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从良了没》作者:末东 文案: 相府嫡赵星彩上一世遇人不淑被亲夫君害的家破人亡,如今大梦一场这辈子重新来过。 无意被拐进宫里错过了赐婚圣旨,谁知星彩一身小太监打扮被五殿下魏昭乾认了出来。 五殿下眯着眼睛,星彩咽了口唾沫,手上有些发颤。 五殿下是谁?是未来谋朝篡位把太子东宫掀了的皇帝爷! 她幼年时曾仗着家中阿姐是贵妃,抢过五殿下的藕香糕,摔过五殿下的琉璃珠,打过五殿下的贵臀……! 星彩望着如今已比自己高上两头的清冷王爷,只觉得腚上一痛,于是厚着脸皮往他手里塞了块藕香糕。 “殿,殿下你吃!” PS:1v1甜宠 架的很空 勿ky考据 宝贝们记得双击收藏么么哒~!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复仇虐渣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星彩 ┃ 配角:接档文戳专栏《白月光总是梦见我》打滚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陪五殿下造反那些年 第1章 昭和二年。 细蒙蒙的雨丝夹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正纷纷地向大地飘洒着。 细雨夹着雪花落了地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今日冬至,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眼看着已经来了。 赵星彩身上盖着的被子满是污垢,早就看不清上面原本秀美的花纹。窗户外面北风越刮越紧,呼啸着就把那层浅薄的窗纸吹破。 寒风猛虎般钻进屋内,偌大的房内唯一烧着的炭盆支撑没多久,火星儿就奄奄的灭了。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粉雕玉琢大概六七岁的男孩儿。 锦衣花冠,一身行头随便一样就比这屋里的所有加起来还要金贵。 赵星彩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侧过头看到了男孩儿腰上系带着的一对雕纹玉佩。她认得这个,玉佩是上好的汉白玉,出自京城最顶级的雕玉大家之手。 这东西金贵,可当年圣上眷宠之下的丞相府里,塞满了不计其数的皇家赏赐。对于相府嫡女来讲,一块玉不过是随手把玩的玩意儿。 可是如今…… 赵星彩眼眶红了起来,如今她被囚禁在这府里,特爱自己的父母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堂堂丞相府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门开了后,凌冽的寒风更加嚣张。赵星彩咳嗽起来,声音如破鼓像个老朽一样的难听。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寒风天怎么跑这么个下人屋子里来了。” “狗奴才,我哪儿用你管!” “小人不是怕夫人找不到您了担心吗?墨辰乖,跟奶嬷回屋吧,这里头的下人染了病,给您过了病气要吃苦汤药的。墨辰不是最怕苦了。” 墨辰? 赵星彩心头如被巨石碾压上去一般,呼吸都滞住。 她用胳膊艰难的撑起残破的上半身,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脸的泪痕。 用尽了全身力气,皴了的嘴唇方打开。 “你,你是李墨辰,是方研的女儿?” 那孩子人小脾气不小,噔噔跑进了一些,瞪着一双像极了那人的眼睛,吼道: “敢叫我娘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谁? 赵星彩想告诉他,我是齐国唯一丞相的嫡女,你父曾经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夫人。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她胳膊就撑不住了,上半身直直砸在简陋的连褥子都没有的床板上。身体接触后发出一声闷响。 孩子再嚣张跋扈,也是个孩子,见这阵势也被吓了一惊。 身后的奶嬷跟了进来,强行止住李墨辰想要上前的意思,安抚了一番。 奶嬷来府里半辈子,眼前床上这人她见过,也曾唤她过一段日子夫人。当年这人何等的风华绝代如今就有多么落魄可怜。 “这是个可怜人,少爷乖,咱回去吧。”奶嬷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团团的酸涩钻进鼻孔,声音都带了些沙哑。 “是,是王奶嬷吗?”赵星彩听着声音耳熟,却没了力气再扭头去看了。 奶嬷安抚了孩子,擦擦眼角的眼泪儿道: “诶,是我,您还记得我。” “记得,自然是记得,奶嬷的酥酪好吃极了……” 赵星彩说完后,一口气上不来喘了好半天,看得奶嬷心惊胆战,只觉她要过不来了。 “我这身子快不行了,咳咳咳咳……我想请您帮我,帮我把李振叫来,他若不来,就说是最后一面,行吗。” 这般低三下四的语气,星彩自己的不相信她说的出来,当年她被李振押入牢房里时,半句好话都没有给他,原来人之将死这般容易妥协。 “好,好好,您放心,这话我定带到。” “恩,你去吧咳咳咳咳。” 奶嬷抹着眼泪,拉扯着孩子走了,临走前把门又管的严严实实的,府里规定不允许给她半点施舍,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北风吹了整夜,窗沿上结了一层霜冻。赵星彩的屋里连个炭火都没有,被褥本来就单薄,寒风吹被褥都发硬起来。 李振还是没来。 星彩早已冻得浑身没了知觉,模模糊糊竟睡着了,还梦起了儿时。 府里的杜鹃花绵绵开了整了花园,看的人心里头都是暖的。母亲的手保养的依旧细腻如少女,给自己端来一盘甜的人牙疼的桃花糕。 翻开一本市井杂谈,躺在竹制的老爷椅上,摇摇晃晃就是一个下午。 弟弟还小,握着粉白的小拳头走路都还走不稳,就急着来找姐姐。 她把弟弟一把抱在怀里,掐着他嫩出水来的脸蛋看他吐泡泡。 听他咿咿呀呀说着别人听都听不懂的话。 就在这时场景忽然变幻,杜鹃花没了,母亲尖叫着朝后方倒下去,弟弟的脸突然变成十三岁时的模样,满脸满身都是艳红的血液。 他哭喊: “姐,爹娘死了,爹娘死了!姐我也要死了,姐你救救我!” 赵星彩慌乱起来,捂住弟弟流着血的胸口失声尖叫: “朔儿,姐疼你,姐来救你朔儿!” “来不及了!”弟弟哀嚎一声:“都是你!你偏要嫁给那狼子野心的李振,一个外人竟比不得亲人吗?都是你害了爹娘害了我们全家!我恨你!”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故意要给爹爹下毒的,是李振骗了她,是李振设的圈套。 当年她喜欢上了年少有为的大理寺卿李振,不顾娘亲反对,寻死觅活也要嫁给李振。 赵丞相本就属意李振做女婿,这下也是十分高兴,但十分意外,李振谢绝了这门婚事。 好,你不娶,我赵星彩也不嫁。 赵丞相不忍看女儿被人风言风语,于是朝堂上暗自施加压力,又请了皇上亲自赐婚。 李振同意了。 星彩得知消息后高兴的一天一夜没合眼,就怕是个梦,她常常做这样的梦。 婚嫁当日,她满心欢喜等待自己的夫君。 人她等来了,该行的礼数也都行了,只是她的夫君对她永远都是客客气气,什么都不说。成婚三年,三年只看过她不到几面,大概就是每年过年一次吧。 赵星彩心里苦涩,但是却因为爱他从不有意见,直到她有一次撞见李振与表妹的见面,才恍然大悟。 是李振忍受不住赵丞相的压力,才被迫娶得她。 赵星彩这个人虽说性格张扬,可到底是个讲理的人,她之前并不知道是赵丞相逼迫李振的。 “若是如此的话你早说,我也不会嫁。现在和离便罢。你我二人两不相欠。” 她说这话时字字如钉,可心内却慌成了麻绳团。 但李振拒绝了她。 自那以后一切如常,星彩次次见他都心中如吃了黄连。这是她强求的,是怪她吧。 再后来,星彩无意间偷听到李振父子竟然要造反。 她父亲忠于朝廷,此时她怕祸极家里,就在第二日想去家中告知父亲。 哪知道李振是故意让星彩偷听到的。 李振父子造反的事暗地里被人发现,李振父子用所有的关系,想把此事全部嫁祸给丞相府。 赵丞相为官多年,这些事本来可以查清洗去冤屈的。 但是李振为了防止这一点,在星彩回家当日送回去的点心中下了剧毒。 赵丞相一死,他造反的事情再蹊跷,朝中那些旧日好友也不愿与他有牵扯,星彩的弟弟赵朔一个个登门跪求,也无一人愿意为他家平冤屈。 一个月后圣旨下达。 新帝登记方两年,赵丞相是三朝老臣,赵相夫妇已死,念在昔日情面,家中一双儿女可免去死罪。 即便如此,李振依旧不放心,在赵硕流放的路上下了狠手杀了他,并打断了星彩的双腿囚禁府中。 半年后李振再娶,表妹入府后着人称呼大夫人。 仿佛赵星彩在这世间从没存在过。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曾是天之骄子,人生有无限种可能,为什么最后却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一切是因为李振心狠,还是因为她命就如此无缘遇上良人。 星彩泪流满面的醒来,望着头顶上简陋的房顶,想伸伸脖子却如何都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该是要死了。 该下去跟父母跪下认错了。 只是…… 星彩细细听了听有没有脚步声。 那个人也该来了,也该…… “吱呀——” 门被推开。 寒风又灌了进屋,星彩想咳嗽,却没有力气,呜咽两声嗓子眼才算好受一些。 “你来了。” “恩” 星彩面败如土,看也不看李振一眼。 “那日送去丞相府的点心,如果我也吃了是不是才算如你心愿。” “你……你到底没吃。” “咳咳咳……” 赵星彩又是一阵咳嗽。咳得着急憋的脸都红了,才好一点,冷笑道。 “你只觉得方妍的为你甘心等待十年,可我?咳咳咳……当初你又何必再三去找我?” “……” 李振不知如何作答,他本与表妹两情相悦没错,可是接近赵星彩,却单纯为了巴结当年的赵丞相。 但没想到赵星彩性子倔,生生等了他十年。 可是表妹也等了他十年啊……在他眼里,星彩如何跟表妹相比。 “开心吗?”星彩唇齿颤抖,又问了一遍。 当年相府的嫡女何等顾盼生辉,如今落魄至此,朝夕相处过的人被自己陷害成这样,李振铁石心肠也没有想到,自己看了这一幕,手居然不自觉抖了起来。 星彩攒着所有的力气,说出来的话依旧气若游丝。 “我不恨你。” 李振苦笑,赵星彩是死鸭子都会嘴硬的那种人。而且做事一向硬气。 他点点头:“你一向如此。” “不。” 星彩闭上眼睛,她的一双腿断了这么些年,早就不疼了,可是心不一样,她日日都心如刀绞。 “不恨,只是,只是……” 我只是后悔了。 这话,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我……”李振的手还在抖动,这世间人人都是自了汉,他为了自己为了父亲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必须让别人替他们顶罪。 最终他叹息一声:“我对不住你。” 星彩的却没有听见这最后一句话。 她思绪被拉入黑暗中,身子也越来越沉,沉的一直往下面坠。 下面是什么? 无底深渊吗,自己一个人太难捱了,爹娘弟弟若是在哪里就好了,她这辈子没说过一声对不起,她想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娇容》~戳专栏收求收藏~~~老规矩,新文前三章评论红包掉落哦=3=】 . 整个燕京城都知道,顾家长房长孙女儿顾童鸢虽爹娘双亡,却比公主还要尊贵。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顾府老夫人接到身边亲自抚养,恩宠赏赐堆积如山,从小泡着蜜水长大。 . 只可惜皇后娘娘病逝,顾家一门衰落,天妒红颜,顾童鸢与太子成婚后不到两年,便在东宫溺水而亡。 太子在她灵柩前痛哭数次,几度昏厥过去,世人皆称赞太子重情重义,唯有半空飘着的顾童鸢觉得太子伪装的实在恶心。 . 重活一世顾童鸢不再软弱,揭穿了太子的真面目怒摔婚书,众人都以为她受了情伤,哪知背地里竟是盯上了懦弱皇叔膝下的长子小王爷赵煜。 · 赵煜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深爱着太子的正妃,可惜正妃却不幸溺亡,只是现实里,他在意的那个女人,似乎总是跟太子不太对付…… · 赵煜从前只敢在远处偷看顾童鸢,可她的眼神忽然间开始追随起自己的身影。 一日他故意脱离开顾童鸢的视线,引她着急寻找,再忽然现身:“跑这么快去哪儿啊?” 顾童鸢看着眉目清冽秀美的未来大佬,惊恐讨好:“跑,跑去你心里!QAQ” 软萌小郡主x外凶里骚小王爷(身份有待考据) 第2章 春林初盛。 斜阳下的城外小路上,落日轻盈给它的蒙上了一层淡红的薄纱,草木皆笼在一片迷蒙的光中。 外面还用烂木头补丁上了几处破损口子的木质马车,由两个中年男人驾驶着摇摇晃晃的往京城内行进。 其中一个穿着官服。 暗灰色的官服昭示他不过是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芝麻官。 他吸了口手里黄纸包着的草烟,狠狠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呸!都说宫内的差事油水大,要我说也最他妈难当!尤其是送小子进宫的活儿,好人家的孩儿就这么进去当一辈子奴才,死了还没个全尸,咱们干这个干多了,三代祖坟都怕被人刨了下了地狱都没得安生。” 另一个人只是个赶车的,他谄媚的说道 “人都没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您活着享乐福气才是正理。” “哼,这算个屁的福气,那些个王公贵臣裹脚布都比咱一年的银子都多。那才叫好福气哟……”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抽完了的草烟重重的按在马车上。 城外的小路不平稳,车夫一眼没瞧见,“咯噔”一声碾过去一块石子,把那官爷震的一个趔趄。 “妈的!什么破路……” 马车内与外面仅仅隔了一层深蓝印白花的布帘子。 赵星彩随着那一‘咯噔’,后脑勺磕在了一块木头上。 她只觉得浑身酸疼,刚睁开眼睛还没弄清楚什么事,就被一个人抱了住胳膊。 “你没事吧?” “我……这是在哪儿?” 星彩四处看了看,除了眼前这个脸上跟花猫一样的男孩儿外,还有五六个差不多年龄的。 她猛地起身,却因为膝盖疼的厉害,再次跌坐在一旁。 “诶你小心,你刚才被人拖上车的时候,膝盖磕住了车辙。” 可是…… 赵星彩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她的腿早就被李振打断,多年没有知觉了,怎么会感觉到疼? 花猫脸的男子把她扶好,才苦笑道: “咱们快要进皇城了。” 星彩惊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把手放到眼前查看。 她曾在入狱时,被狱卒将十个指甲生生拔掉,后来出狱,一双手看都不能看了。 可是现在她的指尖葱段般的白嫩,指甲保养的饱满圆润。这样的手哪里有受过大刑的样子? 星彩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打扮。 灰布麻衣像个市井百姓。 正当她不可思议时,外面一个人突然探头进来,喊道: “这就进京城了,都少生事端,否则进了宫里有你们好受的!” 进宫? 星彩还记得她才五六岁时,随母亲进宫过两次探望皇上跟皇后。 可那都是太久远的记忆,应该二十多年的事了吧…… “奴才见过李少卿。” 外面忽然传来方才那男人卑微的行礼声。 赵星彩心头一震,头顶如扎了无数的针,浑身冰冷的打了个颤。 李少卿,好耳熟的称呼,李振就曾是大理寺卿,他们婚后数年才被提升了官职。 提升的原因是,检举赵丞相造反有功。 下一秒那人的声音传来,赵星彩呼吸都要滞住了。 “恩,无须多礼。” 这声音自己曾魂牵梦萦十年,也曾咬牙切齿恨过。 是那个人吗? 星彩不顾那花猫脸男孩的制止,执拗的翻身半跪在马车车窗的前面,拿手掀开了方寸。 果然是他。 星彩撑不住跌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身在雾中。 那人是李振不假,但穿的却是大理寺卿的官服,模样也是十几年前。 她后背密密麻麻如爬了上万只蚂蚁,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赵星彩没死。 不仅没死。 还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我赵星彩,扛过铁球练过气,打过未来皇帝爷龙屁! orz…… 撒娇卖萌哭唧唧,收藏一个不嫌低!!!! 第3章 别了李少卿,马车摇摇晃晃的接着超宫门方向行驶去。直到马车越过了朱红色的宫门,星彩方理出来一些思绪。 这一年是瑞庆三十年。 她是一年前在府中第一次见前来拜访赵丞相的李振。 李振与星彩见过的男子都不同。 因他父亲是镇北将军,天生自带了武将的气场,可偏偏又博学多识文采出众。交谈一番后,逗得星彩第一次与他见面,就止不住的喜欢。 后又有几次见面,星彩对他用的心一次比一次的多。 李振初入朝堂崭露头角,家世又是一顶一的好,赵丞相本就属意李振做女婿,因此即便是他不同意,赵丞相也愿意费一费口舌求皇上赐婚。 前一天皇上赐婚的指令刚刚下达,上一世的星彩心中欣喜,于是想去再瞧一眼李振,才悄悄溜出了丞相府。 可她经验不足,出来半天便被歹人拐了去。 上辈子跟方才的经历一模一样。 他们的马车在城门口遇上了李振,赵星彩就势探出头寻求帮助。这才得救回府。 也正是这次,她坚定的了自己非他不可的心意。 理清楚思绪的赵星彩呆呆的坐在车中出神,仿佛自己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了。 “小崽子们,都麻利一点下车!” 忽而车帘子被掀开来,以为太监打扮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在外等候了,车夫恭恭敬敬的在一旁俯首而站,一脸胡渣子的官爷也扔了手里的草烟卷,呵斥着车里的少年们下车。 星彩回过神来,见那官爷手里一根马鞭挥着转圈,识时务的利利索索下了车。 她爹赵丞相求了女儿与李振的婚事后,就被圣上急急指派道江南安排科举事宜了,她见府里父亲不在,是偷溜出来的。 星彩怕太显眼,穿了套朴素的短褂小袄,活脱一个农家半大孩子。 胡渣子汉子烟吸多了,嗓子眼不时有浓痰想要咳出,可这已经入了宫,四周青石板红墙砖哪里还敢放肆。 他只得艰难吞咽一口,看着少年们在眼前站好,才哑着嗓子喊道:“爷不管你们是自愿还是被胁迫来的,都别怪爷,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 星彩踩着织锦布鞋翻了个身落在地上,感受着灵活的双腿带给自己的安全感,心中暗暗感激上苍给了她重活的机会。 她最后一个下的马车,许是太久没走过路了,落地一瞬间,竟然摔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收了个瘸子不成?”一旁的老太监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问责道。 胡渣汉子眉头紧皱,面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宫里人腿脚要麻利,瘸子收进去,就是给主子添烦心事。 “不不,我是不小心的。” 星彩急忙摆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幸好她是被掳了来的,束着的黑发有些散乱下来,遮住了一半的面容。 可那老太监却不放心,带着为难之意,跟胡渣汉子挑毛病。 “哟~下个马车都这般鲁笨,见了贵人还能走得了路吗?指不定就是你们找了个瘸子糊弄杂家的,杂家这钱可不能白给。” “这!张公公您可怪罪我们了!哪儿能送个残废给您?……臭小子赶紧过来,给公公走走路瞧一瞧。” 星彩没有说话,这事若是搁在上一世,管他李公公张公公,她早就上前抡圆了膀子给他一巴掌了。 可如今她早就明白,那些人不是打不过自己,而是忌惮自己个儿的父亲罢了,就像当年丞相倒台,她出门求助,却得到的全是欺辱一样。 现在自己被掳进宫里,而她若是暴露身份被送回丞相府,迎接她的就是圣上的一道赐婚旨意。 星彩揉了揉蹲坐的有些酸痛的双腿,试图走上几步路。 可是常年残疾卧床的她,一时半刻还接受不了运用这双腿,于是这几步路走的如鸭子般歪歪扭扭,难看至极。 旁边的少年看了,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星彩低着头,咬咬牙没有张嘴,眼圈却泛了红。 “谁在哪儿?” 一声厉斥,隔着半个宫门传来,张公公他们的注意力本全在赵星彩身上,这会儿顺着声音瞧了过去。 少年们也被惊到,通通禁了声。 赵星彩这才缓了一缓,握着拳悄悄退到了一旁。 “哎哟!奴才给五殿下请安。” 宫里当差的下人们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见,要认得各个不同的主子。 当朝圣上一共有六位皇子,眼前院外站着的,就是据说脾气最为古怪淡漠的五皇子魏昭乾。 别看张公公在这群人面前嚣张,正经主子前可还不是个能露脸的人,他常听人说这五皇子脾性最难琢磨,丁点错处,免不得就是一顿打,这条路是去学堂的必经路,他猜想应是五殿下下学后,偏巧路过。 宫内大声喧哗扰了贵人是大大的错,那些小崽子入了宫就是他的手下,张公公一张老脸吓得发白,蜷缩在地上不停给五殿下磕头请安。与方才那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魏昭乾一身绣锦龙纹玄色长衫,年轻的眉眼间罩层着浓云雾霭,喜怒莫辨的嗯了一声。 张公公接着慌张的解释道:“这不今日新入宫了一群小太监,奴才正给他们说话呢,有个小崽子走路姿势怪异,别的人不懂规矩,声音叨扰到您,奴才给殿下赔罪。” 那一声‘恩’让张公公摸不清楚意思,他又见主子面色不好,一边心道五殿下果然是不好惹的,一边又想自己这般赔罪可不行,万一这真动起怒来,得找个替罪羊才好。 “瘸腿小子!赶紧过来给五殿下赔不是。” 赵星彩刚缩到一旁,听闻喊自己,心中一颤。 五殿下是谁? 重活一世的赵星彩再清楚不过了,别看这位如今不显山不漏水的样儿,那可是掀翻太子东宫的未来皇帝爷! 而且…… 星彩垂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自己早年陪母亲入宫,这位五殿下还并不受宠,她仗着自家阿姐贵妃的身份,没少欺负年幼的魏昭乾。 细数下来,赵星彩抢过五殿下的藕香糕,摔过五殿下的琉璃珠,打过五殿下的嫩屁屁……! 如今不比上一辈子,她是受过欺负的人,低落到灰尘地狱过的人,一想到自己居然还打过未来皇帝爷的龙臀…… 她,她怂了! 第4章 怂了的赵星彩不知道当年自己欺负过的幼崽还记不记得自己,缩在角落哼哼唧唧不愿意过去。 他们本家叔叔房里原有个阿姐,十八岁入宫二十岁就被封了贵妃,盛宠一时无二,只不过贵妃当了不到两年便得了重病香消极乐。 当年星彩随母亲大姨一同进宫探望贵妃阿姐,花园中偶遇母妃还是个小小嫔位的魏昭乾, 她是家里嫡女,千娇万宠着长大,脾性本就张扬自大。 “你是谁?” 姑娘家身形发育的本就比男孩快,八岁的赵星彩比魏昭乾还要小上两岁,却足足高了他半头。 “我是五皇子。” “我从没听过你,若你是皇子,怎么身后没跟奴才?” 九岁的五皇子艰难的扬起脖子,看着身前一身杏色长衫的女孩子杏眼瞪得溜圆。 “你又是谁,不是也自个儿一人?” 星彩馋馋的望了望魏昭乾手里的藕香糕咽了口水,道:“把这藕香糕给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那我不听了。” 说罢魏昭乾就要走,他母妃位分不高,一些见风使舵的奴才对他向来不好,这也让年幼的魏昭乾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其实,他顶想知道她是谁。 那藕香糕的味道顺着小小的布包飘进了星彩心里,她见人要走急了,‘噔噔噔’跑过去拦住人,接着一把从魏昭乾托着布包的手里拿了过来。 “哎呀,勉强告诉你好了,我是赵相家闺女,我叫赵星彩,你记住了?” 藕香糕还是热的,飘散在半空的水汽遮掩住星彩的眼睛,魏昭乾只瞧的清她秀美的嘴已经出显轮廓的下巴。 两人又见过几次后,贵妃病死,魏昭乾母妃封为了贤妃,他们再没见过。 赵星彩之所以隔了这些年还把魏昭乾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年受到李振的陷害,赵府上下被诬陷了谋反罪名后,已经是当朝皇帝的魏昭乾下了一道出人意料的圣旨—— “罪名既定,赵府上下皆不可饶逃,念及赵巍昔日于朝廷上多有建树,稚子无辜,特赦免其子赵星朔其女赵星彩两人连带罪,钦此。” 圣旨下达后,就连李振都惊诧的难得多看了星彩一眼。 二人婚后,李振从没多看过她一眼,星彩自然看出了李振的不可思议。 谋反之罪,当诛九族。 可当时已为天子的魏昭乾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饶过了二人。 如今赵星彩看着门外已经比自己高上两头的魏昭乾,他早已与记忆中模糊不清带着婴儿肥的少年不同了。 想极当年那道圣旨,她仍是对魏昭乾心怀感激。 “小崽子愣什么呢!还不快上前来给殿下赔罪。” 只不过……星彩想想自己干过的破事儿,怂的一缩脖子,捏了捏嗓子才道:“公公,我只是走几步路,不,不是我笑得……” “不是你难不成是旁的人?说你一句还敢顶嘴?你这个狗东西!贱人养在屎盆子长大心里肚里填了臭虫的狗东西……” 就算当年相府出了事,她也只是被李振圈禁在府里,顶多熬着日子,被旁人冷眼。这样污脏的话,是赵星彩两辈子都没听过的难听。 她刚被笑话了,这会儿又这般当着众人被骂,本就羞愤不已了这下更是气恼难挡,微垂着的脸抬了起来,她眼眶红红的瞪了回去。 那公公的话确实难听,魏昭乾听惯了宫里人的踩地捧高,也觉得刺耳朵。他本有了想走的心,迈步前却鬼使神差看了一眼跪着的小太监。 正正好,魏昭乾瞧见了那个愤懑抬头的赵星彩。他刚要迈出去的左脚,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还敢噔我,你这样的奴才活该给殿下磕头认错磕到死!五殿下,我这就抓了这小崽子过来给您出气!” 赵星彩眼瞧着张公公用膝盖跪着爬了过来,这还恍然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来。 虽说是用膝盖匍匐过来的,那张公公不知是不是平日这般被主子罚多了,三两下间就要到了星彩的身边。 瘦巴巴的手正要抓到星彩的脖子上,就见原在门外高冷站着,连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张公公一眼的魏昭乾冲身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那护卫便三两步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了张公公伸出去半截的手。 那护卫武艺高强的很,力气之大哪里是一个太监能受得住的,他一脚踢到了张公公胸上,发出一声闷响后张公公直直被击退了几丈远 赵星彩眼瞧着张公公那张皱巴着的老脸在自己面前忽闪而过,随后远远摔到了红砖墙上。 看看那比红砖墙还要艳的血渍,星彩觉得张公公的老脸以后怕是不能看了。 摔得头破血流的张公公只觉得胸前和脸上火辣辣的,头晕的很,即便如此,他还是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态度诚恳且谦卑的磕头,痛哭流涕不止:“五殿下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五殿下却瞧也不瞧他一眼,而是认真的端详着眼眶微红的赵星彩,方才来时面上笼罩着的雾霭不减反增。 “这是今日方入宫的太监?” 赵星彩本看那张公公惨被踢飞心中正又懵又乐,这才发觉一片黑挡在了眼前,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朵边上炸到了脑子里。 她急急又垂下了头,春寒料峭着,一阵西北风吹来,散碎下来的黑发被吹开了一些,星彩娇俏的面容在粗布麻衣下显露出来。 星彩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魏昭乾的眼里,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听到五殿下忽然开口询问,张公公这才止住了磕头,用他那尖细的嗓音抽抽搭搭答道:“回殿下的话,正是这新来的野小子不懂事……” 话未说完,魏昭乾一记锋利的眼刀就砸在了张公公的胸前。 张公公受了伤的胸口与刺痛的脸颊不觉又疼了一分,急忙住嘴乖乖安静等候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星彩:那个东西我真的没有。 魏昭乾:没关系,本殿下的掏出来比你大~ 第5章 魏昭乾狭长的眼睛淡漠的看着如今跪在地上,拼命想遮掩脸的人,样子与记忆中的那人像极了,可狼狈与谦卑的神情,无论如何都叫人觉得不是同一人。 印象中的,此刻应该会站起来嚣张的训斥张公公,怎么会老老实实跪着等人发落? 看来只是模样相似罢了。 赵星彩被他这样注视着,只得最大限度的把头埋下去。她才刚从磋磨自己多年的地狱出来,根本还来不及适应这突发的状况。 再加上小时候自己与魏昭乾并不对付,虽说七八年未见过了,可这般狼狈下万一被他认出来,自己的脸以后往哪儿放? 算起来着赵家的贵妃娘娘已经去世八年了,八年未见,再加上那时候还都是小孩子,想必魏昭乾定是认不出来的。 院落中一时间众人都屏气凝神,谁都不敢再多动一下引了五殿下的注意。 片刻后,赵星彩眼角余光瞥到身边一直立着的攒金丝锦靴终于动了一动。五殿下不知何时已经收回自己注视的目光,冷了一张脸回到带着护卫离开了院落。 星彩心中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抬起半个脸从碎发间打量着渐行渐远的五殿下背影。 一步两步……很好,五殿下的贵足终于要踏出去了! 星彩心中祈祷着,可是魏昭乾却忽然顿住,扭过头来吩咐道:“这些小太监教好规矩后直接送我府上。” 如今大齐的皇帝一共有六位皇子,皇子成年后,才会被赐予封号,出皇宫在外自行建王府。五殿下是这个月初才刚搬出宫去住的。 王府中侍候的人手一般都会从宫中继续拨人,要几个小太监过去是常见的事儿。 只是五殿下与旁人是不同的,传言五殿下幼年,母妃并不得宠,多受势利眼的太监欺负,因此他极其厌恶宫中的宦官。 张公公不知魏昭乾为何忽然有这个想法,就连魏昭乾身边一直紧随着的护卫,都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 主子的心思奴才哪里猜得透,张公公磕头跟捣蒜一般的利落,应答道:“您放心,放心,奴才保证给您□□妥当了。” “恩。” 魏昭乾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把目光从张公公身上移到了一旁。 “这个不必□□了,明日直接送去。” 张公公随着五殿下看过去,心中一乐。 叫你小子刚才敢跟我顶嘴,五殿下可不是吃素的主,这次特意吩咐了要你过去,肯定是要用来出气的。 张公公幸灾乐祸的看看傻眼的赵星彩,赶忙应和。 当天魏昭乾离开后,赵星彩就被张公公直接丢到了柴房里。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白天再怎么艳阳高照,到了晚间几乎就跟入了冬一般,赵星彩蜷缩在柴房的一角,眼眶红了又红。泪水却怎么也没掉下来。 眼下她身上并不厚实的衣服,根本掩盖不了寒风往里头窜进。但是这场景比起自己拖着残废的下半身苟活强上太多太多。 不断从门缝中刮进来的冷风,只让赵星彩的真实感越来越强而已,老天爷已经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是激动是感慨。 唯独不会哭。 这一世,她要笑着活。 这般的想着,星彩竟然没有一开始那般冷了。 她平复了心中的起伏,扶着墙面站了起来。白天那般难堪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未适应重新走路。 一边练习着走路,星彩一边重新整理着思绪。 现在是瑞庆三十年,她搁置下脸面跟条狗一样追在李振后面已经两年了。李振对她却依旧若即若离。 星彩约他出游他从来不拒绝,有时候来丞相府拜访赵丞相,甚至还会主动带给星彩些礼物。可是一直以来,李振都让星彩有种疏离感。 这种感觉揪心抓肺的感觉,从前星彩以为是喜欢,现在想想,她觉得更像小时候娘亲拿块甜甜的糖去逗弄弟弟。 糖不过是小孩子吃的最简单的麦芽糖,甚至连样子都没变过,可是弟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上钩,乐此不疲的凑上来。 娘亲逗趣时间久,看着弟弟快要落泪就急忙收手。 拿糖的人跟看得人都觉得好玩有趣,唯有想要糖的人心中艰难。 如今想来,自己那时候并没有那般非李振不可,只是被逗弄的久了,就觉得是自己喜欢的,可其实,她渴求只是那块麦芽糖。 黑暗中,赵星彩苦笑了一声。 练习着走了几步以后,星彩终于适应了一些。 她想起自己是因为父亲下江南安排科举事宜,才敢今日偷偷溜出府的。也想起来,父亲在走之前,已经求了皇上赐婚的圣旨。 上一世自己被李振碰巧救回家后,第二日就收到了宫中的旨意。 星彩扶着墙面的手握成拳头,纤细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父亲已经求了赐婚,赵丞相再如何受到器重,也不敢抗旨不尊,自己回去只有迎接圣旨一条路。 自己今日逃走,现在府里的人肯定已经发现自己不见的事情,那必然会出动人手去找,李振又是如今的大理寺卿,这事儿必然还是他来负责。 想到李振,赵星彩就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忽然就疼起来,她重新找了个草垛坐了下来。 母亲跟弟弟此刻一定十分着急,她也十分想见他们,可是,现在根本不能回去。越想心中月慌乱,不回去只能先躲着,但这京城里,大理寺卿跟丞相府要找的人,又躲到哪儿去? 其实,若是能够成功伪装成小太监躲在宫中王府中也未尝不可,自己什么苦都经历过了,还能有什么怕的,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但自己被拐这条线,还是迟早会被官府查到的,到时候一路查到宫里,自己还是躲不过去。 跑又不好跑,自己想不出个头绪来,她靠着墙面渐渐垂着头睡着了。 另一边,魏昭乾王府中的书房灯盏却一直没有灭。 当今皇上一共六位皇子,存活到现在的,只有太子殿下魏潇,三皇子魏怡然,六皇子尚且不足五岁,宫中的孩子不好将养,为防止早夭,六皇子还没起名字。 书房的门被推开,侍女端着厨房刚做好的宵夜。 “殿下。” 轻柔的女声把魏昭乾从案台上直起头来,他看了一眼后道:“搁下吧。” 侍女乖巧的端了过去,尽力把自己的姿势走的更加好看,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又开口道:“莫问在外面候着了。” 魏昭乾手中的笔顿了顿,并没有看旁边的侍女,他把笔搁下,道:“让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鸭么么哒~! 大家喜欢的话点一下右下角的加入书签吧~ 么么么么~ 第6章 莫问浑身带着寒气,乍一进暖和的书房中,眉头猛地松了下来。 他是打小便跟在五殿下身边的护卫,是五殿下母妃当年还是贤嫔时候从一众小侍卫中亲自选的人。五殿下是个疑心重的人,他认定忠诚的人很少,所以身边很多私密的事情,都由莫问来做。 莫问恭敬的跪下行礼后,方在魏昭乾的注视下开口:“属下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安排了咱们的人入府,到时候他们会有伪造的普通百姓身份,而且全都是从不同的地区调配来的,不会引人注意。” 魏昭乾点点头,狭长的眼睛里犹如寒潭般,他道:“其他的查的怎么样了?我这王府刚建成,恐怕多的是人想要探听吧。” 莫问点点头,忧心道:“正如殿下所料,除了宫中的,还有太子跟三殿下的人,而且就连贤妃娘娘也……” 话说到一般,莫问声音低了下去。 当今太子魏潇是前中宫皇后所生,他一出生先皇后便去世了,皇上把对先皇后所有的爱全投入到他们的儿子身上,魏潇一出生便是太子,极少有人约束,变养成了个跋扈的性格。 这些年随着太子没脑子出了几档子事后,各方势力的声音渐渐大起来。 太子无能且暴虐,他若是上位定然很多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其他的皇子就算原本没有那个打算,被逼之下,也不得不出手。 如今五殿下出宫建王府,也意味着若是魏昭乾也有这个打算,那便可以放开一些手脚了,各方势力谁都按捺不住这个好奇心,或多或少的总会往这王府中安插眼线。 魏昭乾冷笑一声,道:“无妨,你接着说。” “是,贤妃娘娘的人手藏得十分隐蔽,现在只知道有娘娘的眼线,可是具体是谁还查不出来。” 莫问从小跟着魏昭乾,他看得出来贤妃娘娘对五殿下是真的爱护,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相比较起来,贤妃娘娘更爱皇上。 “你自然是查不出来的,既然是母妃下的手,里面就肯定有父皇的安排,父皇的人可不是轻易查得出来的。”魏昭乾的手不可察觉的握紧又松开。 莫问语塞,皇家便是如此,亲情也不过如此。 “对了殿下。”莫问担忧道:“属下不太明白白天您为何忽然让宫里的小太监过来。” 说起来,五殿下厌恶太监的事儿很多宫人都知道,但其实只有莫问知道,那些不过都是从前瞎传的事,可忽然让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王府,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时兴起罢了,让你留意着丞相府你留意了吗?”魏昭乾侧过头随手翻开一本古籍,淡淡道。 莫问一个头两个大,王府本身已经被安插了不少眼线,现在又来一群来历不明的小太监,他这个护卫头头儿却只得来主子轻飘飘一句一时兴起? 他按下心头的疑惑,答道:“赵丞相前日就已经离开京城去了江南,咱们的探子在外面守到了晚上,才听到府里不知为何忽然起了骚动,过了一会儿府里的家丁几乎全部出了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听到这里,魏昭乾转看过去,眼中亮了亮,道:“明日那小太监送来后,送到映月阁关着,等我回来再发落。” “是。” 第二日天蒙蒙亮,主子们还都歇着,奴才就已经在准备着伺候了。 杂乱的琐事奴才们每天都忙不完,太监宫女来回穿梭着忙着各自的活儿,这么多人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声响发出,偶尔物件触碰也都小心谨慎,生怕惊扰了宫中的贵主。 御华宫里,贤妃低着头伺候着已经起床的皇上穿戴衣服上朝。 “乾儿出宫建府也有一段日子了,适应的可还好。” 十分难得的,皇上竟然开口询问道。 贤妃欣喜,却又低落,低落的是他问的并不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乾儿很好,还说皇上给选的府址十分好。”贤妃已经快四十了,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早已不再,甚至声音都开始没有从前娇媚,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温柔一些。 “恩,你做的很好。” 贤妃的手一僵,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皇上借自己在魏昭乾府里安排眼线是因为喜爱太子,不想让太子位受到威胁,那么她便也喜爱太子,绝不允许太子位受到威胁。 其实平日里,皇上更喜爱的是比自己小十岁的淑嫔,可因着淑嫔的儿子六皇子今日发烧,她顾着照看孩子,再加上帮皇上安排眼线,才召见了自己。 贤妃一丝不苟的伺候着,此刻她的眼中心中只有皇上一人。她觉得淑嫔真傻,那么多太医奴才都看着呢,六皇子病了自己天□□不解带照顾着有什么用? 可皇上却并非天天都能见到啊。 可是贤妃这般仔细的照顾着,到皇上去上朝,也没换来一句体己的话。她虔诚的目送皇上离开很远才转过身。 御华宫是皇上的寝宫,皇上走了,那她也要回自己的宫里了。 * 鸡鸣三声,打更的奴才敲响了铜锣。 关着赵星彩的柴房门被猛地推开,她吓得心脏敲鼓一样呼吸急促的醒来。方一醒,赵星彩就发觉到了自己身体不对劲。 “哟,还睡着呢。” 张公公带了两个人进来,看着赵星彩嘲讽道:“真是把自己当什么贵主了不成?这个点还能躺着的奴才,可是要挨板子的。” 星彩喉咙干涩,觉得眼皮子比昨天重了许多。她昨天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柴房睡,身子又是从前还在家中娇养的状态,怎么能受得住。 “怎么还不起来,以为五殿下把你要去就干跟我嚣张了?”张公公站在门口,并未仔细往里面看,半晌没见星彩有动静忍不住又吵嚷起来。 星彩试着张了张嘴,只是口中发苦嘴角干疼,只好强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奴,奴才不敢。” 细弱的声音再加上星彩嗓子干涩,说出来后低沉了不少,竟让张公公觉得星彩这是在示弱。 “这还差不多,行了行了,赶紧跟我走吧。”张公公年纪大了,本不好听的声音他又故意往尖细上靠,听起来更加难听。 “咱这儿可已经是宫里了,一会儿带你去宫门,路上擦着墙边走,低着头别说话,见了主子就下跪,你自己嫌命长不打紧,可千万别连累公公我。” “是,我都记住了。” 星彩紧跟在后面,用尽所有力气强拖着身子不掉队。可是她越走就感觉身子越沉,身上装了十斤石头一般的忍不住往下坠。 她忍不住侧过头往前看了看,来的时候在马车里并没有感觉,小的时候随母亲坐轿子进来更是不觉得远,可如今拿脚走起来,怎么就觉着十万八千里般艰难? 第7章 长长的宫道距离宫门还有一段路要走,周围红砖红瓦映衬着青石板的路格外好看。路两旁间或有宫人低着头谨慎的匆匆而过。 赵星彩跟在张公公的身后跟踩着棉花一般虚浮,她眼皮耷拉着提不起精神,心中暗自念叨如今的身体还是最娇气的时候,昨晚上那般扛过来现在一定是发热症了。 这时候远处拐角处忽然摇摇晃晃来了顶轿子。 “快,都低下头跪好了。”张公公在前头眼尖,瞧见了后立刻小声招呼着。 宫中的规矩大,这里是靠近宫门的路,一般宫里贵主是不打这里过得,只有外面人进来,方从这里经过。 能够乘着轿子进宫的,品级地位必然不低。 星彩听了张公公的招呼赶忙蹲下身,然而轿子经过他们时,星彩还是没有忍住抬头瞧了一眼。 敲完星彩心中就凉了半截,这轿子外跟着匆忙走过的丫鬟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沈琳琅” 下意识的,她就把心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念了出来,她虽然低着头,声音又轻,可过道上除了脚步声旁的杂声一点没有。 刚跟着走过去的丫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疑惑的扭过头朝着星彩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公公枯瘦的手就在这时一把扯住了星彩的衣袖,干瘦的手掌不知怎的力气就那么大,生生把星彩整个身子都拉偏了过去。 被这么一拉,星彩回过神来,咬着牙憋回心中怨恨急忙低下头。 沈琳琅,方才那个丫鬟就是沈琳琅的贴身侍女,自己曾经最信任的所谓的手帕交,也是自己落难后,第一个跟自己撇清关系的人。 当时父亲被诬陷造反,灭九族的罪名,朝中谁都不愿意跟此事掺和上半点关系。后来圣旨下达免除自己跟弟弟的死罪后,当时母亲生前已经把能求的人都求一遍了,她也看清了人心凉薄。 弟弟跟自己死罪免除让星彩看到了一点希望,跟了赵家多年的侍卫拼了命把星彩跟弟弟救了出来,星彩随后血书一封送去给沈琳琅,希望她能念及昔日情分,帮弟弟跟自己一把。 免除死罪,可是丞相府其他人尽数被杀,弟弟跟自己无处可去,她的要求真的不高,紧紧想要一些散碎银子够自己跟弟弟安身。 可是她等来不止有沈琳琅,还有一队李振的官兵。 “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就是个阶下囚,连蝼蚁都不如,我怎么还可能是你的姐妹?星彩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 沈琳琅当时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自己跟弟弟也就落入了李振手里。 “不想活了?!” 等轿子走远宫人都站了起来,张公公一边走一边压低声调咒骂着。 “王八崽子不要命就自己寻个地儿了断干净,别拖累我们陪你去死,你知不知道刚才要是没有拉你,那里头的主子要是追究起来,怎么说也要治你一个不敬罪的。” 星彩心中也知道方才若是被发现了,必定是要被拖回家去的,赶忙道:“是,谢谢公公了。” “不知好歹的玩意儿,昨天惹了五殿下今天还想着找事儿,你要在这宫里头当差啊我是不会收你的,不过这次你招惹了五殿下肯定没什么好下场的,我啊,懒得跟你个半死的人较劲儿了。” 星彩方才被惊道,这会儿身上竟然觉得好一些了,她好奇的问道:“五殿下脾气不好吗?” “脾气?哼,主子们的脾气都不好,只是这个五殿下比旁的人更难伺候罢了,听说这五殿下是个脾气最难琢磨的人,阴晴不定不说,去年还被指派去了刑部,刑部那可是阎王爷待的地儿哟!要不我刚怎么拉你一把呢,你要方才被治罪,我就给五殿下交不出人,得罪谁啊,可都别得罪五殿下。反正你去王府也是个半死,哼……” 阴晴不定? 星彩仔细琢磨着这些话,她怎么记得这个五殿下就是个爱吃藕香糕的小屁孩儿…… 不过皇家向来如此,那魏昭乾要是没有半点心眼,怎么后来就能掀翻东宫夺了皇位? 魏昭乾在这些奴才嘴里都这么可怕,再加上自己还是得罪了他的人,虽说还不知道魏昭乾到底有没有认出来自己,可是怎么看来,这个王爷府都是不能待的。 星彩身子这会儿感觉好了,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许多,她仔细回忆了宫门口的情况,想找个机会看能不能逃走。 自己要跟着张公公走去王府,王府一般都距离皇宫不算特别远,依照张公公他们的样子是指定不会单独雇个车马什么的,这样路上要经过街道的时候,自己可以趁着人多混在人群里逃走。 就这么定了! * “哟,您是张公公吧,我们殿下昨天吩咐过了,说就不劳烦宫里的人专门给送过去了,人我们直接接走就可以了。” 结果刚一出宫门口,就瞧见过道旁一直等着几个王府的下人,瞧见了张公公立刻就迎了上来。 这怎么办? 后面就是看守宫门的几名侍卫,恐怕自己要是有逃跑的动作,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会立即追上去把自己拿下。 逃不走不说,指不定还被挨上几拳几脚。 星彩缩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跟着下人上了五殿下王府的马车。 路上,星彩歪在车里休息,一边感慨当皇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家大业大的,连个接太监的马车都这般宽敞。 可就这么跟着回去了?自己惹了魏昭乾,万一真跟那张公公所说,自己又没被认出来,去了就被一顿毒打出气该怎么办? 可是要是被认出来,自己被送回家接那道赐婚圣旨,这一切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 星彩猛地坐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自己怎么说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不能这般的任人宰割,必须主动出击。 自己要先想办法从这里逃走,再想办法离开京城,自己可以随便寻一个小地方安身立命远离京城,这样啊平淡安稳也比跟从前好太好了。 马车走的快,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宫门走到了集市上。 上午的集市人来人往马车不断,星彩悄悄的掀开了窗户,发现来的两个下人都坐在前面,也都没注意到自己,于是就想寻个机会从窗户跳出去。 “唉,一个小太监哪里值得这么费心,让人直接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前头坐着的两个下人赶着马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另一个人撇撇嘴,道:“还是莫问大人亲自来安排的,也不知道咱们殿下怎么想的。” “小声点,咱们殿下的闲话你也敢乱说?小心哪天忽然翻脸把你小子送去见阎王爷。” “阎王爷?不都说咱们殿下就是了……” “行了行了,说没完了还,咱们当奴才的就好好办事吧,议论主子可是大忌。” 星彩在车里听着外面两兄弟聊天顾不上自己,她身材又瘦小,趁着经过一个人多的岔路口时,翻身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毫无疑问,是脸先着的地。 第8章 此时已经是下朝的时间,这条路是通往魏昭乾府邸,他今日在朝上与刑部的几名老臣争辩革新一事辩的自己头昏脑涨。 下朝后本想赶快回府清净片刻,却不知为何三皇子魏怡然忽然缠了过来。 太子是从小娇惯出来的坏脾性,虽说平日可恶但喜恶都摆在脸上,相处起来虽说难免被欺负,可至少不用猜来猜去。 但是魏怡然就不一样了,他是太子之后第二个活到成年的皇子。 再加上生母早年也颇受皇上宠爱,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样环境养大的三皇子必定是好脾性,可魏昭乾偏偏最不喜欢跟这个三哥打交道。 “五弟!” 能在宫中直呼魏昭乾五弟,还喊着这么热切的,只有魏怡然。 魏昭乾只得停住自己的脚步,回过头拱手道:“三哥。” “五弟且等等我,咱们一道走。”魏怡然十分自然的把手搭上了魏昭乾的肩膀上拍了拍,热切的语气再加上脸上的笑意,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兄友弟恭。 说起来,魏怡然的生母孟贵妃年轻时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可是不知怎么她的儿子从眼睛到嘴巴没有一处像自己的。 孟贵妃瓜子脸樱桃口,可这魏怡然却是宽脸厚嘴唇,唯有那鼻子还算直挺,不至于叫人看了太生厌。 “哥哥昨天刚从外地办公回来,前些日子五弟府邸建好后都没赶上去贺喜,今日说什么也要跟五弟回去讨口酒喝。”魏怡然兴高采烈的说。 魏昭乾轻笑,尽力让自己身子倾斜着,避开魏怡然随时想要搂过来的胳膊,道:“不过跟普通的宅府一般,建造的远远不如三哥那般精致,也没甚看头的。” “无妨无妨,我那也就是随便造造,就当哥哥去串个门。” “可是臣弟跟母妃约好今日去请安。” 奴才们害怕魏昭乾,不过是因为魏昭乾在刑部办差,刑部是个几乎天天能见着血的地儿,他五殿下就能在里面坦然处之,对犯人更是手下不留情。 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阎罗王的别称。 可在宫中,他魏昭乾就是个好儿子好弟弟,所以人前的好弟弟魏昭乾听了三哥这个小小的要求,明着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正好啊,很久没见贤妃娘娘了,哥哥跟你一块去!” “……母妃最近喜欢听经,臣弟去请个安就回,别耽误了三哥的正事。” “走走,哥哥也去听听。” 魏怡然:“……恩。” …… 这就是为什么魏昭乾最不喜欢跟魏怡然打交道的缘故。 蠢,而且蠢还不自知。 魏昭乾一向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蠢人打交道久了必然会被传染,他宁愿去看太子的脸色,有时候也不想跟魏怡然一道。 一般人听了魏昭乾的话,都能明白话中拒绝的意思,可是人家魏怡然听不出来也罢了,还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无奈之下,魏昭乾只得与他同行。 * 另一边,原本吵嚷的岔路口,因为星彩这一摔,顿生周围退让出一片空地来。 星彩没有跳马车的经验,却也知道掉下来的时候先护脸,没办法胳膊只好遭此一劫了。她揉着摔得生疼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马车上的两人已经远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车中的变化。 赵星彩打量了一下四周,准备先寻个僻静的地儿躲起来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大家都生活富足精神倍儿棒,人多且百姓各个嘴碎好事儿。 可许多人眼瞅着一个大活人从一辆马车上摔出来,这么一摔,摔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以赵星彩为中心就已经把周围原本逛集市的百姓聚了起来。 “咋回事儿啊,这是不是那个府中的奴才逃跑呢啊。” “不清楚,瞧着是自己从车上跳下来的。” “这瘦胳膊瘦腿的能干什么?我看不像奴才,倒像是养的……” 眼瞧着看热闹的多起来,星彩赶忙起身,嚷道:“都别看了别看了,那家的主人是个大恶人,最爱虐待下人,天天棍子打我鞭子抽我,做错一点小事都要把人打个半死。你们别围着了,一会儿他们家人发现了该把我抓回去了。” 赵星彩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身,原本扎的好好的头发睡了一晚上散乱下来一半,她身材又瘦小,带着哭腔这么一喊,周围人知道缘由不由得信了三分。 “真是可怜,怪不得冒着危险跳马车,原来是活不下去了。” “我看不像是奴才,这么瘦小的身板,能干个什么?” 星彩眼睛一转,哭诉道:“我是干不了什么重活,只因为,因为那主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我的作用就是供他打骂,我要是忍不住喊出来,就打的更狠!” “诶哟,怎么会有这么样的人啊。” “这世道可不什么变态都有吗?前一段还有一个喜欢穿妇人家衣裳的大男人呢……” 赵星彩见众人都念叨起来别的事,就准备偷偷摸摸的溜走。 “那会不会跟这家是一个?对了,谁看到那马车上是谁家的标记了?” “我看清了!我瞧着,倒像是……” 那人话未说完,就听见另外一个宽洪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还带着些疑惑。 “怎么瞧着像五弟家的马车呢?”魏依然挠着脑袋,宽阔的脸上写满了诧异跟好奇。 “……” 此时若是魏依然不那么蠢,就能发现自家五弟的脸色已经接近绿色的了,眼睛里几乎可见的怒火冲了出来,似乎要把眼前那个随时想要溜走的赵星彩用眼神打穿。 后知后觉的魏怡然此时才想起来去看魏昭乾,可是一看他的脸色愣了:“五弟,该不会真是你府上的吧?哥哥竟不知道你何事这般暴戾,你这样……” 魏怡然的话更加重了他的怒气,不等魏怡然说完,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吩咐道:“莫问,把今天接人的两个奴才打一顿赶出去。” 莫问同样一脸铁青,这俩人还是自己亲自去吩咐的,他点点头:“是。” “还有。”魏昭乾狠狠看着已经混在人群中溜出去半条街的赵星彩,道:“把人抓回去等我发落,在此期间,让她把嘴巴给我闭上。” “是。” 第9章 赵星彩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聪慧机敏的逃走,就被莫问干净利索的逮住不说,还被点了穴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星彩嘴上:“唔唔唔唔!” 内心:你放开我! 任由狼狈瘦弱的星彩嘟哝,莫问看也不看她一眼,拎小鸡一般冷着脸拎回了王府,心中暗自记下了那两个赶马车的奴才。 “莫大人回来啦,哟,这是谁家小子惹了您?” 王府里的管家偏巧在门房查账,刚一抬头,就瞧见黑着脸进来的莫问,手上还拎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子。 “甭提了,一会儿那两个接人的奴才回来您替我好好教训一顿。”一边说,莫问一边把星彩放了下来。 他随后贴近管家悄声恼火道:“今儿这小子就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从咱们王府的马车上溜走,还是当着三殿下的面,这脸都丢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管家听完这话,嘴角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什么什么?” “嘘!这事儿别让太多人知道。” 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赵星彩,管家眼睛瞪的比平时大了两倍。 此时的赵星彩不能张嘴说话,又被莫问这一路颠簸的带过来,原本就不适的身子在半空中吹了风,只觉得更加沉重。 她好不容易被放下来脑子却疼起来,晕晕乎乎间就看见两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在看自己。 “唔唔唔唔。” 管家:“……?” 莫问:“哦,被我点了哑穴,主子说他回来前不让她张嘴。一会儿你先把他关起来,再找几个人盯着。” 虽然难受可声音还是听得真切,这话说完星彩眼眶泪都要出来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快去吧,三殿下一会儿就要到了别耽误时间,我在这儿等那两个奴才回来,好好算算账!” 管家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可是自家主子那可是有名阎王爷,就连刑部为官多年的侍郎都敬畏他三分,这小子不是自己作死吗? “那我先把他关到柴房里,莫大人您……” “柴房?不关柴房,主子说了,关到映月阁。” 映月阁? 管家皱着眉又确认了一遍,映月阁是离殿下住处最近的阁楼,可以说是府中观景最好的地儿了,那里是关下人的地方吗?! 他忍不住对星彩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打算再细细打量时,一回头却发现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昏迷过去。 * 星彩是在脑子胀痛的情况下醒过来的,出于姑娘家的警觉第一时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她仍旧是一身简陋的衣衫没变,但身上却盖着一层缎锦织云纹的被褥,光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华美一切对于从前的赵星彩而言再寻常不过,可是如今的她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躺在雕花的床上好好休息过了。 星彩摸着手中触感上等的被褥有些晃神,好像自己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想着想着又笑了出来,也没错,她的确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凭什么自己两世了还要过东躲西藏寄人篱下的生活?凭什么李振就可以享受一生? 上一世你负我且害我全家想在最后享受渔翁之利,这一世我要叫你全部偿还回来。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星彩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慢慢安稳下来,脑中的思路竟然渐渐清晰了很多。 细细想来,上一世李振从一开始接近父亲,就是暗中筹备着造反,如果她没猜错,当时皇上之所以那么快就相信父亲造反,一定因为父亲的确被李振拉了进去,有确凿的证据。 但是李振到底为了什么才接近自己? 为了得到父亲的权利? 可是李振能那般自由出入丞相府就表明父亲当时已经十分相信他了,而且李振一开始甚至还在拒绝自己,是父亲最后在朝堂上暗自施加压力,再加上求了皇上圣旨才迫不得已娶了自己。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十分抗拒的李振,在几天前的一次上朝过后突然松嘴同意,当时他甚至还以为是自己打动了他,可事实却的确是父亲做了什么。 到底什么才能威胁到镇北将军的儿子,当时已经是大理寺卿的李振? 赵星彩思绪卡在这里进行不下去,想不清楚缘由,她的脑子又疼起来,一边暗道自己是发烧,一边从掀了被子想起身。 她试着咳嗽了一声,发现哑穴时间已经过去。 “有人吗?” 纤弱的声音传了出去,门开了以后进来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嘴角留了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 能给王府做管家的都是聪明人,管三也不例外,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得罪了五殿下的下人肯定惨了,可是听到要安排他住在映月阁后,心中犹豫了。 他此刻也不知道带着什么感情跟赵星彩说话。 “你们家主子呢?”此刻赵星彩完全没有想要再隐藏自己。 昨天魏昭乾已经看到自己的脸,就算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肯定也会觉得熟悉,她失踪一天一夜,丞相府也必定炸开锅了,稍微一查,就能把她跟丞相府联想到一块去。 再随便看看这屋中陈设,哪一样也不是一个下人能用的,这般想来,自己身份肯定是被魏昭乾看出来了。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生病又更添一份娇弱,管家心头一颤,后背出了一层虚汗。 是个姑娘? 这下管家的怠慢之意才稍稍减轻,他先是低下头往后退了半步,才说道:“主子有事要您等会儿。” 说罢,管□□出了房门,面上虽然还冷静,心里头却激动的不行。 姑娘,是个姑娘!他们家主子一不逛青楼二没有通房,贤妃娘娘指派过来特意伺候着的姑娘,也就平日在身边伺候起居,啥时候跟姑娘家扯过关系? 没有!从来没有!这可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他管三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一条,最会看主子的心意,这般偷偷摸摸的带进府中,可见殿下心中的喜爱,就算不是高贵人家的姑娘,以后做个妾也是半个主子啊。 不过最最重要的还是主子头一次带姑娘进府啊。 管三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三步并两步的去找了几个办事利索的丫头来。 “一会儿进去好好伺候着就行,旁的事儿别管那么多。” “知道了。” 一边吩咐着,一边再次推开了映月阁的门。 可是这次里面半晌也没传来动静,管三又不好进屋只得让丫头进去瞧瞧。 “他,他面色通红像是发热了。”进去的丫头惊呼道。 管三这才想起方才这姑娘就是昏迷后被抬进来的,暗道不好。 第10章 “五弟这杯酒今天哥哥喝的舒坦,改日约了六弟,咱们再寻个好去处潇洒潇洒。” “不过六弟才过了十二岁生辰,淑嫔娘娘指定不会放人,不过那也比找太子的好,哼,五弟,你一定也这么想,咱们小时候可没少被……” “三哥!” 魏昭乾每次跟魏怡然说话,都十分不耐其烦,奈何这个魏怡然却总喜欢拉着他东扯西扯,甚至经常口不择言。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在魏怡然口中听到他对太子的抱怨了,他单独说说没事,却还总喜欢拉上自己,魏昭乾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皇子能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甚至都怀疑魏怡然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可是每次悄悄他那张宽阔的老实人脸,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三哥喝多了。”魏昭乾淡淡打断道。 “嘿嘿,五弟啊,哥哥不说了,哥哥都懂啊……”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魏昭乾更加头疼,只想立时三刻脱身。这时候魏昭乾真好瞧见了从映月阁匆匆跑来的管三在凉亭外进退两难。 魏昭乾正愁不知怎么脱身。 “有何事进来说。” 管三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听完此话如蒙大赦,进去后俯下身悄声说了原委。 听完后,魏昭乾眉头蹙起来,手中的酒杯转了两转被搁了下来,道:“臣弟府中出了档子事儿得去处理,三哥今日还是早些回府去,别让三嫂等急了。” 说完,也不管魏怡然到底点没点头,就起身作揖行礼送客。 做到了这份上,魏怡然再想赖着也不合适,憨厚的笑了笑起身潇洒离去。 *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星彩除了依旧有些困外,居然感觉到脑子没有之前那么的胀痛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听到旁边一个丫头轻声唤道:“诶你看,她醒了。” “你先在这儿盯着,我去叫管家。”说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渐渐离去。 星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半靠着坐起来后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搁置着的药碗,再看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换成干净的里衣。 留下来的那个丫头候在旁边,时不时拿眼睛在自己身上打量着。 现下星彩收拾干净后,乌黑的发丝被放下来垂在肩上,她显碍事便挂在了耳后,素净了瓜子脸上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晕染了层粉嫩,姑娘家细碎的刘海下是双分外有神的眸子,正不解的看着自己身上素色里衣。 那丫头也才十一二岁,瞧着眼前的姑娘生的秀美,心中的芥蒂也少了分,于是出口道:“姑娘衣服是我们俩方才伺候着换的。” 她说的小心翼翼,说完便迅速低下了头。 星彩听完冲她安抚的笑笑,道:“有劳了。” 小丫头便立刻受宠若惊的把头低得更深,只是心里却对星彩多了些亲近。 搁在上一世,星彩的性格也是如此,她虽有时候比寻常人家小姐的脾气固执些,可从不跟下人为难,也不怎么计较,是个好相处的主子。 这丫头瞧着比她自己还要小几岁,星彩见还未有人过来,便想套些话出来。 星彩酝酿一番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声咳嗽。 “能劳烦帮我递杯茶吗?” “啊,好,姑娘稍等。” 星彩接过茶盏,不经意的道:“我睡了多久?” “姑娘受了风寒发热,昏迷四五个时辰了。” “你家主子可知道?” 那丫头有些犹豫:“这……” 她只是王府里最普通的下等奴才,平日连主子爷的面都只远远的见过,她知道管家让她来伺候着,却不知道眼下这姑娘到底什么身份。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是被你家主子亲自带来的,一句问话而已。” 那魏昭乾再傻估计也猜到她的身份了,她大可不必在畏缩着隐瞒。 “主子、主子下午过来瞧了姑娘。” “唔,说什么了?” “主子让大夫过来给姑娘瞧了病,然后就离开了。” 离开了?星彩心中有些委屈,虽然小时候自己没少欺负比自己矮一头的小魏昭乾,可好歹后来自己进宫就总是去找他玩啊。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故人呢。 心里嘀咕着,星彩的房门开了,那位自己早上见过的管家立在门外,却并不进来。 “姑娘醒了。”管家十分和善的道。 星彩随意看了一眼,点点头:“恩。” 管家笑笑,随后一本正经道:“我家主子说,您若是醒了就可以自行离去回家,这里距姑娘府上并不远,主子就不单独护送了,省的姑娘再从车里跳出来摔了胳膊。” 听完这话星彩嘴里的茶水好半晌才咽了下去。 她说怎么今天自己刚准备溜走就被个彪形大汉重新带回来呢,还以为是真的有人在不知道的地方护送,原来是自己倒霉碰巧撞上了魏昭乾。 “我家主子还说,他不知道姑娘是因何溜出家门的,但提醒姑娘下次不要自不量力否则很容易再被拐走,这次恰巧救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就算丞相府欠我家主子一个人情罢了,至于姑娘当街诋毁主子的话,我家主子说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越听越气急的赵星彩端着茶盏的手指都捏的发白,一个人情直接拉上了丞相府,他魏昭乾这笔买卖做的值当啊。 不过听到后半段,赵星彩还是有些怂,她今天说魏昭乾是变态来着…… “咳咳”赵星彩清清喉咙起身道:“今日的事我确实要感谢五殿下,你去跟你家主子说,我要当面感谢他。” “我家主子说了,您醒了自行回家即可,不必……” “这是你说的,我怎知到底是不是五殿下的原话?总之我一会儿会亲自去向他致谢,你去转告他让他等着我。” 管家额头不禁冒出一丝细汗,他们家主子那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姑娘到底哪里来的胆子这般大。 当魏昭乾听完管家原封不动的传话后,管家都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脸色,就连旁边的莫问都不自觉的朝着旁边挪了半步,暗自感叹不要殃及无辜。 “她当真这么说?” 好半晌,管家才听到魏昭乾语气淡淡的问道,于是连忙点头,还顺便大着胆子往上头看了一眼,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脸色居然还算正常。 “回爷的话,奴才句句属实她的确这么说。” 第11章 魏昭乾听完此话,心中头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些话才属于那星彩丫头说的。 记得小时候哪位赵家的贵妃娘娘还未去世时,赵星彩就时常虽母亲来宫里,当时自己的母妃位分并不高,皇上又只宠爱太子,他这个五皇子在宫里没有半分威信不说,势力的奴才还以为他年幼无知欺负自己。 其实一开始魏昭乾都想甚至趁着难得见父皇一面的机会告状,只是……只是母妃每次都告诉他要乖,要懂事,说这样的小事说给父皇只会让父皇更加厌倦她们母子。 于是在那之后他学会了忍耐,可是越忍,那些奴才反正更加变本加厉。 直到一次偶然情况下,自己在御花园中被几个奴才逼要母妃家中新送进来的琉璃珠,那琉璃珠映衬着午后的阳光好看之极,他不想给出去,可是不给那些奴才今天可能就会暗自送坏了的饭菜给母妃。 正纠缠之际,尚且七岁的魏昭乾竟然没有忍住包住嘴哭了出来。这一哭那些奴才原本更加得意,可却引来了来逛园子的赵星彩。 “你们这群坏人为什么欺负弟弟!” 稚嫩的女童声从身后传来,魏昭乾一扭头,看见个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小姑娘,小姑娘竖着两个团子发髻,上面的鲜红色蝴蝶流苏因为小小的身子跑过来晃悠悠着,粉嫩的绸缎马甲上扎了一圈兔子毛,把小姑娘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显得分外可爱。 “你是谁?”几个奴才只敢欺负没有权势的贤妃,小姑娘这身穿着一看就知道是个主子,他们自然就怂了一些。 “哼,我爹是赵丞相,我姐姐是贵妃娘娘,你们躲在这里欺负弟弟,我要去告诉姐姐!” 明明是仗别人的势,可这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不油腻。 她声音虽然娇嫩,可却厉害的紧,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像是要把比自己还要高许多的成年人吃进肚子般。 其实后来魏昭乾才知道自己原比星彩还要大上一岁多,只是因为男孩子发育晚,和自己小时候吃饭太少所以才看起来比她矮。 “哟,原来是星彩小姐,这,这不是误会吗?我们就是在一起玩闹呢,你可别告诉贵妃娘娘,省的娘娘烦心呀,这是误会呢。” 反正小孩子家好骗,几个奴才急忙瞪着魏昭乾:“不信你问他,我们是不是在闹着玩?” “我不信!闹着玩为什么弟弟哭了,我弟弟在家就从来不哭,除非是被娘亲打了,你们肯定是打他了。” 小小的魏昭乾从侧后方看着粉色汤圆一样的星彩,眼眶中的泪水都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一刻年幼的五殿下世界像是静止起来,只有蝴蝶流苏映着包子般的脸颊来回晃动着。 可这着实冤枉了几个奴才,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打皇子,只是到底是个小孩子,再凶也翻不出天来,几个奴才对视一眼,干脆直接转身就跑。 那几个奴才原本以为只是个孩子,他们跑了她总不能去找大人搜宫吧。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赵星彩见他们扭头就跑,居然迈开小短腿追了过去。 “喂——!你们跑什么!给本小姐回来——” 小小的星彩嗓门并不小,这么一喊把一群锦衣卫喊了来。 “星彩过来,姐姐抱抱。” 贵妃娘娘是赵家旁支,虽然位分高,可还是要依靠赵丞相,又因为一直没有怀孕,十分喜爱孩子,尤其喜欢这个活蹦乱跳充满活力的赵星彩。 赵星彩见自己的大腿来了,粉色汤圆一般的小人儿直接冲到了贵妃怀里,小胳膊环着贵妃的脖子,撒娇道:“他们欺负弟弟,是坏人。” “弟弟?在哪里?”贵妃一边把星彩抱好,一边扭头去看。 可是哪里还有弟弟的影子。 这件事到底也没找到弟弟在哪里,可贵妃耐不住星彩的撒娇,把几个奴才打各打二十个板子算是吓着星彩小姐的后果。 魏昭乾当时其实就躲在假山上,可是当时的他并不敢上前。 再后来自己经常故意去贵妃住的宫殿旁,直到又一次在墙外听到了那个娇嫩的声音。魏昭乾特意寻了自己不舍得吃的藕香糕出来,在御花园中守糕待星彩。 魏昭乾的印象中,赵星彩绝不是昨天自己见到的那般卑微乞怜,再加上七八年未见,才没有认出来。 而方才管家说的那番话,才像是她赵星彩该说的。 晃了晃神,魏昭乾才开口道:“恩,那爷就等着她来。” “……?” 管家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这是平时说一不二不阎王爷五殿下? 