始终坚持人类从本质上，就是没有办法和别人真正交流的。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摆脱普通人的宿命，也不想加剧别人的孤独感。 更何况对于楚陌的感情问题，徐泽宇一向做得比他好，严加管控绝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可惜现在徐泽宇抽不出时间来，那么也只能先由他代劳了。 “我能遇到什么问题。”楚陌眼神飘忽不定，双手开始玩起了桌布，嘴上还偏偏不饶人，这点简直是学到了徐泽宇的精髓，“有问题的是你吧！大清早的跟一个老男人眉来眼去的，别告诉我你们只是买早饭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并且还很巧的双方都穿了昨天的衣服。” “没错，就是这样。” 楚陌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脖子上那玩意儿都露出来了。拜托，你都这一把年纪了，赶紧趁着肾功能还健全好好享受爱情吧，也不知道你磨磨唧唧的在干嘛。” 李言的笑容如同铜墙铁壁，纹丝不动，“楚陌同学，不要试图激怒我来转移重点，这招对徐泽宇用用就算了，对我并不管用。” 楚陌被李言笑得心里直发憷，猛然觉得他跟莫城其实很可能是同一种人。 李言没有听到楚陌说话，只看到她的嘴巴张了张，看她的嘴型应该是在说“死基佬” “死基佬都能看出你有情感危机了，已经可以充分说明问题了。” 楚陌一愣，一脸挫败，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够好了，“好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言抬了抬手指了指眼睛，“昨晚哭了很久吧，眼睛肿了一天了。” “那是因为被Anna那个老女人骂得太惨了啦！”楚陌一边从镜子里掏出镜子，一边义愤填膺的说着，“你瞎说，我眼睛根本没肿。” “我认识的小朋友可不会因为被上司骂这种事情哭，她只会挂了电话把他骂得更惨。”李言对楚陌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好吧，其实是我跟韩畅吵架了。”楚陌泄了气，认命的说了实话，像是非常的苦恼，垂头丧气的。“说吵架也不准确，应该是我单方面在闹矛盾。” “原因呢？” “可能是我太作了吧，言哥，你说我是不是有时候太重视仪式感了？”楚陌放下镜子真诚的发问。 李言眯了眯眼睛，“如果你是说过年一定要把所有的新年限定都买一遍的这种仪式感，那我觉得你确实是太作了。” “哎呀，你严肃点！周五其实是我们的100天纪念日，我就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但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啊。其实我也不是想要他的礼物，我本身也不缺那点东西，何况他平时也没少送。只是我觉得特殊的日子还是应该要有一些仪式感。言哥，你说，在一起100天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楚陌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李言不点头的话下一秒就会被他暗杀，李言被她逗笑了，只能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应该。” “对啊！然后我就跟他说了几句，没有吵架哦，只是抱怨了几句，可是他说他是想把我娶回家的，但是我却常常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他总是这样说。其实他说得也对，我可能有时候确实要求的太多了。” 李言放下手中的咖啡，“所以，你是奔着跟他分手去的？” “当然不是。” 李言笑道，“是啊，谁不是奔着跟对方长长久久才去谈恋爱的呢？这并不能作为什么有力的筹码。那么，你能告诉我，他是想娶你回家呢？还是想娶他女朋友回家呢？” “我不知道。”楚陌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 李言不知不觉眼神中也带了一些慈爱，“所以，为什么要因为他说出了想娶你这样的话，你就觉得自己的爱不如他了呢？是因为你还没有考虑过结婚，还是因为你还没有勇气这样说？可感情是顺其自然的一件事，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就是会结婚。这是一个结果，而不应该是一个前提。” “可能是因为他说服不了我吧”楚陌的笑容惨淡。 第16章 “说服？”李言对这个词有些感兴趣。 楚陌苦笑道，“应该是我的问题吧。我想要一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纯粹的感情，在这样的基础上再来说服我步入婚姻。说到底，结婚，为爱的人生儿育女这些事对于我来说是很神圣的事情。韩畅对我很好，但是他说服不了我。” “纯粹的感情啊。”李言重复着着这两个字，原来眼前的这个小朋友，也是个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者。 “对我来说很神圣的这些事，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件理所应当要去做的事，他只是觉得传统就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有时候我也搞不清，他是想跟我结婚，还是只是想结婚。” “可能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按部就班的生活，其实不思考意义的话很多事确实没什么意义，就是结婚生子平凡过一生罢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又何尝不是常常思考人生的意义？只是思考来思考去到底也没思考出什么。 “是啊，意义常常是一个伪命题，但是人们给太多东西赋予了意义，而打破和重建却总是寸步难行。”楚陌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言哥，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们。我常常在想一份感情是不是只有从婚姻，家庭，道德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才会更加纯粹一些。” “羡慕我们什么？天生就只能离经叛道？连回到正轨的资格都没有？”咖啡太苦了，李言觉得自己的笑都带着苦意。 谁又何尝不在羡慕着别人。 “我也想离经叛道，可我又这么害怕离经叛道。言哥，像我们这么传统的家族，我这个年纪早就应该结婚生子，安心在家当全职太太了。我以前以为我不害怕的，流言蜚语也好，指指点点也好，我以为我会很决绝的去做我想做的事。可是，这几年我越来越害怕过年，越来越害怕回家，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勇敢。我害怕哪一天我也许就妥协了。”楚陌讽刺的笑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楚陌。”李言哑声想要安慰她几句。 “言哥，我现在才真正认识到，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人和人是不同的，人和人是无法相互理解的。我以前觉得有理走遍天下，现在才明白不是的，我的理，在别人看来，可能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楚陌眼眸闪动，李言几乎以为她就要哭出来了。 李言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情绪，“所以现在很多事情都在慢慢改变不是么，只是新思想和旧思想的碰撞还需要时间。你跟韩畅就像是坐而论道的守旧派和维新派，其实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楚陌的眼里露出了疑惑。 “我们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我们改变不了一个时代，也改变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你的思想打败了他，会有人说礼乐崩坏；他的思想打败了你，会有人说因循守旧。新思想也好，旧思想也罢，并不会因此而消失。既然无法选择，那就以怎样更舒服作为界定好了。”李言一瞬间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说给楚陌听的，还是在劝告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呢？”楚陌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却还是感到无助。 “这就看你们的博弈的结果了。”李言朝楚陌眨了眨眼，有股子天机不可泄露的味道，“恋爱也是一场革命呢。” 楚陌一下子笑开了，“拉倒吧，只是在革老娘的命，人家怕是毫无触动呢！” “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他也一定会愿意去思考的。也许你多一些，他少一些，但多少会有一些。”李言笑容温和，他身上有着一股踏实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信服他。 “最好是这样。” “楚陌，你很优秀，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还是你。不要在爱里迷失自己，也不要因为爱而怀疑自己。” 爱情本来就没有准确的结论，探讨来探讨去也都是自己的事情，修成正果只是世人眼中最完美的结局，而心甘情愿才是双方心中最权威的标准。 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私心的希望你还是你，自由单纯无忧无虑。 这些话，李言就是不说，楚陌也一定会明白。 “我会尽力的。那言哥你的革命之路进行的如何了？是你打败了他，还是他战胜了你？”楚陌目光灼灼，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 罢了罢了，都不过是当局者迷。 李言突然在想，他跟莫城的100天纪念日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场萧瑟的秋雨，一束凌乱的玫瑰还有数不尽的课题。 莫城从入学起就一直受到肖老师的重视，他们100天的时候，莫城已经跟着肖老师呆在工作室里闭关了好几天了，他们顶多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能打个照面，每天就靠着短信和电话联系。那会儿觉得煎熬，现在想想竟然也挺甜蜜。 莫城就那么从大雨里狂奔而来，连把伞都没有打，站到他的面前，如神兵天降。 李言心疼的拍了拍他湿透的衣服，“怎么这么急，连把伞都没有打？” “我背着肖老师偷偷溜出来的，回去拿伞肯定就被发现了。”莫城不以为意的甩了甩头发上的雨珠，像是一头正在呼噜毛的大型犬。 李言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先回去换衣服吧。头发都长长了，过两天有空了去剪一下。” “来不及了，我只能出来一会儿，这个给你。”莫城从紧紧捂着的怀里掏出一束花，一共十一支，沾上了雨水的玫瑰红得愈发娇艳，可惜送花人跑得太心急，一路上蹭落了不少花瓣，几乎已经没有一朵是完整的了，实在是显得有些狼狈。 “你跑来就为了这个？”李言哭笑不得。 莫城懊恼道，“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今天是我们100天纪念日，可肖老师不放人，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给你送花，结果花也搞砸了。” “没有搞砸，你还是第一个送花给我的。” “是吗？你喜欢就好。”他的小男朋友实在是好哄。 “喜欢，我最喜欢红玫瑰。谢谢你，小男朋友。”那时候真的是喜欢得不得了，眼前的花也好，眼前的人也罢。 “可是怎么办？我好像忘了准备礼物了。”李言抱了抱湿漉漉的莫城。 “没事……你别抱我，等会儿你也湿透了。”莫城推他。 李言固定好他左右乱晃的脑袋，吻住了他。雨季就是这样，空气里都是挥之不去的湿气，轻而易举的把所有东西都变得黏黏答答，连亲吻都变得更加缠绵了一些。 他们额头相抵，李言声音沙哑，“我向你道歉，以后再补上好不好。” 莫城早就失了心智，除了点头根本无法思考。 李言笑着放开他，“不是说只能出来一会儿？快回去吧。” 莫城却猝不及防的把他拉回了怀里，小声道，“还来得及再亲一下。” “现在不怕我湿透了？” “可以再湿一点。” 那时候的莫城看向他的眼里有星光，即使在昏沉灰暗的天空下也熠熠发光。 这也许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次拥有所谓的纯粹的爱情吧，李言想。 当他明白这件事时，年轻的他们却终是不可再寻。人生不过就是一场阴错阳差。 莫城发来短信说已经都谈好了，明天拟好合同就可以正式签约了。楚陌欢天喜地的说要抓住周末最后的尾巴去跟她的小男朋友约会去了，仿佛刚刚那个还在为情所困的小姑娘是她有丝分裂的另一个灵魂。 冬天的夜晚总是早早的就降临了，李言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低垂，有冷风刮过，他不自觉裹紧了风衣。一抬头就看到了街对面站着的莫城，他的怀里抱着一束玫瑰，红得鲜艳热烈，莫城显然也看到了他。两边的路灯虚虚的亮着几盏，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他们就静静的望着对方，明明是这么喧闹的街头，李言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一败涂地。” 红绿灯闪烁了两下，变成了绿色，莫城长腿一跨，向他走来。 “怎么买玫瑰？”不多不少，正好十一支。 “路过隔壁的花店，想起你，就买了。” 有时人对某件事起了珍惜之心，也许只是因为一个念头。 李言觉得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了。 “莫城，你，要不要跟我重新开始？”李言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这有一点突然，你不用着急回答，等想清楚了再给我回复也可以。” 第17章 李言承认，是他提议来家具城的，但是如果你要问他对于这个提议的看法是什么，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甚至想扇自己两耳光。 “莫城，你真的要买这个灯吗？”李言第三次真诚的发问。 “嗯。”莫城应声打开了第一档开关，其貌不扬的小吊灯立刻发出红色的镭射灯光，家具城的某个角落瞬间化身为迪厅现场，正在看家具的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那你准备把它装在哪里呢？”李言低头，用手扶住额头，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减低自己的丢脸程度。 “洗手间。”莫城一边回答，一边又打开了第二档开关，红色的灯光变成了蓝色，高贵。 “怎么，你要一边上厕所一边蹦迪吗？”李言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对方没有说话，并且又按了一次开关，冷艳的绿色幽幽的投射了出来，表达着当事人些许愤怒的心情。 “莫城，给我一个你看上它的理由。” “喜庆。” “那我拒绝搬到你那里去住。”李言拿出了杀手锏。 “驳回拒绝。” “抱歉，作为设计师，我对我自己的居住环境是有质量要求的。” 莫城沉默了三秒，“你是在质疑我的审美？” 李言露出职业假笑，“你觉得呢？” 我何止是质疑你的审美，我现在甚至质疑你的专业能力好吗？你已经连建筑设计师的基本职业素养都不具备了好吗？ 李言提醒自己按捺住躁动的心。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家具城的工作人员热情的迎了上来，“二位是看上了这盏灯吗？” “嗯。”期待，兴奋又带着一点点的跃跃欲试，李言第一次知道，原来短短的一个嗯字，竟然也可以包含着如此多的情绪。 工作人员兴奋的拍了一下手，“两位真的是好眼光，这款灯是我们店里的热销款之一，现在已经只剩下这最后一盏了！” 热销款个鬼啊！我严重怀疑这是你们老板的恶趣味好吗？有谁会在一堆简约风的家具当中放一个七彩镭射灯啊？！准备随时随地蹦个迪吗！ 那位工作人员大概是看出李言快要翻到耳朵根的白眼，连忙卖力的宣传，“怎么，二位是怕灯光的颜色不够多吗？二位放心，我们这个灯啊，不仅可以调出单色灯光，最后一档还能同时放出三个颜色呢！” 说完便骄傲得按下开关，瞬间……艳光四射。 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挥舞双手来一首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不会，滚。 莫城笑了，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在七彩的镭射光下如此的淳朴。 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我买了。”李言听到什么声音破碎了，那是他设计师的倔强。 好了，你赢了！平平无奇七彩灯！ 从此他的厕所时间将会变得五彩斑斓。 也许心情好的话还可能会来一首厕所迪斯科。 想想就觉得生活真，美，好。 李言陷在悲伤的情绪了，一时无法自拔，也许是他老了无法接受新事物了吧。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是他发自内心的拒绝。 “Vincent？”一道喜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很少有人在国内喊李言的英文名，那声音又是极熟悉的，李言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那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英俊优雅，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出他劲瘦的身材，一双笔直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里，生出几分禁欲的美感来。无论是考究的衣着还是出众的气质都足够李言在人群中一眼就将他辨认出来。 李言几乎惊呼出声，“Harrison！”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给了李言一个拥抱，“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你怎么也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通知我和Lance?”Lance是徐泽宇的英文名。 莫城看着不远处紧紧抱在一起，一副久别重逢，惊喜万分的两人，微微的眯起了眼，身边的那个工作人员连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回应。 Harrison松开了李言，“我接了国内的一个工程，大概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想着安顿好了再联系你们的。” “这你就太见外了，你应该一回来就联系我们的。”李言笑着调侃道。 他笑了笑，打趣道，“我一回国就听说Lance做了个大项目，怕他抽不开身呢。” “怎么会，看到你他肯定会很高兴的。”李言摆了摆手，徐泽宇一直非常欣赏Harrison. “怎么，遇到老朋友了？”莫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目光紧紧的落在了Harrison身上，然后优雅的伸出手，“你好，鄙姓莫，莫城，城池的城，你也可以叫我Ivan.怎么称呼？” 谁还没个英文名怎么的？ “你就是莫城？”Harrison露出了玩味的表情，“陆景明，幸会。” “哦？看来陆先生认识莫某？”莫城笑得绅士而迷人，像是一只慵懒的豹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已经处于备战状态了。 陆景明看向李言有些尴尬的脸色，便都懂了，“我从Lance那里听说过莫总的大名。” “不敢当。”莫城转过头柔声询问李言，“阿言，怎么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这是重逢以来，莫城第一次叫他阿言，是他大学时最爱叫的昵称，李言一时有些愣神，尽力镇静了下来，“是我糊涂了，这位是我在读研时认识的学长，陆景明，他应该更习惯别人叫他Harrison.” “还是Vincent了解我。”陆景明朝他眨了眨眼，一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亲昵气氛。 李言笑笑继续说道，“这位是莫城，是……我的朋友。” 莫城显然非常不满意这个称呼，冷冷的重复道，“是，我们是朋友。” “Harrison，你怎么会来这里？买新家具？”李言岔开话题。 “哪里要什么新家具，我现在暂时住在酒店里，是我办公室的椅子坏了，想来挑一个舒服一点的。” 李言揶揄道，“这点小事还要你陆大设计师亲自来？” “舒服的椅子对我们这一行可太重要了，亲自来挑总没错。”陆景明一想到自己办公室那个实习生就头疼，还不如自己亲力亲为。 “说得也对。” “那你呢？跟朋友一起来买新家具？”陆景明着重了朋友两字。 李言坦白道，“是，我们暂时住在一起。” 陆景明微微的皱了皱眉，又立刻笑了起来，“是嘛？只是朋友？还是男~朋友？Vincent你可不要诓我。” “他还没有答应我的追求，所以还只是朋友。”李言神色如常，陆景明对他的性取向再清晰不过，他对他也没什么要隐瞒的。 莫城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缓和几分，反而更加阴沉了一些，李言根本不是这么坦荡的人，这个陆景明肯定非同一般。 “是嘛，那祝你好运。”陆景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莫城，也没再多说什么，“等你有时间了，一起出来吃个饭？” “当然，陆大设计师邀请我吃饭，我随时有时间。只不过徐泽宇最近不在国内，怕是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回来。” 陆景明却不以为然，“怎么，Vincent不愿意跟我单独吃饭吗？” 李言知道他爱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哪里的话，求之不得，随时恭候。” “那我们改天再联系。”陆景明朝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李言点头。 等到陆景明走远了，莫城才出声，语气又冷漠了几分，“走吧。” “不逛了？”李言以为莫城刚逛到兴头上。 莫城道，“没兴致了。去帮你把行李搬去我那儿。” “那个灯……”李言存在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 莫城毫不费力，最后一击，“我付过钱了，明天他们会上门安装。” “……” 李言住的地方实在是偏僻，两人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目的地，这还已经是晚上，不堵车的情况。不敢想象要是上班高峰期，李言得多久才能到公司。 李言本身回国就没带多少东西，七七八八也不过一个行李箱的事情，不到半个小时就都收拾完了。 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莫城正靠在扶栏上抽烟，半个身体都陷在黑暗里，只有烟头发出或明或暗的光亮。李言很少看到莫城抽烟，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莫城无比的性感。李言觉得喉头发紧，心里一阵阵的发痒，有什么本能正在身体里一点点苏醒。 看到李言走下来，莫城便熄灭了烟头，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四目相对时，他们都感觉有什么迸发了出来。莫城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没等李言拒绝，便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猛地吻上了他的唇。 莫城的动作粗鲁霸道，狠狠的吮吸，然后攻城略地，不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所以说夜晚真的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所有的欲望都被放大，所有的意识都变得脆弱，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感。 李言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了起来，热烈的吻让他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本能彻底汹涌了起来，无法克制的沉沦。 男人间的爱情其实是直接的，一切因生理的燃烧为开始，以生理的熄灭为终结。 不知道这样纠缠了多久，李言只觉得自己早已不知道今夕何夕，他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就这样在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的楼道里，明目张胆的拥吻。 莫城吻了吻李言的嘴角，柔声道，“你硬了。” 李言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就像罂粟一样让他着迷，即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冲击着他道德的边缘线，他依旧无法自拔。 “你也是。”好在，狼狈的不是只有他。 眼前的人嘴唇柔软红润，睫毛轻颤，眼角处还带着一丝湿润，眼神是说不出的诱惑，莫城不觉下腹一紧。 “要不要上楼？”蛊惑人心的声音在李言耳边想起。 “……嗯” 一进门两人就绷不住了，莫城把李言抵在墙上亲得喘不上气，一边亲一边往下摸，现在的莫城身上已经很少会露出这样凶狠的热情了，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直亲得李言双腿发软，双双倒在了地毯上，然后相互撕扯着对方的衣服。 莫城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脖颈之间，李言被亲得一阵阵的发痒。 “等……等一下……”李言一个翻身，把莫城压在了身下，勾着他的脖子鼻尖对鼻尖，“先等一下。” 莫城正在兴头上，硬生生被打断，眼神不悦的盯着他看，“嗯？” “你这是答应了我的求爱吗？莫城同志。”李言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喘息声，喷洒在莫城的脸上，让他更加没有耐心。 “你说呢？”莫城按捺不住的抚摸着李言的腰肢，又要吻上来。 “我不知道啊。”李言侧了侧脸，躲过了莫城的唇，避重就轻的咬了咬他的下巴。 “草，答应了！老子他妈早答应了！”莫城一把把人捞了上来，一个翻身又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亲下去。 也不知道这场战役到底是谁，一败涂地。 【特别关注】 城言： 谈恋爱。 第18章 昨晚两人都动了情，又正好来了兴致，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起晚了。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咱老大到现在都还没来呢！”陈妍一边拿着茶包往自己杯里扔一边抓紧时间八卦。 “跑工地去了吧？” 陈妍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一脸你太天真了的表情，“据周秘书的可靠消息，老大今天的行程没有这一项工作。何况就算要跑工地也要给我们开早会吧。” “真的假的？”旁边本来正昏昏欲睡的几人一下来了精神，女人间友谊的坚固程度往往与八卦的劲爆程度成正比。 “千真万确~周秘书把行程单都拍给我看了。” “我的天，这我来华创半年多了连老大迟到都没见过，老大可是发烧四十度都坚守工作岗位的我辈楷模啊！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堕落了呢？”小朱一脸不敢置信。 一边的王诺喝了一口“特调”的咖啡，轻蔑一笑，“别说你了，就是我，跟着老大干了这么久也是破天荒头一回看到。” 众所周知，王诺是跟着莫城的第一批老员工，也是他们公司的金牌设计师之一。 小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焦急，“我的天，老大不会是发烧在家昏倒了吧！我看到过很多新闻，什么某独居男子病倒在家活生生饿死之类的。我们老大不会也……” “小朱同志，平常少看看UC”王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小朱的肩膀。 茶水间突然又挤进来一个人，原本拥挤的茶水间更加热闹了，陈池拎着杯子，做贼似的在门口环顾了一圈，确保没有隔墙有耳，“最新消息，老大刚刚来了。” “你没问问老大怎么这么晚才来？” 陈池倒了一杯咖啡，“怎么问？老大跟徐氏那个负责人一块来的！” “我去，是那个李言吗？我看过签约会那天的照片，贼斯文贼温柔那个？”陈妍眼睛都快放光了。 陈池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有奸情。”王诺满脸的意味深长，“陈池你去探一下老大的口风！” “王姐，你也太高估我了吧，老大不想说的事，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的。”陈池一脸苦相。 “没用的东西，白瞎老大平时对你这么好，他的终生幸福你就一点都不关心？”王诺戳了戳陈池的头顶。 小朱满脸疑惑，“等等，我也在群里看见过那位李总监的照片，是很好看没错，但是……他是男的吧？” 陈池回答道，“是啊，当然是男的，青年才俊嘛。” “那怎么就关乎老大的终生幸福了？” “那当然是因为……”，王诺戏谑的拖着长音，“你老大是gay啊~” 小朱瞳孔地震，连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撒了出来。 陈妍安慰了摸了摸小朱的头，“也难怪你不知道，你来的时间短，老大又勤于工作，丝毫没有性生活。” “哇，我的爱情破碎了，我当时就是听了老大来我们学校的宣讲会才决定读的建筑啊，我的理想是成为他一样的建筑师啊！我的爱豆怎么可以是个基佬呢？呜呜呜呜。”小朱的内心是崩溃的。 王诺叹气道，“这位小同学，你要搞清你爱豆的业务能力跟他是不是基佬没有任何关系。” 小朱也不过是一个爱演的戏精罢了，擦了擦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下定决心的握起小拳拳道，“没错，我决定了我要成为老大的事业粉！” 王诺笑了笑，转头对陈池说，“诶，对了，你上次说的跟老大关系不一般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李总监啊？” 陈池点了点头。 陈妍差点跳了起来，“哇，连你都觉得关系不一般了，那得是都明目张胆的不一般啊！” 王诺打了个响指，“我的gay达已经哔得快要爆掉了，他们俩要是没有问题我头都能给你拧下来信不信？” “王诺姐，爱豆事业上升期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小朱义正言辞，仿佛一股清流。 王诺拍了拍小朱的肩膀，语气无比的沉重，“小朱同学，你搞搞清楚，你爱豆这把年纪已经不是事业上升期不上升期的问题了，而是他是不是准备过两年就要到昆仑山上的寺庙里去长伴青灯古佛，拒绝红尘诱惑的问题了，好吗？” 小朱说，“王诺姐，你这是拉郎配，要被开除粉籍的！” “小朱妹妹，你这是毒唯，也是要被开除粉籍的！你想想你的爱豆33岁高龄还孤身一人，生病了没人嘘寒问暖，下班了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每个孤独的夜晚只有五指姑娘兢兢业业，伴他入眠。想想，眼泪都要出来了。”王诺也是网上冲浪的一把好手。 陈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王诺姐，我今年也30了，我还单身呢。并且，容我提醒你一下，你31了，你也单身。” “去，我可以单身，但我粉的cp必须结婚！” “您上周还是城池的CP粉呢，过了个周末就换了？” 城池cp，顾名思义就是莫城X陈池的的拉郎配，也是华创历史悠久的一对古早cp了。 “当年把你跟老大组cp也是无奈之举，谁叫老大实在太洁身自好了，现在官方都宣布城池be了，我当然要马不停蹄的换墙头啦。小池子别难过，姐姐帮你重新组cp！”王诺笑得满面红光。 陈池翻了翻白眼，“那我真是谢谢您全家了。” “我决定了！”王诺把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今天晚上组织去团建，我非要把这门亲事给它坐实了不可。” 陈妍双眼放光，竖起了大拇指，“王诺姐威武！举双手赞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陈池，现在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我不想听，能不接受吗？”陈池有着不详的预感。 王诺一把拍在他的背上，差点被给他拍背过气去，“怂样，你的任务就是把老大带过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姐，你就饶了我吧，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除了年会，我们私人团建，老大什么时候参与过啊？” 王诺恨铁不成钢，“你真傻还是假傻啊？你说那个李总监性格怎么样？” “性格挺好的吧，虽然也没相处过，但是人斯斯文文的，应该挺好说话的。” “对嘛，那你说我们给他办的欢迎会，他忍心拒绝我们的邀请吗？” 陈池恍然大悟，“我懂了！” “去吧，小池子，你前cp的幸福就靠你了！”