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还不写休书 作者: 小青鲤 文案 姜青宁穿越了,醒来变成了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傻子,被当做替身嫁给了病殃殃的六皇子萧彻。 系统:“你的任务是跟萧彻谈恋爱,让他爱上你。” 姜青宁:“……”他只想被休掉。 为了尽早被休掉,姜青宁破坏了萧彻跟心上人的约会,知道萧彻不喜欢自己,故意对萧彻表白,追着萧彻洞房,就是为了让萧彻讨厌自己。 可时间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最后好几年过去了,萧彻都要当上皇帝了,却还是没有给他写休书。 姜青宁着急了,终于忍不住想问,殿下您到底什么时候写休书? 谁知道,萧彻却是忽然将他拥进了怀里,深情说:“以后,你来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姜青宁:“???” 阳光治愈受 X 腹黑深情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青宁,萧彻 ┃ 配角:小筷子,冯鹰 ┃ 其它:宫廷侯爵,破镜重圆 一句话简介:小傻子跟病秧子的故事 立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第1章 三月,长安城里的桃花开了大半,半个城都漫在桃花海里。 姜青宁此时就坐在他的院子里屋门口的青石台阶上,一手支撑着脑袋,一手伸在空中,仰头数着院中桃树上的桃花,声音朗朗:“一朵,两朵,三朵……” “你看那傻子,竟然还在那数桃花。”不远处,一个端着盘子走过来的粉衣小婢女悄声跟同伴道。 “可不是嘛,这傻少爷估计还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另一个同样端着盘子的粉衣小婢女低声附和说。 姜青宁对她们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他继续手指在空中伸着,嘴里数着:“十朵,十一朵,十二朵……” “哎呀,我的傻少爷,这满树的桃花,您哪里数的过来!”一个年长的老嬷嬷快步从院外走进来,她几步走到了姜青宁身旁,对着不远处的那两个小婢女骂道,“还不快把三少爷带进屋里去,给他将衣服换好!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是。”两小婢女赶忙走过来,先将手中的盘子放进屋里去,然后又过来将姜青宁拉起来,带他回屋去换衣服。 很快,一身大红色喜服就穿在了姜青宁身上,他的头上也被带上了喜冠。 “哎呀真好看,只可惜了,我们三少爷是个男子。” “是啊,要是个姑娘,那绝对是要惊艳众人的。”两个婢女打趣说道。 姜青宁脸上一副茫然的样子,傻傻站着,仿佛并听不懂小婢女们说的话。 那两个婢女又嘀咕了几句,端着空盘子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姜青宁一个人,霎时,姜青宁的脸上才有了些正常人的表情。 “我真惨,真的。”姜青宁瘫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婚服说,“我不光穿成了一个傻子,我还得嫁给一个男人。” “你不惨,真的。”他脑中一根红色筷子形状的系统对他安慰说,“六皇子他虽然是个男人,但他长得十分俊美,虽然他……” “我知道,”姜青宁无语,把系统要说的话抢先说了出来,“虽然他是个病秧子,但是他有才华,虽然他爱的不是我,但是他要娶回家的是我,我两是很般配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系统说:“……” 姜青宁听系统说这些话,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三个月之前,他还是现代社会法律系的一名大一新生,因为雨天晚上出去打热水,被一道雷劈到了这里,穿到了现在这个跟自己同名的小傻子身上。 小傻子是当朝宰相府的三公子,从小就心智不全,没爹疼,没娘爱,整日被关在这个小院子里,无人理睬。 姜青宁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了,正当他准备一头撞死算了的时候,宰相府里突然接到了圣旨,圣旨里写,皇上给他和六皇子萧彻赐婚,要他嫁给六皇子。 姜青宁知道之后,他更不想活了,他堂堂一直男,从小到大都是喜欢女孩子,要他嫁给一个男人,这不就是逼他去死。 “那你不是还没死。”小系统筷子弱弱吐槽道。 姜青宁脸上充满淡淡的忧伤:“我本来是想跳湖的,但一想到我要是死了穿不回去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 系统很赞同,认真说:“是啊,死了多可惜,所以你好好活着,跟六皇子成婚,然后再让他爱上你,等六皇子当上皇帝,你就是皇后。” 姜青宁:“……” 目前看来,他也确实只有跟六皇子成婚这一条路了,不过成婚之后,他要做的可不是让六皇子爱上他,而是要让六皇子休了他。 很快屋里又来了人,姜青宁立即恢复一脸茫然、眼神空洞的样子。 来的人是之前那两个粉衣小婢女,她们踮脚给姜青宁头上盖上红盖头,并叮嘱说:“三少爷你乖乖的,可千万不要把盖头揭掉了,要乖乖地盖着盖头,一会到了六皇子府上,才会有糖糕吃。” 姜青宁便呆呆站着,所幸他穿成的这个小傻子性格安静,平日就是这副呆愣的样子,所以他扮起来很容易,只要安安静静傻站着就行。 从外面唢呐声响起,到他被扶着走进轿子里,除了两个婢女跟那个老嬷嬷,宰相府里都没有其他人过来理他,只听到他那个同父异母的二哥姜玄平嘲讽的声音:“那个傻子被当做替身而已,六皇子即使是个病秧子也不可能看上他,等着瞧吧,那傻子活不过一个月。” 姜青宁坐在轿子里皱了皱眉,心想,你等着瞧吧,老子不但可以活下来,还会在将来打肿你的脸。 轿子摇摇晃晃被抬起,姜青宁脑子里也又想起了有关六皇子萧彻的事。 姜青宁有原身的记忆,因为之前的他是个傻子,所以别人在他面前讲话从不遮掩什么,因此姜青宁知道了很多别人不敢轻易人前谈论的事情。 比如六皇子萧彻从小喜欢他那讨人厌的二哥姜玄平这件事,据说当时是在宫宴上一见倾心,从此便一直爱慕,直到最近,六皇子才终于忍不住坐着轮椅去御前请永安帝赐婚,于是永安帝就赐了姜青宁和萧彻的婚。 这帝王办事还真是非同一般,据说永安帝的说辞是,姜青宁和姜玄平都是宰相之子,六皇子娶谁都一样。 其实就是不想得罪宰相,毕竟人家好好一个儿子,怎么能随便就嫁人,在当朝,男子嫁人还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于是便将姜青宁这个不被人在意的傻子赐婚给六皇子。 听说六皇子求娶心上人不成,反倒被永安帝硬塞给一个傻子,他回去伤心欲绝好几天,本来是个病秧子,这下更病的不成样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但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了旨意。 姜青宁倒不在意什么替身不替身的事,反正他又不喜欢萧彻,他要的是脱离自己现在的生活而已。 只要嫁过去,朝夕相处的,萧彻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最后忍无可忍把他休了就行,到时候他可以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让萧彻给他一大笔休夫费,然后他就可以拿了钱一个人去逍遥快活了。说不定,他还可以参加科举,谋个一官半职的。 姜青宁想得很美好,他忍不住呼唤系统,想跟系统聊聊自己的想法。 “小筷子。”姜青宁叫,这是他给系统起的名字。 系统小筷子是个很听话的宝宝,从姜青宁穿越来的第一天它就在了,平时性格很温顺,只说自己是一个恋爱系统,每天劝姜青宁谈恋爱,但对姜青宁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姜青宁只当它是一个小可爱,平时也挺喜欢找它聊聊天。 但这次,小筷子却一直没有回应他。 姜青宁心想,小筷子长本事了啊,都开始对我不理不睬了。 这时,他脑中忽然传来“叮——”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段机械的提示音:“检测到有新版本,系统正在更新中。” 姜青宁:“……”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再次喊:“小筷子。” 机械音提示:“系统即将完成更新。” 姜青宁默了默,再次试探:“小筷子?” 机械音:“系统更新已完成。” 姜青宁:“……” 小筷子软萌萌的声音终于响起:“你好宿主,我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恋爱系统,以后请叫我恋爱系统2.0。” 姜青宁想了想:“好,小筷子2.0。” 小筷子一副严肃的语气说:“以后,我不再只是陪你聊天的小筷子了,我即将是严格督促你谈恋爱的小筷子。” 姜青宁这时候还没觉得一个小系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不就是升级了一下吗,还能把兔子升级成老虎吗? 他笑着点头:“行,本宿主接受你的严格督促。” 轿子摇摇晃晃的,姜青宁被摇晃的有些犯困,迷迷瞪瞪的,他听到街上很热闹,很多百姓也都在谈论他跟六皇子今日的婚事。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小傻子嫁给了病秧子,病秧子快被气死了,小傻子估计也没好日子过了。 姜青宁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还睡起了觉。 宰相府与六皇子府之间距离并不远,轿子摇晃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停下来了。 姜青宁被轿子猛然落下的动静惊醒,立即身体坐直。 因为萧彻这个病秧子弱不禁风整日坐在轮椅上,所以抱姜青宁下轿,以及回去之后拜堂都是别人代替的。 姜青宁心中忍不住吐槽,古人真会玩,拜堂都能找人替,那是不是洞房也可以找人替? 正当他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有人狠狠按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高呼:“一拜天地!” 姜青宁头低了下去,他刚将头抬起来,又听到一声高呼:“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姜青宁再次被人狠狠按下了脑袋,他一直以为,同他拜堂的是别人,却不想这次他被人按的力道猛了些,他一时没站稳,双手胡乱往前抓去,竟然抓到了木制的轮椅扶手上。 同时,透过盖头下的缝隙,他看到了同他拜堂那人的脸,姜青宁顿时差点站不稳。 回到洞房里之后,姜青宁还久久回不过神。 小筷子察觉到了他心神恍惚,好奇问:“宿主你怎么了?” 姜青宁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我有个朋友,他原本以为他跟自己的未婚夫素未谋面,可成婚当天,他却发现他和未婚夫早见过面,而且还发生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该怎么办?” 小筷子:“……” 第2章 小筷子沉默了会,好奇问:“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姜青宁嘴硬:“……不是。” 小筷子想了想,又换了种问法:“你那个朋友,他具体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姜青宁叹气:“他调戏了他。” 小筷子瞬间兴奋:“哦,那他做的很棒!” 姜青宁无语,他就知道,没办法跟一根恋爱狂的筷子谈论这件事。 小筷子见他半晌不再说话,忍不住又追着问:“然后呢,你那个朋友还做了什么,有没有亲亲摸摸对方?” 姜青宁忙打断他:“你快住嘴,收起你脑子里的黄颜色,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姜青宁嘴上这么说,可他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发红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多前。 当时姜青宁已经穿越过来大半年,整日被关在宰相府里那个小破院子里,他觉得生活暗无天日,生不如死,于是就想着逃出去。 姜青宁外表看起来很白净瘦弱,但他实际体格却很好,准备逃跑的当晚,他就顺利□□爬出去了。 其实能这么顺利逃走,也主要是宰相府里根本没人在意他这个傻子。 姜青宁想得很美好,以为跑出去之后,他就可以天高海阔任鸟飞。 但是不到三天,他就被现实狠狠打脸了。 他没有钱。 虽说他是堂堂宰相府里的三少爷,但他一个傻子没爹疼没娘爱,身上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或许是上辈子他生活太优越,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苦恼过,所以导致他一开始也没把钱当回事。 在经历过一顿现实毒打之后,他终于知道了,万事开头必须得有钱。 姜青宁饿得头晕眼花,他在现实中才刚上大一,除了从小学的古琴外,再没有其他可以挣钱的技能。 于是姜青宁脑子一转,就跑到妓院里去了,他准备找到妓院里的妈妈,告诉她自己可以弹琴,他可以给那些跳舞的姑娘们伴奏。 但他还没将自己的意图说出来,就被人追着打。 姜青宁慌不择路,顺着楼梯就往上跑,他跑进了一间无人的雅阁里,进去躲进了床底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追他的人并没有追过来,姜青宁也饿得一点力气都没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了烤鸡的味道,连忙睁开眼,从床底下爬出来,于是他竟然在房中看到了,有一只超级大、香喷喷的烤鸡坐在凳子上。 姜青宁知道自己这是产生幻觉了,但他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冲过去抱住那只大烤鸡就一顿啃。 明明眼中看到的是烤鸡,但姜青宁抱住啃时,却又闻到一股淡淡冷冽的草木香。 他边啃着还边说了句:“你真香,我好喜欢。” 那只大烤鸡似乎一愣,也或许是被他啃疼了,猛然一把将他推开,并伸手将桌上的烤鸡扯了一只鸡腿丢给他。 姜青宁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他接住了对方扔过来的鸡腿,顾不得形象,忙又是低头一顿啃,这次终于是啃到了真真实实的鸡腿,他差点激动的流泪。 接下来,对方又将桌上桂花糕、姜饼、胡饼分别都丢给了他。 姜青宁一一接住,他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终于肚子填满了,他神智恢复过来,才发觉自己刚才有多么丢人。 姜青宁从地上站起来,他偷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对方皮肤十分白皙,五官俊美绝伦,周身气质温润清贵,身上穿着奶白色衣袍,衣袍上绣着精致的图案,正目光和善看着他。 姜青宁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衣袍,又想到刚才自己跟个饿死鬼一样冲过去就抱着对方啃,注意到对方脖子上被他啃咬留下的痕迹,姜青宁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红起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副样子,肯定就跟一只臭烘烘的猪跑去啃别人家白菜时是一样的。 他尴尬地低头看着地板,主动开口:“刚才谢谢你,没有喊人,还给我东西吃。” 对方只是目光温和看着他,并不言语。 姜青宁眼中晶亮,心中怀揣梦想,激动说:“来日,来日等我参加科举金榜题名,一定好好谢你。” 对方依旧只是安静坐着,并不说话。 姜青宁有些急了,他认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或者根本看不起自己,没来由得,他就有些生气,忽然朝对方跟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那张俊美温润的脸,有些气冲冲说:“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不能瞧不起我的梦想。” 他顿了顿,只因对方一直不理自己,无视自己的科举梦想而气恼,想要扳回一点面子,于是故意调戏对方般说:“我看你长得挺好看,还挺符合小爷我的审美,你等着吧,来日等我金榜题名,一定就来娶你!” 丢下这句话,也没管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转身就走了。 …… 小筷子并不是随时都在,有时候也需要休息,姜青宁上次跑出去的那几天,恰好就是小筷子休眠的时间。 姜青宁也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系统,免得那恋爱狂魔又追着自己问个不停。 后来他实在撑不下去,又偷偷跑回宰相府之后,竟然也没人多问什么,他那屋子几天没有人进来,饭菜丢在门口,也没人管他吃不吃。 虽然这种连狗都不如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总比跑去外面饿死强。 …… 姜青宁现在也不确定萧彻还记不记得当天的事,但愿他是已经不记得了。 姜青宁心里一边祈祷着,一边掀了盖头下地找东西吃。 他正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时,忽然听到屋外有轮椅滚动的声音。 姜青宁慌忙跳上床,给自己盖上了盖头。 轮椅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进了屋内,停在了姜青宁面前一丈之内。 姜青宁呼吸没来由得有些紧绷起来,他听到对方拿起了桌上的玉如意,推着轮椅过来,抬手用玉如意准备掀起自己的盖头。 姜青宁忽然紧张道:“等一下!” 但对方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抬手掀掉了盖头。 霎时,两人四目相对,姜青宁尴尬得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那个,我第一次出嫁,我害羞。”姜青宁说着,连忙又扯过盖头将自己脸捂住了。 萧彻愣愣看着他,良久,忽而笑了下,又伸手过来,轻轻将他盖头取下了。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姜青宁呼吸停滞了一下,他被萧彻脸上明朗的笑容晃得出神。 他原本以为,六皇子萧彻是个令人讨厌的病秧子,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俊美温润人。 而且,姜青宁此时才发现,萧彻好像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怪不得上次他一直不说话,原来是他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姜青宁想了想,小心的试探问:“殿下,你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萧彻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 姜青宁于是又问:“那你能说话吗?” 对方依然只是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 姜青宁明白了,六皇子原来不光是个病秧子,原来还又聋又哑。 他原本以为自己穿越成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傻子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惨。 哪怕萧彻是个皇子又能怎么样,又聋又哑的,估计境遇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姜青宁心里瞬间就对萧彻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他想了想,起身在屋内找来了纸跟笔。 心想着,萧彻好歹是个皇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识字。 于是他在纸上写道:“我叫姜青宁,这个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二哥,想娶的也是我二哥,但嫁过来的却是我,你肯定心里很失落,但没关系,我心里也没多高兴,今晚我们就暂时各睡各的,这是你的房间,我去外面睡。” 姜青宁写完,放下笔就准备出去了。 他刚起身,萧彻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姜青宁回头,他从萧彻表情中明白,萧彻大概是想让他留下来,自己出去。 姜青宁想了想,于是在纸上写:“你出去也行,毕竟我刚来,还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等明天你让人给我腾出房间我再出去住,今晚就先委屈殿下你去其他房间住一晚了。” 萧彻看完他纸上写的字,神情有些怔愣,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推着轮椅出去了。 姜青宁看着萧彻背影,叹口气,同是天涯苦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 萧彻出了洞房,推着轮椅来到书房里,借着烛光他捧起了本书看。 忽而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对方身轻如燕,手中长剑直刺向萧彻而来。 眼看那长剑就要刺向萧彻的后颈。 萧彻忽然用力转动轮椅,身影一转,轮椅稳稳落地,堪堪躲过了直刺而来的长剑。 那道破窗而入的身影也稳稳落在了萧彻面前,着一身墨蓝色的锦绣护卫服,对着萧彻行礼道:“殿下近日虽然有所长进,但也还需再多加练习才可。” 萧彻面色冷淡点头:“我知道了。” 冯护卫有心今夜再带萧彻出去练习,但他看萧彻好似兴致不高的样子,问道:“殿下还在为今日的婚事而烦闷?” 萧彻听闻表情越发冷厉,手指攥了起来:“父皇说得对,娶谁都一样。” 冯护卫点头:“殿下不要想太多,您知道,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出宫建府的机会。” 萧彻声音闷闷:“嗯。” “至于那位宰相府的三公子,您不喜欢的话,再过几天,属下想办法让他消失就是了。”冯护卫说。 萧彻神色暗了暗,有些心烦意乱的样子,冰冷道:“其他的本殿都知道,但那个小傻子,暂时先别动。” 第3章 姜青宁昨晚一觉睡得挺舒服。 六皇子府中的床,比他之前在宰相府中睡得那张小破床软和舒适多了。 他醒来刚下地,屏风外就有人凑了上来,恭顺地给他行礼:“见过六皇妃,这是六殿下让奴才给您送来的,您看喜欢哪套。” 姜青宁忍不住觉得别扭,六皇妃这个称呼他很不习惯,但是毕竟他也已经嫁过来了,就没必要再矫情,于是坦然接受。 他走向屏风外面,看到那下人手中端着红木盘子,上面放着两套男子衣服,一套青色,一套暗红色。 “这套吧。”姜青宁手指了指青色那套。 “是。”下人立即放下木盘,拿起青色那套来伺候姜青宁穿衣,并说道,“奴才叫小寻,以后就是奴才来伺候您了。” 姜青宁闻言,细细打量了小寻一番,看他皮肤细嫩,没有胡须,动作轻柔,刚才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看来是个小太监。 “好。”姜青宁说,“看你挺机灵的,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寻忙又跪下磕头,“谢六皇妃。” 姜青宁不忍心看别人跪来跪去的,抬手:“你快起来,继续帮我整理好衣袍。” “诺。”小寻起身,他明白自己这是遇见一个心善好伺候的主了。但也不敢懈怠。 小寻继续帮姜青宁整理好衣袍,腰间挂了玉佩香囊,又给他梳理好头发,发髻上别了一枚跟衣袍相配的青色发簪。 姜青宁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挺满意。 他这副身体只有十六岁,但打扮起来,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姜青宁正忧虑早饭的问题,在宰相府里过了那么久连狗都不如的日子,他都快忘了自己最爱吃的梅花肉是什么味道了。 小寻似乎看出来他所思,轻声道:“殿下一早起来就已经让人吩咐后厨,做了您爱吃梅花肉,大约再过一盏茶,就可以端上来了。” 姜青宁顿时觉得惊喜不已,不确信问:“你说是六皇子让人吩咐的?” 小寻回:“是的。” “他怎么会知道我最爱吃梅花肉?”姜青宁喃喃道,努力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上次他饿得神志不清,抱住萧彻胡乱啃时,好像是说了几句“梅花肉”,没想到萧彻竟然就记住了,还吩咐后厨让人做给他吃。 这萧彻还真是……一个暖心到令人没办法讨厌的人。 系统小筷子这时候也刚醒来,听到了姜青宁跟小寻的谈话,再检测到姜青宁对萧彻的好感度提到了三十,便立即发挥它作为一个恋爱系统的本能,尽职尽责说道:“六皇子对宿主真好,他肯定是喜欢宿主,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早日跟六皇子双宿双飞,洞房花烛,颠鸾倒凤!” 姜青宁脸猛地一红,并且立刻烧起来。他真想手塞进脑子里,将这根污筷子拽出来,给它嘴里塞上抹布。 小寻见姜青宁突然脸色奇异地发红,忙问道:“皇子妃您是否哪里不舒服?” 姜青宁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说:“我突然觉得有点热,你去帮我沏壶茶。” “唯。”小寻弯身退下了。 姜青宁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对系统骂道:“你年纪轻轻的小系统,怎么一点不学好,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你爹娘知道吗?” 小筷子想了想,问:“我没有爹娘,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顾及了?” 姜青宁:“……” 忍住怒吼,咬牙道:“你反正没皮没脸,当然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但你不能不顾及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小筷子软萌萌的声音无情反驳他:“你已经出嫁了,你是人夫了,是时候做些大人该做的事了。” 姜青宁:“……”立卒。 小寻沏好茶回来时,就见姜青宁闷闷地坐在桌前,他以为是自己沏茶沏得太慢,赶忙倒了杯茶,给姜青宁递到面前。 姜青宁叹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 好在早饭端上来的及时,嘴里的美味,冲淡了他刚才被小筷子气到的心情。 上午,姜青宁准备出去转转。 在本朝,皇子未及弱冠,是不允许被封王的,所以萧彻如今只是皇子,哪怕他成婚出宫建府,也只能是皇子府,而不是王府。 六皇子府中一切都比较从简,说好听点是朴素,说难听点那就是寒酸。 姜青宁走了一路,竟觉得这完全都不像是个皇子府,一切简洁朴素到令人咋舌,比如那鱼池里竟然都没水,门两边挂的灯笼破了一个,头顶屋檐上的瓦片缺了一块。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不真实,直到来到花园里,姜青宁远远看到一个一身白底金绣袍,坐在轮椅上,正费力拿着剪刀修剪花木的人,他才突然觉得一切都真实起来。这里确确实实是六皇子府,因为那个一身光的人就坐在那里,他宛如一副美好画卷,让这穷酸的皇子府,瞬间生动起来。 姜青宁忍不住出神地望着,萧彻的容貌实在生得太好,是那种清冷与温暖集于一体的长相,五官轮廓立体深邃,有些冷厉,可他浑身却又散发着令人向往的温暖和煦。 姜青宁站在原地,最终也没有走过去。 萧彻太可怜,住在这么寒酸的皇子府,连府中花木,都需要他亲自去修剪。让人忍不住地就对他心生怜惜。 算起来,萧彻也才17岁,他比现实中的自己还小一岁。 姜青宁之前在宰相府当傻子的时候,听人说过,萧彻小时候是非常得永安帝偏爱的,没有任何一个皇子比得过永安帝对他的喜爱,可后来,永安帝突然就对他不闻不问了。 姜青宁没有体会过那种被偏爱,又突然被遗弃的感觉,但他想象一下,觉得那应该是会令人很痛苦的一种感觉。 他有心过去帮忙,但想想自己那辣手摧花的修剪技术,还是算了,就不去糟蹋那些可怜的花花草草了。 姜青宁一边唏嘘,一边转身离开了。 ……… 到了晚上,萧彻也没让人给姜青宁收拾出住的房间,姜青宁只好继续在萧彻的这间屋里住着。 姜青宁躺在床上,他让小寻给他找来了一本民间演义话本,他躺在床上看了许久,终于有些困,正准备睡觉时,今天一整天都没再露面的小筷子忽然出现,用严肃的语气对他说:“今天将是我严格督促宿主恋爱的第一天。” 姜青宁没理他。 小筷子继续说:“第一个任务启动,与六皇子同房。” 姜青宁:“……” 小筷子认真说:“宿主可以自行选择,一完成任务,二获得惩罚。” 姜青宁:“………”什么玩意。 小筷子:“请宿主在半柱香内做出选择,否则将自动开启惩罚,惩罚的方式有,被火烤,被雷电击,被水淹,被土埋。” 姜青宁愣在床上,一开始他根本不想理睬,觉得一根小污筷子能翻起什么浪,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筷子没有喋喋不休,而是安静严肃地等待着。 他突然意识到,小筷子这次更新之后,可能确实跟之前不同了,比如它添加了任务跟惩罚模式。 半晌后,姜青宁终于反应过来,时间只剩一半了,他忙跳下床,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往外跑去。 第4章 六皇子府,书房。 萧彻坐在书案边,手里拿着一本《厚德载物》,正翻阅着。 冯护卫也在旁边坐下来,拿了一本《舐犊情深》,努力打起精神,陪着萧彻看书。 冯护卫忽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半生打打杀杀,运起刀剑来得心应手,唯独就是读书这件事,让他觉得无比艰难。 “你要是困了,就退下吧。”萧彻冷冷道。 “属下还可以再支撑一会。”冯护卫立马又打起十分精神,认真盯着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字。 萧彻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一直到夜深,萧彻终于放下了书,神色困倦。 冯护卫见此也立马放下书起身,对萧彻行礼道:“那殿下便早点安寝,属下告退了。” 萧彻笑着:“嗯。” 望着冯护卫离开的背影,他心底陡然升起一阵厌恶,目光看向冯护卫刚才放下的那本书,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来人!”萧彻忽然颤声道,书房这边属于他的私人禁地,除了他的亲信之外,其他普通婢女侍从是不允许靠近的。 “参见殿下。”守在外面的一个亲信立马进来,跪地,“殿下请吩咐。” 萧彻这会有些头晕目眩,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手指向冯护卫放下的那本《舐犊情深》,整个人快被怒火控制,咬牙道:“立即将这本书拿出去烧掉。” “唯。”亲信虽然疑惑不解,但他对萧彻唯命是从,迅速起身将书拿出去烧掉。 等亲信再回来时,只见萧彻又从书架上翻出了许多类似讲父子情深的书籍,全丢给他,吩咐:“统统拿出去烧掉。” “遵命。”亲信正准备再次出去烧书。 萧彻忽而又道:“算了,还是我亲自来。” 亲信:“……唯。” 萧彻抱过书,拿了火折子,走出书房。 …… 姜青宁衣衫不整从屋内跑出来,小寻看见了忙追上,边在后面追着边问:“主子您这半夜是要去哪?” 姜青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他完全不知道萧彻此时在哪里,该怎么去跟他同房? “主子您是要去哪?”小寻追上来,见姜青宁停了下来,再次疑惑问。 姜青宁此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看向小寻,忽而问:“你知道六皇子此时在哪?” 小寻一愣,低声:“这奴才哪知道呢,奴才的职责是伺候您,六殿下的起居行踪奴才哪敢知道。” 姜青宁叹口气,只怪自己白天在花园时,没有过去向萧彻询问一下,导致他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想找人洞房都找不到方向。 姜青宁想去找府上其他婢女侍从问,但此刻夜已经很深,除了夜晚巡逻的护卫,也再找不到其他人。 而那些护卫们,一个个跟个木头假人一样,姜青宁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护卫,结果一问三不知,再问就是:“夜已深,皇子妃请自重。” 姜青宁:“……”心想我自重你大爷,我只是问下六皇子在哪,搞得好像我要调戏你似的。 无奈,姜青宁只好自己继续去找,小寻在后面忙跟上。 途中,他看到一个冒着火光的院子。 姜青宁以为是那个院子着火了,他四处望了一下,没看到有水井,便立即对小寻吩咐:“你快去再找几个人,打了水来救火。” “诺。”小寻也以为是着火了,慌忙跑去找人。 姜青宁自己先朝着那个院子走去,想去看一下具体火势。 刚走到院门口,他就看到一个仙女正蹲在那里烧纸。 那仙女一身白衣,长发飘飘,五官在火光照耀中看起来尤为俊美,但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仙女好像是六皇子萧彻。 姜青宁正想走过去一看究竟,突然他的身体一阵好像被火烤的感觉蔓延上来,痛得他整个人顿时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小筷子的声音响起:“半柱香时间已过,自动开启惩罚模式。” 姜青宁觉得自己快要被火烧死了,失去意识前,他对小筷子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折断……” …… 姜青宁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萧彻书房的床上,入眼是萧彻那张俊美温润的脸。 姜青宁嘴巴张了张:“水。” 一旁小寻忙给他递了杯水过来,姜青宁喝下之后,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刚才被系统惩罚火烤虽然是假的,他并没有被烧死,身体也毫发无损,可刚才那感觉却是真实的,痛得他几乎死去。 此时望着面前萧彻的脸,姜青宁真是没来由得气恼,心想着你要是早出现该多好,就算不能同房成功,他也至少可以来个同房未遂,这样系统判定他努力过了,应该就不会对他惩罚这么猛烈了。 但姜青宁也知道这件事终归不能怪萧彻,他目光望着萧彻,欲言又止。 挺多事想问萧彻的,可是自己说了,萧彻又听不见。 萧彻似乎明白了他想什么,推着轮椅去取了纸跟笔,平铺在桌上,在纸上写:“今夜我原本在院中烧纸祈福,忽然见你倒在门口,即让人将你扶了回来。” 姜青宁接过纸,他第一次看见萧彻的字,忍不住啧啧称赞,真是字如其人,惊艳绝伦,每一笔画都令人叫绝。 他心里忍不住又对萧彻提升了一些好感。 姜青宁撑着坐起来,将纸铺在床上写:“我今夜一时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看到你这院子里有火光,以为是着火了。” 他思考了一下,该怎么编出个自己晕倒的合理解释,于是接着写:“刚一走到你这院门口,看到熊熊火焰如条巨龙,我一时被吓到,就晕了过去,我大概可能是晕火。” 姜青宁硬着头皮写完,这勉强的解释,他自己多看一眼都尴尬。 好在萧彻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在纸上写了字,吩咐下属,“去熬些安神的汤来。” “唯。”下属去照办。 屋内顿时只剩下三个人。 小寻安静地站在一边,见六皇子跟姜青宁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着,他忙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姜青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萧彻给他的感觉太好了,他望着萧彻,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性取向,但很快,念头被打消,他确信自己是喜欢女生。 姜青宁在纸上写:“殿下刚才说是在院中烧纸祈福,但今日好像不是什么适合祈福的日子。” 萧彻的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发愣,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应,姜青宁却又替他回答了:“不过我知道,殿下心善胸怀天下,只要心诚,哪日祈福都一样。” 萧彻嘴角露出温和笑意。 他笑起来令人心神荡漾,如阳春三月,春风拂晓。 姜青宁失神望着,猛然反应过来,忙收回视线,惊觉自己竟然脸红了。 萧彻忽然伸手过来,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姜青宁一怔,顿时脸更红了。 萧彻手落在姜青宁额头上探了探,皱起了眉,有点烫。 长安昼夜温差大,姜青宁出来时衣服都没穿好,吹了冷风,又经历了被系统惩罚,难免会受风寒。 姜青宁此时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萧彻已经立即又在纸上写了:“快去请大夫。” 小寻看见了纸上的字,忙跪下来磕了个头,起身出去了。 姜青宁看着萧彻,忽然间觉得有些感动,这是他穿越过来大半年,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起初他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发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迷糊间,他听到大夫来了,给他诊脉。 …… 第二日,姜青宁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在六皇子府中,之前的屋子里。 如果不是小寻端上来的风寒药,他都怀疑昨晚一切是自己做的梦。 “我是怎么回来的?”姜青宁问。 小寻也疑惑:“奴才昨晚去给您煎药,煎好药回来,就听六殿下的人说,您已经被送回来了。” 姜青宁:“……” 虽然今早上起来,他已经退烧了,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喝完药后,他准备今天就不下床了,于是吩咐小寻:“你再去给我找几本话本来,最好是那种渣男抛夫弃子的话本。”他想好好学习一下,怎么才能尽快被萧彻休掉。 今日天气好,萧彻又坐着轮椅在花园里修剪花木。 冯护卫在一旁道:“殿下不该这么大意,昨夜你抱他回去,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 萧彻听着头疼,将轮椅往前推了推,离冯护卫远了一些。 冯护卫站在原地,无奈摇摇头,抽出腰间的长剑,在园中挥舞发泄起来。 萧彻不为所动,他手中的剪刀,一刀刀下去,看似温润平和,可实际却像是在剪掉一个个人的头颅,冰冷狠戾。 第5章 今日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三天,按照规矩,姜青宁需要去宰相府回门。 萧彻也本应该早就带姜青宁去宫里请安,但他却迟迟没有去。 冯护卫在一旁,一边帮萧彻擦拭着轮椅,一边询问:“殿下今日是否要入宫?若再不去,恐怕圣上会心生不满?” 萧彻表情有些难掩的厌恶,他嘲讽般问:“难道我去了,他就会忽然喜欢我这个儿子?” 冯护卫沉默。 萧彻自嘲道:“反正他也不想看到我这个又聋又哑的病秧子,估计早盼着我死。” 冯护卫心一揪:“殿下!” 萧彻嘲弄道:“你不必担忧我心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好得很。” 冯护卫默了默,询问:“那今日是要待在府中,还是去马场骑射?” 冯护卫在长安有处之前主人留给他的宅子,位置隐秘,里面被改建,成了他私下教萧彻骑射、剑术的地方。 萧彻皱眉,显然冯护卫所说的,都不是他今日的打算,淡淡道:“今日随那个小傻子一起回门。” 冯护卫脸色顿时变得僵硬,有些不解道:“殿下,您难道忘了燕妃当日之事?还是您真的对姜家那位有了心思?” “够了!”萧彻猛然出声打断,似是被触到了逆鳞,胸腔里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感汹涌上来,他望着冯护卫,终究是没把那句“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起我母妃,你跟那些人一样令人恶心”说出来。 沉默了会,萧彻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望着院中正开得烂漫的桃花,平和道:“去准备吧。” 冯护卫低下头行礼:“唯。” 萧彻目光越过了桃树,望向院墙那边,墙很高,墙的这边是苟延残喘,那一边……或许就是繁花似锦吧。 …… 姜青宁今日除了偶尔有几声咳嗽之外,风寒基本上已经痊愈。 他蹲坐门槛上,暗红色衣袍拖落在地,一手支撑着脑袋,也正烦心着今日回宰相府的事。 宰相府,他是真的一次都不想再回去,那里对他而言,全是不美好的记忆。 他那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忘记有他这个儿子的宰相爹,还有那个对他冰冷刻薄的陈姨娘,以及陈姨娘所生的一对儿女,姜玄平、姜白柔,对他各种欺凌/辱骂。 那些人,都是十分的令人讨厌。 姜青宁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些人。 “一个真正的勇士,是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小筷子悠悠道,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什么热血话本,突然的中二起来,“你所畏惧的,正是你需要打倒的,阿宁你勇敢飞,小筷子永相随!” 姜青宁嘴巴张了张,一时无言。 小筷子的心智,目前在他看来,应该不超过十岁,除了脑中满是黄颜料外,其余的完全就像是个小孩子。 姜青宁昨天本来还在为被小筷子惩罚的事而生气,但今天他已经想通。小筷子毕竟是个系统,有些惩罚之类的,可能它也没办法控制,所以想一想就谅解了。 而且上次的惩罚也给他提了个醒,自己要认真对待起跟萧彻的婚事来。 因为小筷子是恋爱系统,自己跟萧彻成婚,系统判定它的目标就成为要促进自己跟萧彻感情发展,自己不配合,就会被惩罚。 那么,如果让萧彻休了自己,系统应该就会判定他跟萧彻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再促进他跟萧彻感情发展了。 姜青宁手撑着脑袋出神想着,浑然不觉得时间流逝。 六皇子府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小寻也已经将今日要带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他回来唤姜青宁道:“主子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姜青宁猛然回过神,从门槛上起身,说:“好,走吧。” 纵然他千般万般不想去,但小筷子也说得对,他是勇士,要直面那些令他讨厌的人。 姜青宁出了府中大门,才看到门P口马车前,还站着一个靛蓝护卫服,腰佩长剑的男人,年约三十多岁,看着杀气腾腾,叫人一眼生畏。 小寻过来,低声给姜青宁解释说:“那位是府中的冯护卫,是六殿下最信任的人。” 姜青宁突然明白过来,难道萧彻今天也要跟自己一起回去? 他心里陡然有些兴奋起来,身体越过冯护卫,尽量忽视他身上那令人惧怕的气息,上了马车后,他果然看到萧彻已经坐在车里。 马车中的小桌上放着一壶沏好的茶,两只小杯,以及两本书。 萧彻捧着本书,正一副心静如水的样子翻阅着,见姜青宁上来,他略看了一眼,不动声色。 姜青宁上去老老实实坐好,四处看了下,没有纸跟笔,于是放弃了跟萧彻交流。 马车开始走起,姜青宁实在无聊,小桌上放的那两本书,都是些道德理论书,姜青宁虽然爱看话本,但也实在对这类书提不起兴趣。 他想着反正萧彻听不见,于是大胆道:“你这书呆子,怎么看的都是这类枯燥的书籍,要我说,你该多看看民间的那种有趣话本,有讲英雄好汉的,也有讲才子佳人的,甚至还有那种十分香艳的,保证你一看就停不下来。” 萧彻目光落在他手中书上,一动不动。 姜青宁继续说:“不过我一想就知道,你肯定从来没看过那种话本,哪天我借你几本。” 萧彻:“……” 姜青宁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要拿话本来马车上看呢,他昨天看的那本,故事正到了精彩的部分,于是他便讲给萧彻听:“里面的书生骗娘子说自己每日外出是跟同窗一起刻苦读书,实际却是去妓院里翻云覆雨,场面好不香艳,这日他终于钱财散尽,被妓院里的相好赶了出来,失魂落魄的他准备回家找娘子诉苦,结果发现娘子跟他的同窗跑了。” 萧彻:“……”心道这可真是一本感人肺腑的话本。 马车终于在宰相府门前停了下来,姜青宁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回头对萧彻说:“这里面的人,都是很令人讨厌的,你本来不用陪我来的。” 萧彻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有没有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姜青宁忽然想起来,萧彻喜欢的,自己那个讨人厌的二哥就在府中。 看萧彻似乎忽然有些紧张不安的样子,他发觉刚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萧彻根本不是陪他回来,而是为了有机会看姜玄平一眼吧。 姜青宁心中有些憋闷起来,萧彻这样温暖清澈的人,为什么偏偏喜欢姜玄平这种阴暗卑鄙的人。 他先下了马车,萧彻在后面被冯护卫接下来坐在轮椅上。 宰相府的人很快前来相迎。 “恭迎六殿下,六皇子妃。”陈姨娘与姜玄平在前面恭顺行礼道。 姜青宁扫了他们一眼,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再扮傻子了,淡淡道:“姨娘与二哥不必多礼。” 陈姨娘与姜玄平似乎都是一愣,目光诧异看向姜青宁。 姜青宁坦然直视他们说:“可能是老天有眼,我这个傻子突然就恢复心智了。” 陈姨娘面色变了变,但还维持着基本的体面礼仪,“那真是太好了,之前姨娘就一直觉得你不会一直傻下去,肯定有一天能恢复正常,一直盼着,没想到真就老天开眼了,姨娘真替你高兴。” “姨娘可真是有心了。”姜青宁看着她那勉强的笑容,心想着演技真差,再看他那二哥,就一点不愿意装了,一脸阴毒的样子。 姜玄平冰冷道:“六殿下与三弟此次回来,府中自然是有人招待,玄平还有其他的事,就先退下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之前忽然扫了萧彻一眼。 姜青宁心里猛一咯噔,他只顾着自己耀武扬威,完全忘了萧彻。 萧彻喜欢姜玄平,那一眼,估计是会让萧彻心里很不好受吧。 姜青宁看到萧彻果然神色失落黯然起来,他望着姜玄平离开的方向,整个人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失去生机。 姜青宁没有体会过很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没办法感同身受,但也替他心疼。 进了宰相府,坐进正厅里,喝着下人端上来的茶。 这是姜青宁第一次坐在这里,相爷不在,相爷的嫡妻已经过世,唯一留下的嫡长女姜紫温在宫中为妃,陈姨娘所生的庶长子姜墨安在军中任职。相府里今日就只有陈姨娘,姜玄平跟姜白柔三人在。姜白柔还未出阁,所以不便露面。 这次回门,算是一切顺利,姜青宁以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回来,成功耀武扬威了一把。 用过午饭,又吃了下午茶点,他们便准备回去了。 为了不让萧彻太难过,毕竟这次回来,萧彻也就见了姜玄平一眼,姜玄平便离开了。 姜青宁对萧彻安慰道:“殿下别难过,再过几日,你若是想来,我们再回来就是了。” 萧彻看着依然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姜青宁想着等回去他再写到纸上告诉萧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相府的下人扶六皇子上马车时,那人突然将手里紧握着的一张纸条塞到了萧彻手里。 差人送来那张纸条的人——正是姜玄平。 …… 所有人都以为六皇子喜欢相府二公子,以为那日在宫宴上一见倾心,从此便念念不忘,而姜玄平自己,似乎也当真了。 第6章 姜青宁从宰相府回来之后,一个人沉默坐在床榻上,也不说话,也不吃饭的。 在宰相府里时,萧彻面对姜玄平的时候,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他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小寻也清楚看到了当时的一切,六皇子殿下,似乎是真的喜欢那位相府二公子。 据说,姜青宁当时是六皇子求娶相府二公子姜玄平不成,被当做替代品硬塞过来的。 六皇子宅心仁厚,所以即使不喜欢,也没有苛待姜青宁,让他在皇子府里有吃有喝的,享受着皇子妃的待遇,若是换成其他性格暴戾的皇子,估计早就将姜青宁赶去住牛棚了。 毕竟每日看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眼前晃,也是很烦心的。 姜青宁看来是喜欢六皇子的,不然怎么会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吃不喝,估计是看到六皇子面对他二哥时候深情的样子,受刺激了吧。 小寻想着,看向姜青宁的目光里便忍不住带上了些同情。 姜青宁确实是不吃不喝一直坐到了天黑,也确实是受到了些刺激,但并不是小寻理解的那种刺激。 “小筷子,你说要是萧彻他实在不喜欢我,厌恶我,然后他主动休了我,这样我算不算违反系统规则?” 小筷子努力摇了摇它光秃秃的头,回答:“不算。”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被你逼着跟萧彻发展感情了?” 小筷子一愣:“是。” 姜青宁:“那如果我被休后,一直洁身自好,不跟任何人有瓜葛,是不是你也不会再逼我跟其他人恋爱了?” 小筷子认真思考了下,郑重回答:“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恋爱系统,也得是宿主跟其他人有苗头才行。 姜青宁闻言,嘴角露出了笑意:“很好,那以后,本宿主就听你的话,好好跟萧彻谈恋爱。” 小筷子:“……”它怎么没搞懂阿宁的脑回路呢。 “对了。”姜青宁想起来,距离小筷子第一次发布任务已经过去快两天,他还没明白系统发布任务的规律,于是问,“你下次发布任务是什么时候?” 小筷子万万没想到,阿宁竟突然这么主动起来,它顿时感动不已,说:“就今晚。” 跟之前时候那副抗拒的样子不同,姜青宁这次怡然自得,说:“行,那我先去喝杯茶,漱个口。”万一这次的任务是要让他强吻萧彻呢。 姜青宁下了榻,之前没觉得,这会下来才发现自己饿得肚子难受,便唤小寻道:“给我准备点吃的来。” “诺,奴才这就差人去准备。” 小寻刚才一直在殿内守着,不过因为小筷子的防窃听功能,他并不能听见姜青宁真实说了什么,只听到姜青宁好像一个人自言自语,呜哩哇啦说了好久,也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语言,完全听不懂。 他心下只道,皇子妃这次看来是真被刺激得不小,都开始出现癔症了。 姜青宁悠哉悠哉吃完饭,喝了茶,又漱过口、洗了脸,甚至换了一身衣袍,才终于听到系统叮一声:“今夜任务,给六皇子送茶。” 姜青宁:“……”心说你玩我呢。 小筷子声音软软道:“请宿主在一炷香内完成任务,否则将自动开启惩罚。” 姜青宁顿时心态崩了,当初第一次任务就是洞房,他想着这第二次应该至少是个强吻吧,他都准备好豁出去了,结果就只是送个茶这么简单?! “任务是随机的,没有固定时间跟事件。”小筷子弱弱解释说。 姜青宁忍了忍,无奈:“好吧。” 他随便泡了杯茶,端着朝萧彻的书房走去。 萧彻日子过得寒酸,从主殿搬出来之后,就在书房搭了张床住下了。 姜青宁一路上端着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举动像个傻子。 一杯茶从主殿端到书房,之间隔着好几个院子,人家书房里难道没有茶叶,缺自己这一杯茶吗? 小寻一路跟着,也是觉得姜青宁这是突然哪里不对劲了吗,为什么要端着一杯茶走路。 …… 书房里。萧彻正将写好的一封信,交给身边一个下人。 这下人是别人安插在他府中的,萧彻只觉得可笑,他都是一个又聋又哑的病秧子了,还能劳费别人这么上心。 他写信时故意没有遮掩什么, 让那人看到了自己所写的内容。 信是回复给姜玄平的,姜玄平那蠢货,竟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他,约两人在一处地方见面。 萧彻心里虽觉得厌恶,但笔下却仍是一副为情所困、一往情深的样子,在信中与姜玄平确定好了见面时间。 下人拿了信退出去。 姜青宁走进去时,正好碰到那个拿了信出来的下人。 下人对他行礼,姜青宁点点头,并没有多留意。 进去后,姜青宁看到萧彻的轮椅停在床榻前,他一手费力地按在床榻边沿,似乎要去床上休息。 姜青宁忙上前几步,将手中端的茶先放到桌上,对萧彻说:“你且别动,我来帮你。” 想着萧彻听不到,姜青宁便直接过去,手伸到了萧彻胳膊底下,想用力将他扶起,但此时他才发现萧彻竟然如此沉,他根本扶不动,于是另一只手也伸进萧彻另一胳膊下,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抱着萧彻,想将萧彻扶起。 萧彻一愣,他刚才在那下人面前做完戏,正准备离开轮椅,起身去书房后面练剑,没想到姜青宁突然进来,让他一时无法动弹。 看姜青宁一脸认真要帮他的样子,萧彻只好身体稍稍用力,让姜青宁误以为是自己将萧彻扶了起来。 姜青宁接着又使出了浑身力气,才终于将萧彻扶到了榻上。 有些意外的是,他以为萧彻常年坐轮椅,腿部应该已经退化变得很细弱才对,但刚才扶萧彻时不经意碰到,竟然是十分的健壮有力。 看着萧彻一脸温润谦和的样子,姜青宁觉得可能是他刚才感觉错了。他想伸手再去摸一下萧彻的腿,但终究还是没敢下手。 “殿下你要休息,怎么都不叫人来伺候?”姜青宁说完才想起萧彻又聋又哑,没办法叫人,于是说,“那些伺候的人怎么都不知道守着,万一你需要他们时怎么办?” 萧彻心里道,因为我不允许别人过来,也不需要人伺候,面上一脸安静看着姜青宁,表情有些探究。 姜青宁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于是转身将放在桌上的茶端来,将自己想了一路的措辞说出来:“夜深了,我请殿下喝杯茶。” 萧彻茫然接过茶杯。 姜青宁也知道自己举动有些二,但没办法,既然二就二到底。 他索性直白说出来:“其实我就只是想过来看看殿下,实不相瞒,我喜欢殿下,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就跟你喜欢我二哥,对他一见钟情一样。” 萧彻:“……” 姜青宁看萧彻一脸茫然,说:“我知道你听不见,那我给你写在纸上让你看。” 姜青宁很快去桌上拿起笔,在纸上将刚才说的话写下来,然后递给萧彻看。 也不管萧彻看完后的反应,他又立马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殿下。” 萧彻看着纸上的字,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姜青宁心里想,他肯定讨厌我了吧,他越讨厌自己,自己就越故意说喜欢他,萧彻这种痴情又纯情的人,估计是很讨厌自己这种轻易把喜欢挂在嘴上的人。 萧彻喜欢姜玄平,他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就故意做一些让萧彻讨厌的事,比如突然给他表白,或者那天在系统的任务下,去强吻他,这样萧彻肯定会对自己十分厌恶,到了忍无可忍时候,就会想休了自己。 姜青宁想着,仍一脸含情脉脉看萧彻,然后努力使自己脸上挤出两坨红晕,说:“虽然我们每晚不能睡在一起,但我都会在梦里梦到殿下。” 萧彻:“………” “祝殿下今夜好梦。”姜青宁说完羞涩转身离去。 留下萧彻一个人,表情变得很多彩。 萧彻缓了会,还是起身去了书房后的空地。 冯护卫已经等在那里,他背手而立,气势沉稳。 萧彻握着剑,朝他而去。 两人刀光剑影呼啸而过。 从萧彻十岁开始,冯护卫就开始偷偷教萧彻练武。 那时候的萧彻,还不像现在这样伪装,他是真的又聋又哑,瘦小的身体病殃殃躺在床上,仿佛被所有人抛弃。 到现在,萧彻也不是真正的喜欢练剑,但他始终坚持着,只为了让自己强大起来。 两人最后以萧彻的剑堪堪划过冯护卫脖颈而结束。 萧彻收起剑。 冯护卫却意犹未尽:“若是下次,殿下可直接划破属下的脖子。” 萧彻皱眉:“我不喜欢闻见血腥。” 冯护卫讪讪:“那殿下回去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萧彻看着他背影,陡然又叫住:“等等。” 冯护卫转身:“殿下可还有事?” 萧彻在心里组织着语言,他想问,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说喜欢你,那么这句话的真假该如何分辨? 良久之后。 “算了,没事,你退下吧。”萧彻终究还是没问出来。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一时脑子里不清醒,才会胡思乱想这些无意义的事。 他又说:“给那个小傻子找点事做,让他尽量别来烦我。” 冯护卫点头:“唯。” 第7章 姜青宁对自己昨天的行为很有信心,他觉得经过这一次,萧彻肯定有点讨厌他了吧,自己得再接再厉。 他本来准备今天再去萧彻面前刷刷存在感,但是一大早,府里的管家突然抱着账本来,说:“既然现在府里有皇子妃,那以后这些账本就都该让皇子妃过目、盘查一下。” 姜青宁看着面前厚厚的两沓账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置信问:“这些真的都需要我看一遍才行。” 管家郑重地点头:“是的,如果没有皇子妃过目,以后万一账本上出了问题,那老奴就要被罚三十大板。” 姜青宁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自己看过了,那么以后出了问题,就有自己在前面担着,罚不到管家头上。 姜青宁可不喜欢被人当枪使,但看着眼前胡须花白的管家,三十大板,还不得直接把人送走了。 姜青宁最大的优点是心善,缺点也是心善,他最看不得别人受苦,特别是面对老弱病残时,于是一咬牙就答应了:“好,那你先放在这,等会我就看。” 管家恭顺地行礼:“那辛苦皇子妃了,老奴就先退下了。” 管家走后,姜青宁看着桌上厚厚的账本犯起愁,但既然已经应下了,他就只好老老实实翻看起来。 连着两天,姜青宁都没时间再去找萧彻,小筷子也恰好在这两天都没有发布系统任务。 萧彻过了两天清闲日子,每日看书练武,修剪花木,心情愉悦。 第三日,是他跟姜玄平约好见面的日子。 萧彻起早收拾了一番,今日换上一身黑色劲装,衣袍上佩戴了香囊,看起来心情比前两日更佳。 萧彻回给姜玄平的信,没有让冯护卫知道,但冯护卫最终却还是知晓了。 这两日,冯护卫有些焦躁不安,不时望向萧彻的眼神里,似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萧彻对此全当没看见,他甚至还故意抄了一首《关雎》,挂在了他的书房里,让冯护卫一进来就能看到。 冯护卫被气得不轻,但是面对萧彻,他又不敢发作,只好将气憋在心里,回头去找他手底下的小护卫们发泄。 姜青宁面前的账本还剩下最后两本没看,他本来准备今日继续埋头苦看。 小筷子却叮一声,给他发布了任务:“今日任务,时刻跟随在六皇子身边,片刻不离。” 姜青宁:“……”心道你这都是些什么破任务,有没有靠谱一点的,还能不能维护你作为一个小污系统的尊严了。 不过虽然不是什么亲亲摸摸的任务,但是跟随着萧彻一整天,也足够让他对自己产生厌恶了。 姜青宁放下账本,这两天他衣不解带,脸都没顾得上洗,现在正好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姜青宁唤小寻:“打盆水来,我要洗把脸,再拿套干净衣裳来。” 小寻应了一声,立即去照办。 这两日,他看着姜青宁废寝忘食地看账本,以为姜青宁是要努力站稳自己皇子妃的位置,掌管住府中的钱财大权。 皇子妃真是太爱六殿下了,想要用钱财栓住六殿下的心。 然而皇子妃不知道的是,六殿下已经跟他的心上人有了往来,今日就要出去私会。 这是小寻从其他奴才婢女口中听来的,据说六殿下这两日心情格外好,还抄了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挂在书房,俨然一副被爱冲昏头脑的样子。 姜青宁这边已经收拾利索,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已经是一副凄惨的模样。 担心时间过得太快,系统自动开启惩罚,姜青宁忙一路赶过去。 在其他人眼里看到的却是,姜青宁得知了六皇子要出去私会心上人的事,醋意上头,于是一路狂奔过来,准备阻止。 大家都很好奇,姜青宁这样狂奔过来,是要强拉扯着六皇子不让他出去,还是要哭哭啼啼博取同情? 萧彻也是没料到姜青宁会突然过来,他微皱了下眉,但很快伪装成一副温润平和的样子。 姜青宁跑得气喘吁吁,他停下来捂住心口,还好赶在系统惩罚之前到达了。 “我看今日天气好,所以想过来转转。”姜青宁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看萧彻好像要出门的样子,于是又问,“殿下是准备出去么?” 萧彻看向一旁的随侍,随侍立即去取来了纸和笔。 姜青宁接过纸笔,却没心思写,他直接道:“殿下既然要出去,那我们就等上了马车再写字交流,现在我们就直接走吧。” 随侍用手语将姜青宁的话转述给萧彻。 萧彻:“……” 姜青宁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管萧彻是要去哪,反正自己跟着就是了。 他走过去,让随侍去后面,他来推着萧彻的轮椅。 萧彻表情有些无奈,也罢了,既然姜青宁要跟着,那就让他跟着好了,反正自己本来也没想遮遮掩掩。 冯护卫因为这件事,有些赌气般,表面上说自己不会跟着去,可实际等萧彻跟姜青宁刚走,他就暗中跟上去了。 虽然萧彻武功高强,但他毕竟现在的身份是个病秧子,万一遇到什么事,也不方便出手,自己跟上去,好以防万一。 在冯护卫眼中,萧彻跟姜青宁都还是孩子,需要人时刻看护着。 另一边,姜青宁跟萧彻坐在马车内。 姜青宁脑中思索着,那个片刻不离的距离具体是要保持在多远之间,萧彻坐在马车最里边,自己坐在马车最外边,这样会不会被系统惩罚? 姜青宁想着,觉得肯定还是离得越近越好,于是他身体悄悄地往萧彻跟前挪了挪。 萧彻一怔,四肢顿时僵硬,他很不喜欢被人靠得这么近。 但偏偏姜青宁一点不觉得自己这行为招人烦,他坐过去,还侧头冲着萧彻一笑。 姜青宁不属于很惊艳的长相,但是耐看,他肤色很白皙,眉目清秀,嘴巴里有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有些可爱。 萧彻迎上他笑意盈盈的表情,一愣,立即又别过了头,伸手拿起小桌上书籍,装作开始看书。 姜青宁却是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今日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蝴蝶忙呀,蜜蜂也忙,小鸟忙,白云也忙。” 写着写着,姜青宁直接唱出来,想着反正萧彻又听不到。 萧彻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黑,他没想到这人竟会如此聒噪,真想伸手将他拎出马车外。 姜青宁正扯着嗓子唱:“啊~啊~,马蹄践得落花儿香~” 萧彻忍无可忍,终于伸出手,手掌猛然捂住了姜青宁的嘴巴。 姜青宁一愣,要不是萧彻是个聋子,他都以为是自己吵到对方了。 见姜青宁一脸茫然的样子,萧彻提笔在纸上写:“天气干燥,你喝点茶。” 姜青宁顿时放松,端起小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心想萧彻可真是个温暖贴心的可人儿。 担心姜青宁再次扯着嗓子玷污自己的耳朵,萧彻于是又在纸上故作关心地写下:“你近日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屋里是否缺什么东西,可尽管让管家去置办。” 姜青宁有些感动,萧彻对他真是好的没话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志不在此,他真想好好跟萧彻过下去得了,虽然萧彻有缺陷,但是萧彻长得美,对待自己又温柔,是姜青宁所喜欢的那种温暖善良的人。 如果萧彻再是个姑娘,那就更好了。 姜青宁正望着萧彻有些出神,脑子里幻想萧彻穿着女装的样子,那他估计会把持不住,忍不住扑上去。 萧彻也不在意姜青宁脑中想什么,只要他别再开口就行,于是继续在纸上书写:“本殿身体不便,日常很多事照料不到,你在府中若是有什么不满,可直接做主。” 姜青宁感动得点点头,良久后,在纸上书写:“好。” 两人在纸上聊了一路,也算是相谈甚欢。 …… 外面随侍“吁——”一声,马车停下来。 小寻在外面道:“六殿下,皇子妃,到了。” 姜青宁先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是个茶楼。 萧彻的随侍来扶萧彻下马车,姜青宁本来想先下去看看,这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怕离萧彻太远,被系统惩罚,只好跟随侍一起扶萧彻下了马车。 姜青宁正心里好奇着,直到看到了姜玄平,他猛然明白过来,原来萧彻来这里是想跟心上人私会。 刚才在马车上,他还因萧彻对他的好而感动,而现在,他却要做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将萧彻那份纯纯的爱情破坏,让他们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 他真不是人。 姜青宁想着,身体离萧彻更近了这,表情也更暧昧了几分。 姜玄平似乎也是没料到姜青宁竟然会来,脸上瞬间浮起憎恶。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姜青宁跟来又如何,萧彻那个病秧子从小喜欢的人是自己,哪怕他其实根本不喜欢那个病秧子,但那病秧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可以给自己带来许多好处。 至于姜青宁那野种,那就让他看着,自己的夫君,是如何对另一个人偏爱讨好的。 看着姜青宁与萧彻离自己越来越远,姜玄平正要开口挖苦,却听姜青宁忽然轻咳了一声,声调不高不低说道:“小寻,我这腰好酸,你一会记得去给我买点药。” 小寻:“……” 姜青宁接着说:“还有那种私密的药,你也记得多买点,六殿下夜夜不消停,昨夜缠了我半宿,搞得我又酸又痛,今日出门还非要我跟着来,真是一刻也舍不得跟我分开。” 小寻:“……” 夜夜不消停的六殿下,浑身猛一震。 第8章 萧彻尽力控制着自己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姜青宁也以为萧彻什么都听不到,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一副挑剔的样子望向姜玄平,似是向他宣告,老子是正宫,你再怎么作妖也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狐狸精。 姜玄平顿时被气得不轻,眼眶都有些发红,但他想着自己还是可以在萧彻面前找回点面子,毕竟萧彻对他情深意重,无论如何,萧彻喜欢的人都是自己。 于是,他也顾不上自己作为相府二公子的颜面了,就单纯只为出这一时之气,脸上露出了喜悦表情,朝着萧彻走去,讨好道:“殿下终于来了,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想着能见殿下一面,便忍不住心下欢喜。” 姜青宁忍不住觉得好笑,这还是他那平时作威作福欺负人的二哥吗,为了一时之气,竟然就能这么低声下气。 姜玄平以为自己这样放低姿态,就会让萧彻立马上钩,但他没等到萧彻的回应,却是姜青宁对他嘲笑说:“我说二哥,你是不是傻,六殿下耳朵听不见,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你说得这么感人至深干啥,有什么用?” 姜玄平一愣,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他想直接过来拉着萧彻,对他说:“一楼已经备好茶,殿下我们进去喝茶。” 姜青宁立马抢先过去,身体挡在了萧彻与姜玄平之间,姜玄平虽然讨厌,但也不是十恶不赦,姜青宁也不想再逗他,说道:“茶在路上已经喝够了,就不用再喝了,我看天要变了,过会可能下雨,我跟殿下就先回去了。” 姜玄平一时气结:“姜青宁!” 姜青宁立即对小寻还有萧彻的那个随侍吩咐:“回府吧,别一会让殿下淋了雨。” 小寻抬头看看头顶的艳阳高照,有些懵,不过很快他也反应过来了,于是立马转身去马车跟前,搬下马凳。 随侍有些谨慎的看向萧彻,征询萧彻的意思,毕竟六殿下从开始到现在,还没有过任何表示。 其他人不清楚,但是他作为随侍,也是萧彻的心腹之一,他知道六殿下其实是能听见的。 只见萧彻淡淡朝他点了下头,意思是默许了姜青宁的行为。 于是随侍便也立即准备将六殿下扶上马车。 姜玄平愣在原地,脸色发白,一时气到说不话来,差点七窍生烟。他眼睁睁看着姜青宁跟萧彻就这么走了。 …… 坐在马车里。 姜青宁一言不发,他心想,萧彻应该会讨厌自己了吧,不过他要的也就是这种结果而已。 理性上,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毕竟他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萧彻讨厌,才能让萧彻休了自己,但感性上,他又觉得愧对萧彻,毕竟人一生能碰到几个喜欢的人,或许萧彻就这一次呢,还被自己破坏了。 但萧彻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生气。 姜青宁正低头觉得没办法面对萧彻,却见萧彻提笔在纸上写:“这次是本殿做得不对,你我既已成婚,本殿就不该再对其他人抱有希望,是本殿错了,不应该再出来见他。” 姜青宁一愣:“……” 萧彻继续提笔写:“以后,本殿会努力忘记他,不再做出任何逾越之事。” 姜青宁:“!”突然慌了,这走向是他没料到的。 恰这时,马车到了繁华地段,小寻在外面高声问:“主子,您说的那种私密药,还要不要买?” 姜青宁正尴尬地低头喝茶,闻言差点被呛到,萧彻正佯装拿起书的手也是一颤。 姜青宁气小寻太笨,怎么就不懂自己之前那话只是刺激姜玄平,他跟萧彻连手都没碰过,怎么可能用得上那药。 小寻没等到回答,怕错过药铺被主子怪罪,于是在大街上又问了遍:“主子,那药还要不要买?” 姜青宁已经被气到面红耳赤,忙制止道:“闭嘴,不用了。” 小寻:“哦。” 姜青宁心道,还好萧彻听不见,不然自己真是颜面扫地。回去得好好罚小寻洗二十件衣袍才行。 萧彻脸上纹丝不动,目光看了姜青宁几眼。只见姜青宁一张脸正绯红,低着头用手捂脸的样子煞是可爱。 萧彻突然觉得,姜青宁比那个姜玄平有意思多了,他反正也只是找个棋子而已,姜青宁似乎更有趣,也更适合。 萧彻已经17岁,但在本朝皇子未成婚,是不允许出宫建府,他在宫里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人人都想他死,所以,他只能找个棋子,装出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去永安帝跟前厚着脸皮求赐婚。 别人只知道,永安帝为了不得罪宰相,所以将姜青宁这个傻子赐婚给了他,表面看起来还算父慈子孝。 却没人知道,永安帝当时勃然大怒,手中装着热茶的杯子直接就砸了过来。 萧彻当时额头被砸破出了血,他从轮椅上滑下来,摔跪在地上。 永安帝冷冷看着他,用最凉薄厌恶的语气骂道:“孤早就知道你这孽子没安好心,当时就该直接杀了你,你还想出宫建府,是想着要谋权害孤么?” 萧彻当时只颤抖跪在地上,额头上的血不断顺着脸颊流下,他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跪了四天,滴水未进,双腿差点真的瘫痪…… 如今,萧彻要做的,是让那些盼他死的人都相信,自己真的只是个为情所困的情种,胸无大志,心中只有情情爱爱,他已经娶了男妻,本已是自断后路,只要再让别人相信,他对这个男妻产生感情,对他爱之极深,永远不舍得休掉。 萧彻本是个冷厉的性子,他没心思对任何人温柔,也从不屑于这些情情爱爱,他只是如今不得不需要一个用来伪装自己的棋子罢了。 萧彻望着姜青宁,那是一张年少天真的脸,还对一切满怀着憧憬,美好而又懵懂。 姜青宁这会羞愧难当,猛一抬头,对上萧彻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他呼吸一滞。 萧彻轻笑了下,转过了头。 姜青宁呆住。 …… 回到皇子府。 姜青宁也不敢跟萧彻分开,毕竟今天的任务是要他跟随萧彻一整天,他如果离开,就可能会被系统毫不留情惩罚。 萧彻被随侍推到了书房里,他坐在书案前,看起来是要看书。 姜青宁心想萧彻真是个书呆子,自己也忙搬了张椅子,近距离坐在了萧彻旁边。 但是萧彻房里的书,实在没有他感兴趣的,于是他拿了纸笔,在纸上画画。 姜青宁先画了一只猫,身上带条纹的那种狸猫,他自己左看右看,觉得挺满意。 小筷子一觉起来,顶着光秃秃的脑袋,认真观摩了一会,夸赞:“阿宁你这只猪画的真棒!” 姜青宁:“……”你快闭嘴。 算了,他放弃画画了,于是用拿起笔开始练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姜青宁默写着太白的这首《将进酒》,突然有些悲从中来,想起他现实中的父母,又想起自己之前怀揣着的梦想。 天生我材必有用,可他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有用之人呢? 姜青宁惆怅起来,神情变得呆滞。 萧彻发觉了他这会情绪低落,并不想理会,但是他要扮演一个温暖深情的人,于是回头看了看他的随侍。 随侍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萧彻专门培养的亲信,很快上前来,用手语向萧彻询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萧彻用手语吩咐他:“去备点皇子妃爱吃的点心来。” 随侍退下后没多久,便提来了一盒精巧的的点心。 里面有桂花糕、米糕,还有茶果子,姜青宁瞬间眼睛亮了,里面的点心都是他爱吃。 随侍道:“这是殿下吩咐奴才准备的,还请皇子妃品尝。” 姜青宁不禁侧头看了萧彻一眼,萧彻回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姜青宁满心欢喜,伸手拿起盒子里的点心,之前心中的惆怅也瞬间被嘴里的美味驱散了。 一直熬到天黑,小筷子终于叮一声:“任务已完成。”姜青宁顿时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终于可以回去躺床上休息会了。 今日一整天下来,也不知道萧彻对自己的讨厌值有没有提升。 姜青宁在纸上写道:“天黑了,我回去了。” 萧彻放下书,点头。 姜青宁刚走出院子,萧彻的随侍却又忽然追了上来,“皇子妃且留步。” 姜青宁停下来,疑惑回头。 就见萧彻坐着轮椅上,他怀中抱着一件暗色披风,被随侍推着,朝自己这边而来。 “夜里风大,殿下说是怕皇子妃回去路上着凉。”随侍将萧彻的意思转述出来。 轮椅离得很近了,萧彻停在了姜青宁跟前,他拿起披风费力伸手,似乎是想给姜青宁披上。 姜青宁一愣,忙将身体往下蹲了蹲。 两人第一次靠得如此近,萧彻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气,很好闻,姜青宁忍不住用力嗅了嗅。 猛然发觉自己像个变态,姜青宁忙将身体站直。 恰好这时,萧彻也已经将披风给他系好。 姜青宁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讪讪道:“谢谢,那我回去了。” 随侍转述萧彻的意思:“殿下让您路上慢走。” 第9章 接下来几日,小筷子没有发布任务,姜青宁也就缩在自己屋里,没再跑去找萧彻。 上次萧彻在纸上认错,说要尽力忘记姜玄平,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任何逾越之事,不会再出去私会,姜青宁当时就慌了,觉得这完全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希望萧彻心里越爱姜玄平越好,这样就会越讨厌自己,可事实并不如他所愿。 在屋里缩了几日,看完了一本虐恋情深的话本,姜青宁满面愁苦。 怎么才能让萧彻休了自己呢? 自己干脆从这皇子府里逃出去算了。 小筷子说不允许他主动提出要被休掉,但没说他不可以直接跑掉。 姜青宁出去站在院子里,望着红色的高墙,内心有些跃跃欲试。 他现实里学的是法律,本来梦想是毕业后当一名公平公正的法官,如今在古代,他就算做不了父母官,也可以做一名状师,为百姓伸张正义。 但是想起上次,他从宰相府跑出去后的惨痛经历,姜青宁决定先揽点金银再走,等以后混好了,再将银子还回来。 姜青宁回去立即将屋里的奴才婢女们都差遣出去,小寻也被他差去洗二十件衣裳。 姜青宁取了个包袱,准备开始找值钱的东西。 …… 萧彻那边,几天都没再见到姜青宁过来,他有些按耐不住,突然对随侍韩云道:“推我去皇子妃那边。” 韩云上前:“殿下是想主动开始跟皇子妃培养感情?” 萧彻不喜欢别人猜测他的想法,从云端跌落到泥潭里之后,他已经根本没办法真正信任一个人。 见六殿下不回应,韩云也识趣不再开口,恭敬地上前推着萧彻。 萧彻的轮椅停在姜青宁屋外面,他正好奇这主院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用手语叫韩云推他进屋子里看看。 就看见姜青宁正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空包袱。 姜青宁这会内心极其郁闷,这六皇子府也真是太寒酸了,寒酸到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没钱他还怎么跑路。 姜青宁心塞着,完全都没发现萧彻来了,他猛然看到有轮椅停在了眼前, 姜青宁猛一抬头,就对上了萧彻那张极其俊美的脸。 真是好看到不像话,哪怕姜青宁坚信认为自己不喜欢男人,也不禁会被这张脸惊住。 “殿下。”姜青宁愣愣道,他赶忙从地上起身,“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萧彻温和笑了笑,手指了指屋外面。 韩云翻译道:“六殿下是想请您一同出府去转转。” 姜青宁想着那正好,便说:“好啊,我正觉得无聊呢。” 看萧彻目光望向地上的空包袱,姜青宁忙掩饰说:“我看这包袱有点脏,翻出来想一会让小寻去洗洗。” 恰这时,小寻洗完二十件衣裳回来了,正高高兴兴要对萧彻跟姜青宁行礼。 姜青宁指着地上的包袱对他说:“你回来正好,再拿去将这个洗了吧。” 小寻:“……诺。”走过去拿起地上的包袱,委委屈屈地想,他是个照顾主子的奴才,不是个洗衣裳的奴才,怎么皇子妃竟让他干这些苦力。 姜青宁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开开心心跟萧彻一起去门了,临走前,他对小筷子警告:“我出去这段时间,你不准发布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 小筷子弱弱:“我尽量。” …… 出去后坐在轿子里,姜青宁正觉得无聊,忽然感觉萧彻手伸过来,不知道是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 姜青宁诧异看向萧彻。 萧彻提笔在纸上写:“这是北方州郡上贡来的饴糖,我在宫里时,偷偷藏了几颗,很好吃,你尝尝。” 在当朝,糖还是很珍贵的东西,姜青宁已经很久没尝到,那甜丝丝的味道,令人顿时心情愉悦。 姜青宁细细尝了会,在纸上写:“很甜,谢谢殿下。” 萧彻嘴角露出浅淡笑意,又写:“你喜欢就好,我那里还有几颗,回去之后,我差人都给你送过去。” 姜青宁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写:“殿下这怎么好意思……” 没等他写完,萧彻伸手握住了他提笔的手。 姜青宁一时呆住。 萧彻的手有些凉凉的,像是温温凉的玉一般,光滑细腻又不失力道。 姜青宁僵了片刻,放下了笔,萧彻的手也随之松开。 到了当街上,两人下了轿子。 萧彻让韩云问:“皇子妃想去哪?” 姜青宁一眼望见了不远处的一间书画坊,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街上很热闹,人声鼎沸,一行人挤开拥挤的人潮,终于来到了这间十分雅致的书画坊里。 里面一边是卖书籍、话本这些,一边是卖字幅、画卷。 姜青宁走过去先挑了几本话本,萧彻也挑了几本书籍。 结完帐,姜青宁看着坊中另一边卖的字幅跟画卷,也很感兴趣,想过去瞧瞧。 “我们再去看看字画。”他指着那边说。 姜青宁一眼看中一副山水画,他走过去欣赏着道:“画卷中的景色真是美轮美奂,仿若仙境,虽然运用的色彩单调,但是意境深远,颇有远观其势,近收其致之妙。足以瞧出来画师的功底深厚。” 坊间的伙计见此立马过来,附和道:“这位小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副画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是当朝一位皇子所画,小的不敢说皇子的名讳,小公子可自己瞧。” “是么?”姜青宁好奇地在画上瞧着。 画卷的右下方有着画师落款,姜青宁正朝着那行小字看去,身旁萧彻忽然不自在咳嗽了两声,伸手碰他,似乎是想拉他离开。 但姜青宁已经看清了那行小字中的落款——萧彻。 “……”姜青宁一愣,回头惊喜看向萧彻,眼中晶亮,喃喃说,“真没想到。” 萧彻手指放在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叫他不要声张,这里人龙混杂,不好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姜青宁了然,轻点了点头。 两人头一次没有用纸墨,也没有让旁人翻译,仅靠动作眼神交流。 姜青宁又在画间转了转,还找到了另外几幅萧彻的手笔,皆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绝佳之作。 姜青宁忍不住啧啧称赞,他虽然不会作画,但小时候,他父母经常带他去参观画展,所以欣赏起来头头是道。 从书画坊出来,姜青宁还在回味刚才萧彻的那几幅画。 他原本以为,萧彻只是长得好看,没想到,萧彻竟然还有这般精湛的画工。 萧彻面上一副温润、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看似是姜青宁自己要来书画坊,又无意中看到了那些画,但实际这一切却是萧彻安排好的。 获得一个人好感的第一步,就是让他发现自己的卓越之处。 那些画都是萧彻画的不假,他小时候就因为极其聪慧,所以被永安帝很宠爱。 他本身不屑将这些拿出来卖弄,但因为现在他要让姜青宁喜欢上自己。 回去的路上,姜青宁心血来潮,在纸上写道:“殿下近日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幅肖像画?” 他是想着以萧彻的实力,以后肯定会名扬万里,萧彻的画肯定也会越来越值钱,自己留一幅,以后就是一大笔钱。 萧彻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计划起作用,姜青宁都开始主动找借口跟自己靠近了,他当然很乐意,在纸上写:“明日便有空。” 姜青宁在纸上画了一个笑脸,后面加一句:“多谢。” 萧彻回:“客气。” 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越来越好。 …… 次日,姜青宁好好捯饬了一番,想着万一萧彻给自己画的这副肖像成为千古名画了呢,到时候自己也可能会名垂青史,所以他要以最英俊的样子被萧彻画去。 正要出门,萧彻的随侍韩云过来了,提着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说:“这是殿下让奴才给您送过来的。” “是什么?”姜青宁好奇地打开看,喃喃说,“原来是殿下昨天说的饴糖。” 萧彻说要将剩下的都给他,还真让人都送过来了。 姜青宁看着这些红褐色的饴糖,想起昨天那甜丝丝的味道,心里也不禁有些甜丝丝的。 他将盒子交给小寻吩咐:“去收起来。” 小寻伸长脖子才终于看清了里面装的是什么,忙接过来,颠颠跑回去收好。 姜青宁跟着韩云一起去萧彻那边。 韩云说:“殿下说今日要在后花院那边给您画肖像,那里景色好。” 姜青宁点头:“好啊,我也觉得花院比较好,空气舒畅,可以一边赏花一边画。” 来到花院时,萧彻已经在院中亭子里支起画架,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色刺金绣的衣袍,看着竟有几分仙气。 姜青宁走过去,朝萧彻咧嘴一笑,问:“殿下,我应该坐在哪里让你画,才合适?” 韩云转述给萧彻,萧彻手指指了指亭子里放着的一张椅子。 韩云说:“殿下让您坐在那里。” 姜青宁很配合:“好。”他走过去坐下。 萧彻朝他望了望,提笔开始在纸上画起。 姜青宁本来以为让别人给自己画张肖像,是很简单的事,自己只要安静坐着就行,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实在是很考验人的忍耐力,而且,最主要的是,萧彻那么一张俊脸,他深邃的眸子,不时深情地望向自己,姜青宁没一会,就被他看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他心里明白萧彻看自己只是为了给自己作画,但生理上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觉得害臊、脸红。 姜青宁刚想将头埋低下去。 韩云道:“殿下让您坐好,头不要低。” 姜青宁:“……好。” 姜青宁身体尽力绷直,但没过一会,韩云又说:“殿下问您是不是觉得太热,怎么脸这么红?” “……”姜青宁心道我去你大爷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坐着了。 他顿时后悔呀,就不应该心里冒出什么让萧彻给自己画肖像的想法,可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没办法收回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热,一点都不热,我就是有点渴。” 韩云转告给萧彻后,说:“殿下让您休息一会。” 姜青宁:“好。”顿时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他不敢目光再望向萧彻那边,觉得自己这幅脸红的样子真是丢人。都是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可脸红的啊。 姜青宁心里郁闷不已,正寻思着让小寻去给自己端杯茶来,一只骨节分明格外好看的手指停在了自己面前,手中递给自己一杯茶。 姜青宁以为是小寻终于有眼色了,结果一抬头看到的人却是萧彻。 韩云:“殿下说您渴了就喝杯茶。” 姜青宁接过来,尴尬说:“谢谢。” 韩云:“殿下说您一会不要紧张,自然点就可以。” “哦。”姜青宁心想,我也想自然啊,要不是你家殿下一直望着我,我怎么会脸红? 姜青宁喝完茶,在椅子上坐好,萧彻也又回到之前的位置。 两人一静一动,继续开始作画。中午饭都没有回去,就在花院里随便吃了点。 到了下午,肖像画终于画好了。 姜青宁如释重负,瞬间从椅子上蹦起,跑过去瞅萧彻给自己作的画。 只见画上的少年眉目清秀,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红,一副按耐不住的活泼样子。 “殿下真是将皇子妃画活了。”韩云称赞说。 