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撩那个魔头!》作者:姿昂 文案 “尊主,我想你了。” “呵!” “尊主,我满脑子都是你。” “呵呵!” …… 自从答应“天书”感化花耐寒后,无论我怎么说情话,花耐寒这个魔头都是一副嘲讽脸。 花耐寒,天生灵胎,仅得他一滴血就能少修炼好几百年,所以千年前他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重生归来他为了复仇不惜毁天灭地 为了自救,我只能选择感化他。 可惜,他现在是个只要身不要心的疯批,我的“柔情似水”与“痴心一片”全喂了狗。 直到那天,他指着沸腾的炉火对我说,“想我想得要疯?爱我爱得要死?行,跳下去证明给我看。” 啧啧,这人越来越丧心病狂了,姑奶奶不伺候了! 于是在他震惊的目光下,我跳了。 * 假死后,远离魔头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只是想不到,后来这魔头竟然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青丝却成白发,赤红双眸,死死盯着我的样子古怪又陌生。 只听有侍从在他身后嘀咕,“尊上,还魂丹还要继续找么?” 要身不要心一言不合取人命的疯批男主x要命不要身只对男主做戏上瘾的女主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沐沐 ┃ 配角:花耐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可惜这个魔头,要身不要心! 立意:面对困难,迎难而上,努力就会有收获 第1章 灭世魔主 夜黑风高。 恢弘的无极门正殿热闹喧啡,与正殿不同的是,最为富丽堂皇的尊主后殿却寂静一片。 此刻,一处偏殿之中正是春光旖旎、云雨情颠之时。 屋外狂风作响,骤雨落下,久久之后,屋内终于归于平静。 一声惊叫,玉沐沐猛然从榻上坐起。 寒风从打开的窗棂直扑而来,她一时间冷的发抖,不觉缩了缩身子拢住臂膀,手臂上光滑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惊,目光下移,她蓦地双眸大睁。 此刻,她身无一物,未着寸缕。 记忆猛然被拉回。 三个时辰前,她记得那时为避开外间的巡卫,她不得不潜入这座偏殿,不想却偏偏碰见了花耐寒。 她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头,看着眼前榻上的凌乱,懊悔不已。 明明是要逃走的,怎么临门一脚竟然被人睡了! 此刻花耐寒不见踪影,偌大的寝殿里只有摇曳的烛火随夜风荡漾,她忙下榻,手忙脚乱将自己衣物穿上,目光瞥见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将花耐寒狠狠唾弃了一遍。 不是不近女色么,不是万年冰霜脸么? 回想起之前榻上的狂乱,玉沐沐哼了一声,臭男人,表里不一! 来不及为她骤然失去的清白哀悼,玉沐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逃跑计划绝不容失,今夜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她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 虽然刚才的遭遇是意料之外,可是决不能因此打乱她的计划。 想到此,她忙向殿门奔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安静的寝殿里忽然想起一道声音。 “你还是要决定离开么?” 玉沐沐心里猛然一惊,慌忙转身道,“谁?” 然而,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刚才那道声音极为陌生,她确信自己没有听过。 她向殿内缓缓看了一眼,四周并无其他人的气息,能掩藏气息至此,她见过的人中只有花耐寒有这样的能耐,此人若不是术法超绝便是非人之物了。 殿堂里,仍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不禁心里一紧。 “谁人在此装神弄鬼,敢在无极门放肆,还不快快现身!” 她脸上一脸无畏之色,可心里却紧张的咚咚直响,她的修为是个什么等次她心里清楚得很,就凭她微薄的灵力,通常只有被人打趴的份儿。 可此刻决不能失了气势,尤其是在不知对方究竟是何身份时,如果那人真是居心叵测,一旦露怯,那就麻烦了。 “玉沐沐,你害怕了么?”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甚至还知道她的名字,夜风阵阵,直吹在她的脸上,玉沐沐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面上仍保持着镇定。 “你究竟是谁,为何不现身,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定是也知道我乃玉醇夫人,我是尊主的人,你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样,就不怕尊主怪罪。” 无极门里还没有人敢在花耐寒面前作怪,虽然执意要离开,可却并不妨碍她此时狐假虎威一番。 “是啊,你是花耐寒的玉醇夫人,为何你还想着离开他呢?” 那道声音不疾不徐,可却字字清晰直传入玉沐沐的耳里。 这人怎么知道她想离开? 玉沐沐越发觉得震惊。 “你到底是谁?” 她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声,随后又听那声音说道,“你灵力低微,就算你今日离开无极门也未必会在外过得如你想象一般舒适,玉沐沐,你应该留在花耐寒的身边。” 话音渐落,玉沐沐身前慢慢出现一道金光,光芒刺眼,她不觉捂住眼眸,待再睁眼时,眼前赫然是一本悬浮在她面前的书。 她顿时有些瞠目结舌,“刚才说话的……是你?” “是我。” 书页微微动了动,玉沐沐听见了那道和刚才一样的声音。 “书、书妖?” 玉沐沐猛然后退一步,原来闻不见人的气息果真是遇见了妖怪,还是一只从未听说过的书妖,这是什么世道,书都成精了! 那书身猛然一抖,似受了刺激一般,之前稳重平缓的语调竟然着急起来,书页哗啦啦翻动起来,“什么书妖,我乃天书。” 天书周身又散发一道比刚才更甚的金光,“天底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书,货真价实的天书!” “天书?” 玉沐沐还从未听说过有此物存在于人世,她怀疑的看着它,凝眉不语。 那天书像是又着急起来,书页迅速翻动,最后在其中一页平静下来,玉沐沐眯了眯眼凑身去看,心中一惊! 那书页上竟然是她的生平,字字清晰,一字不错。 天书道,“玉沐沐,无极门家生弟子,生父母乃是无极门门主叶问天之师弟妹,五岁那年父母双亡,而后拜入无极门门主叶问天座下,资质平平却相貌绝佳,于十七岁被门主叶问天送予尊主花耐寒为妾,而后赐名玉醇夫人。” 玉沐沐忽然心中一紧,被最亲近的人毫不犹豫当成了礼物送人,每次想到此,都会加速她逃离这里的想法。 自从父母离开她以后,她对无极门再没了留恋。 她道,“你说得这些,无极门之人都知道。” 天书道,“那我就说些别人不知道的”。 天书往她跟前飘了飘,低声道,“你被送给花耐寒后对无极门彻底失望,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偏偏你的容貌生得相当不错,堪称是世间绝色,叶问天想借你讨好花耐寒,想方设法阻止你离开,平日里对你看守更是严格,而今夜乃门主叶问天大寿,门派之中大肆庆祝,守卫最为松懈,你设法终于摆脱了看守的人,却不想误进了这寝殿之中,更是不想在此遇见了花耐寒,更是被花耐寒破了身。” 她今夜设计离开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本书竟然也全然知晓她心中所想! 玉沐沐的神情似乎让天书高兴起来,“我还可以说一些你也不知道的,你知道为何今夜会在这里遇见花耐寒了么,那是因为他练功过于急切进而走火入魔,他的功法乃是至阳之术,而你乃水系灵根恰好能在他走火入魔之际解救于他,所以从不亲近你的花耐寒今夜主动破了你的身。” 玉沐沐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如果这本书所言非虚,那花耐寒果真走火入魔了!堂堂无极门尊主、门主叶问天最为谄媚拉拢的对象竟然走火入魔了,玉沐沐只觉畅意,若是让叶问天——她的好师父知道这个消息,他该是何种神色呢? 可是,不对,这本书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玉沐沐警惕的看着天书,“我不想知道这些,你既然知道我的打算那便不要挡了我的去路,我们人书不同道,井水不犯河水。” 她看了眼外间天色,那些看守她的人中了她下的迷药,该是还有半个时辰就要醒过来了,若是再不离开,让看守醒来察觉不对,她那时想要离开就难上加难了。 “玉沐沐,你不能离开。”天书的声音恢复了一本正经。 “你说什么?”玉沐沐手心逐渐凝结成一束水串,已有攻击之象,她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决不能就这么失去,天书又如何,谁都不能阻止她离开这里。 水串忽然翻涌,激流一般击向天书,然而就在即将碰到天书的刹那,水串忽然凝住,而后眨眼消散不见。 怎么会这样? 玉沐沐不可置信,她的灵力是弱,可身为门主亲传弟子她还没弱到这个地步,眼下她的术法竟然轻易地就被化解了。 “说过了,我乃天书,这世间无任何一物可以伤害于我,玉沐沐,别白费力气了。”天书道。 玉沐沐又看了眼天色,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天书道,“你想在半个时辰内出去是不可能的,玉沐沐,即使今日我不拦着你,你也出不去了。” “你此话什么意思?” 天书声音似带着无限怜惜与呵宠,“沐沐啊,你可知道,自从今夜你遇见花耐寒那刻起就注定你再也不能离开了,在你真正成为花耐寒的女人后他就不会如同以前一样对你不管不顾了,难道你以为曾经你想离开,凭花耐寒的本事他会不知道么,他只是不屑,任由你与叶问天斗智斗勇,你与叶问天在他的眼里只是不起眼的尘埃罢了。” 玉沐沐的掌心颤了颤,花耐寒竟什么都知道? “在他为你破身后,他一部分精气遗留在你身上,他已走火入魔,今夜你虽帮了他,可却尚未完全破除他魔障,他势必还会找你。” 玉沐沐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这本书是说她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摆脱花耐寒了,再也不能离开无极门了? “沐沐,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这世间万物,你留下来吧。” 玉沐沐从呆立中缓过神来,这本书又在说什么,怎么又扯到天下苍生?她离不离开又与天下苍生有何干系? “我太渺小,别把天下苍生压在我身上,谢谢啊,承担不起。”她干巴巴道。 天书叹道,“沐沐,你以为我出现在你面前只是偶然么,水灵根的女人天下间数不胜数,别忘了霓裳夫人也是水灵根,可是花耐寒却独独选择了你,你与他冥冥之中自有缘分,能不能救他,能不能救这世间,只在你一念之间。” “你这话说得就像我若离开,花耐寒与这世间万物都像是会很快不复存在一样。”玉沐沐淡笑一声,“别以为你鬼扯几句我就要听你的。” “我知道我说得你不相信,那你看看这书上的内容吧,天书之上绝无虚假。” 天书剧烈翻转,最后停留在了最后一页。 玉沐沐垂眸一看,猛地一震! “花耐寒霎那间身形支离破碎,轰隆一声,天地也归于一片黑寂,世上再无一生灵。” 书页上的字破碎残漏,隐隐流露着一丝毫无声息的黑气。 那些字句触目惊心,玉沐沐惊道,“这是什么?” “是一年后的世间,一年之后天下之间不再有你,不再有花耐寒,不再有一草一木,什么都会没有。” “怎、怎么回事?” 天书道,“因为花耐寒想要灭世。” 玉沐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花耐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无极门谁人不尊崇他,就连门主也极力拉拢于他,在无极门他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一人敢反驳触怒于他,你说他要灭世,呵,简直是胡言乱语。” “沐沐,如果你了解花耐寒的过去,知晓他曾受过的苦难,恐怕就不会说出这番话了。” 第2章 感化之路 天书一句话让玉沐沐浑身一怔,“你说什么?” 天书继续道,“无极门虽是小门派,却也在修真界存在多年,资历匪浅,这一任门主叶问天终究是有一些见识,难道他会毫无缘由的将一个陌生人迎入无极门还许诺他尊主的地位么?” 天书的话让玉沐沐回想起花耐寒进入无极门那一年。 那是三年前,叶问天本是出门游历,可回来时却带着一个陌生少年,那人便是花耐寒,叶问天很看重他,将他奉为无极门的贵宾。 为了让花耐寒留在无极门,叶问天给了他一个无极门从未有过的尊主名号,与其在门内平起平坐,为他在门派中单独修建了一处殿宇,甚至还物色美人献给他。 叶问天一切的做法都在讨好花耐寒。 可是花耐寒看上去并没有过人之处。 他的术法修为的确是上乘,可这世间比他厉害的人尚也有人在。 她当时也想不明白叶问天极度谄媚花耐寒的缘由。 玉沐沐垂眸,静默片刻看向天书,“莫非花耐寒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天书道,“你很聪明,你说得没错,花耐寒并非普通之人,这也正是我想告诉你的,花耐寒的真实身份乃是天池灵子。” “天池灵子?”玉沐沐从未听说过这四个字。 天书解释道,“天池的存在乃是一千年之前的事了,你当时尚且还未出生,当然不知,天池原本乃是世间灵气最为充裕之地,浩瀚的灵气经久不绝,久而久之汇聚竟形成了魂胎,而花耐寒便是这经由灵气而生的神魂——天池灵子,灵子之力不可估量,花耐寒天生灵胎,寻常人只要获取他的灵力甚至是一丝血肉提升的术法甚至比苦苦修炼百年都来得多。” 世上竟还有这般提升修为的方法? 如此说来那花耐寒岂不是是修真的香饽饽,人人趋之。 天书读到了玉沐沐心中的想法,道,“花耐寒身上一丝一毫对修真界来说都是宝贝,而你的师父叶问天如今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只是花耐寒在你师父出游时无意中用一滴血救了他,你师父便生了私心,想要花耐寒长期为他所用,只是他功法不敌花耐寒便只能设法讨好他留在无极门,而花耐寒恰好也正在寻找暂避之所,便也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照你这么说天池灵子应该很厉害才是,怎么听起来花耐寒之前像是连所居之地都没有?” “这便是他的悲哀了,身怀异体难免遭有心人惦记,若不是他遭遇了那些事,他的人生也该是风光霁月,花耐寒,早就死过一次了。” 天书一页页急剧翻涌起来,玉沐沐只觉得有一阵急风将自己吸进天书。 她的耳旁传来天书的声音。 “沐沐,便由你来亲眼看一看花耐寒曾经的过往吧。” 玉沐沐身处一片白雾之中,待白雾散去,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幕景象。 树林中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颀长,面目温润,安宁的眸子像月一样柔和,一袭白色长袍裹在清隽的身上,林子里斑驳的光影洒在四周。 他安静站在光影中心,清和的眉眼美好的像是一副画。 玉沐吃惊看着他,竟是花耐寒,只是眼前这个花耐寒却与现在的他看上去那么不同。 此刻,他周身气质和雅,全然不似如今的邪气与阴郁。 忽然一道长链从天而降,旋飞过来紧紧绑住了他的腰身。 花耐寒随即狼狈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看着绑在身上的绳索,目光里即使带着惊诧却仍无一丝怒意。 他的眸子始终是温和的。 而他的面前站着几人,神情不明的盯着他。 花耐寒看向其中一个老者,“师父,您怎么会在此地,为何要绑住季灵,可是季灵做错了什么?” “你是错了,错就错在你不该生来灵胎。” 那老者来到花耐寒面前,忽然一掌打向花耐寒胸口,霎时花耐寒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老者身旁有人拿杯盏接住花耐寒口中鲜血,目光炽热。 玉沐沐明显看到端着杯盏的人喉头动了动,似在吞咽口水。 然而很快老者便将杯盏一下拿走,仰头喝了下去。 不过片刻,他花白的头发竟有几束变得黝黑,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才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花耐寒。 “果然是天池灵子的血,季灵,你果真没有让为师失望。” 老者仰天大笑,嗜血疯狂的眼神直直盯着花耐寒,“好徒儿,师父老了,如今更是大限将至,只有你的血才能让师父重换生机,你一向孝顺,把你这一身血肉分给为师,你该是愿意的吧。” “师父,你在说什么?” 花耐寒明亮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他轻声道,“师父,你要杀我?” 他清澈的眼眸渐渐变得通红,似乎难以接受眼前看到听到的一切。 为何一夕之间,身边慈爱的人像是换了一副面孔,这究竟是怎么了? “师弟,你一向尊师重道,师父要你血肉,你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那原本端着杯盏的男子开口笑道。 “无辰师兄,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花耐寒似乎连开口都变得艰难,“你也要杀我?” 无辰冷笑一声。 老者一个眼神,另外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紧紧钳制住花耐寒。 那是他的小师弟,昨日他们还曾一起下棋。 花耐寒看着这个年轻男子,“温朔师弟……”他喉头梗了梗,紧紧盯着他,却再也没说下去。 那年轻男子咬了咬唇,似乎不敢看花耐寒的眼,只低头道,“季灵师兄,师父需要你这一身血肉,你,你便从了吧。” 花耐寒沉默,逐一看了看眼前这些人的脸。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笑眸中有泪水慢慢溢出,从他面颊滴落,“我明白了,一切原来都不过是一场骗局,师父你收养我,竟然是作于此用。” 那老者道,“没错,我将你养大等得就是这天,季灵,你是个孝顺孩子,放心,为师不会让你很快死掉的,为师会好好生照看你。” 他的师父果然没有很快让花耐寒死掉,只是变着法子折磨他。 玉沐沐看到他们将花耐寒带进了一处山洞关了起来。 每天他师父都会过来,他做得只有一件事,便是拿刀割下花耐寒的一处血肉,当场吞咽下去。 他的师父的身形越发年轻起来,偶尔在他心情大好时他会施舍给他其他弟子花耐寒的血。 花耐寒的身躯日渐消瘦甚至形销骨立,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淡雅之态。 他的白衣被血浸透成了深红色,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深深浅浅的刀痕,看上去甚是恐怖。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这样的日子,玉沐沐离开不了这里,将他的绝望全看在了眼里。 她看到他自绝经脉、看到他一头撞上石壁,看到他用铁链套上自己的脖子…… 可无论用多少惨烈的方式,最终他都会被他师父救下。 “想死?没用的,别白费心思了,你死了,这一身血肉便失了灵气,别想破我好事,这山洞被我设了灵法,你死不了的!你全身可都是宝贝,我要一点一点一点把你咽于腹中。” 他的师父不让他死,他便只能活着。 最初,他师父吃他血肉,后来,开始砍他筋骨。 花耐寒慢慢没了双腿,而后没了双臂……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残缺,只是却只能痛苦的活着。 这样的场景恐怖血腥,饶是玉沐沐在梦里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目睹这惊骇的一切。 一束金光忽然袭来。 玉沐沐尚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金光拉走。 她又回到了寝殿里。 天书道,“他后来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他那师父怕他死后怨气太盛前来报复,便留下了他的一颗心,他师父原本意图把他变成一只无心游魂囚禁,可却不知天池灵子神魂不灭可再聚肉身,他等了一千年才重新变成现在的样子,如今他要复仇要灭世,你相信么?” 还有什么不相信? 有过那样的遭遇,如果还能平静面世,恐怕连圣人也做不到。 玉沐沐看向天书,“你希望我怎么样做?” “让花耐寒再次对这世间报以温情。” 玉沐沐瞪大眼眸,清了清嗓子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劝你还是再另请高明。” 天书道,“沐沐,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万事皆有可能不是么,花耐寒还是季灵时一直都是个温善纯良之人,他有世上最柔软的内心,他本性并不坏,而且他并不排斥你,所以由你来感化他又怎么会不可能呢?” 世间最柔软的内心? 以玉沐沐对花耐寒现在的了解,她大大的不认同天书的话。 何况就算花耐寒真有最柔软的内心,那也是一千年前。 现在的他是个妥妥的冰山冷脸大魔王,能冻死人的那种。 这样的人,已有灭世之心就绝非好相与之人,还是远离最好。 玉沐沐刚这样想着,只听天书又急急开口,“你还是想要离开他?沐沐,万万不可如此想法。” 玉沐沐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天书,道,“知道你厉害,可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窥探别人的内心啊。” 她后退几步,天书便飘向她几步。 “沐沐,你还不明白么,花耐寒要灭世,如果你不感化他,最后连你也可能不复存在!” 玉沐沐赫然怔住,她险些忘了,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察觉到她的神色发生变化,天书再接再厉,“沐沐,你相信自己,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感化花耐寒。” 玉沐沐摆摆手,“别喊那么亲热,我们似乎不太熟。” 她眯眼想了想,问道,“可是花耐寒一心复仇,一千年的仇恨恐怕不是轻易可以化解的,我要怎么感化他呢?” “很简单!”,见她态度有所软化,天书就差飘到她眼皮底下了,连声音都变得欢快起来,“只要你爱护他,怜惜他,以他急为你急,以他忧为你忧,时时刻刻放他在你心尖尖儿,当他是你的宝贝心肝肝儿。” 玉沐沐震惊,忙道,“这是当他的舔狗?!” 天书在她面前飞速打转儿,“你先别急,我会帮你的,别忘了,我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书,有我在,一切不成问题。” 第3章 深夜召见 可不管心里再没底,玉沐沐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回到了寝殿,当那几个随身看管她的护卫醒过来时,她随意摆摆手道,“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不走就是了,从今以后你们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成天被人监视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然而守卫到底不会把她的话当真,自然没人去跟她的师父叶问天回话,反而更加戒备看着她。 玉沐沐也没放在心上,守卫似木头人一般站在她房门口,眼不见心不烦,她索性将门关上。 折腾了一整夜,不仅没逃走反而还失了身,而且还又回了来。 要不是天书一直在她眼前晃荡,玉沐沐简直要怀疑今夜只是做了一场梦。 “莫非你要一直这样飘在我面前?”玉沐沐问天书。 天书欢喜道,“放心,我不累。” 玉沐沐嗓子噎了噎,咳了一声道,“你可能会错了意,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被人嫌弃,还是第一次遇到,天书连声音也带了几分委屈,“难道我陪着你不好么,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这世间只有你看得见我。” 玉沐沐顿时颇感无语,她扶了扶额道,“你若不愿离开,直说便可,大可不必换成婴孩的口音,听着挺别扭的。” 天书也觉得有点羞涩,为了勾起玉沐沐的同情它刚才也顾不上脸面了,毕竟它一直自视为一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书,这种手段实在有失身份。 可此人现在虽答应了它,然而到底心性未定,只有跟在她身边才能放心啊。 它慢慢飘到玉沐沐额头处,语气乖巧的让人几乎生不起一起防备,“我其实很听话的,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我可以潜入你的识海里,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出来。” 这样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影响,玉沐沐想了想,“也好,记住,无事还请勿扰。” 天书点头,忙应承下来,“一定,一定。” 它潜入玉沐沐的识海,很快便没了踪迹。 玉沐沐在榻上躺下来,外间已经月上树梢,夜色很深了,她有些困了。 然而还没将被子捂热,侍女走进来禀告,“夫人,尊主有请。” 玉沐沐迷蒙的双眼睁开,一下子从榻上坐起身来。 她方才没听错? 花耐寒要见她?! 花耐寒自从入了这无极门以后,加上她,前前后后一共有四位夫人被献于他,可是这些年却从未听闻他主动召见哪位夫人。 今夜,他竟然要召见她?! 是因为她刚刚侍、寝有功? 玉沐沐抓破脑袋也只能想到这点。 她不得不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然而刚要出门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今时不同往日。 既然如今要感化花耐寒,当然再不能如以前一般淡漠于他。 “你去做一碗羹汤来,记着越快越好。”她对侍女道。 羹汤很快交到了她的手上。 玉沐沐端着羹汤到了花耐寒的寝宫门外。 花耐寒所居之地乃是忘忧宫。 无极门虽然在修仙门派中不入流,可到底是几百年老门派,门派术法虽然不行,可胜在钱财多,因而这些年也总有弟子前来归附,门派便也这么延续了下来。 忘忧宫是无极门最为宏伟之处,巍峨壮观,堪比人间皇帝的行宫,听说自从门派建成便存在了。 叶问天能将此处送给花耐寒也是狠下了血本。 只是这宫殿名为忘忧却有些讽刺了,玉沐沐看着金碧辉煌的“忘忧宫”三个大字一阵唏嘘,若花耐寒真能忘忧,今夜她也不会遇上天书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宫外护卫对她恭敬行礼,“玉醇夫人,请。” 她点点头,面上挂上温柔娇媚的笑脸走了进去。 听说花耐寒不喜与人接触,连身边侍从也没几个,她一路走进去,才发现偌大的忘忧宫果真空荡荡,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可怕。 虽然此处宏伟,可内部构建却极为简单,想来是后来花耐寒派人撤下的。 