王诺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城给他腾出来的这个办公室应该很久没有人用过了，虽然已经有保洁阿姨打扫过一遍了，楚陌也帮他把东西都整理干净了，但是李言还是准备自己动手再清理一遍。 “李总监~”楚陌敲了敲门，鬼鬼祟祟的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李言正在整理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副表情？” 楚陌不怀好意的笑，“问你啊，新官上任第一天就携宠妃双双迟到？” 李言手下一顿，“宠妃？” “莫城啊！我听说你们今天可是一起迟到一起进公司的？”楚陌拉开李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李言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在楼上盯装修的事儿吗？” 楚陌说，“那你就得问你自己了，我在楼上都听到风声了，可见他们公司肯定都传遍了好吗？” 李言笑，“迟到而已，动静闹这么大？” 楚陌说，“是，按道理老板偶尔迟到确实没什么，但是我听说这位莫总好像从公司开业以来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迟到过，一向准时准点的可怕。” “是嘛。”记忆中，莫城确实是急性子，吃饭约会从来都是提前到。 “所以你快点从实招来，昨晚你们俩后来到底干什么去了？”楚陌严词逼供道。 李言对于朋友一向坦坦荡荡，他们都是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谈恋爱去了啊。” “我的天，你这有点快啊！什么时候的事？所以你昨天就是在诓我喽？”楚陌差点从椅子上“蹭”得跳起来。 李言示意让她平静一点，“没有骗你，昨晚才在一起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我？关我什么事？”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这一大把年纪，再不好好享受爱情就没有机会了啊。”李言的笑容没有一丝裂痕，却提醒着楚陌，他有多记仇。这种脊背发寒的感觉简直跟昨天被莫城盯着笑的感觉一模一样好吗？ 他们俩简直绝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那种配。 说起昨天，李言突然想起跟陆景明的偶遇，就顺嘴提了一声，“对了，景明回来了，好像是要回国跟个项目。” “Harrison回国了？他怎么没有联系我！”楚陌很喜欢陆景明，以前还在美国的时候只要是他们几个一块玩，她总爱黏着他。如果不是因为陆景明是个弯的，楚陌怕是早就对他下手了。不过也是，陆景明的性格确实讨喜，幽默又不失稳重，没有徐泽宇那么花心也不会像他这么乏味。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好节奏，让对方舒服又愉悦。 李言解释道，“他也没有联系我，是我昨天碰巧遇到他，说等之后有时间一起约个饭。” “我也要去。”楚陌兴奋得两眼发光，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蔫了下来，“啊，算了算了，我得矜持一点，Harrison肯定更想跟你单独吃饭。” 李言哭笑不得，“怎么就想跟我单独吃饭呢？” 楚陌却不愿意再聊这个了，“啊，好饿啊，李总监你吃不吃饭啊？” 李言说，“这才几点，我连办公桌都没整理完。” 楚陌扶额，“李总监，你不会是被爱情麻痹了中枢神经吧，你来公司都快十一点了，现在都十二点整了，你不饿啊？” 李言抬手看了看手表，居然真的12点了。 爱情使人减肥，心理学家诚不欺我。 “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楚陌痛心疾首。 -------------------- 之后关于徐泽宇X温子忻的桥段会全部移到番外 第19章 李言到食堂的时候，正好是高峰期，拎着饭盒，餐盘，外卖的人已经挤满了食堂。李言总觉得他走进食堂的时候，所有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虽然立刻恢复了手上的动作，但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还是让他有一丝疑惑。 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华创的食堂是自助的形式，食材也都不错，不但有搭配好的健身餐还有样式稀奇的小点心，各个都诱人得很，应该是用来满足那些热衷于甜点奶茶的少女心，看来莫城在食堂的布置上没少费心。李言和楚陌商量好分头行动，拿完餐后再一起汇合。 李言拿了一份健身餐，又站到了甜点的区域，正纠结着该选择哪一个式样。旁边突然鬼鬼祟祟的冒出了一个头，吓了他一跳。 “李总~”陈池笑得有些不自然，“您还认识我吗？签约会那天我们见过的。” 李言稍稍往一边移了移，温和的笑道，“当然认识，陈副总。” 陈池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哎呀，叫我陈池就好，我们华创的食堂您还吃得惯吗？” 李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餐盘，“看起来还不错。” 陈池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李总吃的好健康。” 确实健康，一水儿的绿色食物。 “你也是。”李言心不在焉的回应着，实则心里却在蓝莓派和巧克力小蛋糕之间挣扎着。 眼看着聊天就要陷入僵局，陈池求助的看向王诺的方向。只见对方用力的点了点手机。陈池打开手机，王诺的消息赫然横在屏幕正中间：快点进入正题！！！ 三个感叹号像是对方即将突破手机屏幕的愤怒和焦急，可以预见等会他肯定免不了被爆锤一顿。 陈池硬着头皮说道，“李总监，您今天第一天到公司，我们组织了一场欢迎会，您今天下班后有空吗？” “欢迎会？”李言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他的到来会这样兴师动众，“这太麻烦你们了。” 陈池连忙摆手，无中生有道，“不会不会，这是我们华创的传统了，新成员加入嘛，都要表示一下欢迎的。” “是嘛。”李言在心里稍稍赞扬了一下华创的企业文化。 “是的是的，您有空的话，我等下从群里加一下您的微信，然后把地址发给您。” 李言虽然不太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合，但见对方这么热情，心里也不愿意扫了他的兴，又想着不能因为自己破坏了对方的企业文化。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 陈池任务完成，兴奋的握了握拳，甚至还偷偷的比了个耶，“那李总我先去吃饭了，待会联系。” 李言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等一下。” 陈池一脸疑惑的回过头来。 “蓝莓派和巧克力蛋糕哪个比较好吃？” “啊？”陈池的脸色更加茫然了。 他哪里知道哪个比较好吃，他也是第一次在食堂看到甜点，不知道食堂大妈怎么突然转性了，这么有情调。 陈池本来还想解释，但是看到食堂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赶忙搪塞道“感觉那个巧克力蛋糕看起来比较好吃。” 没等李言说话，便一路小跑回了座位。 李言看着陈池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是吗？” 然后果断的拿起了一边的蓝莓派。 直男的眼光是最可靠的！ 一转身看到了刚从食堂门口走进来的莫城，视线交汇，李言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找着楚陌的位置去了。 人群太拥挤，他又走得太着急，所以错过了莫城眼底不易察觉那一丝失落。 坐下后，李言想起陈池刚刚的邀约，便像是没话找话似的给莫城发了条微信，“怎么没有跟我说欢迎会的事？” 对方很快便回复了，“？” “陈池刚刚邀请我了，是你们公司默认的传统？” 陈池惊魂未定的坐下，“老大没有看见我吧。” “没有没有，他进来的时候你已经转身了。怎么样？人答应没？”王诺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瞬都没有离开过两人。 “答应了。” “快快快，趁着他俩还没有交流机会，你赶紧发消息问老大晚上来不来团建，先别透露李总监要来的消息，他要是拒绝了，你再将他一军。”王诺简直要被自己的智商折服了。 “发了发了。”不知道为什么计划进行到这一步，陈池心里竟然也莫名的升腾起了一股兴奋感，这难道就是八卦的力量吗？ “王诺姐，你这计划靠不靠谱啊，我怎么没看出他们俩有火花啊。”小朱还是固执己见。 “老大平常一个月都不见得来一次食堂，怎么今天李总监一来，他就来了呢？不就是为了创造两人的相处机会吗？你看好了吧，等下他绝对要坐到李总监旁边的。”王诺沾沾自喜，一副看穿了莫城小心思的模样。 陈池也笑得不怀好意，“没看出来啊，老大还怪纯情的。” 小朱却突然举起了筷子，瞪大了眼睛，“诶，没有啊！老大一个人坐？他都没有跟李总监讲话？！” 王诺不敢置信的看向莫城，“我靠，怎么回事？！不可能啊！” “王诺姐，你的雷达不会是年久失修了吧？” “不可能，我的雷达就没有错误的侦查记录过。”王诺不服输的辩解道，“你没听说过吗，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老大这是爱得深沉啊。” 小朱却显然不认同这样的论调，“可是三毛说过，爱是藏不住的，闭上嘴巴，眼睛也会说出来。我觉得如果两个人真的很相爱，他们肯定会想要炫耀的。就算是再闷骚的人也会偷偷摸摸的炫耀的，你看，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多值得骄傲的事啊。” 王诺觉得小朱说的有道理，但又不想承认，便转问陈池，“怎么样，老大回答了吗？” “他说不去。”陈池晃了晃手机，意料之中得说道。 “哈哈！我这双眼看透得太多了，再问再问！看他怎么回答。”王诺已经按捺不住躁动的内心了。 莫城看到陈池发来的消息，又看到那几人飘忽不定的眼神，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 也好，早知道晚知道总是要知道的。 “嗯，传统节目，不过我晚上还有事，你们去玩吧，结束了去接你。”莫城笑着给李言回了消息，又给陈池回了两个字。 心满意足的看到王诺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才慢悠悠的把餐盘里的饭菜塞进了嘴里。 姜，还是老的辣。 下班后他们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公司附近的炸鸡店，说是欢迎会，其实也只是一次小范围的团建，一张长桌，十几个人，大多都是跟王诺玩的好的。 来势汹汹，仿佛刑讯逼供。 “李总监，第一天来公司还适应吗？”趁着还没上菜，王诺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了。 “嗯，大家都很热情。”甚至有点热情过头了。 “那就好，都是莫总平常教导得好，他总是提醒我们公司就是一个大家庭，对新加入的人要做到无微不至。” 李言被王诺这推销式夸奖逗笑了，“是嘛？没想到莫总这么重视企业向心力。” “是啊是啊，李总监。”王诺一向有恃无恐，行为跳脱，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明明她工作能力过硬，资历也老，但却一直没能晋升到和陈池一样职位的原因，不过她家境殷实，做建筑师全是出于爱好，对这些虚名也从来都不在意，只热衷于为各种俊男美女凑cp，“听说您跟我们老大是大学同学？” “嗯，我比他大一届。” “那我们老大，大学的时候就这么……成熟吗？” 李言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时间把不好的记忆挑拣过滤，一下子涌上来的竟然都是甜蜜的回忆。他们确实有过非常快乐的时光。 看到李言这幅表情，王诺朝陈池默默的挑了挑眉，满脸写着“稳了” “他大学的时候很开朗，很靠谱，又很会撒娇，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李言搜肠刮肚，却只说出几个单薄的词语。 陈池简直要以为自己幻听了，“开朗？撒娇？李总监，您说的是我们老大吗？您记错了吧！” 李言装作思考了几秒，笑道，“好像没有……吧” “不可能不可能，老大研一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那会儿他就已经是我们院众所周知的高冷大神了。我确定跟你说的绝对不是一个人。” 开朗就算了，还撒娇？想象了一下自家老大撒娇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了。 大家也纷纷表示不信，只说李言是在敷衍他们。 是啊，就算再怎么经历社会的毒打，一个人总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在一两年内完全变了性格。 “可能我是他师兄吧。” “哦~师兄哦。”王诺意味不明的发出了感叹，问出了在场所有人最感兴趣的问题，“那我们老大大学的时候有谈恋爱吗？” “嗯，谈过。”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引来了一片嘘声。 莫城的恋情史简直可以入选为华创十大未解之谜之首，他们时常怀疑莫城只是一个工具人，正常人哪有十年如一日的热爱工作，丝毫不需要发泄欲望的？ “哇，是什么样的人啊？老大居然也会谈恋爱？我们都以为他要出家了。”王诺一激动就有些口无遮拦。 “他……一直没有谈恋爱？”李言小心翼翼的问，他竟然有些害怕知道结果，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 “应该没有吧，反正我认识他以来没见他处过对象。” 李言微变的脸色没有逃过王诺的眼神，作为混迹于各大耽美网站，看过上千本bl文，深谙各种狗血桥段的老司机，一部相爱相杀洋洋洒洒十万字的小说已经在她的脑子里缓缓铺陈开来。 他们老大这么多年来怕不是一直在等着大学时候的白月光回头，她甚至就要怀疑，莫城大学时谈的对象就是眼前这位李总监了。 这样一切的反常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于是她先斩后奏，单枪匹马的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李总监这么优秀，一定已经有对象了吧？” 李言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那可不是属于单身狗的笑容。 王诺的小脑袋再次飞速转动，难道是已经跟老大修成正果了？这就要开启另一个恋爱副本了？王诺心里窃喜，没想到老大人模狗样的，下手倒还挺快。 保险起见，王诺再次确认道，“您有……女朋友了？” “王工对我有对象这件事好像特别惊讶？” 虽然有一些偏颇，但是性质一样，李言下意识的没有却解释，何况他也不知道如何对着一群还不是非常熟悉的同事解释他是同性恋这件事。 仿佛最尖利的暗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王诺出师未捷身先死，一腔热血硬生生被浇灭，刚刚才拉好的城言cp短短几小时就be，都怪自己多嘴！不然还能多一些遐想空间，试问世间哪个女生不喜欢想象两个美男谈恋爱呢？ 她跟陈池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置信。倒是桌尾的小朱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您长着一张这么gay的脸却是一个直男？ 王诺觉得自己的gay达受到了侮辱，回家就准备把它大卸八块。 她连忙摆手圆场，“不不不，您误会我了，是您太优秀了，我们公司不少小姑娘都想认识您，不过这下子她们怕是要失望了。” 李言摇了摇头，无奈的笑。 王诺蔫蔫的，又想着不能冷场问道，“那您的对象性格是什么样呢，能被您喜欢上一定也很优秀吧？” 李言想着莫城的样子回答，“他确实很优秀，性格嘛，很可爱也很会照顾人。” “可爱？没想到您喜欢可爱型的。” 之后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李言明显感觉大家的兴致都少了许多。 第20章 八点多的时候莫城发来消息，询问李言是否结束了，他好准备开车来接他。李言见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借口上洗手间，到前台结好了帐，这才进包间跟大家说了告辞。 虽然说是他的欢迎会，但他到底算是这帮人的上司，并没有让他们结账的道理。 大家一听李言要走，也都纷纷表示时间不早了，是时候散场了，于是这场乌龙的所谓欢迎会就这样草草的收场。 他们之中大多是都是有车一族，就算是少数几个没有车的，也都享有被其他人安全送到家的福利。李言知道一旦被他们撞见莫城亲自来接自己，怕是又要在公司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他实在还没有做好成为风暴中心的准备。 他匆匆告别了其他人，又拒绝了陈池送他回去的好意，让莫城直接把车子开到商场旁边的红绿灯，准备在那里上车。 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成想莫城早到了。巧的是他还正好把车子停在了离王诺不远的地方，这真的不能怪他，这个区只有这一个车位空着了。 王诺告别了其他人，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可不就是他们老板最常用的那辆宝马么。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见到了不打招呼就说不过去了。 莫城刚刚收到李言的消息，正准备离开。 “来接人，你们也散了？” “接谁？李总监？” “嗯，他没车，我跟他正好顺路。” 这你要说只是单纯的顺路，王诺是不信的。她可怜的老板，这棵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怎么就碰上了个直男呢？这么想着，王诺不由得母爱泛滥。 王诺故意道，“李总监已经走了吧，我看他挺着急的，估计是怕女朋友等急了。” 莫城皱眉，“女朋友？” “是啊，您不知道啊？他刚刚亲口跟我们说的。” 这个结果像是意料之外，但是想想又确实是李言能做得出来的事。莫城只是冷笑，“我还真不知道。” 王诺见莫城脸色不好，微微的叹气，“那老大，我就先走了，你开车小心。” “嗯。” 初冬的夜晚本就寒冷，李言穿得又单薄，莫城默默的把车上的暖气开得大了一些。 “玩得开心吗？”莫城随口问道。 “嗯，他们都很热情。” “我在停车场碰见王诺他们了。” 李言脸色微怔，“是嘛？真巧。”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这件事？”莫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的询问。 李言没有立刻回答，莫城也没有出声，静静地等着，车里只有空调呼呼的噪音和车窗外呼啸而过的车声。 良久，李言才出声道，“我只是没有解释而已，我并没有说我有女朋友。” 这确实是李言惯常的手段，不承认但也不否认，就算到时候真的东窗事发，也可以推脱一句，是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承认。 “是吗？为什么不解释？”莫城神色不变，直视前方。 李言不答，莫城又问，“为了日后玩够了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 然后，当她热情的向你求爱时，你轻轻的翻身告诉她工作了一天的你已经很累了；当她兴奋地跟你倾诉些今天的所见所闻时，你温和的告诉她你还有很多图没有画完…… 让相濡以沫的枕边人，始终相敬如宾，让她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 毁掉一个女人很简单，给她一段无爱的婚姻就可以。 李言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他们要问这些问题？” “是。”像是憋着一口气，要用伤害对方的方式释放出来。 “你说的那些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需要解释的人我自会解释。” “是没有解释的必要，还是你打从心底里就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那如果我就是想光明正大呢？” 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好笑，他们已经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却依旧没有自由的权利，那些对于寻常男女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字眼，竟然也能成为风暴的源头。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广而告之，然后再因为无法承受那些异样的眼光而惨淡收场？莫城，我会告诉我的朋友，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告诉你的朋友。不出柜我们也可以很自如的过完这一生。”李言的语气已经有些激动，只是还在尽量的克制着。 “告诉那些你所谓的朋友，不过是因为你确定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性取向而歧视你。然后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用这些来自我欺骗，欺骗自己已经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莫城打了打方向盘，从李言离开后，他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来你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李言不再出声，莫城的话如此直接，像是要把他最不堪的思想一一摊开，再一一谴责。他一面盼望着自己被所有人当作正常人对待，一面又总是放纵着那些在自己看来不正常的想法肆意生长。他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其实只要他稍稍伪装一下自己，就可以有最普通的家庭，妻子和孩子，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因为自己这样的私欲而毁掉一个女孩子的人生。他已经被那些噩梦缠绕了半辈子，又怎么能再狠下心让这些成为另一个人的噩梦。 莫城果然不是当年的莫城了，他现在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看穿自己。这样的莫城既吸引他，又让他害怕。 “李言，你看清楚了。我是一个男人。”莫城把车子停在路边，郑重的宣布着众所周知的事实，“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改变不了，现在跟你谈恋爱的这个人是个男人。我以为你提出要跟我重新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清楚这件事了。” “莫城，是我提的重新开始没错，但你既然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何必要来招惹我，现在又反过来谴责我的处事？” 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座的玫瑰，明明已经有些发蔫，却还是红得刺目，李言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这是跨越了十二年的一次对话，上一次的爆发以分手为结局，那么这一次又会怎样？李言不知道。但是从莫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失望。时间并没有改变一切，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隔阂要跨越，有太多的问题要解决，只是他没有想过矛盾会爆发得这么快。 怎么就没能忍住呢？不应该硬碰硬的，明明是他没有道理，明明他最清楚莫城吃软不吃硬了。 可就算是在年少冲动时都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又有什么理由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再鼓起勇气。恐惧从来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减退，只会越发深入骨髓，难以拔除。 李言懊恼的裹紧了衣服往小区走去。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莫城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伪装得不动声色的样子。一开始只是想兜兜风，冷静一下，他怕自己在气头上又继续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后来又觉得实在郁闷，便索性往郭超的酒吧开去，这个时候也只有酒精可以让他冷静一些。 郭超的酒吧就是他跟李言重逢的那个清吧，也说不上偶遇，李言走进这家店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之内。按照他的计划，他们的重逢应该是在华创和徐氏的签约会上，让他看到意气风发的自己。说起来很幼稚，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好像那样他就可以赢过谁一样。 不过，好在殊途同归。 “威士忌加冰。”莫城在吧台坐了下来，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边，摆明了拒绝搭讪的样子。 郭超的酒吧规模不大，地方也偏，不过他肯砸钱，装修得也有情调，再加上他们gay圈本来就有自己的小圈子，所以就算是开了十几年，生意却一直都还不错。 除了台上的驻场，郭超只请了一个服务生，平常大小事务都是他一人处理。 “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还以为你在温柔乡乐不思蜀了呢。”郭超调侃着把酒递给了他。 莫城抬了抬眼，接过酒一饮而尽。 郭超一挑眉，“原来是借酒浇愁来了。” 莫城不说话，把酒杯推了出去，示意再要一杯。 郭超其实不爱多嘴，平常客人的事，他们爱说他就听上几句偶尔调侃几句，若是他们不爱说他也不乐意提。s/mooth最大的招牌就是严实，这么多年这里从来没出过事儿，也跟郭超小心谨慎的性格分不开。但是莫城算是他为数不多愿意多说几句的，大概也是莫城身上有着跟角落里的那些人不太一样的气质。 “中年危机？事业还是感情啊？” “……” “不说话那就是感情了。”这世上只有感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颇有几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玄妙。 “……” “他这才回来多久，等了这么多年，你又是何必。”郭超又给他递了一杯酒。 “十二年前的矛盾，依旧没有解决。我以为他会有些改变的。” “你是因为盼着他改变，所以才等了这么多年吗？” 莫城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是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么……这么不愿意让人知道。” 郭超冷笑，“在s/mooth呆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吗？这里除了你有哪个是愿意让别人知道。” 众说周知，s/mooth里没有秘密，每个人都可以用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换另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因为他们都守着同一个秘密。 起初，莫城来这里是只是为了了解李言的想法，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不愿意出柜的人，后来来得多了便也习惯了，有时间就爱来多喝几杯。 “可是总该有个理由吧。周围的人并没有对他散发过恶意，也并没有明显的排斥过他。”不仅没有排斥，甚至因为外形姣好的缘故还受到了不少女孩的追捧。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这么排斥出柜？ “家庭，社会哪个不是理由？有时候被特殊对待反而更让人害怕。”这样的故事，郭超都快听厌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比别人更艰难一些，其实一人难过一人，于是一柜深过一柜。 “家庭……”莫城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 “哎，兄弟，跟哥说句实话。”郭超把手里杯子放下，郑重的问道，“你真的还爱他吗？” 不是爱记忆里美化了的那个他，也不是爱你跟他剪辑过后的甜蜜回忆，更不是爱你不求回报的十二年等待，而只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有着世人皆有的瑕疵，也有着世人都有的光芒。 “我不知道，我不能控制自己对他生气，甚至有些想法跟他背道而驰，但我确定过去的每一天我都非常想他。” 不一定所有的爱情都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心甘情愿的赴死，爱情没有固定的模式，他也很少怀疑自己，他只是不想如此傲慢的就给自己的爱情下定义。 郭超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叹了口气，只想着转移话题，瞟到了他放在一边的塑料袋子便打趣道，“这是什么？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你们店附近新开了一家画具店，他平常就喜欢画画。” “你吵完架来我这借酒消愁都不忘给你家那位置办东西，这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彻底断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跟他断了？” “那你他妈在我这叽叽歪歪半天图什么？” “冷静一下，以防自己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 “莫城你还是人吗？吵架也要秀恩爱是吗？逮着机会就要把单身狗往死里虐是吗？”郭超没好气的说道，脸上却没有多少神色，“既然没有想要分开的意思，又早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那就好好过，一把年纪的人了，有什么不能退让的？在这给我玩什么青春期少年疼痛的倔强呢？” 有的人想退还没地方能退呢。 莫城盯着他看了几秒，旋即笑了出来，“超，你现在挺哲学啊？” “滚滚滚，赶紧从我酒吧里滚出去。” 莫城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毯子和书房亮着的灯，知道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挑灯夜读或者是在他睡着后偷偷睡沙发之类。有时候他真的非常讨厌李言这种小心翼翼的成熟。 见李言没有要主动跟他讲话的意思，莫城的无名火“噌”地又上来了。拿着画板就往书房冲了进去，进了书房也不看李言，只是自顾自的组装起了画板。 李言被他吓了一跳，放下书问道，“莫城，你干什么？” “装画板。”莫城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已经有一个画板了。” “嗯，这个是折叠画箱，等天气暖和一点你可以带出去写生。那个画板我已经用旧了。” 莫城的画画水平这些年一直停留在最基础的素描阶段，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会练练手，找找灵感。但是李言不同，李言从小就学画画，小时候学国画，大学的时候又辅修了油画。那时候为了攒钱，李言还去画室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 “你刚刚是赶去买画材了？” 这大概就是莫城退让的方式了，李言想。 “去smooth喝酒了，路过了画具店。”莫城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么晚了，画具店还开门？” “我付完钱他就关门了。” “运气真好。”说这话的时候，李言已经走到莫城的身后了，翻了翻他脚边的袋子，把颜料一一的拿了出来，摆放整齐。 他也有他退让的方式。 莫城装好了画板，站了起来，“你洗完澡了？” “嗯，炸鸡店的油味太重了，就洗了澡。我的行李箱还在你的车上。” “帮你放在客厅了，时候不早了，洗完澡就赶紧睡吧。” “嗯，那你也赶紧去洗个澡吧。” 望着渐渐拥挤起来的房间还有空空的阳台，总觉得缺了点风花雪月的情调。 “有时间去花市买点花吧，家里太空了。”莫城如是说道。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到刚刚的争吵，也许是真的老了，嘴上撂着狠话，转头却又各自都退了一步，那些咬牙切齿也要强调的所谓原则，好像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 说到底，只要没狠了最后的心，就算吵得再凶，到最后也还是要在一间房，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的。 第21章 日子四平八稳的向前走着，自那天以后，公司里确实平静了不少，每天开会画图跑工地，再纠结于食堂每天一变的蛋糕样式，除了厕所那盏五颜六色的镭射灯，他跟莫城一起吃饭睡觉上下班倒也习惯了不少。 跟莫城约着周末一同去花市，去买花是理应要早起的，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便是早晨了，越是往后便越是打蔫，于是即使是周六，两人也早早的起床了。 