小寻也过来拍马屁说:“六殿下画的真好。” 姜青宁看着画,除了画上的自己脸色发红让他难为情以外,这幅画确实再挑不出任何瑕疵来。 姜青宁眼睛晶亮看向萧彻,心想,自己可得收好了,等以后值钱了,再拿出来买。 但萧彻却皱着眉,似乎还有哪里不满意。 韩云说:“殿下觉得还有地方需要修改。” 姜青宁说:“那殿下可以拿回去慢慢修改,我明日再来取画,现在就先回去了。” 他实在是觉得太累了,坐了大半天,浑身酸痛,想立马回去好好活动筋骨,谁拦他他就跟谁急! 但他没料想到的是,他刚起身,小筷子叮一声:“今日任务,让六皇子再给你画一副肖像。” “!”姜青宁瞬间想折断小筷子的心都有了,他表情十分痛苦,过了会,还是只能咬牙坐下来。 “殿下。”姜青宁看向萧彻,十分不情愿地开口,“您能不能再给我画一副。” 萧彻:“……” 他看到姜青宁这次比上次脸更红,一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画的太好,让画像本人自惭形秽了? 还是姜青宁已经有点喜欢自己,所以开始害羞了? …… 晚上,躺在榻上,姜青宁抬了抬酸痛的胳膊,对小筷子骂道:“别人坑爹,你坑宿主,你真不是一根好筷子!” 小筷子摇晃着他光秃秃的脑袋:“多让六皇子给阿宁画一副,六皇子就可能多喜欢阿宁一点。” 姜青宁被它气笑:“你想的真简单,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萧彻虽然聋哑又病秧子,但他长得那么好看,作画又厉害,怎么可能喜欢我?” 姜青宁是怎么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他只觉得萧彻谦和又善良,是个很优秀的人,也是难得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 嗯,就是朋友。 姜青宁在心里给萧彻找到了一个清晰的位置。 就算他以后离开这里,有机会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了,也还可以跟萧彻做同僚。 萧彻善良又病弱,自己以后一定要为萧彻撑腰。 姜青宁心里想着凌云壮志, 不觉间眼皮沉下来,也顾不上再声讨小筷子了。 过了两日,萧彻差韩云将两幅画都送过来了。 姜青宁挂在屋里欣赏了一会,头一次发觉,自己原来也长得挺好看。 他对小寻吩咐:“将这两幅都收起来,放到最安全的地方。” 以后可都是一大笔钱。 小寻立即去照办。 姜青宁思索着,萧彻给他画了两幅肖像,那他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给萧彻送点什么回礼? 小筷子恰好这时候冒出来,说:“今日任务,给六皇子送一本话本。” 姜青宁一拍大腿,也瞬间脑子里有了眉目,对啊,他去书画坊时买了那么多话本,可以给萧彻送一本作为回礼,虽然礼轻,但是他情意重啊。 姜青宁想着,便立即吩咐小寻:“去将我买的那些话本都找来。” 没多久,小寻就抱着一大堆话本回来了:“主子您过目。” 姜青宁在书堆里找了半天,终于锁定了一本《霸道皇妃俏皇子》,“就它吧。” 姜青宁迅速找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将话本放了进去,并在里面留了纸条。 …… 冯护卫近日因为上次的事,跟萧彻有些嫌隙。 但他始终还是没办法真正对萧彻生气,今日又过来了。 萧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安然坐在那里看书。 冯护卫无奈,只好先开口:“殿下近日可还有勤练武艺?” 萧彻冷冷:“无。” 冯护卫气结:“殿下!” 萧彻也叹了口气,过了会,终于放下书,对冯护卫道,“从我十岁开始,你便一直在我身边,教我武艺,费心帮我治病,在我心里,你当如父。” 冯护卫猛然一愣,连忙跪地:“殿下慎言,属下只是一卑贱之人,万万担当不起。” 萧彻冷笑,语气却仍是情真意切:“我知道你因为我之前的行为而气恼,可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只是做戏而已。” 冯护卫瞬间抬头看他。 萧彻指甲陷入掌心:“母妃当初是怎么死的,我永远不会忘记,姜家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姜玄平还是姜青宁,他们都只是棋子而已。” “原来,是属下愚笨,没有料到殿下真正的心思。”冯护卫舒口气,可接着,他却又是觉得心头一股寒气,六殿下曾经是多么的信任、依赖他,如今却已经不会再事事先告诉他。 这时候,姜青宁抱着盒子从外面跑进来。 因为怕错过任务完成时间,所以他进来的匆忙,那些下人还没来得及向萧彻禀报。 姜青宁只听到冯护卫跪在地上说了什么心思之类,具体没听见。 想着可能是做了什么让萧彻生气的事,所以跪在地上认错。 萧彻也是没料到姜青宁忽然进来,脸上瞬间恢复姜青宁熟悉的那副谦和模样。 见韩云不再,姜青宁便拿起桌上的纸笔写道:“为了感谢殿下送我的那两幅画,礼尚往来,所以我特意来给殿下回送一件礼,望殿下不要嫌弃。” 萧彻看完,提笔纸上,好奇问:“是什么?” 姜青宁一副神秘的样子,将盒子塞给萧彻,写:“殿下先不要打开,等我走了再打开。” 萧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提笔:“好。” 姜青宁完成任务,转身又望了一眼地上寒气逼人的冯护卫,迅速离开。 萧彻也此时已经忘了冯护卫,他手指缓缓打开了盒子,先看到了放在盒子里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我看殿下每日都在读一些圣贤书,殿下不累,我都觉得累,圣贤书要读,但也该适当放松一下,读一些轻松有趣的书。盒子下面就是我送给殿下的礼物,希望殿下看了之后,笑口常开。” 萧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当看到放在里面的那本《霸道皇妃俏皇子》,先是一僵,随后又觉得有趣起来。 他望向冯护卫,忽然问:“如果一个人找借口送你礼物,是不是他已经对你有好感?” 第10章 冯护卫对萧彻的这种行为,一会说姜青宁只是棋子,一会又在意姜青宁是否对自己有好感,表示很费解。 他跪在地上良久没有回应。但他也清楚萧彻的性格,说了不会放过姜家任何一个人,那就肯定不会放过,是一定会做到信守承诺的。 萧彻将手中的《霸道皇妃俏皇子》放到了一边,朝冯护卫抬抬手:“你起来罢。” 冯护卫起身,眼睛瞄到了那本话本的名字,顿时皱眉,劝道:“殿下还是少看这类杂书,里面都是些污秽内容,看了没任何好处。” 萧彻不喜欢被唠叨,面上说:“我知道了,一会便让人将这书烧了。”但心里却忍不住好奇,姜青宁送来的,冯护卫说这里面都是污秽内容,他倒想看看,能是什么污秽内容。 冯护卫见萧彻将书丢在了一边,顿时放心,想着再没其他事,他就先下去了。 萧彻忽然说:“提前差人准备一下,我明日进宫。” 冯护卫回头,郑重问:“殿下可想好了?” 萧彻神色淡淡,似乎无喜无悲:“是,就明日。” 冯护卫低头:“唯,属下这就去吩咐。” 冯护卫走出院子,萧彻面上看着无喜无悲,但他知道,萧彻心里不会真的这么平静。 九年前的那件事,是萧彻跟永安帝心里共同的一个结,也是他这么多年,心里的一个结。 冯护卫一想起那件事,顿时觉得心口一阵郁结,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长安,没有亲手将那些人都杀了。 …… 姜青宁回去在榻上一躺就是一天。 天黑了,他猛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想想自己的梦想,他又立即让小寻给自己找来四书五经、八股,这些当朝科举要考的书籍。 姜青宁决定就从今晚起,他要开始悬梁刺股,勤奋苦读。 他从榻上下来,坐到桌子前,开始用功读书,也决定以后让小寻将自己那些话本都收起来。毕竟梦想不能光靠嘴上说,还要靠他去努力才能实现。 姜青宁一旦决定认真起来,那就是真的认真,会连吃饭喝水都忘记,一直苦读到了深夜,在小寻催促了几次之后,才不情愿放下了书,躺进被窝里。 萧彻也是辗转难眠到深夜,他起身翻开姜青宁送的话本,想着反正也是睡不着,就翻开瞧瞧。 里面的故事一开始也很寻常,霸道骄纵的官家少爷,被赐婚给了内敛谦和的皇子,一开始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后面相处中渐渐动心。 萧彻只是因为睡不着,所以翻看着消遣时间,一开始,他觉得这也就是一本了无生趣的闲事,话本中的故事对他而言,并不觉得有趣。 但是当官家少爷跟皇子两人互相表明心意后,故事的画风瞬间就变了,本来两人平平无奇的恋爱剧情,变成两人无时无刻不颠鸾倒凤,在各种骇人惊闻的地方,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翻云覆雨。 萧彻之前从未看过这些,霎时脸色通红,手一抖,将话本扔在了地上。 他心里狠狠道,姜青宁还真是大胆,竟然敢送他这么露骨的话本,以后一定要好好惩治才行,不然就无法无天了。 “来人!”萧彻唤来韩云。 韩云躬身道:“殿下请吩咐。” 萧彻指着地上的话本,想着眼不见为净,道:“立即将它拿出去烧了。” 韩云:“遵命。”六殿下烧书不是头一回了,所以他见怪不怪。 看着韩云出去烧书的背影,萧彻本觉得自己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看过,重新去睡了,但是心中却忽然隐隐升起丝惶恐。 这是姜青宁第一次送他礼物,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就这么被他烧了。 但是他又一想,这么污秽的东西,烧了也就烧了,不值得留念。 …… 姜青宁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醒来,他在现实里就是学霸,所以读书准备以后考科举对他来说并不难,就是夜里睡得太晚,第二日起来会很没精神。 他迷迷瞪瞪坐在桌前,准备先喝杯水。 小寻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跑进来,对他说:“主子,今日有大事。” 姜青宁喝着水,问:“有什么大事?” 小寻说:“六殿下今日要带您进宫见陛下。” 姜青宁手里的杯子一抖,水差点溢出来,“见陛下?” “嗯!”小寻惶惶不安点头,人人都知道永安帝很不喜六皇子萧彻,所以六皇子府中的处境很艰难。面见陛下,稍微不慎,就可能惹得陛下勃然大怒,引来杀身之祸。 小寻是替姜青宁紧张不安,也是替自己惶恐,万一主子出什么事,他作为奴才肯定也不能幸免于难。 姜青宁略一思索,就吩咐小寻立即给自己梳洗换衣。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紧张害怕,反而有些隐隐激动。 萧彻差人过来的时候,姜青宁已经一切准备妥当。 进宫的路上。 姜青宁第一次看到萧彻有些低气压的样子,他整个人紧绷着。 看来萧彻跟永安帝之间的关系确实很紧张。 姜青宁是因为觉得萧彻对自己好,在自己被休掉之前,他想尽力帮萧彻一些,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永安帝对萧彻突然如此厌恶。 小筷子这时也发布了任务:“弄清楚六皇子跟永安帝之间的心结。任务期限一个月。” 姜青宁第一次尝试用内心跟小筷子交流,问他:“你不是一个恋爱系统吗?怎么也管这个?” 小筷子回他:“了解一个人,是为了更好的谈恋爱。” 姜青宁故意逗它:“可我不想了解怎么办?” 小筷子以为姜青宁是这些日子以来,觉得做任务没有奖励,所以对待任务时积极性变低了。 它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前告诉姜青宁:“只要宿主再好好完成这次任务,我就可以再升级一次,变成3.0系统,会增加任务完成奖励。” 姜青宁一听有奖励,瞬间来了精神,迫不及待问:“那具体都有什么奖励?” 小筷子思索后,回答:“金子,银子,票子,珠宝。” 姜青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吗?” 小筷子点头:“我从不说谎。” 姜青宁相信小筷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小筷子已经更新过一次,确实比之前增加了功能,再更新一次,估计真的就会增加奖励功能。 那以后,等他做任务拿到钱,就有钱跑路了。 姜青宁美滋滋想。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外。 “参见六殿下与六皇子妃下马车。”马车外传来宫门口御林军的声音。 姜青宁望了萧彻一眼,掀开帘子,替他回应:“不必多礼,起来罢。” 御林军打开宫门,放了行。 姜青宁注意到,进入宫门之后,萧彻的手指越握越紧。 “殿下不必紧张,凡事有我在。”姜青宁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来这么大的脸,他竟然有勇气说出这种大话。 怕萧彻听不见,他又立即在纸上写下来,给萧彻看。 萧彻整个人有些恍惚,他在那种恐慌中的日子里过惯了,习惯了永安帝对他突然发火,也习惯了其他皇子对他的排挤。哪怕是冯护卫,也只是不断提醒他,不要忘记报仇。只有姜青宁对他说,“不必紧张,凡事有我在。” 萧彻感觉胸腔里一阵情绪涌动,他紧握着的手指渐渐松开,提笔在纸上轻轻写下一个:“嗯。” 永安帝白天所在的紫宸殿,看上去金碧辉煌,磅礴大气。 太监、宫女与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绕在殿外。 与萧彻那穷酸凋零的皇子府对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永安帝近前伺候的大太监进去禀报之后,他出来一副傲慢的样子,尖锐的语调拉长说:“陛下让您这会进去。” “多谢公公。”姜青宁代萧彻说道。 那大太监已经拖着高傲的步子离开。 小寻留在了外面,姜青宁跟萧彻,以及萧彻的随侍韩云三人进去。 偌大的宫殿中,十分富丽堂皇,极尽奢侈。 姜青宁第一次亲眼看到皇帝居住的地方,忍不住有些好奇心,但他也不敢东张西望,只能尽力跟在萧彻轮椅旁边。 永安帝此时就坐在不远处的龙案前,正批阅着奏章。 似乎是因为奏章里写了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内容,使得他龙颜很不悦,周身气息威严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离得近了时,姜青宁跪在地上,老实磕头:“参见陛下。” 萧彻也在随侍的搀扶下,脱离轮椅,跪在了地上,头低低磕了下去。 永安帝过了许久,似乎才注意到了两人,他看向萧彻,眸子里的厌恶显而易见,目光又移到了姜青宁身上。 这个宰相府里的三公子,他倒是第一次见,以前听人说是心智不全。 “抬起头来。”永安帝朝姜青宁道。 姜青宁浑身一绷,连忙将头抬起。 永安帝端详片刻,皱起眉,语气里有些不耐烦,又说:“到孤跟前来。” 姜青宁这下身体更加紧绷,差点紧张到同手同脚。 萧彻贴在地上的手指也是猛然紧握。 “唯。”姜青宁起身,忐忑着走过去。 第11章 姜青宁心里很慌张,但他表面上尽力保持着镇定。 因为他给萧彻说了,凡事有他在,所以无论如何紧张害怕,他都要强装从容着。 永安帝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刀箭般锋利。 良久,姜青宁终于听到永安帝说了一句:“怎么跟你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 姜青宁吸口气,保持平静回:“回陛下,臣是跟父亲长得不像,像母亲。” 永安帝又打量着他,忽而问:“孤听人说你从小心智不全,怎么如今看着倒一点不像心智不全的样子?” 姜青宁恭顺回:“陛下说的没错,臣之前确实是心智不全,但嫁到六殿下府上,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恢复心智了。” “哦?那看来彻儿府上,还是个福灵宝地?”永安帝神色阴沉问道。 姜青宁心中一咯噔,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但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索性硬着头皮回:“或许是吧,六殿下心善,待人宽和,可能他住的地方确实是个福地。” 说完之后,姜青宁感觉四周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萧彻贴在地上的手指也是越攥越紧,闭眼咬紧了牙。 永安帝不喜六皇子萧彻,宫内人人尽知,姜青宁却当着永安帝的面说,六皇子心善、宽和,住的地方都是个福地。 这样直白地维护萧彻,就是给自己自寻死路。 但姜青宁也知道,永安帝再怎么不喜欢萧彻,他也是萧彻的父皇,他也是帝王,帝王总不可能心眼比针小。 果然,许久后,姜青宁感觉到永安帝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永安帝呵笑了声,缓缓说:“那还真是个福地,也是彻儿的造化。孤本来还忧心彻儿身体上不足,又娶个心智不全的,这以后日子该如何过?这样倒好,以后有你陪着彻儿,孤也就放心了。” 姜青宁心里腹诽,这帝王嘴上说的是一副父子情深,可是面对萧彻不闻不问,萧彻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姜青宁担心他那双腿能否吃得消,于是又大着胆子提醒说:“陛下,六殿下已经跪了许久了。” 永安帝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手里打开了一本奏章,边看起来,边对姜青宁说:“宰相若是知道你心智恢复,肯定也会高兴,有空多回去看看。” 姜青宁皱眉:“臣知道。” 他目光忍不住又望了望萧彻那边。 萧彻跪在地上,半晌身体都没有挪动过,看起来十分可怜。 永安帝又闲话家常说:“以后彻儿府上的大小事,都该由你来操持,切勿让那些伺候人的奴才们,爬到主子头上。” 姜青宁点头:“臣谨记。”心里越发急躁。 又过了许多时间,永安帝终于一挥手:“都退下吧,以后无事,常来宫中请安。” 姜青宁躬身:“是。” 他走过来扶起萧彻,才发现萧彻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姜青宁心里对待弱者的怜悯之心,已经爆发到了极致。 出了紫宸殿,姜青宁也不管萧彻能不能听见了,小声在萧彻耳边说道:“殿下无须担心,以后,我定会想办法改变殿下的处境。” 只要弄清楚萧彻跟永安帝之间的心结,然后解开就好了。 萧彻心中热流涌动,他不由得望了望姜青宁,因为要假装听不见,他只能忍耐着自己不去回应。 姜青宁说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可惜,这是何其难的一件事。 萧彻心里冷笑,小傻子果然还是太天真,当年的那件事,已经彻底割断了他跟永安帝之间的父子情。 若不是他这些年装聋装哑,装出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或许早几年,他就已经死了。 萧彻每每想起这些,浑身冰冷,整个人如坠深渊。 见过永安帝,姜青宁心里只觉得愈发好奇,他原本还猜测过,萧彻难道不是永安帝的孩子,所以永安帝发现之后,才如此厌恶他。 可姜青宁看见永安帝之后,立马就确定了,萧彻绝对是永安帝亲生的,那眉眼间,不说十足十的像,也至少有□□分像,以及两人之间的许多神韵都是很像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导致了两人之间产生心结? 姜青宁越想越觉得好奇,但他又不能直接问萧彻,为了避免给伤者伤口上撒盐,只能自己心里憋着。 原本以为见过永安帝之后,两人就可以出宫回府了。 但在半路上,马车又被人拦了下来。 “参见九殿下!” 姜青宁听到外面韩云的声音。 看来是九皇子。 “六哥!”外面一道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 也不等姜青宁掀开帘子,那少年已经掀开帘子,朝里面张望:“六哥,这就是你新娶的嫂嫂?” 姜青宁一僵,“嫂嫂”这两个字让他浑身别扭,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立即出声制止:“别,别叫什么嫂嫂,叫我阿青阿宁,或者阿姜都行。” 九皇子萧历皱眉:“什么阿青阿宁阿姜的,本殿下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 姜青宁:“……” 萧历跳上马车来,也不管姜青宁在场,立即拿起毛笔,纸上书写:“六哥我好想你,这些日子在宫外肯定受苦了吧。父皇也太过分了,怎么能硬塞一个傻子给你,而且长得这么一般,六哥你要是不喜欢,就尽早休了,再娶一个。” 姜青宁:“……”虽然他很想被萧彻休掉,但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埋汰的,什么叫硬塞、长得这么一般,虽然萧彻确实一开始要娶的人不是他,但最后萧彻不还是同意了?虽然他确实没有萧彻那么俊美,但也至少是中上的长相。 不过看看眼前这个九皇子目测不超过十五岁的样子,还算个半大的孩子,姜青宁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想着你要是能凭本事让你六哥立马休了我,那我谢谢你! 只见萧彻提笔在纸上,缓缓写道:“阿宁人很好,你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不然六哥会生气。” 姜青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萧彻会维护自己,顿时觉得心中暖暖。 九皇子有些生气地纸上狠狠写道:“六哥!你怎么能向着一个外面随便娶来的人!” 写完,他丢下笔,狠狠看向姜青宁:“我六哥他心善,没有娶到心上人不说,还娶了你这么一个丑八怪,你可别得意,也别窥探我六哥的美色,我迟早让六哥休了你,给他将心上人抢回来!” 姜青宁:“……”那我谢谢你。 萧历还要在纸上跟萧彻写些什么,外面几个太监急匆匆追了过来,着急喊:“九殿下您快跟奴才们快回去吧,让俞妃娘娘知道了您又跑来找六殿下,娘娘肯定要发火,奴才们也都少不了一顿板子。” 萧历不耐烦道:“你们这些奴才烦不烦,我六哥又不是洪水猛兽,我见见他怎么了?” 萧历性格跋扈,从小跟其他皇子玩不在一起,唯独萧彻可以跟他相处融洽。 而且他很崇拜萧彻,萧彻无论是读书、作画,还是下棋都很厉害,远远在其他皇子之上,如果不是又聋又哑,他六哥绝对是所有皇子中最厉害、最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 “六哥。”萧历刚在纸上写,他还有很多话想跟萧彻说,这些日子,萧彻不在宫中,可把他憋坏了。 但这时几个身体比较强壮的太监已经上马车来,强行将萧历拉了下去。 “九殿下您快回去吧,这宫内谁人都好,就是不要去招惹那位六殿下,那是个不详的人,招惹他,可是也会被陛下一起厌恶的。” 姜青宁心中猛一紧,他想着幸好萧彻听不见,不然这些话听见了,该有多难过。 马车外面传来太监们劝萧历的声音,以及萧历被抓着没办法挣脱,气得骂骂咧咧的声音。 姜青宁转头看向萧彻,只见萧彻神色平静,只有些疑惑的样子看自己。 姜青宁在纸上写:“九殿下母妃差太监们来拉九殿下回去读书,说他功课太差了,再不努力,明日又要被太傅骂了。” 姜青宁尽自己努力,编出了一条瞎话。 萧彻点了点头,在纸上回:“原来是这样,我这九弟性子急躁,确实不怎么用功读书,该被管教。” 他配合姜青宁,将着慌话编写完整。 然后两人安静坐在车内,姜青宁没发现的是,萧彻眸子里的阴戾越来越重,最后眼中如嗜血般发红…… 回到府上。 萧彻猛然咳出了一口血。 冯护卫本来是找萧彻商量一些事情,见此连忙上前:“殿下!您今日这是又怎么了!” 萧彻早些年确实身体很弱,时不时会吐口血,但经过冯护卫这么些年辛苦寻遍名医,萧彻的病早已经好了大半,也足足已经有两年没有再吐血,今日也不知道是又发生了什么。 萧彻是个敏感的性子,每日装聋作哑,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可实际却根本没办法做到,他只喃喃重复道:“我早该习惯的,早该习惯的……” “殿下!”冯护卫慌忙对着外面喊道,“快去给殿下熬药。” “我早该习惯的……”萧彻道。 “殿下。”冯护卫心如刀绞,眼中变得狠厉,“总有一天,我会帮您将宫里那些可恶之人都杀掉。” 第12章 萧彻发了一场高烧,烧得迷迷糊糊。 姜青宁知道后,忙想去守在他榻前。 但是冯护卫担心六殿下糊涂中漏了馅,下了命令,没他允许,其他人不许靠近。 姜青宁气得牙痒痒,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皇子妃,其实一点实权都没有,关键时刻,还比不上一个护卫的权力大。 但他也知道,冯护卫不是普通护卫,那人身上有着很重的杀戮之气,不像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普通护卫。 姜青宁有些好奇,萧彻这样温润善良的人,身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护卫? 而且似乎,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冯护卫的名字,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姜青宁站在离萧彻屋子不远的地方,有些怨念地看着那边,冯护卫正指挥着奴才熬药、忙来忙去。 猛然,冯护卫冰冷的目光,看向了姜青宁这边。 姜青宁浑身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冯护卫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敌意。 这时,冯护卫已经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朝姜青宁行礼道:“皇子妃还是先回去吧,殿下烧得糊涂,一时半会恐是醒不来。” 这是赶自己走。 姜青宁做了下思想斗争,是直接跟这个冯护卫对着干,还是先忍一下,等萧彻醒来再告状,很快,他选了前者,后退了两步,微笑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 姜青宁走得很快。 小筷子声音软软鄙夷道:“阿宁,你怎么这么怂?” 姜青宁气不打一处来,反驳:“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看这个冯护卫平日里对萧彻似乎很忠心的样子,想着应该不会做什么伤害萧彻的事。 只要确保萧彻是安全的,姜青宁也就放心了。 回去之后,姜青宁叫来小寻问:“那个冯护卫,跟了六殿下多久了?” 小寻一怔,扑通跪地,连姜青宁这个主子都怵冯护卫,小寻一个小奴才就更不用说了,他胆颤道:“这个奴才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冯护卫是六殿下最亲信的人。” 姜青宁皱眉,心想着,萧彻倒不一定是真的亲信冯护卫,或许是被威胁着,毕竟萧彻那么可怜、病弱,确实很容易被人拿捏。 姜青宁心里已经脑补出了很多,觉得冯护卫平日里的忠心也可能是假装的,他又想起永安帝说的那句,‘莫要让奴才爬到主子头上’。或许永安帝已经知道了,但是因为他厌恶萧彻,所以懒得管,只是给自己提醒了一句。 姜青宁越想越觉得萧彻可怜,父皇不管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实在是很需要自己去拯救。 “你起来吧,去那边盯着,六殿下什么时候醒来,立即回来告诉我。” 姜青宁对小寻吩咐。 小寻从地上起身:“诺。”很快去照办了。 等了一天,没等到萧彻醒来的消息,反而是听小寻着急跑回来说:“九殿下来了。” 是前日在宫里见过的那个跋扈少年,九皇子萧历。 姜青宁立即好奇问:“那他见到六殿下了么?” 小寻摇头:“被冯护卫拦下了。” 姜青宁心中暗道,好家伙,这冯护卫还真是胆大,拦自己就算了,竟然连宫里的皇子都敢拦。 “然后呢?九皇子回去了么?”姜青宁问。 小寻又摇头:“没有,九殿下对着冯护卫一顿骂骂咧咧之后,已经怒气冲冲朝着主子您这边来了。” 姜青宁:“!” 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小寻委屈巴巴:“因为主子您开始没问啊。” 姜青宁服了,也顾不上再骂小寻,忙想着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他那日已经在宫里见识过这少年的嘴毒,可不想再被他骂丑八怪了。 但这时,小筷子忽然叮一声:“弄清楚永安帝跟萧彻之间心结,分任务:从九皇子口中获得一些线索。” 姜青宁也猛然间反应过来,他要帮萧彻,要清楚之前的一些事情,或许确实可以从九皇子这里试试。 于是姜青宁站在原地不动了,端起了一杯茶,慢慢品着。九皇子人未到骂声已经先传进来了:“你这个丑八怪,我六哥病了,你不去守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让人拦本殿!” 姜青宁气定神淡,思索了一下,说:“九弟来了啊。” “……”萧历怔了下,气到撸袖子,“谁是你九弟!” 姜青宁也不敢把这小少年真惹怒了,忙解释说:“因为六殿下告诉我说,在宫里时,你跟他关系最好,让我也要把你当成亲弟弟,所以我刚才才敢叫你九弟。” “是这样么?”萧历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也还是瞬间情绪缓和了,洋洋得意点头,“那是,在宫里人人都欺负我六哥,只有我对六哥最好,我两自然是关系最好最亲密的。” 姜青宁当日就看出来,九皇子虽然跋扈,但是他很崇拜萧彻,所以合理利用这点,瞬间将这暴躁少年安抚下来。 “我六哥还说什么了?”萧历又问。 姜青宁低眉顺眼回:“六殿下还说,你虽然看着跋扈,但其实很善良很好相处,待人很好,宫里看到有小太监小宫女被人欺负,你都会出手相助。” 萧历听见,忙将自己脸上凶凶的表情收起来,让自己看着如菩萨般和善:“嗯,我六哥说的没错,所以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 姜青宁心里啧啧想,果然还是小少年,这么容易哄骗,继续将自己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说:“我倒是没什么困难,就是,我觉得你六哥有。” 萧历瞬间皱眉:“我六哥有什么困难?” 不过,不等姜青宁说,他也很快就明白了,有些情绪低落说:“我六哥确实有困难,不过我六哥的困难,却是我没法帮的。” 姜青宁忍着好奇,继续循循善诱:“殿下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么?” 萧历垂头丧气:“不仅我没有能力,是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能力。” 姜青宁也作出一副心情低落的样子:“那真是太可惜了,六殿下这么聪慧,可惜了。” “是啊,”萧历激动道,“我六哥他读书、作画、写诗,就连下棋都是最厉害的,可偏偏碰上了一个不知廉耻的母妃,害我六哥被牵连,宫里那些嘴贱的人竟敢说我六哥不是父皇亲生的,这一想就是那些嫉妒我六哥的人编造的!” 姜青宁心里微微一震。 萧历一时激动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立即有些气恼道:“这些话你不许跟别人讲!” 姜青宁点头:“是,绝对不会讲。” 萧历是骗他母妃偷跑出来的,也担心回去晚了被发现,临走时狠狠瞪了姜青宁一眼:“你也不许对我六哥不好。” 姜青宁恭顺点头:“是。” , 萧历走了,姜青宁坐在榻上,心情复杂,果然,萧彻是因为被永安帝怀疑不是亲生的,所以才这么对待的。 但再怎么怀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永安帝应该也不会这样。 那到底是有什么误会,让永安帝确信了萧彻不是自己孩子这件事呢? 姜青宁脑袋想破也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反正小筷子给的一个月期限还早。 又等了一天,他终于等到小寻回来禀报他说:“六皇子醒了。” 姜青宁喜出望外,立即起身准备去找萧彻。 来的路上,他还在担心,冯护卫会不会又拦自己,但是走进去后,他一直都没有看到冯护卫,只有萧彻看起来十分虚弱地躺在榻上,韩云在一旁伺候着。 “殿下。”姜青宁看着萧彻这幅可怜样子,心疼不已,走过去问:“好些了么?” 韩云转述给萧彻。 萧彻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看着没有一点血色,让韩云告诉姜青宁说:“无碍,只是那日感染了风寒,再多吃两副药也就可以彻底好了。” 姜青宁放下心来说:“那就好。” 姜青宁在床榻边上坐下来,他目光看着萧彻,萧彻也静静看着姜青宁。 姜青宁心想着,等自己帮萧彻解开误会,萧彻重新受到永安帝喜爱,到时候,萧彻就可以去娶真正喜欢的人,自己也能让小筷子升级,以后得到任务奖励,就可以有了钱离开,简直两全其美。 “殿下今日何时吃药?”姜青宁忽然问。 韩云回:“应该马上熬好,就要端上来让殿下吃了。” 姜青宁搓搓手:“那一会我来喂殿下。” 没多久,熬好的汤药就被端来了。 姜青宁接过来,让韩云扶起萧彻。 “殿下放心,不苦的。”姜青宁用嘴吹了吹汤匙里的药,还不忘先安慰一下萧彻。 没等韩云转述,萧彻已经不禁嘴角轻勾了勾。 姜青宁小心翼翼将药喂到萧彻嘴里,一副紧张的样子,似乎生怕萧彻因为觉得药太苦而吐出来,还忙又补充了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 萧彻早已喝惯了药,哪还尝得出来什么苦不苦的,只是苦不苦的他不知道,但此时心里却突然间暖暖的。 这些年,他让自己变成一个冰冷的怪物,厌恶所有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第13章 今日天气晴朗,姜青宁推着萧彻到花园里散步。 萧彻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衣袍,衣袍的边缘有着精致的刺绣,衬得他那张病恹恹的脸尤为动人。 姜青宁心里想着,萧彻的这张脸也长得太让人怜惜了,这要是个姑娘,得让多少男人为争夺他,打的头破血流。 姜青宁思绪胡乱飘着,猛然又想到了自己送给萧彻的那本《霸道皇妃俏皇子》,问:“那话本殿下看完了么?” 萧彻本来放松的身体顿时一僵,但他还要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等韩云转述给他。 韩云回:“殿下说,还没看。” 姜青宁:“哦。”他本来还想问下,那话本好看么?殿下看完喜不喜欢? 但萧彻根本都还没看,说明是真的不喜欢,一点兴趣也没有。 萧彻察觉出来姜青宁失落的情绪,同时也想起了那晚他在话本里看到的污秽内容,萧彻觉得好奇,姜青宁的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竟然会送给自己那么污秽不堪的一本书,并且过了很多日子后,还又要问自己看了没有。 萧彻是没办法告诉姜青宁自己看过了这件事,也更不可能让姜青宁知道那书已经被自己烧掉了。 他要在姜青宁心中树立良好的形象,于是让韩云问:“听说皇子妃最近在看四书五经,钻研八股?” 姜青宁身体顿一僵,他看这些是为了将来被休掉后,去考科举提前做准备,当初这些书,他是让小寻去找来的,竟然让萧彻知道了。 “那些,我只是随便看看。”姜青宁掩饰说,怕被怀疑,忙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多大兴趣,还不如我那些话本好看呢,改天,我就让小寻将那些什么四书五经都扔了。” 但萧彻笑了笑,却是让韩云回:“那些我闲来无事也喜欢看看,你要是哪里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来找我帮你解惑。” 姜青宁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看来萧彻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看这些书的目的,萧彻跟自己一样,都是被逼迫成婚,萧彻的想法也大概是跟自己一样的,都是想着翻身以后,就解除这段关系,所以萧彻现在是想帮自己,为以后科举做准备。 姜青宁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已经歪到天际,顿时有些感动起来:“那、那怎么好意思?” 萧彻让韩云回:“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随时来,我随时都有空。” 姜青宁感激点点头:“那真的谢谢了。” 他还正犯愁,这古人的四书五经怎么跟自己在后世看到的很多地方不一样,没办法理解透彻,这下好了,有了萧彻这个古代学霸来帮自己,以后再钻读起来,肯来就顺利多了。 萧彻嘴角露出了浅浅笑容。 姜青宁不知道的是,萧彻只是想找个机会多跟他相处罢了。 萧彻以为,姜青宁真的只是对这些书籍感兴趣而已,并没有想到他看这些的目的,毕竟在萧彻这种爱读书的人看来,看这些书,确实不需要什么目的。 而他接近姜青宁,却确实是有着目的。 …… 下午,姜青宁就拿了书去找萧彻。 他已经在书上,将自己看不懂的地方都标记了出来。 萧彻接过书来看了看,在他看来,姜青宁标记出来的这些都很简单,很快提笔在纸上写下解释,并举出各种通俗例子,让姜青宁充分理解透彻。 姜青宁顿时感受到了,拥有老师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原本很多他理解不了的地方,经萧彻在纸上给他分析之后,瞬间恍然大悟,读书效率事半功倍。 姜青宁也越来越明白了,九皇子萧历那么崇拜萧彻的原因,这大概就是学霸的魅力,让人没办法抗拒。 萧彻在纸上写完,将纸推给姜青宁的时候,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碰到,萧彻忙一缩,手退回来。 姜青宁傻呵呵笑了笑,他根本不会想到,萧彻是故意的,让两人有肢体接触。 姜青宁没多在意,两个大男人手碰一下又怎么了,反正萧彻都要帮自己考科举了,他们以后或许就是兄弟般的关系了。于是拿起笔,很快在纸上写下自己下一个觉得困惑的地方,等萧彻帮自己解答。 两人一下午相处的很融洽。 临近天黑,姜青宁抱着书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这一下午,他收获可不小,都是萧彻帮他的功劳。 萧彻以为,他跟姜青宁进展还算顺利,自己手指碰了姜青宁一下,姜青宁没有厌恶躲开,而是对着自己笑得很甜,那看来,两人之间还是很有戏的。 但姜青宁走之后,不久,萧彻却又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冯护卫在去帮他寻药的路上,受伤了。 萧彻刚起身,又猛然瘫坐下去,控制着情绪,哑声问:“严重么?” 回来禀报的亲信回:“是被一条有毒的蛇咬到,蛇毒很厉害,冯首领当场晕了过去,但还好蛇毒已经被控制,目前冯首领在路途中的小店修养,性命无碍。” 萧彻松了口气:“那便好。” 但随即,他眸子里又变得阴暗起来,冷冷问:“冯护卫那么厉害的身手,怎么会轻易被一条蛇咬到?” 亲信察觉到萧彻语气里的萧冷,胆战心惊回:“这个属下确实不知,大概当时,冯首领因为一心要帮殿下寻药,所以忽视了周围的环境。” 但即便这样,萧彻也认为冯护卫不应该会轻易被一条蛇咬到。 他抬抬手,对亲信道:“你回去吧,告诉冯首领,先好好修养,不用急着寻药了,我这身体还撑得住,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自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他高烧不退,引得旧疾复发,所以当他醒来之后,冯护卫就立即又出去帮他寻药了。 原本以为冯护卫受了伤,寻药的时间会比原来预料的晚很多。 萧彻压制着自己胸腔里的血腥味,觉得自己应该还可以再撑十来天。 但第三日,亲信却又回来,并且这次直接带回了寻来的药。 萧彻看着那一堆药,猛然觉得自己胸腔里的血腥味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咳了出来。 恰好,姜青宁这时候又拿书来找萧彻帮自己解惑,看到萧彻手中洁白帕子上的鲜红血,也顾不上书了,忙跑过来跟亲信一起将萧彻扶到了榻上。 萧彻躺在榻上,目光还望着桌上放着的那堆药,姜青宁好奇看过去。 亲信解释道:“这是治殿下旧疾的药。” 姜青宁着急道:“那还不快去给殿下熬药。” 亲信:“诺。” 留下姜青宁跟萧彻两人后,姜青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这几日找萧彻找的太勤快了,导致萧彻太劳累,所以引起了旧疾? 姜青宁越想越自责,对萧彻道:“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旧疾复发。” 萧彻:“……” 姜青宁难过说:“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天天跑来找你解惑了。” 萧彻内心道,可千万别,他猛然伸手握住了姜青宁的手。 姜青宁目光炯炯看着萧彻:“殿下是着急想知道,药什么时候熬好?” 萧彻:“……” 姜青宁也不管萧彻能不能听见,起身:“我去帮殿下看看。”他也很着急,萧彻都病成这样,都吐血了,不赶紧吃药,可怎么行。 望着姜青宁箭步离开的身影,萧彻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姜青宁是太担心自己了。 萧彻这一躺,在榻上又是好几天。 姜青宁这几日心里担忧又不安。 担忧萧彻的病真的是因为自己天天缠着萧彻解惑造成的,不安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萧彻仍是没有好转。 姜青宁从韩云口里得知,六殿下之所以这些天一直没有好转,是因为药里还缺一味最珍贵也最难寻来的药材。 第十天,冯护卫回来,终于带回来了这味最后的药材。 姜青宁因为上次被冯护卫拦着不准见萧彻的事,现在心里对冯护卫既有些忌惮又气恼。 冯护卫是萧彻府上的护卫首领,权力确实比普通护卫高,但姜青宁却还是总觉得他哪里不对。 小筷子这时候在脑中出现,伸展了下身体,说:“解开萧彻跟永安帝之间心结,支任务二,从冯护卫身上获得一些线索。” 姜青宁觉得小筷子神了,已然已经不是之前的小废系统了,好像成了自己的指路人。 上次小筷子给自己的任务,从九皇子身上获得线索,果然从九皇子嘴里套出了一些话,这次小筷子又让自己从冯护卫身上获得线索,那肯定冯护卫跟那件事也是有关的。 并且姜青宁也正好奇冯护卫的身份。 “出息了啊,小筷子。”姜青宁夸道。 小筷子害羞道:“这是我应该的,只要阿宁你早日解开六殿下的心结,就能让六殿下爱上你,你们就可以翻云覆雨了。” 姜青宁:“……滚。” 他正思忖着,冯护卫不像九皇子那样好哄骗,自己该怎么接近这个危险人物,从他嘴里套出来一些话。 冯护卫却忽然一脸杀气朝着姜青宁走了过来。 姜青宁顿时愣在地上。 第14章 冯护卫朝姜青宁走过来。 姜青宁愣在了原地。 这时,萧彻在榻上突然咳嗽了几声,姜青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立即跑了过去。 “殿下。”姜青宁坐到了萧彻床榻旁,看着榻上人病弱的样子,心里不禁难过,“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宫里有虎,府中有狼,姜青宁回头看了看那只狼。 冯护卫也恰好朝这边望了望,与姜青宁目光相对上,似乎一怔。 姜青宁吓得忙收回了目光。那只狼好可怕,刚刚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冯护卫:“……”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凶了?他从姜青宁的眼神里,看出来姜青宁怕自己。虽然他确实是想杀光姜家所有人,但是六殿下没允许之前,他也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冯护卫无奈摇摇头,走了之后,姜青宁才放松下来。 萧彻病得很厉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凌乱披散着,却使他又多了一种异样病态的美。 姜青宁真的担心他会就这样一病不起,伸手不禁抓住了萧彻的手指。 “殿下,您快好起来吧。”姜青宁真诚期望道,感情上来说,他现在已经将萧彻当朋友、当兄弟,自然是希望他好起来,理性上说,萧彻醒来,才有可能给他写休书,不然自己哪怕在这里活活守死,也没办法离开了。 下人们将冯护卫带回来的最后一味药材加进去,熬好药,端来给萧彻喝。 萧彻虽然昏睡中,但还算配合,嘴掰开后,药很快灌了下去。 姜青宁见他将药喝了,才终于放心离开,临走时,嘱咐韩云道:“殿下醒来,就立马来通知我。” 韩云点头:“是。” 姜青宁还不放心,担心这个韩云也是府中的一头狼,又让小寻悄悄观察着这边,一有动静,立马通知自己。 萧彻在他眼里,弱小可怜无助,现在又躺在病榻上昏睡不醒,姜青宁可不看谁都像是一头狼。 他要去想办法从冯护卫身上获得一些线索,但是又因为忌惮冯护卫,不敢直面去,只能暗中观察。 姜青宁偷偷观察冯护卫一天,发现这人绝对是个武功高手。 树上一片花瓣落下来,都能被他察觉到,转身让那花瓣落在了剑梢上。 冯护卫盯着花瓣出神,神色变得温和,嘴里忽然喃喃道:“阿盈……” 过了片刻,他又神色变得落寞痛苦起来,将花瓣在空中切成两瓣,眸子里渐渐凶狠吓人,挥剑仿佛要将树上所有的花都劈成碎末一般。 姜青宁担心他这狠厉之气,一时压不住,过来一剑将自己刺死,忙想着离开。 可他脚刚一抬,还没落下,那人已经来无影去无踪似的,过来将剑抵在了自己胸口前。 看着再有一厘米就能刺进自己胸膛的剑,姜青宁一时间吓得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冯护卫眼神萧冷:“皇子妃怎么会在这里?”他早就发现了姜青宁跟踪自己,只是一时没理罢了。 姜青宁也明白了,冯护卫身手这么厉害,一片花瓣落下他都能察觉,怎么可能会没发现自己,但还是要硬头皮说:“我、我来这里随便走走,没想到看到冯护卫你正在练剑,没什么事,我就、就先走了。” 姜青宁欲走,但冯护卫的剑却没收起,他只能继续僵硬站在原地。 冯护卫打量他,过了会终于将剑移开。 姜青宁立即想离开。 刚走两步,冯护卫在身后说:“皇子妃是从属下这里知道些什么?” 姜青宁步子猛然停下,他怵冯护卫是真的,怂也是真的,但关键时刻,他还是不想放过这一机会,于是生硬地转过了身,努力使自己镇定说:“对。” 冯护卫冷笑了下,手中的剑刃泛着寒光,饶有兴致问:“那皇子妃想知道什么?” “你跟六殿下是什么关系?”姜青宁脱口而出问,问完便十分紧张,总怕这冯护卫又忽然提剑刺死自己。 但冯护卫听后,似乎觉得很可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有水准,淡然说:“主仆。”姜青宁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等于白问,于是又问:“那你对他抱着什么心思?利用还是想操控?” 这问题,使冯护卫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会,似乎认真思考之后,他回答:“都不是。” “好。”姜青宁放心,“至少你不是萧彻的敌人就好。” 最后一个问题,姜青宁这次是真的要冒死去问,他吸口气:“刚才,你口中的阿盈是谁?” 他直觉认为,这个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问题,最能弄明白,冯护卫跟萧彻之间的关系。 果然,下一秒冯护卫就像是被人摸到了逆鳞,眼中泛着通红的血色,剑刃擦过姜青宁的脖子。 姜青宁感觉到脖子上有血慢慢流下来,同时伴着细细的疼,他努力使自己没有瘫坐在地上,身体挺直着。 冯护卫咬着牙,手中的剑握紧:“你们姜家人都该死。” 姜青宁屏住呼吸。 “你也该死。”冯护卫阴冷说,他收起剑,最后看了姜青宁一眼,一转身,如阵风般消失。 姜青宁终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伸手摸了把自己脖间,满手血。 姜青宁惊慌道:“小筷子,我要死了!” 小筷子悠悠道:“死不了,包扎一下,还能再活六十年。” 姜青宁起身,也顾不上跟小筷子拌嘴,一手捂着自己脖子,往回跑。 回去之后,他手上的血已经顺着流下来,染红了大半只袖子,把奴才婢女也差点吓死,立即跑去找大夫,留下的几个人手忙脚乱给他先止血包扎。 姜青宁受了一场惊吓,好在也只是惊吓,流了一些血,性命没什么大碍。 他躺在榻上,听小寻回来禀告说,六殿下已经醒来了,冯护卫真是厉害,带回来的那最后一味药也真是管用。 姜青宁心情复杂,心想是啊,冯护卫确实厉害,厉害得都差点刺死你主子我。 小寻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赞冯护卫,姜青宁心累挥挥手:“你退下吧。” 小寻觉得奇怪,姜青宁向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怎么今天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小寻也不敢多问,赶忙退下了。 姜青宁躺在榻上,听到说萧彻醒来他很高兴,但是也不想出门去看。 …… 另一边。 “冯鹰!”萧彻第一次直呼冯护卫的名字,他整个人怒不可遏,如头暴怒的狮子,咬牙切齿道,“你的权利真是越来越大了,我这个病秧子,怕是再也管不住你。” 冯护卫跪在地上,手里狠狠握着剑柄,沉默不言。 萧彻从病榻上坐起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我说了不许动他,为什么不听?” 冯护卫依旧只是沉默不言。 萧彻越看着他越觉得生气,猛然将手边的枕头砸向他:“我最不喜欢自作聪明,跟自作主张的人。” 冯护卫没有躲,被那枕头砸了一下,他心甘情愿受着。 之前被蛇咬的事,萧彻早就猜测出来是冯护卫自导自演,他是想演一场带伤替主子寻药的苦情戏,博取萧彻对他的关心。 那件事萧彻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陪他演一场主仆情深,但是他刺伤姜青宁这件事,却是萧彻没办法容忍的。 “我说过了,那人目前对我很重要,你若再敢伤他一次,我绝不会再姑息。”萧彻冷声警告道。 冯护卫这次终于在地上磕了一下头,声音平淡:“属下谨记。” 萧彻太过生气,不想再看他,对韩云道:“扶我下榻。” “唯。”韩云上前,将萧彻扶下来,让他坐在轮椅上。 萧彻让人给自己简单梳洗了一番,见姜青宁没来看自己,他猜出来那小傻子肯定是被吓到了,于是对韩云说:“去皇子妃那边。” 韩云点头,推着萧彻出去。 许久未见阳光,萧彻被刺眼的阳光照得难受,他伸手挡在了眼睛上方。 姜青宁还躺在榻上,就听到院外忽然有轮椅滚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姜青宁猛然起身,就看到萧彻已经出现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 “殿下…”姜青宁喃喃了一句,猛然想起自己此时还蓬头垢面,并且脖子那里的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冯护卫刺伤的,担心萧彻看到,于是忙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对韩云道:“你告诉殿下,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改天再来。” 韩云望了萧彻一眼,道:“殿下说他刚才看见你面色红润,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姜青宁:“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韩云:“殿下说,那你给他说说,心情哪里不好。” 姜青宁气道:“你告诉他,他又不是大夫,我心情不好,他还能给我治不成!” 话音刚落,姜青宁身上的被子猛然被掀开,萧彻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姜青宁一愣,霎时满脸通红,紧张道:“我都说、说了心情不好,你怎么还非要掀人被子?” 韩云:“殿下说,他想看看你。” 两人四目相对着,姜青宁心跳得很快,忙要移开视线。 这时候,萧彻的手伸过来,摸在了他脖子上的那道伤上。 萧彻的手凉凉的,似乎有某种使人安静的魔力。 姜青宁身体僵直着。 韩云说:“殿下问您疼不疼?” 姜青宁想也不想:“疼。” 第15章 姜青宁说完之后,才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什么疼不疼的,又不是两人在干那啥。 他脸色陡然变得更红。 萧彻手指在他伤口上摸了摸,回头似乎在吩咐韩云什么。 韩云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房间内剩下姜青宁跟萧彻两人,被迫独处着。 姜青宁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萧彻自己脖子的伤是冯护卫刺的,但如果告诉,肯定也要告诉自己跟踪冯护卫,想探究他跟冯护卫关系这件事。 姜青宁不想跟萧彻之间生出什么嫌隙,所以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只要他确定冯护卫不会伤害萧彻,这样就足够了。 没一会,韩云就拿来了萧彻吩咐他去取的药膏。 “殿下说,这个药抹在伤口上最好,不会留疤。” 韩云说完,萧彻已经打开了药膏,伸手过来给姜青宁脖子上抹了抹。 药清清凉的,抹在伤口处很舒服。 上完药,姜青宁终于下了榻,拿笔在纸上写:“是那日我经过竹林,不下心被竹子划了一下,殿下不必担心。” 他随意扯了一个谎,好在萧彻也没有怀疑。 萧彻有些责怪地在纸上写:“怎么那般不小心。” 姜青宁笑了笑,写:“殿下你身体好些了么?你昏迷这些日子,我可担心坏了。” “是么?你很担心我?”萧彻写,他目光温柔且炙热看着姜青宁。 姜青宁觉得自己好似被这目光给烫到,有些嘴硬地回:“其实也没有很担心,就是隔三差五去看看殿下醒了没有,担心殿下要是一直不醒,就没人再给我解惑了。” “看来我在你那里的作用,就只有解惑。”萧彻神色有些委屈,在纸上写。 姜青宁总觉得两人这样,好似打情骂俏,他觉得这种聊天模式不对,于是又换了个话题:“殿下大病初愈,还是要多休息才好。” 他本来想催萧彻回去休养,但目光落在了萧彻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上,看到那荷包上好像绣着一个“盈”字。 姜青宁想起冯护卫口中的那句“阿盈”,手不自觉朝萧彻腰间伸去。 萧彻皱眉,身体的下意识,使他差点将伸过来的那只手拧断。 姜青宁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他手捧起那只荷包,细细看着,见那上面确确实实是绣着一个“盈”字。 萧彻见他对这个荷包这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提笔写道:“这是我母妃留下来的。” “哦。” 果然,姜青宁猜得没错,再结合冯护卫当时被触到逆鳞的样子,姜青宁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很多事。 冯护卫口中的阿盈,是萧彻的母妃。看他那么念念不忘的样子,他应该是深爱她。 因为伊人已逝,所以他选择留在阿盈唯一的孩子萧彻身边。 这么看来,他对萧彻确实是衷心的,因为有对阿盈的那份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萧彻。 姜青宁是彻底放心下来了,也总算觉得,自己那一剑没白挨。 萧彻在他发呆间,已经将荷包收起来了。 姜青宁回过神来,才发现萧彻原来这么吝啬,一只荷包都不舍得给自己多看几眼,但是想到那是萧彻母妃留下来的,可能对萧彻而言,十分重要,于是又瞬间理解了。 “殿下母妃应该长得十分漂亮。”姜青宁提笔写,不然怎么能生出萧彻这般好看的人。 虽说萧彻眉眼间像永安帝,但是他可比永安帝好看多了,想来肯定还是遗传他母妃多一点。 萧彻似乎想起曾经的美好日子,点点头,写:“是,母妃她很漂亮。”那是长安城里最美的人。 姜青宁想象了一下,萧彻这么好看,他母妃肯定是个绝色美人。 怕萧彻想起太多以前日子而难过,姜青宁在纸上写:“殿下,最近后院树上已经长了很多小青杏,我带殿下去摘。” 萧彻想起小青杏酸涩的味道,他并不喜欢,但看姜青宁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于是写:“好。” 姜青宁推着萧彻的轮椅,韩云跟小寻两人跟在后面。 到了后院里,杏树上已经长满了拇指大的青色小杏。 姜青宁对小寻说:“你上去摘。” 小寻为难地看他:“奴才不会爬树。” 姜青宁又看韩云。 韩云摇头:“奴才也不会爬树。” 姜青宁搓搓手:“算了,那我自己来。” 他手抱在树上,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很快爬了上去。 萧彻在树底下,静静看着,嘴角含笑。 姜青宁摘了几颗,先丢给萧彻,“殿下你尝尝。”好的东西当然是先分享给好兄弟。 萧彻接住,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使他不仅皱眉。 姜青宁却很喜欢这酸酸涩涩的味道,他自己吃了几颗,还要问萧彻:“殿下觉得好吃么?” 萧彻想说十分难吃,简直难以下咽。 但让韩云转述却是:“好吃。” 姜青宁高兴道:“好吃那你就多吃几颗。”于是他又摘了一大把,全丢给萧彻。 萧彻无奈接住,在姜青宁转头摘杏的时候,立即将所有的青杏都塞给了韩云。 韩云:“……” 姜青宁回头一看,萧彻这么快就吃完了,那看来果然跟自己一样,对这酸涩的味道十分喜爱。 “那我再给殿下多摘一点,不过这次殿下要慢点吃,别一下子就吃完了。” 姜青宁说完,又去埋头摘杏。 萧彻满脸愁容地看着树上的人,终于忍无可无,手里轻轻弹了一个东西出去,打在了姜青宁所站的树枝上。 姜青宁猛然觉得脚下树枝一阵晃动,身体不稳,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完了,他这下要被摔得头破血流了! 姜青宁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萧彻的轮椅快速往前移动了一下。 姜青宁没有感觉自己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以为会是韩云或者小寻接住了自己,但一睁眼,看到的却是萧彻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离得越近,看起来越好看,姜青宁能清晰地看到萧彻眸子里倒映着的自己,能看到萧彻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红润的嘴唇。 姜青宁盯着那张红润的嘴巴,猛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立即从萧彻怀里挣开,站在了地上。 “殿下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我压得哪里受伤?”姜青宁觉得自己真不是人,萧彻身体那么弱,自己摔下来掉在哪里不好,还偏偏掉在萧彻身上,要是萧彻被自己砸出个好歹来,那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萧彻摇摇头,看姜青宁那副窘迫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没事那就好。”姜青宁尴尬说,“我们回去吧。” 萧彻回书房,姜青宁回主殿。 两人分开时,萧彻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姜青宁却是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实在因为他觉得尴尬,需要缓几天才行。 萧彻有些失落,他问韩云:“难道是我的方法不对?” 韩云安慰:“殿下别着急,感情的事需要慢慢培养,而且我看皇子妃面对您时常会脸红的样子,想必肯定也已经是对殿下动心了,只不过有些害羞而已。” 萧彻不置信问:“是么?他是因为害羞?” 韩云点头:“是的。” 萧彻总算是有了些信心,虽然姜青宁对他而言,只是一枚棋子,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试过让棋子爱上自己,过去十七年的生活里,他的感情认知一片空白,猛然遇到这种事,一时觉得有些棘手。 姜青宁回去之后,苦读了几天书。 小筷子没有任务,他也就没去萧彻那边。 读书时,他遇到了好些困惑的地方,但是想起萧彻上次就是因为被自己天天缠着解惑,才病倒的,所以姜青宁这次忍着没再去找萧彻。 小筷子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督促道:“阿宁你再不去找六皇子,解开六皇子跟永安帝心结的任务就要完不成了!” 姜青宁看着书,慢悠悠说:“没事,不急,还有半个月。” 小筷子无奈,只好立即又说:“今日分任务,找六皇子解惑。” 姜青宁:“我不去。” 小筷子:“任务时间半刻钟。” 姜青宁皱眉换算了一下,半刻钟是多久,他猛然起身拿起书,骂骂咧咧地朝萧彻那边跑去。 萧彻也正思索着,今日该去姜青宁那边看看,培养一下感情。 他刚让人打开门,就看见姜青宁抱着书一路跑来。 姜青宁跑得太急,脚步一时没有刹住,直直扑到了萧彻身上。 萧彻一怔,姜青宁也顾不上起身,就着趴在萧彻身上的姿势,随手翻开了一页书,指着上面的句子问:“殿下,这里是什么意思?” 姜青宁是随手翻开,随手一指,只是为了在小筷子惩罚之前完成任务。 他问完注意到萧彻的神色有些怪异,再一看自己手所指的地方,顿时石化。 手指在的地上,正是诗经中的那首《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一首写单相思的诗,并且女子责怪男子,我不去找你,你难道就不能来找我吗? 完美贴合姜青宁这几日没去找萧彻,萧彻也没来找姜青宁的情况。 姜青宁随手指了这首诗,就好像他是在用这首诗,抒发自己心意,责怪萧彻不来找自己一样。 在看着最后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姜青宁对上萧彻那双温情脉脉的眼,整张脸烧红起来。 第16章 姜青宁生怕萧彻误会了什么,解释道:“我真的就只是找殿下解惑,没有其他意思。” 但说完,他才发现自己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就像是他真的有那种意思,欲盖弥彰似的。 姜青宁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彻嘴角浮起笑意,他心想果然韩云说得对,姜青宁确实是很容易害羞,看姜青宁脸通红的样子,他竟觉得有点可爱,也好奇姜青宁是不是真的已经喜欢自己,所以才这么容易脸红? 两人回到书房,萧彻一本正经地提笔在纸上给姜青宁解惑,姜青宁也只能假装一本正经地看着。 末了,萧彻还要在纸上问姜青宁:“这下懂了吗?” 姜青宁点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懂了。” 于是萧彻便考姜青宁:“那你说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是什么意思?” 姜青宁:“……” 他怀疑萧彻是故意的,可看萧彻一脸严肃板正的样子,他又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想多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在纸上写:“一日不见你的面,就好像已经有三个月那么久。” “哦。”萧彻十分满意,提笔在纸上写,“本殿也是。” 姜青宁一怔,瞬间呼吸紧滞。 却见萧彻继续在纸上写道:“也是这么理解这一句的。” 姜青宁:“……”果然是他想多了。 临近中午,姜青宁就留在萧彻这边吃午饭。 菜刚摆好,两人正要动筷子。 一道少年欢快声音在门外响起:“六哥等等,添我一双筷子!” 姜青宁听这声音,辨认出来是九皇子萧历又来了。 萧历跨进门槛来,便一副高兴的样子,说道:“我今日随母妃出宫,偷偷跑过来的。” 萧彻闻言,皱了皱眉,这讨人厌的小孩,又跑过来烦人。他面上保持着温润样子。 姜青宁开口问:“那你不怕你母妃知道了,追过来?” 萧历不高兴地瞪姜青宁一眼,说:“当然不怕,我敢过来,自然就不怕!” 姜青宁:“哦。”心想你别嘴上说得好听,一会听见你母妃来了,吓得比兔子跑得还快就行。 见萧彻不动,于是姜青宁吩咐小寻:“去给九殿下拿双筷子来。” 筷子添上来,萧历当做是在自己府上一样吃起来,边吃还边点评道:“这个茄子油太大,红烧肉太咸,鱼肉太腥,这个萝卜怎么一股馊味……” 姜青宁几次欲言又止,算了,他不跟小孩子计较。 萧历道:“你们天天就吃这个?这是人吃的吗?六哥,你真是受苦了!” 姜青宁盯着萧历将一大筷子鱼肉往嘴里塞的动作,幽幽回他:“嗯,这不是人吃的,是猪吃的。” 萧历嚼着嘴里的鱼肉,猛然反应过来,摔下筷子,气急败坏道:“大胆!你敢骂本殿下是猪!” 姜青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我没有。这不是你自己说不是人吃的吗。” 萧历一时气结,但是碍于萧彻的面子,他只能攥拳狠狠道:“等我六哥休了你,我一定找你好好算账!” 姜青宁杏眼笑眯眯说:“那你可有得等了。” 他是故意逗逗萧历,但在萧彻听来,却是姜青宁说要跟他一辈子不离不弃。 萧彻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这些日子的付出,总算是有了收获。 虽然他之前从没想过要真正跟姜青宁在一起,但此时想一想,如果姜青宁非要跟他一辈子的话,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给姜青宁留一个随侍的位子。 萧彻心里想了很多,但是他要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只能保持着面无波澜。 屋外面,萧历带来的太监,忽然尖声喊道:“殿下不好了!俞妃娘娘马上带人寻过来了!” “什么?”萧历紧张起身,“母妃真是烦人,我都还没跟六哥说几句话呢。” 之前还说自己敢来就不怕的九殿下,这会立即慌乱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他突然抓起姜青宁的衣袖,说:“你跟我来。” 姜青宁满脸疑惑,但还是起身跟他往前走了几步。 萧历让其他人都不要过来,然后附在姜青宁耳朵边说:“上次的事,我知道你是套我话。但我看你是想帮我六哥,所以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青宁:“……” 萧历似乎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你若是敢保证,你对我六哥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只一心想帮他,那我就再告诉你一点消息。” 姜青宁思考了下,他只是想让萧彻翻身之后,休了自己,这个应该不算是不好的心思,于是一脸真诚地说道:“我保证,我对六殿下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只是想帮他,否则,我就万劫不复。” 萧历闻言,附在他耳边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好,那我告诉你。我听宫里人说,当年,我六哥之所以被父皇突然厌恶,是因为他的母妃跟人私通被抓到,父皇盛怒,怀疑六哥不是他亲生的,并且后来,父皇确认了六哥不是亲生的这件事。” 姜青宁愣了下,他想不到,永安帝是有多糊涂,才会觉得萧彻不是自己亲生的,萧彻的眉眼简直跟永安帝一模一样。 萧历起了身,严肃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帮我六哥,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六哥翻身了,你也会有好日子过。” 姜青宁沉重点点头:“自然。” 萧历走后,姜青宁萧彻沉默吃完饭。 下午,两人坐在案前看书,姜青宁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思索着,永安帝是怎样确认萧彻不是亲生的? 萧彻发觉他并没有认真看书,在纸上问:“你有什么心事?” 姜青宁看着面前萧彻推过来的纸,摇摇头,写:“没有。” “那是萧历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萧彻又问。 姜青宁看向萧彻,想了想,回:“九殿下告诉了我一些事。” 萧彻神色猛然有些紧绷起来,萧历告诉了什么?难道是当年的那件事,那是他再也不想提及的,但还是忍住情绪,纸上写:“哦,他告诉你什么了?” 姜青宁回:“关于六殿下跟陛下,还有您母妃当年的一些事。” 萧彻瞬间如临大敌,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写:“那你是如何看待的?” 正常人,应该都会觉得永安帝对他仁至义尽了,应该当初就杀了他才对。 但姜青宁却一脸真诚的样子,他一笔一划在纸上认真写道:“我会帮殿下,帮您翻身,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萧彻整个人有些恍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青宁写在纸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反复地看,不断确认着。 良久后,他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姜青宁确实是说要帮自己,而且说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姜青宁想了想,又写:“殿下不必太忧心,也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彻怔怔看着姜青宁。心里不断重复着姜青宁写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姜青宁眼睛晶亮,并且表情真诚。 他想,只要弄明白,永安帝当初是怎么确认萧彻不是亲生的,将这个误会解开就好。 还有他说的跟萧彻有共同的目标,因为他知道,萧彻跟自己一样,都是被圣旨逼迫成婚,等萧彻翻身后,有了自己做主的能力,就可以休了他,萧彻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自己也可以离开这里,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这是两人共同的目标,翻身,写休书,各自追逐心中所想。 …… 晚上,躺在榻上,萧彻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姜青宁既然都知道了当初的事,知道了他跟永安帝血液不能相融,他不是永安帝亲生的事。 姜青宁竟然还说要帮他,难道都不怕被杀头么? 如果姜青宁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要帮自己,萧彻可以理解成,那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个皇子。但当姜青宁知道一切,他明明知道自己确实是滩烂泥,是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连这个皇子的身份,都是假的,却还是要帮自己。 他图什么? 想着他们共同的目标,萧彻没想到,姜青宁原来也有这么大的野心。 若是他们将来成功了,他或许……,确实可以给姜青宁一个皇后当当。 萧彻这一夜里,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姜青宁,姜青宁写的字,姜青宁爬树上摘杏子,姜青宁捧着书来找自己解惑,以及当初第一次见面,姜青宁浑身脏兮兮,扑上来就抱着自己啃。 萧彻一直没说的是,当初第一眼,他就觉得那个小傻子的眼睛格外明亮,仿佛被天上的星星还亮。 第17章 萧彻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晚上梦到姜青宁,白日再见到姜青宁就会忍不住觉得紧张。 他以前觉得姜青宁长相只是普通,如今再看,忽然发现姜青宁皮肤竟那么白,五官长得那么秀气可爱,圆圆的杏眼,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嘴巴,以及他的睫毛都长得特别好看。 萧彻压抑着自己心中涌动的热流。 他之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如今第一次遇到,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我这是不是病了?”萧彻对韩云问,“总觉得心跳莫名加快?” 韩云也是什么都不懂,平常胡诌可以,但真遇到了也是两眼捉瞎,他担忧回:“殿下莫不是旧疾又复发了?要不要立马去请大夫?” 萧彻旧疾复发时,确实是会心慌,胸闷,心跳过速,他便点头让韩云去请大夫了。 大夫来诊了半天脉,也没看出什么,最后只开了平心静气的方子。 萧彻喝了两天药,可一遇到姜青宁还是会忍不住心跳过快,他回去望着那大夫开的药方,冷幽幽说了句:“庸医。” 静下来,回想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的最开始,是那日九皇子萧历来,悄悄给姜青宁说了一些话。 萧历走后,姜青宁告诉自己,他知道了自己跟父皇、母妃的一些事,萧彻以为姜青宁会厌恶自己,会觉得自己早该被处死,可姜青宁却一脸真诚地说要帮自己,说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萧彻觉得姜青宁与众不同了,也是那一刻开始,他忽然发现自己心跳的很快。 弄明白症状的起始,萧彻这次没再告诉韩云,他暗自翻了很多写男女之情的诗书,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种症状,大概是就是书中所写的,对一个人有了爱慕之情。 这是他之前从没想过的,他从前只想着让姜青宁爱上自己,想利用姜青宁,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对他放松警惕。 可如今却没想到,是自己先动心了。 明白自己心意之后,萧彻忽然就很想知道姜青宁的心意。 恰好这几日,宫里要举办一场春日宴,长安城中大小官员,以及家眷都可以参加。 萧彻跟姜青宁自然也不例外。 姜青宁主动跑过来找萧彻,提笔问他:“据说春日宴上有很多比赛,赢了的就可以得到陛下的奖赏?” 萧彻眸子温柔盯着姜青宁,提笔写:“是这样。” 姜青宁兴冲冲追问:“那具体都有些什么比赛?” 萧彻没回答,反在纸上问:“你想参加?” 姜青宁点头,写:“嗯,我想得到陛下的奖赏。” 首先是小筷子的任务,让他必须参加获得奖励,其次是他自己也想参加,他想着永安帝奖赏的东西,肯定都很值钱。 萧彻于是在纸上告诉他:“有投壶、双陆、六博、曲水流觞。” 投壶是将箭投到酒壶里,曲水流觞是作诗,双陆跟六博都是下棋。 姜青宁微思索了下,选了双陆。 “我不怎么会,殿下可不可以教教我?”姜青宁厚着脸皮在纸上写。 萧彻心里当然很愿意,但人一旦动心,就容易作,他想看姜青宁着急、可怜巴巴的样子,便做出有些为难的样子,写:“可我这几日要准备曲水流觞,恐怕没时间教你。” 姜青宁很善解人意,从来不强人所难,见萧彻说没时间教自己,便很快表示理解,写:“那我去找其他人教我,殿下您也要好好准备。” “那我先回去了。”姜青宁放下笔,就准备离开了。 萧彻心一塞,他万万没想到姜青宁这般善解人意,连缠都不缠他一下。 姜青宁刚转身,萧彻猛然着急伸手抓住他胳膊。 姜青宁诧异转身,一脸疑惑。 萧彻无奈在纸上写:“虽然曲水流觞要准备,但教你双陆也是有时间的。” 姜青宁回想萧彻刚才可不是这么写的,怎么他一转身,这话就变了呢,姜青宁不置信写:“殿下确定有空?” 萧彻写:“有空,我现在就让韩云去取棋盘来。” 姜青宁于是坐下来,但还是担心会不会影响萧彻为春日宴做准备,有些不好意思写:“只要不耽误殿下就好。” 萧彻摇摇头,当然不耽误,对他而言,其实根本都不需要准备,往年若不是他知道,即便自己获得第一,也不会让永安帝喜欢自己,更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所以每次是故意输,藏匿锋芒。 但这次,他忽然就很想出下风头,想让某个人为自己高兴。 萧彻目光宠溺看向姜青宁。 姜青宁紧皱着眉头,一副愁苦的样子。 他是越跟萧彻接触,越发现这个古代学霸的厉害。 原来萧彻不光作画厉害,读书厉害,连下棋也都这么厉害。 姜青宁虽然在现代,也是学校里的佼佼者,但一跟萧彻对比,他就感觉到了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脑子怎么这么笨,下棋都下不明白,走的好几步棋,都是在自寻死路。 萧彻很有耐心,在他走错棋时提醒他,又一遍一遍教他,这里应该怎么走才对。 时间很快,不知不觉间,一上午就已经过去了。 姜青宁学得认真,吃午饭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棋局。 萧彻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韩云在一旁转述:“殿下说您吃饭就认真吃,不要想别的。” 姜青宁有些不好意思:“下午,殿下还有空么?” 萧彻点头。 姜青宁:“那就再多打扰殿下一下午了。” 姜青宁说完,观察萧彻神色,唯恐自己是不是占用别人时间了。 但看萧彻没有丝毫不愿意的样子,姜青宁放心了。他心想,六殿下真是好人。 距离春日宴还有三天。 第二日,姜青宁没再去找萧彻,准备自己琢磨棋局,他怕耽误萧彻的准备,但萧彻却又过来找姜青宁了。 两人一呆又是一天。 第三日更是如此。 夜里,冯护卫来了,对萧彻有些不满:“殿下难道忘了之前您是怎么说的?” “绝不会放过姜家任何一个人。”冯护卫提醒他道。 萧彻眸子里有些冷意,他说过的话,当然不会忘,更不喜欢别人一直来提醒自己,压抑着情绪,平淡说:“本殿没有忘记。” “可属下观察您近日来,似乎对姜青宁有些太过用心。”冯护卫道,萧彻对即将到来的春日宴毫不在意,他这几日只一心教姜青宁下棋,甚至对关外送来的一些书信都毫不上心。 “冯鹰。”萧彻直呼道,他十分厌恶这个名字,特别是“鹰”这个字。 “鹰”同音“盈”,燕盈,是萧彻母妃的名字。萧彻很想问他,你有什么资格给自己取名“鹰”字? 故作深情,只会让人觉得无比厌恶。 萧彻压下心中的恶心,冰冷道:“我已经长大,许多事情,自有分寸,不需要你再一步一步的教。” 冯护卫闻言,神色黯然,这些年,他看着萧彻从软弱无助到羽翼丰满,渐渐与他有了隔阂,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先告诉他,也不再依赖他。 冯护卫心中不免有些黯然神伤,他握紧了剑柄。 “属下明白了。”冯护卫跪地,“属下告退。” 萧彻冷眼看着他,明明他对这个人厌恶至极,可看他那么落寞的样子,却忽然揪心。 萧彻转了身,使自己不再去看,并冷冷丢了句:“今年春日宴,你不必跟我去。” “唯。”冯护卫从地上起身,通身寒凉。 他出来,遇到正要进去的韩云,冷冷看了一眼。 “冯首领。”韩云心里猛一颤,手里端的茶水差点撒地。 冯护卫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韩云心里却仍觉得难以平静。 冯护卫身上自带杀戮之气,没有知道他具体什么来历,只大概猜测他应该是六殿下外家的旧属,武功高强,杀人不见血。许多曾对六殿下不敬的人,都被他暗中处理。 韩云端着茶水进去时,就看见六殿下一脸阴郁的样子。 韩云将茶水悄悄放在桌上,正要离开。萧彻忽而问:“一个对你很好,但又让你觉得十分厌恶的人,该如何对待?” 韩云:“……” 明日就是春日宴,姜青宁今夜早早睡下。 他浑然不知道,萧彻在夜里来了他这边。 萧彻在屋外站了许久,更深露重,他心烦意乱,带着问题,想来问问姜青宁。 这些年,姜青宁的出现,大概是唯一让他开心的,也是唯一让他觉得相处起来愉悦的。 姜青宁仿佛是温暖的太阳,在一点一点照耀他,使他石头般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可你姓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姓姜?”萧彻自语道,眼中有些惆怅。 须臾,他又自语:“可不姓姜,又怎么能遇到?” 姜青宁这时正在梦里,梦里萧彻与其他皇子在比作诗,姜青宁看得着急,萧彻不会说话,他写的诗,必然是最好的,可是他没办法读出来。 看其他皇子都在朗朗读着自己写的诗,只有萧彻一人无助站在那里,姜青宁着急道:“我来替六殿下读!” 第18章 春日宴当日,姜青宁跟萧彻坐在一辆马车里,一起入宫。 虽说是春日宴,但其实已经马上要入夏,姜青宁坐在马车内觉得有些热,他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胳膊。 “殿下,你热不热?”姜青宁写。 萧彻看了看他露出的小细胳膊,很快又将视线移开,写:“不热。” “哦。”姜青宁心想,古人忍耐力真好,不管多热都穿的严丝不漏,到了夏天可怎么办? 他已经想着,自己到时候要不要自制一件短袖出来。 “昨天的双陆棋局,你解开没有?”萧彻忽而问。 昨天他给姜青宁留了一个棋局,如果姜青宁能独自解开,那样才有可能在今日宴会上获得第一。 姜青宁挺高兴回:“解开了。”昨天萧彻留的棋局,虽然确实很难,但他认真思考之后,还是解开了。 姜青宁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萧彻欣慰,写:“那便好。” 姜青宁想起萧彻这几日都在帮自己,忍不住问:“殿下要参加的曲水流觞准备怎么样了?” 萧彻根本就没准备,对他而言,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但是他怕姜青宁自责,于是写:“准备好了。” 姜青宁放心下来,想着应该是萧彻每晚回去准备的。 到了皇宫,今日宫里格外热闹。 先是酒宴,姜青宁跟萧彻落座,他们邻座是五皇子跟七皇子,萧彻跟姜青宁位置在其他两位皇子的中间,是按照长幼顺序落座的。 姜青宁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听到邻座五皇子用轻蔑的语气说:“这个野种,竟然也敢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勇气,让他坐在这里?” 姜青宁顿时皱眉,他看向那位五皇子,五皇子身形矮胖,正在慢悠悠喝茶,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姜青宁看着他,就觉得厌恶。 姜青宁回看向萧彻,见萧彻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顿时放心了,萧彻听不见,这对他而言,有时候也是件好事,姜青宁想。 萧彻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他手指微动,指尖一个微小的东西弹了出去。 “哗”一下,五皇子手中的酒杯忽然碎裂,碎片将他的手割破,沾了满手血。 “是谁?”五皇子吓得立即从座位上起身,怒道,“是谁在害我?” 他这一举动,引起周围其他皇子的注意,七皇子幽幽道:“五哥,你这是不祥之兆啊,手沾血,今晚的比拼肯定输。” “对啊,要不你今晚还是不要参加了,反正你指定是要输了。”其他皇子也附和起来。 五皇子萧恒气得正要反驳,却见一道摄人的视线移过来,是坐在最上首的永安帝。 永安帝神色有些不悦,吓得五皇子也再顾不上反驳其他皇子,立即坐在了座位上。 姜青宁听到刚才几个皇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些好奇看过去,就看到五皇子正一脸憋屈的样子。 姜青宁还想探究,萧彻忽然伸手,将姜青宁脸掰了过来,纸上写:“没什么可好奇的,他们闲着斗嘴而已。” 酒菜很快端上来,姜青宁也没空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这是正儿八经的的宫廷酒菜,姜青宁只想大饱口福。 酒宴的中央,有一群妙龄女子在跳舞,身段柔美,舞姿动人。 其他皇子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只有萧彻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一眼,他全部的目光都在姜青宁身上,而姜青宁此时眼里只有面前的酒跟菜。 看姜青宁吃得认真的样子,萧彻想,姜青宁对眼前美色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他应该是喜欢自己吧。 姜青宁觉得这酒真好喝,菜也格外好吃,可不能浪费了。但想到酒宴之后,还要参加比拼,他忍着没敢多喝,只能一直低头吃菜。 猛然侧头,他发现萧彻面前的菜都没怎么吃,姜青宁看到了坐在他们对面的姜玄平,明白过来,觉得萧彻应该是因为看见心上人,却又不能在一起,所以心情低落,导致对酒菜都没有兴趣。 姜青宁想安慰萧彻,写:“殿下不用着急,你喜欢的人,肯定也心悦你,只要两情相悦,以后定能天长地久。” 萧彻愣了愣,姜青宁这是在对自己暗示什么?难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所以想借此机会也表面他的心意。 ‘你喜欢的人,肯定也心悦你’,‘两情相悦,定能天长地久’。 萧彻的目光落在这几个字眼上,他心又忽然跳得很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姜青宁炙热的表白,良久,他终于在纸上写道:“嗯,定能天长地久。” 姜青宁眉眼弯弯,圆圆的杏眼笑起来十分可爱,他心想,萧彻这样想开了就对了,以后日子还长着,有的是时间让他跟姜玄平两人天长地久,恩恩爱爱。 发觉姜玄平的目光也不时望向他们这边,姜青宁实在不喜欢姜玄平,但想着谁让他是萧彻喜欢的人呢,看在萧彻的面子上,于是回了他一个笑容。 却没想到姜玄平顿时被气到,在他看来,姜青宁的笑容就是在向他炫耀,他想着姜青宁不过就是自己的替代品,萧彻喜欢的人始终是自己,姜青宁这个傻子有什么可炫耀的。 酒宴结束,再过一会,就要开始各类项目比拼。 首先是投壶比赛,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以及九皇子萧历都参加了。 姜青宁跟萧彻坐在位子上饶有兴致看着。 投壶就是将箭投进壶里,谁投中的多,谁就赢。 五皇子萧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其他皇子说中,因为手上沾了血,所以这一整日运气都不好,投壶时他投中的最少,接下来比六博时,他也是名次最差。 到了姜青宁要参与的双陆比赛时,萧恒也参加了。 第一轮,与姜青宁对弈的人就是萧恒,姜青宁没费什么力气就赢了萧恒。 萧恒一脸有气无处撒的样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他参与的最多,却每次都是名次最差,自然心里憋屈。 他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萧彻,想找萧彻这个冤大头出气,但是又怕被永安帝责骂,于是只能忍着。 萧彻目光望着姜青宁那边,对旁的一切都没怎么在意,他想着姜青宁也已经向自己表明心意了,那以后,他们就是两情相悦,他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姜青宁。 姜青宁这会已经到了最后一场对弈,与他比拼的是七皇子萧启。 姜青宁不仅紧张的额上出了一层汗,萧启也是皇子中比较出色的,姜青宁与他对弈,着实紧张,但好在萧启走的这场棋局,是萧彻曾给他教过的,姜青宁静下心,仔细回想了下萧彻曾告诉他的破解办法,在最后关头,起死回生,反败为胜。 姜青宁与萧启从棋盘前起身,姜青宁躬身:“七殿下承让了。” 萧启微微一笑:“本殿输得心服口服。” 萧启离开,其他人的目光均看向姜青宁。 永安帝也是没料到,双陆比赛中,姜青宁竟会获得第一,他将人召过去,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姜青宁当然是想要值钱的东西,越值钱越好,但也怕自己太直白引起永安帝不满,毕竟伴君如伴虎,于是拘谨地指了指永安帝手边的一把扇子,说:“臣想要陛下手边的那把扇子。” 永安帝闻言,也没多问什么,便让身边太监将扇子送给姜青宁。 姜青宁拿到扇子,磕头谢恩,然后起身退下,回到自己座位上。 此时再看这把扇子,他又觉得后悔,早知道永安帝这么好说话,他就应该要点更值钱的东西才好。 萧彻似乎看穿了他想法,写:“在这宫里,还有什么东西你想要?” 