莫问常跟在魏昭乾身边去刑部办差,他可是亲眼见着出了差错的衙役被魏昭乾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弹的场景,甚至有一次魏昭乾当场掀了刑部公堂,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怎么今日太阳是打北边出来的? 管家躬身退出去后,还仔细瞧了瞧天,眼下天已经暗下来,难不成,太阳是打北边落下去的? 想来下去想不明白,管三只得先去回了赵星彩。 映月阁里,听到管家的回话,赵星彩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听了那么多魏昭乾的传言,她自己并不是十成十的肯定魏昭乾会答应下来。 不过好在自己赌对了。 简单换洗一下,赵星彩就准备去亲自跟魏昭乾致谢,眼下已经不能再拖了,自己得先去告诉魏昭乾,不能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才行。 其实她想了很久自己到底该如何,丞相府暂时不能回去,母亲随父亲一同去了江南,暂时也不会知道,弟弟是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可是奶娘暂时看着也应该没有大碍,自己抽空偷偷去看一眼。 一开始自己的确打算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可今日一事让她意识到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躲起来,丞相府跟大理寺的能力,躲在那里都不算安全,只有这五殿下的王府任谁都不会想到。 而今日王府中进来的,不过只是一名小太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大家的撒花就是我的动力,二更二更~ 第12章 “翠屏,你们王府怎么会有姑娘家衣服的,是后院里……” 翠屏便是方才伺候星彩的丫头,星彩边换衣服边问道。 “姑娘想哪儿去了,这是下午您昏迷那会儿王爷吩咐了奴才去买的,没想到王爷说的尺寸竟然跟姑娘这么贴合。” 星彩面上微热,转过身去自己系好扣子,道:“那五殿下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唔,大多时候殿下并不怎么回府,经常在刑部呆一整日呢。” 看来魏昭乾最后能成为掀了东宫人并不是意外啊,做皇子时就这般用功必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不知道是魏昭乾特意吩咐的还是纯属意外,这身衣裳以粉为主淡雅又不失娇嫩,简单的发髻梳好后,星彩跟昨天换了个人般。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星彩手心握得紧紧的,她赵星彩又回来了,那个骄傲的赵星彩绝不会重蹈覆辙了。 “我好看吗?”薄唇不沾半分脂粉就已经嫣红,她轻声唤道。 翠屏看着赵星彩也看得出了神,两碗汤药下去星彩的身子好了不少,气色也比白天更加有精神。 就这么简单的收拾一番,就已经比这府上所有姑娘都要好看。 “好看好看!比贤妃娘娘指派进来的微雨都要好看百倍,不对,不止百倍,很多很多……” 看着翠屏嘴笨的样子,星彩笑出了声,她重新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心里暗自打了打气,道:“行了行了,咱们该去去见五殿下。” 去书房的路上,星彩专挑人多的路走,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五殿下带了一个姑娘回府。 可映月阁到底是距离书房最近的住所,没等星彩再多遇上几个人,就已经到了。 书房外,隔着老远翠屏拉了拉星彩的衣角:“姑娘,那外面站的是贤妃娘娘送进府里的微雨姑娘,她平日,平日说话语气不大好,您别跟她硬着来。” 星彩一怔,安抚道:“无事,走吧。” 她昂起下巴心里冷笑着走了过去,还未等那微雨开口说罢,竟是直接越过了她,一把把门推开。 “多年不见五殿下了,五殿下可还安好?”说完这话,赵星彩才微微福了身子请安。 被忽然打断的魏昭乾抬起头时,只看见了她光洁的下巴跟嫣红的唇瓣。 不知为何,魏昭乾心中竟然有些紧张,这种情绪在他十岁以后就从未有过,让他感觉到陌生。 “星彩专程来感谢五殿下搭救之恩”一边说星彩一边抬起头,嘴角绽出最好看的弧度来抬头看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星彩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改变的更多。 七八年前的魏昭乾婴儿肥尚未褪去面庞还没有如今这么锋利,眼神也没有如今这般深不见底,叫人看了猜不透其中包含了那些情绪。 幽深的眸子里映入了一袭粉色,不知觉间竟带了些许的柔和,魏昭乾喉头动了动,平复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尽量淡然的答道:“无妨。” 听到回话,星彩仍旧没有起身,眼神中反而变得更加坚毅,挽在腰间的双手暗自用力,才支撑着自己接着开口。 “五殿下仁厚,只是除此之外,星彩今日还有一事相求。” 外头天色昏暗,屋内点着几盏烛灯,书房的门大开着,星彩半跪在下面,粉嫩宽大的衣摆尽数落在青黑色的石板上,她未施粉黛唇瓣却依旧嫣红,眼睛就如同从以前般闪耀夺目。 烛光下,长长的睫毛阴影落在眼睑的泪痣上,眼神中透漏出他从未见过了乞怜。魏昭乾心中冰河初破一般,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涌入胸膛。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星彩的身上挪走,冲着愣在一旁的莫问使了眼色,莫问回过神,点点头把屋里所有侍候着的人通通赶了出去。 隔着门,星彩还似乎听到了微雨一句低声的抱怨。 四周静了下来,屋里只剩下了魏昭乾跟赵星彩。 关了门,魏昭乾的神情从方才的淡漠猛然间转换成阴暗,他头微微低下去,一双眼睛谭水般深邃,冷冷的看着仍旧半跪着的星彩。 “你先起来。” 星彩也察觉到了魏昭乾瞬息间的变化,在这般阴冷的眼神下,星彩想起了从前的魏昭乾。 魏昭乾其实小时候就是这样,总是把自己的情绪藏在最深的地方,就连贤妃娘娘恐怕也未曾见过阴暗状态下的儿子。 自打认识了魏昭乾以后,星彩每次入宫几乎都回去找他玩,有次她给还是嫔位的贤妃请安后,悄悄去魏昭乾的寝宫想给他惊喜,结果任谁都没想到人前总是不愿惹事的五殿下,竟然在房中狠虐的摔打着自己的衣物。 那股阴狠的劲头叫当时的星彩直打哆嗦,她当时趴在窗头偷看,这般被吓着后,一不留神就发出了声响。 “什么人!”魏昭乾顺着声响看去,眼神中的黑暗尚未褪去,只是见到星彩后,阴狠瞬间消去转化成震惊焦急。 “星彩……” 此时两人已经相识两年,星彩却从未见过魏昭乾这一幕。 可是当时星彩心中更多的却不是被吓到,反而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她觉得为什么魏昭乾分明有时候就是不痛快,却从来不告诉自己,两人那么好的朋友却把自己隐瞒的这么深。 星彩怀疑自己并没有被当做朋友,心中震惊加上一时反应不过来,扭头直接离开了。 待一个月后星彩再次进宫,她已经把上次的事儿忘得七七八八了,小孩子便是如此。 可是当星彩照常去见魏昭乾时,魏昭乾却死活不原意见她。 一打听才知道这一个月魏昭乾除了去学堂都没有出过门,于是星彩便扑腾着小短腿去跳了窗户去见魏昭乾。 “你怎么不理我了?” 原本小姑娘家出挑的快,两年过去魏昭乾却已经比她还要高上很多。 “怎么不说话,你快说话!” 他蹲在墙角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星彩有些着急,干脆伸手把魏昭乾的脸摆正。 好半晌,魏昭乾像是压抑着什么般开口:“你看到我那天发火了。” “是呀,我看到了。说起这事儿我还生气呢,你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难道不是朋友?” 仿佛被蛰到般,魏昭乾微微一颤:“你一定再也不想跟我玩了,我其实是那么阴暗的人,我其实平日里……” 说着说着,魏昭乾的声音低了下去。 已经十一岁的赵星彩叹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八岁小孩儿了知道吗?再也不跟你玩这种话是小孩子还会说的,而且我才不会不理你呢。” “可你那天走了……” “我当然要走,那天我可生气了,气你为什么不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独自憋在心里。” 魏昭乾的长相其实像极了贤妃,据说当年皇上之所以看上贤妃便是因为她那双眼睛极其动人,像钩子一样摄人心魄。 他的眼睛跟贤妃的如同刻画出来的般一模一样。 魏昭乾眼角微微泛红,看着星彩可怜巴巴道:“我以为你们都喜欢从不发火的人……” “不是的啊,你便是你,开心时候的你也是五殿下,不开心发愁的时候还是五殿下,我是跟五殿下做朋友的,又不是跟情绪做朋友。” 当时的星彩并不能理解魏昭乾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格,直到长大以后才慢慢明白过来,贤妃是一个痴迷情爱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儿子的感受,那般境遇下长大的孩子,性格没有完全扭曲已经非常不错了。 事情说开以后,魏昭乾开始试着在星彩这里展露自己的不开心,只可惜没到半年,贵妃娘娘去逝,两人再未见过面。 * “你先起来。”魏昭乾声音低沉,缓缓走近。 星彩依言起身,宽大的袖袍在地上有些累赘。 她来不及整理好身子就直起来,脚边恰好勾住半寸的衣带,刚要起身可是腰处却被拽住,星彩没有把持好平衡,倾斜着就朝外面倒去。 “诶呀……” 以为就要摔倒她急忙伸了胳膊护住自己,可下一刻却落入一个结实温热的怀里。魏昭乾反应迅速的上前两步接住了星彩。 眼睛紧闭着的星彩这才慌里慌张的张开眼睛,颤动着睫毛小喘着庆幸自己没有摔个狗啃泥。 “谢谢” 现在的魏昭乾已经比星彩高出去一头还要多,她并不敢抬眼看他,于是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声道谢。 说完她想从方才接住自己的怀里脱身出来,只是刚退了一步,就感觉到腰身上的大手仍旧用力护着自己。 “五殿下”星彩出声唤道。 腰间的力度让后知后觉的星彩面上有些发烫,于是更加不敢抬头去看那人。 温热的气息从头顶一直不断的吹来,魏昭乾胸膛震动着,道:“方才你说的对,真是好久不见。” 腰间的力道松去,星彩垂目后退了两步,抬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道:“殿下还记得故人星彩已经很知足了。” 星彩一直觉得,二人曾经两年多的友情也只是建立在都还是孩子少不更事,七八年间未曾见过一面,儿时情谊早早就已经散的差不多。 故人?魏昭乾心中暗自嗤笑,可不是吗,他只是一个故人。 魏昭乾收起脸上的阴郁,转过头淡淡道:“相府如今依旧受圣上重用,据我所知星彩姑娘倾心的人也快要接到跟姑娘的赐婚圣旨,这般好的日子不知姑娘有何事能求到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上?” “若还是单纯的玩闹之心我恐怕没有功夫再像从前一样陪姑娘耍乐,昨天入宫刚听母妃说道姑娘跟大理寺卿的良缘,恐怕赐婚圣旨明日就要送到相府,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星彩心中一震,就连贤妃都已经听说了赐婚之事,看来自己记得没错,果真还是如上一世般,父亲已经像皇上求了赐婚。 远离李振!星彩满心都是这四个字,曾经的惨状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 她咬咬自己嫣红的唇瓣,握紧双手直直跪了下去。 “求五殿下顾念故人之谊救我于水火。” 魏昭乾转头更为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曾经那般骄傲的女人甘愿一次次的祈求自己。 “水火?什么事至于用这般眼中的词语?” “赐婚。”赵星彩咬着牙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来,不知何时红了的眼眶坚毅的看着魏昭乾。 “这婚事是我父亲的意愿,而那李振更非我心仪的良人,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在故意接近我,若是殿下不救我日后星彩必定惨死。” 字字泣泪般的语气让魏昭乾动容,这般情况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这些话跟魏昭乾平时打听到的并不一样。 “可是我听说是你心系大理寺卿多年……” “那是从前!”星彩着急的打断道:“我知道真相已经醒悟过来,李振心思并不在我身上,他挚爱之人乃是他的表妹。” “正如殿下所言,我父亲求了皇上赐婚,可是眼下我失踪的话,就能避开圣旨,如果殿下现在要我回家,那明日圣旨下达我只有抗旨这一条死路。” 星彩在赌。 从前她是断断不敢把希望压在魏昭乾身上,可她始终记得上一世做了皇帝的魏昭乾赦免自己的情境。 于是她敢赌,赌这个人心中对自己还有一两分幼时之谊。 果然,魏昭乾盯着星彩思量了良久,才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等父亲从江南回来以后告诉他真相,到时候再请父亲去宫中跟圣上说明原委,只要圣旨还没有机会下达,那一切就都可以挽回。这之前想请殿下帮我隐藏身份,可以把我搁置到京城之外亦或是随意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即可。” 魏昭乾慢慢走近,居高临下看着赵星彩,他眉头一蹙,不满道:“你怎么还跪着,起来。”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赵星彩委屈着自己。 明明性子是那般活泼飞扬,明明她眼中从来不会有刚才那些忧愁的,她到底经历了才如此惧怕一个人。 “殿下若是不答应,星彩就不起来。” “你起来,我便答应。”魏昭乾立刻接道。 星彩眉间微展,抬头看着魏昭乾小心问道:“真的?” “恩。”魏昭乾点头。 无奈星彩将信将疑的起了身,然后就听到魏昭乾道:“只是我帮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许是下午吃的汤药劲儿还没过,星彩猛地起身眼前发黑了片刻,才缓过劲儿来,喃喃的道:“殿下想要我如何报答?” 魏昭乾轻笑一声,手指伸出去轻柔的触摸着星彩的发髻,调笑道:“星彩拿自己报答我可好?” 第13章 “星彩拿自己报答我可好?” 头顶的修长的手指极尽轻柔的抚摸着,眼前的人眼神炽热的恨不得立时三刻把她吞进肚里去。 烛光下的睫毛阴影打在魏昭乾的眼睑上,给本柔和专注的神情添了半分阴暗。魏昭乾摆弄几下发髻以后宽大的手掌又渐渐朝下移动,最终在那片娇嫩的唇瓣上停住。 “你可愿意?” 尽管星彩上一世成过亲嫁过人,可从未与李振亲近过,这般亲密的接触也未曾有过。 肌肤上滚烫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 她只觉得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已经分不清滚烫的到底是魏昭乾的手还是自己本就热,看着眼前那人专注的神情痴迷的眼神,赵星彩睫毛颤动着不敢开口。 “你怕了?” 魏昭乾猛然间收回自己的手掌,迅捷的转身不再看星彩一眼。黑暗中,魏昭乾喉头转动了几番后拼力压制住心中的渴望。 “我、我不是。” 发颤的声音根本掩饰不住星彩此刻心中所想,抬头望去,那人的背影已经跟记忆中完全不同,不知何时已经需要自己仰起头来才能直视他的目光。 “你可知道我若是帮你有多大的风险吗?”冷静下来的魏昭乾开口道。 眼下太子一党因为太子行为不端因诸多朝臣不满,三殿下看似呆傻可据自己的观测他实则在暗中也有动作,甚至渐渐已经有支持三殿下的党羽。 而自己…… 想及此魏昭乾不禁又想到了他那从不顾儿子感受的母妃,自己暗中密谋的事想法设法瞒着已经够辛苦,可尽管如此还要多分出神来欺瞒亲生母亲。 那李振如今明着只效忠朝廷,暗地里跟他那父亲也不安生,谁知道赵星彩她是不是也成了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恩,我知道。” 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魏昭乾冷笑着想要反驳,可赵星彩抢先一步道:“我知道殿下还不够信任我。” “可星彩却十分信任殿下,我信任殿下心中期待的大业,一定、一定、在有朝一日可以实现,那个位置殿下会坐的很好。” 没有人比她赵星彩更相信魏昭乾可以成功了,就连魏昭乾自己都没有她有信心。 可下一刻魏昭乾就带着凶狠的眼神一把拽住了星彩,他手中的力道重到让星彩以为自己的胳膊马上就要被他轻易折断。 “谁告诉你的?” 赵星彩吃痛的五官都缩了起来,看着魏昭乾冰冷的眼神她强制自己开口。 “没人告诉我,可是朝中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太子之才不堪大用做了国君是大齐的不幸,可是当今皇上又十分喜爱太子,我不信殿下堂堂九尺男儿心中会没有抱负!” 星彩说完,他眼中的寒意总算褪去半分,胳膊上的手终于松开。 揉着胳膊,星彩接着道:“常言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虽是女子可父亲好歹也是朝中丞相,三五不时有大人找父亲商议朝事偶尔也能听上两句,我这样解释,殿下信还是不信?” 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凝结,星彩紧紧盯着魏昭乾,说这些话自己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魏昭乾眼中的寒意没有要褪去的意思,他一步步贴近星彩,直把人逼到案桌旁边方停了下来。 他越贴越近,近到一低头下巴就能触碰到她的头顶,轻声说道:“尔尔果真,聪慧过人。” 尔尔取自‘聊复尔尔’,意为这孩子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因幼时星彩的父母极爱他们这头一个孩子,民间向来有贱命好养活的说法,遂取了这个小名,尔尔。 从前母亲带自己入宫时常叫,于是就被魏昭乾听了去,她没想到魏昭乾还记得这个小名。 再一次的靠近让赵星彩又红了脸,她垂下眼角不去看他,小声道:“你,你到底信了没有?” “我信,可方才我说的话你同意了吗?” 方才? 星彩还没想到别的,就感觉自己的耳尖处忽然被柔软的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些,十分轻柔的举措却让星彩更加不知所措,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她的脸更加滚烫起来。 “别怕,就这一下。否则我这般豁出去救你也太吃亏。” 星彩慌乱着把人推了开来,走开来几步小心道:“殿下既然信了就好,那还请殿下让府中的人口风都紧些别泄露出去,时、时间不早了,殿下请早些歇息,无事的话我便、便先走了。” 她说完后暗自安抚自己,不就是被咬一下,而且他都说了就一下,自己还要在他这儿白吃白喝到父亲回来,这买卖不吃亏不吃亏…… 瞧着星彩这般惊慌的模样,魏昭乾心中的念头更加深切。 * 昨日星彩从魏昭乾哪儿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关了好久,直到晚间吃饭时翠屏敲门才把缓过神来。 招呼翠屏进来,翠屏张嘴却唤了声“尔尔姑娘。” “是五殿下让你这么喊得?” 翠屏点点头,说:“恩,殿下说以后姑娘的起居会再派些人手过来,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就行。” “只是……”翠屏说道一半忽然顿住,“殿下说要是需求太高也没关系,只是需要姑娘略微报答即可。” 翠屏并不知道殿下说的报答具体指什么,她只是觉着尔尔姑娘这般好看身子又娇弱,殿下怎么抠门到跟一个姑娘较劲。 她不知道自家主子是何用意,星彩却瞬间明白了魏昭乾的意思,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耳尖不禁红了起来。 “哦,还有,殿下说姑娘今天摔下马车磕到胳膊,管家送了上等的药膏,一会儿奴婢给姑娘擦药。” “……好。” 听了这话星彩只恨自己小时候没有趁着还打得过时,多给他两脚。 摔下马车胳膊顶多擦破皮,可是被他刚才那么用力的抓握,胳膊没残废就算好的了,方才在屋子里掀起袖子看了眼,乌青了好一大片! 第14章 赵星彩奔劳半日不说,身上还带着病,回来后心安了大半顿觉绷着的神经松下来,因此晚饭也只是草草吃过就休息了。 等她到第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许是魏昭乾昨天嘱咐过了,星彩刚刚起身,就听到外间窸窸窣窣响起动静来。 “尔尔姑娘醒了吗?”翠屏低声细语在外面唤着星彩。 星彩应声后,房门才被小心推开,紧接着跟进来三四个同翠屏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各个都捧着不同的洗漱用具。 被人伺候着洗漱完,几个丫头出去片刻后,回来时手上均捧着几碟精致的吃食,随意看一眼就能发现竟都是星彩从前最爱的口味。 这一幕恍如隔世,让她感觉似乎是回到几十年的丞相府一般。 星彩葱段般白皙的指尖捻起半块梅花香饼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立即填满口腔,虽是甜食可因加了梅花又清香不腻。 食不言寝不语,星彩就着南瓜粥小口吃完半碟后,秀气的擦拭过嘴角,才开口问道:“你们家爷呢?” 翠屏示意丫头们把桌子上的撤走,笑意盈盈的刚要开口,就被房门外的另一个声音打断。 映月阁原是挨书房最近的一处阁楼,建成之前,魏昭乾曾表示过自己有空也可去住一住的想法,因此建造的十分精美。 外面先是被院墙隔开,进来后才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院落中又有长长的回廊。顺着回廊走就能直接到最里面的屋子,也就是星彩现在住的地方。 翠屏还未来的极开口,不知何时映月阁外的回廊上已经站了三个打扮与方才那些丫头不同的丫头。 “五殿下早在晨间就出门了,尔尔姑娘也不瞧瞧这外头的太阳多大再问。” 那打头的丫头这般说完,才与另外二人嬉笑着微微福福身子,算是问好。 翠屏脸色一变,悄悄低头在星彩耳边道:“这是微雨,这三人都是贴身伺候殿下的。” 其实不必翠屏来说,星彩就把打头这个姑娘记得清清楚楚。 昨晚上去见魏昭乾,这个微雨就拦在书房外,能在书房伺候着的,想必地位也高的很,至少比翠屏他们高。 只是…… 星彩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心中十分不屑,丫头始终都是丫头罢了,眼界作为处处都透漏着小家子气。不过既然是贤妃娘娘送来的,那以后说不定也是个妾室,她这是把自己当成情敌了。 “翠屏。” 星彩听完后,打量着外面的微雨却并搭她的话,反而带着疑惑轻声开口问道:“翠屏,这是五殿下纳的妾室吗?” 翠屏不知星彩是何意思,昨日她分明是说过微雨不过是贤妃送来的丫鬟,于是摇了摇头。 就连微雨听完,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解释道:“尔尔姑娘不知道我们府中情况还是莫要瞎猜测的好。” “不是吗?” 星彩秀气的眉头蹙起来,杏眼中写满疑惑,不解的道:“那我听闻五殿下也并未纳妃,不是妾室更不是王妃……” 她沉吟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开口道:“原来就是个丫头啊!” 一边说还一边叹息,似乎真像是刚刚醒悟过来般,就连翠屏都怀疑起自己昨日到底有没有告诉过她微雨的身份。 实则星彩这般说,不过是想给微雨点颜色看看,别整日拿她当做假想敌,一是她与魏昭乾八字还没一撇,二是就算有那么一撇又如何,一个宫里出来的丫头跟她如何比得起? 星彩说完,微雨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也悟出来些意思,抿着嘴轻笑出声。 原来微雨仗着从前在贤妃身边时候就伺候过五殿下,总觉着自己身份就高贵些,常不把其他丫头放在眼里。 可入府这么久,到底也没见五殿下给她一个身份。 微雨面上又羞又臊,抓着手帕的手紧紧团在一起,临近中午太阳高照着,鬓角处竟冒了汗。 “我,我是贤妃娘娘亲自挑选来伺候殿下的,而且一直都是近身伺候着,丫头又如何,这般伺候殿下一辈子也是甘愿的。” “噗嗤”一声,星彩笑了出来。 她招招手示意翠屏把茶水端过来,抿了抿顺顺胸口,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谁而已,跟我说这些个干什么?管你近身还是远身的跟我有何关系?” 原不过还是她微雨听见别人笑话自己,心中虚的很才说的这番话,被星彩揭穿后,微雨憋了半晌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微雨身后的另外两个丫头见势不对,替微雨遮掩着开了口。 “我们是来给尔尔姑娘送些平常梳妆用得着的物件的,还有一些殿下命人挑选的首饰布料,姑娘瞧瞧能看上那些给挑走。” 星彩听完脸上淡淡的,微雨原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想被她反将一军,可她并没有想太过为难微雨,于是随意扫了一眼,道:“搁下吧。” “是。” 三人这才把手中抱着的东西送了进去,而后匆匆离去,其中就数微雨速度最快。 “殿下可真有心啊。”瞧着桌子上排开放着的各式物件,翠屏感慨道。 “姑娘这才刚进来,殿下就想着这样周全,真是太有心了,这些东西也好看的很,奴婢瞧着就该配姑娘这样好看的美人。” 翠屏纯粹是已仰慕者的身份在看魏昭乾,自然魏昭乾做什么在翠屏眼里都十分高大。 星彩看着各式花色的布匹和不同样式的金钗玉坠,她虽并不太在意这些饰品,可她却不能否认翠屏有一点是对的。 在对自己用心上而言,魏昭乾超越百个李振。 “挑出来几个简单一些的,其余都起来吧。” “是。对了,姑娘方才问殿下去哪儿奴婢还未来得及说,殿下日日都要上朝,经常一天都不回来,像昨天那样下了朝就回来属于极少数的。想来应该是昨日姑娘来的缘故。” 星彩耳尖微热,莫过头去道:“我知道了,你赶紧把东西收一收去。” “是。” * “听说乾儿昨日从宫里要了群奴才过去,可是刚出去建府有不适应的地方?你父皇昨日还问到你住的是否习惯呢,我说你一切安好,你莫要找些莫名的事儿来劳烦你父皇。” 步寿宫中,贤妃端正的坐着同魏昭乾说话,即使是面对自己亲生孩儿,她也同样梳妆打扮的一丝不苟,就连说话的态度语气都十分严肃。 魏昭乾时贤妃当年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可这么些年来,从贤妃的口中听到的话几乎没有几句是关心魏昭乾的。 很多时候魏昭乾感觉仿佛贤妃的眼中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只有龙椅上那个从不正眼看她的男人。 “母后放心,不过就是几个太监而已,我府中人手不够罢了,这点小事想来父皇也不会上心的。” 魏昭乾早已经习惯贤妃的文化方式,冷冰冰的应付着。 “恩,平时做事也要多加小心,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皇上不会亏待你,太子未来也不会亏待你的。” 宫中的嫔妃向来都希望年华永驻,年近不惑的贤妃也一样,色衰不可避免那就在外表上多下功夫,满头的珠翠华丽却仍掩盖不了眼角愈加深刻的皱纹。 看着已经老去的贤妃,魏昭乾心中冷笑。明明是亲生母子,可贤妃对太子永远比对自己要亲。 多年的忍耐之下,魏昭乾还不会因为贤妃寻常的几句话便失了分寸,他如一个最孝顺不过的儿子般恭敬的点点头。 “儿子谨记母后教诲,母后放心便是。今日刑部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先告退了。” 贤妃手中随意翻看着新呈上来的话本,头都不抬的挥挥手示意魏昭乾退下。魏昭乾走后,步寿宫里又恢复了每一日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贤妃抬头揉揉太阳穴:“皇上今日应是不来了,吩咐摆饭吧。” 另一边魏昭乾从贤妃的步寿宫出来,莫问就匆忙迎了上去。 “殿下,出事了。”低微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额头上的细汗昭示莫问是匆忙赶过来的。 魏昭乾狭长的眼睛寒光闪烁,能叫莫问这般慌张来通报的事,必定是跟刑部有关。 “滁州?” 莫问沉重的点点头,“这事儿殿下当时做的十分利索,但不知……” “出去再说。” 冷声打断了莫问的话,在魏昭乾凌厉的眼神下莫问终于把心中的慌乱压下去些。 主仆二人心中挂念着事情,匆忙出宫时,却恰巧碰上刚从大理寺进宫禀报的李振。 李振出身将门,又能写的锦绣文章,年纪轻轻官居要职。 换了平时,魏昭乾虽对他并无好感交集,也会点头示意,可是今日魏昭乾看着特意下马给自己行礼的李振,怎么都不顺眼。 “问五殿下安。” 李振低着头跪在地上,身上的深紫色绣云雁的官服打理的十分干净,虽然是科举出身,浑身上下却没有半分书生的文弱气。 人前向来伪装妥帖的魏昭乾今日不知怎的,心中的烦躁就是压不下去,寒暄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李寺卿自便吧。”说罢,他便策马直直的从还未起身的李振旁边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走出去老远,才淡淡吩咐道:“派人盯着大理寺,看最近有什么动静。” 第15章 微雨从映月阁出来以后,还没过半个时辰她吃瘪的事儿就已经在王府中传了个遍。除了往日与她交好的女孩儿,都在悄声议论着此事。 “不好好干活儿聚在一块说什么闲话呢?” 管家管三冷声嚷嚷着几个围在一起的奴才,他今日出门查五殿下在京城周边庄子的账目,天还没亮就出了门,结果刚回来就瞧见府中的下人一个个都饶有兴致的样子。 “管大爷回来啦。” “管大爷辛苦了。” 聚在一起的奴才们回头瞧见人,赶紧堆上满脸的笑意跟管三问好。 “恩,怎么我刚出去半日,你们就都松散起来了?” “哪儿啊,管大爷您是不知道今儿中午那会儿的事。”一个机灵点的小厮凑上来讨好道。 寻了个太师椅,管三歪了上去,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那小厮便组织好语言,把微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哼。”管三听完,面上不屑的笑了一声:“说句不好听的,奴才就该有个奴才的样子,整日心高气傲的又如何,还不是给主子端茶递水的命,没上得了主子的床,就什么都不是。” 他管三也活了小半辈子了,像微雨这样的人他见了不少,可还真没那个像微雨这样气性大的,连主子亲自安排进来的人都敢招惹,真真是那自己从宫里出来的出身当回事。 一旁的小厮也忿忿不平:“可不是,主子真有那么个意思也就罢了,但咱们主子正眼都没瞧过她一回。” “呸,主子看不看谁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过要我说微雨也的确活该,咱们府中后院一直没人,这才给了她翻天的心,这次也算是长个教训。” …… 王府中的下人间的议论并没有传到赵星彩哪里,微雨走后她在映月阁院落中转悠了会儿,进屋瞧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收完的布匹手有些痒。 她出身名门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这些打小便学,只是若论赵星彩最精通的,当属绣工。 赵星彩的母亲是扬州柳监察史的女儿,当年监察史携儿女进京述职偶然间撞见了赵星彩的父亲,柳监察史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年少有为的女婿,于是亲自上门拜见,把唯一的女儿柳若岚交付给了赵府。 柳若岚家本在扬州,可从小喜爱工艺繁杂,手法多变的苏绣,有了赵星彩以后,便把苏绣尽数传授了个她。 “翠屏,你去寻些针线来。” 赵星彩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摆放着的绸缎,从前她极爱给李振绣些小东西来表达心意,可惜一腔情谊后来都付诸流水。 “姑娘可是要做绣活儿?” 齐国很早便有绣娘这一职业,可哪怕是后宫中的妃嫔,都流行自己做些绣活儿,一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二来绣工精益的姑娘夫人都会被人人称道,甚至京城中每年还会举办绣品比赛。 星彩的娘亲从前便是出了名的绣工好,甚至得到过太后的赏赐。 “恩,各式颜色都要一些,最好用今年新蚕丝织成的花线,有金线的话也寻些来,不用多,两卷足够。” 星彩调了一块深蓝色的绸缎,她只看一看颜色,心中就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出来。她想了想,轻车熟路的又吩咐了几种花色。 “靛青、鹅黄、一样一卷,再加上半卷银线。” 她说的速度快,颜色种类又多,翠屏一开始还记得住,后面就有些吃力。 “姑娘慢一些,奴婢后面的有些记不住了。” 星彩淡淡的笑笑:“拿张纸我给你写下来,你找人找着拿就行了。” 笑起来的赵星彩嘴角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翠屏觉得自己笨记不住东西,姑娘竟然也不怪罪,甚至还会给她想办法,迁就她写下来,姑娘还生的这般好看,说是天仙也不为过。 于是翠屏感激的点点头,回来手中多了纸跟笔。 “管大爷,方才映月阁的翠屏过来,说尔尔姑娘要这张纸上写的花线。” 听到‘尔尔姑娘’这四个字,藤椅上的管三眼睛骤然睁开来:“拿来我瞧瞧。” “花线颜色倒是寻常,只是这标注说还要今年新蚕丝织成的花线,而且又是金线又是银线的,这尔尔姑娘倒是不客气啊。”看着纸上的字,管三笑道。 旁边的小厮摸着脑门不知道怎么办:“花线寻常,要是照着纸上说的来就要费点功夫了,那管大爷咱们到底是照不照办……” 下人们也是人,是人就喜欢懒省事,这般麻烦的事儿,又是硬性要求,随便找个借口也不是不可以敷衍过去。 “傻小子!”管三的二郎腿放了下来,一脚踢到了小厮的屁股上。 “咱们爷对这位姑娘很明显还在兴头上,昨儿不是还来吩咐过了,让尔尔姑娘有需求就提,这算是尔尔姑娘第一档子事,当然要办的妥妥当当的。就照着这个来,赶紧去。” 小厮捂着屁股接了过来,赶忙出门去购置那些稀奇的花线。 从前王府中并没有女主子,虽说丫鬟们也有做绣活儿的,但是对于花线并没有过高的要求。 那小厮先是去寻了些府中常见的给赵星彩送了去,才又拿着单子出门去购置不常用的金线银线。 天色擦黑,刑部的魏昭乾终于从滁州三十部案卷中抬起头。 十天前,滁州知府上奏折状告有人克扣赈灾粮款,这一案件原本是交给大理寺来调查审理,有了结果后刑部负责缉拿犯人,并做最后在总结。 只是总结此案当日,宫中忽然传来消息称贤妃娘娘晕倒,要他速速回去。 当时魏昭乾虽不情愿可还是去了,在宫外守到天黑才出了宫,结果就被告知滁州一案已经审理总结过了,无需他再过问。 可是这般巧合的事自然让魏昭乾生了疑心,于是暗中让莫问去调查,才得知滁州知府刘功明是太子新纳了一房小妾,那妾室就是滁州知府送进京城的。 “殿下。”莫问瞧着魏昭乾终于把案卷全部看完,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已经在这儿坐一天了,不如今日到此为止,身体为重啊。” “那一日我那亲母后能给我省点心,我的身体就不至于这么累了。”魏昭乾盯着外面暗下来的天,叹息了一声。 “走吧,今日先回府里,案卷你派人记得送回去。” 刑部距离王府并不远,骑着马很快就到了。 这时候出门买花线的小厮正巧回来,在王府门口撞见了刚下马的魏昭乾。 “问五殿下安。” 小厮怀里抱着个包袱,他把包袱放在一旁,把身子深深伏低下去。他这种跑腿的,平日里是很难见到主子的。 魏昭乾看也没看他一眼,便转身径直走去。 “你怀中是何物?”莫问倒是有功夫扭头看上一眼,于是瞧见被小厮妥善放置在一旁的包袱有些好奇。 “回大人的话,这是尔尔姑娘说要寻的东西。” 小厮的话刚说完,魏昭乾的身形便顿住了,继而转过身来问道:“她要的什么?” “奴才这里有张单子。” 接过单子,魏昭乾意味不明的看了上头的字后,道:“你先送过去吧。” 随后便把那单子收进袖子,冷着脸进了府中。 * “姑娘,管大爷把剩下的线送来过来。” 还未进屋,翠屏欢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奴婢方才瞧了一眼,真是上好的花线,颜色染的又亮又好看,还有两卷金线也都有了。” 屋里星彩接过翠屏手中的花线,搁置在烛台下仔细看了一番,露出微笑:“轻羽坊的花线,自然好看。” “轻羽坊是什么奴婢不知道,就是看着真是漂亮极了。” “京城中最大的纺织绣场就是轻羽坊,从前我娘常在里头挑选花线,这些还都只是轻羽坊中等的材质,最上等的花线是由绣娘们一根根亲手挑出来的,比这些还要漂亮,颜色也正。” 翠屏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些还不是最上等的吗,奴婢瞧着这些比殿下送来的绸缎颜色还有亮丽呢。” “绸缎跟线鉴赏的方式可不一样,不过中等的也没关系,对于手法高超的人而言线虽重要,不过起个锦上添花的效果。” 第16章 (捉虫) 映月阁的长廊上,不知何时站了魏昭乾跟莫问两人。隔着窗户,能清晰的看到屋内昏黄的灯光下那人清晰的剪影。 赵星彩与翠屏的对话也就一字不落尽数落入魏昭乾的耳中。 长廊的两边是特意设计出来的池水,潺潺的水声混杂着蛙鸣显得格外静谧,也把星彩的声音衬托的更加清晰。 “这里怎么没叫护卫守着?”看着窗户上倒映的纤细身影,魏昭乾忽然开口问道。 映月阁原本无人居住,自然没有看守的护卫,赵星彩住进来也没几天,莫问被这么一问真是有口难辨。 “明天起调派四五个护卫过来守着,还有,今日她可出来转过?” 莫问心道这个问题他答得上来,于是赶忙答道:“听管家说尔尔姑娘晌午才起,只在长廊上走动了一会儿,之后没有出来过。” “恩,明日起她只能在映月阁中走动,不许出去。写过的字也不允许出映月阁的门。” 魏昭乾清冷的声音响起,莫问有些不解。 昨日莫问知道他带回来的并非太监而是姑娘的时候,也十分惊异,他猜想主子应该是在宫中就看出了尔尔姑娘的身份,所以才带他回来。 之后对她的一应安排也都十分伤心,莫问一度以为这是主子在宠幸尔尔姑娘。 可昨日也没见主子留尔尔过夜,而且现在又不让出门,这到底是何意? 等莫问回过神来,魏昭乾已经走出了映月阁,他来不及想原因,赶紧跟了过去。 魏昭乾的手不自觉又摸出了方才从小厮哪里拿到的纸条,他眉头紧蹙,又接着道:“还有,府中各个势力安插进来的暗线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除了哪一位的,都已经清楚了。” 哪一位指的是贤妃娘娘安插进来的暗线,微雨虽说是贤妃特意指派进来的,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人,只是为了安定魏昭乾的心。 “好,两天期限,这些人全部解决掉,还有,府中自己人手全都下死命令,把她在王府中的事儿瞒好了,谁泄露出一点风声就直接了结掉。” 魏昭乾眼中狠绝的神情被夜色吞没,就连冰冷的语调也都在风中消散。 “这……”莫问有些担忧:“主子之前不是说不要打草惊蛇,以后可以利用这些暗线见机行事。” “不必了,按我说的做就是。” 莫问这下对尔尔的疑惑更大,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姑娘,竟让一向冷静的五殿下乱了分寸。只是这话他也就只敢心中想想,并不敢问出口。 映月阁,只顾着说话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外头发生的一切。 赵星彩抚摸着自己下午为了练手随便绣的木槿花若有所思。 “姑娘在想些什么?”翠屏又点着一个烛台,放在了星彩旁边:“熬夜做绣活儿伤眼睛,姑娘若是想做明日再说吧。” 手上针脚的触感十分细腻,她挑选的颜色跟木槿花跟母亲当年教自己绣活儿时绣的一模一样。 “恩,我不做了,晚上烛台下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白天阳光下做的细致,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虽说母亲现在随着父亲去江南公办,顺便探亲,一时半会儿并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只是星朔学业耽误不得,仍被留在京中。 想及此,星彩开口问道:“你家爷回来了吗?” 翠屏莫名的脸颊微红,星彩这才想到现在已经入夜了,自己这时候问起魏昭乾,必定是有旁的意思。 “咳咳,你别想歪了,我是有事问他。” 可仍旧翠屏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说道:“殿下现下应该已经回府了,姑娘有何事,我可以先去禀报一声。” 看着翠屏的神情,星彩懒得再做解释,反正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随他们怎么想去好了,可尽管如此想,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先去看看他人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便去禀报一声说我有事求见。” “是。” 星彩拖着腮帮子看着翠屏苹果一般的脸蛋红红的出了门,心中抱怨这些要怪就怪魏昭乾白天不在家,自己想找他都找不成,只有等晚上。 过了会儿翠屏回来,脸上红晕已经消失不见。 “姑娘,咱们院子外面多了几个护卫,说是殿下说的,以后都不允许姑娘出映月阁的门。” “什么?” 星彩心中咯噔一下,后背宛如爬了蚂蚁般,“什么叫不允许出门?他什么意思?” “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殿下今天回府之后通知的,姑娘,我还害怕啊,是不是我们做错什么事儿惹得殿下不开心了。” 窗边的烛光因为房门打开,微风吹进来被吹的一晃一晃,星彩手中的木槿花也不知觉间被捏成了一团。 “别慌,先别慌。”她出声安慰着翠屏,也安慰着自己。 “他说不让我出去,也没说别的不是,应该没有别的事,别乱想,走先跟我出去。” 说罢星彩便径直走出门,越过长廊,果真瞧见外面站着四五个护卫打扮的人在守着。 还没等她的脚踏出去,就被拦了下来:“姑娘,殿下吩咐您不能出这道门。” 她手中已经不知觉出了汗来,袖子里紧紧握住的拳头汗津津的,面上却仍旧装作镇定的样子道:“我找五殿下有要事。” 星彩见几个护卫不理会,便接着道:“五殿下原话说的是什么?” “我们也只是听莫问大人的吩咐,让我们看护姑娘安全,姑娘还请回去吧。” “看护我的安全?行,那不让出门便不出,你们替我禀报一声总可以吧。” 尔尔姑娘在王府中究竟什么身份殿下也并没有给确切的话,只是单瞧这几日送过来的东西,就知道殿下对她是上心的。 几个护卫互相看了一眼,道“还请姑娘莫要为难我们,您先去里头稍等,我们去给殿下禀告便是。” 瞧着果真其中一个侍卫离去,星彩心中才稍微安定些。同时心中不停的思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如今虽还算不上寄人篱下,可到底是求魏昭乾帮忙来的,可若魏昭乾动了别的心思真把自己困在这里,再把消息封锁住,恐怕又要落个同上一世般的下场了。 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 忐忑不安的等了良久,外面终于响起了窸窣声,赵星彩按住桌子迅速站起身来。 再转头门已经开了,外面魏昭乾冷着张脸走了进来。 翠屏慌张跪下请安,却被魏昭乾厉声打断:“你出去。” “是。” 无奈,翠屏只好畏缩着脖子不安的看了看星彩出了门。 等脚步声远了,魏昭乾才缓缓坐了下来。 “每次都要半夜才来见我,尔尔难不成是真想把自己赔给我不成?” 不着调的话让星彩原本急切的心平添了些恼火,“你到底是何用意,既然昨天答应帮我今日如何……” “尔尔才是吧,明明昨日说了要我信任你,今天为何要写张纸条出去?” 烛火摇曳,魏昭乾的眼神中除了寒意竟不知为何让星彩有些心虚。 “只是些花线颜色名字罢了。” “内容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尔尔的字迹想来也极少有人能学的会吧。” 这句话像是惊雷,星彩一瞬间便醒悟了过来,魏昭乾看着她恍然的神色,心中竟然有些得意。 “丞相府早已经在找人了,尔尔这副字若是落入熟人眼中,不知你我都会有什么后果,我好意帮你,难不成还要落个绑架的歹人罪名?” 的确,自己的字迹像极了母亲,轻羽坊的人没少见母亲的字,今日那小厮拿着纸过去,恐怕是碰巧没遇见相熟的,否则一定认得出来。 越说,赵星彩越发觉得羞愧,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模样,现在都有些后怕。 “的确,今天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到,可是……” 星彩想说,可是你也不能忽然莫名的把我关起来吧,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觉得是魏昭乾又多救了自己一会。 “可是什么?”见星彩认识到自己的问题,魏昭乾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可是我虽不对,你也不能这么吓唬人吧。” 星彩的声音越说越小,渐渐的就只能她自己听得到,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魏昭乾。 今天赵星彩并没有穿昨日那身阔大衣袖的裙子,下午时,为了方便换了窄袖口的坎肩小袄,藕荷色的桃花簪把多半乌黑的秀发固定在了后面,只留出来两边的刘海在脖颈处。 她依旧没有施半分粉黛,嘴唇因为羞愧之下被贝齿咬着,魏昭乾心中一动,靠了过去。 “尔尔别再咬自己的嘴唇了,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赵星彩小声道。 “帮你咬啊,否则你若是没把握好力度,要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粗重的气息撒在赵星彩的额头,她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魏昭乾皱起眉头,手中用力把人拽近了一些。 他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服沾染到肌肤上,赵星彩心中打鼓般的慌乱起来,甚至已经瞧好了身后那盏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若是他真的想怎么样,自己就把茶杯仍过去! 只是魏昭乾用力把人拉过来以后,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赵星彩咬着嘴唇等了半天,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却看见魏昭乾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然后低下头把自己的胳膊抬了起来。 他手上用力十分轻柔,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随后把星彩的袖子卷起来一半。 哪里原是昨天被魏昭乾用手狠狠捏过的地方,虽然涂了药膏,却仍旧青紫一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难看。 “嘶……” 魏昭乾的手指刚抚上去,星彩就忍不住吸了口气。 他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却在下一刻脸色黑了下来:“疼吗?” 星彩自然立即注意到了魏昭乾言语中的寒意,于是摇了摇头:“不敢疼。” “噗……” 魏昭乾轻笑出声:“你呀。” 我?我怎么了?星彩瞧着魏昭乾这张总是变来变去的脸不知他到底何意,于是试探着开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刚才不疼的,貔貅只是下意识的吸气而已。” “恩。” 他轻声应道,星彩好奇的再去看魏昭乾的脸色,却又他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魏昭乾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药膏盒子,打开后从中取出来一些,小心的涂抹在星彩的胳膊上。 星彩心中忐忑,却又给自己暗自鼓劲儿:“我,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魏昭乾也不抬头看她,只是认真的涂抹着药膏。 经过方才的事,星彩心中仍有余悸,若是魏昭乾狠下心来关了自己,恐怕她就是死在这王府中,也无人得知。所以必须要有双重保险才行。 她压低自己的声音,楚楚可怜的看着魏昭乾,轻声道:“我想念朔儿了。” 星朔现下已经十岁,而且他们姐弟之间极为亲厚,只要她告诉朔儿自己不愿嫁给李振,藏身五殿下府中的事儿告诉他,自己就能多一重保障。 至少,自己若是真出什么事端,还有朔儿知道怎么回事,魏昭乾也会顾忌到这一点。 魏昭乾听完以后,却仍旧涂抹着药膏,好半晌道:“恩。” “……我可以见见朔儿吗?” “不可以。”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星彩愣住了。 魏昭乾说完以后,继续涂抹着她的胳膊,再抬头的时候,却看见眼前这个人红着的眼圈,她眼眶中的泪花就在睫毛处闪烁着,他相信只要自己再说一句话,眼泪就会源源不断的落下来。 半晌,魏昭乾叹了口气:“可以。” “真的吗?”闻言,星彩又惊又喜的确认道,一边说一边眼泪往下掉。 没办法,眼泪都已经在眼眶了,如何还能收回去,眨个眼睛的功夫,两滴泪水就顺着星彩展开的笑颜落下去。 看着不知是哭还是笑得星彩,魏昭乾不自觉的探出手到她的脸庞,而后用指尖点了点脸颊上的泪痕,确认道:“真的。” 欢喜的赵星彩哪里还来得及计较脸颊上轻微的触感,她方才急迫之下,暗自在背后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这才疼的落了泪,哪知道魏昭乾竟然如此吃这一套。 于是她紧接着追问道:“何时可以?” 魏昭乾收回手指,脸色又恢复到方才的冰冷,“这几日不行,府中有外人安插进来的眼线,需要解决的时间,否则你的身份很容易暴露出去,到时候你就等着回府迎接赐婚圣旨吧。” “至于你说我吓唬你,其实关你在映月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尔尔,你让我相信你,你到底相信我了吗?” 他的反问让星彩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对魏昭乾到底还是有所防范的,可是上一世的经历让她知道凡事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把命运交给别人,永远都是最愚蠢的选择。 她的一时语塞,让魏昭乾再次认真打量起了她,从前的赵星彩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为什么? 魏昭乾反复在心中询问自己,同时对李振的疑惑也越发深重。 “尔尔说是发现了李振真正的面目才决定逃走的对吗,那尔尔能否告诉我,究竟他的真面目是什么,能让你这么恐惧?” 烛光把整间屋子都照成昏黄,两人的影子在青石砖上交错着,星彩极其认真的看着魏昭乾,似乎在回忆什么,而后苦笑一声,唇齿粘稠着开口。 “造反。” 魏昭乾的瞳孔在瞬间变化,他压制着心中的波澜,追问道:“尔尔知道的,我也一样。” “你们不一样。” 赵星彩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她注视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他注定失败,你注定功成。” “魏昭乾,我相信你。” 第17章 自那晚交谈后魏昭乾匆忙离去,星彩已三日没再见过他。 深宅中日子过得慢,她又被禁足在映月阁里,所能行动的地方并不大,搁在前世,依着星彩的性子必定是耐不住的。 可凡有经历皆成性格,如今她却能做做绣活赏赏阁中花池,倒觉得心思沉静下来不少。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赵星彩把用指头肚抚摸着绣了大半的花样,懒散的抬眼嗔怪的看着着急忙慌从外面跑进来的翠屏,抬手扔给她块帕子,道: “有事慢慢说,慌个什么劲儿?今天是管三又被石子绊倒了还是府中那个小厮出了糗事?” 虽然星彩被禁足出不了门,可翠屏却出的去,她经常打听些趣事回来再讲个星彩。 结果帕子,翠屏胡乱擦擦额头,慌张的道:“奴婢方才出去瞧见一顶轿子从侧门进来。” “进来就进来,跟咱有什么关系。” “姑娘您不知道,王府从来就没进来过什么人,就算是殿下请来的好友,那也是走正门的,奴婢好奇就跟过去瞧了一眼,结果那轿子竟是直接送到后院去的,奴婢远远瞧着,是个从没见过的姑娘。” 星彩手上顿了顿,眼底闪过片刻的迟疑,她道:“那,那也跟咱没关系……你去问过是谁了吗?” “奴婢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就被分到后院我就去问了她们,据说那姑娘是外面一个官员送给咱们殿下的。可是之前就听说贤妃娘娘要送几房侍妾来,但殿下都没收,不知怎么今日就收了……” 听完这话星彩心头如咽下个苍蝇般,手里的绣活都觉得有些无趣,她把手中的绸缎扔到桌子上不再理会。 “许是这次的人生的美。” 翠屏年纪虽小却有些眼色,她看着星彩略显低落的神色,出声安慰道:“奴婢就觉得姑娘是奴婢从小到大见过最美得,不过就是送到后院去住而已,咱们住的可是映月阁,这府中除了爷哪儿就数映月阁修的最好,谁都比不过姑娘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星彩蹙眉打断了翠屏。 她心中不知为何烦躁起来,做绣活需要心细如发,如今她心静不下去自然也无心去做,于是起身吩咐翠屏寻了鱼食。 映月阁花池里种的荷花先下已经有荷叶露头,成群的锦鲤更是活跃起来,星彩靠在长亭上喂着鱼食百无聊赖,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上的烦闷。 “哗啦。” 她终是耐不住性子,一把将手中的饲料尽数撒进池水中,旖地的水粉色长裙随着星彩起身在大理石上飘然而动。 “走,咱们去问问魏昭乾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去。” 上次说的好好地,禁足是为了安全考虑,只几天就行,眼前已经过了三天,自己把李振要造反的事都给他交代了,他魏昭乾却直接消失不见人。 星彩带着翠屏从长亭穿过,脸上笼罩的愁云还未来得及褪去,就听到身后的熟悉的声音传来。 “尔尔要去哪?” 赵星彩脚下登时滞住,下一刻就感觉到那人已经到了身侧。翠屏慌张的行礼问安,却被魏昭乾止住。 早春的风吹着星彩脖颈处细碎发丝,她略微抚了抚便开口道:“殿下来的巧,我正想去找殿下。” 不知怎么,她见到魏昭乾以后心中的烦躁反而淡下来些,可却见他仍是那副寻常的模样,却又生出丝邪火来,语气不免冲了些。 “这几日过去,不知道殿下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继续关着我?” 魏昭乾眼神幽深的看着星彩,这些日子为着收拾府中的眼线费了不少功夫,加上刑部里滁州的案件不明不白的,两件事掺起来叫他忙的抬不起头。 今日莫问才来通报府中眼线已经解决完,他第一个想到星彩听到可以出去一定高兴,加上有一桩事情要带上星彩,便临时起主意过来,却一头撞在冷板上。 魏昭乾心头火气也上了来,眼神渐渐冷下去,他道:“胳膊可好了?” 星彩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行礼,便俯了俯身子,语气仍旧不冷不热的,道:“殿下忙着找乐子,还能惦记起我的伤势,您放心,那药膏好的很,现在已经不会疼了。” “嗯。”魏昭乾挥挥手示意莫问过来。 这时候星彩才注意到魏昭乾身后的莫问手里拎着个什么东西,莫问上前交给侧面惴惴不安的翠屏。 “今晚上太子摆宴你随我过去,这身衣服到时候穿着。” 赵星彩一怔,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嘲讽生生咽回去,这么说自己的禁足已经解了?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心中疑惑起来,太子摆宴? 她眉眼带着不解,道“我去不会被……” “当年贵妃去世后,你便随你母亲去了江南这两年才回京中,据我所知这两年你心思可都在李振身上,别的人都没怎么见过,这次宴会只有我们兄弟几个,不会有人认出你来。” 魏昭乾说道李振语气登时便冷下来,好好地心情却被无名的火气沾惹,便直接甩甩袖子转头离去。 “晚间王府外会有车来接你。”留下这句话魏昭乾便没再回头。 星彩还没来得及再问上一句喊她去的缘故,映月阁中就只剩下个莫问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姑娘。”莫问欲言又止。 赵星彩重新坐回长廊上,开口道:“有话直说就是了。” 沉吟片刻,莫问才开口道:“这几日刑部忙的不可开交殿下却又硬要解决府中暗线的事,所以忙了些,今日原本随意派人来告知姑娘便可,但殿下却亲自过来一趟,平日人都说殿下心思深,可是对姑娘的心思却显而易见。” 一番话说完,星彩已经明白莫问的意思,才知道原来这几日魏昭乾这么多事,心中动容起来,只是一想到魏昭乾这么忙却还有心思去看别人送的妾室,仍旧固执己见。 “多谢五殿下如此忙碌还有心帮我,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午觉了。” 莫问叹了口气,又掏出个檀木盒交给翠屏:“殿下亲自从库房里挑选的,姑娘晚上别忘了戴,告退。” 等他走远,星彩才莫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从长廊回到屋内。 晚间,翠屏服侍着星彩换衣服。 打开包裹着衣服的布包,里头的衣服却不再是星彩这些日子常穿的藕粉一类淡雅颜色,而是十分明艳的红。 齐国对于衣着颜色并未有要求,但是看到这颜色,星彩眼中仍旧闪过一丝欣喜。 “这衣服好漂亮啊!”翠屏由心赞叹道。 上等的绢纺纱上绣着朵朵暗纹,星彩看一眼便知道这是轻羽坊才能做的出来的工艺,她道:“这绢纺纱一匹之价能上百两,做出来的衣服宛如薄雾般轻柔笼罩在身。看来这做皇子的月例银子就是比丞……” “咳咳。”她差点便说漏了嘴,于是急忙打住,遮掩着让翠屏给自己换上。 换好后又打开莫问给的盒子,里头装着支八宝翡翠珠步摇。仅看一眼翠屏便抑制不住的夸赞起来,星彩也被这步摇的华丽惊艳了一番。 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间传来声响。“外面马车已经在等,姑娘可好了?” 翠屏扬声喊道:“好了,你且先过去等着。” 待星彩全部收拾妥当,才匆匆前去。 外面等着的马车装饰华丽,全然没有当日接自己那辆残破的模样,星彩小心的刚把一只脚踏上去,手便被一人接住。 她惊了片刻,抬眼却瞧见是魏昭乾。 魏昭乾扶着她的胳膊,一把拉她进去,车内空间比星彩想的要大上许多,中间还摆了张桌子搁置着些零嘴。 星彩生的随母亲,江南水乡的女孩子腰身都细软,魏昭乾一根胳膊就足以搂住,再加上她肌肤本就白皙在衣服的衬托下更像是个瓷娃娃般的娇嫩。 她推脱开魏昭乾的胳膊,小声道了谢,而后坐到魏昭乾的对面。 “我没想到殿下居然在。” 魏昭乾眼神扎在她的脸上一眨不眨,道:“我也没想到尔尔居然这般好看,怎么办,爷后悔带你过去了。” 这般样子的星彩,让魏昭乾只想把她藏在府中。 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星彩微微侧过了头,嘴硬道:“那殿下现在放我回去也不迟。” “迟了。”魏昭乾凑了过去,在星彩耳边低声道:“爷现在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尔尔。” 今日为这宴会星彩只略施薄粉,哪里遮得住被逗弄后脸颊上的红晕,她把头侧的更狠,不敢抬眼去看魏昭乾。 “下午那会儿不是还凶的很,这会儿怎么不敢说话了?今日到底生的哪门子气,是我这些天没去看你么?” 许是马车里熏香的缘故,淡淡的熏香有镇定心神的作用,倒叫魏昭乾难得在星彩面前沉静下来,语气里带着些讨好。 “不是因为这个。” 话刚出口,星彩便后悔起来,她这般说,不就是认定了自己就是在意魏昭乾多日没见人影吗? 她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开口,心中始终有心结,却又觉得自己同魏昭乾原没有关系,有什么立场要去在意他的后院。 第18章 “那是为什么?” 魏昭乾心中烦躁,伸手捏住星彩的下巴把头扭了回来,他手指暗暗用力,直叫星彩疼的吸气才放开。 看着星彩下巴上留下的红印,又瞬间没了底气,自己原不想这样,包括上次伤了星彩胳膊,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眼前的人眼圈却已经红了,魏昭乾凑近轻轻抚摸着淡淡的红印,低声下气的安慰道:“都是我的错,尔尔不疼好不好。” 赵星彩心中气的直冒烟,其实别看留下了红印,但是却并不怎么疼,她肌肤本就娇嫩,随便按一下便肯定有印子。 只是她心中委屈。 星彩声音如幼猫般细微:“不好。” “那尔尔想要怎么样都饿行,要不你来打我吧。” “怎么样都行吗?”她抬眼看着魏昭乾,声音仍很细微:“那我要见朔儿。” “见,再过几日我便想办法安排朔儿跟你见面,尔尔乖,不疼了不疼了。” 毫无立场的,魏昭乾应了下来,眼中只有星彩下巴上已经快要淡去的红印,反复低声安慰着她。 好半晌,红印散去后,星彩心中的委屈才也跟着散去。 魏昭乾局促的在一旁给她剥了几颗松子递过去,一遍剥一遍道:“今日是太子摆宴给他府上新纳的妾室。” “那他一定很喜爱那妾室吧,否则怎么会请你们兄弟过去。” 魏昭乾苦笑一声:“太子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纯粹为了喝酒混闹的,再者他是太子,我们在他面前也只是臣,能不去吗?” “半个月前刑部出了桩案子,有人举报滁州知府刘功明贪污赈灾粮款,大理寺办案后查了个天翻地覆,最后移交刑部的时候却被定性为诬告案,结案后刘功明无罪释放,前几日竟然有滁州的百姓联名血书签名,上、访再次状告,我准备重新审理此案。” 星彩安静的坐在一旁吃着魏昭乾三五不时递过来的松子,滁州她是有印象的,一个边陲小城,连接关外,却时常发生蝗灾。 “而据我所知,此事案发后,刘功明曾秘密送到太子府上一名女子,那女子便是今日要见的妾室,之后太子派人去过一趟大理寺,而后此事便被压了下来。” 魏昭乾说的无波无澜,眼中却已经起了怒火,剥着松子的手指也越发用力,‘喀啪喀啪’的声响在混杂着马蹄声回响。 他搁下手里的松子,冷笑着道:“我原想重新审理,可是那刘功明就在昨日派人送到我府上了另外一名女子,那女子我调查过十分普通,真正重头的,是她随身带来的几万两银票。可是我不能就此揭发他行贿,否则一定会牵连到太子。” “这不是正好可以打压太子。” “父皇宠爱太子无度,这些年各种事情只要牵扯太子都会被压下来,如果真想还滁州百姓一个公道,就必须把太子从此事除名。” 咽下手中最后一颗松子,赵星彩拍拍手打掉手心的碎末,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星彩的聪明让魏昭乾毫不意外,他掀开车窗看看路程,说道:“当日你来王府时无人得知,现在有那歌姬进府倒是正好给了你一个身份。” 原来如此,星彩心中的心结顿解,魏昭乾是想用歌姬的身份暂时掩盖自己。 “今日赴宴,你只需要表示你是被刘功明送来的歌姬便可,而你要趁机接近太子的侍妾,告知她我要秘密重申案件,让她告诉太子小心把他手中受贿的证据除掉。太子的侍妾是刘功明特意从外邦找来的,你的身份只是他从外地寻来的一个寻常歌姬,跟她之前并未见过面。” 听完星彩点头应下,这并不是难事,她既然与那妾室一同的遭遇,便很容易亲近起来,到时候这些话传达过去并不困难。 只是滁州为什么听起来这般耳熟,虽说是个常常生灾的地界,也不至于让她这般印象深刻,星彩心中反复回忆着自己从前的记忆,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魏昭乾淡淡的开口,面上的阴郁散去,换上一张尚且算是温和的面具才下车。 星彩刚要随着魏昭乾掀开帘子出去,就听到外面一阵爽朗的宽厚的笑声传来。 “我与五弟总是这般有缘分啊哈哈哈,平日不见五弟贪恋女色过,想不到如今也是要纳妾了啊。” 魏昭乾并没理会魏怡然的打趣,而是正经的行了礼:“弟弟见过三哥。” “起来起来,跟我客气什么,咱哥俩谁跟谁啊,咱还是赶紧进去拜见太子,别耽误了。” 这话说完,就连魏昭乾身边的莫问都退了一步,只想跟眼前这个巴交面宽嘴大的老实皇子保持距离。 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魏昭乾跟他是兄弟不用行礼,但是见太子就要拜见,明显是在拉帮结派。 星彩在车里头听了都想笑,这般宽厚的语气恐怕谁都觉得是个老实人,只是话里有话,稍不留神变要上套,她对这个魏怡然虽然并没有什么接触,可是却知道上一世的魏怡然可是被查出来里通外国的主儿。 “兄弟间还是恭谨礼让最为妥当,而且太子是君我们是臣,更应该懂得礼数才对,对了,不知三哥今日带的哪位嫂嫂前来?” 魏昭乾三两句便把话题扯了过去,抬眼看着从魏怡然马车上自行下来的一名女子询问道。 “她可担不起五弟的一句嫂嫂,茹儿来见过五弟。” 那女子原本昂首走过来,听完这话眼神黯下来,却也不失礼数的给魏昭乾行礼。 星彩在马车内听了半晌,想着那魏怡然的侍妾已经下了车,便也自行开了车帘,从车上准备下来。 她刚从车内探出头来,就被魏昭乾接住了手臂,把她护的紧紧的从车上扶下来。 乍暖还寒的早春,晚间的风要比白天大上许多,星彩落地后,发髻上的八宝翡翠珠步摇随着脚步颤动着,太子府外昏暗的灯笼光照在她脸庞上,给脸部线条更添些柔美。 看着魏昭乾贴心的举动,三皇子身侧的茹儿姑娘眼中不自觉羡慕起来,五皇子比三皇子俊美不少,还如此贴心,自己怎么就没有她那般好命。 魏怡然宽大的脸庞上也写满了惊艳,他竟不知那滁州一个穷乡僻壤,哪里寻来这般水灵美丽的女子来。 “谢爷。”星彩低声谢过魏昭乾,随后才给三皇子行礼。 “尔尔见过三皇子殿下。” 她这次行礼把头低的极深掩盖自己嘴角憋不住的笑意,方才下车时偷瞧了眼三皇子魏怡然,想来小时候也是见过三皇子的母妃,虽不是十分的美艳却也标志,怎么生出个这样肥头大耳的儿子来? 似乎是察觉了三皇子热烈的眼光,魏昭乾有意无意的侧过身挡住星彩:“想来太子也等的着急了,三哥咱们快些进去吧。” 星彩刚进太子府中几步,就立刻察觉到了太子府中的陈设与魏昭乾王府的差距,各处亭台楼阁花鸟虫鱼,全都在透漏着四个大字——骄奢淫逸。 几乎可以说皇宫是什么样,这太子府就是什么样,甚至还要奢侈很多。 星彩暗自感叹着,来到了太子待客的厅中。 这是星彩头一次见太子魏潇,只见他半躺卧在最上方的坐塌,怀里搂着名长相与齐国人全然不同的面孔。想来这便是刘功明特意送给太子的外邦侍妾了。 “兄弟们都来了,快快落座。” 三皇子跟魏昭乾一同行礼后,太子却没有丝毫想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带着笑意挥了挥手,指指一旁没有的空座,示意他们过去。 星彩随着魏昭乾一路小心过去,方才她跟在魏昭乾身后,太子并没有看到,这下侧过身以后,便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魏昭乾落座。 刚一落座,太子边把身边的侍妾推了起来,那侍妾脸上堆满了笑意,盈盈看着众人说道:“罗玉见过各位殿下,妾身今晚准备了舞曲献给诸位,这便去准备了。” 那罗玉皮肤白皙,虽说生着一张高鼻梁深眼眶的异域脸蛋,头发与眼睛都是黑色的与齐国人无异,可她鼻梁上的凸起却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平白多了些土气。 而且罗玉估计是仗着自己生的白,竟是穿了身素色的白衣,想来她是想要展示自身的超尘脱俗的感觉,可奈何画虎不成反类猫,好好地织锦月牙白襦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更加不伦不类。 带上太子,三人推杯换盏着说着些客套话,星彩听着除了太子意外全都装模作样累得慌,干脆自顾自拿起筷子挑拣着桌上几盘子点心来吃。 “不知五弟身边这位美人几时入得王府,之前孤从未见过。” 说话间三人都已经几杯酒下了肚,太子眯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正吃东西入神的星彩,半带调侃意味。 星彩刚用筷子夹起块糕点,这下赶忙又放了下去,这么说来太子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滁州知府送过来的,怪不得还要让魏昭乾亲自来提醒。 她装成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看了眼魏昭乾才起身道:“回太子殿下,尔尔进王府方两日。” 殷红的衣纱紧贴着星彩白皙纤细的脖颈,头上的步摇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来回颤动,太子眼神像黏住了般,怎么都不想收回来。 太子魏潇是如今中宫皇后唯一的儿子,皇后早年是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美人,魏潇随了她,长相好看且带着阴柔美,丹凤眼挑起来时候跟皇后如出一辙。 星彩低着头半天不见太子答复,忍不住疑惑的抬起眼,却只看见太子手中摩挲着酒杯,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不知怎的星彩生出丝恶心来。 第19章 “殿下我可以坐下了吗?” 星彩本意是提醒魏潇,没想到魏潇并没有回应她,反而把眼神从星彩的脖颈处转移到她嫣红的唇瓣上。 魏潇眼睛不眨一下欣喜狂热的瞧着眼前敢这般大胆直视自己的人,她的每一处五官都那样恰到好处,身姿纤细却不知怎么养成了这通身不凡的气质,才能驾驭的住身上强烈的颜色。 “五弟,这侍妾给哥哥怎么样,改明儿哥哥给你再送去是个绝顶歌姬。” 惊世骇俗的话一出口,满堂皆静下来,星彩更是被吓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齐国向来没有兄弟共妻一说,而且就算魏潇心中有这般意思,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中说出来,这不仅是落了魏昭乾的面子,还把他自己的脸面全丢尽了。 “啪”的一声,魏昭乾手中的白玉酒杯不知怎么就碎了一地。 星彩被这声音吓得回过神来,眼瞧着身侧的魏昭乾就要发火,星彩抢先一步开了口。 “妾身原不过是一名歌姬,虽说出身低微却还不至于沦落到青楼做□□,太子殿下身居高位是大人物,却不知妾身如何得罪了您,要如此作践妾身,若是如此妾身甘愿以死谢罪!” 啜泣声在席间响起,星彩拿着手帕遮掩着面容做出委屈的模样来。 她本就是伶牙俐齿的人,打小便没在言语上吃过亏,这番话说下来,既给了魏昭乾面子也给太子留了台阶,现在还不是魏昭乾跟太子翻脸的时候,现在只希望太子不要太过于愚蠢接着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否则难保魏昭乾能把持住心中的冲动。 “这话从何说起,孤并未有此番意思。” 在魏潇眼中,自己的两个弟弟从小就被自己欺负,一直都毕恭毕敬的从不敢违抗他意思,再加上皇上偏心,溺爱之下的孩子总有中得天独厚的优越感,因此也从未想过魏昭乾会生气拒绝自己。 “可殿下的意思不就是在作践妾身,妾身受此大辱今后如何再面见世人?还不如一死了之也算落了个清白名声。” 魏潇虽说贪恋美色,却并不喜欢做些为难人的事,他懒散且贪图享乐,做什么都最喜欢省事,哪里知道眼前这个美人是个倔脾气。 再加上星彩手帕掩面不停地啜泣,听得他直心疼,于是道:“孤也是顺口一提,你若不愿便罢了,玉儿呢?怎么歌舞还不过来……” 星彩这才小声啜泣着坐回去,余光看着眼魏昭乾哪里,只见散落了一地的碎酒杯已经被收去,他眼中的阴郁越发重起来,手中的拳头紧握着久久不曾张开。 罗玉的歌舞也在此时准备妥当,她换上自己民族的服饰,已紫色纱巾遮挡半张脸,坦露胸口与脚踝不穿鞋子赤脚走进来。 换下那身不伦不类的月牙素色襦裙后,星彩只觉得罗玉比刚才顺眼了不少,热烈的舞蹈乐声下,她如同异域踏月而来的神女。 只是星彩虽心中欣赏,面上却不敢表现的太过强烈,仍旧脸上带着怅然装出可怜的样子。 一曲舞罢,罗玉在众人的陪衬下掀开脸上的面纱,接着月光透漏着无尽神秘与优雅,太子坐在上首喝着酒看呆了眼。 星彩暗自嘀咕,若说那三皇子魏怡然看起来呆愣,拿着太子就是真正的愚蠢,他心思全都尽数写在脸上,做事也是肆意妄为,从小被娇惯且有皇上亲自挡刀,怪不得最后人人都想掀了他的东宫。 被勾的魂儿都没有了的太子搂着罗玉喝了半壶酒,才放罗玉去换衣服,星彩看时机正好,冲魏昭乾身后的莫问使了使眼色,便匆忙跟了过去。 “罗玉姑娘留步。” 走出厅堂后,星彩在罗玉身后匆忙叫住了她,罗玉被太子灌了不少酒,脸颊上不自然的嫣红,她回过头揉着脸颊看过来,道:“原是你啊,有何事情,可是寻不到哪里了,我叫奴婢送你过去。” 她言语十分真切,这般热心,倒叫专程来哄骗她的星彩有些心虚,于是解释道:“并不是的,只是我有一件事想同罗姑娘私下说。” 厅堂外围绕着罗玉的众歌姬还未散去,罗玉的胳膊尚被其中一个搂着,她笑笑道:“我与你初次相见,有何事你说便是。” 星彩敛敛袖口,上前些悄声道:“与滁州有关。” 话音落下,罗玉的脸色微微错愕,面上的红晕褪下些来,这才把挣脱被扶着的胳膊唤其他人先去换衣服。 “你此言何意?”罗玉蹙眉问道。 星彩拉着罗玉到一旁去,又左右看看确保无人后,才低声道:“我也是刘大人秘密送进京城的,昨日我探到五殿下已经准备再次重审刘大人的案子,所以借机会跟你说叫太子小心,把手中的证据全都消掉,以免落了把柄。” 罗玉听完诧异着瞪大了眼睛,她眼眸中透漏的单纯叫星彩都不忍心起来,可见她仍旧半信半疑着,于是赶紧道:“姑娘信我,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啊。” 借着月色,星彩的眼眸在昏黄的光影下闪烁,罗玉仔细辨认了一番,小心道:“你可也是滁州而来?” “并非如此,我叫做尔尔,只是刘大人在扬州寻来的歌姬,原是想着讨好五殿下的罢了。”星彩边说边透漏出自怜的神色来,她与罗玉身世都可怜,希望借此能拉拢些她。 果不其然,罗玉见星彩这般模样心中生了些亲近来,神色也落寞下去,道:“咱们都是可怜人,只是我瞧着五殿下是个好性子,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姑娘哪里话,太子殿下不也十分宠爱你吗?” “呵。”