宫殿里金碧辉煌,地面以玉砖砌成,干净齐整的墙面与地面无一不投射出她的倒影,殿堂里只听得到她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更显得此处的空寂。 如果说以前的花耐寒善良纯真,那现在的他除了偏激冷漠以外又是什么性子呢? 虽然她是他的夫人,可实际上接触并不多,她摸不透他。 玉沐沐看着墙壁上倒映的影子,调了调整自己脸上的笑,刚才笑得似乎有些僵硬,嘴角再上调些许或许更显温柔。 她快步往里走去,然而毕竟知道了花耐寒不为人知的一面,此刻心口竟然咚咚作响跳得比以往快一些。 玉沐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花耐寒虽然要灭世,手段虽然有些过激,可终究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再往里走就是花耐寒平日休憩的内室了,玉沐沐停在了外间,深吸了口气这才轻声道,“尊主?” 没有人回应她。 莫非他不在? 玉沐沐也不敢妄动,只好老老实实等着,等待之长久到她端着羹汤的手臂隐隐发酸。 莫非真不在? 看了看旁边的精致的白玉桌,玉沐沐将羹汤放在上面,她坐了下来,捏着手臂看眼前的殿堂。 一个人住在如此空旷的地方,花耐寒他不觉得过于清静么? 他已经在无极门有些年头了,这些年竟都是一个人在这空荡荡又过于安静的屋子里,心中又怀着莫大的仇恨。 玉沐沐想,或许花耐寒也并不好过。 空旷简陋的殿堂实在不似一门尊主所居之处,若是这屋子里安置些物什应当也能少些孤清。 玉沐沐这么想着,索性便在这殿堂中闲逛起来。 如此光洁的壁墙却什么也没有,若是挂些字画该是不错,还有这些角落空荡无物,要是添些花花草草兴许别有一番生趣。 她托腮思考着,转身又去看别的地方,猛不然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玉沐沐一惊,待看清了眼前之人,她忙低头行礼道,“妾身见过尊主。” 这花耐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走路都不带声音的么? 她看见面前那双脚安安静静站在她跟前,他没说话。 玉沐沐心跳不禁快起来,她刚才随便逛了他的寝殿,还摆弄了不少东西,被他发现了? 他会不会生气? 这可是要灭世的人,她由不得胡思乱想,正忐忑的厉害,终于听见花耐寒开口了。 “抬起头来。” 玉沐沐识相地抬起头,脸上迅速挂上乖巧之色。 待看清楚花耐寒的面色,她脸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他肃着一张脸,也许是距离近了,这张脸看起来比以往还要冷,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神里也没有喜怒,只垂眸看着她,目光像是打量像是审视,离他太近了,他周身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玉沐沐忐忑得紧,可面上自然努力保持着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花耐寒,他真的是她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了,只是这人空有一副好相貌却过于冷冰冰了。 好在花耐寒盯了她片刻后目光就被她身后的羹汤吸引住了。 玉沐沐刚松口气就见花耐寒站在了那羹汤前。 她忙道,“这是妾身特意亲自为尊主熬的,夜凉风寒,尊主喝些羹汤暖暖身子。” 花耐寒转头看了一眼她,“亲自?”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一样冷清。 玉沐沐脸不红地道,“是呢,这是妾身对尊主的小小心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花耐寒的目光中看见了一丝嘲弄。 她强笑道,“要不,妾身伺候尊主喝汤?” 花耐寒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向内室走去。 玉沐沐只好跟上去。 这人好像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啊。 “玉沐沐。” 花耐寒忽然开口喊出她的名字。 玉沐沐吃惊,他竟还知道她的名字? 毕竟自从成为他的夫人后,她始终受他冷落,除了今晚,在此之前她都是远远的看见过他几次,真正的见面并没有。 有时她甚至会想,恐怕他连他自己究竟有哪些夫人,每个夫人的名字想必都不知道。 玉沐沐有些意外,很快乖巧应道,“妾身在。” 花耐寒在一旁坐下来,直盯盯看着她。 “你很害怕本尊?” 心跳又快了一拍,玉沐沐忙道,“怎么会,尊主是妾身的夫君,妾身怎么会怕夫君呢?” “你的手在抖。” 玉沐沐慌忙握紧手心,这人眼神要不要这么犀利。 “大概是夜冷了。”她微微笑起来,本就明媚的脸在月明珠照耀下更显无边美色。 她可是要感化他花耐寒的,不能这么没出息。 玉沐沐壮起胆子,目光娇羞的看着花耐寒,开始说起言不由衷的话,“其实妾身一直爱慕尊主,尊主容颜绝世,能做尊主的女人是妾身毕生修来的福气,今夜能得尊主召见,妾身还想着是不是老天开眼,终于听到妾身对尊主的一番心意了。” 她目光柔情似水,脸上一片羞赧,含情脉脉的看了眼花耐寒后微微低垂了头,将不胜娇羞的模样做到了极致。 “妾身满脑子都是尊主。” 玉沐沐简直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了,她可真是有做舔狗的资质。 然而,她似乎听到了花耐寒的一声冷笑。 “爱慕?满脑子?一个倾慕本尊的女人却成日想着离开,这样的倾慕对本尊来说还真是三生有幸。” 玉沐沐惊诧的抬起头。 他怎么知道自己一直都想离开无极门? 花耐寒继续道,“叶问天一直派人对你严加看管,你今夜不是费尽心思终于得逞了么,那些守卫被你成功甩掉,本尊以为你会果断离开这里,你为何又会回来?” 他究竟都知道了哪些? 他目光森冷。 玉沐沐冷汗险些冒出来。 花耐寒远不止她想象的简单,他究竟知道多少? 该怎么办,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天书的存在! 她灵机一动,索性破罐子破摔,半真半假道,“不错,妾身曾经的确想要离开无极们,师父养育妾身十余载,可转眼却又毫不留念将妾身当做礼物送了人,妾身心中不甘这才想逃离师父的掌控,可今夜……” 她微低了头,“妾身有幸真正做了尊主的女人,尊主英姿一直在妾身脑海挥之不去,如果妾身就此离开想必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如尊主一般的人,妾身爱慕尊主,如今只想留在尊主身边。” 夸一个人就要狠狠的夸! 尤其是对于男人,对于他那方面能力的认可可谓是最高级别,她就不信他花耐寒还能反驳她! 果然,她抬头看见的就是花耐寒意味不明的脸色。 像是被噎住了话。 他沉默不语,玉沐沐反而渐渐红了脸色。 刚才她可真是豁出去了,唉,羞死人了! 第4章 各宫夫人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玉沐沐暗自给自己鼓劲,又柔声问,“不知今夜尊主召见妾身有何要事?” 花耐寒沉默盯着她半响,随后移开了目光也不再看她,只转过身道,“你不是说爱慕本尊么,本尊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以后每月十五这天夜里,你过来此处见本尊。” 玉沐沐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尊主要妾身过来不知是所谓何事?” 花耐寒慢慢转过身却只寒着脸盯着她,一言不发。 他眼里的寒气似乎更浓了。 玉沐沐猛地反应过来! 他让她夜里过来…… 夜里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 哎呀,她可真是笨死了。 脸上瞬间火辣辣,这次她是真脸红了。 看来如天书所说,花耐寒练功受伤不轻,他目前还是要定期靠自己的水灵根救他。 只是哪有人求人帮忙冷着脸的。 玉沐沐才这么想,却见面前忽然出现一道炫彩的锦纱。 她好奇的接过来,“敢问尊主,这是什么?” “此乃玄菱纱,本尊一向与人互不相欠,这便是你应允本座的还礼。” 这是送她的? 她还没答应呢,他便就送了礼来,看他神态,赫然是不可违抗他命令的模样。 提出这种要求还如此脸色,玉沐沐心中狠狠编排了他一番,然而到底不敢在面上有丝毫不满。 她只能狠狠捏住手中的锦纱,面上还得摆出一脸娇羞之色来。 这东西柔软无比,摸起来甚是舒服,只是这东西对她并无多大用处。 玉沐沐道,“多谢尊主赏赐,只是妾身平日怕是用不上此物,妾身不敢浪费尊主心意,此物送给其他姐妹想必更为合适。” 花耐寒道,“本尊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喜便扔了罢。” 扔掉他给的东西,给她玉沐沐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她只得笑道,“妾身会好生收着的。” 花耐寒摆了摆手,已转过身去,“你该退下了。” 他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意,这会让她离开正是她所求。 玉沐沐松了口气爽快的告退。 回到了自己的寝居,屏退下人后她看了看手中的玄菱纱,随意将之仍在了一旁。 回想起刚才见到的花耐寒,她心有余悸,此人果然是喜怒无常。 她不禁苦恼,想要感化他恐怕不易。 这人冷的跟冰块一样,亲近他,那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 再想到他提起的每月十五…… 玉沐沐哀嚎一声捂住脸,这可怎么办啊。 虽然如今也算是他的妻妾,可想着对着那么一张冷脸,虽然那脸长得不错,可也是一张能冻死人的脸,她要睡在这样的男人跟前,心里如何能不忐忑。 “沐沐,你千万不要这样想。” 天书忽然从她识海里冒出来,打着转儿在她面前急声道。 玉沐沐拍了拍胸口,“你下次出来,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天书道,“我知道与花耐寒相处绝非易事,可他现在需要你,因而你大可放心,沐沐,他不会伤害你,你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玉沐沐道,“你说的轻松,可你没看见他刚才的脸色,我看见他都忍不住害怕。” 天书道,“沐沐,花耐寒今夜刚破了身,你虽然在他走火入魔之际救了他,可他失去纯精之体对他修行的功法有损,经过今夜,花耐寒的功法倒退了大半,他因你失了功法,可不就是心气不顺么,你说,他能对你有好脸色么?” 玉沐沐呆住! 这花耐寒活了一千多年竟还是个未开过荤的男人?! 千年老男人栽在她玉沐沐手里了,她本是为今夜失身有些许微恼,可这会心情竟莫名畅快了些。 她道,“花耐寒走火入魔非我所致。” “这当然与你无关,只是沐沐,你暂且忍耐忍耐,相信我,不要在意他现在所表现的样子,只要用你的温情感化他便可,还有,那个玄菱纱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玄菱纱威力十足,关键时候可保性命,那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感化他只怕是难,玉沐沐不想让天书失望,不欲多言,只将玄菱纱重新拿回手中,“听你说来这东西不是做衣裳的,是个宝贝?” 天书书身连连点头,“记得收好。” 竟送她一个宝物? 玉沐沐想起当时花耐寒让她扔了这玄菱纱时不在乎的样子,他可真是出手阔绰。 花耐寒竟然能将宝物送她,想到他说得他一向与人互不相欠,玉沐沐心道他分的可真是清楚。 夜色已经很晚,天书和玄菱纱一并入了玉沐沐的识海,她重重倒在了榻上。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玉沐沐闭上眼深深叹口气,暂且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此刻她首要的该是好好补眠,她心道最好是睡到自然醒。 然而希望终究落空了。 一大早,玉沐沐是被外间厅堂里吵闹的呼喊声叫醒的。 “诸位夫人,我家玉醇夫人尚还未醒,不便见客。” 侍女的声音娇娇柔柔,玉醇阁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起床气,只要玉沐沐不主动起榻,没人敢进去触霉头,侍女自然也是秉承了这一原则。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家主子还不起,好大的福气。” “听说你家夫人昨夜被尊主召唤,现在还不见起,看来昨夜累得不轻啊。” “两位姐姐还是少说几句吧,我们在此等等玉醇妹妹也不是不可。” 外间三道声音各有韵味各有风情,玉沐沐睁眼扶额,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花耐寒的各宫夫人都来了? 她只好起榻梳洗了一番,这才出去了。 “诸位姐姐好,沐沐有礼了。” 玉沐沐笑看着眼前三个女人。 这三人坐在她的对面。 左边一身穿戴妩媚,妆容艳丽的女人乃是胭浓夫人,她是个天生尤物,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一不露着一丝风情,是个让男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的人,然而这些男人却不包括花耐寒。 据说是有一次胭浓夫人偶遇花耐寒,花耐寒却无动于衷,心高气傲的胭浓夫人便主动向门主叶问天请缨成为花耐寒的侍妾,可这些年却还是从未得过花耐寒的青睐。 在花耐寒面前频频受挫让胭浓夫人大受打击,许是为了证明自己魅力不减,胭浓夫人这些年最喜做的事便是在经过各色男人时媚眼一抛,面对如此美色,有的男人当场留下一腔鼻中热血,每每这时胭浓夫人都会鄙夷的皱了皱眉,哼了一声又昂首挺胸走远。 中间打扮像朵富贵花一样的女人是霓裳夫人,是无极门特意在外为花耐寒物色的美人儿。这是位爱花成痴的夫人,她的长相也同花朵一般清丽娇艳,她的生活与花朵密不可分,一走路脚下必生花,跳几段舞也会花瓣绕身,就连说话时她头上戴着的花缀也会随着她的语调声速而变换颜色。 玉沐沐一度怀疑这霓裳夫人是不是也是一朵花灵,可她偏偏是个人,只是这人将所学灵术全部用在了花上。 最右边坐得端端正正的女人是百苍夫人,她的容貌在四位夫人中是最为普通的,可她却有一双澄净至极的眼眸,那双干净的眸子让人生不起一丝破坏欲,看到她只想怜惜照顾她,当然花耐寒依然除外。 百苍夫人也是无极门长老百必清的徒弟,也是玉沐沐幼时的玩伴,两人一度好到盖一个被窝的程度。 只是无极门门人众所周知,门主叶问天与长老百必清素来不和,因而,作为他们二人的徒弟自然是不被允许玩在一起,这情分自然便淡了。 如今长大成人然而幼时的情谊到底淡到只剩下生分,只是两人却有了相同的命运——被自己的师父当做礼物送给了花耐寒。 “听说昨夜妹妹被尊主召唤前去贴身伺候?” 最先开口的是胭浓夫人,她美丽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来消息传得还真是快,许是花耐寒的寝殿这些年一直都被他的这些夫人盯着,稍有风吹草动这都赶来了。 玉沐沐很想反驳。 她是被召唤过去了,可她也没有贴身伺候,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然而还没等到她开口,就听花枝招展的霓裳夫人道,“妹妹可真是让姐姐们羡慕,这些年来,妹妹可是第一个近得了尊主身的人。” 这话倒是事实,这些年花耐寒就像是忘了他还有四位夫人一样,从未召见过她们中的一人。 从不登门的几人今日竟都到齐了,玉沐沐在她们对面坐下来,“不知各位姐姐今天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胭浓夫人施施然站起身,姿态柔媚地移步到她身前,而后弯下腰盯着玉沐沐的脸。 胭浓夫人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这距离近到玉沐沐都能看清楚她浓密的睫毛根。 “胭浓姐姐?”玉沐沐腰身往后移了移。 胭浓夫人睁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玉沐沐,终于重新回到自己座位上了,翘着兰花指喝了口茶这才又慢悠悠开了口,“妹妹长相的确可谓是倾国倾城,可瞧着姐姐我也不差,论起风情来更是不输妹妹,不知妹妹是如何能入了尊主的眼?” 是因为她倒霉的水灵根体质,也是因为她偏偏倒霉地在花耐寒走火入魔之时遇见了他。 可这些话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玉沐沐只道,“或许只是赶上了些许时机。” 胭浓夫人却像是不信,“这些年大家都被尊主视而不见,怎么就妹妹突然得了时机,是不是妹妹得了秘术机缘,大家同为尊主侍妾,若是妹妹不吝啬,可否也让姐姐们知晓一二?” 秘术? 这胭浓夫人想的恐怕是迷惑男人之术,她这实在是想多了。 胭浓夫人有一颗想要征服花耐的心在无极门无人不知,这些年胭浓夫人没少在花耐寒身上下功夫,可是使用各种方法,依然得不到花耐寒的理睬。 如今想必她是急了。 若是可以玉沐沐甚至希望昨夜破解花耐寒走火入魔之人就是胭浓夫人。 玉沐沐道,“哪里来的什么秘术,要是沐沐有胆子敢在尊主面前使用秘术,想必早就被尊主严惩了。” “玉醇妹妹说得也是,尊主最讨厌有人对他使用惑术,胭浓姐姐是不是忘了半年前的事?” 霓裳夫人接过话,说着笑了起来,她头上花缀随着她的笑声簌簌绽放,若不是气氛不对,玉沐沐甚至要对她这控花术大赞特赞一番了。 胭浓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半年前她便是对尊主使用了迷惑之术,这术法可使男子情/欲/顿生,她当时下了必拿下尊主的心思,可最后却终究失算,后来还被尊主废掉了五成功力,这事后来成了整个无极门中的笑传。 迷惑之术都不能让尊主动情,胭浓夫人有时不禁怀疑是不是尊主对女人不感兴趣亦或是他根本就不行。 可昨夜尊主却召见了玉醇夫人,她以往可是深纵情场多年,如今只需近距离一看一闻,便知玉醇夫人已失处/子之身。 这恰恰说明尊主还是需要女人的!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却不行? 胭浓夫人咬了咬鲜艳的红唇沉默不语。 霓裳夫人笑看胭浓夫人一眼,笑道,“胭浓姐姐莫恼,尊主召见玉醇妹妹那可是大好事,尊主常年冷落我姐妹几人,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说明尊主开始注意我等了,玉醇妹妹说是时机,那我等便要向玉醇妹妹学习,这时机或许下一个就落在我们身上了。” 胭浓夫人冷声道,“你想得倒是轻巧。” 霓裳夫人也不生气,轻轻一笑,“凡是切不可急功近利,想得开人才能好过。” 一直沉默不开口的百苍夫人站起身来,对玉沐沐歉意的点点头,而后又看向了胭浓夫人和霓裳夫人,“我们打扰玉醇妹妹多时,也是时候离开了,妹妹昨夜劳累,该是多休息才是。” “也是,那我们就不打扰玉醇妹妹休息了。” 霓裳夫人站起身笑道。 胭浓夫人却不动,只看了眼玉沐沐和其他两位夫人,道,“尊主唤玉醇妹妹侍寝,你们不是说这说明尊主已经开始注意我等了么,那好,我倒要去试试玉醇妹妹说得时机。” 玉沐沐道,“姐姐要如何试?” 胭浓夫人又看了眼霓裳夫人和百苍夫人道,“尊主的女人不仅仅是玉醇妹妹一人,只要我们时常在尊主所经之处露脸,尊主必然也会想起我们,我等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想再等了,从明日开始我决定要在忘忧宫门外守着尊主,你们两人若是愿意大可一起前去忘忧宫。” 霓裳夫人和百苍夫人静默片刻,等了这么多年的不只胭浓夫人一人。 霓裳夫人轻轻一笑,“姐姐既然有此等勇气,妹妹又怎会不从,明日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百苍夫人轻声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胭浓夫人大喜,玉沐沐成功接近尊主又给了她希望,不管怎样,她都要再拼一拼。 几位夫人向玉沐沐告辞,偏偏然向外走去。 玉沐沐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动,脑子里一个想法慢慢成型。 第5章 邀宠茶会 接下来的几日,往日一派宁静几乎没几个人影的无忧宫门口突然热闹起来。 玉沐沐被尊主宠幸,此事重新唤回了其他三宫夫人盼宠夺艳的心思,原本一汪死水的心再次被激活,夫人们更比从前还要努力,将清纯娇艳妩媚各色女子魅力挥发了个遍。 玉沐沐乐得看热闹,每天磕着瓜子端着小板凳坐在远处阁楼上看着花耐寒的这三位夫人婀娜多姿在他殿堂前装作不经意来回经过。 阳光正好,清风也不错,还有免费的美人欣赏,玉沐沐觉得在不想着逃离这里以后这日子也还算惬意。 天书似乎有些怒其不争,连声音都带着火药味,“沐沐,瓜子嗑多了小心上火。” 玉沐沐随手把飘在眼前的天书挥开,“让让,挡着了。” 天书金光一闪,纹丝不动。 沐沐终于抬眼看它。 天书道,“你这些日子根本把花耐寒忘在了脑后,沐沐,你答应过我要感化他的。” 沐沐道,“我没忘啊。” “可你什么都不做。” 玉沐沐漂亮的眉眼一弯,“我不需要亲自行动,这些日子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她嫩白如葱的纤纤手指向远处那些夫人们。 “你觉得她们怎么样,天书啊,她们可都是我的同盟,你看看,她们对花耐寒的心思可不比我少,如此情真意切,说不定她们哪个最后就能感化花耐寒。” 她竟打起了别人的主意? “她们跟你不一样,花耐寒不会理会她们。”天书闷声道出这句话,见玉沐沐完全没反应,赌气潜进玉沐沐的识海里再不肯理她了。 沐沐摇摇头,这天书的脾性还挺大。 玉沐沐是真觉得这方法可行。 一个人感化的力量何其渺小,如今多了这些夫人们那胜算就大多了!若是花耐寒以后能爱上这些夫人们其中一个,说不定能因爱而舍不得灭世了呢。 然而,这些夫人们在忘忧宫门外整整十日,却不见花耐寒有丝毫动作。 更让玉沐沐没有料到的是,在第十一天当这三位夫人再次出现在忘忧宫门口时,花耐寒的护卫直接向她们拔了刀。 夫人们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各自奔离而去。 看热闹的玉沐沐也只能收起板凳败兴回去。 这花耐寒究竟在想什么? 这些人样貌身材一个不差,面对如此艳福,他竟然舍得动刀。 “都说了花耐寒不会理会她们的,能忍十天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天书从玉沐沐识海里跳出来,声音听起来挺幸灾乐祸。 玉沐沐想了想,道,“不对,这三位夫人可都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按照花耐寒冷血的性子却只是拔刀吓唬吓唬,而没有立即杀了她们正是说明了她们还是有机会。” 天书愣住。 “玉沐沐,你想让别的女人感化花耐寒是不可能的。” 天书很想说花耐寒看沐沐的眼神与看其他夫人的眼神那是不一样的,可看玉沐沐那一脸“我真聪明”的表情,它选择再次沉默。 还是先不要与自恋的人说话好了。 玉沐沐没有想到这些夫人们会再次来找她。 与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三位夫人甚至都带了礼来。 玉沐沐受宠若呆。 四人围坐成一桌。 胭浓夫人直接道,“今日是我相约霓裳妹妹与百苍妹妹一起来玉醇妹妹你这殿里的,不知玉醇妹妹听说了没,我们三人费尽心力想取得尊主注意却不想未能成事。” 玉沐沐不只听说了,她还亲眼看见了。 胭浓夫人像是说到了痛心处,白净的拳头恼怒的在桌子上一捶,“我实在想不通,尊主怎么就不肯看我们一眼,这次比上次废掉我武功还要来的丢人。” 至少上次被废掉五成功力是尊主私下动手,可这次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都看着的。 她本以为最坏的就是尊主不理会她们罢了,谁知竟会被以这种方式赶走。 胭浓夫人爱面子,她宁愿花耐寒将她拖到没人看的地方直接废掉她全部功力也不愿让人看了笑话去。 胭浓夫人一脸恼色,玉沐沐寻思着安慰几句。 “沐沐。” 然而,还没等到她开口,一向话最少的百苍夫人忽然看向了她。 “沐沐,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帮帮我们。” 玉沐沐看着百苍夫人清灵的眼睛道,“你说。” 百苍夫人微微低头,像是斟酌如何开口。 一旁的胭浓夫人等不及了,急道,“自然是帮我们想想办法如何才能得到尊主的注意,我细细想过了,看来靠我们自己是行不通了。” 玉沐沐错愕,这个她倒是很乐意,可是要怎么帮? 这个一时恐怕不太好办,玉沐沐面露难色,她得好好想个办法。 胭浓夫人以为她不愿,又道,“大家同为尊主侍妾,理应侍候尊主,可目前只有玉醇妹妹你近了尊主的身,妹妹之前说只要等到时机自然能接近尊主,可这时机太难,我们没有玉醇妹妹你的好运气,但若是有了妹妹你的帮助,兴许我等姐妹还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机会。” 胭浓夫人斗志满满道,她对吸引花耐寒已经形成了执念,因着玉沐沐,这执念更加不可控制。 她不甘心! 玉沐沐喜上心头,胭浓夫人对花耐寒的殷切恰好中了她意,“胭浓姐姐不要误会,要是妹妹能帮得上忙自然是竭力而为,姐姐们若是要都能讨了尊主欢心,妹妹那是一千个愿意,要妹妹做什么都可以。” 胭浓夫人想不到玉沐沐能如此配合,她还准备了好一通说辞竟然没有发挥的余地。 也好,那也不必她再废唇舌了。 她道,“玉醇妹妹能如此通达,我们三位当姐姐的自然也不会亏待妹妹,今日带来的权当是见面礼了,只要妹妹能帮我们事成,好处自然少不了妹妹的。” 今日的带来的东西已经是价值不菲了,居然还有礼?看来这三位是下定决心了,礼物倒是其次,不过这份斗志倒是让她欢喜。 “好说,好说,姐姐们以后若有需要妹妹的地方尽管开口。”玉沐沐爽快道。 胭浓夫人道,“以后烦请妹妹再见尊主的时候能提上我们三人几句好话,只要尊主不要忘了我们,能知道我们的心意就好。” 玉沐沐自然应道,“没问题。” 百苍夫人却悠悠叹息一声,面露哀愁,“只怕到时尊主依然连见我们一面都不愿。”她说着又轻声笑了,“不过也无憾了,我尽力了。” 百苍夫人话少人静,平日里身上总透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哀怨,这会儿,这股哀怨像是更浓了。 玉沐沐也想不通,她记得小时候的百苍夫人明明是个爱笑爱闹的姑娘家,要不然也不会那时和她玩在一起,怎么长大了,百苍夫人就成了苦瓜脸? 一旁的胭浓夫人撇过脸不看百苍夫人,她妩媚的脸上满脸不认同就只差翻白眼了,许是不乐意百苍夫人如此没志气,她拍了拍霓裳夫人,“你平常不是听能说么,今日怎么转性了?” 玉沐沐也这才想起来从进门开始,霓裳夫人竟是一句话也没说过,出奇的安静。 “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胭浓夫人皱眉看着霓裳夫人道。 霓裳夫人像是才回过神来,忽的一笑,“我都听着呢,怎么就魂不守舍了。”她看了一眼百苍夫人道,“妹妹也不必太过于悲观,兴许尊主对我们姐妹也不是那么不中意。” 说着,她轻轻一笑,脸上显现出几分红晕。 她这副模样,羞涩娇怯,满眼含春,玉沐沐心中诧异然而却又即刻激动起来,莫非霓裳夫人已经成功接近花耐寒了?! 见对面三人都看向自己,霓裳夫人笑道,“好了好了,这便告诉你们。” 她举手托腮嘴角微微上翘,目光忽然痴迷起来,“不瞒姐妹们,被尊主赶走那日我心情烦郁,便想着夜间出来走走,却不想竟碰到了尊主。” 胭浓夫人闻言,急忙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你竟遇见了尊主?!怎么现在才说,快说说发生了什么。” 玉沐沐也竖起了耳朵,如果可以,她倒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发生些什么。 连一向话少的百苍夫人也撇过头来作出倾听之势。 霓裳夫人回忆起那一夜。 她的婢女前些日子从外给她物色了些许珍贵花种回来,她一向爱花成痴,花种皆是由自己亲自种下,那晚她便将花种带了出来,打算种花以慰烦心。 