也没来得及吃早饭，李言本想着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买一点早点，平常都是莫城每天早上锻炼完了给他带回来。他的生物钟一向准得出奇，在莫城摆完盘的时候他准时准点的也就醒了。 “怎么没看到你买的那个小糕点？”李言张望着小区门口的早点铺，也就是些常见的馒头，煎饼之类的。 莫城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个不在这边。” 李言疑惑道，“不在这边？” “你想吃？” “嗯，我挺喜欢那个的。” “我知道。” 莫城当然知道李言爱吃，明明平常喜欢吃健身餐喝纯美式，连菜里都从不喜欢放一点糖的清淡主义者，却又热衷于挖掘各种甜食。这个奇葩的习惯真的是十几年如一日。 直到车子开了七八分钟，还没到莫城说的那家店的时候，李言有些坐不住了，“这得离小区多远啊。” “六公里吧。”莫城语气平静。 李言惊讶，“你每天跑这么远买早餐？” “跑着来，买完骑车回去。”莫城倒也诚实。 李言笑，“我不是一定要吃这个。” 莫城理直气壮，“你刚不是说你喜欢吃？” “我喜欢的早餐有很多样，小区门口的煎饺，豆腐脑，馒头，我也都喜欢。”不过只是一份早餐而已，并不值得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浪费这么大的力气。 “是吗，那你刚刚怎么不买？” 李言在心里暗骂莫城抬杠，嘴上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后我每天跟你一起跑步吧？为了不成为油腻大叔。” “嗯。”莫城确实是在笑。 李言下车拎了两袋早餐回来，莫城开车不方便吃，他便把一袋放在了一边，自己一个人先吃了起来。 “我也想吃。” 又开始撒娇？ 李言只当作听不懂，把袋子整个递了过去。 莫城没有要接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我开车不方便。” 李言暗骂他幼稚，却又听话的拿起一个小蛋糕递到他的嘴边。莫城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待遇。 花市也不远，不过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停了车悠闲的在花道乱晃，时不时的分开两边观赏，虽是如此，两人步伐却始终一致，竟也没有谁落下。 “看到什么好看的花了？要买吗？”莫城意识到李言的驻足，上前问道。 李言没有听到，盯着面前的那盆绿铃出神，明明是冬天，那几根单薄的细茎上竟然开了几朵白花。他和莫城也曾在冬天买过这样的一株幼苗，在学校门口的小花摊上买的，只是品种不是绿铃而是蒜香藤，明明不是开花的季节，依然迫不及待的开出几朵来。 那时候他看得觉得稀奇，就买了下来栽在了画室后面的小花园里，也没怎么去管它，没成想那么瘦弱的一株苗，竟然在来年的夏天连片的爬了满窗，大有要越过房顶的态势。 他走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那株蒜香藤是不是还如记忆中那般茂盛。 十二年，足够树木参天，也足够花根腐烂。 “要是有蒜香藤就好了。”莫城凑了过来，若有所思道。 李言转过脸去，看到熟悉的脸，笑道，“你想买蒜香藤？” 莫城看着他的眼睛也笑道，“你不想？” 阳光正好，他们在花摊前望着对方，因为想到同一个片段，止不住的笑。 一直到很久的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蒜香藤的花语是互相思念。只是彼时他们已经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彼此爱意，于是这又变成了记忆里一个值得称道的浪漫巧合。 最后他们满载而归，拎着一株玫瑰，一株夜来香，一株无尽夏，还有一株秋海棠，花期正好一年四季。 只盼着来年的春夏秋冬，季季有花香。 莫城却还嫌不够，非要在花市口的水桶里又挑了几株正在盛放的百合。 “这么多花还不够？”看着弯腰挑拣的莫城，李言不解道。 “不是说生活要有诗和远方吗？” “这跟诗和远方又有什么关系？”李言一头雾水。 莫城把挑好的花递给了老板娘，转身指了指李言怀里的幼苗说道“这是远方。” 又指了指水桶里的花，“这是诗。” 一个是眼前的风月，一个是期望的浪漫。 李言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笑道，“去挑两个好看的花瓶啊。” 有诗有远方，有你有花香。 这辈子最美好的日子，莫过于此。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大片的在房间里铺洒。室内温暖，莫城在阳台摆弄着他买回来的那几株花草，李言陷在沙发里拨弄着手机，客厅的音响里悠悠的传来沙哑的女声，这样的下午，连时间的流逝都缓慢了起来。 只可惜李言手机里时不时传出的各种unbelievable，excellent的声音，实在有些煞风景，好在莫城也不在意，心无旁骛的种着花。 “我觉得我们最近对话好像越来越少了。”李言头也不抬的突然说道。 莫城手下一顿，差点把那可怜的幼苗掐断一瓣，“是我的问题？” “嗯，是。”李言语气异常坚定。 “嗯……那我先说一句。”莫城像是真的很认真的在思考话题，好让李言能顺利接上，“厕所的那个灯你为什么不开？” “闭嘴。” “你看，是你的问题。”莫城压了压嘴角，看起来心情很好。 李言抬头正要反驳几句，却看到莫城正把一整把玫瑰从花瓶里拿出来，要扔进装满水的水桶里，出声阻止道，“你干什么？” “养花啊。” “玫瑰不是这么养的吧？你这么整捧放进水里，花瓣不都要散了吗？”李言放下手机，走到莫城的边上。 莫城却胸有成竹似的，“要来打赌吗？” “赌什么？” “明天早饭你来买。”莫城说着就把玫瑰放进了水里，根本没有等李言回答。 “我不赌。”李言急忙拒绝，“说好了一起跑步的。” “没散。你这是看到既定事实后的耍赖，愿赌服输吧。”莫城一挑眉，神采飞扬的。 “服输的前提是愿赌，可我没愿赌啊。” “明早七点，记得起床去买早饭。”莫城弯下腰，调整了一下玫瑰的姿势，保证每一支都能吸饱了水。 奇怪的是，明明刚刚还垂头丧气的玫瑰，在水里竟然精神起来了。李言觉得有些稀奇，便也顾不得莫城耍的小聪明了。 “怎么一下子就这么精神了？” “玫瑰光根吸水没用，整株泡在水里才能吸饱水。”莫城像是非常精通此道一般。 李言倒更加奇怪了，“什么时候懂这么多养花的知识了？” 旁边花盆里的那几株幼苗也种的有模有样的。 莫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就这几年吧，突然就对这些感兴趣了。估计再过几年就要到小区门口下象棋了。” 中年大叔们总是有着相同的爱好。 李言被他的叹气声逗乐了，“哈哈，我看你这房子这么空，还以为你肯定不喜欢这些。” 莫城神色一滞，又说道，“我之前不住这儿。” 李言凑近了欣赏着泡在水里的花，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你住哪儿？” “我在二环还有套小复式，之前住那里。” “二环的小复式？我这不是傍了个大款吧。”李言开玩笑道。 “房贷还没还完。”莫城语气随意，没有什么窘迫感，他确实也没想瞒着李言。 “惊！S市知名大公司的CEO身上竟背负巨额房贷。你说这个新闻够不够上娱乐版头条啊？” “惊！S市知名大公司的设计总监为了买套房省吃俭用，每天开车两个小时上班，你说这个新闻够不够上社会版头条？”莫城丝毫不落下风。 “当着房奴也要买的房子，怎么不住了？”看够了花，李言又晃悠着倒在了沙发里，继续玩着游戏。 莫城没有回答，只是专心的在花盆里挖着坑，但是脸色却冷了几分，显然并不想提这件事。 但李言却偏不愿意惯他这坏脾气，今天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怎么不说话？” 莫城把铲子一扔，回过身来，语气不善道，“继续这个问题我会生气，所以我不想回答。” 李言却毫无惧色，依旧一副悠哉模样，“我看你就是仗着我年纪大了，没什么脾气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气要生。” “哼，我看你不是没什么脾气了，是没什么记忆了。”莫城阴阳怪气的说道。 无端受到人身攻击的李言满脸莫名其妙，却连反击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Vincent？”熟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是陆景明。 “是我，Harrison？”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李言听到莫城重重的把花瓶放在窗台上的声音。 “嗯，是我。” “这是你在国内的号码吗？”这是上周末在家具店相遇后，陆景明第一次联系他。 “是的，刚刚办下来，说好跟你聚一聚的，今晚有空吗？” “好啊，当然有空。” “啪”,李言几乎怀疑那可怜的花瓶就要被摔碎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让小情人吃醋是调味生活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陆景明爽朗的笑声从那头传来，“我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我把定位发给你，晚上七点见怎么样？” “OK。” “那晚上见。Bye~” “拜拜。” 李言挂了电话，把手机扔进沙发，“晚上我不跟你一块吃饭了。” “哦。”冷漠的回应，手里继续给刚栽好的幼苗浇水。 李言走到莫城身后，环住他的腰，莫城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旋即恢复了手里的动作。“我等会儿打算打车去。” “嗯。”平常不是挺会的，这时候倒像个木头了。 李言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后背，新换的羊绒衫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来接我？” 第22章 为表礼貌，李言提早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店里，没想到陆景明已经等在包厢了。 “Harrison，久等了。”李言风尘仆仆的，脱了大衣挂在一边。 “是我早到了。” 转过身时，陆景明已经很贴心的帮他拉开了椅子，正笑盈盈的盯着他，李言朝他歪了歪头，无奈的笑了笑。 陆景明总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他做任何动作都带着些暧昧的味道。 不过，李言跟他认识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动作对陆景明来说大概只是刻在骨子里的礼节罢了。 李言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感谢，“怎么想到来吃日料？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日料。” 陆景明也坐了下来，“我记得你喜欢吃，正好同事推荐了这家店，想着一定要带你来尝一尝。” 李言笑道，“我确实很久没有吃过日料了。” 两人点了两瓶清酒，还有一些寿司，刺身之类的，像是下班后偶然的小酌。 “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回国？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李言解释道，“徐泽宇催得紧，说是国内的项目急着签约，我也只好一切从简了。” 陆景明却像是看穿了他一般，笑着调侃道，“我看你就是嫌麻烦吧。” 李言摆了摆手，不置可否。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赔罪。 陆景明也陪着喝了一杯，又说道，“那个项目我也听说了，业内都津津乐道呢，Lance这是要把业务扩张到建筑业了？” 李言一挑眉，“准确来说是房产业，我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不过他一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一直都有自己的计划。” 陆景明点头，“Lance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我听说这个项目是跟S市口碑最好的建筑公司强强联手，又有你做总负责人，我真的非常期待看到你们的成果。” 李言无奈的叹气道，“我这还真是赶鸭子上架。”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陆景明哈哈一笑，“上次我们在家具城碰到的那位莫先生就是那个建筑公司的老板吧？” “嗯，是他。” “你，这次回来也是为了……”陆景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回国前我不知道这个项目的合作方是他，这也算是阴错阳差吧。” “这么说，跟那位莫先生再续前缘也是……阴错阳差？” 李言不再说话，笑着吃起了面前的刺身。 “Vincent，你……有没有想过跟我重新开始？” “没有。”李言丝毫没有犹豫的便说出了口。 “哈哈，Vincent你这样可真的太伤我的心了。”陆景明似真似假的开着玩笑，“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李言面不改色的吃着面前的刺身，“我们不合适。” 陆景明却不以为然，“五年前，你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只是说的是你和那位莫先生。” 李言摇头，“是我太自信了，有些想法是会改变的。” 因为对时间的力量太自信了，所以那时候才能说出这么肯定的话。但他没想到，原来有些东西，连时间都改变不了。 “是你改变了，还是他改变了？” 李言一愣，左顾而言他道，“这么多年了，大家多少都变了。” 陆景明却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哦？是你能接受公开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了？还是他能接受跟你在外人面前只做朋友了？” 李言放下筷子，有些不悦，“Harrison，你今天太咄咄逼人了。” 陆景明似乎早就预料到李言会生气一般，“Vincent，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跟他之间还有很多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最后的结果并不会改变。” “所以呢？”李言反问道。 “所以？”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要我跟他不再来往？然后呢？跟你在一起？”李言语气沉稳，不像在生气，更像是在抽丝剥茧，探寻着陆景明的真是目的。 “这样的结果不好吗？” “不好。”李言摇了摇头，往后倒了倒。 “我不会要求你出柜，不会要求你为了这段关系妥协什么，更不会逼着你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你要的陪伴我可以给你，你要的体面我也可以让你拥有。这样，哪里不好？”陆景明用最直接的方式亮出了自己的筹码。 李言冷笑道，“然后呢？十年后，十五年后再体面的分开？” “十年后的事，谁知道呢？你难道现在能保证十年后你还一定跟那位莫先生在一起？”陆景明的笑容还挂在嘴边，却实在有些刺眼，承诺是世上最容易做的一件事之一，“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吗？我们这样的人之间，哪有什么牢固的牵连？” 前方的路也并不难选，左右不过就是出柜和不出柜两条路罢了。如果说莫城是坚定的出柜派，那么李言跟陆景明就是不愿意出柜那一派的。 只是李言和陆景明的不同就在于，李言隐藏的原因是为了不受世人指指点点，保护自己也保护这段感情；而陆景明隐藏的原因却是为了让自己体面一些，也时刻可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说这是冷漠也好，是理智也罢，李言都能理解。他们这些人，看惯了出柜后的伤痕累累，那些还愿意飞蛾扑火的自然是勇士，但也多得是不堪重负，娶妻生子过着看似普通的一生的人。 那么，对于他们这些放不下又舍不得，只是互不侵犯的中间地带，还有什么理由再去苛责？做什么都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自我保护罢了。 “所以你左右权衡了一段时间，发现在这个阶段，我就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伴，是吗？”李言说得毫不留情。 陆景明被戳破了心思，哑口无言,死心一般喝空了面前的酒杯，而后调侃道，“Vincent，太聪明有时候不是好的特质。”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奖我了。” 陆景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释怀的笑道，“Vincent，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陪伴，你要的是爱情。你才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李言想起前几天对楚陌的评价，一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好像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我。” 从小，大家对他的评价就是乖巧，理智，沉稳，早熟这些字眼。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现实，世故。至于“理想主义者”这么热烈的评价倒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你追求的爱情太纯粹了，纯粹到连你自己都怀疑也许没有人能给你。”陆景明的语气有几分伤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李言。 李言没有回应，似是在端详眼前人，又似是在细细咀嚼这几句话。 陆景明见他不答，继续说道，“我有自知之明，其实我也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只是不试一试总觉得不甘心。所以，你的那位莫先生已经能够给你，那些你要的了吗？” “我不知道。”李言如实回答。他与莫城相处，情感早已超越了理智，往往理智想要去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陆景明无奈的举起酒杯，“那就先祝你，得偿所愿。” 李言跟他碰杯，半开玩笑一般，“借你吉言。” “那你是不准备回美国了？” “嗯，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回去了。” “因为他？”陆景明对这个决定多少有些惊讶。 “不是，只是漂不动了。” “万一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呢？” 李言却没有回答陆景明的问题，反倒油嘴滑舌了起来，“种田才是人生最高的理想啊，还好我在A市还有几套老屋。等你年纪大了，不想去养老院，就到我这儿来，我收留你。” 陆景明爽朗笑道，“好，到时候我跟你还有Lance三个人一起，在村头喝酒下棋。” “那我怕是要被徐泽宇吵死了。” 陆景明对他有情，只是这情也并没有几分郑重，能进一步是最好，退一步也没什么损失。 两人还想调侃徐泽宇几句，却不想被李言的手机铃声打断。 李言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头的人就迫不及待道，“我到门口了，你吃完了吗？” 李言拿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不到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还不能吃完吗？”莫城的语气理所当然。 李言尴尬的看了一眼陆景明，见对方已经悠然的喝起了酒，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见得不到回答，莫城以为李言生气了，便退让道，“你在哪个包厢，我等你吃完。” “狂言，包厢名。”知道拒绝不了，李言认命的报了名字。 “中二。”莫城低声吐槽，“我到了。” 电话那头刚挂，包厢的布帘就被掀开，莫城走了进来。 跟早上出门时不同，莫城换了一身搭配，黑色的高领毛衣搭配经典款风衣显得他更加高大、潇洒，他的眉眼本就十分的周正，精心打理后的头发更是衬得他五官深邃，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英伦绅士。 李言几乎要怀疑他出门后的半个小时里，这位莫先生便牟足了劲开始挑选搭配，然后马不停蹄的赶来散发他的男性魅力，简直像极了一只急着开屏的孔雀。 这个想法在他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香水味时，更加确定。 “陆先生，打扰了。”莫城满脸假笑，一副非常抱歉的样子。 陆景明站起身，伸出手，“哪里哪里，莫先生吃过了吗？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 “谢谢陆先生盛情，不用了，我是来接阿言回家的。”莫城特意加重了“回家”二字，“阿言，吃好了吗？” 李言忍住笑意，话已至此，他总不能让莫城下不了台，只得起身和陆景明告别，“Harrison，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徐泽宇回来了我们再聊。” 陆景明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莫城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说过告辞。 “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怎么没吃晚饭就过来？” “不是你让我来接你的吗？” “……这家日料店不错，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 “嗯。” 明明并没有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是肩并肩的走着，步伐却默契一致，看起来是那样的亲密无间，陆景明听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说话声，摇了摇头。怎么倒显得他有些落寞了。 【特别关注】 19.37 城言：智斗情敌，胜利(＾－＾)V 配图 第23章 “我饿了。”两人一路无言，结果一进家门莫城就要吃饭，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巴巴，仿佛在控诉李言把他扔在家里不管不顾的行为。 “出门的时候都让你自己吃晚饭了。”李言抱怨着打开冰箱，“冰箱里只有面了，要点外卖吗？” “不要，煮面吧。”莫城坐在沙发上指挥着。 李言认命的去厨房帮他煮面，谁让他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把人丢在家里，让人家吃不上晚饭呢？ 李言正安静的等着锅里的水沸腾，莫城从身后抱了上来，把下巴轻轻搁在李言的肩头，轻轻的蹭了两下，像是在撒娇的粘人精。 “怎么了？”李言打开锅盖，升腾起的白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是对你很特别的人吗？”莫城哑声道。 “谁？”李言把面团扔了进去，他晚上也没吃什么，于是偷偷的多放了一些。 “陆景明。” 李言手下一顿，“他是……朋友。” “像我们这样的……朋友？”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有敌意？” “只是感觉他对你很重要。” 李言盖上锅盖，转过身来，双手捧住莫城的脸，和他四目相对，低声说道，“没有你重要，没有你特别。” 莫城举起双手覆在了李言的手上，目光也不躲闪，半是调情半是逼问，“老实交代，是不是跟他有奸情。” 李言笑着甩开他的手，转身把火开得小了一些，“我确实跟他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不过不到两个月就分开了。” 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十二年，他不可能从来没有过别人，就算是他敢这么说，莫城也不会相信。 “为什么？”莫城退后了两步，靠在了一边的洗手池上，等待着听他的故事。 “因为不合适。”没有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原因，就算是再怎么荡气回肠的故事，左不过也就是不合适，不够爱这样俗套的理由。 “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你的事。” 没有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你发生的那些事，即使不能陪你再走一遍，我也不想只当一个局外人。 可是你好像也从来不愿意讲。 李言与他对视了几秒，败下阵来，“我跟他认识也得有十来年了，他是我学长，不过恰巧我们俩租在了同一间公寓，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走得近了，喜欢男生女生这种事也就藏不住了，不过我们俩一直都只是朋友。他挺照顾我的，他在美国呆的时间长，也有自己的圈子，有时候会约着一起去酒吧喝两杯。跟徐泽宇认识也是通过他。我跟他在一块是五年前了吧，他失恋了，我们俩就一块儿喝了两杯，觉得对方都挺惨的，要不凑活一块过得了，就这么确定关系了。谈了两个月觉得不太合适，还是做朋友比较舒服，于是就分手了。” “……”莫城显然对李言这简明扼要的概括不是十分满意。 “莫城，我跟他不过是在一段没人理解的路上，短暂的相互陪伴了一段时间。我跟他不合适，我早就知道。” 李言突然有些感谢陆景明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提醒了自己，即使是在那样孤独脆弱的时候，他也不曾真正妥协过。原来他一直倔强的用不合适来作为每一段关系的终结，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对心中那份炙热情感的追求罢了。 告别的那些人，不是不合适，而是不够爱。 “那当然，你只能跟我合适。”莫城喃喃道。 “你说什么？”李言没有听清。 “我说……我想吃糖水蛋。” “怎么突然想吃糖水蛋了？”明明还在煽情，突然便被强行打断，李言满头问号。 “想吃东西也要有理由？”莫城却丝毫不觉。 “家里没有红糖。” “有。”莫城长臂一伸，拉开了最边上的柜门，里面赫然躺着一整包的红糖。 莫城第一次吃到糖水蛋是在大二的寒假，李言留在学校没有回家，莫城也留下来陪他。李言不爱往校外跑，两人便时常在空荡荡的工作室呆到很晚。那时候的外卖行业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何况又是在天寒地冻的下雪天，小摊们也都早早的休息了。于是在某个食不果腹的深夜，李言用画室里女孩们留下来的小锅和仅剩的食材帮他煮了一碗糖水蛋。 步骤很简单，只消把红糖熬到沸腾，然后打进鸡蛋，等着它慢慢结茧。 那真的是过于甜蜜的一种食物，只尝一口，莫城便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酸，李言却还生怕不够，想再撒些糖进去，到最后他也没有把那碗甜腻的糖水蛋吃完。 明明是这样简单的食物，却轻而易举的让他在之后无数个渴望温暖的冷夜里想念得辗转难眠。便也开始学着记忆里那人的样子，给自己煮一碗糖水蛋，可无论怎样实验，也再没有尝到过那晚的滋味。 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做甜食的人应该也怕心意不够，于是把红糖放了一包又一包，却还嫌不够。 时间一长，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份想念是关于饥饿还是关于深情。 李言有些嫌弃的把那包红糖拿了出来，只是再小心翼翼，手上也不免粘上一些，变得黏黏糊糊的，“这……你多久前买的了，都融化了，你确定没有过期吗？” “没有吧，我夏天的时候买的，开了封没放好。” “你连厨房都不怎么用，买红糖干什么？” “……忘了。” “下次敷衍我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真的是忘了。” 李言也不愿深究，重新拿了一个汤锅出来倒了些水，又把红糖置了进去。 “对了，马上就是冬至了，我妈让我回家吃饺子。” “嗯。” “她说让我带你一块回去。” 李言惊恐的转过脸来。 是夜，耳边是莫城均匀的呼吸声，他翻来覆去依旧难眠，李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失眠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吃得太多了的缘故。既然睡不着，索性就披了衣服，悄声走到书房。 他坐在莫城帮他支好的画板前，鼻息间是似有如无的花香，阳台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都是莫城下午栽好的；书桌上读了一半的《三国志》，是莫城的；洗衣篮里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是他跟莫城的。 不自觉的，他的生命又被同一个人填满了。 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描摹着莫城的轮廓。 他为许多人画过画像，但是说来也奇怪，他跟莫城纠纠缠缠这么久，却始终没有画过关于他的任何事物，像是害怕在生命里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印记，又像是早就为了分离时的决绝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一点念想的痕迹都不要留下。 十九岁的莫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画完已经是凌晨五点，天还未亮，他伸了个懒腰，也懒得管身上花花绿绿的颜料，悠悠的打开了斗柜上的音响，然后走到窗台边上，帮花浇了水，这才慢吞吞的从画室走出来，却不想撞上了一脸慌乱的莫城。 莫城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睡衣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头发乱糟糟的，配上那副着急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 “怎么了？”李言猝不及防被人抱了满怀。 “你去哪了？” “唔……画画。” 莫城这才看到了李言身上脏兮兮的颜料，忍不住质问道，“大清早的画什么画。” “晚上睡不着了。” “画的什么？”莫城安下心来，随后好奇的走向了画板。 “你啊。”李言扳着手跟在他后面，像个小老头儿。 “我留过这种发型吗？”莫城拿起画板端详道。 画布上的人留着极短的头发，光影斑驳，有风吹过，眼里满是少年特有的张扬。 “留过吧。”肯定留过。 “像吗？”莫城把画板举到和脸一样的高度，露出和画中人一样的笑容。 他也恍惚了，画布上的人与眼前的人重叠起来，三十四岁的莫城和十九岁时，好像丝毫没有改变。 “像。”李言笑，“你这简直是在质疑我的画技。” “改天去裱起来，挂家里。”莫城又满意的看了几眼，转头问道，“挂书房还是挂卧室？” “你决定。” “让我好好想想。”莫城朝着墙面比划了两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才把画板放下。 “我帮你买早饭去，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商量关于画的事情，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填饱肚子才行。 莫城转身进了卫生间，李言平静而满足，他也钻进不算太大的卫生间，和他一同挤在镜子前刷起了牙。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书房里正在播放的音乐。 “何必在意那余年还有几许， 何必在意那前路上有着什么样的安排 只要我们能两相厮守 一起老去……” 【特别提醒】 9.30 城言：第一幅画像[笑] 第24章 徐泽宇回来了。 李言以为自己免不了要被吐槽一通，没想到徐泽宇一反常态，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件事，完全不像是前几天还在跟莫城针锋相对的那个徐泽宇。 不过李言也没有时间深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因为他正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你很紧张吗？”莫城突然回头吓了李言一跳。 “很明显吗？”今天就是冬至了，下了班两人就往莫城的家里赶去。 昨晚他带着莫城挑了半天的礼物，早上又早早起来搭配好了衣服，刚刚路过转角的草莓摊，还买了整整一篮。以至于现在两个人双手都是满满当当的。 “有一点。”莫城明显在憋笑。 李言一颗心本就悬在半空，见莫城这嬉皮笑脸的样子，知道他心里美得很，于是懒得理他，只自顾自往前走着。 “你认识路吗？走这么快？”莫城迎头赶上。 “快点。” “你在紧张什么？怕我爸妈不喜欢你吗？”莫城却还是要捉弄他。 “莫城你今天话有点多了。”李言拉下脸来。 “是吗？怕你紧张，多安慰你几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紧张，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莫城站定在小区楼下，按下了楼宇门对讲机。 来开门的是莫城的妈妈，莫城长得跟他妈妈很像，单单是那一双风流眼，就可以轻易辨别出两人的关系。 “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林婉清一边招呼着一边从鞋柜上拿了两双拖鞋。 