姜青宁想着自己与萧彻也算是坦诚相待了,没必要再遮掩,于是指了指他目之所及处,认为最值钱的东西——挂在永安帝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 姜青宁以前翻阅过有关玉的资料,里面说羊脂白玉是玉中极品,自古以来都非常珍贵,极受人们重视,在古代,更是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戴。 姜青宁也只是随手一指,并没有真的奢望能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毕竟如果敢真的开口向永安帝要这块玉佩,那无疑就是想在老虎身上拔毛,姜青宁没这个胆量。 他转头,还想跟萧彻说些什么,萧彻已经起了身。 接下来,是春日宴所有比赛中的最后一项,曲水流觞,也是每年永安帝最看重的一项。 本朝重文轻武,所以在曲水流觞这一比赛里能够获得第一,将会被永安帝格外奖赏。 规则是,所有人坐在流水前,水中放入盛满酒的杯子,飘到谁跟前,谁就得赋诗一首,最后比谁的诗最好。 姜青宁紧张地看着萧彻,忽而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其他皇子都在朗朗读着自己写的诗,只有萧彻没办法读。 姜青宁担忧地想,若是萧彻真的遇到这种困难,那自己就像梦里一样,上去帮萧彻读。 萧彻这时却回头很平静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取来。 姜青宁:“……” 第19章 姜青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癔症,不然他怎么会幻想那些有的没的,觉得萧彻刚才是在对自己说话。 萧彻已经落座,参加曲水流觞的人,比其他比赛的人都要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几位皇子身上,没有人注意萧彻这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只有姜青宁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彻。 “六殿下能够获胜么?”小寻在一旁小声担忧地说。 姜青宁皱眉:“不管能不能获得第一,六殿下都是很厉害的。” 小寻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六殿下最厉害。” 姜青宁嫌小寻吵,让他去一边呆着,别影响自己观看比赛。 小寻委委屈屈地离开。 第一轮,水流中的杯子停在了四皇子面前,四皇子捞起水里的酒杯,将杯子里的酒喝掉,然后起身自信满满,以“春”字开头,当场作了一首咏春诗。 众人听闻四皇子的诗,连连称好。 四皇子得意洋洋坐回位置上。 第二轮,酒杯停在了五皇子萧恒面前。 萧恒面色一滞,前面几场比赛他接连排名最差,到了最后的曲水流觞时,他其实都已经打了退堂鼓,但看其他几位皇子都参加了,并且这是永安帝最看重的一项,只能硬着头皮参加了。 就在刚才,他还祈祷着今晚酒杯一直都不要停在自己面前。 曲水流觞,是比文采,也是比运气的一项活动,有时候可能一整晚酒杯都停不到自己跟前,有时候会停到跟前好几次,停到跟前几次,就作几次诗,以最好的那首诗作为成绩。 萧恒想着,只要酒杯停不到自己跟前,他今晚就不用作诗,到时候他只要抱怨一下自己今晚运气差就好了,也不会丢脸。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第二轮,酒杯顺着水流飘过来,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萧恒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着自己不去捞,酒杯就有可能顺着水流继续飘下去。 但七皇子萧启忍不住出了声:“五哥,到你了!” 九皇子萧历也早就看不惯萧恒这么磨磨唧唧的了,高声道:“你要是作不出诗来,就直接认输好了,别磨磨唧唧的,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萧恒气到两眼发红,只得伸手捞起酒中的杯子,将酒喝掉。 他这一轮,是以上轮四皇子所作的诗最后一个字,“花”字为开头,作一首新诗。 “花……花开花落,又一年……,春……春风吹来,人不知……,双鸟比翼头顶过,夜来停落……树为巢。” 萧恒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作出了一首既不押韵也不对仗的四言诗。 其他人听完,都沉默了,只有九皇子萧历忽然起身哈哈大笑:“五哥你这是作的什么诗?七岁小孩都作不出你这种诗来!” 七皇子萧启闻言,也忍不住掩嘴笑着说了句:“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萧恒气得面红耳赤,但他也知道,自己今日这诗确实是拿不出手,只能咬着牙先坐下了。 第三轮,酒杯停在了萧历面前,萧历毕竟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沉不住气,立即猴急地捞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起身以“巢”字开头作了一首诗。 其他人对他赞不绝口,萧历得意坐下了。 好几轮过去了,四皇子都轮到了两次,酒杯始终没有停在萧彻面前。 姜青宁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如果萧彻运气这么不好,一整晚都轮不到他,那也太可惜了。 “希望这次酒杯停在六殿下面前。”姜青宁小声祈祷。 萧彻始终都很平静,仿佛置身事外般安静坐着。 他本身对这次比赛的胜负欲不大,因为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得到永安帝的宠爱,但是想到有个人始终注视着自己,那个人想要永安帝身上的那块羊脂白玉。 萧彻想,他想要,自己便就去争取。 眼看都快要到结束的时辰了,姜青宁心里越发着急。 终于最后一轮,酒杯顺着水流飘下来,停在了萧彻面前。 姜青宁心里一阵欢心雀跃。 但其他人,除了九皇子萧历之外,却都是有些意外并且不屑的样子。 “那个病秧子能作出什么诗来?”有人小声嘲讽。 “怕是那杯酒喝下去,都得吐血召太医。” “他又聋又哑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萧历起身,狠狠瞪了那些人几眼,骄纵道:“你们都住嘴,我六哥的文采可比你们都厉害多了!” 其他人却仍还是要嘲讽,他们觉得萧彻这个病秧子甚至都不应该来参加比试,简直就是自找难堪,丢人现眼。 姜青宁真恨不得冲上去堵住那些人的嘴,也再一次庆幸萧彻听不见,不用听见这些难听的话。 他聚精会神看向萧彻,只见萧彻已经端起酒杯,痛快将酒喝了下去。 韩云快速跑上前去,给萧彻递上纸墨,然后自己躬身在地上,用自己的背给萧彻当书案。 只见萧彻唇角微勾,似乎完全都没有思索,提起笔便很快在纸上书写起来。 有人已经专注看着他那边,但也有人还在满脸不屑嘲讽着。 “他能写出什么诗?估计连五皇子都不如。” 五皇子萧恒听见这话,立即一脸厌恶地看向萧彻,他想着幸好还有萧彻这个野种在,有萧彻垫底,自己也就不会那么丢人了。 但当萧彻将诗写好,由韩云捧着给在场每一位参加比试的人看过之后,大家脸上先前的嘲讽不屑都不见了,变成了惊讶、难以预料、不敢置信,甚至都有些自惭形秽。 特别五皇子萧恒,看完后脸都绿了。 萧历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欣喜道:“我就知道,六哥的文采是最好的。” 姜青宁远远看着,只能听到他们说的话,但是却看不见萧彻具体写了首什么诗,他有些抓心挠肝地想看,但诗已经被捧着送去给永安帝看了。 永安帝看过之后,神色看不出来喜怒,他没有召见萧彻,也没有召见其他人。 萧彻回到了原位置上。宴会歌舞继续。 明眼人都知道,曲水流觞的第一名,必然是六皇子萧彻了,只是永安帝向来不喜他,所以这次的比试,大概率是作废了。 有人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也有人满眼惋惜地看向萧彻。 姜青宁心里也是很替萧彻愤愤不平,但他也只能安慰萧彻,写:“大家都知道你是第一,就足够了,奖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姜青宁将自己之前从永安帝那里获得的扇子送给萧彻,写:“我这把扇子送给你,希望你能开心点。” 萧彻心中觉得好笑,他其实一点都不难过,并且他也知道,永安帝今晚肯定还是会召见自己,只是那人好面子罢了,不肯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自己最厌恶的皇子,反而得了第一。 但见姜青宁一脸替自己抱不平,怕自己伤心,又将他的扇子送给自己的样子,萧彻心中还是很感动,他接过扇子,装模作样地写:“有你宽慰,顿时心中好受多了。” 姜青宁放心下来,想着还好有自己安慰,不然萧彻该多难过。 宴会刚结束,一个太监便悄悄过来,说陛下要召见六皇子。 姜青宁有些意外,萧彻也装出一副没料到的样子。 萧彻带了韩云去见永安帝,姜青宁跟小寻等在殿外。 “也不知道六殿下会不会被陛下为难?”姜青宁担忧道。 小寻回答:“应该不会,六殿下毕竟还是陛下的亲骨肉。” 姜青宁觉得小寻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永安帝他就觉得萧彻不是自己的孩子。 一直等了许久,姜青宁终于等到萧彻出来。 看见萧彻额上出了一层汗,衣服上有被茶水泼过的痕迹。 姜青宁顿时心提了起来,果然,永安帝这狗皇帝不配做父亲,肯定又是对萧彻责罚了。 姜青宁正觉得满腔怒火,只见萧彻过来,朝他笑着,身体距离他很近,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佩。 姜青宁愣住。 萧彻将那块极为珍贵羊脂白玉塞进姜青宁手中。 韩云说:“这是殿下特意为您讨来的,作为您送他扇子的回礼。”姜青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手那么一指,萧彻竟真的给自己取来了。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暖流涌动。 萧彻与他一样,也觉得心中暖暖。 姜青宁在宴会期间对他表白,说两人要天长地久,他们两情相悦,现在又互相赠送了礼物,是不是这扇子跟玉佩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第20章 姜青宁跟萧彻两人欢欢喜喜而归,韩云回想起适才在殿前面对永安帝的时候,却仍是一身汗。 当永安帝问萧彻想要什么时,萧彻指了他腰间挂的羊脂白玉。 永安帝从面无表情,陡然变得勃然大怒,他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就这样直接往萧彻身上砸了过来,怒道:“孽障!你是不是还妄想着杀了孤,取代孤?” 萧彻没躲,他低眉顺眼跪在地上。 这块玉何其珍贵,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萧彻自然明白,只是,为了姜青宁,他也一定要得到。 当永安帝静心下来,再次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萧彻却仍是抬手指了指那块玉。 韩云吓得不敢喘气,但他却仍是要代替六殿下回答,颤颤巍巍道:“六殿下说想……想要陛下的玉。” 永安帝看着比之前还要生气,他抽出了身后的剑,恨不得走过来立即就将这逆子杀了。 两个随身伺候的太监忙上前拉住,惊慌劝道:“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您要是当真杀了六殿下,岂不是坐实了之前的谣言!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六殿下非您……” 后面的话,两个太监也不敢说出来。 寻常百姓都忍受不了自己家里红杏出墙,更何况是帝王头上一点绿。 殿里众人吓得心惊肉跳,气也不敢出,好在也终是将永安帝劝住了。 他冷漠看着萧彻,萧彻的脸遗传了他母妃许多。 那个曾是长安第一美人的女子,生出的孩子自然也是相貌绝伦,气质非凡。 只可惜了,他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永安帝或许是觉得心烦了,不想让那污人眼的东西再影响心境,他扯下了玉佩,丢给身旁太监。 太监忙拿过来,交给萧彻,道:“六殿下快回去罢,莫再扰了陛下清净。” 萧彻攥着那块玉,所有的屈辱对他而言,都不及他此刻拿到玉的欣喜。 他终于没有辜负某人的期望。迫不及待想将这块玉交到姜青宁手里。 …… 姜青宁此时躺在榻上,怀里抱着的也是这块玉。 这块玉,够自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吧。 只要能解开萧彻跟永安帝之间的心结,萧彻就能翻身之后,休了自己。 姜青宁已经开始规划,若考不上科举,当不了官,他就做一名状师,也可以替百姓伸张正义。 小筷子陡然出声提醒他:“距离弄清楚六殿下与永安帝心结任务,期限只剩两天了,阿宁不要忘记,否则将受到惩罚。” 姜青宁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含糊回:“知道了。” 一整夜梦里都是他在读书考科举,简直比他当年高考还用功。 翌日,姜青宁足足睡到被小寻叫了三次才醒。 因为参加春日宴回来睡得晚,他觉得自己今日迟起已经浪费了大把时光,匆匆梳洗,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埋案苦读。 午饭过后,姜青宁原打算继续刻苦读书,小寻回来禀告说:“六殿下说要出门,邀您一起同去。” 姜青宁只得放下书:“好。” 他读书要紧,但是现在想办法弄清楚萧彻跟永安帝的事也很要紧,他昨晚虽然迷迷糊糊,但也记得小筷子提醒他只剩两天了。 姜青宁迅速收拾利索,带了小寻去萧彻那边。 萧彻已经等候着,他今日是要出去见个谋士,让姜青宁一起,一来是为了打掩护,二来是他也想跟姜青宁多相处。 两人头一次坐在马车里,姜青宁没有看书,萧彻也没看书,就这样安静坐着。 姜青宁想了想,写:“殿下今日不看书?” 萧彻摇头,写:“不看。”他心道看你就足够了。以往不觉得,如今越看越发觉姜青宁长得十分可爱。 姜青宁也发觉到了萧彻的目光,他不由得有些脸红,以为是自己着急出门脸上有脏东西。 姜青宁伸长袖子在自己脸上抹了抹,想着这样应该干净了吧。 萧彻今日手中拿着的是姜青宁昨晚送给他的扇子,其实还不到用扇子的时候,但萧彻忽然就很想拿出来显摆。 他在纸上写:“昨晚的玉佩,你收好了么?” 姜青宁以为萧彻是想提醒自己那玉佩很珍贵,要收好,快速写道:“收好了,那么珍贵的东西,我自然是会好好收着的。” 萧彻心情舒畅,果然姜青宁跟自己一样,是把昨夜的礼物当做定情信物的,所以格外珍重。 到了地方,是个茶楼。 萧彻跟姜青宁上去,点了茶水,两人坐着。 姜青宁其实有些坐不住,就这样安安静静在这里坐着喝茶,对他来说,实在太无趣。 他眼睛不自觉地往茶楼外飘去,外面街上很热闹,有卖包子,卖糖葫芦,还有捏小泥人的。 萧彻猜到姜青宁坐不住,写:“你若是觉得在这里无趣,可以出去转转。” 姜青宁起身:“好。” 可他又不忍心将萧彻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有些迟疑。 萧彻明白他想法,写:“我向来不爱热闹,就不去了,你若不嫌麻烦,可以回来时帮我带根糖葫芦。” 姜青宁没想到原来萧彻也这般嘴馋,点头:“好。” 姜青宁带了小寻出去,萧彻不放心,又派了一个暗卫跟上去。 姜青宁很喜欢街上这种热闹的氛围,他跟小寻逛了一路,这边看看,那边摸摸,逛得不亦乐乎。如果不是萧彻府上实在太穷酸,姜青宁恨不得买一大堆新奇的物件带回去。 最后,他也只买了根糖葫芦,准备给萧彻带回去。 回去时,看到一家琴楼。 姜青宁在现实里,从小业余学了古琴,因为原主的身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傻子,所以他从来没展示过,此时忽然就有些手痒。 姜青宁将糖葫芦塞给小寻,说:“走,我们进去瞧瞧。” 小寻诧异问:“主子您还会弹琴么?” 姜青宁道:“不论会不会,进去瞧瞧总不犯王法。” “主子说的是。”小寻只得跟了进去。 姜青宁进去以后,便控制不住兴奋地到处摸摸。 “这把琴真好。”他兴奋地喃喃,在一把古琴面前停了下来。 “这位小客官眼光真好,这可是本店镇定之宝。是用最好的木头跟最上好的蚕丝弦做成的。”琴楼里的伙计立马过来夸耀道。 姜青宁手摸在琴上,道:“确实是好琴。” 琴楼的伙计估计是看姜青宁气质谈吐不凡,料定他是官宦有钱人家的,于是奉承道:“小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先试试这把琴,看是否合您的心意,之后再做是否购置的打算也不迟。” 姜青宁也实在是手痒忍不住想试试,于是点头:“那我便试试。” 他在琴前坐下,先试了下琴音,然后决定弹首《高山流水》。 姜青宁许久没弹,但基本功还在,除了一开始有些生疏之外,很快指间便行云流水起来。 听得小寻跟店里的伙计都是一愣,他们没想到,姜青宁竟弹得如此好,一般人没有数十载的功底,都是弹不出这般曲调的。 琴声袅袅,很快吸引来了其他人围观。 萧彻与那谋士见过面之后,也已经出来,因为有暗卫跟着,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姜青宁。 轮椅停在琴楼门口,萧彻目光盯向姜青宁那边,他也是十分意外,第一次知道姜青宁竟还有这般才艺。 姜青宁全身心投入进去,仿佛与周围一切隔绝。他好似身上发着光,陡然变得骄傲、耀眼十足。 萧彻就那么静静看着,差点回不过神。 这样一个骄傲耀眼的人,将来怕是不会愿意与其他的莺莺燕燕相处。 萧彻未雨绸缪起来,他将来若是成功,必定会有大批后宫嫔妃,姜青宁不肯与其他人共处,可该如何是好? 姜青宁一曲弹完,意犹未尽,才发现被自己的琴音吸引来了这么多人。 他有些羞涩起身,恰好在人群里看到了萧彻,便朝萧彻走过去。 萧彻还在烦恼着姜青宁肯不肯与其他人共处的问题。 姜青宁已经走过去,他心中可惜地想,萧彻实在是太穷了,要是稍微有钱点,他就可以买下这把琴。 琴楼里的伙计却追了上来,问:“小公子,你刚才已经试过了,觉得这把琴怎么样?可还合你的心意?” 姜青宁有些为难地道:“琴是很好,也合心意,只是……”只是他没钱啊。 伙计也似乎是猜出来了,失望道:“小公子你不会是没钱吧?” 姜青宁尴尬且后悔起来,他刚才就不该手痒去试那把琴。 正要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确实是没钱时,萧彻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 姜青宁回头。 韩云上前,对那伙计豪爽道:“那把琴,我们公子买了!” 姜青宁满目震惊,他心道萧彻那么穷,买了这把琴,岂不是往后日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但他来不来阻止,韩云已经去付了钱。 回去路上,姜青宁看着这把花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琴,心情复杂。 萧彻写道:“一百两也不算很贵,只要你喜欢便好。” 姜青宁想说,这钱我以后定想办法还给你,但又觉得这样说太过生分,伤了他们之间兄弟友谊,于是忍着什么都没写。 萧彻还是忍不住想试探,认真写:“将来若是我身边还有其他人,你愿不愿意容忍?” 姜青宁想,一个人身边会出现其他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他有什么不能容忍的,觉得萧彻这个问题问得很莫名,纸上真诚回他:“我只希望殿下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真心对待殿下就好。” 萧彻心中石头落地,他没想到姜青宁竟然这么通情达理,不仅能容忍其他人,还只希望那些人都真心对他好就行。 想必姜青宁一定也是早早对他动心,爱惨了他。 日后,他萧彻若是要立皇后,那一定得是姜青宁。 姜青宁浑然不知道萧彻已经想了那么多,他忧愁完古琴太贵的事,又开始忧愁小筷子的任务。 一天马上过完了,他根本没有头绪,也不知道从哪下手,除非直接问萧彻。 姜青宁目光炯炯看向萧彻,正准备提笔问。马车在这时忽然被人逼停了下来。 “你这又聋又哑的病秧子,竟也有闲情逸致出来喝茶?”外面那人幽幽道。 听声音是五皇子萧恒,之前在春日宴上,萧恒受了很多气,他一直憋着,没有找到发泄口,今日终于让他遇上了。 其他皇子他不敢得罪,只有萧彻这个倒霉病秧子是他可以随意羞辱的。 特别是一想起,他父皇虽然明面上没有理萧彻,但背地里却仍是将萧彻叫去,给予了赏赐,这令萧恒更加火冒三丈。 萧彻凭什么?他一个非父皇亲生的野种凭什么得到奖赏? 姜青宁皱眉掀开了帘子,作出一副惊讶状,道:“原来是五殿下,青宁见过五殿下。” 萧恒并不想理睬,他的目的是羞辱萧彻,对着他身边带来的一众随从,嘲笑道:“我这六弟不但耳朵听不见,如今看来,似乎眼睛也瞎了,不然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他怎么都没看见?” 萧彻面无表情坐着,他看看周围,这里是一段僻静的小路,没有多少人经过,他若是直接拧断萧恒的脖子,再将那些随从都杀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因为姜青宁在身边,他不想让单纯的小兔子看见那些血腥场面,所以忍耐着,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姜青宁却是有些忍不住,萧彻已经够可怜了,他难以忍受别人这么对待一个弱者,出头道:“还请五殿下慎言,六殿下只是身体不便,不能下马车同您行辑礼,并非看不见。若是无其他事,就请五殿下将路让开,让我们过去。” 萧恒有些稀奇地看着姜青宁,啧了几声:“没想到,一个病秧子也有人替他出头,真是令人羡慕!” “不过姜小公子怕是还不知道,以为我那六弟是什么龙子凤孙,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假货,哈哈哈哈,假的!” 萧恒忽然癫狂笑起来,像是突然发了疯。 姜青宁心脏提起。 萧彻闭了闭眼,若不是他以为姜青宁早知道了这件事,恐怕现在已经让萧恒脑袋落地。 萧恒誓要将之前的气出完,想让萧彻颜面尽失,让这个唯一对他好的姜家小公子也对他厌恶起来。 继续口无遮拦道:“他只不过是一个野种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皇子,当年父皇的血跟他的血都不能相融……” 姜青宁猛地一惊,这时,冯护卫也不知道突然从什么地方出来,一脚踩在萧恒头上,剑柄将他打晕。 萧恒的随从也很快被冯护卫都打倒在地。 冯护卫上前来,行礼道:“属下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萧彻脸色冰冷,示意韩云告诉大家回府。 姜青宁心情起伏着,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萧彻跟永安帝之间的心结竟然是因为滴血认亲!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姜青宁当然知道,滴血认亲并不靠谱,可是古人并不知道啊! 姜青宁转头看萧彻的脸色,大概萧彻自己也对这件事坚信不疑,因为血液不能相融,所以一直以为自己不是永安帝的亲骨肉。 第21章 小筷子像之前说的一样,升级到了3.0,有了奖励模式。 它给姜青宁介绍道:“完成轻松小任务,奖励一文钱,完成稍微有难度的任务,奖励五文钱,完成比较难的任务,奖励十文钱,完成超级难的任务,奖励二十文钱!” “……”姜青宁就知道,他不该对它这小破系统抱什么期望的,奖励这么少,他得猴年马月才能攒够离开的钱。 小筷子自豪地问:“阿宁我是不是很棒?” 姜青宁心想,你棒个棒槌!但考虑到小筷子应该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宝宝系统,不想伤害小朋友脆弱的心灵,便只得哄它说:“棒,你很棒。” 小筷子兴高采烈地给姜青宁发布了新任务:“解开永安帝与萧彻滴血认亲的误会,期限一个月。这是比较难的任务,完成后可以得到十文钱奖励!” 姜青宁躺在了榻上,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说:“这个不用你发布任务,我也会去做的。” 小筷子欣喜问:“阿宁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六皇子了?所以才愿意主动做任务?” 姜青宁想给小筷子解释,告诉它人类的感情很复杂,对一个人好,不一定就是喜欢他,也可以是……是把他当做朋友。 姜青宁想起跟萧彻萧彻相处的种种,他面对萧彻时,总是容易脸红,但那肯定只是因为萧彻长得太好看了,人遇见长相太过好看的人,脸红也是正常的。除此之外,他跟萧彻之间的相处确实就像是朋友。 可考虑到小筷子毕竟是个恋爱系统,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恋爱脑,告诉它其他的,它肯定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人类感情这么复杂的事,还是不跟它解释了。 姜青宁于是躺平道:“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姜青宁说完认真思索起滴血认亲这件事。 在现实世界里,他恰好曾经了解过相关资料,所以知道,其实任何人的血都是可以相融的,血滴入清水中,慢慢涔透扩散开,最后都会相融,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如果在水里加入了盐,改变水的密度,就会使两个人的血液各自成团,不会相融。 姜青宁现在也没办法去考据,萧彻当年是因为被人在水中加了盐,所以没办法跟永安帝的血相融,还是因为血滴在水中时间太短,所以没来得及相融。 总之,不能妄想着去强行扳正古人的认知,这是十分困难且不可行的事。 毕竟这是他们一直信奉的,社会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你若告诉他们滴血认亲是假的,他们不会认可,更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是在胡言乱语。 最简单的办法,就只有让萧彻跟永安帝再滴血认亲一次,让他们的血快速相融就行。 姜青宁想了半宿,最后终于想出来了办法,才去睡觉。 …… 第二日,他正准备想办法与九皇子见一面,没想到萧历自己就来了。 萧历放在现实里,那就是一个狂热脑残粉。萧彻是他偶像,恨不得天天黏在萧彻身边。 见萧历正围在萧彻身边,六哥长六哥短的。 姜青宁走过去故意问他:“九殿下今日是不是又背着俞妃娘娘偷跑出来?” 萧历脸色不悦,瞪姜青宁一眼:“本殿的事,你个丑八怪少管。” 姜青宁对丑八怪这几个字已经免疫了,反正被叫几次,自己又不会真的就变成丑八怪,虽然他确实没有萧彻那般绝伦逸群的长相,但放在人群中也绝对是属于中上相貌的。 姜青宁便毫不在意地说:“我可不是想多管殿下的闲事,只是担心殿下又这样跑过来,会不会牵连六殿下被您母妃迁怒。” 萧历最怕的就是因为自己,萧彻被连累,他脸上瞬间有些心虚担忧起来,但还是要嘴硬:“我来就来了,谁都管不了,我母妃要是生气,自然有我担着,连累不到六哥。” 姜青宁可不是真想跟他斗嘴,实在是因为想让萧彻翻身,萧历是其中一环,于是继续激他说:“殿下说得轻巧,您说连累不到就连累不到啦?万一您母妃突然就追过来,非要说是六殿下蛊惑您,让您往这边跑呢?” 萧历被说得一时瞠目结舌,手指着姜青宁,气道:“你、你危言耸听!” 萧彻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两人斗嘴,心下好奇姜青宁这小白兔是又要搞什么名堂?但偏偏他还得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假装侧头赏花。 姜青宁手指着萧彻,对萧历说:“殿下您莫急,要想以后都能光明正大来找你六哥,办法很简单,只需要殿下您的一滴血。” 萧历神色不解:“什么一滴血?” 姜青宁招手示意小寻,只见小寻手里已经端着一碗清水,以及手里拿着一根银针。 “主子,给。”小寻走过来,将银针递给姜青宁。 姜青宁便带着小寻立即朝萧历走去,伸手抓起萧历的一根手指。 萧历诧异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殿下别怕,就一下,不疼的。”姜青宁说着,银针快速在萧历手上刺了一下,紧接着将他手指头滴出来的血接进碗中清水里。 萧历难以置信看着他,猛然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怒道:“大胆!你竟敢拿针刺本殿下,我要让父皇砍你的头。” 姜青宁没急着理他,而是跟小寻又立即走到了萧彻跟前。 他捏起萧彻的手指,也不管萧彻能不能听见,轻声说:“殿下不要担心,就一下,不会很疼的。” 萧彻精神紧绷看他,看到碗中红色的血,以及姜青宁手中的银针,猛地感觉到一阵晕眩。 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年幼的他被人抓着扎破手指,鲜血滴入碗中,然后他的父皇勃然大怒。从此之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母妃被赐死,而他也从被永安帝捧在掌心中最偏爱的皇子,变成了宫里人人厌恶、可随意践踏的可怜虫。 如果没有体会过云端,那便不会很难受,可偏偏他体会过,从最高处耀眼的云端,被人丢进最脏污的泥里,从此再也洗不去满身污泥。 姜青宁察觉到萧彻竟然有些发抖起来,虽然他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稍微体会一点,知道当年的事带给萧彻多大阴影,心中不禁心疼起来。 萧彻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他尽力克制着,才没有将姜青宁一把推开。他怕自己太过用力会伤到姜青宁,正要将手抽出来时,姜青宁忽然更加往前一步,将他整个人轻轻环抱住。 萧彻顿时身体一僵,脑袋放空。 姜青宁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抚萧彻,他觉得拥抱应该是最能使人获得安全感的,双手将萧彻环抱在自己怀里,用掌心拍抚着他背部,轻声细语说:“不怕不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殿下不要担心,过去的事再也不会重演。” 萧彻果然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 姜青宁立即眼神示意小寻动手。 小寻心中一凛,六殿下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皇子,他区区一个小奴才怎么敢对皇子动手。 姜青宁见小寻不敢动手,心中恨铁不成钢,只得又腾出一只手,在萧彻还没回神之际,银针轻刺入他指尖。 一滴血从萧彻的指尖落下,小寻忙上前接入碗中,那血滴入水中,快速与之前萧历的血融合在一起。 萧历正还要为刚才的事而发怒,但看见他跟萧彻的血快速在水中融合,愣了愣,满脸惊恐地道:“难道,我竟然也不是父皇亲生的?” 姜青宁没想到他脑回路这么清奇,只得解释道:“当然不是,你跟六殿下的血能快速相融,说明你俩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都是陛下的亲骨肉。” 姜青宁让小寻去取笔墨,他准备写在纸上给萧彻解释。 萧彻整个人恍若在梦境中一般,姜青宁的话让他觉得很不真实,可他看到水中他跟萧历的血确实是快速相融了。 “难道说,当年父皇跟六哥滴血认亲,血不相融,是因为有什么误会?”萧历问道。 姜青宁回答他:“可能是因为水被人动了手脚,只要水中加入盐,哪怕是至亲的两个人血液也不会相溶。” 萧历皱眉,显然不是很相信。 姜青宁说:“殿下不信,可当场再试一次。” 萧历满怀好奇,道:“好,那就再试一次。” 于是姜青宁让人再次端来一碗清水,水中加入盐,把两人的血重新滴进去,果然这次他们两人的血没有融在一起。 “那看来,当年六哥确实是被冤枉了。”萧历自语道,“我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父皇以及宫里其他人,不能再让六哥继续受委屈。” 姜青宁点头,郑重说:“那就有劳九殿下了。” 萧历看了姜青宁一眼,傲慢道:“六哥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会去为他洗清冤屈,不用你来说!” “……” 萧历说完,转身便走了。 姜青宁只告诉他,水中加盐可以使血液不相融,但没告诉他,两人血液之所以在水中能快速溶在一起,也是因为加入了东西——明矾。 萧彻还仍久久未回过神,姜青宁放开他,在纸上将刚才与萧历说的话重新写了一边,递给萧彻看。 萧彻的目光落在姜青宁写的最后一行字上:“你跟陛下当年应该只是一场误会。你并非不是陛下的亲骨肉。” 萧彻猛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胸腔里一股血腥味往上翻涌。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活得是个笑话,他一直陷在当年的阴影中,自卑羞愧,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是应该的,甚至还误以为其他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第22章 萧历没辜负姜青宁的期望,果然回到宫里之后,很快就将他跟萧彻滴血相融的事说了出去,并且大肆宣扬,说萧彻当年是被冤枉的。 俞妃娘娘吓得不轻,差点被他吓病,让奴才们赶紧将他关起来,捂住他的嘴,恐慌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突然中邪了?还是被人下蛊了?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你是想要让你父皇怀疑你的血脉,想让你母妃我也被杀头吗?” 虽说俞妃娘娘如今正当宠,萧历也是深受永安帝的宠爱,但是有关帝王家血脉这种事,也是万万不敢乱说的。 哪怕是当年被永安帝爱到骨子里,差点为她遣散六宫的燕妃娘娘,在得知她所生的孩子非永安帝亲骨肉之时,也照样被无情赐死。 俞妃娘娘还犹记得当年的燕妃究竟有多美貌,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简直一点都不为过。 她一笑,似乎周围一切都变得富有生机起来,哪怕是同样为后宫女人的俞妃,都会不禁心中狂跳。 只可惜,红颜薄命,她的美貌给她带来宠爱,却也招来祸端。 燕妃被赐死之后,后宫嫔妃人人自危,也都明白了帝王最是无情,哪怕他爱你入骨,也能转头就赐你毒酒。 俞妃警告萧历道:“这种话万万不可再说,萧彻已经被你父皇认定不是亲生,你若说你跟他的血相融,岂不是要害死你母妃我吗?” 萧历此时的心情就跟姜青宁当初一样,觉得她母妃的脑回路怎么能如此清奇,解释道:“我跟六哥的血相融,当然是说明我跟六哥都是父皇的亲骨肉,怎么会害到母妃?” 俞妃气道:“可其他人不这么想,他们只会往最阴暗污秽的地方想,到时候母妃跟你都是要遭殃。” 萧历神色凝重,显然没办法认同他母妃的话,并且他承诺了要帮萧彻洗去冤屈,就不能轻易妥协,正还要反驳说:“我不信父皇会这么糊涂,他一定会相信我……” “来人!”俞妃被气得头疼,也不想再跟他废口舌,直接吩咐几个太监,“快塞住九皇子的嘴。” 于是萧历被几个太监颤颤巍巍上前塞住了嘴,他怀疑人生地看着自己母妃。 俞妃娘娘头疼地揉揉眉心,吩咐自己宫里人将九皇子好好看着,这几日都不允许他再跑出去。 萧历被关了禁闭,可他的这些话,却还是传到了永安帝耳中。 “历儿这几日都在干些什么?”永安帝突然地对他身边的大太监来福问道。 来福公公谨慎回道:“回陛下,九殿下近日被俞妃娘娘责令在宫里勤奋苦读,已经好几日没再迈出宫门一步。” 永安帝哼笑一声,语气平淡:“他倒是懂得用功。” 来福忙点头,应是:“九殿下向来刻苦。” 永安帝不再回应,低头批阅奏章。 来福公公知道永安帝真正想问的人不是九皇子,但是永安帝不开口,他自然也是不敢擅自提及,实在是那人太过特殊,不敢轻易触及。 …… 萧彻胸腔里的那股血,始终没有吐出来,憋闷在胸口。 他回去躺在榻上,发了几日高烧,醒来的那日,看见冯护卫守在榻前,他心情十分复杂地看向那人。 冯护卫上前,急切问道:“殿下昨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在府里,又会突然发病?” 萧彻难掩心中的抑郁,冷冰冰对冯护卫道:“我已经无碍,你下去休息吧。” 冯护卫皱眉:“殿下是有什么事瞒着属下?” 萧彻庆幸那日只有姜青宁萧历跟韩云等人在场,没有让冯护卫知道当日的事。 他一副困倦的样子道:“无其他事,只是昨日有些累着了,今日好好休息便是。” 冯护卫无奈,也只得起身:“那属下告退。” 萧彻点头。 冯护卫走后,韩云不解道:“殿下为何要这般防着冯首领?” 其他人不得知,但是冯首领绝对是府里对六殿下最忠心不二的,韩云甚至都有种错觉,认为冯首领似乎对六殿下有种对自己孩子般的呵护之情。萧彻却正是因为这点,如今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冯护卫。 正是因为冯护卫对他太好,再加上当年的事,才让他一直误会了。 他竟以为……以为冯护卫是他生父,所以才这么多年甘愿守在自己身边,为他鞠躬尽瘁。 他甚至还因为冯护卫对自己卑躬屈膝,一直不敢认自己,而对他心生厌恶。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了。 他以为冯护卫对他所有的好,是因为他们有着骨肉之情,因为他们血脉相连,可现在才明白,冯护卫对他好,仅仅只是因为他母妃而已,与他自己根本没有关系。 他心中郁结难解,让韩云推自己出去走走。 他甚至现在都不敢再去见姜青宁,他怕突然发现姜青宁那里也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 韩云推萧彻来到花园里,萧彻拿了剪刀,费力地开始修剪花枝。 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成片的牡丹姹紫嫣红,十分富贵娇艳,使人赏心悦目。 可萧彻的心情却始终没办法轻松起来,只有一刀一刀地剪下去,才能使他稍微缓解一些。 姜青宁也正因为那日的事,而担心萧彻着。 这几日萧彻发烧时,他也时常过去守在萧彻身边。 听见小寻回来说萧彻醒了,姜青宁便立即想去看看他。 来到花园里,姜青宁看到萧彻病弱消瘦的身影,心生怜惜。 心道殿下再坚持一段时日,很快就能翻身了,让萧历回去在宫里宣扬他们滴血相融的事,只是一个开端,永安帝自然是不会立即就承认他当年的错误,还需要其他的事来推波助澜,但那都是后话了。 姜青宁现在首先得让萧彻振作起来,让他心情变好,然后他们两人一起谋划接下来的事才行。 姜青宁朝萧彻走去,刚走近萧彻面前,关切问道:“殿下今日身体好些了么?” 不等韩云转述,萧彻便猛然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他手中的剪刀落地,立即示意韩云推自己回去。 看到萧彻落荒而逃的样子。 姜青宁:“……”呆在地上。 看来萧彻那日确实是受了不少刺激,以至于他现在对自己都满是抵触。 也大概是自己突然刺破萧彻手指,使他记恨在心上,心中生出厌恶了吧? 姜青宁想到萧彻喜欢自己二哥,想着要不要请姜玄平来帮忙开解一下萧彻?可想到姜玄平那副讨人厌的样子,他又瞬间放弃了。 姜青宁一直发愁到晚上,该怎么开解萧彻,并让他原谅自己呢? 看到萧彻府里清一色的太监随侍,跟护卫,姜青宁忽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萧彻这一天也是在刻意避开姜青宁,实在是他已经再经受不起任何刺激,他害怕又是自己的一场自作多情。 夜里,他正要让人熄了灯准备休息,忽然听见院中有丝竹声响起,且伴随着舞步声。 萧彻本不想去看,但架不住好奇心,还是让人推自己到门口。 于是就看到院中有一个红衣女子,正费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也看出来十分卖力。 红衣女子长着圆圆的杏眼,鼻子小巧挺翘,嘴唇红艳欲滴,脖颈修长,看着十分美丽动人,可她的胸部却是平坦到没有丝毫隆起。 萧彻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的府里只有两个女性,还都是年纪很大的嬷嬷,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妙龄少女。 并且少女看着很眼熟,让他猛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萧彻忙收回目光,他最厌恶的就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既然自己已经心中有了姜青宁,就不能再对其他人动心。 他正准备吩咐人将那女子拖下去杖责,然后再赶出府。 却见那红衣女子,忽然十分大胆且主动地朝着这边而来了。 她扭动着腰肢,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扭得有多么僵硬难看,到了萧彻跟前,忽然弯腰下去,又猛然起身,身体贴着萧彻的轮椅,凑到了萧彻眼前。 萧彻微微一怔,他此时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脸上两坨巨大的红晕,羞涩地朝自己眨了眨眼。 萧彻:“……” 姜青宁早已经羞耻到整张脸烧红,他身上穿的是那种露腰的女子舞衣,只是为了让萧彻开心起来,所以才闭眼豁出去了。 他肚子上露出的部分,此时正不经意碰到了萧彻的手指。 萧彻手指微僵。 姜青宁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偏偏他此时还得厚着脸皮,朝萧彻问道:“殿下你现在开心一些了么?” 萧彻:“……” 第23章 萧彻没想到,姜青宁竟然会为了让自己开心一些,而穿上女装。 两人目光相对着,几乎快要气息交融。 姜青宁目光很真挚地看他,再次红着脸硬着头皮说:“殿下不要太难过了,我是真的很希望殿下能够开心起来。” 姜青宁又说:“我深夜前来,其实不止是为了让殿下看我穿女装的样子,还有其他的事。” 萧彻装模作样地等着韩云给他转述,一副惊讶的样子。 姜青宁手指指屋里,道:“殿下不介意的话,我们进去说。” 于是萧彻让韩云推自己进屋。 萧彻跟韩云先进去,但是不等姜青宁随后进来,韩云却立即将门关上了。 “……”姜青宁被关在门外一脸懵。 韩云道:“殿下说时辰太晚了,您还是先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姜青宁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他都不要脸皮地穿上女装来逗萧彻开心了,萧彻竟还是将他关在了门外。 姜青宁心里万般失落:“好吧,那我明日再过来。” 他今晚过来,只不过是想让萧彻开心起来,然后再给萧彻讲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罢了。 可惜萧彻并不领情,姜青宁只得先垂头丧气地回去,想着明日再来。 韩云对于六殿下让自己突然关门,把姜青宁拒之门外的举动很不解,迟疑问道:“殿下这是为何?” 萧彻手扶着桌子,他自己费力地起身,淡淡回道:“深夜前来,我不让他进屋,自然是因为他对我有所企图。” “……”韩云愣了愣,更加不解问:“皇子妃对殿下有什么企图?” 萧彻猛然脸色微红,他讨厌这样话多的奴才,但也突然就有点想炫耀,道:“他穿女子舞衣,露腰,又对着我跳舞,自然是……” 韩云满脸好奇。 萧彻不自在地咳了声,继续缓缓地道:“自然是为了勾引我。” 韩云:“……”满脸震惊。 萧彻有些失落且自嘲地道:“可我不能,我这身体目前诸多不便,并且有太多的事情瞒着他,需待以后,我慢慢一切向他坦白之后,才可以。” 韩云整个人有些被吓住,猛然听到了六殿下的这些肺腑之言,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六殿下灭口。 萧彻继续夸耀道:“看来我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皇子妃都肯为了我穿上女子衣服,他必然是深爱我,是我杯弓蛇影了。” 韩云:“……” 萧彻见韩云一脸呆滞的样子,心下有些可惜地想,可惜了韩云是个太监,自然是没办法体会自己跟姜青宁这种真挚的爱情,便对他道:“你退下吧。” “唯。”韩云躬身退出去之后,在外面还有些回不过神,六殿下竟然什么时候已经跟皇子妃两情相悦了?而且已经到了勾引的阶段?他竟一直都没发现。 …… 次日,姜青宁吃过早饭又去找萧彻。 实在是他的计划必须要有萧彻本人参与才行。 萧彻正坐在案前看书,见姜青宁来了,头抬了抬。 姜青宁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笔,再次写:“殿下你今日心情好些了么?” 萧彻目光深情看着姜青宁。 姜青宁被他看得不自在,又写:“我昨夜来找殿下确实是有事,殿下现在方便么?” 萧彻:“……” 似乎缓了一会,萧彻终于在纸上谨慎写道:“目前不是很方便,你若对这件事不是很着急,要不再缓一两个月再说。” 姜青宁眉头紧皱,立即写:“急,当然着急!”再过一个月,他就得被小筷子惩罚了。 萧彻眼神复杂地看姜青宁,怕直接拒绝,伤到姜青宁的自尊,于是委婉地写:“可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了。 姜青宁见萧彻一副冷淡不为所动的样子,索性也不征求他意见了,直接写道:“如今九殿下已经在宫里传扬了跟您血液相融的事,接下来,殿下想怎么做?” 萧彻心中了然,姜青宁见自己不为所动,于是转移话题了,很好,他委婉的拒绝,看来姜青宁懂了。 而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萧彻心中自然是有考虑,只是他也想听听姜青宁的想法。 萧彻于是摇摇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姜青宁就知道,萧彻这么善良,肯定没什么心机,凡事还得靠自己,于是给他写道:“殿下不要担心,我会帮殿下的。首先,我们需要冯护卫出马……” 萧彻气定神淡地看完了,姜青宁给他写的足足两页纸的计划。 有些意外,看来也是他小瞧姜青宁这只兔子了,外表看似天然呆,行事考虑却很周全。 姜青宁的这份计划,与萧彻自己所准备做的,基本相投。 “冯护卫那边,就需要殿下去下令。”姜青宁写,“他武功高强,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办成。” 萧彻点头,写:“好。” 姜青宁又在纸上给萧彻讲了其他细致的打算,写:“殿下都记下了么?” 萧彻看着姜青宁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晃神,一切只待他翻身之后,与姜青宁水到渠成。 他会将自己所有伪装都撕下来,向姜青宁坦露真实的自己。 萧彻写:“嗯。” 两人不知不觉从中午呆到了下午。 姜青宁见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事都给萧彻交代仔细,他也该回去用功读书了。 姜青宁刚起身,却忽然感觉萧彻拉住了他手臂。 他猝不及防,又猛地坐了回去,身体倾斜,歪靠在了萧彻身上。 姜青宁茫然地看着萧彻,萧彻忽然伸手将他拥进怀里。 姜青宁被迫下巴抵在了萧彻肩上,萧彻身上独有的清冽味道沁入他鼻中。 “殿下?”姜青宁一脸迷茫。 萧彻闭眼,静静感受了一会两人相拥的感觉,终于将他松开,装模作样地在纸上写:“幸好有你在身边帮我,谢谢你。” 姜青宁被人感谢,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坦白写:“殿下不用谢我,其实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萧彻笑了,写:“我知道,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未来。” 两人目光对视着,空气中暧昧上升。 姜青宁收回目光,郑重地在纸上写下承诺:“我定帮殿下得偿所愿。” “那我明日再过来。”姜青宁写完起身。 萧彻点头。 回去的路上,姜青宁总怀疑萧彻最近是不是得了眼疾,否则怎么看自己时的目光那么不对劲。 还有萧彻的话,也让他觉得奇怪,可想想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萧彻说他们有着共同的未来,这句话也是没有一点毛病。 助萧彻翻身,然后他们就可以过上各自所希望的生活,这不就是他们共同的未来么? 姜青宁没再猜疑什么,回去后一边读书,一边等待着宫里那边的消息。 …… 时间很快,几日之后。 宫内频频传召太医。 永安帝眼下乌黑,他手扶在龙椅上,声音干哑问:“爱卿可看出来了,孤到底是得了何病?” 太医跪在地上摇头,请罪道:“恕臣无能,实在是无法看出。” 永安帝满脸的困倦,他挥挥手,心烦道:“退下罢。” “唯。” 太医离开后,永安帝揉揉眉心,对一旁的来福公公问:“来福,你说说,孤这是怎么了?” 来福心一惊,忙跪地,结结巴巴道:“这……这奴才怎么敢妄言呢?奴、奴才不通医术,实在是不敢胡言啊。” 永安帝瞥了眼跪在地上发抖的来福,没好气道:“起来,孤最讨厌就是你这幅胆小甚微的样子。” 来福从地上起身,满脸讨好地站在一旁。 永安帝这几日都没精力再去理朝政,将政务交给辅政大臣们之后,就让来福扶他去榻上休息。 来福给殿里点了安神香,又给殿内做好通风。 永安帝躺在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可却还是没办法真正睡好。 他入睡后没一会,就又看到了那个娇艳明媚的燕妃。 她停立在花丛中,正弯腰捧起一朵牡丹,低头嗅了嗅,回过头天真烂漫朝他问:“陛下你说,我与这花,谁美?” 不等他回答,那个天真至美的女子便已经蹦跳着过来,凑到了他跟前,笑着扑进他怀里,指着远处花木骄纵道:“我要陛下将这院中其他的花都换成牡丹。即便陛下的花院里,其他花再千娇百媚,也不及牡丹的富贵华美。” 他宠溺地望着眼前骄纵、有持无恐的美人,那便是长安的第一美女,是他一眼钟情的女子,他伸手渴望将女子拥入怀里,想答应她,好,孤的花院里,以后便只种牡丹。 “孤的心里以后也只有你一人。” 永安帝猛然惊醒,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珠。 他坐在榻上唤来福:“扶孤出去走走。” 来福忙小跑过来,担忧问:“陛下这是又……” 永安帝下了榻,声音发哑道:“孤又梦到了燕妃。” 来福便闭口不敢再多言。 宫里老人皆知,那燕妃便是永安帝身上的一道逆鳞,是他心口的一道刺,谁也不敢轻易多言。 来福扶永安帝来到御花院里,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时候,整个御花园里,全都是牡丹,花朵艳丽,花容千娇万态、富贵华美,十分壮观。 “这是她最喜欢的。”永安帝忽然自语道,心中一阵发闷,闷闷地疼。 “陛下要不坐下来歇歇?”来福道,他看出来永安帝此时神态困倦。 “那便坐坐罢。”永安帝被扶着坐在花院中的亭子里。 他望着院中的牡丹,神色恍惚,足足坐了大半晌,到了午膳时间才回去。 又几日过去,永安帝召遍太医,也吃了不少汤药,却依旧是没治好他这段日子的睡魇症。 只要一睡着,就会看见燕妃出现在他眼前。 甚至在半夜醒来,他恍惚中随手摸到了燕妃曾经用过的物件,可当叫来人,殿中点亮烛光时,又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退下后。 永安帝一个人对着空气道:“你这是在怪孤,是在惩罚孤么?” 无人回应。 永安帝叹口气,道:“你也知道,孤这辈子唯一爱的人只有你,可你做了什么?即便你让孤颜面尽失,被天下人耻笑,孤也仍是没有杀掉你的儿子,甚至还保全了他的皇子之位。” “你怎么还能怪孤?” 房内静悄悄无一人,永安帝又拿出了当年他替燕妃作的画像,那是他第一次遇见一个女子,便瞬间魂魄被偷走,辗转难忘,故而作了此画。 永安帝手指摩擦在画上,即便他说得再冠冕堂皇,可还是无法克制住此时心中的疼痛,以及渐渐升起的彷徨、不安。 第二日,他又召来俞妃,问:“历儿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俞妃跪在地上,小心回答:“历儿这几日都在臣妾跟前刻苦读书。” 永安帝手指磕在龙椅上,他要问的自然不是九皇子近来的日常,而是关于那日,他去萧彻府上的事。 “孤听闻,历儿向来喜欢与六皇子相处,两人时常待在一处,甚至听闻,他曾与六皇子做过什么滴血之事?”永安帝目光森冷地看向俞妃。 俞妃心中一惊,忙摇头:“回陛下,那都是些传言,历儿甚少与六皇子来往,也不曾去过他府上,什么两人滴血相融的事,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宫人编造出来的。” 永安帝心下满意,他了解俞妃,更了解九皇子,看俞妃这副反应,想必这件事便就是真的了。 “你退下罢,孤要歇息。”永安帝心口烦闷道。 俞妃起身,心中还是在狂跳不止,她生怕这件事真的牵扯到自己跟萧历身上。 回去对着萧历一顿责骂之后,更加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再踏出去一步。 大半个月已经过去,永安帝症状不减,他依旧只要睡着便看见燕妃,身体跟精神都变得十分差。可对于萧彻这边,却仍是没有丝毫理会。 姜青宁知道,现在就只剩最后一步了。 他在纸上给萧彻写:“作为帝王,哪怕是已经怀疑自己当年的对错,也不会轻易去改正了,因为这关乎他的帝王权威。” “并且,他应该也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当年的错误,宁愿这件事永远不要再被人提及。” 萧彻面色发冷,纸上写:“我知道,他自然是不会想认我。” 姜青宁知道萧彻心中煎熬,安慰他写:“但是我们总有办法逼他承认。他爱你母妃,这便是他最大的软肋。” 萧彻似乎觉得十分可笑,手心寒凉,写:“是,他爱到可以赐死她。” 姜青宁:“……”一时也语塞,不知道如何安慰了,根据冯护卫近日带回来的消息,他确信永安帝是爱萧彻母妃的,可是这份爱也确实让人难以评价,爱是真的,心狠也是真的。 过了片刻,见姜青宁沉默,萧彻又在纸上写道:“无碍,那些都过去了。接下来,我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做。” 姜青宁欣慰,写:“殿下想开便好。” 萧彻看着他,陡然嘴角笑了起来,写:“嗯。”他自然知道,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他与姜青宁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姜青宁与萧彻待到深夜。 第二日,萧彻便病了。 宫中顿时传起消息,说六皇子忽然生了重病,快要死了。 据说是病得很急,已经要奄奄一息,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才能治好。 而说起这味药,大家均脸色瞬变,变得惊恐万分、噤若寒蝉。 第24章 宫里都在传言萧彻快死了。 而关于那能治好萧彻的药,虽然没有人敢明面上传,但私底下总有不怕死的人悄悄议论,据说是需要六殿下生父的一滴血,与六殿下的血相融在一起,再加入药里,便可治六殿下的病。 萧彻这边也确实病得很严重,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躺在榻上,连睁眼都困难。 姜青宁在一边守着,伸手握住了萧彻的手。 两人手掌贴合在一起,温度渐渐相互传递。 “去端盆水来,我给殿下擦擦脸。”姜青宁吩咐道。 小寻很快端来了热水毛巾,毛巾浸水,又稍微拧干一些后,递给姜青宁。 姜青宁将萧彻的手松开,又俯身下去给他温柔地擦着脸部。 边擦边忍不住感叹,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萧彻的眉毛会这么好看,鼻梁这么高挺,连嘴巴都比其他人好看许多。 如果萧彻是个姑娘,自己怕是会把持不住。 姜青宁给他擦完脸,正要起身将毛巾递给小寻。 萧彻忽然剧烈咳了起来,姜青宁忙又俯身下去,轻抚着他胸部,紧张道:“殿下你怎么样?” 萧彻嘴里吐出了一股血,姜青宁忙惊慌道:“快去给殿下取药。” 小寻丢下水盆便跑了出去,姜青宁俯在萧彻身边,给他擦着嘴巴的血。 等小寻端来药,姜青宁喂萧彻喝下之后,他紧皱着眉头,吩咐小寻跟韩云守着六殿下,他出去一会。 姜青宁刚从萧彻房里出来,忽然一把利剑就驾到了他脖子上。 “冯护卫!”姜青宁心惊道,上次被冯护卫的剑划破脖子,姜青宁对那次的记忆还犹新着,他忍不住想后退,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试探安抚说,“我知道你关心六殿下,但我也绝对不会害他,这次的计划,六殿下应该给你说过。” 冯护卫顿时眼神复杂,即便他知道,可也无法眼睁睁看萧彻这么痛苦下去,凡事都有万一,况且,姜青宁对他来说,并不能信任,森冷道:“或许,这是你的阴谋,你欺骗他,利用他对你的感情,想害他。” 姜青宁苦笑,解释说:“我跟六殿下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怎么会害他?万一六殿下出事,要我陪葬呢?我总不至于这么傻。” 冯护卫冷冷看他,神色难辨,手中的剑却依旧没放下。 姜青宁想了想,平淡说:“冯鹰。” 他第一次称呼冯护卫的名字,这还是他近日让小寻私下查了很久才知道的。 因为“鹰”同音“盈”,所以冯鹰的名字在府里是个忌讳,一般人不敢提起。 看冯鹰的脸色有变,不管他是恼怒还是平静,姜青宁都得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他轻吸口气道:“我知道你对六殿下母妃的感情,你深爱她,所以视她唯一的孩子是自己孩子一般,这些年,你对六殿下的好,想必六殿下也一直记得的。” “同样,他也将你视作很重要的亲人。”姜青宁认真说。 冯鹰先是沉默,随后表情却有些自嘲起来,沉默是因为姜青宁说得前半段话他认可,而自嘲是因为他也有自知之明,道:“六殿下他从来都只是厌恶我,他厌恶我喜欢他母妃,厌恶我取跟他母妃同样的名字,更厌恶我出现在他身边。” “可我,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自己不该妄想的人而已。”冯鹰的神色陡然落寞起来,他满脸自嘲,问姜青宁:“这是不是我的错?” 姜青宁怔了怔,用他贫瘠的爱情知识回答:“……不是,爱一个人本没错,只要不给对方造成困扰就行。” 冯鹰冷冷看他,问:“那什么算困扰?” “……”姜青宁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狗,绞尽脑汁回,“比如她不喜欢你,可你非缠着她。” 冯鹰冷笑几声,终于将架在姜青宁脖子上的剑移开,道:“我从未缠她。” 说完离开。 姜青宁思索了会,要不要追上去将他跟萧彻母妃之间的事问清楚,但一想到冯鹰手里的剑,他就生怯了,最后作罢。 宫里那边,永安帝自然是知道了萧彻重病的消息。 他表面上丝毫不予理会,但私底下却还是让人去探究虚实了。 他对自己之前有没有冤枉燕妃的事,一旦有了怀疑,就再也没办法停止下来。 燕妃是他毕生所爱,如果当年真的是他冤枉了燕妃,那萧彻就是他们唯一的骨肉了,他无法再继续眼睁睁看他们唯一的孩子死掉。 可同样,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当年是错的,无法接受因他一时之错,而害死了自己最心爱女人的事。 他宁愿燕妃当年真的对不起自己,这样,他至少心安理得一些。 姜青宁如今利用萧彻病重,便就是在逼永安帝,拿他与燕妃唯一孩子的性命,逼他承认当年错误。 姜青宁也在担心萧彻着,他本来让萧彻少服点药,稍微有点病重的样子,然后假装自己快要死掉,可没想到萧彻擅自加大了药量,使他如今真的十分危险。 姜青宁明白,萧彻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毕竟永安帝也不是傻子,不是你随便装装病就可以糊弄过去,萧彻这是真的在拿自己的生死逼永安帝。 只希望永安帝这颗帝王之心,不要太心狠了。 姜青宁今夜不准备回自己的殿里,他留下来守着萧彻。 可惜萧彻病得太严重,没办法起来与自己书写交流,不然,姜青宁有很多事想跟萧彻讲。 或许是习惯了时常跟萧彻安静坐着笔下交流,姜青宁在萧彻病了后,还有些不习惯了,没有人跟他聊天,帮他解惑,觉得孤单起来。 姜青宁摸摸萧彻的手,感觉他手有些凉,忙又帮他将被子往严实盖了盖。 正准备在萧彻榻边趴着休息,冯鹰忽然进来。 姜青宁看见冯鹰,心神一跳,尽力装作平静的样子,问:“这么晚,冯首领怎么还不歇息?” 冯鹰在他面前坐下,冷冷道:“你不必怕我,我今夜没带剑。” 姜青宁心道那就好,但还是一脸防备地看冯鹰,毕竟这种武功高强的人,不用剑也能轻松杀了自己。 冯鹰很不屑地看着姜青宁,道:“你这般胆小,怎么还敢说自己要帮六殿下?” 姜青宁顿时不服气:“这与胆子大小有何干?我怕你是因为你总想杀我,其他人又不会时刻想着杀我!” 冯鹰忽然笑了,淡淡道:“我也没有时刻想着要杀你。” 姜青宁:“……” 冯鹰冷声道:“你是六殿下心中重要的人,我杀你,岂不是要让他彻底厌恶我?” 姜青宁想想也是,在冯鹰心中,许是已经将萧彻当成自己孩子,必然行事也是要顾忌萧彻的。 姜青宁庆幸自己与萧彻感情深厚,同时也好奇冯鹰深夜来的目的。 冯鹰习武之人,也不屑绕弯子,他直接道:“关于我与六殿下母妃的事,你是否愿意听?” 姜青宁点头,他正好奇这件事呢。 冯鹰于是便主动告诉姜青宁:“我从小无父无母,街头流浪,五岁便被人抓去培养成杀手,每天过着杀人嗜血的生活,十六岁我终于厌倦了这种生活,杀掉了那些曾培养我当杀手的人,离开那里,到了长安,之后便遇到了燕盈。” 说到萧彻母妃,冯鹰的神色顿时都温柔了些,他道:“是她感化了我,让我第一次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她带我回燕府,说要我保护她,我于是成了她的近身护卫,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我喜欢她,但从未坦露,我深知自己配不上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永远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后来,她要入宫为妃,我想随她一起入宫,可她忽然对我十分生气,说我会阻碍她的荣华富贵,将我赶出燕府,我心灰意冷,便离开长安,去了边塞。” “之后,就是你听闻燕妃被赐死,赶回长安,守在她唯一留下的孩子身边。”姜青宁替他将后面的话说完。 冯鹰点头,脸上有着嗜杀之色,“若不是顾忌六殿下年幼,我早该杀了那狗皇帝。” 姜青宁相信,以冯鹰的身手,他要进宫刺杀永安帝确实很容易,前段日子,给永安帝下药,使他产生幻觉,还有在他床榻边放置燕妃的物件,天亮之前,又取走物件,这些都是冯鹰去做的,也只有他能做到。 永安帝在世,萧彻无论如何也是个皇子,杀了永安帝,萧彻的处境只会比现在还惨,所以他才忍着这些年一直没动手。 清楚了解这些之后,姜青宁此时对冯鹰有了些敬佩。但还是问他 道:“你有没有想过,燕妃当年为何不让你随她进宫?” 冯鹰皱眉,许是当年燕妃冷冰冰赶走他的言语,始终让他难以释怀。 姜青宁点拨道:“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你成为太监。” 冯鹰猛然神色僵硬。 姜青宁道:“她也是为了你好。” 看着冯鹰的脸色一会是开心一会又是痛苦,最后几乎是癫狂的状态,忽然大笑了几声:“这么说,她当年并不是真的讨厌我,她只是为我好……可我却辜负她,没有保护好她,是我的错!” 姜青宁在一边看着摇摇头,心道爱情果然是可怕的,能让人发疯又变傻。 他这一辈子,都必定不会去沾染这个东西。 又几日过去,永安帝那边终于要沉不住气,派了他身边的太监来福公公过来瞧瞧萧彻。 虽然不是永安帝亲自来,但姜青宁知道,永安帝马上就会亲自来了。 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萧彻,姜青宁握住了他手:“置之死地而后生,殿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各自得偿所愿了!” 第25章 来福公公来看过萧彻之后,回去如实将萧彻的情况告诉永安帝:“六殿下确实病得很重,若再耽误几天,怕就要熬不过去了。” 永安帝的神色变冷,思虑许久,他威严道:“去将给六皇子看病的大夫找来,孤要亲自问问。” “唯。”来福立即出去,派人去将给六殿下治病的大夫找来。 好在姜青宁这边也早有准备,那个大夫是冯鹰安排的,叫苏永思,也是萧彻外家的旧属,可以信任。 萧彻的病如今也是真的严重,这点哪怕永安帝派宫里的御医来也瞧不出漏洞。 果然,永安帝很快又派了很多御医来给萧彻瞧病,但他们也都束手无策,认为六皇子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只有永安帝召去的那个村野大夫苏永思,他不卑不亢说:“六殿下的病还可以治,但必须是最至亲人的血与六殿下的血融合在一起,作为药引,让六殿下服下才可。” 萧彻如今最至亲的也就是永安帝了,其他皇子虽然也算至亲,但毕竟不是同一生母。 永安帝气势摄人看着他,冰冷震慑道:“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若是假的,是要杀头的!”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分欺瞒,可任凭陛下要杀要剐!”苏永思跪地道。 永安帝表情审视看着他,目光似把寒剑,过了许久,终于让苏永思退下了,又让那些他派去给萧彻瞧病的御医们都进宫来。 御医们各各心惊胆战,六殿下的病确实稀奇,是他们从未遇见过的,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从脉搏中听出来,六殿下确实是活不了多久了。 永安帝面色平静地听这些御医们讲完六皇子的情况,竟也没有发火,只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自古帝王心最是难以捉摸,御医们也分不清永安帝心中到底是如何对待六皇子的,是希望六皇子生,还是希望他死? 没人敢多加猜测什么,都如临大赦般迅速离去。 六皇子府中。 到了夜里,姜青宁摸着萧彻越来越冰凉的手指,他忽然都有些不坚定了,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是为萧彻好?他想放弃计划,想吩咐人喂六殿下解药。 因为他也怕,怕永安帝太过狠心,根本不会理会萧彻的生死,更怕萧彻熬不过去。 幸好,在最后关头,姜青宁决定放弃的前一刻,终于听到人来禀报,说陛下来了。 姜青宁浑身一颤,慌忙起身。 在永安帝进来之后,姜青宁一脸凝重跪在地上,此时也完全不用他去假装,而是他真的在担心萧彻,颤声道:“参见陛下。” 永安帝身后还跟着来福公公,及几个宫中禁卫军,他目光森冷扫视着萧彻住的这间屋子。 萧彻从主殿搬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随意搭榻住下,这地方确实看着寒酸的不成样子,别说不像是皇子住的地方,甚至有些平民百姓都比他住的要好。 永安帝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原来对萧彻这般不好,原来萧彻这些年过得竟是这样清苦可怜的日子,不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恨过自己? 永安帝脸色有些沉重起来,他走到了萧彻榻前,榻上的人生命已经很垂危,肤色苍白的不成样子,呼吸微弱。 他目光审视地落在萧彻身上。 姜青宁手指抓在地上,他这会都快要有些忍不住发抖,他真的害怕萧彻被自己害死,想到与萧彻之前相处的种种,心中不禁慌乱、隐隐作痛起来。 幸好,永安帝也没有审视多久,他很快便吩咐来福:“去取把刀来。” 见此,姜青宁也忙吩咐小寻:“快去端碗清水来。” 小寻与姜青宁的目光一对上,便很快了然,明白姜青宁让他端的“清水”,是什么样的水,“诺”一声,很快离开。 寒刀、水碗,准备齐全。 姜青宁一副忐忑的样子,抬头问道:“陛下您亲自来还是?” 永安帝面色冷冷,也不予理会他的询问,很快拿起刀,便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其他人吓得顿时心一惊。 小寻颤颤巍巍上前,忙将永安帝手指上的血接入碗中,又后退几步,跟随姜青宁到了萧彻榻前。 姜青宁抓起萧彻的手指,他知道永安帝肯定还是很在意,萧彻的血到底能不能与他的血相融。 姜青宁心一狠,迅速划破萧彻的手指,小寻立即将血滴接入碗中。 只见两滴血很快便在水中融合在了一起,速度十分快。 永安帝神色怔愣,仿佛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目光许久地盯着那碗相融的血水,猛然身体踉跄后退几步,差点站不稳。 姜青宁道:“快扶陛下去休息。” 来福公公也忙紧张上前扶住永安帝,很会审时度势地道:“陛下我们还是先去休息,这里有皇子妃守着,六殿下洪福齐天,只要喂下药引,想必很快就能醒的。” 那两滴快速相融的血,便就意味着,六殿下的处境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要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永安帝神色恍惚,被来福扶着暂时离开。 “原来这些年,孤真的错了……”永安帝颤声道,仿佛突然之间心神崩溃,“孤竟然做了最糊涂的事,冤枉了盈儿,还迫害了我们的孩子这么多年,是孤糊涂,糊涂呀!” 来福见永安帝情绪激动,忙出声安抚:“陛下现在知晓一切也不晚,以后您还有着大把的时间补偿六殿下,六殿下会谅解您的。” “你说,他还会谅解孤么?”永安帝瞪大眼睛颤声问。 “会的,六殿下向来是最聪慧懂事的皇子,他一定会谅解您的。”来福回答。 永安帝像是终于捉住了一点希望,他情绪渐渐缓和下来,随来福先到了一处地方休息。 这边,姜青宁立即让小寻将那碗血水倒掉,他取出自己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解药,给萧彻服下。 对外称,六殿下已经服下刚才的药引。 接下来,就是等着六殿下慢慢醒来了。 但是一夜过去,萧彻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脉搏也依旧十分虚弱。 姜青宁让人去找苏永思来,苏永思皱眉道:“六殿下这是服药时间过久,对身体造成严重伤损,哪怕当下服了解药,也不能立即就醒来。” 姜青宁紧张问:“那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苏永思回:“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数月乃至半年。” 姜青宁心里觉得一阵悲伤,但也只能接受,自我安慰道:“还好,殿下性命无忧就好。” 永安帝昨夜没有回宫,清晨便来看萧彻。 见萧彻还没醒来,他脸上有些失望,但也听到萧彻暂时性命无忧,便安心离开了。 姜青宁守在萧彻榻前,让小寻去取了他的四书五经八股过来,每天一边陪着萧彻,一边读书。 虽然萧彻还没醒来,但小筷子已经给姜青宁奖励了十文钱。 “恭喜阿宁完成,解开永安帝与六皇子滴血认亲误会的任务,阿宁真棒。” 姜青宁苦笑,目前萧彻的状况,他实在是没办法高兴起来,问:“接下来还有其他任务吗?” 小筷子道:“等六殿下醒来,与六殿下同房,这是比较轻松的任务,完成奖励一文钱。” 姜青宁无语问:“这个任务不是已经出现过了吗?” 小筷子回答道:“但是阿宁你并没有完成,只要是没完成的任务,就有可能会重复出现。” 姜青宁:“……” 不过好吧,他其实也无所谓这个任务了,反正萧彻醒来,就会给自己写休书,到时候他与萧彻之间的关联就会解除,这个任务也就作废了。 永安帝虽然没有再过来看萧彻,但是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追封萧彻的母妃为皇贵妃,又给萧彻赐了新的皇子府,那边府中已经收拾打理好,就等着萧彻醒来搬过去,宫里御医也是日日过来,每次都给萧彻带来各种名贵补药。 朝中大小官员也是闻风而动,之前从来没有将六皇子放在眼里过的,现在每日挤破头往六皇子府上跑。 哪怕他又聋又哑,他如今也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了,不敢不巴结。 姜青宁对这些人的趋炎附势,只觉得无比厌恶,想着若是他将来做官,绝不会跟这些人一样。 姜青宁现在每日唯一盼望的,就是萧彻尽早醒来,他有很多话想跟萧彻说,看着萧彻虽然每日不醒,但是他的体温越来越正常,肤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姜青宁心里很是欣喜,想着萧彻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他不知道的是,萧彻在这些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萧彻醒来了,他向姜青宁坦白了自己的一切,也努力站了起来。 姜青宁对此又惊又喜,他们两人互诉衷肠,承诺一生一世。 时间很快,他们在梦里就过了大半生。 猛然,萧彻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现实,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醒来了,但是他却始终无法睁开眼。 他已经可以思考,在心中做好了一切打算,等他睁眼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梦中一样,向姜青宁坦白自己的一切。 姜青宁日日守在萧彻榻边,这些日子可以说是衣不解带。 这日,苏永思又过来瞧了瞧萧彻,高兴道:“六殿下再最多需要七日,就可以醒来了。” 姜青宁欣喜:“苏大夫所言是真?!” 苏永思点头:“六殿下脉搏已经变得很平稳,只是仍有些体虚,他很快就会醒来。” 姜青宁大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 送走了苏永思,姜青宁正又坐在萧彻榻前看书。 他想着萧彻很快醒来,自己马上也就能跟萧彻和离,去参加科举了。 未来的一切,都令他充满憧憬。 这时,忽然屋外面有些嘈杂声,姜青宁还没反应过来,冯鹰忽然匆忙进来,冷声对他道:“你快走!” 姜青宁一脸疑惑问:“发生了什么?” 冯鹰脸上有些焦急之色,道:“你可知当年陷害燕妃的人是谁?是你们姜家人,陛下盛怒,如今要诛你们姜家人的九族!” 姜青宁猛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帮萧彻翻身,结果竟是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明明一开始他就该想到的,冯鹰对他充满敌意,曾经对他说姜家所有的人都该死。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燕妃当年被人陷害的事,是跟他们姜家人有关,所以冯鹰才那样对他。 姜青宁浑身有些冰凉起来,想立即逃跑,但是却又忽然四肢无法动弹。 冯鹰咬牙道:“虽然我也觉得你们姜家人都该死,但是毕竟你帮过六殿下,燕妃当年的事能够沉冤得雪,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所以我现在可以帮你逃命。” 姜青宁一脸苍白看着他,忽然道:“可是我能逃到哪去?!” 他不逃,会被处死,逃了,这辈子同样也完了,将会一辈子躲躲藏藏,再也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想走的科举路,更是再也不敢奢望了。 姜青宁站在地上没动,冯鹰正要上前直接抓着他离开。 姜青宁陡然闭眼道:“我宁愿一死,也不想一辈子躲躲藏藏,过着没有理想抱负,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姜青宁是个理想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果失去这些,他觉得自己不如不活。 冯鹰大概也是没想到姜青宁心中竟是这样的想法,平日看着姜青宁只是个外表细皮嫩肉、很天真的人,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也有着傲骨。 很快,宫中的禁军便已经冲进来,直接将姜青宁押了起来,给他手上绑了手铐结。 姜青宁叹息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萧彻,有些幽怨说:“希望殿下醒来,还能记起我。” “这一别,怕是再也不复相见了。” 姜青宁被押着离开皇子府,最后关到了地牢里。 毫不意外的是,在地牢里,他看到了陈姨娘、姜玄平、以及姜白柔都在。 姜青宁被关在他们隔壁的牢里。 没有看到他爹姜远山,还有他那在宫中为妃的大姐姜紫温。 姜青宁猜测,是因为这两个人位高权重,并且他们也是当年陷害燕妃的主谋,所以被关到其他地方了吧。 姜青宁坐到地牢里的地上,他无心跟姜玄平等人叙旧,只在心里对小筷子念叨道:“我错了,我单知道自己跟六殿下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帮他就是帮我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其实就只有我一个人是蚂蚱,六殿下终究是与我不同的。” 小筷子:“……” 姜青宁:“我错了,都怪我第一次穿越没有经验,大概我是第一个,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的傻子,等下次再穿越,我一定不会这么傻了。” 小筷子弱弱地提醒道:“一个人穿越的几率很低,能穿越一次,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一般不可能再穿越第二次。” 姜青宁十分心累,他只是给自己寻求一点安慰而已,没想到都被小筷子无情打破。 他叹气:“那我死后,还能回到原来世界吗?” 小筷子摇头:“大概率是不行。” 姜青宁泄气,整个人瘫软在地道:“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 可是试想如果重来一次,他真的能做到不去帮萧彻么? 姜青宁头晕、心虚无力,他在地上闭上了眼,想先休息一会。 一旁的牢房里,陈姨娘与姜白柔两人抱在一起,抽抽啼啼个不停,姜玄平在一旁有些心烦道:“娘,白柔,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哭了?这样一直哭有什么用?哭就能从这里出去么?” 陈姨娘一脸悲愤地骂姜玄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娘三马上都要被砍头了,你还能一脸轻松的样子,你难道都不怕死?” 姜玄平一脸自信地道:“娘,谁说我们被关进来就一定会被砍头了?当年陷害燕皇贵妃的人是爹跟大姐,又不是我们。而且,你们难道没听说,这件事忽然被捅出来,是因为六殿下将要翻身,因为六殿下,陛下才会想到去查当年的事。” “你们难道也忘了?六殿下喜欢的人可是我。”他说着目光冰冷扫了姜青宁几眼,“那个傻子,他从来都只是我的替身而已,等六殿下醒来,他如今已得势,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到时候我再求求六殿下,一定救娘你跟白柔一起出去。” 陈姨娘有些发愣,姜白柔却是忽然抓住一道曙光般,凑到姜玄平跟前,激动问:“二哥你说的是真的?六殿下真的还喜欢你?” 姜玄平回想起萧彻每每遇见自己时,那深情遥望的眼神,他笃定道:“若不是六殿下之前处境艰难,没有自己做主的能力,他肯定不会娶姜青宁那个傻子,现在六殿下翻了身,他当然是要来找自己当初原本想娶的人。” 陈姨娘跟姜白柔也都知道,六皇子当初确实去永安帝面前求娶的人是姜玄平,因为永安帝不想得罪宰相,所以才将姜青宁这个傻子赐婚给萧彻。 想到这些,她们心中也顿时安定下来,觉得有了希望。 姜青宁这边闭着眼,仿佛没听到那边三个人的对话,他心里渐渐发冷,然后麻木起来。 不管萧彻会不会来救姜玄平,都与他无关了。 萧彻与姜玄平的未来,本来就是他之前已经预料到的,他只是没预料到自己的结局罢了。 地牢里很阴冷潮湿,到了夜里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陈姨娘与姜白柔、姜玄平三人靠在一起取暖,还稍微好受些。 姜青宁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他仿佛完全没有知觉,感受不到寒冷。 姜白柔用胳膊轻捅了捅陈姨娘,小声问:“娘,他会不会是死了?” 陈姨娘一脸鄙夷地看姜青宁,说:“这才是第一天,他如果这么快就死了,那还真是跟他那低贱的娘一样,是个短命鬼,不过死了也就死了,只是晦气而已。” 姜白柔于是学着他娘朝姜青宁那边骂了一句:“呸,短命鬼,真晦气。” …… 萧彻费了很大力气,他终于拼命地睁开了眼,朝着床边人喊道:“阿宁。” 他已经决定了,这次醒来就向姜青宁坦露真实的自己,所以不准备再在姜青宁面前装聋装哑。 他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姜青宁一直陪在自己榻边的,如果不是因为真的钟情他,姜青宁怎么会衣不解带地一直守着自己? 他费力地侧头看向榻边,以为会看到姜青宁满脸欣喜的样子,他想告诉姜青宁:“虽然我之前对你隐瞒了很多,但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都是真的。” 榻边的韩云猛然听到六皇子这么一句深情告白,整个人被吓住,惊慌失措道:“殿、殿下你终于醒了?” 萧彻才发现在自己榻边的人是韩云而不是姜青宁,他脸色瞬变,问:“皇子妃呢?” 韩云却是答非所问地道:“殿下您醒了真是太好了,陛下已经为您母妃追加封号为燕皇贵妃,洗去她当年的冤屈,也为殿下赐了新的皇子府,殿下再过几日,身体好些了,就可以搬过去了。” 他说完了萧彻昏迷这些日子里所有的事,就是只口不提姜青宁半句。 萧彻脸色越发变冷,他目光森冷:“皇子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韩云心里也是很苦,姜青宁是个温暖亲和的性子,府里下人没有不对他心生好感的,他自然也是不想隐瞒姜青宁被抓到地牢,不日就要问斩的事。 可是冯首领也吩咐过,六殿下才刚得到永安帝的看重,千万不要让他因为皇子妃的事,又去跟永安帝心生出嫌隙。 韩云支支吾吾,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萧彻猛然费力地想从榻上起身,可惜因为他才刚醒,身体还很弱,只能声嘶力竭地道:“皇子妃到底怎么了?你再敢不说,我立马让人杀了你!” 韩云心中一凛,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怕自己被杀,而是有些于心不忍,六殿下这般在意皇子妃,若是皇子妃真的被问斩,怕是殿下这一生都要无法释怀了。 于是一咬牙,他终于说了出来:“皇子妃被抓去地牢,应该不出三日,就要问斩了!” 萧彻在榻上挣扎许久想起身,他恨不得立马就去求永安帝放了姜青宁,可是因为他身体实在太虚弱,韩云也在一边眼看着他挣扎,而不来帮忙。 萧彻气恼道:“你是想让我将来杀了你么?” 韩云摇头,无奈劝道:“奴才并不是石头心肠,看不到殿下您现在有多着急,可是您当下身体也实在太虚弱,就这样进宫,奴才担心您会来不及救出皇子妃,又再次晕迷不醒,到时候,皇子妃就真的没人能救了。” 萧彻猛然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使他顿时脑中清醒了。 “你说的对。”他闭了闭眼,“关心则乱,是我太过着急,却忽视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韩云。”萧彻吩咐他,“去派人打听清楚,地牢那边,具体还有几日问斩?” 韩云点头:“唯,奴才这就去办。” 冯鹰听闻萧彻醒来,很快让人熬好药端过来。 萧彻喝着药,问:“冯首领去哪了?” 喂他喝药的亲信回:“冯首领近日,日日在他的院子里练武。” 萧彻苦笑了下,道:“让他不必再躲我,有时间就过来。” 亲信也分不清冯首领与萧彻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嫌隙,只道:“属下必定会转告给冯首领。” 萧彻似乎看出来亲信心中疑惑什么,冷冷道:“只是与他有些误会而已,现在误会解开了。” “哦。”亲信自是不敢多问。 萧彻觉得自己这长长的一觉醒来,似乎通透了许多,他之前误以为冯鹰对自己好,是因为冯鹰是他生父,又厌恶冯鹰对自己母妃故作深情,却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救她,还因为冯鹰这么多年守在自己身边,却从来不敢认他,而心中看不起。 如今,他突然理解了一切,也不在意冯鹰是因为母妃才对他好。 “这些年,他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萧彻忽然喃喃道。 夜里,韩云来禀报:“地牢那边得来的消息,后天午时,皇子妃与姜家其他人将会被问斩。” 萧彻心口发疼,紧张问道:“阿宁他目前还好么?” 韩云皱眉道:“皇子妃似乎昨天夜里就生了病,目前有些昏睡不醒。” 萧彻心里狠狠疼起来,姜青宁那样一个天真的人,他不敢想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给他带来多大伤害。 “你退下吧。”萧彻说。 韩云躬身离开。 萧彻这一整晚都十分煎熬,他恨不能立即去救出姜青宁,却因为身体的状况,而不得不继续煎熬着。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萧彻上午费力地自己从榻上坐起,他喝了很多滋补的药,就是为了能坚持到永安帝面前救出姜青宁。 傍晚时分,萧彻坐上轮椅,让韩云推自己进宫。 宫里,永安帝昨日已经得到萧彻醒来的消息,可他作为帝王,却第一次心生出不安,而不敢去看萧彻。 回想起这些年,他对待萧彻的种种,他也惶恐担忧起来,萧彻还会不会认他这个父亲? 却没想到,萧彻今日突然就进宫来见他了。 永安帝正襟危坐在龙榻上,见萧彻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他立即紧张道:“彻儿,你身体这般不好,怎么不好好歇着?你不用着急来给孤请安。” 萧彻心中冷若寒冰,面上却是对永安帝喊道:“父皇。” 永安帝整个人迟钝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萧彻在喊他,他颤声道:“彻儿,你、你……” 哪怕萧彻此时对那人厌恶至极,他也不得不去讨好,压下心里的厌恶,道:“许是这次因祸得福,儿臣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突然能听到,也能说话了。” “那甚好,甚好!”永安帝高兴道。 萧彻本来就不是天生的聋哑,他是因病而突然发作,如今因病又突然恢复,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 最关键的是,永安帝他如今希望萧彻能够恢复正常,那萧彻恢复了,也就是理所应当的,谁都不许去质疑。 永安帝庆幸般地道:“你因这场病而因祸得福,现在正是时候,孤心里很是高兴。” 萧彻心里冷笑,也自然明白,如果是换做之前,永安帝必定不会这样高兴,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永安帝此时应该是在庆幸,幸好萧彻没有提早恢复,才没有让他犯下更大的错。 他如今只想补偿,把对燕妃的那份愧疚也都一起补偿给萧彻。 “孤原本还正担忧着,你不能说话,孤以后不在了,你该如何立足在其他皇子之间。”永安帝的神色尽量温和,猛然间竟还有了点慈父的样子,“现在好了,只要你能说话,以后想要什么,孤都能尽量满足予你。” 萧彻只觉得可笑,很想问,他想要皇位,父皇你给么? 但当下,比起皇位,他还有其他更想要的。 萧彻忽然费力地从轮椅上摔下来,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眼眶已经有些发红,看向永安帝,声音发哑地道:“父皇,儿臣如今其他什么都不敢奢望,只想要一个人。” 永安帝神色紧张,他立即过来,弯腰扶着萧彻,郑重问:“你想要谁?” 萧彻道:“姜青宁,儿臣的皇子妃。” 永安帝神色显然有过一瞬间的发冷,他缓缓地问道:“彻儿,你可知道你母妃当年是被谁所陷害?” 萧彻点头:“儿臣只道。” 永安帝问:“那你还想要救他?” 萧彻再次点头,情真意切道:“他与姜家其他的人都不同,他是真的喜欢儿臣,对儿臣好,儿臣如今也只想要他。” 永安帝如今将大部分的罪责已经推到姜家人身上,他似乎完全忘了,当年下令赐死燕妃的人可是他自己,如今妄图用诛杀姜家九族的这种残忍方法,来彰显自己的深情。 他良久看着萧彻,终于还是不想让他们刚缓和的父子情被受影响,道:“好,孤都答应你。” 萧彻顿时心中大石落地,他脸上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在地上磕头道:“儿臣谢父皇成全。” 永安帝慈爱地扶着他:“之前都是孤错了,是孤一直对不住你,以后,孤都会尽量补偿给你。” 萧彻手指紧握道:“儿臣明白,父皇之前只是受奸人蒙逼,儿臣也知道,之前的种种,都不是父皇本意。” 