花种被栽种在万庭院,这里皆是她平日收集的花,密密麻麻开满了一院子,她寻了个空隙将这新得来的花种栽进去。 等处理妥当抬起头来时,她却看见了尊主就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她当时都惊呆了。 满庭娇艳花色,那个一身黑衣的俊逸男人就静静站在花丛中看着自己。 月色下,夜晚的清风带着他清冽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身上。 霓裳夫人一时忘了说话。 她第一次离这个男人这么近,她的心控制不住剧烈跳动。 “这些花都是你的?” 她听见尊主问她话,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 花耐寒点点头,居然对她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尊主的笑。 这一笑,胜过皎月,胜过繁花,似一团赤火将她浑身灼得发热。 她呆看着他。 他大氅一挥,转身越过墙头消失在了她眼前。 “所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胭浓夫人追问道。 玉沐沐也急忙问道,“这便没有了?” 霓裳夫人悠悠一叹,“还能有什么,可只恨当时自己竟被尊主风姿吸引只顾呆呆看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尊主走了。” 霓裳夫人站起身,发簪上的花束耀眼夺目,“白日尊主还在赶我等离开,可晚间他竟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对我笑,我如今相信沐沐妹妹说得对极了,我们缺少的只是时机,尊主和以往不一样了,他终于想起我们了,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总能近得了尊主的身。” 以花耐寒冷冰冰的性子会无端对一个女人笑么? 自然是不会。 这其中必然有缘由。 玉沐沐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这花耐寒平日对众位夫人的冷漠恐怕只是表象?! 她暗自啧啧一叹,好一个花耐寒,她险些以为他真的对女人无感,就如同他在床榻上一样,原来男人闷骚都在骨子里。 不过玉沐沐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也好。 想到此,她随即高兴起来,忙对霓裳夫人道,“恭喜姐姐,姐姐,尊主想必已经注意到姐姐了。” 胭浓夫人很明显赞同玉沐沐的话,声音里带着半分复杂半分艳羡,“霓裳妹妹,想不到竟是你比我先入了尊主的眼。” 霓裳夫人眉眼里喜悦之色稍显,可随机又苦恼道,“可我也摸不清尊主如今的意思,直到现在尊主并未召见于我,所以还望玉醇妹妹能在尊主面前提到姐姐几句,姐姐不胜感激,” 胭浓夫人闻言却道,“妹妹何不趁热打铁主动拜会尊主?” 霓裳夫人惊道,“这话怎么说,又去接近尊主还若像之前一样被赶出来可如何是好?” “那也不一定”,玉沐沐此时脑子转得飞快,今时不同往日,霓裳夫人想是已经取得花耐寒的好感,她只盼着霓裳夫人能尽快上位,道,“尊主出现在姐姐你的花园里兴许是尊主也爱赏花,姐姐何不带上几株上好的花束过去邀尊主一同观赏?” 霓裳夫人想起那夜尊主的确是看了几眼她种下的花束,那花束珍奇刚好是夜间所开,如今应是□□了。 玉沐沐见她仍是迟疑,又道,“一直等着尊主召见不知要到何时,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才见到尊主,这机会自然得抓住,若是再等恐怕便会像以前一般机会渺茫了。” 霓裳夫人心中一个激灵! 是啊,不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霓裳夫人心下一横,终究不想浪费眼下的机会,道,“好,就依玉醇妹妹说得法子,既然如此,今夜我便去。” “好,我等姐姐的好消息。”玉沐沐忙道。 “霓裳妹妹,不如我们四人明日在晚香亭汇合,届时希望盼到妹妹的良音。” 百苍夫人也连连点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晚香亭不见不散。”霓裳夫人应了下来。 待几人离去后,玉沐沐看着今夜皎月。 想到霓裳夫人待会就要去忘忧宫,玉沐沐竟有几分激动,她暗自祈祷霓裳夫人可千万要成功拿下花耐寒! 天书从她识海里飞出来,声音却不如以往沉稳。 “沐沐,那个霓裳夫人身上有妖气。”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小可爱们不给点鼓励吗,孤单的作者想要温暖啊啊啊啊!抱抱! 第6章 妖风四起 第二日几人在约定好的地方集合。 玉沐沐到晚香亭的时候,胭浓夫人和百苍夫人已经到了。 胭浓夫人侧身向外看了看,“霓裳夫人怎么还不来?” 几人都等着霓裳夫人说说昨夜面见尊主的情况,胭浓夫人干脆起身站在亭外等着,百苍夫人也一直频频往外看。 玉沐沐安静的端起茶水,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夜天书对她说得话。 霓裳夫人身上为何会有妖气? 她们几位夫人所居之处远离无极门正殿,平日里只有侍卫婢女伺候着,鲜少会有外人进来。 难道是这里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玉沐沐正思索着,猛不然听见胭浓夫人的话,“霓裳妹妹,你可到了!” 玉沐沐放下手中杯盏,抬眼去看霓裳夫人,她一脸笑意,周身春风得意之气正浓。 这是,成功了? 果然霓裳夫人道,“我昨夜甚是忐忑,站在无忧宫门外时好几次都打了退堂鼓,生怕尊主会不喜,好在最后堵上了一把,尊主竟然同意了我的求见。” 胭浓夫人急忙道,“后来呢,尊主对你怎么样?” 霓裳夫人掩唇一笑,看了眼玉沐沐,“还是玉醇妹妹的法子好,尊主果然是爱花之人,我特意带了那花株过去,尊主还夸我的花株好看呢,玉醇妹妹,多谢了。” 若是没有听到天书的话之前,玉沐沐定是会因为霓裳夫人成功求见花耐寒而大喜,但现在她却只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现在想来花耐寒忽然出现在霓裳夫人的花圃很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霓裳夫人身上的妖气她自己知不知情? 玉沐沐转而又轻轻一笑,似是不经意间问道,“霓裳姐姐莫夸我了,若不是姐姐的花好,这法子也使不成,这都是姐姐自己的功劳,尊主可对姐姐说了什么?” “只说让我好好养花。” 如此听来,这话好像也甚是普通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那么花耐寒他到底有没有发现霓裳夫人身上的妖气? 玉沐沐沉下眉眼却是想不明白。 一旁霓裳夫人眸中娇羞,道,“尊主天人之姿,我竟有幸能与尊主同处一室,现在想来简直就像在做梦,你们说若是我以后再去拜会,尊主应当也是应允的吧?” “那还用说。” 胭浓夫人说着凑近霓裳夫人轻轻嗅了嗅。 霓裳夫人侧身怪异的看着她道,“胭浓姐姐,你在闻什么?” 胭浓夫人原是想闻她身上有没有合欢的味道,这是她历经情场多年练就下来的本领,鲜少有人知道,她不欲多言,只道,“你不让我闻就算了,我只问你,霓裳妹妹,尊主昨夜可有留你?” 若是霓裳夫人成功留下来承宠,从今以后她胭潇潇也要去种花! 霓裳夫人娇艳的面颊霎时绯红一片,她倒是愿意,可昨夜尊主似乎却没此意。 看她神色,胭浓夫人便知道了答案,她决定还是先将养花的事先放放再说。 那么好的机会,霓裳夫人竟能错过,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尊主昨夜就与你聊了花,就没有做些其他的?” 霓裳夫人道,“什么其他的?” “尊主有没有亲近你?比如抱住你,或者亲吻你?” 霓裳夫人面色绯红更甚,跺脚道,“胭浓姐姐!” “你快说说,大家都是尊主的女人,有什么可害羞的。”胭浓夫人道。 霓裳夫人红着脸摇摇头,“尊主气度非凡,我昨夜几乎不敢直望于他,尊主恪守有礼,昨夜只与我谈论养花之道,并未有其他之举,对了,姐姐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胭浓夫人一脸怅然之色,“我这么多年一直想方设法接近尊主却从未成功,尊主在外威严肃凛,我时常想着那么私下尊主面对得他欢心的女人时又是何种模样?会不会也会如寻常男人一样呵宠爱怜,温柔含笑?” 她说着叹了口气,“越是难以接近的男人才越让人心生不甘啊,不知今生我有还有没有机会得到尊主的垂爱?” 胭浓夫人的话正好戳中了霓裳夫人与百苍夫人的心思,一时大家都没有言语。 胭浓夫人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看玉沐沐,“玉醇妹妹,你与尊主亲近过,你说说尊主私下是什么模样?” 玉沐沐不曾想到胭浓夫人会问向她。 这种床/笫之事还真不好开口,可对面三双殷切的眼眸注视着她。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讨论一个共同的男人,没有剑拔弩张与勾心斗角,反而莫名的有一丝齐心协力之感,这画面着实有些与众不同。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黑灯瞎火的,我也不清楚。” “这么说来,尊主喜欢灭灯?”胭浓夫人却像是抓住了一丝重点,兴奋道。 那夜光线的确不好,花耐寒也没有再点灯的意思,玉沐沐艰难的道,“……应该是吧。” “那玉醇妹妹你可摸一摸尊主?尊主身影精瘦,摸起来感觉定然不错。”胭浓夫人又忙问道。 玉沐沐欲哭无泪。 她根本没有摸花耐寒,也不想关心他摸起来的感觉。 胭浓夫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直接? 再看霓裳夫人和百苍夫人也已经微低了头,耳根嫣红。 玉沐沐甚是佩服胭浓夫人的淡然,她站起身,“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忙转身向亭外走去,“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事,各位姐姐,失陪了。” 玉沐沐步伐匆匆,身后只听到胭浓夫人惋惜道,“你们怎么都低着头,怎么一个个脸皮都这么薄。” 玉沐沐走得飞快,直到远离晚香亭才放缓了脚步。 胭浓夫人果真纵横情场之人,连问这种问题都能面不改色,玉沐沐回想起与花耐寒纠缠的那一夜,虽然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如今想起来却不禁仍有些面红耳赤。 在花耐寒之前她不曾接触过男子,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许是受了胭浓夫人话语影响,玉沐沐脑子里总是闪现那一夜的画面。 是不是男人那时都是花耐寒那种样子? 她心虚杂乱,忽然间一股浓郁的花香迎面扑来。 玉沐沐抬眸,这才发现自己不觉间竟走到了万庭院。 万庭院,不正是霓裳夫人栽种花种的地方么? 霓裳夫人爱花如命,据说平日这里的花都被照料得精细无比,每一株花皆是霓裳夫人亲自栽种从不假他人之手,更是以灵气灌溉。 风迎面吹过,香气惑人。 门扉虚掩,蓦地一道光芒从门缝中一闪而过。 玉沐沐诧异,轻轻推开了门。 入目便是成片的花束,姹紫嫣红,绚烂无比,占满了整个庭院。 “真是漂亮。” 即使平日玉沐沐对花并无热衷,可此刻看见此景却也禁不住赞叹,这里美的让人惊叹。 她不觉沿着花间小径走过去,随后几株花束吸引了她的注意。 与别处生机勃勃的花束不同,有一小片花株却颓败了,这几束花株灰白一片,整个茎叶已经干裂开。 玉沐沐凑近看了看,生出几分好奇。 这些颓败的花像是枯死的,可干涸的这般厉害却是少见,花身上干裂的一丝水分也没有。 这花圃里应当是不缺水才是,怎么枯死了? 玉沐沐正要摸那几片颓败的花束,忽然一阵风袭来,瞬间那干涸的花与茎叶摇晃起来,彻底落在了地上。 花瓣落地,微光一闪便化为虚无彻底消失不见。 玉沐沐微微叹息,以灵气为养分成长的花束落败后也消散的如此彻底,可惜了这么美的花。 庭院里整片花株随着清风摇曳,然而却有一束却稳稳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玉沐沐走近那株花,这花应当是庭院中最美的一株了,枝繁叶茂,长势颇好,连绽放的花瓣上的纹路都好看极了,堪堪是长得恰到好处。 花瓣绽放,漂亮的近乎妖异。 风停了,玉沐沐却猛地一惊。 那原本绽放的花瓣上竟出现了一张人脸! 她倒吸一口气,然而待再细看,花瓣仍只是花,并没有人脸。 难道刚才看花眼了? 庭院中花香似乎越来越浓了,天书的声音骤然出现在玉沐沐脑子里。 “沐沐,快离开,此地危险!” 玉沐沐从未听过天书如此慌乱的声调,她一时也慌了神,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暗了下来,空中乌云交汇,疾风直扑她面门。 天书还在催促,玉沐沐一阵心惊,她也不敢耽搁细问,忙开门奔了出去。 玉沐沐离开的刹那,疾风慢慢和缓。 她原本看着的那束花上一阵光芒闪现,慢慢花瓣竟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女人的眸子久久盯着玉沐沐离开的方向。 玉沐沐回到玉醇阁砰得一声关上门。 她气喘吁吁的坐下来。 天书从她识海里出来,玉沐沐忙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天书道,“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妖气。” 玉沐沐吃惊,“你的意思是说那万庭院里有妖?” 天书道,“没错,霓裳夫人身上的妖气与万庭院里的妖气气息相同,万庭院里定有古怪。” 玉沐沐一惊,霓裳夫人身上的妖气竟是从万庭院里来的。 她脑子里想起花上的那张脸,心里一个激灵,忙问天书,“你刚才让我赶快离开,莫非是那妖物很厉害?” 天书道,“万庭院妖气浓郁,那妖物道行匪浅,以你的身手,你不是它的对手。” 玉沐沐一阵后怕,幸好天书及时提醒她离开,若不然她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一把将天书搂在怀里,“好天书,有你真好。” 与玉沐沐在一起这些时日她还是第一次称赞于它,天书顿时高兴起来,书身微昂,“那可是,我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书。” 这么自恋的口气,玉沐沐已经习以为常,真要是无所不能怎么还会为阻止花耐寒灭世而愁呢。 玉沐沐懒得打击它,只道,“天书,我之前试探了一番霓裳夫人,她看上去并不知情,妖物出现在万庭院,你说霓裳夫人会不会有危险?” 天书道,“这很难说,那妖物有何目的我们谁也不知。” 玉沐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一下子提起它,“是谁刚才说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天书嘿嘿一笑,整个书身卷成一团,“我没骗你,曾经我的确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自从我告诉了你花耐寒要灭世的那一刻起万物命数便已发生偏差,我改变原定规则也就失去了预知的能力。” 这么说来,天书还挺可怜的。 玉沐沐将它放下来,“好了,瞧瞧你,都皱了,这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天书重新展开书身,“虽然我失去了预知能力,但是我一样还是很厉害的。” 得了,这本书还是这么自大! 玉沐沐干脆背对它,她站起身踱步,想了想道,“不行,这件事我总要提醒霓裳夫人。” 天书飞到她面前,“霓裳夫人爱花如命,那些花对她的意义不同寻常,你过去对她说她的花有问题,你以为她会为了你一句话而丢掉她的命么?” 玉沐沐脚步一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收藏点起来,评论写起来,作者打滚呼求!!! 第7章 杀人的花 天书说得不错,以霓裳夫人对花的痴迷程度,她未必会相信她。 玉沐沐皱起眉头,可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妖物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而坐视不管,她做不到。 玉沐沐到霓裳阁门口时正好遇见霓裳夫人从外间回来。 骤然看到玉沐沐,霓裳夫人看上去颇为吃惊,忙道“玉醇妹妹怎么到我这里了,快快请进。” 霓裳夫人手里握着灵瓶,玉沐沐看了眼便移开了目光,面上只微微笑道,“正好闲来无事便随处逛逛,恰巧就走到霓裳姐姐你这里来了,便想着进来拜访,看姐姐的样子,这是刚刚外出了?” 霓裳夫人边与玉沐沐向里走边道,“上午与姐妹们分开后,我便去了万庭院看了看。” 玉沐沐闻言,心中一紧。 她笑了笑道,“听闻姐姐以灵气灌溉万庭院里的花束,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假,瞧姐姐带的灵瓶只怕又浇灌了不少花。” 霓裳夫人却面露苦恼之色,“万庭院里的每一株花皆是我命人精心挑选而来,它们是我的心血,一刻不见我便惦念的很,因而便去瞧了瞧,谁知刚才去了以后竟看见我那花枯死了几株,这便又拿了灵瓶来,只是我将瓶中灵气全数倒尽,却也无法将花株救活。” 霓裳夫人说着眼圈通红,面色痛楚。 玉沐沐心中微嘘,这果真是爱花爱到了骨子里去。 两人一番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屋内,霓裳夫人命人为玉沐沐倒了茶,玉沐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霓裳夫人这里连茶都泛着花香味。 她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玉沐沐喝了口茶水,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听闻姐姐素来将花照顾地极好,这好端端的,怎么花就枯死了呢?” 霓裳夫人伸手在眉心捏了捏,“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平日我一直以上好的灵气喂养它们,委实不该落败。”她自责道,“许是我大意了,终究是没有做到尽心。” “姐姐莫要自责,姐姐的用心大家都是看得到的,只是这花莫名就枯死了着实令人费解,许是万庭院出了不妥之处,姐姐近日有在万庭院里遇见什么奇异之事么?” 玉沐沐本有意试探,谁知霓裳夫人却压根未曾往院子里诡异处想,霓裳夫人摇了摇头,“能有何奇异之事,不过是一个养花的院子而已。” 玉沐沐放下杯盏,又继续道,“以往都没出现这种情况,这事出现的总归是不同寻常。” 霓裳夫人闻言眉心皱得更紧了,低声道,“这倒是,以前这些花都好好的,也不知到底是何处有了差错。” “也许不一定是姐姐的问题”,玉沐沐说着,转而轻轻一笑,“说来也巧,我几个时辰前也曾恰好经过姐姐的万庭院,见里面有一株花甚是好看,那花瓣伸展得恰到好处,花色绚烂多彩,极为娇艳,不知那是什么花?” 霓裳夫人脸上终于带了笑容,玉沐沐提到的花也正是她最爱之物,“妹妹说得定是我才得来的‘如翡’了,不瞒妹妹,我阅花无数,还未曾见过有比‘如翡’更美之花株,花色纯正,芳香婀娜,我昨夜带去无忧宫得尊主赏阅的正是此花。” 玉沐沐一惊。 她忙起身来到霓裳夫人面前,亲自给她倒了杯水,笑道,“我对姐姐这‘如翡’是越发好奇了,姐姐快喝水润润口,再为妹妹好好说说这花,如此漂亮的花,姐姐是从何得来?” “不过是奴仆从山间偶然为我寻来的。” 爱花之人最高兴的便是自己所养之花受到别人认可,见玉沐沐一脸热忱,霓裳夫人只当她也为‘如翡’痴迷,她伸手接过玉沐沐手里的杯盏,忽然“哎呀”一声轻呼。 “霓裳姐姐这是怎么了?” 霓裳夫人摊开手心,上面赫然是一道血口。 “姐姐何时受伤了?”玉沐沐诧异道。 霓裳夫人却表情莫名,低头端详了自己掌心片刻,道,“瞧我这坏记性,我竟也不知是何时有了这伤口,明明去万庭院之前我还净了手,那时也不曾见到这伤口,此处不碰不疼,刚才触到那茶盏才发觉手心刺痛”,她握了握掌心,微微一笑,“不过想来不是大问题。” 玉沐沐盯着霓裳夫人掌心血口,那里不像是刺伤,一般利器割伤霓裳夫人当是会有所察觉才是,且这伤口还是在万庭院里出现的。 她忽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可看霓裳夫人的模样,看来不点破她是决计不会想到那朵‘如翡’有问题。 玉沐沐也不兜圈子了,“霓裳姐姐,妹妹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姐姐。” “哦?玉醇妹妹请说。” “其实万庭院里那株‘如翡’——” 玉沐沐话尚未说完,忽然一阵香风袭来。 随后玉沐沐便眼睁睁的看着霓裳夫人晕倒在她面前。 “霓裳姐姐!” 霓裳阁霎时混乱成一团,几名侍女忙围上来,“夫人!” 玉沐沐急忙探及霓裳夫人手腕,霓裳夫人内息平稳,索性并无大碍。 玉沐沐松了口气,然而片刻后她又微微蹙眉。 霓裳夫人本是结丹期,体内灵气不该如此稀薄才是,可她反复探查,那灵力竟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一半似的,稀薄的甚至结不成型。 这是怎么回事? 据她所知,平日霓裳夫人用来喂养花束的灵力是从外间修士那里买来的,从未动用她自身灵力,那为何如今她自己灵力却成了这样? 玉沐沐正想不通,霓裳夫人却悠悠转醒。 玉沐沐忙扶起她,“霓裳姐姐,刚才这是怎么了?” 霓裳夫人慢慢站起身,在侍女搀扶下坐在一旁,“玉醇妹妹不必担心,我这几日为万庭院的事分心不少,想来多少是疲累了些,待我休息片刻便好。” 玉沐沐本想再问她灵力之事,然而霓裳夫人却闭眸摆了摆手,“玉醇妹妹,我这会儿头晕得厉害,恐怕不能再陪妹妹聊下去了,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玉沐沐只好道,“那霓裳姐姐好生休息,我且先回去,就不打扰了。” 玉沐沐看了眼霓裳夫人,终是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经转黑。 路上很是安静,只有远处的灯火幽幽发着亮光,偶尔一旁树梢上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沐沐。” 天书突然开口,玉沐沐正在为霓裳夫人的事发愁,冷不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 “天书,你下回能不能先现个身再说话,这样蓦然发出声音很吓人的。” 天书在她识海里出声,玉沐沐也无需开口,只需在识海里与它对话。 天书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急切,“我现在不能现身啊。” 玉沐沐道,“什么意思?” “因,因为那妖物追上来了,它,它就在你身后!” 玉沐沐猛然一个哆嗦! 你不早说! 她蓦地转身,就看见身后一只长着人脸的花束直勾勾盯着她! 天呐!这花妖究竟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玉沐沐突然想起刚才在霓裳阁里那股香风,莫非霓裳夫人刚才晕倒与这花妖有关? 花妖显然来者不善,玉沐沐急忙飞身后退。 就见那妖物忽然眼眸一变,顿时杀气滚滚,无数花瓣变成利勾朝她袭来。 玉沐沐一掌挥去,利勾被她打翻在地。 她看着那妖忙道,“这位妖姐姐,有话好好说嘛,干嘛一出手就是杀招啊,我没得罪姐姐吧?” “怪只怪你想多管闲事,你既然想坏我好事,那便只有死!” 人脸花瓣急速旋转,说着就朝玉沐沐扑来,人嘴张开,豁然变大,露出锋利的牙齿来直击向玉沐沐的脖颈。 玉沐沐掌风扫去,边退边道,“这位花妖姐姐,我看你长得如此漂亮也算是一位美人,既然是美人就不要做这种龇牙咧嘴的样子,多不雅啊,我们有话好好说嘛。” 花妖却不理她,她双目一睁,顿时整个花身变成血红色,长出尖刺来,闪电般飞向玉沐沐。 玉沐沐被那呼啸而来的尖刺震得心肝胆颤!这些刺要是扎进人身上那还能有命? “沐沐,还不快逃,你不是它的对手!” 天书急声催促。 尖刺带着寒光看着就渗人,玉沐沐也知自己眼下逃才是上策,一个旋身,就往前跑。 花妖在身后紧追不舍。 玉沐沐不敢有丝毫停歇,花妖行速明显比她快得多,蓦地一道闪光在玉沐沐面前划下。 玉沐沐停下脚步,就见花妖出现在她身前。 玉沐沐脸上挤出笑容,“花妖姐姐,你跑得真快。”她边说脚心边往后退,就准备随时往后再逃。 可花妖却看穿了她的打算,一个发力,无数花瓣射出稳稳扎在了地上将玉沐沐围在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跑不掉的。”花妖紧盯玉沐沐的眼。 玉沐沐嘿嘿笑了两声,“好姐姐,你可不可以不杀我?杀人多血腥啊。” 花妖冷笑一声,朝她移来。 玉沐沐脸上冷汗慢慢冒出来,花妖的杀意直逼她周身。 莫非今夜彻底要完了? 花妖身上花瓣变成利勾飞速向她射来,玉沐沐在强大的杀意下动弹不得,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股疾风拂过,随后玉沐沐便听到了花妖一声惨叫。 她忙睁开眼,眼前站着的赫然是花耐寒。 第8章 旖梦阑珊1 花耐寒出现地还真是时候! 玉沐沐大喜,忙奔过去站到他身边。 花耐寒功法强大,站在他身侧才是最安全。 而那花妖狼狈的倒在地上,她只有一张脸长在花瓣上,因为没有四肢,艰难又滑稽的终于费力从地上抬起那张脸恨恨地向这边看了过来。 然而一瞬间她却面色大变,又慌张的低下了头。 玉沐沐诧异,花耐寒的气场是强,可什么时候强到看也不敢看一眼的程度了? 想起刚才花妖的紧追不舍,玉沐沐仍心有余悸,她站到与玉花耐寒又近了几分的距离,道,“尊主,这妖物想杀了妾身,还请尊主救救妾身。” 花耐寒却看着那花妖,沉默不语。 花妖一直极力撇过头,似乎想要将自己缩到地缝中一般,与刚才的狠厉蛮横对比明显。 “滚。” 终于,花耐寒低声开口,对着花妖道。 那花妖身子一瑟缩,紧紧咬住牙冠,随后周身一闪,消失了。 玉沐沐惊住,就这样把花妖放走了? 却见花耐寒又冷冷向她看过来,“深更半夜衣冠不整,还要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成,还不滚回去。” 开口闭口都是滚,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玉沐沐低头去看自己,这才发现她腰间衣带不知何时松垮在一边,衣间滑落,整个衣裳松松垮垮,竟连一侧肩膀也露了出来。 “啊!”她惊叫一声。 真是,太,太丢人了! 她面色一红,急忙提起自己肩上衣物,这定是刚才被花妖追赶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待她收拾妥当抬起头时眼前却已没了花耐寒的身影。 这人什么时候走的,无声无息的。 玉沐沐后知后觉,想起花耐寒刚才眼中的冰冷与嫌弃,顿时又气得跺脚,他把她奚落一番就这么离开了? 天书的声音又幽幽出现,“沐沐,你再不回去,就不怕花妖返回来?花耐寒现在可不在这里。” 玉沐沐猛拍一下自己脑袋,没错,现在还是小命要紧。 她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玉醇阁。 然而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玉沐沐越想越不对,她屏退所有关上门窗,这才道,“天书,快出来。” 玉沐沐额前光芒闪烁,片刻后天书从识海里现出身来。 “天书,我觉得那花妖不简单。” “是挺不简单的。” 玉沐沐闻言一喜,却没发现天书的声音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重,她道。“你也这么觉得么?” 