莫城把手里买的礼物塞给了她，“妈，李言给你买的。” “哎哟，不是说了不用带东西嘛。” “阿姨好。”李言拘谨的打过招呼。 “你好你好，你就是小言吧。”林婉清笑弯了眼，赞叹道，“长得可真俊。” 李言不好意思的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边的置物柜上，跟着莫城进了门。 “妈，我爸呢？”莫城东张西望的问道。 “他在书房呢，估计又在鼓捣他的围棋呢。”林婉清急着往厨房走，“小言你随便坐，饺子马上就好了。” “谢谢阿姨。” “妈，那袋子里有一筐草莓，别忘了赶紧吃了，不然就坏了。”莫城提醒道。 “你舅舅前两天刚送来一桶，还没吃完，都快烂了。你又送来，你俩今天吃不完别想走。”林婉清不住地抱怨着。 莫城打开书房门喊了声“爸”，里头那人连头都没抬，淡淡的应了一声，只专心致志的研究面前的棋盘。 “爸，李言来了。”莫城也见怪不怪了。 莫石江这下才抬起头，从老花镜的间隔缝里头看了一眼李言。 李言连忙喊了声“叔叔好。” 甚至因为太紧张还差点鞠了一躬，又引来边上的莫城一阵发笑，李言觑了他一眼。 “嗯，会下围棋吗？”莫石江把老花镜摘了下来，放到一边。 “……会一点。” “那你说一个围棋的定律我听听。”头一次见面，莫石江竟然就一本正经的要考李言围棋知识。 李言确实会一点围棋，虽然不够精进，但是凑活来几局倒也不成问题，只是他实在看不清莫爸爸什么套路？现在见家长也需要先面试吗？ 李言绞尽脑汁，脑子里全是什么“两口真眼成活，局部对杀死活，神之一手”之类高深莫测的句子。 莫石江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想不起来啊？我给你说个简单的：一人执黑，另一个人一定得执白。” 说完就一个人笑了。 “莫老师，你的笑话太冷了。”莫城吐槽道。 “你这臭小子。” 李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莫石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也附和着笑了出来，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想到那天早上莫城在某交流平台回复的“谢邀，没有”四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是从小就深受其害。 “爸，我听小齐说，你们学校要返聘你当客座教授？” “他去找你了？” “嗯，让我劝劝你。” 莫石江脸色不善，“都说了不去，我打麻将的时间都要没了。” “……” “小言过来陪我下一局？”莫石江重新戴上老花镜，一副准备挥斥方遒的样子。 李言点了点头，坐到了莫石江的对面。莫城对他们的棋局显然不是很感兴趣，便随便从书架上扯下一本书在旁边静静地看了起来。 李言执白先行，但莫石江是老手，每一步都下得稳扎稳打，李言很快就落了下风。 “你们爷仨都窝在这干什么呢？”林婉清火急火燎的打开了门，他们三个齐刷刷的看了过去，“也不知道来帮我一下。饭都做好了，赶紧出来洗手吃饭。” 儿子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林婉清怕是恨不得做一桌满汉全席来招待。 莫城皱了皱眉头，“妈，你做这么多，大晚上的又吃不完。” “吃不完给你们打包带回去。”林婉清边说着边给李言夹菜，“再说了，又不是给你吃的。小言，尝尝阿姨的手艺。” “谢谢阿姨，很好吃。” “那多吃点。”林婉清坐了回去，又问道，“小言，我听莫城说你之前是一直在国外？” “是，读完书就在那边工作了。”李言老实回答。 “那这次是准备回国发展了？” “嗯，准备留在国内了。” “那好啊，以后有空就来阿姨这边吃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林婉清热情的邀请道。 “好，那麻烦阿姨了。”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林婉清满脸慈爱的看向他，看起来对儿子的眼光十分满意的样子。 又谈了些和工作，国外留学相关的生活，林婉清问得多些，即使是快到六十的年纪，也对新事物充满了好奇；而莫石江虽然不太说话，但也并不严肃，总能在关键的地方插上两句。看得出两位长辈都是很温柔的人，问的内容也大多点到即止，一顿饭的氛围十分融洽。 吃了一半林婉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李言，“小言啊，阿姨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问。” “你跟我们莫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莫城放下碗筷，不悦道，“妈，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我不要听你的版本，你的版本太不接地气了，又是一见钟情又是月夜立誓的，保不齐是你从哪本小说上看来诓我的。”林婉清嫌弃的吐槽到。 “妈！”莫城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一下子竟尴尬得满脸通红。 李言的笑容意味不明，但多少带点不怀好意，“一见钟情？”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你是在诓我，连小言都不知道。” 一见钟情倒也算不上，礼堂初遇，对他心生好感不假，但他跟莫城毕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学长学弟，连认识都算不上。李言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这种事情，除非是在gay吧抓了包，板上钉钉逃不了才能直白的说上两句，否则就只能是埋于心底，掩于岁月。 真正的相遇是在下半学期，他们俩都是肖老师的学生，也都算拔尖，便一同跟着老师做了一个项目。 莫城本就是长相才华性格样样拔尖的，又在开学典礼上大出风头，人都说奇货可居，自然少不了狂蜂浪蝶。就是学校角落的废墙上都有人用红笔写上“莫城，我喜欢你”这样的字句，更别说那些摸好了行程，早早便守在教学楼，图书馆，工作室门口只为一场擦肩而过的小打小闹了。虽说是有些恐怖，但其狂热程度也可见一斑。 只是莫城醉心学业，丝毫不为所动，工作室里的人也都乐得帮他打掩护。毕竟谁都不愿意好东西被别人占为己有，既然自己没有那就让他束之高阁，仅供观赏便好。 李言也帮过他几回，他竟然就跟自己熟络了起来，早餐饮料总是帮自己多带一份，熬夜作图时也总有他的身影。李言不是没有怀疑，但他不愿意自作多情，就当他是直男间“纯洁无瑕”的兄弟情。 月夜立誓也不假，只是也没想象的那么浪漫，不过就是一个愣头青在无人的路灯下短促的告白罢了。 没有花，也没有祝福。 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我喜欢你” “应该也算是一见钟情吧。”李言回过神来，只扒着碗筷笑，故意不去看莫城无措的表情，自然也忽略了林婉清嘴角那一抹满意的笑容。 原来，原来。 【特别提醒】 9.30 城言：美媳妇也要见家长~ 第25章 本来李言还想帮着收拾收拾碗筷，却被林婉清塞了一碗草莓，打发去和莫城唠嗑。但是莫老师就没这么好运了，只能乖乖呆在厨房洗碗。 一进房间，李言就把草莓放在了莫城手里，揉了揉肚子，“我实在吃不下了，我撑得快要吐出来了。” 莫城把草莓放在一边，见他满脸苦色，有些心疼抚了抚他的背，“我妈就这样，你不拒绝她就觉得你还没吃饱。你不用这么勉强的。” “不勉强，我很开心。你父母都很好。” 李言几乎已经要忘了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家人围坐，灯火可亲”的满足感了。 所以，即使是他已经吃得快要直不起腰，也还是觉得可以再塞一些。他真的很高兴。 李言见他不说话，斜睨着他调侃道，“诶，一见钟情。” 莫城皱眉，别过头去拿了个草莓塞进嘴里。 “什么时候对我起的邪念啊，小伙子？” “就……开学典礼。”莫城嗫嚅道。 “那么多人，你怎么会看到我的？”李言凑过去，强迫莫城跟他对视。 莫城退无可退，往后一缩，连双下巴都挤了出来，“不要得寸进尺啊。” “说说看啊，我都承认我是在开学典礼上喜欢上你了。等价交换!”李言掰过莫城的脸，觉得这样的他实在可爱，于是凑近了些，忍不住一般轻啄了他的唇角一下。 莫城移开了眼神，不情不愿的含糊道，“你最好看。” “什么？”李言没有听清。 忍受不了李言的逼问，莫城忍住了羞耻，破罐子破摔道，“啊，我说，你最好看。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里都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啊？” 李言时年二十，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戴着最普通的无框眼镜，被一群女孩子簇拥着，神色间尽是温柔的无奈。九月的天还正是炎热，而他大概是因为来得太过着急，白皙的肌肤上还泛着水润。青春的味道透过皮肤，在叫嚣着最原始的欲望。 莫城不着痕迹的咽了一口口水。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两人耍闹了一阵，李言还是觉得没有消化，便索性躺在了莫城的床上，仰着头跟他闲聊。 “你什么时候跟家里说了我们的事儿？” “大三的时候。”那时候的莫城是真的想要把李言带回家，可世事无常，未曾想到，仅仅几个月他们就分道扬镳，天南海北整整十二年。 “他们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没有反对吗？打你？骂你？” “打骂倒是没有，我妈冷静了两天，跟我好好沟通了一次，就同意了。我爸接受得慢了一点，一个月都没跟我讲话。不过后来我妈说，那一个月，我爸一直在偷偷查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讲到这，莫城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爸妈可真好。”李言有些羡慕的赞叹道。 “他们年轻的时候可比我离经叛道。” “是吗？”李言来了兴趣。 “我妈三十岁才跟我爸结婚的，那会儿家里人当年都想要她念师范，说女孩子出来当老师是最好的选择，工作稳定不愁嫁。她偏要学医，光学医还不够，还偏要去山村支医。” “你姥姥姥爷同意了？” “不同意啊，所以她是大半夜收拾行李跳窗走的。” “噗，这么叛逆？”李言笑出了声。 “是啊，然后就在支教的地方碰上我爸了，据说两人一开始还特别不待见对方。我妈嫌我爸迂腐，我爸嫌我妈鲁莽。”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李言看得出来，莫老师虽然教的是文学，也偏爱中国传统文化一些，但绝对不是迂腐的人。而林女士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实则也是心细如麻。 比如说，这整整一顿饭，他们都未曾提到过关于李言家庭的只字片语，想来肯定是和莫城做了一些功课的。 “后来呢？” “后来就有两个版本了。我妈的版本是我爸有一天突然开窍了对她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她不得已只能答应。我爸的版本是他上课时的英姿被我妈看到，从此我妈就神魂颠倒，为他端茶倒水，不离不弃，他们俩才最终修成正果的。三十多年了，他们俩的版本到现在还是没统一，所以我也不知道后来是什么。”莫城无奈的摊了摊手。 不过大家也都不计较，流传于世的版本是真是假又如何，反正都是白头偕老的结局。 “你爸妈的人生才是真的传奇，不仅年轻时候离经叛道，就是老了也要与众不同些。” “那你呢？你跟你家里人说了吗？”莫城猜测不出李言这样的性格会怎么跟家里人说这些事。 李言笑了一声，“我没说，不过我妈翻我日记本发现了。那会儿我才初三。” 莫城嗤笑一声，突然压了上来，双手撑在两侧，和李言四目相对，“说，又是哪个小男孩被写进了你的日记本里。” 李言勾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莫小朋友你又要吃飞醋了吗？吃的还是二十年前的老陈醋？” “老实交代，是不是又要哪一天约你出去吃个晚饭，诉个衷肠？”莫城酸酸的说道，显然陆景明的事儿还没彻底过去。 “早没有联系了，初三毕业他就去城里读书了。”李言承认，他喜欢看莫城这样的表情，甚至喜欢这样阴阳怪气的莫城。能被一个人这样在乎，他应该感到满足的。 “是什么样的人？”莫城故作逼供状。 “嗯……有点忘了。应该是我们体育课代表，个子高高的，脸长长的，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会打篮球，还会弹钢琴……”李言尽力去回想记忆里的那个人，但好像所有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还没说完，莫城的吻就落了下来，还带着草莓清新甜蜜的味道，“记得这么清楚，还说忘了？看来我要好好了解一下你的感情史了。” 李言挑眉，露出漂亮的笑容，“我一定知无不言。” 只是林女士没有给李言这样的机会。 随着一阵敲门声，林婉清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你们两个今天在这住吗？” 莫城翻身去开门，“不住了，什么都没带。明天还要上班。” 林婉清也没有勉强，“那行，我也不留你们，我去帮你们把菜打包一下，你们走的时候带走，还有那个草莓你们也拎回去，放在这就只能烂了。” 两人来的时候带了满手的东西，走的时候也拎了满手的东西。 “要不要去我的房子看一看？”在走向车库的路上，莫城突然问道，像是心血来潮。 “？” “离这不远。” 莫城的房子位于一片独栋的别墅区，复式的结构，但面积并不是十分夸张，两百平左右。整体以灰色和木色调为主，沉稳大气；留白处辅以黑色线条，简约又不失质感。一楼待客大厅，开放式的厨房和吧台。外面隔出一个小花园，正对着楼上的阳台。二楼是卧室和办公区，还有整整一面的书墙，最精巧的设计就是楼梯边的那个茶室，雅致古朴，可谓是真正做到了东西结合。 与两人现住的公寓不同，这个房子虽然看起来装饰十分简单，但却处处都体现着别致。不论是白色瓦片打造的玄关墙还是设计感十足的落地灯，亦或是纹路清晰的小坐垫，似乎都看得到莫城的用心。 “比起这，咱现在住的地方可真的是太寒酸了。”李言巡视了一圈，不自觉的发出这样的感慨，“你设计的？” “我公司的员工设计的。” 李言不解的问道，“把这里设计得这么精巧，却跟我一起住在简陋的老楼房里？” “你想住这儿？”莫城看似不动声色，李言却听出了言语间隐隐裹挟的怒气。 李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的气氛一直都还不错，怎么猛地就不高兴了？难道夸奖他的房子好看还夸错了？ “又生气了？莫城，我现在突然有些好奇，那套房子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莫城沉默的看着李言，不多时又冷笑出声。 “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当晚，徐泽宇收到了李言一条拜托他调查一处小区的微信。 第26章 冬至过后，便是圣诞节了。城市的人大多是不会记得冬至的，但是圣诞却是必过的，张灯结彩，万人空巷。 虽然不是周末，但是气氛还是要搞起来的。公司里有王诺和陈池两个活宝在撑场面，自然是苹果，巧克力，各种情调一应俱全，虽然国外在平安夜也并不吃苹果。就是莫城不知道从哪里抬回来一箱烟花和一大把的仙女棒，他应该是忘了小区门口拉着的巨大横幅上写的：“禁放烟花”四字。又是蜡烛香槟又是浓汤甜点，如果不是李言及时阻止，他甚至还企图点一只外卖火鸡。 反倒是李言，虽然久居国外，但对这外国年倒真不是十分感冒。要不是莫城，他可能只会早早的就去睡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吃太多而只能绕着小区一圈一圈的闲逛，还要接受着寒风的肆虐。 不同于墙外的欢腾一片，墙内万籁俱静，今天不过是小区里最普通的一天。 路灯昏暗，疏影微斜，李言难得大胆的牵了莫城的手，安逸得就像是习惯了老年生活的普通老头。 “这个小区好像没什么圣诞气氛。” “嗯，毕竟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看完新闻联播估计就睡了。” 李言心想，我也想看完新闻联播就睡。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大片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发出刺目的光。大概是对禁燃烟花的补偿，每年市中心都会在重大的节日集中点燃烟火，璀璨绚丽，仿佛可以照亮这个城市所有阴暗的角落。 七彩的流光印在两人的脸上，李言不禁感叹，“真好看。” 又想起还在后备箱里放着的那一项烟花，“你买的那一箱烟花怎么办？” “等有时间找个地方去放了。”莫城也一同抬头欣赏着。 只是两人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莫城和李言赶到派出所的时候，郭超正气定神闲的双手端着一次性纸杯吹气，带着一脸青紫，衣服皱巴巴的挂在身上，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看到莫城便傻呵呵的露出一个笑容，却又因为扯到了颧骨的伤口而面目狰狞。但那明显是胜利者的笑容，因为对比旁边那张满脸血迹，几乎辨认不出长相的人来说，这样的轻伤确实算得上是胜利者。 莫城看了一眼旁边那人，不发一言的签了字把郭超从警局带了出来，本来是要送他回家，郭超却坚持要回s/mooth，说是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三个人便一同去了店里。 这是李言第二次来s/mooth，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是颇有情调的小资酒吧，第二次来时这里是满地狼藉的同志聚集地。 “超，那个人是刘浩？”莫城在吧台边挑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把桌子上的碎玻璃渣掸去，拍了拍旁边的位子，示意李言和他坐到一边。他可没有帮郭超收拾残局的打算。 郭超拿着扫把挥舞了两下，发现一个人收拾起来实在是太艰难，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扔了扫把，掏出了烟盒，朝着莫城和李言伸了伸，示意他们也来一根。被拒绝后也没勉强，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自顾自的靠着桌子点了一根烟。 整个bar只有舞台用的是冷光，此刻孤零零的从一侧打在他的伤口上，竟然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苍凉。 “是啊。”郭超扯着伤口，露出不屑。 “他不是去澳洲定居了？” “早回来了，七月份就到我店里来过了。”郭超吐出了一个烟圈，带着满脸的讽刺，仿佛老式港片里经典的慢镜头。 莫城沉声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要房子呗，这房子当初本来就有小汤的一半。他说卖我个面子，等把这盘出去，六成归我，他只要四成。”郭超又吸了一口烟，环顾了四周，眼里些许不舍。 “我记得他可不缺钱。” 郭超冷笑，“小汤留给他的那点钱，早教他这几年在外头花天酒地的给败光了，如今也只能把主意打到这里了，现在可不比当年，把这家店卖了少说也能赚个几百万。” 莫城还是不解，“小汤当年不是说只要你还愿意开，他就没有权利收回去么？” “是啊，所以这不就为了让我弄不下去费尽了心思吗？从七月份就开始搞小动作了，一开始还只是暗里头小打小闹的，我也就忍了。他妈的今天居然明目张胆的带着一帮人，穿着奇装异服来我店里装神弄鬼，最后还把警车给招来了。没打死这孙子算他命大。”郭超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砸，恨不得再去干一架。 “……” “他妈的狗娘养的，老子守了这家店十多年，把其他酒吧都他妈熬倒闭了，才把这房价熬到了几百万。他一来就要把老子的心血都卖了？去他娘的。”郭超满脸嫌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李言只见过郭超一面，可能是酒吧开久了，见惯了这人间魑魅魍魉离别悲欢，身上总有股子不涉世事的味道。任你哭天抢地，似是都不能让他动容。而今天，眼前这个吐着烟圈，满口脏话的郭超，反倒鲜活了起来。 莫城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郭超回过神来，意识到还有李言的存在，“还能怎么办，先关两天避避风头吧，闹这么大动静，怕是要折了不少老客户。” s/mooth有年头了，地方偏僻，老板嘴严，这些年靠得大多也都是常客和介绍，极少新人流入。三四十岁有头有脸的人，没处去了也都爱来这里喝上几杯。出了s/mooth他们可以是任意一个普通岗位，普通家庭的平凡人，而进了s/mooth他们便只是阴暗角落里报团取暖的社会异类，守着同一个秘密，也抓着同一个把柄。 而现在这个秘密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传遍街坊四邻，只要是踏进过这里就有嫌疑，一旦被冠上同性恋的“罪名”，轻则被人指指点点，重则家破人亡。 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勇气。 只能终日惴惴不安，人心惶惶。 连这最后的栖息地也只能舍弃。 可试问，这世间谁又没几个不能说的秘密？ 折腾了半天，回程已经是凌晨两点，从平安夜到圣诞节，算是过了个不折不扣的外国年。 李言问莫城，“小汤是谁。” “也是s/mooth的老板，他跟超一起开的酒吧。” 李言猜道，“刘浩是小汤的……恋人？” “嗯，听超说一开始也是s/mooth的客人，两人看对了眼就好上了。后来一直都是超一个人在弄这个店。” “那小汤……去哪了？”李言心里其实有点数，但还是觉得应该确认一下。 “死了。癌症。据说死的时候才25。”莫城其实并不认识小汤，他第一次来s/mooth的时候，小汤已经不在人世。跟刘浩也只是喝过几杯酒的关系，大多数的故事都是东拼西凑来的。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不影响他对这个人的惋惜。 “真可惜。” “是啊，小汤家里有底子，又懂得些投资，赚了不少吗，死的时候全留给刘浩了。” “s/mooth也留给刘浩了？” “s/mooth的情况好像有点复杂，一来是超也有一半投资，另外就是s/mooth本身的意义就不太一样。小汤留了话，s/mooth属于他的那一半虽然留给了刘浩，但s/mooth是开是关还是全凭超的意思，刘浩没有权利干涉。” “小汤走了多少年了？” 莫城想了想，“十三年了吧。” 热恋中的人总会幻想些永恒之类的命题，以为死了就能成为情人的朱砂痣白月光，于是连赴死都心甘情愿。可就是活着都难说永久，更何况是死了。 也不过短短十几载的光阴，那点屈指可数的美好早已成了蒙了尘的记忆匣，只等哪一日生活艰辛就把它典当出去，称斤论两的卖个好价钱。 李言不再说话，黑沉沉的眼眸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城看起来有些担心，“超就剩下这一间酒吧了。” “他没有家庭吗？” 莫城摇了摇头，“没听他说过他的家人，整天都呆在店里。” “那他也守了这里不少年了。”李言想起了馄饨摊的老齐。同样是守着一家店，老齐尚且有爱人，儿子的陪伴。最后就是收了摊，关了店也能落个儿孙满堂，安享众人羡慕的晚年生活。 可是郭超呢？ 关了s/mooth，他又能剩下什么。 莫城说，“不过叫他一个人出去，他怕是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 一个与社会脱节了十几年的中年人，不知道该说是他抛弃了社会还是社会遗忘了他。 “开店之前他是干什么的？” “不太清楚，他不怎么喜欢讲自己的事，听我们的故事他有时倒还能插上几句。” 李言疑惑，“那你怎么知道小汤的事？” “也就谈起小汤的时候，他愿意多说几句。” 两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不知道是被生前最爱的恋人遗忘、贩卖这样的故事悲伤一些，还是守着暗恋多年的已亡人留下的一处念想整整十三年这样的故事更加悲伤一些。 谁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 小汤是，郭超也是。 这世上有多少凉薄，就会有多少深情来对抗，也唯有如此，我们才有勇气行走于这世上。 “诶，你还困吗？”李言问道。 莫城摇了摇头。 “要一起去看日出吗？” “嗯，把后备箱的烟花一起放了。” 第27章 两人一路驱车向东，穿过茂密的冬青树，又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这才到了目的地，时值深夜，海边空无一人，只有大片的月光，照得海面清亮。 李言一开车门就被冷风吹得浑身一激灵，李言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失策了，这也太冷了。” 这简直是比在操场看月亮还要傻逼的提议，李言追悔莫及。 “你直接呆车上看吧。我来放。”莫城把烟花从后备箱搬了出来放在了车头。 李言笑，“这显得我多不能跟你同甘共苦啊。” 莫城掏出打火机，用大衣挡着风，但还是点了好几下也没点着火。 李言跑了上去，敞开了大衣，挡在了莫城的前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递了过去，“你先点只烟，再去点烟花。” 莫城抬起头正对上李言的一张笑脸和一头乱发，月光下多了几分不真切的惨白。他拿了两支，一支塞到自己嘴里，另一支则递到了李言的嘴边。 拉高了大衣，点着了自己的这根，李言叼着烟凑了过来，岸上仅一星亮光。 莫城点燃了烟花，朝着李言快走了两步，身后的烟花炸开，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现在正是月中时节，山月还未圆满。风鼓起莫城的大衣，他像是踩着流云走来。李言叼着烟，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这是他手机里第一张关于莫城的照片。 “你干什么？”莫城冻得面目扭曲，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给你拍照呢，看。”李言把手机凑过去，炫耀自己的拍摄技巧，“好看嘛？” 平心而论，李言拍得不错，梦幻又文艺，莫城却不以为然，把手机扔回到李言手里，“看不清脸，不好看。” 李言也不生气，重新打开相机，怼着莫城的脸拍了一张，然后把手机收到了怀里，“这张好看，但不给你看。” 莫城短暂的被噎了一下，“你是三年级吗？” 李言得意的挑眉，转头望着烟花问道，“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莫城望向他，“这时候记性倒这么好。” 李言朝天吐着烟圈玩，“追忆似水年华啊。” “尽记点没用的。” “大几来着？”李言猛地转过脸问道。 “你大三，我大二，咱们那一组一块来的。” 忘了季节，忘了原因，也许只是临时起意，他们十几个人一起来到这海边，被项目压抑了许久的少年少女们，在海边兴奋的追逐奔跑，尖叫着，打闹着。莫城也撒了欢，脱了鞋跟着人群一同嬉闹，李言不是很擅长这样的成群结队，动作慢了一些，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嘻嘻哈哈的在一边看着他们。 “李言，过来啊！”少年转过头来朝他挥手，在月光下肆意大笑着的面容显得愈发清秀。 日后物换星移，在今天终于想起了那一刹的音容笑貌。 ——追忆的可是和你的似水流年。 李言不服气的想。 莫城靠着车子，慢条斯理的抽烟，下颚线流畅漂亮，眼里印出星星点点。 十二年，月光依旧，他们却都沧桑了不少。 “你老了。”李言看向他，像是叹惋又似是欣慰。 莫城看着烟花，没有回答，眼角却笑出了浅浅的纹路。 李言觉得喉头发痒，轻轻咳嗽。 ——想吻他。 李言想。 他确实这么做了，他们靠得很近，只是一偏头的距离，李言的吻便已经落在了莫城的侧颊。 莫城毫无防备，有些惊诧的看向他，李言已经得逞，此刻正一脸得意的笑。 “会不会接吻啊你。”莫城轻声说。 说着便一把抓住李言的衣领，将他抵在车盖上，用力的亲了下来，莫城放肆的伸出舌头，扫过他口腔的每一寸，仿佛要抽干他胸中的空气。 纵使眼前火树银花，此刻皆不及斯人璀璨。 一吻结束，李言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莫城隔着一寸的距离，暧昧的说道，“这才叫吻。” 烟花已经放完，海面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他们转身回到温暖的车上，等着凌晨的日出。 李言突然问道，“我听郭超刚刚的意思是，s===mooth只招待熟客？” “嗯，一般是只放熟脸进来。” “那我是怎么进去的？”李言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莫城的回答。 莫城这下也反应过来了，侧目看了一眼李言，冷静的说道，“不是你自己找到的吗？” 李言别过脸去，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莫城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一片鸦青，副驾驶上已经不见人影，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不到七点。从挡风玻璃看出去，隐约看到海岸边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李言。 “怎么不叫我？”莫城把毛毯披在李言的身上。 李言将手里的烟给莫城看了看，“我也刚醒，先下来抽支烟。” 说着李言把手里的烟盒递给莫城，“要吗，提提神。” 看着那盒所剩无几的万宝路，莫城意识到，李言显然不止是抽了一支烟。 “嗯。”莫城不动声色的拿了一支点上。 “来。”李言掐灭了烟头，然后张开了毛毯就要围住莫城，却被莫城反手拥进了怀里。李言没有挣扎，笑着找到了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俩静静的依偎着，耳边是海浪温柔拍打沙滩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和了的缘故，李言的眼皮开始不住的打架。 “可别睡着了。”莫城的右手摩挲着李言的耳廓。 “冬天天亮得可真晚。”李言尽力的睁开眼皮，天已经濛濛亮起来了。 红霞穿过雾气折射海面，为他们铎上一层微光。 “七点十五了。”李言伸手从指缝里看向远方的海平面。“咱们看完日出还来得及上班吗？” 云层透过光芒，染上了金边。 “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么煞风景吗？”莫城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然后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掌。 天色越来越蓝，天际开始现出红边。 “不可以啊，莫大总裁。”李言反手和他十指相握，“你快点休年假吧。” 初升的朝阳开始离开海面。 “怎么了？”莫城疑惑道。 旭日东升，海面一片金黄。 “带你回家过年呢。” 李言放在车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徐泽宇发来的消息。 “那套小区没什么特别。” “但你要是想要投资的话，我还是不建议的。” “这小区这两年房价涨得已经有点虚高了，上涨空间不大了。” “前几年投资的话倒是还能大赚一笔。” 【特别提醒】 2.30 城言：和媳妇儿放烟花。 [配图] 第28章 从海边回来李言就有些感冒了，再加上一夜都没怎么睡，早会的时候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中午的时候更是一口饭也吃不下了，病恹恹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了。莫城劝他可以回去休息，李言却觉得没什么大碍，吃两粒感冒药就行。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李言看着进门给她送文件的楚陌，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 楚陌把文件夹放在他的桌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嘛？” 李言点头，“憔悴。” 楚陌翻了翻白眼，“论憔悴可比不上你，你的黑眼圈都快挂到嘴巴了，李总，注意节制啊。” 楚陌这小姑娘跟徐泽宇待一起久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了一嘴的毒舌本领，越是心里难受越是说话带刺。 “我说过不要试图通过激怒我来转移注意力。”好在李言并不吃他这一招，“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为情所伤呗，还能发生什么事。”楚陌低下头翻着文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言有些跟不上楚陌的节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缘故，他觉得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不是前段时间还在考虑要不要跟他谈婚论嫁？” “爱情是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言皱了皱眉，一下子不能适应楚陌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语气也不自觉的严厉了几分，“好好说话。” 楚陌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文件，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怎么了？跟我说说看？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呢？”李言放柔的语气安抚道。 李言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没想到小姑娘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竟然已经蓄满了泪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李言手足无措，刚想多问几句，不想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请进。”