罗玉轻笑一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叮铃作响的异族服饰低声道:“东宫中侍妾甚多,我不过是他一时贪图新鲜的玩物。” 听说了星彩跟她出身想同,罗玉心生亲近于是才把心中苦闷展露出来,星彩深知女孩子之间一旦开始诉苦,那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办法就是比她更苦。 思索片刻,星彩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大片青紫。 那伤是好几天前的了,魏昭乾给的药膏十分好用,涂抹下去两天便不再疼了,只是肌肉上的淤青还需要些时日才可散去。 “罗姑娘有所不知,那五殿下表面上对我温存,实则私下对女人很是残暴,常常用拳脚折磨我,你瞧这胳膊上的伤便是五殿下亲自下的手,事后还不准许我涂药,可怜我一个女流之辈又没有办法反抗,每次见他心中心惊胆战却也只能听天由命,盼望着他不要兽性大发要了我性命,我才是命苦啊。”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星彩几次哽咽着才说完,再加上胳膊上明显的伤口,罗玉听着险些跟着落下泪来。 “没想到五殿下竟是这么个衣冠禽兽。” 罗玉眼下已经没工夫再想东宫那么多女人的事了,她小心的抚摸上星彩的胳膊,冰冷的手指触碰上去,星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罗玉却觉得是自己弄疼了她,赶忙又缩回手,帮星彩把衣袖拉好。 再看过去,罗玉竟是眼圈都泛起红来,星彩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居然用力过猛,惹了美人落泪,急忙又宽慰道:“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罗姑娘莫要为我担心,想来这次只要把五殿下私下调查滁州案件的消息传给太子,姑娘定能再收到太子的更多荣宠,切莫要忘了。” 罗玉感激的点点头,道:“多谢你了,以后你我便姐妹相称吧,你放心,一会儿我便去找下人寻些上好的药膏给你送去,若是再有什么事可以给我送个信,也许能帮托一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罗玉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声音打断,原来二人离开后,席上三殿下身侧的茹儿瞧着她们都一同离去且许久不见回来,便心下生疑。 现下连太子都没有娶妻,下面的皇子自然不敢抢先,三殿下又不是不近女色的人,可偏生又及其珍惜自己的名声,所以府上的侍妾只有宫里送去的两个。 而茹儿便是其中之一。 她方才在席间便十分瞧不上那罗玉,外邦蛮荒之地来的货色,在她心中自然比不得宫里出声的高贵。 罗玉此时见旁人过来,急忙敛住神色,挡在星彩前头笑道:“尔尔妹妹如厕回来寻不到路,我引她过来才耽误的时间,茹儿姑娘可也是迷路了?” “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何这么久不进去罢了,你们蛮族来的莫不都是这般放荡吗,穿着这么暴露居然还敢在外面站这么久?” 方才在太子府外,星彩听着三殿下的口气便知道这茹儿姑娘并非十分得宠,心中原还可怜着她,可却没想到她会用这般直接的语气去噎人。 立时三刻星彩心中打抱不平的火气就上来了,越过罗玉气势汹汹的看着她,道:“我也奇怪为何有些人放着好好地人不做,偏偏要去当那爱逮耗子的大黄狗,自己骨头都还没吃到嘴里,偏偏还多管闲事,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罗玉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在一旁乐的腰都直不起来,她却不曾想到尔尔面上瞧着温和,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 “你,你说谁呢……”茹儿姑娘听得心头冒火,憋屈着半天却想不出来要怎么回敬给赵星彩。 “谁是大黄狗我就说的谁,你什么你?话都说不利索还能跟着三殿下出门,如此可见三殿下竟真是有善心,还能容得下你这样的侍妾。” 星彩冷声说完便要拉着罗玉离开,蓉儿不甘心就此,快步走过去挡住了二人的路。 “好狗不挡道,某些人不要非去放任自己做畜生!” 那茹儿是从宫里出来的,眼下三殿下王府还并么有王妃,她虽不得宠爱却也有些地位,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被骂的着急,却又没有星彩脑子转的快,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想要扇过去。 星彩眼瞅着那巴掌就要落下来,下意识想扭过头去躲,心中却也知道这么近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啪”的一声,巴掌跟脸颊相遇的清脆声落入耳中。 可是赵星彩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巴掌落下来,她心道难不成这贱人声东击西,表面作势打自己,实则是对罗玉动手? 她急忙睁开眼睛去看罗玉,可是罗玉也并没有事情,而是瞪着双眼睛诧异的看着外面。 而方才作势要打人的茹儿,先下已经跌落在地上,脸上有个十分明显的红色掌印。 “莫问?” 星彩这才看到身前不知何时已经被莫问挡了个严严实实,而不远处站着脸色不善的魏昭乾。 第20章 原来方才她们争吵的声响传到了厅堂里,不只是魏昭乾,三皇子魏怡然也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可是眼瞧着自己姬妾挨打,三皇子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宽厚的脸上还十分的焦急,眼中带着微微的怒火。 他三两步走到了几人跟前,厉声呵斥道:“我带你出门可并非是要你来打人的,真是把我的人都丢尽了。” 听了这话,星彩都不禁替茹儿心头一凉,三殿下一门心思想着保持自己老实人的名声,他身边的人全都只是垫脚石而已,就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肯言语上护着一句。 因为莫问是男人,力道自然大的很,一巴掌打在茹儿脸上力道冲的直接把她冲到了地上,此时脸颊上泛红的一片已经肿的高高的,好好地美人脸成了猪头脸。 旁人看着丑陋,可蓉儿本人确实不知道的,她眼中的泪水不断的落下去,故作娇软委屈的啜泣着,道:“殿下明查啊,并非是妾身故意打人,而是她们言语侮辱妾身,而且最后妾身不是并没有打上去吗。” “你没打上去是因为幸好那侍卫及时赶过来。”罗玉心中后怕着出声道,方才尔尔就挡在自己前面,若是没有挡住那这一掌准得落在尔尔脸上。 茹儿狠厉的瞪了眼罗玉,又乞怜的看向三殿下,“妾身真的并非有意啊,何况如今挨了打人可是妾身,您千万……” “不是有意你那胳膊能自己举起来?现在还敢期满起爷来了,现在赶紧去给二位姑娘道歉!” 三殿下嫌弃的呵斥着茹儿,虽然他满嘴都是向着星彩说话,可是星彩却在三殿下那张老实的脸上看出了无尽的寒意。 怪不得当年爆出三殿下魏怡然里通卖国后,皇上竟是诧异的直接晕倒在龙椅之上,此人靠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老实人长相,把自己全然隐藏起来,城府之深远超过太子。 自家爷都这么说了,茹儿自然不敢再祈求,她艰难的起身过来给星彩罗玉道了歉,虽说是道歉,眼神却是十分明显的恨意。 其实原本星彩对她并无恶意,若说起来大家都是侍妾出身,谁又能看不起谁呢? 事情了解后罗玉自去换衣服,星彩也跟着魏昭乾重新回到厅堂中。 “方才可吓着了?” 魏昭乾挨着星彩走的极近,他伸出胳膊把星彩的手全部包裹进自己的掌心,冰凉的触感叫星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闷笑一声,把手握得更紧了。 月光下星彩的眼眸闪烁,她就这么被拉着回了去。 可还未进门,隔了老远就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酒气,灯火辉煌的厅堂中太子身侧已经换成另外几个不同的歌姬在喝酒取乐,酒气冲天,星彩蹙了蹙眉。 瞧出星彩的不适,魏昭乾温声安慰道:“莫急,就快回去了。” “嗯。”星彩点头应道。 她们回去不久,罗玉也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回来准备另一曲歌舞,可是只是刚一进来瞧见太子身侧的歌姬,深情有一瞬的落寞。 厅堂中亮堂堂华丽的陈设映衬之下,罗玉一舞倾城,太子渐渐看的有些发痴,舞毕后直接从坐塌走了下来一把将罗玉拉近怀里。 罗玉红着脸推脱着,太子这才回过神,他喝酒喝的满脸通红,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今日孤玩的尽兴,两位弟弟可还开心?” 太子已有谢客的言下之意,平日慢半拍的三殿下确实最先开口,道:“多谢太子款待,臣弟亦是高兴的,天色也不晚了,不如今日臣弟就先行告退吧。” “孤从可不信你高兴了。” 太子说着看向了三殿下身侧的茹儿,茹儿回来以后气焰消减不少,缩在后面一句话不说。太子笑了笑看着三殿下的脸色渐渐僵硬下来,才忽然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行了,你且先去吧,我与五弟再说说话。” 三殿下告退以后,魏昭乾这时候忽然叹了口气,从桌上倒了杯浓茶,起身给太子送了过去。 “殿下喝了醒醒酒吧。” 这话说的异常端重,正经的仿佛他如今只是一个关心兄长的弟弟。 若不是星彩知晓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根本想不到未来太子会死在这个人手里。 太子迷蒙着双眼看着魏昭乾,伸手接过茶盏抬头饮下,他面带调笑冷声说道:“老三以为自己伪装的多深?以为孤看不出来吗?表面上对孤毕恭毕敬,实则背后没说说孤坏话。” 这话星彩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可是魏昭乾却好似听惯了般,并没有过多的诧异。 “三哥原就是这般性格吧,殿下您莫要怪臣弟啰嗦,臣弟还是想跟您说这种耍乐的宴席以后还是少些为好,这样传出去委实有损名声。” 魏昭乾恭谨的站在太子的身侧劝诫着太子,太子原本被酒气沾染的双眼此刻终于清明了一些。 他嗤笑几声,道:“孤不是老三,名声对我而言不重要,你也回去吧,改日咱们再接着聚,其实老三那副模样虽说讨厌的紧,但是只要看穿他之后,就跟看戏似的哈哈哈……” 魏昭乾静静看着转过身搂着歌姬离开的太子,待厅堂无人后,方示意星彩离去。 从太子府出来天色已经大暗,星彩刚随魏昭乾上了马车,就听见外头小厮的声音传来。 “五殿下留步,罗姑娘吩咐有东西要交给尔尔姑娘。” 魏昭乾看了眼星彩,才吩咐外面的人接过来。 送进来的是个小巧的木盒,上面纹路并不美观,打开来看是一盒上好的去淤肿的药膏。 “没想到罗姑娘这般有心。”星彩感叹道,心中对于自己哄骗她的事又多了几分愧疚。 “药膏?结识了太子身边正当宠的姬妾,看来尔尔不虚此行了。” 星彩心虚的笑笑,魏昭乾还并不知道他如今在罗玉眼中已经是一个衣冠禽兽的形象。 她把盒子小心收起来,才正色道:“今日的话已经带给罗玉姑娘了,照我看来她是个心思纯良的人,定会把话带给太子,至于太子会不会听就两说。” “哼”魏昭乾冷哼一声,道:“今日太子是何样子你也瞧了,他不似老三,揣着明白还装糊涂,有什么话他都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星彩点点头,确实如此,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般尊崇的地位有何好顾忌的,而且就算太子言语上有些过错,恐怕皇上也会一力护着他。 “但尔尔可别觉得他这般就是蠢,相反,他是心中有数的很,一切都搁在心里头……今日,让你受委屈了。”踌躇着魏昭乾忽然道。 “既然应了帮你,这点小麻烦我还应付的过来,无妨。” 他眉头蹙着,隐藏极深的怒气此刻重于爆发出来,“你且放心,日后定叫他付出十倍代价,也会给你一个无上尊荣的……” “魏昭乾。” 星彩出声忽然制止住他。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你我现在虽拴在一起,可以后却是未知的,有些话心中明了便可,不必说与我听。” 星彩说完轻笑一声,她的思绪仿佛回答许多年前,大红盖头外那人字句如钉承诺携手白头的约定,后来不也只是一场骗局? 长街上只有他们这队马车在缓缓行进,车轱辘的在青石路面上滚动。 马车内星彩宽慰提醒的话如细风吹进胸膛,魏昭乾沉溺的看着眼前如玉般的人,不知怎么就希望这条路能够走得再长些,好叫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 * 另一端。 三殿下魏怡然回府的马车中,茹儿局促谨慎的在软塌一段坐着,时不时拿眼睛偷偷瞧一眼他。 她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却只敢用帕子轻轻贴着脸颊,一句话都不敢开口。 “今日你见到五殿下的侍妾与太子侍妾一同在院落中是吗?”三殿下忽然开口询问道 仍旧宽厚的面庞上此刻却冷若冰霜,眼中尽是算计之色。 茹儿诚惶诚恐的连忙应是,三殿下接着问道:“把当时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当时妾身,妾身出去的时候她们二人在一个僻静些的角落低着头说些什么,隐隐听了两句,像在说送信、帮衬什么的,再往后便听不大清楚,妾身这才上前去询问,结果那五殿下的侍妾便辱骂起妾身来,殿下,妾身今日真是冤枉的。” 魏怡然心中暗道,他的探子早就打听到五弟的王府中今日来了一名女子,又探听到滁州刘功明想要巴结魏昭乾,现在看来那尔尔跟罗玉之间亲厚的样子,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想,恐怕那尔尔就是刘功明送来巴结的人。 这么说来他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这层旁人都不知道的关系,来挑拨魏昭乾跟太子的关系,省的太子一天到晚就盯着自己发火,也叫他知道知道他们这个五弟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想好计划,魏怡然才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身侧的茹儿正一边啜泣一边跟自己抱怨冤屈,肿胀起来的脸颊此刻更加狰狞起来。 魏怡然心生厌烦,不耐的开口道:“看在今天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回府给你寻大夫瞧瞧,若这脸上的伤好不了今后便不要再跟我出门了。” 这不耐烦的语气跟扎进茹儿心头般,让她浑身都冷了半截,脸上的帕子握不住飘然落了地。 此刻她再也不敢装可怜的博取魏怡然的怜惜,脑中只有他那几句话来回闪过。再怎么说自己也跟着三殿下两年了,殿下舍弃自己的怎么就这般决绝。 她脑中又回想起今天晚上尔尔被魏昭乾小心呵护着的样子,心中无尽的懊悔着当初自己怎么就没被送到贤妃宫中,也许还要机会接近五殿下。 只是……如今想什么都迟了。 第21章 第二日散朝后,魏昭乾一脚刚踏出金殿,就被太子魏潇叫住。 今日的魏潇因要上朝的缘故穿的极为正式,淡金的太子服配上朝冠,浑然像是个浊世佳公子。 魏潇调笑着从衣袖中掏出个白玉瓷瓶子,直接塞到了魏昭乾的手中,魏昭乾愣了愣,抬眼去瞧才发现是瓶比昨晚罗玉送的还要上等的药膏。 魏昭乾:“……?” 他心中疑虑万千,昨天受了伤的应该是三殿下府中的茹儿姑娘,怎么一个个都给自己家送起药膏来。 “这是今早孤从库房中特意寻来的金疮药,可比一般的药膏效力强上许多,孤放着也是放着,想来五弟应该时常能用的上,还是送与五弟吧。” 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咒着他受伤不成? 可是太子却不是个装傻充愣的个性,此刻瞧着神色也颇为真切,魏昭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左右为难着。 原来昨日罗玉在晚间把尔尔说话的全都跟太子交代了一遍,就连尔尔自己的事也一字不落的说了,这才引了太子误会,以为魏昭乾在男女之事上有什么特殊癖好。 见魏昭乾为难,太子便以为是他觉得自己的癖好被人知道心中不好意思,于是故作轻松宽慰道:“五弟莫要为难,收下便是了,男人嘛,有些与众不同的口味很正常,哥哥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臣弟恭送殿下。” 手中的莹白瓷瓶手感温凉,魏昭乾左思右想却不得其意,最终搁置在了袖中,抬腿去往贤妃所在的步寿宫。 “母妃,前些日子孩儿听您闲谈时说道了那大理寺卿的婚事。” 魏昭乾近日来步寿宫请安,借着送些宫外稀罕玩意儿的名义,随口打探着李振的事情。 这些年来,虽说他暗地里秘密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可这些事情有时候不如来问问这些深宫中的妇人有用。 贤妃仍旧那副模样,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提不起半分的热情,反倒时常望一眼窗外,似是在祈盼着什么。 “我哪里有心思操心这些事,不过是那日给皇后请安,听皇后说了一嘴,说是皇上要给赵相家的嫡女赐婚,当年赵家可是出过贵妃的,你也记得。” “孩儿自然记得,只是怎么近日赐婚的圣旨倒是没了动静。” 贤妃瞥了眼魏昭乾,道:“你怎么今天跟我说起这些来?” 魏昭乾笑笑,道:“我那日出宫的时候恰巧碰见了李寺卿,忽然想了起来就随便跟母后说说话而已。” “嗯。”贤妃点点头:“原本这赐婚的旨意早就该下达到丞相府了,听说是那李寺卿亲自进宫了一趟。” 现在赵丞相携带妻子下了江南,府中小姐失踪的事情想来也只有去求助李振了,魏昭乾早就想到了这点。 赵星彩便是想要利用她失踪的时间来等赵丞相回京城,到时候再让赵丞相趁着圣旨还未下达亲自去宫中请求退婚。 “这么看啦,这门婚事倒是颇有波折,恐怕到时候不会有结果了。”魏昭乾此话颇有不吉利之意,他却说得十分得意。 魏昭乾话锋一转,接着道:“孩儿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母后。” “一个月前,孩儿在刑部审案时被您叫入宫中,不知母后那一日的病痛好些了没有。” 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贤妃清清喉咙叫宫婢去换盏新茶。 “此事已经过去许久,乾儿何必再挂心呢?” 魏昭乾轻笑,道:“身为人子自然是要关心亲生娘亲的,母妃如此说莫不是病情还未好全,那不如叫御医来再瞧瞧也好。” “不必了。”贤妃叹了口气,冷声打断道:“月余前的病已经好了。” “那孩儿就放心了。其实母妃不必过于烦心,听闻母妃生病时太子哥哥曾给您送过许多上好的药材,这些孩儿都心中有数。”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知道我的话你想来是听不进去的,若是执意再去探查些什么,就不要牵连上不该牵连的人。” “哦?” 魏昭乾冷笑道:“母妃可否告诉孩儿什么不该牵连的人?” “你父皇要保的人就是不该被牵连的人。” “即便是父皇错了?” 贤妃的手重重拍到桌上,发出来声响,她蹙起眉头眼神十分坚定道:“即便你父皇错,你也要觉得是对!” 此时出去换茶的婢女已经回来,魏昭乾余光看了眼,露出一个微笑,温和的模样如同换了一个人。 “您这样说孩儿便明白了,还请母妃多多保重身体,孩儿先行告退。” 第22章 自打几日前魏昭乾告诉了自己可以在府中露面,星彩便觉得自在了许多。 门口的那几个守卫虽然还在,却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 现如今在这偌大的王府赵星彩拥有了充分的自由,每日在映月阁里赏赏花喂喂鱼,有了心思变采些新春的桃花晾置起来,或者插在瓶儿里摆弄。 闲暇着,赵星彩这才发觉堂堂五殿下的王府,除了自己竟是再没半个女主子。 就连那日后门秘密送来的女子,魏昭乾连她的模样都没见上一面,就不知道在何时被悄悄送了出去。 “翠屏,你家主子从前也没个侍妾吗?” 翠屏手里捧着个天青石的花瓶,想了想回道:“只有您一个。”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谁是……” 话说到一般,原本急着反驳的星彩停了下来,她本想说谁是他的侍妾,可如今在旁人的眼里恐怕也就是这么个关系了。 星彩手里的桃花娇嫩的很,可此刻她的脸颊却比桃花还要粉嫩娇艳,红着脸快步超前走去。 “诶,姑娘等等我。”翠屏捧着花瓶走得小心,跟在后面担忧道: “姑娘这花插的可真好看,只是昨儿不是才插了一瓶搁置在案上,今天拿回去放哪儿呢?” 一阵风拂过,星彩侧身站着,吹起了她鬓间的乌发。 翠屏瞧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到星彩说道:“书房摆设一点新意都没有,眼瞧着烦闷,就送哪儿去吧。” 翠屏这才恍然大悟,露出丝欣慰的笑意,尔尔姑娘重于开始对爷用心了。 零落的花瓣飘致星彩肩头,她捡拾起放在鼻尖嗅嗅,心中一动,接着道:“再吩咐人摘下来些送到厨房里去,晚间制成羹吧。” “是。” 放在瓶里观赏的花枝需要修剪,吩咐完,星彩便回了映月阁中,操起剪刀对着花瓶认真修理起来。 日头渐渐西斜,星彩手中的剪刀放了下去,道:“差不多好了,你吩咐人送去吧。” “是。” 翠屏小心的抱起花瓶来,唤了个小厮吩咐道:“元宝,这是姑娘亲手修剪的,好生送到书房里摆着。” 先下王府中的眼线全部除去,映月阁中也不再只是翠屏一人侍候着,管三又送了些可供差遣的丫鬟小厮过来跑腿。 翠屏唤的这个小厮,是个平日里做事情利索的,平日一些跑腿的事儿都是只吩咐她去。 可不知怎么的,坐等又等却不见人回,映月阁原就距离书房近,翠屏心中生疑,莫不是回来路上贪玩去了? 好半晌,长廊上才出现元宝的身影,只是那花瓶却是仍旧在手里。 “元宝,这是怎么回事?”翠屏询问道。 元宝脸红彤彤的,一脸焦急,生怕是被误解办事不利。 “奴才送过去后,原想直接给摆上的,只是被微雨姐姐栏下来了,说,说……” 元宝的话没说完,踌躇着停了下来。 屋内的星彩此刻也已经听了个大概,她道:“进来回话吧。” 听到主子发话,元宝无奈的跟了进去。 星彩心中回忆着方才元宝口中的名字,微雨?是上次自己去书房的时候,在屋外抱怨的微雨? “她说什么?”翠屏在一旁接着问道。 元宝看了一眼星彩的脸色,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同样带着疑惑。 桌子上还有一瓶模样差不多的桃花,映衬起来,元宝只觉得这真是个天仙一样的姑娘,那微雨真是连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般想着,元宝语气中就带着愤愤不平说道:“我去了后,守院子的大哥询问我了两句,知道我是姑娘这边的人,就放我进去了,可是偏偏碰上了爷身边近身侍候的几个姐姐,微雨姐姐一见是奴才,就叫住了奴才。” 星彩心中此时却已经猜到了□□,那微雨是贤妃送来的,怕是管三都要给分薄面,怪不得元宝害怕。 “你接着说。” “微雨问奴才缘故,奴才就跟她说了,只是她却说书房是殿下平日办公的地方,旁人进都进不得,这等俗物怎么能放进去,碍了殿下的眼谁都吃罪不起。” 星彩嘴角挂上丝嘲讽:“你没与她辩驳几句?” “奴才辩了,奴才说俗人看什么都是俗物。” 星彩这才嗤笑一声,鼓励的看着元宝让他继续说。 “可是微雨是殿下身边的人,奴才也不好得罪了,又跟她争论了几句,她都只是不让进门,没办法奴才这才回来晚了。” “原是这样。” 星彩心中其实已经不太能记起来那微雨的模样了,先下仔细回想才勉强有点印象,原就是个仗着宫中赏赐出身相貌平平见识短浅的丫头。 跟那日三殿下带去的茹儿经历倒是相似,想来若是换一个皇子,也是个后院侍妾的命。 偏生就是这样的人,还心高气傲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她心中算计多了,便看谁都是算计。 瞧着星彩半天不说话,翠屏以为她恼了,忙安慰着道:“那微雨算个什么东西,姑娘可别为了她置气,等爷回来了再让元宝去送,爷肯定会同意,到时候就叫微雨难堪。” 只是星彩心中虽不喜欢微雨,却并未因她生气。 “元宝你把瓶儿放下吧,再跑一趟,跟微雨说我叫她过来。” 这样的人,若是总这般行事,一次两次的放任不管,以后难免生出事端,不如给个教训。 “诶!”元宝应下便要走。 “等等,你回来吧。” 元宝脚还没出门,星彩便起身叫住了他:“想来微雨姑娘心比天高,只认殿下的话,我叫她来,她必会推脱。” “元宝抱着花瓶,翠屏把映月阁里的人都带着,咱们亲自过去一趟吧。” “是。” 本就不远的路,星彩出了映月阁几步路就到了书房。 护院的瞧见了星彩,想着管三的吩咐,问都没问冲着星彩行了礼。 书房外,几个穿着打扮明显比旁的下人华丽的丫鬟聚在一块说着话,瞧见了星彩过来,以微雨打头,全都起身行了礼。 “我竟然不知道,这么一个花瓶都要我亲自来送才能送进去。” 微雨闻言气势不减半分,她道:“姑娘有所不知,不是我们刻意为难,殿下亲口吩咐过,书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哦?那你可进得去?” “我近身服侍殿下,自然可以。” 星彩冷笑,道:“元宝之意,本就是把瓶儿交给你,让你带进去。” “这花瓶也是闲杂之物,我听殿下的吩咐,自然是要替殿下看好书房。” 微雨仍旧理直气壮的理论着,上次跟着微雨吃过亏的几个丫头此时见势不对,却默默离她远了几步。 丞相府中虽有几名侍妾,她爹爹赵丞相最宠的却还是她的娘亲,所以别的府中常见的后院争斗,星彩倒是没见过。 可没见过不代表她赵星彩不知道,她眼睛眯了眯,冷声道:“分明就是你自个儿懒散不想动身,还把事情推脱到殿下身上。来人,把微雨拖下去,罚跪三个时辰。” 此话一出,微雨这才有些心虚,她略显慌乱起来:“姑娘莫要血口喷人,奴婢对殿下衷心不二,姑娘这般做事难道不怕殿下回来了恼怒,别忘了奴婢始终是殿下的侍女。” 可是微雨的话却像是没有说到星彩的耳朵里一样,她看也不看微雨一眼,只给后面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便叫人把微雨拖了下去。 微雨气势再强,也始终只是一个奴婢,虽说如今星彩没名没分,可魏昭乾的关心放在那里,映月阁的小厮也是莫问亲自安排的。 有人听星彩的吩咐,却不会有人听一个微雨的吩咐。 微雨就这样被拖到了院落外面,此刻的她已经没了方才的气势,委屈的在那边哭哭啼啼着。 这声音听着叫人烦躁,星彩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她的目的本就是教训微雨,如今目的达成转身便要离去。 路过门外跪着的微雨时,哭泣的声音传入耳中,星彩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尔尔身子不舒服,可是头疼?”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众人惊觉回头,果然看见魏昭乾此刻就站在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整个19年上半年从二月开始就是忙碌着的,笔试+面试+毕业设计,下周还要答辩,但是宝贝们~~~我还是会努力更新哒~~~请大家疯狂的爱我吧(。 记得点点右下角的加入书签哦~~~ 以及求各位撒花评论,本章下前五发送红包! 第23章 原来今日刑部的事务并不多,因此魏昭乾比平常提早了许久回府。 他刚进院儿里不久,就隐约听到书房这里的动静,问了缘故后便没叫下人通传便直接过了来,在外头瞧了好大一会儿。 令魏昭乾没想到的是,平日瞧着星彩并不是个喜欢与人相争的性子,虽说从前是个些微跋扈的姑娘,却没料到她料理起后院事务来,也能如此雷厉风行。 另一边的众人听到声音,这才惊觉魏昭乾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除了星彩全都跪下行礼。 原本跪在一旁的微雨此刻瞧见了魏昭乾,就如同瞧见救星一般,原本还带着怨恨的脸霎时间便堆满了委屈。 “微雨给殿下问安!” 说罢,微雨低下的头再扬起来时,已经满脸皆是泪痕,红红的鼻头轻声啜泣着看向魏昭乾。 这一幕自然也被星彩看在眼里,不自觉有些心虚。 “殿下回来了。” 星彩看看微雨再看看魏昭乾,最终还是行了礼,随后可怜巴巴看了眼他。 魏昭乾微微点头示意,仍旧问道:“可是在院子里站的久,风吹着头疼了?” 方才他就是瞧见了星彩揉太阳穴才出声问话的,至于旁的事情此刻已经抛到了脑后。 只这一句话,便看了出来魏昭乾此刻并没有想要给微雨出头的意思。 星彩心里想着自打她来了后,自己已经容忍了微雨不知道多少次,今天非要把这个教训给足了长了记性才行。 她眉眼弯下来,嘴角挂上一摸笑意,柔声道:“眼下就要入夏天了,吹来的风也都是暖风,只是方才被微雨姑娘的吵得不行。” 微雨方才呼喊魏昭乾并没有得到回应,正拼命挤着眼泪委屈巴巴看着魏昭乾。 听完星彩的话,微雨眼眶中的泪珠子掉的更厉害起来。 “尔尔姑娘是什么意思,您平白无故叫奴婢跪着,奴婢便跪着了,可是您的气不能总是撒给奴婢一个人。” 好一个平白无故。 星彩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道:“你方才懒散着不干活这才叫你出来跪一会儿长记性,我哪有冲你撒气啊。” 微雨着急起来,她抹着眼泪哽咽着喊道:“分明就是姑娘嫌奴婢是伺候殿下的人,这才撒气给奴婢的,殿下您给奴婢做主啊,奴婢一心侍奉殿下,随殿下入王府以来什么时候偷懒过,呜呜呜呜呜呜……” 她这一哭起来,星彩赶紧又把手按向了太阳穴,好像她的哭声是豺狼虎豹般。 星彩边按边有些不耐烦的道:“行行行,这次我不跟你计较偷懒的事儿了,且赶紧起身吧。” 微雨这名字起得真是好,眼珠子跟下雨一样不见停,只一个劲儿的哭着让魏昭乾做主。 “莫问。” 魏昭乾居高临下的瞧着眼前跪在自己身前的微雨,忍不住又想到她是贤妃送入府中的人,想想今日在步寿宫中的事,心中寒意更甚。 “是。”莫问在旁边冷眼看着,心中对微雨的不屑却没有表露在脸上。他招手唤了人来听候魏昭乾的吩咐。 魏昭乾面无丝毫笑意,他吩咐道:“尔尔说要跪便让她跪着,觉得委屈便叫她哭去,只是挡着爷的路不说还吵了些。” “属下明白了。” 莫问点点头招呼了人来,莫问手下的并不是普通家丁,都是些王府中养着的府兵,下手自然没有一丝轻重。 两个侍卫上前干净利落的堵住了微雨哭嚎的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拖了下去。 微雨的事情处理完了,星彩这才懒懒的把手拿了下来。 她白皙的手指如能透光的瓷器般没有瑕疵,魏昭乾看在眼中手便不自觉的伸了出来。 纤细的手指就这样被握在了魏昭乾手中,星彩相信只要魏昭乾愿意,顷刻间便能把几根手指齐齐折断。 也正如星彩所想,魏昭乾的手上的力气越发大起来。 “嘶……” 几根手指相互挤压,骨骼的碰撞让星彩疼的皱起了眉。 只是疼痛只是瞬间,下一刻魏昭乾便放了手,他眉眼间带着探索,眼神深潭水一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下尔尔开心了?” 原来魏昭乾竟是看了出来自己是故意罚微雨的。 星彩有些委屈,揉着手指嘟着嘴囔囔道:“不就罚了你个丫头,谁让她没事总是跟我过不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本文随榜更哦~ 大家留下评论让末末知道自己不是在单机吗QAQ 第24章 卜卦(一) 星彩原本以为是魏昭乾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才伸手弄疼自己。 可魏昭乾心中所想却并不是如此,他听完以后原本并不坏的心情忽然间有些失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他却反而有些委屈。 但是瞧这眼前这个哪里都娇贵的不能碰的人儿,魏昭乾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再弄疼了她,脸色便直接沉下去,甩甩袖子离去。 这般直接走人,到是叫星彩更为不解。 莫问跟在身后,瞧这自己家主子拂袖而去,甚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星彩。 “尔尔姑娘啊,唉……” 星彩瞧着也跟着进去的莫问背影,心中更是莫名其妙。 不就是自己动了点小心思嘛,你看出来就看出来呗,干嘛还动手…… 只是到底还是自己理亏,星彩的手指此刻也不再疼痛,便准备还是先回去再想。 * 书房中,魏昭乾面前的案牍上摞着几封从滁州来的秘密信件,滁州的事情眼前已经调查的□□不离十。 因着前些日子的安排,太子已经从此事抽身,可到底就这么简单处理了,魏昭乾实在不甘心。 外头天色渐渐暗下来,夏夜蝉鸣虫叫的本就焦心,这一会儿又听到外面稀稀疏疏着似乎是有人声。 魏昭乾将手中的一封信件重重摔在了地上,惊得一旁伺候的丫头发颤。 “莫问!” “诶!主子您吩咐。” 莫问匆忙从外间探了个脑袋进来,瞧着地上散落的信件,赶紧给丫鬟使眼色示意。 丫鬟惊惧的缩着脖子捡了送过去,莫问道:“没眼色的,赶紧给主子爷换杯凉茶来。” 说罢,莫问又把脑袋缩回去吩咐了几句,才慌里慌张的回来。 魏昭乾自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饮着凉茶蹙眉问道:“刚才外面什么事,还至于你去过问这么久。” “嘿嘿,奴才吵着爷办公了,爷您喝完了吧,奴才再给您换一杯。” “少给爷这儿耍滑,什么事直接说。” 莫问摸摸鼻子,言语踌躇着,道:“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尔尔姑娘不是送了瓶子春桃花来被微雨给拦住了吗,后来的事爷回来也瞧见了,只是那瓶子春桃花没了去处。” “没去处?” “啊,就是吧……”莫问瞄了眼魏昭乾的表情,不知道下面的话怎么说出来才能委婉一些。 “就是就是……咳咳,那个什么,尔尔姑娘说,说……” 魏昭乾脸色越发沉下来,道:“说什么?!” “说……”莫问狠狠心,道:“说爷您身边的桃花比院子里的都要多都要美,哪里用的到欣赏瓶儿里头的……” 说完,莫问便心中忐忑起来。 原先是他好心好意的,特意找了下人去映月阁里讨那花儿,结果花儿到是要到了,可已经是扔了再捡回来的了。 下人来禀,莫问见败落的花儿已经蔫着,心中暗自埋怨自己多事,这才跟下人多说了几句。 他眼下就希望魏昭乾能不要去追根究底,知道了缘故省不得要说自己多管主子闲事。 莫问心中忐忑,久不见魏昭乾说话,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可他却不见魏昭乾脸上有自己想的盛怒,反而方才蹙着的眉解开了,甚至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舒畅,跟方才烦闷的样子截然不同! 莫问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心中不解。 “爷……”他试探着唤道。 魏昭乾眼里带笑,心情甚好的模样,说道:“这会儿她想必还未睡下,你去带她过来。” “……是。” 莫问不用问,也明白这个‘她’自然就是映月阁里那位敢对爷耍小性子的姑娘了。 夏夜里,莫问匆匆前往映月阁,他心道照着情形下去,说不定日后自己还要喊这尔尔姑娘一句主子呢,边想,莫问便叹了口气。 一旁跟着打灯笼的小厮讨好的问道;“莫大爷这是愁什么呢?” “愁?我这哪里还敢愁,我这是感慨啊。” 小厮不解:“奴才不太懂……” 莫问意味深长的笑笑:“你能懂什么,总之你记着,日后凡是映月阁的差事,都尽心尽力去做就对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莫问说完径自进了映月阁,留下小厮打着灯笼细想着莫大爷的提点。 “尔尔姑娘可睡下了?” 莫问没有贸然出声,他先是询问守在阁外的几名下人后,得知星彩还未睡下,才着人前去通报。 第25章 “尔尔姑娘,外面莫问大人亲自来传话了。”屋外头候着的元宝扣门道。 隔着窗子,隐约着能瞧见里头烛光映出的人影。 星彩只觉得奇怪,莫问在府里的地位可以说只低于魏昭乾一人,平日里就算是有些什么事,传话的也自有小厮丫鬟,可今日竟是莫问亲自来的。 “什么事?”星彩轻声询问。 “说是爷那边有事要您过去。” 与翠屏对视一眼,星彩回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片刻后,星彩略微拾掇一番赶了过去。 星彩刚一进书房,就瞧见魏昭乾眼眸中带着欣喜瞧着自己。 下午哪儿会儿刚没好脸色的甩胳膊走人,怎地这会儿又好似自己是块桂花糕般。 带着不解,星彩耐下性子行礼。 “尔尔过来。” 还未等星彩弯腰,就听魏昭乾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到这边来。” 魏昭乾坐在案牍前,眼里心里此刻只有灯影绰约下的身姿。 周围的丫鬟还都在,星彩心下知道魏昭乾此意不会胡来,便迈着步子过去。 到了案前,魏昭乾伸手便把星彩拽到了身前。 座位其实算得上宽敞,更何况星彩本身又带有南方女子的清瘦,就算再坐两个她也坐得下。 但因为魏昭乾靠的紧,星彩又有意躲避,好好坐榻竟是挤得很。 “殿下,朝那边挪挪呗。” 沉沉的声音自魏昭乾的嗓子传出:“旁边没地儿了,爷挪不动。”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顾旁边空出来的大片坐垫。 星彩气道,伸出胳膊指指旁边:“这么大的地儿,殿下竟看不到么?” 两人挨得极近,星彩的胳膊只伸出去半个,收回来的时候太快便撞着了魏昭乾的小腹。 意识到以后,星彩脸立刻浮现出一层红晕,她小心的往旁边又躲了躲,道:“我还是不与殿下争这点地儿了,殿下有什么事吩咐就是,我在旁候着。” 说罢,便要起身。 魏昭乾呼吸重起来,胳膊紧紧搂着星彩的腰身,道:“挤?若是尔尔还觉得挤就坐爷腿上来。” 夏日的蝉鸣在这一刻没了声响,脸色涨红的星彩瞧了瞧旁边候着的下人。 往常都是微雨在旁边伺候,这会儿星彩才发现,书房里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把微雨那一批人换了下去。现在旁边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新换来的下人想来都是受过□□的,现在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妄图跟空气融为一体般矗立着一动不动。 她想站却无法起身,想动却因刚才前车之鉴,不敢轻易乱动。 “不,不必了,我忽然又不觉得挤了!” “哈哈哈。”魏昭乾笑出声来:“尔尔还是这般可爱。” 不敢乱动的星彩摇摇脑袋,小声道:“不不不,尔尔不可爱,殿下最可爱……” 寻常人家受不住炎热这会儿已经开了冰窖用冰缓解暑气了,但魏昭乾是最不怕的人。 两人挤在一起,门窗又都未开着,耐不住额头便出了些汗。 她这番话又引来魏昭乾发笑,星彩不能动,只好用眼睛东瞅细看。 案牍上还摆放着魏昭乾的人发来的秘密信件,他对星彩并未设防,那信件摊开着摆放,白只看了两行字,滁州这个地名如惊雷打在了星彩的脑中。 “滁州……”她轻声呢喃。 上次去太子府的路上就听魏昭乾跟她说过这个地名,当时她便觉得耳熟的很,又因为时间原因当时并未多想,回来以后更是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起来,她隐约想到了些什么。 “尔尔说什么?”方才星彩的声音过小,魏昭乾并未听清楚,于是凑近了一些,再次询问道。 此时两人的位置若是外人看来,定觉得这是一双郎才女貌再恩爱不过的情侣。 星彩心中有事,对于魏昭乾忽然的靠近,并未顾及到。 她蹙眉细想了会儿,忽然转头严肃的道:“我方才说的是滁州。” 第26章 “上次殿下同我说,滁州天灾,可是朝廷发下去的赈灾款被吞并,滁州知府刘功明行贿京城官员,可对?” 星彩细声细语讨论着朝政,小模样认真又惹人怜爱。 魏昭乾心中一动,但见她认真,便克制着耐下性子道:“嗯。” “殿下可否把此事调查的情况与我细说说,现下殿下调查到了什么地步,要如何去办?” 星彩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就应该多费费脑子去想这件事,不然可是再早一些提醒魏昭乾的。 上一世中,滁州此地是李振父子造反最重要的经济武器来源地。 那滁州知府刘功明表面上只是个贪财的轻浮形象,实则刘功明多年前在边境被李振父亲所救,早已在那时,就在追随李家了。 当年赵丞相被诬陷,刘功明为了掩护李家,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来制造伪证,出来指认了赵丞相。 物证可以伪造,人证却没有办法。 当时刘功明站出来以后,赵家彻底没有了回身之地。 如果此刻提醒魏昭乾,趁着李家还未做好准备,先秘密搜寻证据。 “怎么忽然对朝中之事这么感兴趣?不过与你说一说也无妨。滁州百姓因为蝗灾已经饿死将近两成人口,有百姓想往外逃,刘功明怕被人检举,干脆直接封了城。” 说到这里,魏昭乾冷笑一声:“哼,到底是天高皇帝远,我派过去的人虽然搜集了证据,可那些对于刘功明而言还不足以给他定重罪。” 现在的魏昭乾刚刚出宫不久,就连朝政也才接触了不到两年,能在短短时间内培养自己的人手还能瞒着皇上太子,把事情调查到这种地步已经算得上优秀了。 毕竟路要一步一步走,一口吃成胖子的人迟早撑死。 “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做?” “你到是聪明,问到点上了。爷既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可迫于形势又不得不这样做。” 星彩听完松了口气,还好魏昭乾没有下决定,她接着道:“殿下可否听我一言,殿下若想真正惩处了他们,现下就不要发作。” “嗯?”魏昭乾饶有兴致的侧过头。 “殿下可是疑惑我一小小女子,平日里既不出门又不关心朝政的怎就敢给殿下谏言?” 说到此处星彩停了下来,她看向旁边示意屋里人多眼杂。 魏昭乾自是明白,挥退了下人。 看着屋里美了旁人,星彩叹了口气,好整以暇的道:“我的确对朝政了解甚少,可是我却了解李家。李振的父亲曾在边关歹人手中救过刘功明,刘功明从此受托在滁州秘密筹谋一件事,此事甚是严重,具体怎样我现在也不好下断言,可我知道,若是殿下现在忍住,然后派人潜伏到滁州,日后此事查明,恐怕连东宫都会被牵连进去。” 造反的事情牵扯众多,眼下还未有证据,星彩即使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能提前下定论,只能稍加提示。 魏昭乾瞳孔闪过一丝怀疑,他现在羽翼还未丰满,一步错步步错。 “我知殿下处境并不容易,但是我并没有加害殿下的理由,若是殿下愿意相信便先忍让他几日,若不愿意也罢,按殿下心中所想去做便可。” 她与他靠的极近,但因为所说的事严重,此刻两人都没有顾忌这些,星彩说的时候眼睛直直看着他,没有半分的闪躲。 呼吸交错着,魏昭乾忽然出声道:“你了解李家?倒不如说是你了解李振,嗯?” “尔尔,我真是好奇,到底你是怎么从平日的相处中就能看出李家这么多东西的,是太过关心他吗?” 星彩呼吸停滞住,觉得太阳穴在突突个不停。 “那什么……我夜观天象,卜卦算出来的,若是殿下不信,就别打草惊蛇,派人去试试查探查探。” “夜观天象?”魏昭乾明白这只是她的推托之词,也不强行追问,反而轻笑道:“我看你夜里从未出过门,倒是白天喜欢往园子里跑,今日那花好看的很,你倒是忍心一把摔了。” 兜兜转转,魏昭乾总算把话题带回了自己的初衷上。 其实赵星彩方才一进门就瞧见了白天那花如今换了个瓶子,被好好的摆放在了一旁。 可是因着下午赌气,自己随手给扔到了一旁,没了照料,便变得又蔫又丑。 她本想刻意不提,结果还是被魏昭乾说了起来。 星彩道:“我明日再给殿下插瓶好看的送来,只要殿下门口别再有人拦着就成。” “今日你闹这一出,王府中还有谁敢招惹你?明日你来,只管推门进来就是。” “此话当真。”星彩喜道。 魏昭乾点点头,再次确认道:“自然。” 其实星彩心中想的却不仅仅是那一瓶花的事,白日里魏昭乾不在,自己说不定可以趁机查看些想要探查的东西。 得到了确认,星彩登时心情大好。 魏昭乾脸上宠溺的笑道:“就这么点事就这般高兴,那若是叫你去见赵星朔,你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第27章 赵丞相府。 当下已是深夜,丞相府的小少爷赵星朔却没有一丝半毫睡意。 本朝的书院分为宫府书院与高学书院,宫府书院里的先生是由全国最有名望的先生来教课,只有皇亲国戚与高位官员家的公子可以进去。 赵星朔三年前才六岁时,便被赵相给送进了宫府书院里学习。 这些日子家中大人不在,一向与自己亲近的长姐也多日不见,虽说身边有奶妈嬷嬷看着,但到底家中无人看管,不安分的想着要出去玩。 “宋嬷嬷,我姐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男孩儿发育晚些,赵星朔坐在床边,一双小短腿摇摇摆摆,面容与星彩有着三分相似。 宋嬷嬷是丞相夫人带过来的,一手把姐弟俩照顾大的,她面上不动声色,手中动作却有些迟,扭过头掩饰道:“小少爷先想想明日功课如何了才好,小姐该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自打星彩失踪,丞相府中又没有人管事,就有平日机灵的去找了李振帮着找人,因怕赵星朔年纪小着急这才一直瞒着他没说。 “哼”赵星朔赌气的翻身把头埋在被子上:“姐姐肯定是出去玩不带我,你们怕我没心情学习才什么也不跟我说!” 转眼嬷嬷铺好好的褥子就被他搅和的乱七八糟,宋嬷嬷知道这小祖宗的性子说风就是雨,想到什么来得快去的也快,就任由他翻腾,并不理会。 赵星朔一个人在哪儿折腾了许久,见没人理会他,便觉得无趣,噘着嘴重新坐了起来。 “明天下午书院休课,小爷不管,小爷要出去逛街。” “诶唷,小祖宗诶,您就让小的们省省心,少些事端来,嬷嬷我这么大年纪了,总是操心早晚身子遭受不住。” 嬷嬷说着,上前帮赵星朔褪下鞋袜塞进了被子里。 赵星朔瞧着嬷嬷焦急的神态眼睛转了转,他虽顽皮,却也机灵的很。 这些日子单反提起姐姐,周围的下人们都不同程度的慌张,就算是宋嬷嬷也总是转移话题。 他想了想,出声道:“我不出去也行,那得告诉我姐姐到底是去哪儿玩去了。” 宋嬷嬷替他掖掖被角,思索片刻安抚道:“少爷若是在老爷夫人回来之前保证都乖乖的去上课,那嬷嬷就给未来的姑爷捎个信,看能不能带少爷去玩一天。” 赵丞相这才刚去不到一个月,等回来少说也得俩仨月才行。 先不说这几个月他能不能坚持下来。如今脸已经皱巴成团的赵星朔嘟着嘴接着道:“我才不要跟那个李‘针’待在一起!” 他从小与姐姐亲,嬷嬷只当他是孩子脾气舍不得星彩才厌恶李振。 “那个什么针每次来分明就是来见父亲的,却总有意无意能撞见我姐,然后又急急忙忙做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哼,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假模假样的了,也不知道我姐……” “少爷你就别说嘴了”宋嬷嬷把周围几盏灯熄灭,过来道:“叫小姐听见了还得念叨你。快些睡吧,夜里有事就唤人,嬷嬷就在隔间。” 言罢宋嬷嬷端着烛台推门离开,星朔心里虽然还是不甘,但闹了这一会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起来。 子时,四下具静。 丞相府看护的侍卫换班交接,就在此刻,房檐上一个模糊的黑影穿梭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撒花花呜呜呜呜呜呜 第28章 (一更) “本宫听说昨日你罚了微雨那丫头?”步寿宫正殿上,贤妃依旧老样子,不温不火与自己的儿子说着话。 魏昭乾微点点头承认,他知道王府中到底还是有些宫里的眼线,所以并没有意外。 “微雨跟过本宫一些日子,是个机灵的孩子,原想着你会喜欢。”贤妃看着魏昭乾不咸不淡的模样,话锋一转道:“不过到底只是个下人,伺候的不好留着也没用,微雨那丫头是个没福气的,可皇儿的府邸到底不能每个人伺候着。” 魏昭乾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底露出丝不耐烦,道:“孩儿现在只想把父皇交于的事情做好,其他没有心思。” 他今天来是依照星彩昨日所说的,对滁州的事暂且放下,叫贤妃跟皇上太子都先放松警惕。 现在的魏昭乾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看起来忠君敬长勤勉事务的好皇弟。 对于魏昭乾这番话,贤妃自然早有所料,她接着道:“你父皇与我都明白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俗话说的话,男人要先修身齐家才能在外施展抱负,府邸内宅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复杂的很,可本宫听说皇儿罚微雨,是为了一名前不久收的妾室?” 本朝除皇帝外历来实行一夫一妻制度,然妾室却没有数量限制,像三皇子与太子,府中的姬妾不计其数,这些女子入不了宗谱并不重要,所以也无需另行禀报。 “微雨虽有不妥,母后为你再挑好的来就是,可她虽不好,到底是在我眼前几年的人,皇儿切勿被外面那些女子手段蒙了眼。” 到最后,贤妃虽并没有刻意要保微雨,却到底还是给魏昭乾又塞进王府了个自己身边服侍的婢女,意思是直接纳了做妾先服侍着。 那女孩儿也不过十六七岁,带着满脸娇羞跟在脸色黑成一片的魏昭乾身后回了王府。 管三提前得了信,已经在王府门口带着几名下人预备着了。 “爷。”管三恭敬的上前,他瞧了眼后面没见过的姑娘,又看出来魏昭乾的脸色并不算好,便不敢多说其他,只小心翼翼的道:“爷您看这位姑娘怎么安排?” “废物东西!” 管三扑通便跪在地上,额头不住的虚汗,连声道:“奴才该死” “王府管家连个住处都安排不好,莫不是明天花园子里撵猫遛狗的事儿都拿来问爷?既然如此倒不如再寻一个好的来管家吧!” 狠厉的口气叫管三连声告罪,就连身后跟着的一应人等也都惧怕的跪了下去。 身后跟着的女孩名唤银屏,从前跟过贤妃一年多,她在宫里就听说过五皇子脾气琢磨不定,贤妃娘娘告诉她要她来伺候魏昭乾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惧怕。可想想她是娘娘指的人,到底有些面子,谁承想这才刚下马车,就见识了一番。 银屏瞧着周围全都跪了下去,她心中暗想,现在王府中还未曾有女主人,自己虽说是个侍妾,却是娘娘亲自指派的,跟那原本被指派过来做婢女的微雨可并不是一个等级。 现在就应该趁着机会露露脸,也好不叫底下的人小看自己,以为是个跟微雨那婢女一般的人。 “殿下息怒~” 银屏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怯意,主动上前去,她轻轻扯了扯魏昭乾的衣角,柔声道:“殿下吓到妾身了,他们也是好意呢,殿下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银屏一心只想着自己心中那点小算计,根本没有看到身后莫问与管三如看傻子般的眼神。 果不其然,魏昭乾原本想发泄心中的不满,现在银屏还不知死活的往枪口上撞,正好给了他发作的理由。 “爷身子好得很,难不成爷发个火能被自己气死不成?怎么,母妃是叫你来天天盼着爷赶快归天的吗?” 银屏当下傻了眼,只不过是寻常劝人的话,她哪里有这么个意思? “不是,不是的殿下,妾身没这个意思。”说着银屏的眼泪就往下掉。 “只是今日妾身刚来还不知道王府的规矩,贤妃娘娘来之前就告诉妾身,叫妾身多多照顾殿下,妾身怎么也不会咒您啊殿下。” 银屏到底是贤妃看上的人,有些小聪明,见势不妙便急忙把贤妃拉扯了出来,随后跪在地上只流眼泪别的什么都不再说了。 管三跪在地上却看出了银屏的自作聪明,这丫头是有三分的脑子,只不过她却不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是被赐给了五殿下,那便不再是贤妃的人了。 见势不妙,管三忽然计从心来,他颤颤的抬起头,道:“爷,奴才知错了,奴才一会儿便去领这位姑娘过去,只是还有一件事。尔尔姑娘方才去过一趟书房,奴才瞧着姑娘有些着急。” 魏昭乾闻言,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冷声询问道:“问是何事了吗,可是找我的?” 管三这才擦了把额头的汗,心道这算是过关了,到底还是尔尔姑娘管用,老管家我还是更聪明一些啊…… “还没来得及问,奴才听闻您要回来就先来准备着了。” 一边说,管三一边看了眼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银屏。 “准备?哼,平日我回来竟不知道你们这群奴才会准备什么,下次再有便问清了,若是要什么便派人去给。” 这话真真是打在了银屏脸上的巴掌,比巴掌还要疼。 往日里他们不准备没什么,可今日……虽说是个妾,寻常人家也会摆桌子酒来啊,怎么到她银屏这里反而准备了还是错的,还要被责罚? 银屏的眼泪从原先的刻意为之变成了不甘心,原来这王府中有一个殿下的宠妾,殿下原本那样生气,听了她的名字便能耐心问清楚,还会如此关心。 为什么这份关心不能是她银屏的? “是是是,爷您放心,奴才下次一定问个清楚!要不爷您还是亲自过去问问,省的姑娘有什么事耽误了。” 银屏心中恨道,一个妾能有什么事,从来只听说过爷的事被耽误的,哪有管三这样说的。 可她心中觉得不对,但魏昭乾却没有觉得哪儿错了,他点点头道:“你们起来吧,今日的事暂且不与你们计较,莫问,跟我过去。” 跪着的奴才们这才喘了口气,纷纷站了起来。 银屏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昭乾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一眼。 “姑娘请起吧。”管三拍着裤子上的灰不咸不淡的道。 今日银屏这一出,没有给他们留下半分的好感,她这般只顾着自己露脸,自作聪明的样子,只怕不只有管三一个人看了出来。 可管三到底是整个王府的管家,气度到底不能与其他人相比,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表现的很明显。 银屏这才抹着眼泪站了起来,颇为娇弱的道:“多谢管家,以后还麻烦您多照顾了。” “这话可折煞奴才了,您才是主子不是。”管三急忙推脱,随后又吩咐道:“三儿四儿,带着姑娘去后院的碧桐院住吧,以后你们就在哪儿好生伺候着姑娘。” 三儿四儿是两个小厮,管三又接着说道:“伺候的婢女等会儿就会过去,姑娘先过去就是了。” 银屏点点头,她看出来管三在这王府中权利不小,心中有拉拢的意思,想了想刚才的事,接着道:“多谢了,方才我听说有个尔尔姑娘,不知道与我所住的近不近,她比我先来,理应过去拜会。” “这……姑娘今日刚来,恐怕会劳顿,不如改日问过爷的意思再说也好。” “只是问候两句,应该不必劳烦爷了吧。”银屏看他推三阻四,心中对这位尔尔姑娘更为好奇。 只要是涉及尔尔姑娘的就没有小事……管三心中虽然这般想,却也不能直说,只好又敷衍了两句,然后叮嘱三儿四儿快带银屏过去。 映月阁,星彩对着自己绣的香包愁眉苦脸。 “姑娘,您都看着玩意看了快一天了。”翠屏忍不住提醒道。 “唉。”星彩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道:“可不是吗,都快一天了,魏昭乾怎么还没回来呢。” 翠屏心领神会点点头:“原来是想殿下了。”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门口候着的元宝听得一清二楚,他道:“翠屏姐姐,今儿姑娘已经去过趟书房了,肯定是想殿下呢,我都猜到了。” 平日星彩与他们虽是主仆关系,但她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映月阁里的伺候的人也都活泼许多。 星彩听出了他们俩打趣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办法解释,只得重重的点点头,咬牙切齿道:“想!想的不行了!想的快死了!” 昨天晚上魏昭乾说会想办法让她见赵星朔,今天给他答复。 算上重生的日子,她至少有五六年没好好看看赵星朔了,再加上如今府中没有大人,猜都猜得到星朔指不定调皮成什么样子了呢。 他们主仆只顾着自己说话,却没注意到这番话正好落在赶过来的魏昭乾耳朵里,他方才的憋闷瞬间被冲刷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今天三更~求收藏求到地上打滚~~~~ 第29章 (二更) 跟在魏昭乾身后的莫问自然也听到的清清楚楚,他斜眼一瞧,恰好就瞧见了魏昭乾不知何时翘起来的嘴角上,莫问心中定下来,知道主子有段时间不需要他了,便扭头吩咐别人好生伺候着,自己寻了个地儿喝茶去了。 “给爷问安。” 映月阁里头的下人这会儿才瞧见在外面偷听墙角的魏昭乾,慌忙跪了一地。 “嗯,起吧。”魏昭乾跟方才比起来仿佛换了个人般,就连声音都听起来和气了不少。后面跟着的奴才们心中不禁感慨自己主子的喜怒无常。 外面的动静大,星彩自然是听得到的,那些奴才们刚跪了下去,她那边就已经迫不及待站起身来朝外面奔去。 “殿下回来啦!” 还未见人呢,声音就穿了过来。 魏昭乾禁不住弯起了嘴角,道:“跑这般快,莽莽撞撞的你也不怕摔着。”虽然嘴里这般说,可他面上不自觉带着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 “我这腿脚可利索着呢,那跟那些小女子般说摔就摔,啊——!” 星彩心中兴奋,跑出来的时候眼里只瞧着魏昭乾一人,在回廊的转角地方刚好有块大理石凹凸不平,平常走路的时候都会注意,现在她只顾着高兴没留神就踩了上去。 结果她话都还没说完,半个身子就已经斜着超旁边倒去,翠屏根本反应不过来,在一旁也吓傻了。 下一刻星彩却没有意想中的磕在地上,顷刻间魏昭乾就已经移了过去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 反应了好一会儿,星彩紧紧闭着的眼睛才睁开来小心打量着四周,翠屏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在一旁不停地抚着胸口,其他人也是一脸庆幸不已的神色看着自己。 “刚说嘴就打嘴?”魏昭乾的冷声道:“爷看你以后说不说自己是小女子了!” 星彩脸颊一阵滚烫,摩挲着手讪讪的站立好,轻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可再也不说了,怪不得娘总教训我不要说嘴,原来真有地邪这个说法儿,呸呸呸,那些话我都收回!” 莫问去躲清闲了,今天跟着魏昭乾的人是几个生面孔,几个人心中正庆幸着还好尔尔姑娘没有摔着,否者殿下生气起来问责的肯定是他们这帮可怜的奴才们。 可是尔尔姑娘这都又说了些什么,难道不应该先给殿下道谢,好好感谢一番后再撒撒娇,看看人刚进门的银屏姑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说殿下如今还没把她放在眼里,但进了王府又有手段,早晚是个能出头的。 不感谢就算了,还,还呸呸呸? 后面的几个人各个目瞪口呆,互相对视着想一会儿跪下去的速度一定不能太慢了,免得被牵连惹殿下不快。 可是几个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魏昭乾的怒火,反而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殿下已经小心护着佳人走出去好一段路了,脸上…… 脸上怎么还有一丝莫名满足的味道? 再看映月阁里的奴才们,也早已经起了身各干各的去了,全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 屋内。 翠屏小心的把茶端到两人跟前,从前近身侍候殿下她是万万不敢想的,一是有自知之明,二是她常听人说五点下性子不好琢磨还有点庆幸。所以她把茶水奉好,便把自己尽可能的往角落里缩着,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做个透明人。 “殿下尝尝,这是我这几天特意去接的荷花上的露水,泡的虽然不是你经常喝的,但这老君眉茶就趁这夏日里荷花尖儿上的水!” 星彩一副邀功的神色,仿佛魏昭乾手里捧着的不是简单的茶水,而是什么难得的绝世宝贝般。 魏昭乾自然什么都不缺的,他缺的就是一份简单的心意罢了,但若是这份心意是别人给的,倒不见得能惹了他高兴,准确来讲他缺的是哪个能安定他心的人。 在星彩的迫不及待让他尝尝的注视下,魏昭乾含笑轻轻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笑意却收了起来,他略带严肃的道:“这茶……” 星彩愣住,这是什么表情? 她心中思索了一遍,这茶的确是清晨荷花叶儿上接来的露水,虽说是她叫银屏借的……那不成银屏那旁的水来糊弄自己了? 不对,银屏可没这个胆子,那就是魏昭乾喝不惯老君眉! “老君眉味道需要三四泡之后才能出味道,所以也偏清淡些,我心中只想着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给殿下尝尝,没想到殿下不喜欢,不过喝不惯也是正常,我这就叫人换了来。” 星彩今日因为想着星朔的事情,所以想着讨好一番魏昭乾,没想到拍马屁没拍好,魏昭乾并不喜欢这茶。 魏昭乾此刻脸上严肃的表情还未褪去,只看着星彩紧张的在一旁想给他换茶,只是还没到下人来换,魏昭乾自己憋不住先乐出来了。 “尔尔喜欢的自然好喝,爷哄你呢。” 阵阵笑声传了出去,外头几个人嘴巴大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怪不得都说五皇子性情不定呢,怎么刚在门口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转眼就能开开心心品茶起来。 他们心中虽然诧异,心中却多端出来十二分的小心伺候着,谁知道五殿下什么时候又发火起来呢。不管如此,连带着对这位尔尔姑娘,都多了两分佩服。那银屏到底还是贤妃娘娘赐过来的呢,眼力见怎么这般差…… 星彩自觉被戏弄了,脸上又羞又红了好一阵,有心争辩上两句,想想自己还有求于人才作罢。 “诺,这个也给你,要瞧得上的拿去带着,瞧不上就还还给我。” 翠屏从旁边把星彩绣了有一阵的香囊拿了来,她拿起来随手递了过去。 星彩的绣活儿深得母亲的真传,苏绣工艺繁杂手法多变,因此流派也分出来了不少,而星彩学的便是最为地道的苏绣。 魏昭乾伸手接了来,方才的逗弄叫他身心愉悦,心中忍不住又起了想法。 只是他眉头刚皱起来一点,就被星彩瞧了个一清二楚。 “线都是用的轻羽坊的,只不过不是我亲自去调的,料子不算最为上等,但你可别不识货啊,这都是我一针针绣出来的,手艺就是宫里头的也比不上。”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若是你魏昭乾觉得不好了,那就是线的料子不够好,再有什么意见了,那就是你不识货。 把什么话都提前说了,叫魏昭乾一时间只是想逗弄一番,都不知道从何入口。 最后干脆又一把握住了星彩的手腕,把人的半边身子都狠狠拉到了自己这边,也不顾上隔着张桌子这个姿势星彩多么费劲。 “尔尔果然是只要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这般用心啊,只是这般用心,怎么嘴上还是这般不饶人,嗯?” 星彩的胳膊被硬生生拉了过去,胳膊肘正好顶住桌子,她要保持这个姿势,只能把身子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胳膊肘上,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麻。 “胳膊,我胳膊疼!魏昭乾,你不要就还给我,别扯了你。”只是有些麻,说疼是星彩故意说得严重了。 她心知魏昭乾又犯了毛病,只有这么说才能叫他赶紧冷静下来,免得再用劲儿起来,自己受罪他也后悔。 果然,星彩这般说了以后,魏昭乾立刻送了手,松手还不够又急急忙忙站起身来撸起星彩的袖子查看了好半天,直到她胳膊肘上的红印子渐渐淡了下去,才回过神来。 “尔尔,我……” 星彩看着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想要便还我,我还从未给旁的人过,只当是给自己的就是。” “谁说不要?”魏昭乾立刻抢话道:“给了就是爷的!” 魏昭乾说着,便小心把香囊又拿到手里。 庆国男子同样极为注重外表,除了不如女人那样会在脸上涂抹,他们在衣着首饰方面没有一丝半毫的懈怠。 男子腰间一般会挂上玉佩、蹀躞、玉带钩、香囊、扇袋子,有身份的还会挂上腰牌,玉穗儿等等。 魏昭乾腰间现正挂着的香囊是个银线为底黑金线做纹路的,虽样式简单低调,却也能显露出身份。 星彩绣的这个香囊同样是银线钩了底儿,只不过上头的样式是用苏绣的手法绣上了几朵祥云,淡紫色的线混杂了金线钩成,最上头用各类等级不一的黄色细密的绣了浅层,正映衬紫气东来一词。 “尔尔绣的哪里能跟宫里做比较,要我说,便是整个庆国都没有尔尔的手艺好。有了这个再看那旧的就跟吃了山珍海味再去吃糠咽菜般难忍,不行,爷以后再也看不上旁人的了。” 星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翠屏的忍不住想笑。她还未曾想过堂堂五皇子竟然是能说出哄女子高兴的话来。 笑了会儿,星彩才停下来,道:“哼,好呀,原来你就是想让我以后给你卖力气做绣娘呢,以后你这王府怕是可以多上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我这绣活儿拿出去不得百两才够的,你这生意做得好。” “瞎说,尔尔绣的东西只能给我一个人,旁人八辈子也不可能有这个福气,况且……”魏昭乾正说着,叹了口气:“况且爷怎么舍得总是劳动你,小东西也就罢了,别的物件下人们做得你凑合着用用,万万不可劳神。” 这话翠屏都忍不住要为那些物件叫委屈,魏昭乾送到映月阁的哪一个不是上等的,怎么就就凑合着用用了? 但偏偏魏昭乾就是这般想。 说着,竟是直接把腰间的香囊扯了下来,道:“给爷换了,这个原先看着倒也算清秀,现在见过好的了真是碍眼又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娇容》~戳专栏收求收藏~~~老规矩,新文前三章评论红包掉落哦=3=】 整个燕京都知道,铁血将军膝下小女顾童鸢姨母是皇后娘娘,她比公主还要尊贵,从小泡着蜜水长大。 . 只可惜皇后娘娘病逝,顾家一门衰落,天妒红颜,顾童鸢与太子成婚后不到两年,便在东宫溺水而亡。 太子在她灵柩前痛哭数次,几度昏厥过去,世人皆称赞太子重情重义,唯有半空飘着的顾童鸢觉得太子伪装的实在恶心。 . 重活一世顾童鸢不再软弱,揭穿了太子的真面目怒摔婚书,众人都以为她受了情伤,哪知背地里竟是盯上了懦弱皇叔膝下的长子小王爷赵煜。 · 赵煜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深爱着太子的正妃,可惜正妃却不幸溺亡,只是现实里,他在意的那个女人,似乎总是跟太子不太对付…… · 赵煜从前只敢在远处偷看顾童鸢,可她的眼神忽然间开始追随起自己的身影。 一日他故意脱离开顾童鸢的视线,引她着急寻找,再忽然现身:“跑这么快去哪儿啊?” 顾童鸢看着眉目清冽秀美的未来大佬,惊恐讨好:“跑,跑去你心里!QAQ” 第30章 (三更) 魏昭乾下意识的竟将手中的香囊递了过去,赵星彩也十分顺手的接了过去, 两人指尖轻微触碰到引星彩不自觉回过神来。 她今日原本就在等着魏昭乾回来, 之前还去过一趟书房,是梳洗打扮好了的, 脸上甚至还特意涂抹层薄薄的脂粉。 星彩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脂粉是开好的桃花磨成粉又拧出汁儿来做得, 只为了凸显气色看起来也并不厚重。 两个都是不自觉却又心照不宣的动作弄得她这会儿脸颊又有些发烫,纵使性子没别的女孩儿细腻却仍旧察觉到了什么。 星彩迅速缩回了手指, 手中捏着香袋浅声道:“翠屏, 过来帮爷换上。” 只是翠屏刚应了声, 魏昭乾却不等人上前来,就伸手再一次抓住了星彩, 这次动作很轻,如同手中握着的是块上好的白玉般, 轻柔的把人拉了回来。 “怎么?”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带着丝浅浅的引诱与威胁:“你帮我不可以吗?我要你给我系。” 男子身上所带之物, 一般是由亲近的下人来服侍着的, 若是成婚后,晨间自会由妻妾亲手系上。 星彩在王府中虽说一直是被当做主子的, 也曾以五殿下妾室的名义出去过,只是两人心中都有数,无论这段时间再如何,魏昭乾也都没有越雷池一步。 现在这样,星彩却愣住了。 半晌后, 魏昭乾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还是伸出了胳膊。 星彩只做了香囊,系着的绳子并没有做。她把魏昭乾原本香囊上的绳子先解了下来,再小心的穿到了自己做的上面去,又仔细调整了角度才准备挂上去。 “昨天说的事情怎么样了?”星彩垂下眼睑谨慎的挂着绳子,并小心的避免碰到魏昭乾身上别的地方,然后装作无意的说道。 “尔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跑神,我可是日日心中只有尔尔一个人啊。” 低头的功夫,星彩已经把香囊系好,她抬起头嗔怪道:“那可是星朔,他独自一人在家,也不知道如何了。” 魏昭乾瞧着挂好的香囊十分满足,颇为得意的坐回去端着老君眉细细品尝着。 “现在知道关心他,你原先离家的时候怎么不先考虑考虑那孩子了。” 原先的星彩也极爱自己的幼弟,只是那时候自然是没有考虑到的,她不禁脸上一红。 魏昭乾也看出来星彩的后悔,这才放下杯子慢吞吞道:“放心吧,你家里的管事是个老人,至今为止星朔那孩子还不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没了踪影,还以为你上哪儿玩闹去了呢,暗地里一直在派人找你,还找了李振。” 说到李振,魏昭乾嘴里的语气忽然着重强调了这个名字。 星彩掩饰着窘迫,继而慌张问道:“京城里找人可不就得找他么,现在怎么样了?” 魏昭乾接着道:“他倒是个有脑子的,你还记得那个车夫吗?他把那个车夫的底细查了个底儿掉。” 他戏弄星彩上了瘾,这会儿说到了紧要的地方刻意停了下来,只等着看星彩着急。 经过了前几次,星彩长了记性,她想着如今自己既然还能安稳坐在这里,魏昭乾也没有丝毫着急的模样就肯定是没问题的。 于是星彩干脆跟他比起定力里,同样端起已经放凉的老君眉浅尝了一口,又似乎是觉得凉了不好喝,重新放了回去,一番动作做得缓慢细致。 魏昭乾被察觉到了目的,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眼前的人总是不服输的小性子可爱的紧。 他笑了一笑接着说道:“他倒是聪明,只是爷是谁,自然比他先想一步,那人早就被我收买,只要他哪儿的线索断了,就算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后面的地方,毕竟……” 魏昭乾嗤笑一声,道:“毕竟谁能想到如花如玉的人儿怎么就差点成了内宫里头的、的……诶,你方才那一摔,倒是叫我想起来那日你在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幕了……” 外头头一次跟到内院来伺候的两人心腹现在已经是对尔尔心服口服了。 他们爷这才刚来映月阁多久,都已经什么形象都不顾及开怀大笑第二次,这位尔尔姑娘果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尔尔此刻哪里知道外面的人能想这么多,方才魏昭乾又是嘲笑自己差点做了内宫太监,又是说自己当时为了逃跑跳了马车,她此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拉倒。 “你,你!” 她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差点把魏昭乾腰上别着的香囊重新扯回来,魏昭乾这才出言好生安慰道:“好好好,我不提了,轻着点拍,仔细别拍坏了手。” “再提你就是外头荷花池子里养的小红!”星彩秀气的远山眉此刻皱成了川字,伸手指着外头的凶巴巴的说道。 “嗯,好好好,爷再提就是小红,小红是何物?”魏昭乾看着星彩气鼓鼓的模样强忍着自己上去摸一把的冲动,心中思索荷花池里的小红难不成是荷花? 他这般说,星彩才算不生气,跟翠屏心照不宣的相识笑了笑,说道:“改明儿爷亲自去瞧瞧就知道啦,爷您接着说。” 魏昭乾虽说好奇,但心想荷花池里无非也就是个荷花,旁的也没了,就接着道:“车夫这条线断了,他暂时就朝别的方向去找了,不过自然是没结果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星朔见上面?”这才是她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她还有一些要紧的事要交代给星朔。。 “宫府书院安设在宫里头,上下学都有专门的人手看管着,我虽可随意过去,可这个时候与星朔莫名亲近怕惹了人怀疑,这个月最后三天是学院专门的休假时间,那时候我会安排妥当,叫你们见上一面,到时候时间自由你们也可多说些话。”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书院管理要比外头的严格很多,就连星朔这样平日淘气的孩子见了里头的夫子也都服服帖帖,里头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家里头的孩子,现在就连年级最小的六皇子,也都在里头上学,因此看护十分严格。 平日这些书院的规矩便是在月末休假三日,平常早出晚归除非生了病家里头亲自来信请假,否则一天都少不得。 魏昭乾为星彩做打算的同时也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安全,只是他能做到这个份上,还替星彩考虑这么多已属不易。 “多谢殿下了。”星彩感激道。 至于魏昭乾如何避开了丞相府的守卫到时候如何引星朔过来,她很聪明的没有多问。他的势力到底还是隐藏着的多些,自己不问反而可以避嫌,也能显得自己信任他。 “关于滁州那边……” “你说的不错。”魏昭乾温温一笑,道:“今日我去刑部仔细翻查了旧年的案例,果然发现那刘功明的身份不一般,早些年竟然还是个犯过重案的,不知怎么被护国公插手后就不了了之。” “护国公?” 星彩早年只是从李振的话里头听了个大概,知道那刘功明是被李元青所救,略想想后,她心中有了答案。 “李振他有个表妹叫方研。”星彩叹了口气,方研被李振护的很好,在事发前从未被自己发现过两人之间的感情。 “她是护国公的女儿,与李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几年前李振还未入大理寺,他身为镇北将军肯定不好亲自下手,估计那时候去找了护国公帮忙。” 魏昭乾欣赏的看着眼前人认真帮他分析事情的模样,其实这些事儿都是最表面的,只要有心,他完全可以让莫问去调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星彩为自己考虑打算的样子越瞧越可爱。 “李家果真各个都是精明人。”魏昭乾冷哼一声,接着道:“看来你还是在乎他的,连他与亲表妹之间的感情都这么清楚。” 星彩愣住。 不是正说着滁州的事儿呢,咋就忽然又扯到自己在乎李振身上了? “谁在乎那个狗东西,我这还不是在帮你分析问题才想到这些了吗。”星彩忍不住翻了个眼扭过头懒得想魏昭乾忽然发什么神经。 可在魏昭乾心里这句话对他有着莫大的安慰,随后又好言好语的说了一番,俩人才又回归到正题。 “那什么,今天我母妃……”魏昭乾不知怎的就莫名心虚的很,话说了一半竟犹豫起来。 被哄着吃了两颗松子的星彩来了瘾,这会儿‘咔吧咔吧’的自己磕着吃着,晶亮的眼睛眨巴着道:“贤妃娘娘么?唔,从前便很少去给她请安,这次回京城也还没去过呢,贤妃娘娘今天怎么了?” 星彩对贤妃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是个及其古板的女人,看着她是个心中只有皇上的,其实星彩反而觉得她心中只有自己。 因着她见了皇上高兴,便利用旁的人去邀宠,就连亲生儿子也只是个邀宠的工具,魏昭乾这么说,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母妃送到王府里了个侍妾。”犹豫了一会儿,魏昭乾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娇容》~戳专栏收求收藏~~~老规矩,新文前三章评论红包掉落哦=3=】 整个燕京都知道,铁血将军膝下小女顾童鸢姨母是皇后娘娘,她比公主还要尊贵,从小泡着蜜水长大。 . 只可惜皇后娘娘病逝,顾家一门衰落,天妒红颜,顾童鸢与太子成婚后不到两年,便在东宫溺水而亡。 太子在她灵柩前痛哭数次,几度昏厥过去,世人皆称赞太子重情重义,唯有半空飘着的顾童鸢觉得太子伪装的实在恶心。 . 重活一世顾童鸢不再软弱,揭穿了太子的真面目怒摔婚书,众人都以为她受了情伤,哪知背地里竟是盯上了懦弱皇叔膝下的长子小王爷赵煜。 · 赵煜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深爱着太子的正妃,可惜正妃却不幸溺亡,只是现实里,他在意的那个女人,似乎总是跟太子不太对付…… · 赵煜从前只敢在远处偷看顾童鸢,可她的眼神忽然间开始追随起自己的身影。 一日他故意脱离开顾童鸢的视线,引她着急寻找,再忽然现身:“跑这么快去哪儿啊?” 顾童鸢看着眉目清冽秀美的未来大佬,惊恐讨好:“跑,跑去你心里!QAQ” 第31章 “咔吧。”松子壳裂开的清脆声在星彩的指尖响起。 顿了顿,那颗松子才从葱白的指尖送入粉嫩的唇瓣中。 “贤妃娘娘身边的人指定俊俏的很。” 星彩眨巴着眼睛不再看着魏昭乾, 扭过了头专心致志与手里的松子壳作对, 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头只有‘咔吧咔吧’的声音在响。 魏昭乾耐着性子看星彩剥松子,看了一会儿好像是嫌弃她剥的太慢又剥的不完整, 伸手把星彩手里剩下的松子全掏到自己的手心里,一颗一颗仔细的剥起来。 星彩自然是没有魏昭乾那般耐得住, 手中没了东西消遣,自己不知道做什么了, 一小会儿功夫就着急道:“殿下那儿什么都不缺怎么还来抢我的一把松子, 再说人家姑娘今儿刚入王府殿下怎么好意思叫她独守空房, 还是赶紧去瞧瞧,别委屈着了。” 魏昭乾把手里剥好的送去亲手递过去, 道:“东西再好也要看是谁的,凭她如何爷都不稀罕。” 松子放在白色的锦帕上, 金黄的颜色还泛着油光, 颗颗都是完完整整的。 魏昭乾接着道:“王府现在的管事虽说有管家照拂着, 但是到底后院进了人, 这王府里头基本上都是爷的人,可也有几个不知是哪方哪派的, 我虽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到底还是顾着母妃的面子,不见就是了,总不能直接扔了出去。” “而且王府如今后院住了人去,管三那边总有不方便的,爷想着把今后王府内院的事暂交给你处理。”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 就连后宫里头,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有皇后来掌管着总权,再由皇后娘娘把零散的事务指派给四妃管理。 魏昭乾与星彩的话并没有避讳着翠屏,除了偶尔跑神外,她几乎从头听到尾,可也听得迷迷糊糊。 好像尔尔姑娘还有个弟弟,或者是尔尔姑娘很了解一些事,可听来听去她也弄不清楚俩人到底说的是那什么滁州,还是说的尔尔姑娘在乎别人。 但是最后这句话,翠屏是明白的。 这是要给尔尔姑娘掌管王府的权利呀,现在府中没有皇妃,那么以后就算有了正经的女主人,他们尔尔姑娘也已经在府中掌管事务过了,肯定可以培养些自己的人来。 这是天大的好事哩! “我不行。”星彩吃着松子淡淡拒绝道:“我管?殿下倒是给我讲讲,我以什么立场来管?” “你以为现在王府中现在都把你当做谁来看?” 魏昭乾瞥了一眼翠屏,翠屏便吓得当即又缩了起来,唯唯诺诺的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可我也只是暂时请您五殿下帮忙,五殿下是正人君子,不会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儿。” 翠屏在后面愣住,尔尔姑娘难道不已经是殿下纳入王府的女人了,还要去哪里? “尔尔可别忘了,你现在可只有这个身份才能保得住自己,爷也并非是要挟,只是爷现在的府里的确还没个正经的女主人,交于旁人我又不放心。” 星彩衡量着其中利弊,貔貅葱白的指尖习惯性半握着拳头摩挲着,思索良久才狐疑的开口问道:“只是这段时间管事儿而已?” 魏昭乾浅笑着点头,道:“尔尔要是愿意长久的留下来,爷也是愿意的。” “……”好好的一个皇子,外头怎么着也人模狗样的,怎么没别人了竟跟个无赖一般? 见星彩答应下来,魏昭乾才算安心。 外头的人瞧着时辰进来通传晚膳,魏昭乾本想留在映月阁用饭,躲清闲的莫问又神神秘秘的冒了出来,低声与他说了几句什么。 因星彩十来岁便随父亲去了江南,口味更偏向南方的甜糯,平日里映月阁的餐食是魏昭乾留心吩咐厨房单开小灶做得,菜式花样或是亲自来问星彩的意思,或是看着有什么新奇的做。 今天魏昭乾在,厨房便没有特意来问,只是送来了几样星彩平日里赞扬过的送来。 夏日里天气闷热最容易没胃口,一道酸荞头炒鸭肉开胃,一道金华玉树鸡、一道芡实薏米淮山莲藕排骨汤,最后外加一份正值时龄的甜品莲子什锦粽。 几道菜不多却都十分精致,但几乎每一份都或多或少放了糖。 星彩想到了这点,知道魏昭乾与自己的口味不见得能合得来,若是真留下来吃饭好好的几道菜俩人都不可能吃不好。 她开口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那我就不留殿下了。” 俩人这会儿已经在旁边说了好一会子话,菜也上完了,都是星彩平日喜欢的,她就等着魏昭乾点头应下后自己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饭。 她这话说的已经够明显了,您既然忙就赶紧忙您的,可别耽误了事。 两人的话这会儿也好像是说完了,魏昭乾却依旧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他眼神示意莫问先过去,随后看着一桌子的好菜道:“没什么要紧事,再填一双碗筷,我留在这儿吃。” 星彩:“……哦。”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 吃的时候星彩留心观察着,但见魏昭乾吃了几道菜后都没有特别的反应,那道芡实薏米淮山莲藕排骨汤是星彩特意吩咐做成甜咸口味的,他喝了也并没有皱过眉。 吃完饭净手以后,魏昭乾眼神里露出了熟悉的温柔神色,道:“你这儿的饭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原本还以为会甜上许多的,吃着却觉得恰到好吃,看来咱俩适合做一家人。” 他不常吃甜食却也并不讨厌,原还想着会吃不惯,可试了一试后却也觉得有些菜式加了些许的甜倒也爽口。 星彩噗嗤乐出来,眼神落在桌子上,缓缓解释道:“厨房刚给我送菜来时以为我口味偏南方,也都甜腻腻的,是我嘱咐了他们不要加那么多的糖,这才改善了不少。” 她眼神往上移到了窗外,神色有些怅然,接着道:“我刚到苏州那会儿吃东西也吃不惯,慢慢的才好了一些,可还是觉得不对胃口,爹爹便专门吩咐人给我做甜度适中的菜,你是没吃过苏州街上的零嘴,什么麻糖酥糕,就连冰糖葫芦都比京城里头的甜上三分,那时候才刚去,天天就想着还是京城里头好,如今从苏州回来了,又想着苏州也挺好的。” 不知道爹爹带着娘在苏州差事办的怎么样了,要是当年自己不一心扑在李振身上,说不定撒撒娇说要去看外公,还能带着自己一块去…… 转眼又快到满月的时候,窗子外头的月光如纱撒在回廊上,不时有细微的风吹到星彩的发丝上遮住了她的侧脸。 “你想家了?” “没有。”星彩借着风伸手揉了揉眼睛,浅笑道:“只是以前觉得人善变的好玩,一会儿苏州好一会儿京城好,现在却觉得这不是贪心想要全部拥有,只是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而已。” 魏昭乾微微一怔,眼神落在了星彩的侧脸上,他忽然开口问道:“那个时候你去苏州想过我么?” “想过啊。” “除了你我还想京城里轻羽坊好看的丝线,还想宫里头好玩的山石,还有很多好吃的,不过最想的还是贵妃姐姐了,因为那时候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说的起兴,方才的惆怅宛若没有出现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魏昭乾却忽然兴趣乏乏,点点头道:“……嗯。” 两人吃完饭说了会儿话后,莫问再次过来了趟,这次魏昭乾再没理由留着便回了书房。 收拾妥当后,翠屏留在屋里头服侍星彩休息。 “姑娘今儿说往后可是还要离开?”她眼神闪烁,充满了不解。 星彩想了一想,不知道如何跟翠屏解释这些,所以干脆避开了话题,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先帮我把头上的发髻解开了松松头皮。” 精巧的木梳雕刻着憨厚的犀牛样式,翠屏拿着枣红颜色的木梳在星彩乌黑的发丝上轻轻梳理着,翠屏心里对星彩是真心认她这个主子的,从没想过以后再去服侍旁人。 可翠屏也不敢多问,只点点头,随后又带着试探跟好言好语轻声道:“其实爷对姑娘挺好的,姑娘的吃穿用度奴婢看着都能抵得过皇妃了,而且从前就听见殿下发怒罚了谁,还从未听说过殿下会对谁笑……” 就连她一个下人都能看得出来五点下对星彩有多么的特殊,星彩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 她当时能有胆量选择依附魏昭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知道很多以后的事情,他帮了自己,至少自己也能回馈些给魏昭乾。两个人若想站在同等的地位交谈,那必定是能够给对方提供同等价值的信息才有底气。 只是星彩心中清楚自己作弊,她知道谁会走到最后,选择了一条绝不会失败的路,即使没有她,魏昭乾也会站到顶峰。 可当魏昭乾真的做到了无条件信任自己,甚至做到对自己很好的时候,她心中却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万一就真的不走,或者走了再回来呢。 星彩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随后制止住翠屏继续梳理下去的动作,抬身伸了个懒腰调笑道:“好了好了,操心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儿做什么?今儿累了,先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狗作者宿舍里的南方妹子就非常爱吃甜的菜,而且食量很大也吃不胖。至于苏州狗作者去过一次吃了哪儿的各类小吃,表示除了特别甜腻的以外,全都超!好!吃!啊! 可惜穷逼作者没有钱再去第二次了QAQ 第32章 第二日清晨。 映月阁朝晖万道,长廊外的池面粼波荡漾, 旭日一铺之下, 唰然金鳞满池。池畔微风吹散荷花摇曳满院的清香,赵星彩睡得迷蒙着睡眼被翠屏叫醒。 星彩坐起身来, 翠屏紧张的苹果脸映入眼帘:“姑娘快醒醒,殿下忽然唤姑娘过去呢。” 昨日因为魏昭乾在映月阁用的晚膳,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收拾到很晚星彩才睡下,她平时也不是个勤勉的, 还从没这么早起过。 星彩伸手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说话间带着些许不耐:“这一大早的魏昭乾不去上朝又要折腾些什么?” 外间侯着的莫问听到, 开口为自家爷辩驳道:“过会儿才到殿下上朝的时辰,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才着急在这个点叫姑娘过去。” 星彩没料到竟是莫问亲自来的, 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她叹口气认命:“嗯, 我这就收拾收拾过去, 翠屏, 给我换衣服。” 收拾妥当后星彩随莫问过去, 映月阁在这王府中的地理位置极好,去到那里都方便的很, 路上她想到昨天商谈的事情,星彩当是魏昭乾忽然查到了什么重要的地方,不自觉就加快了速度。 等星彩到了地儿,魏昭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前随意用着早饭,旁边摆着另外的碗筷一副等着自己的模样, 因为上朝的缘故,魏昭乾身着的是月牙白的朝服,绸缎面料上绣着浅黄色四爪蟒纹。 自打上次微雨的事后,他身边伺候的人似乎是换了一批新的来,瞧着都是生面孔而且各个都老实巴交的模样俯首立在后面。 发觉这点后星彩不知怎么的心里头竟是舒坦了不少,便把一大早被吵醒的事儿暂且放在脑后。 她起的匆忙,只叫翠屏梳了个简单的垂挂髻,细细的碎发在脸颊两侧轻微的摆动,唇瓣粉嫩的颜色还能看出刚睡醒的痕迹。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星彩些微担忧的问道,心里头想着事儿她一时间就把礼数忘了,一边说一边迈步随性的寻了张椅子坐下。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魏昭乾已经默默记下了一笔,可若是星彩,别说五殿下自己没有觉得半分不对劲,就连周围的下人们也都已经见怪不怪。 魏昭乾见她后只觉得碗里的粥都甜了不少,眉眼带笑道:“这粥好喝的紧,便想叫你来尝尝。” 星彩:……?这就是你一大早把人从床上喊下来还要匆匆赶过来的重要事? 已经入了八月,晨起时开始有了寒气,星彩捧着新换来的下人端来的热茶喝着,她压下心里头冒起来的不满,瞥了一眼白瓷碗里的莲叶桂花羹,道:“殿下,您可以派人直接送去就行了,或者告诉厨房一声就行了。” 魏昭乾咽下一口甜羹,浅笑道:“那也太无趣了。” “原来殿下您一大早叫我来就是打趣儿的?”星彩搁下手里头的茶,接着道:“如是如此那殿下您目的已经达到,我先回了。” 星彩越听越气,原本压下去的不满全写到了脸上。 见佳人气急,魏昭乾赶忙换了口气,伸手握住星彩的手腕把人带回了桌子前,道:“你别气,我说着玩的。” 他一贯喜欢握她的手腕,有一次力度没有把握好还留下了印子,从那次开始便长了记性,每次伸手的时候都轻上许多,只是力度仍旧能叫星彩不能脱开。 “叫你是真有事的,你先吃饭,吃完跟你说。” “果真?”星彩狐疑的问道。 魏昭乾点头:“自然是真的。” 此时魏昭乾已经吃好,可他却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样子,反而就端坐在一旁静悄悄的看着星彩吃完了早饭,时不时还贴心夹菜过去。 一开始星彩还不习惯,可那甜羹确实不错便也懒得跟他再计较,两个人的动作倒是显得分外和谐。 饭毕,还未等星彩开口问是什么事,魏昭乾就已经拿出了早日星彩送与他的香包。 “下人的手粗苯的很,今儿早上给爷戴的时候怎么都戴不好,瞧着就是没有尔尔昨日系上去的舒心好看。” 魏昭乾说着把香包递了过去,大有一副你今儿不给爷系上爷就哪儿也不去的架势。 “……” 星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一个香包而已,再怎么系也系不出来个花,堂堂五殿下如同小孩子一般在这里为了个香包发愁纠结,说出去谁信? 要不是见过魏昭乾小时候那副样子,星彩都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几岁了。 虽是这样想,星彩还是接过了香包好好给他系了上去。 “嗯,这样便好了,还是尔尔手巧。” 捧着托盘的便是魏昭乾口中粗苯的下人,他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腰间的香包绳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跟自己系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可他们五殿下面上的高兴却做不得假,心里头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个做奴才的业务能力起来。 别说那下人,就连星彩自己都瞧不出来自己系个绳子能比旁的人好看到那里去,她刚想着要问,一抬头却瞧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这样便没事了,莫问当差越来越不上心,都这个时辰还不来通报,差点就要误了上朝,爷先出门了,回来再去看你。” 星彩:…………合着系香包就是您说的吃完饭要讲的大事? 莫问:……跟我有什么关系,您方才让我去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 回到映月阁,星彩想着时辰还早便想再睡个回笼她头发刚散下来就听见外头有人通传管三求见。 “管三?”星彩眉头微微蹙起。 这王府中,除却魏昭乾以外最有势力的便是莫问跟管三这两个人。她时常与魏昭乾见面,只要魏昭乾在莫问必然也在,因此她与莫问要相熟一些。 至于管三只在刚入王府时候见过一两次,许多时候都只在有什么事情要办听元宝翠屏说起过。但能在魏昭乾王府里当管家,就足以显示魏昭乾对他的信任。 星彩点头应下叫管三进来,他才刚一进门,就堆着一脸的褶子讨好的笑道:“尔尔姑娘安好,奴才按殿下的吩咐给您来送王府的账目册子,外头还候着几个各个方面的下人您先眼熟眼熟,回头有什么吩咐了也好给您省劲。” 管三心里头对星彩是有几分佩服的,至少跟昨日进来那银屏姑娘比起来不知道要聪明多少,况且如今星彩还正得殿下的喜爱,自然要赔上万分的小心。 他是个有经验有心思的人,对星彩恭敬是不假,但也只点到为止,她到底在王府只是个侍妾,王府早晚还是要有个王妃的,他若是现在对一个妾室过于上心,以后王妃来了自己怕是不好做人。 因此星彩有什么吩咐他照办好,除非是魏昭乾主动提了,他绝不会主动来示好。 “管其他事务的管事儿有几个?”他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星彩自然是不知道的,星彩只想着既然昨日应下了此事便好好做,也算是自己帮了魏昭乾的忙,叫他在府中可以省些心。 “五个,都在外头候着呢。” “嗯,先叫他们都进来。” 星彩把账目本子放在了桌上并没有看,反而等人都齐了以后,才慢慢开始翻看起来。 “账目本子往常都是你在管吗?”她看向管三问道。 “往常是奴才保管的。” 星彩翻看着账目本子,思索了好大一会儿,才抬眼道:“殿下既然能信任你,就说明你是个有能力的,我到底是刚接触府中事务,以后还是请管大爷多费费心才合适。” 此话说完,管三眼中一亮。 星彩把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她家中父亲只有娘亲一个,后院的女人少了事端也就少了,可偌大一个丞相府还是有许多繁琐的事务,她从小就看着娘亲管理家务,多少学了些东西。 府中的下人虽然跟主子比起来是下人,可在下人当中来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魏昭乾叫自己来管家务,那管三的权利自然被限制了,这点小九九,她还是能明白的来的。 她不觉笑了笑道:“府中的账目还由你来做,可有一点就是殿下既然吩咐下来,我到底还是要学着做些什么的,往后除了你已经在做得账目以外……”星彩看向另外五个管事儿,接着吩咐道:“往后十天为一个界限,你们五个每十天做一个新的账目出来送到我这儿来,管三那边的账目半个月送过来一次,你们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从前那些管理其他事务的奴才都只听命于管三,主子的面都甚少见到,因此在管三面前,地位就低了不少。 赵星彩这样安排,等于说提了他们五个的地位,虽说面上看来账目还是全由管三来做,保留了管三原本的权利,可以前下面的账目是没人查看的,现在赵星彩直接查看下面的账目,等于在暗中限制了管三。 表面上那五个管事儿要多做一份账目,可却大大提升了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因此虽然多做一份力气,他们五个却没有丝毫不满的。 “我们听姑娘的,不就是多做一份账目,保管叫姑娘看的清楚明白。” 头一个回话的是管一应采购的管事儿,名叫刘全,个子不高却瞧着机灵。见他先开了口,其他人也都纷纷响应说好。 唯有管三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高兴。 这件事他原本还有个侥幸心理,想着尔尔姑娘接手管家权以后,肯定会把所有账目要走,那么多的事务一时间定会安排不好,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再接手回来。 现在看来尔尔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不急着先把所有权利都要到手,反而让他继续管着大权,原本是高兴的事儿,可她偏偏又同时提了其他管事儿的地位,这招制衡府中私下的权利关系,简直就是没有可挑剔之处。 “管大爷觉得呢?”瞧着管三半晌不说话,星彩也不着急,继续看着手里头的册子,心中另有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五殿下:今儿上朝时间被耽误了。 莫问:尔尔姑娘起的晚爷您别怪她。 五殿下:都怪莫问不提醒我时间! 莫问:……???不是您叫我去喊得人吗? * 打滚滚撒娇娇嘤嘤嘤求评论呀~~~~此章节下评论前三送红包呜呜呜呜呜 第33章 星彩不急不缓的开口接着道:“若是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我毕竟也是头一次管事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 映月阁的厅堂内除了屋外偶尔几只蝉鸣外, 落下根针都能听见声响, 星彩端坐在上头,纤细的胳膊上挂着上等翠玉做得镯子, 不只是那一日魏昭乾得了送来的。 “一切听姑娘的吩咐就是,奴才没有任何意见。”管三眼珠子转了转, 低眉俯首答道。 “那便先把册子留在我这儿两天,等我看完了再派人给你, 你们几个管事的若有什么的话尽管来回我就行, 不用害怕扰了人。” “是。” 那几个管事儿的除了头一个说话的刘全外, 也有一两个平日里在管三手下做事的还有些畏惧他,现在见管三点了头, 心里松了口气纷纷答应下了。 除了管三的那本册子外,星彩又一一询问了他们五个平日里所管的事情, 到底算是奴才里的小头头儿, 各个看起来闷头闷脑, 说气话交代起事情来全都利利索索有头有尾。 一应事务交代完以后已经到了巳时。几个人今日站着回一上午话, 星彩吩咐厨房赏了几道精致的小菜过去算是慰劳。 有了她今日一番安排,第二日星彩想着魏昭乾说过快要安排自己跟星朔见一面, 便叫翠屏去要了些上好的料子跟花线,想着给星朔打个络子玩,谁知不过半天的功夫,她要的东西就全都到齐了。 “这么快就齐了?”星彩诧异的看着来回话的元宝道。 元宝平日在映月阁跑腿,却也不见瘦, 圆滚滚的脸上还挂着汗就着急忙慌来回话,他眼睛睁圆道:“可不是,奴才也觉得快,那轻羽坊离咱们王府隔了几条街,姑娘要的线也不好得,上回到了晚上才给弄来呢。” 星彩看着盒子里各式各样上好的花线,又想起昨日府中负责采购的管事是刘全,她心中这才明白了过来,笑道:“那刘全不光说话利索办事儿也利索的很。” 元宝嘿嘿笑了两声,转头把这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来送东西的小厮,小厮又把话带给了刘全。 那刘全生的并不惹眼,个子比起旁的小厮来足足矮了一头,宽阔的面庞上五官也都十分平凡,可一双不大的眼睛却滴溜溜转的灵动,听说早些年在村里头读过两年书,所以算术上十分精通,因此在王府中得了个管事儿的活儿。 他现歪在耳房墙上听下面的小厮回的话,一副懒散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昨日在星彩面前的机灵。 “全大哥,俺也没说是谁去买的东西,为啥姑娘就能猜出来是你呀。” 刘全眯着的眼睛里露出丝嘲讽:“就你这笨货的脑子活该只能干干跑腿的活儿。” 那小厮也不恼,挠挠脑袋嘿嘿笑了几声,听刘全接着说道:“旁的这些轮不到你管,只记着以后映月阁的事儿你们都给我上点心就行了。” 说完刘全就扭头去做尔尔姑娘吩咐要交上去的账目册子了,昨儿他瞧了管三的态度就知道那老油条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着以后再攀上未来王妃的高枝儿,可那王妃如今连个影儿都还没见着,他还是先紧着眼前的人讨好吧。 刘全正想着,扭头就碰上了前几日刚派到碧桐院的丫鬟绿莹。 “全大哥我可找到你了。”绿莹说着就拉上了刘全的衣角,急急的道:“这不是我们银屏姑娘刚住进碧桐院嘛,可那寝房刚好对着日头,原本的床帐遮不住晒的慌,今儿说要两尺的青纱裁个遮窗的帘呢。” 这王府中若是有人想在份例以外添置东西,就得去各个管事儿哪儿先报备。 刘全不动声色把往后撤了一步把衣角拉出来缓缓道:“我就管个采购,姑娘要东西你该去库房哪儿问问。” “问了,库房说没了叫找全大哥您呢。” 绿莹原本是王府门房家的闺女,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瞧了周围没人,便偷偷的塞到刘全手里一小块碎银,笑着道:“我知道银屏姑娘现在还未见过咱们殿下,可到底是贤妃娘娘指派来的,全大哥行个方便。” 手中的银子不用看刘全就大致测出了分量,他语气缓和了些,接着道:“这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银屏姑娘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既然库房没了回头我记到账上等下个月再出门定买来给姑娘送去。” “下个月?”绿莹有些着急,睁圆了眼睛道:“下个月都立秋了还要拿青纱有啥用,全大哥,我听说尔尔姑娘要的东西今儿可就送过去了。” 刘全心道其实并非是他有意刁难,只怕自己不解释清楚以后还得落个埋怨,只得接着道:“绿莹你好糊涂,难道你忘了尔尔姑娘的事是殿下亲自吩咐的?至于别的人还是要按从前每月把要的东西报上去,次月再一起出去采购的规矩去办。” 刘全这么说完,绿莹才想起尔尔姑娘刚来王府的时候五殿下亲口说的‘要什么缺什么紧着送去’的话,她虽然现在伺候银屏,可归根到底也还是王府的奴才,银屏不得五殿下的宠爱与她而言并没有太多损失,她只要负责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因此,绿屏见事情实在一时半会儿办不成,只得告了声谢回了碧桐院。 碧桐院不比映月阁,仅仅是个有一片小空地的紧凑院落。 银屏听完绿莹的回话心头好似吞了石头般憋屈,咬着牙忍着气思索了半晌,才冷声问道:“上次我就说要去给姐姐问安,一直也没去,你去打听打听殿下什么时候再去映月阁,咱们备点东西去给姐姐问安。” 她心中的不甘心踏进府里的时候就有了,原想反正已经来了,五殿下不管怎么样也会来看自己一眼,到时候自己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能得了殿下青睐,那知道别说看一眼了,现在王府中好像就压根没她这个人一样。 既然五殿下没空来,那她总不能空等一辈子吧,自己总要想些办法的。 绿莹面上淡淡的,虽心里并不太认同却还是点头应下了她。 可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在跟银屏作对,魏昭乾在那以后接连五日回了王府后一次未去映月阁。 而这几日星彩也有了事情做,她翻看了近半年来王府的账目册子,又把王府中各个利益关系弄得请清清楚楚,再者王府如今人少,事情也少,每日闲了就做做给星朔的络子。 魏昭乾既然说了要安排自己与星朔见面,那必然是要做些部署,到时候光是怎么避开李振跟丞相府的护卫就是个问题,他指定得忙上一阵子。 这一日晨起时下了场小雨,雨停后天气果然凉爽不少,星彩瞧着外面积水渐干便一时兴起去园子里走走。 来映月阁寻人的魏昭乾就这么扑了个空,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空着的屋子心里头不由烦闷起来。 这些天他忙着处理刑部的事挤不出来时间过来,头两天还好,还想着星彩可能还会惦念他,主动去书房瞧瞧,后面几天魏昭乾几乎每日都忍不住坐在书房猜想星彩今日会不会过来,今天终于忍不了想了个事情亲自来找人,却还扑了个空!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并没有十分重要,反而还可有可无。 莫问在后面眼瞧着自己爷火气马上就要上来,赶紧拉着一旁守门的问道:“尔尔姑娘可是去哪儿了?” 守门的早就被魏昭乾骇人的神色吓得跪在了地上,赶紧颤抖着答道:“姑娘方才去了园子里,这几日姑娘忙着处理王府的杂务,想来是看着今儿天气凉爽去园子里散散步。” 王府的杂务?魏昭乾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把管家权给了星彩。 守门的奴才心里知道五殿下若发起脾气来恐怕只有尔尔姑娘可以解决,赶忙又接着道:“奴才,奴才这就去把姑娘叫回来。” “谁让你去叫了?”魏昭乾神情淡了下来,冷声道:“她在园子哪儿,带我过去瞧瞧。” 守门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领着魏昭乾去寻人,他们刚进了园子就隐隐听到了笑声,魏昭乾只听声音就猜到定是星彩。 他们走了几步才瞧见星彩一身簇新的月白色襦裙坐在藤绳编的秋千架上正被人推着,时不时笑眼盈盈的与身后的丫鬟交谈着什么,身后的开着的金盏花随着秋千架的摆动摇曳着。 魏昭乾在远处站了许久却不曾上前,莫问他们也不敢打扰,就静静的陪在身后。 待又过了许久,秋千架上的佳人面色宛若蒙了白雾泛起桃红,这才温声叫人停下来,她随手拿起锦帕在耳边随意唿扇着,嫣红的唇瓣轻喘着气。 魏昭乾看了许久,这时候才缓步走了过去,他此时的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挑眉道:“尔尔玩的尽兴了?” 方才星彩只顾着与翠屏荡秋千说话,哪里顾到身后小道上早早站了人,她被魏昭乾出声惊到,猛地站了起身,扭头瞧见了来人才用白皙的手轻拍着胸口道:“你怎么忽然过来,可是忙完了?” 魏昭乾神色渐淡,眼神幽怨的道:“我若是再不来尔尔怕要把我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星彩:今天看了账目册子 五殿下:没见媳妇儿的第一天 星彩:今天打了络子 小五:哼,没见媳妇的第二天 …… 星彩:今天玩了秋千 小五(幽怨):……QAQ 第34章 晨起的一场细雨让天气变得凉爽许多,但不知是否还是在夏天的缘故, 星彩忽然觉着脸颊上烫烫的, 倒是十分难得显出些羞怯来。 魏昭乾见她这般怯生生的反而更加招人怜爱,可眼下园子里人来人往他硬是强迫自己侧过脸去, 调整了神色道:“咳咳……这几日接手府里的内务还适应吗?” “有管家跟几个管事帮衬着,倒觉得也还好。”星彩温声回答, 思量了片刻又接着道:“听说殿下这几天忙到很晚,虽说朝廷的事情要紧但殿下也要注意身体。” 这话如炽热的夏日里最凉爽的风一般吹进魏昭乾的胸口, 低下头仔细瞧着眼前这个人, 像要把人瞧进心坎子里头般, 方才扑了空的不愉快,前几日左等右等的憋闷之情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神色越发和蔼, 轻声道:“今日园子里玩好了吗,你不方面出门, 平日若是觉得无聊了只管打发下头的人去外面请些戏班子进来唱, 听说最近外头有一家说书说的极好, 请进来专门说给你听, 再或者爷再找些人来专门陪你玩蹴鞠。” 魏昭乾情绪变换如此之快叫身后跟着的看门小厮都看呆住了,可一旁的莫问却听得直头疼。 这些日子莫问听从吩咐去了一趟丞相府, 再加上魏昭乾让他探查了大理寺卿李振的事儿,他或多或少的猜出了眼前这位尔尔姑娘的真实身份。 眼前外面找人找的越发着急起来,他们殿下只管图佳人一笑瞎许诺,却不知道若是真请了戏班子或是说书的到府里他又要忙上几日去封口善后了。 星彩听完虽然也觉得这些话只是魏昭乾一时高兴才许了诺的,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动了心思。 她眼神渐渐变得兴奋, 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么多人听着呢,回头我要真叫几个戏班子过来殿下可不许反悔。” 魏昭乾笑着伸出食指戳在星彩的额头上,道:“君子一言,说到做到,你便是觉得闷真想出门,爷也有办法护你周全。” 听完这话星彩眼睛猛地一亮,还未等想出来新的话诓魏昭乾给个确切的承诺,就听见他接着道:“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就说你早已经做了皇妃跟爷私奔就是。” 星彩:“……”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星彩抬头看看魏昭乾脸上调笑的神色,忿忿的哼了一声,虽说自己现在出去实在不安全,可刚才听完还是抱有了丝希望的,忍不住还是有些泄气。 两人各怀心思,唯一松了一口气的就是旁边的莫问,他暗叹还好殿下留了后手,不然自己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不知道多少倍了…… 魏昭乾看出来星彩显露的沮丧,接着正色道:“一会儿你去写封信,眼下马上就到书院休课的日子了,你一会儿去写封信过来,最好能让他一眼看出来就是你的那种。” 魏昭乾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赵星朔,星彩瞪圆了眼睛惊喜不已的道:“真的,我可以写信吗?” “嗯,这样也方便带他过来,让他能信任我。” 星彩简直想要立刻为魏昭乾这个决定鼓鼓掌,星朔现在正是猫狗都嫌弃的年纪,小脑袋瓜里净想些调皮捣蛋的事儿,若是魏昭乾直接去把人骗过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我这就去写,你等着我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 魏昭乾却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那多麻烦,直接跟我去书房写。” 他说的十分正经,就连神色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星彩也当真以为他着急要用,并没有想别的就点了点头。 魏昭乾的书房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进的,就连伺候的人也都只允许待一会儿便要立即出来。 到了书房以后,见周围并没有旁人,星彩熟门熟路到案牍上随便寻了张宣纸提起了笔。 都说字如其人,她的字是跟着苏州的外公学的,好好的簪花小楷硬是写的十分大气,与她本人的纤细完全不符,但是熟悉的人却明白这字与星彩的性格气质更为相像。 魏昭乾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星彩的身后,他侧眼看着道:“就单凭字体星朔认得出来吗?” 星彩老老实实回答:“认不出来。” “……” “我这不还没写完呢吗,你放心。”星彩笑嘻嘻的写完最后一句话,在信封的最末尾处,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哈巴狗。 星彩的字写得好,娟丽清秀又平添一份大气,可画工却实在拙劣。若不是那四条腿跟耷拉着的耳朵,魏昭乾险些认不出来这是只狗。 看着星彩好不容易把那小狗画出了个形状来,又接着在小狗身上点了许多的墨点,魏昭乾委实有些头大,他没忍住伸手制止道:“我倒是看得出来这是只狗,只是你若再乱点墨点,这狗连个最基础的轮廓都要没了。” “旺福就长这模样!”星彩笑的眯起了眼睛,道:“它是我跟星朔在苏州养的狗,天生的怪异,身上毛发不多而且还有许多的斑点,是朔儿小时候捡回来的,我俩偷偷养了两年后来走丢了,没有别的人知道。” 星彩在宣纸上点下最后一个墨点后满意的举起来看了看,道:“诺,见了这个朔儿就知道啦。” 她满脸可爱笑意,对着魏昭乾像邀功般,好似这幅画帮了天大的忙一样,魏昭乾宠溺的看着眼前人,方才嫌弃的模样早已化作了融融春月。 魏昭乾接过宣纸随意扫了眼上头的内容,念到:“见信即刻听五殿下的安排来见,切勿告知其他无关的人,有要事交代。” “他一个垂髫小童能办成什么要紧事,不如说与我听听。” 星彩这下顿住,她收回信纸在手里好生叠起来,才小声道:“也就是交代几句话,别让他操心,没有旁的。” 魏昭乾一下就听出来她这话中的心虚,神色淡了些冷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都帮你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事有必要瞒我的?” “不是……”星彩扭捏着不肯直视魏昭乾。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殿下平日里操心那么多事了,所以不敢再麻烦殿下。” “麻烦?”魏昭乾冷哼一声,接着道:“我若是嫌你麻烦早就把你丢出王府随你嫁给什么李振王振的去。” 星彩搓着手指讪讪的听他说完,面上愈发纠结。 她原是想等父亲从苏州回来以后去再去请圣上重新定夺自己的婚事,可是总要有的缘由的,好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赐婚,总不能好端端的退婚。 这几日星彩思来想去想到了个辄子,本朝青楼妓院是不允许朝廷大臣私自进入的,叫星朔想办法联系下同宗族的人,私下里偷摸想办法给李振冠上个嫖.妓的名声,反正市井中人最喜传伦朝中的逸事,找些跑腿的把谣言散播出去,定能有效果。 散播谣言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况且朔儿本就不喜欢李振,指定尽心办妥当了,所以她一来是不想再多生一件事端来麻烦魏昭乾,二是自己这个办法着实不那么君子,说出来怕魏昭乾笑话。 魏昭乾见星彩满脸纠结,也不如从前那样强逼着她去说,干脆自顾自的做起事情来。反正到时候无论你有什么事跟赵星朔说,派莫问过去听着就是,自己早晚也能知道。 星彩见魏昭乾这会儿竟然自顾自的去看书起来,心里头越发没了底气。 其实不是大事,可若魏昭乾想歪了,想着自己瞒着他可如何是好,到时候撇下自己跟朔儿那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 思索良久,星彩还是开了口:“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说完了殿下可不许笑话。” “嗯。”魏昭乾也不抬头去看她,只轻轻应了声。 星彩这才把心里想的法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等说完了魏昭乾果真没有出言笑话,反而温声安慰道:“朝廷中各类腌臜的事儿多了,这并不算什么。我更好奇的是你竟然真这般厌恶李振。” 李振说起来也算赵丞相半个学生,星彩就算是忽然悔婚,也没理由这样厌恶一个人。这样辱没名声的事儿放在一个读书人头上,就算只是坊间的谣言,也足以打击到他。 可星彩一想到此时的李振已经在密谋着把自家当棋子未来替他送死,刚生出的怜悯就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左右不用麻烦你来做,殿下若替他不平就只当没听见吧。”她没好气的回道。 魏昭乾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笑出声来:“我并未替他不平,只是觉得这法子虽然不错,可惜力度却不太够。” “什么意思?” “光是谣言又怎么能说服赵丞相跟圣上?唯有实打实的证据摆出来才更有说服力。”他一脸你还太年轻的模样看向星彩,想也没想便接着道:“你只想到把谣言散播出去,那堂堂大理寺卿又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查到星朔头上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小五:尔尔若是闷了便出门走走。 星彩:开心~! 莫问QAQ:殿下,奴才跟了您这么些年,您疼疼奴才吧 第35章 被他这番话一提点,星彩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纰漏, 的确, 若是查到星朔身上,自己又该如何, 又能如何? 魏昭乾看着她面露愁容,还是不忍心起来, 叹了口气,魏昭乾接着道:“你尽管放心去见星朔就是, 此事到时候有我呢。” 自打星彩在自己幼年时出现那刻起, 就已经是自己生命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她本该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底下笑颜明媚的女子,就如同当年那个夏日的午后, 在表面富丽暗地阴狠的皇宫中抓住了自己手般自信从容。 这些私下的污秽手段,就让他这个脚下早已经沾满黑泥的人来做就是了。 星彩又惊又喜, 说道:“殿下要如何做?唔, 不过若是要很难办的话殿下也不用太过费心, 大不了等父亲回来我去哭闹一番说不定……” “不难办。”魏昭乾嘴角弯了弯, 眼睛里闪过丝寒气,接着道:“毕竟那个人我也讨厌的紧。” 星彩从苏州回来后, 自己打听到星彩心有所属时痛下决心才忍住不去打扰她,那时的他已经步入朝堂,手上早已经沾染了污泥,那人怎么肯再愿意像小时候般拉住自己? 可如今她又回来了,回到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 近到好像只要自己再努努力又会冲自己伸出手,她暖阳一样的又一次在自己的身体里生了根,自己怎么可能会再放手。 星彩心里这才有了底,原来如此,那李振竟然胆敢得罪魏昭乾,看来从前真是自己识人不清,他不光是个人面兽心的负心汉,还是个没什么眼色的。 她欢喜道:“这么说来李振也得罪了殿下,那殿下跟我算是同仇敌忾,殿下既能出出气,又能顺道帮我一把。” 魏昭乾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厌恶那李振,还不是因为赵星彩从前哭着闹着要嫁他,自己是把他当了情敌的,怎么到她嘴里头好像跟她没关系了一样。 于是魏昭乾又起了三分调弄得心思,故意背过手去把视线移开,道:“我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间出气的,其实原本有别的计划,还不是为了某个笨蛋才不得不提前下手。” “唔,俗话不是说早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么,既然李振得罪了你,那他肯定心里是有数的,到时候他知道了您心中怨怼他万一提前再对殿下做什么,那你不是就被动了。我看……我看这个时间动手就挺好。” 魏昭乾心中越发好笑,那李振哪里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就连上次在宫门前自己给他脸色看都没明白过来原因,恐怕还在急着让大理寺找人。 星彩眼神闪烁神色故作一副理所当然,她一身娇嫩襦裙肌肤姣好白皙,谨慎思索着的小模样看着更为俏丽,星彩还只当自己掩饰情绪掩饰的很好,却不知在别人眼里头早就被看穿心思。 看着星彩挖空脑筋的说服自己,魏昭乾忍住没有点破她,反而转转眼睛故作严肃道:“你这般说好像也有三分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星彩只怕他又忽然反悔,紧忙追问。 他缓缓走近,眼神定在星彩娇嫩的唇瓣上,嘴角微微扬起,道:“只是这件事过后,星彩没了夫婿,不如嫁到我王府来做个五皇子妃,以身相许当做报恩。” 两人气息交错着,星彩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好像同时有十个太阳照射着般炎热,今天因着晨起的雨所以她多添了件外衫,现在只觉后悔。 她仓皇躲开魏昭乾的视线,后退几步呼吸凌乱的道:“你,你再总这样瞎说,就是外头荷花池子里头的小红!” 魏昭乾说完方才的话,就连自己心跳都快了起来,只是面上还仍故作镇定。第一次把心里藏得最深的秘密说出口,连自己都被自己惊着了。 他略微顿了顿,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咽了口唾沫才作出些许轻松的模样,接着道:“又是小红,上次我倒忘了去瞧瞧它究竟是何物了。” 方才星彩仓皇侧过身把头扭了过去,魏昭乾跟着转了身才又把人瞧清楚。只是他方看了一眼,喉头便忍不住紧了紧。 星彩如玉般的肌肤上已经涂上了层厚厚的红晕,不知是被吓到还是过于紧张,眼眶微微泛着红,小鹿般的惶恐不知所措。 魏昭乾背在身后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心头猛然撞进来一丝热意,他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把头扭过去不看她。 “总之殿下别再瞎说就是。”星彩略带埋怨道。 她脸上的潮红渐渐退了些,想了想把话题岔开来问道:“上次的香包殿下可还看不上眼吗?” 魏昭乾将将压住心头那团暖意,呼吸仍有些急促,他胡乱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星彩眉眼间狡黠笑道:“正好我在给朔儿打玉络子,再添些线做个扇坠来答谢殿下吧。” 魏昭乾喝下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点点头道:“……也好。” 等星彩走了好一会儿,魏昭乾才想明白过来。那扇坠相比起香包做起来要轻松的多,方才暧昧的氛围下自己心绪受影响,没想到就这么又给了她钻空子的机会。 虽心中明白过来,可一想到方才那样的气氛,魏昭乾嘴角不自觉的便翘了起来,进来伺候的莫问看到惊得差点以为是自己刚呈上去的信息写的有什么差池,惶恐了好一会儿。 * 星彩回到映月阁写了张花线颜色的条子叫人送去给刘全后,就听见外头又人通传。眼下快要晌午,日头重新升了起来,晨起套的外衫有些厚,她便叫那人先在厅堂候着,自己换过衣裳再过去。 可出去传话的元宝还未走出去,就听见外头人的脚步已经快要进屋了。 “尔姐姐呢?早就想来给姐姐问安了。” 活泼的声音传入耳中,星彩眉头微拧,换了往常可能就叫她直接进来了,可方才一来一往着实有些燥热,她吩咐元宝道:“莫管她,你还去传话叫她在厅堂等着。” 等元宝应声出去,星彩才边换衣服边问翠屏:“可是前几日抬进来的银屏?” 翠屏小心看了眼星彩的神色,道:“嗯,就住在碧桐院。” “碧桐院?”映月阁在前院,距离园子也近,因此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去后院,星彩乍听这名字却不知道是在何处。 “就在后院,奴婢听说殿下也没有特意吩咐,是管三自行安排的住处,到底是贤妃娘娘的人,那地儿不算太偏僻但走过来也不方便的很。”翠屏解释道。 衣裳已经换过,星彩听完笑道:“那也真难为她了,大中午的还巴巴跑过来问安。” 翠屏细心整理着衣摆,撇了撇嘴:“问安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挑这个点过来,分明就是看殿下方才来过……” 星彩:“既然是来问安那总得要见的,说起来你叫翠屏她叫银屏,你俩名字这么有缘分,说不定见了面还能沾上点亲,走吧,咱们瞧瞧去。” 到厅堂见了银屏以后,星彩心中就断定她跟自家小婢女恐怕是没什么机会沾亲了,翠屏生着张圆润略方的脸盘,银屏却是个标准的美人瓜子脸。 见星彩过来,她便满脸堆笑站起身来,礼数十分周到的俯下身:“尔姐姐。” 星彩见她如此便也没有为难的意思,点头应了一声便叫她坐下,又见她在中午走过来脸上有些细汗,便叫人把散暑气的冰挪到厅堂了些。 轮规矩,她俩人都是侍妾,银屏俯身行礼她星彩是要回礼的。可星彩就连见魏昭乾有时候都不见得礼数周到,这些日子就连王府中的下人都已经习惯了殿下对她的宠溺。 但银屏对这些却并不知情,星彩并没有恶意的行为落在银屏眼里,就变得分外扎眼,就连好心挪冰过来,她都以为是在向自己炫耀恩宠。 银屏微微低头掩饰着自己眼中的妒火,轻声道:“原本早就应该来给姐姐问安的,只是刚来王府身子便有些不大好,这才拖了这么久,妾身备下了些薄礼,都是从前在宫里娘娘赏下的,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她柔声细语的说完才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赵星彩,鹅黄色的襦裙翘起来弱柳迎风。 “这又什么好怪罪的,倒是我竟不知你身子不爽,既然不舒服怎不叫人通传了来。” 王府中有自己的府医,通常是给主子们看病的,只是需要通传才能请他们过去。 银屏欣喜道:“姐姐不怪罪真是太好了,前几日闷闷的不下雨,妾身只是有些中了暑气,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星彩见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又想想她进王府只是听命于主子罢了,也是个可怜人,便点点头,“以后若再有不适及时通传,总不能白养着那群府医。” 她记得账目册子上府中的份例开支除了莫问就属府医的高,府中下人有个小病小灾的每资格去,王府中主子如今也就那么几个,真真是个好差事。 银屏每想到她会这般毫不介意跟自己说起内务,还只当她是在炫耀自己的恩宠,神色情不自禁黯淡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五: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第36章 银屏此刻坐在堂下,虽在内堂有冰消暑可她心里头却没有丝毫凉爽, 她原先在宫里自诩见过些世面, 打从一进屋,不说里头供人把玩的器具, 就说那尔尔衣裳,都是轻羽阁最上等的料子。 轻羽阁花线布料是京城中最为名贵的, 最新的款式有时候就连宫里头的娘娘都不见得能拿到手,可瞧尔尔如今穿的这身, 正是今年刚出的新款式。 天青色绸缎做的内衬, 在夏日里看起来最为清爽, 外衫是最为轻薄的桑蚕丝织成,就连那双绣鞋上都镶嵌了消暑降温的青玉。 银屏再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还是在宫里时贤妃娘娘赏的缎面织云纹凉衫, 顿时被比的如同乡下丫头般黯淡。 尔尔不过王府侍妾,所用所穿自然也都是五殿下赏赐的, 银屏心中越发酸涩, 原来人都道冷面冷心的五殿下竟然可以做到对一个人这般好。 “尔姐姐的衣裳真是好看。”她心中酸的如同吃了未熟的青杏, 虽有心遮挡但到底透漏了些出来。 姑娘们见面自然常说的就是衣着收拾一类的话, 星彩从前参加园游会时也常与相好的姐妹们谈论,可如今那银屏眼睛都快要插到她身上了, 那模样恨不得当场把衣裳给她扒下来。 星彩哪里听不出来这句话里的酸意,只得含蓄的笑笑,道:“算不得好看,只是穿着凉快些才换上去的。” 这衣裳送来时说是轻羽阁的新款,只是相比起别的来说着衣裳注重的是夏衣, 样式也就一般,最难得的是桑蚕丝织的外衫,这夏日暑气的穿着凉快些,星彩刚才觉得燥热才叫翠屏给她换上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元宝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进来传话:“姑娘,殿下那边儿说一会儿过来用午饭呢。” 魏昭乾平时除了不在府里或是忙着处理公务外,都时不时会来星彩这里吃顿饭,也无旁的事情,一般都是吃完就离开了。 今儿魏昭乾难得在府里,星彩料到他会过来,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倒是银屏心中欢喜的不得了,不亏自己辛苦跑这一趟,真真叫她给遇上了。 元宝刚出去一会儿,就听见外头通传声响起。 魏昭乾听小厮传话星彩在厅堂里,便信步直接走了进来,银屏见了人立刻站起身来,娇娇弱弱的轻声唤道:“给殿下问安。” 他原本是看着正上方坐着的星彩进的门,压根没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个人。 她这么突然的起身,魏昭乾才注意到,于是转过头看也没看银屏一眼,冲着星彩问道:“她来做什么?” 银屏心里微微泛起涟漪来,原来殿下这几日虽没见过自己,却还能记得她。 于是还未等星彩开口,银屏便抢先一步道:“妾身来给姐姐问安,妾身进王府也有些日子了,没想到能在这里恰巧碰上殿下。” 银屏一边说着一边娇羞的抬起头满眼含春看着魏昭乾,脸颊上不知何时还泛上层桃红。 被她这么一打断,魏昭乾反而微微有些不满,转过眼看了看,她这般的作态自然也落到了魏昭乾眼里。 其实银屏的姿色轮起来也不算是差的,凤眼黛眉又有弱柳扶风之姿,比起寻常的丫头可以算是上等,贤妃若是不给魏昭乾挑选来,说不定在宫中那一日能有福气被陛下瞧上,做个小主也说不定。 不过也正因为她在步寿宫里姿色算是上等,怕那一日被圣上看中,才被贤妃挑了出来也说不定。 魏昭乾看着眼前娇颜含春,却没有半分动容,他蹙起眉头淡淡嗯了一声,便在星彩身旁落座,低声问道:“能有人陪你说说话也算是解闷了,方才你们聊什么呢?” 被魏昭乾一个字打发了的银屏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想了想还是耐住性子不尴不尬坐了回去。 星彩:“都是些姑娘家的话题,也没什么。” 方才星彩一来一回的热了些,换身衣服倒是不为过,只是不知为何的是,魏昭乾在自己书房都没动身,这一会儿的功夫也换了身与方才不同的衣裳。 星彩注意到他方才的朝服已经换做了皇子常服,便忍不住打趣道:“方才还说到衣裳呢,殿下这一会儿功夫也换了身行头来,倒是注意起仪容来了。” 她本是随口一说,可魏昭乾听完却不知怎么的脸色变了变,脖颈处竟是泛起层红晕来,语气中带着难堪恼火,隐忍道:“夏日天热,换个衣裳自然寻常。”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像是在掩饰什么。 魏昭乾的反应出乎星彩的意料,怎么就一句话叫平时那般能严肃起来的五殿下变得忽然这样……这样害羞? 银屏看魏昭乾这样反应,以为是星彩恃宠而娇忘了自己的身份,开了个另殿下不喜的玩笑,心中幸灾乐祸起来。 银屏道:“殿下切莫怪罪姐姐,姐姐只是随口一说,竟是忘了殿下的身份。”她的话既看起来给星彩求了情又暗自讽她忘了身份尊卑,同时还显得自己温柔贤淑。 可魏昭乾此刻根本没工夫想到这么多,方才在书房中难忍不已,已经叫他难堪过了一次了,他现在只想掩饰住自己的尴尬神色,不叫星彩瞧出来不妥。 星彩只是个阁中女子,自是想不到那处去的,她虽仍有疑惑但见魏昭乾着急掩饰,便也不想再追问下去。 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冲银屏问道:“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银屏原本等着魏昭乾气急了发火,可老半天也没见动静反而星彩还一切如常的与自己说话,方才心里窃喜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银屏勉强笑笑,接着又看了一眼她脚上的绣鞋,心中暗自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反而忽然展颜笑道:“说到姐姐衣裳好看呢,不过姐姐神仙般的人物,自然值得最好的,能得殿下这般疼惜,姐姐真是福气好啊。” 换做是别人,做侍妾能做到星彩这个份上的,就算忍住不张狂,也怕会日日高兴的不得了,银屏这番恭维正是每个女人都想听到的。 星彩却微微有些发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说了些场面话应付过去。 银屏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巳时了,又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翠屏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那银屏姑娘还没有半分想走的意思,只得上前问道:“姑娘,今儿中午的餐食叫人先送来还是?” 俩人本就不相熟,那银屏又硬要做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来,星彩跟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疲倦,便伸手抬起桌上半凉不凉的茶水,道:“说了这会子话,是该到午膳时间了。” 所谓端茶送客,但凡有些颜色的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银屏这时候方有些着急起来,她见魏昭乾的心思眼神没有半刻是在自己身上过,便知道今日这样无功而返下一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于是银屏只得厚着脸皮装出一副不懂得样子,端起身侧的茶杯同样饮了口,道:“是呀,与姐姐说话时间过得可真快。” 银屏只想现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哪怕能叫五殿下多看自己两眼也是好的。 她这般厚着脸皮装不懂得行径叫星彩有些意外,但想想往常桌上的饭菜也多,好歹人家拿着东西来看自己一趟,若是自己此时硬要叫人走,未免显得刻薄了些。 星彩便道:“正值晌午回去路上热的慌,姑娘干脆吃了午饭再回吧。” 银屏就等她这句话呢,赶忙应道:“如此妹妹就打扰了。” 等菜上齐三人落座,还未等魏昭乾动动筷子,星彩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夹起块莲藕排骨里炖的酥软的连藕吃了起来。 银屏大惊,她们名义上算是殿下的女人,可侍妾在殿下面前也算不得主子,殿下还未动筷子她怎么敢先伸手。 那不成真是饿坏了忘了规矩? 魏昭乾也觉得星彩肯定是饿坏了,瞧着她娇唇红润小口吞咽着白藕,汁水顺着嘴角刚露出了一丝就被灵活的舌尖舔了回去,他忽然觉得看人吃饭原来也这般有趣。 他心中这么想着,手上便不自觉又夹到她碗中了一块,星彩果真眼神全锁在了筷子上,迫不及待又夹起小口吃起来。 魏昭乾享受着喂食的快乐,乐此不疲的做起服侍的事儿。 银屏在一旁诺诺不敢说话,心中却等着看热闹,可令她震惊的是魏昭乾没有半分恼火的意思,根本没有在意方才十分大不敬的行为,反而满脸爱护的看着星彩吃饭,动筷子夹了块最嫩的藕尖送到了尔尔碗中。 殿下竟这般的宠爱她? “姑娘怎么不动筷子?可是不和胃口?”星彩吃饭的空档见银屏没有动便问道。 银屏看看星彩,又娇羞的看了一眼魏昭乾,才细声道:“殿下还未动筷子呢。” 星彩:“嗯?没动吗?” 她怎么感觉已经看见魏昭乾在莲藕排骨汤里夹了好几次了? “嗯。”银屏眼神闪烁,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道:“方才,方才只有姐姐在吃。” “咳咳咳……”星彩被这么一说好像是个吃货般,她这才注意到魏昭乾的碗中还干干净净的,不由尴尬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五:“莫问,去给爷拿身换洗的衣裳来。” 莫问【摸摸黏湿的裤子】:“……???” 第37章 魏昭乾正瞧着尔尔小口咽着吃食煞是可爱,忽然就见那张小巧精致的粉唇忽然停下, 似乎是被呛到般咳凑了两声, 他心中有些不快。 从前母妃就送来过个丫头,虽说明面上只是下人可实则却奔着自个儿的后院来的, 只是见他一直没有动作这才直截了当送了银屏过来。若非他如今还受制于人,怎么可能叫她进府。 喂食的满足感就这么被打断了, 魏昭乾搁下筷子便要开口训斥银屏,只是还未开口就被打断了。 “今日的菜可是不合殿下胃口?”星彩瞧着魏昭乾碗中空空, 只当是他没有胃口才一直不动筷子。 她眼中带着疑惑关心的神色,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魏昭乾心中一动便忘了银屏带来的不快,柔声道:“并不是, 你接着吃就是莫要操心我。” 星彩奇怪的又看了眼他,伸手按照魏昭乾方才那样夹了块最鲜嫩的藕尖给他, 催促着道:“那快些吃, 虽说天儿热可过会儿也会凉, 到时候就没原来的味道了。” 鲜嫩的藕尖入口即化口感酥软, 魏昭乾吃在嘴里心里却比方才更多了些满足。 而银屏就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墙给隔绝开了般与他们二人格格不入,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好心情现在转瞬间便被踩踏到了谷地, 若不是她善于掩饰,只怕脸色早就一片青灰。 见魏昭乾动了筷子,银屏方拿起筷子夹起一道杏仁玉米烙来吃,杏仁玉米烙本身就是甜的厨房为了照顾星彩的口味又撒上了层糖霜藕粉,味道更浓一些。 银屏只尝了一口便咽不下去, 甜腻的口感在嘴里翻江倒海般瞬间叫她唇齿间黏腻起来,可那一块还有许多但若吃不干净不免给殿下留下坏印象,无奈之下银屏强忍着吃完了一整块。 若只是这一道菜便罢了,银屏又勉强吃完后又尝了别的,均或多或少带着甜味,她本就不喜欢吃糖,一桌子菜尝下来,也仅有盘炝锅空心菜没有放糖。因此她这顿饭吃的不光心里头难受,五脏庙都跟着受了罪。 魏昭乾却是早已习惯了星彩这里的饭菜口味,再加上今天星彩竟然时不时夹菜给他,胃口比平常还好了许多,银屏见魏昭乾十分满意,心中的不喜欢之意更加不敢透漏一星半点出来,只能每次动筷子都一小点一小点的夹。 可银屏这样子落在魏昭乾眼中,与星彩比起来实在闲的惺惺作态,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银屏自然不知道魏昭乾心中对她的评价,等吃完饭以后上了茶,星彩问她吃的如何后,她乖乖巧巧的夸赞道:“姐姐这儿的餐食做得精致味道也好。” 她话音刚落,魏昭乾就凉凉的道:“你真这样感觉?我竟是没看出来。” 魏昭乾出言嘲讽后,银屏脸上当即挂不住了,面上涨红仍厚着脸皮仓皇解释道:“妾身平时食量本就不大的。” 屋里头除了三人外还有伺候的翠屏跟绿莹,银屏被魏昭乾这般不顾她脸面的当面嘲讽,绿莹作为她屋里的下人脸面上自然也挂不住,方才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银屏姑娘的确没怎么动筷子,再加上平日是她伺候自然知道银屏说自己食量小是谎话。 绿莹看看身侧的翠屏,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她俩原先都是在一个嬷嬷手底下干活的,怎么当初选来伺候尔尔姑娘的就不是自己呢?从前那翠屏与她并无太大的分别,可如今再看翠屏,周身上下的打扮都高出自己好几个等级,就连气度也都比从前多了分从容。可是事实不可改变,绿莹也只能慨叹当初自己没有好运气,叹几声气罢了。 被这么当面嘲讽,纵使银屏再厚的脸皮,终究是个姑娘家,即便解释了也始终还是像在狡辩什么,她心中思索今日本就是为在魏昭乾面前露个脸,但凡事都要循序渐进的,若是再勉强待下去怕只会惹殿下烦,还是先点到为止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只要她还在王府中,五殿下总不能不回王府吧。 于是银屏起身道:“今日多谢姐姐的招待,下次姐姐若是闷了就找我来陪着姐姐说说话,今儿就先告退了。” 方才魏昭乾的话星彩也听在耳朵里,她方才只顾着吃饭,没想不通魏昭乾怎么忽然嘲弄起银屏,知道她定是觉得没了脸面坐不住了,便叫翠屏送了她出去。 魏昭乾见银屏终于想起来要离开,才觉得她可算是有些眼色了,等人走了,魏昭乾才状作无意的开口道:“过几日就是月末,撷芳园的园游会给爷下了帖子。” 星彩闻言怔了怔,眼神中的痛苦倏忽而过,道:“园游会啊,殿下可要去参加?” 她眼中如受惊小鹿般的神情自然落入了魏昭乾的眼中,他心中疑惑星彩为何只听了一句话便能有这样惊恐的神色,难不成是害怕自己要带她过去? 魏昭乾这般想这,便淡淡的道:“这种地方从前爷并不会去,只是这次恐怕不得不要去一趟,过几日的园游会恰巧也是赵星朔休课的时间,到时候叫他过去也更显得自然些,所以你若是想见他,必须那一日也要与我同去。” 没错了,平常星朔是要去书院的,只有那几日才有空闲,撷芳园大得很,到时候寻个没人的地方很容易便能见面也不惹人怀疑,只是…… 星彩勉强的道:“到时候京中许多贵女恐怕也要过去,应该会有许多的相熟面孔,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见面的。” “没有。”魏昭乾顿了顿道:“错过这几日,赵星朔便又要去书院,书院在宫里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在那一日过去。” 星彩听完想了好久,神色宛如撷芳园中有老虎吃人一样的严肃,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那我跟你去就是。” 她眼中忽然的坚毅叫魏昭乾觉得心疼,从前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小姑娘,怎么如今胆怯的像个被踩了尾巴的幼猫儿般可怜,难不成是怕被人认出来,抓回去接受赐婚圣旨? 魏昭乾忍不住出声安慰道:“你莫要害怕,到时候你伪装成我身旁的小厮,定不会有人认出你,即便有人认出来了,有我在那人定带不走你的。” 他误解了星彩的意思,星彩也不好做别的解释,全当自己就是这样想的,于是轻轻点点头,道:“嗯,我信你的。” 魏昭乾见她神色虽比刚才好了一些,却仍有心有余悸的样子,想了想上前动作轻柔的拍了拍星彩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呢,莫要再想那么多害怕了,刑部还有些事儿我得去处理,一会儿叫人给你做些安神的甜汤送过来,记得喝了。” 可即便魏昭乾的一番话叫她心中安定了些,她在魏昭乾走后还是忍不住想起来从前的往事。 园游会是京中皇室贵族们经常嬉闹游乐地方,除了每一次地点都不太相同外,无非就是京中的少年贵女们凑到一起的茶话会。 可撷芳园的园游会却是星彩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次,上一世的此时圣上的赐婚圣旨便已经到了,她当年为了园游会能见李振精心打扮了许久,可是那一日的园游会上,李振只与他说了三两句话便再没了踪影,再出现时便是与他那表妹护国公家的嫡女方研一同过来的。他们二人有说有笑走的十分亲近,金童玉女般般配,自己远远地如同外人,当方研看到星彩在看她时候,眼中甚至还有嘲弄与恨意。 当时她与李振已经婚约在身,李振这样毫不顾忌的与表妹亲近惹得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却涨红着一张脸去跟那些人争吵,为李振辩护他们只是表兄妹关系。 直到吵得越来越凶,甚至宛如市井泼妇般的时候,其他看热闹的人才纷纷过来拉架,那时候星彩以为自己是在维护李振,转过头却看见李振与方研站在一起看着自己,眼中写满了嫌恶。 她当时便心中一凉,觉得自己模样太过刁蛮吓到了李振,却没有想到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他却不来替自己说上哪怕一句话,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从来没有跟自己解释过跟方研的关系。 这件事过后,她便被京中其他家姑娘小姐狠狠嘲笑了一番,只有当时自己最好的手帕交沈琳琅还会宽慰自己。 亏得她那时候当沈琳琅是最为贴心的好友,却不曾想到沈琳琅只是在沈家不得重视,与星彩交好只是贪图星彩的家室求得上位,好狐假虎威博得沈尚书的重视,丞相府出事以后,沈琳琅还亲自带了李振的兵马来抓自己与星朔回去。 星彩如今回想起来,当年自己的眼光可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差,完全是瞎了眼睛去看人的,幸好后来所有人都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时候,已经登上帝位的魏昭乾还下来指令放过自己兄妹二人的性命,叫自己看到了谁才是可靠些的人,幸好自己重活一世能有机会补偿父亲母亲与弟弟,幸好,幸好…… 第38章 转眼间便到了园游会那日,魏昭乾一早便派人到映月阁送了件寻常小厮的衣裳。 莫问手里捧着并不起眼的青灰色长衫, 心中想, 因着星彩本身便纤细府中并没有何时的人与她同样身量,还是魏昭乾特意去派人按照尺寸重新的, 他莫问伺候殿下这么些年了,也从未见过殿下想起来给他做件衣裳的。 待翠屏取了进去与星彩换上后, 果然十分合身,再把三千青丝束到头顶上, 通身瞧着果真有些小厮的模样, 只不过翠屏心里头想, 尔尔姑娘这个小厮倒是比别的都要白净端庄,跟旁的比起来, 倒像是公子哥了。 星彩也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左看右看道:“翠屏, 你说我这个小厮是不是有些太过秀气了, 不像是个男人。” 翠屏笑道:“那是因为姑娘本就是个姑娘啊, 哪能穿个衣服就能十成十的像个男人了。” 可是星彩担心仅仅换个衣裳还是不够, 想了想拿起梳妆台上的黛粉对着铜镜仔细勾画了一番,把原本俏丽秀气的远山眉画的粗了许多, 又在眉峰处着重描了几笔。 画完以后星彩给翠屏看,“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就显得粗犷许多?” 那两道黢黑粗宽的眉毛再加上星彩认真的样子。翠屏虽觉得自家姑娘可爱,却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样看起来确实有些男人的意思了,不过就算姑娘把眉毛描成了墨团,也照样是个俊俏的小厮。” “啊?还是只有些像啊。”星彩笑不出声, 愁的坐在一旁拖着腮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办法。 好像……嘴唇有些红,那涂些粉盖盖吧。 好像……脸有些白,“翠屏,有没有黄色的脂粉啊?” 不是她墨迹,而是星彩心中对这次的园游委实紧张的很,上一世自己几乎被整个京城中的公子小姐嘲笑了个遍,在自己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而且这次的人里头去不光有相熟的人,还有沈琳琅李振这些在从前与自己更加亲密的好友。 莫问一直在外面候着,魏昭乾吩咐一会子就要把人带过去的,因此屋里头的话他垂着头也听见了不少,他想想星彩如今正不知道怎么折腾那张脸,便忍不住宽慰道:“姑娘其实并不用太过担心,院子里的一切殿下已经安排妥当了,原本大家过去的时间便并不相同,殿下会错开时间,在人少的时候带姑娘进去,而且殿下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会引人怀疑的。” 星彩听完后,又看看已经没有办法再做遮掩的面容,只得妥协的跟着莫问过去。 另一边魏昭乾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星彩过来后抬头见到星彩脸上画的花里胡哨登时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唱戏去?”魏昭乾强忍住笑意,嘴角却还是微微翘起。 星彩反应过来这是说自己脸上的妆容,便轻剜了他一眼,“我怕被人认出来。” 尽管星彩脸上画的乌七八糟却依旧还是能显露出原本的美貌,即便是个真当做小厮来看也是极为清秀的那一类。 魏昭乾压制住笑意,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替星彩擦掉嘴唇白色的脂粉,又把她脸颊上那些奇怪的颜色也一一擦去,这露出原本白皙红润的模样来。 “只留着这眉毛即可,一个清秀些的小厮而已,不会被人瞧出来的。” 若只是这样便好了,星彩眼中满是担忧:“可,可有相熟的人也会去,到时候万一露馅就完了。” 魏昭乾轻柔的擦拭掉星彩嘴角最后一点脂粉,笑道:“今日这样热闹太子定然不会错过,而且他还会带着罗玉过去。” 罗玉便是星彩上次在太子东宫里认识的那位从外邦来的姑娘,是个性子纯良的人星彩对她印象很好。 她有些惊喜,道:“这样的场合侍妾应该是去不得的,怎太子想起来带着她了?” “京中少有外邦人,更何况是个面貌一等的美女,太子这般无非就是在炫耀。” 星彩面色僵住,那罗玉是个外邦人长相与齐国人有些许的区别,因此齐国百姓大多数只把他们当做稀缺的物种来看待,有些贵族家里甚至还专门养了外邦的男人做奴隶。 可上次与罗玉接触后星彩便觉得就算是外邦人,也与齐国百姓一样有血有肉是个活生生的人,况且罗玉还是那样纯良的姑娘,可比那些美貌却心思狠毒的人好上太多。 她如今被太子带过去,太子又只是把她当作玩物,到时候必定又要听那些难听的腌臜话,星彩有些心疼这样一位单纯的姑娘被人欺负,但如今她自己都还是个泥人,也是无可奈何。 * 撷芳园离着王府有段距离,等魏昭乾他们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赶到时,外头已经停了一列的锦绣华丽的马车。 等星彩下了车,魏昭乾不经意看了眼莫问。 原来莫问早早就派了人过来盯着,掐着时间等人少了魏昭乾再过来,莫问轻微的点点头示意无事后,一行人这才朝里走去。 星彩上辈子关于撷芳园的记忆中,全都被那些官家小姐们嘲讽的眼神塞满,那些精致的园林景色已经几乎记不起来。 她把头尽量低下去,眼神却不住的偷瞄四周。原来撷芳园进门便是一处别致的假山石做装饰啊,从前竟是没有注意到过。 再走几步便听到觥筹交错的声响,魏昭乾也就在这时候停住了脚步,只见他眉头宛如石头般拧巴在一起,眼神中尽是厌烦的神色。 园中不停走动伺候的小厮知道这位便是那个性情喜怒不定的五皇子殿下,又打听到五殿下喜欢清静,如今见魏昭乾脸上的厌烦,便小心的上前讨好。 “五殿下,撷芳园今年在桃林里头新修了凉亭,您若是去看看啊就是给那亭子脸面了。” 