说着,玉沐沐垂下眸子,一手托腮道,“我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对劲,你想想,以花耐寒的脾性,他竟然这这么轻易地放走了一只妖物,况且还是一只在他的地盘不安分的妖物,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天书周身金光微微闪烁,此事确实古怪,若在以前它何必为这等事苦恼,可现在世间定律重新运转,它也无能为力,想到此,天书不觉落寞起来。 “我看要不是这花妖身怀异宝,花耐寒心有忌惮欲徐图之,要不就是花耐寒功法耗损之大远超我们预期,刚才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唬花妖,其实若真要打起来他根本不是花妖的对手。” 玉沐沐双手一拍,惊慌道,“这么说来我小命还是不稳,若是那花妖不甘,说不定它什么时候又会缠上我!” 天书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只幽幽的看着玉沐沐在屋子里急得踱步。 “不行,我玉沐沐决不能坐以待毙。” 玉沐沐转身看向天书。 天书道,“你想干什么?有话就说。” “天书,我功法断然不是那花妖的对手,如今想要保住性命就只能化被动为主动,与其担心不知花妖何时会追杀过来不如暗中去花妖老巢万庭院,我若是潜伏在那里,待探查一番定会找到花妖的弱点。” 天书看着玉沐沐灼灼看着自己的眼神,“所以……” 玉沐沐笑了起来,道,“所以啊,天书,若是靠我自己是绝对做不到接近花妖而不被它发现,可你聪明绝顶,你可知有什么宝物能帮我?” 玉沐沐谄媚的神情和一番话听得天书书身顿时顺畅了不少,它整个书身抖了抖,平整的没有一丝皱痕,刚才的愁闷霎时消散的无影无终。 “玉沐沐,你这个人真是太笨了,幸好有我这个智囊在身边。” “是,是,所以你快说说。” 玉沐沐心里将天书排诽了个遍,这家伙自大的性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她面上神情却没有一丝不快,笑得乖巧又纯真,“天书,你快说啊。” 天书高昂起书身,“此物不就在你身边么?” 玉沐沐惊得从椅上一弹而起,“什么宝物在我身边?” “玄菱纱啊。” 玉沐沐想起来了,对啊,花耐寒赏赐她的玄菱纱一直被她放于识海,她竟忘记了。 “只要你将玄菱纱披在身上,那花妖绝对察觉不到你,只是你要切记,玄菱纱乃是仙门法器,一旦沾染上妖物精血便会化为飞烟。” “我记住了”,玉沐沐大喜,“天书,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如今花妖受伤,正是她行动的好机会,玉沐沐不再耽搁,当即就带了玄菱纱出去。 夜晚的风极大。 玉沐沐披着玄菱纱隐在了万庭院的墙上,目光紧紧看着院中。 万庭院众花在风中摇曳,人脸花妖此刻正伏在一株花上疯狂吸入着花中灵气,直至花株枯萎干涸方才作罢又去吸收另外一株花的灵气。 院子里接二连三有花株萎败。 玉沐沐恍然大悟,原来庭院中的花便是这般才枯死的。 可花妖到底受了伤,庭院花株的灵气仍旧满足不了它,玉沐沐看见它身上忽然飞出一片花瓣往万庭院外面飘去。 片刻后门扉被推开,玉沐沐看见霓裳夫人走了进来,而之前飞出的那片花瓣正稳稳停在她眉心。 霓裳夫人目光呆愣无神,步伐也极为僵硬,一步步向着花妖走去。 玉沐沐以心传音忙问天书,“霓裳夫人怎么了,看着不太对?” 天书道,“她眉心花瓣已经摄入了她的魂魄,霓红橙是被控制了。” 霓红橙正是霓裳夫人本名,玉沐沐向霓裳夫人看去,只见她跪倒在花妖面前,从头发拔下一根簪子刺向了自己的手掌,顿时鲜血四溢,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将受伤的手心伸向了花妖。 花妖吸吮着伤口,霓裳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而花妖身上花瓣的颜色却慢慢重新鲜艳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院子里的风更大了。 花妖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霓裳夫人与花为伴,她身上的灵气对于花妖来说是甘露也是力量的源泉。 玉沐沐急了,依照花妖这吸法,霓裳夫人怕是今夜会没命。 花妖一心吸吮灵气,根本没注意到四周还有旁人,猛地被玉沐沐一掌击中,她一口血吐出来,正好溅到玉沐沐手背上。 玉沐沐霎时感觉手背一阵灼热,妖血落在玄菱纱上,玄菱纱一身金色骤然黯淡无光。 花妖厉吼一声,一张嘴赫然变大向玉沐沐咬来,大有一口吞了她之势。 玄菱纱眼看就要化为飞烟,可即使是在最后一刻它却也保护着自己的主人,飞烟变成利剑的模样径直插入了花妖的血盆大口之中。 花妖倒地,玄菱纱彻底化为虚无。 玉沐沐又心痛又生气,“你毁了我的玄菱纱!” 说完,她手心凝结波涛,就要向花妖击去。 花妖刚才被玄菱纱打得不轻,眼睁睁看着玉沐沐向它袭来却再没了反击能力,它认命的闭上眼。 一阵疾风呼啸而来,玉沐沐只感觉手心一痛,猛然被疾风掀翻倒地。 一个黑色人影降落在她与花妖之间。 玉沐沐撑着胸口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人。 花耐寒现在过来又是凑什么热闹?这个家伙竟然打了自己,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究竟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敌是友啊? 玉沐沐刚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花妖先她开了口。 “你不想我死,对么?” 它的眼里没有了之前见到花耐寒的卑怯,反而灼灼生辉。 玉沐沐一怔,疑惑了的看了眼花妖,又看了眼仍是毫无表情的花耐寒。 花妖看着花耐寒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还记挂着我,我就知道!季灵,你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么?” 季灵…… 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玉沐沐脑子里猛地一个激灵,季灵不就是一千年前花耐寒的名字么。 原来花耐寒与这花妖竟然是相识! 怪不得之前放走了这花妖! 玉沐沐抬头去看花耐寒,就见他静静看着花妖,过了片刻,他低声喊道,“师姐。” 原来还是师姐弟! 花耐寒这一声‘师姐’显然让花妖激动不已。 看着它紧紧盯着花耐寒的目光,其中似有千言万语,这明显不是一个师姐看着师弟的眼神,玉沐沐直觉这一对师姐弟关系看着好像不那么简单。 莫非一千年前的花耐寒与这花妖之间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想到此,玉沐沐瞬间兴奋起来,能听到大魔王花耐寒的过往那该是何等有趣,她有心继续听下去,然而这时花耐寒却偏偏一手指向霓裳夫人侧脸看向了她。 “带她走。” 冰冷的语调不容置喙。 玉沐沐低头看了眼霓裳夫人。 花耐寒是想单独与他的花妖师姐相处?虽然她特别能理解他们这种旧情人相见的激动,可是,她还想听故事啊。 玉沐沐心有不甘,却又不敢抗命,只好扶起昏迷的霓裳夫人。 经过门扉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恰好看见花耐寒将受伤的花妖扶了起来,那花妖目光缱绻,温柔的看着他。 这两人果真有猫腻。 却不想,花耐寒突然侧过脸来看向玉沐沐,玉沐沐瞬间吓得肝胆俱裂,忙又匆匆回过头赶快离开。 将霓裳夫人送到霓裳阁时,恰逢霓裳夫人醒来,玉沐沐轻描淡写的对她讲之前她在万庭院的遭遇。 然而听到自己万庭院出了妖物,霓裳夫人还是心惊胆战,手不停哆嗦。 花耐寒与那花妖关系匪浅,玉沐沐不好说出他二人之间关系,只好说妖物已被尊主制服,霓裳夫人这才安了心。 玉沐沐回到玉醇阁门前时夜已经过了大半。 她抬眸看了眼天上圆月,这个时辰了,花耐寒还在万庭院么? 那花妖既然是他师姐,之前应该也是玄天宗的弟子才是,按理说玄天宗不会收一只妖物为徒,那花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花妖之前不是妖? 圆月光芒似乎更甚,玉沐沐恍然看见那月亮中出现了花妖的脸。 她心中一怔,忙揉了揉眼,再看过去,月亮依旧是月亮,哪里有花妖的影子。 可花妖的事却莫名总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手背忽然一阵灼疼,玉沐沐垂眸瞧了一眼,上面除了之前染上的血迹并没有任何伤口。 天书出声道,“夜里风大,沐沐,你快些进屋吧。” 玉沐沐“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今夜遭遇实在太多,先是九死一生现在又是一团迷雾,玉沐沐上了榻一头埋进被子里,算了,还是不要想他们那些人的事了。 她,还是好好睡上一觉才是正事。 然而这一觉却是睡得极不踏实,玉沐沐脑子里晕乎乎一团,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湍急的漩涡。 她极尽全力想要睁开眼,却奈何不得。 玉沐沐随着漩涡越陷越深,最终漩涡消散,耳旁似乎传来咚咚泉水声。 她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处池水,池水上方烟雾弥漫,四周草木郁郁葱葱,鲜花点缀其中,极为美哉。 她深深吸口气。 好充裕的灵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池水清透无比,偶尔一阵金色浮光从池水中冒出,玉沐沐好奇,俯身去看。 这一看却将她吓得跌坐倒地! 水中倒影里赫然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娃,小小的身形,头顶两个冲天髻,模样瞧着甚是可爱,然而动作神情却与她一模一样。 玉沐沐慌忙摸了摸自己头顶,心中骤然塞住。 她何时成了这副模样了? 这女童的模样却不是她记忆中幼时的样子,玉沐沐慌忙又去池水前看,这女童的眉眼怎么越看越像…… 那只花妖?! 这是怎么回事? 第9章 旖梦阑珊2 “别慌,别慌。” 天书的声音突然出现,玉沐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道,“天书,你还在!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天书道,“之前在万庭院,花妖将精血偶然滴于你的身上,想来便由此与你建立了某种关联,若我猜得没错,沐沐,你此刻是在梦中,不过却进入了那花妖曾经的世界,如今,花妖是你,你也是那花妖。” 玉沐沐道,“你是说,我现在的身份是那只花妖?” 玉沐沐简直不可置信。 只不过是睡个觉,她就化身为曾经的花妖了? “不过也好,左右不过一场梦境而已,你虽然在此梦境里是那花妖的身份,却不会改变那花妖既定的命数,你不是好奇花耐寒与那花妖的关系么,你只权当自己是个看客罢了,由此去看看,倒也不错。”天书道。 玉沐沐无奈的坐在地上,“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你切记不要慌张,沐沐,这是你与花妖的机缘,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时间缝隙已经快要关闭,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你——别——怕——啊——” 天书的声音渐渐消失,玉沐沐忙道,“天书!天书!” 然而天书再也没有回应。 玉沐沐烦恼的往地上一坐。 左右是成了如今的局面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天书说得没错,这不过是一场梦境,这是花妖的过往,她且先看看在这梦里究竟会看到什么。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回荡在耳旁。 玉沐沐寻着哭声好奇看过去,却见那池水中金光骤然耀目,一个婴孩缓缓从池水中升起。 他脱离池水的那一刹那,四周花瓣簌簌绽放,青草渐渐长高,一方天地都沉浸在一片金色光晕之中。 这孩子是…… “月乔小师姐——” “月乔小师姐你在哪里——” “月乔小师姐你快出来啊——” “前面是天池禁地,我等不能随意进去,师父这可如何是好?月乔小师姐该不会跑进禁地里去了吧?” 一声声呼唤从外间响起,随后玉沐沐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 “月乔定是进了禁地,走,随为师进去瞧瞧。” “可是师父,这可是禁地……” “禁地又如何,为师要去得地方无人拦得住,进去。” 玉沐沐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随后她看见一群人走了进来。 “月乔小师姐,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有几个看起来与她同龄的小孩高兴的向她奔来围住了她。 原来花妖的名字叫月乔。 她看向那老者,心里却打着寒颤。 她曾在天书里见过这老头,他可是毫不犹豫就挖出了花耐的血肉! 这白头发老者就是那吃掉花耐寒血肉的人,一千年前的玄天宗宗主—— 季衡子! 可任她此刻思绪泛滥,却控制不住自己言行。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激动,而后向着老者跑了过去,“师父,您来救月乔了,月乔一个人在这里好怕!师父快带月乔走。” 季衡子却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婴孩。 所有人都发现了那个出生婴儿,月乔的一众师弟们道,“小师姐,你是从哪里抱了个小孩子过来?” 玉沐沐忙解释道,“这不是我抱来的,这个小孩是从池子里出来的。” “师姐莫逗弄我们,这里是天池,天池里怎么会有小孩?” “我没骗你们”,玉沐沐看向季衡子,“师父,我刚才看见这个小孩子就是从池子里出来的,师父,你相信我。” 季衡子双目肃然看着那个婴孩,吩咐玉沐沐道,“月乔,你将他抱过来。” 玉沐沐将婴儿抱到季衡子面前,“师父,这个小孩子出现得好生奇怪,我刚才还看到他身上有金光呢。” 她说着脸色一变,“师父,他会不会是妖邪?!” 据传天池乃圣地,圣地里又岂会无端生出妖邪,玉沐沐暗自啧啧,小孩子童言童语,自然不会感应到这小婴孩身上强大灵力。 可她虽然心中如此这般想,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双手一阵哆嗦,将婴孩狠狠往前抛去。 眼看那个孩子就要落地,玉沐沐心里一急,只见季衡子身形一闪接了过去。 他盯着孩子,眉头忽然一动,两指触上婴孩额头,闭上双眸,一股内力探了进去,随即他很快睁开眼睛,目光激动,“竟然是天生灵胎!” “什么是天生灵胎?”玉沐沐问道。 季衡子却笑而不答,只兴奋看着手中婴孩,道,“你们从今以后多了一个师弟,此子就叫季灵,我季衡子今日正式收此子为徒。” 季灵…… 玉沐沐心中一叹。 果然这孩子就是花耐寒啊,原来他是这样被他师父捡回去的。 她侧眸去看季衡子紧盯着小花耐寒的目光,她在这样的目光里看不见半分温情,只看见满满的算计。 花耐寒,你从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活在了别人的掌控之中啊。 眼前画面扭曲,玉沐沐感觉自己又被卷入了一阵漩涡之中。 待她再次能看得清时,眼前围着一众少年。 “恭喜小师姐在此次女子术法大赛赢得第一,小师姐太厉害了!” “对啊,小师姐不仅人长得好看,就连术法也卓群,这玄天宗里恐怕找不出像小师姐这样有貌又有才之人了。” “小师姐,你此次赢了比赛,堪称我等楷模,师父定会好生嘉奖师姐你!” 这是什么情况? 玉沐沐看着一众人的恭维道贺却摸不着头脑,可她嘴里却已经自动开口,“区区一个比赛又有何难,我是师父的首徒,自然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念及同宗门情谊,刚才已经让了她们三招,谁知,哼,她们竟没一个能打的。” 少女敲了敲手中的剑,语气倨傲,“真是没意思。” 玉沐沐从剑身上看见已经长成少女面孔的月乔,这副样貌已然与万庭院见到的花妖有九分相似。 看样子,月乔现在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了。 她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独自抱着兔子站在一旁的男孩,眯了眯眼。 “季灵,你过来。” 玉沐沐一惊,花耐寒也在这里! 男孩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甚是精致好看,听见月乔唤他,水润润的眼睛往这边看了过来。 “月乔师姐,你唤我何事?” 男孩模样温顺,就连声音都透露着一丝温柔,看起来极为乖巧。 我的天,大魔王还有这样人畜无害的时候?!看看那无辜的眼神! 玉沐沐一阵唏嘘。 幼年的花耐寒看起来还真是可爱,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脸! 然而下一刻,玉沐沐看见自己一剑伸了过去,刺进了花耐寒怀中的兔子。 花耐寒不可置信,瞬间红了眼眶,“师姐……” “哼,听说你时常往后山跑,不是救兔子就是救小蛇,还给不少花草浇水施肥,季灵,你是闲的无事么,如此喜欢大发善心怎不将整个后山的畜生灵植都照顾起来,如此不务正业,就不怕师父怪罪?!” 花耐寒手忙脚乱给怀里的兔子止血,“师姐,这兔子何其无辜,虽为牲畜,可也是性命一条,师姐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玉沐沐狠狠一脚将他手中兔子夺过去扔在地上,“今日我赢得比赛,众人皆来道贺,却独不见你前来,季灵,你是不喜我这个师姐,还是自认术法在我之上不屑理会?” “师姐术法精绝,季灵岂会有不敬之心。” 花耐寒着急的看着地上挣扎的兔子,欲上前将其抱起。 玉沐沐却不给他机会,“今日就让我来会会你,师父平日对你甚为看中,甚至单独教导于你,想必你术法必然不俗,接招!” 玉沐沐一个剑花使来,花耐寒不得不接,然而却仅仅只用了一招,花耐寒便被她狼狈的打倒在地。 “你在搞什么鬼,给我使出你的本事来。” 玉沐沐又是一招过去,然而花耐寒却仍然没有接住。 她心里一疑,一把探及花耐寒脉门,随即脸色一变,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的功法怎如此之弱?” 她越发仔细探查,然而花耐寒内海空荡,竟像是没有丝毫内力的样子。 师父平日对他爱护有加,有时花耐寒受了小伤,师父即使再忙也会亲自过来照顾治伤,可看他现在的模样,却显然是不曾学过内功术法,有的只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皮毛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花耐寒却趁机将那兔子抱进怀里,“师姐,是季灵资质愚钝不及师姐,季灵有错不该今日惹恼了师姐,只是还请师姐怪罪季灵一人即可,这兔子若再不治便只有死路一条,师姐放了它罢。” 即使到了现在,在他的眼力依然只有这些畜生,他的目光似乎从来不会停留在自己这里,玄天宗哪个人不巴结讨好她,偏偏他的眼力没有她! 玉沐沐感觉到了月乔的嫉妒和不甘。 “你刚才说自己错了,那你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她问道。 “师姐说哪里错了季灵便哪里错了,生气伤身,还请师姐莫要再气了。” 花耐寒向她看过来,眸子里一片纯净,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玉沐沐哼了一声,“季灵,你究竟会不会生气啊,我伤了你,还伤了你的兔子,你不恨我?” “不恨。”花耐寒摇摇头,“是季灵不该惹怒师姐,季灵做错了。” 玉沐沐瞠目结舌。 这个花耐寒真的就是日后那个浑身冷冰冰一脸阴沉的无极门尊主? 反差真是太太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更,不看数据,不看数据,不看数据!默念一百遍…不看就不会心塞了哈哈!做勤劳的小蜜蜂! 第10章 旖梦阑珊3 眼前景象又一次旋转起来。 有了前两次经验,玉沐沐这次心平气和的等待着自己下一次降落的时间点。 一片白光之光,玉沐沐恍然看见一阵虚影。 虚影旋转的越来越快,直至她在虚影中蓦地看见了月乔的脸,强烈吸引力袭来,眨眼之间,她撞向了虚影中月乔的身体。 身魂合一,玉沐沐似乎听到了血脉融合的声音,不断旋转的虚影停下,四周安静下来。 玉沐沐终于睁开了眼。 “这次生辰过后,你就十八了,这次想要什么生辰礼?” 台上季衡子向她看过来。 玉沐沐自然的接下来话,似乎这些话已经在心里存放了许久,终于得到了机会说出来,“师父,这次的生辰礼徒儿不要其他,只求能和季灵师弟一同修炼。” “什么?”季衡子似乎没有明白她的话。 玉沐沐接着道,“师弟这些年来术法一直精进不大,徒儿想要为师父分忧,师弟一人练功难免无趣,若是有徒儿在旁,也可督促师弟勤加练习。” 季衡子却变了脸色,“月乔,你是为师的大弟子,为师一向宠你,为师可以应允你其他任何要求却唯独这个,为师不能答应。” “师父?!” “季灵的事你不要插手,他的功法修为,为师心里有数。”季衡子态度坚决,“你若是没有别的要求,那就退下。” 玉沐沐还想再说什么,一旁一青年道,“师姐,不要惹恼了师父。” 玉沐沐只好退下,她走了片刻,身后有脚步声跟上。 玉沐沐转过头来,“无辰,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她心里有火却无处可撒,眼下看无辰更不顺眼了,这个人怎么这么烦,整日像是她的跟屁虫似的。 无辰却对她的怒火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反而嘻嘻一笑,“月乔,刚才我还在殿上帮了你……” “大胆,月乔岂是你能喊的,如此没有礼法,小心我告诉师父!” 无辰道,“你虽名义上是我师姐,可你实际年龄比我还小,我唤你名字只是想如此显得亲近些,月乔,难道这些年来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么,我一直……” “住口!”玉沐沐狠狠打断他,“你也配对我说这种话,无辰,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师父在凡间捡回来的乞儿罢了,而我,乃是这玄天宗护法之女,就凭你竟敢对我存非分之想,简直是癞□□不知量力!” 无辰脸色一白,咬了咬牙,紧紧看着她,又道,“我知道我身份卑微,可这些年来我比任何一个弟子都要努力,这一届弟子里哪一个术法在我之上,他们没一个比得过我,就连师父也对我称赞有加,难道这就还不够么,仅仅是一个出身,你就如此看不起我?” 玉沐沐不屑一笑。 无辰似乎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你是不是看上季灵那个小白脸了?平日你总喜欢找他,他才多大年纪?!他那个小子,除了脸长得好看根本一无是处!连基本的术法都不会,你会喜欢这样的废物?” “我喜欢谁与你无关。”玉沐沐道,“若不是师父繁忙,无空暇多教予季灵修行,你未必是他对手。” “这么为那小子说话啊”,无辰道,“你以为师父真的会忙到没有时间教他术法,月乔,你太天真了,不过不要紧,有些事,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好心提醒你,不要与那小子走得太近,不然有你后悔的。” 玉沐沐懒得再与他废话,“让开,好狗不挡道。” “你!”无辰像是彻底被激怒,“你就如此不屑于我么?!”他忽然倾身,狠狠稳住玉沐沐的唇。 玉沐沐推开他,反手甩给他一巴掌。 “大胆!” 无辰直直看着她的眼,“月乔,你记着,迟早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来我身边。”说完,他转身离开。 玉沐沐被气得不轻。 如今她就是月乔,月乔所经历的事她会毫无变化再重复一遍,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可思想却还是她自己的。 虽然被强吻的是月乔的身体,可她却依然觉得膈应。 这个无辰她记得,那时在天书上看过,无辰就是后来杀害花耐寒的帮凶啊。 这人拿着刀割花耐寒血肉的表情她还记得,那股狠厉劲,那种兴奋的眼神,玉沐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怕。 玉沐沐思绪烦乱,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眼下这副月乔的躯体已经走到了一座屋子前。 屋前清幽,种着一片竹林,微风拂过,甚为清爽。 这是哪里? 她刚这样想,却见自己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季灵,出来。” 玉沐沐径直走到里间喊道。 里屋果然走出一个人影,却是少年时的花耐寒,少年模样清隽,身上一股清雅温和之气。 “月乔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玉沐沐径直往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直看着花耐寒。 察觉到她的目光带着莫名的痴热,花耐寒微微侧开了脸。 玉沐沐最后视线定格在花耐寒沾染了些许泥泞的手指上。 她开口道,“师弟,你又去种你那些花草了?整日侍弄这些,难道不烦么?” 花耐寒道,“怎么会因此而烦,我无事可做,养些花花草草倒也可以消遣些时辰。” 玉沐沐满脸不赞同之色,似极为看不上花耐寒这些行径,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又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要告诉你。” “师姐请讲。” “以后就让我来教你练功。” 玉沐沐一脸正色,她这话明显是通知一声而不是商量,花耐寒却甚是惊讶,“师姐,这是……” “我来寻你十次,有九次就见不着你人影,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从今以后我来教你术法,你必须每月这个时辰在这里乖乖等着我,陪我说说话,还要逗我开心,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切记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玉沐沐说完这话,花耐寒就明白了,“师父定然没有应允此事,师姐,你如此行事,不担心师父怪罪?” 玉沐沐猛地站起身,“季灵,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莫非你瞧不上我的术法,这玄天宗弟子之中我的修为也算是排得上前的,教你那是绰绰有余,以后只要师父新传授我心法招式,我都会毫不吝啬告诉你,至于师父,你无需担心,师父甚是宠我,这事不让他知道就行。” “师姐,恕季灵难以从命。” 玉沐沐一掌掀开面前的桌椅,“砰”的一声,桌椅倒在了花耐寒的面前,他静静看了一眼,有桌椅砸在他的脚上,瞬间,他的鞋面上浸露出一丝殷红,他却动也没动,只道,“师姐还请别生气,季灵只能多谢师姐好意了。” “你?!”玉沐沐怒道,“就凭你的那些三脚猫招式,我有心教导于你那是你走了运,我告诉你,玄天宗里除了师父还没有人可以拒绝我月乔的话,今日你若不顺从我,我便告诉师父你趁我来此欲轻薄于我,你看师父是信你还是信我,到时,你养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草还有那些后山带来的畜生,我一把火全给你烧了!” 花耐寒道,“师姐,何必殃及无辜?” “哼!”玉沐沐狠狠道,“你惹我不开心,我就毁了你所有!你好好想清楚。” 花耐寒叹了口气,终是道,“以后季灵会每月在此等候师姐前来教导,还请师姐放过那些生灵。” “这还差不多。”玉沐沐满意的笑了。 这月乔还真是霸道啊。 