李言哑着声音说道。 来人正是莫城，手里还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什么事？”李言询问道，余光看到楚陌低着头，迅速的抹去了泪水，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给你泡了姜茶，还有感冒药。”莫城把药和杯子都放在李言的面前。 “谢谢。”李言听话的服了药，拿下眼睛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莫城感觉李言的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李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一点吧。” 莫城欠了欠身，伸出手隔着办公桌探了探李言的额头，“发烧了。” 两人行为自然，状若无人，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楚陌，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呢？前两天他还在嘲笑李言一把年纪还扭扭捏捏，现在就要被迫围观狗男男现场发糖。她是腐女不错，但是作为一个刚失恋的腐女，对方表示拒绝这碗狗粮并把狗碗打翻。 “诶诶，莫大总裁，我还在呢，能不能稍微给我点面子？”楚陌不满的敲了敲桌子。 莫城斜睨了楚陌一眼，作吃惊状，装出一副刚刚发现楚陌存在的表情，“不好意思楚小姐，真巧啊，你也在这里。吃药么？” 说着就要把桌子上的感冒药递过去。楚陌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了，您留着吃吧。” “好的。”莫城也露出和楚陌如出一辙的笑容，说完便转过头来，一脸担心的对李言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这出神入化的变脸速度，连李言也被逗笑了，“不用了，我熬一下就过去了。不严重。” “严不严重你说了不算。”莫城绕过桌子就要过来扶他。 “李总监，您赶紧去医院吧，您再不去医院，我就该去医院了。”楚陌在一旁煽风点火着。 李言拗不过他们俩，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先让我回家睡一觉可以吗？要是实在不行再去医院。” 这么点小感冒确实没必要兴师动众的，他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感冒而是太困了。就是在这种时候，李言会有岁月不饶人的无力感。 他们这一行业，说到底也是要吃青春饭的。 李言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莫城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还是坚持要送他回去。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李言拒绝了莫城要来扶他的手，靠着墙换鞋。 莫城轻握住他的手肘，以维持他的平衡，“要吃点什么吗？早上中午都没见你吃什么。” 李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现在没什么胃口。” “真的是年纪大了，海边看日出什么的已经是不属于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浪漫了，真是折腾大了。”李言边往房间走，边调侃着自己。 “对不起。” 李言好笑的说道，“我提议的，你对不起什么。” 莫城却没再讲话。 李言脱了衣服，见莫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无奈的责怪道，“你快走吧，别这么小题大做的，多大点事儿啊。” 莫城弯下腰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刚刚从室外进来，莫城的手还是冰凉的，李言舒服的向上蹭了蹭。 “抱歉，我本来想陪你的，但是王诺刚刚发微信说公司有急事……”莫城有些内疚的看着李言的眼睛。 “傻不傻你，赶紧去，晚上我要是有想吃的东西，发消息让你带回来。”李言抬起手附在莫城的手上，拿到眼前，轻轻的捏了捏。不知道生病的人是不是多少会比平时脆弱一些，一时之间他竟然也有点舍不得莫城。 莫城低下头，轻吻他的额头，炙热的温度从嘴唇穿过肌肤。 “我给你倒一杯水。”莫城恋恋不舍的直起身子。 “好。” “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 “好。” 莫城看着李言合上了眼睛，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却没有赶着回公司，而是往徐氏开去。 有急事找他的不是王诺，而是徐泽宇。 莫城赶到徐氏楼下的咖啡厅时，徐泽宇已经恭候多时了。看到莫城时像是挑衅一般挑了挑眉，莫城觉得事情怕是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来啦，坐。喝点什么？”徐泽宇却丝毫没有要谈正事的样子。 “徐总如果是约我来喝咖啡的话，那就不必了。”莫城却并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单刀直入，“您在微信上说的—关乎华创生死的大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莫总怎么这么着急呢。谈生意这么着急可是会吓走合作伙伴的呢。”徐泽宇幽幽的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咖啡。 “怎么，徐总是又在国外找到了什么好的项目？” “再好的项目也比不上华创上市好啊。”徐泽宇一边和咖啡一边冲着莫城抛了一个媚眼，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莫城抬眼盯着徐泽宇看了几秒，不动声色的反问道，“谁说，华创急着上市？” “不急嘛？短短一年，就进行了两轮融资，又让出两个点的利润着急着跟我们徐氏合作，不是为了上市做准备，怎么你借钱就是为了给我们徐氏花？”你要么脑子有问题。 “看来，徐总这次来是做足了准备了了。好，就算退一万步，华创确实有上市的意思，但是徐总，华创是不是要上市，好像跟您的关系不大吧。”莫城双手抱胸，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做出对峙的姿势。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徐泽宇放下咖啡杯，抬眼看他，“那跟李言呢？” “徐总，您这是什么意思？”莫城眯了眯眼睛，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好不容易让他开始相信，你对他是单纯的爱情。要是他知道原来一切从开始就是带有目的性的……”徐泽宇的笑容依旧，莫城却听出了胁迫，那是属于商人特有的嗜血性。 “我没有。”莫城冷冷的看着他，语气裹挟着隐忍的怒意。 “就算退一万步讲，你真的没有，那李言呢？他那么敏感的人，你能确保他会不这么想吗？”徐泽宇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 莫城突然明白了，徐泽宇不过是在诛心，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对李言真的有什么目的，他不过是想在他跟李言之间埋下猜忌的定时炸弹，至于什么时候爆炸，全在他一念之间。 “徐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李言都是你的朋友吧。” “是啊，就是因为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要帮他好好的识人。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徐泽宇半真半假的说道。 莫城冷哼了一声，嘲笑道，“徐总还真是会为朋友着想。” “那当然。”徐泽宇咧嘴，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表情。 莫城打从心底里讨厌徐泽宇这种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从见徐泽宇第一面开始就非常不喜欢这个人，“徐总，别拐弯抹角的了，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 “莫总原来是这么看我的，我真是太伤心了。”徐泽宇一副受伤的样子，还戏精的捂住了心口的位子，见莫城眼神冷漠，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莫总，不要这么紧张。机会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万一我就是上天给你送来的好机会呢？” “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从来都不信，我怕……被砸死了。” 第29章 徐泽宇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自己，“三年前我的一个朋友心血来潮跟日本的一家银行搞了个基金，专门做一些PE投资，第一期的资金大概是3亿左右，投资领域呢主要是亚洲的房地产业啊，建筑业等等。” “徐总，我对您的交际圈并不感兴趣，也没有时间听您讲故事，如果您有什么目的就请直说。”莫城想到李言一个人呆在家里，心里的焦躁也多了几分。 “莫总怎么这么着急呢？心浮气躁可不是企业家该具备的优良品质哦~”徐泽宇却丝毫没有被惹恼。 莫城脸上已是不耐，他不知道徐泽宇葫芦里卖的到底是是什么药。 徐泽宇戏也演够了，正色道，“泽迅财富基金，不知道莫总有没有听说过呢？” “泽迅？”莫城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是不是很熟悉？”徐泽宇一挑眉，满脸的得意。 “第二轮融资投了3000万，第三轮融资投了2000万美元。”莫城说道。 徐泽宇惋惜的叹了口气，“哎，可惜我朋友这人眼光不好，投资的公司大多都倒闭了，现在就属华创前景最好，他可正盼着你们上市呢，而我呢，作为好兄弟，当然也对你们更关心一些喽~毕竟你们……利益相关。” 莫城冷哼，“徐总真的好谋划，这个朋友怕也是您无中生有的吧？” 徐泽宇微微耸肩，不置可否。 众所周知，徐氏作为老牌的家族企业，靠着父辈打下的江山，确实有着自己的品牌优势，但是其实一些敏锐的业内人士也早就指出过徐氏已经多年没有开疆拓土，若是再不提高自身的创新能力，很有可能会被市场抛弃。而徐泽宇从三年前就已经瞄准了新的区域，可见这盘棋下得有多大，其心思之细腻也显而易见。 原来如此，如果只是为钱，那么一切就变得容易了。 “所以你今天是以资方的身份来鞭策我们华创？”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确切的说，我是来给你提供上市机会的。” “什么机会？”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好壳子。”徐泽宇把面前的文件夹往莫城的方向推了推。 “？” “韩氏酒业。” “韩氏？你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韩氏身上，韩氏可是不小的家族企业，虽然跟你们徐氏确实是不能比，但是至少在S市也是有口皆碑的。”莫城有些困惑。 “家族企业？这是他们公司五年的财报。你可以看一下。”徐泽宇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文件夹，眼神有些轻蔑，“从2012年上市以来，整整三年没有盈利，把前两年赚的填进去，倒也不亏不盈，今年还开始卖固资了，我看这行业前景嘛，怕是渺茫哦~” 莫城并没有立刻翻开文件夹，不动声色的问道，“韩氏是酒业公司，生产周期本来就长，短期内不盈利也不是没可能。” “行，就算他是酒业公司，性质特殊，可这预收账款的水平也惨不忍睹了。这种公司你不拿来做壳，还等着他破产？”徐泽宇的语气中不掩鄙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韩氏有着什么过节。 莫城瞥了一眼文件，被徐泽宇这么一说，他倒也确实来了兴趣，“我为什么不选择在美国IPO而要选择在国内借壳上市？” “因为，你没有钱啊。”徐泽宇得意洋洋，一语道破天机，“第三轮融资筹到多少资金，你比我清楚。何况直接上市手续极其繁琐，现在IPO的队伍至少也得排到两年之后了，你的那些投资人还等得及吗？借壳上市周期短，花费少，显然更适合现在的华创。” “那……如果我说华创没有上市的打算呢？”莫城语出惊人，却惹得徐泽宇哈哈大笑，显然对方并不相信这个假设。 “没有上市打算？莫总，那你这是准备圈一笔钱就卷款潜逃？我朋友现在可是你的资方，立刻就能报警抓你。” 莫城狡黠一笑，像是恶作剧得逞，“徐总，你说笑了。我一开始确实有上市的打算，不过就在刚刚我得知泽迅是你朋友名下的基金后，我改变了我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徐泽宇敏锐到了觉察到了一丝异常。 “徐总，你觉得华创怎么样？”现在换莫城卖起了关子。 “怎么样？很好啊，前景好，想法好，公司结构也好。”徐泽宇从一开始就没有吝啬过对华创的夸奖，也从没掩饰过对莫城的欣赏，他说的是才华。 “既然这么好，那我现在把它当做新年礼物送给您，徐总敢不敢收呢？”莫城说得丝毫没有留恋，从容的看着徐泽宇脸上的变化，他太喜欢徐泽宇现在的脸色了。 “……你想让徐氏收购华创？”徐泽宇不敢置信的问道。 “徐总果然是聪明人，资金退出的方式可不止上市一条。”莫城知道徐泽宇想要什么，自然也知道自己最有利的筹码是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徐氏会想收购华创，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我完全可以让资方施压，逼你上市。”徐泽宇皱眉，他心中有气，还是嘴硬，但语气已经动摇。 “我现在手里持有华创44.8%的股份，算是华创的第一大股东，泽迅持股25.1%，如果我让出30%的股份给徐氏，泽迅出让25%，就可以让徐氏直接得到华创的控制权。这样不仅你自己的资金可以顺利退出，大赚一笔；徐氏也可以名正先顺的进入房地产行业，而且华创还会成为你在徐氏最稳固的势力，之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你的那个什么舅舅会给你使绊子。”东拼西凑，聪明如莫城早已经大致猜到徐泽宇的最终目的了。 徐泽宇倒吸了一口气，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不通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原因。你完全可以选择上市。” 莫城笑道，“我说了，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因为我是建筑设计师，并不想当什么企业家。”莫城摊了摊手，满脸的坦然。 “你这话跟李言说得一模一样。”徐泽宇审视着眼前人的诚意，他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所以他能很快的抓住别人的软肋。他自以为看清了莫城，他承认莫城很聪明，但徐泽宇从来都不害怕聪明的人，就是再聪明的人也会屈服于欲望，直到他遇到了莫城和李言。 徐泽宇轻蔑一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艺术家吧。 “那徐总的回答是？” 徐泽宇微微一笑，应道，“我需要跟我的律师商量一下，在这期间你也可以好好考虑，随时都可以反悔，毕竟这笔生意不小，我也希望你不要头脑发热。” 莫城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就做好了决定。 “我也有一件事想不通。”莫城有些疑惑的问。 “什么？” “你为什么要给韩氏使绊子。” “我有吗？”徐泽宇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你没有吗？”莫城被这浮夸的演技逗笑了。 “你可真是太冤枉我了，我这叫把握市场动向，为你提供机会。莫总，您这真是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喽~”徐泽宇装出委屈的模样埋怨道。 莫城假笑道，“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徐泽宇扬了扬下巴，意气风发。 十几分钟前还跟他剑拔弩张，步步紧逼的人仿佛不是他。 “那徐总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事。”莫城站起身来告辞。 徐泽宇伸出手做出“请便”的动作。 走出一步，莫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饶有意味的问道，“徐总，您跟您那位小明星，一切……都还顺利吗？” 徐泽宇皱了皱眉，又笑道，“我的私生活就不劳莫总您费心了。” “那怎么行呢，徐总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关心，我当然要礼尚往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泽宇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徐总小心点，总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说完莫城心情很好似的和徐泽宇挥了挥手，“拜~” 莫城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又把脱下的大衣扔在沙发上，屋内现在还是一片沉寂，莫城猜李言应该还在睡。跟徐泽宇分开后，他回公司拿了电脑，又在路边买了粥才回了住处。 他小心翼翼的开了房门，想确认一下李言是不是还没有醒，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听得到李言均匀的呼吸声，他还是决定先在客厅处理一下邮件，刚想转身关门。 “莫城？”李言的声音有些沙哑，隔着被子闷闷的传来。 “嗯？”莫城应道，“吵醒你了？” “没，几点了？” “三点半了。”莫城走到床头，借着窗帘透过的一丝光亮和李言四目相对。 “你没去公司？” “去拿了电脑就回来了，想吃东西吗？我在路上买了粥。” 李言摇了摇头，“你昨天也没怎么睡，困吗？” 莫城本来想说不困，却看到李言把杯子掀开了一角，向他敞开了怀抱。 “睡一会儿吧。” 莫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翻身上床，被窝里很温暖，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李言却不介意的靠着他，甚至把腿架到了他的腿上，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取暖。 李言握着他冰凉的手，轻声问道，“外面是不是好冷。” “嗯，快小寒了。越来越冷了。”莫城用嘴唇碰了碰李言的额头，还是很烫。 “你什么时候能有空啊，元旦回我家好不好。” “好啊，听你的。” “嗯……好困，再睡一会儿。”李言大概确实是太困了，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莫城把被子拉上了一些，也抱着他沉沉的睡了过去，工作什么的，就明天再说好了。 【特别提醒】 22.30 城言：回媳妇家看看！ 第30章 A城跟S城其实离得有些远，他们俩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到，交通工具转了好几样，又穿过几条蜿蜒的小路，这才到了李言家。 眼前是十分普通的一个小村庄，有被雪覆盖的农田，青色老旧的瓦片，还有爬满藤蔓的墙壁，临近傍晚家家户户都有炊烟，被风轻轻一吹，飘散在空气里。 莫城惊讶了。 莫城的工作特殊，做建筑的最常做的事就是实地考察，各种村庄农田，基建楼盘尘沙飞扬他也都见过，所以他并不是被眼前的村落惊讶，而是被“李言从小生活在这种地方”而惊讶。 李言斯文随和，身上有着浓浓的书香气，又是从小画画，莫城一直以为他一定也跟自己一样是书香世家，自小便受着父母熏陶。他不是没有问过李言的家庭，但是李言每次会巧妙的闪避过去，莫城问了几次知道他不愿意提也就没有再问过。 他竟然是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才真正的看到了李言的另一面，他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怎么了？吓到了？”李言推开了沉重的木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笑着问道。 “啊？没有。”莫城回过神来。 “那就好，快进来吧，要打扫一下家里，太久没回来肯定很多灰尘。”李言边说着边往里面走。 李言把行李放在门后，走了两步便拐进了侧屋，莫城听到打火机“咔哒”一声，好奇的走了进去，看到李言正在点香，面前是两个牌位，上写“慈父李春之灵位”和“慈母赵芬之灵位”，他把点着的香插到了面前的小香炉里，合掌对着牌位鞠了鞠躬，说道，“爸妈，我回来了。” 说着又转过身来朝着莫城挥了挥手，“你也来拜一拜吧。” 莫城脚步有些迟疑，他从小就生活在非常幸福的家庭，家人也都身体安康，无病无灾，即使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没有经历过至亲离开的苦痛。他无法适应这样凝重而悲伤的气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以前他总是嫌李言老成，好像显得他很不成熟，只是被李言说了幼稚都要暗自生几天闷气。但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幼稚至极。 人生八苦，李言具已尝遍，而他还统统未悟。 李言看出了他的犹疑，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是在给他力量，“来吧，不用怕。” 莫城走了过去，也朝着灵位微微的鞠了三躬。 李言在他身边对着灵位说道，“爸妈，我把他带回来了。你们看看，是不是特别帅。” 莫城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心灵的震颤，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流下泪来，他转身用力的抱住身边的李言，哑声道，“对不起。” 李言用手温柔的拍他的背，“傻不傻，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行了，快放开，还要收拾房间呢。” 莫城默默的放开了他，一声不吭的转身去拿行李，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李言正面对上过。 “东西要放哪里。”他的声音异常低沉。 李言没有戳穿他，“你搬到后堂去吧，咱也住不了几天，就别搬到楼上这么麻烦了。” “好。” 李言的老宅子分成前中后三堂，前堂吃饭会客，侧屋供奉灵堂，中堂储粮乘凉，还开了一口小井，后堂则是洗菜做饭，隔出一间小屋，用来养些家畜。屋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园子，以前应该也会种些瓜果蔬菜，只是久无人烟，早就已经荒掉了。 莫城打量着斑驳的墙壁和横梁，已经积了不少灰尘的红色漆木楼梯，尽力想去感受李言在这里生活过的春夏秋冬，但是他发现他想象不出，他有些懊恼的捶了捶墙壁。 “干什么呢。”李言也从前堂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打扫的工具。 “没，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李言把东西抖了抖，毅然是一条红色的围裙，“围裙啊，来，我给你围上。” 说着就要走过去帮莫城围上围裙。 “我不要！”莫城抗拒的跑开了。 李言却不依不饶，“诶，家里就这么一条围裙了，我省给你用的，等下打扫肯定身上都是灰尘。听话，快围上。” “不用你省给我，你自己用吧。” “你的衣服比我贵。”李言故作严肃的说道，眼神里却满是戏谑，“来嘛，小帅哥！” 李言见莫城就要往外跑去，一把揪住他的后领，莫城挣扎无果，只得悻悻的转了回来，认命似的朝李言张开了手，示意要他帮自己围上。李言却没有动手，和莫城一样张开了手臂，给了莫城一个拥抱。 “不情不愿，不给你用了。”说着又松开了他，“我房里还有些旧衣服，你换那个打扫吧。” 李言领着莫城上了二楼的房间，李言的房间非常普通，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不大的木床，一张破旧的书桌，一台老式电脑，一个塞满了书的书柜以及一张已经坏掉的画板。 李言站在衣柜面前认真的帮莫城挑着衣服，莫城的身型比他大一些，这里的衣服又大多都是旧的，要挑出一间合适的也并不容易。 “这是你的校服？”莫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李言身后了。 “这个啊。”李言从众多衣服中拿出了一条蓝白条纹的衣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初中的校服，你要不要试试，还挺厚实的。” 李言拿着衣服在莫城身上比划了一下。 莫城直挺挺的站着，没有伸手接衣服的意思，眼神瞟着衣柜，里面是另一条同样款式的校服，“怎么同样的样式有两条？你初中长得这么快？” “这不是我的，我们初中三年只有一条校服。”李言把衣服里的衣架拿了出来，把衣服递给了莫城。 “那是谁的？”莫城接过衣服，却没有着急穿上。 “我说是初恋的你信吗？”李言看着校服若有所思的笑道。 莫城脸色一冷，想起了什么，“你日记里的小男孩？” 李言微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定情信物啊？可真浪漫。”莫城酸溜溜的把衣服塞了回去，“穿坏了我负责不了。” “要真是定情信物我能让你穿着打扫卫生？”李言又气又笑，满脸无奈。 “那为什么要把校服送给你？”莫城不依不饶的。“还有！写进日记里又是什么回事？从实招来！”莫城一脸正经，大有不追查到底不罢休的味道。 好在李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带他回这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而他跟席锦的故事就是他要告诉莫城的第一个秘密。 “其实，不是日记，是信。” 十八年前，初中的他正是蠢蠢欲动的年纪，只是跟其他人不同，让他蠢蠢欲动的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而是他的同桌——席锦。 席锦是他们班的体育课代表，十五岁的年纪身高已经窜到了178，长相称不上帅气，都是稍显稚嫩的年纪，穿得也都是土里土气的衣服。但是席锦性格开朗，又热衷于打篮球，身边总是围着数不清的朋友，每每到了体育课都会打得一身臭汗，若是在夏天就会撩起上衣，把从小卖部里买的可乐，咕咕咕的一口气灌下。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李言并不喜欢运动，就算是体育课他也只会偷偷的溜回教室看书，但是当他第一次看到席锦打篮球之后，他就不溜了，他会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发呆。不，是偷偷的看席锦打篮球，看着他被女生饶了一圈有一圈，看着草坪上围在一起的女孩子时不时的抬头打量他。 他本以为他会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直到毕业。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英语课上上完了笔友的那一节课，他们英语老师建议他们也可以像主人公一样在现实生活中找一个笔友。在又一次梦到席锦之后，李言决定给席锦偷偷写一封信。 他确信自己并不是第一个给席锦写信的人，因为他曾经亲眼看着席锦把信封塞进书包，那些信封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的字体纤细又好看，连图案都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羞涩。 李言断定席锦不会给自己回信，因为他从来没有给别人回过信。但是，他还是只敢试探的写一些学校和课业的烦恼。并表示如果愿意回信可以把信放到操场后面的铁匣子里，为了不被发现李言还偷偷换了笔迹。 在体育课上，趁着大家都不在，李言鼓起勇气把信偷偷塞进席锦书包里，那一整个下午他都像是做了见不得光的坏事一般，不敢与席锦对视。 出乎意料的是席锦给他回信了。 可能是李言的信里没有狂热的表白，可能是那天夜晚席锦正好闲来无事，又可能是男孩子的心思只有男孩子才最了解，总之席锦给他写了信，关于学校的抱怨，关于课业的烦恼。寥寥几句，字迹潦草，但李言已经足够满足了。 他们就这样保持了整整一学期笔友的关系，期间席锦不是没有问过他是谁，甚至提出要见面，但都被李言拒绝了，李言说要等他考上市重点才可以。李言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那个时候他的成绩上市重点是稳扎稳打的，但是席锦的成绩则有些不尴不尬，发挥得好也能踏着重点线，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线外徘徊。 “那校服是怎么回事？”莫城打扫得累了，便蹲在台阶上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他最后还是没有选择那条校服，而是挑了一条李言初中时穿过的灰色羽绒服，尺码不太合适，裹在身上有些滑稽。 “初三的时候市里有领导下来检查，学校通知我们要穿校服，我忘了，他就把他的校服给我了。”李言也在莫城身边蹲下，两人活像是村头晒太阳的老大爷，就差把双手插进袖口了。 “为什么给你？”莫城吸了一口烟。 “我是那天的值周班长。” “哦，那为什么不还给他？学校不要求你们平时穿校服上学吗?” 李言摇了摇头，“乡下学校没那么多规矩，又是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管得就更松了。” “嗯，那后来呢？” 李言转过脸隔着烟雾凝视莫城的脸，眼里似是有化不开的哀伤，“今天的故事会结束了，明天再继续。你饿了吗？” 莫城摇了摇头，“不要吊胃口，一口气说完。” 李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居高临下的说道，“小同志，还有好几天呢，我保证会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你。” 说着，向莫城伸出了手，“起来吧，我们先去吃东西，我饿了。” 那天晚上，莫城抱着李言躺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少见的失眠了，期盼了十二年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安静的睡着。可他想起白天未完的故事，想到那些他不懂的情绪，隐隐觉得李言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要将那些事情告诉他，而李言的故事似乎又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第31章 莫城想着白天的事情，直到凌晨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身边早已没有了李言的身影，他下楼从前堂走到后堂，又把所有的侧厅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李言。给他发了微信，也没有回信。 莫城倒也不着急，这里是李言的地盘，他不担心李言会凭空消失。 这个村子的风景也算不错，今天的天气晴朗，空气里都飘着泥土的味道，莫城想出去晒晒太阳，顺便找找李言的去向。 就在李言家门口不远处就有几个老人搬着藤椅，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天，莫城走上前去问道，“婆婆，请问您认识李言吗？” 本来聊得起劲的几个人，听到莫城的问话，面面相觑，好像在问对方是否听过这个名字，“李言，是不是李春家的小伙子啊？” “是啊？是的吧，好像是叫李言什么的。” 莫城想起那牌位上的名字确实是叫“李春”，便答道，“是的，他爸爸是叫李春。” 那几位老人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原本朝着他的身子也微微的侧了过去，有些警惕的问道，“你是……？” 莫城笑着回答，“我是他的朋友，来这里玩的。” 那几位老人摇了摇手，“我们帮你问问。” 莫城笑着道了谢。 有个嗓门大些的婆婆冲着里屋喊道，“阿芳啊，有人找。”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人，脸盘子圆圆的，约摸着五十多岁，手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应该是正在做家务，“谁找？” 那婆婆指了指莫城，莫城连忙笑问，“请问您认识李言吗？” 那人脸色古怪，“言言？你找他干什么？” 莫城以为对方误会自己是什么不法之徒，连忙解释道，“我是他朋友，昨天他带我回来，说领我看看老家。今早就见不着他了，给他打电话也没接，这里我又不熟悉，所以想问问您见过他没？” “言言回来了？”那位阿姨露出欣喜的脸色来，说欣喜又不准确，该说是惊讶多些。本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看了看门口围着得那几个盯着他们的老人，又像是被迫的闭了嘴，招呼着莫城说道，“我是她二姨，咱们去言言家说吧，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莫城一头雾水，但是既然对方已经表明了身份，又不像是有恶意，便领着她回了家，给她倒了杯水。 阿姨一坐下来，便有些生硬的问道，“昨天……几点到这儿的？” “嗯，快六点才到的。”