小厮极为机灵说的话也讨喜,魏昭乾冲他微微点头示意,叫他引路过去。 此刻有了外人星彩再也不敢乱瞟,她紧紧跟在魏昭乾身后寸步不离,莫问自进了园子变没了踪影,眼下魏昭乾身边也只有自己。 那小厮带着魏昭乾一路朝着桃林深处而去,果然见到一座凉亭修的煞是精致,再加上前有桃林后有条穿院而过的溪水,显得格外有生机。 魏昭乾面上厌烦这才消散了些,他看似很满意这处,小厮见他满意,便去叫人送了些点心茶水放在石桌上,随后在旁随时候着。 星彩如今的身份是个小厮,自然不能与魏昭乾一起坐对饮茶,只能低着脑袋跟那小厮远远的站在亭子外头。 那小厮本就机灵活泼,这会儿见魏昭乾心情好了些心中便松快不少,见身旁站着的星彩就差把头低到地上了,忍不住出声打趣。 “兄弟,跟着五殿下伺候辛苦你了。”他小声的凑到耳边轻声道。 星彩猛然间被叫做兄弟有些不适应,可听他的话却好像十分害怕魏昭乾一样,虽然她知道魏昭乾以后会造反成功掀了东宫坐上皇位,可因着上一世圣旨的事情始终对魏昭乾抱有信任。 她忍不住问道:“其实还算好,怎么五殿下在外面的传闻这样吓人么?” 星彩说话的时候微微抬了头,娇俏的面容显露出来大半,那小厮原本只当他皮肤白净些,抬了头才发觉眼前的人浓眉大眼的十分好看,竟是比撷芳园里唱曲儿的姑娘还要美许多。 只见她美目顾盼唇不点而红,小厮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方才的机灵减去了大半。 “小,小兄弟你怎么生的跟个女人般水灵?” 星彩一愣又急忙把头低下去些,压低声音沙哑着嗓子道:“我虽个子比寻常人低些,可也不是个姑娘,你怎这样说我?” 瞧她急了,小厮赶忙道:“别别,我就是随口一说,嘿嘿,你恼了就没意思了。” “要我不恼,你就跟我说说外头的人都怎么谈论五殿下的。” 两人站在凉亭外面距离五殿下有些距离,说话声音只要够轻里面是绝对听不到的,可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还是落入了魏昭乾眼里,叫他原本的好心情转瞬间便阴郁起来。 “我跟你说啊,从前无论是何种的园游会五殿下都不会参加,如今宫里除了太子只有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三皇子是个再好心不过的人了,对谁都笑咪咪的,六皇子还是个奶娃娃,唯有五皇子,那可是皇上亲口说他性情难定的,听说他还极其厌恶太监,从小在身边照看大的小太监在前几年都被五殿下亲手打死。” “亲手打死?”星彩惊住。 别人不清楚可星彩却明白,魏昭乾大小没少被宫里头那些势利眼的太监们欺负,因此他十分厌恶宦官,可到底是恨成什么样竟亲手把人打死? “可不是!”小厮以为她不信,急的又指手画脚的补充道:“按说那些主子们都是贵人,谁愿意为了个奴才动手沾染血气,可这真不是我夸大,我有一个兄弟是就在皇宫后的乱葬岗亲眼见着那太监被抬了出来,啧啧啧,那身上一块好地儿都没了。” 小厮说的十分认真,而且他在面对魏昭乾时那种由内心散发出的恐惧也做不得假,可尽管如此星彩仍旧觉得魏昭乾能下此狠手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缘故。 虽然这些天魏昭乾与自己相处时总说些不着调的话来调侃自己,可终究还是帮了她,星彩就觉得,魏昭乾一定不是那种外人口中按照自己的喜怒随意伤人性命的人。 第39章 小厮见星彩仍旧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就忍不住又想多提醒几句叫她平日当差还是小心些微妙, 不要见五皇子这会儿是好的, 可说不定那句话没说好就是灭顶之灾。 而亭子里的魏昭乾虽没听清两人的话,却看着他们一直交头接耳的模样心中越发的烦躁, 一两句也就算了,怎么就还聊起来了? 魏昭乾手边的云雾茶与果盘中的点心一口没动, 他眉头拧在一起重重的咳凑一声:“尔尔。”不满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怒火,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怨气。 “啊?”星彩闻声急忙回过头去, 只见他神色极为狠厉的打量着那小厮时不时还瞟自己一眼, 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的小厮见状已然吓得两腿抖如筛子, 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五皇子性情难定啊!自己只顾着提醒那小子, 怎么忘了俩人还都在五殿下身边伺候着呢!看五殿下的神色指不定是嫌他俩话多了,这下完了! 小厮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却听见星彩如同无事般道:“殿下有何吩咐?” 她如今满头青丝尽数束在头顶, 一张娇俏的脸蛋全都落入眼底, 魏昭乾面色铁青着冷声道:“有。” 星彩:“……?” 有?只有一个简单的字从魏昭乾嘴里挤出来, 星彩有些好笑又有些迷茫,这叫自己怎么往下接话?看来当个小厮伺候主子真是间难事, 光揣摩主子的心思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心神。 她如今也不能如往常般直接询问魏昭乾,只得硬着头皮做出谄媚的模样来,她看石桌上的点心茶水都没动,于是讪笑着道:“殿下觉得点心不和胃口还是茶放凉了,奴才这就叫人给殿下换了去。” 魏昭乾:“……你过来。” 小厮见魏昭乾只跟星彩说话, 便以为没有自己的事情不仅暗暗叹了口气,可又听魏昭乾要叫星彩过去,便以为他是要训人,心里头想是自己先主动开的口有些不忍心,就抬起头眼神怜悯的看了看星彩,始终没有胆子再说别的。 星彩不解其意但也乖巧的进了亭子。 “殿下?” 魏昭乾面色不善看看星彩脸上的迷惑,道:“坐吧。” 她如今只是个奴才如何能有脸面跟主子坐在一起,星彩赶忙推脱着道:“这万万不可啊,奴才不敢!”星彩边说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使劲给魏昭乾使眼色,脸上写满了担忧。 “叫你坐便坐,信不过我?”魏昭乾脸色比方才冷了几分,道:“难不成你就想跟‘别人’在站着都不愿意跟爷坐一块?” 这是哪里的话,她平日难不成少跟他一块走着了?星彩不知道魏昭乾忽然抽的什么风,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坐下,只是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委屈。 见星彩还算乖巧的坐了下来,魏昭乾阴郁的神色方褪去一些,见她有些委屈心里到底还是过意不去,于是淡淡道:“撷芳园景致虽算不错可也并不是最上等的,但他们的点心却做得数一数二,你尝尝。” 星彩抿着嘴不回但还是拿起了块点心吃起来,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极为认真,贝齿咬下去的时候也很用力,好像吃的不是点心而是在拿点心撒气。 一会儿的功夫果盘中的点心就下肚了大半,魏昭乾这才挥挥手叫人把东西都撤了下去。 “我独自在这边转转,你们都先下去吧。”魏昭乾吩咐道。 他的话是说给撷芳园中的一应小厮,并没有星彩什么事,星彩留心看着方才与自己交谈过几句的小厮,只见他哪还有一开始的机灵劲,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躬身过来端果盘。 一应人等都退去以后,星彩正想把刚才的事儿问个清楚,就见莫问不知道从哪个第二忽然走了出来脸上尽是忧色。 星彩心中一紧,顾不得旁的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莫问摇了摇头,回道:“一切安排好了,姑娘一会儿顺着前面的小路过去,有一间还未修缮完的客房,小少爷就在里面等着。只是方才奴才过来时见那边桃林里沈尚书家的两位小姐正要过去,不知道会不会与姑娘装上。” 沈琳琅?星彩微微一怔。 赵丞相是个爱护正妻的传统男人,而且与星彩的母亲极为恩爱因此家中并没有妾室,可沈琳琅的父亲沈尚书却是个与旁人不同的。 沈尚书当年的正妻原本是平阳侯林家的二姑娘,两人的婚事门当户对人人都说沈尚书好福气,可婚后只不过两年,林家二姑娘怀孕时沈尚书竟然被人发现在外头养妾室。 家中的夫人为他辛苦怀着孩子,可他却狼心狗肺的干出这等事情来,当时京中无不在骂沈尚书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林二小姐听说此事时已经怀胎九月,她不相信沈尚书能干出这种事来便带着人去沈尚书在外面的宅子亲自捉人,结果瞧见一切属实当即怒火攻心昏了过去。 林二小姐被带回家后便发作起来,因为早产再加上怒气,平阳侯从宫中请来的御医拼尽一身医术也仅能救下腹中的孩儿,便是沈尚书家如今的大公子。 此事过后人人都道沈尚书不管再如何禽兽也会多少有些心痛,哪知他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孩子刚刚满月,便将外面的妾室迎娶回了家,不到一年那妾室怀孕后沈尚书便将她抬为了正房。 那妾室生下的孩子,便是从前与星彩交好的沈琳琅,只可惜沈尚书没过多久便又有了新欢,沈琳琅母女两个在沈家并不受重视,过得也并不好到哪里去。 方才莫问说沈家的两位小姐,说的便是沈琳琅与沈尚书如今疼爱的那位妾室的女儿沈方瑜。 只是…… 星彩仔细回想着上一世在撷芳园的事情,那时沈琳琅在家不受重视出门连自己的马车都没有,因为与自己交好,所以两人是一同乘赵府的马车来的。 当时星彩收到请帖后并没有打算过来,可是沈琳琅为了自己能多结交京中权贵公子,特意去赵府告诉自己李振也会过来,所以她才同意的,如今看来,她是厚着脸皮去饱了沈方瑜的大腿。 她二人的母亲势如水火,那妾室甚至能当着人面欺辱沈琳琅的母亲,沈琳琅也真好意思不顾母亲的感受与她同行。当时自己怎么就没看破她这般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呢? “怎么了?”魏昭乾见她原本因为要见星朔兴奋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便开口问道。 星彩勉强笑笑,“我没事,对了,我要这么过去会不会与她们碰见,沈家的两位姑娘都与我见过面。” 她脸上尽是忧色,魏昭乾宽慰的抚上星彩的头顶:“我与你一同过去就是,到时候你跟在我身后,碰见了低着头就是。” “可不是说太子今日也来了,你若是不过去陪着会不会不合适。” 见星彩为自己着想,魏昭乾神色温和了些,便道:“因着滁州的事儿他欠我个人情,所以并不会因为这点事儿挑礼,走吧。” 两人顺着小路过去,星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埋头走着,生怕遇上沈家的两个姐妹被认出来。 突然魏昭乾驻足停了下来,星彩只顾着低头走路没有看到一头便撞了上去,他个子高刚好撞上后背的蝴蝶骨,磕的星彩脑门都有些痛了。 魏昭乾回过身嗤笑着替她揉揉脑门,道:“就是最右边那间屋子了,直接低头走进去就是,我在外面等你。” 她见总算到地儿了,再加上也没有碰见沈琳琅于是松了口气,往前看果真有几间还未修缮好的屋子,只有最右边那间装了雕花的木门。 星彩冲着魏昭乾点点头,便脚步飞快的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雕花的木门虽然装上可显然还未完全修缮好,她只靠近了些便闻到上面难闻的新木味道,用手轻轻推了下还有些木屑未清理干净。 她忍着不适推开门走进去,里头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板凳,可是……星彩眉头紧蹙,这屋子一眼就能看完,怎么星朔却没在? 她小心把门关上,正要张口喊人,就见半块帷帐后面忽然蹦出个半人高的黑影来,星彩惊得当即闭上眼晴慌了神色,下一刻却听见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哈哈,我又吓着你了!” 星彩觉得熟悉是因为这声音是她一母同胞最亲的弟弟,又陌生是虽然对于星朔而言,两人只几十天没见,可对星彩来说,星朔曾经在流放路上已经死了。 两人从前极为亲厚,星朔年纪小又喜欢胡闹,所以这种简单的打闹恶作剧发生过太多次,她虽吓了一跳眼下却没有生气,反而眼睛闭着不知觉间眼泪已经布满脸颊。 星朔见这般情形顿时慌了,小小的身子跳着过去焦急的拿手指擦拭星彩脸上的泪水。 “阿姐不哭啊,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 小小的手胡乱擦拭着眼泪却却也十分的温柔,他见星彩仍旧闭着眼睛更是焦急:“是我顽皮是我不对,阿姐,阿姐你打我好不好莫要哭了。” 第40章 (一更) 星彩本就是个好性子极为疼爱自己的幼弟,两人从前是玩闹惯了的, 还未曾在平时细枝末节的小事红过脸。而且星彩身为家中的长姐也未曾受过一丁点的委屈, 赵丞相二人还经常劝诫朔儿身为小男子汉理应保护姐姐,以后长大了拼个好前程姐姐才不会在夫家被欺负。 因此就算朔儿年幼顽皮可心中却是个有分寸的, 阿姐疼他,他自然也要更加的疼阿姐。 可这一次阿姐却与往常不同, 她没有把自己拽进怀里狠狠揉搓自己的脸颊,也没有故作严厉的揪着自己训斥, 阿姐她哭了。 朔儿如同被罚站了般的不知所措站前星彩跟前, 平日很会跟大人讲道理的小人此刻面上万分的焦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许久未见, 是不是阿姐已经不大习惯自己跟她这样开玩笑了?或是阿姐真的被吓到了?星朔心中不停的埋怨自己为何方才那样不知道分寸,他应该乖乖坐在那儿等着阿姐过来就好了啊。 越是焦急, 朔儿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的满脸通红的他此刻眉头皱巴的像是要也跟着哭出来一般, 好半晌才又犹豫的开口道:“阿姐, 朔儿错了。” 星彩这会儿心中已经好了许多, 只是仍在情绪里头出不来, 听到朔儿仍是这般在乎自己的感受又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把掩面的手拿下来, 鼻子红彤彤泪眼摩挲的拉起朔儿的手把他半搂在怀里。 “朔儿不怕,你没错啊,是阿姐不对,阿姐错了……” 一边说她一遍轻轻拍着朔儿的后背,是在安慰他也同样是在安慰着自己。 当初自己瞎了眼睛蒙了心智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如今幸好回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来。 朔儿方才被星彩的泪眼吓得不敢吭气儿,这下又被阿姐忽然搂进怀里,熟悉的味道感觉叫他瞬间便放下心来。 只是他却是还是个孩子,一来二去的竟也有些委屈,鼻子酸酸的就要跟着哭起来,可又想想阿姐的话便硬是憋了回去,吸吸鼻子囔囔的道:“我,我不怕的,肯定是我刚才吓着阿姐了才会叫阿姐恼。” 这虽然是孩子气的话却叫星彩心中升起暖意,她抬起头用帕子把脸上残留的眼泪擦掉,细细端详了朔儿一番后轻拍了拍朔儿的头。 “没有,你没吓着我,是我许久不见你了想的紧才没能控制好,不怪你。” 朔儿到底是个孩子,瞧着星彩好了许多,他方才的慌张此刻便减去了一半:“我也想阿姐呢,下次阿姐再去那儿玩去可千万要带上我,家里嬷嬷还瞒着我什么都不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不过阿姐你这身打扮可真稀奇,怎么,怎么眉毛也竟能长出这么多来?” 星彩方才哭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即便是一身男人装也掩盖不了桃李般的容貌,唯有她晨起时候自己画的宽眉略显不搭调。 “傻小子,这是拿黛粉画的!”星彩噗嗤笑了出来。 朔儿原本就是想要逗她开心,见星彩终于展露了笑颜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儿。 虽说朔儿也想跟着阿姐出去玩乐,可两人自打小就没分开过,到底还是思念多一些,他伸出手圈住星彩的胳膊在手背上蹭了蹭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阿姐怎么样都最好看。” 两人是一个娘的亲生姐弟,可在长相上却仅有两份相似,星彩像丞相夫人,朔儿却没有江南男人身上的书生柔弱气,只嘴巴像母亲,别的地方跟赵丞相相似极了,星彩瞧着他便更加想父亲母亲起来。 她戳了戳朔儿的额头,道:“就你嘴巴最甜!父亲母亲呢,这些天有没有来信。” 想来自己这些日子不见,丞相府也定派了人去给父亲母亲送信,心里想到他们要为自己担心,便愧疚起来。 “没有。”朔儿摇摇脑袋:“听嬷嬷讲洛阳发了大水,出京城的信件除了奏折跟军中要事以外,家信一律不能送出去了,水灾之前倒是收到父亲的一封信,说是叫我在家要乖一些,还叫姐姐跟京里的姑娘们聚的时候不必在乎银钱,自己做主就行。” 京中贵族朝臣家的姑娘夫人们办堂会偶尔会聚在一起,但天子脚下物价自然高些,家中若是不重视女儿,那每月的例银也就刚够个脂粉的花销,像沈琳琅这些不受重视的姑娘家在这种场合出现时总会显得有些寒酸,但星彩家中因着爹娘的疼爱,只怕给星彩的东西不够好,从来不会拘着她花销。 星彩听着眼眶子便又热起来,爹娘总是这般为自己考虑周到。 “哦对了阿姐,沈姑娘也来家里过两次,不过嬷嬷说阿姐身子不适,给打发走了。” 说起这些,星彩想起来从前沈琳琅来家中与自己解闷,经常夸赞她的首饰衣裳好看,星彩心眼实诚把她当好友,便把自己的东西时不时送她些,甚至她生辰那次还送了自己都没舍得带的赤金琉璃手串。 那是在苏州时候祖父送给星彩的,但沈琳琅每次来赵家都要对着手串又看又摸,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叫星彩心软起来。 可如今再想想,星彩只觉得自己当时傻。 自己掏心掏肺的拿她当最好的朋友,其实人家却只是觉得她好骗好利用些,从前人都说谈婚论嫁讲究门当户对,可星彩却忽然觉得,交朋友许多时候也要如此。 但并非说贫苦人家的朋友便不能结交,贫苦人家的孩子有善心有志向的就算是观念上的门当户对,照样能一起玩闹,就怕揣着颗黑心肝,总想哄骗着他人。 “下次沈姑娘再过来仍旧说我不舒服,打发走就是了。”如今星彩知道了沈琳琅面貌下隐藏着的丑恶嘴脸,就连应付她的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了。 “爹娘还说什么了吗?” 问到这里,朔儿顿了顿,嘴巴嘟着念叨:“还叫我休课了就在家乖乖的,不要出去瞎玩闹,别给姐姐添麻烦……阿姐,你说我都这么大了,心里肯定有分寸,爹娘怎就不信我呢。” 星彩见他脸已经鼓成个包子了,忍着笑意道:“怎么不信你了,只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不放心而已。” 他们又说了些家常,星彩虽舍不得朔儿却也知道两人不能总躲在这屋子里头,眼下已经进来好些时辰,还是要把正事儿说完。 “朔儿,你可是见了我的信跟着五殿下的人从家里过来的?”如何把星朔带过来的事魏昭乾并未与自己细说。 他摇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其实我好几天前那个人就去家里把姐姐的信给我了,昨日休课后我便收到撷芳园的帖子要请我过来,这些天我都乖的很,嬷嬷们想着那个什么李少卿也过来,还能看着我,就放我出来啦。” 星彩微微怔住,是啊,家里头都以为往后李振就是准姑爷了,如何能不放心呢。 朔儿见阿姐跑神,面上的松快忽然都散了去,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便不敢吭声,星彩回过神来才勉强笑着安抚道:“你方才不是说爹娘把你当个孩子吗,那我现在有个正事要跟你讲,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严肃的口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朔儿心里虽然疑惑不解,可觉得阿姐的事便是自己的事,于是拍拍胸脯道:“阿姐尽管说就是!” 胸脯被他拍的闷响,星彩心疼的拽住朔儿的手,认真道:“这些天我并非是去玩,而是在提前逃婚。” “逃、逃婚。”朔儿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嗯,阿姐觉得,觉得李少卿并非良人,可父亲已经去求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如果我不躲起来,圣旨下来以后便没有办法挽回了。那一日我失踪后家里定然去求助了李少卿,顾忌到父亲也顾及到姑娘家的清白,此事李振只会奏明皇上后秘密搜寻,所以圣旨便会被先压下来。” 看着朔儿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星彩缓了缓没再接着说。 几十天前自己还哭着喊着非李振不嫁,突然转变了心意自然会叫人难以接受。 可朔儿也只是诧异了片刻便接受了这件事,他甚至有些高兴:“我就说那李‘针’假里假气不行的,阿姐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可太好了!” 从前他去找星彩,表面上还算是和和气气的,可转头就一脸的冷漠,这些阿姐瞧不见,可他却都看在眼里。 星彩见他这样,苦笑着想当年连个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人品,自己怎就傻着被蒙了心智,她接着道:“别顾着高兴,现在得想法子把李振的名声变坏些,最好坏到皇上都能知道,不然我回家去以后这圣旨还会有。” 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个嫖妓的在朝官员,若是人家去提亲姑娘家答应的世人只会说姑娘不长心,可若是皇上明知道那官员是个坏心眼的还要赐婚,那便是祸害人家姑娘呢。 朔儿当即表示他十分赞成阿姐的想法,只是想个什么法子来倒叫他发了愁:“阿姐可想到什么法子了吗?” 法子……自然是有的,星彩面上微红,她想想既然魏昭乾要管这事儿,到底是有些龌龊还是不叫朔儿知道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李‘针’第N次表示自己虽渣但并不细…… 第41章 (二更)) “咳咳,过几日你便清楚了, 等事情出了后我寻个合适的机会便会回家, 父亲应该也该回京城述职了,那时候再借着机会让父亲跟皇上请求收回赐婚圣旨就是。” 闻言朔儿猜想此事阿姐自有绸缪便没有追问, 只是听闻她今日并不回家有些失望,小脸耷拉着道:“阿姐今日不回家吗, 家里嬷嬷也很担心阿姐的。” 朔儿说的嬷嬷便是宋嬷嬷,星彩小时候就是她在照料着, 后来又去照料星朔的起居, 宋嬷嬷一家都在赵府里做事, 上辈子赵府出事后,宋嬷嬷硬是拼死护着星朔到最后一刻, 是个难得忠心的。 想及此星彩感慨的的叹口气,叮嘱道:“家中有不少李振的人, 若是我回去了皇上必定能知道, 你不必担心我, 叫宋嬷嬷也别担心。” 星彩还记得上一世宋嬷嬷就十分替自己操心婚事, 可宋嬷嬷只是个深宅中的女人,对于李振的为人也只是听星彩在说, 她当年为了不叫家里操心,每次回娘家都只报喜不报忧。 原本星彩并不打算叫除了星朔以外的人知道此事,可宋嬷嬷是真疼他们姐弟,想必知道了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朔儿你记着,跟宋嬷嬷说的时候莫要让别人听见, 旁的人都不能知道咱们今天见面的事,就算是你那些玩伴们也都不要提起。” 朔儿重重点点头:“嗯,我晓得的。”他说完却有些疑惑,挠挠头问道:“阿姐,你怎会与五皇子有交情让他这么帮你?” “交情谈不上吧……”星彩别过头去突然说不出别的了。 “可若不是有交情他怎么能冒这个险?” 朔儿虽还未有阿姐高,却也是个小大人了,他拉住星彩的胳膊,难认真道:“阿姐,你,你若是有委屈回家便是,不就是赐婚圣旨,咱们到时候就是不嫁,看他还能来抢人不成?爹爹虽也喜欢那个李振,但到底还是站在阿姐这边的。” 一番话叫星彩眼眶热起来差点就有没忍住哭出来,她缓缓叹口气,才道:“哪有你想的那般容易,爹爹虽说如今很的重用,可赐婚还是爹爹去亲自求得,到时候我不嫁就是抗旨,还连累了爹爹,你且放心,五皇子他……他并没有为难我,你看他还带我来见你不是吗?” 对于自己上一世发生那些事儿星彩其实有些想要告诉朔儿,爹娘年纪大了,说与他们听指定得收到惊吓,可朔儿胆子大也极为信任自己,简单说些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他些什么。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是她还未相好如何解释,二是解释起来也需要时间,他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于是星彩拍拍朔儿的头顶:“还有,我知道一些对他有用的信息,大家各取所取,并不会受委屈。” 她这般解释后朔儿才算安心了些,看着星彩又拍自己的头顶,忍不住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扭过头不好意思的道:“阿姐,我都快是个大人了,别总像拍小孩子一样拍我头顶好不好。” 星彩噗嗤笑了出来,他这个年龄就是想要迫不及待的长大,便也没有反驳回去。 他今日穿着身黛蓝色的缎衫,腰间的荷包是娘亲手绣的云纹袋,头发用一根上等玉簪束在头顶,虽年纪尚小脸上婴儿肥未褪尽,不难看出将来也是位翩翩公子。 朔儿腰间还用络子绑着块镂空的汉白玉,玉自然光泽温润纹理细密,只是那上面的络子却看着有些年头了。 艾绿色的花线在打结的地方已经轻微有些毛躁,可若是懂行的定能看出编织络子的人手法十分精致。 那是星彩一年前给朔儿做着玩的,后来朔儿又问自己要了好多次,她都没有来得及做,后来就真的没机会给他做了。 小厮的衣服其实要比平时姑娘家穿的襦裙方便很多,袖兜中也能装些用得着的东西,星彩从中掏出自己精心打的新络子,亲手给他拆下来又换上:“前几日就说能见你,想着你这个旧了就顺手打了个新的,如今你的确是大了,原来的颜色不称。” 新的络子是靛青色周围混杂了茶色做点缀,比原先看起来更加稳重些。 星朔瞧着果真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次,笑闹着道:“阿姐真好,总是惦记着我。”说完又把原先旧的络子要回去,说是回去再收起来,他虽说的认真,可平时丢三落四惯了,星彩真不知道他能给收到哪里去。 两人说话已经有一会子了,再多待下去恐有什么难测的事儿,她与魏昭乾一路过来并没有碰上沈家的两姐妹,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逛回来。 “时辰差不多我得走了,等事儿办好了我一准儿回家,你方才怎么过来的,可有人给你交代什么?” 见星彩这般说,朔儿便有些舍不得起来,可他也担忧阿姐的安全只得点点头道:“带我来那人叫我在阿姐走后过会儿再出门,我原是带着帖子来的,若是有人问就说去后面转了会儿,不会有问题的。” 星彩猜测这应该是就是莫问交代的,撷芳园最近正在扩建,后面多了好些地方,他这样说也的确没什么问题。 “那便好,一会儿自己应付外头的人小心些,莫要说漏,只当没来过就是……” 星彩原还想交代些什么,就听见后窗户处有轻微的声音,闻声两人均是吓了一跳,星彩连忙跟朔儿比划着叫他别出声,自己却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声音只敲了两三下便停了下来,随后就听见莫问的声音隔着窗户道:“外头说平阳侯家的表公子正找小少爷呢。” 表面上魏昭乾只带了莫问跟星彩两个进撷芳园,可暗地里到底跟来了几个人就不知道,能把朔儿带过来,莫问定在宴会那儿安排了人手。 星彩还未说话,朔儿就皱着眉抱怨道:“那小子真不省心,早知道今儿就不告诉他我来了。”他还没跟阿姐说完话,还不舍得阿姐。 可莫问既然过来催他们了,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过来的,星彩这才没再叮嘱什么,再依依不舍也只得简单说叫他放心,随后才推门走了出来。 星彩才出门就瞧见莫问在不远处冲自己招手,她抬头在周围看了一圈却没瞧见魏昭乾的身影。 等走过去以后,她有些不安的问道:“殿下方才说在此处等我。” 许是因着在外头的缘故,她始终有些害怕,方才哭过脸颊还有些微红,此刻再加上怯怯的模样,就算有再厚的在宽阔的眉毛也挡住娇俏的容貌了。 莫问原先只是因着魏昭乾喜爱才对星彩尊重,可这些日子他帮着魏昭乾办理滁州的事儿,知道其中多少有星彩的提点之处,因此对她也多了些敬佩。 而且星彩是个好相处的,掌管王府内务这些天,平日里对旁人也都多有照顾,从前殿下发起火来谁都劝不住,可有星彩在一切就都好解决,一来二去的莫问竟觉得星彩简直是自家爷的克星。 见星彩此刻语气中有掩盖不住地慌张,低声温和安慰道:“爷方才被太子的人撞上,说是太子正找爷呢,这才迫不得已过去应付着,姑娘先与我去亭子等着爷就是,莫要担心。” 没有见到魏昭乾,星彩仍旧有些不安,可还是点了点头,担忧道:“桃林一会儿不会过来人吧。” “来人也无妨,姑娘低着头跟在我身后,不会有人为难的。” 星彩轻轻嗯了声,抿着嘴巴尽量把自己缩的小一些,跟在莫问的身后往亭子那边走去。 他们走的是条人少的小路,周围有许多还未修剪好的桃树枝杈旁逸斜出,若是不小心很容易磕着碰着,一般来说并不会有人。 可不知是不是星彩今日不适宜出门,眼瞧着小路上已经快要到头儿,却瞧见不知那一家的姑娘正在哪儿拿手帕掩面啜泣。 星彩惊得赶忙把头低了下来,紧紧跟在莫问身后不敢抬头。 今日撷芳园来的都是主子,按理讲莫问这样跟着主子过来的下人是不能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贵人。 莫问见有人也急忙走到星彩的侧前方挡住视线,随后定眼一瞧便知道这是太子带过来的罗玉姑娘。 “罗玉姑娘安好。”莫问丝毫不慌张的行了个礼,星彩自然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罗玉也没想到有人会过来,急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侧过脸去随意点了点头。 她今日身着改良后的湘色襦裙,腰身处束的比寻常襦裙紧俏,只是正如当日星彩的看法,她这般的异域美人,就该身着她们哪儿的衣裙,才更能显露自己张扬随意的美。 莫问向他问安后,便温和道:“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若是没有我等还要去见五殿下,等会儿奴才再叫园子里的小厮过来伺候姑娘。” 罗玉深邃的眼窝此刻有些浮肿,想来是哭了有一会儿,她淡淡道:“不用了,你们去吧。” “是。”莫问这才要带星彩离开。 “等一下。”罗玉突然开口:“你是五殿下府里的人?” 莫问脚下顿住,不得不又回过身子来:“奴才是五殿下身边伺候的。” “嗯,瞧着是眼熟些。”罗玉抿抿嘴,忍不住道:“我且问你,你们王府的尔尔姑娘可还好,怎今日没跟着你家爷一同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顺便求一下作者收藏,会有更新提醒哦~~~~ 新文《重生温软小娇娘》:性感皇叔在线撩拨花季小娇娘~戳专栏收求收藏~~~老规矩,新文前三章评论红包掉落哦=3= 第42章 被罗玉十分突然的问及自己,星彩后背僵了僵有些微的诧异,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太子东宫里头, 没想到交集并不深她却还记得问候自己一声。 莫问这样的处事老油条也有些发怔,同样没意料到罗玉姑娘竟然还想得起星彩, 不过他反应还是极为迅速的温和着笑道:“尔尔姑娘在王府一切都好,劳姑娘费心了。” 闻言罗玉却没有礼节性的回话, 反而像是看破了什么般嗤笑了声。 她还记得那位五殿下表面上对尔尔还算是体贴,可在暗地里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 那日尔尔胳膊上的青紫痕迹便说明了一切。可就算心疼又能如何, 他们二人的命运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罗玉嘴角挂上丝苦笑, 像是与莫问说也像是说给自己般:“原是我多问了,她与我身份相似, 若是那日没了宠爱怕也不好过。” 她的话已是逾越了,莫问不知该如何作答, 更何况当事人本人就在他身后站着, 而且身份也并不如罗玉想的那般凄惨。 罗玉身姿好, 身量也要比齐国寻常的女子高上许多, 星彩犹记得当日她一身外邦的服饰发髻也梳着跟这里不一样,亮闪闪的银片玉器就那么随意的缠绕在发丝上, 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可如今的罗玉一身湘色的襦裙上系着的飘带随着细风缓缓飘起,满头的青丝尽数团成发髻只有几朵低调的绒花做点缀,这身衣服打扮就如同东宫一般,把原本属于她的异域美丽全部掩埋了起来,也把她的自由尽数没收。 罗玉今日过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外邦人在齐国地位本就不高,可到底她是太子的人,那些人虽心中有话应该不敢当面说,自己只要把最好看的姿态露给众人便可,其他暗地里的嘲讽自己只当做听不到就是了。 可令罗玉没有想到的是,起初众人还顾忌到太子殿下,可不过一支舞过后,便有些大胆的公子哥开始说三道四,原本只是揶揄的话也越来越露骨,甚至,甚至还有人叫她去家中跳舞。 她是外邦人没错,但也是人。 其实她明白的,这时候只要太子替她说句话,哪怕只是个不满意的眼神,也定会叫那些人不敢吭声,可太子没有,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的不满,好像在太子眼里,罗玉只是个会跳舞,长相异类可以用来炫耀的器皿物件,甚至,甚至比不上更加名贵的珠宝值钱。 罗玉回过神来,见莫问为难的神色便知情识趣的不再多问什么,她记得眼前这个人是五殿下身边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便拭了拭脸颊残存的泪痕,勉强露出丝笑意来:“五殿下王府的事本是轮不到妾身过问,只是上次与贵府的尔尔姑娘见面过实在觉得投机变多嘴了些,是妾身逾越了,烦请您不要见怪。” 莫问想着赶紧脱身,便替她做解释起来,他急忙摆摆手,惶恐的低下头:“不过是个做奴才的,姑娘折煞我了,况且姑娘也是好心,并无别的意思。” 见莫问这般为自己解释,罗玉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多谢了,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还请替我给尔尔姑娘问声好。” 星彩尽量的缩在莫问的身侧不被发现,又听到罗玉提及自己,这次再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诧异又有些心疼。 她依旧很美,只是不知为何怎就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罗玉眼中原本的天真已经被淡淡的愁绪填满,那个张扬飞舞的女子现在像被雨打了的花骨朵般,虽仍旧艳丽,却再也盛放不起来了。 星彩似乎是心痛于罗玉的改变,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罗玉感受到她的目光便顺着瞧了过去,乍一看便怪道:“这位小哥怎如此眼熟?” 听罗玉这般问道,莫问两人均是心中一慌,还未来得及想托词,就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与交谈声传了过来。 “方才那个与李少卿在一起的瞧着像是护国公家的大姑娘呢,我说沈琳琅,你不是与赵府大姑娘交好吗,还不赶紧告诉她去,她那爱的死去活来的未婚夫与自家表妹可不怎么清白。” 星彩登时心中漏了一拍脑子空白成了浆糊。 来人定是沈琳琅跟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外室妹妹沈方瑜,她们果真还未走。 沈方瑜话音刚落,就听见另一个人接着道:“小声些,别叫他人听见了……”随后她似乎带着嘲讽笑道:“她这几日都病着,我们也许久未见,那是她看人没眼光,我若是去告诉他万一被李少卿知道得罪他了怎么办,谁爱说谁说去。” 果真是沈琳琅。 星彩面上更加僵硬,上一世便是在这撷芳园中见到了李振与方妍一同出现,只是她没想那么多还替李振辩解,那时候沈琳琅还与自己交好,宴会上一直与自己在一起,指定是没瞧见李振二人的。 可这一世因为自己没有出现,她只得陪着沈方瑜这才见到李振,星彩心中暗自神伤,沈琳琅两世为人都这般不知好歹狼心狗肺,自己从前对她那般好,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起码的忠心吧,可见此人还不如条忠诚的畜生。 “哼。”沈方瑜冷笑一声:“幸好我与你相处不来,我若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方瑜的语气态度都十分嫌恶的她,这叫上一世与沈方瑜并未有过交集的星彩心中对她有了些好感。 这个沈方瑜在沈家十分独特,她虽身为外室女,却对跟着母亲争夺沈家的名分没有丝毫的兴趣,反而最爱丹青描摹,常去看些奇山怪石风景名胜再画下来,听说她从小没请过师傅,仅是自学便能画得一手好画,想来沈琳琅应该就是陪着她来后园子看风景的。 眼瞧着沈家两个姑娘就要走到跟前来了,另一边罗玉也疑惑的打量着自己,星彩整颗心跟被火烧着般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只得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往莫问身后躲藏。 莫问见星彩这般焦急便猜想到要过来的二人应该与星彩熟识,慌忙之下也顾不得礼数,便遮挡住星彩随意拱拱手道:“姑娘若是无事奴才们这便过去了,殿下若是等急恐怕要有责罚的,先行告退了。” 他说罢也没等罗玉答复便带着星彩急匆匆的离去,另一边沈家的姐妹二人也正巧同小路另一头走过来,只远远瞧见了星彩他们的背影。 转身还未走太远的星彩仍是心有余悸,便侧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咦?这不是罗玉姑娘吗?”沈方瑜语气诧异,她不知方才他们二人的话不知道被罗玉听去多少,但转念想到罗玉与星彩也并无交情,想来也无关紧要。 方才罗玉刚说看着那小厮眼熟,就见莫问二人面色慌张起来,此刻心中虽有疑虑可也不了解实情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罗玉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般转神笑了笑,看着沈家两位姑娘道:“我瞧着后面园子景致好便来逛逛,二位姑娘怎也不在宴上与大家吃酒。” 她语气态度均十分有礼数,沈方瑜听她也是在看景儿的便会心笑笑:“我也是在撷芳园修缮后园子后第一次来,听说这些的山石都是从盛产奇石的临州运来的,便忍不住过来看看,以后作起画来也有个参照。” 沈方瑜并未发觉罗玉微红的眼角有什么不对,她一心只在画作上,对于旁的事儿并不想过多理会。 可她旁边的沈琳琅却是个性子与她截然相反的,沈琳琅在沈家虽不受重视却也很看重自己嫡女的身份,只是平日出门在银钱上家里给的并不宽裕这才迫不得已找了沈方瑜一同前来,或许因为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嫡女,但母亲到底是后来续弦的,因此她心里也更虚些。 沈琳琅平日也多与京中嫡出的姑娘小姐交好,所以对于罗玉这样一个外邦还只是个妾室的女子,唯恐避之不及。 但她见罗玉虽然只是妾室,可衣着打扮头上的发饰竟件件都比自己名贵,心中便如吞了苍蝇般不舒服,他们家内宅的事务原本母亲是可以管的,但沈母却因不喜欢她们母女便一直把持着不叫人插手,父亲又不大关注自己,平日连个像样的首饰都要攒上接个月的例银才能买起。 她这般想着,越看罗玉便越不顺眼,见沈方瑜竟是跟她攀谈起来,便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罗玉姑娘还是快些去陪着太子殿下为好,我们还要再去前面看看,先不奉陪了。” 沈方瑜的颇为和善的性情本叫罗玉心生好感,可见沈琳琅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厌弃,那份好感顿时少了一半,这些天单单是在东宫都有人给她脸色看,所以她自然也很快学会了如何分辨善恶。 罗玉神色微敛,道:“既然二位还有事便不多打扰了,妾身还要去陪太子就先过去了。” 她说完便直接越过二人离去,广袖罗衫轻飘飘打在沈琳琅的指尖,柔顺上等的绸缎布料在夏日里也依旧生凉,可沈琳琅心中却更是妒忌。 沈琳琅的为人沈方瑜自然是明白的,看着她那名义上的姐姐尖酸刻薄的模样暗自冷笑一声,淡淡道:“走吧。” 他们这番话星彩也只听了一半便走远了,莫问见此时宴会已经过去大半时间许多人都出来逛园子解酒,两人就没有再回原先的地方,他们先行出了院子,让星彩到马车上等魏昭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温软小娇娘》戳专栏求收藏~~~ 第43章 随着时间推移马车外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星彩在五殿下王府的马车里安静坐着, 不敢有大的动作。 马车内从垫子到头顶头铺设了柔软的棉垫, 星彩今日为了打扮起的甚早,可她却没有心思在这里补交, 虽说马车上带有王府标志旁人是不敢随意过来的,可星彩毕竟跟外头只隔了个帘子, 来往的人多起来后她心中仍旧有些惴惴不安。 外头人来人往互相道别的声音越发密集起来,星彩干脆把头一歪依靠在被棉垫包裹的车板上, 神色担忧的把自己团成团子等魏昭乾。 “撷芳园今日能把五弟请了来, 真真是不容易, ” 是魏昭乾。 星彩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能叫魏昭乾五弟的也只有太子与三皇子, 三皇子今日并未过来,便只能是太子了。 魏昭乾与太子一同出来的, 星彩瞬间便精神许多, 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不少。 只听外面太子接着说道:“谁不知道你甚少来这等宴席玩乐, 平日我们兄弟间都难跟你聚聚。” 太子想想方才魏昭乾在宴席上出现的时候, 不少姑娘要上前搭话却被魏昭乾冷言冷语给弄得极为没面子的场景,便觉得十分有趣。 刑部阎罗王的称号魏昭乾果真不是白得的, 面对佳人却仍旧面不改色,也不知道以后谁能入了他的眼做得了五皇子妃。 然而此刻魏昭乾虽嘴上还在应付着太子,心里头却已经飘到距离自己仅有几步距离的马车上。 也不知道尔尔方才怎样了,今日跟星朔见了面想必如今正高兴着呢。 只是这会儿外面人来人往的,万一那丫头自己在里面害怕了怎么办? 太子见他眼神总是不经意看向别处, 便以为是魏昭乾不喜欢这般被打趣,想到他前几日暗地里把自己跟滁州的关系拉扯干净,就换了话题。 “对了,今日沈家的大姑娘今日还说下个月生辰要在府里做东,孤看她跟你说的时候你好像没听进去,怎么样,下个月可要与孤一同过去?”方才宴席上,沈家二姑娘太过文静显得呆板,可与她一起来的大姑娘对比起来却活泼灵动,太子心中难免有些痒痒。 “沈家?”魏昭乾被突然问道有些莫名其妙,他跟那沈家的大姑娘又没什么交集,只隐约记得沈家有位姑娘今日与太子攀谈的很是投机。 可魏昭乾却是连沈家大姑娘长成什么样都没记住,于是他道:“不知道到时有没有公务,还是再另说吧。” 太子似是猜到他会如此敷衍,笑了笑便过去了。 沈家大姑娘便是沈琳琅,星彩听他们的对话这才想起来下个月便是沈琳琅的及笄礼,虽说沈尚书并不看重她,但因是十分重要的及笄生辰,到底还是要办一办。 上一世沈琳琅后来嫁给了太子为庶太子妃,她家中都觉得虽说是个侧妃,可嫁的人毕竟是太子殿下,以后入了宫便是娘娘身份,沈家也跟着沾光,就连她自己也欢喜的很。 可沈琳琅怎么说也是个嫡女,谁家的好好娇养的女孩子能送去给人当庶妃? 当时星彩听娘亲说起此事时,娘亲都感叹沈家都是糊涂人。 那太子摆明就是个花哨的性子,便是以后做了娘娘又如何?宫廷深深深几许,说到底就是个剥夺自由的牢笼,若是真疼爱孩子,怎会忍心将孩子送到深宫中,做爹娘的,唯愿女儿平安幸福就满足了。 可并非每家的父母都如星彩的爹娘这般疼爱女儿。 上一世沈琳琅的及笄礼她因故并未参加,因此才送了自己都舍不得带的赤金琉璃手串,如今这一世她的及笄礼星彩铁定还是不会去,只是那手串却不会送了。 太子能特意留心说起沈琳琅的及笄礼,想来方才在宴会上便对她有了好感,只是上一世在这次宴会上,太子并未与沈琳琅有过多关注,星彩便猜测应该是在她及笄礼上才初相识的。 这次因着自己没有陪同,想来是沈琳琅又有什么花招故意引了太子关注。她一心想攀高枝,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轻易放过。 不知道为何,自打听到魏昭乾的声音以后,星彩心中便不自觉松了口气,出神想了好一会儿,马车的门帘便被人猛地拉开。 魏昭乾看着歪在垫子上团成颗球的星彩神色不安的猛直起身,晶亮的眸子周围微微泛了红,便知道她是哭过了。 她此刻像是获救的猫儿般怯生生望着魏昭乾,想说话却又怕被发现的欲言又止。 顿时魏昭乾心中便软了下来,方才在外的那些官僚气此刻全都被他尽数抛去,只想把星彩护在怀里好生安抚。 魏昭乾眼神柔和下来,与方才在外的冷漠像是换了个人,只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气仍旧淡漠。 他进了马车后坐下来等往前再走了一段路周围没了别家以后,才道:“哭过了?” 星彩怕被发现不敢大声说话,便怯怯的点点头:“嗯。” 她原想魏昭乾许是要嘲笑自己一番,可等了许久,魏昭乾却没再说话,只是很突然的抬起了手,在星彩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见星彩出神,魏昭乾以为她仍是在为刚才见星朔的事儿难过,便又随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记得从前步寿宫里有只白色的小猫,当自己拿鱼干逗它而它又吃不到时候便会难过,自己就是这样安抚它的,魏昭乾觉得这样或许也可缓解星彩的情绪。 可星彩却愣住,她怎么感觉,感觉五殿下这像是在拍打只猫儿狗儿呢? 刚这般想着,魏昭乾又从马车上备着的点心里挑出来一块爽口的芋头糕递过去,眼中尽是关心安抚的神色。 看着送到嘴边的芋头糕,星彩仿佛感觉回到□□岁在宫中自己抢魏昭乾糕点的时候,只不过如今自己无论如何都已经抢不过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了,可她现在已经不用自己去抢,魏昭乾就会亲手送到自己眼前。 “尝尝。”魏昭乾闪避开星彩试图要接过去的手指,固执的再次送到星彩嘴边。 星彩只得咬了一小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于是不知不觉间芋头糕便爱魏昭乾亲手喂她之下吃完的一干二净。 跟喂猫儿是一样的感觉,魏昭乾心中十分满足。 “莫要难过,李振那边我已经安排差不多了,过几天便有好戏看,到时候你便是回了府,赐婚的圣旨也下不来了。” 星彩喜道:“真的?” 这也就是说过几日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回家,不必再担忧被赐婚。 “嗯。”魏昭乾见她高兴起来,心里虽也松快许多,可一想到过几日就很难再见这个着丫头了,心里便闷闷的不好受起来。 他眼神冷了下来,淡淡道:“怎么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走,王府亏待了你不成?” 星彩胡乱摇着脑袋,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不是不是,五殿下是个好人。只是我委实想家了,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这么久,况且朔儿还小,自己在家我也放心不下。” 其实她在刚才见到魏昭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说起来星彩自己也好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能对魏昭乾如此安心。 或许是他从不曾欺骗自己,哪怕真的是魏昭乾不满意的事儿,就算直接说出来会显得他刻薄,却也不会骗自己隐瞒真实的想法。 “好人?”魏昭乾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 自己还从未被人这样评价过,一个每日监管生杀犯人的皇子,旁人只把他当阎王来看。 方才在宴席上,又不少姑娘因为这些传闻,都是硬着头皮与自己攀谈,他看不了那些装模作样的脸,干脆冷言冷语把人直接吓跑,省的心烦。 可眼前这个丫头却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如同黑夜上那轮月光照在自己的心里头,把自己拉出来,告诉自己,你是个好人。 “尔尔,你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我的吗?”魏昭乾嘴角嘲讽的笑笑,问道。 外头? 上一世星彩回京城后便遇上李振,一心全在他身上,却也略微听闻五皇子是个冷面人,后来过去许多年,其他都不大记得了。 重生后,不管是宫中的太监还是王府的小厮,就连撷芳园的小厮也都在说魏昭乾是个如何性情难定的人,而且还掌管着刑部,是个杀伐决断的阎王爷。 这些星彩全都知道。 她看着魏昭乾轻轻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知道的,只是那些传闻都是外头人的看法,我可不是他们,我自有我的看法啊。” 要不然她怎么敢在那一天去闯魏昭乾的书房,怎么敢在别人无数次警告自己后仍没有惧怕。 星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极了月牙,她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人云亦云,我有眼睛会自己去看的。” 她笑的好看,魏昭乾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嘴角不知何时也挂上了丝笑意。 * 回到王府天还未暗下来,星彩此次跟着过去除了几个平日亲近的下人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因此门口只有早早得了消息候着的翠屏与管三。 下了马车星彩便低着头在翠屏的帮助下快速回映月阁梳洗整理,翠屏帮她卸着早晨描的宽眉,边感叹:“殿下可真疼姑娘,就连园游会都愿意带姑娘去玩。” 翠屏别的不懂,可也知道能这般费尽周折也要带着他们家姑娘出去,殿下果真是疼爱她的。 清秀的远山眉慢慢显露出来,星彩看着镜中翠屏为自己高兴的神色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伸手接过帕子自己轻轻擦拭着眉角残留的黛粉,笑道:“剩下我自己来就行,这一天下来出了汗,你去准备些热水。” 翠屏只当她害羞了,笑嘻嘻的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她身娇体软(重生)》求预收啦~~~~老规矩新文前三章评论掉落红包~~ 文案如下: 本文又名*冷面王爷在线撩拨花季小娇娘**岳洛洛今天到底有没有爱上本王?*等.... 岳洛洛十三岁那年身世真相大白,原来自己当年被抱错了亲生母亲竟是已经逝世的长公主殿下,她乖巧懂事国公府上下疼爱,因公主府已无人,便恳请圣上仍将她养在府中。 后来岳洛洛把整颗心都交付给了李铭宇,却换来被栽赃陷害惨死街头的结局。 重活一世岳洛洛回到十三岁那年,她只想护住那些疼惜自己的人,于是便扑到权倾朝野的昭王魏烨笙怀里,并且紧抱大腿死不撒手。 传闻性情暴戾可止小儿夜啼的昭王不仅没有把岳洛洛一脚踢开,反而轻柔的把她圈在怀里,随后便黑着脸踢开了李家的大门。 第44章 星彩没想到魏昭乾出手会这么快,当日园游回来以后不过三日, 堂堂大理寺卿酒后当众调戏艺伎的事便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昨儿个原是尚书郎宋大人的生辰, 便约了朝中几位大臣在府里喝酒,那宋大人本是好意请了京城里最好的舞姬给大家助兴, 谁知道酒过三巡李寺卿便推脱头晕想要出去歇一歇,那知道未到两个时辰, 就听见宋大人客房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元宝在给她绘声绘色的讲着今儿在外头听来的故事,豆儿大的眼睛眯缝着却格外有神, 星彩边听边让翠屏给他递口茶水。 元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翠屏把水递过去后着急道:“是不是李寺卿酒后轻薄了那女子?” 京中有专门擅长教授女子歌舞的坊楼, 那里头的女子多半是孤苦伶仃被人卖了的,只是与青楼不同的是, 那些女子的歌舞手艺十分了得,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将来若是不想做这一行当了在二十八岁后便可以随时赎身。 翠屏对歌舞坊是有耳闻的, 便道:“那李寺卿真不是个东西, 好好的清白女子被他玷污了。” 星彩也十分意外, 若是为了自己这事儿平白把一个清白姑娘搭进去,她于心难忍, 可元宝却摇了摇头,星彩赶紧催他继续说。 “奴才听人说啊,那舞姬也是在酒席上陪酒时候喝多了,不知怎么的竟与李寺卿睡到了同一间客房里,不过……”元宝嘿嘿笑笑:“奴才还听说, 那舞姬醒来的比李寺卿早,醒来的时候身上衣衫十分不整,她说自己原本头晕的厉害,进了门便歪到了椅子上,可不知怎的醒来就到床上了。”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那姑娘若是魏昭乾安排的,被算计的是李振,舞姬自然有法子不叫他碰到自己。 元宝眼珠子转了转,意味深长的道:“嘿嘿,都说道这份上了……人人都道是那李寺卿自己没有没有把持住,喝多了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这才过去一日,这事儿啊就在京城里传遍了,李寺卿可还未婚配呢,现在谁家还敢叫闺女嫁过去啊,瞧着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无耻淫。徒。我元宝虽说是个奴才,可也干不出这等腌臜事儿!” 元宝嘴上没个把门的,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外头如何如何辱骂李振的话,半晌在忽然意识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奴才话说多了,不该把那些外头那些脏话说给姑娘听。” “没事。”星彩淡淡道。 她指尖轻轻绕着衣角,眼神中充满着不屑:“骂他骂的可太对了,只恨没有早些揭穿这个无耻之徒的面目。” 元宝便又接着道:“这下李寺卿的名声是彻底丑了,听说原本有几家想与他交好的大臣现在都躲着他走,而且都说以后若有园游会李振若是去了,姑娘们就全都不准去呢。” 翠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戳着元宝的脑门便训道:“叫你出了趟门,可真是没少打听事儿回来,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姐姐不知道,奴才在茶楼歇脚的时候旁边恰巧就是胭脂铺,奴才们听那里面的几个妇人说的。” “还听说不知道哪个大臣家的姑娘差点就要跟李寺卿订婚约了,幸好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然以后那姑娘的日子不定怎么过呢。” 可不是,若不是没这档子事,那姑娘以后不光日子难过,还能落个家破人亡的代价呢。 星彩心中的压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李振名声都这般差了,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下那道上辈子自己祈求来的赐婚圣旨了吧。 她自嘲的笑笑,随后又露出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最真切的笑意,宛如遮挡了许久的乌云总算散去,星彩无比庆幸。 傍晚,魏昭乾远远的便瞧见自家王府门前站着的熟悉身影。 星彩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便抬起头朝他望去。 她天青色的襦裙在晚间的西风中轻轻浮动,手中昏黄的灯笼映照着星彩嘴角温柔的笑意,像是家中妻子在等候晚归的丈夫回家。 魏昭乾此刻觉得星彩看过来的眼神里像是长了钩子般,他脚下不自觉便加快走了过去。 “星彩多谢殿下。” 人还未到,星彩便冲他已经行了大礼,魏昭乾一愣便心中了然,他把她轻轻扶起来淡淡道:“你我不必谈谢。” 星彩眼中的感激之情快要化作水溢出来了,魏昭乾被这般看着心中竟是有些得意,瞧啊,不就是一个大理寺卿嘛,爷轻轻松松就给摆平了,平白无故去喜欢他做什么,爷难道不比他强? 只是魏昭乾只得意了片刻,因为星彩崇敬感激的眼神实在太过强烈,总被这样看着魏昭乾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咳,进去吧。” 星彩这才点点头,乖巧的跟在他身侧一直跟到了书房。 魏昭乾屏退了四周,这才接着道:“皇上对此事也有耳闻,只是在朝堂上不便直接开口,可是御史中有我的人,今日上朝时候便直接谏言李振行为放荡有失体统,这般情况下,就算你回去,你们二人的婚事也没可能了。” “其实不光你二人,此事一出,京中恐怕没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魏昭乾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他知道星彩从来就是最心软的人,若不是那李振做了其他事星彩绝不会无缘无故就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李振现在这样就是他自己活该的。 虽是这样想,魏昭乾却仍旧担心星彩心软,他这般下狠手,以后李振的婚事怕是难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了,只能从一些身份低的里头挑选愿意的才行。 星彩原本只是想有个莫须有的传言,可他觉得仅仅是传言还不够,所以才在宋大人的宴会上设计李振,当时去的都是朝中大臣,看到的人有不少,这样他就算想瞒下来也瞒不住。 这样下狠手,星彩若是心软,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狠心的人? 可是星彩却并没有这般想。 虽说这辈子李振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害的家破人亡,但是他从接近自己那刻开始便已经是在策划将来的事了,每一次对着自己笑,每一次在父亲面前状作听话,只不过是为了将来利用赵家。 “我这次下手有些狠,但是这样才能没有后患,我只是考虑到你这般恨他,必定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并非是我不顾及同僚之情才……”魏昭乾解释道。 星彩摇摇头,温柔的笑笑:“我知道的,殿下是为我好。” 仅仅一句话便叫魏昭乾放下心来,原来。人信任的感觉竟如此之好。 “殿下,星彩真的十分感激你能帮忙。”她从袖中拿出被自己写坏了好多遍才写好的信,双手拿好递了过去。 “这里面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有关于李振的,有关于滁州的。” 其实以后朝堂会大乱,三皇子通敌卖国太子贪污受贿,只是这些星彩当年也只是有些耳闻罢了,并知道太多内情,而且就算她不说,想来也早晚会被查出来。 只有李振的事,当年因为李家有赵家这个最好不过的替罪羊,所以相安无事,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查出来,所以她才把知道的都清清楚楚写了下来。 “殿下,星彩一介女流帮不上您别的忙,但是烦请您查清此事,一来于殿下也是大功一件,二来……”星彩心中暗道,二来便是替自家报了仇。 只是这话却不能直接说与魏昭乾听。 “记错了,没有二。”星彩笑笑打着马虎眼,眼神闪烁把话题错过去。 魏昭乾接过信纸却没有当即打开看,因为星彩欲言又止显然还有别的话。 果然,星彩接着好整以暇的又道:“这些日子多谢殿下的照顾,我会记得我欠殿下一个人情的,将来殿下有什么事但请随意吩咐,如今既然事情已了,我想……我想明日便回家去罢。” 第45章 “我想明日便回家去罢。” 星彩指尖在衣角轻绕,眉眼间温和平静的又递过去一个物件。 就算魏昭乾没有自己帮忙往后也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想起前些日子做的香包魏昭乾喜欢星彩打络子的时候便顺便多做了一个。 “除了那信上的人事, 我也没有旁的了,这个殿下拿去只当个玩意儿吧。” 她见魏昭乾没有接, 便轻轻送到前面的桌子上放好,俯下身子行了礼。 魏昭乾看着星彩缓缓离去的背影, 心里像是自己藏了许久的宝贝忽然间被人夺走般空旷,脑海中只有方才她说要回家去的那句话在不断重复。 好半晌过去, 魏昭乾嘴角才扯出丝苦笑来。 对于星彩来说可不就是十分平等的交易罢了, 如今事情过了她还凭什么留在王府,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吗? 魏昭乾手里握着的信封不知觉间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他就算要强行留她, 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留她? 只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他都觉得要放弃的时候星彩竟然再一次像精灵般落到自己怀里, 为什么, 凭什么自己又要放弃? 他把信封随意扔到一旁, 就算知道里面或许有对自己很大帮助的地方, 也毫不在乎。 桌上的络子是天青色绣了金线暗纹编织的,魏昭乾拿起来竟情不自禁放在鼻下嗅了嗅, 之后便又觉得怪异,怔了怔轻轻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那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宛如自己同样掌控不了的那个人,他猛地攥紧拳头,心想:若是强留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可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罢了。 其实自己知道有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星彩正是待嫁年华, 他还有的是机会。 星彩离去后,这一晚上魏昭乾的心情都阴沉着,莫问与身旁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偏差,生怕五殿下那张冷峻的脸忽然发起火来。 到了第二日,虽说魏昭乾昨晚上说服了自己,但在叫人送星彩离开后,心头仍是一阵阵的落寞。 “人送去了?”魏昭乾略微有些失神,管三与莫问在下面站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管三急忙答道:“送去了,一切按吩咐,把姑娘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了。” 管三只是按照昨日莫问的吩咐,叫人收拾了东西备了马车,但却并不知道星彩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如今是被送去那儿。 翠屏眼泪汪汪的站在管三的身后,委屈但却不敢开口直接问五殿下,只能压着嗓子低声委屈的问管三。 “管大爷,我们姑娘这是去哪儿了,是不是殿下厌弃她了?” 管三也不知道实情是什么,只得皱起眉头随便安慰了两句, 从前尔尔姑娘在的时候那翠屏可是有前途的,如今尔尔姑娘走了说不定就是犯了殿下的什么忌讳,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好。 可莫问却知道一切,这些日子以来从五殿下对性擦无微不至的关怀来看,就能明白殿下这是认了真的,可如今星彩离开却也是迫不得已。 莫问开口道:“有些事做奴才的少知道为好。” 星彩从前待翠屏极好,如今见莫问如此说,便以为是星彩惹了五殿下不开心,她感念星彩的好,想到她可能是被送到那些偏僻的别庄孤独终老,便再忍不住哭着跪到地上。 “姑娘昨儿还跟我念叨不知道新打的络子殿下喜不喜欢呢,姑娘心里头是有殿下的,莫要有什么误会才好啊……” 翠屏的话坐在堂上的魏昭乾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那话恰好说到了魏昭乾的心坎里去,他悄悄握紧手中的络子,面上终于是好看了一些。 “既然没事你们便都退下吧,这丫头从前是跟着她的,如今就先跟着嬷嬷做事,府里的内务还按照从前的来就是。” 虽说管三从前也有心巴结着星彩,可权利到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为舒心,所以他心里有几分高兴。 出来以后莫问便看出了管三的情绪颇为高涨,忍不住便开口讥讽道:“你与我也共事几年了,怎么还是这般没出息。” 没出息? 管三噗嗤便乐了。 一座王府每日的花销可不在少数,他便是从中获取那么一两点的利益,便是个不小的数字,这里头的出息可大了去了。 管三心道莫问到底只是个莽夫,身手一流却没什么脑筋,便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 “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少管就是。” 莫问见他如此冷笑一声:“你可别光顾着眼前,以后若是如何了别来求我。” 照着五殿下现如今的意思,那赵丞相家的大姑娘说不定以后就真进了王府也未可知,只是莫问知道这些,管三却只当星彩是个得罪了殿下的侍妾。 因此管三并不把她当回事,翻了个白眼便领着翠屏离开了。 * 另一边莫问安排的车夫带着她在京城转了好几圈,确定丞相府周围没人,才在后门停了下来。 “我们殿下说如今大理寺卿出了点事,所以暂且没空顾及丞相府,今儿一大早就已经通知了小少爷,姑娘这会儿过去便有人开门。” 那车夫虽只是给星彩赶车的,却也是从魏昭乾亲信中挑出来的,有着一身好功夫。 星彩掀开窗帘看着外头熟悉的院墙,心中既感慨万分,她灵巧的从马车上跃下:“这位大哥多谢了。” “好说好说,姑娘请吧,殿下吩咐要奴才看姑娘进去了再走。” 星彩怔了怔,暖意便涌上心头。 她原本以为魏昭乾身为男子应该照顾不到姑娘许多地方,可他总是细心的叫人诧异。 星彩眼中带着感激笑了笑,或许是到自家门口了,不自觉便比往日还要有活力许多,那侍卫见了都为之一愣,心中暗道怨不得殿下总是这般念着这位姑娘。 “待我多谢五殿下。” 侍卫面上有些发热,侧过身点头应下,直到见着星彩进了院子才回身离去。 后院的门是虚掩着的,星彩略微一用力便推开了。 才刚一脚踏进去,就见到宋嬷嬷眼角红红的抱了过来。 “嬷嬷的好姑娘哟,这些天儿可真叫人想死了,总不见人嬷嬷的心肝儿日日都是颤着的,有什么大不了便开口告诉嬷嬷,嬷嬷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可不能遇到什么便直接离家出走,叫人天天儿为你担心着……” 星彩还未出生时宋嬷嬷便已经跟在赵夫人身边了,她几乎是把赵家两个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来看,再加上她家里头只有两个小子没有姑娘,更是疼爱星彩。 宋嬷嬷如今脸上沟壑越发多头发也已经白了大半,这些日子星朔不知情宋嬷嬷一边费劲瞒着他,另一边还要操持着去请李振帮忙找人,如今星彩终于回了家她只想把人拴在怀里那也不能去。 她年纪大了便容易落泪,星彩被搂在怀里听着宋嬷嬷的话竟也渐渐忍不住哭了起来。 星彩只敢小声啜泣,怕哭狠了再惹着嬷嬷。 “我再也不会了,嬷嬷……” 宋嬷嬷感觉怀里纤瘦的身子颤动着也跟着哭起来,再看星彩好好的脸如今哭的眼睛通红,委屈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原本责备的心便少了一大半。 她收敛神色,替星彩轻轻擦了擦眼泪:“好姑娘,是嬷嬷惹你哭了,如今能回来就好,后门是通门口,快别在这儿站着了。” 宋嬷嬷眼中的心疼叫星彩更是难忍,她就像走丢了的孩子终于寻到亲人了,被这么一安慰胸中的委屈感动翻了倍的难受。 “我,呜呜呜,星彩错了,呜呜呜呜……” 嬷嬷一怔,像是知道星彩受了委屈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朝着里面走一边柔声道:“尔尔乖,奶嬷在呢,不怕了……” 分明是星彩自己离家出走,分明是她有错在先,可奶嬷与弟弟都从没有怪过她。 反而他们更为关心的事自己有没有受委屈,只想叫自己好好的。 奶嬷越是这般理解她,星彩却觉得越难过,自己从前为什么那般不懂事,明知道他们都担心自己,却还是从来不叫人省心。 这般想着,星彩哭的越发厉害,到了屋里头宋嬷嬷又哄了好半晌,才渐渐停了下来。 屋里头早已经放置了冰降温,她哭的额头上全是薄汗,宋嬷嬷便又拿了蒲扇在她身侧轻轻唿扇着,一边又叫丫头端了清凉解暑的荷叶羹来。 许是星彩哭累了,捧着白瓷碗一口气竟喝下去大半碗。 “慢些,别着急。”宋嬷嬷柔声劝着,又腾出手来在她后背顺着气。 “嬷嬷,我最想你做得荷叶羹了,外头做得总是没你的好喝。” 星彩放下白瓷碗,撒娇的抱着宋嬷嬷的胳膊乖巧的说着好话。 来送羹的丫头玉儿是常年跟着宋嬷嬷的,她接过瓷碗便偷笑着道:“咱们家姑娘每次犯了错就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 玉儿这么一说,宋嬷嬷也笑眯眯的瞧着星彩不说话。 星彩眼珠子转转,便做起来笑嘻嘻道:“这些日子不见,玉儿姐姐怎么漂亮了这么多了,不知道姐夫跟着爹爹回来后还认不认得出来你呢!” 玉儿虽说是丫头,却也是打小就在赵府的,她的夫君是赵丞相的近身侍卫。 他们二人方成婚不到半年,玉儿被这般打趣脸上便红了起来:“他哪里能当得起姑娘一声姐夫,姑娘还是想想怎么跟嬷嬷解释这些天做什么去了罢。” 说完她便慌张的跑开,宋嬷嬷这才伸手点了点星彩的额头:“别总想转移话题,还不快给奶嬷老实交代清楚了。” 第46章 原来那日园游会回府以后星朔便寻了个没人的时候把所有事告诉了宋奶嬷,而魏昭乾也早在星彩要回府前便派人来打了招呼, 叮嘱到时候要在赵府后门候着。 宋嬷嬷问道此处时, 星彩眼中的慌乱疏忽闪过,这微小的神色自然逃不过从小便带着她的嬷嬷。 宋嬷嬷因此心中疑惑不免更甚, 于是收敛起脸上的慈祥。 “小少爷与我说了你的想法,是为了既能悄悄寻个理由不被指婚又能不连累家中。” 正是如此。 短短两句话便概括了星彩心中所想, 她就知道奶嬷能理解自己。 只不过宋嬷嬷见星彩不住的点头,却话锋一转正色道:“只是这些日子姑娘到底是去了何处, 为何动用了李寺卿却仍是没有寻到姑娘的一丝踪迹, 我听说是那位五殿下在帮忙, 那便是说你竟在王府躲了这些天?” 齐国民风与前朝相比还算开放,姑娘家也可偶尔出门逛街市办园会, 只是星彩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少女,莫名去一个男人府里, 况且那男人还是当朝的五皇子, 这在宋嬷嬷眼中简直不成体统。 看着宋嬷嬷严肃的脸色星彩更是心虚, 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还有便是你与那五皇子到底有何情分在, 他竟能帮你做出谋算起当朝大臣的事来,嬷嬷虽说是个妇道人家但跟着老爷夫人这些年也学了点东西, 知道这朝中人情世故复杂,万一往后他拿此事要挟姑娘又该如何?” 从小嬷嬷便最疼星彩,许多时候她做错了事老爷夫人都生气了,嬷嬷也会站在星彩这边为她求情,因此甚少能听到嬷嬷用责备的语气与她说话。 但这次与往常不同, 涉及到了星彩的名誉。 星彩刚哭过这会儿方好了些,嬷嬷责备的语气之下竟有不自觉红了眼眶。 她当时刚刚重生回来,就是那般巧合的碰上了魏昭乾,她一心为了赵府可是却仍十分没用的招惹亲人伤心。 她,她怎么这般没用。 瞧着星彩刚好没一会儿就又要掉泪儿的神色,宋嬷嬷终究还是不忍心再多做责备。 宋嬷嬷叹了口气,手上的蒲扇继续唿扇起来。 “并非是在怪你,只是到底关系到姑娘家的声誉我这才替你紧张了些,若是你现在不想说嬷嬷便不问了,过几天老爷夫人回来后再说好不好,莫要难过了……” 慈爱的语气加上轻轻摇着的微风叫星彩渐渐缓和下来,她眼角余光怯怯看了眼宋嬷嬷,点点头浅声道:“我心里有数,五殿下他是个好人的。” 柔弱娇怯的眼神一下便叫宋嬷嬷心肠彻底软下来。 是啊,她们家姑娘到底也是个大人了,做事之前自然心中已经有所考量,如今只要姑娘好生的回家就行了,既然姑娘说那五皇子是个好人,便一定有他过人之处才叫姑娘这般信任。 嬷嬷心中想通了便不再多问,只轻轻给她扇着蒲扇笑着说了些趣事儿。 两人刚说起星朔这些日子没少调皮,就听见丫头传报李寺卿求见。 宋嬷嬷一听来人是李振眉头便皱了起来,她与星彩对视一眼,便冷声问道:“李寺卿来作甚?” 李寺卿的风流韵事早已传遍京城,一个舞姬便把持不住了,就连闺中的妇人丫头也都嘲笑他是个没出息的货色。 虽听星朔回来说此事暗中另有蹊跷,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若是他李振本就光明正大,怎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再说了,宋嬷嬷心中到底是偏向自家姑娘的,从前星彩那般喜欢此人,如今又这般厌恶肯定不是没有缘故,定是那李振做了什么坏事。 那来传话的丫头自然对此事也有耳闻,她也为自家姑娘生气,她忿忿道:“李寺卿听说姑娘今儿找回来了,便来探望姑娘,奴婢见是李寺卿亲自来的就不敢太过失礼,现在正在堂中等着。” “哼。”宋嬷嬷冷笑道:“从前老爷不在家就只是派别人过来,如今自己出事了,就亲身过来,还不是怕咱们家对他也有看法!可见他是个势利的。” 星彩同样眼中满满都是厌恶,便淡淡道:“他既然是亲自来的,到底还是要见一见,先叫他等着,我待会再过去。” “是。” 丫头应声离开后,星彩才疑惑的问道:“怎么李振也这么快知道我回来了。” 宋嬷嬷笑笑道:“这是五殿下派人来吩咐的,说是提前告知李振叫他撤兵,这样姑娘回来的时候没人盯梢能方便隐藏行踪,对外就称姑娘是起了玩心偷跑去咱们家京城外的别庄躲着的,不会引人怀疑。” 说及此处宋嬷嬷不禁有些欣慰,五殿下的安排当真十分妥帖,赵府的别庄少有人知道,就算多方人马去找星彩也没有一个想到她会去自家那么偏僻的庄子上,这样既能隐藏星彩的行踪,又能叫人不起怀疑。 怪不得姑娘会说五殿下是个好人,貔貅这般照顾着姑娘的声誉处处细心安排,谁会想到她这些天一直待在王府,可不就是个大好人吗?外头传言刑部的五殿下是个在世阎罗,恐怕也是谣传。 