想不到灭世大魔王花耐寒竟然也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时候。 玉沐沐刚这样想,眼前画面再次旋转起来。 又开始了,这是又要降临到什么时刻? 等一切平息下来,玉沐沐发现她仍然站在这间屋子里。 面前的人还是花耐寒,只是明显他比上一次看上去长了不少,退去一身稚气,他周身满是干净清爽的少年气息,一身白衣,君子之姿,风度翩翩,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 “以心为器,化无形为有形,收聚神光,达于天心。” 清雅的声音从他嘴里道出,玉沐沐只见花耐寒收了招式接着道,“多谢师姐,口诀我已经记住了。” 玉沐沐道,“我不过才提了一遍你便记住了,你倒是聪明,刚才那套招式也是神行皆俱,这几年师父告诉我的心法我自己尚未摸透,只不过对你说一遍你便能参透其中道理,短短几年就连功法竟都不在我之下了,季灵,按说你这样天资聪颖之人,师父定当不会埋没你才是,为何却从不教你这些呢?” 花耐寒神色平静道,“也许是师父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打算。” 玉沐沐哧了一声,“师父能有什么打算,我看他是老糊涂了,对那个无辰倒是体贴得紧,我看无辰哪里比得上你,不过一个低贱之人也妄想站在人前,凭他也配!若是你能有求学之道,在这玄天宗里出风头的人又怎会轮得到他无辰!” “师姐,无辰师兄资质不匪,非季灵可以媲比。至于师父,那更是长辈,万不可不敬。” “你就是懒得争而已,对了,师父这么对你,你不恨他?” 花耐寒目光温和,嘴角笑得温柔,更显光风霁月,玉沐沐脚步缓缓向他靠近了几分。 “师父对季灵有养育之恩,季灵没有怨,只盼师父松鹤长春、欢乐远长。” “你这个无争无夺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你傻。”玉沐沐声音逐渐变轻,尾音在唇间呢喃而出,竟有几分旖旎之意。 花耐寒微不可察蹙了蹙眉,看了眼外间天色,“师姐,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玉沐沐与花耐寒间隔三步距离,抬眸看他,“这些年,我每月来此,你与我说话总共不超过十句,每次还没半个时辰你便赶我走,师弟,几年的岁月眨眼而过,按理说我们的关系不该如此淡薄才是,我既是你师姐也算你半个师父,可你怎么总是拒师姐千里呢,你知道么,师姐其实……很喜欢跟你说说话的,说些除了功法以外的话……” 第11章 旖梦阑珊4 花耐寒道,“小白这个时候应是饿了,我该给它喂食了。” 玉沐沐轻轻一笑,“你对一直兔子都比对师姐好,师姐真是好嫉妒,你平日总是关照那些后山的畜生,就连看到同门师兄弟也友善的紧,怎么到了师姐这里就像是变了呢?” 花耐寒叹了口气,“师姐,季灵对你的尊敬之心从来减弱半分,天凉了,师姐再不回去,若是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躲我呢?” 玉沐沐忽然上前,距离近到衣裙几乎贴着花耐寒的白衫。 花耐寒后退,玉沐沐一把揽住他的腰,直勾勾看着他的眸子。 这月乔是要干什么? 玉沐沐震惊不已,月乔的行径怎么看上去那么……流氓? 她心里一急,不行! 虽然花耐寒他现在看上去温润无害,的确算得上秀色可餐,可这是日后妥妥的大魔王啊,不能这么色眯眯的眼神看他啊! 可玉沐沐终究控制不了月乔的言行。 她伸手欲摸花耐寒的脸,道,“无辰今日在师父面前向我提亲了你知道么?” 花耐寒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碰触。 “那季灵恭喜师姐。” 玉沐沐道,“你可真是狠心啊。” 她冷了脸色,“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对你如何你难道看不到么,若不是为了你后山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草和畜生,你是不是连看我一眼都不会,季灵,我究竟是哪里不够好,难道我不美么,还是我年纪比你大,你告诉我,告诉我原因!” 玉沐沐激动的拽住花耐寒的衣襟,说罢就倾身上前欲亲吻于他,花耐寒旋身避开,“师姐,请自重。” “自重?”玉沐沐神色霎时变得沉戾,“我是真喜欢你啊,可是你却一再让我失望,季灵,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季灵只盼平淡度日,以田园为乐,其他别无所求,更无心上女子。” “骗我!” 玉沐沐大吼一声,“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那你告诉我,后山那个女人是谁?” 花耐寒惊讶看她,“师姐,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的好事对吧,哼,这些时日你大为反常,每日里去后山竟然都有三四趟,我寻你不得,只得去后山找你,这才让我无意看到你和后山那个女人的好事,你对她真是好啊,顿顿给她送吃的,我瞧着那个贱人长得倒是不错,怎么,你看上她了?” 花耐寒道,“师姐切莫误会,小雪只是我偶然在后山遇见之人,她无父无母孤苦一人,这么多年在后山以吃猛兽残食为生,天寒之际甚至连取暖衣物都没有,她是个可怜人,我只不过给她些饭菜度日罢了。” “可怜人?呵,你倒是心疼她,对她可真是好啊,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玄天宗乃是首屈一指的大宗派,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那个贱人竟然在玄天宗后山上待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便宜她了。” “师姐,你有气只管怪我便是了,小雪只不过是个无辜之人,若是师姐不喜她,待我存得足够多的银两便为她在外安置间屋子让她有一谋生之所,此后再不让她踏入玄天宗可好?” 玉沐沐只狠狠看了眼花耐寒,转身出了屋子。 她脚步极快,径直往师父季衡子的住处而去。 玉沐沐诧异的看了眼她师父身旁的无辰,没想到这个人也在。 “这么晚了,月乔,你来此找为师是所谓何事?” 玉沐沐行完礼,道,“徒儿此番前来,是想告诉师父我们后山里有——” 她话尚未说完,便只见季衡子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无辰忙给季衡子拍背伺候,玉沐沐见状,也忙上前帮忙倒水。 季衡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喘了口气道,“为师的身子这几年是越发不行了。” 玉沐沐道,“师父该好生休息,玄天宗事务虽然繁忙,可师父也要顾及自己身子,切莫操劳过甚。” 季衡子摆摆手道,“若休息就能好为师求之不得,只是为师这身子乃是百年前在与那魔族魔主大战中受了重伤所致,近年来这伤势越发严重了。” 玉沐沐道,“百年前师父不是将那魔界魔主杀了么,那魔主乃是师父的手下败将,师父怎会受伤?” 玉沐沐诧异看向季衡子,季衡子淡声道,“百年前那场大战,为了震慑魔族余孽,为师一直没有对外界宣发受伤一事,这些年也只有无辰在为师病发之时照看,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为师受伤不轻,不是光靠修养便能好的,况且这几十年来魔族余孽不断暗中潜入玄天宗欲刺杀为师为其魔主报仇,外患不断,若不是为师身子不便,定让那些余孽有去无回。” 无辰道,“师父,如今您治愈旧疾有望,杀了那些余孽是迟早的事,师父何必为了那些魔物烦心。” 季衡子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只要为师治愈旧疾,那些余孽根本不值一提。” 无辰殷勤地给季衡子捶肩,又看向玉沐沐,“师姐,我和师父刚才还提到你呢,正想唤师姐前来一趟,想不到师姐正好也过了来,对了,师姐你刚才是想说什么,看你刚才行色匆匆,可是有急事?” 他看着玉沐沐的目光毫不掩藏其中的情意绵绵,季衡子看在眼里,笑道,“你们如今都大了,也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玉沐沐脸色一变,刚要说后山那个女人的事,生生又憋了回去。 这个月乔是要干什么? 玉沐沐听到了一阵心音—— 师父想要把我许配给无辰?不行,我绝不答应!何不以后山那个贱人的性命要挟季灵娶我? 他不是一直在意他人生死么,我就不信他会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死? 玉沐沐一阵心惊,这个月乔又将主意打到花耐寒身上了,竟还想再威胁他一次? 她前行几步,一下跪倒在季衡子面前,“月乔今日前来,是想请师父为我与季灵做媒。” “你说什么?”季衡子道。 “师姐!” 无辰一下拉住她,“师姐,月乔!季灵根本不喜欢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玉沐沐道,“他喜不喜欢我与你无关,我自然会让他心甘情愿娶我!” 季衡子久久盯着她,“月乔,你真的中意季灵?” 玉沐沐道,“徒儿真的想嫁给他。” 季衡子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心意已定,师父自然会成全你。” “师父?!你明知道季灵——”无辰话未说完,季衡子摆手,显然不欲他再开口,无辰只好不甘地站在一旁。 季衡子对玉沐沐道,“月乔,你是为师的大徒儿,我的徒儿成亲怎可随意,明日你让季灵前来昭月台起誓,在玄天宗宗碑之前与你订下婚约,你把这个让他服下。” 玉沐沐大喜,“多谢师父!”她接过季衡子手中红色药丸,“师父,这是什么?” “此乃让男子倾情之物,你单思辛苦,为师怎能看你受委屈,让季灵喝下此药,从此,他的心里只会是你。” 玉沐沐神色越发欢喜,转而又问,“可是昭月台旁就是天池禁地,这些年师父你一直不让季灵接近禁地三里之内,他一直很是遵守,这回怎又让他接近禁地范围?” 季衡子道,“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师父亲自破了说过的话又如何,以你的聪明,让季灵到昭月台应该不是难事罢。” “放心吧,师父。” 玉沐沐心满意足地跑回到花耐寒的院子,她片刻也等待不及,看见花耐寒的第一眼便径直道,“想不想后山那个贱人活命?” 花耐寒吃惊看着她,“师姐,你想做什么?” 玉沐沐道,“娶我。” 花耐寒沉默片刻,道,“师姐,你何必执著于此呢,宗门里爱慕师姐你的人不在少数,季灵只不过一介俗人,配不上师姐。” “你这是拒绝了?” 玉沐沐脸上却没有丝毫怒容,她围着花耐寒走了一圈,“季灵师弟,师姐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师姐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越拒我于千里我偏要把你困到我身边,你还是再好生想想师姐刚才的话,师弟你一向不是善心仁慈心怀天下么,若是因为你一个决定而导致后山那个人死于非命,那想必师弟你会自责一辈子的。” 花耐寒垂眸看她。 玉沐沐越发笑得开心,她轻声道,“你知道的,师姐想要对付后山那人事轻而易举,我若是现在想要她的性命,她一定不会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最终,花耐寒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师姐,季灵明白了,一切但听师姐吩咐便是。” 玉沐沐弯腰笑得愉悦极了,“师弟啊师弟,你果真太过于在乎那些毫不相关的人了,为了那些畜生可以忍受每月于此见我,现在又为了保住偶然遇见的人能答应娶我”,她轻笑着摇头,“你这样的人太过于善心,真是傻啊,不过你能想通那就再好不过了,师姐真高兴。” 她拉起花耐寒的手,“从现在起,你凡事要听我的,随我去昭月台。” 花耐寒紧抿着唇,沉默着被她拉走。 然而越往前走,玉沐沐便注意到他的神色越是不对。 “你怎么了?” 花耐寒捂着胸口道,“昭月台临近天池禁地,我幼时曾无意来过这里,越靠近禁地便会越有一种全身血液沸腾之感,就好像……好像全身充满力量……”,他说着,随手一拳挥出去,只见刹那间石崩地裂,功法浑厚强大令玉沐沐震惊不已,这样厉害的花耐寒与平日明显不一样。 “我将此事曾告诉过师父,从那以后师父便不让我接近禁地三里之内。”花耐寒接着道。 “原来师父阻止你前来竟是这个缘由”,玉沐沐神色变得复杂,她看禁地方向呢喃道,“或许这与你于天池出生有关。” 花耐寒似没听清楚,“师姐,你在说什么?” 玉沐沐将怀中红色药丸给他,只道,“你现在服下它。” 花耐寒看她一眼,什么也没问,安静吞下。 玉沐沐似笑非笑,“你对别人的生死如此看中,对自己却随意得很,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么?” 花耐寒道,“生死有命,随缘而安。” 话刚落音,他突然面色痛楚几乎站立不稳,随即额头密密麻麻渗出汗珠。 玉沐沐大惊,“你怎么了?” 花耐寒口中忽然喷出一口血来,他平静的看着玉沐沐,“师姐,你想要我的命这便可以拿去,只是还请师姐此后能放过我院中那些护养得生灵还有小雪性命,还请师姐不要牵扯无辜。” “我不是想害你,师父明明说这药只是——”,她猛地抬起头,“师父骗我!” 她忙道,“季灵,你等着,我去求师父将解药拿来!” 玉沐沐往回跑去。 然而等她跑到季衡子的殿中,侍从却告诉她季衡子已经闭关了,此后一年概不见客。 玉沐沐对那侍从怒道,“别说这种瞎话,我一个时辰前刚见过师父,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愚弄于我!” “小的不敢愚弄月乔师姐。” 这个小侍从真的没有糊弄你啊,真正愚弄你的人妥妥的正是你那师父季衡子。 玉沐沐在心里叹息。 如今她神魂附着于这个月乔身上,用月乔的话与行动经历着她曾经经历的一切,而她玉沐沐本身却无力改变任何人和事。 想必季衡子闭关只是对外的幌子,这会儿季衡子已经去了昭月台秘密囚禁花耐寒了,想到花耐寒以后经历被生生吞食血肉的场景,玉沐沐一阵胆战心惊。 第12章 十五月圆 月乔啊月乔,你快去昭月台救季灵啊,快别与这小厮争吵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然而不论玉沐沐心中如何想,她的身体却由不得她做主,仍是对那侍从争执道,“让开,我要去见师父!” 她甩开小厮冲进季衡子房内,里面却空无一人。 “师父难道真的闭关了?” 她疑惑道。 玉沐沐走出大殿,忽然一个人影冲出,以眨眼的速度将她掳至一旁阴暗处,她刚想大叫,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月乔,是我。” 是无辰。 玉沐沐嫌恶的推开他,反手就给他一巴掌,“大胆,谁允许你抱我?!” 无辰摸着火辣的脸,目光不定的看着她,“你以为现在还能像以前那样威风么,月乔,你现在如果想要活命,就必须靠我无辰。” 玉沐沐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无辰道,“季灵是师父的良药,而你千不该万不该却对季灵却动了心,师父因此猜疑于你,如今季灵已被师父拿下,他注定活不了了,而你,师父也定然不会放过,你现在想要活着,就快随我出玄天宗。” “你究竟在疯言疯语什么,我乃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你竟然说师父想要杀我?” 无辰道,“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现在快随我下山。” 他拉起玉沐沐,玉沐沐争执不过,一路被他强行带离,然而刚走至山腰,一道劲风刮来。 “无辰,月乔,原来你们在这里。” 无辰脸色大变,突然跪倒在季衡子面前,“师父。” 玉沐沐欢喜的向季衡子身边跑去,无辰伸手欲拉住她,然而看到季衡子随意瞟他一眼的神色,无辰却又像是畏惧什么又缓缓放下了手,沉默的低下了头。 “师父,这个无辰好大胆,竟然骗我说师父你想要杀我。” 玉沐沐拉过季衡子一只手臂,倨傲的看着无辰,“师父,你可不能饶了他,无辰如此诓骗于我,无非是看我一直拒绝于他而生了歹心,欲带我下山轻薄于我。” “是么?”季衡子笑道。 “师父,您要为月乔做主啊。” “那如果无辰没有骗你呢?” 玉沐沐拉住季衡子的手臂缓缓放下,猛地后退几步,“师,师父,您在说,说什么?” “唉,这可怎么办,为师也不想如此,可你却偏偏爱上了季灵那小子,为师不敢担保你以后会不会为了季灵坏了为师的好事,月乔,好徒儿,你千万不要怪为师,为师不会让你感觉到很痛,为师的手法一向很快——” 季衡子向玉沐沐走近,玉沐沐楞楞的看着他。 快逃啊,还愣着干什么?! 玉沐沐着急的不得了,这个月乔,你倒是快跑啊,再不跑就要没命了! 就在季衡子离她还有一步之离时,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季衡子好笑的看着她,就像是逗着濒死的小猫儿。 前方就是无底悬崖,她惶恐的看着季衡子越走越近。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月乔。” 玉沐沐看一眼悬崖,又回头看了眼步步紧逼的季衡子,她蓦地咬唇闭眼,向悬崖跳下! 跳崖了? 耳边风声呼呼,玉沐沐看着极快后退的峭壁,这个月乔就这样跳下来了,那她后来是怎么变成花妖的? “咚!” 巨大的落地声响。 神魂一阵飘闪,玉沐沐感觉终于离开了月乔的身体。 她落到一旁,看着月乔逐渐散大的瞳孔,心里一阵唏嘘。 再看月乔身下被压倒的花朵,正与她成为花妖的花朵一模一样,玉沐沐霎时明白过来。 月乔她竟是这样变成了花妖。 眼前的画面急剧扭转,玉沐沐又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吸力袭来。 “啊!” 她猛地一声喊,坐了起来。 面前是她在无极门熟悉的寝殿而不是玄天宗,侍女在一旁一脸忧色的看着她。 她玉沐沐终于回来了! “夫人,您终于醒了。” 玉沐沐看她,“我怎么了?” “您昨夜一直在说胡话。” 玉沐沐起榻往梳妆镜走去,看见镜子里的脸,她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全换回来了,还是她自己的脸看着舒服。 她看似随意的道,“哦,那我昨夜在说什么?” 侍女回忆道,“一直好想在喊着什么季灵、师父什么的。” 玉沐沐道,“不过是说梦话而已,别大惊小怪的,你先退下吧。” 待那侍女一离开,玉沐沐忙喊道,“天书,天书,快出来!” 玉沐沐额头金光闪烁,片刻后天书显出身来。 “沐沐,你终于回来了!” 天书的声音很是激动,“怎么样,见到花耐寒了么,可知晓花妖与他是何关系?” 这话不禁让玉沐沐心绪泛起一丝悲伤,为了改变花耐寒灭世的结局,天书失去了知晓古今的能力,若是以前的它定不会为这种问题忧心。 她点头道,“那花妖名叫月乔,正是一千年前玄天宗宗主季衡子大徒弟,她的确是花耐寒的师姐,一直对花耐寒青睐有加,两人还险些订立婚约。” “他们二人还有这层关系?不对啊,花耐寒千年前并无姻缘啊。” 玉沐沐继续道,“他们的关系说来话长,反正后来就被迫成了交易关系,季衡子利用月乔关押了花耐寒,而后又逼月乔跳崖,那月乔身死时正好躺在一朵花上,想是后来为了保命,不得已将神魂移转到那花上,这才成了花妖。” 天书疑惑道,“你怎么说得我听不明白,什么是交易关系?照你说花耐寒与月乔关系匪浅,如今那月乔又与花耐寒再相逢,花耐寒本应欢喜才是,可我看他之前却非如此表现这又是如何?” 果真是天书,好学到打破砂锅问到底。 玉沐沐只得再解释道,“你说得没错,千年前的花耐寒的确是心怀天下慈悲仁善之人,可偏偏这月乔看上了他,月乔是个霸道性子,以他人性命要挟,花耐寒一直不得不与她周旋。” 天书道,“原来如此。” 玉沐沐点头感慨道,“想不到花耐寒以前的性子竟真与如今天差地别,以他现在的心性也不知会如何对待那月乔。” 天书想了想,“左右那花妖不会有性命之忧,花耐寒若是想看她死,之前在万庭院就不会现身相救了,他定是别有所图。” 这个月乔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花耐寒算计的,玉沐沐却是想不明白。 现在的花耐寒,她根本琢磨不透他。 再想到之前在那梦境中看到他种植花草喂养生灵之时温柔的眼神,玉沐沐不由叹了口气。 她轻声道,“花耐寒还真是挺可怜的。” 可再怜惜他曾经的遭遇,她也改变不以往的种种,如今只盼着他剩下的良知还能让她在他身边多撑些时日。 玉沐沐一时心情复杂,她唤来侍女为她梳洗,缓了缓神,这才去了前厅用早膳。 早膳刚用罢,想不到霓裳夫人便前来拜访。 今日的霓裳夫人显然是精细打扮过的,一身妆容雍容华贵简直挑不出半分毛病,就连身边旋转的花朵也是艳丽缤纷。 “霓裳姐姐,请坐。” 玉沐沐吩咐侍女倒茶,这才道,“姐姐昨日受了惊吓应是好生休养才是,有什么话派人通传我这里一声,我便过去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霓裳夫人轻轻一笑,“多谢玉醇妹妹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妹妹昨夜救了我,我理应亲自过来道谢才是。” 霓裳夫人平日心思只用在两种地方,一是她精心养得那些花儿,再就是得到花耐寒的宠爱,何时她会在意这些礼节了? 玉沐沐心想霓裳夫人必定是有事才来。 她端起茶盏缓缓喝了杯茶,也不着急,只待霓裳夫人自己说出来。 果然霓裳夫人又接着道,“我平日养花只为一解乏味,打发时间罢了,却不想却为尊主带了麻烦过来,我是万万没想到那万庭院里竟会出妖物,唉,为无极门带来如此祸事,我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这是担心花耐寒怪罪? 玉沐沐道,“姐姐别多想,尊主知晓姐姐为人,想来此事定会体谅姐姐。”况且那花妖是他的旧相识,说不定,他花耐寒还要感谢你呢。 后半句玉沐沐在心里嘀咕了一遍,她又道,“总之,此事姐姐别往心里去才是。” 霓裳夫人却没接过话,只看了眼玉沐沐,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口。 玉沐沐看她这副纠结的神情也是有些着急了,干脆道,“姐姐还有什么话要说直接说好了,妹妹听着呢。” 霓裳夫人感激一笑,这才道,“恕姐姐我冒昧,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玉醇妹妹答应。” “是什么事?” “劳烦妹妹陪我一同前去拜见尊主,此事定是要当面向尊主请罪姐姐才能安心,可姐姐自知在尊主心中分量究竟有几何,只怕不能见上一面,因而还请妹妹一道同去,妹妹是尊主宠爱之人,有妹妹在,姐姐这才能安心。” 玉沐沐着实有些吃惊,霓裳夫人这高看她不是一丁半点。 她受花耐寒宠爱? 这完全是假象啊假象! 可看霓裳夫人那一脸忐忑殷切的神情,玉沐沐拒绝的话顿时说不下去,她只好道,“那妹妹就陪姐姐走一趟吧。” “多谢妹妹!” 霓裳夫人大喜道。 奈何两人来到无忧宫门口却被守卫一把拦住。 霓裳夫人柔声道,“还请诸位大哥行个方便,就说是玉醇夫人与我一同前来拜见,我是来请罪的。” 玉沐沐着实有些同情霓裳夫人了,高傲的霓裳夫人何曾如此对下人低声下气过,只怕这次是真吓着了。 然而守卫道,“诸位夫人,尊主有令,概不见客,还请两位夫人回去。” 霓裳夫人急道,“尊主为何不见客,他是为昨夜的事生气么,他是不是生了我的气?” “其中缘由,属下不知。” 玉沐沐看霓裳夫人一脸惊慌之色,安慰道,“姐姐莫想太多,尊主以往不都是如此么,我看尊主也不曾下令对姐姐做什么,想来对万庭院的事也没放在心上,姐姐不必惊慌。” “是么?”霓裳夫人看着玉沐沐楞楞道。 她面上仍是愁色,又看向守卫,“还请几位再去通传一声,就说是霓红橙前来请罪了。”为了显示请罪的诚意,她连自己名字都喊出来了。 可守卫道,“还请夫人莫要为难小的,尊主之令,小人不敢不从。” 霓裳夫人满脸落寞站着不动,玉沐沐只好把她往回拉走。 花耐寒昨夜才刚见到那个月乔,此刻说不定正在无忧宫中与月乔叙旧呢,若是在现在打扰他,说不定还真会严惩她与霓裳夫人。 “姐姐,我看你这是多虑了,切莫自己吓自己,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罢。” 霓裳夫人也没了办法,只好随着玉沐沐返回。 待玉沐沐安抚好霓裳夫人回到自己寝殿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凳子还没坐热乎,便听说无忧宫的侍从过来了。 花耐寒今日不是还说一概不见客么,怎么又派人来她这里? 无忧宫的侍从对着玉沐沐说了一长串话,玉沐沐耳朵里只听到了五个字—— “今夜是十五。” 玉沐沐霎时便反应过来。 十五,每个月侍寝的日子。 花耐寒记得还真是准时啊! 她对那侍从强笑道,“还请通传一声,就说妾身稍后便到。” 侍从传了话转身回去时,玉沐沐脸上的笑也坚持不住了。 她闷闷的坐在椅子上,捂住了头。 今天为什么是十五啊。 为什么这么快啊! 天书从她识海里现身,安慰道,“你跟花耐寒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事儿有那么难受么?” 玉沐沐抬头,恨恨地盯着它,“你身为一本书,当然不懂会不会难受。”她指着自己心口,“我是心里难受!” 天书不懂这些,只好道,“终究躲不过去,你如此也不是办法,再说,你之前还不说花耐寒可怜么,怎么现在又如此抗拒他?” “我觉得他可怜并不代表我喜欢跟他睡啊。”玉沐沐哭丧着脸道,“现在的他跟曾经的他又不一样!” 天书不说话了,它安慰不了玉沐沐。 半个时辰后,玉沐沐还是梳妆打扮了一番,向着无忧宫的方向前去。 不管再怎么不情愿,表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她现在的角色是一只舔狗! 玉沐沐脸上挂着娇羞的笑,轻轻推开了花耐寒内寝的门。 第13章 情话模式 屋子里很静。 床榻上有一个人影圈腿坐着,模样像是在打坐。 玉沐沐有些不明白眼下的情况,既然是侍寝,可为何花耐寒看着像是没有兴致的模样呢? 他闭着双眸,端端正正的坐着,清隽的面容没有神情,可就这么看他,玉沐沐愣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一丝禁欲的气息。 她原本以为花耐寒早已脱得精、光在榻上等着她来伺候呢。 显然,眼下情况与她想象相差甚远。 那这种……她该怎么办? 玉沐沐磨磨蹭蹭走到花耐寒身前,娇滴滴道,“妾身拜见尊主。” 房间里依然很静,没人喊她起身。 玉沐沐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眼花耐寒,这人还是闭着眸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听见? 玉沐沐又道了句,“尊主,妾身玉沐沐前来拜见尊主。” 依然没有回应。 玉沐沐眯眼,她生气了。 这人是聋了么? 她半弓着身子,这姿势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虽说是仙门弟子,可平日她修炼那都是能偷懒就偷懒,因而法力不怎么样,连带着身子也娇弱的很,腰就一直这么弯着,可酸了。 玉沐沐也不是个善茬,花耐寒若是真听见了而没有回应那就是成心在拿捏她。 可她不明白是何时何地得罪了这位大魔头? 虽然是要感化他,可她也是要有骨气的感化。 玉沐沐干脆也不等花耐寒回应了,径直站起了身,好在对于她的动作花耐寒倒是没有斥责,仍是安安静静打坐,像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这是宣布要她来侍寝的男人? 玉沐沐严重怀疑花耐寒今夜是当起了木头,而她玉沐沐的角色就是个隐形人。 可她也不敢就这么离去,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床榻前候着。 面前的男人一直没睁眼,玉沐沐便第一次敢肆无忌惮看着他,这张脸与千年前梦中的一样。 那时的他连看到一只兔子受伤都会心疼怜惜,可现在呢,周身冷冽,一派逼人的压迫感。 玉沐沐又开始唏嘘起来。 真是造化弄人啊。 若是没有被他的师兄弟那么算计,他的人生一定不会这样罢,原本心里装满阳光的人现在却完全被阴暗吞噬。 