莫城老实的回答，说实话这气氛实在让他有些尴尬，他总觉得这位阿姨有千言万语要问自己，但碍于关系又不好开口。 “嗯，你跟我们言言……是朋友？” “嗯，朋友。” “唉，你跟我说实话没关系。你们是不是……”那位阿姨好像在斟酌用词，又好像是难以启齿，“那种关系？” “哪种？”莫城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同志。”仿佛是淬了毒的两个字，稍有不慎就会毒发身亡，所以连说出来都要小心谨慎。 莫城皱了皱眉，这人遮遮掩掩的语气实在让他不舒服，索性沉默是金。只是对方见他不讲话，只当他是默认了，又唉唉的叹起气来，莫城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让她叹得烦躁了几分，心里盼着李言赶紧回来。 “不用瞒我，我都知道，言言也是苦过来的孩子，你要……好好对他。”说着又在莫城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像是托孤一般的语气。 莫城忍着不适，迎着笑脸问道，“阿姨，您能给我讲讲阿言的事吗？” “你想听什么？”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阿言喜欢男孩子的？” 阿姨想了一会儿，好像有些不确定，“十三还是十四吧，我也记不太清了，那会儿还念初三呢。唉，他爸那会儿也是真的下得去手，把孩子打得连中考也没能去参加，最后还好有乡下的高中愿意收他，这才能继续念书。” “打……他？”李言只提了自己是被妈妈发现的，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被发现之后的事情，他竟然也没有想着要问下去。 “是啊。言言没跟你说过吗？”没等莫城回答，又自问自答了起来，“也是，那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能忍。一开始还是关起门来打，用那种细竹条困成的小扎子抽，一边抽一边问他能不能改，他说改不了。他爸也是硬脾气，越是这样就抽得越狠。我当时也劝过他爸，但是他爸不听啊。后来竹条抽断了，就用手，扇得孩子脸上全是巴掌印，后来连老师都来家访，明里暗里问他是不是被家暴了。其实他爸心里也不忍心，只要他说句能改……” 说着那位阿姨竟有些哽咽了。 “然后呢？”莫城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眶也有些发热，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问下去。 阿姨把眼角的泪抹了抹，继续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就是他爸妈捂得再严实，这村子就这么点地方，总是能听到点风声的。九十年代那会儿谁懂什么同性恋啊，就是现在我们这也没几个人真的懂这个的，我还是听他妈妈念叨多了才知道一些，大家就觉得这是变态，老一辈的甚至觉得这是犯法的。那孩子脾气又倔，还闹过几次自杀，把警察都引来了。” 自杀，说起来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不知承载了一个少年多少的痛苦和走投无路。他也曾经抗争过，十四岁，才刚刚发育的身体，单薄瘦削，就那样跪着，咬紧嘴唇，承受着父亲的鞭打。却始终昂着头，不愿意服输。他哪有什么错，少年的春意萌动再正常不过，怎么只是换了性别，便要承受世人这样的唾弃与谩骂。 李言想不通，那时的他想不通，现在的他依旧想不通。 但是现在的李言懂得了保护自己，只要把自己收敛起来，躲在暗处，就永远不需要再承受那样的痛苦。 莫城听不下去了，他觉得眼里有热流涌出，他站起身来到门口想点一根烟，却颤抖着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成。 暗暗的骂了一句“他妈的”。 世人都用“同志”形容他们，仿佛他们真的是在人生这条革命之路上精诚合作，生死与共的“同志”一般。 只是莫城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好称职的“同志”。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给予他需要的支撑，他只是一味的享受着他的甜蜜，却从没有想要了解一下对方的过去。是怎样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是怎样一个人擦干眼泪，是怎样吞咽下无人诉说的叹息，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妥协至此。 他统统不知道。 却只是站在高处，趾高气昂的指责他，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为什么不将爱意宣之于口。 他怎么可以这样傲慢？ “莫城？你在门口干什么？” 莫城闻言转过身去，看到李言两手提着塑料袋从不远处走过来，还有几根莴苣叶从袋口钻了出来。 莫城朝着他快走了几步，一把便将他抱住了，力气之大仿佛要把他嵌入自己的怀里。李言被抱得措手不及，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忙推他，“你怎么了？” 莫城不回答，把他抱得更紧。 “莫城，我喘不过气了……”李言在他背上轻敲了两下，莫城这才放开了他。 李言看到莫城红了的眼眶，又看到闻声从屋里头出来的二姨，心下知道莫城应该是听到什么，才会这样异常。 “二姨。”李言沉声道，眼神却不看她。 “诶。”那位阿姨迎了过来，“怎么回来了也不跟二姨说一声。” 李言没有跟她客套，拉着莫城进屋，“我们进去说吧。” 那二姨以为是跟自己说的，也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几点起来的？”李言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问莫城。 “八点多，你几点走的？”莫城自然也看出他不想跟那位阿姨多说，虽然不知道缘由如何，但也顺着他接了话。 “六点，晚去了没有菜。早饭吃了吗？”李言旁若无人的与莫城亲昵。 “没有。”莫城捏了捏李言的手，上面还有几道被塑料袋勒出的红痕。 “我就知道，给你买了鸡蛋饼。我们这里的鸡蛋饼特别好吃。”说着抽出手就去塑料袋里摸索，献宝似的把黄灿灿的鸡蛋饼举到了他面前。 莫城觉得好笑，“我尝尝，你吃了吗？” “我早吃过啦。” “咳咳。”那位二姨见他们两人眼里仿佛没有她这个旁人，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李言这才转过身，冷眼看她。 “言言，你去给你爸妈扫过墓了吗？” “还没有，下午准备去，不用二姨操心。”李言语气礼貌却始终带着疏离。 “唉，二姨知道，你心里还存着恨呢……” “是。”李言想也没有想，丝毫没有给她留情面。但只有莫城感受到了他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莫城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李言也回应似的捏了捏他的掌心。 二姨脸色变得难看了，她没想到李言会这么直接，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用袖子抹起泪来，“言言，我对不住你……” 李言见不得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背过身去，“二姨，你回去吧，您说这些也没意思。” “嗯，我就是想着看你过得好，你爸妈也能安心些。”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诶，那二姨就先回去了，你……你有空也多回来看看。” “嗯。” 直到二姨走出大门，李言也没有回过身来。 “她走了。”莫城把李言轻轻的拥进怀里，抚着他的后背，等他平静了一些才又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你的故事了吗？” 第32章 李言在他怀里闷闷的说道，“她肯定添油加醋的都给你说了。” “添油加醋？” “没有她说得那么难，那时候觉得很难，过了之后再回过头想想其实也都不太记得了。” 莫城没想到他到这时候还想着安慰自己，心里更加触动，“我还没说，你就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了？” “不用说我也猜得到，肯定就是些我被我爸妈多么蛮横，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她多么善解人意，从旁阻拦之类的。” 莫城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你家装窃听器啦？” 说着还装作四下寻找的样子，李言一把打在他背上，笑骂他有病。 “她就那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觉得自己特别会做人做事。”李言心下觉得厌恶。 “她刚说你恨她又是怎么回事？” 李言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不愉快的回忆，“莫城你想想，她跟你第一次见面就能把我的事给你抖得这么干干净净，更何况是村里这些跟她要好的人？她本来就是爱说闲话的人，跟她聊得来的肯定爱好也是相同的。最让人恶心的不是言语和身体上的打骂，而是她们明明就在背后诽谤你，编排你，面子上却又合礼数的来劝着你。” 莫城被李言一说，这才明白自己从头至尾的异样感是什么。 “莫城，你知道社会性死亡吗？”李言扭头看他，脸上还带着笑，不知怎么那笑容却无比的刺目。 “嗯。”丢脸的事人尽皆知，对于亲朋好友而言已经死去，甚至连本人也没有脸在世上存活下去。 “在这里，在这个村子，我，大概就是社会性死亡了。”李言低下头，看着有些坑坑洼洼的地面，“莫城，我从一开始就清楚，我们要战胜的从来都不是法律，而是世人密不透风的偏见。” “那你父母……” “我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他们不能理解我，但是他们是爱我的，我知道。”李言勉强的扯出笑来，“他们就是再对我如何，我对他们也没有恨。只怪那时候年轻，看了几本书就自以为懂爱情，觉得可以为爱生为爱死的，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典型的学院派。其实，我那时候只要肯说一声能改，我父母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莫城的心情太复杂，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他静静地看着李言，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也只能给他一个拥抱。 “还好我考上了大学，也遇到了你。莫城，你那时候总是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跟你在马路上牵手，为什么不肯跟你在太阳下拥抱，为什么不肯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这些，也没有勇气告诉你这些。”李言从莫城的怀里挣了挣，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灼灼，“你在阳光下长大，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为什么，你要永远光芒万丈，而不是跟我一样小心翼翼，整天战战兢兢的活着。” 原来李言才是那只一次次扑火的飞蛾，明明伤痕累累却还是要挣扎着再爱一次。 两人吃过午饭，早上还是晴朗的天气，下午突然就没了太阳，天色也变得极淡，空气变得冷而尖利。李言遵守承诺带着莫城去扫墓，李言的父母葬的地方并不在墓园，而是在远离村庄的一个白桦林。大概是前几天下的几场雪，白桦林的雪还没有融尽，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在白色的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因为是雪地的缘故，两人走得十分艰难，莫城觉得他们走了很久才到了目的地。极目远眺，四周没有人烟，只有干枯的枝丫和两座孤坟。 李言把坟上的杂草除去了一些，又把积雪扫去，这才把纸钱点着，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拉着莫城也磕了三个头。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没有讲，一滴泪都没有流。这里祭拜的规矩是纸钱没有烧完，后辈是不能走的。 李言索性坐到了墓碑前，呆呆的看着那一堆燃烧的纸钱说道，“我爸妈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这个村子。” “你为什么不带他们走？”这也是莫城最疑惑的地方，李言既然在国外安了家，为什么不把二老接过去呢？ “他们不愿意。”李言笑得无奈。 大多数的老人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怕离开老环境，也怕适应新环境。所谓故土难离，这大概是只有中国人才有的浪漫情节。可是让人不解的是，李言父母这样的情况，与其在这个村子里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还不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新环境重新开始。 李言像是看穿了莫城的疑惑，“我妈妈好强，他们要是离开了这个村子，就真的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里了，他们就是要好好的活给这些人看看。” 莫城无言，坐到了李言的身边。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只要看到你过得好，一定不会怨你的。”莫城低声安慰道。 “是啊，你说我以前怎么就不懂呢？我可真蠢。莫城你知道我妈妈临死的时候最后说的话是什么吗？”李言懊恼的扶住额头，就是过去多年，现在回忆起来也依旧痛苦万分。 “什么？”莫城温柔的问。 “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儿啊，你真的不能改吗？她说，我的儿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呢？”李言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到死都在害怕他的儿子活在别人的非议之中。他们从来都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他们怕的是他们的儿子以后该怎么办。这些事我到他们死才明白，你知道吗莫城。” 李言抬起头，已经是满面泪痕，莫城心疼的帮他擦泪，“没关系，以后有我。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努力健身，健康的生活，再也不会让你经受这样的痛苦。” 李言被他严肃的神情逗笑了，低着头擦了擦眼泪，“我以为我的眼泪都流干了。” “莫城，我有时候想，下辈子我一定不要当同性恋了，我痛苦，我的父母也受罪，可我有时候又想，我要一直一直的当同性恋，我想看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堂堂正正的走在这人世间。”李言鼻子被冻得通红，眼睫还带着泪珠，脸上却带着笑，像是在跟这时代怄气。 “下辈子不论你是不是同性恋，我都是你的同志。”莫城挑了挑眉，半是玩笑伸出手掌，“合作愉快。” 李言伸出手和他交握，“合作愉快。” 纸钱已经烧尽，只留余灰，天空也开始飘起了小雪，给这场面徒增了几分悲凉。李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对莫城说道，“我们走吧。” 又摸了摸墓碑，“爸妈，我们走了。” 莫城见时间还早，“你去过白桦林的另一边吗？” “没有。”李言从下便不是热衷于探险的人，尤其这个林子离他家也并不近。 “要不我们往林子深处走走？” “积雪难走，万一迷路了。”李言看着眼前白茫茫的林子，有些为难。 莫城指了指路上的脚印，“沿着别人走过的路肯定会走出去的。” “好啊。” 巧的是前人应该也是成对出现的，脚印也成双成对，两人踏着别人走过的脚印往林子里走去，只是不知从哪个岔路口开始，脚印变成了一个人的。 “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李言有些艰难的一脚踏进雪里，差点摔了一跤，“你说脚印怎么变成一个人的了呢？” 莫城扶住了他，“可能是在那个岔路口分开了吧，朝两边走。” “也不一定。”李言跟莫城错开，开始一步一步踏着莫城的脚印前行，“一个人走在前面，另一个人跟在后面，像我们现在这样，路会好走一点，并不一定代表他们分开了。” 天气太冷了，李言的嘴巴被冻麻了，说话有些不利索。 莫城转过身把自己的围巾拿了下来，套在了李言的头上，“对，他们只是选择了更加省力的方式。” 这样走了几十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尽头，脚印越来越浅，但还是在继续往前延伸。 “莫城，回头。” 莫城听话的回过头，看到李言举着手机正在录像，“如果找不到我们了，这就是我们留下的最后一段影像。” 莫城笑着摆了一个笑脸，让出半个身子，让李言拍到地下的脚印，对着镜头说道，“这里有一个人的脚印，也有可能是两个人的，也不知道他走这么远是为了什么。” “林子的那头到底是什么呢？”李言朝着手机疑惑的问。 “是更深的林子！”莫城朝着手机大喊。 那么继续前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脚印的主人又为什么要走向那么深的地方？如果并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象，而是更深的白茫茫，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雪渐渐越来越大，天色也开始暗下来。 “回去吧。我饿了。”李言说道。 莫城回头，“不再往前看看？说不定前面有意想不到的景色呢？” “可是我又冷又饿，前面的景色就算再好，我也没那么感兴趣了。”李言把脸埋进了围巾里，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又温柔，“你很想去看吗？” 莫城撅了下嘴，脸色有些为难，“其实……我早就快冻死了！”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白桦林里回荡，纵使前方山川湖海，景色瑰丽，此刻都比不过身后的一碗热汤。 “按原路返回吧。”李言说。 第33章 回头的路走得比去时容易的多，他们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其实回来也不过用了半个多小时就见到了出口。 “我还以为我们走了很远呢。”莫城说道。 “是啊。”最后还是沿着自己走过的路，走到了出口。 “去的时候是未知，回来就是归途了。” 就像他们过去的那么多年，十年，十二年，听起来就仿佛像是书上的数字而已。走来时觉得日子很长，走了很久。但真的走到了这头，仿佛又没有那么久。 不过就是，纠纠缠缠的十二年罢了。 “诶，那有一只鸟。”莫城惊喜的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灰色的羽毛，胸脯是粉红色的，拖着长尾巴，正静静的站在雪地上。 “那是灰雀吗？”李言问。 “应该是。”其实莫城也不太认识。 那鸟像是不怕人一般，他们走近几步，他便往前飞一些，始终和他们维持着不变的距离，直到两人走出了白桦林到了马路上，那只灰雀还飞在前头。 李言觉得稀奇，朝着那鸟说道，“小家伙，你是看我们迷路了，来带我们回家的吗？” 鸟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回答他的只有莫城的笑声。 “真神奇。” 莫城还没来得及感叹完，笑声就被别人打断。 “李言？”一声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言回过身去，却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像是不敢叫出对方的名字，“席……席锦？”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莫城不禁眼皮一跳，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难道他又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会一会情敌？可他没有带他的战服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席锦两三步走到了李言的面前，满眼都是惊喜。 “昨天回来的。” “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都不敢认了！”席锦热情的寒暄着。 “你也变了不少啊。”李言的语气有些感慨。 “哈哈，老了老了。”席锦憨憨得笑了笑，“听说你一直在美国发展，这次怎么回来了？” “回国工作，正好就带朋友来这边玩了。” 席锦这才第一次跟莫城对上了视线。 莫城皱了皱眉，眼前站着的是不过一个最普通的中年男人，毫无特点的五官，微胖的脸，以及有些稀疏的头发，身高倒是确实很高，只是因为人到中年而有些发福，又套了厚实的羽绒服，看起来比李言大了整整一倍，与李言描述的白月光形象丝毫没有重合之处。 就这？就这？ 莫城心里叫嚣着，有些得意的挺了挺背。 莫城率先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莫城。” “你好你好。”席锦的眼神有些躲闪，轻轻和他双手一握，便立刻松开了。 幸而李言及时的问道，“席锦，你现在在A城发展吗？” “是啊，我现在在省中当数学老师。你呢？之前听说你在做设计？” “嗯，室内设计。” “挺好挺好，艺术家，那……你成家了吗？” “没有。” “哈哈哈，你们这行当工作肯定忙的，没时间也肯定的。”席锦连理由都想好了。 李言微笑着推了推莫城，“这是我男朋友。” 这次连莫城都惊讶了，更别提席锦了，两人双双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言，李言的笑容却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莫城反应得快，忙转过脸来，整理好表情微微朝席锦点了点头，席锦也笑得尴尬，朝他点了点头。又转移话题道，“这次呆几天？我们几个老朋友聚一聚？” 李言摆了摆手，“这次怕是不行了，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吧。” “这么急？” “嗯，工作比较忙。” “那行，下次你回来我们一定聚。”席锦的眼里有些失望。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还没吃晚饭。”李言平静的提出了告别。 “好，那再见。” “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席锦张开了双臂，李言也不扭捏，两人拥抱，告别。 席锦目送两人远去，从旁边的小路里走出来一个女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谁啊？” 席锦有些怅然若失，“一个老朋友。” 这份失落是真的，只是他太忙了，忙着回家吃饭，哄孩子，准备上课要用的教案，所以留给他失落的时间也只有那短短的几秒。 女人挽住了他，“哦，赶紧回家吃饭，小宝都嚷半天了。” “哦哟，饿着我宝贝女儿了。”席锦拥着女人，快步的往家走去。 “你这白月光跟你描述的不一样啊，小伙子。”莫城的语气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李言瞥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得意？” 莫城一挑眉,“那必然是没有。” 那必然是有的。 “呵呵。” “这下子你的白月光就彻底消失了，那我是不是就是你的白月光了？”莫城兴奋的期待道。 “……” 莫城见他不答，气愤道，“这不公平！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你却一个又一个，我只是想当白月光而已，这要求过分吗？过分吗？！” 李言都被这无理取闹气笑了，“不过分，让你当，当你当，别叫了，乖。” “你哄狗呢？”莫城哼着别过脸去。 李言无语。 莫城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介绍我，这下你在人家心目中的形象就彻底毁灭了。”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李言无所谓的笑了笑。 “啊？” 李言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这地方才多大？我那点事十里八乡早都传遍了。” 李言曾经也做过美梦，在他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他也想他喜欢的那个人可以从天而降，带着他去逃亡，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带着少年的一腔孤勇，去找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只是最后他还是一个人，熬了过来。 没有春暖花开的地方，但他已经有勇气来面对这尘世的大雪。 李言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莫城，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手，对方用力的回握，与他十指相扣。 -- 莫城洗完澡，带着一头的湿发，趴到了李言边上，“在看什么？” “hidden figures”李言往旁边挪了挪，“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床上都要湿了。” 莫城扁了扁嘴，听话的去拿了吹风机，“讲的什么？” “coloured race” “好看嘛？”莫城拎着吹风机又坐到了床上。 “还行，美化了的故事。”李言翻了一个身，举起手机，躺在床上继续看，“大脑是最性感的器官啊。” “那为了让我性感的大脑保持健康和茁壮，就请李大总监屈尊帮我吹个头，怎么样？”莫城还故意拉了拉领口，做出妖娆的姿势。 李言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看手机，“你太油腻了，我不愿意。” “媳妇儿~来嘛来嘛！”莫城抽出李言的手机，一边撒娇着，一边用力的把吹风机塞进了李言手里。 “……” 从林子回来以后，莫城就对他改了称呼，一口一个的媳妇儿，仿佛已经得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再也没有忌讳了。 李言在多次警告无果之后，也就随他去了，阿Q的安慰自己也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 虽然如此，李言在这一刻还是想用吹风机暴打他的后脑勺。 “今天跟做梦一样。”莫城在热风中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说道。 “嗯？” “如果把这些事早一点告诉我，说不定我们也不会分开这么久了。”莫城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时候太年轻了，我太年轻，所以没有勇气告诉你这些，你也太年轻，怕你就退缩了。” “感觉直到今天才真的了解了你。”莫城感慨道。 “了解之后呢？”李言问。 莫城抓住李言吹风机的手，轻轻一拉，李言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到了莫城的背上，头架到了莫城的肩膀上。李言不明所以的看向近在咫尺的脸，莫城也微微侧过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更爱你了。” 莫城把吹风机关掉，扔到了一边，抱着李言把他压在了床上，又深深的吻了下去。 【帝都网警is watching you，规范停车！】 -------------------- 姐妹们停车场见 第34章 两人在A城的日子实在太过悠闲，一起起床，做饭，窝在房间看电影，堂而皇之的在田埂间散步，欣赏雪景，再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胡闹。 只是美好的时间总是溜得太快，明天他们就又要回S市了。 “我不想回去了。”莫城一边不太情愿的收拾着行李箱，一边耍赖。 李言正在纠结要不要把书架上的书带几本走，听到他的抱怨，不禁发笑，“那你一个人留下。” “无情。”莫城低声吐槽道。 “你不回去，你的公司怎么办？” “自生自灭。” “无情的是你吧。”李言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拿了下来翻了翻，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公司明年不是准备上市了吗？最近应该正忙呢吧？” 莫城手下一顿，“徐泽宇跟你说的？” “嗯。”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嗯……签约那天。”李言诚实的回答。 淦！莫城在心里把徐泽宇辱骂了上百遍，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徐泽宇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还任由他把这个当作筹码来威胁自己？ “他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李言不解，“什么其他的？” “没什么。”等尘埃落定了再给李言一个惊喜也好，“你当时听到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李言转过脸来看他，装傻道，“什么怎么想的？” “让我来猜猜。”莫城也不想收拾了，把东西乱七八糟的往行李箱里一扔，往床上一躺，双手垫在脑后，“觉得我目的不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徐家的投资？觉得我已经不再是你记忆中的莫城了？你是不是怎么想的？” 李言挑眉，撅了噘嘴，故意道，“我可没这么想。” “我都猜到了，对不对？”莫城支起半个身子凑到李言的面前，满脸的得意。 “……” “相信我，我从来都没变过。”莫城看着他，说得郑重其事。 李言的眼神掠过他，没有讲话。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出发回了S市，他们离开的这几天S市也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十二年来的第一场雪，称不上铺天盖地，但也足够把这个城市染上了白色。 “这是S市十二年来第一场雪。”莫城擦了擦玻璃上的白雾，看向窗外。 “是吗？”李言不再低头看手机，也抬头往窗外看去。 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听到了他们的聊天，也急着插话道，“是啊是啊，这么多年都没下雪了，今年突然就下了，你说稀不稀奇！” 莫城笑着说道，“我们运气好。” 司机有些惋惜道，“可惜你们回来得不巧啊，这雪都停了！你们早一天回来还能赶上看雪啊。” “哈哈，我们运气不好。” 司机听出了莫城的敷衍，便不再说话。 “你记不记得你出国的那天，S市也下了一场大雪。” “记得，你送我去机场的。” “嗯，没想到你一走就是十二年。”莫城有些感慨。 李言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笑道，“其实也就十二年。” 雪落时走，雪停时回，十二年恍如一梦，他们像是只分开了这一场雪的时间。 —— 临近过年，各类事项琐碎又忙碌，李言倒也还好，只是莫城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刚开始还硬撑着两三点也要回家，后来索性就住在了公司，没日没夜的处理事务，大会小会开个不停。李言提出要帮帮他，却被莫城以他不熟悉公司业务流程的理由拒绝了，于是李言也只好安安心心的画图，只是偶尔帮他打打后勤。 公司真正放假的时候已经是小年了，大家收拾好了东西，互相道了早年，都早早的下班了，公司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一边叽叽喳喳一边整理着东西。 李言敲了敲莫城的办公室，“小哥儿，下班了吗？” 莫城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见他进来，抬起头疲惫的笑了笑，“你都收拾好了？” “嗯，你还没弄好？” 莫城摸了摸额头，“嗯，还有一些数据要整理一下发给投资方。”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李言站到莫城的身边，隐约看到“并购”的字样，却被莫城迅速合上了。 “乖乖等我一会儿就好，我们一起去买年货。”莫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沙发。 “好。”李言轻轻摸了摸莫城眼下的黑眼圈，有些心疼。 他就真的乖乖的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玩起了开心消消乐，玩了两局就开始有些晃神了。明天就是除夕了，莫城肯定是要回家过除夕的，但是到现在莫城也没有邀请自己一同回去，他或许又要一个人过年，想到这，李言便有一些烦躁。 明明在国外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包饺子，跨年了。怎么今年就变得矫情了起来。 “老大，我们先撤了啊？”陈池探进来半个身子。 莫城点了点头。 “那老大你也早点回去，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啊~”陈池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李总监也新年快乐。” “好，你也快乐。”李言笑着回道。 “外面的灯我就不关了啊，老大你走的时候记得拉闸。”