宋嬷嬷这般想着,心中对魏昭乾的印象便好了许多。 嬷嬷继续道:“从前老爷只要不在家,那李寺卿就没怎么亲自过来过,而且对姑娘也并不上心。” 这些都是宋嬷嬷的心里话,从前碍着星彩喜欢才不敢说,说着她见星彩面色不变,才接着道:“这些日子虽说他在忙着找人,可我瞧着却也总不怎么上心,每日来回禀的人也都看不出半分焦急来。” 原来从前所有人都因着自己喜欢,才对李振百般忍让,星彩忍不住再次抱怨从前自己怎么那般呆傻。 “嬷嬷。”星彩轻轻摇晃了下宋嬷嬷的衣袖,怯生生道:“我先在不想见他。” 宋嬷嬷轻轻拍拍星彩的后背,慈祥的笑着道:“好,不想见便不见,如今那李寺卿出了这档子风流事,京中有女孩子的好人家躲他都躲不及呢。姑娘若是不想见,嬷嬷就去回禀姑娘睡下了不方便就是。” 她虽在赵府中只是个奶嬷嬷,但夫君却也在赵丞相手下做些重要的事情,赵府早把他们当做自家人来看了,因此十分信任宋嬷嬷,不然也不会撇下一双儿女交给她照看。 宋嬷嬷这般有底气便是知道她虽是个嬷嬷却因着赵丞相也有些面子。 她叫玉儿先来陪着星彩,便迈着步子急匆匆赶去了会客厅。 * 李振几日颇为烦躁。 原本皇上赐婚的旨意眼瞧着就要下来了,结果那赵星彩便莫名其妙消失,连个痕迹查不到。 虽说这婚事并不如自己的意愿,可为了父亲的大业便忍一忍又何妨,而且表妹也是个最大度不过的人了能够理解自己,到时事成后再娶了表妹过门就是。 可没等找到赵星彩呢,也就去参加了个同僚生辰,不知是不是自己当日酒喝多了头昏真没招架住,就出了那档子丢人的事。 要说女人,他李振什么样的找不到? 他父亲是替皇上征战的将军,他才刚入朝堂几年便做了寺卿,别人家姑娘上赶着来提亲,那赵星彩不过只与自己见了几次便万分倾心,他这样的怎会瞧上个舞姬。 可计算李振这般解释,但世人却都是结果论者,千般万般总是出了事的,一切就摆在眼前,叫李振既无力又愤怒。 李振在会客厅只等了一会儿便心中有些恼怒。 平日只要他过来,赵星彩便跟个哈巴狗般凑过来,怎如今半天不见人也没个丫鬟来伺候着,就连茶水都没送过过来。 “来人。”李振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喊道。 一个小丫头从门外探头探脑的进来:“李寺卿有何吩咐?” “我有些口渴,上杯茶来。” 那丫头便是方才去通传的,她耷拉着脑袋掩饰脸上的嘲讽,好半晌才嗯了一声跑开,片刻后送了茶水过来再次退下了。 夏日焦躁。 从前李振来赵府星彩总怕他热着,便叫丫头在他待的会客厅安置下不少冰解暑,如今人没见着冰自然也没了,他顾不得形象咕咚咚喝下茶水,再加上他心中本就烦躁,只觉得不过瘾,干脆出了会客厅径自走去赵府的花园子里。 其实赵丞相早已经把他当做了内定的女婿半个儿子般的对待,因此赵府上下都对李振十分客气。 李振因此也习惯了在赵府中的自由,可今日他才刚进后园子,就看见赵府中的宋嬷嬷亲自急匆匆的赶过来。 “李寺卿。”宋嬷嬷不失尊严的对着李振行了礼,只是眼中淡淡的没有半分热度。 李振知道宋嬷嬷在赵府有一定的地位,便先叫她不要多礼,随后焦躁的问道:“星彩姑娘如何半天不见人?莫非还要我去找她吗。” 他已经习惯不客气的说话了,宋嬷嬷听着眉毛皱的更厉害起来。 呵呵,从前对李振客气是碍着老爷姑娘的喜欢才给他面子,如今既然姑娘都已经对他没有半分感情,又是个名声不好的,谁还能对他客气起来。 “李寺卿这话便不太合适了,您是来探望我们家姑娘的,而不是我们姑娘求着见您的,况且李寺卿也有点太不懂礼数了,主人还未出来便不告知他人自顾自在府中转悠,莫不是别有居心?” 宋嬷嬷不卑不亢的说完,没有半分的畏惧。 她虽是个奴婢,可他们老爷到底是个丞相,一个大理寺卿又如何,就算是尚书令大人来访问也都得客客气气的。 “嬷嬷这话什么意思?”李振先是一怔,随后便更是恼火起来:“我放下公务亲自来探望,难不成还有错了?什么是别有居心,我难不成还贪图些别的不成?” 宋嬷嬷冷笑一声,心中对李振更加瞧不起,她随意看着别处道:“李寺卿在别人家的府邸上也不是没做过别有居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在吊水中,不过会努力日更的,拜谢。 么么哒。 第47章 看来丞相府从前真的是对李寺卿太过纵容以至于让他忘了自己到底什么身份。 说到底他李振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国公辅臣,他不过就是个京城里的三品官员, 没了他们家老爷扶持着领些事做, 不过是个名头好听些。 如今敢在赵府里头毫无顾忌的自在行走,往后若尔尔真嫁过去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宋嬷嬷看着李振因为自己一句话便噎的满脸青白的神色, 淡淡道:“姑娘睡下了不方便见客,寺卿大人请回吧。” 她话中虽处处挤兑但到底礼数周全, 李振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只是李振听宋嬷嬷方才的那番话,心中明白过来。这也没到睡午觉的时候呢, 估计是赵星彩听说了京城中的流言蜚语这才心中怨妒不愿见自己。 “姑娘可也是听了这几日京中的一些谣传才对我有不满?呵呵, 这其中有些误会所在, 还请嬷嬷替我传话,我会与星彩解释清楚。” 星彩因此事不愿见自己, 李振却并没有过于焦急,凭着她对自己的痴心, 只要见面后说上几句好话解释一番, 她必定就又会如从前那样。 “姑娘到底如何想的我却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事儿可是朝中几位大人亲眼所言, 并非是谣传吧。” “这,这其中有误会。” “那就请寺卿大人改日再来解释吧, 今天姑娘确实已经睡下,玉儿,送寺卿大人出去。” 宋嬷嬷态度坚决,李振再如何恼怒也不能在丞相府发火,只得先行离开。 他今日没有见到人, 算下来与赵星彩也有多月未见,不知怎么的方才还算镇定的李振出了赵府后心头竟有些发慌。 李振回头瞧瞧匾额上‘赵府’两个大字,转身面色便沉了下来。 外头候着的人迎上前去发现主子神色不对便小心问道:“赵姑娘既然已经寻回来,主子您就能松口气了。” 小厮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李振,这些日子他为了找人怎么说也费了不少功夫,那宋嬷嬷一个奴才,竟敢还这般对自己不客气。 他越想心中越是恼火,便低声道:“赵府里头的宋嬷嬷夫家在那个地方做事,你去吩咐人查清楚。” 那侍卫虽不知道发生什么有些茫然,但仍是赶忙应下。 * 皇城内。 除了去妃嫔处休息外皇上平常是在御华宫就寝,今日便召了淑嫔娘娘过来。 “皇上为国操劳一天了,也该留些时间给自己才是。” 御华宫前殿,烛火摇曳下映衬出淑嫔娘娘妖娆的倩影,她比皇上年纪小了整十岁,虽已为人母可保养的仍像个未生育的姑娘家一般。 一边说着淑嫔另一边已经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皇帝的身上,柔软的地方若有若无的摩挲着他的胳膊。 旁的人见了皇帝在翻看奏折指定是没有胆量敢凑过来的,除了淑嫔。 皇帝也因此觉得只有淑嫔最为贴心,只有她这小年纪的才一心在自己身上,只关心自己的身体。 四周候着的太监宫女已经全把头低了下去,皇帝伸手把人搂在怀中,掌心按在娇软之上,因着力度大些惹得淑嫔娇喘连连。 “陛下~”淑嫔害羞的把头埋在了他颈窝处。 “小六子身体好些了?” 淑嫔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嗯,朕这么些天没见你,怎么觉得又胖了些?” 淑嫔现下是宫里头最得圣心的后妃,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皇上都要召她陪着,前两个月淑嫔膝下的六皇子病着怕过了病气给皇上,便一直没被召见。 如今皇帝说的是他手中之物胖了些,淑嫔心领神会的再次红了脸颊。 “陛下就会打趣臣妾~” 淑嫔装作羞恼的样子转身站起身来:“臣妾方才见陛下专心看奏折,结果眉毛都皱巴成了一团,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佳人从怀中逃走,皇帝手中之物自然逃脱了,他心中痒痒起来便再次把人拉入怀中。 “丞相家的大姑娘前些日子失踪,大理寺便悄悄查找,哪知道原是她自己调皮去了别庄玩闹,这不昨日才刚回来的。” 赵丞相世代为官忠心耿耿,淑嫔知道那是个得圣心的臣子,便接着道:“原是小孩子贪玩啊,这有什么好叫陛下担心的,如今回来便好。” 皇帝隐约还记得贵妃还在世时,那丫头随着来宫中玩,是个性子活泼讨人喜欢的孩子,因此也并没有想要怪罪她。 “这并不是大事,只是她失踪前,朕想着要给她和李振赐婚,可如今却……” 李振的风流事儿朔儿知道后,便依照阿姐的意思在书院里散播起来,书院中不乏各宫妃嫔家的亲戚,因此这事儿后宫中也早就知道了。 淑嫔明白过来捂着嘴巴娇笑着:“那李振是个风流的人,如今陛下再赐婚就显得没眼光了些,臣妾瞧着那赵姑娘虽顽皮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俩人不太合适呢。” 皇帝伸手敲了敲淑嫔的额头:“就你聪明,赵丞相为朝廷操劳不少,如今膝下就一个姑娘朕怎么也不能给指个不合适的人,可原先也答应了两家赐婚的事了。” 淑嫔抱住皇帝敲她的左手笑嘻嘻道:“想来赵相知道那事这婚事也定不会再同意了,再说臣妾记得当日陛下只说可以考虑,而且圣旨也没有下不是。” 她这番话刚好说中了皇帝的心里去,既然淑嫔一个深宫中的女人都能明白过来,旁人自然也不会再有异议。 皇帝眼中的笑意深了些,把人打横报了起来:“那便先搁置下吧,那丫头如今年纪也还小着。” 淑嫔被他抱的身上痒痒咯吱笑了起来:“臣妾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两人进了内殿声音便渐渐弱下来。 如今四海升平李振的父亲虽是镇北将军但多年没有征战过了,对于皇帝而言李振便自然没有赵丞相重要,再说此事到底是李振亏心,到底还是先顾忌着赵相为好。 星彩回家几日后没等来圣旨便知道赐婚之事已经被按了下来,至于李振,只等父亲从苏州回来以后自己再做解释,叫父亲往后与他少些来往就是了。 * 这几日间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夏日便急匆匆的趁着雨水离开了,刚开始只是感觉到少了几分燥热,可几场雨后凉意渐重,已经不能再着薄衫出门了。 天凉了不少,大清早星朔还没起,宋嬷嬷便将厚些的衣服摆到了床边。 星朔这样半大的孩子寻常玩闹起来便容易发汗,才刚换上间中衣便觉得不对,嚷嚷道:“奶嬷这衣服太厚了。” 宋嬷嬷便给他整理便念叨着:“昨儿我见院落里头树叶子掉不少下来,到底是天冷起来了,不穿厚些着了凉吃苦药更难受。” 嬷嬷念叨起来便没完没了,可星朔一想到与伙伴们玩起来会热就心里难受,他皱巴着一张脸盯着衣服看了半天,忽然间拿起衣服便朝着星彩的院子里跑去。 “阿姐!” 人还没到,朔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星彩这会儿也才刚起床,正在丫头的伺候下整理发髻,她身旁的丫头是大小便跟着自己的檀棋,上一世她嫁了人后便将檀棋也嫁了出去,当日回府再次见了她心中也好一阵唏嘘。 “朔儿又闹什么?”星彩嘴上虽带着责备的语气,面上却仍笑盈盈的。 这一切从前的星彩只觉得是寻常人家的家常事儿,可经历事故后才明白最寻常的事儿也是最难得的。 她格外珍惜这一切。 院落的门被拍响,檀棋笑着去开门,道:“只不是少爷有做了什么事儿被嬷嬷责罚,要来求助呢。” 门开了后朔儿便抱着衣服冲进星彩屋子里头委屈巴巴的坐下。 “阿姐救我,这才刚刚入秋,奶嬷就要我穿这么厚的衣服,玩闹起来我得流一盆的汗来。” 他说的极为夸张,星彩上前摸摸衣服果真是加厚的外衫。 宋嬷嬷一向疼爱星彩些,朔儿往常犯了错便常来她这儿躲着,今儿才刚跑出来,嬷嬷就猜到了他要过来,只是朔儿跑的快些这才刚刚赶到。 她站在门前气的掐着腰喘了半天气儿才开口。 “虽说才刚入秋,但西北风都开始吹起来了,少爷你听嬷嬷话,快些穿好上学去吧。” “不要不要!” 朔儿着急的干脆把衣服藏到星彩的柜子里头。 俩人这般闹,星彩与檀棋已经笑得不行。 星彩叫檀棋给嬷嬷顺顺气,见朔儿态度坚定,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听说小孩子就是比大人要容易热,再说他们在书院里还有练武的课,随便动一动就得出汗。” 眼瞧着宋嬷嬷就又要恼了,星彩赶忙接着道:“要不中衣就省了吧,那外衫是夹厚的挡挡风指定够了。” 见阿姐替自己说话了,朔儿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宋嬷嬷掐着腰见星彩都这样说了,好半晌才点点头答应,等送了朔儿去学院,又专程过来叮嘱星彩也要多加件衣服。 好不容易宋嬷嬷才去忙自己的事儿,星彩转头就瞧见自己的院落里猛然间多了个人来。 因想着没人胆子大到直接闯丞相府所以府中侍卫并不算多,可人手都是从城防部直接调过来的,虽少但也都是精兵猛将。 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星彩被吓得猛地一激灵,檀棋这会儿还在里头跟几个丫头一起拾掇着,她眼瞧着就要喊人便见那人转过身冲自己比划了个手势,叫她莫要出声。 “姑娘是我。” 星彩捂着乱跳的小心肝定睛瞧了半晌才迟疑道:“莫问?” 作者有话要说:莫问:俺从小苦练一身武艺,如今替殿下翻墙头……QAQ 第48章 星彩刚说完,檀棋与屋里头的丫头们都微微愣住, 檀棋恐她有事便急忙搁置下手里头的杂事出来。 檀棋的身子只侧了半个出来, 莫问听到动静便瞬间跃上院落的围墙上躲藏起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檀棋关切道。 瞧着墙头上莫问冲自己连连摆手,星彩忍住笑意, 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方才一只鸟儿忽然落我旁边了, 没事,你们先去忙吧, 我自个儿到外头消消食。” 檀棋自小便伺候着星彩, 自上次星彩瞒着众人跑出去后便一直自责是她看顾不力, 她现下见星彩又忽然间不要人跟着出去,便心惊胆战的围了过去。 “小姐, 奴婢陪着你吧,旁的事有其他丫头呢。” 星彩自然知道她担心自己, 解释道:“我只在府里不出门的, 你过会儿你忙完去找我就是, 去吧。” “……是。” 等檀棋又进了屋内, 星彩便作没事人样子去了园子里的池塘边等莫问。刻功夫莫问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星彩身侧,恭恭敬敬的递过去个信封。 “这是五殿下让送来的?”星彩接过信封并没有急着拆开。 莫问点点头:“殿下昨日进宫见了贤妃娘娘, 说是姑娘所托之事已经不必再担心了。” 这几日圣旨并没有来,但星彩也只是猜测着皇帝并不准备再给她赐婚,想来魏昭乾也是不敢确定才亲自跑了一趟步寿宫打听,如今听他这么说,星彩心中的巨石方真正落了地。 星彩眼中亮晶晶的闪过一丝欣喜:“他怎知的我仍是有些忧虑, 不过现在便放心了。” “殿下还说他如今并没有在正式的场合下认识姑娘,若是贸贸然亲自前来,恐怕惹人非议影响姑娘的名声,可又想着姑娘未免还未放心,就差奴才过来告诉姑娘一声。” 星彩心中像是被塞了糖块般泛起甜滋滋的涟漪,其实魏昭乾是当朝皇子,若真想过来便是随意找个借口就是,赵丞相权势再大也不敢对皇室有异议。 可是他无论做什么,哪怕只是这次一件小事,也总能替自己考虑周全。 反观李振从前总是无故出入赵府,她还以为是念着自己便从未叫人阻拦,却忘了姑娘家名声是最重要的,还好现在一切还都来得及。 “还是五殿下考虑的周全,替我多谢他了。” 莫问见星彩高兴,不由自主便替他家殿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只有为最惦念的人才能考虑到这么多,姑娘不必客气。” 他刚说完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还有就是奴才这次过来着实冒昧了些,但以后不会再跳赵府桥头了,还请姑娘不要为此担心。” 跳墙头这种事的确不甚光彩,莫问再如何说也是个有家有口的,在外头说起来跟着五殿下也有些脸面,可奈何此事是魏昭乾亲自吩咐下的,这么些年他还从未见殿下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所以为了自己家爷,他莫问虽委实不想干却也硬着老脸过来了。 不过来之前殿下也说了,总是跳墙头难免会叫星彩姑娘在自家中也没有安全感,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殿下自有打算。 “嗯,我知道了。” 才刚说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想来是檀棋忙完过来了,星彩眨着眼睛道:“可还有旁的事要说?” “旁的殿下就没有交代了,想来那信封中写的有,姑娘若是无事奴才这边不打扰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星彩知道莫问得赶紧离开,只是她刚点了点头,却又压低声音把人叫住。 “诶,这几日天凉了不少,你叫他晨起上朝加件衣裳。” “奴才记下了,一准把话带到。”莫问匆忙答应了声便迅速消失在了层叠的树丛中。 他答应的匆忙,星彩也只是方才仓促间想到了这句话,可才说完她便后悔起来。 她瞎操什么心呢? 五殿下王府的那些个奴才各个又不是傻子,那些负责伺候的奴才们难道还不知道天冷了?总不能冻着他吧! 她一个离他远远儿的人,白白说这话做什么。 星彩后悔的只想把莫问叫回来,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希望莫问当她是随口一说最好给忘了。 她正暗自抱怨自己多说话,就听见檀棋抱着个织锦的薄披风急匆匆的过来,星彩急忙把手中的信封塞进袖子。 “小姐,奴婢忙完就赶着过来陪你了,方才怎么好像听见小姐在说话呢。” 檀棋说着便把披风轻轻系上去:“嬷嬷说的对呢,如今风大起来了,这边又是池塘又是树的,更加凉的厉害。” 檀棋后来又说了什么星彩都没有在意了,她想,既然檀棋都知道替自己添件衣裳,那五殿下那边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替他操这份心思呢。 就算奴才们不说,他王府不是还有银屏还有微雨呢,各个都巴不得亲手做上一身衣裳给魏昭乾。 星彩一边懊悔自己个儿多嘴说那句话,一边心中有有些莫名的失落。 “小姐这几天回来都没出过门,要不奴婢让侍卫陪着咱们去沈大姑娘解解闷?”檀棋见星彩不言语,只当是她觉得闷了。 “哪儿都不去,回屋。”她似是赌气一般,嘟着嘴又回了院子。 等到了房中,星彩把人都差到外头伺候以后才把那信封从袖袋中拿了出来,随手便扔到了桌子上。 只是她拖着腮帮子盯着看了老半天,又别别扭扭捡到手里,抿着嘴小心的拆开。 可能是为了避嫌,信封外并没有字迹。 等拆开来看,才发现里头放着两张叠好的信纸。 头一张上龙飞凤舞写着行大字:“身似浮云心如飞絮,盼千金游子何之。” 虽四周无人,可星彩看完却仍是脸颊通红。 齐国女子十二以前也可在书院读书,这首《折桂令》她从前看书时也是念过的,魏昭乾只挑了中间两句隐晦的写,可前头那些大胆的话她也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那个平常在外人眼前都冷着张脸的魏昭乾能写出这句话来,星彩心中竟是有些失神,那张信纸烫手般的被她放在桌上不敢拿起来。 片刻后她才把那张信纸好生叠起来,夹在了书中。 另一张打开来看却不是信纸,而是张帖子。 沈琳琅及笄礼的帖子。 前几日自己不在家时,沈琳琅来过几次均被宋奶嬷推辞自己生病所以没见,想来如今沈琳琅正忙着讨好沈方瑜,也或许是吃了几次闭门羹,她回来以后却不曾见沈琳琅再来过, 沈琳琅不来也好,星彩还暗自庆幸过,省的她到时候还要费心应付,过几日便是沈琳琅的及笄礼,自己还想干脆接着称病推了不去。 上一世沈琳琅的及笄礼星彩也是没去的,当日沈府究竟去了哪些客人她自然不知道。可星彩却明白魏昭乾并不是爱凑热闹的,就连上次游园会,小厮都说少见五殿下来参加。 对了。 星彩心中渐渐想起上次游园会出来时太子邀约魏昭乾去沈府的事。 说起来上一世太子能赏脸去参加沈琳琅的及笄礼,原是因着沈尚书当时忽然被皇帝委派,接了京城中城防部的兵马,太子为了拉拢这才过去的。 可这一次有多少沈尚书的缘故星彩不清楚,但游园宴会上,沈琳琅肯定没少下功夫。 这么算来,太子要去,魏昭乾送了这帖子来就是也要去,沈琳琅真是好大的面子。 魏昭乾的信才刚送过来半晌,下午的时候便有沈府的人来赵府送帖子。 “我们大姑娘说知道赵姑娘许是还病着不方便过去,可请帖是礼数还是要送来的。” 来送帖子的沈府小厮恭谨的弯着腰,把沈琳琅的话重复了一遍。 “嗯,你先把帖子搁下吧。”星彩不咸不淡的道。 小厮又连忙道:“我们大姑娘还说,赵姑娘都是自己人,去不去的也不会影响咱们的感情,随赵姑娘心意便是。” 这些话与上一世大差不差,不一样的是上一世沈琳琅说念及星彩有事,这一世则是因着她病了。 从前自己还觉得沈琳琅这是贴心懂事,与自己不计较。可想想她送出去的那对儿琉璃手串,怪不得沈琳琅不计较呢。 小厮见星彩仍是淡淡的不说话,抓着脑袋又多说了句:“大姑娘还说,多日不见您了想念的紧,若是您病好些了就过来瞧您。” 星彩心中暗自冷笑,怕不是来瞧自己,而是瞧她那对儿手串的吧。 檀棋是个丫头看不出来,可宋嬷嬷的眼光却毒辣的早已经看出星彩回来后,有心与这沈家姑娘走远些。 其实宋嬷嬷也不多喜欢那沈家大姑娘,她年轻时候就听说沈琳琅的母亲甘愿自贬去做沈尚书的外室,还把沈尚书的原配气的早产,便对沈家没有好感。 就算拿沈琳琅再出淤泥而不染,可也比不上她们家的尔尔。 宋嬷嬷见星彩并不答话,便猜想星彩可能是想推辞了却不知如何说,想了想便道:“你先搁下吧,到时候我们姑娘身子好些再说去不去。” 小厮不敢再说别的,行了礼便要告退。 “等一下。”星彩忽然开口。 魏昭乾特意送了那请帖来必定是要自己也过去,说不定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问自己,星彩神色变了变,脸上的淡漠褪去一些。 “奶嬷。” 她冲着宋嬷嬷撒娇的喊道,声音娇软又柔和,宋嬷嬷便觉得天底下最讨巧的小女儿便是如此罢了。 “奶嬷,这些天我病也好多了,总闷在家里好没趣儿,就让我去吧。” 她娇软的抱起奶嬷的胳膊,宋嬷嬷心中便立刻妥协下来,原本就是考虑着星彩不愿去才这么说的,如今既然星彩想去自然没有问题。 宋嬷嬷笑了笑:“好好,既然想去,到时候夫人应该也要回京了,便陪着夫人一同过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折桂令·春情 徐再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第49章 (捉虫) 沈府。 去赵府送请帖的小厮回来后便去回禀沈琳琅。 “小姐,请帖奴才送到了, 赵姑娘说您及笄礼那日一定过来。” 那小厮是平常跟在沈琳琅身边做事的, 因见沈琳琅与赵府大姑娘走的近,便想着沈琳琅定会高兴, 所以满脸欣喜的过来回禀。 哪知道沈琳琅却脸色微沉,与身侧的母亲对视一眼后才淡淡问道:“你见着赵姑娘了, 还是只是听赵府的嬷嬷说的,她病可好些了?” “奴才见着了, 只是奴才也不敢细瞧, 听赵府里嬷嬷的意思原本是想推辞掉的, 可赵姑娘却说自己个儿好许多了,这才同意过来的, 赵姑娘跟小姐你真是亲厚。”小厮赞叹着。 原本他还想得几句夸奖,可沈琳琅与沈夫人却都只是淡淡的, 随便应了两句便叫他先出去了。 小厮不免就有些失落, 耷拉着脑袋往外走着, 才刚出门没多久, 一不留神便撞上了沈家的大公子沈淮。 “诶唷……” 那小厮常年做惯了奴才样,弯腰勾背的导致身量又瘦又小, 虽说是他只顾着垂头看地这才撞上了人,可他自己却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只是在他将将要摔倒之时,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 等小厮抬眼见是沈淮,连忙吓得扑倒在地。 “多谢大公子,都怪奴才走路不长眼睛, 大公子您没被奴才磕着吧。” 沈淮通身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与沈琳琅母女那般小家子气完全不同,他挥挥手不在意的道:“我倒是无碍,你像是被撞得不轻。” 小厮知道沈淮是个不计较的脾气,便挠挠头嘿嘿笑道:“奴才这身板自然比不过大公子,嘿嘿。” 沈淮这会儿也有些急事要出门:“下次小心些,你去吧。” “诶!” 沈淮脸上温和的笑容叫小厮把方才的失落尽数赶走,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不小心撞上了大公子,若是旁人指不定要怎么责罚呢。 沈淮的生母并非如今沈家的沈夫人,而是沈尚书的原配平阳侯顾家二姑娘。 可惜顾二姑娘生下沈淮没多久便去世了,顾家因为恼怒沈尚书的所作所为,便把尚在襁褓中的沈淮接到了平阳侯府教养。 只是沈淮终究还是沈尚书的骨血,待平阳侯府的老夫人去世以后,沈尚书说什么如今外祖母外祖父都不在了,平白无故养在舅舅家也不是个事儿,便差人硬是把沈淮重新要了回来。 沈淮到底是沈家唯一男丁,虽沈琳琅母女与他并不亲厚,却想着以后若是自己生不来男孩儿,不免也要仰仗着他,平时便只是不冷不热的,也不曾苛待过。 而且如今的平阳侯是沈淮的亲舅舅,待他如同顾老妇人在时一般无二,所以在沈家也没人敢看轻沈淮。 许是在平阳侯顾家那几年间顾老夫人教导的好,沈淮全然没有半分他父亲的坏习气,虽十分厌恶沈琳琅母女,却仍顾念孝道不曾执意与她们作对。 沈淮今日急匆匆的便是要赶去平阳侯府,给去外地赈灾归来的舅舅接风洗尘。 他这一去自然或多或到要带些礼物过去,身为外甥平阳侯虽待他亲厚,礼数却不能少,以免惹了外人笑话。 沈淮刚从沈府的账务上提了些银子出去,沈府管家便拿着账目匆匆离去。 另一边,沈夫人正与沈琳琅说着话。 “女儿原想着赵星彩不会过来了。”沈琳琅手中拧着手帕眉头蹙起抱怨道。 沈夫人原本也只是个京中小吏家的女儿,母家并不显赫,因此才教养处个同样小家子气的沈琳琅。 沈夫人白了一眼沈琳琅:“来便来了,那可是赵家,你与她关系那样好,怎么也会拎一份重礼。” 说起贺礼,沈琳琅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虽是如此,可那日太子殿下也会过来,母亲应该知道那赵星彩生的标志,只怕她以来太子殿下就……” “怕什么!那是你的及笄礼,你才是当日的主角,再说了,你不是说她一心全在那李寺卿身上么?” 沈夫人像是说笑话般的抿抿嘴:“那李少卿风流的连个舞姬都看得上,我倒是觉得她不见你,是怕被笑话呢。” 沈琳琅这才也笑了出来,那赵星彩虽是丞相嫡女,却是个被家中娇养的没半分心眼的人,不过再她看来就是个蠢货,活该被李振欺瞒这许久。 只是自己到时候还得多安慰几句才是,否则她们的姐妹情可真要淡薄了。 “夫人。”屋外头沈府管家忽然求见。 管家拿着账目进来,小心的回禀道:“方才大公子来账房要去了二十两银子,又在库房取走了只青玉扳指,说是要拿去给平阳侯的贺礼。” 方才还神色如常的沈夫人忽然把手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 ‘嘭’的一声,就连上面的茶盏都在震动。 “二十两银子?!”沈夫人声调瞬间提高,里面充实着不可置信与气愤。 “那平阳侯不就是去外地赈个灾,一个青玉扳指难道不够的,还需要二十两银子?他还要买什么去?到底是把平阳侯府当自己家还是沈府当自己家?!” 若不是沈老夫人去世的早,沈夫人如今是主母,管家也不必每次有大的银子支出就来回禀她。 可这是规矩,管家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道:“听说平阳侯这次去赈灾遇到了起义的土匪,剿灭了整整三百多的山贼匪徒,陛下都大为赞赏,平阳侯露了脸所以才……” 沈夫人还未说话,沈琳琅便抢先开了口:“所以什么?沈淮也不想想,他是沈家的大公子,平阳侯露脸与他有什么关系?!巴巴上去给别人家送钱去。” 沈府中一共有三孩子。 沈方瑜因得父亲宠爱,每月例银比自己还多上两倍,沈淮又是个男子,支使银子父亲也都随他心意,唯有她沈琳琅。 她才是沈家如今唯一的嫡女,可每月就那可怜巴巴的几两钱,这次若不是自己及笄礼太子与几位皇子要来,父亲也不会为她大办。 面对母女俩的怒火,管家心道:人家平阳侯因着自己外甥在,每年过年过节不知道送了多少东西过来,你们母女俩又没有这样的母家,怎么都是比不起的吧。 “夫人,那平阳侯往常也没少往咱们府送东西的。” 往咱们府送? 沈夫人露出一个冷笑,送的那些全都直接计入沈淮的私库,与她们又有何干。 好半晌,沈夫人才算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叫管家先回去,自己记下了以后再与老爷说。 “母亲。”沈琳琅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委屈。 “好歹是我的及笄礼,今年女儿还没有买过新的首饰呢。” 刚得知账目上被拿走二十两银子的沈夫人正肉疼不已,此刻又听女儿这样说,心里虽不快却只得好言安慰道: “年初不是命人给你打了新的头饰吗?” 沈琳琅噘着嘴哼了声:“人家姑娘都是从外头的首饰店挑上好的呢,女儿也想要。” 沈府的银钱一大部分是沈夫人在管,另一部分却都被沈尚书支出去给了沈方瑜母女,沈夫人算算这些日子要花的钱,脸色有些不好。 “过几日你的及笄礼是要大办的,到时候也要花不少的银钱,至于首饰,娘给你找人打的虽然不是外头店里买的,却也有自己的特色,咱们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明白,母亲维持家中日常已经不容易,琳琅啊,你也不小了,该体谅些娘才是。” 沈夫人这些话从小到大沈琳琅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每次她要些什么的时候,便用这些话来推辞,外头都说自己有些穷酸,可是她母亲便是这样教她的,她又怎能如别家贵女一样出手大方。 就比如那赵星彩,在外出手便一向阔绰,自己每次去赵府只要自己表现出对什么东西喜欢,赵星彩便一定会送给自己。 “母亲总是这些话搪塞,女儿只是气愤那沈淮几十两银子说那就拿,女儿怎就不能?还不是父亲偏心的很。” 沈琳琅说完便忿忿起身,反正家里无论如何都不会给自己多余的银钱使,她还不如多给赵星彩说几句好话,还能得来些东西。 * 赵府中,星彩安静的坐在书桌前面出神的看着什么,远远瞧着像是册话本,近了再看才发现那话本子里竟夹着张信纸。 信纸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像是能发烫着一般,星彩只看着,却不曾用手拿出来。 她正出神的想着什么,檀棋忽然便进来了。 “小姐,外头沈大姑娘来了。” 从前她们家小姐在苏州生活了许多年,这几年来京城里就沈家大姑娘与小姐玩的最好,檀棋心中便想着沈姑娘来给小姐解闷也是好的。 星彩思绪忽然被打断,匆忙的将手中的话本子合上才回过神来:“什么?” 檀棋笑笑:“奴婢说沈家大姑娘来了。” 是了,昨日那小厮见自己病好肯定是要回禀沈琳琅的。 星彩点点头,手指把话本子悄悄往书桌旁边推了推,才起身随檀棋一起过去。 既然当日都说自己没事了,自然再没别的理由回绝,只是星彩一想到沈琳琅现如今对自己只是虚与委蛇,便忍不住的恶心。 “星彩!”还未走出去多远,就瞧见沈琳琅欢喜的奔过来。 往常她们二人也都是在星彩的院子里玩闹,因此沈琳琅过来并没有下人阻拦。 “我听说你好些了,便赶忙过来瞧你了,好些日子不见,想死你了。” 沈琳琅奔过来以后,亲亲热热的扯住星彩的胳膊便往星彩院子里走,星彩却不动神色的把胳膊从她怀中扯出来,略有隔阂的笑笑。 檀棋在身后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她从前没察觉,这下却突然发现,自己小姐那般娇瘦的胳膊,沈大姑娘怎这般没有轻重说扯就扯? 再看他们家小姐的脸上也没有了往常的亲热,沈琳琅这般贸然的亲近,怪不得小姐会觉得不舒服。 于是檀棋便悄悄走近了些,轻轻扶着星彩的胳膊,不失礼数的提醒道:“小姐病才刚好,沈姑娘玩闹时也要注意些。” 作者有话要说:沈家除了沈琳琅都是好孩子 第50章 檀棋是星彩身边最为亲近的侍从,虽没有宋奶嬷那样老辣的眼光直觉, 但因与星彩相熟多年也能很快察觉到她的心意。 她的确不明白为何星彩这般突然的与沈家大姑娘有芥蒂起来, 但毕竟胳膊肘毕竟还是要往里面拐的。 沈琳琅的胳膊被檀棋这么一隔开,身子便不自觉向旁边歪了几分, 与星彩有了些距离。 “诶唷,是我见你太高兴了, 倒是把这点儿给忘了。”沈琳琅满脸歉意的笑笑。 毕竟从前星彩与沈琳琅那般要好,就算多日不见, 在沈琳琅心中, 星彩仍旧是与前些日子没什么不同, 怎么也想不到如今星彩已经不把她当好友了。 星彩也不去看她,只是随意笑了笑:“无事。” “我就知道星彩最好了。”沈琳琅脸上的歉意顿时消失, 接着笑吟吟搂住星彩的另一边胳膊。 昨儿才应了要去给沈琳琅的及笄礼,太过见外怎么也会引起怀疑, 这次星彩虽不情愿却也没有推脱开, 檀棋只得皱着眉退到了一边。 “对了, 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我来好几回都被嬷嬷给挡了。” 星彩回来后宋嬷嬷便在赵府上下做了吩咐,碍着姑娘家的名声, 失踪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就算李振在外找人,对外也只是宣称寻一个姑娘,至于什么身份却从未外传过。 星彩便照着宋嬷嬷说与她的借口道:“只是跌了水发热罢了,大夫交代说不叫见外人, 怕见了风更不容易好起来,这才在屋里闷了这些日子。” “跌了水?!”沈琳琅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只因那水中的邪祟最难以捉摸,因此跌水是最不吉利的事儿了,况且赵丞相如今也不在,偌大的赵府尽是些妇人奴才,阴气肯定重…… 沈琳琅忽然后悔自己为了讨个好这般匆忙的赶过来。 看着她惊慌的模样,星彩内心冷笑一声,并未做安慰的意思。 倒是檀棋觉得沈大姑娘是个不诚心,他与星彩也算是挚友了,怎么如今听了这事没有心疼反而害怕起来。 “我,呵呵……你如今可大好了?”沈琳琅也察觉自己反应有些过度,尴尬的关心道。 星彩被握着的手明显察觉出沈琳琅的僵硬:“自然好了,否则奶嬷怎会叫我见人呢,你说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沈琳琅,笑眯眯的眼睛弯的如同月牙般好看,这几日天凉,星彩嫌加棉的内衣厚重便披了渐织锦缠银丝的披风出来,映衬着她更加温柔动人。 这般温柔的模样叫沈琳琅心中稍安,赵星彩果然还是从前那样对待自己的,方才有一刹那的隔阂感定是自己个儿想多了。 可是,若是那么做工上等又样式好看的披风若是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在星彩的院子里落了座,檀棋来帮星彩把披风拿下去。 沈琳琅:“这是今年新做的吧,瞧着样式从前都没见过,真是好看,对了,今儿我与娘亲说起我今年没有新首饰,娘竟然说及笄礼就要花费不少,叫我体谅体谅她,可我家那位大哥沈淮随手便能支使几十两银子去……” 若是往常,星彩必定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再听她抱怨自家的那些事,甚至还未把那件披风送与她。 只是如今星彩却没了那个兴致,她吩咐檀棋倒茶后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长辈的事儿咱们掺和了也没用,倒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你被父母宠惯了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若是没了银子,哪儿能过的好啊。”沈琳琅眼瞧着那件披风被檀棋拿走,星彩也没有要送给自己的意思。 “总归比寻常人家好的多。”星彩顿了顿,试图转移话题:“六七月份好多果子没来得及吃,厨房就晒干了给我泡果茶喝,味道清清甜甜的,你来尝尝。” 沈琳琅端起细尝一口:“果真好喝!”随后她又饮下半盏:“我家中若也有这样细心的厨子便好了,只是他们全都想着讨好大哥。” 星彩:“……” 从前她便觉得沈琳琅总是与自己抱怨家中很无聊,只是碍着关系好,想着好友间便要忍受对方的缺点便听着,如今既然知道沈琳琅只是把自己当做发泄的工具来利用,有的只是不耐烦。 见星彩不理睬自己的话,沈琳琅便接着道:“这茶想必外头是买不到的,星彩你要不把配方给我一份,我带到家里叫人依照着做。” 沈琳琅一副不罢休的样子,好好的贵女整日整日跟没吃过饱饭一般,星彩暗自叹了口气:“也就是寻常的果子晒干淋上蜂蜜,没什么方子,一会儿叫人给你带一份回去就是了。” “果真?就知道星彩最好最贴心的了。” 终于是得了东西,沈琳琅心里高兴了些,想起前些日子星彩没有去撷芳园的园游会,便捡了些新鲜好玩的事儿说与她听。 末了又忽想起在家中母亲说李振的事儿,沈琳琅脸便耷拉下来:“还有件事,想来这些日子你在病中没有听说过。” 沈琳琅小心看了看星彩的脸色,略带安慰的接着道:“李寺卿最近可来瞧过你,此事与他有关。” “是李振与舞姬的事儿吧。” 出乎沈琳琅的预料,星彩语气淡漠的说出了她犹豫半天的事儿来。 “原来你知道了,唉,总归是有别的缘故,李寺卿定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你莫要难过。” 此事换了别人来说,便是有心看星彩的难堪,只是沈琳琅自诩是她闺中好友,她只觉得自己来说,便是一番好意安慰星彩。 “我不难过啊。”星彩眨巴着眼睛,她不光不难过,此事还是她告知了五殿下才闹出来的呢。 星彩神色如常,沈琳琅怔了怔:“你我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难过便与我说道说道,也省的憋在心中更难忍。” 星彩失笑:“我真没事儿,李振与我早就没什么干系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皇上还要给你赐婚……” “哪有这回事儿。”星彩冷声打断了她:“圣意不是你我能揣测的,那不过是句玩笑话,行了,你不如与我说说那日园游会还有什么好玩的吧。” 沈琳琅有些懵了,从前星彩常与自己说的便是她心中小女儿家的事儿,几乎都是关于李振的,原想着若是星彩知道了必定得难过许久,可如今看来怎么像与她无关般淡然。 或许这只是星彩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烦闷罢了。 与沈琳琅又说了会儿话外头天便有些暗下来,入了秋天短些,沈琳琅再留下去回家不大方便。 她才刚要起身,就瞧见星彩案牍上摆方正的话本。 正是沈琳琅来之前星彩翻看的那本,里面夹了五殿下随请帖一块送来的信纸。 “你也在看这本《墙头马上》。”沈琳琅随手拿起。 星彩心头一紧握着帕子的手心便出了层密汗,但见她只是拿起,便故作镇定:“开篇挺有趣的,就随便翻翻。” 她嘴上说的轻松,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那本《墙头马上》。 请帖也被自己夹在了当中,若是被看到只说是昨日小厮送来的那张便可,但那张信纸却不行。 《折桂令》虽可以当做小女儿家心事来看,但那字迹又作何解释? “这话本子虽说写得好但也只是普通,可最近被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儿唱了后那才叫一个绝,园游那日便唱了里头的两处戏……” 沈琳琅说的什么星彩并不在乎,只随意敷衍答应着,那话本在沈琳琅手里被来回摆动着,星彩的小心脏也似乎被捏在了她的手里。 “哗啦”一声,被夹藏得并不深的信纸请帖便一同连带着飘了出来。 信纸正巧正面超长落在了地上,沈琳琅眼尖的放下话本低头捡了起来:“诶,这是什么?” 短短两行字尽入眼底,星彩此刻再去抢已经来不及,只是怕沈琳琅再仔细看会看出什么名堂来,仍是从她手中把信纸截了来。 星彩把信纸拿过来以后便随便团成团,此刻若是再强行辩解只怕适得其反,倒不如将计就计。 “随手写写没什么好看的,这话本你要看的话就拿去。”她脸上故作出娇怯的模样,好似是少女心事被人发觉了般羞涩。 沈琳琅瞧她这样,再思索信纸上的两句话,便心中有了答案。 怪不得方才说起李振来赵星彩并不十分在意,这般看来那信纸恐怕就是李振写来安慰的话。两行字的笔迹像是个男人的,以沈琳琅对星彩的了解程度,便只有李振能给她写信。 “行行行,我不看我不看,不过这本《墙头马上》我可拿走了啊。”沈琳琅一副心中有数的隐晦神色。 星彩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嗯,我送你出去。” 一番折腾总算是把沈琳琅送走了,星彩回到屋里瞧着被自己团成团的信纸怔怔发愣。 她方才那般模样便是叫沈琳琅以为那是旁人写给自己的,而从前与自己有关的,也就只有李振一人。 沈琳琅并没见过李振的字迹,以为那信是李振写的也不为过。 她拼命的相与李振撇清楚关系,可在沈琳琅这儿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了。 * 又过了几天,便是赵丞相回府的日子。 一大清早赵府众人便在门口候着了,就连朔儿都特意请了假来迎接。 “阿姐,你说外祖父会不会给我们带水晶糕呀。”朔儿等的扯着星彩的衣袖,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馋嘴模样。 星彩被他这样逗乐了,与宋嬷嬷对视一眼:“若是真带了来我一块都不与你抢怎么样?” “真的?”朔儿将信将疑,水晶糕是苏州特产,而且只有外祖父家临街的汤记最好吃,阿姐比自己还要喜欢呢。 “嗯,骗你做什么?”星彩信誓旦旦的道 “好!那我就全吃了,不过也能分阿姐一块……” 星彩见他这般想这自己,却惶恐的摇摇头:“别别,阿姐全都给你。” 瞧着朔儿被戏弄,宋嬷嬷与星彩笑成了一团。 宋嬷嬷点了点朔儿的脑袋:“我也不与你抢,京城与苏州几百里的路程,能带过来是没错,只是带过来的怕已经不知道馊成什么味儿呢!” 周围的丫鬟婆子也都笑了起来,朔儿这才想明白过来。 “阿姐!” 众人看朔儿明白过来的模样又笑了起来,不过好在朔儿不是小心眼儿的孩子,脸上虽红了一片,却只是挠着头发把脑袋低了下去,一会儿过去后便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此时街拐角处忽然一阵车马声响,听着动静并不小,指定便是赵府的人。 等车马走到门前时,马车还未停下来车帘便被里头的人拉开了。 “阿娘!” “阿娘!” 还未等下人们反应过来,星彩朔儿两人便已经高兴的凑上前去。 赵夫人与一双儿女五分相似的面容,此刻她一手拉着帘子一手拿着手帕抹眼泪:“好好,先别闹,容我下去咱们再说话。” 一番折腾后可算全都安排妥当下来,赵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里屋。 星彩心中早已是百感交集,上一世的记忆连带着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水珠子般的就往下落。 赵夫人从未见自己女儿这般脆弱的模样,只以为是自己走了许久,又想起前一阵宋嬷嬷传信儿来说了李振的事儿,不由得心疼的把人搂在了怀里。 “尔尔乖,阿娘在呢,不怕了不怕了。” 赵夫人用手轻柔的在星彩后背来回抚摸着,星彩仍旧俯身在她怀里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好似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尽数赋予到眼泪中去。 “呜呜呜阿娘……我怕再也见不成你了阿娘……” 女儿哭的这般难过,小小的身子缩成了团子在自己怀里不住的颤抖着,赵夫人听得心都要碎了,她把人抱的更紧了些,叫她知道自己在。 “怎么会呢我的儿,阿娘舍不得你们。” 又过了好一会儿,星彩情绪才平静了些,把头从赵夫人怀里抬了起来,见她哭的眼睛又红又肿,赵夫人又是心疼的不行,叫人去准备了毛巾亲手给星彩敷上去。 朔儿年纪小,几个月间便觉得过了许久,又见阿姐哭的伤心,便也更难过起来,他好几次分明就想要搂住赵夫人好好撒撒娇,可又碍着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而不好意思起来。 倒是赵夫人一眼看穿了朔儿,伸胳膊把朔儿与星彩一同搂到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阿娘这不是回来了,统共还没三个月呢,怎难过成了这样,快笑笑好叫我放心才是。” 此时星彩才好过了一些,她抬头瞧着赵夫人脸上不知何时起的皱纹,眼圈不自觉又红了起来:“是我叫阿娘不省心了,阿娘对不起……” “什么省心不省心的。”赵夫人见女儿又要落泪,心疼的急忙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们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是我身上的肉,你们好好地阿娘便开心。” 星彩知道阿娘不想再叫自己难过,眼眶中的眼珠子将落未落还是收了回去,包住嘴点点头。 母子三人好生说了会子话,星彩看她脸上淡淡的倦意却又强撑着与他们说话,便冲朔儿使了个眼色。 “这一路上辛苦,阿娘先好生休息,我们俩明儿再过来吧。” 朔儿也连忙从赵夫人怀里挣脱,难得乖巧的跟在阿姐身后点点头。 赵夫人却摇了摇头,笑着拉起星彩的手:“你爹才辛苦呢,脚还为落地就得先去皇宫里述职去,再说了,见了你们两个阿娘再辛苦也没事了。” “爹爹这么快就进宫述职了?”星彩诧异的张大嘴巴。 她可还未与爹爹说要与李振解除婚约的事呢。 做母亲的最知道女儿心事,见星彩紧张的神色,赵夫人便猜到了几分缘故,脸色便淡了下来。 “李寺卿的事我与你爹信上已经看过了。” 星彩闻言愣住。 从前虽然也有爹爹看好李振的缘故,但仍是自己一心喜欢李振非他不嫁的,闹到最后不得不叫爹爹出面请旨。 可如今也是她自己哭着闹着,甚至请来了五殿下帮自己,弄坏了李振名声死活又不嫁了。 叫爹爹为难不说,还显得自己多事。 赵夫人面色微怒,但却并不是想指责星彩:“那李振竟是个连舞姬都把持不住的货色,真是愧对尔尔从前对她的一片心意,尔尔你放心,我与你爹爹已经商讨好了,他此次进宫除了述职以外,还会请求圣上不再赐婚,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算不说圣上也不会再赐婚了。” 见阿娘这般理解自己,星彩这才松了口气,可仍是觉得叫爹娘为自己操心了,想了想又道:“阿娘可知道,那舞姬的事儿故意……” “阿娘知道。”赵夫人面色转暖,在星彩的头顶揉了揉:“你这般做必是有你自己的缘故,阿娘的女儿不是那种任性到肆意往外的孩子。” 充分的信任叫星彩安下心来,觉得此事还是要与阿娘解释清楚:“我这般做的确是有缘故的,那李振其实早已经心有所属,可以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们赵家。” 星彩接下来便把她上一世在撷芳园中见到李振与方妍在一起的事儿说了清楚,又借着魏昭乾的名义,说魏昭乾暗中调查了李振一家,发现他们有谋反的嫌疑。 “好一个镇南将军,竟如此大胆。”赵夫人听完感慨道。 朔儿也听得一愣一愣:“我原只是觉得李‘针’假里假气的,却不知道他们家还敢,还敢谋反啊。” “这件事也还在调查中,关系重大,朔儿你可别出去乱说。”星彩吩咐道。 “阿姐我省的,这可是株连九族的事儿,我不会胡闹的。” 见朔儿保证,星彩点了点头,刚还要接着开口,赵夫人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赵夫人脸色严肃了些:“朔儿这几个月功课可有好好做,一会儿爹爹回来是要询问的。” “啊?”朔儿原本没想到这些,赵夫人忽然提醒他,脸瞬间便耷拉了下去。 赵夫人:“估摸着就要回来了,你先回书房准备准备,别到时候答不上来挨了罚,我与你阿姐可不会给你求情。” “阿娘……”此刻朔儿也顾及不上什么男子汉了,整个小人儿半身都围到赵夫人身上去,撒娇的蹭来蹭去。 赵府书香世家,赵夫人也是苏州刺史名门之女,在读书学习上一点都含糊不得。 “还不快去!” 朔儿见赵夫人坚持,还想像星彩求助,星彩在一旁左看右看就是不与他对视,无奈之下朔儿只好委屈巴巴的跑去书房温习功课。 等朔儿离开,赵夫人才神色一转,拉起星彩的手柔声道:“现在与我说说你与那五皇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到底是女儿家心事,朔儿是个男孩儿况且也还小,说与他听并不方便,赵夫人这才把他支走。 星彩微微一怔,知道此事虽然自己有心躲避,可终究阿娘是要知道的,这才缓缓开了口。 “阿娘还记的小时候贵妃姐姐还在时,您经常带我进宫么?” 赵夫人想了想点点头:“嗯,倒是记得你那时与贤妃娘娘的五殿下玩的不错,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又是如何……” “那一日女儿出门其实是被一伙儿人给拐走了的,当时女儿女扮男装,他们便是要把女儿卖进宫里做小太监的……” 说到此赵夫人略带责备的点了点星彩的额头,星彩不好意思的接着道:“不过刚进宫,就碰到了五殿下,他认出我后就帮我出了宫。” 后面的事儿无非就是为了躲圣旨,这才请魏昭乾帮忙的。 把一切交代清楚后,赵夫人这才放星彩出来,只是赵丞相却是到了晚上才回来。回来后果真便拉着朔儿问了好半天的功课,朔儿随叫苦不迭但也尽数答了上来。 “好一个李振!”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听了赵夫人的转述,赵丞相大发雷霆。 “说起来我还算他李振半个老师,竟是如此人面兽心!心里有人还频频来赵府见我姑娘,随便一个舞姬便要把持不住,这等男人别说做我姑娘丈夫不合格,就连朝政恐怕也办不好!” 赵丞相对于李家有谋反嫌疑的愤怒,并不及知道李振并不喜欢星彩的怒火,要知道他疼爱星彩更甚与朔儿,在他心里娇娇软软的女儿便是要放在心尖尖儿上去疼去宠的。 他的女婿要精挑细选,要京中最好的才俊才好。 当然最重要是女儿喜欢,不然就算是皇帝来了,他也照样敢撂挑子不干。 “好孩子,这种货色咱们不稀罕,爹爹定给你找更好的来,若是没有你称心如意的,便是赵府养你一辈子也无不可的,等朔儿长大了好好争气,你阿姐也有脸面些。” 星彩感动之余却又有些好笑:“爹爹莫气了,李振我如今也是看不上的,反正婚事就此罢了,以后尽量少与李家牵连就是。” “可不是。”赵夫人也道:“再说,照你这个说法儿倒像是我们家尔尔没了人要似的。” 赵丞相一怔,连连解释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家尔尔这般好要也要挑了最好的来才行。” 赵丞相一相说不过自家夫人,便换一话题接着道:“今日殿上,我说起苏州科场舞弊一事时,五殿下竟是出面与我站在了一面。” 星彩与赵夫人齐齐顿住。 赵丞相便接着道:“科场舞弊一事此次闹得十分大,可太子一党竟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江南书生们考不上无事生非的,我这次去调查发现并非是书生们无事生非,而是书生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这般闹大了的。” “今儿我把那些舞弊的考生像考官行贿的铁证摆出来后,□□这才消了声,只是怎么处理上又有了争执。我觉得此事必要严查才可以一儆百,可□□说考生们都还年纪轻,一时糊涂要给机会,争论此事之时,五殿下却忽然站了出来,他身在刑部,列举了一大通没有严惩便又故犯的事件来。” 说到此处,赵丞相听了听,沉吟片刻道:“要知道五殿下从前并不是喜欢出头的人,不过不管他为何突然出面,但此事的确需要严惩才行,不然没有律法在上,舞弊之风盛行那往后的科举便只是个空架子了。” 赵府一直以来便只忠于圣上,可上一世魏昭乾可是把圣上亲自册封的太子掀翻后上的位。 其实以太子之才委实难当大任,这点赵丞相心中也有数,可那到底是皇上的旨意。 星彩心中自然对魏昭乾坐那个位置更为有倾向些,于是她想了想,决定为魏昭乾说句话。 “女儿听说刑部是个严苛的地儿,五皇子想来也是个极为重注律法的人,看不过那些人这才书面的吧。” 赵丞相点点头:“这倒是,从前我便觉得五殿下虽被圣上城为喜怒难定,但却是个极为有原则的人。” 这次魏昭乾帮星彩的事儿赵丞相自然也知道,只不过星彩既然说她是用李振的信息交换的,这才没做怀疑。 “哦对了,李家谋反的信息你可能确定?” 赵丞相严肃的神色叫星彩有些不安:“爹爹可是也要出面调查?” “自然,若是这等重要的事情都不管,那还……” “爹爹。”星彩担忧的叹了口气:“女儿便知道爹爹要出手,可五殿下既然已经要去调查,那肯定不会叫李家得逞的,爹爹再插手岂不是叫人怀疑你与五皇子结党。” 星彩的想法赵丞相自然早就想到,他笑道:“原来你是担心爹爹,放心,咱们圣上的心思爹可猜的准着呢,不然也做不得这么多年的安稳丞相来。我只是在暗中协助五殿下罢了,并不会直接出面的。” 原来如此。 星彩一边暗叹自己多虑,一边才放下心来。 * 转眼便到了沈琳琅及笄礼那日,赵夫人与星彩一同去了沈府。 看着阿娘带过去的赠礼,星彩嘟着嘴道:“我都已经叫人买了赠礼,阿娘又送这么些子过去,平白便宜了她。” 并非星彩小气,要知道前些日子就算她防备着,也还是被沈琳琅带回去了些果茶话本之类的。由此可见往常她与沈琳琅掏心掏肺之时,不知送了多少好东西过去。 星彩还把沈琳琅明知道李振与方妍相好却不告诉自己的事儿说与了赵夫人听,赵夫人自然明白星彩的心意。 “这些东西送过去啊,只怕多数到不了沈大姑娘手里。”赵夫人解释道:“如今沈尚书接了城防营,地位自然也高了许多,我这些东西除了代表自己也代表了丞相府,他自然明白的 。” 齐国兵马自有各个将军掌管,而城防营同样是兵马却只在京中活动,属于皇帝的禁卫军,地位自然不同。 赵夫人虽这般解释了,星彩却仍旧淡淡的,反正现在整个沈家,除了那沈方瑜还叫她看得上眼外,其余全都没什么好感。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赵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只是官场上人情往来就是如此,我也极为不喜欢沈夫人的为人,从前见你与沈大姑娘玩的好只当她与她母亲不一样,这次的事看来,也是个没什么教养的。” 沈夫人在平阳侯顾家二小姐怀孕时都能勾引沈尚书进屋,京中多家夫人都看不惯她的,只是碍着沈尚书如今的地位,恐怕这次不少人都是迫不得已才去的。 等到了沈府,果真就看见外头停了不少车马。 打眼一瞧星彩便看见了不少高官贵爵来往庆贺。 星彩想起当年自己及笄礼的时候,虽有不少官员有心借此事巴结赵丞相,赵丞相却仍旧只让星彩请了自己闺中相好的几位过来庆贺,不由得对沈尚书的印象也坏了几分。 “哟,赵夫人来了,这便是咱们家星彩姑娘吧。” 平阳侯夫人与其余几位夫人老远见了赵夫人便起身迎接。 平阳侯一家虽多年前因着顾二小姐的事儿结了仇,可沈淮自打被接回沈府以后,平阳侯一家顾念外甥,倒也或多或少有些来往。 这次沈琳琅及笄礼又恰好逢上沈尚书高升,不来自然不合适。 “顾夫人好。”星彩嘴甜的一一与各位夫人问好。 她生的娇俏动人又机灵,顿时赢得了众位夫人们的好感。 尤其是平阳侯夫人,从前她与平阳侯刚成婚但好几年都不曾有过孩儿,那时候沈淮被顾老夫人养在平阳侯府中,她便把沈淮当了亲孩儿养。后来沈淮接走那年她这才有了身孕,也是男孩子。 这些年过去平阳侯夫人膝下也只有一个男孩儿,因此十分想要一个娇软的小姑娘来疼爱,可惜一直不曾有孕。 这下见了星彩亲切的围在赵夫人旁边,娇软温柔的模样尤为惹人怜爱,平阳侯夫人瞧的心都要化了。 “赵夫人。”平阳侯夫人与旁边的夫人换了换位置,做了过来。 星彩也是知道平阳侯顾二小姐的事的,因此对平阳侯家有些好感,见她过来,连忙送去一个暖暖的笑意。 她笑的眉眼弯弯,娇媚却又不失柔软。 今儿到底是沈琳琅的及笄礼,星彩不好穿的太过出众,只挑选了一件往年旧的衣衫,虽说是旧的却也没穿过几次,鲜嫩的鹅黄色把她衬托的格外明艳。 平阳侯夫人心里头都柔软了下来,笑吟吟的对着赵夫人说道:“我们家那小子就只爱缠着他爹学什么武艺,还是姑娘家好啊,既贴心又会疼人的。” 赵夫人谦虚道:“可别把她夸坏了,回头骄起来说是顾夫人你给的胆子呢。” “我瞧着你家姑娘就不是个骄纵的性子。”平阳侯夫人颇为固执的道,这样一个人儿,就算骄起来又能骄到哪里去。 “说起来我家那小子也是个调皮的。”赵夫人笑了笑说起朔儿:“平日念书时有先生管着倒还算好,离了书院那简直就是脱了缰的野马,皮的每个边儿。” “所以才说姑娘好呢。”平阳侯夫人再次赞叹道。 随后又暗自扯扯赵夫人的衣袖,把头探了过去隐晦问道:“咱们家姑娘可许人家了没?” 这样的小姑娘若是进了自家,那指定会天天‘阿娘阿娘’的叫自己,那心里头得多熨帖啊,不比自家那小子这般气人的好。 就算自家小子是个一心习武的,小姑娘不喜欢,那她外甥沈淮可是个标标准准的读书人,就算是‘舅母舅母’的唤自个儿,那也是高兴的。 她这话星彩在一旁自然听得清楚,瞬间脸泛起红晕来。 “顾夫人!”星彩娇嗔的把头别了过去。 她脸红起来怯怯的模样更是叫平阳侯夫人喜欢,只是到底顾念这女儿家脸面,便笑盈盈道:“好好好,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虽嘴里应下,平阳侯夫人却仍旧瞧瞧给赵夫人了个眼色,赵夫人自然心领神会,只等星彩一会儿与别的姑娘去玩儿了再凑在一块说道。 这次的及笄礼并不在外头的园子里,而且沈尚书并不知道自家女儿已经与太子对上了眼,因此沈府是把女眷与男客分开来招待的。 沈琳琅自然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方才星彩进来后,只招待了星彩落座便心不在焉起来。 星彩远远看着自然是明白她着急在哪儿。 可是既然上一世沈琳琅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与太子相遇,那这次她必定也有办法。 果不其然,府门外太子殿下到的声音刚刚传过来,沈琳琅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一旁的沈方瑜自然也是明白的,露出一个冷笑并不揭穿。 或许是沈琳琅走的焦急,她今日特意穿着打扮了一番,宽大衣袖在走的时候恰好便落在了身侧沈方瑜的案牍上。 一壶酒便这样尽数落在了沈方瑜身上。 沈琳琅走的焦急,便没有在意。 而沈家其余的丫鬟婆子本就与沈琳琅母女一事,见沈方瑜如此也不管不问。 其实沈方瑜今日过来只是听从母亲的吩咐罢了,她本就对许多事情看得淡,既然母亲让她过来也不碍着自己什么,只当来看戏的。 可即便沈方瑜是个一向淡定的人,但姑娘家的被酒水泼了一身,又碍着在沈府不想大闹,到底还是委屈起来。 她见并无沈府中的丫鬟婆子并没人要来管她,便咬着牙起身,又怕旁人看到,只得低着头想寻个地方换了去。 “跟我过来。” 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沈方瑜的手,她惊慌的抬起头,便只瞧见赵星彩精致的侧脸上有些淡淡的担心。 沈方瑜对于星彩的印象全都是在沈琳琅嘴里听到的。 其他各种各样的都有,‘蠢货’却是听得最多的,沈方瑜不喜欢她也不讨厌她,却不知道为何赵星彩忽然出手帮自己。 星彩把她带到了赵府的马车上,在车里找出一套自己寻常备用的衣服来给她换上后才道:“这下好了,咱们回去吧。” 沈方瑜:“……” 这便好了,咱们回去吧? 她与赵星彩从前并没有太多联系,难不成就是因为赵星彩与沈琳琅关系好才帮自己的? 星彩见沈方瑜满脸的不可思议,笑了笑淡淡道:“我可不是因着沈琳琅才带你过来的,只是反正在哪儿坐着也只是闲着无事,只是个小事你也不必谢我不必放在心上。” 沈方瑜见她落落大方,反而显得自己心思过多起来,便点了点头:“……嗯。” 其实星彩帮她真没有旁的意思。 只是刚好瞧见了方才那一幕,又想起撷芳园时沈方瑜的话,这才起了兴致。 星彩并不为了沈方瑜能谢她,也不为了彰显自己有多么的善良,只是……只是随心罢了。 从前万般既然已经过去,那便从新来过,过好属于自己的一生就是。 回去的路上,不怎么爱说话的沈方瑜难得主动开口,她有些犹豫,纠结了半晌紧了紧拳头才说道:“星彩姑娘可还记得上次撷芳园的游园会吗?” 第51章 (一更) 当日沈方瑜是与沈琳琅一同去的撷芳园,两人是在去后园子时看到了李振与方妍在一起, 此事只有她们知道。 按照沈琳琅的性子是指定不会与星彩主动说的, 可到底事关一个姑娘家后半生的幸福,若以后成了婚便一切都晚了。 只是沈方瑜比较纠结的是, 若她自己与星彩讲此事,岂不是有挑拨星彩与沈琳琅关系的嫌疑?若是星彩心中仍钟情李振, 自己更加里外不是人。 星彩见她神色苦恼,不明所以的摇摇脑袋:“当时病着就没有去成。” 沈方瑜咬咬嘴唇, 勉强笑道:“那真是遗憾, 撷芳园新整修的一番景致还算不错, 改日赵姑娘可以去瞧瞧。” 怎么没由来的说这番话? 星彩遂又想起她是个喜爱山水的,便以为她只是觉得好要给自己推荐, 便笑吟吟道:“都说沈二姑娘是个极爱山水的人,你既说好那必定不错, 改日若是有空必会去观赏。” “……嗯。”沈方瑜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说知道的人都还当面唤她一声沈二姑娘, 可她娘到底也只是个外室, 平日里娘虽仗着沈尚书的宠爱总是得意, 可她却是个脸皮薄的,因此才养成了这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淡漠性子。 等两人重新回到座位上时, 沈琳琅的位置仍是空着的。 今儿是沈琳琅的好日子,当是主位,眼瞧着人都已经到齐了沈琳琅仍是没有影子,沈夫人总算是有些坐不住了。 沈夫人自然是知道女儿的心事所在,能与太子殿下搭上关系, 以后别说是沈尚书不敢太过冷谈他们母女,京中恐怕许多家都忍不住来巴结一二。 因此哪怕沈琳琅这番主动过去的行为有些失格,沈夫人也仍是支持的。 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唱完了两折戏,班主亲自拿了目录名单下来请诸位贵人点戏。 “我们先点算什么呀,还是叫沈大姑娘先点了再说,今儿可是她的好日子呢。”平阳侯夫人推开班主的手笑道。 平阳侯夫人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发觉今儿的主角早早不在席上了。 尚书郎家宋夫人后知后觉的在周围扫了一圈:“说来好一会儿没见琳琅姑娘了。” 见众人这会儿都注意到女儿没在,沈夫人心中不禁怨起平阳侯夫人来,也不知道方才那句状若无心的话到底是真谦逊还是假客气。 沈夫人掩饰的笑道:“小女儿家的玩心大,今儿来的客多些估摸着是带着其他姑娘到后面玩闹了,一会儿便过来。”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差遣了身边的大丫鬟前去寻人。 带着其他姑娘?平阳侯夫人在席上扫视一圈,各家里带来的姑娘们全都乖乖巧巧坐在阿娘的身边,哪有像他们家沈琳琅一般一会儿就不见踪影的。 看来虽说喜爱小女儿,也要喜欢如赵夫人家大姑娘那般的才好。 不一会儿沈夫人派出去的那丫头回来后,在沈夫人的耳边低语说了些什么,沈夫人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琳琅昨日贪凉多吃了些瓜果,这会儿竟是闹起了腹痛,诸位尽管先自行点戏就是,我这就去瞧瞧。” 沈夫人勉强笑着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 星彩瞧着却觉得奇怪,如今已经入了秋,按照沈琳琅那般小心的性子怎么会贪凉起来?沈夫人还走的如此匆忙,连席上的一众客人都顾不上了。 好奇归好奇,星彩也总不能追上去询问,她想起前几日那本《墙头马上》只看了开头便觉得有意思,便点了当中的一折子戏,手中剥着松子津津有味的看起戏来。 沈府另外招待男客的席上,沈尚书满面红光的拿起酒杯:“不曾想到太子爷竟也屈尊前来,我先敬太子爷一杯。” 太子嬉笑着喝下一杯酒,吊儿郎当的摇着扇子:“孤倒是觉得五弟今日能来才是你沈尚书面子大啊。” 先前太子邀请魏昭乾与他同来,原只是客气一番,却没想到魏昭乾竟答应了下来,他从前甚少掺和京中宴会,倒是叫人十分惊讶。 魏昭乾连连摆手,太子面前他自然要谦逊:“只是陪着太子殿下来助助兴罢了。” 他虽客气,但沈尚书仍是恭恭敬敬的前去敬酒。 如今眼瞧着是太子地位稳固,当今圣上也十分器重,可沈尚书却明白,自打这位五皇子入朝以后,从前杂乱的刑部被管得服帖不说,其余的事同样办的利索,他倒是觉得五皇子要比三皇子还要有能力许多。 至于太子…… 太子有圣上的宠爱便够了。 酒过三巡,太子殿下身侧的侍从进来低声传话,太子殿下像早早就等着一般,随意寻了借口便离席而去。 几折戏演罢,沈夫人方匆匆归来。 “琳琅姑娘姑娘这会儿如何了?”宋夫人是个好心的,忍不住关切问道。 沈夫人摇了摇头:“竟是有些严重,吃了药歇下了。” “那可太不凑巧了,今儿怎么说也是她的及笄礼,竟闹出个事儿来。”宋夫人她想起上个月自家老爷的寿宴上,本来高高兴兴的,竟是闹出了李寺卿与舞姬苟且的风流事儿,不禁慨叹了几声。 宴席到了最后,沈琳琅也没在众人面前出现,沈尚书虽官居三品府中却也修缮的有园子,各家的姑娘们这时候便两三相约的到后面随意逛着。 宋夫人家的小女儿今年只比朔儿大上两岁,宋夫人是个沉稳的性子,她这位女儿却小小年纪跟朔儿一般爱闹腾,就连点戏都专挑了出《大闹天宫》来演。 宴席上没有与她同岁的姑娘,只有星彩跟沈方瑜只比她大几岁,可沈方瑜又是个闷葫芦,宋小姑娘便迈着小短腿蹭蹭的跑到了星彩身边。 “姐姐的松子好吃吗?” 宋姑娘不知是个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还是天生的脸圆,肥嘟嘟的脸蛋儿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星彩手里的松子。 这般馋嘴却忍住不直说的小模样与朔儿如出一辙,星彩心中生出喜爱之意来,伸手揉了揉她头上粉嫩的绢花。 星彩明知道她想要吃,却只等她主动说了才给她,于是又磕了一颗,逗弄似的笑道:“好吃的。” 剥了壳的松子上油光闪闪,宋姑娘馋的咽着口水:“姐姐我叫宋辰溪,你跟我做好朋友吧。” “可以呀。” 见星彩答应,宋辰溪的小胖手又从袖兜里艰难掏出颗包裹好的花生糖塞到星彩手中:“这个糖娘让我一天只能吃一颗,今天的就给姐姐了,姐姐把松子换给我吧。” 原来做朋友就是要换松子吃!就连沈方瑜听着都忍不住抿嘴浅笑。 星彩也乐得歪到了阿娘的怀里,随后又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给她塞回口袋中:“你一颗糖换了我这么多松子呢,高不高兴?” 宋辰溪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迫不及待的把松子放在嘴里磕起来,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着:“姐姐真好。” 磕了会儿松子宋辰溪又觉得没了乐趣,跟宋夫人说了声便要拉着星彩去逛逛。 沈琳琅家从前星彩也来过几次,虽然没什么新鲜的但宋辰溪执拗的要拉她过去,便只得跟阿娘说了一声去了后园子。 刚出去没走几步,星彩就瞧见了一个熟悉面孔。 “赵姑娘近日可好。” 来人竟是莫问,星彩来之前便知道魏昭乾也定要过来的,却不曾想才刚出来就碰见了莫问,倒像是一直在等自己一般。 “嗯,席上闷得慌,我与宋姑娘出来转转,你……” 你家爷呢? 她想问,却没有问出口来,四周虽没人,可她身侧还有个小萝卜丁宋辰溪呢。 果然,宋辰溪见莫问脸生,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奴才是五殿下的侍从,二位姑娘若是无趣,奴才方才瞧见沈府东南角处摆置着两张秋千。” 宋辰溪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爱玩闹的时候,听完这话便眼睛一亮,拉着星彩便要过去。 她对身侧的星彩姐姐印象好极了,姐姐笑起来温柔的很还会给自己松子吃,拉着星彩的手就不愿松开。 莫问一瞧这架势倒是有些着急,他暗自给星彩使了个眼色。 “辰溪。”星彩了然的叫住了她:“秋千都是姐姐小时候玩惯的玩意儿,不如让这位叔叔带你过去玩儿,姐姐想去别处转转。” “啊?辰溪想跟姐姐一起,姐姐不去我便也不去了。” 她像块糖似的黏在星彩的身上,可眼瞧着莫问越发着急,星彩只得想了想又接着劝道:“姐姐随便转转没什么好玩的,你乖乖过去,一会儿姐姐再去找你。” “唔。” 这样看来又能玩成秋千,又能再跟姐姐一起,宋辰溪锁眉想了想便蹦蹦跳跳同意了。 看着莫问带着宋辰溪走远,星彩松了一口气。 可又猛然想起莫问一走,也没告诉自己到底上哪儿去啊。 沈府虽不大若是想要找个人一时半会儿也难,正当星彩站在原地迷茫着,便听见身后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这位姑娘站在此地可是寻不到路了?” 星彩诧异的回头便瞧见魏昭乾背着手定睛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头竟瞬间安定下来。 好像此时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有魏昭乾在,那就一定不用自己担心。 但到底是在沈府,星彩手心冒出了汗来,紧张地坐看又看。 魏昭乾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慰道:“酒喝多了几杯,我出来散散酒气,恰巧碰上而已,你不必担心。” 此番安排是魏昭乾早早便相好的,星彩回京城后他并未在正式的场合上与他见过,若是往后自己平白无故再去找星彩,总是没个由头,不合规矩,外人不免会多想,影响了星彩的名声清白。 第52章 “随我去前面走走吧。” 魏昭乾自然而然的开口,星彩见左右不过只有几个下人, 便点头应下。 两人不过是像半个月前那样再自然再简单不过的散步, 可魏昭乾心中却已经泛起了涟漪。 好几日不见,尔尔像是比在王府时候还要胖了些, 怨不得那般着急着回家,原是没有吃好。 怎么瞧着身量竟也高了些? 也对, 她这般年纪的长长身体也实属正常。 可是她不是提醒我最近天冷了要注意添件衣裳,怎么自己却仍是这般清凉的打扮?晨起风大的很, 虽说是坐着马车来的到底也能吹到人, 怎么这般不注意。 魏昭乾脑海中一时间涌出来太多太多的话, 最终却只是眉头蹙起,严肃的问了一句:“可要我吩咐人给你拿件披风来?” 星彩怔了怔, 犹豫的开口:“来时候穿了的,现下并不用, 这会儿不冷。” 不冷? 魏昭乾瞧着星彩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心中了然, “喝酒了?喝了多少?” 他审犯人一般的语调叫星彩不自觉紧张起来, 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了包。 “沈夫人与我喝的,今日她闺女及笄怎么着也不能推辞的, 也就两三杯。” 女客的酒都是杏子酒,而且也是往年酿下的并不烈,否则依照星彩这些姑娘们的酒量,半杯下肚就每一个能站得起来的了。 魏昭乾这才点点头,只是心中仍是觉得不舒服。 两人从前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的, 怎么现在说话反倒是生分起来,听说星彩回府当日李振便去了赵府,可依照星彩出那注意,指定是不会原谅李振的。 他心中千般万般的话星彩却不知道,她见这会儿人越发少了,便抬眼怯生生看了周围,低声问道:“可是事情查的不顺利么?” 星彩临走时曾交于魏昭乾了张信纸,上面记录了一些与李振家造反有关的人名,以及星彩能记得起来的相关事件。 只是前世她也并未涉及太深,难免会有纰漏。 那日莫问急匆匆过来叫她今日来沈府,星彩便以为是魏昭乾有什么问题要问你自己。 魏昭乾闻言果真什么严肃了几分:“目前还没有什么问题,你既然把此事交托与我,我自然有能力查清楚。” 魏昭乾以为她还在为李家的事操心,便安抚的回答道。 可星彩却有些迷茫,原来并没有要问自己的啊,也是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能想出一份名单已经实属不易,魏昭乾哪里用得着自己帮忙呢。 “……嗯。” 她浅声应下,既然他并没有别的事要问自己,那么送来请帖说不定只是告诉自己魏昭乾今日要过来,并没有要自己也跟着来的意思吧。 原是自己想多了,他用不着自己的。 “殿下还有旁的事吗?” 这话魏昭乾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推脱回去呢。 “宋辰溪还小,自己在那边儿我不放心,刚应下她要过去看看,就……” “莫问一个大男人连个孩子都看护不住?” 魏昭乾心中宛如吃了秤砣般堵气,才刚说了几句话,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走。 满是怒火的语气叫星彩心里更是难受,便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小拳头握着带着火气但更多的事委屈问道:“你凶什么凶!” 说完嘴巴便包了起来,大有泪珠子要掉下来之势。 魏昭乾本有些恼怒的心情当下便消散殆尽,也没有方才那般理直气壮了。 他有些无措的看着星彩莫名委屈的神色,想要伸手却又怕忽然旁人过来,只得凑近了些。 “我并未凶的。” 他方才只是质问的语气强硬了些好吗? 往日里他在刑部的语气可比这还要吓人百倍,若是这便叫凶了,那刑部那些烦人不得各个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你就是有!” 她眼圈俨然已经开始泛红,眼中的水汽也越发多起来,眼瞅着泪珠子就要掉到脸颊上,在最后一刻星彩硬是忍住随即转身便要离去。 可她动作再快,也没有魏昭乾常年习武之人这样的速度,她才刚一转身,魏昭乾便猜到她下一步的动作,此刻也不顾得有没有旁人,他伸手便将星彩拉住,躲到旁边假山后面去。 魏昭乾再回头去看她,脸颊上已经挂了两道泪痕。 “一会儿还要回宴席上去呢,这会儿哭了若是你阿娘问起来该如何回答?好好,算我方才语气凶了些,是我不好,你莫要哭了。” 是了,若是哭狠了自然会被阿娘看出来,星彩缓了好半天才平静了下来,刚要伸手擦眼泪魏昭乾便已经把一块锦帕递到了眼前。 “不要。”说着星彩掏出自己锦帕在脸上擦了擦:“若是五殿下无事要问,那星彩这便先走了。” 眼瞧着星彩又要作势离去,魏昭乾匆忙之下连忙道:“我有事要问。” “什么?” “你……你最近过得可好?” 千言万语归结起来便只有这么一句话。 星彩没想到他这般问自己,原以为是别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犹豫着只点了点头。 她呆呆的小模样更显得可爱,魏昭乾叹了口气,忍不住拿起锦帕,借着擦泪痕的手势轻轻在她脸上抚过:“嗯,那便无事了。” 脸上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星彩心头颤动着回过神来。 只是她心中仍有些介怀,想了想又问道:“那日你叫莫问来送那请帖是何意?” 魏昭乾理所当然的答道:“自然是告诉你今日要过来。” 假山后面的空隙并不大,两人一同进来便有些拥挤,呼吸交错间星彩定睛瞧着魏昭乾的眼神,当中并没有丝毫隐藏之意。 方才自己都在瞎闹些什么? 魏昭乾这样总是考虑周全的人,必定是想要以后若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询问自己时,好借着今日相识的名义相见,也不至于到时候真有问题了再慌乱手脚。 她放在乱想什么? 又或者说,她心里头到底期待了什么? 想明白这点以后,星彩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方才是我……” “方才是我语气凶了一些,以后再也不会了。”魏昭乾抢先一步解释道。 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这会儿再也说不出来,只得默默应下。 