看人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温度,再也不会笑,现在的花耐寒定然也是寂寞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够了没?” 花耐寒突然出声着实把玉沐沐吓了一跳。 她这才发现花耐寒不知何时睁了眼正在看着自己。 “尊,尊主。” 玉沐沐忙道,可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她的表情不该是这样,娇羞的神色瞬间出现在她的脸上,她声音打了几个弯儿道,“尊主~妾身等您好久了呀。” 花耐寒冷冷看着她,似乎对面娇滴滴的大美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玉沐沐错愕。 花耐寒好像不吃这套啊。 他已经侧过脸去,“你去沐浴。” 哟,还记得她是要来侍寝的啊。 玉沐沐娇羞道,“尊主,妾身已经洗浴过了。”虽然万般不情愿,可为了不惹他讨厌,她来之前还特地洗了香喷喷的澡呢。 谁知花耐寒道,“把你身上臭味洗干净了再来。” 臭味? 玉沐沐吃惊,她哪里有臭味了,她可是用的百色山上最香的那种花放在浴池水中,确定身上香气正好才过来,她明明是香的! “还不快去。” 花耐寒脸上已经有不耐烦之色。 “是。”玉沐沐只好回去再洗浴。 这人不喜欢她身上有味道。 玉沐沐恼怒的重新坐在浴池中,不想跟她睡就不要传唤她啊,怕身上沾染上她的味道,嫌弃她? 她玉沐沐还不想伺候他呢。 玉沐沐心里将花耐寒编排了个遍,这才慢腾腾从浴池中出来。 现在她还没胆量惹怒他。 等玉沐沐重新出现在花耐寒房内时,花耐寒到底没一脸嫌恶色了,可却说了两个让玉沐沐更加头疼的字。 “宽衣。” 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玉沐沐险些下不去手。 这位大爷,你是自己没长手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 玉沐沐咬牙,强笑着走到花耐寒身边,“妾身伺候尊主。” 玉沐沐觉得自己可以算得上忍辱负重的典范了,瞧瞧她,多么能屈能伸,若是以后真的阻止了花耐寒灭世,世间人应该将她玉沐沐的大名用金匾高高挂起来以供膜拜。 她容易么她! 耐寒伸展着双臂,玉沐沐双手插过他胸前绕到他后背解开他衣物的钉纽,因为这个姿势,两人距离太近了。 玉沐沐甚至能感受到花耐寒的呼吸声喷洒在自己脖颈。 真是,要命! 不过他身上的味道倒是挺好闻的,清冽的香味,很淡很淡,闻起来真是莫名的……舒服。 玉沐沐突然心跳有点快。 这个人如果能改一改脾气,将他千年前的性情换回来,他真的是有男祸水的本钱,怪不得月乔能被他迷成那样! 钉纽被她轻轻解开,玉沐沐大松口气站直身子,刚好迎上花耐寒的目光。 他也正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绪。 玉沐沐只是觉得他的眼眸很深,看不见底。 她突然想起那时月乔稍微碰触到花耐寒时他急忙避开的模样。 现在他怎么能如此面色平静呢? 啧啧,这个男人变坏了。 玉沐沐垂下眸子,她暗自深吸口气,脱下了花耐寒的外衫。 他精瘦的胸膛裸,露出来。 距离太近,玉沐沐看得清清楚楚,好家伙,皮肤看上去还真是细滑,这身材真是—— 玉沐沐没控制住自己吞了口口水。 她犹豫的看着花耐寒的衣裤,这该不会也要自己来? 真是太要命了! 可看他仍是一动不动等人伺候的样子,玉沐沐决定不管了。 她豁出去了。 玉沐沐心一衡,不就是扒、光一个男人么,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壮起胆子,目光决绝的看着花耐寒裤子,伸出了手去。 手瞬间被人握住。 玉沐沐抬头,就见花耐寒沉默盯着她。 下一刻,他大手一挥,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玉沐沐尚没反应过来便被推倒在了榻上,身上的人很沉,压的玉沐沐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他好像完全没有起身的模样。 房间里响起衣物撕裂的声音,玉沐沐在心里哭了,好了,现在她也裸着了。 她被一个火热的胸膛紧紧围绕。 她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艘被海浪狠狠撞击的大船上,她摇摇欲坠,只觉风浪太大,可浑身却又像是被热火炙烤,船闪架了,她只能抓住怀中一个摇晃的浮木,指甲狠狠掐进浮木枝干里。 等一切风平浪静之时,玉沐沐安静躺着,她的身边只有一道还没完全平稳的呼吸声。 她感觉不到他,他在他们中间放了被子。 这条锦被就像是分界线,陌生又残忍。 想起刚才的激烈,再看现在的淡漠,玉沐沐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这究竟算什么? 她紧急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有黏腻的液体渗出来打湿了她的手心。 突然手心被人打开。 黑暗里,她听到旁边人的说话声。 “觉得委屈,以后大可不必再来,滚。” 这句话瞬间将玉沐沐浇醒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 还是当着花耐寒的面,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现在不是惹怒他的时候,她忍了这么久,还睡了上他的床,若是现在功亏一篑,那她之前做的就是个笑话。 她也顾不得其他了,身子一倾就扑倒在旁边人身上。 “尊主~”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娇柔到让人怜惜。 “妾身又怎会委屈,能伺候尊主是妾身修来的福分,只是妾身惶恐不知何处做得不好惹怒了尊主才使得尊主将妾身隔开,尊主,妾身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尊主不要生妾身的气。” 如她所料,在她刚靠近花耐寒时,她就被他挥臂推开。 她也不气馁,又扑了过去。 “尊主,如果可以,妾身恨不得能将整颗心剖给尊主看,让尊主瞧瞧妾身对尊主的一片真心。” 以前在话本子上看到这些话时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可现在她竟然能顺顺畅畅说出这些话连语气都拿捏的稳稳的。 玉沐沐简直不要太佩服自己。 “尊主,妾身是太在乎您了!” 玉沐沐甚至挤出了两行热泪来,就为了在“不经意间”将眼泪落在花耐寒的身上,为了逼真,她嗓子里还带上了哭音。 屋子里蓦地变得光亮。 玉沐沐反应极快,一脸又怯又纯的看向花耐寒的方向。 她这个模样,眼圈通红,模样无辜,再加上她相貌本就极为美艳,一眼看上去堪称天生尤物也不为过。 花耐寒靠在榻上,也正盯着她。 玉沐沐又怯生生的喊了句,“尊主,莫要生妾身的气。” 两人都是身无,寸缕,他的胸膛之上尚有点点汗珠,若不是玉沐沐强迫自己冷静,她的脸只怕是能红到滴出血来。 花耐寒沉默看着她,玉沐沐便强迫自己回望着他。 可她心里却没底。 花耐寒现在是什么意思,他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对上他的目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在玉沐沐险些撑不住的时候,花耐寒终于有反应了。 “你究竟有何目的?” 玉沐沐吓了一跳! 花耐寒看出什么来了? 她楞楞看着花耐寒,花耐寒倾过身来一点点抹掉她脸上还没干涸的泪痕。 “每一个接近本尊的人都有目的,本尊曾经有个师父,他养本尊长大是为杀了本尊以取本尊血肉,而你的师父叶问天认本尊差遣是为灵力,那你呢,你又是为何呢?” 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可玉沐沐却一阵心惊。 “妾身是,是爱慕尊主。” 她道。 花耐寒忽然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收藏点起来,给作者一点点动力吧,都快要哭了 第14章 她被赶了? 这是玉沐沐第一次看到花耐寒对她笑,可他的笑却没有到达眼底。 即使面带微笑,他依然让玉沐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爱慕?” 他拍了拍玉沐沐的脸,“那本尊就看看你日后是如何爱慕本尊的。” 玉沐沐离开花耐寒寝殿时心里的惊忧还没有完全散去,花耐寒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嘲弄。 显然,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对于一个戒备心如此之强的人,要让他完全放下防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究竟要如何才能打动他? 她忍不住回头看花耐寒的内寝,那里黑漆漆的。 他灭灯了。 她忍不住自嘲,这赶人的方式还真是决绝无情啊。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玉沐沐叹口气向大殿门口走去。 一声凄厉的叫喊突然传了过来。 安静的夜里,这叫声着实有些渗人。 玉沐沐心猛地跳了一拍,然而等她再听,叫喊声却又再也没有出现。 刚才那是什么? 玉沐沐揉了揉自己的脸,这里是花耐寒的地盘,应该没人敢在这里放肆,刚才许是听错了。 她走出大殿门口,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又顺手理了理仪容。 刚才与花耐寒一番纠缠,她的发髻早就散乱了。 花耐寒宫里没女侍,自然不会有人帮她整理,而且刚才她又几乎可以说是被他赶出来的,他连个让她清理的时间都不给。 此刻她仪容微乱,可却也没有办法。 她这副样子,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刚才进去干了什么了,如今狼狈出来,却也告诉了别人她在花耐寒眼里的地位或许只是个暖、床的工具罢了。 她低着头,也不好意思看大殿两侧的一众护卫,匆忙从中走过。 待行至远些了,这才放缓了脚步。 她侧头看了眼那些站得跟铁桩一样的护卫,又宽慰自己,幸好也没别的其他人看见她是怎么出忘忧宫的,这些护卫也不是那些碎嘴的婆子们。 她往自己寝宫方向走,夜里空寂,冷风不断吹在脸上刀刺一样疼。 怎么这么冷? 看着自己的影子,玉沐沐忽然生出一种浓厚的孤单和委屈感来。 如果天书现在在这里就好了。 然而她唤了好几声,识海里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了看夜空里皎洁的月色,眼睛不觉间有些酸,她用力眨了眨。 没事的,玉沐沐。 你是要干大事的,不要在意这些,花耐寒迟早会被你拿下! 如此这般想着,玉沐沐心底总算是意平了些许。 夜间的风呼呲呼呲吹,玉沐沐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前方树下的一对人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百苍夫人百晓柔,还有她的师父百必清。 百晓柔在哭。 百必清背对着她,玉沐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粗戾的声音。 “可记下了?” 百晓柔哭得很厉害,点头道,“记着了。” 百必清随即拂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 百必清是她师父叶问天的死对头,从玉沐沐幼时起印象里他就是一头白发了,平日里看上去嘴角总是下撇着,像是看什么都不满意,或许是因为总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人看上去比叶问天还要老上许多。 长着这样严肃的脸,玉沐沐小时候起就很怕他,见到他也是能躲就躲。 她对于百必清的了解也是幼年还与百晓柔玩在一处时,从百晓柔只言片语里知道百必清对百晓柔并不算好反而相当苛待,平日里总是要骂上几句的,除此之外她对百必清便再无了解了。 看百晓柔还看着百必清离去的方向擦眼泪。 玉沐沐恍然想起百晓柔也是被她师父百必清献给花耐寒的,可不同于她,百晓柔的目光里没有不甘与愤恨。 她的眼力只有满满的委屈。 看样子,百必清又骂她了。 这个时候玉沐沐也不好上前,她转了个弯从一旁静静离开。 第二日玉沐沐洗漱完后,天书从她识海里出来了。 玉沐沐不理它。 天书嘻嘻笑着落到她身前桌子上,“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啊,说,谁惹你生气了我去帮你出气。” 玉沐沐瞥它一眼,“那行,你自己揍自己一顿,让我好痛快些。” 天书诧异,“我?沐沐,我怎么了,你为何生我气?” “昨夜你去哪里了?” 天书道,“一直在你识海里呢。” 玉沐沐更想揍它了,“平日里你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绝对不出来是么?” “这话怎么说?” “我昨夜喊你,你一点反应也没有。”玉沐沐委屈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天书恍然大悟,“沐沐,若是我听见你唤我,我定要出来见你,只是昨夜出了点状况。” 天书一直在她识海里,莫非是她识海有问题,玉沐沐道,“什么状况?” “平日里你识海茫茫一片,我进去后也无事便大都是寻个角落睡觉,可昨夜我却在里面发现一道白光,那光芒行速极快,好奇之下我便紧跟着那白光,谁知后来也不知被它带到了什么地方,那里像是有堵看不见的墙,我就被困在了里面出来不得,直到刚才才得以出来。” 她识海里还有这么个奇怪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 天书道,“我也不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 如此,昨夜那也怪不得天书了。 玉沐沐顿时气消了不少。 “对了,你昨夜唤我是为何事?” 玉沐沐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想你陪我说说话而已。” 经过一夜,玉沐沐心里已平静不少,现在再想起来心绪也没那么难受了。 感化花耐寒本就是她心甘情愿答应天书的,就是再难她也得咬着牙走。 外间有侍从进来,说是门主召见。 叶问天眼见她? 她与叶问天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现在他怎么突然要见自己? 玉沐沐到门主大殿的时候,叶问天甚至起身亲自相迎,这样的待遇玉沐沐却是没想到的。 她也不看叶问天,径自走了进去,“多日不见,师父怎么像是转了性了,如此做派,倒是让徒儿惊惶了。” 叶问天不理她话里的嘲讽,这徒弟从小心气大,是有自己主意的,小的时候他还能管束,如今大了,是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了。 若在以往,他必定狠狠罚她,让她知道规矩,可想起今日找她来的目的,又忍了下来。 他压下心里不快,脸上的笑亲切的像是看见自己的亲娘。 有奴仆倒茶进来,叶问天问,“加了蜜饯没有?” 蜜饯是玉沐沐幼时爱吃的小点心,每次被叶问天处罚,只有吃上甜甜的蜜饯才能被稍许安慰到,可叶问天为了找她不痛快不许她吃这个,发现她吃一个,她只会被罚得更狠。 奴仆惶恐躬身道,“是小的疏忽,小的这就去加。” 叶问天怒道,“还不快去。” 玉沐沐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不用了,茶放着,你退下吧。” 叶问天讨好道,“为师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在为师这里用不着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都告诉为师。” 玉沐沐不咸不淡的道,“这东西我很久都不吃了,看来师父对我的喜好还停留在小时候呢。” 叶问天当下噎住,他这徒弟如今说话刺他更是放肆了。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沐沐,为师念在多年师徒的情分上对你爱护有加,可你也别因此忘记了自己身份,忘记尊卑。” 见玉沐沐不为所动,叶问天脸色又不得不缓了些,“师父也不是故意想说你,你是为师的徒儿,本应是与为师站在一条线上的,我们师徒之间莫要生分了,你师娘前些日子还提到你了,常在为师面前念叨你,你以后也多来看看她尽尽孝心。” “师娘,哪个师娘?” 叶问天的原配夫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了,对这个师娘,玉沐沐倒还真是有些感情,师娘去时她哭了很久。 谁想,师娘一走,叶问天就像是再没了束缚一样,陆续娶了不少人进门,光玉沐沐知道的,这几年,他都已经抬了七八个小妾进门。 玉沐沐道,“若我记得没错,师父上个月才娶了八夫人进门,我与这些夫人并不相识,也不知是哪位夫人念叨我。” 叶问天脸上的笑再也装不下去了,“沐沐,你是存心要与为师置气是不是?” 玉沐沐不想再与他费口舌,也不想听他说教,直言道,“师父若是有话就说,不要拐弯抹角,如今这般做派不是师父平日行事之风,师父装得不累么?” 叶问天有火发作不得,手指着玉沐沐,“你,你——”了半天,终是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得了尊主宠爱便可以无视我这个师父,这无极门的门主还是我叶问天,你玉沐沐也还是我的徒弟!” 玉沐沐起身,“说完了?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叶问天赶忙又唤住她,心里却是憋屈得不得了。 “沐沐,你这性子真是要改改了,亏得只有你师父我才能忍你。”他不轻不重说完,又笑着道,“快喝口热茶去去火气,记得,以后在尊主面前可万万不能如此。” 玉沐沐不想再与他兜圈子,“你究竟是有何事?” 叶问天在她对面坐下来,道,“我听闻近日你甚是得尊主宠爱,为师是替你高兴罢了,这些年为师的心血总算没有白付,为师早就说过,以你的容貌,尊主又怎会不喜,你看,这四位夫人里,如今不就只有你最为受宠么。” 玉沐沐道,“师父如何就听说我受宠了,道听途说之词,还是莫要当真。” “怎么就是道听途说,今日尊主亲口在我面前夸赞于你,说你蕙质兰心,知书达理,我看啊,尊主是终于对你上心了。” 花耐寒亲口说得? 玉沐沐诧异不已,这花耐寒打得什么注意,他昨夜可是毫不犹豫就赶自己走了。 她摸不透花耐寒心思,也不想再猜叶问天的心思,“所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尊主马上要搞事情了,哈哈! 日常求收,么么哒! 第15章 地底邪祟 叶问天笑道,“尊主是为师的福星,尊主没大驾之前,无极门附近不少妖邪作祟,可你看这几年附近可还有那些妖邪的踪影,我这个门主啊,这些年终于得以清闲不少,如今无极门政务有尊主主持,为师也甚是放心。” 玉沐沐想,可不是么,现在叶问天只管享乐,哪里还管无极门政务,他如今只想怡然自在过他的神仙日子,这刚娶得第八房夫人,年纪都可以做他的孙女了,他竟然都有脸纳进来。 叶问天又道,“可为师到底年岁大了,诸事却是有心无力,况且百必清那厮近日更是多有挑衅于为师,姓百的觊觎门主大位之心昭然皆知,若不是尊主替为师挡着,为师恐怕早就从这个位置下来了,为师决不能坐以待毙,再说了,昨日为师收到玄天宗之邀前去除魔,此次除魔之行,天下间排得上名号的门派都在,这是我无极门在诸派之中大放异彩的好时机,尊主之血可使为师大涨修为,届时除魔自是不在话下,为师却也不能一直舔脸亲自去求,你是为师徒儿,在尊主跟前正是受宠,若你去帮为师求取几滴,想来尊主应当不会拒绝。” 原来是为了这事。 玉沐沐心道,为了无极门恐怕是假。 叶问天一直凡事利己为先,趁此提升修为延缓老去想来才是他真正目的。 若是他知道花耐寒身上不仅血滴可以提升修为,血肉、精骨,甚至他全身都是宝贝,到时她这个师父会不会像季衡子一样疯狂。 她道,“师父你恐怕是高看我了,我于尊主而言恐怕什么都不算。” 叶问天当即变了脸,“你是不想帮为师?” “是帮不了。” “你不去试一试,又怎知尊主不会答应你。”叶问天放缓了语气,“沐沐,只要你帮了师父,师父便可答应你一个要求,这买卖不亏吧。” 玉沐沐抬头看他,“当真?” “当然。” 在无极门里没有徒弟撇掉师傅,只有师父甩掉徒弟,如今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叶问天脱离这层关系,玉沐沐求之不得。 这个大饼对于玉沐沐来说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好,若我帮你了,以后你我二人便再也没有师徒关系,以后再不相干,如此,你可同意?” 叶问天想不到玉沐沐竟打得这番主意,他哪里能让她如意,可现在却又是急需那滴血,他恨恨看她良久,“你就这么不想当为师的徒弟?” 玉沐沐反问他,“你自问这么多年对我这个徒弟又是如何。” 玉沐沐这是铁了心了。 叶问天咬了咬牙终是道:“好。” “记住你说得话。” 玉沐沐等得就是这天,她再也不要被叶问天当做礼物随意送人,以后她只做她自己。 叶问天要这滴血要得急切,玉沐沐对撇开他二的关系也很是急切,因而一离开门主大殿,她便径直往忘忧宫的方向走去。 忘忧宫一直被守卫把守,玉沐沐本来觉得又要费些唇舌才能面见花耐寒,然而待她走到大殿,这才发现守卫根本不在。 整个忘忧宫比以往更是清静,一个人影儿也看不到。 玉沐沐心下诧异。 犹豫了片刻,她向大殿内走去。 空荡的大殿里,只有外间阳光从窗棂缝隙里投射出来的余光,没有点一盏灯。 光影斑驳外,余下的便是阴暗的角落。 玉沐沐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这里怎么这么……冷。 是的,冷。 明明她刚才在外面时还没感觉到这么冷,可这里却让她有一种站在了飘雪的寒冬腊月里的感觉。 一道声音忽然穿过。 玉沐沐一惊。 又是那道哀嚎声! 上次她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幻觉,可现在竟然真真切切的又听到了。 那声音凄厉刺耳,片刻后竟又响了起来。 下一刻,只见无数黑气从地板上蔓延开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玉沐沐惊惶后退,却不想,“砰”的一声,地板竟然爆裂开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 这是什么情况?! 那黑洞里一层层阶梯,显然下方是一个密道。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密道里出来,玉沐沐不敢久待急忙就往门口跑去。 却在这时,一股浓郁的黑气从洞口里直击而上,缠绕上玉沐沐的腰身将她急速拖进了洞里。 玉沐沐不知道的是在她掉进洞里的那一刻,大殿里的黑气慢慢消散,地面上的黑洞竟然也逐渐消失,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玉沐沐径直往下坠落,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她屁股一阵生疼。 她艰难站起身,眼前的光线阴沉昏暗,满眼看去黑气缭绕。 这里是忘忧宫的地下密室? 借着幽暗的光亮,她这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一排排牢笼。 她吃惊的看着这些笼子,每个牢笼里都关着一个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几乎不成人形,佝偻着身躯蜷缩在角落里,有的痛苦哀,嚎呜低语,有的一动不动似乎没了生气儿。 而黑气正是从这些人身上发散出来,玉沐沐乃修行之人,自是看出他们并不是凡人,乃是妖祟。 无忧宫地底下何时有这么多邪祟?! 玉沐沐震惊不已! 她突然想起今日叶问天曾对她说过自从花耐寒来后,无极门附近的妖邪这些年也慢慢不见了踪影…… 可这里起码都有成百上千只,密密麻麻的牢笼里无一空置。 这些妖邪……竟然是到了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方一个人影极速的闪过,随即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响起。 玉沐沐看过去,刚才那道影子像极了花耐寒。 她连忙追了上去。 却见在最后一个笼子里,花耐寒伏在一只邪祟身上,正疯狂的吸收他的内丹。 越来越多的黑气往花耐寒身上转移,他整个人几乎被埋没在黑气里。 直到那只邪祟再也动弹不得没有了声息,变成一副干瘪的皮囊,他这才停止下来,转而侧过了头,阴寒的目光,又盯上了一旁另一个邪祟。 那只邪祟瑟瑟发抖,恐惧的看着他。 “尊主,你这是在做什么?”玉沐沐大声喊道。 然而花耐寒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眨眼间,他的身影便出现在那个因恐惧不断惊叫的邪祟面前,花耐寒一掌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同样,也吸走了他的内丹。 玉沐沐这才发现,花耐寒的双眸竟是通红的。 “天书!天书!” 玉沐沐根本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觉花耐寒的神色竟像是有几分癫狂之态,现在她唯一能求救的就只有天书了。 幸好这次天书马上就出现了。 天书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了。 “天书,花耐寒究竟是怎么了?”玉沐沐急问道。 “不好!沐沐,看样子花耐寒这是刚刚吸收了不少妖邪的内丹,看他如今这副癫狂之态,想是因为短时间内大量吸收内丹,反而被内丹反噬所致,若再不停手,花耐寒可能会彻底疯癫再也不会清醒过来。” 天书话音刚落,只见花耐寒突然口吐鲜血,整个人晕了过去。 玉沐沐奔过去抱住他,“现在要怎么办?” “沐沐,花耐寒曾在你身上留下精元,如今你与他精气连通,若以你的元气渡给他,或许可救他。” 玉沐沐垂眸看向花耐寒深黑的唇色,心里却将他狠狠骂了一顿,这个人不知是怎么想的?! 再想提升功力也不能一下子吸收那么多内丹啊,这些可都是邪祟,他是天生灵胎,邪祟的魔丹他也敢要! 可转而一想,她随即心里一动。 眼下这个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她因此救了花耐寒,在他心里的分量或许会有所不同,她的感化之路又会小进一步。 届时,她玉沐沐可是他的恩人呢。 玉沐沐也不犹豫,当即就将自己的元气渡给花耐寒。 奈何她修为本就低,不过刚渡了片刻便觉得头晕眼花起来。 然而花耐寒却像是没有明显好转,她只得又坚持下去。 最后她整个身子都摇晃起来,额上冷汗连连,就连脸色也苍白起来。 天书担心道,“以你的修为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沐沐,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花耐寒吸收邪祟内丹之事说出去并不光彩,这种修炼手法并不被正道认同,天书它还能找谁。 玉沐沐知道天书是心疼她,可现在只有她能做这件事了。 况且她的确是存了故意为之的心态。 做戏就要做全套,她想在花耐寒面前表现出一往情深,那她现实里就先得有一往情深的样子来。 花耐寒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玉沐沐忍着随即要晕厥之感硬是没松手,元气被她源源不断输往花耐寒体内。 直到她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玉沐沐醒来时是在她自己的玉醇阁里。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侍女正端药进来,见她醒过来忙上前扶她,“夫人,仔细些,大夫说你的身子虚,可不能再受伤了。” 