陈池操着老妈子的心，在得到莫城的回复后，便离开了公司。 随着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消失，整层楼都只剩下他跟莫城两个人了。为了不打扰莫城，李言特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空旷的空间只余文件哗啦哗啦的声音还有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在李言通过了第九关的时候，莫城终于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啊，搞完了！” “结束了？” “对！放假了！”莫城恨恨的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喜悦得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这都快六点了，咱先吃晚饭还是先去买年货？” “都听你的。”李言也轻轻的抻了抻手臂，把手机塞进了兜里，站了起来。 “成！” 李言拿着大衣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莫城正看着空荡的公司发呆。李言走过去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了？” 莫城笑着把手臂搭在李言的肩上，把整个重量都倚在他的身上，“看朕打下的江山。过了今年就是第十个年头了。” “嗯，莫大总裁真厉害。”李言明白莫城对这里的感情。 “可不是嘛。”莫城的鼻子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莫大总裁我们现在可以去买年货了吗？” “好的，李大总监。”莫城双手搭在李言的肩膀上，推着他走出了门。在李言看不到的地方，又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那就，明年再见喽。 临近过年，大家都出来采办年货，莫城在地下车库饶了三圈才算找到了一个停车位。好不容易进了超市，又是新一轮的角逐，光收银台那儿的队伍就能排出一条长龙。 “你买这么多饺子干什么？”李言把餐巾纸放进购物车，疑惑的看着车子里七八袋饺子。 “吃啊，新口味每个买一样。”莫城跃跃欲试，还在往冰柜里眺望，李言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家具城一定要买那盏镭射灯的男人。 李言放回去五袋，只留了两袋，“吃不了这么多，半个月前买的还没吃完呢。” 莫城偏执的把李言放回去的袋子又放进了购物车，“吃得了。” 李言深呼吸，露出职业假笑，“你确定不想吃我包的饺子吗？” “嗯？”莫城朝李言眨了眨眼睛。 “嗯。”李言也朝莫城眨了眨眼睛。 “吃不完吃不完。”莫城自言自语着把袋子扔回了冰柜，然后若无其事的推着购物车往前，就当是一场梦~ 李言笑着摇了摇头跟上了他。 “给你爸买两瓶酒？” “干嘛给他买酒？” “新年礼物，你除夕不能空手回去吧。”李言故意不跟莫城对视。 “我除夕不回去啊，他们俩上礼拜就飞秘鲁旅游去了，过了元宵节才回来呢。”莫城一边挑选着货架上的生食，一边说道。 “啊？” “吃龙利鱼好不好？”莫城拿起一盒龙利鱼，笑得一脸无辜。 李言面无表情的推过购物车，皮笑肉不笑，“你自己吃吧。” 感受到李言隐隐的怒气，莫城一脸不明所以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媳妇儿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即使是在李言的全力劝阻下，东西还是买多了，购物车堆得跟小山一样。两人跟着结账的队伍亦步亦趋，缓慢移动。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莫城小声抱怨，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八点了，他们还没吃晚饭，“饿了吗？” “还好。”李言正在聊微信，便随口答道。 莫城一眼就看到了“徐泽宇”三个大字以及那个刺眼的小红心，脸色有些不爽，“媳妇儿，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李言熟练的接受了媳妇儿这个称呼。 “预防网瘾，健康成长；健康上网，远离网瘾。”莫城仿佛青少年教育会上的宣传大使。 李言把手机关上收进了口袋，朝莫城露出了一个满脸脏话的微笑。莫城大概也觉得有些尴尬，别过脸去轻咳了两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理直气壮的质问道，“为什么徐泽宇的名字后面有小心心，我的备注后面就没有呢？” 李言皱了皱眉，一边打开手机一边问道，“什么小心心。” “就这个就这个。”莫城狠狠的用手指戳在徐泽宇名字后面那个标志，仿佛要要用手指把它戳烂了。 李言这才一脸了然，“这个啊，徐泽宇自己加的，我懒得改了就随他去了。” “改掉！”莫城的声音不自觉的升高了一个度，前面正在排队的人有些疑惑的回过了头，李言不好意思的朝对方笑了笑。 “你改吧。”为了安抚莫城小朋友，李言大度的把手机塞给了他。莫城恨恨的把徐泽宇名字后面的符号删掉，还嫌不满足似的又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了颗红心，并且自恋的把自己设为了置顶，这才把手机还给了李言。 李言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满脸慈爱。 谁会跟一个智商不满三岁的小孩计较呢，你说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特别提醒】 21.06 城言：准备过年 [配图] 第35章 除夕这一天，莫城和李言两人都起了一个大早，李言的阵地主要是厨房，和面包饺子以及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而莫城的任务就比较艰巨了，他的作战区域是除厨房以外的整个房子，贴春联，擦窗户，鼓捣那几盆花花草草，忙得“不亦乐乎”。 “媳妇儿！”莫城扯着嗓子喊，“来帮我看看春联贴歪了没？” 李言端着满是面粉的手，匆匆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莫城正拎着春联，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挂在门上，忍俊不禁，“右边往上一点……对，可以，差不多了。” “另一边再看一下。”莫城又拿起一张往门上贴去。 李言离远了看了看，“差不多，我感觉没什么问题。” 莫城贴好春联，活动了一下手臂，“饺子包好了吗？” “快了。”李言转身往厨房走去。 “我来帮你啊。”莫城跃跃欲试的跟在李言身后。 李言回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你会包吗？” “你这看不起我不是？”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要我示范一遍吗？”李言拿起一张饺子皮，诚恳的询问。 “不用。”莫城大手一挥。 李言微微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吧。” 莫城自己鼓捣了一阵，精细程度堪比大师，最后成品却稍有偏颇。饺子皮里鼓鼓囊囊的包得像要炸开，饺子皮上歪歪斜斜的捏了几个花像是随时要散架。 而当事人却非常满意他的作品，骄傲的要再去拿一个饺子皮。 李言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手，“诶，你干嘛？” “包饺子啊。” “你不是已经包完了？”李言小心翼翼捏起那个饺子放进莫城的手里，“你的权利仅限于一个饺子，现在你可以抱着你的作品乖乖去看电视了。” “……” 李言见莫城一脸不岔，反倒笑得更加放肆，“乖，等下第一个就下你的饺子。” 最后的结果自然显而易见，莫城小朋友包的这位饺子先生以自杀式爆炸的方式，用绵薄的一己之力污染了整锅饺子汤。 看来莫城同学的厨艺还有待磨练啊！ 期间徐泽宇还非常“贴心”的打来了微信视频，李言因为腾不出来手，只能让莫城拿着手机。 徐泽宇聒噪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小言言，新年快乐啊。哟，莫总也在啊，新年好啊。” “还没到新年呢。”李言拆台道。 “都一样都一样。”徐泽宇笑得只剩下大白牙。 李言见莫城身后蓝得透白的天空，知道这厮肯定又出去浪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天空之境呢。” “跑这么远干什么？”李言惊讶于徐泽宇这颗至死不休的年轻的心，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兴致。 “洗涤灵魂~” 李言翻了一个白眼，“不在家过年一个人跑这么远，你也真是有兴致。” “谁说我一个人？”手机那头一阵杂音，一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来来来，小忻来打个招呼。” 那小孩脸上还有未消的红晕，气息也不太稳，应该是刚刚跑过来的，低眉顺眼的乖乖叫了一声，“言哥，莫大哥。” 李言微笑着应了，却没看到莫城在身后不明意味的笑容。 徐泽宇的大脸又取而代之，朝着温子忻轻声说，“玩去吧。” “你这都新年旅行了，看来是有重大进展了？”李言一边洗菜一边调侃。 徐泽宇一挑眉，“那必然，囊中之物，你徐哥我，爱情杀手。” 李言被恶心的浑身战栗了一下，“挂了吧，赶紧的，别恶心我了。” “别啊。”徐泽宇哀嚎。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哦哟，见色忘友的东西，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哥给你打电话。现在有对象了，就问我有什么事了？”徐泽宇故意做出生气的表情。 李言洗菜的手一顿，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徐泽宇、陆景明还有楚陌确实会轮流给他电话，这好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得了得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温存了，我还忙着跟我的小子忻拍照呢。拜拜了您嘞。” “嗯。新年快乐。”李言感觉胸口有一股暖流，脸上的笑也不自觉柔和起来。 “行，回去找你聚。”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下午陆景明也发来了自己跟父母一同度假的照片，然后发了个红包。李言也没客气的收下了，随意的聊了几句。 楚陌则发来了一个小视频，说是请他观赏烟花，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拍的视频，小姑娘穿着红色的袄子，正拿手里的仙女棒去点烟花，笑得喜庆又漂亮。李言发了个10个200元的红包，说是付了VIP观赏位子的票价。小姑娘开开心心的收下了，又敬业的扔过来几个烟花的视频，李言反复的看了两遍，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 忙碌了一整天，整个房间被莫城布置得喜气洋洋，一改冷清，春晚虽然还没开始，但电视里也是热闹的节目；桌子上丰盛的年夜饭，色香味俱全，则是李言的手笔。可惜的是没有炮竹声，年味始终稍微欠了几分。 莫城颇有情调的开了一瓶多年的藏酒，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互相说了些再平常不过的吉祥话，左不过也就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些。李言却有着说不出的感慨，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一个像样的年了。在国内的时候，是三个人不发一言的年夜饭；在国外的时候，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除夕夜。 酒至半酣，莫城突然起身离席，“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说着便从书房拿了一个文件递给了李言，用眼神示意，“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李言打开那个用塑胶封皮包好的文件，看到那用黑体加粗的文件名，皱起了眉，“代孕协议？” 莫城坐到了李言身边，轻轻覆上李言的手，眼神诚恳真挚，“我想给你一个家。” 李言合上文件，却没有露出莫城期待的喜悦，冷冰冰的说道，“用这种形式？” 莫城感受到李言隐隐的怒气，有些不知所措的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李言很在乎血脉的羁绊，在意世人眼中“步入正途”的评判。从李言的老家回来以后他想了很久，才找到了这样的万全之法。 “在我选择决心要走同性恋这一条路那刻起，我就已经放弃可以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利了。”李言抽出手掌包裹住莫城的手，温和却有力。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想要陪伴，想要血脉相传？”李言目光灼灼，“莫城，如果我真的只是想要这样的所谓羁绊，那么我又何必忍受这么多年的孤单？国外的环境难道会比国内更难吗？” “我只是想让你安心一些。”莫城解释道。 “可我不想把我的安心建立在践踏别人健康的条件下。” 莫城若有所思的沉默着，眼里有欲言又止的迟疑。 “莫城，既然我们选择了爱情，我们就应该相信它。爱情不用签字画押，更不需要这样的形式。”李言温柔的将文件塞到莫城的怀里，“如果我说我一点都不害怕，那一定是假话，即使到了这个年纪，我依旧不知道前路到底该怎么走，但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愿意再冒险一次。” 二十岁的心动换来分离时的苦痛，三十岁的决绝换来深夜时的寂寞，好像不论怎样的选择都没有万全的结果。所以即使理智与经验都在不断提醒我，我却还是做了相反的选择。 毕竟，如果轻易的就可以用理智做好决定，那一定是因为我不够爱你。 吃过年夜饭，两人围在一条毯子里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春晚毫无笑点的小品，一同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春晚实在是没什么新意，李言又忙里忙外了一天，吃饱喝足后，困意也就上来了，连着打了几个哈气。莫城有些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耳廓，“要不先去睡？” 李言摇了摇头，强撑着看起了电视节目，“快零点了吧。” 为了驱散李言的困意，莫城决定找些话题，“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挺在意。” “什么事情？” “我真的不能是你的白月光吗？”莫城的语气一本正经，异常的认真。 李言噗嗤笑出声，在莫城的怀里蠕动了一下，“是你是你，白月光是你，红玫瑰也是你。” “白月光对应的不应该是朱砂痣吗？”莫城还嫌不够的挑着李言的逻辑错误。 “可我没有朱砂痣啊，莫月光同志。”李言为难道。 “让你做好不好啊，李朱砂同志。” 李言笑了起来，用胳膊肘搡了搡他，“月光同志去帮朱砂同志煮杯82年的咖啡。” “得令~”莫城麻利的站起身。 不一会儿就从餐厅传来了浓郁的咖啡味，闻着咖啡的味道，李言觉得自己的困意也消退了不少。 节目主持人终于开始倒数，新年的钟声敲响，他们踏着零点钟声相互拥抱。 “新年快乐。”莫城轻吻他的额角，“这些年你辛苦了。”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银色指环套上李言的手指。 “这是什么？”李言摊开手掌，仔细的端详，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素银戒指罢了。 “新年礼物。” “真好看。”李言轻声夸赞，轻轻捧起莫城的脸，用略带歉意的眼神，“怎么办？我好像忘了准备礼物。” 莫城微微侧脸吻了吻了的手指，“你哪次记得了？” “下次补上好不好。”李言与莫城额头相抵，热气喷洒在他的脸上，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说着相同的话。 “好。”日子还长，他们并不着急，反正总有哪一天会想起。 “新的一年会更好的。” 【特别提醒】 0.23 城言：新年快乐 [配图] -------------------- 下一章发重复了，我就直接锁啦～ 第37章 两人在家里一直窝到了元宵节，每天就是做饭，看书，画画，料理料理阳台的花草。一个春节两个人竟然都胖了不少，李言默默的在健身房节后开始营业的第一天就跟着莫城去交了钱。 快乐的时光在徐泽宇回国后打来的第一个电话中彻底宣告结束，李言被要求参加徐氏开年的第一个项目，一大清早的就在徐泽宇的夺命连环扣中出了门。 到了公司才发现，楚陌也被征召入列，小姑娘过完年也胖了一些，漂亮的脸蛋上此刻写满了不情不愿。 “一个个都怎么回事？”徐泽宇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恹恹的两人，语气不爽道。 “节后综合症啊老板。”楚陌叹了一口气。 “你们就是休息坏了，看看你们老板我，始终奔走在工作的第一线，看看我现在多精神？”徐泽宇一如既往的说着他的歪理。 李言冷哼一声，“跟小情人度假也是你的工作吗？” “诶，错了，是工作，顺带度假。”徐泽宇纠正道，“像你徐哥这样的成功人士都是优秀的时间管理者。” “追到那个小孩了？”深谙徐泽宇的本性，李言毫不留情的拆穿。 “嗯哼~”徐泽宇挑了挑眉，不回答那就是确定的回答。跟年轻人在一起的人就是不一样，三十几岁还能跟打了鸡血一样。 楚陌和李言相视一笑，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谁叫人家是老板呢？他们不过是平平凡凡打工仔罢了。 大家各自聊了聊新年怎么过的，整个氛围还算轻松，只是当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楚陌的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来这里干什么？”楚陌的语气有些奇怪，李言疑惑的向外看去，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不同。 “来工作啊，下车。”徐泽宇说得理所当然。 楚陌却并没有动身，“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公司和韩氏酒业还有合作？” 李言这下明白了，原来这里是韩氏的停车场。 徐泽宇不以为意道，“商业机密，现在不就告诉你了么？” “你是故意的。” “楚秘书，我记得在我录用你成为我的员工时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在徐氏你只能是我的员工，而不是你楚家的大小姐。”徐泽宇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像是在训斥不听话的晚辈，“如果你连公私都没有分清，那我觉得你还是趁早不要干了。” “徐泽宇！”李言制止道，徐泽宇的话确实说得比较重了，在李言的看来，楚陌已经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员工了，工作能力强，抗压能力强，跟着他们几个大男人到处跑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她的身上并没有徐泽宇口中的那些娇小姐脾气。虽然前段时间因为跟韩畅的事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不能那么苛刻的要求她完全不带一丝一毫的私人感情。 徐泽宇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下去，冷冰冰的把副驾驶座上的合同递给楚陌说道，“下车。” 楚陌抿了抿嘴，做了几下深呼吸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接过徐泽宇递过来的文件，一言不发的跟在徐泽宇的身后上了电梯。 前台通报后，三个人被礼貌的带到了会客室，没一会儿韩畅就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见到楚陌的时候，脸色微变，但又迅速恢复了笑意，“什么风把徐总吹过来了？小陌你也来了？哈哈哈，看来今天这顿饭我是请定了。” “韩总客气了。”徐泽宇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脸上是客套的笑容，眼里却没有笑意。 “徐总今天是来……”显然韩畅并不知道今天徐泽宇的突然到访。 “来跟你谈谈合作，不知道我们徐氏有没有这个荣幸。” “徐总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当然求之不得。我听小陌的意思还以为您没有意愿涉足酒业呢。要是知道您对这些感兴趣，哪还需要您亲自来跑一趟？”韩畅的脸色越发谄媚，语气里都是对楚陌没有好好传达到信息的埋怨，仿佛差点因为楚陌而错过了一桩大生意，丝毫没有顾忌楚陌也在场，也丝毫没有在意他跟楚陌的旧情。 徐泽宇并没有接话，瞥了楚陌一眼，看到面无表情的楚陌后冷笑道，“这是我们这边整理的意向书，韩总过目一下。” 楚陌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徐总有心了。”韩总有些兴奋的翻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两份材料，一份是半年前徐泽宇以私人名下的一个小公司购进韩氏酒业4.9%股份的说明书，另一份是徐氏海外的子公司一年前陆续与两家投行签订的对赌协议，标的规模为韩氏酒业15.1%的股份。双方约定只要韩氏的股票在这个月20号之前达到了120元每股，徐氏就可以从投行手中买下900万股，也就是韩氏酒业15.1%的股权。现在距离20号仅剩三天，韩家的股票已经远超120元，除非在这三天出现跳崖式下跌，否则这个对赌协议生效是板上钉钉。 韩氏虽然是家族企业，但是股权分布十分零散，各大旁支体系都非常混乱，虽然还有百分之八十的保留股权，但是其实单个继承人持有股份都没有超过5%的。如果这两份协议真实有效，那么徐氏将一跃成为韩家的最大持股人，直接控股韩氏。 不得不说，徐泽宇这一步棋走得隐蔽又高明，如果不是徐泽宇今天把协议扔到他的面前，说不定到三天后公司真的被收购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畅自然知道这两份文件的重量，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手下翻文件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韩总，对我们公司的意向可还满意？我们徐氏可是诚意满满来的。”徐泽宇重又开口，语气里满是胜券在握的嘲讽。 “徐总，您这是什么意思？”韩畅还尽量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只是语气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这下李言和楚陌都看出不对了，两人面面相觑，却成功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合作啊。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徐泽宇轻轻靠在椅背上，满脸都是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 “我们不接受这种形式的合作。” “有实力的公司才有资格选择合作的形式，可依我看……韩总，你们公司这几年的财报可不怎么好看哦。今年还不打算报亏吗？怎么准备再卖一条流水线？”徐泽宇稍稍歪头，显然对韩氏这些年的情况了如指掌。 “徐泽宇，你这是恶意收购。”韩畅拍案而起，大声说道。 徐泽宇瘪了瘪嘴，双手往胸前一挡，像是在挡韩畅因为过于激动而喷射出的口水。这个动作让眼前的人更加愤怒，“诶，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谈，那就证明我给了你机会，谈崩了，那才叫恶意收购。” “你不要欺人太甚。”韩畅咬牙切齿道。 “啧，韩畅，BQFT，记得这个公司吗？”徐泽宇却丝毫无惧，又抛出一记重击。 “你什么意思。”韩畅呼吸一滞，气势弱了几分。 “原本你们公司就已经不亏不盈，说不定撑两年破产重组一下，还能有出路。可是你居然跟BQFT合作，他们的名声早就是行业出了名的臭了，你还给人做巨额赊销？你是有多蠢？你爸爸知道你这么蠢吗？”徐泽宇不愧是嘴炮王者，一招制敌。 “徐泽宇……你！” “好好跟你爸爸商量商量，现在我不是在恶意收购，我是在扶贫，懂吗？”徐泽宇做出不忍心的表情，嘴里却依旧毫不留情。 “徐泽宇，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徐家根本没有酒庄生意！”韩畅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徐泽宇了。如果只是因为跟楚陌分手的关系，那未免也太过兴师动众，何况那两份对赌协议签署的时间是在一年前，那时候他跟楚陌甚至还是刚刚确定了关系。徐泽宇这步棋埋得实在是太深了。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新闻都天天叫你多元化多元化，你懂不懂紧跟时代潮流啊？”徐泽宇的嘲讽技能完全点满。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可以把我的持股比例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下，并且徐氏还会给你们注入一笔资金，帮你们度过眼前的难关。”徐泽宇开出诱人的条件，下一秒眼神便变得犀利了起来，“但前提是我要你韩畅辞去韩氏酒业副总裁的身份，并且永远不得担当任何韩氏酒业的高层职位。” “我不会答应你这种毫无所谓的要求的！我们韩家也不接受你这种方式的所谓合作！” “韩总，我说了我是怀着满满的诚意来的，不然我完全可以在对赌到期时带着律师和媒体一块来。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但我既然可以在一年之前就签好这份对赌协议，我就一定可以让你们韩家毫无转圜的余地。韩总，你听明白了吗？”徐泽宇的语气愈发严肃，这才是徐泽宇真正的本性。 韩畅怒极反笑，出言反击道，“徐泽宇，你这样随心所欲的到处收购，徐家的钱够你挥霍吗？” “自己的事还没闹明白呢，就别操心别人家的事儿了。”徐泽宇站了起来，一脸并不想与他多纠缠的表情，“我的要求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份协议就当是我送给韩总的新年礼物，还希望韩总好好考虑。毕竟我现在只是要了你的副总职位，但三天之后我说不定要的就是你的股东身份了。” 徐泽宇带着胜利者的姿势，从韩畅身边擦身而过，毫不掩饰的冷笑出声。不论韩家之后是答应还是拒绝他的要求，这个公司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 本章案例参考了爱马仕反击LVMH恶意并购跟另一个我忘了名字的并购案例，现实是没有并购成功，但也让爱马仕吃了一个闷亏。这个案例挺好玩的，大家可以找来看看哈哈 第38章 三人差点在电梯里就笑了出来，好不容易忍着快步跑到车里。一上车，驾驶座上的徐泽宇就被楚陌从后面用手臂狠狠的夹住了脖子，“徐大老板，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咳咳，姑娘家家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徐泽宇扒着楚陌的手臂，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嗯？！”楚陌又加了一分力，“你什么时候悄咪咪开始收购韩家的股份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一小破秘书，我跟你说什么？你懂我们大老板的想法吗？死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徐泽宇死到临头依旧嘴不能停，徐泽宇要是有一天真的死了，那一定是嘴贱死的。 李言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徐泽宇都快要断气了，好心提醒道，“我劝你好好说话，据我所知这丫头年前天天下班都去健身房打拳击。” “拳击？”徐泽宇惊恐的看向李言，一脸我不在的时候你都给她灌输了什么思想的表情。 “所以你从我跟韩畅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他会跟我分手的准备了？”楚陌也是用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的时间线中整理出了这个结论。 “姑娘别恋爱脑了，谁说是为了你？我难道不能是单纯的因为对他们公司感兴趣？”所以说，徐泽宇死不足惜…… 李言在一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给楚陌使了个眼色，楚陌心领神会，把徐泽宇死死的钉在了驾驶位上。 “言归正传，韩畅真的会答应你的要求吗？”李言问道。 “他现在要么有办法可以爆出点让他们韩家股票狂跌的丑闻，要么就只能等着被收购。”徐泽宇一边擦着刚刚被楚陌逼出来的眼泪。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徐泽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韩畅敢吗？这根本不是背水一战，这是自杀式反并购。股票一旦狂跌，后果不堪设想，按照他们公司这个状况，基本就可以直接宣告破产了。” “所以你确定韩畅会接受你开出的条件？” “八九不离十吧，毕竟牺牲一个韩畅，不仅可以保住整个韩氏酒业，还能得到我们徐家的支持。”徐泽宇慢悠悠的发动了车子。 “那你从投行手里买下股票再卖给韩家，还要再给韩家注资？这岂不是赔本的买卖？”李言不能理解徐泽宇的骚操作。 “哪里赔本？我只是说我可以把我的股份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下，我又没说我准备什么价格卖出我手里的股票。到时候价格还不是随我开？” 禁止套娃。 徐泽宇果然是资本家的脑袋。 李言表示佩服。 “所以你真的准备拓展洋酒的业务了吗？”楚陌还是有些疑惑，这个决定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不准备。”徐泽宇一个潇洒的倒车，开到了大路上。 “啊？”楚陌没听明白徐泽宇的意思。“那你为什么保留百分之十?”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徐泽宇漫不经心的说道。 “啊？” “你今年不是本命年吗？徐哥给你送的大礼。”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脸惊讶的楚陌，徐泽宇满意的勾起嘴角。 看穿一切的李言在旁边看好戏的揶揄道，“徐泽宇，你这么护短，楚陌容易找不到男朋友。一旦分手就要被你报复加迫害。” “所以你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我跟韩畅会分手的准备了？” “我可不会算命，如果你跟韩畅一直都好好的，那这份对赌协议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而一旦那小子出了什么幺蛾子，那这份协议就是哥哥给你买的保险。”徐泽宇平静的说道。 徐泽宇的风度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他永远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从不强迫你接受他的好意。他温柔而深沉，理智又细腻，他默默的成为最后一道屏障，说着利益至上，但却温柔得不着痕迹。 “徐哥……”楚陌有些哽咽。 “我早就知道你眼光不靠谱，哥哥都说了让你早点相亲，你偏不听，你看看你选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楚陌好不容易酝酿的那点感动一瞬间全他娘的被徐泽宇破坏了。 李言见场面又要焦灼，连忙转移话题，分开这俩小学鸡，他太难了。 “你跟韩畅发生了什么？你们俩怎么就突然分手了？那天还没有说完。” “我们俩是和平分手，我提的。但他跟我分手的第三天就跟他前女友好上了。”楚陌已经没有当时的挫败，有的只是气愤。 “？”还有这种骚操作？ “说起来这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气不过，我们在一起整整一年，他嘴里可以谈婚论嫁的感情，我踌躇了那么久才有勇气说出来的分手，原来他只要三天就可以抛得干干净净。”分手后的很久她都陷在自我怀疑的怪圈里，不过好在她已经走了出来，楚陌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可能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我吧。” “他爱过你。”李言说道，“他因为需要你而爱你，可你想要的是他因为爱你才需要你。” 说起来像是绕口令一般的话。 “可能是我的问题吧。” 徐泽宇不耐烦的打断，“什么爱不爱的，别整天搞点意识流的玩意儿。还你的问题，你怎么不上天呢。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别人让你不开心呢就是别人有问题，整天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人才是有病。” “……” “……搞不懂你这种人怎么会谈恋爱的。”人间迷惑行为之一，李言感到了深深的不解。 过了十六，华创也就正式开始上班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城比以前空了很多，好像是一下子卸了很多担子一样。不再是整天大会小会的各种开，而是更多的跟他们一起讨论设计，李言惊讶的发现两人的时间重合度更高了。 