永安帝欣喜万分,他没想到萧彻竟这般孝顺、能够谅解他,果然是随了燕妃当年那天真纯良的性子。 可越是这样对他没有半分怨言、谅解他,却越是让他觉得愧疚。 萧彻被韩云扶着重新坐到轮椅上,他眼中放着光芒:“儿臣想立即去看看皇子妃。” 永安帝笑着应允:“去吧,记得回到府中对他多加安抚。” 萧彻:“是。” 出了紫宸殿,他脸上终于露出了厌恶之色,可当下任何事也都比不上他想要见到姜青宁的心情,对韩云问:“接皇子妃回府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韩云点头:“好了。” 萧彻满心急切地来到地牢,他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你说阿宁他见到我会不会高兴?”萧彻不安问。 韩云迟疑了下,回:“奴才想,皇子妃应该是会高兴的。” 萧彻似是受到了鼓舞:“好,那我们便立即去找他。” 姜青宁从被关进来的第一天就生了病,他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是如此娇贵,不过想着反正他都要被砍头了,生不生病也无所谓了。 他倒在地上脏乱的草铺上,以为自己都已经病得出现幻听了。 他听到姜玄平好似满怀期待地叫了一声:“六殿下!” 姜青宁也懒得去看,哪怕萧彻真的来了,他也不会认为萧彻是为了自己来。 姜玄平整个人都欣喜起来,目光得意地看向他娘跟姜白柔,他说的没错吧,六殿下一定会来救他的。 “六殿下!”姜玄平再次欣喜喊道,并且情真意切地说,“其实我之前也一直心悦殿下,哪怕殿下不能说话,但殿下的才气在我心中一直是无人能比的。” 见萧彻的目光还没看向自己,姜玄平高声道:“殿下,殿下我在这里!” 萧彻皱眉,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姜玄平这个蠢货在,真是聒噪,他示意韩云。 韩云领会,手中一颗小石子弹过去,恰好打中姜玄平的喉部,他猛然倒在地上咳嗽起来,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 陈姨娘跟姜白柔两人,目光焦急地看着萧彻的轮椅从他们牢房前走过,着急地推姜玄平,问:“你不是说六殿下一定会来救你吗?怎么他来了看都不看你一眼?” 姜玄平捂着自己脖子,脸色渐渐涨红,痛苦地在地上翻转。 陈姨娘跟姜白柔两人顿时也慌了,慌乱地问他怎么了?然后又看到萧彻的轮椅停在姜青宁的牢房前,牢门被打开。 像是希望猛然被掐灭,她们终于接受现实般,目光黯淡起来,瘫倒在地。 姜青宁此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幻听,不然怎么好像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难道是这么快他就要被问斩了? 也好,早死早解脱。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似乎是想将他扶起,同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皇子妃。” “……”姜青宁怔愣过后,他睁开眼便看到韩云蹲在自己身边,而他目光的斜上方看到的是萧彻的轮椅,以及目光再上移,看到了萧彻那张俊美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感谢 第26章 姜青宁整个人迷迷糊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被带回到萧彻府上,躺到他一直睡的榻上,姜青宁才突然觉得一切真实起来。 小寻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对他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要是平时,姜青宁肯定骂小寻一句,你这乌鸦嘴,但这次他确实是差点回不来,便费力地对小寻扯出笑容,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见小寻还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姜青宁于是对他训道:“你虽然是个太监,但也是个男人,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诺。奴才知道了。”小寻忙将眼泪擦干,他起身准备去给姜青宁端盆热水来,给姜青宁擦洗下。 姜青宁目光看向了离自己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萧彻。 回来的路上,姜青宁与萧彻在一辆马车上, 但是因为姜青宁适应不了牢里阴暗潮湿的环境,他发了高烧,所以那会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有人给他喂了热水,又给他身上裹了厚衣服。 似乎还有人在他耳边叫他阿宁,但姜青宁没有听真切,他怀疑是自己幻听。 此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脑子里渐渐清醒,知道是萧彻救了他。 萧彻竟然没有救姜玄平而救了他,姜青宁感到意外。 “谢谢殿下救我。”姜青宁气息虚弱地朝萧彻道。 他早已经想明白,自己哪怕被杀头,也怪不到萧彻身上。毕竟不是萧彻要杀他,萧彻应该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这样。 萧彻目光往这边看着,似乎有些迟疑,却忽然让韩云推着自己离开了。 姜青宁:“……”他没想到,他不介意,但萧彻却在介意。 萧彻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他母妃当年被陷害的事,所以现在对姜家人都有了敌意。 姜青宁很能理解萧彻心情,觉得他忽然明白了萧彻为什么不救姜玄平了,因为萧彻母妃的仇,在萧彻眼里大于爱情。 可是他又为什么救自己? 姜青宁陷入深思。 …… 萧彻回到自己房中,却又忽然万分后悔起来。 “殿下不是已经决定向皇子妃坦白?”韩云不解道。 萧彻叹口气:“可我还是害怕。” “您怕皇子妃生气?”韩云问。 萧彻道:“是。若是让他知道我一开始就是利用他,一直在骗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我?” 韩云弱弱道:“应该会……” 萧彻如今头顶满是愁云,过了会儿,他哑声道:“再过几日吧,等皇子妃与我的身体都好起来,我再坦白。” 韩云想了想,道:“殿下考虑得也对,还是等过几日,等您跟皇子妃的身体都恢复过来再说。” 萧彻如今身体还很虚弱,他是为了救姜青宁才强撑着身体起来。 如今回到房中,顿时感觉整个人体力不支。 韩云扶他躺到榻上,萧彻道:“你退下吧。” “唯。”韩云听从地离开。 萧彻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姜青宁爱他,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坦诚。 这恐是会让姜青宁十分受伤。 以后若想补偿,怕也只有给他皇后之位才能补偿了。 …… 次日。 姜青宁昨夜想了许久,他终于想明白了萧彻为何单单救他。 是因为萧彻终究还是对他有感情,他们两人毕竟朝夕相处这么久,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爱情,所以萧彻没有救姜玄平,而救了自己。 但是回来以后,萧彻对他态度冷淡,肯定是萧彻始终心里还过不去这个坎,没办法忽视他是姜家人这件事。 接下来几日,也证实了姜青宁的猜测,萧彻一直都没有来看他,显然对他十分冷淡、不想在看到他。 萧彻应该是想让他识趣一点,早日离开。 姜青宁高烧退了后,身体基本就恢复了,他想着萧彻不想看到他,他也就不去萧彻面前添堵了,安静地等萧彻给他写休书就好。可是又好几日过去了,萧彻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姜青宁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他倒是想识趣地离开,可是没有休书怎么行? 同时,小筷子又催他做任务:“与六殿下同房的任务期限只剩一天,阿宁不要忘记,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姜青宁一个脑袋两个大,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还是自己主动去找萧彻。 萧彻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之后,身体也已经恢复很多。 他坐在案前看书,一副不为世俗所烦扰的样子,但心里有多烦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许是看书看烦了,萧彻终于放下书,决定去外面走走。 韩云忽然进来禀报说:“皇子妃来了!” 萧彻心中一紧张,才刚放下的书,又被他立即拿起,作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姜青宁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他略迟疑了下,想着萧彻应该如今十分膈应自己,于是他坐到了离萧彻远一些的地方,提笔写下:“殿下心里想着什么,其实我都明白,我也都能理解,殿下没必要再犹豫什么。” 萧彻看完:“……” 姜青宁见萧彻都不肯回应自己,想必他确实是如今对自己十分厌恶,于是写道:“殿下还是直接写吧,这件事早晚要发生,殿下早日写了,对我们都好。” 萧彻心中突然狂跳,难道姜青宁已经知道了什么,他说他都明白,也都理解,早日写出来,对他们都好? 看姜青宁一脸真挚的样子,姜青宁这是委婉地告诉他,想让他坦白?坦白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了隔阂,所以对两人都好。 萧彻思索后,终于拿起了笔。他本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只因那句‘关心则乱’,因为太在意,所以才导致他一直迟迟不敢面对。 好在姜青宁也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他看着很平和,应该是因为他真的太爱自己,所以才能什么都接受。 但即使这样,萧彻也不能让自己就心安理得起来。 姜青宁满心期待地看着萧彻面前的纸张。 他第一次被人写休书,着实好奇,古人的休书是什么样子的? 拿到休书之后,他是不是还要装出依依不舍来才行? 姜青宁伸长了脖子,但见萧彻拿起笔却又放下了。 萧彻目光看向姜青宁,既然都决定了要坦白,也就没必要再在纸上写了,他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对姜青宁开口道:“阿宁,对不起。” 姜青宁整个人呆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 第27章 姜青宁满脸惊讶地看着萧彻,不确定地问道:“殿下,你、你能说话了?” 萧彻点点头,他一脸凝重,决定坦白所有,忐忑说:“阿宁,对不起,如果我告诉你,我骗了你很久,我很早就能说话也能听到,你会生气吗?” 姜青宁表情有些怔愣,过了一会,他好奇问:“那殿下为什么要一直骗我?” 萧彻心中很是不安,他认真回答:“因为之前的处境,我若不隐藏自己,装聋装哑,我便活不到这个时候。” 道理姜青宁都懂,可一想到被萧彻骗了这么久,原来萧彻一直都能听到,那他有时候的自言自语,岂不是很尴尬? 姜青宁沉默起来。 萧彻心中紧张万分,他目光不安地盯着姜青宁,像是等待被宣判罪行的犯人一般,等待着姜青宁对他发落。 但姜青宁沉默许久之后,却忽然满脸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殿下你既然能说话也能听见,我也就放心了。” 萧彻没料到姜青宁会是这种反应,诧异问:“你不生气?” 姜青宁笑了笑说:“我怎么会生气,殿下既然能说话也能听见,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我替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彻:“……”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姜青宁高兴道:“那以后,我们也就不用再纸上书写这么麻烦了。” 萧彻:“嗯。”忽然觉得他的担心好像全都是多余的。 姜青宁喜悦说:“那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殿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萧彻疑惑,他宠溺道:“你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姜青宁激动地道:“我想问殿下你什么时候写……咳咳咳!” 正要说“休书”两个字时,他忽然喉咙里一阵窒息的感觉,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萧彻紧张地手轻拍在他背上,问道:“你怎么了?” 姜青宁咳得满脸通红,脑子里小筷子对他提醒说道:“阿宁你是不能主动提出解除关系的,下次再犯,就会受到惩罚。” 姜青宁差点都忘了这点,他憋得满脸通红,有口难言地看着萧彻,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摇摇头说:“我没事,就是忽然呛到。” 萧彻立即吩咐韩云:“给皇子妃倒杯水。” 姜青宁端着水喝了几口,虽然他不能直接问萧彻什么时候写休书,但还好他可以暗示。 “殿下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吗?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姜青宁只能暗示地问道。 萧彻的目光顿时温柔起来,他点头:“记得。” 姜青宁再次试探:“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实行?” 萧彻愣了愣,估算了一下,他父皇应该至少还能活十多年,虽然他厌恶他父皇,但也不想谋权篡位,于是回道:“应该至少还需要十多年。” 姜青宁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十多年?” 萧彻点头:“嗯,少则十多年,多则的话,可能二十多年。” 姜青宁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无力道:“可等到那时候,我都要三十多岁了!”他还怎么去考科举,怎么成家立业? 萧彻嘴角上扬,安慰姜青宁道:“就算三十多岁,你在我眼中也依旧风华正茂,不用怕被其他人比下去。” 姜青宁:“……”他怎么能不怕,古人寿命短,且才子文人辈出,他三十多岁才开始考科举,怕是得等到四五十岁才能成功。 姜青宁满心愁苦起来,很是不理解:“殿下为何要这么久?” 萧彻沉思后,回答:“因为我不想做忤逆之人。” 姜青宁心累道:“我明白了。殿下不想做忤逆之人,可殿下想过我么?” 萧彻愣住。 姜青宁是第一次觉得心中这么生气,因为他们是永安帝赐的婚,萧彻不想忤逆永安帝,所以要拖要到十多年后才肯写休书。 萧彻完全都不为他考虑。姜青宁第一次觉得,他可能之前都错看萧彻了,没想到萧彻竟是这么自私。 萧彻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姜青宁会忽然生气。 而且这也很不符合姜青宁的性格,按照姜青宁温暖天真的性子,他应该也是不希望自己谋权篡位才对,怎么如今忽然这么一副急切的样子? 萧彻拿起笔,想在纸上做作幅画,可他今日忽然心思乱到连笔下的画都一团糟,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 到了夜里,更是辗转难眠,他想不明白,姜青宁为何忽然生气? 姜青宁也是几乎一夜没睡,越想越生气,觉得他之前帮萧彻那么多,简直就是傻到了家,什么他们两人有着共同的未来、共同目标,萧彻不但一直在骗他,还根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 此时萧彻在姜青宁眼中,已经由一头绵羊变成了一头狼。 偏偏这时候小筷子还又要不合时宜地来提醒他:“与六皇子同房的任务,还剩最后一天,阿宁你再完不成,就要被惩罚。” 姜青宁正在气头上,骂道:“你这个辣鸡系统破系统,干脆直接让我死好了,什么惩罚我都不在乎了。” 小筷子被吓住,弱弱地道:“阿宁?” 姜青宁用被子盖住了头,他此时没心思跟任何人交流。 第二日。 韩云见萧彻一整日都没怎么吃饭,担忧问:“殿下昨日跟皇子妃闹了矛盾?” 萧彻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明白,我告诉了他我之前一直骗他,他不但没生气,还反而说替我高兴。可后来,提到了将来的一些事,他却突然生气离开了。” 韩云好奇道:“那殿下具体是跟皇子妃提到了什么事?” 萧彻看了韩云几眼,韩云也算是除冯护卫之外,他最亲信的人了,他所有的一切,将来想做的事,韩云都清楚,于是说道:“皇子妃他想尽早成为皇后,可我不想这么快,不想谋权篡位。” 韩云震惊道:“皇子妃真是因为这样才生气?” 萧彻想起昨天与姜青宁的对话,点头道:“嗯,他还说我没有为他想过。” 韩云:“……”震惊到无言以对。 比起六殿下,他更是没有任何一点感情经验,认真思考之后,试探问道:“那会不会是皇子妃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想要尽快达到最终目的?” 萧彻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韩云道:“殿下想想,您是否有直白地向皇子妃倾诉过您对他的感情,让他确信您爱他?” 萧彻皱眉,他与姜青宁之间一直都太过含蓄,摇头问道:“那我应当如何?” 韩云说:“您应当直白地告诉皇子妃您爱他,让他心中对你们的感情充满安全感,这样皇子妃应该就不会那么着急了。” 萧彻想了想,点头:“或许你说的对,是我一直以来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他这样。” 韩云道:“殿下现在明白也不晚。” 萧彻嗯了一声。 他反思了很多,确实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够主动,不够直白,给姜青宁的安全感不够, 再想起姜青宁说的那句“到时候我都要三十多岁了”,他明白了姜青宁是担心到时候,他被其他比他年纪小的比下去,担心自己对他的爱不能一直长久。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之后,萧彻万般愧疚。 …… 姜青宁生了一整夜气,今天想起来依旧还是很生气。 他烦闷地翻了几页书,又将书丢回了原位。 小筷子因为昨夜姜青宁忽然发火的事,一直战战兢兢,它是第一次被阿宁这样凶,今天又忍不住试探地道:“阿宁,你还好吗?” 姜青宁生气归生气,但他此时理智已经回笼,他最不喜欢做这种迁怒于人的事,于是对于小筷子今天的示好,他也很快回应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想起昨晚,姜青宁又主动说:“昨晚对不起,我不应该朝你发火。” 小筷子一哄就好,立马开心地道:“阿宁你没事就好。” 姜青宁想起身走走,忽然听到小寻回来禀报说:“主子,宫里来人了!” 姜青宁问:“来了什么人?” 不等小寻回答是陛下身边的来福公公。 来福已经走进来,他手中拿着圣旨,宣读道:“请皇子妃姜青宁接旨。” 姜青宁闻言立即在地上跪下。 来福宣读道:“为了使皇子妃以后能更好地辅助六殿下,替六殿下打理好府中内务,特命皇子妃进宫学习内务之事,期限一个月,皇子妃请接旨。” 姜青宁皱眉,但也只能伸长手臂去接旨,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来福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让姜青宁立即去准备,即可就进宫。 姜青宁没想到竟然这么着急,便也只能立即去收拾东西。 他随来福出府,正要坐进马车里。 萧彻忽然追出来了,喊他道:“阿宁。” 姜青宁回头。 萧彻对永安帝突然召姜青宁进宫有些不满,但目前他也只能遵从。 韩云推萧彻过去。 萧彻到了姜青宁面前,他忽然费力地从轮椅上站起,然后伸手拥住了姜青宁,在他耳边道:“对不起,是我一直以来考虑的太少。” 姜青宁身体僵直,愣了愣。 萧彻站着很费力,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到了姜青宁身上的,姜青宁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听萧彻在他耳边道:“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姜青宁一脸的不解。 萧彻恨不得立即就告诉他。但现在又实在不是时候。 看着姜青宁的马车渐远去,萧彻万分不舍。 等姜青宁回来,就告诉他,‘我爱你,我从现在到未来的几十年,都会爱你,哪怕以后有了其他嫔妃,你也会是我最爱的那一个,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六殿下:我以为自己将来会三宫六院,阿宁会为我吃醋 第28章 姜青宁走后,萧彻也被永安帝安排了事情。 永安帝给他府里派来夫子,说因为他之前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跟着其他皇子一起读书,现在给他单独安排夫子,让他将功课补上。 萧彻满心不屑,其他皇子学过的内容,他自己也早已经自学完了,哪还用得着什么夫子来教? 但是对于永安帝的安排,他也只能装出高兴的样子接受。 萧彻于是在自己的府里,跟着夫子读书。 如今永安帝对他的重视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萧彻才十七,永安帝怕是都要给他在朝中安排职务了,但是因为萧彻年纪尚未到弱冠,永安帝目前也只能先从其他方面培养萧彻、给他铺路。 姜青宁进宫之后,先被带去见了永安帝,永安帝面上对他和和善善,十分亲切道:“入宫后这些日子,你不用拘束,需要什么,尽管告诉身边的宫女或太监。” 姜青宁跪在地上点头:“臣知道了,谢陛下。” 永安帝也没有让他多停留,摆手道:“好,你退下吧,孤让来福先带你去看看住处。” 姜青宁恭顺地磕头道:“唯。” 他起身跟着来福公公到了后宫处,给他安排住处。 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叫舒华苑,地方不大,但看着挺舒适惬意。 小院的中央有个小小的花园,如今马上到中秋,花园里种了许多菊花。 姜青宁爱花,满眼放光地看着这些花中隐士,赞叹道:“这些菊花真是太漂亮了!” 来福公公点头说:“这里就是您接下来一个月要住的地方,院里有两个太监跟两个宫女伺候您,您要是觉得还不够,奴才可以再给您添几个。” 姜青宁环顾院子一圈,果然看到了正在打扰卫生的两个宫女跟两个太监,摇头道:“不用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行,那您先放下行李,吃点东西歇息一下,稍后,奴才再带您去见管教嬷嬷。” 姜青宁听到“管教嬷嬷”四个字时,直觉有些不妙,永安帝下的旨意不是说要教他内务之事,怎么如今成了管教? 见姜青宁脸上露出困惑之色,来福公公解释道:“陛下召您进宫,主要还是要教您管理内务之事,再顺带让您学学规矩。” 姜青宁现在哪怕明白了永安帝召他进宫,就是要教他规矩,他也没办法改变了,帝王下的旨,他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姜青宁吃了一些东西,休息之后,又跟着来福去了另一个院子,这里都是些年长的宫女嬷嬷,看着都很凶,大概就是专门教人规矩的。 “老奴见过皇子妃。”一个叫翠浓的嬷嬷朝姜青宁行礼道。 姜青宁心下明白,大概就是这个嬷嬷来教他了,很快道:“嬷嬷不必多礼。” 来福叮嘱翠浓道:“好生对待着,切莫惹了皇子妃不快。” 翠浓躬身,不卑不亢道:“是,老奴谨记。” 来福满意离去。 姜青宁于是开始跟着翠浓嬷嬷学习起规矩来。 光是学习走路的姿势,姜青宁学习了一下午,要求他走路平稳、温文尔雅、气质彬彬,并且还得走出翩翩公子的感觉。 姜青宁走到腿发麻,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瘫坐在椅子上。以为他终于可以回去躺着休息了,没想到翠浓嬷嬷又发给他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上面写着《皇妃守则》四个字。 翻开页面,里面的内容:为皇妃者,第一要紧是品德,要宽宏大度,正身立本;第二要紧是言行,要腹有诗书,言语得当,第三要紧是相貌,要稳重端庄,大方得体;第四要紧是治家,要尊老爱幼,勤俭节约。 姜青宁心里暗暗道,他好像全都符合。 翠浓道:“皇子妃记得回去好好熟读。” 姜青宁点头:“好。” 回去之后,姜青宁根本不用熟读,他看过两遍就全都记下了。 他思考着,按照这个标准,要给萧彻重新找个皇子妃,似乎也不难。 虽然他生萧彻的气归生气,但最终也还是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行。 想着想着,慢慢的,他睡意袭来,但忽然一阵被火烧的痛感袭遍他全身,疼得他整个人快要不能呼吸,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痛得快要断裂,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火烧死。 姜青宁痛得就要失去意识,小筷子十分愧疚地道:“阿宁对不起,你没有完成任务,这是自动惩罚。” 姜青宁狠狠咬着牙,不等他出声,便整个人失去意识。 …… 萧彻夜里没有睡好,他担心着姜青宁在宫里过得如何,但无奈他脱不开身去看姜青宁。 临近中秋,在中秋盛宴之前,永安帝让人先办一场小型的诗词赏花会,要求长安城中官员的子女,以及皇子公主们均来参加。 萧彻起初不以为意,到了这日他才发现了,永安帝今年特意多办这一场赏花会的用意。 赏花会当天,九皇子始终跟随在萧彻身边。 萧彻翻身之后,其他皇子们对萧彻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不管私下如何想,面上却都开始巴结起来,但所有人也都知道,那些都是虚假的。 只有萧历对萧彻的态度一如既往地狗腿,他恨不得黏在萧彻身上。 但除去他本身对萧彻的崇拜之外,他今日还有另一个任务,使他不得不寸步跟着萧彻。 萧历跟着萧彻轮椅后面,往前刚走几步,遇到一个看着十分水灵、与萧彻年纪相仿的长安贵女,萧历立即道:“这位姐姐好,不知你今日写了首什么诗?” 被皇子叫姐姐,官员之女吓得立即惊慌行礼:“臣女参见六殿下、参见九殿下。” 萧历拿手肘捅捅萧彻,兴致高傲道:“六哥,人家姑娘给你行礼呢!” 萧彻极其无语地瞪了萧历一眼,目光看向那个女子,淡淡道:“不必多礼,今日本是赏花会,无需分什么君臣。” “是。”女子直起身,她看了萧彻一眼,便瞬间满脸通红。六皇子果然不愧是长安第一美人所生的,他那张脸简直好看到极致,只可惜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容。 女子还在发呆着,萧彻已经让韩云推着自己往前走去。 但没走几步,萧历便又将刚才的事再次重复一遍,故意搭讪贵女,然后迫使萧彻不得不跟贵女说话。 萧彻只觉得脑袋发疼,恨不得一掌将萧历拍进远处的湖里。 萧历今日就跟牛皮膏药一样,他母妃俞妃受永安帝所托,而他又受他母妃所托,不得不这样去做。 起初遇到的几个长安贵女也都比较羞涩,看见萧彻也只是脸红,暗自发呆,但不敢纠缠。 唯一一个比较大胆的是尚书之女王亦瑶,在萧彻走后,她追了上来,将她写的诗拿给萧彻说:“六殿下,这是小女子今日所作,不知可否让殿下指点一二?” 萧彻没有去接,他只冷淡道:“我并不擅诗书,你若想要被指点,可去找别人。” 王亦瑶满脸失落道:“可明明春日宴的时候,曲水流觞,您作的诗得了第一呀。” 萧彻无心去管别人失落与否,他只在意姜青宁此时怎么样,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 本想赏花会结束后就去看看姜青宁,但刚一结束,永安帝便又要召他前去。 像是故意要阻挠他与姜青宁见面一般。 萧彻只得迅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让萧历代他去交给姜青宁。 萧历满口答应了:“六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交到六嫂手上。” 萧彻叮嘱:“旁的话不要多说,只将这个交给便好。” 萧历点头:“我明白。” 萧历来到姜青宁住的舒华苑,他翘着二郎腿喝了三杯茶,又起来围着院中的小花园走了七八圈,霍霍掉了四五朵花,终于等到姜青宁回来了。姜青宁今天又是学了一天规矩,这会浑身酸痛,看到萧历突然来访,表示十分稀奇,再看到萧历摘了丢在地上的四五朵菊花,他心疼地直抽抽道:“你来就来了,摘花干啥?” 萧历腾一下窜过来到了姜青宁跟前,十四五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姜青宁记得上次萧历应该还不到自己耳朵高,这次就已经跟自己差不多般高。 萧历拿出袖子中折叠的一小团纸给他,说:“这是我六哥让送过来的。” 姜青宁不置信问:“给我的?” 萧历:“嗯。”塞进他手里,然后催促道,“你快打开看看,我想知道六哥他给你写了什么?” 姜青宁也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想法,他明明还因萧彻不肯写休书而生气,可此时忽然收到萧彻给他送来的纸书,却又忍不住地满心欢喜,心中期待起来。 在萧历的催促下,他忍着激动,手指慢慢地打开了纸张。 只见上面简短地写着两行字。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姜青宁忽然心跳加速起来,握着纸张满脸通红,萧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说,他很想自己么? 这时,萧历瞥了一眼纸上的字,却幽幽道:“虽然六哥说他很想你,但也不影响他已经开始挑选新的皇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29章 姜青宁惊讶问:“你说真的?” 萧历肯定道:“千真万确!” 姜青宁心里莫名就有点酸酸的,问:“那他选好了吗?” 萧历回想了下,回答说:“应该算是选好了吧。” 姜青宁皱眉问:“这么快?” 萧历点头:“那当然。我六哥长得那么英俊,又才华横溢,要重新找个皇子妃,岂不是很简单的事。” 姜青宁觉得自己内心突然很矛盾,他明明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被萧彻休掉,如今萧彻也真的要重新去找皇子妃了,可他又忽然失落起来。 第一次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很容易就可以被替代的。 深吸了口气,姜青宁想起翠浓嬷嬷发给他《皇妃守则》里的内容,有些酸地问:“新皇子妃的家世怎么样?” 萧历想起萧彻的叮嘱,萧彻让他不要多说,于是道:“我六哥不让我多说,我只能告诉你,反正比你家世好。” 姜家现在都已经被抄家了,姜青宁自知在家世方面,他确实是没有发言权的,于是又问:“那品德呢?” 萧历回想了下,说:“善良贤淑,活泼可爱。” 姜青宁:“言行呢?” 萧历说:“会作诗,会赏花,落落大方。” 姜青宁不死心再问:“相貌呢?” 萧历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听了之后,姜青宁这下彻底酸起来,问:“那她会持家吗?” 萧历想了想,摇头:“这个应该不会。” 姜青宁舒口气,他总算找到点自己能,别人不能的优点了,不过转念一想,萧彻是皇子,他娶到的也肯定都是金枝玉叶的贵女,不会持家很正常。 这么一想,他瞬间觉得自己的优点也都不算优点了,他自认为会持家,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因为他出生在普通家庭,平时抠抠搜搜习惯了罢了。 姜青宁泄了气。 萧历问:“你有什么需要带给我六哥的吗?” 姜青宁摇头,说:“没有。”萧彻都要有新的皇子妃了,他送什么,萧彻都不会喜欢了。 “那我走了。”萧历起身离开。 送走萧历,姜青宁有些情绪低落地坐在院子里,想到萧彻要有新的皇子妃,自己的位置将被其他人替代,他忽然嫉妒起来。 但猛然间,他又像是整个人清醒了,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他这是忽然得了癔症还是怎么了?萧彻要有新的皇子妃了,他不是应该高兴么?他为什么会像个酸柠檬一样地去酸?去嫉妒? 姜青宁的情绪转变很快,想起他进宫前,萧彻说等他回来,就告诉他一件事。 他此时明白了,原来萧彻说得是这件事。 看来是他误会萧彻了,萧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自私,萧彻也在为他考虑,等他出宫之后,萧彻应该就会禀明永安帝,然后还他自由了。 姜青宁想着高兴起来,之前那莫名奇妙的酸柠檬情绪也一扫而空。 因为高兴,他提着水壶给院中的菊花都浇了水,晚饭多吃了一碗。 幻想着出宫之后,未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日子,他差点失眠。 …… 萧彻从永安帝的紫宸殿出来后,已经更深露重,自然不适合再去找姜青宁,也不适合去找萧历。 次日,萧历主动来到了萧彻府上。 萧彻忍不住问他:“昨日你将纸条帶给阿宁后,他什么反应?” 萧历回答说:“六嫂看着很兴奋、很激动。” “真的么?”萧彻问,“这么说,他应该已经不再生我气了。” 萧历点头:“六嫂说他原谅你了。” 萧彻喜悦道:“那便好。”果然韩云说得没错,感情上,还是要直白一些。 萧彻于是满怀期待又问:“那他有没有让你捎什么东西给我?” 萧历摇头:“没有。” 萧彻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他也很快理解了,想着姜青宁毕竟是个脸皮薄的人,估计是因为害羞,所以没好意思让萧历给他捎话,但这并不影响他跟姜青宁的感情。 下午,萧历准备回宫时,萧彻又让他等等。 最近天气渐渐转凉,冷风吹过来,时常会冷得令人发抖。 萧彻将一件微厚重、适合秋天穿的斗篷给萧历,说:“你将这个帶给阿宁,告诉他要保重自己身体。” 萧历接过斗篷,满口答应:“行,我明天就给六嫂送过去。” 宫里。 永安帝询问俞妃:“让你给六皇子物色新皇妃,不知道你如今物色的怎么样了?” 俞妃笑意盈盈说:“回陛下,臣妾已经物色到了。” “哦。”永安帝很有兴致地问,“是哪家的女儿?” “是尚书府的嫡长千金,名叫亦瑶,年十六,性格活泼天真,外表端庄,很适合与六皇子婚配。” 永安帝闻言,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甚好,甚好。” “只是……”俞妃脸上露出些难色。 永安帝道:“你但说无妨。” 俞妃道:“六皇子他似乎对此事并无兴致,他一心钟情那个姜青宁。” 说起姜青宁,永安帝神色瞬变,如果不是萧彻求情,姜青宁早该跟姜家其他人一起被砍头或者流放。 但也幸好,依他所看,姜青宁似乎对萧彻并没有多少情谊。 “只怕六皇子是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永安帝缓缓道,“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就会明白什么才是适合他的。” 俞妃点头:“陛下说得是。” 姜青宁不光是罪臣之子,他最主要还是男子身。 之前,永安帝疑心萧彻不是亲生,让他娶男妻,无疑就是彻底阻断他的路,但如今不一样了,永安帝对萧彻满心愧疚,那是他与最爱之人所生的孩子,将来若是要立萧彻为太子,那姜青宁就必须要被取代掉。 …… 姜青宁正觉得近来天气转冷,有些冷,没想到萧历就给他带来了斗篷。 姜青宁一脸疑惑问:“这是?” 萧历说:“这也是我六哥让我送来的。” 姜青宁接过来,手指在上面摸了摸,是十分柔软亲肤的面料,斗篷是青色的底料,上面绣着很精致的竹子图案,姜青宁拿到手很欣喜,他喃喃道:“六殿下还真是贴心。” 萧历无心多呆,说:“东西给你,那我走了?” 姜青宁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六殿下与新皇妃之间相处怎么样了?” 萧历想起他偷听到的,他父皇与母妃说,很满意这个尚书府千金,大约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他们成婚,于是说:“他们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要成婚。” 姜青宁:“哦。” 萧历安慰说:“你也别难过,谁让你是个男子呢?就算我六哥休了你,娶了新皇妃,你还可以继续当他的男宠。” 姜青宁:“……”小伙子真会安慰人。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难过,为什么要人安慰? 姜青宁于是笑着说:“我不难过,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萧历皱眉,在他看来,姜青宁肯定是因为得知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一下子难过到精神失常了。 他转身:“我走了,你要振作。” 姜青宁朝他背影喊:“我真的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 萧历惊恐地想,他六嫂突然疯了! …… 马上就是中秋盛宴。 与往年一样,盛宴从白天开始,一直到晚上夜深结束。 白天,大家先聚在一起赏花,吟诗作对,举行各种比试。 到了傍晚,宫里开始载歌载舞,然后大家坐下吃酒宴,品尝月饼,仰头赏月。 这一天,姜青宁期待了很久,可是他却不能参加。 翠浓嬷嬷一脸冷冰冰地告诉他,今日还是得学规矩,别的事,都不要去想。 姜青宁无奈,只能继续被关在这里,但是他的心却早已经飘了出去,飘到了盛宴上。 他很好奇地想看看,萧彻的那个新皇子妃长什么样子? 桃花眼还是杏眼?柳叶眉还是远山眉?点绛唇还是樱桃唇? 姜青宁想着这些,今日他格外地心不在焉,被翠浓嬷嬷训斥好几次。 晚上,回到舒华苑,他听着远处的宫院里还有丝竹声不短传出。 姜青宁幽怨道:“我也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恰好他看到房中有把琴,也有小桌子有酒的。 姜青宁毫无睡意,他让院里的两个小太监将桌子搬出去,搬到小菊花园旁边,琴也搬出去放在院子里。 小桌子上摆好了酒,放好了酒杯。 姜青宁先坐在琴前,抚琴弹了一曲《花好月圆》,然后又坐到小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菊花,又仰头望望天上的明月,此时的他有酒有月有乐有花,唯一就是缺少月饼。 姜青宁起身,端着酒杯绕着花园,他仰头对着明月,忽然幻想自己此时是跟太白一样,他吟出太白的诗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简直太符合他此时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姜青宁都差点要被这诗句激得心酸泪流。 “妙啊,简直是绝妙!”姜青宁对诗句夸赞道,他举起酒杯,正要邀明月。 忽然他的院门被迅速推开,一道萧冷的声音传进来:“花酒月乐都有了,可惜你还缺这个。” 姜青宁循声望去,顿时便酒杯紧握,心中狂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30章 姜青宁看见进来的人是冯鹰,倒抽一口气,他对冯鹰始终有些畏惧。 冯鹰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萧杀之气,使人不寒而栗。 姜青宁瞬间紧张起来,问道:“冯首领,你怎么来了?” 再看看他院中的两个小太监跟两个小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晕倒在地。 冯鹰很快走过来,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递给姜青宁,说:“这是六殿下让我给你送来的。” “这是?”姜青宁好奇接过来,手指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六块摆放整齐、且十分精致的月饼。 每个月饼上都印着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口味。 姜青宁心中顿时欢喜起来,他今夜什么都有,恰好就是缺了月饼,没想到萧彻就给他送来了,萧彻对他确实很好。 姜青宁忍不住高兴地道:“六殿下对我真是太好了!” 冯鹰目光平和看着他,似乎犹豫了下,意味深长说道:“六殿下他一直对你都很用心。” 姜青宁怔了怔,回道:“六殿下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着的,将来若有能力,我一定回报。” 姜青宁此时就觉得愧疚,明明萧彻一直都对他那么好,可他却误会萧彻,对萧彻生气,甚至还因萧彻要有新的皇子妃而变身酸柠檬,真是太不应该,他应当衷心祝福萧彻才对。 冯鹰看着姜青宁的反应皱了皱眉,别的话他也没多说,只道:“这是殿下特意去长安城中最好的糕点坊给你买的,还望皇子妃能够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姜青宁十分珍惜地抱着月饼盒,虽然中秋佳节,这月饼买来就是要吃的,可他却忽然有些舍不得,只想将这盒月饼好好珍藏着。 月饼已送到,冯鹰冷冷道:“我便走了。” “等等。”姜青宁忽然想起什么,他叫住了冯鹰,“这已经是殿下第三次给我送来礼物,我不能只收礼而不回礼。” 冯鹰一脸疑惑看他:“那你想给殿下送什么回礼?” 姜青宁环顾一周,顿时有些窘迫,虽然他有回礼的心,可却实在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礼,最后他目光停在院子里的菊花上。 虽然知道送人菊花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好,但姜青宁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了,于是他摘了几朵园里的菊花,给冯鹰道:“我祝殿下心想事成、平安康乐。” 冯鹰伸手接过来,点头:“好,我定帮你带到。” …… 中秋宴结束,萧彻脸色有些不悦。 他已经发觉了永安帝近日来的意图,在宴会上,有意无意地将他与尚书千金往一起凑。 萧彻面色冷冷地拒绝了,再想起前几日萧历那反常的举动,他瞬间明白,萧历肯定是受俞妃所托。 宴会结束后,永安帝本来还想留下萧彻谈话,萧彻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出来。 他心里压着一腔火,整个气息有些摄人。 韩云担心他会因为怒火攻心,而导致旧疾发作,忍不住道:“殿下您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吧,不要憋着,万一伤着身体。” 萧彻吸了口气,冷冷道:“无碍,回去罢。” “唯。”韩云心道,怎么会无碍,六殿下分明是被气到了,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回了府上。 冯鹰已经在等着萧彻。 见萧彻回来,他便将姜青宁给他的那几朵菊花递给萧彻。 萧彻一脸诧异,十分嫌弃地看着手里的花,他本来就心中不快着,再看着这几朵丑花,心情更加不畅快了,不悦问道:“这是何意?” 冯鹰解释说:“这是皇子妃让我带给殿下的,他说祝殿下心想事成、平安康乐。” 一听到是姜青宁送给他的,萧彻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再看手里的花,也突然变得格外漂亮了,他心里忍不住地高兴起来,问:“阿宁真是这样说的?” 冯鹰点头:“是的。” 萧彻先前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了,他炫耀般地道:“阿宁送我花,还祝我心想事成、希望我平安康乐,他定然是这些日子也时时在想着我、牵挂我。” 冯鹰:“……” 萧彻将那几朵菊花十分珍惜地捧着,很快又吩咐韩云去找来花瓶,将花小心放进瓶子里,让韩云放到他的书案上,这样他便每日读书时就可以看到。 韩云去照做。 萧彻心情变得分外好,为了能多看几眼那几朵菊花,他本来已经要歇息,但还是又撑着坐在书案前看了许久的书。 菊花特有的冷香沁入他鼻中,萧彻此时觉得,这便就是世上最好闻的花香了。 他一直熬到四更才去睡。 第二日醒来,萧彻第一件事便又是去看花。 这样一直看了四天,到了第五天,估计花也承受不住这样被他天天盯着,忽然枯了。 萧彻紧张万分,经过一番抢救,花仍旧无力回天。 于是萧彻守着枯花,就这样又看了十多天,差点变成一块望花石。 他终于熬到姜青宁快要出宫。 …… 永安帝因为萧彻的态度,他不想让自己与萧彻之间父子情变得僵冷,所以这些日子也再没有轻易去做什么。 以他看来,姜青宁并不喜欢萧彻,这是极好的事,也省去了他去做这个坏人。 最后这一日,姜青宁被永安帝召去。 永安帝面上很和颜悦色地道:“这一个月来,辛苦你了。” 姜青宁恭顺说:“谢陛下关怀。” “孤见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对你十分喜欢,你将来若有其他打算,可尽管跟孤提。”永安帝意有所指道。 姜青宁心中暗忖,难不成是萧彻已经将准备写休书之事告诉了永安帝,因此永安帝先试探他的想法。 姜青宁自然是同意写休书之事,只是因为系统规则,他不能自己说出来,于是只能道:“谢陛下,臣没有什么打算。” “哦?”永安帝神色有些冷下来,烦闷地摆手道,“那你便回去罢。” 姜青宁行退礼:“唯。” 被关在宫里一个月,姜青宁此时恨不能立马飞出去。 出了紫宸殿,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他。 认出来是萧彻的马车,姜青宁心里暖融融的。 他快步走过去,这些日子积攒了很多要对萧彻说的话。 “皇子妃,请上马车。”韩云为他掀开帘子道。 “好。”姜青宁心里分外高兴,他目光晶亮地望向马车内。 只见萧彻此时正坐在马车上,也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姜青宁喜声道:“殿下,我回来了。” 萧彻嗯了声,目光看着姜青宁坐上来,坐在了萧彻旁边。 两人之间隔着一掌的距离,马车内的空气忽然燥热。 “回府罢。” 萧彻努力先压制着自己,这些日子他也积攒了一肚子的情愫,准备回去就全告诉姜青宁,让姜青宁知道,他这些日子想你想到快要疯了! 第31章 姜青宁望望萧彻,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又十分矜持地什么都没说。 两人安静坐着,姜青宁身上还穿着萧彻给他送的那件青色披风,怀里抱着之前萧彻让冯鹰给他送的那盒月饼。 萧彻侧头看了看,披风跟月饼都是他亲自选的,披风上绣的竹子图案,跟月饼盒子上刻着的嫦娥奔月,他都一眼认出来。 萧彻心里暗自高兴着,姜青宁对于他送去的东西都这般珍惜,一定是在宫里时也对他十分思念。以后,他们一定再也不会分开了。 姜青宁见萧彻望着自己,于是将月饼盒子往萧彻跟前移了移,问:“殿下你吃么?” 萧彻摇头说:“不吃。” 姜青宁自顾自地打开盒子,说:“殿下你放心,最近天凉,没有坏的。” 萧彻宠溺地看着他说:“我知道。” 姜青宁一直没舍得吃,但他其实也怕会放坏了白白浪费掉,于是自己先拿起一颗,放到嘴巴里尝了尝。 萧彻问:“好吃么?” 姜青宁拿起的这块是豆沙味,甜甜糯糯的,他点头:“好吃,殿下你要尝么?” 萧彻本来不想尝的,但此时看着姜青宁吃,他又突然就想尝尝了,于是身体往姜青宁跟前凑了凑。 姜青宁拿起盒里的一块月饼,准备给萧彻送进嘴里。 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对上,姜青宁忽地鼻尖冒汗,心跳加速,他粗暴地将月饼给萧彻塞进嘴里,身体往后退了退,说:“殿下要再吃,就自己取吧。” 萧彻没想到会被姜青宁这么粗暴对待,他皱眉,心想着将来可得好好调/教才行。 看着姜青宁与他拉开距离,他故意道:“你拿过来一点,我够不到。” 姜青宁于是直接将盒子放到了萧彻面前,他自己还是坐得离萧彻很远说:“殿下你尽管吃吧,全吃了都没关系。” 萧彻:“……” 眼前的月饼,突然就没了滋味。 回到皇子府。 萧彻已经搬进了新的皇子府,这里比之前的地方大了很多。 姜青宁对这里还很陌生,他新奇地四处看着。 忽然看见小寻朝他奔过来了。 小寻高兴道:“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姜青宁点头,心情也很好:“我回来了。” 小寻说:“奴才们早已经都给您打扫好了新屋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姜青宁心道,他其实可能住不了几天就要走了,但还是架不住此时的高兴,于是道:“好,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萧彻叫住他:“我让人去准备午饭,你一会过来一起吃,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姜青宁心下明白,但还是忍不住道:“这么快?” 萧彻不确信问:“你想晚点?” 姜青宁立即又摇头:“还是早点好,殿下您早讲,我早安心。” 萧彻道:“好。” 姜青宁可能是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所以才那么急切,他其实也早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 姜青宁去他的屋子里看了一圈,又去府上其他地方看了看。 时间很快便到了中午,姜青宁于是去萧彻那边。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都是姜青宁爱吃的,他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也实在是已经饿了,坐下来,说:“殿下,那我就开始吃了。” 萧彻点头:“嗯。” 他一脸宠溺地看着姜青宁吃,自己却很久都没动筷子。 姜青宁好奇问:“殿下怎么都不动筷子?” 似乎酝酿许久,萧彻开口道:“阿宁,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姜青宁点头,云淡风轻:“知道。”他说完放下筷子,见萧彻准备要说了,于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萧彻深情道:“我一直以来,都对你十分在意,你一直在我心里,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姜青宁觉得这话作为离别前的煽情,没什么毛病,于是回他说:“我也一直都将殿下放在心里,殿下对我而言,也是与其他人都不同。” “你入宫的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很想你,每天都想着去看你。”萧彻继续深情说。 姜青宁明白,萧彻一直在忙着找新皇子妃,所以他嘴上说每天都想着去看自己,但却一直都没来看,于是很理解地说:“我知道殿下是因为太忙,所以才一直没来看我,我也与殿下一样,时常都在想着殿下的。” 萧彻激动道:“那你肯定也与我一样,这些日子过得很煎熬?” 姜青宁点头:“是,我在宫里这些日子,格外难熬,每天都被逼着学规矩。” 萧彻想着姜青宁这些日子受过的苦,他顿时心疼起来,自责道:“是我没有好好护住你,以后,我一定再也不让你轻易离开。” 姜青宁怔了怔,心想萧彻说不让他轻易离开,但新皇子妃可不一定同意呀,于是道:“可我该走还得走。” 萧彻皱眉:“你要去哪?” 姜青宁道:“哪里都好。” 萧彻没想到姜青宁这么野。他表情瞬间不悦道:“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跟我呆在一起。” 姜青宁心想萧彻怎么就这么霸道呢,于是问他道:“那殿下你问过新皇子妃的意见么?她同意让我一直留下来么?” 萧彻猛然一愣,似乎终于发觉了不对,问道:“什么新皇子妃?” 姜青宁心想萧彻怎么还跟他装傻呢,他又不会吃醋,回答道:“就是殿下你的新皇子妃呀!” 萧彻表情变冷:“我什么时候要有新皇子妃了?” 姜青宁也是突然觉得困惑,说:“就是尚书府的嫡长千金,九皇子早都告诉我了,说她天真貌美,端庄大方,你们很快就要成婚。” “萧历告诉你的?”萧彻声音已经冷到极致,他手掌握起,恨不能将萧历撕碎,咬牙一字一句,“所以你也信了?” 姜青宁不解,但却突然得心虚起来,他声音变得很小道:“难道我不应该信?” 萧彻此时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乱了,似乎一切都乱了。 他盯着姜青宁,不敢再问接下来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究竟知道我喜欢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青柠:我说不知道,你会打我吗? 第32章 姜青宁傻了,他僵在那里,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萧彻再跟他说了什么,他都完全听不见了。 萧彻心中猛然凉了半截,姜青宁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他眼中绝望起来,问道:“你如果一直不知道的话?那当初你送我扇子,我送你玉佩,你以为是什么?” 姜青宁脑袋嗡嗡响的看着萧彻,一脸麻木。 萧彻深吸口气,问他:“我们当初难道不是交换定情信物?不是一直两情相悦?” 姜青宁猛然听到了“两情相悦”几个字,他像是忽然被人猛拍了一下,吓得立即起身,满脸惊恐地看着萧彻。 萧彻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他无奈地道:“阿宁?”他伸手试图靠近姜青宁。 姜青宁见萧彻伸手朝自己过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忽然转头就跑。 他身上的披风被萧彻拽了一下,从肩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韩云赶忙上前捡起,喊道:“皇子妃,您的的披风!” 披风掉了,姜青宁瞬间觉得浑身冷飕飕,但他却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回到自己屋里,将门紧闭上,坐在桌子前,喝了好几杯茶,但却还是没有压下心口的惊吓。 萧彻的意思,是他喜欢自己? 看萧彻的表情,他应该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萧彻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们一直不都是被迫成婚,萧彻心有所属么? 萧彻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姜青宁皱眉思索起来,他仔细回想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也完全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就好比你们明明说好做兄弟,一方却忽然说喜欢你,姜青宁也顿时乱了,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 小寻在外面敲门,问:“主子您怎么了?” 姜青宁去跟萧彻吃饭,然后忽然跑回来,将自己关了起来。小寻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青宁回他道:“我没事,你今天早点下差,不用管我。” 小寻还想问些什么:“主子您……” 姜青宁打断他:“我困了,准备歇下了,你别进来打扰我。” “诺。”小寻只得退下了。 姜青宁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他忽然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萧彻之前给他画的那两幅肖像,又找出了萧彻在春日宴上给他送的那块极为珍贵的羊脂白玉。 姜青宁看看画,又看看玉。 他面前的桌上还放着萧彻中秋时给他送的那盒月饼,虽然月饼已经吃完了,但盒子他还留着,上面刻着的嫦娥奔月图案极为精致。 还有那件青色披风,上面绣的竹子栩栩如生,虽然看起来薄薄的,但是他穿起来却极为保暖舒适,想必也是萧彻精心为他选的。 姜青宁想着这些,才发现萧彻确实一直都对他很用心。 那他今日这样跑了,会不会使萧彻很受伤? 姜青宁又担心起萧彻来,觉得自己怎么能就这样跑了,他应该跟萧彻解释清楚一切的。 他思考来,思考去,在桌上摊开纸墨,努力一边回想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一边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一直到快傍晚,姜青宁自己都没发觉,他竟然已经写满了十多页纸。 将这些纸都整齐地放好,姜青宁在地上踱来踱去,他是不肯自己将这些拿去给萧彻了,便想着那就等明日,再让小寻送过去。 姜青宁写了一下午,手腕有点累,他正要上榻去休息,小筷子道:“今日任务,给六殿下送一杯茶。” 姜青宁:“……” 小筷子也算是很人性了,在姜青宁被召进宫里的一个月,它一直都没有发布任务,估计是因为系统判定出来,姜青宁被迫与萧彻分开,所以任务系统也就停止了。 现在姜青宁回来,重新与萧彻在一处地方,于是系统任务又启动。 姜青宁无奈:“送茶的任务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小筷子重复上次的解释:“任务是随机的,所以有可能重复。” 姜青宁“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躺在了榻上,说:“我不送。” 小筷子惊恐道:“那阿宁你就要受惩罚!” 姜青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随便吧,反正又死不了。” 小筷子:“!!!” 比起系统的惩罚,姜青宁现在更怕去见萧彻。 他不敢去面对萧彻,想到萧彻可能一直都在喜欢自己,而他却一直都不知道,他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姜青宁睁着眼到后半夜才睡着,夜里突然下了一场大雨。 第二日,雨过天晴之后,秋意更浓,姜青宁早晨起来,便觉得冷。 吃过早饭,他将昨天写的那十多页纸,交给小寻说:“你将这个送去给六殿下。” 小寻接过来有点懵,但还是很快去照办了。 姜青宁又在屋子里踱着步,等了许久,才等到小寻回来。 他立即问:“殿下有说什么吗?” 小寻摇头:“没有。” 姜青宁竟然还有些失落,他摆手说:“那你退下吧。” “诺。”小寻退了出去。 姜青宁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他想着萧彻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还没看自己写的内容,可能看完之后,就会给他回信。 姜青宁于是决定先看书,他拿出八股准备钻研,但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却都是萧彻给他写的批准。 姜青宁顺着的萧彻的批注开始看起来,但看了没一会,他就忍不住分神了,又开始思考,萧彻看完自己那十多页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姜青宁猛地将书合上,他觉得一定是书上面萧彻给他写的批注太多,所以才导致他老是分神,于是他又决定出去转转,想着先将萧彻放到脑后。 昨夜雨后,今日格外冷,姜青宁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一件和他心意的御寒披风,不是穿上太厚重,就是穿上不够暖和,怎么也找不出再像萧彻送他的那件那么舒适的一件披风。 姜青宁最后也只得随便穿了一件出去。 他带上小寻,想着去花院里转转。 萧彻的新府比之前大了很多,估计花院也会比之前好看很多。 姜青宁昨天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花院里瞧瞧。 这个季节,他最喜爱菊花,菊花寓意高洁,也是隐士跟君子的象征,在宫里时,他院中的那些菊花就很受他喜爱,他恨不得一日看三十回才看够。 出宫后,他唯一有些舍不得就是那些可爱的菊花。 姜青宁正想着,他跟小寻两人已经到了花院里。 然后他瞬间愣住了,眼睛眨了好几下,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姜青宁不置信地看向小寻,问:“这些花都是什么时候栽种下的?” 小寻目光看向眼前花院里,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菊花,各种颜色各种花瓣都有,他回想了一下,回答说:“奴才记得,好像是在中秋刚过完的时候,殿下忽然让人栽种的。” 姜青宁脸色变了又变,他明明满怀期待地说要来看花的,但此时却又忽然急匆匆地小寻说:“快走,我们回去。” 小寻一脸茫然不解问:“主子您不是说要来看花?难道是这些菊花您不喜欢么?” 姜青宁什么也不想说,他只想赶紧离开。 小寻说是中秋过后,萧彻让人种下这些花的,那不就是他给萧彻送菊花之后么? 萧彻难道是爱他及菊,所以才将花院里都种成了菊花? 姜青宁不敢多想,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狂跳不止。 萧彻怎么会这样肉麻?竟然为他种一院子的菊花。 姜青宁回到屋里,他还在喘着气,坐下让小寻给他倒了杯茶。 姜青宁喝完一杯,又喝了第二杯,还是觉得心跳得很快。 他找了借口对小寻说:“你退下吧,我想歇一会。” 小寻觉得奇怪,他主子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动不动说要歇息,这不是时辰还早着么? 小寻出去之后,姜青宁又躺到榻上,他想靠躺着让自己心跳平静下来。 所幸,躺着也还算管用,他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萧彻为他种一院子菊花的事情,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到了下午,姜青宁还没收到萧彻的回信,他再次着急起来,想让小寻过去看看,但此时小寻不在屋里。 姜青宁出去正要找小寻,却忽然看见小寻跟一个小婢女正黏黏腻腻地在一起。 小婢女正在打扫院子,小寻跑上前去给她帮忙。 两人一个羞红了脸,一个娇滴滴。 姜青宁:“……” 原来他不光不知道萧彻喜欢他这件事,他连小寻这个小太监竟然什么时候恋爱了,他都不知道。 姜青宁站在原地,无缘无故被塞了一嘴狗粮,差点撑着,他很快回过头,准备去找其他人去看看萧彻。 但这时,小寻却忽然看见了他,吓得手中扫帚掉在地上,那个小婢女也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跟小寻两人忙吓得跪在了地上。 姜青宁无奈叹口气,他本来都不想去打扰这对小情侣了,结果却被他们发现了,于是只得走了过去,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好你个小寻,不好好当你的小太监,竟然敢去勾搭府中婢女,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 小寻吓得一哆嗦,以为姜青宁真的生气,他忙上前两步,用身体挡在了小婢女的前面,求饶道:“主子息怒,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您千万不要怪小觅,都是奴才主动招惹她的。” 姜青宁故意绷着脸,没想到小寻这小太监还挺有担当,知道遇事挡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那个叫小觅的小婢女闻言,虽然她明显比小寻更胆小更害怕,但也还是发着抖说道:“不,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先招惹小寻,皇子妃您要责罚,就责罚奴婢一人吧。” 姜青宁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是一对情意相投的,爱情里最怕就是一方单相思,像这样两相情愿的,他有什么理由责罚,笑着说:“好了,你们两个都起来,继续去做事吧。” 小寻忙扶着小觅起来,不解问:“主子您不责罚么?” 姜青宁好笑道:“我责罚你们干什么?两情相悦是多好的事,你们好好珍惜就行。” 小寻:“……” 姜青宁淡然离开,准备找其他人去看看萧彻。 他一路上思索着,小寻跟小觅这般的就是两情相悦了,那他跟萧彻呢?是一方单相思,还是两情相悦? 姜青宁不敢多想,他很快制止住自己的想法。 他是要决定去考科举,决定去自由自在、发光发热的,所以他怎么能去想这种事,怎么能跟萧彻两情相悦呢? 姜青宁让人去看萧彻,他自己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但是回来的奴才依旧是说:“殿下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让奴才带给您。” 姜青宁着急了,问:“那殿下他看过我给他写在纸上的那些内容了吗?” 回来的奴才摇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姜青宁忍不住再次问:“那殿下他在干什么?” 奴才回答:“殿下好像在看书。” 姜青宁道:“好了,那你退下吧。” 萧彻到底有没有看他写在纸上的那些内容,这个问题困惑了姜青宁一整夜。 连着两夜没睡好觉,第三日,姜青宁眼底下多了两块乌黑。 他想着这样不是办法,萧彻估计是生气所以不肯回复他,也迟迟不肯放他离开,但他不能一直在这样耗下去。 姜青宁心里有了最危险的打算,他决定直接从皇子府里逃出去,出去后虽然没办法考科举,但他还可以隐姓埋名,做一个伸张正义的状师。 姜青宁想着就要收拾包袱。 小筷子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行为,忙制止道:“阿宁你千万不要冲动,主动离开绑定目标,是会受到比平时更强烈的惩罚的,并且是每天都会被惩罚一遍的!” 姜青宁手上动作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不以为然,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筷子:“阿宁你再冷静冷静……” 姜青宁:“冷静不了,现在就要离开。” 小筷子恨自己没有一双真实的手,不能将姜青宁拦下,它正绝望之时,有人迅速进来,将姜青宁拦下了。 姜青宁收拾包袱的动作一停顿,他抬头看向来人,是冯鹰。 经过上次,冯鹰替萧彻给他送月饼之事,姜青宁心里对冯鹰的畏惧淡了很多。 他忙直起身,掩饰道:“我只是忽然想着将这些东西整理一下,不是要走。” 冯鹰看了眼他地上的包袱,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说道:“殿下病了。” 姜青宁心中顿时紧张起来,立即问:“殿下怎么了?” 冯鹰只看一眼,便明白,别的都可以掩饰,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关心却是没办法掩饰的,他道:“殿下昨夜里突然吐了血,引发了旧疾,现在昏迷不醒。” 姜青宁猛然间,觉得像是自己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断了一般,他身体后退一步,倒在了椅子上,不敢相信问:“你说什么?” 冯鹰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最后盯着姜青宁,问:“你现在还决定要走么?” 姜青宁脑子里嗡鸣不止,萧彻肯定是因为伤心过度,所以才导致他吐血,引发旧疾。 他早该知道的,姜青宁自责起来,萧彻身体那么不好,他怎么还能去伤萧彻的心,如果萧彻出了什么事,那都是他造成的。 姜青宁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此时只想立马去看看萧彻。 姜青宁从自己屋子出来,他一路直奔进萧彻的屋子里。 萧彻躺在榻上,他脸色很苍白,看着气息很微弱。 姜青宁忽然就觉得自己眼眶里有些湿热,他走过去,握住了萧彻的手:“殿下,你千万不要有事。” 看见萧彻额上有些汗,他立即叫人拿来毛巾,俯身过去想给萧彻擦干。 此时他心里早已经没有了要走的打算,他至少要等萧彻醒来再说,如果萧彻不醒来,那他就留下来照顾一辈子。 姜青宁想着,身体更加往前凑了凑,想给萧彻将头上的汗都擦掉。 此时,他与萧彻凑得很近,只要他低头再稍微俯身,就能与萧彻的脸碰上。 姜青宁给萧彻擦干汗,正要起身离开,这时,原本在榻上闭着眼装昏迷的萧彻,却忽然睁开眼,伸手揽住了他,并且用力一按,将他脑袋按下来。 霎时,两人的唇贴合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六殿下:套路媳妇真刺激 第33章 姜青宁猝不及防,就被萧彻按着,两人亲在了一起。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眼睛瞪大地看着萧彻。 萧彻的气息瞬间覆盖了他,侵占着他。 姜青宁浑身发麻,心脏跳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他猛然一把用力推开萧彻,再次转身就跑。 萧彻在他身后,朝他道:“阿宁,你是喜欢我的。” 姜青宁立即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是代替我二哥嫁给你,我从来都不喜欢男人。” 他说完,也不敢去看萧彻的表情,快速逃离。 萧彻看着姜青宁的背影消失,他一时气结,猛咳了几声,这次是真的吐血了。 韩云立即上前,担忧道:“殿下,您怎么了?” 萧彻道:“我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韩云惊恐道:“殿下您千万别这么说。” 萧彻看向韩云,问:“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韩云摇头:“殿下您才貌无双,长安城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您怎么会讨人厌?” 萧彻问:“那阿宁他怎么不喜欢我?” 韩云:“这……”他也一时语塞了。 萧彻满脸自嘲地躺到榻上,说:“阿宁他肯定是嫌弃我残疾,嫌我不能站起来。” 韩云:“……” 萧彻闭上了眼,任凭低落的情绪肆虐,不再说话。 韩云愣了愣,赶忙吩咐人去给六殿下熬药。 姜青宁洋洋洒洒写的十多页纸,萧彻早看过了。 基本通篇都是姜青宁在解释他们之间的种种,也通篇都分明只写着两个字——渣男。 姜青宁解释说,他当初送萧彻扇子,只是为了安慰萧彻,而萧彻送他玉佩,他以为那是礼尚往来。还解释了说,他当初给萧彻说两人有共同的目标,是指萧彻翻身之后去找他二哥,而他要做什么不方便透露给萧彻,让萧彻自行体会。 萧彻一闭眼就是那十多页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除了通篇透出渣男两个字外,还透出了他的自作多情。 姜青宁写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是在自作多情。 萧彻这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么严重的挫败感,哪怕之前他被人各种欺辱,也都没有如此挫败过。 萧彻这次是真的病了,先吐血,然后引发旧疾,卧床不起。 但是这次姜青宁却是不肯再相信了,已经五天过去,也没见到姜青宁过来。 萧彻实在无奈,但也只能自己种的果自己吞了。 姜青宁虽然说他要做什么不方便透露,但萧彻也能猜到姜青宁要什么? 他要自己的休书,姜青宁不喜欢自己,那他必然就是希望自己休了他。 萧彻身体稍微好些了之后,他让韩云扶着他下榻,便立即在桌子上铺开了纸。 韩云疑惑问:“殿下您要写什么?” 萧彻一脸忧郁地道:“写休书。” “!!!”韩云满脸震惊,“殿下您不是很喜欢皇子妃,怎么还要写休书?” 萧彻忧伤地道:“但他不喜欢我,与其强人所难,我还不如潇洒地放手,还他自由。” 韩云一脸的惊讶,仍是不敢相信问:“殿下您要写休书,皇子妃他知道吗?” “他马上就会知道了。”萧彻很快将休书写好了,给韩云说,“你拿去给阿宁吧。” 韩云手指有些发颤接过来,不置信问:“殿下您当真?” 萧彻忧郁道:“当真。” 沉默片刻。 “唯。”韩云也只能接过来,一脸凝重地道,“那属下这就去送。” “嗯。”萧彻点头,并道,“你快去罢。” 韩云从屋子里离开。 第34章 姜青宁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他被萧彻的那句“你是喜欢我的”给吓到了,回来后他给自己洗脑好几天,告诉自己他绝对不可能喜欢萧彻,这辈子都不可能。 姜青宁也生气萧彻骗他,想着萧彻怎么能那么卑鄙,不但骗他,而且还偷亲他,后面不管萧彻再怎么样,他都绝对不会相信了。 这几天他思考了很多,决定还是要离开才行,不能再跟萧彻这样剪不断理还乱了,他想着萧彻那么优秀,自己走了之后,很快就能有新的皇子妃,萧彻应该也不会难过太久。 打定主意,他又准备收拾包袱,趁夜里逃走。 这时,韩云便来了。 姜青宁满脸不自在地看着韩云,问:“你来有事?” 韩云躬身行了一礼,说:“这是殿下让我给您送来的,殿下说,与其强人所难,还不如放你自由。” 姜青宁愣了下,伸手接过来,便看到纸封上两个清晰的大字——休书。 姜青宁心脏怦怦跳起来,他一直渴望的休书,没想到此时忽然就捏在了他手中,这种梦想刹那间成真的感觉,令他觉得很不真实,他手指反复地捏在上面,不置信地朝韩云问:“你说这个真是殿下写的?” 韩云点头,表情凝重:“确实是殿下写的。” 姜青宁沉默片刻,然后一脸高兴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韩云:“……” 姜青宁认真地将休书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了这确实是萧彻的字迹,他喜悦地对韩云道:“你回去告诉殿下,说我很感激他,谢谢他愿意放我离开。” “是,属下告退。”韩云心情格外复杂。 在他看来,姜青宁跟六殿下是最般配的一对,没想到真的就要这么散了。 姜青宁的性格善良又随和,府里下人估计没有不喜欢他的,当然都不希望他走了换成其他人做皇子妃。 姜青宁却是没办法去考虑那些了,他现在就只是觉得高兴,萧彻这人真是一会让他生气,一会又让他惊喜不已。 他现在已经有了休书,也不用再想着逃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收拾东西,然后挑选好日子,再光明正大地离开。 只是,走之前,他还要不要再去告诉萧彻一声? 姜青宁迟疑不决。 第二日,他决定还是再去见萧彻一面,好好跟萧彻告个别。 姜青宁来到萧彻屋子里,屋里面有着浓重的药草味。 他看见萧彻此时正坐在桌子前,桌上摆放着很多味药材,萧彻正认真地观察分辨着这些药材,并在一旁的纸上做着记录。 姜青宁有些佩服萧彻这学霸属性,他已经很厉害了,画画、下棋、读书、写诗都是十分厉害,现在竟然又开始研究起药草来,他该不会是准备钻研医术? 姜青宁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去打扰,这时萧彻却发现了他。 “阿宁。”萧彻放下手中的药草,一脸深情地道,“你终于肯来看我?” 姜青宁摇了摇头,他真挚说道:“我其实是想来跟殿下告别。” 萧彻的表情瞬间很失落的样子,但很快他又让自己露出了笑容,可那笑容一看就是在强颜欢笑,他道:“那也好,反正你总是要走的,早走晚走都一样。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等我娶了新皇子妃后再走。” 姜青宁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问:“殿下说的新皇子妃是……?” 萧彻一脸无辜的样子,回答说:“就是尚书府的嫡长千金,想必阿宁你之前已经知道她了,那是父皇帮我选的,虽然我并不喜欢,但那不重要,反正我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我,我娶谁都一样。” 姜青宁没想到萧彻这么快就自暴自弃了,可他也没理由阻止,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说道:“那我祝殿下与新皇子妃恩爱长久,白头偕老。” 萧彻语气低落地道:“恩爱是不可能了,阿宁你知道的,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你比谁都清楚。” 姜青宁被萧彻深情款款的目光盯着,他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问:“那殿下为什么要我等你娶了新皇子妃之后,再走?” 萧彻一脸伤心地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想再多看你几眼,想让你在我成亲之后再走,这是我最后一点心愿了。” 姜青宁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见萧彻这般黯然神伤的样子,他也只能答应了,说:“好,那我就等殿下成亲之后再走。不过,殿下你什么时候成婚?” 萧彻说:“日期还没定,不过也很快了。” 姜青宁“哦”了一声。 他回去之后,便就开始等着萧彻成婚。 从一开始,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萧彻成婚,到慢慢的,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失落起来。 这天,终于传来了萧彻即将成婚的消息,说是日子定在了五天之后。 姜青宁惊讶问:“这么赶么?” 小寻摇头说:“其实一点都不赶,六殿下那边已经为婚事忙前忙后好几天了,只是今天才让我们知道。” 姜青宁:“哦。” 连着好几日,姜青宁都没再碰见萧彻。 萧彻当初说是想多看姜青宁几眼,所以才想让他留下来,等自己成婚之后再走,可实际上萧彻却很快就将姜青宁抛在脑后了,他很快全身心都放在了与新皇子妃的婚事上。 “据殿下那边的人说,殿下今日又出府去见新皇子妃了。”小寻说道。 姜青宁吸了口气,说:“殿下能这么快想开,那真是太好了,新皇子妃才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他知道珍惜就好。” 姜青宁说得很云淡风轻,可他心里却忽然酸酸的。 萧彻要成婚了,萧彻有了新喜欢的人,他应该高兴、祝福才对。 离成婚只剩两天了,府里开始装扮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喜联喜幅也都挂上了,到处看着一派喜气洋洋。 姜青宁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派喜气的景象,他竟突然矫情起来,心中有了种“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落寞感。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期盼的,所以他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姜青宁强制自己将情绪收起来。 直到成婚的前一夜,萧彻也都再没有过来看姜青宁。 姜青宁却忽然就很想去看看萧彻。 他心里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竟渐渐地,心口有些隐隐地发疼起来。 姜青宁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他辗转难眠,始终想不明白,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为什么?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期盼、是他想要的,可当他一点一点地看着萧彻要与他人成婚,为什么心里又难受起来? 如果他当时拿到休书直接就走了,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了? 姜青宁还是忍不住问小筷子:“我这样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心口发疼,想到萧彻明天就要与他人成婚,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小筷子回答:“经系统分析,阿宁你大概是爱上前恋爱绑定目标了。为了尽快从这种状态里走出来,建议阿宁你尽快找到下一个恋爱绑定目标。” 姜青宁:“……” 他脑子里一团乱糟糟,但小筷子说的,你大概是爱上了前恋爱绑定目标,他却听得很清楚。 姜青宁脑子里不停地分析、换算,一直睁眼到天亮,心口处发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喜庆声音,他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地对小筷子说:“我完了,我可能确实是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35章 姜青宁终于不得不承认了他对萧彻的感情,他无力地瘫在榻上,面色苍白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一切都太迟了?” 小筷子十分震惊地道:“可是阿宁,你已经跟他解除关联了,他已经是前恋爱绑定目标了!你应该尽快去找到下一个目标才对。” 姜青宁表情痛苦地说:“可除了他,我再也不会跟任何人绑定了。” 小筷子:“……” 外面欢天喜地的锣鼓声音越来越热闹,唢呐声也阵阵穿进耳中,姜青宁听着心里越来越沉重、压抑。 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感受到这一切? 他像个乌龟一样,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想将自己与外面的热闹隔离开。 小筷子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阿宁你既然现在明白了,其实也不迟,你还可以去将六殿下追回来。” 姜青宁用被子将自己埋得更严实,他道:“可萧彻不一定愿意,他也许正高兴着,说不定他已经爱上了新皇子妃。” 小筷子:“……” 江青宁躺了许久,小寻来叫他:“主子您怎么还不起来,该吃早饭了。” 过了会,见姜青宁仍是没起来,小寻道:“主子您再不吃,饭菜可就要凉了。” 姜青宁声音闷在被子里,说:“我不吃,你让人端下去吧。” 小寻无奈,只好又让人将饭菜端了下去。 外面其他院子都格外热闹,只有他们这一个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秋风吹动树上枯黄叶子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眼看就快要到中午,姜青宁还是缩在榻上,他终于按耐不住,问小寻:“新皇子妃娶回来了么?” 小寻点头:“奴才刚听到外面的人说,新皇子妃已经进门了。” “哦。”姜青宁心里没来由得觉得一阵发凉,“那他们拜堂了么?” 小寻回答:“应该正在拜堂。” 姜青宁不再说话了,他一动不动地,彻底沉寂下去。 小寻小心翼翼说:“主子您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无论怎么样,都还是身体要紧。” 没有回应。 小寻再次说:“主子您就算再难过,也要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将六殿下抢回来。” 依然没有回应。 姜青宁长了这么大,他第一次如此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清内心,没有早点承认他喜欢萧彻这件事。 萧彻除了不能站起来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很优秀,萧彻长相俊美,他会画画会作诗,会下棋会读书,以后他可能还会精通医术。 姜青宁后悔自己,为什么之前都没有珍惜萧彻这么多优点。 他也忽然体会到了,萧彻当初被他拒绝的心情,大概就跟自己此时是一样的吧,心里很酸涩,很苦闷,胸口隐隐作痛,想发泄又找不到发泄口。 外面秋风瑟瑟,一天比一天冷。 姜青宁缩在被窝里,他也丝毫感觉不到暖和,甚至觉得比自己呆在屋外时还冷,他忽然就想念起萧彻送他的那件青色披风,那上面的竹子图案是他很喜欢的,此时大概也只有那件披风才能让他感觉到暖和了,可那披风却被他丢在地上时,忘记了捡回来。 时间缓缓流逝,已经天将黑。 姜青宁想到萧彻估计马上就要跟新皇子妃洞房了,他心里嫉妒起来,他跟萧彻成婚半年多,他们最亲密的举动,就是萧彻偷亲了他。 他们还没有一起睡过一张榻,没有牵手过,没有互相依偎过,很多事情,还都没做,可以后,萧彻就要跟其他人去做这些事了。 姜青宁脑子里忽然被嫉妒冲昏,他想去问问萧彻,既然说喜欢他,那怎么能这么快就将他丢在一边,而去跟其他人亲密呢? 但很快他又清醒了,他已经跟萧彻没有任何关系了,过了今夜,明天他就该离开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萧彻。 姜青宁压制着自己心里的苦涩,他想让自己尽快睡着,熬过今夜,他也算是履行了说要留下来等萧彻成婚的诺言,他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了。 但很可惜,他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没办法入睡。 脑子里闪现过他跟萧彻一起相处的种种瞬间,萧彻当初为了送他那块羊脂白玉,他还记得萧彻从永安帝寝宫出来时,满身汗,衣服上有着茶渍;地牢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以为萧彻会救姜玄平,可萧彻却是毫不犹疑的救了自己。 那次,他就应该明白萧彻对他的心意的,可他却迟钝了那么久,一直到萧彻将所有撕开了,他才明白。 姜青宁心里越想越苦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声音已经暗哑的不成样子,幽幽自语一句,挣扎着从榻上爬起。 他没有穿鞋子,脚趾碰在地上冷得一哆嗦。 姜青宁来到桌子前,一整日没有吃喝东西,他此时又饿又渴,唤小寻道:“你给我拿一壶酒来。” 小寻赶忙进来,说:“诺,奴才马上去。” 他以为姜青宁是终于饿了,所以自作主张地还叫人端来了很多饭菜。 姜青宁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道:“你退下歇息去吧,不用再管我。” “诺。”小寻想着姜青宁终于愿意吃了,那说明他已经想开了,所以也就放心离开了。 姜青宁却是一口饭菜都没动,他端起酒壶,直接就往嘴里倒,他狠狠喝了几口,已经有些微醺,说道:“萧彻,你的喜酒我也算是喝了!虽然我没有当面去给你祝贺,但你应该也能明白我的心意,我……” 姜青宁忽然鼻子有些酸涩说不出来,他只能又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想着多喝几口,他就能醉了,醉了之后,或许他就能睡着了,将一切都抛到脑后。 姜青宁酒量差,他很快就脑袋晕晕沉沉的了,想去榻上睡觉。 但是他身体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了下来,开始嫌弃起自己,姜青宁啊姜青宁,你怎么能这么怂,你连喜欢一个人这件事都不敢去说,你将来还有什么勇气认为自己可以去考科举,可以去为百姓伸张正义? 或许就是应了那句酒壮怂人胆,姜青宁忽然就不想睡觉了,他想去看看萧彻,去看看萧彻的新皇子妃长什么样,他还没有见过。 “披风,我的披风呢?”姜青宁喃呢道,他到处找自己那件青色披风,上面绣着竹子的,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算了,冷就冷点吧。”他放弃了找披风,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出去了。 长安的深秋夜格外冷,但大概姜青宁有酒气暖身的缘故,他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冷,只一心想着要去萧彻那里。 