天书的声音也传过来,“沐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玉沐沐看了眼侍女,“我现在好多了,你先退下吧。” 她本想方便与天书说话,然而侍女却道,“夫人,尊主还在外面。” 玉沐沐一惊,花耐寒在她的玉醇阁? 他已经好了? 天书道,“花耐寒已经没事了,是他把你抱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玉沐沐想,亏他还有些良心。 “夫人,若是尊主知道夫人您醒来,想必会极高兴,奴婢这就告诉尊主。” 那丫头跑得极快,玉沐沐想喊都来不及。 “沐沐,我先进识海了。”天书道。 一般在她与花耐寒独处时天书都跑得极快,是能避开就避开。 玉沐沐本是坦坦荡荡,可天书如此做派,倒像是她要与花耐寒做些什么不宜见人的事一般。 “你是不是想多了。” 玉沐沐说话时,天书眨眼已经潜入她识海没了踪影。 这个天书! 房内被推开,玉沐沐往前看去,却是花耐寒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玉沐沐:我救了你,感动伐 花耐寒:美人计、苦肉计,任凭各种计,我自不动如山 玉沐沐:再说一遍 第16章 亲密接触 玉沐沐脸上的笑在看见花耐寒那刻起已经自发挂在脸上了。 没办法,她现在已经习惯了面对他带上这副花痴样的神情。 她娇滴滴的道,“尊主。” 花耐寒淡漠的脸只看了她一眼便顾自往桌旁一坐给自己倒茶去了。 “你倒是醒的比本尊预计得早。”他道。 玉沐沐怔楞,所以这人到底是希望她醒来还是继续昏睡,或者是干脆一睡不醒? 毕竟她看见了忘忧宫地底下的东西。 玉沐沐猜不透他想什么,但无论怎样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她只当什么都没听出来,笑道,“都是托尊主的福,妾身好多了。” 玉沐沐好像看到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又听他问,“几乎把全身元气给了本尊,怎么,本尊的玉醇夫人难道不怕死?” 当然怕,可在你身上不下点血本日后怎么回收利息。 玉沐沐只含情脉脉看着他道,“妾身只盼望尊主能安然无事,只要尊主安好,就算是要了妾身的命又何妨。” 她脸上深情一片,可花耐寒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冷脸。 玉沐沐不禁想,这人现在还真是个石头心,像现在这种情况,男人不都应该感动抱住她好生安慰一番么。 她只见花耐寒缓缓饮了口茶,也不看她,拇指摩挲着茶盏道,“这么心系本尊?那本尊是不是该好好奖励你呢?” “妾身不敢奢求奖赏,只盼着尊主能时长来妾身这里坐坐。” 她等着花耐寒接下话去,然而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摆弄着他的茶水。 茶能有她娇艳? 茶能有她迷人? 你对面的可是公认的无极门第一大美人啊! 玉沐沐在心里呐喊,终究是不甘心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欲获取他好感的计划就这么付诸东流。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没走两步,“啊”一声,扶着额又“晕倒”在榻上。 “妾身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头好疼啊。”她声音虚弱,又娇又软,因为之前失了元气一张小脸恰到好处的苍白,真正是柔弱美人,任是谁看了怕是都会起怜惜之意。 可对面那男人只偏头看着她却没向她走一步。 “尊主。”她委屈的喊着他,一双水灵的眸子沾染上些许湿意。 花耐寒仍随意瞥了她一眼。 玉沐沐向他伸出手来,她本就长得纤细,此刻一节白玉般的手臂从袖口露了出来,更似柔弱无骨,肌肤白皙像是上好无暇的美玉。 “妾身身子不适,隔得近了才能听到尊主的话呢。” 花耐寒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终于向她走过来,然而却没有接过那只美玉一样的手臂,玉沐沐只好又把手缩了回去。 小鹿无辜一样的眼眸看着他,玉沐沐柔声道,“若是能日日这样看着尊主就好了。” 她都这么“痴情”了,花耐寒如果还不为所动,玉沐沐打算接下来她就要将从话本子里看到的情话今日全部发挥出来。 她绞尽脑汁正想着台词,这边花耐寒终于动了。 玉沐沐心漏了一拍,因为花耐寒把手搭在了她的额上,竟然还轻轻的给她揉捏?! 如果不是他那双眼仍然冷漠疏离,玉沐沐简直要以为他被自己打动了。 她楞楞道,“尊主?” 只听花耐寒道,“你到底救过本尊,若是想以后跟着本尊也不是不可,忘忧宫以后你想去就去,守卫不会拦你。” 这是……开窍了? 玉沐沐大为欣喜,正要对花耐寒大说一番感恩之话,忽然额上一阵刺痛,她抬眸去看花耐寒,可花耐寒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只看着她的眼。 只听他接着道,“本尊身边再多只眼睛也无妨,只是你以后不要向你师父一样碍眼就好。” 他揉捏她额心的力道越发加重,玉沐沐痛的几乎要喊出来。 眼睛? 他以为她是来监视他的? 脑补一出好戏啊,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不识好歹、不解风情,上辈子被人吃了,所以这辈子就再不会信任人了? 虽然她是怀着目的,可也不是这种目的啊。 玉沐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直到挤出两行眼泪来,只差没把冤枉两字写在脑门上,“妾身对尊主真心一片,尊主怎能如此不相信妾身,妾身绝对不会做对尊主不利之事,尊主,您要相信妾身啊。” “哦,是么?” 花耐寒放在她额头的手缓缓移至玉沐沐脖颈,玉沐沐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脖子细嫩,仿佛不需要怎么用力就能一把掐断。 花耐寒指腹一点一点摩挲着玉沐沐的脖子,玉沐沐一动不敢动。 “那你为何刚从叶问天宫里出来就来了忘忧宫呢,莫非不是叶问天授意而是巧合,嗯?” 他最后一个字音调上扬,像是从喉咙里呢喃出来,声音不大,可玉沐沐却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知道自己去见了叶问天? 他的手指触摸到了她脖颈正中间,那里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这样的亲密接触怕是真要她命啊,玉沐沐再不敢瞒他,只怕花耐寒知道的比她更多。 她道,“今日一早妾身就被师父传唤了过去,妾身不敢瞒尊主,师父有意让妾身想法子得到尊主几滴血。” 说完,她看了他一眼,果然花耐寒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前世经历过那种遭遇,想必如今他对觊觎他血肉的人必然心怀忌惮。 花耐寒手从玉沐沐脖颈上移开,道,“继续说下去。” 玉沐沐松了口气,又道,“叶问天是妾身的师父,将妾身送到尊主身边时的确嘱咐妾身要时时向他汇报尊主动向,妾身不甘于被他控制便没有理会,可他却也越加对妾身看管起来,妾身不得自由事事受限于他,今日得知叶问天传唤只能去了,却不想得他如此嘱咐,叶问天答应妾身,若能替他办成这件事日后便和妾身解除师徒关系,妾身受缚已久急于摆脱,这才随即就来了忘忧宫。” 她受控于叶问天的事,花耐寒未必不知道,如今倒不如直言相告消除他的疑虑。 玉沐沐说完,不忘一脸真挚表示自己的忠心,“尊主,妾身绝不会对尊主不利之事。” 花耐寒对她表忠心的话却置若罔闻,他目光寒了寒,只道,“近日玄天宗大肆邀请各大门派参与屠魔行动,叶问天怕是已经接到了帖子,他是不想在屠魔大会上送了命所以急不可耐让你求取本尊血滴罢。” 他连屠魔大会都知道? 玉沐沐只好点头,“尊主说得不错,叶问天的确对妾身提及了屠魔行动。” 花耐寒站起身,看向了窗外,屋外阴风阵阵,刮起片片落叶,一方天地笼罩在阴霾之下,像是要下雨了。 他轻声道,“你师父老了,无极门大事许多都力不从心,你说是不是该让他享享清福了?” 玉沐沐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花耐寒似乎本就没打算听她的意见,只转过身对她道,“忘掉你在忘忧宫地牢见到的东西,本尊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关于地牢的任何一个字。” 这是让她不准将地牢的事告诉第三个人? 他为了保守秘密,却没杀了她,玉沐沐不知是不是该为此高兴,可她心里也清楚在花耐寒身边日后只怕更是艰难。 可她终究忍不住好奇心,道,“尊主放心,妾身是尊主的人,一切自当听从尊主的吩咐,只是不知尊主为何……” 她到底不敢继续说下去。 花耐寒却接过了话,“为何在地牢里养那些邪祟?” 玉沐沐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好歹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究竟想干什么至少要告诉我啊。 花耐寒在她榻边坐下指腹轻轻抚摸她白皙的面庞,玉沐沐没由来一阵紧张。 他道,“不养那些东西,怎么提升功力来抵抗你师父那一流别有用心之人呢。”他慢慢将她拥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脊背,“毕竟这个世上贪心的人多得是呢,你说,对么?” 玉沐沐抬头去看他,这家伙这番话又是在敲打她什么? 花耐寒只轻轻一笑,“头现在可还晕?” 玉沐沐哪里敢再装,忙道,“不,不晕了。” “那就好,收拾一下,随我去见叶问天。” 去见叶问天,他要做什么? 玉沐沐也不敢问,花耐寒现在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刀片子就要割在她身上。 她现在只能充当一个温柔的解语花,他说东,那她就决不能往西。 听闻花耐寒亲自到了门主大殿,叶问天急急忙忙就跑了过来。 连带出来的还有他的一位夫人。 这位夫人年轻轻轻,看上去与玉沐沐差不多大小,穿得那是花枝招展,很是得叶问天这种老男人的口味。 然而许是过于匆忙,这夫人头上玉簪歪了些许,就连衣裙都扣错了几颗,再看她和叶问天都是一脸潮红气息不稳的样子。 玉沐沐撇了撇嘴角,很显然这两人刚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大白天的,还这么不消停,玉沐沐心里只暗道叶问天不怕闪了自己老腰。 叶问天咳了咳,这才忙笑道,“尊主上座,请上座。” 他对花耐寒一向殷勤,只差要亲自给他端茶倒水了。 经过玉沐沐身边时,叶问天眼角瞟了她一眼,显然是奇怪花耐寒为何此时会出现在他的地盘。 玉沐沐视若无睹移开了目光,叶问天待会可能要遭殃,看他现在一脸讨好花耐寒的样子,玉沐沐都有些可怜他了。 玉沐沐不理他,叶问天随即变了脸色,可现在花耐寒就在面前,他也不好发作,狠狠瞪了玉沐沐一眼他又急忙走到了花耐寒的身边。 “叶门主日理万机,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花耐寒姿态懒散,闲闲的坐着,可话里却是嘲讽味十足。 这几年若是没有花耐寒在他背后撑腰,替他主持门派一切事宜,叶问天早就被门派里一帮人弹劾下去了。 虽然花耐寒性子不好相处,可这个人实力却甚是强,风雨飘摇的无极门在他手里这几年愣是又在一众仙门里又扎稳了根。 叶问天不敢得罪他,他不仅事务上需要花耐寒帮衬,花耐寒身上的灵血也是他日思夜想的宝贝,这个人想来是练了什么奇功,能使得血滴充满灵力,若是他日他也能得到这功法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再也不用费尽心思求着到花耐寒这里讨得几滴血。 叶问天这边打着心里的小算盘,脸上的笑就更加谄媚起来,“日行一乐,日行一乐么。” 他没脸没皮的说着话,又看了自己一旁站着的俏生生的新夫人,这样的福气,花耐寒那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而那新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年纪轻轻的就被叶问天收进了后房,本就心里不乐意,还得日日与他在房里厮混,整日里面对的都是一个老头子本就糟心,可现在殿里突然来了个长得像从画里出来的人,她眼里不觉一亮,这个男人气度不凡,端是随便坐着,可那一身风姿却是藏也藏不住。 新夫人刚来不久,也不知这位尊主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理了理头上发簪这便上了前去,娇媚一笑,“奴家崔莹莹,见过尊主。” 玉沐沐瞧直了眼,今日她才算知道自己以前在花耐寒面前的“娇羞”那是根本上不得台面的。 眼前这位才是勾人界的大师,那水盈盈的眸子欲说还羞,就那么含羞带怯看着人时还微微偏了偏头,连行礼的姿势都是销魂的紧,微曲的膝盖将那饱满的臀线和纤细的腰身毫无遗漏恰到好处展现了出来,任是个男人看了都流口水那种。 偏偏花耐寒皱了眉头,“什么味儿?” 玉沐沐暗道糟糕。 新夫人虽然娇艳,可却不知道花耐寒却不喜欢的便是身上香喷喷的女人,尤其还是像她这样香味过浓的。 即使隔了老远,玉沐沐也能闻到新夫人身上浓郁的香气。 那新夫人还未察觉,一愣,“啊?” 花耐寒看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玉沐沐猜想,他绝对是故意的,那眼神明晃晃的在就在说三个字—— 你好臭。 作者有话要说: 玉沐沐:我怀疑你想杀我,告诉我,我想多了 花耐寒:女人的第六感其实有时候也挺准 玉沐沐:疯批,滚 评论、收藏点起来,小可爱们,看看作者的呼唤(疯狂招手中) 第17章 黑衣杀手 新夫人许是没想到花耐寒会如此不解风情,一时呆愣在原地,叶问天忙厉声道,“还不退下!” 那新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退到了内殿。 “让尊主见笑了,我那八夫人不懂事,还请尊主不要怪罪。” 花耐寒道,“我看是门主艳福不浅,八夫人天资国色,难怪门主近一月都没有出现在政事殿处理门务了。” 叶问天一时汗颜,他的确是将门务都推给了花耐寒,平日花耐寒闷不做声,他便推得心安理得,可现在花耐寒主动提及,叶问天自知理亏,陪笑道,“是尊主行事稳妥得宜,哪里还用得着我来操心呢。” 花耐寒倾身向他靠近,“看来门主对如今的日子满意的很,那我又怎能不成全门主。” 说着,他起身环顾一眼四周,“我看这门主大殿恢宏磅礴,景色甚好,门主在这里不仅有夫人们相伴还有美景可赏,如此逍遥之所,便是久居不出想必门主也是甘愿的。” 花耐寒话音落下,叶问天便已经变了脸色。 他不是傻子,花耐寒话中有话,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对他不利的话,他肃了面孔,“尊主在说什么?” 花耐寒轻轻一笑,“门主既然听懂了,又何须我说第二遍。” 逼宫还逼得一脸风轻云淡,玉沐沐看傻了眼。 殿堂里剑拔弩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叶问天也不再笑脸相迎,径直拔出大殿里挂着的白刹剑,顿时寒光一闪,剑身指向了花耐寒。 “我看尊主今日来者不善,尊主莫忘了,我叶问天还是这无极门的门主,尊主说话还是要想想清楚。” 花耐寒却坐了下来,姿态悠闲饮起了茶,他仿佛没有看到额上那直逼他面门的利剑,头也不抬,吹了口茶水,慢慢道,“那我也劝门主行事前先想清楚,刀剑无眼,若是伤了门主您自己那就不好了。” 说话间,却见大殿外忽然涌进大批手持佩刀的护卫,“哗啦”一声,佩刀出鞘,皆是指向了叶问天。 叶问天不可置信,这些人可都是他门主大殿里的护卫! 这是?! “你们想反了?!”他厉声呵斥,然而却无一人应答他,森寒长刀将他围了起来。 连玉沐沐也为这一幕惊讶,门主大殿的守卫竟然全是花耐寒的人,怪不得他一脸从容,这么说来无极门早就在他控制之中了?! 叶问天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以为自己从外面带了助力回来却不想引来的是一匹狼,他眸光一冷,手中长剑就往花耐寒头上刺去。 然而,只不过眨眼之间花耐寒却从他眼前消失,没了踪影。 叶问天愣住,待反应过来,手肘突然被人制住,手中长剑不受控制指向了他自己的脖颈。 花耐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叶门主,我早就说过了,行事前一定要先想清楚,若是没有一招制敌的手段还是要识时务的好。” 叶问天垂眸看着脖子上的长剑,身子不觉颤抖,花耐寒的身形开快如疾风,他的修为显然在自己之上,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僵直着身子道,“尊,尊主,不,不要杀我。” 玉沐沐离得近,却是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刚才花耐寒身形变化之际,身上散出一丝黑气,想到他吸入的那些邪祟内丹,她微微垂了眸子。 一旁花耐寒却是将白刹剑丢在了地上,“叶门主似乎误会了,我怎么会伤害叶门主呢。” 叶问天看着地上长剑,微微退后几步,“那你究,究竟想做什么?” “我对门主这个位置没有一丝兴趣,只需要无极门的门主安安分分便好,可是叶门主你实在太贪心了。” 花耐寒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从我进入无极门开始,你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心思想要从我身上得到血,叶门主,凡事适可而止最好,不该肖想的便不要贪图,若不然那就该吃苦头了。” 叶问天闻言急着解释道,“尊主,我……” 花耐寒哼笑一声,“叶门主不必解释,叶门主想要什么我都知道,可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惦记。” 他目光忽然变得幽冷,“门主之位一直都会是叶门主你的,没人会拿得走,只是叶门主恐怕以后得需要在门主大殿里老老实实待着了,玄天宗的屠魔行动我会亲自去一趟,叶门主也无需再操心此事,以后叶门主在殿内好生享福便是了。” 叶问天当即脸色惨白,瘫坐在地。 他知道,他被幽禁了。 花耐寒又看了玉沐沐一眼,边往外走边道,“你是叶门主唯一的徒弟,便由你告诉无极门众人,叶门主要修身养性,门主大殿至此以后,无论何人一律不得探访打扰。” 玉沐沐哪里敢不答应,当即应道,“是。” 她再看向在地上呆坐的叶问天,至少花耐寒留了他一命,虽然出不了大殿,可这里却也无人会亏待他,况且他那些夫人们也相陪左右。 叶问天也抬头看她。 玉沐沐摊手,不无无辜地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也帮不了你什么,花耐寒的血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要到的,你就丢掉打他主意的心思吧。” 她也不好久留在此,说完便走了。 花耐寒像是一点也没有等她的意思,玉沐沐出来时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可以冷漠如霜,可她现在是热情似火的角色,既然对他深情一片,自然是要抓住与他在一起的每个机会才符合她的身份设定。 玉沐沐不得不敬业的加快脚步追过去。 幸好她出来的还不算晚,追了片刻便让她看见了花耐眼一行人。 他身后一干随从与他隔了些许距离,花耐寒不喜与人亲近,包括那些他亲自挑选的护卫。 他独自一人远远走到最前方,侧脸肃然冷库,像个毫不近人情的领头狼。 “尊主。” 玉沐沐“深情”的呼喊一声,以表示她寻过来了,随即脚下生风就往他那里奔去。 花耐寒脚步丝毫没有一丝停顿,像是没有听到,玉沐沐也不放在心上,追上他后娇滴滴道,“妾身可算看见尊主了。” 见花耐寒依然把“聋”贯彻到底,玉沐沐心里暗骂一声,说出来的话却甚是体贴,“眼看着到了用膳的时辰了,尊主定是饿了吧,若不然到妾身殿里坐坐,妾身伺候尊主用膳。” 玉沐沐话刚说完,却见花耐寒已经越过她往前走了。 他显然走得比之前还快。 就这么不耐烦她? 玉沐沐狠狠跺了跺脚,这个人真是太欠揍了。 她敢想不敢揍。 然而却有人帮她。 寒光刺痛了玉沐沐的眼,她只感觉一股冷冽的剑意忽然袭来,蒙面黑衣人凭空出现,手中的剑径直向花耐寒身上招呼过去。 她一时震惊,猛然睁大了双眼。 就见花耐寒手指微缩,正要出招迎上去。 可他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个娇柔的身影从一侧闪出,张开双臂挡在了花耐寒的身前。 剑刺中了她的胸口,殷红的血瞬间沾染了衣裳。 黑衣人没有刺中目标,转身要逃,赶来的护卫却将他层层包围。 “尊主。” 这边,柔弱带血的身躯倒在了花耐寒怀里。 花耐寒一手扶住她,一边看着黑衣人,“拿下他。” 眼看就要插死难逃,那黑衣人忽然举起手掌一下子拍在了自己头顶上,鲜血流了他满脸,“咚”得一声他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黑衣人自毁元灵,已经再无生还的可能。 花耐寒目光幽冷的看着黑衣人的尸体。 一切发生的太快,玉沐沐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奔了过去。 花耐寒怀里的百苍夫人闷哼一声,虚弱的抬起头,“尊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说完昏倒了过去。 百苍夫人满身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玉沐沐仍是胆颤,平日里柔柔弱弱的百苍夫人竟有那么大的勇气。 那边,护卫过来报告。 “尊主,此人容貌早已被毁,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查不出此人身份。” 花耐寒看了眼玉沐沐,将百苍夫人交到了她手上。 他走到了那死透的黑衣人身旁,玉沐沐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只觉得花耐寒的眼里带着一丝嘲弄。 “查不出身份啊,那便不查了。” 他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只留下玉沐沐看着怀里血淋淋的百苍夫人在风中不知所措。 这,这,这,谁要来告诉她怎么把百苍夫人弄回去啊。 百苍夫人受伤不轻,玉沐沐急着到处寻人帮忙,好不容易才将百苍夫人带了回去。百苍夫人的伤势耽误不得,而自己的住所又是距离最近的,玉沐沐只好将她抬进了自己的玉醇阁里。 所幸派人出去寻的大夫也及时来了,一番止血包扎开药后,折腾下来已经是夜深了。 玉沐沐细细问了煎药的火候与每一种药的分量这才将大夫送走。 床榻上的百苍夫人虽然仍是昏迷状态,好在大夫说她明早就能醒过来,这多少让玉沐沐安心不少。 她坐在榻边看着百苍夫人苍白的小脸,对一旁天书道,“我记得她小时候又爱哭又胆小,想不到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当时若换成是玉沐沐自己,看见那明晃晃的剑尖未必有勇气挡过去。 她心中感叹。 天书腾地一下跃起,盘旋在百苍夫人伤口处打着转儿。 过了会儿,它道,“她的气运不错,那刺客刺中的位置颇为微妙,浅一分伤势便没这般重,深一分她这性命只怕当场便丢了。” 玉沐沐闻言愣了愣,不由看了眼百苍夫人。 恰在这时百苍夫人一声嘤咛,玉沐沐忙凑过身去,百苍夫人却是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眸,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不多时,便有泪花从她眼角流落下来。 玉沐沐抽出帕子给她拭泪,“这是梦到了什么,怎么做梦还哭了呢?” 后半夜,百苍夫人仍时不时抽泣,玉沐沐到底不放心她,也不敢离开,便边照顾她边在榻边歪头将就着眯了会。 直到一双手将她摇醒。 她猛一下子清醒过来,却是百苍夫人在叫她。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玉沐沐将她扶起来,“现在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得厉害么?” 百苍夫人看了看屋子四周。 玉沐沐解释道,“这是玉醇阁,你昨夜身上那血太吓人了,我就近就把你放我这儿了。” “多谢。”百苍夫人难得微微一笑,“真是麻烦你了。” 算起来这算是她们长大后第一次这般亲近,玉沐沐看着百苍夫人的笑脸又不觉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温温和和的,那时候她也是个爱笑得小姑娘,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总是皱眉的苦瓜脸了。 她道,“你啊,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百苍夫人腼腆的低下头,似乎不习惯被人直白的夸赞。 不过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玉沐沐,“尊主呢,他可在此处?” 玉沐沐摇摇头,“不在。” 百苍夫人脸上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可像是还期待着什么,又问道,“昨夜尊主可来看过我?” 玉沐沐斟酌着要怎样说才能不伤了她的心。 然而百苍夫人看她神色便已猜到了,脸上一阵苦笑,“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玉沐沐道,“怎么这么说自己?”明明是花耐寒太过于冷心。 百苍夫人低着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哀愁与绝望,玉沐不想见她这个样子,道,“你伤势初愈,目前养好身子为主,现在定是饿了吧,我让他们熬些粥过来给你喝。” 百苍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玉沐沐道“好”,刚要去传人进来,却见百苍夫人放在被子上的手上忽然滴上了几滴水珠。 玉沐沐一惊,忙抬起百苍夫人的头,却见她眼眶通红,眼泪连线似的簌簌落个不停。 至于如此么,就为了花耐寒这样的男人? 她刚想劝慰几句,百苍夫人边哭边拿被子捂住脸,“对不,对不起,我可,可不可以单独待会儿” 玉沐沐还能说什么,她关了门走出来。 不管怎么说百苍夫人终究也是花耐寒的妻妾之一,她在里面哭得肆意,玉沐沐担心若传了出去恐她遭人非议,便索性将一干奴仆都打发走了。 半个时辰后,她估摸着百苍夫人应是哭得差不多了,这才端着热粥向屋子里走。 天书却在这时从她识海里出来,“沐沐,屋子里有人。” 玉沐沐边走边道,“我知道,百小柔一直在里面呢。” 天书道,“不只是百苍夫人。” 玉沐沐顿住,“花耐寒来了?” 第18章 怪异反常 天书嘻嘻一笑却卖起了关子,“你何不去看看。” 玉沐沐总觉得天书好像很希望她进去听墙角。 “沐沐,昨日黑衣人行刺花耐寒你不觉得太过蹊跷么?” 玉沐沐道,“那又如何?” 天书道,“答案或许在里面哟。” 天书神神秘秘的,玉沐沐被它勾起了好奇心,索性隐藏了身形轻轻走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修为有几斤几两,也不敢离那件屋子太近,只远远地躲在门扉一侧细听。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屋内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玉沐沐一惊,真的还有一个人在里面?!然而这声音听着却不是花耐寒的,只是听着很熟悉,玉沐沐细细回想了下,这声音像是…… “师父,对不起。” 百苍夫人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玉沐沐终于想了起来,这声音是百晓柔的师父百必清。 