下一刻假山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声响来,来往的客人与小厮丫头们都纷纷往另一边跑去。 星彩与魏昭乾原本清清白白,只是两人偏偏就躲在假山后面,这谁也瞧不见的地儿谁知道做了些什么? 她急忙把手从魏昭乾手里拿出来,刚要急匆匆出去,却又被魏昭乾拽住。 “别慌,与我们没关系的。” 低沉的声音叫星彩沉下了心,外头纷乱嘈杂的声音过去以后,魏昭乾才带着星彩走了出来。 “怕是出了什么乱子,你且先在宴席外等莫问把宋姑娘送回来再一同进去,我这便过去看看。” 这情形是魏昭乾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因此心中也十分疑惑,不过好在是不牵扯星彩的就好。 星彩连忙点点头,顾得旁的便转身离去。 宴席外来往宾客越发多了,好一会儿莫问才把宋辰溪送了来。 莫问把人带到后便也匆匆离去,宋辰溪看着人群来来往往也好奇的紧。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瞧着阵仗,又听来往的小厮丫头碎嘴了两句太子殿下什么的,星彩便猜测此事并不关乎自己与魏昭乾,心中也松了一口。 见宋辰溪愁眉苦脸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往里走,便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你方才玩的可尽兴了?” “才走过去一会儿,屁股都没坐热乎呢就忽然闹腾起来,吓我的赶紧就回来了。”宋辰溪本就圆的脸蛋儿这会儿皱起眉头来五官都缩成了一团。 星彩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待进去以后,宴席上首坐着的沈夫人却没了踪影,各家的小厮丫鬟全都跟在主子身旁窃窃私语着。 她们刚进去,宋辰溪便被宋夫人焦急的叫了过去,搂在怀里再不许出来。 赵夫人也急忙冲星彩招了招手,星彩不明所以却也赶忙坐到阿娘身侧。 “阿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赵夫人左右看看后才拉住了星彩的手,凑到耳边低声道:“是关于太子的。” 当今太子魏潇是先皇后所生的中宫嫡子,圣上宠爱先皇后连带着也十分疼爱太子,再加上继皇后并未有多出,便也将太子当亲儿子般养在膝下。 盛宠之下太子性子便养的比旁人骄纵许多,太子风流爱玩,京中宴席无论大小几乎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但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便是骄纵一些也未尝不可,但他随着年纪越大却也越发放肆。 这些年底下有不少人生出怨言来奈何皇上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只肯听信太子一人,因此百官一时间竟无人再敢参奏太子。 因此只要事情一牵扯到太子身上,那无论大小都会被皇上遮掩过去。 就比如前些日子滁州知府行贿一事,若不是魏昭乾铁了心要办他,设计将太子从此事中拉扯出去,那滁州知府的位置仍会坐的很牢固。 星彩诧异的看着阿娘,赵夫人却好半晌都不曾再往下说。 “阿娘,到底是怎么了?” 赵夫人叹了口气,摇摇头:“方才沈府后院传来一阵下人的惊呼声,之后各家的客人与跟来的奴才们全都被沈府的小厮叫回了宴席上,有些见着的下人回来后回话说这事儿关乎太子。” 眼瞅着宴席上的人都回来了一半,赵夫人更是低声道:“这事儿既然关乎太子,那必定是不能宣扬出去的,等回去了再与你说便是,先别问了。” 第53章 (三更) 宴席上吵嚷了许久之后,沈夫人却仍出现, 沈府的管家捧着回礼过来了。 “各位夫人小姐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们家大姑娘昨日吃坏了东西今儿腹痛难忍,夫人这会儿正陪着看大夫, 就不方便来送诸位了,为表歉意府下备了点薄礼还望见谅。” 管家想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老脸都羞愧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了,夫人倒是个爱脸面的, 只能把他推出来送客。 看着下面众位夫人各色怪异的眼神, 管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说完这番话以后, 便把回礼塞给下面的小厮,自己匆匆去男客那边了。若不是他一家老小都在沈府, 管家真相立时三刻辞职回家养老去。 来的客人都是京中名门,也都不缺那点回礼, 多数人都是瞧着没有热闹看了便摆摆手直接离去。 赵夫人同样如此, 她此刻巴不得再也不踏入着沈府一步, 至于那回礼看都没看一眼便拉着星彩急匆匆的出了沈府。 仓促间赵星彩与宋辰溪对视了一眼, 小小的宋辰溪同样满脸的困惑,想来宋夫人也没有与她说太多。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 星彩迫不及待的问道:“阿娘,到底是何事啊。” 赵夫人神色变了又变,坚持道:“这事儿你女儿家还是别听了,只要知道与太子有关莫要多问别人打听就是,咱们圣上多宠太子你也明白, 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 越是这般说,星彩便越想知道,还未等她接着问,赵夫人又道:“往后你若不喜欢与沈大姑娘来往就算了,若是她在厚着脸来咱们家,只管推脱了就是,不会有人说道什么的。” 随后,赵夫人严厉眼神制止了星彩还要发问的意思。 之后几天,星彩都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上一世沈琳琅的及笄礼上并未发生什么重大到关乎太子的事情,不过她倒是知道沈琳琅是在及笄礼上与太子相识的。 而这一世他们相识的时间提前到了游园会那日。 她还记得宴席刚开始,沈琳琅听闻太子来了后便借口离开,难道不是去找太子了? 当时两人都在沈府,就算能有什么过分出格的行径,又能出格到哪里去,他们不可能会那般大胆的。 但阿娘又叫自己以后少与沈琳琅交往,那便是说与沈琳琅也有关联。 左思右想都没能想明白的赵星彩在几天后得知了另外一条消息。 皇后娘娘的赐婚。 只是这次的赐婚并非与赵星彩有关,而是将沈府大姑娘赐予太子殿下做侧妃的旨意。 这也太早了一些。 星彩还记得上一世是她成婚后,沈琳琅才被太子娶近府里的。 这次不仅仅提前了,而且还是由皇后亲自下的旨意。 星彩依偎在阿娘的怀里,疑惑道:“怎么皇后娘娘也见过沈琳琅吗?还这般喜欢她的。” 小女儿天真的语气引了赵夫人发笑,她与宋嬷嬷对视一眼后叹道:“皇后娘娘可一点都不喜欢她,只不过是碍着太子的面子罢了,到时候沈琳琅入了东宫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今儿听你阿爹说,那沈尚书知道女儿被赐婚后反而格外的高兴,觉得自己女儿入了东宫就是有了脸面,还不是想着一旦太子即为那她女儿便是后宫皇妃,要我说啊,他们沈家人就没一个明白人。” 赵夫人扯着手里的线团一边说着话,宋嬷嬷在旁边也点头附和着:“可不是嘛,什么侧太子妃,依照太子的脾性啊侧太子妃往后多着呢,好好地女儿偏要送去给人家当侧室,真真是个糊涂蛋。” 宋嬷嬷的语气甚为好笑,星彩噗嗤便笑了出来,虽然阿娘与宋嬷嬷都这般说,可却仍不愿意告诉自己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夫人,平阳侯顾夫人过来了。”屋里正说着话,外头丫鬟忽然回禀道。 自那日之后,平阳侯夫人便经常来寻赵夫人说话,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平阳侯夫人又是个爽利的人,她们倒是颇为投机。 只是每次平阳侯夫人过来的时候,都要搂着星彩亲昵好一阵子,总是叫星彩不好意思的很。 赵夫人带着星彩前去迎接,远远就听见平阳侯夫人的声音。 “我们家老爷前几日又被派到凤城剿山贼了,我想着上次星彩说她爱吃水晶糕,便叫老爷顺路带了些过来呢。” 哦对,还总是送好些东西过来。虽说都是些小物件,但足以表示心意。 “水晶糕要说好吃啊,听说当是苏州做得才行,可是我想着凤城也有一家,虽比不上苏州的但好歹也是新鲜的。” 平阳侯夫人一边说一边叫人拿了来给星彩,星彩连忙道谢。 “多谢顾夫人!” 总是收平阳侯夫人的东西星彩便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她又不常出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绣的小物件了。 在阿娘示意下,星彩这才从怀里掏出自己绣了几天的花络子。 男人身上佩戴的络子要比女人家的更为朴素些,因此星彩绣这么个小玩意儿才花了好几天。 “这手艺也太好了些!”平阳侯夫人赞叹道。 “只是太费神了,好姑娘,来日莫要再做了,我知道你心意就是。” 赵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她们亲切,心里头并没有吃味儿,既然李振不可靠,她自然也要早早为女儿另做打算的。 那日她与平阳侯夫人一同聊了不少,这一聊才知道,平阳侯家的顾彦竟只比星彩大两岁,而且年纪轻轻便已经跟着平阳侯出去办差事了,虽说男孩不免顽皮,却已实属难得。 再者二人年纪相仿,平阳侯夫人又如此喜爱星彩,过了门以后必定不会受委屈。 男女之间谈婚论嫁虽说也要双方看上眼才行,可说到底啊,女儿嫁过去以后便是两家子人的事儿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婆家,还有一个特爱女儿的婆婆,这些正和赵夫人的意思。 只是这些话赵夫人还并未与星彩商讨过,虽然要为女儿早多打算,可也想能多留女儿在身边两年,她娇宠着的宝贝,怎么能一下子便舍得送走。 陪着平阳侯夫人又说了会子话后,她给了赵夫人一个颇为暧昧的眼神:“我来的时候那马车不知怎的轮子竟是坏了,就差人回去让彦儿过来接我回去。” 赵夫人当即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她是想叫两个孩子见见面,成与不成的往后再说。 倒是星彩觉得奇怪:“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叫府里的下人送您回去就是了。” “已经叫人回去吩咐了,反正彦儿这两天刚从凤城回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星彩瞧着他们之间暧昧的神色不明所以,只当是那顾彦惹了阿娘生气,平阳侯夫人借此惩罚他呢。 她们在旁边聊天,星彩就在一旁吃水晶糕。 味道确实不如苏州的味道,但是也另有一番滋味所在,她把分出几个留给朔儿,又分出平阳侯夫人与阿娘的份儿,这才开始吃自己的。 眼瞅着水晶糕已经吃完,顾彦来接阿娘的马车也到了。 往常若是过了时辰,阿娘必定要多留平阳侯夫人一阵,可是今儿两人谁也没说挽留的话。 赵夫人笑着道:“星彩与我送送顾夫人。” “诶。” 星彩拍拍手上水晶糕预留下的沫沫,净了手跟在阿娘身后送平阳侯夫人出去。 才刚出门,就见外头的马车上一个利索的身影跳了下来。 那人身量高大,脸庞虽俊秀却有着蜜色的肌肤,显得没有那般书生气却也别有一番刚健的气势在。 他翻身下车,先是给赵夫人行了礼:“赵夫人安好。” 赵夫人笑吟吟的点点头:“这便是顾彦吧,果真是少年英才啊,依我看不输给平阳侯。” 顾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多谢赵夫人夸奖。” 他骄阳般的气质却又带着少年的淳朴,赵夫人心中暗道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对他倒是十分满意。 星彩躲在阿娘身后看着顾彦那般高大的一个男子害羞起来竟能脸红,倒也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也弯了弯嘴角。 “好了好了,我们也不多留了。” 平阳侯夫人虽平日总说他那儿子淘气,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心里还是觉得好的,况且顾彦虽顽皮却也争气,立过不少战功。 她如今见赵夫人脸上满意的神色,心中也安心下来,一边说着道别一边冲躲在赵夫人身后的星彩招了招手。 “多谢星彩的络子,改明儿我就带着身上。” 顾彦这才注意到赵夫人身后忽然冒出一颗小脑袋来,那姑娘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冲着他阿娘便露出个甜腻腻的笑容。 “我还要多谢夫人的水晶糕呢,今儿可吃过瘾了。” 待平阳侯夫人回头再去瞧自家的小子时,顾彦已经盯着星彩看了许久。 她心中暗自笑笑,面上却严肃的道:“见了赵姑娘也不问声好,怎么这会儿不像在我跟前儿那般调皮了?” 被阿娘这么一说,顾彦才回过神来。 他见星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平日里那股子玩闹劲儿这会儿全都没了影儿。 只呆呆的问候道:“赵,赵姑娘好。” 星彩赶忙也回礼:“总听顾夫人提你来着。” “……哦哦……” 瞧着自家小子见了姑娘便呆呆愣愣的模样,平遥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在他肩上拍了拍:“行了行了,改日有的是机会过来,咱也该走了。” 顾彦又是一阵愣神,最后与众人一同笑了笑便与阿娘一同回去了。 待人送走以后,星彩原想回去找檀棋玩儿,可阿娘却拉住了她。 “跟阿娘说,你觉得那顾彦如何?” 这时候星彩才反应了过来,羞涩的嘟着唇:“阿娘说什么呀。” “阿娘问你话呢,先说好,阿娘倒是觉得顾彦这小子不错,年少有为不说,人也仪表堂堂,再加上平阳侯夫人疼爱你,往后自然不必为妯娌间的事儿烦心。” 见阿娘固执要问,星彩跺跺脚:“阿娘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女儿还不想这般就嫁人,再说那顾彦我只与他见了一面而已,并没有什么感觉啊,你要再这么说,便是想把女儿早日扔出家门去。” 姑娘家说起此事没有不羞的,赵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见星彩不好意思,笑吟吟的看着她跑出去后便不再强求。 反正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家姑娘也还小。 再者赵夫人也有个私心,眼下京城中正当年龄的孩子还有不少,自家家室又不差,再者星彩在自己眼中比谁家的姑娘都要好上百倍,她自然要为女儿多看一看,挑选个最好的来才行。 第54章 女儿家家一旦到了要婚嫁的年纪,纵是自家还想要再留留她, 旁的人也会操着心。 打那日平阳侯家的顾彦来过一趟后, 平阳侯夫人便来的更加频繁了,因此赵星彩总免不了在某些故意之下与顾彦“偶然邂逅”。 这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魏昭乾的耳朵里, 于是就有了现下这一幕。 魏昭乾一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皇子殿下,如今竟然猖狂的站到丞相府大姑娘的闺房里头, 手指轻点着桌面:“爷听说你爬墙了。” 此刻星彩刚给父母请过安回来,身边侍候的下人均不在身边, 才刚进屋便瞧见这一幕便惊了片刻, 也顾不上听魏昭乾方才说的什么, 提心吊胆的把房门掩上。 萧瑟的秋风被锁在了屋外,星彩这才安了些心。 “魏昭乾!你怎么敢自己就这么进来。” 她脸上有些惊怯, 眼中略带嗔怒,魏昭乾轻笑走上去冰凉的指尖捏住了星彩光洁的下巴:“那赵姑娘怎么不赶紧叫侍卫来把我这个登徒子赶出去, 反而……” 魏昭乾抬眼看着紧闭的屋门:“反而还替我掩饰着?” “你!”星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瞧星彩下巴尖上已经泛了红, 魏昭乾眼神顿了顿猛然回神收回了手, 他来之前本有千般万般的怒火想要发泄, 可此时却全都泄了气。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怒火,只是有些委屈罢了。 凭什么那顾彦就能凭借着平阳侯夫人时常见到星彩, 而他大费周章却也只能送到她手里一张信纸。魏昭乾今日终是忍受不住,顾不得其他便冲了进来。 “尔尔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魏昭乾压下情绪,缓缓开口:“爷听说你爬墙了。” 他又问了一遍,星彩却仍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瞪了他:“五殿下莫要说笑, 小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会爬墙?倒是五殿下好兴致,派了下人爬墙不说,自己竟然也成了个梁上君子。” 她的嘴一向厉害,魏昭乾被反驳并没有意外。 可魏昭乾没有同从前一般反驳,反而安静下来,就这么看了星彩良久,才缓声开口:“我不能等了。” 我不能等了,我不能再等个一年半载的让皇上赐婚,不能再叫别人总是打你的主意。 “等什么?”星彩有些迷茫。 魏昭乾却微微扬起了嘴角:“尔尔的母亲最近想必是在为尔尔寻一位好的夫婿,但你可是在我府上住过多月的人,你嫁不成旁人了。” 这些日子星彩不是不明白母亲与平阳侯夫人的意思,可她对那顾彦并未起旁的意思,因此一开始并未想到魏昭乾是在说这事。 此刻一听,她便明白过来。 “那,那是母亲与平阳侯夫人一厢情愿,我并未有别的想法。” 她只想着反驳他上半句,有些焦急。 而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魏昭乾的下半句话仿佛是被自己默认了。 魏昭乾的嘴边的笑意这才扩散到眼神中:“既然如此往后就不必再见了,半个月后是皇后的生辰,往年你不在京中自然不必进宫,今年是一定要去的,到时候免不了要碰到我那几个兄弟,你可相好怎么办了?” 第55章 星彩心中一慌,说起魏昭乾那几位兄弟, 太子平日里虽说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可到底也是皇上当做国君培养多年的人,心中自是有斤两的, 三皇子魏怡然面相憨厚老实里子却比谁都不省心,她可是跟这两位打过不止一次照面了。 上次沈琳琅的及笄礼上因着男女酒席分开设立, 才没有得见,过几日皇后的生辰上虽也男女分席, 但却是在同一个堂中, 到时候对立而坐, 就算她星彩再低调再往母亲身后躲也终究不成。 星彩愁眉苦脸的模样落在魏昭乾眼中,他却笑起来:“前几日我已将府中死了名姬妾的消息散了出去。” “可世界上也没有两个长的这般相像之人, 这个法子解释不通。”星彩有些着急,纵然让两人再如何清白, 家中父母信了自己旁人却不知道如何看待呢。 “谁说是两个人了?”魏昭乾道:“傻姑娘哟, 平日那些小聪明怎么都没有了?太子前几日因着沈家姑娘的事儿, 暗中腌臜还顾不及遮掩, 咱们就算明目张胆承认了,又如何?我三哥更不必说了, 是个最‘忠厚老实’不过的人,表面跟谁都要好的不行,怎会因为女人跟我翻脸置气,哼,他们一个比一个奸猾, 毕竟我父皇最喜兄友弟恭的场面,为此把大家表面假装维持的平静打破,没有必要。” 这些年来他们三个当人一套背地一套,谁又不清楚谁呢? 魏昭乾眯眯眼睛,瞧着星彩略微放心了些,眼神不自然的瞥向窗外,道:“再者……我母妃为了我的婚事催了不知多少遍,我已答应皇后千秋宴过后便迎娶王妃了,你,你可愿意?” 他往日总是抬着的下巴此刻竟是低下些许,星彩心中跟摆了擂台打着鼓点一般,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魏昭乾等了良久,心中有些酸楚。 他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是把半辈子的欢愉都兑换,只等星彩说出否决自己的话,那所有都将重新化作梦幻泡影。可他就是想要赌一赌,如今便是赌输了也绝不再去怨恨。 可他又想,自己这般说,竟像是有些强迫星彩一般,于是鼓气开口:“你若是……爷并非是要要挟你,若你真觉得不妥,这一切我自会去摆平,绝不让这事传出去一分半毫有损你声誉的话。” “不是,我……” 星彩脸颊已经红成熟透的石榴花,烫的只感觉下一秒要冒热气出来,才憋出这么句话。 她转身拿了那本表皮崭新,书角却已经褶皱了的《墙头马上》,熟练的翻到夹着信纸那页。 魏昭乾的眼神随着她白玉的指尖抚上干涩的墨迹,那是他的字迹,星彩却翻过了这一页,魏昭乾的心也随着书页颤动着。 下一页竟是不知何时也夹了张信纸,是跟魏昭乾毫不相同的字迹,他见过她的字,与京中女子不同,另有一番江南水乡的婀娜灵秀,上书着相同的内容:“身似浮云,心如飞絮。盼……” 可惜却只有半截,另外半句并未写完。 星彩捻出信纸折叠两层,埋起来的脑袋此刻鼓起勇气直视着眼前人,她伸手把信纸直截了当塞进魏昭乾手中:“你懂了?” 手上的轻触,炽热感一闪而过,却把魏昭乾的心给烫的一个激灵。 还欲再言却闻门外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大姑娘,大姑娘不好了!”檀棋似是有急事,匆忙推开门,好在魏昭乾已经抢先一步上了房梁上。 檀棋进来后门半开着,‘梁上君子’五皇子殿下就趁着檀棋扭身的功夫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星彩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帮着檀棋顺胸口,一边暗自松了口气:“何事这般匆忙?” “皇后娘娘千秋,李将军在前线不能抽身,便叫李夫人回了京城。”檀棋喘口气道。 这位李夫人原不是李将军的原配,早在多年前李振生母就已经去世,她是后来的续弦,上一世李夫人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星彩嫁过去也曾与她有过几次争执,那时候李家还用得着自己,李振便伪装与李夫人生气,自己带着星彩另择新府居住,她因此也得了个不恭不孝歹毒之名。 当时她对外界的看法并不在意,只当李振理解自己就行,现回想怕是他们娘俩故意为之。 这一世早在赵丞相回京后,她与李振的婚事赵丞相就已经亲自与皇上说明,两人早已划清界限。 “她来做什么?” “夫人也是疑惑,但到底老爷与李将军都是同朝为官,来便是客,夫人也不好拒绝,就着人备了点心茶水,哪知道那李夫人竟是来问李寺卿与姑娘的事儿的。”檀棋理了理头绪道。 “奴婢原是去厨房拿些梨子熬茶的,碰巧赶上夫人那边的丫头了才知道这事儿,奴婢多嘴问了两句,才知道李夫人才刚坐下一会儿便发作起来,说什么咱们赵家不守信誉,说要亲自问问姑娘。” 不守信誉?星彩不禁嗤之以鼻,李家父子私底下的勾当这位李夫人可是一清二楚,不知道脸皮是不是比城墙拐弯处的砖头做的,怎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那我娘如何说?” “奴婢听那丫头说,她出来的时候,夫人就一直看都没看那婆娘一眼。”做奴婢的这般说李夫人逾越了,檀棋看了一眼星彩没有责备的意思,才接着道:“这会儿夫人哪儿没过来人,想来是替姑娘挡住了。” 桌上的话本随着窜进屋里的风吹得哗啦呼啦响,星彩整理好重新放回书架上。 “檀棋,给我找件儿能见人的衣服。” “是,姑娘是要去院子转转?” “去院子多没意思,咱们去见见这位李夫人,找点乐儿!” 檀棋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那李夫人盛气凌人的模样属实叫人恼,可想想自家姑娘的性子,还是有些胆怯:“姑娘过去莫要恼了,我瞧着咱们夫人不会吃亏的,若是,若是闹大了……” “这事儿本就是他们李家没理,闹大又如何?”星彩披上一件苏绣湖蓝色薄披风,不由分说便出了门。 等她们走到上堂屋外头,却是静悄悄的。 星彩跟外头守着的丫鬟示意,叫她进去禀报。 丫鬟没料到星彩过来,犹豫片刻还是进去通报了:“夫人,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原来里头没说话是方才李夫人念叨许久,这才抽空喝了口茶润润嗓儿,李夫人仍旧不咸不淡的,这下听星彩过来,眉头紧了紧,点头让她进来。 “入了秋嗓子便总涩涩的,就叫檀棋煮了些秋梨茶,女儿想着娘平日喜甜食,叫她加了些蔗糖块给娘送过来。” 门帘子才掀开一半,星彩便如同只小鹿般快步走进来,嘴里的话也叫人听着舒坦。 意外的是,平阳侯夫人也在。 星彩反应很快,给赵夫人请安以后,便又紧赶着给平阳侯夫人请安,一边嘴里抹了蜜般:“平阳侯夫人也在,太好了,快尝尝味道如何,那梨子都是前些日砀山刚送来的,若喜欢便叫人给您送府上些。” 说完以后,便规规矩矩坐回赵夫人跟前,乖巧的半点没有来找事儿的模样。 李夫人不尴不尬的坐在旁边好一会,刚要咳凑两声提醒提醒,就被平阳侯夫人抢了话头。 “要我说还是女儿家贴心不是,要是搁在我家那浑小子身上哪儿能想起来呀,星彩啊,你干脆跟我家去,给我做闺女。” 星彩笑吟吟开玩笑道:“我想去就怕我母亲不叫,要说我养了这些年跟别家跑了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呢。” 这般两句惹得平阳侯夫人更是喜爱,赵夫人也忍不住眼神柔和了许多,又说了星彩几句瞎胡闹,这才想起旁边的李夫人来。 “还未来得及介绍,星彩,这是李夫人。” 星彩仿若刚刚瞧见一般,诧异的看了过去,随后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子,那李夫人架子还没摆起来,星彩就已经退了回去。 李夫人也是走霉运,李将军虽说是镇北大将军,就算赵丞相平阳侯都来了,也得客客气气些,但奈何李夫人母家贺氏从前是平阳侯的旁宗,多年前在乡下过不下去了来京城投奔的平阳侯做家奴,后来贺氏出了个探花郎,平阳侯才特许他们自立门户。 李夫人除非是做了皇后娘娘,否则见了平阳侯,总得叫一声大老爷。 而自打这贺氏自立了门户以后,除了贺老爷还总算恭敬外,贺家的女人却没一个拎得清的,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市面,以为老爷做了官便威风起来,竟是逢年过节没来问候过一句,因此平阳侯夫人并不看得上这攀了高枝儿的李夫人。 她本想说星彩未免太没规矩了些,但碍着旁边还有平阳侯夫人,便没敢张嘴,可尽管如此,她也没忘此次的目的。 “这位便是赵家大姑娘,果真相貌出众,倒不是我托大,有些话还是要趁早教给孩子们,做人行事啊总得信誉未上,否者以后就算是在后宅也不好做啊,我老早前便在边关收到过我儿的书信,说是与赵姑娘颇为投意,还听说宫里便早有赐婚传闻,可前日我回来,便见我儿说赵姑娘改了心意,我想赵姑娘是大家闺秀,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其中定是有误会,所以才登门拜访问一问。” 李夫人才刚说完,星彩脸颊就红了一半,又是急又是恼的,眼圈似是要落了泪珠子下来。 第56章 “李夫人,你为何要辱我名声?” 星彩眼眸半含泪光, 雾蒙蒙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平阳侯夫人本就看不上小家小气的李夫人,更何况李夫人这番话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而言极为难听。 平阳侯夫人想想自己刚过来的时候, 赵夫人端坐喝茶而她唾沫星子飞舞着说个不停的情景,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镇北将军却是给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可与你这续弦的夫人又有几分的关系,就干狗仗人势, 若不是今儿自己赶巧过来, 还不知道她要嚣张成什么样呢。 “我听着李夫人这话也不对, 李寺卿的书信只是一家之言,难不成你家人改明儿说月亮是黑的, 咱们也都信了?”平阳侯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打了过去,叫李夫人更是难堪。 李夫人咬了咬牙, 平阳侯顾家虽说于她母家有恩, 但这些年她父亲一直在朝中给平阳侯服低做小, 有好东西也总先送过去, 连自己夫人闺女都要往后排排队,也算够意思了。 可自己若是与平阳侯夫人红了脸, 母家哪里就不好交代。但如今她可是镇北将军正经娶进门的夫人啊,今日还是以李家的名义过来的,不能漏了怯。 “难不成平阳侯夫人是真把赵姑娘当亲闺女了不成?这可是李家与赵家的事儿,眼瞅着就入秋了,今年我家夫君回京后定亲自去看望平阳侯。” 平阳侯夫人眼神流转, 端起了茶杯:“哎哟,那敢叫将军去看望我们那一家。”说罢也不再多言,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朝廷重视着那李元青着呢,到底不能真为了别家的事儿撕破脸。 星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明白平阳侯夫人再喜欢自己,也得有个顾忌之处。 赵夫人这才微微一笑,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方才听李夫人说完,想请问您,我家星彩可与你孩儿有过婚约?又或是谁看见过二人在一起过?至于你说的赐婚传闻,我倒是想问问,连当今圣上都没有决定,你李家可是代替皇上做了决定不成?镇北将军果真不同凡响,好大的威风啊!” 李夫人不屑的道:“大家谁不是心知肚明?你说的这些不过是面子工夫罢了。” “哦?那这么说,当年李夫人成婚之前将军便与您暗度陈仓了?我赵家女儿都是守规矩的老古董,可没旁人家那么风流。” 这话说的星彩都忍不住要为母亲叫声好,她好像明白了一些自己的性子到底是从谁那儿继承过来的了。 当年李家造反之事,想来李振父子也是怕他这莽撞没脑子的夫人坏了事,这才同意了李振与她另择宅院居住的。 “李夫人今日作为客人来访,我茶水礼数皆不曾有半分亏待不周之处,若是来问责所谓的信誉,那二人既无婚约也无提亲凭证,李寺卿的风流韵事可不少,说不定又是那日自己腹中杜撰编排的,所以并不成立,此二事既已解决,我这里也还有客人,李夫人不如请早些回吧。” “至于……至于李夫人竟然听信谣言编排圣上的事儿,我便勉为其难替您保守秘密吧。” 说罢端起桌上凉却的茶水,端茶送客。 上堂屋里头熏着上好的梨落香,清雅淡然,最能在干燥的秋季里熨帖心中燥意,李夫人此刻却只觉得心头揣着块涩柿子,憋得难受。 “赵夫人果真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但是这块络子该怎么解释?” 李夫人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秀气的玉络子出来,那特有的苏绣手法摆明了是南方女子才会的。 “这难道也是我儿臆想出来的?” 星彩也有些疑惑,待细看了才想起,那是从前自己送与李振的玩意儿,当时正赶上李振要去外地办差,二人又刚刚认识,星彩想要表达心意于是连夜做出来的。 原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她也没想着李振能留着。 赵夫人也有些发怔:“一个络子又如何?你且拿与我瞧瞧。” 正不知如何应答,就听见外头一阵窸窣声。 门帘子挑开后,魏昭乾神色不善的迈着步子进了屋,赵丞相不算太远的跟在他身侧,眉头同样紧锁,有些不大乐意。 见魏昭乾忽然到访,众人皆是诧异,赶忙起身行礼,星彩却不知为何,心中竟安定了不少。 “免了。”魏昭乾冷声接着道:“方才赵夫人可是说你编排圣上旨意了?” 李夫人还未起身便觉得膝盖一沉:“这……臣妇也是听了些传言。” “哼,现在传言也当做圣旨了不成,还望夫人说出那人名字来,改日请他去我刑部小聚。” 门帘子掀开后溜进来一丝冷风,像是刮在了李夫人的心头上,她就算常年在边关,也听说过五殿下阎罗王的名号,这话是李振亲口所说啊…… “只是些不入流的下人罢了。” 赵府下人十分有颜色的搬了椅子请魏昭乾落座,魏昭乾却没有丝毫要坐下的意思,他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瞄了一眼规矩站在赵夫人身后的星彩。 想起方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妇人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更是火从心中起。 “既然夫人知道是不入流的人所说,那为何还言之凿凿?可见他是有魅惑人的能力,若不抓起来,岂不是要造反?您执意不说可是要包庇他?” 李夫人是个没读过书的草包,原本仗着将军名声在跋扈,如今面对着皇子却慌了神,竟是顾不得身份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也不只是刻意跪倒还是吓得跌倒。 “臣妇就是死也没有这意思啊,五殿下莫要,莫要吓唬臣妇。” 赵夫人平阳侯夫人均是心中暗骂草包一个,若是李将军在这里怕是面子都丢光了。 看着吓得已不能动弹的李夫人,魏昭乾又把目光注视到那络子上去:“方才过来的时候,我还夸赞赵相腰间的络子打的精巧,听赵相解释才知道原是出自赵姑娘之手,可这个络子瞧着模样倒是稀奇,手法也苏绣,却怎么也比不上赵相腰间那个的手艺,想来是找人仿造的。” 是了,星彩方才被这忽然冒出来的‘证据’唬住了,这才没注意到,那个自己连夜赶制的络子因着赶工,有些地方竟是出了错误。 她故作疑惑跟赵夫人道:“打络子原是最简单的手艺,上头的刺绣才是最难的,京中会这手法的人不算多,却也并非只有女儿一个,况且那上头还有多处错误,连祥云的边角都绣成方正的了。” 魏昭乾十分配合的在一旁点头:“可见不是出自赵姑娘之手。” 星彩没料到魏昭乾会接自己的话,他这般偏向自己,也不怕在外人面前漏了馅儿,但是想想方才,她脸又一阵一阵的发烫起来。 “多谢五殿下了,既然已解释清楚,那,那父亲母亲,我就先退下了。” 她害怕再多呆一秒,就被人看出自己的羞怯,逃也似的带着檀棋离开了。 眼瞧着星彩离去,魏昭乾顿时没了接着看戏的兴趣,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夫人,这才正经跟赵夫人解释道:“也是我唐突,与赵相一同回来碰巧听见了那话才进来的,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魏昭乾竟是解释了为何进来,他原是皇子本不必这般,赵夫人没有料到他如此客气,但也立刻回礼笑道:“无妨,五殿下若是不嫌弃中午还请一同留下用饭。” 这本是客套话,赵相也点了点头:“一会若还有时间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魏昭乾此刻就算有千百个愿意,面上却依旧冷淡却不失礼数道:“那我便先与赵相去相商些事情,您既还有客人也请继续吧。” 待魏昭乾离去,瘫坐在地上的李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她面色灰败心中却很是不甘,咬牙告别了后,在门口撞见了李振身边派过来的随从。 她扶着身侧丫鬟的手,眼中很是疲惫:“何事?” “公子听说您来了这里,便叫小的叫您回去,可小的没赶上,过来时候您已经进了门。” 李夫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知道了,回去吧。” 待她回了府,便见到李振极为少见的坐在堂中等待着,脸上分不清喜怒,但是莫名让人感觉焦躁。 见李夫人回来,李振也依旧没有起身迎接,就连客气的话都不说一句,李夫人也习惯般的自顾自坐了下去。 李府常年没有女人,是不熏香的,因此也多了几分清冷味道,李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对自己从来都不算尊重,但却也不会过于排挤自己,所以心中虽不安却也还能挺住。 小厮们似是闻到了味道般,一个比一个躲得远,李夫人身边原还有个嬷嬷贴身亲近些,因路程遥远这次也没跟来,眼下府中谁也不会帮她说话了。 “你不该过去,就算是赵姑娘生了什么气,也该由我来慢慢调解,说不定那一日便又好了。”李振开口便直奔主题。 “我也是为了你好,眼瞧着就已经快成了的事儿,圣旨分明就已经下了,怎么……” “圣旨?”李振嘲讽的笑了笑:“你瞧见了还是我瞧见了?还是皇上当着众人说了此事?这般强求只会适得其反!”有时候李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娶了这么一个草包回家,大字不识几个也就罢了,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莽撞的如一个乡野村夫。 第57章 “振儿!” 李夫人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她这些年随将军在边关过日子, 那边风沙可比京中大多了, 有时候还要搬营拔寨奔波,无论是皮肤还是通身的气度早就比她这般年龄的女子显老许多。 许是因着自己心甘情愿跟随李将军身边伺候, 在家中李振虽与自己不亲近却也不曾苛待,心中底气渐涨。 “我何曾不是为了你好, 为了李家好?今日我亲自过去也是显得咱们家对赵姑娘的重视,也是为你讨个说法儿, 不然咱们李家就这样闷声吃了这个亏, 往后日子不定要被人如何轻视欺负!” 这些日子的事情都出乎李振的意料, 朝里朝外忙的有些疲惫却还要应付眼前这个没见识的女人,李振眼中的厌恶渐渐深了。 “李家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从未也不可能被人轻视,但是您这一去, 往后指不定多少人要戳李家脊梁骨了。”李振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李夫人瞧他这般高高在上的架子便心中窝火, 若不是自己这些年不曾生下一儿半女, 哪能上赶着给李振说好话? 她语气酸涩道:“我进京这些日子, 倒是没少听别人在后头唠李寺卿的闲嗑。” 原想着李振已经起身要走,她便想嘴碎两句把自己面子找回来些, 不想竟是说到了李振痛处。 李振虽然从不自诩正人君子,但这些年心中一直藏着一个深爱的人,他母亲的本家表妹方妍,几乎不近女色的他因着那桩子事儿把这些年来树下的形象全毁了。 瞧着李振原本挺直的后背微微一滞,李夫人这才心中稍觉安慰。 一来二去晌午便到了, 星彩耳朵尖,临出上堂屋时候隐约听见了母亲要留魏昭乾用饭,他们家中规矩没有别人家那样大,一家本就四口,平常便随意凑在一桌吃。 “大姑娘?”檀棋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姑娘今儿已经呆过好几回了,难不成被那李夫人唬着了? “嗯?” “姑娘可是被那蛮横的李夫人吓着了,奴婢瞧着您在这儿看一上午的荷叶了。” 池塘中的荷叶已经枯黄许多,只有几株残荷仍立在水上,星彩回过神嘴角不易察觉的弯了些:“留得枯荷听雨声,这景儿一年也只能见上几日,再等等残留的荷花都凋零了,还有什么趣儿。” 檀棋打小就做了奴才,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她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也跟着星彩去瞧,可瞧过来看过去,也只觉得没盛夏时满池子的荷花好看。 “姑娘,这会儿也没下雨啊……” 檀棋哪里知道,这女儿家心事便是寄情于景,心中若欣喜了就是瞧月亮也能觉得比别人眼中的圆。 “檀棋,你去跟老爷那些随从打听打听,五殿下为何今日忽然来咱们府上,再,再问问他何时要走。” 李丞相向来不参与朝中党派争斗,纵然是太子殿下,李丞相也向来依照礼数办事,家中还从未来过皇子。 “诶。”檀棋应下便去了。 眼瞅着日头渐起,星彩在园子中便隐约听到李丞相书房的方位有些声响,奈何距离实在远了些,竖着耳朵听都没听到什么。听了一会儿没动静后,星彩方觉得不对劲儿。 这里既是自己个的家,她也算个大家闺秀,怎么不自觉的听墙角起来? 不过星彩脸上微热后,便又安慰自己,她原是在这里看景儿的,可不是故意找了个离书房近的亭子来偷听的! 檀棋向来利索,跑过去又跑回来倒是没用多久。 “奴婢怕姑娘等着,便随便问了问,说是今儿老爷回府的路上与五殿下偶遇的,随后五殿下说是朝中的案件有些地方需要跟老爷商讨,这才来的。” 想想魏昭乾还未来及换的衣服,星彩猜测他怕是半路绕了个弯刻意‘偶遇’爹爹的。 “那这会儿五殿下走了吗?” “奴婢回来会儿,老爷正送五殿下出去呢。” 当下星彩便觉得眼前残荷没了半分意趣,意兴阑珊回了院子。 ~ 这般在家闲散四五日后,赵府迎来了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星彩这一天一大早便被母亲差人拽出了被窝,星朔难得也休假未去上学,便被一同喊到了上堂屋里。 一家子人早饭才刚用过,朔儿是个坐不住的,今儿是他难得休假的日子,怎么说也要央求着母亲出去放放风。 “娘亲最好了,好娘亲了,我刚早饭吃了那些子东西肚子撑这么老高,不出去消消食万一肚子疼了怎么办?”朔儿一边说一边挺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他还故意鼓了气,显得更加圆了。 赵夫人却只管做自己的事儿,眼神丝毫没给他半分,任由星朔在一旁撒泼打滚却不理睬。 旁人在一旁瞧乐子,星彩也不例外,她挥挥手叫到:“朔儿你过来。” “来了来了。”说完便噔噔噔的绕着桌子跑了一圈,“阿姐何事?” 星彩跟母亲对视一眼,压着笑意:“朔儿真乖!来,再跑回去吧。” 朔儿:“……?” 赵夫人这下也笑了出来,星彩这接着道:“这般跑个两三趟,你不就算是消食儿了?” 星朔这才明白过来阿姐在拿自己逗趣儿,嘴巴一瘪,干脆往地上一坐,耍起无赖:“我要出去玩,阿娘朔儿想出去嘛,一大早便说要等人来,也没说是谁。” 他说完也提醒了星彩:“是啊阿娘,什么客人还叫咱们这么等着?” 上一世的记忆中,这个时间段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来访赵府,不过想来自己既然能重生回来,还能改变自己与李振的赐婚,那旁的也会有些改变。 赵夫人着人把星拉起来,才道:“我把你前几日说的事儿与老爷说了,他从前拿这个学生当心腹从未有过怀疑,可若是跳出原先的印象再观察,老爷说李振确实是个靠不住的,可朝上到底是要用人的,正好二房那边的娘家有的大哥儿要参加明年春闱,托了人给来了信,他提前来几日,叫咱们照应着。” 赵家所谓的二房并非是赵丞相的亲兄弟,而是当年赵老夫人乳母家的孩子,被赵老夫人抬举认了干儿子改了赵姓,是星彩名义上的二叔。 只可惜这位二叔星彩只听过名字,早些年便生了重病离世,只留下一双儿女与老乳母相依为命,赵老夫人在的时候可怜那乳母,叫人给乳母的二子在衙门寻了个小官职。 赵老夫人过世以后,两家人几乎断了联系,上一世想来也曾托人找过赵丞相,可惜当时赵丞相有得意门生李振,并未在意。 “小地方的能出什么大才子啊,万一,万一那人考不上呢?”星朔因着被强行留在家里不满,嘟着嘴恨恨道。 “朔儿,不能没有礼数,等人到了是要叫婶子表哥的,星彩也是。听说当年之所以收进赵府做干儿子,是因为他才华十分出众,做了你们爹的伴读不过两年,成绩竟能比上好些个公子哥。想来那孩子身为他的后人能力自然不会差。况且老爷也看了那孩子写的文章,是个有心的。” 正说话功夫,外头便通传客人到了。 赵夫人再三嘱咐了星朔要懂礼数,才起身迎接。星朔虽顽劣此刻也收敛起来,与星彩规矩跟在后面行礼。 星彩对从未见过的二房也充满了好奇,躲在后面不住的打量着。 他们虽与赵府不能相比,在小地方也算数一数二的门户了,来人虽不多,却该有的丫鬟婆子都有。 二婶儿原是乡间教书先生的女儿,名叫程明玉,瞧着四十岁上下,一身棉锦的格子外衫虽不富贵但也得体,想来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身后跟着一男一女想来就是表哥表姐了。 赵夫人与她寒暄一番后,又着人安排了住处,才一同来了上堂屋里坐着。 “还未来得及介绍呢,这是我的两个孩儿,这是赵煜赵杏儿,赵煜比着咱们大姑娘年长两岁,杏儿只大一岁。”程明玉笑吟吟的介绍着,声音不急不缓十分有礼数。 赵煜赵杏儿给赵夫人行了大礼,叫了声大伯母。 那赵煜一席棉锦白衣,头发仅用了根简朴的银簪束在头顶,体型显得消瘦却笔直,秀气的五官神色恭敬,通身的书卷气息。赵杏儿像是有些紧张,把脸埋得很低,瞧不大清楚。 二人行礼后,星彩也连忙上前见礼:“表哥表姐好,一路辛苦了。”朔儿此刻也拿捏起来,跟在阿姐身侧。 堂中因为有客人来,陆续上了些瓜果点心,赵夫人最是有心,她知道自家虽已吃过早饭,他们却一路奔波,便笑吟吟道:“可不是,想来你们还未来得及用早饭,便在这里一同吃吧。” 因着客人是远道而来,再加上也算沾亲带故的,陪着吃顿饭再正常不过,只是朔儿却终于憋不住了:“阿娘,朔儿吃不下了。” 赵夫人头疼的看了一眼星朔,面上有些尴尬。 “让你方才吃那么多!”星彩暗中拉了一把朔儿,虽然一会儿朔儿肯定免不了被母亲责怪,但好歹自己能补救一下:“阿娘,女儿看不如叫婶子先去休息,几个院子腾了出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心意,刚好趁着收拾的功夫叫厨房再准备准备,给婶子送过去。” 星彩两声婶子叫的清脆,语气柔柔的叫人听了都觉喜欢。 程明玉虽长在小地方,父亲却是个教书先生,因此教养礼数都很是得体,她温和的笑了笑,对方才朔儿的话毫不在意,赵夫人瞧她没意见,便依言道:“嗯,这样也好,星彩跟着过去给你婶子带路,再看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再回我。” 第58章 得了母亲的允许,星彩这才引程明玉一家三口去了头一天特意给他们收拾出来的梨香院。星朔生怕母亲责备, 便拉着阿姐的衣袖紧紧跟了出来。 “阿姐阿姐。” 朔儿不安分的跟在身后叫着星彩, 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朝后面探头探脑, 星彩实在瞧不过去了只得开口道:“家弟打小便是个性子活泼的,这又是在家中, 婶子您也不是外人,他这才放肆没正形了些, 还望见谅。” 即便是朔儿有些许没规矩, 毕竟也是自家弟弟, 星彩只说是他性子活泼。 言罢星彩又低头给朔儿使眼色,说道:“知道你好不容易休假几天, 阿娘不叫出门,便先带着人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别太胡闹, 不然我也不好给你说情。” 达到目的的朔儿瞬间乐开了花, 忙不大跌的应下, 扭头便要离开,被星彩硬叫回来给程明玉见了礼, 这才放他去玩儿。 程明玉倒是一直宽和,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虽脸上皱纹多了些却另有一番风韵,瞧着朔儿离去,笑道:“活泼些是好的, 赵煜小时候就是太文静了些。” 赵煜的确如她所说,打从进门话便很少,通身写着‘文质彬彬’四个大字,像是从书屋里头刚捡出来的般,虽如此,眼神却没半分书呆子的模样,若是给他换上一身行头,定比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还要打眼。 星彩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赵煜,却恰巧装在了赵煜看他的眼神上,二人无意间相顾,星彩愣了愣,倒是赵煜反应快些,冲她温和笑了笑,竟是与程夫人宽厚的模样有五分相似。 她心道到底是母子,便也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我母亲却常说朔儿若性子再安稳就好了,两个人若是中和一下便完美了。” “可惜世间没有尽善尽美的。”赵煜含蓄的低了低头,随后又道:“堂妹你说呢?” “啊?”星彩没料到他忽然问自己:“自然如此,虽没有尽善尽美的,但个人有个人的特点。” 说话间已经到了梨香院,星彩招呼了个婆子过来:“婶子,这婆子是府里管事的娘子,留到这院子里给您使唤,您自己个儿带的下人也可交给她指使,或是留着贴身伺候都行。您安心住下便是。” 程明玉早在赵夫人面前千恩万谢过了,便也没再惺惺作态拘着,她点头道:“多谢姑娘了,我来时便想,相府里再没第二个女孩儿跟大姑娘在一处凑趣儿,如今大姑娘若是无聊了,便打发人来叫杏儿过去跟姑娘作伴。” 赵杏儿听闻自己被提及,这才把头抬了起来,杏儿人如其名,一双眼睛真如杏子般圆,巴掌大的脸虽无惊艳却也可爱,她有些羞涩的小心打量着星彩,眼神中尽是小心翼翼。 “他们兄妹两个性子打小就像,杏儿也是个文静的。” 赵杏儿刚抬起的脑袋又像鸵鸟般缩了回去,谨慎的模样看了叫人觉得可爱又心疼。 星彩倒是十分喜欢她,应下:“今天婶子先休息,明儿得了空我就来找堂姐,朔儿这几天也有假,还能一块上街去瞧瞧,堂姐你说好不好?” 赵杏儿虽小门小户长大,但从小被母亲教养在深闺中,也没有个能一块玩儿的姐妹,她瞧星彩主动与自己亲近,心下欢喜,难得笑了笑:“堂妹说的,自然好。” 星彩瞅着又是跟程明玉五分相似的笑容,心下再一次感叹不愧是一家子。 从梨香院出来后,星彩便回去又补了一觉,起身时已是晌午。 她百无聊赖拿着那本翻了一半的《墙头马上》坐在亭子里翻看着,书中夹着的信纸也被她时不时的看上一眼,心中便被甜蜜包裹起来。 “这是《折桂令》,堂妹是有心上人了?” 星彩被头顶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思绪,心下慌乱着合上了话本:“赵煜?你怎么……” 赵煜如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书生气质,他自顾自在坐在了星彩对面,伸手便拿了茶杯给自己倒上。 “伯父方才唤我去书房,才出来路过这里便瞧见堂妹在这儿,便来打个招呼。” 痞里痞气的声调叫星彩想要揉揉眼睛确认一下,这眼前的到底是赵煜还是另一个双胞胎兄弟。 赵煜瞧了她一眼,便把眼神挪到了远处,笑嘻嘻道:“别看我家小门小户,我母亲却比谁都要重规矩,因此在她面前不拒着自己恐怕得被天天罚跪了。” 他瞧星彩不说话,又道:“怎么?吓着你了?不过也是,你这般的姑娘从小定时被捧在手心的,出了门也没人敢欺负,不理解也正常。” 说话间桌上摆着的点心便被他吃下去一半,就连着星彩给自己备下的秋梨茶也被他喝了两杯。 这下星彩明白了,原来眼前是个这样的人,干脆也放开了些,她皱着眉叫人把点心续上,才道:“吓倒是没吓着我,就是你把我秋梨茶喝了一半,我有点心疼,你这样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朔儿不也是在母亲面前乖巧的不行,回过头就闯祸还得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若是真是个书呆子,怕是学堂里也不好混。” 赵煜父亲去的早,家境又一半,若是再性子软一些,怕得天天被欺负,人情冷暖不过如此。自上一世爹爹去后各家对她的态度便能看出。 赵煜欣赏的看了一眼星彩:“咱们上午说并没有尽善尽美的,我瞧着堂妹就是个最尽善尽美的人儿,就连秋梨茶做的也比旁人好喝。” 星彩:……这厮莫不是想继续诓骗的我的茶喝? “咳咳,堂姐也是如你这般吗?”星彩想起杏儿那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杏儿不是,她乖得很,母亲专门请的女先生到家中教的读书,从小没出过几次门,堂妹啊,你可别给我们杏儿性子带野了。” “这是什么话?”星彩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才不还说什么尽善尽美?我难道瞧着是个野人?” 赵煜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好堂妹,你,你比我想的有趣多了。” 他笑的大声,引得远远站着的小厮都朝着这里看了两眼,檀棋也顺着声音过来,好奇的瞧着赵煜。 “我可没说你像野人,不过杏儿若能活泼些也好,哦对了,你可别去给我母亲告我黑状,要不我可就把堂妹心悦别人的事儿说出去。” 星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合着他这般放心在自己面前展露性格是以为抓了她的把柄,不得不说父亲眼光这次真是不错,赵煜变脸的速度跟拿捏旁人的本事,合该去混官场,铁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赵煜,你要是做了官肯定前途无量!”星彩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谢堂妹的夸奖,这会儿怎么也不叫堂哥了,我这心里可有些难过啊。”瞧着星彩火气上来,赵煜赶忙起身:“伯父交代的事儿我还没去做呢,堂妹切继续在这里休息,若是无聊我叫杏儿来陪你,先走一步。” 临走,赵煜还不忘道:“秋梨茶果真不错,改日还来寻堂妹讨茶喝。” 星彩气的不行却也拿他没办法,檀棋在旁边笑出了声:“大姑娘,这人虽有些无礼却也有趣呢。” “有趣?”星彩疑惑不解的看着檀棋:“下次再瞧见他了便把咱们好吃好喝的都藏着些吧!” “姑娘莫生气了,奴婢听说他家春闱过了便在京中另寻一处宅子,想来也住不了多久。” “我倒没有真生气。” 星彩心中暗暗道,只是被赵煜瞧见那书信,她心中这才有些不安。 “算了算了,今儿先回吧,明儿咱们约着杏儿出去玩。” ~ 赵夫人原本也打算让星彩带着赵煜杏儿出去看看,再加上朔儿也休假,便准了他们两天的假,可以随便出门。 自打那日赵煜离开后,星彩便约着杏儿一起逛了两次,她倒是真如赵煜所说,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不过她倒是很喜欢星彩,星彩做什么都愿意一起。 得了赵夫人跟程氏的同意后,四个人带好了随从出了门。 “我这妹妹打小便没怎么出去过,不过也是她自己个儿不愿意出门,还是堂妹你的面子大些,一喊就跟了来。” 星彩跟杏儿胳膊挽着胳膊,杏儿似乎是对自己这个没正形的哥哥习惯了,并不做理会,星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后,便拉着杏儿去看周围小贩卖的小玩意儿去了。 倒是朔儿与他很是投缘,拉着赵煜便要去看自己最爱的兵器铺子。 最后他们只得约了时间地点,到了午饭的点在茗茶楼碰头,这才各自去了。 到了晌午,星彩与杏儿提早到了,便定了包房等他们二人。 “星彩姑娘?” 才刚上二楼,便遇见个熟悉的面孔,平阳侯家的大公子顾彦以及……以及五皇子殿下魏昭乾。 按道理来讲,即便赵丞相与平阳侯同朝为官,二人相见顾彦也只能喊一句赵姑娘,可是顾彦因着平阳侯夫人的缘故与星彩已见过数次,所以才叫了亲切了些。 从前星彩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却是当着魏昭乾的面,她不知为何觉得魏昭乾投来的目光有些灼热。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转身就走,星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原是顾公子也在,真是巧了。” “可不是嘛”顾彦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我与……咳咳,我也是与朋友一同出来的。” 魏昭乾身为皇子,在外总要避讳一些,顾彦并未说出实话。 星彩刚要回话,便瞧见魏昭乾已然起了身。 “姑娘瞧着眼熟,顾兄可否介绍介绍。” 第59章 自打魏昭乾开始调查李振以来,或多或少有了些眉目, 如今朝中李振的父亲镇北将军手中兵权最大, 能与之匹敌的也只有平阳侯了。 因此魏昭乾装作无意的开始于平阳侯家接触,他虽出身没有三皇子太子高, 可平日在朝中的办事能力颇为不错,像平阳侯这些老臣对他便十分满意。 今日魏昭乾本是与平阳侯相约, 哪知道偏偏赶上皇上派遣他出去办差,平阳侯想着历练历练顾彦, 便叫顾彦来与魏昭乾多聊聊。 哪知道二人也才刚坐下, 便遇上了星彩。 茗茶楼虽名字中带茶字, 却并非是个只能品茶的地方,这里的掌柜是打福州来的, 专门做些北方不常见的食材,精巧美味, 京中达官显贵经常光顾这里。 顾彦见魏昭乾询问, 刚要开口介绍, 便被魏昭乾拦住。 “站在这儿说话也不方便, 今日如此巧合,不如在下邀两位一起如何?有话进去在说。” “也是也是。”五皇子都这般说了, 再加上顾彦心里同样这般想,便请二人进了包间后,方介绍道:“这位是赵丞相家的大姑娘,这位……” 星彩忙开口道:“这是我家中堂姐赵杏儿,今日是家弟休假的日子, 赶上堂哥堂姐从外地过来,便一同出门游玩。”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打量着魏昭乾,又担心顾彦看出来,很是不自在,魏昭乾这会儿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并不看自己一眼,星彩索性心一横,道:“不知顾公子身边这位是?” “哦,他,他……”顾彦遮遮掩掩半天,直到魏昭乾点了点头,顾彦才舒了口气,“这位是五皇子殿下,不过出门在外的,你们不必多礼就是。” 星彩倒是没什么,她本就是故意激魏昭乾的,杏儿拉着星彩的手却紧了紧。 方才都能看出来顾彦在帮魏昭乾刻意隐瞒身份,若是星彩不问也便罢了,这下杏儿更是慌张起来,星彩倒是有些后悔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便听见店小二引着朔儿与赵煜过来的声响。 包间门被推开后,赵煜见了房内还有别人,眉头微微皱了皱。 朔儿也瞧见了人,顾彦常随平阳侯夫人去赵府,是常客,五点下嘛,朔儿也是见过认识的。 只见朔儿风风火火便抢先一步跑了进来,对着两人略想了想,便先对魏昭乾拜了一拜,随后半点不认生的抬起头,笑嘻嘻喊道:“五哥!” 魏昭乾也不恼,甚是默契的点点头:“跑累了?去喝茶。” “诶!” 两人间自在的互动叫屋里其余人均是不得其解,就连星彩都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朔儿,五哥也是你能叫的?” 宫里头那些个金枝玉叶都不见得能喊魏昭乾一句五哥,不凑巧碰上了也只敢远远的行礼叫一声殿下,怎朔儿偏偏跟见自家人一般。 朔儿咕咚咚灌下两杯水,抹了抹嘴道:“宫里上的马术课就是五哥带的我们小组,这是五哥叫我喊得,旁的人都不敢,只有我敢。” 星彩听得目瞪口呆,这哪有皇子亲自来给小屁孩儿们上课的,肯定是魏昭乾暗中捣鬼。 顾彦也莫名其妙:“我从前也在学里上过几次马术课,都是几位师傅教的,原来殿下还有这教人的本事。” 他说道殿下二字的时候,不知何时找地方坐下的赵煜抿了抿嘴。 “只教过一次,那日下面给太子进献了匹好马,我本是随着太子去的,学堂里分小组学习,他们这组的师傅恰好不舒服,我便顺手带了一节课,其余时候都是这小子主动寻了我过去的。” 魏昭乾耐心解释了一番,顾彦听了直夸魏昭乾是个性子好的,若是换了他可没耐心带孩子。 这一顿饭吃的几人都各怀心思。 魏昭乾一会儿惦记着星彩爱吃甜口儿,叫人上了桂花糯米甜藕,一会儿又亲自夹菜给星彩,顾彦是个粗心的,只当魏昭乾照顾女孩子,便顺道也给杏儿夹菜,甚是关照。 星彩则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察觉出什么来,杏儿星朔埋头苦吃,对桌上的旁人丝毫不在乎,赵煜倒是也吃的十分安稳,并未在意旁的。 饭后顾彦与魏昭乾还有事情要谈,也并未再留他们几人。 赵煜却在临走时难得开口:“今日多谢五殿下款待,我们先行告辞了。” 魏昭乾眼神却在这时忽然闪烁了一下,方饶有兴致的开口:“方才听说你是为着明年春闱赶来备考的?” 赵煜不卑不亢应下:“是。” “既是初来京城,便也不必急着备考,多看看也可开阔眼界,我在京外有个枫叶别苑,这时节观赏枫叶正是时候,若是几位给我面子,便约明儿个一同去游玩可好。” “可是有温泉眼的那处庄子?”顾彦眼神一亮。 那处庄子是当年魏昭乾成年礼时皇上特赏的,风景好不说还有处温泉,是秋游最适合不过的地点。 “正是。几位意下如何?” 魏昭乾说此话的时候只看着赵煜一人,就连星彩都没弄明白这魏昭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煜打从进来就没说过第二句话,怎就引的魏昭乾像眼馋美女似的盯着人家,可瞧着赵煜也并非是个多俊美的啊。 “伯母恰好就说叫我们这两天在京中逛逛,那在下便先谢过殿下邀请了。” 这便是同意了。 “两位姑娘觉得如何?” 顾彦与朔儿自是不必说了,魏昭乾这才问起星彩来。 杏儿低着头不说话,星彩心中也有不少的疑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碰见魏昭乾翻墙问他,便也点了点头:“自然愿意的,这看来殿下可是要办个园会,那需不需要再准备几日?” “我从不办园会。”京中人都知道五皇子殿下不仅不办园会,参加都很少。 “就今日屋内几人小聚,人多了反而无趣,顾彦兄说呢?” 顾彦此时心中也有些疑惑他怎忽然起了这个兴致,但是也只得点点头附和了两句。 “那便定下了,明日一早我派人去几位的府上接几位。” 回去的路上,星彩摸不着头脑的询问其赵煜来。 “这五殿下怎好端端的邀请我们去别苑?赵煜,难不成你还没考试,才学就已经出众到人尽皆知,上赶着讨好你不成?” 周围百姓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赵煜的声音被掩盖了一半:“……这位殿下看起来……” 星彩:“……殿下怎么了?” 赵煜伸手便在星彩脑袋上拍了一下:“我看你倒是比旁人更关心他!” “这,这不也是好奇嘛!” 星彩心虚的左顾右盼,赵煜看着却不拆穿,反而淡淡一笑:“我方才是说,这位殿下胸中城府要深得多,你可小心些了。” 他的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星彩心中咯噔了下,魏昭乾上一世掀了东宫夺了皇位可是在多年以后,他蛰伏数年就连亲生母妃都未有察觉,赵煜难道是…… 不可能,星彩立刻否定了心中所想,赵煜就算是个天才也不可能猜想到这一步上,他应该只是单单觉得魏昭乾眼力好,或者在父亲哪儿听说了魏昭乾的能力吧。 “你们才见一面,你就这样笃定吗?” 赵煜点点头:“你可知道,我虽进京不久,但是为了进京也做了不少准备,为的就是来了以后就算得了功名却无人赏识,落得个跟从前那些中举的书生相似的下场,他们一般得了功名后会先被派去偏远之地做个几年的县令,而我只靠伯父一人保举还是不行,须得先把名声做出来。” “名声还能做出来?” 星彩问完就觉得自己傻了,那李振的名声不就是魏昭乾想办法做臭的吗? “这是自然,也是巧了,原本我自己正在想这事儿呢,伯父便回了书信来,有伯父帮忙就好办很多了,五殿下既然想到要试探我,那定也是在暗中参加党羽之争了,至于他帮的是头顶那位,还是身旁那位,就不得而知了。” 头顶那位是指的太子,身旁的便是三皇子。单单听赵煜这几句话就能听出来,他对朝中的是定筹谋许久。 不过他并未猜测到魏昭乾的想法倒是叫星彩放心下来。 星彩试探着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两位谁的胜算大些?” “我觉得?”赵煜摇了摇头:“堂妹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些,我如今还是一届布衣,就连朔儿见得人都比我多,哪里能谈得上‘我觉得’,不过有一点我知道,咱们再这么说下去,他们俩就要无聊死了。” 果然星彩扭头便瞧见堂姐跟朔儿俩人脸上写满了懵懂。 “阿姐,我想跟堂哥去前面那条街逛逛。” “阿彩,我想,我想跟你去绸缎铺子给娘挑块好料子。” 星彩后知后觉,忙不迭打的点头,在赵煜大笑声里各自逛街去了。 待到第二天,星彩禀明了赵夫人后,便与他们一同等着魏昭乾的马车。 王府的马车赶到的时候,却一前一后跟个两辆。 待朔儿跟赵煜兄妹上车后,星彩被人拦住上车的脚步,星彩抬眼便瞧见了许久不见的老熟人——莫问。 莫问却似不认识般,一本正经道:“这个姑娘,我家爷放心几位做一辆车挤,便留了个小些的,恰好还能再做一人。” 言下之意,便是赵姑娘你赶紧过去吧,旁的人别不识趣跟过去,因为另一辆车只能坐一个人。至于……至于为何不再跟一辆大的,赵姑娘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阿彩。”杏儿探出脑袋来:“你自己坐太无趣了,不如叫哥哥自己坐,咱们一块?” 话音才落莫问便咳嗽起来,语气中夹杂着紧张,“那个,姑娘快些去吧,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 第60章 还不等星彩回话,莫问便就势把她往后面带。 街角的微风吹起马车上湖蓝色的帘子, 白皙修长的一只手隐隐露出了半截, 星彩心头颤动着上了马车,才刚抬脚便被拉了进去。 马车内魏昭乾一手拉着星彩眼中神色热切又克制:“莫出声, 等马车走起来再说话。” 星彩脸上滚烫,被握着的手也如被蒸着般灼热, 片刻后车轱辘的声音响起,魏昭乾方把手收了回去。 “如今我没旁的理由见你, 只能如此, 待去了庄子里, 人多眼杂的更为不便。” “嗯……”星彩侧过脸点了点头,似是默认了他这般有些无礼的行径, 可想想她前一段在五王府住过好一段时间,比起来这又不算什么了。 “殿下就是为了, 为了这个昨日才想起要去别庄的吗?”星彩不信魏昭乾能为了自己不理智的莫名招待人过去别庄, 可, 可心中却有几丝期待, 她想知道自己对他而言究竟重要道什么地步。 “哦?尔尔说的话我倒是有些不大明白,为了这个?这个指的是什么?”魏昭乾忽然又耍起了从前的无赖。 “你分明就知道!”星彩嗔怒着瞪了他一眼, 却没有真正生气。 魏昭乾被瞪了后反而心情大好:“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然是为了见尔尔。” 星彩得到答案后心中泛着甜蜜,却仍有些疑惑:“那赵煜?” “赵煜往后了不得,他除了文采了得在算术方面十分有造诣,帮着他们县追查过一例衙门里头账目的案子, 如今吏部缺人手,他必会被重用。” “你是想借此拉拢他?” “拉拢?”魏昭乾笑了笑:“我此行虽有那么一两分拉拢他的意思,但是更多还是为着你,况且尔尔觉得他是个能被拉拢的人?” 赵煜打从进京城以后,已经多次毫不避讳的展露过自己的野心,他曾对星彩说,他的命不只是自己的,还是妹妹跟母亲的,他想要光大门楣,就一定要在朝中有地位。 星彩摇了摇头:“他很有野心,而且对朝中的党羽争斗十分了解,但是那两个人他却谁都不看好,恐怕是要跟我父亲一般只对皇上衷心了。” “我倒觉得会选择参与党羽争斗,父皇年纪越发大了,身体最近……”魏昭乾说到此眼神中有些疑惑:“最近不知怎的,父皇精神越发不好起来。这种情况下,赵煜入朝后,毕竟会择良主追随,否则新帝登基他便更难露头。” “皇上身体出问题了?”这种事儿应算是天大的秘密了。 想来上一世这个时间,她已经与李振成亲了,由于李家准备造反准备了多年,因此行动的十分迅速,奈何中间在送信人那里出了纰漏,被太子抓住把柄,开春二月此事在李家暗中引导下,查到了赵丞相身上。 太子因为此事被大为赞赏,皇上那时候身体才出现不适,之后几乎就是太子在主持朝政,哪知道太子依旧整日在东宫吃喝玩乐,皇上又在病中,这时候魏昭乾才冒出了头,竟是动用武力打进了东宫,把太子□□起来,自己登基为帝。 魏昭乾虽登基,但先皇昏迷着,待过了六月方驾崩离世,太子也在同一天被处死。 当时星彩已经被拘禁在李家许久,很多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魏昭乾当年能下令顺利处死皇子,难道说……难道说皇上的病与太子有关? 当年李家造反的事儿过后皇上才病的,如今自己重生,李家不能顺利完成计划,难道太子的动作便也随着提前了? 魏昭乾看星彩听自己说完愣愣的出神,以为是吓着她了,便语气软了些:“此事虽然还未传开,但早晚也会知道的,你不必惊慌。” “不是的。”星彩回过神慌忙打断他,心下却在想到底该如何提醒魏昭乾。 “皇上虽年纪大了,可早年也,也带过兵,怎好好地突然精神不好起来,肯定,肯定是……”星彩苦思冥想半天,猛然开口:“对!肯定是吃饭没吃好,殿下若是无事倒可以提醒下皇上注意饮食,旁的也要多注意注意。” 她着急的神色落在魏昭乾眼中,魏昭乾竟是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怀疑什么,跟我还用这般吗?放心,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不过仍在悄悄查着,没有证据。” 对啊,他魏昭乾能这么早就知道皇上身体的事儿,定是在宫中安插的有人,自己担心倒是有点多余。 “那便好,那便好。” “尔尔怀疑的是那一位,与我说说,看我们有没有默契。” 星彩摇摇脑袋,上一世虽说是太子动的手,可如今因自己重生已经出现太多没想到的事情了,三皇子勾结外邦的事她也只知道个大概,如今实在说不准是谁干的。 “我也说不清,但是猜着太子如今被当做储君管束心中定烦闷极了,可能会耐不住性子。”星彩委婉说出自己的猜测。 “果真是注定成一家子的,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星彩耳朵尖瞬间便红了:“这还没有谱儿的事儿呢,瞎说什么。” “尔尔这话是催我提亲的意思?不急,过几日皇后寿宴便到了,到时候还不是......” “你好了没有!” 星彩急得便要去赌魏昭乾的嘴,娇软的手刚伸过去便被魏昭乾一把拽到身前,结果下一刻便听到莫问的声音。 “爷,就快到了,您自己的马车就在前头了,咱是不是得过去了。” 魏昭乾拽着星彩的手紧了紧,松开了,随后忍不住在她红透的耳尖上轻轻抚过,才算罢休。他声音低沉着应了声,在星彩耳边悄声道:“乖一些,不然我怕忍不住的。” 随后便不再迟疑利索的下了马车,星彩过了好一会儿心跳方恢复正常。 等她们到了地儿,魏昭乾与顾彦竟已经到了,星彩不敢直视魏昭乾,躲在杏儿身侧难得文静起来。 朔儿方才在马车上又眯了一会儿,下了车便越发精力充沛,欢呼一声便要奔向不远处的枫叶林。 “朔儿。”星彩想要叫住他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催促身侧的小厮赶紧跟上他。 魏昭乾看星彩仍是不放心,跟莫问使了个眼色。 莫问了然的唤人牵了几匹马来,笑着解释道:“殿下闲事也会过来狩猎,因此这片山林一直都有人打理,不会有大型的野兽,几位若也有意,可以一同去玩玩。” 赵煜看着马匹跟下人提着的弓箭,心下有些向往:“我去看着朔儿,堂妹放心吧。” 赵煜性子虽没表面那般迂腐,可说到底也还是个读书人,自古文人雅士似是都对不能亲自挥刀上战场遗憾,因此颇为崇拜习武的豪杰。 瞧他这般感兴趣,其他人也都来了兴致,顾彦直接过去拿了弓箭翻身上马:“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咱们比试比试。” “顾公子这般说就是欺负人了。”赵煜不是很熟练的上马后,摸着手里的弓箭道:“在狩猎这方面在下可远不及二位,况且咱们还有两位姑娘在。” 这说话的功夫杏儿与星彩也各自寻了马匹,星彩在苏州曾跟祖父学过弓马,同样跃跃欲试:“那就不必比试了,咱们就当玩乐,开心便好。” 星彩瞧着杏儿眼神十分向往却站着不动,便想下来陪她。魏昭乾却提前一步开口道:“这位杏儿姑娘从前可学过骑马?” 杏儿忽然被提及,还会五皇子殿下亲口问的,心中一阵紧张,赶忙摇了摇头:“家母不曾让我学过。” “这便巧了。”魏昭乾看着顾彦总是忍不住的朝星彩方向看,心中起了主意。 “早就听闻平阳侯是个马术高手,咱们小平阳侯定然是青出于蓝技术高超,杏儿姑娘若是想学,便请顾公子给你指点指点,必然能在一日内进益不少。” “这……我……” 杏儿心里自是想要学的,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必因为我影响大家的兴致,麻烦顾公子不太好。” “这对顾公子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顾公子你说呢?” 顾彦急着过去,他从小跟着父亲出去,从前也是教过家中表弟表妹的,便没想太多,他又是个热心肠,笑呵呵的道:“我倒是没殿下说的那般厉害,不过也并非难事。” 杏儿仍旧有些犹豫,她看了看赵煜,赵煜对着她点了点头,她方轻声应下。 可是让顾彦没想到的是,他家的弟妹们那个不是自小就与兵马相处过的,而赵杏儿却是个实打实深闺养大的姑娘。 京中女孩子尚且会有园会玩乐,赵杏儿却门都没怎么出过。 光是上马,顾彦就教了整整半个时辰,最后他满头大汗实在没辙,直接叫人摆了张椅子过来,他半教半抱的才将杏儿推了上去。 杏儿看着顾彦着急,自己也难受,好几次推脱让顾彦不用管自己了,顾彦却是个直脾气,非要说到做到看着杏儿。 待杏儿终于坐了上去,顾彦这才舒了口气,嘴角挂上了笑意,开心道:“这万事开头难,只要能上去,后面的就好学很多了。” 但等顾彦抬头去看杏儿时,杏儿却眼中泛起了泪光。 “姑娘莫怕,这匹马是性子最安稳的。”顾彦以为她是害怕,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上来。 “我,我不怕,我就是觉得麻烦公子了。” 杏儿声音一向小,这带了哭腔更是细弱。 顾彦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翻身上了马,他深出胳膊勒住缰绳,关切的道:“莫怕莫怕,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可好。” 第61章 杏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温度包裹,一时间竟忘了还在流泪, 顾彦见她好了些, 方又说了一遍:“方才你说什么?” “我,我说自己叫顾公子为难了。” 杏儿呆呆的看着眼前顾彦紧握着缰绳的手, 那双手与赵煜的完全不同,每个指尖都有茧子, 手掌很厚实的样子,一看就是常握兵器的手。 “无妨, 反正狩猎也并非只有这一次, 你慢慢学就是。”顾彦笑着安慰她。 顾彦是个十分明朗阳光的人, 就连说话都带着股暖意,杏儿第一次再外人哪里感受到了份安全感, 她身躯不再摇晃,眼神坚定了很多。 “嗯, 我会好好学的。” 杏儿坚定起了学骑马的心, 顾彦说的话她比方才要认真听上十倍, 顾彦也觉得杏儿既然能上马了, 后面的无非就是掌握缰绳调整方向,可整个上午过了一大半, 杏儿仍旧还在如何在马上坐稳当这个问题上徘徊。 好在顾彦性子好,杏儿偷看了几次他的神色,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便更加认真起来。 另一边朔儿骑着一匹小马驹拿着他这个年纪专用的弓箭,跟赵煜这个半吊子比着射兔子, 赵煜的水平不高,跟朔儿玩起来倒是刚好。 魏昭乾则借护着女人的名义跟星彩一前一后走着,只是不知道为何,本来两人两马,骑着骑着竟成了两人一马,莫问等人也都被魏昭乾差遣的远远地。 “你不是说,到了庄子人多眼杂……”星彩脸色涨红,缩在魏昭乾的臂弯里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我这不是把人都遣散了吗?” 远处一片白色倏忽而过,魏昭乾抬臂弓箭飞快的设了出去,那东西便再一动不动了。 这东西把星彩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如今缰绳在魏昭乾手中,她不自觉吩咐道:“去看看是什么。” “你先猜一猜。”魏昭乾边策马边道。 星彩远远的使劲瞧了瞧,却没瞧出个所以然:“兔子多,可能性大些,狐狸嘛也有可能,不过入了秋狐狸很难抓,可能性小一些。” “你还懂这些?” “我外祖父可是用弓箭的好手呢,我十三岁那年就自己猎到兔子了,你可别以为我去苏州这些年是白活的。”她傲气的拿起手里的弓箭,做了个搭弓的姿势。 魏昭乾笑笑看着她:“知道你厉害了,快些坐好。” 