萧彻院子里早已经装扮的一派喜气,下人们也都看着喜气洋洋,他们因为新皇子妃的到来而面带喜色,只有姜青宁一身素色里衣,带着满身的寒露醉醺醺而来。 韩云一脸惊讶上前:“皇子妃,您怎么来了?” 姜青宁摇头:“我已经不是皇子妃了,我是阿宁,我来找萧彻,萧彻呢?” 韩云赶忙将他请进屋子里,说:“您先穿件外衣,千万别惹了风寒。” 姜青宁却并不想穿什么外衣,他道:“我不冷,我只想来看看萧彻,他是不是在洞房?你快点让他等一会,等我告诉他一件事之后,他再洞房,我就说一句话,不会耽误他洞房花烛夜的。” 姜青宁已经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什么了,他此时就只是想见萧彻。 韩云正要给他先披一件外衣,生怕姜青宁万一着凉了,自己被六殿下怪罪。 但姜青宁却忽然走了,他知道萧彻的屋子是哪间,不需要别人带路,他可以自己去。 他走过去,望了一眼门上挂的红灯笼,猛地一下将门推开。 “萧彻。”姜青宁道,他也什么都顾不上了,朝着里面走去。 里面喜床上坐着的人一愣,瘦小的身影猛一激灵。 喜床旁边的轮椅上,坐着另一个人,他一身大红色喜服,背对着姜青宁。 姜青宁知道,那肯定就是萧彻了。 “我来祝你们白头偕老。”姜青宁说着违心的话,他走过去,看到萧彻今日成婚竟然还带着面具,不知道又是什么奇怪的习俗。 “萧彻,我除了来祝福你,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姜青宁趁着醉意,他直接一吐为快道,“我他娘后悔了,我现在才明白我喜欢你,如果连这件事我都不敢告诉你,那我以后还怎么为百姓伸张正义?” 姜青宁越说越激动,他有些想哭,“可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说着,忽然就很想在离开之前看一眼萧彻的新皇子妃到底长什么样,于是朝着喜床上的皇子妃走去。 喜床上的人似乎有些紧张,姜青宁走过去,正要伸手掀盖头时,新皇子妃忽然出声:“你别过来!别掀盖头!” 姜青宁一愣,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而且听着不像是少女倒像是个少年的声音? 姜青宁抬手,猛地一下就将盖头掀开了,然后他傻眼了,眼前盖头下的人竟然是萧历?! 萧历迅速从喜床上蹦下来,有些没好气道:“说了让你不要过来,不要掀盖头,你偏不听,这些受到惊吓了!” “……”姜青宁愣了愣,十分困惑道,“怎么是你?新皇子妃呢?” 萧历不悦道:“哪里有什么新皇子妃?我不陪你们玩了,再不回去,我又要被母妃责骂了。” 他说完很快扯下身上的喜服大步离开。 姜青宁愣住原地,只好又看向一旁轮椅上的萧彻,问道:“你的皇子妃呢?” 只见萧彻取下了面具,面具底下那人的脸却是…… “冯鹰!”姜青宁有些彻底晕了,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怎么是你?殿下呢?” 冯鹰却什么话也没说,迅速从窗户一跃离开了。 姜青宁傻在原地,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正当他不知所措时。 萧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伸手轻轻揽住他腰问:“你说喜欢我,是真的么?” 姜青宁心脏怦怦直跳,他转过身看着萧彻。 猛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掉进萧彻的一个圈套里了。 什么新皇子妃,什么成婚,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为了骗他说出真心话。 姜青宁猛然间又气又恼,他酒也醒了大半,一脸生气地盯着萧彻,道:“可我也说了,我明天就走。” 姜青宁丢下这句话,便立即转身就要走。 萧彻顿时慌了,他猛然咳了几声,着急道:“阿宁!” 姜青宁走出屋子,他本想直接离开,但是却听到了萧彻因一时着急,摔在地上的声音。 姜青宁挣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又回去了。 萧彻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一脸自嘲、心如死灰地道:“算了,你要走就走吧,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来,我也不会再强求。” 姜青宁蹲下身,这一刻,他彻底对自己妥协了,无奈说道:“殿下,我不走了。” 萧彻顿时满脸不敢置信地看他。 姜青宁轻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殿下,就跟殿下喜欢我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两情相悦了,哦耶! 感谢支持,感谢评论跟营养液 第36章 姜青宁扶萧彻到榻上,两人黏黏腻腻、互相表明了心意,相互依偎着到深夜。 姜青宁有些意外,萧彻看着病弱,但他胸口却很结实,靠上去很有安全感。 姜青宁估摸着时间很晚了,起身说:“我走了。” 萧彻有些不舍,满眼眷恋:“夜里冷,你回去的路上别着凉了。” 姜青宁点头:“我知道了。” 萧彻让韩云拿来了之前送给姜青宁的那件青色披风,姜青宁披在了身上,失而复得,久违的温暖感觉,使他浑身格外舒适。 他强装镇定着,但是刚一从萧彻的屋里走出来,就再也没办法保持自持。 姜青宁忍不住激动地道:“我与六殿下两情相悦了!” 小筷子:“……”却并没有觉得很激动。 姜青宁掩了掩身上的披风,笃定问道:“是不是我跟六殿下又重新绑定了?” 小筷子却摇头说:“并没有。” 姜青宁怔了下,疑惑不解:“为什么?” 小筷子叹口气,语重心长说:“阿宁,其实六殿下并不是你的良配,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小筷子还是建议阿宁你尽快去找到下一个绑定目标。” “……”姜青宁脸色瞬间变了,他才刚跟萧彻心意相通,就听到了小筷子这么给他泼凉水的话。 姜青宁皱起眉,没好气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之前一直逼我跟萧彻恋爱?现在如你所愿了,你怎么反倒泼起了凉水?” 小筷子思索了下,回答:“督促宿主恋爱是小筷子的职责,并且那时阿宁你跟六殿下已经成婚,小筷子再无别的选择,只能绑定六殿下。” 小筷子继续严肃说道:“现在你们既然已经解除绑定,阿宁你应该重新找下一个目标才对。” 姜青宁:“……” 他心情瞬间不好了,沉默了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跟萧彻不是良配?你怎么知道我跟萧彻会没有结果?” 小筷子思索了很久,还是不能说出来,只是说道:“我们做系统的,有系统的规则,不能给宿主透漏未来的事,还是要阿宁你自己慢慢去明白。” 姜青宁:“……”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之前跟萧彻在一起黏腻耗费了很多时间。 萧彻喜欢他,那种眼神姜青宁看得明白,他走时,萧彻都是很不舍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两才刚在一起,姜青宁不想发展太快,他都恨不得留下来跟萧彻一起睡了。 姜青宁躺在榻上,思索着小筷子说的话,小筷子说萧彻不是他的良配,说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姜青宁越想越眉头紧皱,内心充满疑惑,为什么?他跟萧彻已经互相表明心意,他们是真的互相喜欢,为什么却说不是良配? 姜青宁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第二日,他顶着黑眼圈,看着无精打采。 小寻昨夜听从吩咐,早早去歇息了,看见姜青宁的黑眼圈吓一跳。 他并不知道姜青宁昨夜趁着酒意去找萧彻,两人还互相表明心意在一起了,好奇问:“主子您昨夜打架了?” 姜青宁喝了口清粥,没好气说:“是,我昨夜去找殿下打了一架,眼睛都被他打肿了。” 小寻:“……” 姜青宁吃着桌上的早饭,突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想不明白一件事,就会忍不住一直去想,直到弄明白为止。 这时,韩云过来说:“殿下请您吃完早饭后,跟他一起出府一趟。” 姜青宁点头:“好。”心想着正好,他也想去找萧彻,想明白他们之间到底还有哪里不对。 他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口,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准备去萧彻那边。 萧彻又正在桌子前拿着一堆药草研究。 看见姜青宁来了,他很快放下药草,关心问道:“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眼下那么乌黑?”姜青宁掩饰说:“没事,就是昨晚太激动了。” 萧彻怔了怔,道:“可昨晚我们什么都还没做。” 姜青宁:“……” 萧彻过来,想看看他眼睛,姜青宁立马躲开了,不自在说:“我真的没事,殿下你不用担心。” “没事便好。”萧彻笑着说,他近日钻研医术,自是看得出来,姜青宁这是思虑过重、昨夜肯定没有好好睡觉导致的。 他让韩云去泡了杯他近日调配出来的安神助眠茶,给姜青宁喝下。 姜青宁以为这只是普通的茶,也没多想就喝下了,他想着喝杯茶正好提神,不用担心跟萧彻出去时犯困了。 两人出了皇子府,一同坐在一辆马车内。 萧彻的身体与姜青宁离得很近。 姜青宁心里憋着事,他很想知道萧彻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良配? “殿下……”姜青宁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他忽然觉得很困,眼皮很沉重,下一秒便身体倒在了萧彻身上,睡着了。 萧彻将他揽过来,轻轻抱在怀里,十分宠溺地摸了摸他头发,柔声说道:“睡吧阿宁,以后不准再不好好睡觉,哪怕真的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了太激动也不行。” 姜青宁恰好缺着觉,他睡得很沉,这一觉比他以往睡得都安稳。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陌生的榻上,四周闻得到浓重的药草味。 隔着帘子,他听到了萧彻跟另一个人的声音。 萧彻咬着牙,他十分费力地独自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刚往前走了一步,他便又摔倒在了地上。 姜青宁听到了萧彻十分低落的声音:“我真是个废物,连想要往前走一步都办不到,以后还如何保护我喜欢的人。” 姜青宁心一揪,有些心疼。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苏永思,苏永思是萧彻外家的旧属,医术高超,当初帮萧彻卧病,逼永安帝滴血就是他。 苏永思凝重道:“殿下不要灰心,慢慢来,您的腿并未真正瘫痪,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恢复的。” 萧彻费力地再次自己站起来,他自嘲地道:“可也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他坐在轮椅上太久了,他也想跟正常人一样,能用双腿走路,这样他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将来坐在他想坐的位置上、保护他所在意的人。 也正是因为太过心急,所以他才自己钻研起了医术。 姜青宁听着外面的声音,下了榻,他掀开了帘子,想起萧彻刚才丧气低落的样子,忍不住动情说道:“殿下,不管多久,我都愿意一直陪着你。” “阿宁,你醒了?”萧彻笑了下,表情有些感动的样子。 姜青宁走过去扶着萧彻,萧彻平时坐着显露不出来,姜青宁扶着他站着时,才发现萧彻竟然比自己高了那么多,他足足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 姜青宁感叹:“老天爷真是不公。”已经给了萧彻那么好的一张脸,竟然还给了他这么优秀的身高。 萧彻一愣,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姜青宁说了什么,好奇问:“你说什么?” 姜青宁笑着摇头:“我没说什么,只是说殿下你长得真好看。” 萧彻:“……”此时看着姜青宁笑意盈盈的脸,他忽然心中一阵燥热,也更加地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恢复双腿。 姜青宁扶着萧彻,终于使他往前走了一步。并鼓励他道:“只要殿下坚持,一定可以恢复的。” 萧彻心中暖融起来,他忍不住低头盯着姜青宁的脸。 姜青宁猛一抬头,就与萧彻的目光对视上。 他愣了愣,心中忽然紧张、嘭嘭直跳起来。 萧彻的脸真是好看到犯规,姜青宁忙想要移开视线。萧彻却在这时忽然低头,唇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然后他承诺般地说道:“只要有你陪着,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一定坚持。” 姜青宁也瞬间被萧彻的话激得心中不能平静,他同样认真地说道:“也不管将来有多大阻碍,我都不会跟殿下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一下 青柠跟殿下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啊 第37章 萧彻很努力地想站起来,想自己走路,姜青宁也就准备陪着他,暂时不再去管他跟萧彻有没有绑定这件事了,想着反正他跟萧彻两人心意相通就好。 萧彻还未到给封号、参与政事的年纪,所以平时除了去给永安帝请安之外,也不怎么需要进宫。 这日,永安帝忽然召他进宫。 姜青宁跟萧彻正处于热恋甜蜜时期,哪怕分开一小会都觉得想念。 姜青宁从白天就开始心神不宁,萧彻也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回来,姜青宁忍不住觉得着急,他披着披风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宫里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青宁皱眉思索着,他正有些担忧,忽然听到背后有些异动。 姜青宁回头,仔细看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正要放松警惕时,一道长箭朝他射来。 但是因为这把箭似乎射歪了,箭头堪堪从姜青宁的肩膀旁划过,并没有伤到他。 姜青宁已经吓得僵在地上,那把箭如果没射歪的话,就是要从他脖子穿过去了。 有人要杀他! 姜青宁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他来不及找地方躲起来,很快便又有三支箭同时朝他射来。 “救命——”姜青宁下意识喊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三支箭同时朝他要害射来,他根本无从躲避。 姜青宁闭上了眼,这时候却忽然有人飞身过来,挡在在了他身前。 那三支箭被轻松打落在地上,并且很快听到了院墙外有惨叫声响起。 姜青宁睁开眼,看见是冯鹰的身影,已经朝着院墙外追去。 冯鹰武功高强,长安城中几乎没人是他对手。 姜青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没一会,就等到冯鹰回来了。 冯鹰先朝他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你还是走吧,尽早离开这里。” 姜青宁满脸困惑不解,问:“为什么?” 冯鹰刚才追上去,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那个想杀姜青宁的人是谁派来的,他也不想拐弯子,直接说道:“要杀你的人是永安帝。” 姜青宁其实自己也有些想到了,他压下心里的不安,问:“是不是因为我阻碍到萧彻了?” 冯鹰沉思了下,点头:“殿下他喜欢你,但他将来也要当皇帝。” 也不用他将话说的太明白,姜青宁已经心里清楚大半了。 永安帝如今对萧彻宠爱有加,又对他满怀着愧疚,萧彻是众皇子中最聪慧的,如今阻碍他将来继承皇位的,就只有他的腿疾跟自己。 腿疾可以治,萧彻可以通过努力以后慢慢站起来,自己也要被除掉。 姜青宁知道这绝对不会是萧彻的意思,可他此时也忽然间就觉得很心凉说:“我想走时,你们都想让我留下,如今我想留,你们却都要逼我走了?” 冯鹰眉紧皱,冷冷说:“不是我要赶你走,是那狗皇帝他已经动了杀心,他决定了将来要让六殿下继位,就必定是要将六殿下身边的阻碍都铲除掉的,我可以这次救你,但不一定下次还可以救你。” 姜青宁明白,冯鹰武功再高,他也是凡人,不可能不吃喝不休息地守着自己。 沉思片刻,他问道:“若是我不怕死不肯走呢?”他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心意,好不容易决定了留下来,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是物件,不想轻易被人摆弄。 冯鹰缓缓道:“那你便会让六殿下为难。” 姜青宁愣在原地。 冯鹰道:“你与皇位,他只能选择其一,日后他若身为帝王,就必定要国家社稷考虑,要有子嗣。” 姜青宁明白了,子嗣问题便就是他跟萧彻之间的巨大鸿沟,他根本不可能跨过去,除非……萧彻肯为他放弃皇位。 但姜青宁根本没有这个自信,也不认为自己值得萧彻这么做。 如今他与萧彻也不再绑定,或许并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成为萧彻的阻碍,趁着他们感情还不是很深,早了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姜青宁对冯鹰说:“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休息了,很多事情我自己会想明白的。” 冯鹰自是体会过与心爱的人分开是什么感受,他点头:“好,你今夜安心休息,我在屋外守着。” 姜青宁笑了笑,他年轻的脸上第一次有着如此落寞的神情,说道:“不必了,很多时候,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怕死。” 冯鹰闻言神色复杂,只道:“但无论如何,你也都该保重自己。” 姜青宁“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冯鹰言出必行,一直没有离在,在姜青宁屋外守着。 姜青宁回去躺在榻上,听了冯鹰的话之后,他心里反倒平和了很多。 他现在明白了永安帝召萧彻进宫的目的,是为了调虎离山,在萧彻不在的时候,除了他。 换而言之,就是萧彻肯定是在宫里被永安帝绊住了脚,所以今晚才没有回来,永安帝只是想除掉自己,他不会让萧彻出任何事。 只要知道萧彻是绝对安全的,姜青宁也就放心了。 他没有什么顾虑,也就安心去睡了。 第二日清晨,萧彻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便就是来看姜青宁,告诉姜青宁昨夜宫里发生了什么,让他不要疑心以为自己是去做了什么沾花惹草的事。 姜青宁对于昨夜有人要杀他的事自是闭口不提,只一脸好奇地看着萧彻,问:“你昨夜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彻神色有些阴沉回道:“父皇昨日突然病重,他夜里非要我守在榻前。” 姜青宁听后,十分高兴地道:“那说明陛下如今最看中的是你,所以才会在病重时让你守着。” 萧彻脸上有些几不可察的嘲讽,但是一闪而过,他笑道:“嗯。” 他对姜青宁说:“我们出去走走。” 姜青宁拒绝道:“你昨夜陪了陛下一夜,还是赶快去休息。” 但是萧彻一点都不困的样子说:“我夜里再休息,白天就要多活动,我才能早日恢复。”他目光看向自己的腿。 姜青宁于是说:“好,那我就陪殿下出去走。” 他们到了花院里,萧彻之前为姜青宁种的满院子菊花,如今被深秋的霜打了之后,竟然还傲然盛开着。 姜青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花儿这么坚强。” 萧彻说:“你喜欢的话,明年我再让人种满整个院子。” 姜青宁心想着,他喜欢是喜欢,但萧彻明年再种满整院子,他也看不到了,想着还有些遗憾。 但姜青宁并不想让萧彻提前知道自己准备离开的事,于是只能敷衍地说:“好,殿下想种就种吧。” 萧彻似乎察觉到了姜青宁低落的情绪,忽然问他:“阿宁,昨夜我不在,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姜青宁忙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彻皱眉:“真的?” 姜青宁一脸真挚点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你有没有想我?”萧彻忽然又问。 姜青宁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想萧彻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厚脸皮,就一夜没见而已,他有什么可想的,但片刻后,他还是红着脸点头说:“想了。” 萧彻瞬间很高兴的样子,说道:“我昨夜也时刻都在想你。” 姜青宁:“……” 想又有什么用,再想他们之间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姜青宁如今已经彻底认同了小筷子之前说的话。 他陪着萧彻散步,扶着萧彻练习走路,吃过午饭,下午两人又一起看书,姜青宁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问萧彻,萧彻给他耐心作答。 到了晚上,两人依依不舍分开。 姜青宁其实有些不想走,他毕竟来自现代,思想比萧彻开放,想着两人毕竟相互喜欢一场,如果不发生点什么,会觉得有些遗憾。 他试探地道:“要不我今夜多陪殿下一会?” 萧彻却是很坚定地道:“夜深了,你早点回去,小心着凉。” 姜青宁想着要不他就直接一点,于是往前走了走,想伸手碰下萧彻的衣服。 没想到萧彻瞬间很紧张的样子,低声说:“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阿宁你自重。” “……”姜青宁沉默了会,只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于是说:“那殿下你早点歇息,我走了。” 萧彻看着姜青宁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说道:“阿宁,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 姜青宁回头一脸好奇的样子。 萧彻有些难以启齿般挣扎了一会,说:“我现在还不行,你知道的,我的身体如今不允许。” 姜青宁很通情达理地点头,说:“我知道,那殿下你早些歇息。” 萧彻望着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想着如今一切说来也都只是空话,所以便忍住了,想着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时再说也不迟。 姜青宁转头继续走,等到走远了一些,他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萧彻屋子里的灯火。 他很想告诉萧彻:殿下,也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是男人,实在是没办法给你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38章 永安帝的病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萧彻这几日时常被召进宫里,他变得很忙,很少呆在府里。 姜青宁心里有些惆怅,对小筷子说:“离开之前,我还有个心愿未了。” 小筷子好奇问:“阿宁你还有什么心愿?” 姜青宁愁苦说:“你还是个孩子,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做完了这件事,我就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小筷子:“……” 姜青宁想着自己反正要走,也就口无遮拦了,说:“可惜那狗皇帝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他天天召走萧彻,根本不给我了却心愿的机会。” 小筷子问:“所以阿宁你心愿不完成,就一直不走吗?” 姜青宁点头说:“六殿下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不想跟他之间留下任何遗憾。” “仔细回想起来,我可能从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萧彻了,他的一切都恰好是我所喜欢的样子,只是我之前太迟钝,一直没明白而已。” 姜青宁忍不住想跟小筷子说叨这些,因为除了小筷子,他也再找不到其他人说,憋在心里,他怕会把自己憋疯。 “我从前只想着等萧彻翻身后就离开,从来没考虑过萧彻的感受,如今想为了萧彻留下,却又没办法留下了。” 姜青宁越说越觉得后悔,“我怎么就没有早点明白自己喜欢萧彻,早点跟他将想做的都做完呢?” 小筷子再次忍不住好奇问:“阿宁你想跟六殿下做什么?” 姜青宁自己说时不觉得,但被小筷子一问,他便瞬间面红耳赤起来,说:“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多问。” 小筷子:“……” 姜青宁收起了自己继续想叨叨的心,想着跟小筷子也说不明白,于是他坐下来,决定弹一首曲子,来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 小筷子并不懂琴,也听不出来姜青宁弹的曲子是忧还是喜,只是觉得阿宁弹的,那必然就是好听的,夸赞道:“阿宁真棒!” 姜青宁笑了笑,心想有着小筷子这么一个马屁精陪着,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太无聊。 这时,小寻忽然跑进来禀报说:“主子,九皇子又来了。” 姜青宁手上弹琴的动作停下,疑惑道:“萧历?他怎么来了?” 小寻听见姜青宁直呼九皇子的名字,有些心惊,说道:“不过九皇子他并没有来主子您这里。” 姜青宁如今已经是破罐罐子破摔的心态了,当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好奇问小寻道:“那萧历他去哪了?” 小寻回答:“九皇子他好像是去找冯首领了。” “萧历他去找冯鹰了?”姜青宁诧异道。 小寻点头:“应该是的。” 姜青宁觉得很是好奇,萧历之前一直是萧彻的铁杆迷弟,他来找萧彻很正常,怎么又忽然去找冯鹰了? 姜青宁想着他反正闲着也闲着,不如就去探探究竟。 姜青宁让小寻取来他的那件青色竹子披风,衣服披好后,问小寻:“你跟小觅之间怎么样了?” 小寻顿时脸一红,他没想到上次被姜青宁撞见,姜青宁竟然还会记得,紧张得结巴道:“挺、挺好的。” 姜青宁语重心长说:“那你便要好好珍惜。” 小寻点头:“奴、奴才知道。” 姜青宁让小寻跟自己一起去看看萧历与冯鹰。 去的路上,小寻好似鼓足了勇气,忽然又对姜青宁说道:“可惜奴才是个不健全的人,根本配不上小觅,怕到最后,也是要落得个一场空的结局。” 姜青宁闻言脚步停下来,一脸凝重看向小寻,说:“配不配得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应该去问问小觅,如果她认为你配得上呢?” 小寻沉默了会,道:“主子您说得对,小觅她喜欢上的就是现在身为” 太监的我,我不应该去想太多。”姜青宁见小寻明白了,便不再说话,他朝着前面走去。 哪怕是小寻与小觅,这样一个小太监与小婢女的故事,他也是很羡慕的,也是真心的祝福两人。 姜青宁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操练场上看到了冯鹰与萧历。 冯鹰今日正在带着府里其他的护卫操练,萧历黏在他身边,缠着冯鹰,非要让冯鹰也操练操练自己。 冯鹰一脸嫌弃地看着萧历的小身子板,轻轻一拎,就将他甩在了一边。 萧历不服气再次黏上去:“你别看我年纪小,身板弱,但是我能吃苦、肯坚持,终有一日,你会同意教我的。” 冯鹰十分不屑,完全不想理他。 萧历哪受过这种气,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又不知道去哪发泄。 自从那日在他六哥府上见识到了冯鹰这号厉害的人物,他心里便就一直想着要让冯鹰教自己武功,今日他好不容易跑出来,没想到却遭到冯鹰对他的冷眼相待。 萧历正憋屈着,一转头便就看到了姜青宁。 姜青宁心里一咯噔,心想看来他来的不是时候,转身刚想走,萧历却已经快速朝他冲过来了。 “姜青宁!”萧历道。 姜青宁于是停下来,转身看向萧历,问:“殿下您有什么事?” 萧历心里很憋屈,但他上下打量了下姜青宁,却又表现得很乖顺道:“没什么,就是替我六哥关心下你,问下你今日在府里过得怎么样?” 姜青宁觉得十分稀奇,萧历这混世魔王,竟然也有忽然这么乖顺的时候,他回答说:“我今日过得很好,殿下还有其他想问的么?” 萧历有些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说:“没了。” 姜青宁“哦”了声,他看了看萧历,又看了看此时正在操练其他护卫的冯鹰,心里很快明白了。 萧历这是拜师不成,还受了冷眼,心里正憋着气,但又因为想在冯鹰面前留下好印象,所以他不敢发作。 姜青宁趁着这时,忽然就想逗萧历,说:“九殿下您不是一直都追随六殿下么?怎么忽然就抛下六殿下,而偷偷来找他的护卫了?六殿下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要多难过呢。” 萧历一怔,似乎真的担心起来,但很快他便气冲冲地对姜青宁道:“我对六哥永远忠心不二,六哥文采厉害,但他不会武功,我找其他人学武,六哥怎么可能会生气?” 姜青宁本来就只是想逗一下,没想着真要将人惹急,于是点头说:“对,六殿下他不会生气的,只是冯首领怕是不会肯教你。” 萧历心里刚舒服一些,顿时又被姜青宁气着,他咬牙道:“你……!你闭嘴。” 姜青宁只是出于好奇过来看看,现在明白了萧历是来找冯鹰学武,他也就没什么心思多呆了,于是做了个将自己嘴巴封住的动作,转身离开。 吃过午饭,姜青宁准备上街一趟。 他想走之前,跟萧彻不留下遗憾,除了要找机会跟萧彻独处外,还要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比如,他对那件事一点经验都没有,即使他想勾引萧彻,都不知道该怎么勾引才好。 姜青宁上了街,先装模作样地带着小寻四处逛了逛,然后来到书铺外。 他对小寻说:“你在外面等着,不用陪我进去了。” 小寻一脸疑惑,不明白姜青宁进书铺为什么要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点头说:“诺。” 姜青宁走进去之后,东翻翻西看看,许久也没找到他想找的那类书。 这时,书店的伙计过来了,看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书,于是询问:“客官,您要找什么书?” 姜青宁有些迟疑,且面红耳赤起来,他本想着让伙计不用管自己,他慢慢翻找就好了,但想着万一一下午他都找不到怎么办? 姜青宁只能强装着镇定说:“就……那种书。” 书铺伙计满脸好奇:“客官您说的那种是哪种书?” 姜青宁顿时泄气,也没脸皮再说第二次,摆手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慢慢找吧,你不用管我了。” 书铺伙计挠挠头,但看着姜青宁面红耳赤的样子,他忽然间明白了,追上前去,说:“我明白了,客官您说的是风月书吧?” 伙计的声音高,这一嗓子吸引了书铺里其他人的目光。 姜青宁顿时脸更烧红起来,但事已至此,他索性也就不要脸皮了,说:“是,我要的就是你说的那种书,你们铺子里有么?” 伙计忙道:“有,客官你稍等,我马上就给你去取。” “等下。”姜青宁彻底不要他的脸了,叫住书铺伙计说,“我的是两个男人的,你们铺子里没有就算了。” 书铺伙计显然愣了一愣,估计是看姜青宁一副清秀文弱的模样,没想到他内里竟然如此狂野。但还是很快回过神说:“有,我马上就给您去取。” 姜青宁耐着性子等了一会,伙计将书给他拿来,他结了账,如释重负地走出了书铺。 姜青宁将书藏在衣服里,不准备让其他人知道。 他跟小寻正打算回府时,一个人忽然急匆匆过来,跟他相撞上。 姜青宁还没反应过来,被他藏在胸口处的风月书,就被那人顺手摸走了。 姜青宁没想到,有人偷金银财宝,竟然还有人偷这种书。 他正准备回去再买一本时,冯鹰跟萧历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 冯鹰身手很快,很快飞身过去便将那小偷一脚踩在了身下,伸手要将他偷走的东西拿回来。 姜青宁胸口一窒,瞬间不能呼吸了。他很想大喊一声,让冯鹰不要去拿了,丢了就丢了,他根本不想要人去帮他拿回来。 但冯鹰已经将书拿在书中,迅速朝他这边飞身过来。 姜青宁僵在原地,他心里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心想只要冯鹰不翻开那本书,不看到里面的内容就好了。 而冯鹰也确实根本没有想翻开那本书的念头,他落地后,便将书递给姜青宁说:“你是六殿下心里重要的人,在你离开之前,我会一直护你安全。” 姜青宁忙伸手去接,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紧张,他手一抖,明明已经接住的书,竟然哗啦一下掉在地上。 而萧历这时也刚好追过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书,并且那书掉落翻开,刚好落在比较惊人的一页。 萧历看了看,猛然明白过来,震惊地看着姜青宁:“没想到你竟然买这种书!” 姜青宁:“……”脑子里一阵嗡嗡嗡,确实是他买的,无从辩驳。 萧历惊恐地完后退了几步道:“我要去告诉我六哥!” 作者有话要说:青柠:我只是想临走前,完成一个小小的愿望,太难了! 第39章 萧历一路赶了回去,正好碰上萧彻要出宫。 “六哥!”萧历将萧彻拦了下来,想告诉他姜青宁偷看风月书的事,但又实在说不出口。 萧历一脸疑惑问他:“怎么了?” 萧历吱唔半天,他还是个对情/事方面很青涩的少年,觉得实在说不出口,于是道:“六哥你等我一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千万别走,等着我一会马上回来。” 萧彻原本并不想陪小孩子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他着急出宫去见姜青宁,正准备继续出宫。 韩云说:“殿下要不等等?万一九殿下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 萧彻皱眉:“他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但还是留下来了。 等了没一会,萧历便就急匆匆跑回来了,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塞给萧彻,郑重说:“六哥你回去再看,记得一定要看,不然,哪天你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萧彻神色变冷:“什么绿帽子?” 萧历说:“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萧彻:“……”将纸条在掌心攥紧。 萧历一副做完好事不留名的样子,挥挥手,潇洒离去。 他心想,姜青宁都看那种书了,肯定是因为他六哥身体不行,所以姜青宁空虚寂寞,说不定哪天就给他六哥戴绿帽子了。 萧彻坐在马车上,他手心攥着纸条,竟也真的一直没有打开看。 他眉头紧皱着,心想萧历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回到府上,萧彻终于打开了纸条,然后脸色瞬间变绿了。 韩云很好奇九殿下给的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但他又不敢问,只能观察到六殿下的脸色在看完纸条上内容后,一时间变得很精彩。 萧彻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变成自我怀疑、迷茫,最后是反思、自责、内疚。 “去阿宁那边。”萧彻说。 韩云点头,于是推着萧彻去姜青宁那边。 …… 姜青宁躲在屋子里,他此时已经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人,正一脸忐忑地坐在桌子前。 这真的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尴尬丢人的一件事了,他都已经忘了自己下午是怎么回来的了。 比起冯鹰与小寻当时那震惊的目光,姜青宁更害怕萧彻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萧彻会不会觉得他太放荡?觉得他不检点? 萧彻毕竟是个古人,估计是很难接受这种事。 姜青宁越想越心里难受,他都要走了,还不能在萧彻心中留下个好印象,他真是太亏了! 正想着,小寻又在外面瞧了瞧门,问:“主子您睡了么?” 姜青宁以为小寻是又来劝他吃饭的,于是说:“睡了。” 小寻似乎愣了下,说道:“可是六殿下过来了,说想见您。” 姜青宁顿时也愣了下,萧彻回来了,不知道萧历有没有告诉他那件事? 姜青宁犹豫着要不要让萧彻进来,听见小寻又说:“六殿下说您既然睡下了,他就先回去了。” “等等!”姜青宁瞬间起身,上前去打开了门。 他想着萧彻知道了就让他知道吧,反正他要走,也就不要脸皮了。 姜青宁站在门口,目光看向院中坐在轮椅上的萧彻。 萧彻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皇子服,束发的发带也是黑色缎面上绣着金纹,黑色显得他整个人身上带了丝冷意。 姜青宁看得有些发呆,萧彻平日里大多穿奶色,使他看上去温润如玉,谦谦公子。 今日猛然穿了一身黑色,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周身气息都变得冷冽不同起来,但不变的是他那张脸,依然好看到使人发懵。 姜青宁正发着愣,萧彻已经让韩云推他进来。 萧彻吩咐韩云:“去差人准备晚饭。” 韩云:“唯。”很快去吩咐。 小寻想着有六殿下在,他也不用再担心姜青宁不吃饭了,不想呆在屋里当两人之间的大灯笼,于是识趣说道:“那奴才也先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了姜青宁跟萧彻两人。 萧彻见姜青宁目光还盯着自己,好笑问他:“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姜青宁下意识说道,猛然脸色发红回过神,心想着自己在萧彻眼里肯定跟个变态一样吧,先是看那种书,然后又一副如狼似虎的样子盯着萧彻。 萧彻听闻后,立即将轮椅推着,与姜青宁之间离得更近了一些,逗弄他道:“那你就再多看一会,反正我不收钱。” 姜青宁面色潮红,他真想继续盯着看,但又觉得尴尬,于是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开。 直到饭菜端上来,姜青宁也没好意思问萧彻,今天萧历有没有告诉他什么事? 萧彻看出来他心不在焉,于是故意说道:“你放心吧,今天萧历什么事都没有跟我说。” “……”姜青宁手中筷子差点掉在地上,这显然是说明萧彻已经知道了,他不敢再去看萧彻的表情,只能埋头吃饭。 这一顿,姜青宁比平时吃得都多,他有些撑,心道都怪萧历这个大嘴巴。 小寻带下人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后,又退了出去。 时间马上就要到亥时,姜青宁见萧彻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只能先开口说:“夜深了,殿下您还不回去歇息么?” 萧彻闻言,本来他正拿着一本书看,立即将书放下了,轮椅离将姜青宁更近了几分,故意问:“我今夜不准备回去了,你要赶我走么?” 姜青宁心里霎时一阵慌乱,心想萧彻难道是因为知道了那件事,所以他今晚要留下来惩罚自己? 姜青宁心里慌乱,却也有些按耐不住的小期待,不知道萧彻会怎么惩罚他? “殿下您……” 姜青宁有些羞赧地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些什么,萧彻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拽下来,将他环抱在了腿上。 “唔……” 萧彻的唇覆在了他唇上。 姜青宁猛然只觉得脑袋里嗡鸣,身体发软。 两人到了榻上,萧彻拥着他,有些自责说:“对不起阿宁,都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姜青宁:“……” 萧彻再次轻吻他脸颊,说:“是我忽略了你的需求,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但是我们现在还不可以,我写的休书不能收回,我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你再忍忍,等我马上禀明父皇,重新光明正大地娶你做皇子妃,等我能站起来。” 姜青宁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他只能“嗯”了一声。 萧彻紧紧拥着他,似乎怕他忽然会消失一般,十分珍惜地捧在胸口。 姜青宁能够感觉到萧彻是真的在意他,除了萧彻这人有些古板之外,是真的没有任何缺点了。 而且萧彻都这样说了,因为他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因为萧彻目前还不能站起来,姜青宁觉得自己再非要那啥,就好像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在萧彻胸口蹭了蹭,声音里带了点鼻音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急,非要做那个。” 姜青宁撒娇的意味很强,萧彻忍不住又在他唇上亲了亲。 两人最后就这样相拥着和衣睡了一夜。 第二日,萧彻早早醒来,他不想吵醒姜青宁,但姜青宁还是很快也醒了。 姜青宁看着萧彻,揉揉惺忪的睡眼,问:“殿下今日还要进宫么?” 萧彻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他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阿宁,其实我要离开长安一段时日。” 姜青宁有些意外,他自然是舍不得让萧彻此时离开的,立马问:“殿下是要去哪?” 萧彻想起来也有些烦,说道:“马上就是立冬了。” 姜青宁顿时明白了,他听小寻以及府里人说过,每年立冬后,永安帝都会带皇子大臣们去举行一场冬季狩猎,然后用狩来的最珍贵猎物,举行祭司,这是萧国建立以来,从太/祖皇帝那里一直保留下来的,是每年比较隆重的一件事,寓意来年风调雨顺,百姓五谷丰登。 往年萧彻是不会被永安帝想起的,今年哪怕萧彻坐在轮椅上,去了也没办法参加狩猎,他也执意要带上萧彻,足以说明如今对萧彻的重视。 姜青宁虽然心里不舍,但也只能说道:“那殿下去吧。” 萧彻比姜青宁更加不舍得分开,但没有办法,他目前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哪怕他其实心里始终再也无法将永安帝当成父亲,但如今也只能顺从着。 “阿宁你等着我,等我回来,就立马秉明父皇,重新娶你。”萧彻认真说。 姜青宁点头,十分相信的样子:“好,我相信。” “我的腿应该再过半年,也就能恢复了。”萧彻说,他语气里带了些故意逗弄,“到时候,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姜青宁听出了萧彻的言外之意,他瞬间就有些脸红。 萧彻也不想把人逗急了,因为马上离别,他更多的还是想再跟姜青宁温情一下,轻轻地将人拉过来,环抱在怀中,吻了吻他唇。 姜青宁本想克制,但还是没有忍住,激烈地回应了萧彻。 姜青宁一直送萧彻到门口,看着萧彻上了马车,又看着萧彻的马车最后远到看不见,姜青宁才终于依依不舍回去。 萧彻走时没有带走冯鹰,有冯鹰保护着,姜青宁在府里也呆得还算安稳。 萧彻走后,姜青宁除了想萧彻之外,还是想萧彻。 他差点都要提笔在纸上写,萧彻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了。 本来以为他还可以呆到萧彻回来,但这日,却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封密信。 姜青宁看到信上的落款人,以及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大变,顿时只能立即收拾起包袱。 作者有话要说:六殿下:曾经他躺在我怀里,我没有珍惜,后来……他嫌弃我不行,跑了。 青柠:终究是遗憾了。 第40章 自立冬后,气温骤降。 好在大家来时,都各自带了冬衣,帐篷里也烧着暖炉。 萧彻正坐在炉子前看书,他猛然放下书,问韩云:“我们出来几日了?” 韩云道:“回殿下,今天是第七日。” 他跟姜青宁已经分开第七天了。 萧彻脑中想起,自己来时姜青宁满脸不舍的样子,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真恨不得立马回去,可狩猎加上祭司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萧彻如今每天都在体会着。 永安帝此时又让人来召萧彻过去。 萧彻皱眉,他对永安帝如今对他刻意的亲近很是厌恶,可想到他的外祖家,想到他将来要做的事,也只能先压下满心的厌恶,披了御寒的外衣,让韩云推他过去。 永安帝近来身体不太好,整个人瘦削了一大圈,眼窝深陷,眼底有着乌青。他召萧彻进来,是想告诉萧彻:“今年冬猎,孤特意新添了一项围猎,让你也可以参加。” 萧彻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恶寒,他最讨厌这种特殊对待,他腿不便,他宁愿不去参加,也不想要永安帝专门为他新添什么围猎。 见萧彻神色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永安帝不解问:“彻儿,你难道不开心?” 萧彻吸了口气,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永安帝自我感动着,他招招手,让萧彻离他更近一些,他将一份折子递给萧彻,让萧彻说说自己的意见。 萧彻道:“儿臣愚笨,恐不能说出什么独到的见解。” 永安帝道:“无碍,你先看看,孤知道你尚且年少,但说无妨。” 折子是最北部的乌地寄来的,那里是萧国最严寒、气候最恶劣的地方,百姓常年饱受饥寒之苦,折子上的内容是,乌地的官员请求朝廷今年继续拨粮、发放取暖物品,好使他们安然过冬。 永安帝脸上冰冷的表情,显然是已经对这个地方官员的无能感觉到厌恶,自萧国建立以来,几乎每年都需要朝廷的重点救济,实在是令人头疼。 永安帝曾派去大量的人力与物资,也始终没有改变乌地的原状。 永安帝知道萧彻是他众皇子中最聪慧的,也最饱读各类书籍,关于乌地那边的地理知识,他必然也是知道的。 萧彻看了看,却并不想发表什么见解,他道:“请父皇容儿臣回去想想,等想出办法后,再来告诉父皇。” 永安帝无奈道:“好,那你先回去想想。” 萧彻从永安帝的帐篷里出来。 关于乌地那边,萧彻自然是很清楚的,对策他当然也有,只是现在他并不想告诉永安帝。 “不知道燕将军如今在那边怎么样了?”韩云忽然有些惆怅道。 刚才在帐篷里,六殿下跟永安帝的对话,他听在耳中,也明白六殿下是为何不肯在永安帝面前说出自己的见解。 一来是现在已经入冬,乌地比其他地方更加严寒,想出再好的办法,如今也根本无法施展,只能等明年开春了再说,二来是六殿下的外祖一家当年被陷害,唯一没被砍头的舅舅燕将军被流放的地方,正是乌地。 六殿下不想多提起,应该是不想伤情。 当初逼永安帝认回六皇子,已经是十分困难、是六皇子豁出性命才换来,如今再要永安帝承认当年的错误,给燕将军平反根本不可能。 萧彻对于韩云的念叨,仿佛没有听见,他目光望着远处乌泱泱的黑云,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韩云喜悦道:“那真是太好了,雪应该是冬日里,每个人都期盼的吧。” 萧彻点头,语气闷闷:“嗯。回去吧。” 韩云看出来六殿下心情不好,也就闭嘴不再多言。 萧彻心情确实是不太好,他烦闷此时不能跟姜青宁在一起,不能看到那张对他来说很治愈温暖的脸,他也气恼自己的无能,哪怕他翻了身,却还是不能替他外祖一家平反,他母妃应该还是没有办法安息。 唯有等他登上那个至高之位才可以。 萧彻让韩云拿来纸,他给姜青宁写信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无奈青宁兮,不在东墙。” 萧彻洋洋洒洒,写了两整页纸他对姜青宁的思念之情,写好后,放入信封,让韩云差人将信送回长安。 “唯,属下立即去办。”韩云拿了信离开。 萧彻想,他的阿宁此时肯定就在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信,他能想象到姜青宁看到信后开心的样子。 …… 姜青宁收拾好了包袱,满心不舍地看了看自己住过的这间屋子,纵使万般留恋,他也不得不离开。 小筷子道:“阿宁你怎么不多拿点值钱的东西?” 姜青宁看了看自己的包袱,里面装的是萧彻给他画的那两幅肖像画,几件换洗衣物,还有萧彻送他的那块羊脂白王,他身上穿着萧彻送他的那件青色竹子披风。 他低声道:“够了,这些就足够了。”凡是萧彻送给他的东西,他都带了,其他的也都没什么必要了。 姜青宁呆到天黑,正要偷偷离开,没想到刚一出去,他就碰到了冯鹰。 冯鹰神色冷淡,或许是因为这一天他早料到了,他知道六殿下必须登上皇位的原因,也知道姜青宁迟早得离开,所以他只是很冷淡地问道:“你就这样一个人走,不带其他人?” 姜青宁苦笑了笑,道:“在这个府里,我用着顺手的也只有小寻,可小寻也有他的幸福,我怎么能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我本就是一个喜欢自由清静的人,就这样一个人走,也没什么不好。” 冯鹰道:“也好,那这个你戴上。”他将一个小袋子递过来,里面是满满的一袋银子。 “多谢。”姜青宁接过来,道,“你保重。” 冯鹰神色黯然:“我在府外已经安排好了马车。” 见姜青宁已经走了几步,他又提醒道:“不要相信那个人的话,我没猜错的话,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姜青宁没有回头,只挥挥手:“我知道了,后会无期。” 出了皇子府,姜青宁坐上了冯鹰给他安排的那辆马车,又想起冯鹰的叮嘱,他决定朝原本相反的方向而去。 夜色重,马车外的车夫轻轻哼唱着曲子来给自己提神。 姜青宁安安静静坐着车内,手指摩擦在他掌心的那块白玉上。 小筷子看不惯姜青宁这么一副低沉的样子,忍不住道:“阿宁你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姜青宁似乎觉得十分好笑的样子,他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哭啊?我终于自由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筷子:“……” 姜青宁似乎因为实在太无聊,也极力想给小筷子证明自己并不难过,于是他在车内背起了诗,声调抑扬顿挫地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小筷子:“………”看着姜青宁这样摇头晃脑背诗的样子,小筷子更加确定了他是真的难过,于是也不敢再出声刺激他。 外面寒风萧萧,车夫哼唱了一夜的曲,姜青宁也背了一夜的诗。 待到第二日清晨,他们早已经出了长安。 姜青宁辞别了车夫,又买了一匹马。 他相貌生得精致,皮肤白嫩,加上衣着气派,在人群里很是打眼。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又把自己好好乔装了一番,皮肤抹黑,穿上粗布衣裳,独自一个人骑上马,他决定一个人慢悠悠地朝着北边方向游荡着去。 一整天,姜青宁别说吃饭,他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小筷子劝道:“阿宁你停下来吃点东西、喝口水吧。” 姜青宁不怎么会骑马,所以骑得很慢,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要去哪,声音有些哑说:“我不饿,也不渴。” 小筷子又劝道:“世上男人千千万,阿宁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没有了六皇子,也还有其他人,阿宁你那么优秀,肯定很快就能绑定其他人,你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姜青宁道:“你闭嘴,我没有难过。” 小筷子:“……” 姜青宁一整天没有吃喝,加上昨夜一夜没睡,到了晚上,他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客栈小二问道。 姜青宁此时觉得整个人已经有些发晕,他道:“住店。” 给了银子,被店小二领上了楼,姜青宁终于在客栈的床上歇下。 他一躺下,猛然间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起来,明明一整天都没有吃喝的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比起胃里的难受,他此时更加难受的是心口,赶路时他可以被沿途的风景分散注意力,但此时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他便觉得心口一遍一遍地刺疼起来,比当初被小筷子惩罚时还要痛苦。 感受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他苦笑着对小筷子说道:“我可能终于要死了。” 说完,他便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出自《凤求凰》 第41章 萧彻昨日说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马上要来了,果然,今天空中就下起了雪。 韩云道:“殿下您说的也太准了。” 萧彻漫不经心地说:“昨日空中那么浓重的乌云,傻子都看得出来。” 韩云:“……” 下雪天,除了有些冷之外,并不耽误其他的事。 今日永安帝为萧彻特意新添的围猎,早饭之后,就在雪中进行。 围猎,就是将猎物都围在一个地方,让皇子大臣们呆在固定的地方,对着围起来的猎物进行狩猎,谁射中的猎物数量多,就是谁赢。 萧彻虽然腿不方便,但是之前他跟着冯鹰也没少学射术。 围猎开始,每组四人,第一组上场的就是萧彻,九皇子萧历、五皇子萧恒、跟七皇子萧启。 萧历在一旁摩拳擦掌道:“六哥,虽然这是父皇特意为你新添的比赛,但是我一定可以得第一。” 萧彻侧头,淡淡道:“你有那个本事就好。” 萧历已经拉开了弓箭,对准目标。 七皇子萧启听到这边两人的对话,调侃着着道:“九弟,你可别大话说早了。” 萧历瞪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萧启吃了鳖,却也并不生气,继续笑着去摆弄自己的弓箭了。 唯有五皇子萧恒脸色阴沉,他心想着萧彻那个残废病秧子,他凭什么让父皇专门为他新添一项比赛? 号角声响起,第一组围猎便开始了。 萧历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射出箭,但可惜,围猎看似很简单,猎物们都被围起来,但它们都是在不停跑动着的,而且距离远,要射中其实也很难。 萧历的第一支箭落空,他狠狠在空中砸了一拳,紧接着又射出第二支箭,但很可惜的是,再次落空。 第三支箭,也依然落空。 萧历都要没脾气了,他可怜兮兮地看向萧彻:“六哥……” 萧彻并不想理他,在韩云急切的催促下:“殿下,其他皇子都已经射出好几箭了,您也赶紧开始吧。” 萧彻这才终于矜持地射出了第一箭。 萧历十分紧张地目光追随着射出的箭而去,比他自己射箭还紧张,看到萧彻第一箭就中了,他有些酸,但更多的是崇拜,转头激动道:“六哥你太厉害了!” 萧彻道:“也就一般。” 其他几位好几箭都没射中的皇子:“……” 萧彻没有想获得第一的欲望,所以这一箭射出后,他就再也不肯动了。 因为人人都知道这是永安帝特意为他新添的的比赛,他就算得了第一,也只会被人暗中诟病,没有人会真心的对他认可。 很快一炷香时间到了,他们四人中,七皇子萧启得了第一。 萧启主动过来道:“六哥,多谢你承让了。” 萧彻也并不想理他,只让韩云推自己离开。 七皇子被无视,他脸色渐渐变冷。 围猎结束,最后整场获得第一的人也是七皇子萧启。 永安帝脸上明显不悦,但他也不好发作,只能装作和颜悦色地给萧启赏赐了物件。 傍晚时,他召萧彻过来,冷冷问道:“你终究还是对孤的安排不满意?” 萧彻闭了闭眼,并不说话。 永安帝有些恼怒,他自认为这些日子已经尽力对萧彻弥补了,手中茶盏紧捏着,几乎快要捏碎,哑声道:“你始终还是不肯原谅孤?” 萧彻终于出声:“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忽然身体不适,并不是故意为之。” 永安帝狐疑看着他,神色缓和了些,问:“那你现在可好些了?一会孤让太医过去给你瞧瞧。” 萧彻做出感激的样子道:“谢父皇恩典。” 永安帝要的其实并不是萧彻对他恭恭敬敬、低眉顺眼的样子,他要的是一个真正敬爱他的儿子,看着萧彻如今对他这样,他懊恼不已,有时候也会觉得心烦,对萧彻摆手道:“你下去罢,身体不适,就早些歇息。” “唯。” 萧彻要退下,但转过身,他深吸了几口气,想到自己的舅舅,想到姜青宁,又还是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又忽然十分认真地说道:“在儿臣心里,父皇其实一直都是儿臣最敬爱的人,只是儿臣自知身有残疾,根本不配与其他皇子争抢什么,也不配让父皇如此在意。” 永安帝神色猛然震惊,问道:“所以,你是故意输的?” 萧彻索性作出一副坦诚的样子,道:“是,儿臣自知哪怕得了第一,也只会被人诟病,不会有人真心的认可,在他们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残废之人。” 永安帝此时心里的气恼顿时全无,只剩下了心疼与愧疚,问:“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萧彻点了点头,却并不再做声。 永安帝招招手,说:“彻儿,你过来。” 萧彻推着轮椅过去,坐在永安帝近前。 父子俩第一次离得如此近,永安帝仔细地观察着萧彻的长相,他才发觉到萧彻的眉眼原来长得如此像他。 “孤真是糊涂,糊涂啊!”永安帝长叹道,可是过去的也已经过去,他无法再改变,只能往后的日子补偿回去。 他郑重地对萧彻承诺道:“彻儿你放心,孤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腿,你与其他皇子没什么不同,以后你不用再觉得自卑,在孤心里,你比他们都优秀。” 萧彻脸上满是受宠若惊,他高兴且不安地道:“父皇……” 永安帝拍拍他的肩膀,十分慈爱道:“孤只希望你能与孤摊开心扉,像寻常父子一般相处就好。” 萧彻感动道:“以后儿臣心里想着什么,都一定坦诚告诉父皇。” 永安帝得偿所愿,高兴道:“好,甚好。” 萧彻留下来,陪永安帝吃了晚膳,又陪着下了一盘棋。 因为要装出坦诚的样子,所以他没有掩藏自己,很快赢了永安帝。 永安帝还是第一次在棋局上输得这么痛快,他不怒,反而觉得心情大好,萧彻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慧、更懂得进退之道,只要治好了腿疾,将来定能做一位千古帝王。 萧彻与永安帝父慈子孝,夜深才终于离开,回到了自己帐篷中。 次日,雪停了。 萧彻昨夜在永安帝帐中呆到很晚才离开的事,早已经被其他几位皇子知晓,他们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认为萧彻一个残疾之人,他凭什么得到永安帝格外的偏爱?这样下去,怕不是将来太子之位都要给他? 其他人心中不满,但也都只能憋着。 五皇子却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上午遇到萧彻时,他故意阴阳怪气地道:“有些人呐,别以为自己现在被父皇宠爱,以为自己将来就是太子了!” 萧彻当做没听见,并不想理,毕竟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他没那个心思都去在意,目光盯着树上的残雪。 萧恒却看着他那副样子,更加来气,嘴上也没了把关,恨恨地道:“一个残疾的病秧子而已,你能给皇室留后么?” “父皇要是将来将皇位交给你,岂不是我们萧国就要无后了?” “还有你府上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男宠,怕是将来要哭瞎了眼,要日日看着你跟其他人颠鸾倒凤,为你争风吃醋,最后保不齐,他还要因为你没办法有子嗣,为你背上黑锅,被砍头!” 萧彻原本并不在意,但因为萧恒猛然间提到了他在意的人,他目光冷冷看去。 萧恒心中一激灵,萧彻与之前那个可怜兮兮、任人欺辱的哑巴早已经大不相同,他目光里带着森森寒意,但萧恒却还是忍不住要继续作死地道:“你一个废人,哪怕父皇专门为你新添了围猎,你不也照样丢人现眼!” 他说话间,没发现萧彻手中何时已经多了弓箭,并且瞄准了他。 “你个疯子!你竟敢将弓箭对准自己的兄长!”萧恒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快速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萧彻真的忽然发疯,一箭朝他射来。 萧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终于露出了笑,他道:“一,二,三……” 萧恒吓得腿都要软了,他其实昨天已经见识到了萧彻的射术,他明知道萧彻原来一直都是深藏不漏的,可奈何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七,八,九……” 萧恒以为自己已经跑得足够远了,萧彻的弓箭再也追不上他了。 可他刚停下喘息一口,就听到离他已经很远的萧彻嘴里道:“十。” 接着,一支长箭便瞬息而来,擦破他的脖子,稳稳落在了他前方的树上。 萧恒吓得整个人瘫在地上,伸手摸到了他脖子上的血,顿时尖叫一声,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吓得晕了过去。 …… 姜青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了。 客栈的小二见他一整日都没有下来吃喝,上去敲门问他需不需要点些什么?才发现了他饿晕在床上,叫了半天叫不醒,吓得立马去找了大夫来,又给他强行灌了点汤水,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三日,姜青宁终于才醒了。 小二立马上前来,松了口气,说道:“客官您可总算是醒了,您可是我们小店这么多年来,头一个饿晕的客人,您说您看着也不像没钱吃饭的样子,怎么就能把自己饿成这样呢?” “……” 姜青宁费力地支撑着起身,目光四处看了看,终于出声:“看来我没死?” 小二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客官您怎么会死?您要是死在我们店里,我们店以后可还怎么做生意?岂不是晦气。” 姜青宁好笑地看着他,说:“那幸好我还没死,你们店里也不用晦气了。” 他摸了摸自己饿得发疼的肚子,问:“你们店里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上一些。” 小二立即道:“好咧,这就去!” 姜青宁饿晕了一回,他这会总算脑子清醒了些,明白了就算他再难过也不能不吃饭,他还要好好活着。 他知道,萧彻总有一天会登上皇位,而他将来也会生活在萧彻统治的世界下,虽然他们不能在一起,但他还可以跟萧彻享受同一片盛世,他还可以作为一个寻常百姓,茶余饭后听到一些跟萧彻有关的事,这就足够了。 姜青宁想开了,吃起饭来也有了味道,吃饱喝足后,休整了一天,他决定继续一个人游历。 小筷子开心地道:“阿宁你想开了就好。” 姜青宁悠悠地道:“嗯,想开了。” 小筷子急切地道:“阿宁你什么时候去找下一个恋爱目标?” “……”姜青宁,“不提这个,我们还能做朋友。” 小筷子惊恐道:“阿宁你不会要一辈子当和尚了吧?!” 姜青宁想了想,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筷子:“!!!” 姜青宁收拾好了东西,骑上了马,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要去哪,就想着先四处游历一段时间吧。 临走前,冯鹰给他提醒的事,他一直记得,但这么多天了,他也一直都平安无事,正要放松警惕时,这日,他忽然被几个杀手追了上来。 那几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衣服,脸上蒙着布,腰佩精致的长剑。 姜青宁被他们围堵在中间,自知逃不出去了,此时只庆幸一件事,幸亏他孤身一人,不会连累到其他人跟自己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来跟我一起念:狗皇帝! 第42章 姜青宁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烈疼痛,有剑穿入他胸口。 那些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冲过来,其中一人的剑穿过他胸膛。 姜青宁几乎瞬间就痛的麻木起来,他身体摇摇晃晃地从马背上倒下去,摔在地上,失去意识前,他只隐约看到天空好像下雪了,有片雪花冰冰凉地落在了他唇上。 他手里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袱,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成一片空白。 小筷子不停地在脑子里喊他:“阿宁你快醒醒。” 姜青宁却是怎么都醒不来了,他就好像是做了很长的一场梦一样,梦到了自己当初被关在宰相府的小院子里,梦到了他跟萧彻第一次见面,梦到萧彻给他画肖像,梦到他帮萧彻解开滴血认亲的误会,梦到他在地牢里时萧彻来救他…… 这些事不断地在脑子里重复上演,可他就是怎么也醒不了,最后脑中又陷入一片空白。 …… 萧彻射伤五皇子萧恒的事,被永安帝知道后,也只轻飘飘地罚了他禁足,让他剩下的日子都不得再踏出营帐外。 萧彻正求之不得,他也厌倦了每天要面对那些令他讨厌的人,很快说了句:“谢父皇开恩,儿臣定当好好反省。” 然后就让韩云推他离开了。 五皇子萧恒对于这个结果却显然很不满意,他都差点被萧彻一箭射死,他父皇竟然只罚了萧彻禁足。 “父皇!”萧恒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永安帝,“萧彻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杀我!” 永安帝却显然对于萧恒,没有对萧彻时的那般耐心,他不耐烦地道:“你们是亲手足,血脉相连,他怎么会杀你,你作为兄长应当宽厚才是,怎么能如此疑心猜忌?” 萧恒:“……”摸摸他脖子上的伤,一时说不出话来。 永安帝摆手:“你下去罢。” “唯,儿臣告退。”萧恒只能满心憋屈地退下,不过他想到萧彻再怎么被永安帝偏爱,他也是个半身残废的人,他是不可能当太子,也不可能继承皇位的。 萧恒想着,瞬间心里舒服多了。 萧彻回到帐篷里,一边让人暗中去打探乌地那边,他舅舅的情况,一边等着姜青宁给他回信。 萧历来找他,满心好奇地在他帐篷里转了好几圈,问:“怎么没看到你府上的那个护卫?” 萧彻疑惑问:“哪个护卫?” 萧历突然间就有些结巴说:“就你府上那、那个,武功很高强的。” 韩云瞬间明白了,抢先道:“九殿下您是问冯首领吧?” “冯?”萧历有些不自在地道,“他姓冯?” 韩云点头,说:“冯首领这次没跟着来,他此时应当还在长安。” “哦。”萧历应了声,喃喃道,“我本来还想让他教我练武呢。” 见萧彻正在看古书籍,他又立马黏糊过去,问:“六哥你在看什么?给我讲讲。” 萧彻叹口气,道:“这些日子你别缠着我,回去之后,我就让冯鹰教你练武。” “真的?”萧历立马与萧彻身体拉开距离,“六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回宫之前,一定不再来烦你。” 萧彻点头:“我说话算话。” “好,那我走了。”萧历立即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帐篷。 没了萧历再来缠他,萧彻日子果然清净了很多。 听韩云进来说,外面又飘起了雪,萧彻想着反正他无事,于是让韩云拿来纸墨,他随意描绘了一幅雪景图。 韩云称赞道:“殿下画的真是太好了,简直栩栩如生。” 萧彻却是随手就将画丢给了他,说:“你喜欢,那你就收着吧。” “唯……”韩云有些发懵接过画,感受到六殿下心情有些不佳,他试探的道,“殿下不要着急,再过五日左右,我们就能回去了。” “还有五日?”萧彻却是心情更加烦躁,他恨不能立即就回去出现在阿宁面前。 这些日子,他不在,也不知道阿宁过得怎么样,虽然留下了冯鹰,但他却仍是有些不放心。 “殿下您再忍忍,五日马上就过去了。”韩云出声道。 萧彻闭了闭眼,心里莫名急躁、不安,但是却也无其他的办法。 “再去拿纸张过来。”他给韩云吩咐。 “唯。”韩云重新拿了画纸过来。 萧彻又开始在纸上画起来,他没有什么特别想画的,就是想消磨一下时间。 五日,在其他人眼里很快,但在萧彻眼中,却每日都是度日如年。 他也整整画了五天的画,将那些画都随意给了身边的人,画了多少张,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些在萧彻眼中消磨时间胡乱作的画,殊不知,到了其他人手中却是如获至宝一般,萧彻的画早些年就已经出名,只不过当时他不被永安帝喜爱,所以他的画都是偷偷被人拿出宫外卖,现在不一样了,萧彻翻身了,他的画肯定比以前更值钱了。 终于熬到狩猎完,并且祭司结束,要回去了。 萧彻有些激动,他坐在马车上看书都有些心不在焉。 “阿宁肯定也很想我了。”萧彻有些喜悦说道。 韩云作为一个单身狗,其实他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六殿下这种对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感觉,但他知道,感情里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那就是极好的事,他讨好地回道:“是,皇子妃肯定也日日都在想着殿下。” 萧彻嘴角有些忍不住地弯起。 只要这次他回去了,他们就一定再也不分离,不管遇到什么事、多大的阻碍,都有他去抗。 他其实对于他跟姜青宁之间的阻碍,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想让姜青宁太早因为这件烦心,所以想等这次狩猎回去再说。 他早想好了对策,皇位他要,阿宁他也要。 进了长安后,萧彻让人去给永安帝辞别,准备就此分开,他直接回自己的皇子府。 但永安帝却让他先随自己回皇宫。 回到宫里,永安帝带萧彻去他母妃燕妃生前住的寝宫里看了看。 望着燕妃生前住过的地方,还有她用过的东西,永安帝仿佛真的就是一个痴情种,他有些懊悔不已道:“孤真的是糊涂,盈儿是孤这一辈子唯一最爱的人,孤当初怎么能如此待她!” 萧彻觉得脑子里一阵嗡鸣,胸口发闷,他咬牙忍耐着。 永安帝望向萧彻,深情道:“孤之前做错了太多事,不过幸好还有彻儿你在,孤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弥补你。” 萧彻只觉得脑中开始一阵阵抽疼起来,这个地方是他与母妃全部的回忆,也是他目睹母妃被赐死的地方,那些场景一遍遍在脑中浮现,他满脑都是母妃最后痛苦绝望的眼神,使他头疼欲裂。 永安帝却仍在演绎着他的深情,他对着空气道:“盈儿,孤一定治好我们孩子的腿疾,等治好了腿疾,就封他做太子。” …… 终于从宫里出来时,萧彻已是满身汗,他手指因长时间紧握,指甲在掌心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韩云紧张道:“殿下难道是跟陛下发生了争执?” 萧彻脸色苍白,但他摇了摇头,道:“不,他说要封我做太子。” 韩云一愣,赶忙喜悦道:“那真是恭喜殿下了!” 萧彻却又冷冰冰说了句:“为时尚早。” 回到府里,哪怕之前在宫里发生了让他十分厌恶的事,但他却仍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就想去看姜青宁。 只要见到姜青宁就好了,他心里所有不快的情绪都会立即消散。 冯鹰听到消息说六殿下回来了,他赶忙想来阻止萧彻去见姜青宁,但没想到却被九皇子萧历绊住了脚。 萧历连皇宫都没有回去,就来缠着冯鹰,让冯鹰教他练武了。 冯鹰不肯,除了六殿下之外,他不肯再教任何一个人。 况且,他对九皇子没多少好感,印象中,那是一个时常会来缠着萧彻的粘人精。 萧历被冯鹰一把推开,他冰冷拒绝道:“我发了毒誓,这辈子不会教任何一个外人。” 在他心里,萧彻不算是外人,因为萧彻是他从八岁左右带到大的,在他心里是自己的亲人。 萧历见对方不肯教自己,并且要走的架势,一时着急,也是脾气上来,他忽然上前一把抱住冯鹰的大腿,软硬并施地道:“大胆!你一个奴才,本殿下抬举你,看得起你,才让你教我习武,你竟然敢不从!信不信我立即诛你九族!” 冯鹰脸色冰冷,显然并不被他的恐吓给吓到,正要抬腿甩开他。 萧历立马又换上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讨好说道:“我就是仰慕你的武功,想让你教教我,而且我之前都跟六哥说好了,他也答应我了,说回到长安,就让你教我练武。” 萧历说得声情并茂,冯鹰稍一迟疑,就错过了拦萧彻的时间。 萧彻已经来到了姜青宁住的院子。 院子里比以往看着冷清了很多,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一心想着要先见到姜青宁。 “阿宁。”萧彻忍不住出声唤道,“我回来了。” 他以为姜青宁会奔出来与他相见,或者一副害羞的样子,坐在屋里等他。 可当他进去之后,却并没有看到丝毫姜青宁的影子,只有小寻一个人落寞的背影,小寻正弯腰在地上整理着屋子里的东西。 猛然听到背后人急切又冰冷的声音朝他问:“阿宁呢?” 小寻吓得一激灵,没想到转过身,就看到了六殿下的脸,他一时吓得说不出话。 他主子突然离开的事,他也没料到,当得知姜青宁忽然走后,小寻还偷偷哭了一场,懊悔是不是自己没有伺候好,如今再忽然看到六殿下回来,他一时又惊又吓到说不出流利的话,只结结巴巴道:“主子、主子他、他……” “阿宁他人呢?”萧彻再次问道。 虽然萧彻并没有发怒,但小寻却害怕到发抖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颤颤巍巍道:“主子他、他走了!” “阿宁去哪了?”萧彻仍是问。 “主子他、他去了哪?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大约是再也不回来了。” 小寻索性心一横,直接说了出来,说完他吓得整个人伏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前几天有些生病,更新不稳定,以后会努力日更 第43章 萧彻自认为自己已经痊愈的旧疾,在得知姜青宁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的这一刻,猛然又复发了。 他一口血从喉咙里吐出来,韩云赶忙上前扶住:“殿下您千万不要太伤心,皇子妃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萧彻一脸无助地看向韩云,问:“你说他还会回来?他会回来?” 韩云并不敢确定,但此时也只能先安慰六殿下,硬着头皮说:“是的,皇子妃他肯定会再回来的。” “那就好,他会回来就好。”萧彻喃喃道,他整个人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紧接着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顿时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韩云赶忙道:“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等皇子妃回来了,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来找您。” “好,我们回去。”萧彻拼着最后的力气,他费力地对韩云吩咐,“你先去通知府里所有护卫,让他们立即去找阿宁,找不到,都不准回来。” “唯,属下立马就去办。” 听到韩云过来回复,说已经都按照他吩咐,派人出去寻找了,萧彻这才终于肯跟韩云先回去。 他一回去,倒在榻上,整个人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府里奴才立即去请来了苏永思,苏永思诊脉过后,眉头紧皱,直言道:“不好,殿下这次是急血攻心,比以往旧疾复发时都要严重。” “那可如何是好?”韩云一脸恐慌不安地问。 苏永思收拾起了自己的医药箱,道:“立即进宫,将六殿下旧疾复发的事告诉陛下。” “这……”韩云还有些迟疑。 冯鹰眉头紧皱道:“按照苏大夫说的去做。” “是,冯首领。”韩云听见冯首领也这么说了,便立即去照做。 萧彻每次旧疾复发,都需要一味很名贵且难寻找的药材才可以治好,之前每次都是冯鹰爬山涉水去找,很是耗费时间。 如今萧彻在永安帝心里极为重要,将他旧疾复发的事告诉永安帝,永安帝必然会尽快给萧彻找来药材。 果然,韩云前脚刚进宫去禀报,永安帝后脚就派了御医,并且亲自来了。 萧彻需要的那味救命药,恰好国库里就有,但是也只剩最后一株,永安帝毫不犹豫地让人去取了来,研磨成粉,混合在其他药材里,给萧彻服下。 五日之后,萧彻醒了。 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阿宁找到了么?他回来了没有?” 韩云神色有些发难,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实话实话,他怕引得六殿下再次旧疾复发,撒谎的话,他又实在不会。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殿下您……,您要不要先喝点水?” 萧彻声音发哑,却显然十分急切地再次问:“阿宁找到了么?” “殿下您、您先别急……”韩云正发难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恰好这时冯鹰进来了,韩云立即像是找到了救兵一般,他求救地看向冯鹰:“冯首领,您来了!” 冯鹰不用韩云明说,他也明白了一切,很快过来,先对萧彻行了一礼,然后直接道:“殿下不用再找了,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你说什么?”萧彻的嘴唇早已干裂发白,他脸上有着不怒而威的神色,目光死死地着冯鹰,“你刚才说什么?” 冯鹰深吸了口气,他并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但是因为姜青宁临走前的嘱托,于是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一直以来,或许一直都只是您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萧彻神色有些发愣,他忽然间冷笑道,“不可能,阿宁他不可能会是这样,他承认过,他是喜欢我的。” 冯鹰狠心道:“那殿下您看看这个。” 说完,他将一封信交给萧彻。 信上的字迹,不用其他人再明说,萧彻也一眼认出来,这是姜青宁的字。 萧彻手指有些发抖,他控制不住自己慌乱的心跳,呼吸都紧绷起来,目光紧盯着纸上面的字。 姜青宁的字迹没有萧彻的那般隽逸好看,但是也有他独特的韵味,看起来十分清秀工整。 上面的字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路、一笔一划、十分认真写的: 见字如面。殿下,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骗了您,我从来不喜欢男人,也没有想过要一直留在您身边,我有我的抱负,有我想做的事,之前一直迫于我们的婚约,以及您的威严,我没有办法离开,只能屈服在您身边,如今我已经有了殿下的休书,已是自由之身,望殿下您大人大量,放青宁一马,来生愿当牛做马,报答殿下。——姜青宁亲书。 萧彻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毫无血色,他手指抖得更加厉害,嘴唇干裂到出血,忽然将那张薄纸扔在了地上,冷笑起来。 “殿下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而坏了身体。”冯鹰立马道。 “儿女情长?”萧彻目光十分嘲讽地看向冯鹰,呵呵冷笑,“什么是儿女情长,从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说着,便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冯鹰立马上前,萧彻身体已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又是连夜的高烧不退,但好在永安帝之前给的那株药还没有用完,还剩下最后的一点点,尽数研磨给萧彻服下。 萧彻这次是过了足足十多天才醒来。 在此期间,韩云很不理解冯首领的做法,若不是他直白的将一切抛出来,也就不会引得殿下再次旧疾复发、雪上加霜。 冯鹰自然是明白其他人对他的不解与困惑,明明他之前是比任何人都在意六殿下安危的,怎么这次就能如此糊涂? 冯鹰早习惯了别人对他的疏远、不敢靠近,他也从不屑与人解释什么,他只知道,与其后患无穷,还不如一次让殿下伤心个够,等这次伤心过了之后,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事能再引起殿下的旧疾了,他才能真正的痊愈。 六殿下这次醒来,他没有再去问关于姜青宁的事,回想之前相处的种种,姜青宁所说的抱负、和他想做的事,萧彻很快明白了。 此时只觉得分外讽刺,他一直以为,姜青宁看四书五经、钻研八股,是借着解惑的由头想与自己多相处,现在想来,却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姜青宁一直有着他的目的。 萧彻卧床修养了几天,身体稍微好点之后,他就进宫去见了永安帝。 在永安帝的面前,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再无之前的棱角与疏离,彻底变成了那个永安帝一直以来最期望的儿子模样。 “等治好腿疾,孤就封你做太子。”永安帝承诺道,“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离间我们父子。” 萧彻笑着,十分喜悦地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出了皇宫,他好似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和善、好亲近,他开始动不动发怒、责罚吓人,不再轻易与韩云多说什么,只有空就去跟着冯鹰学射术、学剑。 花院里的菊花也尽数都被铲除掉,并且府中严令,不允许府里任何人再种菊花。 府中氛围一日比一日紧绷,再无之前欢乐模样。 次年的冬月来临时,永安帝终于击退各方阻碍,封了萧彻为太子,并且昭告天下。 其他几位皇子,哪怕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再议论什么,只能咬牙接受这件事。 自此,萧彻又搬入皇宫,成为东宫之主。 …… 姜青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甚至他的魂都出去游荡好几圈了,但没想到他竟然命这么大,还能活下来。 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马车中充斥着浓郁且极为难闻的药膏味,姜青宁被这味道刺激得,忍不住就咳了几声。 因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姜青宁有些动弹不得。 但很快,马车外的人就被他的咳嗽声引得立马进来查看。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袄的男子,他头发披散着,肤色很黑、且粗燥,但一双眼睛极亮,很是兴奋地盯着姜青宁,“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姜青宁费力地身体动了动,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已经多久没洗澡了,他感觉十分难受,问道:“是你救了我?” 男子坦诚道:“也不算是救,就是回程的路上,恰好遇到了你,看你一身血倒在雪地里,摸着你还有气,就把你拉上马车,给你处理缝合了一下伤口,也没想到你伤的那么重,竟然还会醒来。” 姜青宁再动了下,就感受到了伤口那处的疼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男子道:“你的伤还很严重,你虽然醒了,但伤口要彻底痊愈至少还得个把月,在这期间,你最好安心躺着,别乱动。” 姜青宁深知自己皮薄肉嫩的,太娇气,经不起疼痛,于是乖乖躺着不再动了,只十分感激地道:“谢谢你救我。”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叫邬茂于,是从乌地来的,此次是前去长安送奏章,如今奏章已送到,正要返回乌地,小兄弟你是要去哪?” 姜青宁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不过乌地这个地方他听说过,是在萧国的最北部,听说气候严寒恶劣,百姓常年饥荒,是很不被天子重视的地方,姜青宁想着自己要是去了那里,应该就再也不会被追杀了。 于是他道:“我也是要去乌地。” 邬茂于高兴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你若是跟我去的方向不同,半路将你放下,你的伤该如何是好,现在既然我们同路,那就是最好不过了,从这里到乌地,也还剩个把月的路程,到了地方,你的伤正好也痊愈的差不多了。” 姜青宁很感激道:“那青宁就先谢过邬大哥你一路上的照顾了,到了乌地,这一路上的车费与伙食费,我一定都双倍给你。” 邬茂于却摇头道:“不用,我们就权当是交个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点忙,不足挂齿。” 姜青宁还想说点什么,邬茂于却掀开车帘已经出去了。 没一会,有个年纪看着很小的小厮给姜青宁端来了水跟一些吃食。 小厮看着跟邬茂于的打扮差不多,穿着厚厚的黑袄,皮肤黑中透着些红。 姜青宁跟随着邬茂于的队伍,来到乌地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这里果然是气候十分严寒恶劣,四处看着十分贫瘠,与长安的繁华热闹相比,有着极大的反差。 姜青宁很畏寒、也自认为娇气,但如今他也只能在这里落脚了。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邬茂于是这边县令的儿子。 原本送往长安的奏章是要一级级递上去的,但是因为乌地这块常年令人头疼的硬石头,年年被救济,年年颗粒无收。 不仅不能给朝廷分毫上供,还要每年向朝廷要救济,已经没有任何上级官员肯接收,于是今年的奏章,只能邬茂于自己亲自去送。 姜青宁听到这些,也有些感慨,这样长期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邬茂于热情道:“我看你来这边应该也没有什么熟络的人,那不如就去我家,我给你在我爹的县衙里谋个差事,虽然这边贫瘠,但也能至少让你糊口。” 姜青宁想了想,很快接受了,说:“那就麻烦邬大哥了。” 跟着邬茂于去了县令家里,姜青宁便在这边安顿下来。 乌地严寒,常年颗粒无收,百姓因此常年忍受饥荒。 姜青宁想起他之前读过的那么多书,此时忽然觉得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此时已入冬,一切都还是要等这场深冬过去之后再说。 