又逢周末，莫城的朋友说搬了新家，于是便约他们一块吃饭。本来李言也不愿意去，但莫城却表示李言回来这么久，一直都是两点一线，是时候该拓展一下交际圈交一些新朋友了。再说对方是莫城认识很久的老友，介绍两人认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言推辞不过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听莫城说这家的朋友已经有了丫头，李言便买了些玩具和漂亮的小甜品，这才跟莫城一同登门拜访。 来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中等身材，大概四十岁左右，戴了副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热情的招呼他们，“来啦，快进来。不好意思啊，家里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就是李言吧，久仰久仰，我叫曾家川。”那个男人伸出手掌，笑着要跟他握手。 李言朝他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边，和他握手，“你好你好。” 李言看到客厅的地毯上，坐着一个半大的小孩，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扎着双马尾，头上还有些五颜六色的夹子，身边散了些玩具，现在正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 “囡囡，喊叔叔。”曾家川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还有些害羞，粉嫩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忽闪着大眼睛，怯怯的叫了一声，“叔叔好。”李言瞬间被萌到了，笑着应了一声“你好……” “不好意思啊，丫头有点怕生。”曾家川有些抱歉的笑笑。 “没事，长得真讨人喜欢。”李言不介意的说道。 莫城探了探身子，“还认不认识你莫叔叔了？” 小姑娘应该对莫城还有记忆，咧嘴笑了起来，“记得！莫叔叔！” “乖，叔叔给你带了洋娃娃，要不要啊？”莫城把手里的盒子拎了起来“诱惑”道。 “要！”小姑娘兴奋的站了起来，朝莫城跑了过来。 莫城一把抱住了她，朝着曾家川说道，“丫头比上次重了一点啦。” “她可能吃了哈哈哈，快别站在门口，进来坐吧。” “老余呢？”莫城一边跟着曾家川往里面走，一边问道。 “他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等他回来咱们就开饭。” “就是吃个便饭，别那么客气。”莫城说道。 “客气什么了，你别跟我客气就行。囡囡下来，让叔叔休息一会儿。”曾家川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茶。 “没事，叔叔抱得动。”莫城朝小姑娘挤了挤眼睛，看得出莫城很喜欢这小孩。这小丫头确实长得可爱，李言也有些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蛋。 曾家川看出了李言眼里的渴望，朝着小丫头笑道，“囡囡，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曾余。”小丫头奶音未退，念名字时，认真又清脆，实在惹人疼爱。 “今年几岁啦。”李言握了握她的小手掌。 “还有三个月就要四岁啦。”小曾余伸出四个手指，一脸严谨。 李言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眼里满是喜欢。 “你们大学开学了吗？”莫城一边逗着小姑娘一边跟曾予川闲聊道。 “还没，下周一才开学。” “予川在L大中文系的老师。”莫城给李言轻声解释道， “真厉害。”李言不由得感叹。 “今年该评副教授了吧？曾老师~”莫城挑了挑眉，问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给我瞎宣传了。”曾予川挥了挥手。 三个人正说着，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曾予川站了起来，说道，“哟，老余回来了。” “爸爸回来啦！”莫城怀里的小姑娘扭动着身子，迫不及待的看向门口，莫城便索性把她放了下来。 李言循声望去，走进来一个高个儿男人，皮肤偏黑，身形比莫城还要壮一些，穿一身黑色风衣，整个人都很有气势。李言站了起来，他还有些发愣，来的时候，莫城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一个同性组成的家庭，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下意识的就认为了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也下意识的把他们口中的老余当做了女性。一下子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李言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莫城来啦。这位是李言吧？你好啊。”男人脸上带着笑意，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我叫余鹏，你叫我老余就成。” 李言拘谨的笑了笑，“你好。” “老余你又背着我健身了？怎么过了个年，你这肌肉更扎实了？”莫城捏了捏余鹏的手臂。 “是你懈怠了，我约你出来你又老不出来，还怪我？” “爸爸！”小丫头像一颗小钻头，旋风似的往老余怀里跑过去。 老余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装作被撞疼了的样子，“丫头你要把爸爸撞得吐血了。” “爸爸给我买了小熊蛋糕了吗？”小丫头眼睛里闪着光，期待的问道。 余鹏有些抱歉的说道，“哎呀，小熊蛋糕卖完了。我们下次再吃好不好啊？” 小丫头努了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不要，我就是想吃小熊蛋糕。” 曾家川也有些责怪，“就是没有小熊，你给囡囡买点别的蛋糕也行啊，死脑筋。” 余鹏神色有些懊恼，“我这不是急着回来，就忘了嘛。” 李言想起自己带来的小甜点，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我带了些小甜品来，不知道小姑娘喜不喜欢。” 打开那一盒精致的小甜品，赫然躺着四个小甜品，一个小鳄鱼，一个小鲸鱼，一个大象，一个则是小熊。 “啊！小熊！还有大象！”小姑娘从余鹏的怀里挣了出来，彻底丢了羞怯，高兴的欢呼起来。 “囡囡，李叔叔给你买了甜品，你应该要说什么？”曾家川循循善诱道。 “谢谢李叔叔！”小孩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又乖乖的转过头去问两个曾家川“爸爸，我可以现在吃吗？” “现在我们要先吃饭，吃完午饭才可以吃小熊蛋糕，囡囡自己把盒子合上好吗？” “好。”曾余虽然脸上还带着不舍，但还是听话的把盒子合上了。 余鹏见“危机解除”，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招呼大家往餐厅走去，“那大家开饭吧。” 第39章 朋友见面，自然是要喝些小酒的，聊了些最近发生的事，余鹏多喝了一些，脸上已经有一些红晕，“我前几天看到郭超了。” “你在哪见到他的？” “我去B市出差的时候，正好遇上他也去B市，就跟他多聊了几句。” “B市？他现在在干什么？s/mooth关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把s/mooth卖了，现在在B市盘了一个店面，听他说，他是准备开一家花店式书吧。”余鹏有些欣慰，“他好像谈了一个男朋友，当时陪着他一块，你别说，还挺帅的哈哈哈哈。” “是嘛，这样也挺好的，这对于他是好事，也算因祸得福了。” “就是s/mooth有点可惜。”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没等大家伤春怀秋，余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余鹏做了个抱歉的动作，莫城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这才起身到客厅接了电话，两三分钟后余鹏就回来了。 曾家川随口问道，“谁啊？” “小忻。” 李言听到熟悉的名字，夹菜的手一顿，看向莫城，没想到莫城也默契的看向了他，眼里有些紧张。 “他怎么突然打电话来？”曾家川有些疑惑。 “前天在咱们群里约莫城的时候不是也顺便约了他一下么，他刚打电话来问我们是不是已经开吃了。”余鹏说道。 “他要过来吗？” 余鹏摇了摇头，“看他的意思应该本来是要过来的，不过听到我们已经开始了，就又说不来了。” “嗯，下次有机会再约吧。” 余鹏瞥了李言一眼，像是怕冷落了他一样，热心的跟他解释道，“小言啊，下次有空我们约上子忻一起。” “老余……”莫城企图制止余鹏继续说下去，李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莫城识趣的闭上了嘴。 “子忻是……？”李言笑问道。 “嗨，子忻啊，莫城没跟你提起过吗？我们都是在s/mooth认识的，我们几个一直都玩得比较好。这小子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啊比我们都厉害嘞。”老余眼里止不住的赞赏，“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什么哥哥，七八岁我们在干嘛？我寻思我还在玩泥巴呢吧。这小子牛啊，拒绝了家里人送他出国的要求，就因为那个人的公司在咱S市，那小子愣是考了咱S市的大学。一得知那个人要回国的消息，连书都不愿意念了，直接休学去当了什么练习生。有时候真羡慕年轻人还有这样的心性。” “练习生？这又是为什么呢？”李言问道。 “他当时是说，只有出道了才能让那个人看到他。这小子也算是不顾一切了。” “小忻有时候太极端了。”曾家川有些不认同的说道，“心思也重，这样也不太好。” “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特征啊。”余鹏反驳道。 曾家川朝着李言无奈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不跟他争执。 “他这不也确实得偿所愿了嘛，我听说他跟那个人已经在一起了，是吧，莫城。”余鹏有些不确定的问莫城，突然被生cue的莫城差点把饭都喷了出来。 “是……是吗？我也不太清楚。”莫城有些结巴的企图撇清关系。 “诶，他那天是不是在群里说了？”余鹏掏出手机想要确认自己说得没错，丝毫没有意识到莫城的异样。 心细的曾家川却敏感的发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余鹏的手，“行了老余，赶紧吃饭，囡囡还等着你一起吃小熊蛋糕呢。” 余鹏看到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自家丫头，怜爱之心顿上心头，此刻哪还有闲心管什么别人的爱情，加快速度赶紧解决完这一顿饭配丫头吃蛋糕才最要紧。 之后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了，整个餐桌上，只有余鹏和曾余两个人一心只想快点吃晚饭，好快点吃上蛋糕。其他三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小心思。 吃完饭，莫城跟余鹏两个人陪着曾余吃蛋糕，李言则在厨房帮曾家川洗碗。笑声从客厅传来，李言透过玻璃门看到三人正边吃边玩，弄得满脸都是奶油，两个中年壮汉被小孩子逗得哈哈直笑，这场景不但丝毫不违和，甚至还十分温馨。 “莫城真的很喜欢小孩子。”曾家川一边擦着碗，一边沿着李言的视线看过去。 李言回过神来，“是啊。” “没有考虑也要一个孩子？”曾家川问道。 “……” “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小孩子。”曾家川微笑着说道。 “曾余很可爱。”李言试图转移话题。 “是啊。”曾家川的脸上有些骄傲又有些心疼，“其实你别看小余现在这么开朗，其实这小丫头抱来的时候才不到十斤，但那时候她已经快一岁了，像个干瘪的小豆芽一样，又黑又瘦。” “抱来的？”李言有些讶然的看向曾家川，曾家川却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看到李言眼里的惊讶，曾家川又说道，“怎么？不然你以为小余是怎么来的？代孕？” 李言没有反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莫城去了解代孕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也劝过他，但他跟我们说，他想给你一个家，家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属于你的孩子。”曾家川语气平静，眼神却在关注着李言的表情，“其实莫城并不在意什么血脉，什么血缘关系，他在意的只是你的想法。” “嗯，我知道。” “代孕这个事在我们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但我始终觉得，我们这个群体已经足够不幸，又怎么可以再把这样的不幸加诸到另一个群体呢？” “是啊，我们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更加理解他们，反倒是用我们的不幸去伤害她们。”李言叹了一口气。 “其实，小余的身世远没有那么简单。她是家里第三个女孩，一生下来就被卖给了B市的一户人家，又因为被查出先天性的疾病而被迫‘退货’，我从我的朋友那里得知了这一个消息，就跟老余商量着把她带了回来。”曾家川慈爱的从看了一眼客厅，仿佛那是他做过的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李言有些紧张的问，“什么先天性的疾病？我看小余现在很健康啊？” “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毛病，只是跑几趟医院就可以解决的小问题。” 只是因为这样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却可以把一条人命这样推来搡去，仿佛这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只是毫无感情的机器。李言一时也不知道该怪谁，怪生了三个女孩的母亲？可她也不过是在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下不得不狠下心的牺牲品。怪那个因为一点小问题就放弃这个孩子的家庭？可他们不过也是想在有限的选择里得到更好的“商品”。 每个大人似乎都在情在理，除了那个还在牙牙学语，正对这世界充满好奇的“小余”。 原来曾余的“余”不是余鹏的余，而是多余的余。 如果每个孩子都是一颗星，那么是不是女孩的光芒就注定该黯淡一些；如果每个孩子都是上天送给时间的礼物，那么是不是女孩的价值就注定要低廉一些？ “到了我跟老余这个年纪，该有的也都有了，没有的也不追求了，我们现在所有的盼头就是小余。”曾家川一边洗着葡萄，一边说道，“我们也没想她成龙成凤，只希望她能健康长大，长大后可以自由的过自己选择的生活。” “出去吧。”曾家川手里拿着刚洗好的葡萄，往客厅走去，朝着正在打闹的三个人说道，“别闹了，吃点葡萄吧。” 曾家川语气里有些责怪，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 余鹏正把曾余抱在怀里挠痒痒，见状也把她抱好，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又用纸巾把她小脸蛋上的奶油擦去。动作一气呵成，温柔又熟练。嘴里还轻声念道，“丫头，咱不吃蛋糕了，来吃点葡萄喽。” 原来曾余的“曾”也不是曾家川的曾，而是曾经的曾。 你也许曾经是多余的，但你现在是上天赠与我们的宝贝。 李言抽了一张纸递给莫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脸，莫城楞了一下，随后乖乖的擦了擦自己的脸，自以为危机已经化解了的莫城还朝着李言憨笑了一下，成功收获了李言的白眼一枚。 在回家的路上，李言还没开口，莫城已经着急着认错了，“媳妇儿，我错了。” 李言瞥了他一眼，“？” “我不应该隐瞒我跟温子忻的关系。” “不对，你应该告诉我温子忻到底准备对徐泽宇做什么。”李言脸色严肃。 莫城见李言没有追究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他不会对徐泽宇怎么样的，他只是喜欢徐泽宇而已。” “喜欢？”李言打住方向盘，转过脸来，眼里有愤怒，“喜欢可以用正常的方式去追求，去告白，为什么要用这么多手段？” 莫城反倒平静了，“然后跟徐泽宇在一起十天半个月，等徐泽宇新鲜劲过了就分开？媳妇儿，徐泽宇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这不能成为他骗人的理由。徐泽宇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至少一向坦坦荡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分开。” 莫城叹了一口气，目光灼灼，“阿言，你不是子忻，他喜欢徐泽宇太久了，人在长久的爱里会变得不是他自己，他根本不可能轻易接受最后徐泽宇没有跟他在一起的结局，所以他才要步步为营。” “……”李言想找些理由反驳，想到那个过分害羞的少年竟然是这样的人，李言不禁有些心惊，“可是到最后徐泽宇必定会知道温子忻一直在骗他，等他知道真实的温子忻是什么样子，到时候他们还是会分开。” 莫城大笑了一声，“徐泽宇当然会知道温子忻一直在骗他，不然你以为温子忻今天打这个电话是为什么？为了来吃饭吗？” “他是为了确认我知道了这件事？”李言恍然大悟，“他想让我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徐泽宇！” 莫城微微阖眼，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言不解，“何况温子忻怎么确定这样徐泽宇就会跟他在一起。” 在李言的认知里，徐泽宇在爱情里永远都是不羁的少年，即使是这个年纪他依旧没有想要安定下来的想法，只要他愿意他会在花丛留恋一辈子，没有人能把他束缚在身边。 李言不认为温子忻有这样的能力。 莫城耸了耸肩，“这就要看温子忻有没有这个能力了，我并不了解他们，但在我看来，也许徐泽宇这次真的就这么栽了也不一定。就算，他们没有在一起，温子忻也会变成徐泽宇心上最特别的存在，而不是和以往那些交往后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人混为一谈。” 李言笑道，“我看你只是想看徐泽宇栽而已。” 被戳穿了的某人，掩饰的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要告诉徐泽宇吗？” “不要。”李言拒绝得很果断，“我不做帮凶，也不做工具。” 但至于徐泽宇这次能不能栽的事情，李言表示，乐见其成。 -------------------- “小余”确确实实存在在我的身边，我相信不止是我的身边，许多人的身边，都有这样的女孩。我身边的小余是幸运的，得以幸福健康的长大，成为善良温柔的人，但是这世上，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或许有着更多不幸的“小余” 第40章 【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的念一念我的名字，并且说：有人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这天周末莫城一大早就出发了，说是去见客户。李言习惯了莫城在家的日子，猛的让他一个人呆着，反倒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中午草草的吃了两口午饭，想到年上也没去拜访过肖老师，正好得空，便问莫城要了肖老师的住处，拎着些礼品就去了。这些年肖老师并没有搬过家，一直都住在学校当年分配的学区房里。 肖老师正好在家，留他喝了两杯茶，问了他这几年在国外的近况，李言也都一一答了。 肖老师喝了一口茶，有些欲言又止，“你……有去附近的商业街看一看吗？” “年末的项目太忙了，一直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看。”李言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忘了这一茬的事。 “嗯，还是应该去看一看的，是莫城不错的作品。”肖老师的笑容复杂了些，但又好像不愿意多说，“你们合作的那个项目进度如何？” 李言刚要开口，肖老师便摇了摇手笑着说道，“你看我都糊涂了，什么你们合作的项目，连华创都已经快属于徐家了，哪还有什么合作的项目。” 李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讷讷的问道，“华创……属于徐家？” 肖老师也愣住了，“莫城还没有跟你说？” “没有。”李言机械的蹦出几个字，“他还没有跟我说。” 一瞬间无数的想法闪过李言的脑子，怎么华创在短短几个月以内就突然属于徐家了呢？会不会是肖老师搞错了？可是莫城跟自己说过肖老师是华创的股东，她应该不会搞错。如果这是真的徐泽宇怎么没有跟自己说？莫城怎么没有跟自己说？所以自己只是华创和徐泽宇之间的桥梁而已？ “李言……你没事吧？”肖老师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的脸色有点差。” 李言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肖老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华创跟徐家的这个事还没有定下来，只是年前的股东大会上提了一下而已。莫城可能是想等事情确定之后再跟你说。” 李言勉强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国内外建筑的事，默契的不再提这个话题，但李言多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思绪时不时的就会跳到那件事上。末了肖老师把李言送下楼，意味深长的提醒他道，建筑是会讲话的，你应该听到建筑背后的暗流，听到设计者想通过建筑传达给你的信息。 从小区出来，冷风吹在脸上，李言清醒了不少。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给莫城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想来他的应酬应该还没有结束。李言决定先去那条商业街上看看。虽然学校已经放假，但正值新年，商业街上还是人头攒动，和几个月前后街的惨淡形成巨大的对比。街边是极为常见的小吃，街上大多也都是些年轻男女，浑身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气，这样看来好像和普通的商业街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言跟着人流走到商业街的尽头，看到一幢高楼，底楼应该是一些商家和店铺，门口张灯结彩的也都是新年的味道。身边有一对穿着时髦的小情侣红光满面的快步经过他，女孩子还在嘴里念叨着“来不及了，赶紧赶紧。” 李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起了好奇心，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跟着他俩一同上了电梯。电梯停在了50层，一停下两人就忙着冲了出去，李言轻笑着摇了摇头，有些羡慕他们的活力，好像一下子连他也变得年轻了一些。 50层是一个半开放的观景台，室内由通透明丽的玻璃墙围成，靠窗的地方放置了不少的桌椅，应该是为了欣赏城市的风景所设，每个桌椅的设计都不尽相同，乍看有些杂乱无章，但只要稍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一个桌子都有着别致的主题，每一张桌子都各自形成着自己的小小空间。花草的主题，季节的主题，残败的艺术品主题，星空的主题，建筑的主题……设计者甚至贴心的设置了一人桌，细节处无不体现着独具的匠心。 但此刻的李言却已无暇赞叹，他已震惊得无法思考了，不是为这设计感而震惊，亦不是为这别有洞天的景色而震惊，他是被这熟悉感而震惊。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主题都是大学时他和莫城两人胡侃时聊到的设计，在他们幼稚的幻想中，他们应该会为这个城市做出精巧的风景，不是批量生产出来的毫无诚意之作，而是要在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他们的痕迹，那是只有他们才能看到的痕迹。 李言来得晚了，位子早就已经被占满了，那一对小情侣也已经落座了，兴奋的像是在讨论什么。那神色那么令人羡慕，他跟莫城曾经也一定露出过那样的神色。 穿过室内的玻璃房，外延木质长廊，没有订到位子的顾客可以在这里观赏相同的景色。长廊尽头是一堵木墙，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墙上好像挂了一些东西，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墙前往上挂着什么，李言走近了看才发现上面挂了些花花绿绿的抽带，在风中轻轻的飞舞着，李言随意的抽了几条来看。 写得大多都是些“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爱”这样的字眼，李言有些不解，如果是祈福墙，大家大多还是会写一些身体健康，一帆风顺之类的话，怎么到了这里就都是关于爱情的了？ “小伙子，要写福带吗？”穿着防尘衣的老奶奶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纸笔。 “福带？”李言有些疑惑的问道。 “对啊，在城言墙上写下关于爱情的期盼，可以得到这座城市的祝福。”那位老奶奶和蔼的说道。 “城……城言？”李言微微睁大眼睛，仿佛对这两个字感到十分的不解。 “城市的语言，从你站的那个位置可以看到整个城市，那是这个城市想要对你说的话。”老奶奶应该是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些话说起来十分熟练。 李言下意识的向下望去，这座城市太大了，在这里其实并不能看到城市的全貌。其实也并不难理解，毕竟大多的旅游胜地都要冠上些名不副实的噱头才完整。但这里的风景也确实不错，在开阔的地方看下去，那些高楼似乎都变得不那么触不可及，交通也不再拥挤，城市井然有序，看不到焦虑的人群，于是便下意识的帮他们定义，他们一定都幸福而充实。 他很快就找到了S大的位子，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现在居住的小区竟然跟S大只有一街之隔。过去的记忆像是开了匣的盒子，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我今天去张建他们租的房子看了。”这是他自己的声音，“离我们学校很近，搭公车就四站路。” “怎么不叫我一起去看？”莫城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是赶任务嘛。他们布置得真的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在这里有个家。”李言想起来，原来他以前也想在这里有一个家，属于他跟莫城的家。 “我们也可以在外面租房子，本来在宿舍就不方便……” “咱们接项目的钱光覆盖生活费都不够，还出去租房子？”李言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些责怪，“何况租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 算盘落空的莫城轻轻的“嘁”了一声。 “小屁孩，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等毕业后我们再买自己的房子。” 他们打闹着向前远去，带着这十二年的记忆。 城言，城言，别人在这里看到的是这座城市的语言；他站在这里听到的却是莫城要对他说的言语；而对于莫城，这里又代表着莫城和李言两个人那些年里最美好的幻想。 整整十二年，莫城从来没有联系过他，却一直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想念着他。当他在国外以为自己无依无靠，万分孤独与沮丧的时候，原来在离他几万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那样的思念着他。甚至不惜把所有美好的记忆逐字逐句的拆开来咀嚼，再一样一样的把那些看似幼稚的词语变成现实。 原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巧合，有的只是一个人默默坚持的十二年。 是啊，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没有在一起的原因只是不够爱而已。 “小伙子，你怎么了？别哭啊。失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李言被老奶奶的声音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上感受到一片潮湿，他竟然不自觉的哭了出来。 李言手忙脚乱的抹去眼泪，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李言尴尬的笑了笑，便低着头快步往电梯走去。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莫城发来的消息，“还没回来吗？” 李言从来没有这么刻不容缓的想要见到一个人过，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你的爱意我已经全部都了解。 “我马上回来，等我。” 虽然你已经等了这么久，但还是要请你再多等我几分钟。 “回来了？”李言一打开门便看到了正在喝水的莫城，他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在暖光灯下整个人舒适而温柔。看到还没有来得及平复呼吸的李言，眼神有些疑惑，“怎么这么着急？” 李言快走到莫城的面前，莫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李言抱了满怀，拿着杯子的手有些无措的举在半空。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李言说道。 “……我也刚回来。”莫城解释道。 “我都知道了。” 感受到李言身体的颤抖，莫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只手轻轻的覆在李言的背上安抚的拍了拍。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知道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找到我的。” “可如果你不想要我找你呢？如果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呢？如果……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呢？”莫城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那你可以联系我，哪怕是一条短信，一个电话。”李言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有的只是愧疚和懊恼。 莫城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胆小又卑鄙，我害怕听到你已经开始新生活的消息，那这样不就是只有我一个人还陷在痛苦里？所以我不去找你，只敢在心里暗暗想着，也许你也正在想我，跟我有着同样的畏惧，我在我的头脑里折磨着你，乐此不疲。”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卑和自以为是，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阿言，你不用觉得有任何的歉疚，我无意想起你，在我吃饭的时候，在我画设计稿的时候，在我需要一套房子的时候。我只是恰好把每一个无意想起你的瞬间融进了我逝去的时间里，于是我的生活就处处都有了你的影子。”莫城把李言从怀里拉了出来，与他额头相抵，又忍不住的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 我没有在等你，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 “肖老师跟我说，华创就快要被徐氏合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李言看向莫城的眼睛。 莫城无奈的笑了笑，“还想等事情都确定了再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肖老师先说了。” “惊喜？”这算哪门子的惊喜。 莫城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他的脸，“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我要成为一流的建筑设计师，你要成为一流的室内设计师，我们一起设计出优秀的作品。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华创的CEO。” 李言蓦地张大了眼睛。 十二年，他们都已变成了更加挺拔的男人，看遍不同风景后却又说起十二年前的承诺，就好像是万水千山只为来赴与你早已定下的约。 十二年，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