等下了马星彩蹲下来查看,惊到:“呀,竟是只白鼬。” 那白鼬被魏昭乾一箭钉在了地上,只射中了大腿,并未伤及性命,正小声呼喊着,豆般大小的眼睛黑漆漆可怜巴巴看着他们。 星彩的心当即软了下来:“我们要不别杀它了,怪可怜的,而且,而且白鼬不好吃的,咱们放了它吧。” “不好吃?”魏昭乾乐起来:“行行,依你,只是就算放了它怕也是活不成的。” 是啊,那腿上的贯穿伤口仍在渗着血,星彩担忧的摸了摸白鼬的脑袋,那白鼬却紧张的扭头便要咬上去。 “小心。”魏昭乾眼疾手快拉起了星彩。 “放便放了,你若真想救它,便叫一会儿叫莫问过去带回庄子里养着,不过你可别想把它带回去,这种山里的白鼬做不得宠物,养个不认人的畜生迟早会伤了自己。” 白鼬天生长得可爱,但从方才咬星彩的那架势看来,本质却是凶狠的厉害,星彩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你若想养宠物啊,我便叫人寻个京巴在我府上送你。” 什么时候魏昭乾抠门起来?星彩问道:“怎么送我的东西养在你府上?” “不久就要过门了,自然养我府上安全些。”魏昭乾丝毫不脸红的说道。 星彩听完脸红着便要发作他,魏昭乾笑着的嘴角却淡了下来:“不过此事没有完全定下来我心里仍是不安,你呀你,少给我招惹什么顾彦李彦的吧。” 从昨天开始魏昭乾便没有主动提过顾彦,星彩以为此事便过去了,哪知道忽然被他提及,星彩莫名的有些心虚。 “我,我才没招惹呢,什么也没有的事儿,你别乱说。” 魏昭乾挑起星彩的下巴移到自己这边:“还是得尽快过门才好,不然总是没有安全感。” 他的气息越发近了,星彩睫毛颤动着忍不住抬眼看了魏昭乾,四目相对星彩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魏昭乾的动作方停住。 他气息有些沉重:“进了王府咱们再好好聊这事儿,莫问他们也快跟过来了,待会儿叫他把白鼬带回去。” 片刻后莫问赶到,正巧朔儿赵煜也猎了几日野兔,一行人这才打道回府。 待星彩他们回去时,杏儿也终于能够自己坐在马上不掉下来了,顾彦正牵着她的马让她试着自己保持平衡。 见星彩回来,杏儿心中欢喜的想要跟她分享一上午的成果,结果不小心一个趔趄就要往下摔。 “阿彩,我终于能,啊……” 好在顾彦就在旁边,及时拉住了杏儿,把她扶下来后众人方松了口气。 倒是赵煜见了眼前这一幕,脸上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难看,他伸手把杏儿拉到身边来:“怎么这般不小心,又麻烦人家顾公子了。” 杏儿瘪着嘴巴嘟囔道:“这一上午净往下掉来着,顾公子都习惯了。” “什么?你到底掉了多少次?”赵煜心下却想的是,傻姑娘你到底被占便宜了多少次? “……记不清了” 看着赵煜面色越发不善,顾彦赶紧出来打圆场:“学骑马哪能不摔呢,我也没费多大功夫。” 还没费多大功夫呢? 赵煜看着一上午了还差点能从马上摔下来的妹妹,就知道顾彦教的有多困难,但是瞧着顾彦倒是个正人君子,自己那妹妹心情也还不错,赵煜才没有继续追问。 用过午饭,本打算去庄子内的温泉泡一泡,京中忽然传了消息过来,魏昭乾跟顾彦看了后脸色都有些沉重,魏昭乾留了莫问在庄子里,随后便与顾彦匆匆离去。 “诸位可随意一些,若是小少爷想继续到后山玩,奴才叫人随时跟着,温泉也准备好了,觉得累也可休息休息。晚些时候奴才再送各位回府。”莫问恭谨的说完,便站到一旁等候吩咐。 能叫魏昭乾跟顾彦同时在意的事情,必然是朝中有了大的动荡。 朔儿呼喊着去泡温泉,星彩便叫杏儿待着他先去了,随后堂内便只剩赵煜他们三人。 星彩也不避着莫问,张嘴便问赵煜:“你这几日总跟我父亲在书房里,可知道怎么回事?” 赵煜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莫问,星彩明白他的顾忌,便解释道:“自己人,你直说就是。” 他明白星彩其实是个明白人,既然这般直接了当问自己,就是信任此人。 赵煜道:“我到底还未出仕,对于朝中的事不过是听闻罢了,既然五皇子跟平阳侯府的人一同着急来报信,怕是与圣上有关。我也只能猜测这么多,别的就不清楚了。” 星彩想起今早魏昭乾同自己说的,心下也慌张起来,难不成是皇上的身体提前出了事? “莫问,那送信人可有说过什么?” “姑娘不必担忧。”莫问想了一想,才道:“爷临走时叫姑娘在这里安心,那便不是什么大事,只有我家爷跟顾公子见过送信的人,这别的奴才也不知,不过您放心就是,晚上定会将各位安稳送回府中。” 即便如此,星彩心中仍惴惴不安,她本以为重活一世自己已经知道了许多未来的事儿,可如今的情况却越来越不是如自己所想的了。 更何况魏昭乾早上说皇上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不妥,那太子提前动手的可能就会非常大。 星彩心中不安,下午也无心与她们逗乐,赵煜倒是豁达的很,在后山好好地练了一会弓马,日暮时分方回庄子,与她们一同被送回了赵府。 “什么?父亲还未回来?”星彩送了朔儿去休息后,特意去了书房一趟,结果遇到了同样白跑的赵煜。 灯火昏暗,映衬着星彩的脸色显得更为不好,檀棋担忧的替她紧了紧披风。 赵煜见她如此失神,心中起疑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没,没什么。”星彩摇摇头,一声不响的回了院里。 直至深夜,赵丞相方从宫中回来,才刚一到府中,便派人把赵煜叫进了书房。 “伯父。”赵煜恭谨的侧立在桌子旁边。 烛火摇曳,案牍上素洁的宣纸平铺着,上面赵丞相亲笔写着一行字:“皇上病危。” 赵煜有些惊恐,赵丞相见他看过,伸手便把宣纸烧掉。 “今日见了五殿下了?” 赵煜还未缓过神来,便又被赵丞相的问题问住了,这怎么忽然问到这里。 “嗯。” “今日五殿下与我商议,不必等你参加明年春闱了,由我直接向朝廷保举你进吏部。只是得先委屈你做几天的小吏才行。” 参加科举一直以来是赵煜心中最大的愿景,他自负才华出众,定能拔得头筹,赵丞相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解释道:“明年春闱你仍旧是可以参加的,只是如今缺人,吏部必须要进一个你这样算账清楚,心思细的才能破了太子这局。” 第62章 太子? 赵煜猛然被点醒,结合方才皇上病危的消息, 那这话表达的什么意思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我知道你有抱负, 可如今也是迫不得已,没曾想他竟动手这么早, 若非是五皇子提前安插了人手,只怕今日听到的便不是病危, 而是驾崩。” 外头的风越发紧了,吹着窗子呼呼的响着, 赵煜终究还是点了头。 “你放心吧, 若是中间出了差错, 伯父也会保你平安无事。” 赵煜对自己伯父的为人十分了解,可他却担心另一件事。 “伯父, 之前听您说皇上对太子及其疼爱,就算太子不甘心被管束着, 也不至于这样冲动, 小心莫要入了圈套啊。” “我果真没看错你。”赵丞相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五殿下与我也怀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太子做的, 如果是三皇子做的要嫁祸给太子,那我们这样着急去查, 查清楚了太子哪里也会得罪,查不清楚了三皇子便坐收渔翁之利。” “那伯父为什么没怀疑过五殿下?” “若是从前我还会怀疑,可如今,这般想便是小看了五殿下,他早已查明三皇子里通外国的事儿, 而且与我所想一致的是,太子之材不堪大用,孩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切慢慢看就明白了。” 夜深人静,书房的灯盏亮了许久,赵煜直到二更才回了院子。 第二日星彩一早便起了,借着送朔儿上学的空儿,带着檀棋直奔五王府。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找魏昭乾的借口,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魏昭乾竟还没回府。 五王府门口看门的小厮是星彩没见过的,可现今她恢复了身份,一身银缕织锦的衣裳旁人打眼一瞧便能看出价值不菲来,因此小厮也不敢怠慢。 “姑奶奶,我们爷昨儿进了宫便没再回来,您若是要见,怕得等上许久。” 小厮小心的解释着,眼前这位小姐容貌不凡衣着打扮更是透着富贵,那里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 “要不小的去通报管家,您进府里等着。” “不必了。”星彩淡淡的回绝了他:“檀棋,咱们今儿先回去。” 结果星彩转身便撞上了后面刚过来的人。 檀棋连忙去扶星彩:“怎么走路不看人的吗?把我们姑娘撞着怎么办?” “我无事,咱们先回去吧。”星彩揉了揉额角,她并没有心思在这里耗着。 她方才被撞着,并没注意来人是谁,下一刻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在下给赵姑娘先赔个不是了。” 是魏昭乾。 星彩猛然抬头见是他,心下便安稳许多:“你怎么……” “方才撞到赵姑娘并非有意的,不如午饭我请姑娘了,就当赔不是。”魏昭乾人模狗样起来着实不错,檀棋本还想说他几句,但见他如此礼貌客气,似乎还认识自家姑娘,便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原来,原来是五殿下,我并无大事不必麻烦……” “那莫非姑娘来五王府找的不是我,找的是莫问不成?” 莫问为了显得低调,已经把头快埋土里了,身子僵硬着摆摆手赶紧躲得更远了。 她并非来找莫问,但是找魏昭乾究竟何事,自己也说不清,大概就是想瞧瞧他好不好。 “我只是担心殿下,如今看殿下无事便放心了。” “可是我却有些事儿,走吧,边吃边说。” 言罢不由星彩分说,魏昭乾便示意星彩跟自己去了间临近的酒楼。 “江米酿鸭,锦绣芋圆这俩先上着,旁的按我平日点的上就成。” 魏昭乾平日吃甜的少,他仍是特意点了星彩喜欢的口味,这会儿菜还未上,魏昭乾示意莫问去外面守着,方好整以暇的开口。 “你放心,只是病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此事蹊跷的很,怕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是皇上身体出了问题。星彩心里暗自感叹。 “难道不是太……他做的?” “如今他盛宠优渥,再忍不住也不会胡来,自然是另一位不安分了,可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他。我昨日过去后,与他们一同守着守了一宿,到了卯时,才算醒过来。只是要调理一阵,过几日皇后寿宴上你就看出来了,不大好。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魏昭乾忽然严肃起来,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 他宫里的孩子,同自己那父皇从小便没什么恩情,越长大,表面上虽说越发恭敬,内里却看透了。让魏昭乾更在意的并非皇上的身体,而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婚事必须越早订下来越好,否则越到后面事情越复杂,你离我那么远,我看不见便不放心,怕护不住你。不过还好寿宴是在三天后,寿宴过后第二日我便去提亲,不然他身体万一撑不住,身为皇子有三年守孝期。” “太久了。”魏昭乾叹息着轻声道。 星彩已是愣住,脸颊涨红的像熟透了,看着魏昭乾不安担忧的神色,她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用过饭后,魏昭乾交给了星彩一块自己王府的玉牌,叫她贴身带着后,方叫人送了她回府。 星彩知道皇上暂时无事,魏昭乾便是安全的,心中担忧自然便放下了。 转眼便到了皇后寿宴的日子。 寿宴安排在了晚上,但是下午的时候,赵夫人就已经忙上了。 这次寿宴是赵府打苏州回京城后,第一次全家一起进宫,程明玉是没资格进宫的,赵煜赵杏儿也得由赵夫人带着。 四个孩子的衣服早已经提前一天叫人送了去,杏儿赵煜两天前就开始学宫里的规矩,给皇后送的寿礼还要仔细的检查。 待赵夫人忙完一切,天已擦黑,众人这才坐上马车往宫里赶去。 “你小子动作挺快啊,这才几天都已经进吏部了。”星彩调侃赵煜道。 赵煜心道还不是你爹给逼得,他表面上又碍于赵夫人,只得做出正经的模样。 “堂妹莫要取笑我了,只是做一些散碎的杂活儿,并不能当正经差事,我也正好历练历练,跟前辈学习。” 实则日日背着三皇子跟太子的眼线搜集他们贪污受贿的证据,难还是我赵煜难啊…… 星彩自不知道他的腹诽,让他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便知道在母亲面前问不出什么来,便只得作罢。 怡庆宫乃是皇宫摆宴的首选,今日皇后寿宴也同样设在这里,已经有许多人到了,赵夫人身为丞相夫人,位置要靠前很多。 待穿过前来寒暄的人群人们才总算落座,不知道魏昭乾跟太子三皇子交代了什么,他们二人到的时候,竟是连看都没往星彩这里看。 今日大宴,李振也早早便到了,跟李振一同过来的出了李夫人外竟还带着方妍。 “呸,也不嫌害臊,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跟在人家旁边,要奴婢说这也是李寺卿愿意,真真一对儿狗男女。”从前星彩与李振的事儿檀棋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见了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星彩上一世嫁到李家后,方妍经常用串门的借口过来,星彩念及她是李振的表妹便总好好招待,还想过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方妍家室并不算好,若是有星彩搭线定比自家去找好上很多,奈何人家心中早有良人。 思及此,星彩见方妍娇俏的笑脸更是觉得恶心。 只见方妍这会儿已经跟着李振走到了前面,宴会是男女分开坐,西面男宾客北面是家眷,李家有李将军在,席面靠前,方妍父亲只是个四品侍郎,可叫她再走回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方妍竟是不依不饶想要坐在李振的对面。 “表哥,离那么远我连皇后娘娘的样子怕是都瞧不清,而且还看不见表哥,表哥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打小李振便宠着方妍,关于诱骗星彩的事李振也都知无不言的告诉了她,方妍一开始虽不高兴,后来也理解了李振,这叫李振更是感动,觉得她是个懂事的姑娘,比着星彩跋扈的性子真是好上千百倍。 李振是最经不住方妍撒娇的,在加上自己总觉得委屈了她,所以更容易对她心软。 “表哥,你不如就去问问赵姑娘,叫我陪着她坐不就行了,刚好看能看看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方妍软言软语的说着,眼中却带着丝不屑。 若是换了旁人,心爱之人跟别的姑娘说话都要生气,可她方妍却不会,赵星彩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表哥的垫脚石,只要自己张嘴,哪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嗯,那我帮你去问问。” 若是从前李振定会更加有底气一些,可如今他却不敢打包票了。其实若是从前,他甚至还会厌恶跟星彩说话,但不知怎么,许久不见她,脑海中总会浮现星彩的一举一动。 李振款步走到星彩面前,他习惯在星彩面前把自己放在高位,便并未作揖,只冷声问道:“我表妹的席面略远些,赵姑娘今日宴会可否照拂她一些。” 俗话说人不要脸树不要皮,李振活脱脱就是个典型。 星彩还未开口,檀棋便气道:“远一些便走过去呗,又不是没有长腿。” 方妍被吓到一般,退了半步小声道:“哎呀,赵家人怎么这么凶。” “对某些人,凶一些还能让她明白,可是对不要脸的人,凶了也没用,檀棋你明白了?” 星彩冷眼看着他俩,淡淡的说完,便挪开了眼神,好像是多看一眼都折寿般。 李振表面上故作的淡定被击垮,他皱起眉道:“赵姑娘,不同意便罢了,何必在这里折辱别人。” “折辱?” 原来李振还知道折辱这两个字啊,当初自己被拘押在李家,那何止是折辱能形容来的。 第63章 “折辱?” 原来李振还知道折辱这两个字啊,当初自己被拘押在李家, 那何止是折辱能形容来的。 星彩冷淡的笑了笑, 眼中如寒潭般没有丝毫情感,她今日盛装而来, 衣裳是母亲叫人细细织绣了半个月才做好的,星彩拿起桌上的酒壶, 宽大秀美的衣袖随着胳膊在桌上摆过。 她头上的彩蝶金步摇是皇上亲自赏赐,随着星彩倒酒的动作晃晃悠悠的好似活物般。 桌上原有一酒盅, 另有一个玉瓷碗, 星彩把瓷碗倒满了酒站了起来, 这才正眼看了方妍一眼。 “折辱?李寺卿似乎对这个词了解的不准确,今日我便教教你们, 什么才叫折辱。” 玲珑剔透的玉瓷碗在星彩手里被举了起来,碧水色的碗上葱段般的指尖更是显得白嫩, 只是还未等李振再多看一眼, 那碗酒便被星彩直接泼到了方妍的头上。 这比泼道衣服上更让人难堪。 方妍精心挽的发髻此刻根本没了形状, 脸上的粉黛尽数掉完, 狼狈的宛如落水的哈巴狗。 “啊!赵星彩!你,你怎么敢这样!” 方妍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尖叫出声来,引得四周的人宾客纷纷探头,可惜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问一句怎么了,大家都像看笑话般看着她。 星彩就是要让她知道,就算自己当着众人给她难堪又如何, 她赵星彩还是丞相家的嫡女,而她方妍永远都只敢躲在暗处。 “方姑娘还是快些走吧,一会儿皇上来了你这便是殿前失仪,况且你再继续碍我的眼,那恐怕这些个菜啊汤啊的,也要送给姑娘了。” 李振同样震惊了,他看着表妹此刻宛如落汤鸡的样子,心里的心疼忽然就少了许多,反而有些厌恶一脸震怒表情失控的方妍。 “赵姑娘你太无礼了!”李振还欲说什么,方妍已经受不了旁人看笑话的目光捂着脸跑远了。 “怎么,李寺卿也想试试?” 说着,星彩竟真的再次拿起酒壶,天地良心,她今日真的只是想好好吃个饭,并非真的想与李振为难。 可……可星彩刚才泼完方妍便觉得身心舒爽,若是换成李振,不知道会不会更开心,只是这当这么多人面泼一个朝廷命官,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要在皇上面前再说多少好话。 幸好李振因刚才一幕心有余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这才叫星彩止住了手。 一直坐在旁边的杏儿惴惴不安,瞧着李振走了,方担忧问道:“阿彩,他们是什么人啊。” 星彩与杏儿很是投缘,杏儿虽是堂姐却只比她大几个月,两人之间早已开始直呼姓名。 “不是什么好人,等回头儿了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杏儿点点头:“嗯。”阿彩这么好,做什么都是对的。 另星彩觉得意外的是,沈琳琅作为太子的侧妃却并没有跟着进宫,如今太子没有正妃,除了姬妾外仅有沈琳琅这么一个侧妃,想来她在东宫过得并不如何好。 不过这一切也是他沈琳琅自作自受罢了。 之后真如星彩所说,直到宴会结束,也再没瞧见方妍,她只在进献寿礼的时候,跟着母亲站起来行了礼,便十分低调的不愿再招摇。 星彩席间悄悄的瞧过一眼贤妃娘娘,她是魏昭乾的母妃。 贤妃娘娘进后宫的年份算是长的,脸庞上有些岁月留下的细纹,却依旧掩盖不住曾经的芳华容貌。 可惜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娇俏的容颜弹指一挥间,年华老去的时候任谁也留不住。 星彩也是头一次见圣上,虽前几日身体出了问题,但显然已经好的许多,席间还喝了不少西域进贡的琉璃酒。 星彩本以为今晚宴会便这样草草过去,当皇后娘娘终于宣布她有些累了让众人自便后,便与皇上一同退席而去。 正主离开,众人再聚下去也索然无味,星彩才要与母亲一同告辞时,母亲却被贤妃喊住。 “赵夫人切先留步。”贤妃看看远处的儿子与兄弟推杯换盏并未刻意留意自己,淡淡笑着开了口。 早在几日前,他这个轻易不求自己的亲儿子,难得在步寿宫里待了许久,甚至想她承诺了往后刑部一切事务都会先考虑太子的意思。但魏昭乾承诺这些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她向皇上进言,聘赵丞相家的大姑娘为王妃。 赵夫人闻声见是贤妃,便款步上前行了礼后笑道:“贤妃娘娘万安。” “本宫距上次见夫人已经过了数十年吧,还记得夫人在针线上十分了得,今日新得了些孔雀羽线,不知可否请夫人去步寿宫指点一二。” 在众人面前这般邀请,就算不想也要去了。况且赵夫人心中明了贤妃是五殿下的母妃,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明白的很。 于是赵夫人从容的笑道:“指点臣妾不敢当,既如此,尔尔你先于杏儿回府,不必等我。” 紧跟在赵夫人身后的星彩低声应下,贤妃越发亲切起来:“这位就是大姑娘吧,瞧着容貌,果真是一等一的。” 星彩脸红扑扑的不敢乱说话,只乖巧着任由贤妃打量自己。 “哎哟贤妃娘娘您可别夸她,省不得到家里尾巴又要翘上天了。” “我倒瞧着大姑娘是个懂事儿的……”话说一半,贤妃便感觉到远处一道目光扎在自己身上,心下了然,他定是不想叫这姑娘在这儿任由她们打趣儿。 这还未过门呢,便护犊子护成这样,贤妃心里暗自不满,表面还是做得十分妥当。 “赵夫人咱们还是快随我去吧,留你太晚了免不得赵丞相要向本宫要人了。” 星彩也隐约觉得远处有人看着这边,待母亲随贤妃离开,方疑惑的望过去。 那边果真便是魏昭乾,他眼神深邃的看着星彩,冲她轻微点了点头,便又被旁人拉过去喝酒了。 仅仅几秒钟的对视,星彩都觉得安心。 宴会结束的第二日,赵府就接到了从宫里传来的赐婚圣旨。 圣旨一到,她与魏昭乾便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大婚的日子定的十分迅速,再有一个月便是年关,魏昭乾不知怎么说动了贤妃与赵夫人,硬是定在了过年之前。 杏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缠了星彩好几日,她这十几年来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好不容易跟星彩投缘,如今又要分离。 “好杏儿了,到时候你常去找我不久行了,反正以后你都要留在京城,咱们有的是时间相聚,到时候你在有了夫婿,还可以两家一同出去游玩。” 皇后寿宴当日,打从顾彦一进殿,杏儿便没少往他身上看,那顾彦是个不错的人,若是有可能,星彩倒想与母亲说道说道这事儿。 “你!”杏儿有些害羞:“可那,那都是许久许久后的事儿了,倒是你,我听哥哥说你有心上人还不相信,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好啊,李煜答应了我不是告诉旁人的,原来早就把我卖了。” 杏儿乐的在一旁笑起来:“无妨的,哥哥只说给我一人,况且如今就算不说,也人尽皆知了呀。我说为什么五殿下要平白邀请咱们去别庄,原是为了某个人啊。” “好啊,杏儿你都开始打趣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星彩的手便伸向了杏儿,两人笑着扭成了一团。 另一边的李府,相比较起来却一团糟。 李将军要在月底才能回京,那时候星彩已经与魏昭乾成婚多日了。 李振少见的在家中喝起酒来,喝至一半到屋里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什么东西。直至把屋里找的一团乱,也没找到他想要的。 “我放在这里的一个络子呢?”李振质问下人。 那下人从未见过李振如此疯癫的模样,小心道:“夫,夫人曾进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李振恼怒起来。 “就在夫人回来的第二天,来过以后便去了赵府。” “你怎么未向我禀告?” 那下人已经吓得哆嗦起来:“小的瞧屋里什么都没动,以为夫人就是来随便看看的,便把这事忘了。” 李振揪着下人衣领的手紧了紧,使劲把人推开,便去了李夫人哪里。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我的屋也敢随便进?” 李夫人被人搀扶着悠闲走了出来,才刚一出来便闻到了李振身上的酒味儿。 “跑我这儿撒酒疯呢?下人呢,还不把公子带走醒酒。” 李夫人的随从赶忙过去作势扶李振,却被李振一把推开,他慢慢逼近,眼中带了怒火:“从我哪儿拿的东西,还给我。” 李夫人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什么东西?我不记得了。” “一个络子。” “哦,就是那个破络子啊,我带去赵府给他们看了后,回来随手给了下人,不过是个小玩意儿,针脚上还有几处失误的,你要它做什么?回头叫人买了更好的来给你。” 李夫人仍是以为李振在发酒疯,她后退几步,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去找给我。” 李夫人用手帕捂住口鼻,皱着眉道:“不是说了吗,送了下人,不就……” “去照给我,不要逼我再说第一遍。”李振声音骤然高了许多,眼神冰冷如寒潭。 李夫人被他看到心里慌乱,只得叫人去找,一盏茶后方被人送了过来。 李振结果络子后并没有善罢甘休,李夫人退几步,他便跟上几步,生生把人逼在墙边。 “只有这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便是父亲护着你,也别想活了。” 第64章 这日星彩尚还在睡梦中时,被檀棋匆匆喊醒。 昨夜杏儿在她这里说话到很晚, 星彩此刻有些头蒙, 檀棋的一番话说下来,她只觉得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 心掉进了万丈深渊。 “姑娘,大事不好了, 李将军带兵进京,勾结三皇子谋逆。” “老爷昨日进宫后便没再出来, 方才五殿下府里来了一位大人, 说皇宫戒严, 京城马上就要封锁,殿下让我们先离府躲避几日, 以免被李府的人抓了要挟老爷。” 外头天尚未亮,星彩借着微弱的烛光, 看到檀棋已然泪流满面。 “先下, 先下几更天了?” “四更了, 姑娘快快收拾, 夫人少爷杏儿姑娘也都着人去喊了,那位大人自称名叫莫问, 说姑娘见了他自然就懂了。” 星彩的手有些颤抖,她任由檀棋给自己穿戴衣服,半晌没想通为何李将军会忽然谋反。 而且三皇子应该在明年才勾结外邦谋反,怎如今也跟李将军搭上了线。 莫问已经在赵府后门驾着马车等候多时,见赵府的人出来, 连忙叫他们上马车。 “莫问,宫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爹为何也被困在里面,五殿下呢?” “此刻不光是赵丞相,朝中诸位大人都无法脱身,五殿下也一样出不来,他借口叫我回府捎带东西,才把奴才送出了宫,赵相位高,为了防那李贼使奸诈诡计,只有现将各位主子送出去,你们安全了,赵丞相也就安全。” 星彩点了点头,赵夫人虽也有些慌张,但在几个孩子面前仍佯装淡定。 赵夫人拉过星彩与杏儿的手放在腿上,轻轻拍了拍:“你父亲前几日也曾说过五殿下是个可信的人,咱们暂且把心定下来,莫要为他们添麻烦。” 待到了地,竟是前几日星彩来过的别庄。 赵夫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有些担忧,这处别庄是皇上亲赏五殿下的,京中几乎人人皆知,她问道:“这里虽偏远些,但也并非无人知晓吧。” 莫问点点头:“的确,但殿下早料到有此一劫,便在这庄子的南面另建了处居所,有山势遮掩极为隐蔽,而且一旦有人搜查到这里,那边也立刻能得知,自有办法送各位离开。” 原来如此,赵夫人心道五殿下果真想的周全。 莫问把众人护送到地儿时,天色才蒙蒙亮,这处宅子要比前面的别庄小上许多,但却很是精巧,前后几处都可出入,里头三进三出有足够的房间供人居住。 赵夫人此次只带了两三名丫鬟,莫问叫人把院子里的奴仆都叫了出来,道:“这些人都是手上有些拳脚功夫的,赵夫人您只管放心住下,待京中一切安定下来再回去也不迟。奴才也会留下来保护诸位的安全。” 此时太阳终于露出个角来,熙和的晨光撒在众人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 赵夫人强撑着整理了下表情:“那便多谢莫大人了,昨夜都未休息好,阿彩带着杏儿先去休息,旁的有我在呢。” 说完又转身看了看满脸忧色的程明玉,安慰道:“赵煜只是在吏部当个小差,想来并不会被波及到,只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罢了,杏儿扶着你母亲去休息吧。” 待众人都离去,赵夫人才如释重负,眼前猛地一黑,宋嬷嬷抢先一步扶住了她,众人七手八脚才把赵夫人扶到椅子上。 “我…无事,没睡好罢了,宋嬷嬷,你去叫莫大人进来。” 宋嬷嬷替赵夫人倒了水后,方出去叫人。 “莫大人,我有一事相问,还请坦诚相告。” 莫问踌躇片刻,苦笑道:“奴才并非什么大人,夫人叫奴才名字即可,夫人且问,只要奴才知道定知无不言。” 赵夫人皱起眉头,屏退了下人,方道:“皇宫里造反的,究竟是三殿下,还是五殿下?” 屋里此刻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莫问呼吸忽然滞住,抬起头诧异不已:“夫人何出此言?” “五殿下既能早早在这里瞒着皇上另修府宅,想来是个不甘为臣的,我怀疑他并不过分。不过我既应了五殿下来此地,便是明白我家老爷站在五殿下这边,你照实说,叫我心里有个底。” 莫问狠狠心,道:“奴才实话实说,李将军忽然率兵来京城是真的,可到底勾结三皇子了没有还是另一说,但绝对不是我家殿下,此刻宫里纷乱我家主子的确暗中参与。” 见莫问老实说了,赵夫人便也不再为难,想来莫问已经离开皇宫半日,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那,若是五皇子败露,我们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还是说,他并未考虑失败的结局。” 若是五殿下败了,他们赵府势必会被牵扯,若是到时候再任由他人发落,恐怕只能任人宰割,赵夫人母家也是苏州大族,提前准备着,也可保他们一家老小性命。 “来之前殿下交代了奴才,一旦受到危险的信号,奴才就不再回宫,全力保您一家前往苏州,殿下说只要到了苏州境内,您一家定可安然无恙。” 好个五皇子,竟是连自己母家都探查的一清二楚。 赵夫人心里也不由对魏昭乾起了敬佩之心,朝中之事有时候比战场还要残酷,前走三后走四方可,魏昭乾既然能在危机时候还考虑到她家性命,已属难得。 “嗯,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赵夫人挥手让莫问退了下去,在宋嬷嬷搀扶下才回到房间休息。 ·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生活,时间往往过得慢很多。 若非日日有下人记录,星彩都不敢相信已在这里住了一月有余,庄子里日常供应倒是不缺,有侍卫扮成的下人三天会去外面采购所需。 星彩与杏儿日日悬心,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却又害怕听到消息是不好的,精神都不大好,朔儿没心没肺,终于不用上学,他便整日追狗撵鸡。 这一日之所以与往常不同,是因为有一人从京中而来。 赵煜来了。 任凭她们如何去问,赵煜只说,赵丞相一切安好,五殿下也好,皇上虽然再次病倒,却无性命之忧。 “那李将军呢?不是说早就带兵来京了吗,外头如今可在打仗,城防兵出动了没?” 城防兵是由平阳侯率领的,少将便是顾彦。 一个月没见赵煜,他整个人竟是瘦了一圈:“你们来这儿的当日,军队才到了京外二百里的小镇,几天后才到了京城外,皇上下诏书让他独自进京,可是李将军不从,便与城防军僵持在京外五十里的山上。” 星彩还想问什么,却被赵夫人拦了下来:“他既然能来这里,定是五皇子的人送来的,那五皇子也定然没有危险。赵煜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赵煜这才如蒙大赦,寻了个房间倒头便睡起来。 是日夜,星彩在床上照例辗转难眠,忽然间听见窗户‘吱呀’一声被什么推开。 如今入了冬,星彩便以为是自己窗户没关好,被风刮开的,便想下床去关。 星彩刚掀开被子,就见一个黑色身影骤然越上床榻,并且捂住了她的口鼻。 这所府宅戒备森严,听莫问说,他们就算是晚上,也会轮流值班,保证随时有人是醒着的。这个人必然武义高强,否则早早便被发现了。 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此人是莫问的主子。 来人身上尘土味儿很重,像是赶了许久的路,他在惊恐万分的星彩耳边低声道:“莫怕,是我。” 星彩眼睛猛然睁大,测过眼去看,借着月色把那人的脸看清了一半。 见星彩冷静下来,他才缓缓松手,黑暗中两人的眼神对视,隐隐能看出来人眼中的疲惫与眷恋。 “魏昭乾。”星彩轻声喊出他的名字,她许久没有这么直接喊魏昭乾的名字了。 “嗯,我在。” “你吓死我了。” 魏昭乾轻笑:“嗯,我知道。” 一时无言,魏昭乾双手离开星彩,合衣翻倒在床榻的另一边:“别的屋都被占了,我只能来未婚妻这里借宿一晚。” 赵家聘礼已经收下,若不是出了意外,早已成婚,魏昭乾此话不错。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星彩脸颊涨红,魏昭乾看她没动静,调侃道:“你难不成还要坐着睡不成,你放心,我连夜骑马而来,实属累了,况且你我还未成婚,我定然什么也不会做,乖,陪我睡一会儿,到天亮我便又要走了。” 星彩一怔,天亮便要走? 她心里好奇的紧,却见魏昭乾真的疲惫,便不忍心追问。 于是星彩依言躺下,窄小的床本就睡不下两人,即便魏昭乾侧身,也不能避免的有肢体接触。 “这样才乖,太累了,我先睡了……”魏昭乾见星彩躺下,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魏昭乾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星彩挨着他的右胳膊,僵硬的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把他吵醒。 他的呼吸那么近,近的能在自己脖颈里感受到。 星彩不知不觉也渐渐睡熟,今晚是这一月来她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65章 晨曦透过窗洒在星彩的脸上,她睡得很是安稳。 魏昭乾一手撑着脑袋, 侧着身瞧她, 不知瞧了多久,似乎是察觉到了阳光, 星彩睫毛颤动了几下,魏昭乾伸出手掌挡住了那丝光线。 眼前的人儿这才舒服了许多, 星彩睡着的时候,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睑, 脸颊上竟是带着片红晕, 丰润的嘴唇不点而红, 诱人的散发着美好的味道。 魏昭乾真想一口吃掉眼前的红润,却又怕惊扰了佳人美梦, 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竟能坐怀不乱到这种地步。 身下的反应一次又一次的提醒魏昭乾此刻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喉结轻微的滚动把他此刻内心想法揭示的一清二楚。 一下, 就一下。 她正在熟睡, 定然不会醒来, 而且,他一定轻柔些。 魏昭乾伏下头, 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人不可思议,仅仅触碰还是太少了…… 她只着纯白色的里衣,如今一夜过去领口处已经有些松散,被子下便是玲珑有致的曲线,魏昭乾口舌越发干涩。 唇上的温热叫魏昭乾不忍离开, 许是越发厚重的气息引得星彩不大舒服,她睫毛颤动了几下,幽幽醒来。 星彩才一睁眼,便被眼前骤然放大数倍的人脸吓到,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想要出声却发现早已被堵住了嘴唇。 暧昧的气氛在屋里蔓延,星彩的心跳越发强烈,魏昭乾见她醒来,心中笑意渐起,忍不住的便张开嘴尝了尝味道。 嗯,果然很甜。 星彩感觉到了唇上的细痒,她把手中的被子抓的更紧了一些,下一秒,她竟是把眼睛闭上,笨拙的给了浅浅的回应。 只这么一点点,便足够让魏昭乾疯狂,他立刻便察觉到了星彩的变化,稍纵即逝的湿润滑腻叫他有些紧张,生怕下一秒星彩就会反悔。 魏昭乾有了回应,急不可耐的加深了这个吻,他如品尝最鲜美的水果,由浅入深半寸也不想放过。 半晌过去,直到星彩呼吸越发急促,险些喘不上气来,魏昭乾方意犹未尽离开。 星彩仍是闭着眼睛,她不知道如今睁开眼要说什么话才好,此刻自己的脸颊一定红透了。 魏昭乾看着紧闭双眼装鹌鹑的星彩,忍不住在粉嫩的脸颊上戳了一戳:“睁眼吧,直到你有很多想问的。” 星彩:……?? 她的确是想把京城的事儿问个清楚,可这刚刚不是,不是才亲过吗,难道不再说些话缠绵一会儿?这么快就切入正事? 星彩只好睁开眼睛,有些尴尬:“我,我没什么问的,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 这下魏昭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这语气中带着几丝火气呢?难道是自己吵醒她了? 魏昭乾没想明白,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起这些日子他都做了什么。 “一个月前,李振父亲秘密无诏带兵回京,在距京城两百里时被人发现,便是我送你出来的那日,你走后当天早上全城戒严,城防兵被紧急全部召回。” “李将军就这么直接逼宫?不管自己一家老小了?”星彩忍不住问道。 “那李振父子造反之心早就有了,发现当日父皇便下旨召见李振,可等我带着圣旨去李府才发现,李府早已人去楼空,恰好的是,我早已截获了三皇子通敌叛国的信,只是苦于三皇子一直韬光养晦,没有真正的证据,直接交上去怕是被人怀疑是伪造,也会怀疑我自己的目的。” “于是我趁机改了三皇子的信,伪造他是与李振勾结,这样就能光明正大调查三皇子,他既然本就有谋反的心,那证据自然好查,比如他掌管的兵部历年来总有一部分兵器走失,他的那些幕僚更是吓得直接招认,三皇子算是废了。” “至于太子……”魏昭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太子无能,这是满朝文武看在眼里的,虽然仍有不少支持太子的大臣,不过也都是些懦弱之辈,他手下并无兵权。” 星彩心里起了一阵寒意,眼前的魏昭乾丝毫没了方才温情的感觉,这才是五殿下,那个朝中人人惧怕的阎王爷。 “你要,要在这时候废了太子?” 魏昭乾看着星彩眼里的怯意,整理了表情摸了摸她的头顶:“父皇此刻未醒,我怎能废太子?只不过是把三皇子原本想嫁祸给太子的事,好好给三皇子帮帮忙,只要太子坐实了弑君,那父皇醒或不醒已无所谓了。” 宽大的手掌在星彩头顶上轻抚而过,魏昭乾有些失神,转而却换了极为狠厉的表情,眼中宛若带了刀子般:“使他们负我在先!”他脸上的戾气散去,似是慌了神般:“尔尔,你,你不要怕我。” 能把一个人逼到这种地步,皇宫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星彩心里的胆怯渐渐散去:“你若不争,来日死的便是你,我宁愿你去争一争。” 能够被心爱的人理解,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儿了,魏昭乾还欲说话,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姑娘可起了?奴婢断了洗脸水来。” 是檀棋。 魏昭乾示意星彩禁声,随后在她耳边悄声道:“昨日关了太子三皇子两人,大事成了一半,我心中却挂念你才匆匆赶来,不出意外再过几日便能回去了,你等着我。” 言毕在星彩的脸颊印上一个吻,轻手轻脚的从窗外离去。 星彩感觉脸上发热的厉害,直到檀棋再次敲门,星彩方匆匆忙忙整理了魏昭乾睡得那一半床铺,躺下装作刚醒的模样,才敢叫檀棋进来。 檀棋伺候星彩梳洗,她瞧着星彩眉眼里总带着两份笑意,有些疑惑,自打来了这儿星彩便总苦闷着,莫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姑娘今儿精神真不错,不如跟小少爷去后院走走吧。”檀棋见她心情好,也跟着开心。 “嗯。走吧,带上杏儿一起。” 年关之前,魏昭乾还是没能赶来,不过倒是叫莫问带来了个好消息。 虽然李振父子在京城在一直没有退兵,不过宫内的事情基本安定下来,行军打仗需要粮草支援,魏昭乾已想了法子,去截他们仍在半路的粮草,退兵是迟早的事。 他们虽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可心中却都安定下来。 这一年是星彩从小到大最冷清的过年,可檀棋宋嬷嬷为了大家高兴,竟是想了办法叫侍卫从外头买来不少灯笼福字,贴的满院皆是喜庆的。 又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宋嬷嬷更是亲手做了不少糕点,供他们守岁的时候填肚子。 往年守岁,只有赵家四口,如今多了杏儿三人,倒更是热闹。 杏儿赵煜星彩朔儿四个小的,围着做了一桌打桥牌,这一晚上他们把前几日困在心中的乌云全部忘却。 难得过年,赵夫人与程氏也由着他们胡闹,俩人坐在一旁聊天喝茶。 三更的时候,朔儿最先惊呼:“阿姐,外头下雪了!” 众人朝外看去,果然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雪,屋外头已经覆盖了一层结白。 朔儿兴冲冲跑出去,却因新雪初下,连个雪球儿都堆不起来。 早晨第一缕阳光撒到桌前,屋内原本守岁的人都早已倒下大半。 星彩被阳光照醒,揉了揉眼镜便瞧见母亲正冲自己比手势,然后小心的抱起早早睡熟的朔儿。 赵夫人柔和的笑笑,轻声道:“程夫人身体不大好,四更那会儿我叫她去休息了,我抱朔儿回去,你把他们叫醒回去睡。” “诶。” 往年都是父亲守到最后,星彩慌慌神才想起父亲如今还在京中。 星彩目送母亲离开,才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俏皮的凑到杏儿身边,笑道:“杏儿,醒醒醒醒,顾彦公子来了。” “顾公子……”杏儿嘟囔了一句,方朦胧醒来,睁眼便瞧见星彩促狭的神色,红着脸跟她扭打起来。 他们的声音惊醒了赵煜,但他困得厉害,扭头便又睡了过去。 待杏儿累了,星彩与她坐在一起看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默默想,若这一幕是在丞相府,该多好。 不过,京城里的一切也该结束了。 * 正月初一,京城皇宫。 今年的年夜注定是过不好的,皇后娘娘昨夜在皇上床前守了一夜,这会儿天光亮起来,下人们正伺候着皇后洗漱。 皇上病着这些日子,一直是皇后与贤妃交替伺候着。 这不,皇后还未梳洗好,贤妃便匆匆赶到。 皇后眼中有些烦躁,却不好表现出来。她明白,若说宫里最受宠的,便是那淑嫔,可若说对皇上最为真心的,当属数贤妃。 贤妃自己好好的儿子不娇养着,偏以皇上的喜好为喜好,对太子比谁都亲。 皇上也是看透了这点,这些年,贤妃虽不受宠,可也没有被亏待,只是皇上只有在用得着她时,方去找她。 皇后与皇上并非原配,太子也是原配前皇后所生,她与皇上的感情也并未太深,只要能保自己一家在朝中富贵,任由皇上宠幸她人。 可眼瞅着如今太子三皇子都倒了,皇后又无子嗣,她自然明白大势所趋。 皇后虽一向厌烦贤妃的痴情,可她也是可怜人,况且更是五皇子生母。 于是贤妃才刚刚进门,皇后便掩盖了眼中的厌烦,亲热迎了上去。 “妹妹不必多礼,昨夜我一直守着,妹妹快些进去看着吧。” 第66章 “妹妹不必多礼,昨夜我一直守着, 妹妹快些进去看着吧。” 皇后宽和的说完, 似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若换了旁的嫔妃,定是要上前问安讨好一番, 可偏偏贤妃的眼里心中,就只有皇上一人, 她见皇后此刻在外面,那内殿定是只有几个奴才, 心中便觉不安, 提起裙角进了内殿。 内殿里往日熟悉的龙涎香已经被汤药味儿取代, 贤妃眉间不快,唤来下人开了窗透气儿。 不多时魏昭乾便也过来了, 殿前恰好碰上要离去的皇后。 “儿臣扣请母后圣安。” “原是五殿下,快些请起, 这些日子稳定朝堂辛苦了, 这般早就过来瞧你父皇, 可见你才是最有孝心的。” 皇后膝下无子嗣, 对她而言,无论那位皇子继承大统, 只要能保得自己宗室安危,于她而言都并无区别,太子生母去的早,可性格确实不能掌控的,三皇子母妃家势利由在, 将来自己免不得要看人脸色。 只有五皇子不一样,贤妃是个蠢如猪狗的,好好的亲儿子这些年于她并不亲近,若是将来五殿下登基,她得到的利益才是最大。 往常倒是没瞧出来,这五殿下手段竟是厉害得很,太子与三皇子的事儿处理的干净利索,直接把罪名扣了上去,即便皇上醒了,一个谋逆一个弑君,谁都别想那么容易就翻案。 这些天来,皇后心中暗自赞叹魏昭乾,同时也私下让自家宗室给他给予了方便,将来说不得也要感谢自己一番。 如今皇后见了魏昭乾更是客气的很。 “母后也辛苦一晚上了,儿臣不敢耽误您的时间,还请母后快些回去休息。” 皇后瞧魏昭乾对她比往常多了几分客气,便明白他是知道自家在私下帮他的事情了,其实无非就是在审问皇子幕僚的时候,用了些私刑逼供罢了,如能叫魏昭乾承自己这份情,那是再划算不过的。 皇后离去后,魏昭乾才往殿内走去,只是眉间有些许褶皱。 要说识时务,皇后当数后宫第一人,只有魏昭乾的亲母,最叫他糟心。 果真如魏昭乾所料,他才刚进殿内,便瞧见贤妃正痴痴的望着床榻,她见魏昭乾过来,也仅仅看了一眼,便又回望过去。 “这么些年了,这几日竟是陪你父皇最久的,唉,你坐吧,有无旁人在,行那些虚礼何用。” 魏昭乾今日来便是要看皇上的病情如何,到底……该不该让父皇醒来了。 其实,三皇子派人下的药是一种慢性毒药,会在体内潜伏者,但不至于昏迷,可若是皇上不昏迷,这么一大出戏该如何演下去? 他便在太医院中安排了自己的人手,略加了些昏迷的药混在饮食中。 “儿臣便不坐了,今儿年初一,便赶着来看一眼父皇,太医何在?” 一直在偏殿候着的太医院首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家中小儿在多日前被魏昭乾请到了王府内玩耍,便再也没有回来。 院首须发皆白,步履仍硬气的很,只是见了魏昭乾,头不禁低了下去。 “父皇病情如何了?” “回五殿下,皇上体内的毒素是慢性的,只能一直用药慢慢调理,需要些时日。” 药用的再多,也只能调理着,想要何时醒,还得听眼前这位阎王爷的意思。 “嗯,你们在这儿好好看着父皇,昨儿晚上下来大雪,看来得要个五六天才能化完,院首您年纪大了,定要注意保暖。” 魏昭乾颇为关怀的话,里面却透漏着个信息。 五六天。 院首急急忙忙的点头应是,为魏昭乾看他哆嗦的模样,语气忽然冷了些:“好好给父皇看病,你可明白了?” “臣明白,明白。” 魏昭乾这才满意的道:“院首是聪明人,定能看好我父皇的病,你退下吧。” 院首如释重负,弯腰退回偏殿。 魏昭乾见贤妃仍是出神的模样,心知也无力改变。 “母妃在此看护,儿臣前朝还有些事儿要处理,便先去了。” 哪知贤妃忽然侧过脸来,眼神难得凌厉起来,她瞧着左右无人,方幽幽道:“前朝?呵呵,恐怕不久便要山呼万岁了吧。” 魏昭乾心中一惊,脑中闪过这几日所有事情的过程,确定没有破绽后,疑惑不解道:“父皇还未醒来,待病好那日,定然如此。” “不,我说的是……”贤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定睛看着魏昭乾:“我曾叫你莫要争,看来你早就没打算听我的了。” “争?”魏昭乾嘴角有些苦涩:“儿臣从未争过,只是我那二位皇兄争得过了头,导致两败俱伤,儿臣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 贤妃冷冷盯着魏昭乾,许久方回过头,淡淡道:“你去吧。” 魏昭乾出了内殿,原本停了一早上的雪花忽然又开始飘洒起来,身边奴才过来跟他撑伞,他却叫他退了下去。 片片雪花飘落在他的额头与脖颈处,却仿佛把他整个人都浸透了,点点寒意从眉间扩散到全身,心中更觉冰冷。 这世间,他与谁都在尔虞我诈,从未有一人护过他半分,就连亲生父母,也不过拿自己当工具。 忽然间,魏昭乾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喊,原是一个送茶的丫鬟因路上积雪,摔了一下,此刻见了魏昭乾,便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若是星彩在的话,定是要与星朔打雪仗。 魏昭乾冰冷的心里忽然有了丝暖意,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 正月初六。 魏昭乾派出去拦截李振粮草的军队,成功截获粮草,再加上连日来的大雪,李振的兵不攻自破。 皇上也于当日晌午,悠悠醒来。 待星彩他们终于回到赵府时,已然是傍晚,守门的小厮瞧见他们回来,行了礼便呼喊起来:“老爷老爷,夫人跟姑娘少爷们都回来了!老爷……” 赵夫看小厮奔跑的身影便乐了起来:“这许久不回来,家里的猴子各个都翻天了。” 书房的赵丞相闻声出来迎接,赵夫人方才还好一些,见了赵丞相眼圈竟红了起来,他们俩相顾许久,赵夫人方擦拭着眼角招呼大家快些进去。 赵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吃了顿团圆饭,席上赵丞相练练夸赞赵煜此次功劳不小。 “那吏部的账本,是十几个账房跟太子的幕僚练手做的,表面普通人看了没有半分问题,赵煜年纪轻,脑子好用得很,那些个数儿叫他看了,便跟自己能说话一般,把这些年所有藏匿的银钱全部交代出了。” 读书人中甚好有算数好的,赵煜的能力实属难得,怪不得赵丞相当时着急把他接过来,是有原因的。 “侄儿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远不及伯父在前朝谋划,以后还需要向您多学习。”赵煜在长辈面前一向谦和乖巧。 “你也不必谦虚,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待你春闱高中了,哪里还用去什么偏远的地方当县令,直接在京中就职,没有一个人敢说不。” 而且,你赵煜还是出自赵府,赵丞相想想都觉得面上有光,他看看如今吃的满脸是油的朔儿,心下又感慨,不知何时,朔儿也能给他争光。 “父亲,女儿有件事很好奇,太子既然有弑君之罪了,这不是死罪吗,赵煜干嘛还要辛苦去吏部呀。” 星彩一直摸不清赵煜到底有什么用,这么多年来,太子贪污受贿几乎是个人人皆知的秘密,就连皇上都可以帮他隐瞒着,如今查了出来,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吗? “你可知太子贪污多少银钱?”赵丞相瞧着女儿疑惑的神色,冷笑着道。 星彩自然是不知道的,赵煜看着赵丞相的眼神,便笑了笑开口道:“不带官员下臣送的玉器珠宝,一种十二亿三万七千八百九十六两六钱。” “什么?!” 赵煜说完就连朔儿都捧着肘子瞪大了眼睛:“那得买下多少个肘子啊!” “就知道吃!”赵丞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朔儿,接着道:“就是因为太子死罪,才更要查,否则圣上醒来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这些事儿必然被压下去,这么多的银子,足足能买下办个北京城,谁愿意不明不白的没了?” 众人这下都因巨大的数额感叹,赵夫人适时地止住了这个话题:“行了行了,吃饭呢聊什么朝事,要聊改日你与赵煜去书房好好聊。” “大伯母,您偏心,这分明是星彩起的头。”赵煜把战火引到了星彩身上,趁人不注意冲她做了个鬼脸。 “就是,阿彩你操心那些干什么?还不赶紧想想你与五殿下的婚期到底定到何时!” 星彩狠狠瞪了一眼赵煜,听母亲问自己婚期,面上不禁热了起来,想起前几日她竟与魏昭乾同床共寝,心下更是慌乱。 “我看啊,婚期怕还要拖上一阵了。” 赵丞相脸色沉了一些:“眼瞧着皇上醒了,可如今京外李振父子还未退兵,虽已是穷途末路,但也有一定威胁。” 赵丞相是最疼大女儿的,他也想尽快将婚事定下,奈何如今李振不退兵,皇上没有亲口定太子的罪,他始终还是不放心,他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这婚只要没有成,自家女儿便还有余地,待一切尘埃落定,也不迟。 眼瞧着屋内氛围因丞相一句话沉闷下来,赵夫人只好再次道:“怎么又说道朝堂上了?我看就是你爹的缘故。今年过年没在一块,这小辈儿的酒可还未敬呢,你们几个,还不去给赵大丞相敬酒。” 言语间气氛又热络起来,星彩也暂且放心中忧虑,管他早成婚晚成婚的,反正她赵星彩这一辈子,心中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第67章 过了年开春二月初三,乍暖还寒的天儿, 李振父子兵败如山倒, 于三日前被平阳侯率兵击溃,父子二人被收押天牢。 正是阴寒的天儿, 监牢中常年不见天日,阴森森的, 青天白日没点灯也只能瞧见个模糊的人影儿,李将军瘫坐在地上, 胳膊上收的剑伤还未好, 向渗着血, 李振望着巴掌大小的窗,看着外面天朗气清。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窸窣声, 侍卫拿着钥匙将关押他们二人的牢房们打开,侍卫侧身, 魏昭乾从后走了进来。 “二位这几日过得如何?”魏昭乾侧立在牢房外, 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衰败的李将军。 李将军常年在外甚少回京, 这些年皇上年纪大了, 竟起了狼子野心,只是不凑巧, 赶上了宫内的斗争,否则这场战争的结局如何还难以预料。 “败军之将,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来折辱我父子。”李将军嘲弄的笑笑,对魏昭乾十分不屑, 他们这群只会在朝廷上勾心斗角的奶娃娃,哪里知道曾经自己的威风。 魏昭乾并未与他争论,他屏退了四周侍卫,眼神里写满了算计,李将军自知是临死之人,自然豁达了几分,可他来另有目的。 “李将军的威名我可是从小听到大的,只是这次李将军错了主意,又无天时地利,您这是咎由自取,可我今日并非是折辱您来的,相反,我有一事相求。” 魏昭乾看他无动于衷,也并不着急,反而跨进牢房。 “黄口小儿,你可知老子现在仍有力气,你不怕老子抓了你威胁牢卫放我们出去。”李将军抬起头,话虽说的狠厉,眼中却并无戾气。 “将军听我说完,若还要抓我,您请随意。” 魏昭乾自信的勾起嘴角,摩挲着玉坠上的络子,他这番动作被李振看在眼里,那络子的手法十分眼熟,跟自己怀里那个,似是出自一人之手。 “将军是个顾家的,军队临行前,将李氏一族尽数转移到漠北,那里是您的地盘,就算兵败也有人相护,况且离外邦很近,可是早在我派人去截将军的粮草时,另派了一队人马,前往漠北,为的就是帮将军先看顾家人,以免被那些没眼色的人欺负了。” 话说至此,李将军神色果真紧张起来,他早在多年前便把年迈的父母接到了漠北,他临走前料想朝廷不会下手这般快,而且漠北自己的威慑力还在,便只留下了五百精兵守卫。 李将军好整以暇站了起来,危险的盯着魏昭乾,手腕上的铁链被甩动的叮当响。 “我父子二人都在这儿了,家中只剩父母,五殿下为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魏昭乾丝毫没有惧意,看了眼外头的天:“李将军在漠北还有个外室吧,还带着个七岁的小姑娘,在下打听那小姑娘也姓李。” 话音未落,李将军怒目圆睁,手里的拳头紧了紧,仍是没有动手,许久过后,李将军颓败的垂下了头,认命的道:“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简单,两句供词,交代您与三皇子共同谋反就行了,您二位虽不能逃脱,可换漠北一家子人的一生平安,有何不可?” “我如何信你?” 昔日的镇北大将军,如被咬伤的猛虎,虽带着铁铐,站起身虎视眈眈盯着魏昭乾仍有几分压迫力。 “明日提审,可送您上路还需半月,只要说完供词,第二日在下便送您其余亲人到邻国,这年来想必他们也有些积蓄,足够过活一辈子了。到时候我会叫他们修书一封给您过目,如何?” “……好。” 魏昭乾收到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临走前瞧了眼一直默默无语的李振,他早便看到李振的眼神,只是不屑与他说话,李将军造反,却鲁莽有余失败,魏昭乾对他仍是带着尊敬。 但李振不同,魏昭乾审问李家的亲信后,才知道他们还曾想利用赵星彩。利用一个女人,是魏昭乾最为不齿的,李振此人,说他伪君子都算夸奖了。 * 二月初四,皇上亲自审理了三皇子勾结镇北将军谋反一案,李氏一家尽数问斩,家中亲信发配充军,三皇子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流放千里永不能回京。 三月初三,五皇子大婚。 赵丞相嫁女,十里红妆堵了半个京城的街道,魏昭乾亲手把星彩从丞相府接回了王府。 星彩隔着红盖头,隐约能瞧见屋内红烛摇曳着,周围的丫鬟婆子站的整齐,渐渐外面酒席散去,门被推开。 魏昭乾小心的掀开红盖头,瞧见星彩脸颊红彤彤的,比往常更添可爱,吃了生饺众人贺喜后,屋内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此刻场景,魏昭乾不知道在梦中想了多少遍,他甚至怕这是场梦,等醒过来,星彩就会消失。 这一夜魏昭乾即便压制许久,却仍控制着自己动作尽量轻柔,他再也不会让星彩收到半分委屈。 从前无人护他,只有记忆中那一声娇柔,如今便用一生来奉还。 第二日,星彩进宫叩拜贤妃,在宫门口等魏昭乾的空儿,碰见了许久不见的沈琳琅。 沈琳琅似乎是在可以等着自己,瞧星彩出来,便巴巴的跑过来,还未说一言,眼泪便流了满脸。 “阿彩,你与五殿下说说,看能不能救救太子,太子的母后去的早,后宫又无娘娘为他说话,我现在连见皇上一面都做不到。阿彩,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咱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帮帮我,帮帮太子吧。” 眼前的一幕,倒叫星彩仿若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哭着问沈琳琅,为何不愿意放过自己和弟弟,沈琳琅却只丢给了她一个嫌弃的表情。 皇宫的青石板路凉,沈琳琅见星彩不言语,哭的越发惨烈,竟跪了来。 这倒叫星彩为难起来,这一世,沈琳琅在明面上并未加害过自己,如今她在宫门口当着这么多人,下跪求自己,改明儿不是叫京城众人说她赵星彩是个没有恩义的女子。 星彩叫檀棋把沈琳琅扶起来:“你这般,倒想是我为难你了。” 魏昭乾远远便瞧见星彩,她今日围了个红色的锦缎披风,发髻挽成了出阁妇人的发髻,只是一张笑脸仍旧娇嫩,两相对比别有风韵。 只是星彩身前那人看着甚是碍眼,魏昭乾瞧出了星彩的为难,冷着脸走了过去。 魏昭乾上前用胳膊护住了星彩,右手握住她的手:“等我也不必站在这风口上,瞧着会儿功夫手都冻凉了。” 星彩方才只顾着看沈琳琅,并未发现魏昭乾过来,她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淡淡道:“沈侧妃方才忽然过来,加我帮帮她。” 魏昭乾好似刚刚瞧见沈琳琅一般:“原是侧妃娘娘在这里,如今太子出事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您在这风口浪尖还出来,且不是叫人抓了把柄?” 他对沈琳琅的印象并不算好,当日沈家设宴,沈琳琅竟是在自家府中出了与太子的苟且事,当真是不要脸面的人。 “五殿下,太子是您哥哥啊,她是被冤枉的!” 魏昭乾皱眉:“你可知太子犯的什么罪?弑君,弑父,你若有证据证明太子被冤枉,便到我刑部去状告我误判,到时候开堂我定然亲自审理。 到刑部状告魏昭乾?谁不知道五殿下是刑部的顶头上司,况且她一介女流,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证据。 沈琳琅被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无事,侧妃娘娘请自便吧。”说罢也不管沈琳琅走没走,搂着星彩便上了马车。 临行前星彩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沈琳琅,心中的滋味说不出来。 “皇上还是没有提审太子吗?”星彩放下帘子,担忧的问道。 魏昭乾把车里放置的暖炉塞进星彩手中,叫她好好抱着:“嗯,太子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前朝后宫无一人为他说话,板上钉钉的弑君,可皇上很明白,只要一日不审理太子,就无法给他治罪,他就能多活一日。” “皇上宠了太子几十年,心中到底还是顾念情分。我只是担心你,毕竟只要不定罪,你便有危险。” 魏昭乾心中暖了些:“原是这样,你不必担心我,毕竟如果再不提审,皇上的身子怕要撑不住了,三皇子下的毒并无解药,如今只是吊着半条命罢了。对了,今日去见我母妃,可说了什么?” 说起贤妃,今日星彩去了方明白,为什么魏昭乾从小便与母妃不亲近了。 那个女人,当真除了皇上,与任何人都亲近不来。 “母妃,母妃在看医书。”星彩犹豫了一下,方说道。 魏昭乾一怔,片刻又想明白过来:“呵,这倒是像母妃,定是为了父皇看的。” “嗯,敬茶后,问了我一些医术方面的事儿,我哪里明白那些,便如实说不太懂,母妃竟是塞给我一本《黄帝内经》。”星彩哭笑不得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拿给魏昭乾看。 魏昭乾只看了封面,便将《黄帝内经》随手扔到一边:“你可见皇后娘娘了?” “见了!也是巧合,皇后恰好要去步寿宫看母妃,你怎知道的?” 魏昭乾嗤笑一声:“世间哪有巧合,皆是人为,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改日你往母妃哪里送什么东西了,记得送两份就是,别的不必放在心上。” * 三月十六,好不容易醒来的皇上终于再一次病倒。 病倒期间,皇上曾醒过一次,皇后力劝为了江山社稷,朝堂安稳,应当尽早了解太子的案件,另立新君。 如今朝中唯有五皇子成年,六皇子连字都没认全。 深夜,皇上下诏书,太子弑君罔上,废除太子身份,发配到皇室陵园禁足守墓,另立五殿下为太子,奉命监国。 三月二十六,皇上崩逝。 旧太子在陵园起快马冲破侍卫的阻挡,飞奔回京想要见皇上最后一面,新帝仁慈允他进殿。 往后数十年,直到太子死,再未出陵园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娇容》求预收 新文前三章掉落红包。 . 整个燕京都知道,铁血将军膝下小女顾童鸢比公主还要尊贵,她继承了亡母的绝色娇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顾府老夫人疼爱她亲自抚养,恩宠赏赐堆积如山,从小泡着蜜水长大。 . 只可惜皇后娘娘病逝,顾家一门衰落,天妒红颜,顾童鸢与太子成婚后不到两年,便在东宫溺水而亡。 太子在她灵柩前痛哭数次,几度昏厥过去,世人皆称赞太子重情重义,唯有半空飘着的顾童鸢觉得太子伪装的实在恶心。 . 重活一世顾童鸢不再软弱,揭穿了太子的真面目怒摔婚书,众人都以为她受了情伤,哪知背地里竟是盯上了懦弱皇叔膝下的长子小王爷赵煜。 · 赵煜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深爱着太子的正妃,可惜正妃却不幸溺亡,只是现实里,他在意的那个女人,似乎总是跟太子不太对付…… · 赵煜从前只敢在远处偷看顾童鸢,可她的眼神忽然间开始追随起自己的身影。 一日他故意脱离开顾童鸢的视线,引她着急寻找,再忽然现身:“跑这么快去哪儿啊?” 顾童鸢看着眉目清冽秀美的未来大佬,惊恐讨好:“跑,跑去你心里!QAQ” 软萌小郡主x外凶里骚小王爷(身份有待考据) PS:1v1甜宠 架的很空 勿ky考据 婊贝们来收藏保养我吧我给大家暖被窝了嘿~! ———————————————— 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这本书陪伴我度过了人生中十分重要的阶段【因为狗作者断根了呀!】 从拍毕业设计,到写论文答辩,再到毕业,然后是遭受社会的毒打…… 总之……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啾啾咪~~~ 哦对,还有一章番外要更新,宝贝们爱你们~ 第68章 “母后!” 一个身着明黄色衣服的小团子在雪地里朝星彩飞奔而来,身后跟着的太监赶忙小心护着, 生怕小主子跌倒。 星彩把小团子拥入怀里, 抚了抚他额头细密的汗,柔声道:“阿允怎又跑的这般急切, 下次当心点。” “嗯,孩儿无事, 孩儿刚从皇奶奶哪里过来,她又给孩儿做了芙蓉花饼吃, 还叫给母后带过来些。” 阿允今年已五岁, 是她与魏昭乾的第一个孩子, 阿允口中的皇奶奶却并非当年的贤妃。 当日先皇驾崩,起灵之日殿上寻不见贤妃, 几个时辰以后,方在步寿宫的后殿, 找到了贤妃的尸身。 贤妃殉葬了。 得知这个消息星彩震惊的说不话来, 本朝并无皇上驾崩, 后宫嫔妃殉葬的要求, 况且贤妃还有亲生儿子,未来的皇上。她难道在临死前没有未魏昭乾考虑吗? 可事实她的确没有考虑魏昭乾, 贤妃的一生都在为皇上而活,她的心中连自己都没有,但现实是,你连自己都不爱,谁又会去爱你呢。 魏昭乾早早便对贤妃做的事无动于衷了, 然而得知贤妃自尽,他没有料到自己会这般痛心。 把贤妃安葬后,魏昭乾把自己关在步寿宫关了整整两日,任谁来也不见。 朝堂上百废待兴,新皇却颓然自闭,星彩看着步寿宫紧闭的宫门,脸色十分坚决的叫侍卫来把宫门给砸开。 “给我砸。”星彩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 一声声巨响震彻云霄,安静了多日的后宫被这声音打破。 门开以后,星彩不让别人跟随,提起裙摆一个人进了步寿宫,她找遍整个宫殿,在魏昭乾小时候住过的偏殿找到了他。 屋里的帘子都被拉了起来,星彩把门推开,一束仅有的光线照进屋内,魏昭乾蹲坐在床边,他不适用突如其来的光线,抬头的一刹那用手挡在了眼前。 待星彩走进,魏昭乾才微微笑了笑:“你来了。” 他轻声的一句话,星彩却听得满肚子心酸,她眼眶红了起来,蹲下与魏昭乾平视:“我来了,余生有我陪着你,可好?” 魏昭乾慌乱的替星彩擦去她脸颊上不断落下的泪珠:“不哭,不哭。” 星彩抓住魏昭乾的手,冰冷的没有半分温度,她点点头:“好,我不哭,你跟我出去吧,我几天没见你,可想你了。” 魏昭乾怔了怔,他眼中的渐渐有了神采。 经过此事,魏昭乾再不许星彩住皇后居住的凤仪宫,让她搬到清和殿,跟他一起住。皇后娘娘便成了后来的太后。 星彩叫人把阿允抱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阿允抱着星彩的胳膊赖在床上不走。 “母后母后,我想听故事嘛,讲完再去好不好。” 阿允生的像极了魏昭乾,只不过是缩小版的。他一耍赖,星彩没了辙。 殿外传来一声男人的咳凑,阿允闻声脸色瞬间耷拉下来,动作比兔子还要迅速的从床上跳下去:“母后!儿子今天有乖乖的读书哦!” “可朕怎么听说,读到一半硬是去太后哪里吃芙蓉糕去了?”魏昭乾冷起脸来,便是跟了他数年的莫问都要慌神,更别说五岁的阿允了。 星彩怕吓着阿允,便招手叫乳母抱下去换衣服。 “阿允读书已经很好了,难得偷个懒,你便不要生气了。” 魏昭乾脱去外衣,上前抱住星彩,语气早已没了方才的严厉:“吓唬吓唬他罢了,若不然谁都宠着,往后脾气定难收拾……不要阿允都要去睡了,咱们也安寝吧……” —— 杏儿番外。 六月莺飞草长,赵煜春闱一举成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了。 状元府修在距离丞相府不远的地方,半个月前终于修缮完工,今日是他们搬过去的日子。 “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在去你们那儿好好说说话,赵煜往后你可是一家之主了,定要照顾的母亲跟杏儿。”赵夫人不厌其烦的叮嘱着,这些日子住在一起,猛地要走竟有些舍不得了。 “杏儿啊,记得把刚给你裁剪的衣裳都带去,新府才刚过去,好多后宅女人家的东西,都不算齐全的,到时候有事就叫下人过来,知道吗?” 这要是换了朔儿或是星彩,必定不耐烦的躲起来,但杏儿是个脾气好的,文文静静的在旁边,赵夫人说一句,杏儿便应上一句,这般乖巧叫赵夫人更是舍不得了。 赵夫人亲自将杏儿送到门口,这才抹着眼泪回府。 等到了地儿,杏儿是头一次来他们的新家,才下马车便瞧见了不远处另一座府宅,京中的房子也是分地段的,他们府宅是皇上亲自赐的,因此地势不错,有很多达官贵族,但是这一家府宅,是最近的。 “姑娘看什么呢?”跟在杏儿身侧的小丫头问道。 “你瞧,那座宅子比咱们的阔气很多呢,想来是个高门望族吧。” 小丫头是赵夫人亲自挑选的人,她原就在这片儿住:“那是平阳侯府,去年啊,平阳侯一家协助皇上平定叛军,他们家的顾彦少爷也在带兵参加了,如今是京城里炽手可热的人物呢。” 说曹操曹操便到,小丫头话音未落,顾彦便打平阳侯府出来了。 “姑娘快看,那位就是顾彦少爷。” 杏儿自然是在看的,偏巧顾彦也在这时候扭过头来,他看到杏儿后,竟是直接走了过来。 “杏儿姑娘!” 杏儿乖巧的俯身行礼,顾彦没在意礼数,热络的开口:“去年一见,没想到如今竟成了邻居,咱们住的这般近,往后定要互相照应才是。” “自然的。”杏儿忽然想起星彩拿自己跟顾彦打趣的话,不禁面上微红。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下人已经把马牵了过来,顾彦正要上马离去,却被杏儿喊住。 “顾公子!” 顾彦打马转头,侧身看着杏儿:“嗯?杏儿姑娘还有何时?” 杏儿抿了抿嘴唇,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我,我上次骑马还未学完,顾公子若有时间,可否再教我一回。” 六月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杏儿今天穿的是赵夫人才叫人给制作出来的蜀锦阔袖襦裙,鹅黄色的外衫搭配着白裙,看起来娇嫩可爱,她原本一双杏眼,脸色红扑扑的倒显得俏皮了不少。 顾彦心思粗,他只觉得今日的杏儿好像同之前见过的她不太一样,更好看了,也更……顾彦就是觉得杏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这简单啊,今日皇上约了我去京外的行宫打马球,咱们一同去就是了。”顾彦理所当然的说完,便要叫人套马车去。 “可,可我并未与家母说。”杏儿十分心动,想去却又怕母亲责罚。 顾彦想了想:“这简单,今儿个赵煜那小子也去,你便说跟着你哥哥去的不行了,到时候我去与赵煜说,放心去就是。” 杏儿从来没有未报母亲便私自出去的时候,可是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彦,她心生动容,狠了狠心便答应了。 到了行宫,果真瞧见赵煜骑着马在跟一群人打球。 “你先别出来,我去与赵煜说。” 赵煜原本专心打马球,一个侧身便瞧见了顾彦:“哟,顾公子来啦,赶紧,就等你了。” 顾彦没有接过球,反而拉住赵煜:“你疼你妹妹吗?” “啊?”顾彦有点没听明白。 “嘿嘿,方才我出门恰好碰见杏儿姑娘,她说想学骑马,却又没借口出门,我便将她顺便捎带过来了。” 捎带? 赵煜皱着眉,瞥了一眼顾彦:“你要教他骑马?” “嗯,不过今儿她出来没跟令堂说,我叫她回去了说是你带她来的,怎么样赵兄弟,我可是好心好意啊,你一定要应下,回家替她圆话。” 赵煜看看远处的马车,知道里面坐的定是杏儿,心思百转千回间想到了什么,终于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顾彦说罢便骑着马飞奔过去,杏儿远远看着,不知道顾彦跟哥哥说了什么,哥哥一开始有些恼,但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后,便又点了点头。 顾彦回来后,笑着道:“搞定了,只是这里人多,咱们去后面那一片练习,你先过去,我帮你寻一匹小马驹来,听话一些的,你可以试着自己走。” 杏儿被马车带到了另一处人少的草地,不一会儿便见顾彦骑着马缓缓走来,身后还牵了一匹矮一些的马驹。 “还记得如何上马么,先试试,然后咱们慢慢练习。” “记得!”杏儿应下。 这匹马驹要比上次骑得小很多,她大着胆子上前,觉得应该不难,结果翻身几次想要试图上去,都没有成功。 “你要握着缰绳才行。” 顾彦看着着急,上前一步帮她拉出缰绳,恰好杏儿也正要拉缰绳,两人手竟握在了一起,杏儿如触火一般,骤然抽了出来。 顾彦也有点尴尬:“得罪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杏儿着急的解释:“我,我没怪你。” 四目相对之下,气氛变得有些与从前不同了。 待要回府的时候,杏儿只能跟赵煜一同回去,可马车却是平阳侯府的,这到家了却是不好解释的。 赵煜这次竟十分为杏儿着想,快到家门口那条街时,叫她下了马车,让人把马车给平阳侯府送去,而自己也下马跟杏儿一同走着回去。 “哥,今儿,一会儿要谢谢你。”杏儿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若不是看那顾彦算得上正人君子,也不会帮你,小妮子心里想什么以为哥哥不知道吗?”赵煜拍了拍杏儿的后脑勺,笑道。 杏儿自然明白他说的话什么意思,羞怯的低了低头:“我……我也觉得他很好。” “是是是,很好,比你哥还要好,行了吧,一会儿到家了看我不给你打掩护你怎么办。”赵煜逗弄的故意走快了几步。 杏儿追了上去:“但是哥还是最好的!” 瞧着杏儿紧张,赵煜放笑出声来:“逗你的,走吧,咱们回家,不过我看过不了多久,你便会的是平阳侯府了……” 兄妹两个笑闹着,身影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求预收========《娇容》 整个燕京城都知道,顾家长房长孙女儿顾童鸢虽爹娘双亡,却比公主还要尊贵。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顾府老夫人接到身边亲自抚养,恩宠赏赐堆积如山,从小泡着蜜水长大。 . 只可惜皇后娘娘病逝,顾家一门衰落,天妒红颜,顾童鸢与太子成婚后不到两年,便在东宫溺水而亡。 太子在她灵柩前痛哭数次,几度昏厥过去,世人皆称赞太子重情重义,唯有半空飘着的顾童鸢觉得太子伪装的实在恶心。 . 重活一世顾童鸢不再软弱,揭穿了太子的真面目怒摔婚书,众人都以为她受了情伤,哪知背地里竟是盯上了懦弱皇叔膝下的长子小王爷赵煜。 · 赵煜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深爱着太子的正妃,可惜正妃却不幸溺亡,只是现实里,他在意的那个女人,似乎总是跟太子不太对付…… · 赵煜从前只敢在远处偷看顾童鸢,可她的眼神忽然间开始追随起自己的身影。 一日他故意脱离开顾童鸢的视线,引她着急寻找,再忽然现身:“跑这么快去哪儿啊?” 顾童鸢看着眉目清冽秀美的未来大佬,惊恐讨好:“跑,跑去你心里!QAQ” 软萌小郡主x外凶里骚小王爷(身份有待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