姜青宁先跟邬茂于了解了很多这边的情况,将一切先给邬茂于说了一遍。 邬茂于虽然起初有些迟疑,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姜青宁。 第二年的春天,虽然乌地这边仍是相较其他地方有些寒冷,但也已经适合开耕。 在姜青宁的主张下,乌地百姓今年没有再种以往的粮食,而是种起了适合严寒地区生长的药材:大黄、贝母、人参、款冬花、天麻等。 虽然这些不能直接作为粮食充饥,但是可以带到其他地方去换银子、换粮食。 果然这一年的冬季来临时,乌地虽然依旧没有给朝廷任何上供,但至少没有再去求救济。 姜青宁也终于能安心在这边住下,在县衙中当起了师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要五年后了,到时候,六殿下……不,陛下已经23岁,青宁,22岁了。 是时候做些大人该做的事了。 第44章 五年后。 新皇登位已经一年,年号长治,庙号宣武。 乌地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早已流传起新皇的各种传闻。 茶馆里,几个闲散人正聊着天,因为天高皇帝远,所以聊天的内容也就比较大胆。 一人端着茶杯幽幽道:“据说新皇性情乖戾,十分残暴,这才登基一年,就已经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了,长安城里人人自危。” “可不是,我听人说,新皇的舅舅之前曾流放在我们乌地,早几个月就被召回去了,如今官复原职,将之前陷害他的那几家人都杀了,一个活口不留,溅起的血,都将墙染红了。” “而且啊,我还听说,新皇他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只要让他看着不顺眼的,就立马让人拉下去砍头。” 已是四月中旬,但乌地却仍是寒冷,还需要穿着厚衣。 姜青宁从县衙里出来,他路过茶馆外,恰好听到这几人的闲聊声,他忍不住驻足,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青宁弟!” 听到有人喊他,姜青宁转过头去,看到是邬茂于。 邬茂于满脸的困惑与不解,他几步走过来,到了姜青宁跟前,皱眉问道:“我听说你辞了县衙里师爷的差事,可是因为有什么不顺心的?” 姜青宁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邬茂于不解,有些着急问:“那是为何?” 姜青宁坦言道:“我想离开乌地。” 邬茂于顿时更加紧张起来,蹙眉道:“现在乌地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百姓不用再忍饥挨饿,他们都很感激你,你也在这里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离开?难道是有谁冲撞了你,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姜青宁再次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真的没有什么让我不开心,只是……我还有件未完成的心愿未去做,此次离开,就是要去了心愿。” 邬茂于听后,微思索,即使他很不舍,但听姜青宁说是有心愿未了,所以要去了心愿,他也就不能强人所难了,只得道:“那好,你什么时候启程?” 姜青宁算了下,现在是四月中旬,等他到达长安时,也至少得是六月了,于是道:“就明天。” “怎么如此着急?”邬茂于叹气。 姜青宁笑道:“今年的科举就在六月底。” 邬茂于顿时恍然大悟,姜青宁才识过人,他这五年来也一直没停止过读书,原来是一直都在为走科举路而准备着。让他一直留在这里,也确实是埋没了。 邬茂于痛快道:“好,那今晚你来我家,我准备酒宴给你饯行。” 姜青宁也痛快道:“好,那就有劳邬兄了!” 回去以后,姜青宁便就开始收拾起包袱。 科举三年举行一次。 姜青宁其实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他也犹豫了很久,他要是回到长安,去参加了科举,并且中榜的话,那肯定就要与萧彻见面。 到时候,萧彻是君,他是臣。 一想到萧彻,姜青宁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虚、打退堂鼓。 “可是阿宁,考科举可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怎么能轻易放弃?”小筷子出声道。 姜青宁收拾包袱的动作,仍有些迟疑着。 小筷子继续道:“桥归桥路归路,他做他的皇帝,你考你的科举,你们互不干涉就好,阿宁你为什么要怕他呢?” 姜青宁叹气:“我不是怕他,只是……” 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说。 他当年留的那封信,必定是已经让萧彻恨透了他。 “但科举也是阿宁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小筷子再次提醒。 “嗯。”姜青宁最终点了点头,继续收拾起包袱。 小筷子松了口气,他生怕姜青宁又突然退缩,不肯去长安,这些年来,它几次试图给姜青宁绑定其他恋爱目标,但是都失败,作为一个恋爱系统的它,这几年来饱受煎熬,如今它也看开了,萧彻再不是良配,那也比没有任何目标强。 它努力督促着姜青宁尽快去长安,只要去了长安,就有希望。 姜青宁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科举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也一直为之准备着,虽然想到萧彻他心里有些发慌,但还是要为了梦想拼搏一次,也不枉他在这个世界活一遭。 姜青宁将一切整理好,就去了邬茂于家里。 两人把酒言欢到深夜,姜青宁回去睡了一觉,第二日便启程。 跟当初离开长安一样,他原本准备依旧孤身一人离开。但是临走前,邬茂于硬给他塞了一个书童,让他带着,一路上好有个人照顾他,姜青宁推辞不过,最后也只得道谢收下了。 坐在马车内,小书童看着很拘谨的样子,目光有些局促不安。 姜青宁朝他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书童乖乖回答:“小的叫四五,今年十二。” 姜青宁喃喃:“才十二。” 四五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像是在等着姜青宁发落。 姜青宁随即笑了笑,温和道:“你不用紧张,以后跟着我,你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我不会多加为难人。” 四五立即听话地道:“小的知道了,公子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姜青宁道:“嗯,你先休息吧,我有事再叫你。” “诺。” 四五在旁边躺下,姜青宁一个人安静坐着。 随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姜青宁心里也越来越有些慌乱。 明明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助的少年,他早已经成长了许多,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但一想到萧彻,他却还是心里发慌的厉害。 不过他也已经打定了注意,无论再怎么心中慌乱不安,他也决不再打退堂鼓。 从四月中旬,一直赶路到六月初,姜青宁与四五两人终于到达了长安。 许久未曾回来,姜青宁面对眼前的热闹与繁华,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四五是乌地人,他第一次来到大家口中的长安,一时也惊讶到说不出话,目光应接不暇地望着街上热闹的场景。到处都对他来说太过繁华也太过新奇。 姜青宁伸手拍拍他脑袋,说:“别发呆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落脚。” “诺,公子。”四五忙跟在姜青宁身后。 他们先在一家客栈住下,如今离科举考试还有二十来天,有足够的时间让姜青宁去休整做准备。 将包袱什么都整理好放下。 回到长安,姜青宁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是去吃! 他真的太想念长安街上的美食了,如今回来,一定要都去吃一遍才行。 于是前十来天,姜青宁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度过了。 剩下的十天,他准备都用来读书。 但这日在街上买了本书,他正准备回去时,却碰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一身墨蓝色华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疾驰而来,差点将姜青宁与四五两人撞倒在地。 姜青宁蹙眉望去,便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青年背影——是九皇子萧历。 萧历当年十四,如今也差不多快二十岁了,身影看着比之前挺拔许多,也更多了些嚣张气焰。 姜青宁怔怔望着,好在萧历并没有发现他,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周围的百姓也才终于敢小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陛下那个嚣张跋扈的弟弟齐王。”有人说道。 “听说他不仅断袖,还把一个人逼进了寺庙,当了和尚。”另一个人唏嘘道。 “哦,那可真是天下奇闻。”第三人小声地道。姜青宁听着有些懵,知道了萧历如今已经被封为齐王,但他断袖还把一个人逼进寺庙当和尚,是怎么回事? 姜青宁正要朝身边那三人打听一下,但那三人却早已经消失在的人群里。 姜青宁也只得先将好奇心压下去,跟四五一起回了客栈里看书。 与他同在一个客栈里住的,还有许多从其他地方前来赶考的书生,姜青宁这些日子住下来,已经与他们中许多人相熟。 有个叫李博许的书生时常来跟他一起用功备考。 这日姜青宁刚回来坐下打开书本,李博许便就敲门进来了。 姜青宁于是邀他一同看书备考。 两人从晌午一直用功到下午天将黑。 李博许放下书,伸伸脖子与腰,突然有些愁苦地道:“据说如今的新帝与我们年纪相仿,学识很是过人,是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早年就以画出名,并且作出了长安城里人人称赞的绝妙之诗。” 姜青宁有些疑惑地盯着李博许,萧彻是如何的优秀,他自然是知道的,心道新帝不仅才识过人,会作画,会写诗,他还下棋十分厉害呢,并且最重要的,新帝还长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那哪是百年一遇,是千年一遇的绝妙之人才对! 姜青宁心里想了许多,但表面上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表情疑惑着。 李博许解释道:“今年的考题,肯定比先帝在位时要难上许多,新帝自己才识过人,他肯定对其他人也要求十分严苛。” 姜青宁“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担心这个,但他却认为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个,萧彻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温润、平和、待人宽厚,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太优秀,就强迫别人要与他一样呢? 姜青宁心里对李博许的担忧很不以为然,之前在乌地,以及一路上听到关于萧彻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他也都只当那些人是夸大其词,并不相信当年那个在他心里如兔子一般纯良的萧彻,会性情大变至如此地步。 看了大半天的书,两人背部都有些酸痛,李博许邀姜青宁与他一同出去吃饭喝酒。 姜青宁欣然同意,回来之后,他又继续挑灯夜读。 距离科举举行日子越来越近,姜青宁准备的很充分,所以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焦躁不安。 终于这日,姜青宁与李博许等人,一同入了贡院,在这里开始进行为期九天的科举考试。 在这期间,所有考生都在封闭的环境里,没办法与外界联系,科举结束前,也都不得外出。 姜青宁准备得很充分,并且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科举,所以他拿到考题时,并分辨不出来这与往年的题目有什么不同。 但当其他考生拿到题目时,却都心中叫苦起来,只恨自己没有赶在先帝在位时就取得功名,如今要在这位新帝手中取得功名,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 …… 终于,为期九天的科举结束。 当所有考生从贡院里出来时,都瘦了一大圈,姜青宁也是。 虽然在这期间,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叫苦不迭,但是毕竟也有些压力,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吃喝住好。 等出来重见天日之后,他长呼一口气。 李博许很快过来,朝问他:“姜兄,你这次考得如何?” 姜青宁回道:“应该还可以,李兄你呢?” 李博许瞬间耷拉下脑袋,有些丧气地道:“一般般。” 姜青宁正思考着要如何安慰,李博许却又瞬间满血鲜活地道:“既然已经考完了,那就先放到脑后,我们先去把酒言欢,好好喝它一场,放松放松。” 姜青宁点头:“也好。” 于是两人便直奔了酒家。 姜青宁之前并不喜欢喝酒,如今也是,只是自从那次伤口痊愈后,他落下了畏寒的毛病,时常会觉得身体发冷、发虚,所以需要烈酒来给他暖暖身子。 两人一直喝到深夜,都已经有些微醺才回了客栈。 五天之后,是放榜的日子,皇榜便在长安街上召贴出来。 这日,姜青宁还正在案前读书,他想着要是这次落榜,自己就收拾东西先离开长安,等三年之后的下届科举,他再来参加。 忽然听到有人急促地敲门声,姜青宁放下书,让四五去开门,便就看到李博许急匆匆地进来,告诉他道:“姜兄,皇榜已经出来了,你快与我一同去看。” 姜青宁也有些急切地想知道自己这次有没有高中,听见李博许的话,立马起身,与他一同前去。 皇榜处,早已经挤满了众人。 姜青宁与李博许两人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到了前面。 两人开始在榜上密密麻麻的字中间,寻找起自己的名字。 姜青宁是从后往前看,看了许久也没找自己名字,他正有些着急,却听旁边李博许兴奋地对他道:“姜兄,你中了!” 姜青宁随着李博许的手指望去,终于在皇榜最上方三鼎甲,最中间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心中瞬间狂跳,然后听到身旁李博许激动地道:“姜兄你中了状元!” 作者有话要说:青柠的科举梦终于圆了。 ——————————————————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 中了状元,就得去面圣了。 第45章 姜青宁回到了客栈里,他有些坐立不安。 李博许一个劲地在恭喜他,姜青宁高兴过后,却开始紧张起来。 应该马上就会有人来给他宣读圣旨,让他进宫。 进宫之后,他就要去见到萧彻了,姜青宁又紧张又兴奋。 不知道要不要准备些什么?他是不是应该先梳洗换身衣物? “李兄,你先回去,我要沐浴。”姜青宁忽然道。 李博许还在喋喋不休的,一边为姜青宁祝贺,一边哀叹自己落榜,听见姜青宁忽然这么一句,他惊讶道:“这大白天的,你突然沐浴作甚?” 姜青宁不好意思告诉他,是因为要见到昔日旧情人了,他忍不住紧张,只面上风轻云淡地道:“今日实在是太热了,我浑身都觉得难受,沐浴一下,方才能舒服些。” 现在是阴历的七月初,虽然已经过了长安城里最热的时候,但是秋老虎也不容小觑,依然热得人十分难受。 李博许因此对姜青宁的说辞也没怀疑什么,他起身离开前,不忘叮嘱姜青宁道:“陛下的圣旨应该马上就要来了,你可别洗得太久。” 姜青宁点头:“好,我知道。” 李博许一离开,姜青宁便立即让客栈小二去给自己准备热水。 一番沐浴更换衣物之后,他觉得自己洗得很干净了,整个人精神焕发。 姜青宁沉住气,坐在桌子前耐心等待着。 但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天都已经黑了,他却还是没有等到圣旨来。 姜青宁心里惴惴不安起来,深知今天是等不到圣旨了。 小筷子有些焦急地问道:“陛下的圣旨怎么还没来?” 姜青宁心中思绪万千,但也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许是陛下今日太忙,没有空写圣旨,可能明天圣旨就来了。” 小筷子好奇地问道:“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今天也没有接到圣旨?” 姜青宁对此不敢确定,所以只能回答:“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小筷子道:“那阿宁要不要出去打听一下?” 姜青宁很快嘴硬拒绝:“没这个必要。” 他强压着心里的焦躁情绪,在屋子里住了一夜。 第二日,姜青宁便还是忍不住,出去向其他人打听了一下。 当得知榜眼跟探花昨日都已经接到圣旨,并且进宫面见过陛下,今日恐是已经要收拾包袱去任职了。 姜青宁心里更加没办法镇定了。 萧彻这是故意疏漏了自己?是因为他心里对当年的事恨意太深,对之前的事还耿耿于怀,所以不想见到自己?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姜青宁才终于接到了圣旨,封他官职为翰林院编修,命他即刻进宫面见陛下。 姜青宁接过圣旨,磕头谢恩,心情一时难以言说。 很快,他便跟着传旨的公公一起入了宫。 姜青宁心情开始忐忑起来,越接近帝王的寝宫,他就越心中焦虑着。 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萧彻变化大不大?他的腿……是否已经治好?是否可以站起来? 姜青宁心里怀着好奇,被太监带领着,终于走进了萧彻住的紫宸殿里。 姜青宁深呼吸一口气,他低垂着头,作为新入朝堂的官员,他并不敢去直视帝王。 “微臣姜青宁,参见陛下,愿陛下圣安。”姜青宁跪地,磕头道。 他以为萧彻会对自己冷言冷语,会对他咬牙切齿,或许还会骂他,骂他怎么如此不要脸皮,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姜青宁静静地等待着萧彻对他发落。 可是许久过去了,却仍是不见萧彻出声。 姜青宁终于忍不住,想抬头偷偷望一眼,可这一望,他就愣住了。 大殿上方的龙椅上,根本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萧彻在? “……”姜青宁顿时心情复杂,合着他刚才竟然是对着空气跪拜了一通? 在龙椅旁边站着的韩云,目光有些尴尬地看着姜青宁,似乎迟疑了下,韩云朝着姜青宁走过来。 “姜……姜大人,你还是先起来吧。”韩云说着伸手扶起他,有些吞吐地对他解释说,“陛下……,陛下应该过一会就来了。” 姜青宁:“……”心情愈发复杂,萧彻竟厌恶他到如此地步了,连见都不肯见他。 “韩……韩公公。”久别重逢遇故人,姜青宁本有很多话想问韩云,但想到如今两人身份之别,他也只能忍住,道,“若是陛下今日不方便见微臣,那微臣改日再来。” 作为臣子,姜青宁当然是不敢不等萧彻回来,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深知道是萧彻不想见自己而已,自己还非赖着不走,那不就是惹人烦了吗? 韩云听到他的话,显然愣了愣,却道:“姜大人你还是先等等,奴才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姜青宁:“……” 现在韩云也走了,没有人松口让他走,他不想留下来惹人烦,也没办法了。 姜青宁只得在原地等着。 另一边。 萧彻正在心烦气躁地看着今日的折子,见韩云匆匆跑过来,他冷淡问道:“那个人,他是否还跪着?” 韩云忙道:“回陛下,姜大人他说……说你不想见他,他今日就先回去了。” 萧彻手中的折子猛然放在了桌上,面色发冷,咬牙道:“他还真是大胆。” 韩云小心地道:“许是姜大人他以为您不想见他,所以才说要回去。” “孤自是不想见他,对他厌恶至极!”萧彻冷冷地道,“但他又跑回来,还故意高中,他定是……” “定是什么?”韩云一脸地疑惑。 “他定是想再次勾引孤,利用孤。”萧彻咬牙道,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事,一字一句地说,“但孤早已不是当年之人,再也不会被他迷惑。” 韩云:“……” “这次,孤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君臣有别。”萧彻说。 韩云思索了会,揣摩着问:“那陛下是直接让姜大人回去?告诉他您不想见他?让他别多做妄想?” 萧彻似乎难以置信地看着韩云,皱眉:“你在胡言什么?孤今日自然是要见他。” 君无戏言,他召人进宫,当然就要见面,只是他还想让那人再多等一会,让他先明白君臣之别。 韩云有些迟疑地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萧彻吩咐韩云:“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等着,没孤的允许,不准离开。” “唯。”韩云退下,他又匆匆跑回去姜青宁那边传话。 姜青宁正有些焦急,就见韩云回来了。 韩云走到了姜青宁跟前,道:“姜大人,陛下今日公务繁忙,还望你再耐心多等一会。” 姜青宁也只能道:“好。” 他心里忽然没了底,分不清萧彻到底是不想见他,还是想要见他? 他知道当年的事,定然是已经伤透了萧彻的心,萧彻应该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情谊。 但萧彻不来见他,却又不让他走。 姜青宁在这猜忌煎熬中,一直从上午等到了下午天将黑。 他中午没有吃饭,此时饿得有些发晕,正快要支撑不住时,韩云让人带来了吃食。 满满的饭菜,摆了一大桌子。 韩云道:“姜大人请用膳。” 姜青宁也实在是饿了,他自当年那次伤后,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挨不起饿,便只能道谢后,立马去坐下用膳。 韩云在一旁看着,心道姜大人如今怎么看着有些弱不禁风了,他记得当年姜青宁可是十分生龙活虎的一个人。 姜青宁尽力保持着温吞的样子去用膳,不想吃得太快显出狼狈。 他正将一口红烧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却忽然发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了自己面前。 姜青宁一怔,他没来由得心中紧张,抬头望去,就看到了萧彻的那张脸。 “微……微臣参见陛下,愿陛下圣安。”姜青宁慌乱地放下筷子,跪在地上。 他紧张万分,可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冒着大不敬之罪,偷偷抬头再去多看一眼萧彻。 见萧彻也正在盯着自己,姜青宁吓得忙又低下了头,像是被人抓包一般,他顿时慌乱如麻。 萧彻转身坐到了龙椅上,他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过了许久,终于道:“平身。” 姜青宁从萧彻的声音里分辨不出任何情绪,他起身道:“谢陛下。” 萧彻冷淡地望着他,不再开口说什么。 姜青宁低垂着头,一时也无话可说,只是还是忍不住,他再次抬头偷看了萧彻几眼。 萧彻与之前相比好似换了一个人,他气息不再是当初那般温润平和,而是看着十分威严慑人。 他也不再是当初那般病弱的模样,浑身充斥着作为帝王的冰冷与无情。 过了许久,殿中已经点燃起蜡烛,姜青宁知道外面已经天黑了。 见萧彻不肯开口,于是他只能自己琢磨着开口道:“天色已晚,那微臣就先告退。” 他说完,便又在地上磕头行了一个退礼,正在等萧彻发话时,却听见萧彻忽然悠悠地道:“不然呢,你难道还想留下来,陪孤过夜?” 姜青宁:“………” 作者有话要说:青柠:几年不见,当年的六殿下许是有了什么毛病? 第46章 姜青宁心道他好怨,明明是萧彻迟迟不肯放话让他走,怎么现在倒好像成了他赖着不走,想留下来过夜? 姜青宁心里再怨,但面上也只能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说道:“微臣没有,微臣不是,陛下您别乱……想。” “是孤乱想?”萧彻冷声问道。 姜青宁抬头看向萧彻,却见萧彻神色冰冷,似乎真的并不想再看见他,脸上有些厌烦的样子,道:“你走吧。” “唯。”姜青宁见此也不敢再耽误,忙道,“微臣告退。” 他迅速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天已黑透,姜青宁坐在马车里,心绪烦乱。 今日他亲眼看到了,萧彻的腿恢复得很好,这样他便放心了。 而对于他跟萧彻之间,他也不敢再妄想什么,萧彻显然是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情谊,他只希望能维持住两人的君臣关系就好。 按照姜青宁自己的期望,他希望自己被派遣到长安之外任职,但如今显然一切并不随他心愿,他被封为了翰林院编修,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职,但他也要留在长安中,还要每日去早朝。 其实他自己对此还好,就是担心萧彻,萧彻以后日日得看到他,估计会很心烦。 “这定然是因为朝中一时再无其他合适的空职,所以陛下才不得不让我留在长安。”姜青宁叹口气说道。 小筷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姜青宁说的是什么,好奇问:“难道阿宁你不想留在长安?” 姜青宁说实话,是真不想,他自知道是没办法放下萧彻,以前在乌地时见不到还好,如今一见面,当初的感情就再次汹涌而来。 可他也知道他跟萧彻再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离萧彻远远的,这样他才会不太难受,可如今…… “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姜青宁愁苦说道。 以后他不但要日日去朝拜萧彻,还要听到萧彻的宫里又新入了哪位美人,他的哪位妃子最近又诞下了皇子。 姜青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好酸。 他跟萧彻再无可能,却也控制不了自己这颗心。 姜青宁一路上哀叹连连。 回到客栈时,李博许正在他的房间外等着他。 姜青宁有些意外,问道:“李兄怎么还没睡?” 李博许一脸好奇的样子问他:“我听说你今日进宫面圣了,你怎么才回来?” 姜青宁不想把萧彻迟迟不见他,又迟迟不让他走,最后还觉得是他赖着不走的事告诉李博许,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今日确实是进宫面见了陛下,明日应当就要去上任了。” “这么快?”李博许惊讶道,“本来还想让你明日陪我去看看宅子。” “李兄你难道是要在长安买住宅?”姜青宁问。 李博许点头:“我打算就留在长安了,重新找个先生好好读书,三年后再次参加科举。” 姜青宁之前就听李博许提过,知道他家境殷实,所以对他忽然要在长安买宅子也并不意外,赞同他道:“也好。” 李博许知道姜青宁明天就要去上任,看来是没办法陪同自己去看宅子,只能他一个人去看了,便也不再强人所难,说道:“那姜兄早些歇息,等我宅子里一切安顿好,再请姜兄来我寒舍做客。” 姜青宁点头:“好,到时候一定来。” 送走李博许,姜青宁又为明日的上任与搬迁之事开始准备起来。 第二日清晨,便有人来接他去上任,并且将他的东西都整理好,说今日就要都给他搬到新府上去。 姜青宁叮嘱了一些,让他们将东西搬过去就好,其他的先不要动,然后乘着马车去上任。 早朝前,有不少官员认出他是新中的状元,纷纷前来与他相识,姜青宁便也热情回应,很快与人相熟。 忽有人喊了声:“陛下来了!” 官员们便立马站好,一副恭顺等候的样子。 姜青宁初入朝堂,官职低微,自然是站在离萧彻比较远的后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萧彻的目光冷冷向下扫视一圈。 姜青宁低垂着头,感觉到似乎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正要抬头时,那道视线却已经移开。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在萧彻旁边的韩云高声说道。 “回陛下,臣有事要奏。”是当朝丞相张成林上前道。 萧彻道:“丞相请讲。” 姜青宁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上奏,一直到退朝,他也没敢去抬头看萧彻一眼,生怕会看到萧彻冰冷厌烦的目光。 如今既然不能去长安外任职,姜青宁想着自己便就在长安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本身他的官职也是个比较清闲的职位,参与朝堂之事不多。 退朝之后,姜青宁正要去翰林院,忽然被身后之人一把扯住了他肩膀的官服。 对方力气很大,姜青宁瞬间便被扯住动弹不得,他皱眉回头看去,没想到便看到了齐王萧历的那张脸。 “下……下官参见齐王殿下。”姜青宁印象里萧历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如今他却已及冠,比姜青宁足足高了一个头。 萧历上下打量他,有些难以置信道:“本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个丑八怪回来了。” 姜青宁:“……”他还以为萧历成长了,嘴巴会比以前能说人话一点,没想到啊,他还是这副嘴贱的样子。 但谁让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而萧历是王爷呢,姜青宁只能忍气吞声地道:“许久未见,殿下您长高了不少。” 萧历却显然并不承他的情,声调有些发冷地道:“你不是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姜青宁知道,萧历一直对萧彻崇拜有加,当年他突然离开的事,不止让萧彻恨他,肯定也让萧历对他十分憎恨。 被问及此事,他一时理亏,也只能低头不语。 萧历想起当年他六哥受的那些苦,对姜青宁真是恨的牙痒痒,警告他道:“你回来便罢了,但别再痴心妄想什么,若叫本王知道,定不会放不过你。” 姜青宁低声道:“下官谨记。” 萧历放开他,从他面前离开。 姜青宁望着萧历背影,一时间心情难以言喻。他并不怪萧历,站在萧历的角度,萧历确实应该憎恶他,只是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当初离开。 “阿宁你就是太心软了。”小筷子忽然出声,为姜青宁抱起不平,“九殿下说话那么难听,阿宁你怎么不问问九殿下断袖,还有他将一个人逼得当了和尚的事?” 姜青宁:“……” 姜青宁过了会,好笑解释道:“君子不揭人之短。” 虽然他对这件事也一直好奇着,但这件事情毕竟是萧历个人的隐私,他哪怕再生气也不能将这件事拿出来揭。 小筷子显然还是不能理解,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可他怎么能揭阿宁你的短?” 姜青宁再次解释道:“因为我确实是不该再回来的。” 他当年一走了之,也不知道萧彻的旧疾有没有复发,是不是吐了许多血?又是怎样痊愈的?还有萧彻的腿……萧彻当年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才能够站起来的? 自己本不应该再回来出现在萧彻面前,却为了圆一个心愿又回到了长安,他确实是该被人骂的。 姜青宁在翰林院任职一天,与其他共在翰林院任职的同僚都熟识之后,晚上回到他的新府上。 按照姜青宁的叮嘱,那些帮他收拾东西的下人们并没有敢打开他的包袱。 姜青宁甚至都不让四五去碰,他让四五先下去休息,自己打开包袱慢慢整理起来。 两幅画,一件披风,一个玉佩,这些是姜青宁最宝贵的物件了,他仔细地收拾好,又上了锁,才让其他人进来。 第二日,姜青宁让人给府里请来了管家,府中一切事务他都交给管家去安排,姜青宁自己则安心去忙翰林院里的公职。 他与萧彻每日的见面也就仅限于早朝之时,姜青宁并不敢去多看萧彻,萧彻也从不对他多加留意。 姜青宁以为这样可以维持很久,等到他官职调动,离开长安就一切都好了。 但他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有个令他很意外的事情发生——九皇子萧历要大婚。 姜青宁每日下朝之后时常碰见萧历,但并未发觉到萧历脸上有什么即将大婚的喜色。 虽然萧历的年纪也确实到了该成婚的时候,但姜青宁却仍是觉得意外。 大婚这日,不仅长安城中所有官员会前去萧历府上祝贺,就连萧彻也会去露面。 姜青宁这日早早带上四五,拿上管家准备贺礼,去了齐王府。 萧历的王妃,他以为肯定是哪位朝中官员的掌上明珠,但没想到那王妃并不是从其他府上迎娶过来,而是本身就在齐王府里。 “听说齐王妃本来只是个卖茶女,许是长得十分美貌,所以才能让齐王瞧上。”太史令徐大人小声道。 “可本官听闻,齐王妃样貌一般,也并不是很出众。”另一官员李大人嘀咕道。 看来萧历堂堂齐王,却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作王妃,这件事引起了很多人的议论。 并且姜青宁又想起了,他听闻过的,萧历断袖这件事。 不过姜青宁本身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人,所以对这件事他也没有去多加猜测什么。 晚宴时,姜青宁忽然觉得身体发寒,他忍不住喝了些酒暖身,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为何,喝了酒之后,他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吃酒宴的兴致,姜青宁起身离开,去了齐王府一处安静之地。 “大人您怎么了?”四五跟了过来,他看见姜青宁难受的样子,紧张害怕地道。 姜青宁强撑着摆了摆手道:“我无事,你去给我找点温水来,我喝一些许就好了。” “是,大人。”小四五忙跑去给姜青宁找温水。 姜青宁以往都没有觉得胃里难受过,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王府上的酒太烈的缘故,他竟觉得胃里一阵阵抽疼起来,想吐但又吐不出来,只能忍着这股疼,他弯腰扶在一棵树上。 过了好一会,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以为是四五回来了,但转头却看到了一张令他熟悉又紧张的脸。 “姜大人怎么跑来这里?是因为人多的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萧彻冷冰冰问他。 “微臣……”姜青宁疼得抽了一口气,强撑着行礼,“参见陛下。” 萧彻看了看他跪在地上的样子,脸上忽然比之前更冷,过了会,冷淡道:“平身。” “谢陛下。”姜青宁强撑着想站起来,但面前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扶着起身的支撑点,他身体忽然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姜青宁以为自己要在萧彻面前出丑了,他摔下去必然是一个狗吃屎的样子,但这时萧彻长而有力手指忽然扶住了他。 姜青宁抬头,有些感激地道:“微臣谢陛下搭手之恩,无以为报……” 萧彻这时才发现了他满头的汗,皱眉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姜青宁还在继续着他之前的话:“无以为报,只能给陛下多效忠几年。” 萧彻伸手捞起他,才惊觉到姜青宁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瘦了,自己的手腕轻轻一揽,就搂住了他的腰。 姜青宁猛然被人碰到腰部,他浑身不自在地紧绷起来,想推开萧彻,道:“陛下您……您自重。” 萧彻的另一只手却已经伸到了他额头,摸了摸,并不烫。 姜青宁心道他是胃里难受又不是发烧,当然额头不会烫,但他也并不想让萧彻知道,只道:“微臣没事,陛下您快回去,酒宴上您不见了,肯定会让大家着急。” 萧彻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似是挣扎了一下,忽然咬牙道:“闭嘴。” 姜青宁:“……” 萧彻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送他去医治时,还不忘刺他一句:“堂堂男子,怎么如今连个女子也不如了,如此娇气?” 姜青宁:“……”心道他不娇气,真的,他爬也可以自己爬回去的,根本不用人抱着的。 姜青宁小心地试探道:“陛下……臣……臣能自己走。” 萧彻却冰冷地朝他问道:“你难道是想自己爬着回去?” 姜青宁想了想,脸红道:“那还是陛下抱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嘎! 第47章 夜色如水,空气里都是凉凉的。 姜青宁努力想与萧彻保持距离,但奈何他被萧彻抱着,加上他这会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虚脱无力。 他心里想着要离萧彻远一点,但是手臂却不得不挂在了萧彻脖子上,这样才使他不至于整个人瘫软下去。 萧彻皱了皱眉,姜青宁见此便忙想松开萧彻的脖子,但是他手刚一松开,整个人就瘫软得快要从萧彻怀里掉下去。 萧彻忽然停住脚步,咬牙切齿地看向他道:“姜青宁!” 姜青宁心里一咯噔,忙紧张不安道:“臣在。” 萧彻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姜青宁以为萧彻是嫌自己太重,抱着太累,于是小心地道:“那陛下还是让臣自己走吧。” 他没想到自己这样一说,却似乎惹得萧彻更不高兴了,萧彻望着他,脸色发冷,过了会,终于义正言辞地道:“姜青宁,你若是想找理由想与孤多相处,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姜青宁:“……”一头雾水。 萧彻一副看穿他所有心思的样子,冷冷道:“你故意不肯抱着孤的脖子,故意说要自己走,不就是想自己走时走得慢一点,好与孤多相处?” 姜青宁试图想解释:“臣不是,臣真的没有………” 萧彻却冷冷打断他道:“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劝你不要再对孤有任何幻想。” “……”姜青宁愣了许久,只得道,“臣知道了,绝不敢对陛下抱任何幻想,请陛下放心。” 萧彻似乎终于满意的样子,目光看着他。 姜青宁迟疑了下,再次伸手环在了萧彻的脖子上。 萧彻这次没再说什么,抱着他继续快步走。 姜青宁松了口气。 因为今夜是萧历的大婚,所以萧彻跟姜青宁两人没有惊动萧历。 萧彻只让人去告诉萧历,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一下,齐王府今日早给他准备了休息的屋子,萧彻抱着姜青宁很快来到这处休息之地。 姜青宁这会胃里比之前更难受,他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医学常识,对于自己今晚突发胃病,他大概也能猜测到原因,知道是他这些年借着畏寒的名义,整日借酒消愁,喝的那些酒,终于发作出来了。 他一时疼得额上直冒汗,身体一碰到榻上,便就立即蜷缩成一团。 萧彻已经让人去请太医来,他皱眉在一旁看着姜青宁在榻上痛苦的样子,手指紧握起来。 太医今日也在齐王的婚宴上吃着酒席,听到被传召,很快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微臣参见陛下。” 萧彻道:“你立即去看看他怎么了。” “臣遵旨。”太医这才看到躺在榻上表情痛苦的姜青宁。 太医先是把脉,然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询问一番,表情严肃道:“姜大人,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姜青宁虚脱无力,听着太医对他的一番训斥,只能点头道:“您说的是。” 太医道:“幸好现在还有得治,你若是再不听劝,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怕是华佗在世,也没得治了。” 姜青宁知道,太医说的意思是他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能就会胃部穿孔,这个病在古代是没办法治的,开刀剖腹会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太医也诊出来他这些年身体虚弱,畏寒的毛病,先给他开了养胃的方子,叮嘱他以后一定要在吃食上多加注意,切不可再沾一滴酒,至于身体虚弱,畏寒等毛病,得等他先将胃调养一段时间,再给他开方子治。 姜青宁忍着痛意点头。 萧彻在一旁面色平静听着,直到太医离开。 姜青宁躺在榻上,便再也无力起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以为萧彻已经离开。 毕竟萧彻是如今堂堂的宣武帝,他是一国之君,今夜又是齐王萧历的大婚,萧彻不可能留下来陪自己。 姜青宁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卑微不起眼的小官,而且当年是他负了萧彻,萧彻如今也已经对他说的很清楚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让他不要抱任何幻想。 姜青宁现在就等着四五能找到这里来,等着药熬好了,他喝了药,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就赶紧离开齐王府。 终于,他听到有人端着熬好的药来了。 姜青宁心里正喜悦着,没想到就听到那人进来后忽然跪地道:“奴才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姜青宁:“……” 萧彻冷冷道:“去喂姜大人喝药。” “唯。” 那人过来,将姜青宁从榻上扶起。 姜青宁忍着痛意,费力地看去,才看到萧彻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目光正盯着他。 姜青宁慌乱地收回目光,他没想到,萧彻竟然一直没走,就坐在那里一直看着自己。 他想到自己刚才在榻上痛苦翻转的样子,不知道在萧彻眼里,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活该? 汤药还有些烫,姜青宁很想尽快喝完,但是却只能小口慢慢地喝。 喝完之后,他又躺下休息了一会。 小四五也终于找到了这里来,眼泪汪汪的,以为他突然不见了,是不是被什么坏人掳走了,进来看到萧彻竟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他吓得立即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小、小的,拜见陛下,陛下圣、圣安!” 萧彻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小书童,他起身走向了姜青宁。 姜青宁没来由得紧张,努力想从榻上起身,道:“陛下,臣没事了,臣可以自己回去了。” 萧彻在他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青宁早已不再是当初十六岁的阳光少年,他如今比之前高了却也更加削瘦了,身体看着很单薄,五官比之前多了种病态的美,皮肤似雪,嘴唇也快淡得没有一丝血色。 病恹恹的,却忽然诡异地十分美艳起来,像是夜间盛开昙花般,颤巍巍,如幻如梦。 萧彻盯着他,忽然俯身将他从榻上轻松扯了起来。 两人目光对视着,萧彻问他:“姜青宁,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是六殿下病恹恹,如今换成青柠了。 第48章 姜青宁被萧彻猛然这样一问,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答说他这些年去了环境极为恶劣的乌地么?说他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太好? 姜青宁还没琢磨好要怎么回答,萧彻却又忽然直起了身,像是忽然间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他表情变得极为冷淡道:“罢了,孤其实也并不想知道,你回去吧。” 姜青宁缓了缓,萧彻冷淡的表情,足以说明,他确实已经对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不再有任何兴趣。 自己对萧彻而言,已经如同陌生人。 萧彻或许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有什么心思想知道,自己如今对他而言,早已经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而已。 姜青宁下了榻,艰难道:“微臣告退。” 他身体还有些虚,差点站不稳。 四五也还算机灵,见他站不稳,忙起身跑过来扶住他,紧张道:“大人!” 姜青宁摇摇头说:“我没事。” 他目光看向萧彻,想着走之前,还要对萧彻行退礼,但是萧彻却已经转身,冰冷道:“你身体不舒服,这几日可以不用上朝。”说完便离开了。 “大人,我们也走吧。”四五说道。 姜青宁点头:“好。” 四五扶着他出去,此时齐王府里已经变得安静下来。 虽然到处还是挂着喜庆的红灯笼,但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热闹。 姜青宁想着自己静悄悄地离开,不去惊动任何人。 但是经过一处水池时,他看到一个人正在水池边上,似乎要跳水的样子。 姜青宁脚步停了下来,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也绝对没办法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自杀而无动于衷。 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遇到了什么事,他都没办法坐视不理。 眼看那人就要纵身跳进水里,姜青宁拖着自己病弱的身体,忙朝前几步,喊道:“等等!不要跳!” 那人似乎一愣,但也还是没有理会姜青宁,纵身跳进了水里。 “我们快过去看看!”姜青宁忙叫上四五,朝水池边赶去。 到了水池边上,水面已经恢复平静。 姜青宁正要让四五立马去喊人来救人,水面这时却有了波动,忽地一下,刚才跳入水中的那个人从水里冒了出来。 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姜青宁顿时一愣,惊讶道:“殿下……?” 萧历面色平静地摸了把自己脸上的水,有些不悦道:“你怎么还没走?” 姜青宁:“……” 过了会,终于艰难地问道:“今日不是殿下您的大婚,怎么深夜来这里?” 萧历冷冷地对他翻了白眼道:“这里是本王的府上,本王想去哪就去哪。” 姜青宁心道齐王殿下您说得是,您的府上想去哪就去哪,但也不能新婚洞房花烛夜,不去洞房,而跑到这里跳水寻死吧。 萧历似乎看穿他心中疑惑,很快又上了岸,冷冰冰道:“本王只是今夜喝多了酒,想来这边清净清净。” 姜青宁好奇问道:“殿下您清净的方式是跳进水里?那确实是很清净了,水里除了您,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萧历听出来姜青宁这是故意调侃他了,表情瞬间严肃,咬牙道:“你大胆!竟然还敢调侃本王!” 姜青宁也无心在这里多停留,既然知道了不是有人跳水寻死,他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忙躬身道:“下官不敢,下官告退。” 姜青宁欲走,但萧历却又一把抓住了他衣领,将他拽了回来,一脸探究地问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本王府上?莫不是你故意留下来,想找机会去与我六哥独处?” “……”姜青宁心说齐王殿下您猜得可真准,下官不止跟您六哥独处了,还让您六哥抱了呢。 表面上立即义正言辞地道:“没有,下官绝对没有。” 萧历一脸疑惑道:“那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姜青宁只得硬着头皮扯了个谎:“我之前在你酒宴上喝多了酒,有些醉意,就找地方歇息了一会。” 萧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 姜青宁生怕再被萧历看出什么端倪来,忙又道:“下官告退,今日撞见王爷您跳水之事,下官绝对不会乱说。” 这次,萧历没有再将他拽回来。 只是姜青宁走了几步,听到萧历忽然在他身后冷冰冰说道:“劝你别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虽然我六哥至今后宫里空无一人,但他也绝对不可能会再喜欢你。” 姜青宁心头猛一震,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彻的后宫里,现在竟然还……还是空无一人?! 萧彻这些年,竟然都没有碰到一个让他觉得喜欢的人么? 姜青宁出了齐王府,他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心里还是无法平静。 萧彻如今还是一个人,他后宫里一个妃子都没有。 姜青宁心里瞬间冒出了很多想法,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掐灭了。 萧彻已经给他说得足够清楚了,他不应该再抱任何幻想的。 姜青宁想着,闭目让自己心神平静。 小筷子安静了好几天,终于出声:“阿宁你既然还喜欢,就要勇敢去追。” 姜青宁摇头:“我不会再去打扰他。” 萧彻既已经是帝王,哪怕他如今后宫中空无一人,但他迟早还是会碰到喜欢的女子,将来还是会立皇后、纳后妃。 与其到时候再黯然伤神,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抱任何幻想。 第二日,姜青宁因身体不适,告病请了几日假,没再去早朝也没有去翰林院。 他决定了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等身体养好,他在长安待个一两年,兴许就可以被调遣到其他地方去做个父母官。 昨夜太医给的方子他留着,让四五去照着抓了药回来。 姜青宁一连在府里呆了五日,吩咐下人在花院里栽种了许多菊花。 这日,他又让人去街上买了把琴回来,将琴放在花院里,正要抚琴一曲。 有下人忽然跑过来禀告说:“大人,有位宫里来的公公说要见您,他说是您的旧识。” “我的旧识?”姜青宁脑中思索一圈,他的旧识?会是谁? 他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顿时明白过来,心情变得十分喜悦,起身道:“快请那位公公前来。” “是。” 没一会,姜青宁便就看到了一位昔日熟人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心中瞬间难掩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会是谁来找青柠了呢 第49章 姜青宁看到一个身材单薄瘦小,身上穿着宫里太监服饰的人走进来。 “主子!” 小寻被领着进来,他看到姜青宁后,声音里有些难掩的激动。 他之前就听说了,知道姜青宁已经回来长安,并且还考中了状元,入朝为官,做了翰林院编修。 他也早就想来见姜青宁,但是因为宫禁森严,他一直没有机会出宫来,今日是要替宫里一位管事公公出来办事,他才有机会跑来找姜青宁。 “小寻!”姜青宁心里也难掩激动,与昔日故人重逢,任谁都会忍不住觉得欣喜。 姜青宁吩咐四五跟其他人都退下,留下他自己跟小寻独处。 小寻问道:“主子,您这些年都去哪了?怎么当初忽然不说一声就走了?奴才当年可是为您伤心了许久。” 被问起当年那件事,姜青宁也忍不住感慨万分,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他摇摇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以后也不能再叫我主子了。” 小寻点头:“是。”他思索了下,又道,“姜大人您说的对。” 小寻不知道当年事情的具体,但他知道姜青宁当年是喜欢六殿下的,忽然离开,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姜青宁不想再提,那他也就不多问了。 “只是主……”小寻又差点脱口而出叫姜青宁主人,他停顿了下,重新开口道,“姜大人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姜青宁笑着回道:“我挺好,你呢?” “你跟小觅如今如何了?”他想起自己当年离开时,小寻跟小觅两人正是情深黏腻之时,想必如今早已经修成正果。 没想到小寻却摇了摇头,苦着脸道:“不瞒姜大人,自您走后,我跟小觅两人就被迫分开了,一年只能见上一两次面。” 姜青宁有些意外道:“怎么会这样?” 小寻似乎有些难言,只叹了口气。 姜青宁看出来他的迟疑担忧,说道:“这里无其他人,你但说无妨。” 小寻还是思量了下,忽然扑通跪地道:“姜大人,自从您当年走后,陛下他旧疾复发,大病一场,身体恢复后就性情大变,他最见不得有情人,撞见我跟小觅在一起之后,他就……就狠狠将我打了二十大板,并且让我跟小觅两人,一个在府里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一年只能见一面。” “后来,陛下他被立为太子,我等奴才们又都跟着陛下一起入了宫,小觅在东宫,我被分配到离东宫最远的宫院里当差,再后来,陛下他登基,小觅在御前,而我又被派到最偏远的宫院里,一年想要见上一次面都难。” 姜青宁:“……”他是有些万万没想到,按照萧彻以往的性子,他以为萧彻早该成全了小寻小觅这对鸳鸯,却没想到萧彻这些年竟然这么煞费苦心地要把两人拆散。 “陛下他真……真是这么做的?”姜青宁憋了半天,终于问出来这么一句。 小寻诚恳道:“奴才说得句句属实。” 姜青宁沉默了会,问道:“那陛下他当年犯病,病了多久?之后再有无复发?” 小寻回忆了一下,回道:“陛下当年旧疾复发两次,时间总共加起来,大约快将近两个月,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复发过。” “那便好。”姜青宁放心了。看来当年永安帝也总算是讲了信用。 看到小寻还跪在地上,姜青宁扶起他,说道:“你我现在已经不是主仆,你不用再跪我,关于你跟小觅的事,我会去想办法让陛下成全你们。” 小寻听闻后,立马感激地道:“谢姜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小寻这辈子都会记得的,日后一定竭尽全力报答您这份恩情。” 姜青宁摇摇头说:“你我是旧识,我帮你也不是因为想要你的报答,而且这件事,我只能尽力去做,但也并不能保证一定做成。”小寻点头:“小的知道。” 他也知道现在的陛下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六殿下,虽然当年陛下跟姜大人有些情谊,但这么些年过去了,谁都不能保证他们这份情谊现在还剩多少。姜大人如今有这份帮他的心,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两人坐下来叙了叙旧。 姜青宁从小寻口里了解了一些萧彻这些年的事。 知道了当年他走后,萧彻旧疾复发两次,萧彻的腿用了整整两年多才彻底恢复。 他被其他皇子嫉妒,派人刺杀,萧彻直接反杀了刺客,那时候,大家才知道萧彻竟然还会武功。 他初登上太子之位时,很多朝中大臣都对他表示不支持,后来,他用自己的能力渐渐征服了所有人…… 姜青宁听小寻一直讲到萧彻登上皇位,听到他说朝中大臣们,因为皇嗣之事,是如何逼着萧彻立皇后、纳后妃的,又听到他讲萧彻是如何顶住这些压力,一直坚持到现在的…… “陛下他当真对皇嗣之事一点都不着急么?”姜青宁忍不住问道。 小寻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但目前看来,陛下他确实是不着急。” 姜青宁叹口气道:“但他迟早还是要有皇嗣的。” 小寻听闻这话,不由得看着姜青宁。 姜青宁忍不住好笑道:“你看我作甚?我又不能生孩子。” 他要是能生孩子,当年也就不至于离开了。 小寻尴尬收回了目光。 姜青宁从小寻这里了解完萧彻的事,他忽然又想起一人,自从回长安后,他一直没有见到,也没有听人提起过。 “还有个人,我先问问你。”姜青宁道。 小寻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看着姜青宁:“姜大人您尽管问。” 姜青宁问道:“冯首领这些年过得如何?怎么我回到长安后,一直都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人提起过?” 想起当年,比起永安帝,冯鹰在萧彻的心里应该更为重要,虽然他跟萧彻并无血缘关系,但当年他一直是将萧彻当自己孩子一般守护的。 如今萧彻成了皇帝,他以为冯鹰会风光无限,怎么却反而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这个小的有些不好讲。”小寻忽然表情怪异道。 姜青宁更加好奇问:“有何不好讲?” 小寻道:“姜大人您真想知道的话,那您不妨去问问九殿下齐王?” “跟萧历有关?”姜青宁更加心中疑惑问。 小寻见姜青宁实在好奇得厉害,毕竟姜青宁是他之前的主子,而且姜青宁说了要帮他与小觅的事,那就还是他现在与将来恩人,于是他索性还是直接告诉道:“冯首领他如今去了国安寺当了和尚。” 姜青宁表情震惊:“他怎么好好的……会忽然去当了和尚?” 小寻回答道:“是被九殿下逼的。” 姜青宁讶异问:“怎么逼的?” 小寻回道:“九殿下他起初只是逼着冯首领教他练武,后来不知怎么的,天天缠着冯首领,到了晚上都不肯回去,闹得九殿下生母俞妃都知道了,跑到六皇子府上来,大骂冯首领是个狐狸精。” “后来,冯首领就跑去当和尚了。” 姜青宁:“………” 送走小寻。 姜青宁心里有些难以平复,他怎么也没想到,冯鹰那么钢铁硬汉的人,竟然还会被人骂狐狸精,而且是被人追到府上来骂。 姜青宁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又想到冯鹰被萧历纠缠到,最后无奈去当了和尚,更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但萧历如今已经成亲,他对冯鹰到底是何种感情,姜青宁也不敢去下定论。 不过这些也总归都是别人的事,姜青宁想着有空去国安寺看看冯鹰便好,其余的,他也不便去多问。 他真正关心的,还是萧彻的事。 萧彻好不容易登上皇位,但是却迟迟不能有皇嗣,面对朝堂中压力,他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姜青宁替萧彻想想,都觉得艰难不已。 …… 中秋佳节马上来临,宫里也要举行中秋盛宴。 姜青宁休养几日之后,这日正常入宫。 与其他官员共坐在一处听着歌舞、赏着月,看着别人谈笑风生,姜青宁却忍不住有些愁容。 他心里记得要帮小寻的事,也记挂着萧彻皇嗣的事,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瞄萧彻几眼。 正琢磨着今日要怎么找机会去私下见萧彻一面,韩云突然过来,低声对他道:“姜大人,陛下让您过去他跟前,说有事要问您。” 姜青宁好奇:“陛下要问什么事?” 韩云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姜大人您过去应该就清楚了。” 姜青宁起身:“好。” 在其他官探寻的目光里,姜青宁硬着头皮走到最上首的萧彻面前。 萧彻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表情冷淡并不看他。 姜青宁跪在地上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萧彻听见声音终于侧头看向了他,表情里有些意味不明的嘲讽。 姜青宁一脸好奇地等着萧彻问他问题:“陛下您想问臣什么?” 萧彻目光冷淡地盯着他因跪地弯曲的背,矜持了许久,终于出声:“你适才好几次偷看孤,是不是还贼心不死,偷窥孤、暗恋孤?” 第50章 姜青宁没想到萧彻让他过来,竟然是为了问他这个。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要是说是,万一萧彻一气之下罢了他的官,要说不是,又实在觉得太违心。 姜青宁想了想,索性直接略过这个问题,道:“陛下您叫臣过来,就是要问这个?” 萧彻沉声道:“是。” 好像这是一件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事,他一副严肃地样子看着姜青宁,似乎是生怕姜青宁真的对他有什么图谋不轨心思似的。 姜青宁:“……”顿觉得有些心累。 萧彻见姜青宁避重就轻,没有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便再次矜贵地问道:“姜大人这样刻意地避开孤的问题,难道是被孤说中了?” 姜青宁见躲不掉,深吸口气,只得低头道:“陛下您多心了,臣刚才看您,只是……” “只是什么?”萧彻满目探究,语气冷冷地问。 “只是臣……”姜青宁其实也还没想好理由,脑子一空便道,“是臣今夜有件事情要找陛下,想知道陛下您一会盛宴散了之后,有没有空?” 姜青宁说完,顿时便就后悔,他这胡诌的什么理由,萧彻会不会以为他又是找机会想要独处?觉得他死心不改,觉得他不要脸?以后都不给他升官职了? 萧彻皱眉:“所以你偷看孤,就是想知道孤今夜有没有空?” 姜青宁硬着头皮点头:“是。” 萧彻表情顿时便就冷傲起来,他淡淡地道:“没空。” 姜青宁松口气:“那臣就先退下了?” 萧彻目光已经望向其他地方,似乎已经不想再看到他,语气冰冷:“嗯。” “谢陛下圣恩。”姜青宁起身,退下去,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刚才被叫过去,其他官员看到他一直跪着,头都没怎么敢抬,宣武帝一脸冷淡,对他显然很厌烦,都猜测他是不是被宣武帝叫过去给训斥了,想想中秋佳节的,还被陛下训斥,不仅纷纷对他有些同情。 身旁一官员李大人小声地安慰道:“陛下他就这样,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姜大人你可得习惯了。” 姜青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李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下好笑,但也只得点点头道:“是,李大人您说得对。” 姜青宁样貌好,性格又谦顺温和,有才识,虽然才刚入朝,与其他官员并不熟络,但是大家都对他一致好评,也都愿意与他亲近。 李大人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他看到所有官员的桌上都有酒,唯独姜青宁面前的桌上没有,心想着这姜大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陛下,竟然让陛下如此区别对待,连酒都不肯给他喝,不仅为他的前途担忧起来。 “姜大人您这……,心态也还是要放平和才是。”李大人又忍不住地宽慰他道。 姜青宁也正心里奇怪着,怎么唯独他这一桌没有酒? 虽说上次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以后万万不可再沾半滴酒,但今天节日,大家都兴致盎然,看别人举着酒杯,花好月圆,对酒当歌。 他也忍不住心里痒,但是奈何他面前的桌上没酒也没有酒杯,只得忍下了,他端起茶,以茶代酒对李大人道:“谢李大人您的一番良言。” 李大人用酒回敬他:“你听得进去便好。” 接下来的时辰,姜青宁都忍着没再抬头去看萧彻,他只欣赏歌舞,并且不时跟身边的李大人聊一两句。 临近亥时,终于盛宴散场,姜青宁跟众官员谢过圣恩后。 他想着为了不让萧彻误会自己还有什么贼心,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就要出宫。 但都已经到了宫门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姜大人留步。”一禁卫军挡在了他的马车前。 姜青宁有些不解,对四五道:“你去问问是怎么了?” 四五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去问那禁卫军道:“我们大人问您是有何事?” 禁卫军道:“让你们大人下马车。” 姜青宁只得下了马车,他正要去问清楚情况,谁知道却是忽然眼前一黑,被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遮住了眼。 对方是习武之人,他如今的病弱身体根本无法挣脱,就被人扛了起来。 姜青宁刚想出声呼救,那禁卫军小声地道:“姜大人您最好安静,是陛下要见您。” 姜青宁顿时噤声,心里惊讶不已,是萧彻要见他?可萧彻是堂堂的皇帝,他要见自己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萧彻这些年当了皇帝后,是脑子忽然坏了么? 姜青宁心里分外复杂,被扛到一个地方后,他终于被放下来,身体坐在了地上。 他眼前遮挡的东西被扯掉,他一睁眼就看到萧彻蹲在自己面前。 姜青宁吓了一跳,身体后退惊讶道:“陛下你这是……?” 萧彻脸色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是他做了什么让萧彻很生气的事一般。 姜青宁很不解地道:“陛下您要见臣,您说一声就是,臣岂敢不来,您何必要用这样的方式。” 他刚说完,便见萧彻脸色更加不悦,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你说今晚盛宴之后,有事要找孤?” 姜青宁一懵:“这话臣确实说过,可陛下您不是也说了没空?” “姜青宁!”萧彻咬牙地道。 姜青宁一脸的茫然,鼓足了勇气,小声道:“难道陛下您说的没空,其实是欲擒故纵,就是想要臣来找您?” 说完之后,他顿时感觉周围空气都要凝结了。 萧彻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手指伸过来,忽然捏住了他下巴。 姜青宁被迫抬起头,与萧彻目光的对视上。 萧彻道:“姜青宁,别以为你这些小伎俩,就会让孤再次喜欢你。” 姜青宁:“……” 萧彻道:“你有什么事,就写在折子上,孤自会看到,别再妄想用这种借口来找孤。” 姜青宁艰难地道:“是……” 萧彻终于松开了他下巴,起身,背对着他:“你走吧。” 姜青宁心中情绪复杂无比,可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今日盛宴上,是陛下您特意吩咐不给臣喝酒么?” 萧彻的背部似乎轻微晃动了一下,他冷声道:“快滚!” 姜青宁又被蒙眼遮住了脸部,还是刚才那个禁卫军将他扛了起来,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姜青宁问:“为什么要将我的脸遮起来?” 禁卫军犹豫了下回道:“回姜大人,是陛下说深夜让你过去,怕别人看见了误会,万一再传出什么流言来,所以挡住你的脸,不让人看见。” “……” 姜青宁低低“哦”了一声,竟也觉得合情合理。 回到之前马车要出宫的地方。 四五被吓得不轻,他以为姜青宁突然被人掳走,差点吓得哭出来。 “大人!”四五慌忙过来扶着姜青宁。 姜青宁扯掉了头上遮挡的东西,道:“我无事,回府。” …… 次日,姜青宁开始正常上朝,去翰林院上职。 有萧彻的警告,他上朝时再也没敢抬头去看萧彻,免得惹得萧彻生气。 回到翰林院,姜青宁本职主要做的就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 坐在位子上,他纂修了几页史书,便想起昨夜与萧彻的事,萧彻让他以后有什么事都写在折子上,不要找任何理由再见面。 那关于小寻的事,是不是也可以写在折子上给萧彻看到? 姜青宁思索了下,便提笔开始写,写完了小寻的事之后,他觉得自己作为臣子也不能光写这些私事,也该关心一下国家大事,于是又顺笔提了一下关于萧彻皇嗣的事。 姜青宁的折子晚上就被递到了萧彻面前。 萧彻正一脸严肃地批阅着折子,忽然翻开一本时,他脸色猛然变了,特别是在看到折子最后那几行字的时候,他手指握了起来。 韩云正端了碗参汤进来,看到宣武帝的脸色不对,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陛下您……先喝完参汤。” 萧彻将手中的折子合起,又放在了桌上,他瞥了韩云一眼,忽然道:“韩云,你过来。” 韩云放下碗,忙跑过去:“陛下您吩咐。” 萧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韩云神情十分惊讶,但还是只能点头,道:“奴才这就去办。” …… 姜青宁今日下职后,就收到了李博许的邀约。 李博许的宅子买好了,也将一切都收拾打点好了,他邀姜青宁去他府上坐坐。 姜青宁欣然前往。 李博许原本准备好了酒菜,想跟姜青宁好好痛快地喝一场,姜青宁也有些馋了,但是他突然想起太医的叮嘱,又想起昨夜中秋盛宴时,萧彻特意让人没有给他的桌上放酒。 虽然萧彻不肯承认,但姜青宁也明白萧彻的苦心,自己不能辜负他这一片苦心。 因此在李博许说要与他对饮的时候,姜青宁摇头拒绝了。 李博许在知道姜青宁如今身体不能沾酒时,他也很快表示理解道:“身体要紧,那我们就以茶代酒吧。” 说罢,他便让人将桌上的酒都撤了下去。 姜青宁从李博许府上出来时,时辰已经很晚,四五等在马车旁,姜青宁坐进马车里,便直接回府。 到了姜府门前,姜青宁下了马车,让车夫去安置马车,他跟四五正要回去。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黑衣人,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罩在了他头上,然后他的身体被扛起。 姜青宁:“……”莫名地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似。 四五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着急喊道:“大人!” 他想扯着姜青宁的衣服,将姜青宁抢过来,但奈何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不是对方成年男子的对手,黑衣人稍一用力,便将四五甩了出去。 四五摔倒在地上,只得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姜大人被人抢走了。 姜青宁被那人扛在肩上,禁住了手足,头上又罩着东西,他分不清自己这是要被带去哪里。 过了许久后,他终于感觉自己被人放在了地上,手足也被松开。 不等别人掀开他头上的罩子,姜青宁自己伸手先将罩子取下来了。 然后看着面前熟悉的地方,他先是一愣,再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他心里一紧,心中情绪难以言喻,道:“陛下您这是又干什么?” 萧彻拿起姜青宁今日递上去的那本折子,他翻开,然后面无表情地念了起来,在念跟小寻有关部分的时候,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当念到最后那几句时,他表情忽然比之前更冷了几分,有些咬牙切齿地念道:“皇嗣乃国之未来,还望陛下早日喜得龙嗣,尽早延续皇家血脉,臣姜青宁奉上。” 萧彻念完,猛然将折子丢向了姜青宁。 姜青宁不偏不倚的,伸手接住,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自己今天竟然因为这件事又惹了萧彻生气。 萧彻起身走向了他,龙靴停在他面前,目光看着他背,咬牙道:“孤跟谁生?” “跟你还是跟别人?” “你生还是孤生?” 姜青宁:“……” 过了会,他终于艰难地抬起了头,诚恳地说道:“陛下,臣不能生。” 萧彻俯下身来,满目嘲讽地看着他,道:“所以,你是想让孤跟别人生?” “还是我们两个,孤生?” “……”姜青宁情绪翻涌着,他低着头不语。 萧彻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空气变得十分森冷起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姜青宁不敢开口,萧彻也不再说一句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姜青宁在地上跪的腿都要有些发麻。 姜青宁本不想再开口,他觉得既然是自己惹了萧彻生气,萧彻要惩罚他,要他跪着,那他就干脆在这里跪一夜吧,只要萧彻不再生气就好。 但没想到,没一会他就有些撑不住了,身体有些东倒西歪地跪不住。 姜青宁撑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求饶,他本想硬着头皮说,‘那就臣来生吧’,算是埋汰挖苦自己一把,让萧彻心情好点,但这话对他来说又实在太难为情,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没想到一开口却就咬住了舌头,阴差阳错地道:“那就陛下您来生。” 作者有话要说:萧彻:无语子……… 第51章 姜青宁说完之后,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紧张不已的心跳声。 同时也担心不已,萧彻会不会被自己气得又旧疾复发,吐一口血出来? 虽说他已经从小寻那里得知,萧彻这几年来都再没有旧疾复发,但也还是令他担心不已。 姜青宁几次想抬头,想偷看萧彻的脸色,但都被萧彻身上那摄人的气压给压了回来。 他十分忐忑地等待着萧彻对他发落,却听见萧彻深吸口气,咬牙冰冷地道:“你妄想。” 姜青宁:“……” 萧彻显然是被姜青宁这大不敬的话给气到了,他动怒道:“你竟然还想让孤给你生孩子?你不但贼心不死,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 萧彻气冲冲地道:“来人,将他拖出去!” 姜青宁心中一凉,萧彻该不会这么无情,要将他拖出去杀头吧。 很快便有两个禁卫军进来,将姜青宁按住。 姜青宁可不想就这样死了,正要求饶:“陛下……” 却听到萧彻补充说:“将他拖出去,送回他府上去!” “唯。” 那两个禁卫军领了命令,很快便将姜青宁拖出去,出了皇宫,将他送回了府上。 站在自己的府门口,姜青宁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脚底飘飘然的,就好像刚才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不过既然已经被送回来了,他也就将刚才的事先放到脑后,暂时不去想了。 萧彻这会,却还是被姜青宁给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当年是姜青宁自己说从来不喜欢男人,是他骗了他,丢下他离开,如今竟还敢对他有如此大胆的企图。 萧彻真恨不得立马找个理由,将姜青宁给发落到长安之外去! 让他再也见不到他! …… 姜青宁忐忑不安地过了几日,见萧彻再没有对他有任何惩治,便放下心来。 但他还没有放松几日,这日下朝之后,就让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姜大人,你听说了吗?近日我们朝中,要有喜事了。” 姜青宁一愣,是同他一同在翰林院任职的徐大人过来悄声对他说道。 姜青宁满脸困惑道:“是要有什么喜事?” 徐大人神秘道:“姜大人你这几日难道都没有听说?陛下他连着两日,深夜让人将一个神秘女子送进了他的寝宫里。” 姜青宁心中猛一跳,惊道:“什么?” 徐大人凑到他耳边道:“这定然是陛下终于铁树开花,有了心仪之人,深夜送进他寝宫里宠幸了。” 姜青宁表情变得凝重问:“陛下他有了心仪之人?” 徐大人并没有发觉姜青宁这一瞬间的情绪低落,他继续高兴地说道:“不久之后,陛下应该就要有皇嗣了,到时候,他的那位心仪之人应该也会让大家看到。适时,陛下就会将她纳入后宫,要立为皇后了。” 姜青宁一边为萧彻终于要有皇嗣了而高兴,可却也忍不住心里的苦涩,他忍不住酸酸地问:“也不知道陛下的那位心仪之人长什么样子?想必定是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吧。” “哎,姜大人你怎么能如此肤浅!” 徐大人打断了他,义正言辞地道:“我们陛下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可能会是以貌取人之人,能让陛下心仪的,那定然是才高八斗、贤良淑德之人。若是陛下是那般肤浅只看相貌之人,那姜大人你长得如此俊美,岂不是陛下连你都要喜欢了?” 姜青宁一哂,顿觉得脸部发烫道:“哎,徐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下官是男子,怎么会让陛下心仪……” 他没想到徐大人只是拿他逗乐,见姜青宁脸部发红,徐大人惊讶道:“姜大人你怎么突然面部如此潮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姜青宁:“……” 他顿时觉得心酸又心累,只能勉强提着精神道:“我无事。” 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姜青宁往前先走了几步。 谁想那徐大人却又紧跟了上来,神秘地给姜青宁继续八卦道:“不过说到陛下那位心仪之人的样貌,其实谁也没有见过。” 姜青宁已经不想再听萧彻与他未来皇后的事了,他怕化身成柠檬精自己把自己酸死了,于是敷衍地“哦”了一声。 徐大人比姜青宁年长几岁。文官的嘴,诛人的刀。不把这件事说完,看来他是不会罢休。 徐大人也不理会姜青宁对这件事的态度,他接着悄声道:“听宫里看到的太监说,陛下那位心仪之人,是被头上罩着黑布,悄悄扛进去的。” 姜青宁脚步一顿,他愣了愣,心中顿时出现了某种猜测,但还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徐大人,您说的陛下将心仪之人送进寝宫里宠幸,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完满心忐忑地等着徐大人的回答。 徐大人停下脚步,似乎仔细想了想,说道:“听看到的太监说,应该是中秋夜当晚,跟之后的一夜。” “……”姜青宁刚才还有些发红的脸,这会已经白了。 “陛下之后再没有深夜将那人召进寝宫里宠幸,应该是那未来皇后已经怀上了吧。”徐大人悠悠地道,“陛下向来行事异乎寻常,他这般出其不意,定是准备十月之后,给众人们一个惊喜。” 姜青宁已经快要晕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听到徐大人口中的“惊喜”二字,眼前忽地一黑,倒在了地上。 姜青宁晕倒了,这令徐大人十分不解。 将姜青宁扶去休息,他苦口婆心地道:“姜大人你这看着好好的,怎么身体如此孱弱?以后可得好好治病才是。” 姜青宁脸色发白,语气艰难地道:“是,等我回去就找十个大夫来。” “倒也不必,我府上有个大夫医术高超,我让他给你瞧瞧。”徐大人慷慨道。 姜青宁吸无力道:“那就多谢徐大人了。” 徐大人主动说帮姜青宁承担今日在翰林院的差事,然后让人将姜青宁送了回去。 姜青宁回去,瘫在榻上,此时心中就一个感觉,真他娘的刺激,他没想到酸来酸去,竟然酸到了自己头上。 原来他就是那个才高八斗、贤良淑德,并且两次就怀上了的未来皇后…… 姜青宁再想起徐大人说的十个月之后的惊喜,他低头看看自己干瘪的肚子,猛地垂死病中惊坐起,气愤地想,他连萧彻的手都没摸到,这让他怎么怀? 这时候,四五端了碗滋补的汤过来,姜青宁咕噜咕噜的喝完,将碗还给四五,让他去给自己找本清心的书籍来。 四五给他拿来了本佛经,姜青宁便在屋子里读起了经书。 念了一天经之后,到了晚上,他果然平心静气多了。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萧彻深夜里差人扛进宫去,再传出什么一胎三宝骇人听闻的传言来。 他天刚一黑,就让人将府中大门紧闭,自己的房门也紧紧关了起来。 这些传言自然一时半会,还没人敢传到萧彻耳朵里去,但是可害苦了姜青宁。 接下来几日上朝,姜青宁都心情格外复杂,下朝之后,他也立即与其他官员拉开距离。 安稳度过了几日。 再过半月,就是万寿节,是宣武帝自己的生辰。 萧彻并不像以往皇帝那般,要在皇宫里大办盛宴,而是改为了要在万寿节之时,去国安寺上香。 提起国安寺,姜青宁便又想到了冯鹰。 他猜测萧彻要去国安寺,应该也是要去看看冯鹰。 提前三日启程,随行人员,有朝中几位重臣,留在长安的几位王爷,以及翰林院众士。 随行负责此时出行安危的是萧彻的舅舅燕将军。 姜青宁回到长安之后,还没有见过那位传言中英勇无敌的燕将军,不禁对之有些好奇。 萧彻的容貌大多遗传自他母妃,想必他的舅舅应该也是相貌绝伦之人。 启程这日,姜青宁听到其他官员小声说:“燕国舅本是在边疆驻守着,听说是为了万寿节,他才特意赶了回来。” “当年若不是陛下坐上皇位,恐怕如今燕国舅早已青山埋骨。”另一官员长吁道。 姜青宁听后,不仅心里暗暗猜测,难道萧彻当年非要坐上皇位,是为了他舅舅么? 马车很快在地上摇晃行驶起来,姜青宁脑中的思绪也被摇晃得支离破碎,他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 姜青宁初入朝堂,官职低微,所以这一路上他并没有见到燕将军真容,萧彻的马车也与他隔着很远的距离。 …… 临近国安寺。 萧彻正在闭目养神,猛然察觉到有人跳上了他的马车,他皱眉睁开了眸子,训斥道:“你如今都已成家立业,怎么还是这幅恣意放纵、没有规矩的样子?” 萧历讨好地端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萧彻倒了杯茶,道:“皇兄您先别生气,臣弟就是怀念之前跟皇兄一起相处的日子,所以想来皇兄马车内坐坐。” 萧彻淡淡瞥了齐王几眼,怎么能不明白他的那点心思,无奈叹了口气,提醒道:“无论如何,你已是有家室之人,别再执迷那些缥缈之事。” 萧历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彻也不再去理他,再次闭目养神。 到了国安寺之后,主持方丈很快前来迎接宣武帝。 萧彻目光淡淡瞥了几眼,并没有在面前的和尚里看见冯鹰。 与主持方丈随意聊了几句,萧彻便让他退下了,其余人去安顿住处,萧彻带了韩云,便往国安寺后院而去。 萧历见此,忙跟了上来。 萧彻皱了皱眉,却也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国安寺后院里一小庙堂中,有一面色十分萧冷之人,他穿着灰色僧衣,身前戴着佛珠,正盘腿坐在蒲团前,闭目敲着面前的木鱼。 萧彻轻吐了一口气,他走过去,在一旁的地方跪下来,唤道:“冯鹰。” 萧彻很少叫冯鹰的名字,他目光盯着那人。 冯鹰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是萧彻,他表情竟也没多大起伏,只淡淡道:“陛下。” 萧彻温声道:“再过两日,就是孤的生辰。” 冯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平和道:“祝陛下万寿无疆。” 萧彻盯着冯鹰,最终目光收回来,在一旁安静跪着,听着他敲动木鱼的声音。 韩云也跟随在萧彻身后跪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佛堂之音。 只有萧历一直在那边站着,他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人。 当年他还只是个少年,只觉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厉害之人。 萧彻跪了许久,终于起身,他意味深长瞥了萧历一眼,最终带了韩云离去。 萧历留下来,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萧彻刚才跪的地方悠然坐了下来,他翘起了二郎腿,盯着面前五官深邃冷厉之人,忽然悠悠地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佛的。” 冯鹰手中的佛珠顿了下:“……” …… 姜青宁在寺庙中安顿下来,他正带着四五,准备去上柱香。 没想到刚一出去,一转弯就看到了萧彻跟韩云两人。 姜青宁想起之前的那些传言,他立即往后退了几步,想躲进一旁的竹林里。 萧彻刚从冯鹰那边回来,正准备找个地方清静清静,他目光注意到了刚才那抹仓皇的青色身影。 眸色微沉,他对韩云道:“你进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有只小猫钻进去了。” 姜青宁此时恨不得自己能真幻化成一只小猫,听见韩云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心中焦躁起来。 猛一抬头,他就看到韩云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韩云满眼惊讶地正要道:“陛下,这里是……” 姜青宁赶忙食指轻按在唇上,对韩云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韩云愣了愣,很快意会,便对萧彻道:“回陛下,这里确实是钻进来了一只小猫。” 萧彻淡淡问道:“哦,是什么样的小猫?” 韩云看着姜青宁乞助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扯谎道:“回陛下,是只白色耳朵尖尖的小猫。” “哦。”萧彻顿时索然无味地道,“孤最不喜欢白色,走吧。” “唯。”韩云赶忙从竹子丛中退了出去。 姜青宁长松了一口气,等了一会,他听着萧彻的脚步走远了,终于带上四五从竹丛中钻了出来。 但没想到他刚一出来,正要抬脚往前走,一道高大飘逸的身影便从天而降般,落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去路。 姜青宁一抬头与那人目光相撞上,他顿时表情尴尬起来。 萧彻目光十分玩味地盯着他,上下打量,徐徐道:“原来这就是刚才的那只小猫,给孤叫一声听听?” 姜青宁僵了僵,秉持着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嘴巴张了张,露出嘴巴里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试探地发声:“喵~” 果然下一秒,萧彻神色一僵,原本还高高在上、充满玩味的姿态,突然就变得神色古怪起来,他皱眉盯着姜青宁,忽然咬牙道:“姜青宁,你还有没有点羞耻之心?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勾引孤!” 姜青宁:“……” 作者有话要说:青柠:神他妈勾引…… 第52章 姜青宁震惊于萧彻的脑补能力,内心十分委屈地想,他不就是听话地喵了一声,怎么就成了勾引了? 姜青宁表情惊讶地看着萧彻。 萧彻见姜青宁一副还不肯承认的样子,顿时更加生气了。 他没想到几年不见,姜青宁竟然就变成这副浪荡的样子了,不仅故意露出一对小虎牙,还故意喵的那么好听,他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你这几天都不许再出来,好好在房间里反思反思。”萧彻转过了身,他冷冰冰说,以防止再被姜青宁这副故意勾引的样子给气到,他说完便立即抬脚离开。 姜青宁:“……” 看着萧彻冰冷无情离去的身影,心情复杂。 这难道就是人们说的,人在路上走,祸从天上来…… 不过也幸好,萧彻只是让他反思,还没有让他写检讨。 姜青宁心里觉得冤屈,可也没有办法。谁让萧彻是君,他是臣呢?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彻也不过是让他闭门思过几日而已,又没有让他去死。 姜青宁这样安慰着自己,果然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小四五在一旁看着姜青宁迟迟不走的样子,还以为是他们大人因为被陛下责罚,所以心情低落,意志消沉了。 四五担忧地安慰道:“大人您别难过,不过是、不过是不让您出去……” 姜青宁早已经调整好心态,他迟迟没走不是因为难过,而只是在脑子里思索着,这几日他不能出来了,那他要怎么找机会去见冯鹰一面呢? 虽然他已经找小寻问过了,知道萧彻这些年来都再也没有旧疾复发过,可小寻毕竟不是萧彻近身伺候、亲近的人,并不能知道萧彻真正所有的情况。 韩云时刻伺候在萧彻身边,姜青宁是没机会去问了,就只有去找冯鹰了。 “先回去吧。”姜青宁对四五说。 回到屋子里,吃过斋饭之后。 姜青宁让四五将他随行带来的那把琴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大人您是要弹琴?”四五喜悦地问,他很喜欢听姜青宁弹琴,虽然四五是乌地人,他并听不出来姜青宁弹得曲音好坏,但总归是每次都能让他听得很入迷就是了。 姜青宁修长的手指已经抚在了琴弦上,他点头:“嗯。” 随即琴音便从他指间流转出来,飘入空中。 姜青宁没有多少爱好,如今因为身体原因,他已经不能再喝酒,也就只剩弹琴这一个消遣了。 这些年他个子长高了,却也瘦削了很多,腰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般,眉眼间不再似当年那般天真稚嫩,却也平添了一抹昳丽之色来。 四五在一旁听着他们姜大人的袅袅琴音,不仅有些入迷起来,他们姜大人不仅弹琴好听,还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对待下人又温和,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但此时姜青宁不知道的是,他与萧彻的屋子竟然就只有一墙之隔。 姜青宁刚来国安寺还没四处转转,就被萧彻责令让他在屋子里反省了,所以他自然还没有看到他隔壁的那间屋子门口,此时已经守满了太监与护卫。 萧彻正在桌子前画着一副游鱼戏水图,忽然听到隔壁屋子传过来的琴音,他不仅微皱了起眉。 韩云以为他是嫌那边的琴音吵,忙上前道:“要不奴才过去,让姜大人小点声。” 萧彻放下了画笔,他恼韩云这个太监一点没有眼力见,他这哪里是嫌姜青宁的琴声吵,他只是突然有些心中不平,姜青宁既然弹得这样一手好琴,怎么当年都没有怎么给他弹过? 果然是因为当年不爱他、只是逢场作戏,所以才都不屑与他展示么? 萧彻越想越心中泛酸,果然当年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深情错付了。 面对韩云的询问,他脸色变得很难看,过了良久,终于咬牙道:“不用了。” 他面上装作无风无波的样子继续作画,心中听着从外面传进来的琴音却道不明的烦躁着。 姜青宁弹了几曲,便停了下来,让四五将琴收起。 他今夜还要想着找机会去见冯鹰,过了会便就让四五退下去休息,他自己也装作要歇息的样子,让四五走时将他屋内的灯熄了。 姜青宁这边屋子里变得漆黑一片,从他屋子里传出来的琴声也没有了。 萧彻的画还没有作完,只剩下最后的几笔就可以完成了,但这时他却忽然将画纸提起揉作一团,丢在了地上。 韩云上前捡起,不明白地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萧彻冷声道:“孤累了。” “唯。”韩云明白了宣武帝的意思,便让屋子内其他伺候的人都先下去,过了会,他给帝王铺好了床榻,也退了出去。 …… 姜青宁一直等到外面悄无声息,估摸大家都睡了之时,他才又从榻上起来,披上外衣,准备悄悄出去。 他出去后,看到自己旁边的屋子外面还守着好几个太监、护卫,只以为这是哪位王爷或者朝中重臣,住在自己隔壁。 他万不会想到是萧彻住在这里。 好在萧彻不许他出去的命令,其他人并不知道,所以姜青宁出来后,也没有人对他多加在意。 已经是深秋,夜里格外冷。 姜青宁本就畏寒,此时不仅生出了些退缩。 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冒着深秋夜里的萧萧冷风,去见冯鹰一面,只要他确定了萧彻的身体已经真的痊愈,萧彻的旧疾不会再复发,以后调离长安时,他也就可以放心走了。 姜青宁记得白天与萧彻碰见的地方,猜测到萧彻当时肯定也是去见了冯鹰,知道冯鹰应该就在那后面院子中的某个屋子里。 他到了后院中,看到众多间屋子,却一时也不知道哪个里面住的是冯鹰? 深夜了,他总不能挨个去敲门询问。 姜青宁正有些踟蹰着,忽然听到身侧一声木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姜施主。”从木门中走出来的人正是冯鹰。 姜青宁顿时喜出望外,看来冯鹰今夜也料到了他要来,早已经等候着自己。 姜青宁微颔首,跟着冯鹰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的陛下:他叫的那么好听,他肯定是在勾引我。 晚上的陛下:他不爱我。 第53章 姜青宁跟着冯鹰走进去,与他盘膝坐在地上的禅垫上。 “冯首领……”姜青宁主动先开口,“你知道我会来?” 冯鹰没急着回答,他先给姜青宁倒了杯水,放在姜青宁面前,然后才点头:“嗯。” 姜青宁眸子里显出些好奇来,他还以为今夜要找到冯鹰得费些功夫,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毫不费力吹灰之力,对方早已经在等候着自己。 “是一位故人,他告诉我你回了长安,并且这次也一同来了国安寺。”冯鹰道。 姜青宁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低头:“哦。” 后面的话也不用冯鹰再说,姜青宁自己心知肚明,冯鹰知道他对萧彻的心思,所以料到他肯定会前来询问关于萧彻的事情,因此而等着他。 而至于是哪位故人告诉了冯鹰他回长安,且来了国安寺,姜青宁也一猜就清楚了。 白日的时候,虽然冯鹰并没有理会萧历一句,但是萧历他自己坐在那里,碎碎念念了许久。 什么他皇兄对他越来越冷淡了,近日朝堂里哪位官员又让他看着不顺眼了,长安城里哪哪又新开了一家酒楼,姜青宁那个负心汉他竟然死皮懒脸又跑回长安了…… 冯鹰闭目敲着木鱼,一句不曾理会,萧历自己一直碎碎念念到天将黑,他才起身离开。 这些冯鹰并没有给姜青宁说,他只问道:“你想知道些陛下的什么事?” 姜青宁心里当然只是想知道萧彻的身体情况,思忖了下,问道:“陛下他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没有任何担忧了么?” 冯鹰表情有些不解,道:“你见过陛下了,你应当看得出来,怎么还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来找我?” “是啊。”姜青宁语气淡淡,他见过了,萧彻如今看起来生龙活虎,早已经不是当年那般病弱的样子,“可是……” 姜青宁有些担忧地看着冯鹰,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原来萧彻究竟是为什么当年旧疾不断复发,并且他的那个病是怎么来的。冯鹰原来并不知道么? 或许在冯鹰以为,萧彻当年只是因为太年幼目睹母妃被赐死,从小在宫里受尽欺凌,所以他才身体不好。 姜青宁吸了口气,猛然才明白过来,他来问冯鹰也没用,冯鹰其实并不知道所有事情,他当年四处给萧彻找药治病,也只以为萧彻是小时候生病落下旧疾,反复发作而已。 冯鹰目光淡淡看着姜青宁,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姜青宁却顿时觉得无话说了,冯鹰既然不知道,那他也就没必要告诉冯鹰,免得多一个人担忧。 但是既然来都已经来了,为了不让冯鹰疑心什么,姜青宁还是得镇定坐着,向冯鹰询问了一些萧彻这些年的事情。 比如问萧彻这些年有没有对那位名门贵女多看几眼?他究竟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立皇后?如果名门贵女他不喜欢,那他有没有对哪位名门少爷多瞧几眼? 冯鹰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姜青宁,许是因为没想到姜青宁深夜前来,竟然就是问这些醋意翻腾的小事。 他摇摇头道:“没有。陛下他心里藏着一人,一时半会恐是难以放下。” 姜青宁:“……” 他是没有勇气再追问出‘萧彻心里藏着的人是谁’这种话了,只能先将这个话题放下,沉默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姜青宁将面前的温水缓缓喝完了,他起身道:“即已夜深了,我就告退了。” “姜大人慢走。”冯鹰起身,冷淡送他出去。 姜青宁吹着外面的冷风,他加快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再无事。 次日,四五一早进来伺候姜青宁洗漱。 吃完斋饭后,姜青宁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不能出去,不仅有些羡慕。 这一整日,他都安安分分地呆在房里没有出去时,就看看书,发发呆。 到了晚上,姜青宁正又要抚琴一会,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异常的嘈杂声。 姜青宁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心神不宁,他对四五吩咐:“你出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喏。” 四五出去没一会,就面色苍白地跑了回来,喘着气仓皇道:“不好了大人,陛下他被人刺杀了!” “什么?”姜青宁顿时站了起来,手中东西掉落在地。 …… 萧彻这日照例去见了冯鹰,然后又在另一佛堂里呆了许久,抄写经书。 暮色降临,他正要起身回去,韩云刚弯身给他整好衣摆。 忽然几道寒光朝他而来,约莫有七八个人,皆一身黑衣,戴了凶煞面具。 他们手中刀剑的目标很明确,都是朝着萧彻而来。 “来人!快护驾!”韩云惊慌大喊道,不过他一直跟随在萧彻身边,也并不是一般普通的太监,他也会些武功,便立即护在了萧彻面前。 萧彻神色冷淡看着面前这些人,眸子里越来越有些阴戾之色。 韩云毕竟是一人,他人寡不敌众,而且手里又没有武器,很快便被一道利器伤到了肩膀,没有办法再挡在萧彻面前。 眼看其中一黑衣人的长剑就要刺向萧彻,萧彻的手里忽然出现一把扇子,轻松挡住了那把剑。 黑衣人顿时一愣,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来要宣武帝的命,可却不曾想过,宣武帝也是会武功的,有可能还会要了他的命。 他愣神的一瞬间,那把扇子便已经飞过来,刺入了他脖子,霎时鲜红的血从脖子上流出。 剩下的几人见此,面面相觑之后,也顾不上同伴被杀,便立即都握紧了各自兵器,想要一起立马了结掉宣武帝的性命。 但这时,萧彻的护卫军却已经赶过来了,燕将军带着众护卫上前,立即将刺客都拿下,并将萧彻护在身后。 萧彻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刚才那人溅起落下的血,有些泛起恶心,对他舅舅燕佲道:“这几人你看着处置。” “是!”燕佲躬身。 萧彻带韩云离去。 回到房里,换了衣物后,他立即让人给韩云处理伤口。 韩云疼得龇牙咧嘴,额上都出了一层细汗,却始终咬着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萧彻无语道:“你痛就叫出来,没必要忍着,孤又不会笑话你。” 韩云疼得嘶了口气:“唯。” 然后便就开始放任自己嚎出声来。 萧彻:“……”他错了,后悔了,就应该让那死太监忍着才对,这会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声,他恨不得将那人直接踢出去。 看到韩云的伤口终于被包扎好了,萧彻揉了揉太阳穴,立即道:“你下去休息吧。” “唯。”韩云感恩陛下对他如此关怀,却不知道是萧彻不想再听到他的嚎叫。 萧彻亲信的人只有韩云,韩云退下后,他房内其余几个太监也很快都退了出去。 剩下宣武帝一人,在屋里安静看了会今日从长安城中快马送过来的折子。 另一边,姜青宁此时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他脚步踱来踱去,又几次让四五出去打听情况。 四五这次刚回来,姜青宁便立即问:“怎么样?陛下有无大碍?” 四五想着他刚才看到有太医匆匆进了宣武帝的屋子,于是回道:“陛下应当是受伤了。” “那他伤得严不严重?”姜青宁更加紧张问道。 四五又想起他刚才在外面,听到宣武帝屋子里发出的凄惨嚎叫声,想着那应当是伤得挺严重,于是回:“陛下应当伤得挺重,小的听见陛下叫得很惨。”姜青宁:“!!!” 姜青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恨不能立即去萧彻那边看看。 四五又出去打探几番,回来说:“连寺庙中的主持方丈都惊动了,他也急急忙忙地跑来看陛下,不过陛下并没有让他进去,应当是已经歇下了。” 姜青宁努力打起精神:“我知道了。” 让四五退下去休息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知道陛下的屋子在哪里?” 四五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陛下不就住在他们大人隔壁吗?不过他也想起他们大人这两日都没有再出去,所以不知道很正常,于是回答道:“就在大人您隔壁。” “什么?”姜青宁再次被震惊到。 他暂时先压下了情绪,对四五道:“你下去休息吧。” “是,大人。” 四五出去之后,姜青宁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昨夜看到隔壁门前那么多人守着,还以为是哪位重臣或者王爷,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萧彻。 萧彻是皇帝,国安寺里肯定是会给他安排单独的院子,他怎么会同自己住在一处? 姜青宁不想自作多情地认为是萧彻故意安排、要与自己住在一处的,可此时他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了这个猜测。 他心中原本只是点点星光的火焰,此时瞬间变成了一大团熊熊烈火。 他与萧彻没有未来,但此时萧彻受了重伤,他偷偷去看一眼应该也不为过。 姜青宁此时心里有了这个打算,便再也按奈不住。 他穿上衣袍,打开门出去,朝着萧彻的屋子那边走去。 萧彻的房门口还有许多人守着,今日又出了刺客的事,众人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姜青宁要想进去,也就只有不顾脸皮了。 他轻咳了声,走过去。 门口的一个大太监满脸讶异地看着他,询问:“姜大人?您深夜这是?” 姜青宁厚着脸皮道:“是陛下,他深夜忽然说要见我。” 大太监愣了愣,道:“可陛下这会从来没有吩咐任何事呀,也没有让人去请您。” 姜青宁再次轻咳了咳,道:“陛下他要见我,自然不是这会才做的决定,是今日一早,他就让韩公公来告诉我了,让我今夜这个时候来。” “……”大太监面色有些迟疑,虽然他也是陛下身边得脸的太监,但总归与韩公公比起来可就差远了,而且他之前也见到过,韩公公似乎是对姜大人态度很好的样子。 如今韩公公今日受了伤,这会应当是已经歇下了,他不能让人再去韩公公面前求证,去问陛下的话,他更是不敢,万一惹恼了陛下,可就惨了…… 见这大太监还在迟疑着,姜青宁再次诚恳地道:“公公你放心吧,出了事有我头上的乌纱帽子罩着,定不会牵连公公。并且这是陛下召我进去,我要是进去晚了,陛下他发火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太监,听到姜青宁说的,万一进去晚了,陛下发火了就不好办了,他心中立即松懈,对旁边的护卫道:“那就让姜大人进去吧。” 他想着反正姜大人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如何也伤不到陛下,且他应该不会撒谎,假传陛下口谕,可是要诛九族的,姜大人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既然是陛下要召见,那他也不敢拦着。 姜青宁被放进去之后,他呼吸紧绷起来,万一与萧彻直面撞上,而他还没有想好借口,那岂不是很尴尬。 作为臣子,他深夜假传口谕,跑到君王寝殿里来,这会不会使萧彻勃然大怒,骂他不知廉耻,然后给他随便安个罪名,拉下去砍头。 姜青宁越想越紧张。 房内桌上还燃着蜡烛。 姜青宁看到一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衣袍,衣服的袖子上染着许多血迹。 看来四五说的没错,萧彻果然是今夜被刺客伤得不轻。 他心里的紧张顿时就又变为了担忧。 在房间里没有看到萧彻身影,姜青宁便往床榻方向而去。 掀开榻前的帘子,看到萧彻果然是已经睡下了。 也好,这样他偷偷看完,再悄悄离去,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姜青宁先端详了下萧彻的脸,完好无损,没有受伤,再轻轻拉起他双臂看了看,也没有受伤,脖子处,更是光滑洁白,没有一丝伤痕。 难道他的伤是藏在了衣服底下? 姜青宁想着便伸手将萧彻胸口前的衣服往开扯了扯,想查看下有没有伤口。 许是领口扯开的还太小,姜青宁并没有看到有伤口,便想着再往开扯一些查看。 他没发现的是,萧彻此时已经睁开了眼,忽然伸手,将他还在扯开衣服的手按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他不爱我,他又深夜来扯我衣服,他是个只想得到我身子的渣男。 第54章 萧彻满目震惊地看着姜青宁,脸色发黑。 姜青宁被按住的手也是忍不住一哆嗦,与萧彻目光对视上,他整张脸变得苍白起来。 “陛下您……别误会……”姜青宁艰难地开口想解释,但他发现自己此时怎么解释好想都是徒劳的。 萧彻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忽地起身,一把将姜青宁从他跟前推开,他情绪复杂地坐在榻上,咬牙道:“姜青宁……你!” 姜青宁这会本就心虚着,被萧彻推开,他身体晃了下,最后堪堪站稳在地上,低垂下了头,像是真的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小声地道:“我要是说,只是单纯来看看陛下,陛下您信么?” “不信。”萧彻吸了口气,一言难尽地看着姜青宁,“孤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变的如此放荡不知廉耻,你竟敢……深夜来扒孤的衣服!” 姜青宁心累,试图解释,“臣只是想来看看陛下。” “那你扒孤的衣服做什么?”萧彻心烦问道,他此时衣领处还保持着被姜青宁扯开的样子,胸口处大一片光滑袒露着。 姜青宁忍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便瞬间就面红耳赤,想解释的底气也没有了,声如蚊蝇道:“臣听说陛下您受伤了……” “所以你是想趁孤受伤了,来做些胆大包天的事?”萧彻不敢置信地问道。 姜青宁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萧彻十分恼怒地咬牙:“姜青宁,你简直就是色胆包天!” “……” 看着萧彻被自己气到了,姜青宁顿时有些担心起来,他忍不住往前一步,担忧道:“陛下您别生气,臣只是来看看,没想过要做什么的。” 却没想到萧彻反而更加被他给气到了。 萧彻脸色发黑.道:“孤知道你一直窥探着孤,但没想到你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姜青宁:“………” 萧彻将自己胸口前的衣服扯好,似乎生怕姜青宁再多对他偷窥一眼,将自己捂严实了之后,他矜贵地道:“孤的身体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你只看看也不行,也是犯了藐视皇威之罪。” 姜青宁心中一咯噔,不安地道:“陛下您要怎么处置臣?” 萧彻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却没有急着要说处置的话,反而又问道:“孤的门外那么多人守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陛下您真的要听?”姜青宁忐忑道,他其实不太想讲的。 “嗯。”萧彻语气冷冷地道,“如果是有人擅自放你进来,那孤定要好好责罚。” 姜青宁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他最是不愿意连累别人的人,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说,只得先让萧彻答应他:“陛下您先答应臣,要责罚只责罚微臣一人。” 萧彻似乎考虑了会,点头:“嗯。” 姜青宁于是告诉萧彻,是他对门口的太监说,萧彻深夜要见他,他才能被放进来的 “你……”萧彻听完之后,脸色顿时比之前更难看了,像是一口血憋在了胸口,他被姜青宁气到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终于吐出一句,“你真行。” 姜青宁低眉顺眼地站在地上,也不敢再去抬头看萧彻。 萧彻气恼地道:“你不但想对孤图谋不轨,你竟然还敢玷污孤的名声!” 若是让人知道他深夜召姜青宁进来,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萧彻被气得脑子里直嗡嗡,阴沉着脸。 他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后,也没有纳妃,本就是让朝中众臣对他各种猜测着,万一传出了他看中朝里某位漂亮臣子的流言,岂不是要让那些老顽固们,每天轮流对他声讨、要他三思? 萧彻这会气到多看姜青宁一眼都觉得肺疼,许久之后,他叹口气道:“罢了,那你今夜就留在这里。” 姜青宁一愣。 萧彻淡淡补充道:“留在这里给孤守夜,作为你玷污孤名声,又对孤图谋不轨的惩罚,罚你这些日子夜里都不许睡觉,每夜都来给孤守夜,一刻也不许合眼。” 姜青宁费力地道:“唯。” 萧彻又闭眼躺了下去,吩咐:“你不准离孤太近,要至少距离一丈以外。” 姜青宁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他盘膝在地上的禅垫上坐下,顺从地道:“陛下您放心,臣一定不敢再窥探陛下,也不敢再对陛下有任何图谋。” 萧彻似乎终于满意地呼了口气,不再说话。 姜青宁也安安静静地再禅垫上坐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想着不就是守夜,这有什么难的? 但他忽略了这一夜究竟有多长,前半夜还能忍受,到了后半夜时,他便觉得四肢发麻起来,身体困倦无力,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睡着。 但他也谨记着萧彻说的,一刻也不许他合眼。 万一萧彻忽然醒来,发现他竟然睡着了,说不定明日又要给他多添些什么惩罚。 姜青宁拼尽全力地支撑着,双手将已经合在一起的眼皮又费力地分开。 “小筷子,小筷子。”姜青宁喊道。 许是因为没办法给姜青宁绑定下一个恋爱目标,作为恋爱系统的小筷子,已经自暴自弃地直接去休眠了,他许久没再出来。 姜青宁本也没打算唤醒他,但此时他实在是需要有个人能跟他聊天,让他清醒清醒。 唤了许久之后,小筷子终于懒洋洋地显身了,好奇地道:“阿宁,怎么了?” 姜青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深夜跑来扒萧彻衣服被抓包,所以被惩罚不许睡觉,他只道:“你陪我聊聊天。” 小筷子打起精神说:“好。”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立马惊喜地问道:阿宁你怎么跟陛下在一个屋子里?难道这些日子你们已经破镜重圆,要翻云覆雨了?” 姜青宁一时无语凝噎。 小筷子以为自己休眠的这些日子,阿宁与陛下的进展神速,已经到达了要做某种羞涩之事的时候,也不等姜青宁解释,他立马又懂事地撂下一句:“阿宁加油!”然后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姜青宁心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姜青宁努力地强撑着,但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他眼睛闭上,倒在了地上。 …… 姜青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猜测不到他醒来会面对的是什么。 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有个人似乎正在慢慢靠近他。 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姜青宁止不住地心脏跳跃起来,他手指默默地抓在了自己身下的被褥上,屏住了呼吸。 脑中正紧张地思考着,对方要是亲他,他是该回应还是一把推开? 这时,他却感觉到是对方的手指落了下来,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好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以为孤要亲你?” 姜青宁:“……”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十分高傲地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亲你? 作者:难道不是? 第55章 姜青宁此时恨不能真的睡着,想就这样一直装睡下去。 但萧彻却显然已经识破了他,收回了手,起身冷淡道:“别装了,孤知道你醒了。” 姜青宁无奈,也只得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自己竟然是躺在萧彻的榻上,一时间心情复杂。他明明昨夜是坐在地上的禅垫上睡着了,怎么会醒来却躺在萧彻的榻上? 姜青宁目光有些探究地看向萧彻,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 难道是萧彻看他睡着了,担心他受凉,所以将他抱到榻上来了? 姜青宁想着,想到萧彻抱着自己时的场景,不自觉地耳朵有些发烫。 萧彻却皱眉,像是看穿了姜青宁在幻想着什么,他立即无情地打断了姜青宁的幻想,生气地道:“你睡着也就罢了,还爬到孤的榻上来,姜青宁,你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姜青宁一怔,不敢置信,震惊地道:“陛下是说,是臣自己跑到您榻上去的?” “不然呢?”萧彻冷冷淡淡地道,说完不禁意味深长地瞥了姜青宁一眼。 姜青宁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思索后,认真地问道:“那臣是怎么爬上去的?陛下您当时有没有醒来?为何没有阻止臣?” 萧彻脸色猛地黑了,面对姜青宁的询问,他恼怒地道:“姜青宁,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这种事,你要孤怎么说?” 姜青宁一脸的茫然,心想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忍不住好奇问道:“难不成是臣还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让陛下觉得难以开口?” 萧彻深呼吸几口,面对姜青宁的追问,他终于矜贵地开口:“你不但爬上孤的榻,还紧紧抱住孤不肯撒手,并且……你的手还伸了进去。” 姜青宁表情有些呆滞问:“手伸进了哪里?” 萧彻心口猛一跳,皱眉看向姜青宁,十分恼怒地咬牙:“姜青宁,你还知不知羞耻?竟还敢问伸进了哪里!” 姜青宁愣了愣,脑中却还是忍不住思索着,他的手到底伸进了哪里? “孤本来要将你推下去,谁知道你抱着孤就哭了起来。”萧彻过了会,语气平静下来,又矜持地说道,“你哭着说死也不要放开孤。” 姜青宁顿时觉得脑袋疼起来,艰难地问道:“臣真的抱着陛下,哭着这么说了?” 萧彻点点头,故作冷淡地道:“君无戏言,孤难道还会骗你?” 姜青宁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虽然他全然不记得,但是萧彻说得这么真,那应当是他梦里真的这么做了。 其他的他都能忍,但是抱着萧彻哭这件事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心里懊悔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就算平时心里再苦闷,也不能在梦里做出这种哭唧唧的丢脸事来。 姜青宁慌忙起身下了榻,有气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丧气地道:“臣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责罚吧。” 萧彻淡然地坐在一旁,却好似并不着急,他端起茶喝了几口,像是在心里思考着要怎么对姜青宁惩罚。 已经罚了他不许出门,又不许睡觉,还有什么是可以罚的? 萧彻眸子在姜青宁身上打量、盘旋着,过了会,终于矜持地开口:“那孤就罚你这些日子,每天都来陪孤吃饭。” 姜青宁满脸惊讶抬头:“就这么简单?” 萧彻点头,语气淡淡:“嗯。” 姜青宁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可真是太简单了,他立即谢恩道:“谢陛下圣恩。” 萧彻唤人进来伺候洗漱,姜青宁也趁此赶紧先退了出去,回到自己屋子里,洗漱了一番,整个人清醒了一些。 到了早斋饭时间,姜青宁顺从地去了萧彻那边。 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萧彻说的陪吃饭,原来并不是他理解的那样。真的就只是单纯的“陪”吃饭。 萧彻坐在桌前气定神淡地缓缓吃着,姜青宁在一边安静地陪着,不但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他连稍微动一下都会让萧彻皱眉。 姜青宁此时也早已经饿了,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彻吃,而他要一动不动地在一旁站着,陪着萧彻,看着萧彻吃,眼睛还不许移开。 姜青宁心想,杀人诛心,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他忍住饥饿,尽量想象萧彻面前桌子上的美味都是一桌癞蛤蟆,不仅外形丑陋,还满身都是毒脓包。 这样一想象,果然顿时那一桌子的美味都对他没什么诱惑了,他心中好受了许多。 浑然不知道在姜青宁想象里,自己是在吃一桌子懒蛤蟆的萧彻,他似乎是终于良心发现,将手中筷子放下。 看姜青宁表情呆滞的样子,他以为姜青宁是在尽力克制着。 萧彻想起昨夜的事,他脸色微沉了沉,但还是将心中的猜测问了出来,语气故作傲慢问道:“你昨夜前来,是在担心孤?” 姜青宁怔了下,思绪瞬间从幻想中抽离出来,萧彻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姜青宁不知道萧彻要是知道自己昨夜确实是因为关心才前来,他是会发怒,还是将自己赶出长安? 虽然之前,他一直是希望能够早早被调离长安,但此时因为不确定萧彻的身体安危,他突然就又不想离开。 姜青宁迟疑着,脑子里酝酿了许久,终于准备认真回答:“陛下,臣昨夜……” “罢了!”这时,萧彻却又忽然十分冷淡地打断了他,似乎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整个人都变得冰冷摄人起来,“你回去吧,今夜不用再来给孤守夜,也不用再来陪孤吃饭,国安寺里你想去哪便可去哪,就是不要再出现在孤的面前。” 姜青宁愣了愣。 萧彻无情地说道:“之前的种种,孤都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有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姑息。” 姜青宁还呆愣在原地。 萧彻冷淡地道:“滚吧。” 姜青宁沉默之后,低头:“唯。”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萧彻屋里出来,此时突然觉得很累,外面的阳光也格外刺眼。 不过所幸,他也并不难过。 当年离开的人是他,这次回来,他也并没有想过要与萧彻之间再有什么,只要确定萧彻的身体真的康复,当年那封信中的承诺是真的,他也就可以放心地离开。 以后,或许再也不复相见。 …… 昨夜刺杀萧彻的刺客都交给了燕将军去处置。 但是一夜过去,燕将军却并没有获得什么线索,他已经千防万防,但却还是没有防住那些刺客都是提前吃了毒药,因为没有刺杀完成及时回去获取解药,所以半夜便就都毒发身亡了。 燕将军将这一切禀报给萧彻时,萧彻罕见地发了脾气,将手边茶盏摔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臣一定竭尽所能查清楚这件事。”燕佲跪地道。 萧彻闭了闭眼,他心中有些郁结之气,但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因为刺客这件事。 他从小随冯鹰习武,小时候因身体原因,虽然他不能学得如其他人那般好,但是至少也能自保,区区刺客,还是杀不了他的。 真正令他心中郁结的原因,他也是比谁都清楚。 看着眼前的至亲之人,萧彻终还是将一身戾气压了下去,语气平缓了些道:“那些刺客既已死,这件事就暂且放下吧。” 燕佲有些不解:“陛下?”萧彻是他至亲之人,又是将他从流放之地解救回来之人,对于萧彻的安危,他自然是十分紧张,万不可能坐视不管。 萧彻却道:“舅舅不用担心,对于这件事,孤心中自有打算。” 燕将军皱眉问道:“陛下可是心中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判断?” 萧彻点头:“嗯。” 对于有哪些人是想要他死,萧彻自己心中当然最清楚不过。 不过他向来命硬,可不会轻易就死掉。 目前没有证据,他当然也只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有一日,会将那些人都铲除。 燕将军心中似乎还有许多顾虑,萧彻却摆手让他退下了。 次日,便就是万寿节当日。 萧彻来国安寺的目的,便就是想冷冷清清地过,对于自己的生辰,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普天同庆的,甚至是有些厌恶。 当年,是他害母妃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他当上皇帝又如何,母妃终不能复活,他也始终是孤零零一人。 或许多年以后,还会因为他不能留下皇嗣,而成为萧国的第一位千古罪人。 他要是当年没有出生,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烦恼。 萧彻这一日,情绪比以往都要低落,为了避免别人对他谄媚,他索性去佛堂里听了一日诵经。 姜青宁这一日也很识趣地没有出现在萧彻面前,只是傍晚时分,他去庙祝那里求了一支签,是一支上上签。 姜青宁心中即是酸涩却也欢喜。 夜深之时,他将这支签放到一盏莲花许愿灯上,旁边又加了几句祝福之语,他蹲在水池旁边许愿道:“愿这支上上签的签语能够真的实现,也愿陛下永远不要看到这支签。” 姜青宁许完愿,便十分诚心地莲花灯放入了水中。 看着莲花灯在水里越飘越远,丝毫没有要沉溺的迹象。 姜青宁心情很好,看来他今晚的愿望,都能成真。 第56章 萧彻从佛堂出来,他原本准备回去休息,但是听到韩云说:“几位王爷,还有几位大人都在您的房门前等着,说是要给您送万寿礼呢。” 萧彻顿时皱眉,不悦问:“他们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耳朵?孤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要清净地过……,真是一群顽固不灵的东西!” 韩云见陛下生气,忙道:“那要不奴才先回去,将他们都赶走?” 萧彻呼了口气,压下脾气,道:“罢了,孤先不回去了,你陪孤去走走。” 韩云道:“唯。” 韩云这几日已经在国安寺四处都转了个遍,他知道哪里是适合散步且符合陛下心境的,于是带着萧彻到了一处环境清净又优雅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很漂亮湖,青绿色的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萧彻顺着湖边散步,湖面清淡的冷风迎面吹来,仿佛终于将他这一整日的烦闷都吹散了。 萧彻心情刚好了些,正想大发慈悲地关心一下韩云昨日的伤怎么样了。 韩云这时却忽然激动地开口道:“陛下您看,那湖面上好像有盏花灯。” 萧彻顺着韩云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湖面上看到了一盏在冷风中颤颤巍巍的花灯。 萧彻对于一盏花灯并没有多大兴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但韩云却似乎十分感兴趣地道:“看样子是盏莲花灯,应该是有人在上面许愿。听说想要愿望实现,就得有其他人捡到花灯,然后再帮忙将花灯放入水里,这样许的愿才会灵验。” 萧彻无语皱眉,心道这是什么奇怪规矩,不过他对于别人愿望能不能成真这件事也并不关心,对于韩云的话没有理会。 韩云不时地目光看看花灯那边,显然是很想做这个帮别人捡到花灯再放回去的好心人。 他万般期望那花灯能飘向他这边来,做一件好事,就能积一点阴德,下辈子或许也就能做一个完整之人。 也不知道那盏花灯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真挚的期盼,竟真的颤颤巍巍地越来越飘向他们,最后停在了他们脚边的水中。 萧彻没怎么注意到,韩云已经立即弯腰将花灯从水里捞了出来。 他想着看一眼上面写的愿望,然后立即就将花灯又放回去。 但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傻眼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运气有多好,竟然一捡就捡到了姜大人放的花灯。 韩云微踟蹰了下,这盏花灯在他手中就像是烫手的山芋,他立即就想将花灯又放回水里,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等等。”萧彻却眼尖地看到了什么,他示意韩云将花灯给他。 韩云做垂死挣扎道:“陛下您还是别看了,这上面也不知道是谁写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恐会污了圣眼,还是立马放回去。” 韩云正准备弯腰就将花灯放回去,但萧彻伸手却就将花灯捞了过来。 萧彻显然也是有些不确信,他伸手将上面那张许愿纸拿了起来,在看到上面写的许愿内容时,脸色瞬间黑了。 “陛下您先息怒。”韩云赶忙道,“姜大人他、他……” 萧彻的脸早已经成了冰窖,将纸条在手中紧握成团。 韩云“他”了半天,也“他”不出什么合适理由来,最后也只能闭了嘴。 萧彻面色阴沉,最后将那盏花灯连同上面的许愿纸又都一起扔回了水里。 “回去吧。”韩云听到萧彻冷声说道。 “唯。夜里风凉,陛下还是尽早回去,别着凉了。”韩云赶忙应道。 这一夜里,萧彻心情极为不好,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 他心中闷闷地想:姜青宁啊姜青宁,就连今天,你都要气孤。 姜青宁此时也还没有入睡,他坐在桌前正读着一本圣贤书,忽然鼻子发痒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他心道应当是今晚出去放花灯时着凉了。想到那盏被他放出去的花灯,姜青宁又忍不住地有些出神起来。 被他写在上面的愿望有三个:一愿陛下早日后宫佳丽三千,二愿陛下早日子嗣延绵不绝,三愿陛下永远不要看到自己这盏灯。 姜青宁想,如果今夜许的愿望都能实现,那他应当走时就再也没什么牵挂了。 …… 第二日,一行人便就要启程回去了。 从国安寺回长安城也并不远,只需要大半天的路程。 早上出发,下午便就能回去。 姜青宁的马车在比较后面的位置,一路安静着。 回去之后,一切也与之前无异。 连着十多日,除去早朝外,姜青宁与萧彻也都再无交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青宁感觉到萧彻的眸子比之前更加冷淡了许多。 那个之前所传的被萧彻深夜扛进宫里的美人事情,也暂时消停了下去。 而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姜青宁所许的那个愿望灵验了,宫里竟又传出了陛下终于准备选妃的事。 姜青宁一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的一种生物,明明之前这是他所希望的,但当要真正发生时,他又心里酸涩难受起来。 姜青宁忍不住找了好几位同僚打听,想知道这传言的真假。 得到的回答也都是:“这次大约是真的罢,毕竟陛下已年岁不小,早就该选妃了才对。” 姜青宁无从反驳。 听到同僚又问他:“你也年岁不小了,怎么还不立即娶个夫人回来?” 姜青宁只能苦笑着道:“我对这些事并无兴趣。” 那些同僚便又忍不住问他:“你难不成是还想当个和尚不成?” 姜青宁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深夜,他也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他想,若是萧彻不是皇帝该多好,那样他便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争取。 可偏偏萧彻就是皇帝,身为皇帝,他怎么能不为皇家留下血脉呢? 姜青宁头疼欲裂。 忽然想,可如果他就想糊涂,就想不顾一切一次,哪怕被千夫所指,众人唾骂呢? 如果不计较后果,只想遵从自己内心呢? 姜青宁忽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第57章 宫里宫外,朝中各大臣都说宣武帝要选妃了,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根有据。 韩云也不止一次地小心问道:“陛下您真的决定了?” 萧彻神色阴沉:“孤总有一日要这么做,如今不也正是随了某些人的愿?” 韩云也分不清萧彻口中的“某些人”究竟是指那些急切想要皇上获得子嗣的大臣们,还是那位在莲花灯上许愿陛下后宫佳丽三千的姜大人? 但看宣武帝的神色,总归他这次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动了真格,大概是真的已经彻底寒心了,决定将之前一切放下了。 韩云心中即已明白,也就安静不再开口。 早朝之时,姜青宁也敏锐地发现了,之前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彻底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他与萧彻之间,好像变成了真正的君臣,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了任何关联。 这本是他一直期望的,如今却忍不住觉得心中空落起来。 “要争取吗?要追随自己本心吗?”姜青宁忍不住对自己问。 他心中纠结苦闷。 “姜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看着如此没有精神?”下朝后,同僚徐大人过来看着姜青宁眼下的两团乌黑问道。 姜青宁情绪从苦闷中暂时抽离出来,苦笑回答:“许是昨夜没有睡好。” “你这难不成是因为夜里没人暖榻,孤枕难眠?”徐大人调侃道,“姜大人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了。” 姜青宁心累又梗塞,但也只得应付道:“是。但还是再过两年吧。” 好不容易从徐大人这边抽身出来,没想到他却又遇到了五皇子——誉王萧恒。 萧恒看着他,冷笑起来:“当年看你们情深似海的,没想到如今也还是不得不屈败于现实,真是可叹可惜。” 姜青宁对誉王萧恒没多少好感,这人简而言之就是又蠢又坏,没多少心机,但却总想作妖。 姜青宁并不想理会他的挖苦,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每次见面也都尽量避开他。 但萧恒却显然并不想轻易罢休,见姜青宁要走,他伸开臂拦住,阴阳怪气地道:“陛下对你痴情一片,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怪你自己不识抬举,寒了陛下的心。” “不过也算是你有自知之明,陛下若是选了你,这皇位可就坐不稳了,”萧恒又忽然话锋一转,满是感慨地说道,“都说帝王最是无情,看来果然没错,你在他心里,也终究敌不过皇位,姜大人还是要想开点才好。” 姜青宁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我与陛下之间早已是过去,如今身份君臣有别,青宁自是不敢奢望什么,也不会有这个心思,还望誉王殿下放宽心,不必为此多忧。” 萧恒:“……”本来是他劝姜青宁想开点,怎么反倒成了姜青宁让他放宽心? 嘴炮没有获得他期望的效果,萧恒顿时心中有些不悦,反问道:“本王有什么不放宽心?有什么可忧心的?这又不是本王要选妃!” 姜青宁笑着道:“是啊,这又不是誉王您要选妃,所以您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呢?” 萧恒气结:“本王什么时候操心了?” 姜青宁便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既然您不在意,那您怎么还要因为这件事而跑来挖苦我呢? 萧恒彻底被气到了。 姜青宁准备推开萧恒拦他的胳膊离开,但不知道萧恒是不是脑子突然被气糊涂了,他眼神冷厉地看向姜青宁,突然做出要将姜青宁推入旁边湖水里的举动。 萧恒这一辈最厌恶的人是谁?必然就是如今那位至高无上的人,当年的哑巴病秧子,明明那只是一个令人恶心的野种,怎么最后就是他坐上了皇位? 萧恒摸着自己脖子上还留着当年被萧彻的箭留下的伤疤,他忽然就将一切不甘与憎恶都转到了姜青宁身上。 他无法扳倒一个上位者,但却可以毁掉对方所重视的。 若是姜青宁今日被他推下去淹死了,他身为皇室血脉,也没人能耐他何。 姜青宁下意识想躲开,他也原本可以躲开,但危急关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那件他想追随本心的事,决定孤注一掷,然后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推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奥运看的我有点心梗,希望明天会好。 誉王=愚王 他本来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青宁终于决定要支楞起来了。 第58章 已经是快要入冬的天气,姜青宁是格外怕冷的人,做出这个决定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他闭上了眼,身体进入水里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冷得一哆嗦。 姜青宁水性不好,但是他也笃定自己掉下去不会死,因为现在是青天大白日,这里又是皇宫,宫里四处都有人,他们所处在出入宫里的必经路上,他掉下去必定引起不小的动静,不可能没人看到悄无声息。 但是还等不到四周的宫人跑来救他,姜青宁已经因为身体承受不住接近零度的冰水而昏了过去。 虽然他笃定不会死,但这也算是一场很大的赌注,他拿自己的命来赌。 誉王萧恒站在水边也是一愣,看到被他推入水里的人连挣扎一下都没有,眼皮猛一跳。 他也是一时怒气上来,想着要将姜青宁推下去淹死,可姜青宁明明可以躲开,可以挣扎,但是却都没有,这令萧恒顿时有些费解也心里后怕起来。 姜青宁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而他因为一时之气竟然不顾这是在宫里,并且是随时都会被发现的地方,做出了这么冲动的事。 萧恒目光四处看了眼,看到已经有太监朝这边过来了,他情急之下,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慌忙从现场逃离。 站在不远处偷窥着这一切的七皇子——坚王萧启,表情有些阴沉,看着萧恒慌忙逃窜的背影,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蠢货。” …… 姜大人在宫里落水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自然是很快就传到了萧彻耳中。 萧彻正不耐烦地将户部送上来的各秀女图交给韩云,让韩云一个个去瞧,将看着顺眼的留下来。 韩云有些为难,但最终也还是得硬着头皮接下了。 将那些秀女图一个个摊开,仔细地去瞧,但是瞧来瞧去,他也不敢妄自做出什么判断。 韩云忍不住地偷瞄萧彻几眼,他只知道陛下当年还是六皇子的时候,喜欢过当年还是少年的姜大人,如今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实在是琢磨不透,也不敢做什么判断,万一他瞧着不顺眼的,恰好是陛下喜欢的可该如何是好。 韩云手里翻看着画像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萧彻看韩云将那些画翻来覆去地看,也没选出一张来,他顿时有些不耐道:“让你选你就快点选,怎么如此磨蹭?” 韩云被催促着,没有办法了,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从那些画像里抽出了七八张,正准备给萧彻。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了,着急地禀报道:“陛下不好了,姜大人他落进水里了!” 萧彻正在看奏章的手指明显微微抖了下,但面上还是十分冰冷平静地问道:“人救上来了么?” “回陛下,救上来了,只是姜大人他现在昏迷不醒晕过去了。”小太监如实禀报道。 “立即去请太医。”萧彻吩咐道。 “唯。”小太监忙又退了下去。 萧彻翻了几本奏折,但却仍是忍不住有些心烦气躁。 “陛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韩云试探问道,他原本准备递给萧彻的那些秀女画像也暂时放到了一边,深知道陛下此时应当是没有心情再看那些了。 “不必了。”萧彻冷声拒绝,他继续做出一副气定神淡的样子翻起奏章。但过了会,他忽而又道:“你立即派人去查清楚这件事,问清楚是谁将姜青宁推下去的。” 韩云:“唯。” “还有,”韩云正要离开,听到萧彻又冷森森道,“他醒了之后,就让他立即出宫。” “是……” 韩云跟随在萧彻身边多年,他也最对萧彻了解不过,如今陛下的样子,看来是真的要将之前一切放下了。 想来是因为之前在国安寺的时候,姜大人在莲花灯上许的那个愿,彻底让陛下寒心了。 韩云有些为两人叹息,但也觉得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目前可能要有些可怜了姜大人。 陛下为了能彻底放下,所以不想再多看到姜大人,要将他一醒来就赶出宫。 韩云忍着叹息去安排人查姜青宁这次落水的事情。 …… 姜青宁发了烧,迷迷糊糊,天快黑时,他醒了过来,得知萧彻并没有过来看他,他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失落。 也正是因为天要黑了,所以原本萧彻吩咐姜青宁醒了就让他出宫,此时因为天黑先缓了下来,负责此事的宫人决定明日一早再让姜大人出宫。 姜青宁躺在榻上,一边忍受着身体泡冷水后高烧带来的不适,一边心情沮丧到极致。 “不过也是我自作自受罢了。”他自语道,本来就是不该再抱任何期望的,是他自己想不开,竟还存着幻想。 姜青宁苦笑,身体不适,他也没办法再入睡,只能盯着屋顶,想着熬到天亮就好了。 这时,他却忽然听到屋顶传来细微的响声,似乎是有人用轻功走在屋顶上。 姜青宁身体顿时一僵,满心戒备地盯着屋顶。 但很快屋顶上的声音就没有了,转而是他的屋门被人推开了。 望着走进来的人,姜青宁表情霎时变得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鹰身上还穿着僧衣,他脖间挂着一大串佛珠,表情严肃说道:“我考虑许久,陛下这边我仍然还是不能放心,所以准备暂时离开国安寺一段时日。” 姜青宁惊讶:“那你今夜是来……” “我来帮你。”冯鹰说道。 姜青宁一愣,有些不解:“帮我什么?” 冯鹰打量着姜青宁,似乎看穿了他今日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最终直接道:“帮你今夜送到陛下的榻上去。” 姜青宁僵住:“……”脸色一时分不清是红还是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奥运,有些无心码字…… 明天努力粗长! 第59章 虽然上次在国安寺里,姜青宁就看出来冯鹰六根尚未清净,他还不适合出家,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真的回来了。 而且冯鹰说是因为还放心不下萧彻的事,此时又听冯鹰说要将他送到萧彻的榻上去。 姜青宁忍着脸部发烫,问道:“你放心不下陛下什么?” “自然是……”冯鹰顿了顿,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道,“陛下的终身大事。” 姜青宁顿时明白了,他猜冯鹰是误会了什么,以为萧彻还对他有情谊,所以才说要将他送到萧彻的榻上去,可惜萧彻并不会高兴,他应该还会生气。 萧彻的终身大事确实要解决,但却已经跟自己无关了。 姜青宁想着,有些苦涩道:“你可能还不清楚,陛下他如今对我早已经没有了情谊,他不会再想见到我,他要选妃了,我本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毕竟他是一国之君。” 姜青宁以为自己说完这些,会让冯鹰明白现在的状况,打消他原本的想法。 没想到冯鹰却一副并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只是忽然拨动着脖子上的佛珠,懊悔地说道:“或许当年我就错了,不应该让你离开。” 姜青宁怔住,回想当年,萧彻确实对他很喜欢,可他当年若是不走,萧彻还能当上皇帝吗?他自己还能活到现在么? 姜青宁思绪被短暂地拉入回忆之中。 他刚刚回过神,就看到冯鹰已经朝他走过来。 冯鹰嘴里说道:“姜大人,得罪了。” 姜青宁一愣,不解问:“你要做什么?” 冯鹰迅速将他提拉起,扛在了肩上。 姜青宁身体重量轻得使冯鹰不仅皱了皱眉道:“姜大人这些年看来过得很不好?” 姜青宁:“……” 冯鹰武功了得,他带着姜青宁很快便跃上屋顶,轻而易举就将姜青宁送到了萧彻殿中,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放到了萧彻榻上。 萧彻此时已入睡,看着呼吸很平稳。 姜青宁猛然身体躺在了萧彻旁边,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姜青宁忍不住有些无奈地看冯鹰,他心里怪冯鹰硬要乱点鸳鸯,他明明已经告诉冯鹰了,萧彻如今对他并无情谊,也并不想看到他。 可冯鹰对此显然并不认可,将姜青宁放下之后,他便迅速离开了。 姜青宁这下是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萧彻的寝殿外面守备森严,除了冯鹰能轻而易举将他送进来,他自己是根本没办法离开的。 姜青宁身体紧绷到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吵醒萧彻。 但过了许久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侧身,目光盯着萧彻的脸。 萧彻母妃是曾经的长安第一美人,萧彻五官自然也是生得极好。 除了萧彻,姜青宁便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有如此好看的眉眼。 他盯着盯着,便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一下那冰冷又长长的睫羽。 姜青宁手刚伸过去,没想到萧彻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了姜青宁。 姜青宁手指猛一僵,表情一时间尴尬又紧张。 萧彻表情十分震惊,继而有些愤怒,他迅速从榻上坐起,一时间气到有些语无伦次:“姜青宁……!你……你怎么进来的?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明知道孤已经不想看到你!” 姜青宁紧张、羞愧,但他也忍不住觉得自己挺无辜,心里道他当然都知道啊,所以他并不想这样,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姜青宁也忙起身,他试图解释,但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没办法解释,他总不能出卖冯鹰,再者冯鹰轻功那么厉害,他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皇宫,萧彻并不知道冯鹰回来的事,以为冯鹰还在国安寺,自己说是冯鹰,萧彻定然不会信。 姜青宁嘴巴张了张,最后又默默合上了,一副低眉顺眼任凭处置的样子,也不准备辩解什么。 萧彻看着他这样,却更加生气,怒气冲冲却也有些无可奈何道:“这次孤暂且放过你不追究,但再敢有下次,绝不姑息。” 姜青宁垂头,深吸口气:“谢陛下宽容,臣谨记。” 萧彻真是越看他越觉得生气,猛然道:“来人!” 殿外时刻有人候着,听到声音便迅速就要进来。 在那人进来之前,萧彻却又忽然扯了块布,扔到了姜青宁头上,道:“既然你身体已经好了,就立即出宫吧,落水的事,孤自然会彻查清楚。” 姜青宁知道萧彻这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深夜呆在陛下的寝殿里,他这是要彻底与自己不再有任何牵扯。 殿外候着的太监很快进来,萧彻吩咐他将人立即送出宫去。 姜青宁随着太监出了宫,到了宫外,他才一把将头上遮挡的布扯了下来。 恰好他府上的人因为他今日没回来,管家派了人一直在宫外等着他。 姜青宁坐进自己府上的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里。 外面冷风萧瑟,比前几日更甚。 …… 第二日,虽然身体不适,但姜青宁也还是坚持早朝,坚持去了翰林院。 经过昨夜,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心有不甘又如何,他终究也不得不放下。 一起任职的同僚,以为他是因为昨日落水之事,所以今日才看着如此憔悴,不仅纷纷劝他回去多加休息,身体要紧,那推他落水之人,宫里定会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的,让他不要太挂怀。 姜青宁点点头,但却仍是固执地没有回去休息。 他要做好官,做清官,就不能因为一点事情就不上职。 忙碌了一天,他以为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是到了夜里,他万万没想到,冯鹰竟然又来了。 “没用的,你真的不必再如此。”姜青宁想劝阻,但冯鹰这次完全不准备听他说什么,直接将他提起。 姜青宁心累:“陛下他不想看到我,经过昨夜,他对我更加厌恶了。” 冯鹰却并不理睬,很快就带着他到了皇宫,再次到了萧彻的寝殿里,将他放在了萧彻的旁边。 姜青宁这次比昨夜还紧张不安,想到萧彻昨日警告他的话,整个人更是不敢动弹。 今晚姜青宁连侧头去看萧彻的勇气也没有了,他只能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麻痹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姜青宁很紧张,但也耐不住他身体上的困倦,熬了许久之后,竟忍不住睡着了。 萧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再次看到姜青宁躺在自己旁边,他这次没有震惊,只是依然觉得生气,目光盯着姜青宁,看了许久之后,低声喃喃:“姜青宁,你到底是想要孤怎么做?” 除了姜青宁均匀的呼吸,没有其他的回答。 萧彻下了榻,他今夜再无睡意,着里衣去了屏风外面,坐在案前,拿起了一本书籍。 姜青宁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之后,他也做好了要被萧彻训斥一顿,或者这一次真的被萧彻严厉惩罚的准备。 可当他睁开眼,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在萧彻的寝殿里,而是在宫里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 姜青宁从榻上坐起,环顾四周,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昨晚的记忆,难道他昨夜并没有被送到萧彻的榻上,而是送到了这间屋子里? 姜青宁一时间感觉到记忆错乱。 早朝时他忍不住看了萧彻几眼,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分不清他昨夜到底是被送到了哪里。 一直到忙碌之时,姜青宁才暂且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他原本想着今夜问问冯鹰,可不同前面两日,冯鹰今夜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姜青宁等到半夜也没有等到,他以为冯鹰也终于认清这一切是徒劳的,所以放弃了。 姜青宁便不再等了,他决定睡觉。 可他刚睡着没多久,冯鹰却就又来了。 姜青宁猛然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又到了皇宫里,并且正被冯鹰放到了萧彻的榻上。 姜青宁一时间只觉得无语凝噎。 望着冯鹰功成身退离开的背影,姜青宁心中哽咽,暗自道,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看萧彻睡得很沉的样子,姜青宁忍不住身体悄悄离他远了一些,心里祈祷但愿他明天起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姜青宁闭眼,努力想让自己睡着,或许睡着了,明天他一觉醒来,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 可今夜他却怎么也没办法睡着了,心中狂跳不止。 姜青宁没办法只得又睁开了眼,侧身看向萧彻那边。 一侧身,他便就对上了一双冷冽且生气的眼。 姜青宁愣住,呼吸一滞,紧张到四肢僵硬。 萧彻表情恼怒看他,显然心中怒气腾腾:“姜青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放荡不知羞耻之事,你还要不要自己的脸面?” 姜青宁四肢僵硬,脑袋一阵空白,嗡鸣作响。 他浑然不知道萧彻什么时候已经离他很近,身体伏在了他上方,目光阴沉盯着他。 姜青宁心脏狂跳,猛然与萧彻目光对上,心中羞愧与各种情绪错综夹杂在一起,使他羞愧难当,脸色瞬间发红发烫。 萧彻看着他通红的脸颊,眼中越发阴沉,手指握起。 姜青宁以为萧彻这是怒到极致了,以为他会再次叫来人将自己赶出去,以为萧彻这次要狠狠责罚他了。 他闭上了眼,低声说:“一切任凭处置。” 这幅躺平任处置的样子,没想到却使萧彻眼中发红,怒意更甚。 萧彻俯下身来,声音有些发哑地忽而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姜青宁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萧彻。 萧彻抓起他的两只手,猛然按到了头顶,凑近压抑着说道:“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孤给过你两次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收敛,还要第三次送上来。” “……”姜青宁忽然间觉得自己脑子有些卡了,望着萧彻近在咫尺的脸,他却好像完全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直到萧彻充满怒意粗暴的吻落在唇上,他才猛然明白过来,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身体霎时紧绷到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青柠:紧张。 第60章 姜青宁紧张不已,他没有任何经验,面对萧彻粗暴的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僵硬地躺着。 猛然侧头看到屋内燃着的蜡烛,想到一会两人可能就要赤诚相见,姜青宁立即面红耳赤,忽然出声:“陛下先将蜡烛吹了。” 萧彻脸色黑了黑,但最终还是起了身。 殿内蜡烛被吹灭,变得一片漆黑。 黑暗里,姜青宁之前的紧张与羞耻感也终于淡了些。 “疼……”姜青宁又忽然出声。 萧彻并不理他,只低头摸索。 “陛下,你轻点。”姜青宁过了会再次忍不住说道。 “臣……、臣害怕。”他支吾道。 “闭嘴。”萧彻终于忍无可忍道,“衣袍都未脱掉,你疼什么?” 姜青宁脸色更红:“……”这下老老实实闭嘴了。 他原本想着接下来,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了,哪怕是真正痛的时候,他也都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当最后情绪越来越难以压制时,他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小猫般压抑的叫声。 而萧彻从一开始的粗暴,阴沉,最后也终于渐渐对他温柔起来。 姜青宁像是溺入大海中,难以自拔。 ……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姜青宁忍着身体上的强烈不适感,摸黑将自己衣袍穿戴整齐了。 “陛下,那臣是现在走,还是再过一会?”姜青宁问道。 经过这一遭,他算是彻底放心了,萧彻的身体看来当年确实是治好了,不然怎么能有力气将他折腾这么恨。 姜青宁觉得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你不清理一下?”萧彻冷冷问道。 姜青宁怎么好意思当着萧彻的面做那种事,他低声尴尬地回:“臣回去……回去后再说。” “哦。”萧彻道。 姜青宁听不出萧彻语气的好坏,他沉默了会,又说:“要不臣现在就走吧,万一一会天亮了被别人看到了。” 萧彻:“嗯。” 姜青宁依然是分辨不出萧彻此时的表情与情绪,他只能自己费力地先从榻上下来。 “姜青宁。”姜青宁要走,萧彻又忽然出声道,“今夜之事,孤会想办法解决。” 姜青宁一愣,解决?萧彻所说的解决是想要将这件事压下去,不让任何人知道么? 姜青宁也从来没想过要将这件事大肆宣扬,今夜一切都是他自愿,他没理由让萧彻负责,萧彻若是怕今夜的事影响选妃,他定然是守口如瓶。 姜青宁承诺地说道:“陛下放心,今夜之事,臣会当做没有发生。” 萧彻咬牙,黑暗中脸色忽地有些不好。 “陛下若是怕影响选妃之事,那就将臣调离长安吧。”姜青宁认真说道,如今已确认萧彻身体健壮,他也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今夜是他自己送上来的,他总不能因为这样就阻碍萧彻选妃之事,况且他也深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 姜青宁没发觉到空气渐渐变得冷冽了,像是有无数根弦绷在了空气里,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发出剧烈之声。 “滚!” 姜青宁听到从萧彻牙齿中挤出来的森冷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渣男,睡完就想跑。 青柠:他让我滚,果然是不想看到我。 至于两人误会什么时候解开,快了快了,这篇有完整大纲,马上就到解开误会的点了。 第61章 姜青宁拖着酸痛的身体离开。 萧彻如今这般阴晴不定的样子他早已经习惯。或许是因为萧彻一时冲动才与他有了亲密之事,所以萧彻事后懊悔才会对他发火。 姜青宁觉得萧彻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要碰他,所以这件事情上还是他占了便宜,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反正他是愿意的就行了。 总之,他没有吃亏。 姜青宁想着心情好了很多,暂时将萧彻要选妃的事抛到脑后。 他回去后,天已经大亮。 府里人都诧异他们大人昨夜不是好好在府上呆着,什么时候出去的?又为什么天亮才回来? 四五目光好奇地落在姜青宁身上,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块暗红色的痕迹,满是震惊地道:“大人,您受伤了!您夜里出去跟人打架了?” 姜青宁:“……”他自认为脸皮足够后,此时也禁不住脸猛一红,尴尬地道,“无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没必要大惊小怪。” 四五毕竟是个小孩子,还处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只看到姜青宁像是跟人打了一架的样子,他满目担忧地看着姜青宁。 府里年长一些的管家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哪是什么受伤,分明是被人狠狠亲过留下的,还有那满身疲惫的样子,明显不是因为跟人打架,而是精气亏损造成的。 管家表示很能理解,毕竟他们姜大人也年纪不小了,早该体会这些男女之事了。 只是,他们大人要想体会,早应该正经娶妻才对,怎么能深夜跑去那些烟柳之地呢? 管家压制着心中想劝一劝的想法,道:“离早朝还有些时间,大人您要不先歇歇?” 姜青宁点头:“好,你去让人备点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管家迟疑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大人您还是早早娶一门亲吧,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不干净。” 姜青宁:“……” 强忍着想解释的冲动,最后也只能尴尬地点了下头,说:“你快去忙吧。” 他要是告诉管家,自己昨夜去的地方是萧彻的寝宫,管家不得吓晕过去。 姜青宁回到自己屋子里,没多久热水就准备好了。 他脱掉衣袍泡在水里,低头才发现自己除了脖子上的那道红痕之外,身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痕迹。 姜青宁想起来昨晚之事,禁不住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萧彻体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若不是萧彻早早放过了他,恐怕他今日都不能自己走着回来。 姜青宁正有些心猿意马着,脑子里久违的系统小筷子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阿宁,恋爱目标绑定成功。” 姜青宁猛一怔,有些紧张诧异问:“谁?” 小筷子无奈回答:“当然是唯一跟阿宁你有过亲密关系的陛下。” 姜青宁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起来,他都差点忘了这点,忘了系统会根据他现实里与人的关系亲密程度来进行绑定。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跟萧彻都不可能再绑定了,当初系统说萧彻不是他的良人,以及之后的一切,都令他以为自己与萧彻真的再无可能。 没想到如今却又忽然再次绑定,姜青宁心中有些苦涩难以言喻。 良久后,姜青宁问道:“如果我并不满意这次绑定,想要解绑呢?” 小筷子幽幽道:“除非阿宁你快速找到下一个关系更亲密的人。” 姜青宁面色犯难,他都与萧彻发生脖子以下不可描述内容了,再要与别人更亲密,岂不是要让他把对方生吃了,或者对方把他生吃了。 姜青宁只得放弃自主解绑这个想法。 唯一可行的办法是等他被萧彻派遣出长安外,就像当年他不能主动提出被萧彻休掉,但萧彻可以主动休掉他,然后自动解开两人之间的绑定。 姜青宁是万不想留下来看萧彻后宫佳丽三千,子嗣延绵的。 虽然是男子,但是他也没办法使自己不嫉妒。 等离开长安,就一切都好了。 姜青宁正给自己心里念叨着。 小筷子在这时候却忽然出声发布任务:“第一个任务,让陛下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姜青宁心中猛一咯噔,皱眉:“什么?” 小筷子严肃地重复道:“第一个任务,让陛下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期限十五天,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姜青宁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过了许久,他手指握起,自言自语道:“不带这样的。” 怎么能一上来就给他这么大一个难题。 “不带这样的……”他又喃喃重复着。 如果让萧彻知道当年的真相,萧彻还能继续好好做皇帝,继续选妃,继续为皇家留下血脉么? 姜青宁想着不仅心里发慌起来。 他不想成为将来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妖孽祸水,更不想毁了萧彻如今的一切。 姜青宁想着想着,突然就想再次收拾包袱立即离开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你可赶紧长点心吧,再不舔起来老婆就又要跑了 第62章 姜青宁告病,连着几日没再去早朝。 他起了要离开长安的心思,但一切也并不能立即就如他所愿。 萧彻那边是怎么想的,姜青宁也没办法去知道。他只大概猜测,萧彻那日怒气冲冲地叫他滚,应当是对他厌恶的。 就是不知道萧彻会不会因为这份厌恶,因为对那日事情的恼怒,而将他赶出长安? 姜青宁倒是希望萧彻一怒之下将他赶走的。 可偏偏萧彻这几日很平静,对姜青宁告病的事没有多过问,宫里准备选妃的事也没有停止,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唯一有些令人震惊的是,誉王萧恒被关押了。 那日是誉王将姜青宁推下水里,但姜青宁自己也本来没准备躲,他是有些想利用誉王的心思在。 誉王那日那么猖狂,也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有事,他认为他堂堂一个王爷,只不过是将一个小小的文官推下水,就算淹死了,也没人会把他怎么样。 姜青宁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以为这件事不会引起什么波澜,就算萧彻让人查出来是誉王,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但没想到誉王竟然因为这件事就被关押起来了。 姜青宁一时间还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敢认为,萧彻是因为自己,所以才对这件事如此严厉。 萧彻已经决意要选妃了,他必然不会再对自己有多少情谊。 一切也就只能继续静观其变了。 但这日夜里,冯鹰又再次来了。 姜青宁这次使尽全力,终于将冯鹰劝住了。 姜青宁给冯鹰倒了杯茶,道:“你真的不必再费力气了,我与陛下真的再无可能了。” 冯鹰神色阴暗,他目光冷淡地看着姜青宁,许久后,终于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 姜青宁在桌前坐下,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为何?当年劝我走,如今又想要我留下跟陛下在一起?” 冯鹰喝茶的动作顿了下,他缓缓抬起眼皮回答道:“因为当年陛下需要得到皇位,才能救燕将军,如今皇位对陛下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姜青宁微怔了怔,询问:“那你的意思是?” “陛下他如今可以为你放弃皇位了。”冯鹰徐徐回答道。 姜青宁猛一僵,须臾之后,他摇了摇头,对冯鹰的话表示否定:“陛下他如今早已经对我十分厌恶,我当年留下的信伤他至深,他是不会原谅我的,更何况,我也从不值得他放弃任何。” 冯鹰皱眉看他:“当年的误会,只要解开便好。” 姜青宁却再次摇了摇头道:“解不开的,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开。” 冯鹰一脸凝重看他。 姜青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缓缓喝完。 当年永安帝派人给他送来的那封密信,密信上的内容也只有姜青宁自己知道。 当年若不是那封密信,姜青宁或许根本都不会离开。 其实死对他而言,并不是很可怕,当年永安帝派人要杀他,其实姜青宁并不是很怕,他真正怕的是另一件事。 冯鹰许久坐着,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可能姜青宁今晚不将原因说出来,他是不准备走了。 在冯鹰看来,当年姜青宁只不过是被永安帝派人追杀,他知道留下来迟早要被永安帝除掉,也是为了不阻碍萧彻当上皇帝,所以选择了离开。 这些只要对萧彻解释出来,萧彻肯定是会理解接受的。 冯鹰当年也是在姜青宁离开后,他看到萧彻那么痛苦时才突然后悔,或许可以让姜青宁假死,或者他护送姜青宁去一个安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让姜青宁假装离开。 他冯鹰一辈子为一个情字所累,郁郁一生,又何必再让萧彻跟他一样呢。 所以冯鹰这次才尽力想弥补之前的错误,想让萧彻与姜青宁两人重归于好。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姜青宁无奈说道,他看穿了冯鹰心中所想。 又一杯茶喝完,天色实在太晚,姜青宁只得赶客道:“冯……” 冯鹰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他在国安寺当和尚,但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所以姜青宁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顿了顿之后,只得像之前那样称呼他道:“天色很晚了,冯首领您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 “不急。”冯鹰稳坐如钟,却依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瞥了姜青宁几眼,语气淡淡的道。意思很明显,是想要姜青宁说出原因来。 他想要知道姜青宁口中的“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开”的误会究竟是什么?当年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姜青宁无奈,只得继续跟他僵持着。 已经入冬的天气,姜青宁的府里面修缮的不完整,屋子下面没有修建地龙。取暖只能烤火盆。 这会夜深了,下人们大多都去休息了,火盆里的碳快烧尽了,也没有人来添。 姜青宁坐在桌子前渐渐冷得快要支撑不住。 冯鹰是习武之人,他体质自然是比姜青宁要好很多,坐在桌子前面色不见有任何变化,像是完全都感觉不到冷一般。 只有姜青宁自己渐渐冷得忍不住牙齿打颤。 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姜青宁浑身冰冷,面色冻得发青。 “也罢。”姜青宁不得不妥协了,无奈说,“我知道对你来说,陛下也算是你至亲之人,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害他。” 冯鹰神色瞬间充满兴致地看向姜青宁。 姜青宁自己也思量许久,他知道这件事是可以告诉冯鹰的,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说出来。 姜青宁对冯鹰招招手道:“那我就告诉你。” 冯鹰瞬间凑过来,一脸疑惑地准备听着。 “当年,是永安帝送来了那封密信,那上面的内容是万万不可让陛下知道的……”姜青宁如今提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心口猛地一疼。 冯鹰神色从一开始的疑惑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到最后变成压抑的怒火。 “若是那个狗皇帝他还活着,我定当将他千刀万剐。”冯鹰忍着怒火,眸子发红道。 他手指已经狠狠握起来,那股怒意无从发泄,最终手掌落下去,将两人面前的桌子震的粉碎。 第63章 送走冯鹰,姜青宁长松了口气。 他知道冯鹰应当不会再因为萧彻的事来找他了。 对于萧彻,冯鹰与自己是一样的,都不会希望伤害萧彻、毁了萧彻。 只是令姜青宁有些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先帝的陵墓就被人毁坏了。 据说先帝的墓都被人掘开了,棺材被挖了出来,棺材板上面狠狠地被划了不计其数道的痕迹,立在墓前的那块先帝功德碑也被砍断了,甚至连墓前的双龙聚宝炉都被毁掉了。 棺材的上面还留了一把长剑,那柄长剑直直扎在棺材上,看上去十分骇人。 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整个长安城,宫里也传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觉得这是历朝历代以来,发生的最骇人惊闻的一件事。 皇帝陵园,那么戒备森严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人竟能闯进去,还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举国震惊的事,令人闻所未闻,不敢想象。 一时间,长安城里谣言四起,甚至还有人将这件事扯到了鬼神之说上,认为是什么神灵的惩罚。 姜青宁手里端着一杯茶,半天没有喝下去,整个人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些后悔。 他以为冯鹰到了这般年纪,看着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竟然会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来,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再想到传言中先帝棺材上被剑划下的成千上万道痕迹,又想起冯鹰那日所说的“千刀万剐”。 姜青宁心中猛一咯噔,冯鹰还真是说到做到,估计也是因为先帝的尸体已经腐化,不然冯鹰可能真做出在他身上砍千万刀的事来。 姜青宁手里的茶终于喝了下去,他压了压惊。 这件事追究起来,是因为他告诉冯鹰的那些话而引起的,但姜青宁此时也只能选择做缩头乌龟,只希望这件事尽早压下去,冯鹰千万别再来找自己。 …… 宫里,萧彻早已经因为这件事头痛欲裂,他眼底乌黑,一天到晚都在大臣们的轮番轰炸中度过。 宫里选妃的事也暂停了下来,众人一边忙着重修先帝陵墓,一边倾尽全力地要彻查此事。 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萧彻耳边才终于清净下来,才得以有空坐下来喝碗粥。 韩云在一旁安静候着,萧彻面色阴沉不开口,他也不敢开口,看着身为陛下都有一整日喝不上一口粥的时候,韩云不禁感叹,看来真是谁都不容易啊,做皇帝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萧彻碗里的粥终于喝完了,他抬头瞥了韩云一眼。 韩云以为自己意会,忙道:“陛下您要不要再来一碗?” 萧彻无语看着他道:“不必了。” 过了会,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什么人做的?” 韩云背后猛地一凉,紧张道:“这个奴才怎么可能知道呢,陛下您怎么会想起问奴才?” 萧彻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该问韩云,他只是觉得心烦随口就问了出来。 他与永安帝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父子情,哪怕后来永安帝尽力讨好他,他也觉得厌恶。 只是这次永安帝的陵墓被毁之事,着实令他头疼,也想不明白,他想不通是有什么人对永安帝存着这么深的恨意,并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帝陵园,短短时间内就将一切毁坏,还插了把剑上去。 无论如何,萧彻最终都得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说起来,对永安帝存着如此恨意的人他想不到,但是能轻易进入陵园的人他却是想到了。 又想起前些日子,姜青宁连着被深夜送到自己寝宫里来,他知道姜青宁自己是做不到的,只有一个人可以。 萧彻忍不住皱眉。 他唤韩云过来,小声地在韩云耳边吩咐:“你派人去国安寺一趟,叫冯鹰回来见孤。” 韩云先是一愣,随即瞬间恍然大悟,能武功厉害到如此地步的,萧国上下,恐怕也只有那一人了。 “唯。”韩云点头,立即悄悄去派心腹前往国安寺。 另一边,姜青宁也知道萧彻肯定很快就能猜出是冯鹰。 实在是除了冯鹰,再没有其他人有这个能力。 好在姜青宁对冯鹰也是绝对放心的,知道哪怕萧彻猜出来是冯鹰做的,冯鹰也不会将一切说出来。 就是要为难萧彻想出应对文武百官的说辞了。 姜青宁这几日闲散在家,李博许邀他出去,他便同意了。 两人约在一家茶馆里。 李博许兴致昂然地告诉姜青宁:“我近日在长安城里已经找到了一位教书先生,准备好好备考下一届的科举,昨日在湖上游玩时,我碰巧邂逅了一位会弹琴的姑娘,有空带姜兄你去见见。” 姜青宁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他注意力被旁边桌上人的谈话声吸引过去。 旁边桌上坐着两人,他们小声地谈论着近日先帝陵墓被毁坏之事,谈着谈着,忽然又说到了如今在位的宣武帝。 “据说当年陛下的母妃是被先帝赐死的。”一人小声地说道。 “我也听说过,先帝当年怀疑陛下非自己亲生,对待他很是苛刻,令他小时候受尽了屈辱。”另一人更压低了声音说道。 姜青宁在一旁听着,心脏忍不住有些发疼。 萧彻当上皇帝后,虽然大家说他性情乖戾,但他实际对待政治却很是开放,并没有严厉禁止百姓谈论皇家朝堂之事,所以才致使一些胆子大的百姓敢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起这些皇家私事。 对于萧彻的过往,姜青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他不忍心将那些事情再听一遍,正准备叫李博许起身离开,却听到旁边那两人又说到了先帝当年的死。 “先帝当年驾崩的太过突然,会不会是跟陛下……”一个人神色紧张地四处看了看,欲言又止道,“怕不是这次先帝陵墓被毁,也是跟……” “嘘……”另一人赶忙制止道,“这种话万万不可乱说。” 虽说如今政治开放,但有些胡乱造谣,危及帝王声誉的也还是不可乱说。 那两人四处张望了下,起身匆匆付了钱,离开茶馆。 姜青宁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身影,心中莫名不安。 余下的时间,他也没心思再继续跟李博许喝茶,借口有事要去处理,与李博许分开,回了自己府上。 姜青宁心里期许今日听到的这些只是偶然,可一切并不如他所愿。 几日之后,长安城中的流言忽然就四处传了起来。 与他那日听到的无二,都是欲言又止,要说又不说破,但矛头无疑都是对准了萧彻,各种暗暗指出,当年先帝的死,或许是跟萧彻有关。 因为先帝赐死了萧彻母妃,又对他很是苛待,令他从小受尽屈辱,所以萧彻在得宠后,却仍是心怀仇恨,最终对永安帝痛下了杀手。 并且这些流言不像是空穴来风,而是从姜青宁第一次偶尔听见,到现在大规模流传,都像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这定然是背后有人在操控着的。 姜青宁想到萧彻如今的处境,之前先帝陵墓被毁的事还没有解决,如今又遇到这些流言,不禁心里担忧起来。 …… 但萧彻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十分平静,看着没有丝毫的怒气。 韩云派去的人也并没有找到冯鹰,许是冯鹰猜到萧彻会找他,不想将当年的事说出来,所以躲了起来。 表面看来,这次的流言似乎是因为先帝陵墓被毁才起的,但萧彻心里清楚,冯鹰绝不可能害他,没有先帝陵墓被毁之事,这些流言也迟早会出现。 从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有人已经在预谋着要将他拉下来了。 几位忠臣前来觐见,直言让陛下下令将所有传播流言的人都关起来。 萧彻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那些传播流言的百姓不过也只是棋子而已,抓不到背后操控之人,抓百姓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萧彻表面看着平静,对此事没有多大的反应。 但一直追随在他身旁的韩云对一切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知道萧彻并不是不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是会危及到他的皇位、是会有可能给他冠上弑父谋反罪名,令他一败涂地、世世代代被人唾骂的。 而萧彻也并不是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他是当年众皇子中最聪颖的,也最有能力的。 但萧彻如今对待这件事却是十分消极的态度,他是不想反抗,也不想为自己辩解的态度,就好似等着别人将他拉下去。 韩云对此十分担忧,萧彻是对一切无所谓的态度,燕将军从国安寺回来之后,就又很快返回了军营,这件事危及不到他,而冯鹰武功高强,已经出家,这件事也牵涉不到他。 似乎对陛下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需要顾及的了,除了他自己。 韩云心急如焚,他思来想去,又突然想到另一个或许陛下还在意的人。 深夜,姜青宁已经睡下了,却又忽然听到四五急匆匆跑进来禀报,说是宫里传来了圣旨,陛下召他进宫。 姜青宁披着外衣从榻上坐起,很是疑惑萧彻怎么会深夜召他? 但他想到萧彻近日来的处境,也顾不得多想其他,很快便下榻接旨,随着前来传旨的韩云进了宫。 路上,姜青宁好奇探口风问:“陛下他召我是有什么事?” 韩云一副神秘的样子道:“姜大人您去了就知道了。” 姜青宁无奈:“好吧。” 等他被韩云带到萧彻的寝宫外。因为韩云是萧彻身边最亲近的太监,职位在其他人之上,他们见是韩云亲自带来的人,自然也是不敢多问,直接就将人放了进去。 姜青宁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竟是被韩云给坑了一把。 寝宫里,隔着一道屏风,萧彻也还没睡,他面前铺着白纸,手持毛笔,似乎是已经在为自己写起了生平记载。 从他出生开始写起,到他被众人欺辱,患病,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被先帝赐婚,出宫立府,最后又入住东宫,登上皇位,到今日因弑父逼宫之事东窗事发,被众臣推翻,关入牢中,抑郁而终。 他笔下句号刚划上,就听到屏风外有人进来。 萧彻皱眉,以为是哪个太监进来了,正要让退出去,却听到了姜青宁的声音,在外面恭恭敬敬地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萧彻的笔从手中滑落下去,笔尖墨水在纸上晕染开了一坨。 他不由得有些手指微抖,冰凉指尖将桌上铺开的纸揉作了一团,冷声问道:“你深夜来做什么?” 姜青宁愣了愣,满心疑惑:“不是陛下您召臣进来?” 萧彻顿时了然,咬牙狠狠地道:“韩云!” 韩云慌忙进来,跪地道:“奴才任凭陛下处置。” 隔着屏风,姜青宁看不见萧彻此时神色,只听到他压着怒火对韩云道:“你自己去领五十板子。” 韩云磕头:“唯,奴才谢陛下恩典。”他假传圣旨,本是杀头之罪,陛下只是赏他五十大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姜青宁此时也瞬间明白一切,知道自己是被骗进来了。 萧彻冷冷地道:“你回去吧,孤并没有传召你。” 姜青宁却站着没有动,但既然来了,他就不想走了。 萧彻没听到姜青宁离开的动静,便再次道:“你不是一直想调离长安,孤这次就满足你,今夜就下一道圣旨,派你去甘州担任巡抚,你明天就可以启程离开。” 姜青宁此时说不清心中什么情绪,只觉得忽然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般,他摇头道:“臣不走,陛下不用下旨了。” 萧彻顿时有些生气般地道:“姜青宁!你难道还真的想留下来看着孤后宫佳丽三千,看着孤子嗣延绵?” 姜青宁只得再次摇摇头道:“臣不想。” “那你想要如何?”萧彻似是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怒火。 他清楚明白,姜青宁不喜欢他,当年留下的那封信说的足够清楚,姜青宁从来不喜欢男子,他与自己只是逢场作戏,只是因为被赐婚,才迫不得已。 从来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哪怕是姜青宁连着几日夜里出现在他榻上,他其实心里也一直都清楚的,知道那必定是冯鹰所为的,姜青宁不可能自己进来。 而那夜姜青宁没有抵抗,他也知道那是迫于自己的皇威,姜青宁只是不敢抵抗而已。 姜青宁的目的一直是想做父母官,想为百姓伸张正义,而他为了一己私欲,将人留在长安做一个闲散的无用官。 如今,也是时候将一切都放下了,是该让姜青宁离开长安,去做他真正想做之事了。 姜青宁却是迟迟站在原地都没有动。萧彻问他想要如何,他心里一直都是很清楚的,但是却不敢轻易说出来。 许久没得到回应,萧彻冰冷的声音从屏风后面再次传出来:“快滚!以后再也不要让孤看到你。” “圣旨已经写好,你明日就拿着这个滚出长安!” 一道金色蚕丝所制的圣旨从屏风后面扔了出来,掉落在姜青宁的脚下。 姜青宁心口发闷,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圣旨,没有离开,却是起身走向了屏风里面。 萧彻正烦乱地将纸墨收起,看到姜青宁忽然走进来,他心中忍不住地一阵悸动,但还是冷声责问道:“孤不是让你立即滚?你进来做什么?” 姜青宁目光直视看向萧彻,他此时思绪格外地繁杂,担忧萧彻如今的处境,又忽然想起他们两人当初在皇子府的时候。 仔细回想,姜青宁才惊觉到,他当初对萧彻其实算是一见钟情。 他第一次看到那么一个温润如玉、样貌好看的少年,顿时心生好感,便就想帮他翻身,后面又被那个人所做的画,所写的诗,以及他的博学多识与高超棋艺所折服,眼里时常只看到那一人。 现在回想,从第一眼开始,他就是对萧彻心生好感的,那人无论从长相还是周身气息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哪怕萧彻如今与之前有了变化,却仍是那个让他看着就心情愉悦的人。 他对萧彻的好感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 “臣进来是告诉陛下,臣不会走,也不想走。”姜青宁望着萧彻那张好看却格外冰冷的脸,终于开口说道。 萧彻有些讶异地看他,再次皱眉问道:“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姜青宁鼓足了勇气,他站在了萧彻面前,深吸一口气,目光认真又清澈地望向萧彻,回答道:“臣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有陛下你。” 萧彻身体微僵,难以置信地看他:“姜青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青宁伸出手,缓缓地环在了他身上,身体靠近,闭上了眼,重复着:“臣想要的只有陛下。” 第64章 “臣想要的只有陛下,只有陛下一人,而已。” 姜青宁平日里是没办法说出这些话的,但他今日情绪激动,忍不住一股脑就说了出来。 他脸色微红,手指却更加紧地环在了萧彻身上,鼻子里闻到萧彻衣袍上好闻的清冷味道,他喃喃:“陛下你连身上的味道,都是臣喜欢的。” 萧彻身体僵硬地站着,难以置信地看向姜青宁,他伸手,将姜青宁贴在自己胸口前的脑袋抬起,冷冷问:“姜青宁,你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 姜青宁眸子里蕴含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他是心疼萧彻,也心疼自己,他一个现代人穿到了古代,为什么也要像古代人这样瞻前想后、怕东怕西呢?他就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凭什么要这么憋屈,这么压抑着自己? 姜青宁踮起了脚,不理会萧彻的质问,他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看向萧彻,朝着萧彻吻了上去。 萧彻唇上微凉,感觉到落在唇瓣上的柔软,他眸子里显出震惊与不理解。 猛然将人推开,萧彻恼怒问道:“姜青宁,你到底要做什么?!” 姜青宁一双脸颊早已经发红,他也不顾萧彻的抗拒,再次起身过去将他环抱住,用尽了这辈子的胆量,仰头说道:“我他娘就是喜欢你,还能是做什么?” 萧彻一怔,瞳孔微微收缩。 姜青宁此时比他之前所有时候都充满了勇气,大不了今夜之后他去隐姓埋名,可他此时就是难以控制自己,这些年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 要是在现代,他早不知道跟喜欢的人滚多少回床单了,在这里却要磨磨唧唧,为所有人考虑,唯独没有为他自己考虑。 姜青宁再次想凑上去吻萧彻,被萧彻躲开了。 萧彻眸子里的阴霾越来越浓重,他咬牙一字一句道:“姜青宁,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今夜不是孤强迫你。” 姜青宁正要点头,却被萧彻捧起了脸颊,接着炙热强势的吻便印了上来。 与姜青宁小心翼翼的吻完全不同,萧彻的吻是如洪水般能将人吞没的。 霎时间,姜青宁便沉溺进去,难以喘息。 屋外寒风呼啸,竟是渐渐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寝宫外守夜的太监,因为冷忍不住裹紧衣服,嘴里嘶了几声,小声地道:“真冷啊。” 寝宫里面,烧着地龙,却是热气腾腾,如阳春三月般舒适暖和。 韩云自己去领了罚,拖着快要开花的屁股,被一个年龄小的太监扶着回他自己的住处。 韩云路上问:“姜大人他这会出来了吗?” 小太监摇摇头说:“应当是还没有。” 韩云心下欣慰,那就好,他这板子也总算是没白挨。 只要是能有个人让陛下对一切重视起来、对他自己的安危看重起来,就算再加五十大板他也愿意。 宫里行刑的人都与韩云相熟,所以这五十大板也放了很多水,否则这会韩云估计就不是被人扶着走回去,而是被人抬着回去了。 等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时,身上也落了一层薄雪。 韩云拍掉身上的雪,嘴里低声道:“希望明日是个好天气吧。” …… 清晨。 准备进去给陛下伺候穿衣的太监,有些迟疑地站在屏风外面。 他感觉到今日似乎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他刚要往前走,就听到陛下冷声地道:“滚出去。” “唯。”太监忙吓得端着衣袍又往外跑,本来伺候陛下更衣这是韩云公公每天要做的事,但是因为昨夜韩公公挨了板子,今日起不来,这差事就落到他头上。 太监慌乱地出了萧彻寝宫,怀里端着衣物,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 萧彻下了榻,他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脚步在地上踱来踱去。 姜青宁也早醒来了,但是他还倔强地装睡着。 昨夜他勇气爆发,但是到了今日早上,就一切又都消沉下去了,他又变成了那个缩头乌龟,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他要留下来,陪萧彻度过这次难关。 萧彻忽然侧身看向他,朝着他走了过来。 姜青宁不由得将自己脑袋往下缩了缩,昨夜缠绵悱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萧彻的气息一靠近过来,姜青宁就忍不住觉得面红耳赤。 “别装了,孤知道你醒了。”萧彻淡淡说道,他手指将盖在姜青宁脑袋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姜青宁只得睁开了眼,目光与萧彻眸子对上。 萧彻脸上没有他以为的怒意或者其他情绪,而是显得很平静,周身气息就好像是忽然回到了当时少年的时候,看着十分温润平和。 “这个给你。”萧彻将手中蚕丝做的圣旨放在姜青宁旁边,语气平淡说道,“你拿着这个走吧。” 姜青宁起身,满心疑惑地将圣旨拿起来,打开看了眼,顿时明白了,这是一道萧彻将他调离长安去甘州担任巡抚的圣旨。 “陛下想要臣离开?”姜青宁抬眸不确信地问道。 萧彻起身,没有回答他,只语气淡漠:“你尽早出宫吧。” 姜青宁僵了僵,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问道:“昨夜臣说的那些,陛下还觉得不够清楚么?” 明明他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啊。 难道是萧彻真的对他已经没有一丝丝情谊,昨夜是架不住他的主动勾引,所以两人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姜青宁只觉得脑中有些晕眩,呼吸也瞬间觉得不畅快了。 “昨夜的事就当做没发生,你离开长安之后,也不会有人再提起。”萧彻冷漠回答。 昨夜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姜青宁是被韩云的假圣旨骗进宫来的。 姜青宁昨夜那么主动、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无非是因为韩云去找了姜青宁,韩云发觉出来自己如今消极的态度,所以让姜青宁来假装对自己的深情、好来劝解他。 萧彻心里十分恼怒韩云这太监的擅作主张,同时也忽然觉得对姜青宁有了一些亏欠。 他已经耽误姜青宁这么久了,姜青宁都肯为了劝解他不惜献身,他怎么还能那么自私,再将姜青宁留在长安,耽误下去。 姜青宁不喜欢男子,这也不是姜青宁本身的错。 萧彻似乎一夜之间,忽然将一切都想通了,不再对姜青宁有什么怨恨情绪。 他只再次说道:“你拿了圣旨,就尽快离开长安。” 姜青宁艰难地起身想要下榻,但他这时候才忽然发觉到自己浑身酸痛,双腿更是有些酸软无力。 他想要下榻,但刚脚一碰地,双腿就酸软的不行,差点摔倒。 萧彻眸子猛缩,明白是昨夜他将人折腾恨了,心中愧疚的情绪更甚,立即唤了太监进来,说:“立即去请太医。” 姜青宁一惊,忙制止道:“不用了,臣真的没事,陛下不用让请太医。” 他心道萧彻不要脸皮了,可他自己还要啊,一夜未出去,早上又是这幅样子,太医来了,若是询问起来,这要他怎么说? 姜青宁脸皮薄,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地脸上发烫起来。 萧彻顿了顿,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了,于是又对那个太监道:“算了,你不用去请太医了,留下来照顾姜大人。” “唯。”太监忙应道。 萧彻就穿着里衣出去了,在外殿里,他让之前那个伺候穿衣的太监进来,更换好了衣袍,洗漱整理之后,出门去了早朝。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地上落了厚厚一层。 宫里众人都在忙着扫雪。 姜青宁因为身体不适,最终没有被萧彻赶走,留在了萧彻的寝殿里。 被萧彻吩咐伺候姜青宁的那个太监,一时也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看姜大人这副正经刚正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会勾引帝王的狐狸精,但姜大人昨夜一夜未出来,今早又是这幅被累到了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况且,这姜大人也确实长得细皮嫩肉,腿长腰细的,很难让人把持住。 姜青宁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那太监眼里,是一个表面正经,实际手段高明的狐狸精了。 他本来也不想出宫,如今这样留下了,对他来说正好。 另一边,朝堂上。 之前本就因为先帝陵墓被毁之事,几位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如今因为这空穴来风的流言,朝堂上各方势力再次汹涌争执起来。 萧彻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沉静不发一言,但对于下面那些人所怀的心思,他却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本来众大臣都是在一致说要将造谣生事者尽早抓起来,好好惩治。 但忽然坚王萧启轻轻咳了一声,便有官员站了出来,意味不明地道:“万一这并不造谣呢。” 众臣先是一愣,很快有人怒斥他身为朝廷官员,怎么也能这般胡言乱语。 但这怒斥的声音还没平息,另一波质疑的声音便再次涌起。 最后将矛头对准了坐在龙椅之上的萧彻,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朝萧彻道:“陛下您难道都不准备给我们这些朝臣一个解释?” “你们想听什么解释?”萧彻终于开口,他语气淡淡,但那副摄人的威压感,却使得朝堂下那些吵吵闹闹的众臣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屏住了气息,没人再敢开口。 “今日就到这里,退朝吧。”萧彻起身。 散朝后,坚王萧启最后离开,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望那把最上方的龙椅。 萧彻没有回寝宫,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姜青宁一个人有些无聊的呆着,早膳之后,他让那个伺候的太监先出去了。 正准备好好地思考一下这几日来的这些事情。 忽然听到屏风外有声响,接着冯鹰走了进来 姜青宁有些意外,冯鹰失踪了几日,怎么今日又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冯鹰却是直接开门见山对他道:“我这几日已经查出来,这次的流言是从誉王府里传出来的。” 姜青宁一愣,不解问:“可誉王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难道他在牢里,还能作出这些妖来?” 冯鹰摇头:“誉王虽然被关起来了,可他府里的其他人却并没有被关。” “你是说,是他府里的下人做的?”姜青宁皱眉。 “或许是吧。也许在誉王被关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件事。”冯鹰道,“誉王虽然被抓了,但他府里的下人却依然按照计划放出了流言。” 姜青宁点头,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这么容易就被查到,也确实符合誉王这蠢笨的人设。 但是誉王图什么呢?他想将萧彻拉下来,自己上位? 可想到誉王,在朝中根本没什么势力,更没有几个大臣会支持他上位。 那就是说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比誉王心机深沉的一个人。 姜青宁问冯鹰:“你这几日找到的那些传播流言之人呢?” 冯鹰眸子冷冷地道:“杀了。” 姜青宁心口一滞,无奈道:“好吧,杀就杀了。” 只是看着冯鹰脖子上的佛珠,忽然就觉得很不协调,心道你这样子,还能当成和尚么? 不过冯鹰也并没有做错,将那些传播流言的源头人物除掉,后面想控制也就容易了。 造谣诋毁帝王,本来就是杀头之罪,并且要从这些人的身上查出誉王之后的主谋,也根本不可能。 但就算主谋查不出来,要替萧彻洗清这一切,也其实很容易,只要姜青宁将当年永安帝给的那封迷信拿出来,一切问题便就解决了。 这点姜青宁清楚,冯鹰自然也清楚。 “陛下如今是有些消极的态度。”冯鹰又忽然说道,“他是希望自己被人拉下来。” 姜青宁身体微僵。 冯鹰继续道:“这些年以来,陛下他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在他心里以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而他因为在这个位置上,还要为子嗣之事被压得喘不过气。” 姜青宁身体忽然地有些麻木了,他以为萧彻是个骄傲高高在上的人,他当年的那封信至多会让萧彻一时伤心,却没想到,竟是会让萧彻一直身处在了阴霾之中。 他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姜青宁再想起萧彻今早上的样子,忽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萧彻表面上自信,总说是姜青宁在勾引他、对他念念不忘、对他痴心妄想,可他心里却从来没有真正地认为姜青宁会喜欢他。 姜青宁将自己代入了一下萧彻,他顿时便觉得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 萧彻童年悲惨、受尽欺辱,少年时遇到了帮他翻身,令他心仪之人,却被无情抛弃,后来为了舅舅,好不容易坐上皇位,可却又面临着子嗣的压力,并且这还是他根本无法躲开的压力。 姜青宁联想到自己若是被人一直这样逼着,也估计是很难支撑。 不幸的童年,本来就是需要一生治愈,更何况还是萧彻这般千疮百孔的。 姜青宁思索着,自己若是将当年的密信拿出来,会帮萧彻解决当下的谣言,可会不会却又是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除非他自己有着再次将萧彻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代入一下陛下,确实觉得好窒息,就像是喜欢女孩子,父母亲戚非逼着你跟男人结婚生孩子一样。 而且不幸的童年,确实是很难治愈,可能一辈子都在阴影里。 但是阿宁勇敢上,你可以的! 第65章 萧彻一整日都没有再回自己的寝宫里来,像是有意要躲开姜青宁一般。 即便是到了夜里,他也没准备回来,而是在御书房里平时小憩的榻上就躺下了。 这还是头一遭,身为陛下,将一个臣子留在了寝宫里,而自己灰溜溜地躲在外头不敢回来。 姜青宁躺在萧彻柔软舒适的榻上,萧彻没下令赶他,而他也不想走。 可他这一夜也没有睡好,翻来覆去都在思索着同一件事,要不要将当年的密信拿出来? 冯鹰说完那些话就离开了,只让姜青宁自己决定一切。 次日。 姜青宁本以为自己还能在萧彻的寝宫里赖着一日,没想到一大早,萧彻便让人将他送出宫去。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姜青宁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他冻得直哆嗦。 又想起冯鹰昨日说的那些话,“陛下他以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姜青宁心里忍不住心疼,又觉得萧彻怎么能这么傻呢?怎么竟然会认为自己从来没喜欢过他? 或许是自己确实一直都太过克制,不够直白,所以才会让萧彻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 而冯鹰说的意思是,陛下这么多年来,似乎一直都还喜欢着自己,只是因为以为自己不喜欢他,所以才表现得这么冷漠疏离? 且冯鹰临走时还说了一句:“如今能让陛下将一切看重起来的人,或许也只有你了。” 姜青宁心里有些隐隐的沉重,也夹杂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喜悦。 他很快便思考起来,怎么才能让萧彻相信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又如何让萧彻对一切都重视起来? 回到府上,姜青宁因为昨夜一夜没合眼,有些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但吃过早饭,他却也无暇在府里歇息,而是又出了府。 姜青宁约了李博许,名义说是闲着无聊,叫李博许出来与他四处闲逛,实际上是他想出来打探打探,近日那些流言传的怎么样了。 或许是因为冯鹰除掉了那些传播流言源头人物的关系,他今日出来,听到的流言已经少了许多,只有个别的百姓还在谈论着,但已经激不起多大水花。 李博许说要带姜青宁去见他上次提过的弹琴女。 姜青宁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了,于是便也同意了。 因为姜青宁弹得一手好琴,所以李博许才想要带姜青宁去引见引见。 去的路上,李博许没与姜青宁谈起什么当今天子之事,倒是谈起了另一位长安城中的风云人物——齐王殿下萧历。 对于萧历,姜青宁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当年萧历才十四岁的时候,常常跑来萧彻府上缠着萧彻,是个随性又烦人的主。 萧历自从国安寺回来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都没去早朝了,对于其中的原因,姜青宁也并不清楚。 如今听到李博许突然道:“最近听人说,那位齐王殿下不知道突然犯了什么疯病,忽然闹着要去当和尚。” 姜青宁一怔:“什么?齐王要去当和尚?” 李博许一副讶异的样子道:“姜兄你在朝为官,难道都没听说过吗?” 姜青宁摇摇头:“没有。”他是个闲官,日常又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所以对此并没有听说过。 齐王为人肆意张扬,许多事情都是闹的沸沸扬扬,长安城人皆尽知,所以长安城里他的事迹常常被百姓拿来闲谈,李博许知道也不足为怪。 见姜青宁竟然不知道的样子,李博许便继续说道:“可齐王的王妃都已经有身孕了,据说再过不久就要临盆了,齐王却在这时候闹着要去当和尚,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姜青宁顿时更加震惊:“齐王妃有身孕了?并且还都快要临盆了?” 李博许点头:“前几日在茶楼里,我听到有人说看见齐王妃上街买绸缎,看样子是已经有七八个月身孕的样子了。” 姜青宁怔了怔,萧历大婚过去也才几个月,就算新婚当晚齐王妃怀孕,也不可能现在就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难道说,齐王妃在大婚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而萧历现在又闹着要去当和尚,是他并不喜欢齐王妃?当时娶王妃是被逼无奈? 姜青宁摇了摇头,可无论怎么想,萧历也都还是太渣了,既然已经将人娶回来了,并且都有了身孕,怎么能在此时不负责任地要去当什么和尚? 但这总归也是萧历的个人之事,姜青宁不便去评价过多。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刚跟李博许谈论完萧历,一转身,便就与萧历碰上了。 萧历一身紫色锦衣,他身后跟着几个随侍。 在萧历面前的是一个姜青宁认识的同僚——于大人。 于大人是礼部官员,与姜青宁并不熟,但也总归认识。 他们四周围着许多人,像是一边紧张害怕,一边又忍不住凑上去看热闹的样子。 姜青宁与李博许走得近了些才发现,于大人竟然是鼻青脸肿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的样子。 而打人的罪魁祸首,显然是站在他面前神色放纵张扬的齐王萧历。 于大人压抑着气愤的声音:“齐王殿下!您怎么能当街打人?!虽说您是陛下的亲弟,但也不能如此目无王法!” 萧历目光倨傲地看着他,却并不做什么回应,一副我打你就打你了,难道还要挑地点? 于大人一副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应当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大街上受到这般欺辱,他咬牙一甩袖狠狠地道:“这件事下官定当是要禀告给陛下,让陛下好好主持公道才是!” 这时,萧历却终于冷冷地笑了一下,出声道:“你还要禀告给我皇兄?于大人,你胆子可真不是一般大,若我皇兄知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在私下里胡乱造谣皇家之事,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留你个全尸?” 于大人身体显然猛地哆嗦了一下,面色惨白,他额头上被萧历打破留下来血迹,看着明晃晃的,一时间有些瘆人。 姜青宁也顿时了然了,他就道,萧历虽然性情张扬肆意了点,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在大街上打人。 并且萧历说于大人胆子不是一般大,敢胡乱造谣皇家之事,这个皇家之事,不用猜,也定然是近日的那些流言。 萧历是一时气恼为他皇兄出气。 姜青宁清楚,萧历自小对萧彻很是崇拜,所以做出今日这件事也正常。 姜青宁见萧历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自己,便迅速叫上李博许离开。 …… 接下来几日,虽然百姓之间的流言平息了许多,看着表面似乎一派祥和,但是朝堂之上,却是暗流涌动,形势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姜青宁这几日都没有机会进宫去见萧彻,而早朝也因萧彻突然告病暂停了下来。 姜青宁记得冯鹰说过的,萧彻如今对待一切是很消极的,他好似在等别人将他拉下来。 姜青宁想着今夜,无论如何,他也要再进宫一趟,面见萧彻。 夜里,姜青宁顶着寒风,坐上马车,准备进宫面圣。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今日总觉得有人似乎在跟踪着自己,本来想叫四五将马车更加赶快一些,马车却在这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姜青宁满心疑惑地准备揭开帘子,问问四五怎么了? 忽然一道黑影过来,他只觉得自己被人捂住了口鼻,那捂住他嘴的布条上沾满了某种迷药,使他立即便脑袋昏沉起来,随即失去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姜青宁脑袋晕晕乎乎地,他感觉自己身处在摇晃的马车上。 睁开眼睛时,看到旁边躺着还在昏睡中的四五。 姜青宁坐起身,目光往四处看了看,发现他仍在自己昏睡之前的那辆马车上,可此时天却早已经大亮。 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如今又身处在了哪里? 姜青宁目光再次看向他旁边躺着的四五,四五看着脸色红润,呼吸顺畅,显然是跟自己一样,被迷晕了而已,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姜青宁先小声地将四五唤醒来。 待四五醒来时,他一脸的迷惑看向姜青宁,懵懂问:“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您不是说要进宫么?” 姜青宁皱眉,小声问他:“你一点也不记得你是怎么昏迷的了?” 四五摇摇头:“小的只记得大人您说要进宫,后来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姜青宁皱眉沉思,看如今他跟四五两人都安然无恙,想来对方也不是要取他们性命。 那究竟是什么人,要带他们去哪? 姜青宁想着便立即高声喊道:“停下马车——” 他正准备伸手去掀开帘子,便听到外面有人吁了一声,然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身穿黑色锦衣之人掀开了帘子,他腰间配着一柄长剑,恭恭敬敬对姜青宁行了一礼,道:“姜大人,昨夜得罪了。” 姜青宁满目探究看向他,询问:“你是何人?要将我带去哪里?” 那人低头伸手,从他腰间蹀躞带上抽出一道卷起来的圣旨,递给姜青宁道:“姜大人您自己打开看下便知道了。小的职责是将姜大人您带出长安,如今职责已完成,剩下的路程,便就要由大人您自己前往了。” 那黑色锦衣之人说完便立即下了马车,以轻功迅速消失在姜青宁视野中。 姜青宁神色微怔,低头手指将那卷圣旨打开。 果然,是萧彻当初给他写的那道,派他去甘州担任巡抚的圣旨。 是萧彻安排人将他送出长安的。 姜青宁手指在圣旨上摩擦着,萧彻忽然将他送出长安,定是发觉到了什么。 萧彻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却在危急关头顾及了姜青宁。 他以为将姜青宁送出来,让姜青宁去做真正想做之事,他自己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姜青宁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立即对四五道:“回长安。” 四五脑子有些懵懵的,还并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见姜青宁吩咐了,他只得道:“是,大人。” 四五出去坐在了马车外,开始驱马赶路。 可因为四五是姜青宁从乌地带来的,他对长安周围的地形与路貌都很不熟悉,总是走走停停绕了许多弯路。 姜青宁只得道:“我来吧。” 他让四五坐进马车里,而他坐在马车外驱车赶路。 虽然姜青宁也并不是很熟悉这周围的地势路貌,但总归是比四五强一些。 只是冬日里寒风大,没一会,姜青宁牵着马缰的手就被冻得通红,他胸口被寒风吹着,更是觉得十分难受,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串咳嗽。 四五坐在马车里十分担忧且懊悔自己无用,紧张道:“大人,要不还是让小的来驱马吧?” 姜青宁咬着牙关:“不用,我可以支撑。” 他强撑着,从天亮到天黑,水都没有喝一口。 终于在满天星斗之时,又回到了长安城外。 可此时长安城却莫名其妙地被封锁了起来。 姜青宁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难道是这会长安城里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姜青宁被挡在城门外,他根本进不去。 一瞬间,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姜青宁恨不能用自己身体去撞开城门。 可他瘦削的身体根本不堪一击,也因着长时间滴水未进,他处在虚弱无力之中。 姜青宁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绝望的情绪。 想到萧彻如今不知道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大人!大人!”四五紧张地唤姜青宁道。姜青宁脸色惨白,他身体摇摇晃晃,忽然如风中残烛一般。 “姜大人!” 这时,一道熟悉冷冽的声音忽然从空中划破,灌入姜青宁耳朵里。 姜青宁原本摇摇欲坠的身体像是忽然找到了支撑,他随着声音望去,眼中显出希翼的神色。 “冯鹰——” 姜青宁激动道,身体便瞬间朝着冯鹰倒去,手指抓在了他衣服上,恳求道:“你快带我回去。” “好。”冯鹰道,抓起他身体,便轻松跃起。 姜青宁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但他的意志让他始终强撑着。 与他猜测的没错,长安城里果然是已经发生了重大兵变。 由坚王萧启带领的一众大臣及将士们,已经将皇宫内外包围,他们要逼着萧彻让位。 本来朝中众臣大多都是衷心与萧彻的,但奈何萧国是一个以孝治国的地方,在他们认为,孝字高与一切。 原本他们还对永安帝当年的死存着疑虑,但当坚王萧启将一切证据悄悄摆在他们眼前时,他们也不得不叹息一声,没想到如今的陛下竟真是那弑父、大不孝、凶残之人,怎么能将天下交由这样一个邪恶之人的手上? 当年永安帝死的离奇,他生命最后的那几日,都是萧彻陪伴在身侧。 并且永安帝当年像是中了什么毒一般,原本好好的,忽然就一病不起,所有太医都查不出来缘由。 而当时萧彻,在复宠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日日都在研究医书、药材这些。 谁都知道,萧彻其人极为聪慧,对待什么都是很快便就能学的精通。 他自己原本疾病缠身,双腿残疾,忽然之间就好了,很难说不是他自己研究出了药,治好了自己的病与腿疾。 而永安帝当年忽然如中毒一般,所有太医查不出来缘由,也极有可能是萧彻研制出来的毒药,害死了永安帝。 若说这些只是猜测,无凭无证。 可就在前些日子,永安帝陵墓被毁,在重修陵墓时,坚王暗中让人去验了一下先帝的遗骸,竟发现他当年竟真的是因中毒而死。 当年能轻易给永安帝下毒,且有能力研制出所有太医都发现不出来毒药的人,也就只有萧彻一人了。 这下,所有的猜测也便都成了真凭实据,那些原本只衷心萧彻的人,在这些证据之下,也不得不向坚王站了队。 这些日子以来,众朝臣们表面风平浪静着,实际上却早已经谋划起了要将萧彻推翻之事。 今夜,便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谋划的结果。 姜青宁庆幸能有冯鹰这么一个开挂般的人物存在,他带着姜青宁轻松回到长安城之中。 看着城中如今一团乱哄哄,姜青宁费力地支撑着道:“先带我回府,我有东西要去取。” “好。”冯鹰点头。 姜青宁回去之后,东西取了五件,两件带在身上,三件放进包袱里,让冯鹰帮他拿着包袱,两人立即赶往宫中。 …… 此时宫里早已经一片火焰明亮似白昼。 萧彻的寝宫外被团团包围着。 韩云在萧彻被围起来之前,已经拖着病体跑到了萧彻跟前。 他紧张地道:“陛下,您真的甘愿要被这样误解么?” 萧彻一脸的沉静,丝毫看不出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他笔下正缓缓地画着一副锦鲤戏水图,竟是头也不抬地道:“你一会只管拿剑杀了孤,表明衷心,萧启应当也不会再为难你。” 韩云脸上一阵青红交错的震惊:“陛下,您怎么能说出如此话?奴才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就算是拼死,也要保护陛下。” …… 姜青宁被冯鹰轻松带入宫中,可即便冯鹰如此厉害,却也是没办法继续将姜青宁带入萧彻的寝宫里。 他寝宫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任是神仙来了,恐怕也是找不到破绽,进不去。 以坚王萧启为首等人,在萧彻寝宫之外等着,他们在等萧彻主动写下退位诏书出来。 再过半柱香,若是萧彻还是没有将诏书交出来,他们便就要杀进去。 姜青宁心急如焚,即便他有着帮萧彻清洗一切的证据,可他却也冲不进去,没办法将证据递到那些大臣们眼前。 他与冯鹰躲在暗处。这时,冯鹰却忽然低声道:“姜大人先别急,燕将军的铁骑马上就要赶回来了。” 姜青宁微愣了下。 果然,没多久,由齐王萧历与燕佲带领的边疆铁骑便冲入宫中。 这些边疆战士们都是战场上真实厮杀过的,与萧启那些养在长安中的将士自然是不同。 很快,局势便有了逆转,萧彻寝宫外的包围被破开。 坚王萧启十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他万万没想到萧彻的舅舅燕佲竟然会在这时候忽然杀回来。 他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却没防到萧历何时竟然已经知道了他计划,几日之前,就已经将密信送到了燕佲的手中。 萧历平时看着像是一个疯子,这些日子又一直闹着要去当和尚,使得他完全都未曾将萧历当回事。 坚王有些恶狠狠地盯向萧历,不过无所谓,哪怕如今兵力上燕佲占了优势,可在道德伦理上,他却仍是占着绝对优势。 萧国的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一个弑父凶残之人坐的。 萧启想着,便顿时觉得有恃无恐。 哪怕燕佲的铁骑军队再厉害,他也抗不过那些大臣们这一关,他总不能将所有的大臣都杀了。 萧启这样想着,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的面庞,嘴角微勾起弧度。 却忽然,有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这里有为陛下清洗一切的证据!” 众人的目光霎时望去。 姜青宁这会身体已经累到极致,但在冯鹰的保护之下,他仍强撑从刚才包围被破开的地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前方的众大臣们。 姜青宁走过去,他喘息几口,然后从袖子口袋里取出了一封发黄的信,交给其中一人。 …… 萧彻一副锦鲤戏水画都作完了,也取出长剑让韩云提前拿好。 就等着那些人冲进来之时,他让韩云一剑刺死自己。 可等了许久却都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萧彻不仅在心里暗骂,萧启这人真是墨迹! 没想到却等到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姜大人他说手上有为您洗清一切冤屈的证据,并且已经将证据交给了宰相大人。” 萧彻一怔,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姜青宁回来了?并且他手上还有为自己洗清一切的证据? 萧彻神色茫然,他怎么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有什么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一脸懵逼:啥?孤就作幅画,等个死,外面竟然一切都解决了? 终于要开始跟老婆甜甜恋爱了…… 第66章 寝宫外,灯火通明下。 当朝宰相手里拿着姜青宁递过来的那封信,存着满心的疑惑,他将信件打开了。 作为本朝的老臣,信件上的字迹他一眼便认得出来,这是先帝的字迹。 其他大臣们也都一脸好奇地看着宰相,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宰相匆匆地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然后又复看了一遍,整个人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似乎难以置信般地道:“这……” 另一个大臣疑惑问:“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宰相叹息一声,将手中的一页纸递给旁边的同僚。 那位大臣接过来,便打开往下看,只见上面是先帝的字迹写道: “孤当年糊涂,做出了悔恨万分之事。本想一直烂在肚中,但如今因彻儿的未来前途,不得不将此事摊开。 当年因孤一时疑心彻儿非亲生,又知晓他聪慧异常,担忧皇子中无人是他对手,便一时失智,暗中使他吃下了一味毒药,令他如今疾病缠身,双腿残废。 众人都以为是他自身病弱,不知这毒将使他活不过十八。如今孤有心弥补当年之事,想将未来江山给他,又忧他断袖不能为皇家留下血脉。 只得私下为他做出决断,其一,使他放弃断袖之宠,予他解药,身体复健,未来坐上天子之位,孤一切放心后,便立即服毒赎罪,黄泉之下去见爱妃。其二,使他自生自灭,毒发身亡。” 那位大臣看完之后,目光落在最后几个字上。忍不住觉得背后一阵寒凉,毛骨悚然。 同刚才宰相一样,他有些手指发抖,神色古怪地“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又将信递给了下一位神色疑惑的官员。 那官员看完之后,与之前的宰相等人是一样的神色。 没多久,这封密信就被当场的官员全都传看了一遍,大家一时间皆都安静下来,表情沉重,似乎对此信件里的内容十分难以消化。 虎毒都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还是…… 众人面上都是一副唏嘘、震惊之色,甚至是觉得后背发凉,说不出话来。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封威胁之信。 是在逼当时收到密信的姜大人做出选择,是要陛下生,还是要陛下死。 姜青宁当年虽然跟着萧彻进宫参加过几次宫里的盛宴,但是因为萧彻不得宠的缘故,所以没多少人注意到他,更甚少有人注意到他身旁的姜青宁。 后来萧彻给姜青宁写了休书,姜青宁又莫名失踪,大家们也都将这件事忘记了。 如今姜青宁拿出来的这封信,才使他们又忽然将几年之前的那个六皇子妃,与如今的姜大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看姜青宁的神色不禁有了些变化。 但无论如何,这封时过境迁的密信也是将当年的真相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当年永安帝确实是中毒而亡,但却不是别人下的毒,而是他自己服了毒。 而当年还是六皇子的陛下,也实在是太过惹人生怜,没想到当年陛下从小疾病缠身,不能行走,竟是他父皇下的毒,并且那毒还使他原本活不过十八岁。 即便永安帝最后对萧彻宠爱,对他弥补,却也仍是存着若萧彻不听从他的安排、不与姜青宁分开,就放任他自生自灭、毒发身亡的想法。 身为人父,竟能做到这般……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难以置信。 众臣们此时对陛下一阵同情之后,也纷纷都心生出了愧疚,陛下平日待他们不薄,他们怎么竟能因一时谣言,而做出这般荒唐谋反之事。 顿时都恨不得立即拿刀抹了自己脖子,才能有脸去见陛下。 萧启看着眼前一切,有些傻眼,他没想到因为姜青宁忽然冒出来的一封密信,就使得这些大臣们都立即反水。 他心有不甘,不相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正还要鼓动众人冲进去对萧彻声讨。 萧启声嘶力竭地指着姜青宁喊道:“你们不要相信他,他只是萧彻身下的一个玩物而已,像他这般低贱之人,他的话怎么能当真?那是假的,密信是假的!” 宰相这时却冷着脸看向了他,沉声道:“坚王殿下您这下闹够了,也该回去歇下了。” 萧启微愣,瞳孔猛缩。 不远处,齐王萧历下令道:“来人,立即将坚王这谋逆之人抓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姜青宁此时已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息,见一切终于解决了,他便再也没有精神力支撑下去,最后他指着冯鹰替自己背在身上的那个包袱,说道:“你把这个给陛下。” 冯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个包袱,点头:“好。” 见姜青宁已经支撑不住要昏睡,冯鹰立即伸手将他接住。 这时候,在寝殿内始终等不到众人冲进来的萧彻,也终于按捺不住走了出来。 他表情平常,但却早已经自带着天子的不怒而威之势,使众人不禁都心下一哆嗦,慌乱跪地:“吾皇万岁!” 萧彻皱眉,一切并不是他所期望的结局,他心下正觉得有些烦躁。 这时,不知是哪位官员手一抖,正传到他手上读看的那封密信掉落下来,被冬日的寒风猛一吹,恰好吹到了萧彻的脚下。 萧彻低头捡起。 底下众臣们顿时心脏提起,宰相正要劝陛下还是别看了,不过是一封胡言乱语之书,信不得。 却见萧彻已经神色猛然发生了变化,似乎快要站立不住,手指紧握了起来。 …… 一夜过后,长安城中一切平息下来。 坚王被以谋反之罪,关入大牢,等待刑部问审。 坚王的同党,也都被一并关了起来。 至于其他被坚王一时蒙蔽的大臣们,萧彻只对他们做了些简单训斥以及无足痛痒的处罚。 既顾及了帝王威严,也收拢了人心。 一切都平息下来。 只有姜青宁已经昏睡几日,却还没醒。 萧彻将人留在自己的寝宫里,衣不解带地守着。 冯鹰将姜青宁的包袱给了萧彻。 萧彻打开,看见里面是一枚玉佩,两幅画。 他手指有些发颤地将那块玉佩拿起,在掌心摩擦,又拿起旁边的那两幅画,心里悔恨万分。 “阿宁……”萧彻心中又悔又懊。 那块玉佩是他曾经送给姜青宁的,是宫里盛宴上,他胆颤心惊,从永安帝身上讨来,给姜青宁的。 而两那幅画,是他曾经亲手为姜青宁作的两幅肖像画。 以及从姜青宁身上脱下来的那件青色竹子披风,那件披风的颜色,以及上面所绣的竹子图案,都是他当年特意为姜青宁选的。 原来姜青宁一直都还留着这些,他那晚特意穿了那件青色披风,又特意让冯鹰将包袱里的画跟玉佩给他,无疑是想告诉,当年的感情都是真的,而他一直都留着这些,对萧彻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些东西,除了向萧彻表明真心,也更是姜青宁担心萧彻在看到那封密信之后会支撑不住、坠入深渊。 哪怕当年萧彻再恨永安帝,再对他厌恶,可那人始终也是他的父皇。 萧彻恐怕永远都不会怀疑起,自己当年那般身体病弱,旧疾不断复发,竟是跟他的父皇有关。 而即便永安帝在表面对他宠爱之时,竟然也还存着让他自生自灭、随时毒发身亡之心。 萧彻当时只觉得猛然心口间一股甜腥之味涌上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再体会过血腥从喉咙涌上来的感觉。 若不是冯鹰及时将姜青宁的包袱送过来,萧彻当时便觉得他这一生完全是个笑话,可悲到极致,比今夜之前还要痛苦绝望。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有姜青宁,他便觉得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哪怕他这一生再可悲可笑,也至少有姜青宁带给他温暖希翼。 他知道姜青宁是因为当年他父皇的那封密信才不得不离开,此时对姜青宁只觉得万般愧疚又心疼不已。 他怎么能做那么多混账的事?在他消极等死的日子里,他的阿宁该是多么难过。 萧彻猛然狠在自己脸上抽了一把,声音极响。 韩云吓得赶忙过来阻止:“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啊?” 萧彻目光深深望着榻上的姜青宁,问韩云:“今日太医来过了?阿宁还有多久醒来?” 韩云回答:“应当还需要一两日,今日一早苏太医就来看过了,说姜大人这是体质太差,又受寒受累,虚弱到了极致,故而昏睡的久些。” 萧彻听到“体质太差”这几个字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当年他明明记得姜青宁体质很好,整日活蹦乱跳的,怎么如今忽然就变成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看到姜青宁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出汗黏腻,萧彻于是又道:“去拿身干净的寝衣来。” “唯。”韩云很快去给姜青宁取了干净衣服来。 他正要叫几个宫女进来给姜青宁换,却听萧彻道:“你出去吧,孤来换。” 韩云微愣了下,不过想到陛下如今与姜大人之间误会解开,两人情深意重,陛下要亲自给姜大人换衣服也正常,便退了出去。 萧彻低头,他伸手解开姜青宁胸口前的第一颗扣子。 虽说两人之间已经身体深入交流过两次,但是每次姜青宁都会羞涩地要萧彻先将灯熄掉。 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锁骨,萧彻第一次直观看到姜青宁如今竟是瘦到如此地步。 他心中猛地发疼,正要再解开第二颗。 他没发觉到的是,姜青宁其实已经醒了,正惊恐万分地想立即伸手,去捂住自己胸口前的扣子,担忧他胸前那块骇人的疤痕,会被萧彻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心疼老婆…… 第67章 萧彻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姜青宁胸口前的第二颗扣子上。 姜青宁此时紧张到不行,他胸口前的那块疤,实在他觉得太过丑陋,他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让萧彻看到。 眼看扣子已经被解开,萧彻就要继续去解开第三颗扣子。 姜青宁在继续装昏睡与醒来之间挣扎着。 猛然间,他急中生智,装作是沉睡中忽然翻身的样子,身体翻腾了一下,直接趴睡在榻上,胸口贴着榻,背对着萧彻。 他以为这样,萧彻应该就会放弃脱他衣服这件事了,却没想到萧彻只是微停顿了一下,十分固执地就要将他重新翻过来。 并且这次还十分霸道的,非要立即解开他衣服的样子。 姜青宁无奈,只得猛然从榻上坐起,因为身体起得太急,他胸口处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地咳嗽了一阵。 萧彻似乎对他突然醒来这件事有些毫无防备,尴尬地收回手,随即紧张地问道:“阿宁你怎么样?要不要先喝点水?” 姜青宁咳了一会终于停下来,看着萧彻一副想上前来帮自己拍拍背,但又迟疑着不敢过来,紧张无措的样子。 姜青宁也忍不住心里一阵发软,而且他刚才听到萧彻叫他“阿宁”,那是不是就是说,萧彻已经知道他当年迫不得已离开的原因了? 姜青宁小心地拿眼睛偷瞄萧彻几眼,担忧那封密信中的内容有没有使萧彻大受打击,毕竟若是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他是肯定会很痛苦绝望的。 萧彻大约也发现了姜青宁偷偷打量他神色的样子,明白姜青宁之前为什么不把一切说出来,无非就是担心他承受不了。 萧彻此时再想起之前的种种,又看到姜青宁此时还这么在意他的样子,心中柔软成一片,他起身道:“孤给你倒杯水。” 姜青宁尴尬地点点头,看着萧彻背影,一时间也有些怔愣,分不清萧彻此时到底有没有被那封密信影响到? 萧彻作为皇帝,甚少有伺候人的时候,光倒杯水,转身就差点将水洒了,他故作镇定地走过来,将水递给姜青宁。 然后就像之前那般,有些紧张无措地站着。 姜青宁喝着水,不忘瞄萧彻几眼,看萧彻此时的神态,不像是被什么事情打击到,对一切绝望的样子,倒反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学生,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意识到萧彻此时应该是在紧张、无措,姜青宁只得先开口道:“陛下,你刚才是不是准备要脱臣的衣服?” 萧彻一愣,忙故作镇定地解释:“只是……孤只是看你衣物被汗浸湿,想帮你换下来罢了。” “哦。”姜青宁将水喝完,暂时将茶杯放在塌边,矜持地说道,“那现在臣醒来了,可以自己换,陛下您要不先出去……” “也好。”萧彻转身,刚准备离开,但已经走了一步,像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径直朝着姜青宁过来。 姜青宁一愣,神色紧张:“陛下,您……要做什么?” 萧彻强压下此时面对姜青宁时的愧疚,摆出了一副帝王的威严来,道:“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自己怎么换?还是让孤来。” 姜青宁:“……”顿时浑身紧绷。 萧彻已经在床榻边坐下来,手指再次朝姜青宁的扣子伸过来。 姜青宁下意识便伸手去捂,但他不捂还好,一捂就好像是要刻意遮掩什么一般,令萧彻顿时心中充满疑惑。 萧彻皱起了眉,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捂什么?” 姜青宁有些快急红了脸,低声道:“臣……臣害羞,这会青天白日的,怎么能随便就在人前脱衣服。” 萧彻一愣,细看姜青宁的脸上确实是已经泛起了红晕,让人不忍心再继续强脱,不过…… 萧彻手指没收回,却是忽然又凑近几分,一本正经道:“我们之间已经不止是君臣关系了,脱衣服这件事,你要提前习惯。” 姜青宁脑袋嗡地一下,血液也瞬间从全身涌上来,整张脸烧红。 他想反驳萧彻,但萧彻的表情又分明是很严肃,没有任旖旎的,他一反驳,却反倒好像是他思想不纯,想太多了。 姜青宁只得红着脸。 下一刻,他胸口前的衣物已经被萧彻一下子扯开。 他白到有些发透的皮肤,以及胸口上那块骇人丑陋的疤痕,都敞开暴露在了萧彻眼前。 只见萧彻前一刻还一副故意逗姜青宁的样子,此时脸色已经瞬间铁青,瞳孔猛缩,手指紧紧握了起来。 “这是怎么弄的?”萧彻强压着森森寒意,他周身气息如把冰刀寒刃般使人不由得心下生出畏惧。 姜青宁因他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紧张,低声道:“当年离开长安时,路上不小心受了点伤。” “不小心受了点伤?”萧彻狠咬着牙问道,“你是如何不小心,才会使得伤口这么严重?” 虽说现在那块疤早已经好了,但也看得出来,当年绝对不是受了点小伤那么简单。 “姜青宁,你究竟还想要瞒着孤多久?”萧彻声音带着愤怒,却也更多是愧疚与自责。 他懊悔现在才发现姜青宁原来当时受了那么多苦,他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离开,并且还在路上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萧彻不敢多去想象姜青宁当时孤身一人,遍体血淋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口处疼得快要炸裂一般。 姜青宁紧张地坐在榻上,有些手足无措,他低声地喃喃:“对不起……” 萧彻只觉心口处疼得更加厉害了,他伸手将姜青宁拥进怀里,如拥着块时刻会消失的无价之宝一般,小心翼翼,自责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孤,是孤错了,一直以来,都是孤错了。” 就算姜青宁不说,他此时也猜测出来了,当年逼走姜青宁的是他父皇,除了他父皇,还有谁会非要将姜青宁除掉才肯罢休呢。 不过即便永安帝已经死了,他也仍要替姜青宁算这笔账! 姜青宁乖顺地靠在萧彻怀里,感受到萧彻身上久违的温暖,使他莫名地觉得安心。 萧彻此时也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他父皇当年因为不满姜青宁是男子之身,不但逼迫姜青宁离开,还对他赶尽杀绝。 如今,他不仅要堂而皇之地与姜青宁在一起,还要坐在这个皇位上,让他父皇好好看着。看着他这断袖的皇儿,是如何与男子相爱的。 在这时,姜青宁因为感觉到喉咙发痒,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萧彻紧张地放开了他,立即起身道:“来人,快宣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我那阿宁现在柔弱不能自理…… 第68章 太医诊断之后,说道:“姜大人这是因为当年受伤后没有好好医治,故而留下了旧疾,使得他如今体质太差,稍有不慎,就会引得旧疾发作,身虚体弱、不思饮食,久而久之,就会使姜大人身体亏空……” 萧彻闻言,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姜青宁,难怪姜青宁如今看起来这么消瘦,他冷声对太医道:“你直接说怎么治。” 太医恭顺道:“姜大人这病要治起来也不难,就是需要耗费的时间久点,需臣先写个方子,让姜大人每日按时服药,待半年以后,臣再给姜大人换个方子,让他继续服药,这样持续两年左右,姜大人的身体便可彻底调理好。” 姜青宁躺在榻上,一听到说要两年,只觉得真要命,连着两年天天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好,那你立即写方子。”萧彻道,他看了一眼姜青宁苦巴巴的脸,又想起了什么,复而问太医,“在这期间,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 “这个……”太医面露出些迟疑,自那夜坚王带兵谋反,姜青宁拿着当年先帝密信站出来之后,朝中众臣现在皆已经知道陛下当年跟姜大人之间有一腿了。 难怪陛下这么些年一直后宫虚空,原来是心里一直有着姜大人,如今两人这样共处一室的,保不准就要发生点什么消耗体力之事。 萧彻见太医没有立即说,有些不耐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太医于是便心一横道:“在这两年期间,尽量不要让姜大人累着,特别是不要让姜大人肾虚。” “……”萧彻一愣。 “……”姜青宁躺在榻上,也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太医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他立即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太医匆忙地写好了药方子,害怕被陛下责骂,他又慌乱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医药箱,背在了背上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萧彻皱眉看向他,冷声道:“出去吧。” 萧彻将药方子递给他身后的太监,叮嘱太监现在就立即去给姜青宁熬药,之后每天早晚都要按时给姜青宁喝药。 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寝殿里便就只剩下了姜青宁与萧彻。 萧彻装作平静地道:“你暂时就先在这里住着,好好养身体。” 姜青宁也矜持地点了点头:“好。” 萧彻准备离开去处理朝务,又忽然说道:“你有任何事,就立即派人来告诉孤。” 姜青宁乖顺道:“臣知道了。” 萧彻一走,姜青宁这份乖顺劲立即就绷不住了。 他对小筷子道:“我真的好惨啊,不但要连着喝两年的药,而且还得当两年的和尚,我真的好苦。” 被唤醒的小筷子:“……” 姜青宁继续倒苦水:“要是从来没体会过也就罢了,明明之前我跟陛下都已经发生过两次了,怎么之前都没事?” 小筷子终于幽幽出声,他先恭喜了姜青宁,完成让萧彻知道当年真相的任务,然后说道:“也许正是之前的那两次,才导致阿宁你身体变虚弱,被冷风一吹,就病倒了。” 姜青宁:“……”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姜青宁心烦,小筷子怎么就不懂他的苦呢,他跟萧彻分开那么久,如今终于一切误会解开,他以为两人可以好好在一起了,结果因为自己的身体,之后两年都还得保持距离。 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小筷子自然是不懂姜青宁的心情,他过了会,只慢悠悠地道:“虽然上一个任务完成了,但是阿宁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需要完成。” 姜青宁皱起眉:“什么任务?” 小筷子是恋爱系统,任务的最终目的也自然是让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然后解决掉两人之间的所有问题,小筷子回答道:“解决陛下的皇嗣问题。” 姜青宁顿时僵住,适才觉得与萧彻之间有些甜蜜的火苗,被小筷子这一句瞬间浇灭。 虽然姜青宁始终知道,萧彻的皇嗣问题,是始终横跨在他与萧彻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他本想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等他先幸福一段时间再说,可没想到就这样又被小筷子提到了他面前。 “任务期限半年,否则阿宁你将受到前所有未的严厉惩罚,比如直接将你丢回你原来的世界去。”小筷子似乎也知道这是令姜青宁很痛苦的任务,所以弱弱地说完,便立即将自己隐去了。 姜青宁的心情确实是被影响了,从甜滋滋,瞬间变得苦哈哈。 他在原本的世界里,家庭情况与他刚穿越过来的宰相府差不多,虽然家境优越,从来没有因为物质方面的事情烦恼过,但是因为生母早逝,他生活在有后妈就有了后爸的环境中,他并不真正快乐,那里也没有令他觉得喜欢的人,而在这个世界里不一样,这里有萧彻,有他留恋的一切。 姜青宁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里,而他想要在这里留下,想解决掉他与萧彻之间的最后一个问题,却也是十分困难。 姜青宁想着想着,便就觉得胸口处憋闷起来。 中午的时候,因着他心事重重,所以饭都没怎么吃。 午饭刚过没一会,萧彻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因着底下人来给他禀报,说姜大人今天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午膳几乎都没吃。 萧彻回来,就见姜青宁恹恹地躺在榻上,目光看着有些无神。 萧彻心下一紧,以为是自己才离开半天,就让姜青宁思念成疾、感觉到孤单了。 他迟疑着没有上前,又走了出去。 却是没过一会,萧彻便就让人将他原本放在御书房的折子都搬了过来,然后他坐在了离姜青宁不远处,安安静静地批阅起了奏折。 姜青宁因为一直心中烦闷着,他都没发现萧彻是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让人将奏折都搬了过来,坐在离他不远处的。 姜青宁侧过头,悄悄地往萧彻那边看了几眼。 萧彻的五官十分英俊且凌厉,与当年十七岁时的他有了一些变化,但却是更加得多了一些男性魅力。 他不仅翻阅奏折时的动作十分好看,就连他皱眉沉思时的样子也格外吸引人。 姜青宁看着看着,便就再次心中烦闷起来。 他这么喜欢的一个人,可惜他们之间横着一道跨不过去的沟壑。 姜青宁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思索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向萧彻提出宫这件事,毕竟他作为一个臣子,总不能一直呆在皇帝的寝宫里,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一直到了天黑,晚膳时间。 殿内的桌上摆好了膳食。 姜青宁依旧没什么胃口,但是因着萧彻在,他不想让萧彻担心,便想撑着下榻。 萧彻已经快步过来,将他又按了回来,温声说道:“你就在榻上吃,不用下来。” 姜青宁勉强点了点头,说:“那陛下让人随便给我碗里夹点菜,端过来吧。” 萧彻“嗯”了声,他转身回去,却是自己细细地给姜青宁碗里夹了许多菜,然后端回来坐在榻上,面对着姜青宁。 姜青宁一怔,有些不置信问:“陛下你该不会是想亲自喂我?” 萧彻这次没回应,但是他动作已经十分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菜,给姜青宁喂了过来。 姜青宁表情呆愣着。 萧彻张开嘴,示意姜青宁:“啊……” “……”姜青宁惊恐过后,也终于矜持地张开了嘴,将萧彻喂过来的菜吞进口中。 萧彻夹在碗里的菜都是姜青宁爱吃的,姜青宁虽然此时还在为两人之间的沟壑而烦恼,但也不禁心里一阵感动。 这么久过去了,原来萧彻还记得他的喜好。 也因着这个,姜青宁心情好了一些,晚饭时候也尽量吃得多了一些。 到了该入寝的时辰,姜青宁以为萧彻将他留在寝殿里,萧彻会去其他殿里睡。 却没想到萧彻在他榻的旁边,命人搬来了一张坐榻,萧彻在坐榻上睡下。 姜青宁因此便心情复杂了起来。 萧彻要是实在喜欢他,不想跟他分开,大可以跟他睡在一张榻上,为什么还要单独搬张坐榻过来? 姜青宁想着便有些心下烦乱。 到了半夜,他忍不住装作不小心从榻上翻身掉下去的样子,掉在了紧挨着的坐榻上。 因着坐榻本就拥挤,姜青宁掉下去便就蹭到萧彻怀里,想跟他紧紧挨着。 萧彻身体猛然僵了一下,怀里多了一个朝他蹭过来的人,他瞬间心跳加速,四肢有些发麻。他冷静了一下,却很快就将姜青宁又抱回了榻上,并十分轻柔地给他盖好了被子。 姜青宁没有睁开眼,他装着睡,但心里却还是不想就此本分。 于是过了没一会,他就伎俩重施了,再次装作掉下去,掉在了萧彻怀里。 萧彻怀里暖暖的,实在是太舒服,并且萧彻身上淡淡的冷檀香味,实在太过好闻,姜青宁忍不住就想多嗅几口。 姜青宁伸手环在萧彻身上,将头埋在他胸口。 萧彻这次发觉后,将他重新抱回去,并再次给他盖好被子。 姜青宁以为自己假装得很好,没漏一点破绽。 但当他以为萧彻给自己盖好被子,就会再次离开时,却听到萧彻忽然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如哄小孩子般道:“阿宁乖,你再忍忍,太医说了你肾虚,现在我们还不可胡乱放纵。” 姜青宁一愣,仔细地回忆了遍今早太医所说的话,猛地睁开了眼:“你说谁肾虚?” 萧彻:“……”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我虚,我虚 第69章 几日下来。 萧彻每天都将公务搬到寝殿里,在旁边陪着姜青宁。 两人同吃同住,萧彻每日严厉督促着姜青宁吃饭喝药。 姜青宁偶尔有耍懒不肯喝药的时候,萧彻便就在旁边软磨硬泡,十分有耐心地哄着,直到姜青宁皱着眉将药喝下。 还不等姜青宁埋怨句药苦,他已经将一颗蜜饯给姜青宁送进嘴里。 姜青宁紧皱着的眉,立即便就被口中这甜甜的味道给化开了。 两人如新婚夫夫般,哪怕一句话都不说,空气里也时刻都冒着粉红泡泡。 姜青宁好几次想开口提出宫的事情,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他不知道能跟萧彻这样保持多久,总担心哪一天就会有大臣冲进来,指着他鼻子骂,骂他祸水,骂他不知廉耻,骂他作为臣子,却整日呆在帝王寝宫里,魅惑君主。 姜青宁在翰林院的职务已经转交给了其他人,这段时间他本可以安心养身体,但却每日幸福之余,都忍不住有些惶惶。 这日,萧彻从朝堂回来之后,姜青宁明显感觉到萧彻身上有些森森冷意。 虽然如今是冬日,外面天寒地冻,萧彻身上带回来一身寒气也正常。 但姜青宁感觉得到,萧彻这次身上的森冷气息,并不是因为外面的冷天气,而是因为他心情不悦的缘故。 姜青宁以为,能让萧彻这般生气的,应该是那些大臣们,又在朝堂上逼萧彻皇嗣的事情。 顿时,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萧彻回来,喊韩云给他脱掉了身上厚重的披风。 因着怕身上带进来的寒意,会冻着姜青宁,他没有立即朝姜青宁走过去,而是与姜青宁隔着一道屏风,先在桌前坐下。 韩云上次屁股被打了板子,这两日他已经好了许多,便忍不住就急着跑来伺候萧彻。 韩云对如今姜大人与陛下同处一室这件事,十分满意,他认为这其中有不少自己的功能,故而看向姜青宁时,便忍不住笑得眉开眼笑。 萧彻皱眉,目光冷冷看向韩云。 韩云猛地一哆嗦,慌忙收回目光,心道陛下怎么吃起醋来,连他的醋都吃。 这时,却听到萧彻说道:“传孤的口谕,你立即去诏齐王入宫。” 姜青宁听到,萧彻在说到“齐王”两个字时,明显有些咬牙切齿。 他怔了怔,难道说,这次他猜错了,惹萧彻生气的不是朝中那些大臣,而是萧历? 姜青宁又想到前段时间,听李博许说齐王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闹着要去当和尚。 大约是因为坚王谋反的事,所以萧历当和尚的事没有立即去实行,难不成是他如今又闹了起来? 若是这样,姜青宁瞬间便就理解萧彻为何生气了。 萧历如今已经成婚,并且齐王妃还有着身孕,他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怎么还能如此胡闹? 果然,韩云还没出宫,便就急匆匆地又跑回来了。 韩云一进来立即着急地禀报道:“陛下不好了,奴才刚碰到齐王府的人前来,说齐王闹着要去出家,已经出了长安,往国安寺去了。” 萧彻眉头紧皱起,想到前几日,冯鹰才刚回了国安寺。 韩云见萧彻神色阴沉,许久没有发话,于是问道:“陛下要不要立即派人去将齐王殿下追回来?” 萧彻似在沉思,过了会,他终于道:“不必了。” “那这……?”韩云有些疑惑问道。 “既然好好的王爷不当,那就随他去吧。”萧彻闭眼道。 虽然他心里肯定是不希望萧历这般胡闹,可事到如今,他也很清楚,萧历既然要追随着冯鹰而去,无论无何,他也是挡不住的,不如就随他吧。 韩云起初有些发愣,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了,有些事确实是不能勉强的。 虽然齐王殿下所追随的,到最后肯定是一场空,但是其中滋味,是苦是甜,旁人又怎能清楚呢? 韩云再次退了出去,内殿里只剩下姜青宁跟萧彻两人。 两人之间还隔着道屏风。 姜青宁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听到萧彻要从屏风外走进来,他立即坐到书案前,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书。 最近天寒,外面冰天雪地,殿内烧着地龙,却是十分的暖和、舒适。 因着太医的叮嘱,加上姜青宁本身畏寒,所以萧彻这些日子,连屏风外面都不许姜青宁出去。 姜青宁深深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一朵温室花朵一般了。 他十分担心,他要是一直这样娇贵下去,以后是不是被风吹一下,都得病倒了? 姜青宁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书,萧彻已经走进来到了他身边,拿过了他手中的书,明知故问道:“在看什么书?” 姜青宁看着被萧彻抢过去的那本《中庸》,心想书不是在你手里,你还用得着问我? 但他面上还是乖乖地回答了:“中庸。” “哦。”萧彻显然也不是真的想问他书名,只是想找个话题开口而已。 “刚才萧历的事你听到了?”萧彻又问道。 姜青宁立即摇头,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没有,臣什么都没听见。” 萧彻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听见了也没关系,以后我们之间不需要再有任何秘密。” 姜青宁:“……” 他想了想,觉得跟萧彻之间确实不再需要有秘密,于是将自己近日来最迫切的一个想法告诉道:“臣想出去走走。” 姜青宁已经许久没出去了,他有些憋闷得难受,哪怕是太医叮嘱他冬日里最好少出去,此时也实在是忍不住。 萧彻微皱起眉,似乎是在犹豫,然后神色严厉地看向姜青宁,显然是要拒绝。 但不等他冰冷无情开口,姜青宁忽然伸手,扯住了他袖子,而且还轻轻晃了晃。 萧彻一僵。 姜青宁觉得作为一个大男人,他是不可能撒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是逼不得已。 而此时在他看来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萧彻这人铁石心肠,说不许他出去就不许他出去,他也只能这样搏一搏了。 姜青宁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看向萧彻,似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声音低软:“臣实在是想出去。” 萧彻莫名觉得身上一阵燥热,连带着四肢发麻,他轻咳了声,掩饰自己此时的反应。罢了,萧历要去当和尚他都放任了,姜青宁只是想出去走走,他怎么能那么狠心不允许? 萧彻只得道:“好吧,那你去多添几件衣物,孤陪你出去,以后每日都允许你出去一个时辰。” 姜青宁瞬间心花怒放,立即去添衣物。 他裹得严严实实,跟个粽子一样,终于跟着萧彻去了外面。 外面天寒地冻,草木枯零,实在是没多少好风景,但姜青宁却十分高兴。 …… 连着又快一个月过去,姜青宁因为每日可以出去散步,在宫里的日子便渐渐过得舒畅起来。 特别是他自己的府上没有修地龙,而他如今已经习惯萧彻寝宫里的暖和,这些日子他被养的娇气了,担心回到他自己府上,一日都扛不下去,所以他暂时也不准备再提出宫的事。 只是对于朝堂那边,姜青宁仍是忍不住担心。 他无所谓那些人如何议他、骂他,毕竟他与萧彻之间的关系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也确实是自私,最终选择与萧彻在一起,为了个人小爱,没有去顾全大局。 还有小筷子给他的半年期限,他若是没办法完成这最后的任务,就有可能要被丢回原本的世界里。 姜青宁表面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此时与萧彻在一起他便很满足的样子,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半年的期限渐渐缩短,他心里控制不住焦虑起来。 哪怕萧彻派人每日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姜青宁也还是比之前更消瘦了。 萧彻为此担忧不已,又将太医召进宫来训斥一番,以为是他医术不精。 姜青宁也渐渐没心思再每日出去散步,他开始忧心起,半年期限到了之后,自己突然离开了,萧彻会如何?他会不会还像当年那般,如发了疯一般,急到吐血,并且对自己心生出怨恨? 姜青宁想着想着,便就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起来。 这日,他正如往常那般,菜只吃了几口,便就觉得没胃口时。 小筷子忽然出现,并且还是一副兴高采烈,在他脑中高兴到起舞的样子。 “恭喜阿宁,最后一个任务,陛下的子嗣任务完成。” “……”姜青宁有些发愣。 小筷子继续高兴地说道:“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是时候跟阿宁你告别了。” 姜青宁正还怔愣着,脑子有些卡壳,什么最后的任务完成,小筷子说要跟他告别。 姜青宁一时还觉得如做梦一般,忽然便听到殿外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第70章 姜青宁呆愣在原地,他还没细究清楚系统所说的话,便看见韩云一脸兴奋地进来,他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 听见从韩云的怀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姜青宁才反应过来,是韩云抱了个婴儿回来。 可韩云从哪里抱回来一个婴儿?虽说萧彻是皇帝,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抢别人的孩子。 这时,韩云已经步子十分小心地过来,他似乎生怕自己脚底下打滑,会摔到怀里的小祖宗。 “姜大人您看,这就是我们的小皇子了。”韩云一脸高兴地说道,准备将襁褓打开,给姜青宁看看小皇子的模样。 “……”姜青宁一脸神色茫然,在韩云看来却是误会了。 韩云以为姜青宁是吃了醋,赶忙又解释道:“姜大人您别误会了,这不是陛下的亲骨肉,但……也总归是跟亲骨肉差不多。” 姜青宁:“……”表情更疑惑、茫然了。 韩云想了想,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直接道:“这是齐王殿下的骨肉。” 说完,他已经将襁褓打开。 里面的小婴儿看着大约才出生几天的样子,虽然还太小,但模样已经很可爱,小手小脚粉嫩嫩的,刚才还在哭,这会却已经安静地睡着。 姜青宁喜欢小孩子,看着便忍不住想伸手去抱抱,但猛然想到自己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婴儿,担心自己抱不好,忙又将手收了回来。 他眼巴巴盯着小婴儿,怔怔问道:“齐王的骨肉?” 韩云点头:“齐王殿下临走前,其实在府里留了一封信,说等孩子出生,就将他过继给陛下。” 即便如此,即便知道萧历一心要去当和尚,可是…… “齐王妃呢?她忍心将孩子一出生就过继给别人?”姜青宁问道。 虽然这个孩子如果真的过继给萧彻,又是皇室直系血脉,那些大臣们自然是认可的,但也不能强迫孩子的生母,逼她将孩子过继。 “这个,姜大人就更不用担心了。”韩云道,“齐王与齐王妃两人的成婚,其实都是逼不得已。” 姜青宁疑惑道:“什么?” 虽然当初萧历大婚时,他就看出来萧历好像并不是很情愿,可齐王妃竟然也是不情愿么? 见姜青宁一脸好奇的样子,韩云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奴才也是今日去齐王府接小皇子,才知道了这些,并且是齐王妃亲自说的。” 姜青宁一脸认真听着的表情。 韩云继续道:“齐王妃本来是长安城中一个卖艺的琵琶女,因为齐王殿下有段时间忽然沉迷听琵琶,所以两人相识,齐王妃本来有心上人,是长安城中一富商之子,富商之子被派去其他地方扩展生意,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他之前得罪了一些人,他走后,那些人就来找齐王妃报复,有次,他们给齐王妃与听琵琶的客人下药,没想到就撞到了我们齐王……” “在那药的作用下,齐王与齐王妃发生了一些荒唐事,并且齐王妃还有了身孕……” “所以,他们是商量好了,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所以成婚?”姜青宁又想到之前猜测齐王妃是大婚之前就有了身孕,如今看来,倒是他猜对了。 韩云点了点头道:“毕竟只要成婚,进了齐王府的大门,那无论之后齐王与齐王妃做什么,这个孩子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了,只要是个做母亲的,应当都会这样选择。” 姜青宁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她若是带着孩子去投奔心上人,无论她的心上人秉性如何,都肯定是会对这个孩子介怀的,对她与孩子都是很残酷的事。 姜青宁想着,不禁担心齐王妃,问道:“齐王妃她今后如何打算?” 韩云回答道:“王妃说她已经拿到了齐王的和离书,她本来也不想在长安中多待,准备等身体休养好了,就去找她的心上人,若是她那心上人不肯再接纳她,她便也像齐王一样,找个佛门清静之地,度过余生。” 姜青宁紧皱着的眉,许久之后终于舒缓开,对韩云道:“你可否派些人,等之后齐王妃离开时,一直护送她到她想去的地方。” 韩云点头:“这个陛下也已经吩咐过奴才了,奴才定当会去办。” 姜青宁:“那便好。” 如今他与萧彻之间最后的阻碍也没有了,只希望齐王妃也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这时候,韩云怀里的小皇子又忽然哭了起来,小嘴巴张着,似是饿了。 韩云一看,便立即道:“小皇子饿了,奴才立即抱他去找奶娘。” 姜青宁还有些不舍地看着小皇子,实在忍不住想去摸摸,但又担心自己手指冰凉不敢去碰,只得点头让韩云将小皇子抱走了。 韩云一走,脑中小筷子便就又出现了,语气郑重地对姜青宁告别:“阿宁,其实你一直将我认错了,我是根月老的红线,而不是你以为的小筷子,你看,我能这样摆动。” 小筷子说着,它的身体便像根线一样摆了摆,证明自己其实是根红线而不是红筷子这件事。 “你跟陛下的红线已经牵好了,我也终于可以回去了,再见阿宁。” 小筷子说完,似乎是不想太伤感,便立即就消失了。 姜青宁低声回他:“再见小筷子。” 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月老,而且月老的红线还会化成系统来督促人类谈恋爱。 猛然想到小筷子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他心里还忍不住有些伤感。 …… 朝堂上,自从齐王的孩子过继给萧彻之后,一切都平息了。 这个小皇子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寄托。 无论如何,那都是皇室的直亲血脉,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小太子。 只要未来皇位后继有人,朝局也就安稳了,对于陛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选不选妃这件事,也就没人再去提了。 而当所有人都顺心了,姜青宁却不顺心了。 他已经在萧彻的寝宫里从深冬待到了开春。 虽然每日可以在皇宫里四处走动,但对他来说,却仍是感觉不开心。 他如今只是身体有些不好,需要好好养两年,但不是说他就可以做个废人了,可以每日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呆在皇宫里。 姜青宁的不开心是闲出来,这点韩云看出来了,萧彻自然也是明白。 这日,姜青宁正又望着湖里的鱼有些闷闷不乐着,他当初那么刻苦读书,又考了科举,中了状元,可如今也只不过是咸鱼一条。 “又在看鱼?”萧彻忽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这里的鱼都要被你看出花了。” 姜青宁回过头,皱起了眉,与萧彻相处越久,他越不懂得收敛情绪,也或许是萧彻对他宠溺放任,使他如今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我看陛下的脸上倒是要长出花了。”姜青宁十分胆大地伸手,手指轻捏在了萧彻下巴上。 两人目光对视着,姜青宁又很快收回了手,再次转身望着湖里的鱼,喃喃道:“鱼啊鱼,你们以后都是咸鱼。” “……” 萧彻伸手环住他腰,忽然将一个东西给他:“阿宁,你看这是什么?” 姜青宁伸手接过来,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圣旨,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只是还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内容。 姜青宁有些好奇地将圣旨打开了,便看上面萧彻的字迹写道:即日起,命原翰林院编修姜青宁,上任长安城顺天府府尹,钦此。 姜青宁有些不置信地看了好几遍。 萧彻在他耳边说道:“原顺天府的府尹年事已高,刚告老还乡,这个职位便空缺出来,孤本来想等两年之后,等你身体彻底养好,再给你安排官职,但没想到朝中一些大臣提出来了,孤便也就顺此写下圣旨。” 姜青宁此时已经心情好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顺天府的府尹,是长安城中,他最想做的父母官,是可以直接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官,是他一直以来真正想做的官。 他回头目光炯炯盯着萧彻,嘴巴忽地凑上去在萧彻脸颊上碰了碰。 萧彻被他亲了这一下,立即觉得浑身骨头都有些酥软,面上还是装作严肃道:“孤不是特意为你开先例,只是顺应朝中众官员的意思。” 姜青宁点头:“我明白,他们是担心我再在宫里待下去,会妖颜祸水,扰乱宫序,令陛下无心朝政,时间再久点,可能陛下还会日日不想早朝。” 萧彻脸色忍不住有些发黑了。 这几个月以来,他虽然每夜与姜青宁躺在一起,但从来没敢碰过,生怕使姜青宁的身体变得更坏,他日日忍得辛苦,姜青宁竟然还敢拿这个来开玩笑。 萧彻忍不住地咬了咬牙,忽然将人按进怀里道:“你就不怕这样口无遮拦,孤哪天会真的忍不住?” 姜青宁听见萧彻这话,一双眸子瞬间晶亮,不但不怕,竟还有些期待,他表情乖顺,但说出来的话却瞬间使人血脉膨胀,道:“臣等着。” 萧彻无语看着他,十分无奈。 姜青宁似是想到什么,他脸颊有些微红,忽然凑到萧彻耳边说道:“今早太医来时我已经问过了,他说我如今身体休养的不错,只要……” 萧彻认真听着。 姜青宁在他耳边道:“只要陛下你轻点,就不会有事。” 萧彻脸色猛地变了。 姜青宁很快就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代价,被萧彻打横抱起,回了寝宫。 两人一阵荒唐之后,姜青宁变得有气无力,即便萧彻再温柔,他也还是觉得整个人快废了,又在萧彻这里住了一日,好好休息了下。 第二日,姜青宁去了顺天府上任。 虽然不能再每日时刻与萧彻呆在一起,但大多数时候,他晚上都可以回宫里与萧彻见面。 一时间,因着两人白日相处时间减少,夜里相处时,感情竟比之前更增进了许多。 姜青宁白天有他喜欢的事情去做,夜里有喜欢的人陪伴。 他觉得,这应当就是最幸福的样子了。 …… 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了,没有番外。 感谢一路支持下来的天使宝贝们,爱你们~ 下篇要写的:《小脑斧下山寻仇了》大家感兴趣帮忙收藏一下,在作者专栏里就可以看到 白川跟萧听寒两人上辈子是宿敌,白川是妖,萧听寒是抓妖的和尚。 白川逃,萧听寒追,白川插翅难逃,两人最后落得了同归于尽的下场。 没想到再一睁眼,白川却重生了,他回到了自己还是只小妖的时候,而萧听寒也才是个刚进入寺庙的小和尚。 为了报上辈子的仇,白川决定提早去萧听寒面前,扰乱他修为。 萧听寒本是个一心修道的清心小和尚,某天,庙里突然来了个跟他同龄的漂亮小少年,小少年肤白如瓷,眼睛灵动像是会说话,萧听寒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了眼。 …… 白川缠了萧听寒七年, 萧听寒的修为却依然到达了上辈子那般厉害,成了斩妖除魔战无不胜之人。 眼看自己又要跟上辈子一样被萧听寒追杀,白川只得立马逃跑。 没想到这次被萧听寒追到,他却将他揽进怀里,说:“七年前,就想这样抱你。” 白川:“???”仇人忽然爱上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