只是他怎么在这里? “你一而再,再而三坏了为师的大计,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这是百必清说出得话? 玉沐沐从前只觉得百必清严肃,可从没想到他说话也能这么刻毒。 百苍夫人似乎哭得更厉害了,可又像是畏惧又不敢哭的样子,哭声断断续续,像是生生憋住了,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 “是晓柔,太,太没用了,师,师父,您不要生,生气。” “叶问天的徒弟玉沐沐和你一起送到花耐寒身边,她如今盛宠正浓,你却连见上花耐寒一面的机会都难,为了帮你,这次还白白损失了我一名死士,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么蠢的徒弟,三年了,你连让花耐寒正眼看你一眼都做不到,如何能爬上他的床。” “师父,晓柔真的努力过了……” “别再狡辩了,我已经给够你机会了,以后你就自己自生自灭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咚隆”一声,似乎是百晓柔从榻上摔下来了。 “师父,晓柔给您跪下,您别这样对晓柔好不好,师父,不要不理晓柔。” “滚开。” 又是一声“咚隆”响。 只听百苍夫人似乎闷哼了一声。 “师父别走,师父!” “师父,不要丢下晓柔……” 屋子里只剩下百苍夫人呜呜低泣声。 玉沐沐这才明白,原来那天花耐寒遇刺果真有内情,她是怀疑过百苍夫人的伤口有问题,却不想竟然是百必清策划了这一切。 可听百苍夫人压抑痛哭得声音,玉沐沐却是想不明白,她师父如此无情地痛骂她,她怎么完全没有怨言的样子。 百必清对她如此苛刻,她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呢? 玉沐沐犹豫片刻,终是走进了屋内。 百苍夫人正蹲在地上捂着嘴低声抽噎,猛然见到玉沐沐走进来慌忙擦了眼泪,她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却又像挤不出来的样子,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玉沐沐看的一阵心抽。 “我,我刚才不小心从榻上摔下来了。”百苍夫人似乎想要解释眼下的情况,“摔得很痛,我,我疼哭了。” 说完,她避开玉沐沐的眼睛,匆匆低下头,“沐沐,让你见笑了,我,我真没用。” “你哪里没用了?”玉沐沐将粥放到榻边,也不揭穿她,只道,“我过会儿唤人端热水过来给你敷敷眼睛,你现在眼睛像个红桃子。” 百苍夫人摸了摸脸颊,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趁热喝粥吧。” 百苍夫人摇了摇头,“我不饿。” 虽然百苍夫人装作没事,可她眼底浓郁的哀愁还是遮掩不住。 玉沐沐忍不住一叹。 百必清对她这么狠心,她还能傻傻听他的话,他让她挡一剑她就乖乖挡剑,可万一那死士剑走偏了,那她想过她的小命还保不保得住么? 玉沐沐道,“不管怎么样,该吃还是要要吃的,如果连你都不爱惜自己,还指望谁来爱护呢。” 这是她周旋在花耐寒身边多日总结的心得,很好,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百苍夫人闻言一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了。 她接过玉沐沐手里的粥,小口喝了起来,刚喝了几口,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尊主他是不是事务繁忙,所以才,才不来看我……” 玉沐沐看着她眼底深深的殷切,她还是想讨得百必清的欢心么? “晓柔,从昨日遇刺到现在,尊主尚还没有派人探查刺客的身份。” “什么意思?”百苍夫人轻声问道。 玉沐沐双手一摊,“谁知道尊主怎么想的呢,或许是他已经知道了刺客是谁派来的罢。” “砰!” 百苍夫人手中的粥碗忽然落地。 玉沐沐看着百苍夫人脸色猛然一白,不禁犹豫到底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可不说只怕她以后更走极端,况且花耐寒并不是轻易能糊弄之人,别人不知,可她玉沐沐却知道整个无极门早已经在花耐寒掌控之中,他迟迟不查,必然是有所察觉。 “尊主没来见你,许是不想打扰你修养。”玉沐沐道,“你现在只管养好伤势才是最紧要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百苍夫人神情不定,玉沐沐将她拉到榻上给她盖好被子。 “你才刚受了伤,现在又大哭了一场,必定是要好生休息的,我让人再重新端碗粥进来,你先睡会儿。” 玉沐沐起身要出去,百苍夫人忽的拉过她的手。 “怎么?”玉沐沐道。 百苍夫人看着她的眼轻声道,“沐沐,谢谢。” 玉沐沐闻言,微微一笑。 百苍夫人当夜便坚持便回了她自己的百碧楼,玉沐沐担心她思绪郁结,便每隔几日去看她。 一来二往,两人儿时的情谊似乎又回来了,平日话不多说的百苍夫人对她说得话也多了起来。 而花耐寒这边一如既往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不是到十五这日,玉沐沐连花耐寒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只是他好像忽然间忙碌起来,无极门整个守卫数量短短几日也翻了数倍。 “你说花耐寒到底想做什么?” 这日,玉沐沐问起天书。 天书道,“花耐寒现在满脑子复仇,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是为了复仇。” 玉沐沐认同的点了点头,“屠魔大会眼看就要到了,他若是去了,此行必定会与玄天宗的人碰面,玄天宗与他有杀身之仇,不知道那时他会如何应对?” “他现在心性不定,沐沐,我觉得你还是想办法跟过去比较好。”天书建议道。 玉沐沐犯了难,她实在不想跟花耐寒相处。 可转念一想,花耐寒脑子里毁天灭地的想法一日不散,她自己的性命也一日提在悬梁上,若是真被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那可就再无挽救的机会了。 玉沐沐磨磨蹭蹭的,终于还是到了花耐寒的忘忧宫。 自从花耐寒上次说她可以自由出入忘忧宫后,这还是玉沐沐第一次主动来见花耐寒。 果真如他所说,守卫对她进入大殿并无阻拦。 玉沐沐畅通无阻走了进去,正好看见站在高台上凝望下方的花耐寒。 他背对着玉沐沐站着,整个人笼罩在昏暗的大殿阴影里,全身透露出浓厚的威压与沉重感。 “妾身拜见尊主。” 玉沐沐像往常一样“羞怯”地行了礼。 花耐寒没有转身,玉沐沐只听他道,“何事?” “多日不见,妾身想尊主了。” 如她所料,这话过后,花耐寒像之前一样“聋”了。 他虽然没有反应,可玉沐沐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毕竟做戏都是要做全套的。 “自从上次与尊主分离,妾身已经有足足十日没有见到尊主了,这十日来妾身没有一刻不是想着尊主的,妾身如今越发体味到‘一日不见,如何三秋’是何种滋味。” “妾身,一刻都不想再与尊主分开,只盼着能时时见着尊主,就算不说话,只要看着尊主,哪怕是一个背影,妾身也知足了。” “此处尊主出行不知要离开多少时日,若是不能常见尊主,妾身只怕日日要以泪洗面了。” 她这边柔情辗转,可花耐寒还是没有回给她一个眼神。 呵,真是“聋”得彻底啊。 好歹给点反应啊,喂。 玉沐沐说不下去了,她干脆直言道,“妾身想要陪同尊主一同出行屠魔大会,还请尊主应许。” 她以为花耐寒要不继续“聋”下去,要不就是要冷嘲热讽几句,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正要一膝盖跪下去,不想,突然听到花耐寒道,“好。” 玉沐沐一愣,忙把正要“哭”的脸揉了揉,而后默默把刚弯下的膝盖站直。 她刚才没听错? 花耐寒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可不论怎样,她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玉沐沐喜道,“多谢尊主。” 说着,她又羞答答加了句让她有些泛起鸡皮疙瘩的话,“此次出行,妾身定好生伺候尊主。” 花耐寒摆摆手,意思是让她说完就可以滚了。 玉沐沐心情好,不与他计较,当下就退了出去。 安静的大殿里,花耐寒转身静静看着玉沐沐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玉沐沐走出大殿,然而越想却越觉得今日的花耐寒似乎真的太过于好说话了。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来。 “天书,天书!” 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她唤天书,这个时候还是要和天书商议一番似乎才妥当。 然而唤了好几声,天书才慢腾腾从她识海里出来。 “怎么这么久?”玉沐沐道,“你在里面睡着了?” 天书道,“我不和你们人一样,我不用睡。” 它的声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沐沐,我在你识海里又看见那道光了,这个家伙太狡猾了,我刚刚险些又被它困住!” 天书“腾”地在原地打起转儿来,“岂有此理,我可是天书,它却戏耍于我,几次三番困住我!” 天书不停转动,看得玉沐沐险些头晕眼花。 玉沐沐一把抓住天书,道,“你还没用弄清楚它究竟是个什么?” 天书蓦地安静下来,“这,这个肯定需要时间得嘛。” 随即,它又气势满满的道,“不过你放心,世上没有难倒我天书的东西,我一定会打败它。” 天书说着就又要往她识海里钻,玉沐沐忙拉住它,“慢着,我还有话要说呢。” “不是急事就不要告诉我啦,我一定要和那家伙分个高下,我要让它看看究竟谁才是老大!” 天书现在心思都被那道光占据,玉沐沐还没开口,它又急吼吼钻进了她的识海里。 “天书!” 玉沐沐忙喊一声,然而天书却没再现身。 这个天书! 没人商量,可眼下已经骑虎难下,倒不如随机应变,玉沐沐宽慰自己一番,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 以此同时,忘忧宫—— 直到那道俏丽的身影走出大殿,花耐寒才垂眸看向了手中暗卫刚送来的玉牌,手指轻拂,上面显现出一行字来—— [魔界护法司炼,性淫奢,好美女,伺机于屠魔大会。] 作者有话要说: 花耐寒:不过是一个女人。 玉沐沐:不过是一个女人? 作者:男主冷静,以后会后悔的 第19章 投怀送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玉沐沐要跟随花耐寒出行的消息很快传开。 其实这也怪不得玉沐沐,她什么也没做也没说。 反而是花耐寒忽然在她身边派了一批护卫过来。 有心人打听之下,她要随行出门的消息自然散开了。 就在出门的前一天,百苍夫人和其他殿两位夫人一起进了她的玉醇阁。 百苍夫人伤势刚痊愈,只是近来除了面对玉沐沐的时候,其他时话越发少了。 她们忽然来访,玉沐沐着实想不到。 最先开口的仍是快人快语的胭浓夫人。 “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请玉醇妹妹帮一个忙,此次出行,玉醇妹妹可否向尊主求诺带我们几人一同前去?” 她们都想要随行? 玉沐沐一时愣住,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跟几位夫人说明此次出行的情况。 “几位姐姐不知听说没有,此次尊主是去屠魔大会,此事非同一般,个中凶险自是不必细说,几位姐姐,可是想明白了?” 就连她自己,若不是怕花耐寒随时发疯,她也是不愿去的。 胭浓夫人接过话道,“这点玉醇妹妹不用担心,我们自是都考虑清楚了的,屠魔大会势必会与魔族打交道,可那又怎样,我胭潇潇可不怕那些魔族人,就连以前还不是有个魔族大将被我迷得魂不守舍,那些魔族人啊,也就是那副德性——” 胭浓夫人发现自己一下偏离了话题,咳嗽一声又道,“跟随尊主前去乃是我接近尊主的大好时机,错过这机会也不知再等到何年何月了,玉醇妹妹,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胭浓夫人信誓旦旦。 一旁霓裳夫人也应声道,“是啊,玉醇妹妹。” 玉沐沐看向霓裳夫人,这位夫人可是爱花如痴,也算的上是个风雅淑女,她这样的人也愿意去血腥的屠魔大会? 谁知霓裳夫人想法却与胭浓夫人一般无二,“上次我去求见尊主却被拒之门外,若是这次再不主动,恐怕真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尊主的面了,玉醇妹妹,帮帮姐姐吧。” 话落音,百苍夫人连连点头。 玉沐沐诧异,百苍夫人她师父已经不管她了,现在没人再逼着她接近花耐寒,她怎么也来凑热闹? 百苍夫人轻声道,“如果你们都出了门,只留我一人在此也甚是孤寂了,倒不如跟着大家一起去。” 这理由…… 玉沐沐愣住,好吧,这也算是一个好理由。 可此事终究不是儿戏。 玉沐沐道,“此行凶险非同一般,各位姐姐可知,这些年魔族大有复兴之势,据说一千年前魔族人找回了他们的魔主,从此以后魔族众人韬光养晦,如今他们势力渐盛,更有不少修仙门派弟子归附,实力更是强劲,而且这次出现的魔修据说已经杀了不少人,可却迟迟未曾被抓获,这才有了这次屠魔大会,此事牵扯甚广,与魔族究竟有没有关系还是未知,姐姐们真的愿意同行?” 这些消息还是她这些时日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想她此前从不闻窗外事,现在为了自保却也不得不关注这些局势,玉沐沐只一阵心酸。 她也太不容易了。 “那有什么好怕的。”胭浓夫人道,“我听说这次屠魔大会乃是玄天宗组,玄天宗堪称修仙界第一大派,高手辈出,有玄天宗在,我们又怎会有事。” 胭浓夫人提到玄天宗时一脸尊崇之色,其他两人也同样是一脸向往崇拜。 玉沐沐心里微微一沉。 “没错,据说这次屠魔大会是玄天宗无辰仙长亲自出面,有他在,想来我们自会受其庇护。” 霓裳夫人说道。 玉沐沐有口难言,就是因为那个无辰在,事情才复杂啊! 一千年前,无辰是花耐寒的师兄,也是亲手囚禁他剥他血肉的人,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庇护其他人。 可这些事情她不能说。 “不管怎么说,此行危险,还望姐姐们再仔细斟酌。” “不用斟酌了,我心意已决。”胭浓夫人纤手一挥,豪气道,“万事都不可阻止我亲近尊主。” “我也是。” 霓裳夫人也应道。 百苍夫人也道,“大家都去,我就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着三双殷切的眼睛,玉沐沐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进了忘忧宫。 她向花耐寒说明了来意,却不想花耐寒只冷冷反问她,“这种小事你还要来问我么?” 玉沐沐只好退了下去。 花耐寒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没有给个明白话,然而她殿里那三人还在期盼她带着好消息回去。 “尊主不同意?” 玉沐沐回去后,胭浓夫人忙凑上去问道。 她这样问,实在是玉沐沐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然而玉沐沐摇了头。 众位夫人瞬间大喜,“那尊主就是答应我们随行了!” “太好了!” 三人都欢呼起来。 “玉醇妹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不过不要紧,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胭浓夫人甚至还好心安慰她。 玉沐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于是这件事便如此神奇般的定了下来。 后来她干脆也不解释了,反正破罐子破摔,天书现在也指望不上了,自从那日它进了识海,玉沐沐再喊它时它根本毫无反应,许是正与识海里那束光斗得不亦乐乎呢。 而到了出行那日,骤然看见多出来的三辆车辇,花耐寒只微皱了眉头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一行人便这样上了路。 三日后,众人终于到了鹿行山,鹿行山乃是各大门派在此扎营之地。 此次屠魔之行,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门派都来了,无极门只算是一个小门派,因而扎营下来后并无其他门派拜访。 花耐寒似乎也无去拜访其他门派的意思,入了帐内便没有再出来。 玉沐沐与胭浓夫人、霓裳夫人还有百苍夫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门派在一起,每个门派服饰都不相同,可却无一例外这些仙门子弟皆是衣冠楚楚、典雅绰约之态。 头顶上一阵阵流光划过,不时有人御剑归来,也有人脚踏灵兽,衣袂翩跹随风而舞,场面颇为雄伟壮观。 今日一见才算知道何谓仙门大派了。 不像他们无极门用车辇赶来,这些门派着实看上去很是风光。 玉沐沐她们正看得惊叹连连,却在这时天空中一束极为耀眼的流光闪过,等流光落地,便见有几个红缎束发的修士出现在眼前。 玉沐沐心里一紧。 红缎束发,曾经她在化身为月乔的梦里见过,此乃玄天宗的标志。 中间那人长相颇为熟悉,约莫三四十岁的长相,可玉沐沐却清楚的知道,他如今应当是一千多岁了。 他是,无辰。 随即有人快步迎了上去。 “无辰仙长,您可来了。” “玄天宗是此次屠魔之行的中流砥柱,无辰仙长一来,我等都安心了。” “无辰仙长,路途劳累,若不嫌弃,可否随我等去营帐内煮酒畅谈放松一番。” ……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 相比他们,这便是妥妥的万众瞩目了。 就连胭浓夫人她们也想凑过去瞧瞧,玉沐沐一把拉住她们,“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赶了好几天路,还是赶快回去休息休息。” 众人顿时真觉得累了,这鹿行山尤其难上,她们可都是爬上来的,被她这么一说,大家便都回了各自的营帐。 然而玉沐沐到底心难安。 仇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花耐寒会不会搞事情? 一个发疯,他若是与所有人来个同归于尽可如何是好? 她左想右想,实在在账内难以待下去了,索性走了出来。 此时已是晚上。 月黑风高,只有各大门派营帐前的灯随风摇曳。 玉沐沐静静地往花耐寒营帐走去,她得看看这人现在在干什么。 然而到了花耐寒的营帐附近却发现那帐门口正站了个人。 背手而立,一身黑衣几乎淹没在漆黑的月色里,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个雕像。 此人不是花耐寒又是谁? 这人半夜不睡,是出来赏月? 可今夜也没有月啊。 暖和的营帐不待跑出来站在寒风里,他究竟在想什么,不过转念玉沐沐又想,他只要不搞事就好,管他做什么呢。 花耐寒站了很久,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玉沐沐便也静静陪他站了小半个时辰,寒风直吹在身上,冷的她几乎发抖,可花耐寒还是动也不动。 玉沐沐忍不住在心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遍,这人真的不冷么,快些进帐吧,只要他进去了她也能放心了。 然而她心里刚骂完,却听见有声音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盯着本尊么?” 玉沐沐心里一惊,花耐寒是何时发现自己过来的?! 他还是没有侧头,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玉沐沐脑子转得极快,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怕他冲动才过来。 调整呼吸,她脸上已是娇羞惹怜的神态。 “妾身,妾身又想尊主了。” 花耐寒没有给她回应。 “天寒夜冷,尊主缺个暖被窝的么?” 是谁在说话? 玉沐沐很想打自己的嘴。 这次花耐寒终于侧脸向她看了过来,玉沐沐随即“羞赧又深情”的对他一笑。 就在他以为花耐寒又要让她滚的时候,却不想他道了声“进来”便率先进了帐内。 只留下玉沐沐在寒风中呆愣。 花耐寒没对无辰发疯,结果对她发疯了? 她看向花耐寒刚才一直看着的方向,心里一个激灵。 那里“玄天宗”三个大字在招幡布上随风狂舞。 今夜的花耐寒果然疯得很彻底,饶是最后玉沐沐求饶、哭泣都没让他停手,彻底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可不管在床上如何疯狂,完事后她依然被花耐寒赶了出来。 玉沐沐穿衣时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时又忍不住心里将花耐寒痛骂了一遍。 这人怕不是狗变得罢,她身上青青紫紫一大块,唉,没眼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耐寒: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本尊。 玉沐沐:那也不用这么欺负人的,呜。 花耐寒:欺负不了多久了。 玉沐沐:啥意思? 第20章 桃花劫里 第二日一大早,营地里突然想起一声鼓鸣。 外间顿时人声杂乱起来。 玉沐沐躺在被窝里,柔软的被子舒服极了,再加上昨夜被花耐寒折腾得累极了,她现在只想躺着。 然而那一声声鼓鸣直达脑门,吵得她甚是难受。 营帐外人影婆娑,不时传来低声私语,好像不少人都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 玉沐沐彻底睡不下去了,干脆也起了身。 待她出来才看到外面不知何时搭建了一个高台,而此刻那台上站着的便是玄天宗的无辰,他身后还站了些其他门派的人,一眼看上去皆是大门派中代表人物,此刻个个脸色严肃。 “今日突然将大家召集起来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不得为之,还望各位见谅。” 说话的是无辰,此时台下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各门派弟子,众星拱月一般,抬头看着他。 “无辰仙长,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底下有人问道。 无辰点了点头,“我们刚才得到消息,昨夜那魔头又袭击了山下村镇,镇民死伤无数,皆是被吸□□气而亡,死状可怖。事态严重,此魔头我等决不能姑息,必要尽快将之拿下。” 许是实际年龄已近千岁,修仙门派中能活到他这个岁数已是少的了。在玉沐沐看来无辰的脸上倒是没有她之前见过的狂妄嚣张,反而带了故作高深的从容无波之态,只是在开口提到枉死的村民时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故作的悲天悯人。 任谁看了恐怕都要感叹一句,果然是大师风范。 果然又有人开口,“无辰仙长宅心仁厚乃我等楷模,那魔物实在可恶,我等定要诛之。” 这人话说完,瞬间附和声不断。 无辰满意的看着下方,他大手一挥,底下即刻安静下来。 只听他又道,“方才我与各门派代表已经商量过,恐魔物再作孽,事不宜迟,现在就是我们出手擒魔之时,各派好友,若是谁愿意随无辰出行,现在就可站出来。” 玉沐沐看一眼无辰身后的人,那里都是仙门中叫得上名号的人,他口中的“各门派”想必都是大门派,小门派估计是被他们瞧不上眼。 然而无辰的号召力确实是强,他话刚落音,便有不少人站出来。 “我愿随无辰仙长擒魔。” “能与无辰仙长并肩作战是我等荣幸,算我派一个。” “我等也去。” “算我一个。” “玄天宗以身作则,我派自当追随。” “无辰仙长,我愿随您左右,任您差遣。” …… 一时间,本就拥挤的台下更是密不透风。 玉沐沐被挤得险些站不住,她有些后悔过来凑热闹了,暖哄哄的被窝不香么,现在这场面哪里像是除魔大会,倒像是无辰个人还有玄天宗的大型追星现场。 猛地,在一大片附和声中,玉沐沐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此次魔物不容小觑,能在一夜之间屠杀几乎整个村镇,势必有不少随侍,且这些随侍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的声音着实清亮,在嘈杂的人声里像是一股清泉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玉沐沐却是惊诧的看着花耐寒,他怎么也来了? 此刻,他抱臂靠在远离人群的桅杆处,目光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像是随便人们打量。 无辰就在这里,他不怕无辰认出来? 花耐寒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是要直接与无辰杠上么? 玉沐沐心跳急剧加快。 台上的无辰在见到花耐寒的那刻起,悲悯众生的高深脸就已经消失不见,他不可置信睁大了眼,死死看着花耐寒。 花耐寒嘴角扯了个细微的弧度对上他的目光。 玉沐沐已经觉得她不能呼吸了。 然而这些年来的历练到底让无辰很快冷静下来,他脸上已经带上了柔慈的微笑,“敢问这位道友是——” “无极门,花耐寒。” 花耐寒说话时一股冷若寒霜的气压从他身上发散开来。 这里皆是仙门中人,无辰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不容小觑,若是花耐寒现在发难,恐难有胜算。 玉沐沐恐他冲动,当即奔了过去。 “尊主,妾身拜见尊主。” 她的声音软软柔柔,可却清清楚楚。 听见了吧,是尊主,无极门的尊主,不是无名小卒。 若是敢得罪花耐寒就是与整个无极门作对。 “尊主?” 无辰愣了一下,似乎在脑中回忆无极门这号人,然而像是毫无头绪,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花耐寒一眼。 “花尊主看着着实眼熟,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 花耐寒面上毫无反应。 倒是无辰身边有人问道,“看无辰仙长您的样子,想必那人对仙长来说不是一般人,不知是哪位道友?” “是我的师弟季灵,那孩子乖巧的很,我们玄天宗无一人不喜欢他,就连师父也对他甚是青睐。” 听无辰提到他师父季衡子,众人皆是肃然起敬,要知道季衡子乃是当世大能,听说千年前凭一己之力毫发无损就杀了魔族魔主,后来据说是闭关修炼到现在也没出关,如今算来约莫一千三百多岁了,这个年纪又是修为卓绝之人,季衡子堪称修仙界人人尊之的传说。 连季衡子都青睐有加之人想来定当不凡。 很快有人道,“不知季灵仙长如今身在何处,若是有幸得见仙长风采想来也是我等之幸。” 无辰叹了口气,似很是伤怀,“可惜季灵师弟在千年前被闯入玄天宗的魔人暗害了,彼时师父刚刚闭关,无人能救得了他。” 众人一时唏嘘。 有人劝道,“还请无辰仙长莫要哀痛,如今千年已过,想必季灵仙长早已投胎转世开启另一番人世际遇了。” 无辰点头称是,脸上伤怀却是不减,咋一看确实是心怀师门手足的重义之人。 只有玉沐沐和花耐寒对这一场面无动于衷。 玉沐沐不禁想,千年里,无辰不只增长了年纪看来还增加了演技。 那边无辰还在表演手足情深,这边花耐寒虽然一身生人勿扰的寒霜之气可却也没发作,看样子他似乎还没打算直接与无辰撕破脸。 那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无辰又向花耐寒看过来,“敢问花尊主刚才所言何意,对于眼下形势莫非另有高见?” 花耐寒淡声道,“如今仙门前来擒拿魔物声势浩大,那些魔物不可能毫无察觉,可他们非但没有忌惮反而在众门派扎营的当夜便再行屠杀,此事绝非寻常。” 他这话有理有据,众人神色皆是肃然。 台上更有白发老者向他抱拳,“还请花尊主解惑。” “魔物如此嚣张原因无非有二,一是他们不惧与仙门决斗,二么,恐怕就是声东击西了,屠戮村民,仙门必当激愤擒拿,若是扎营之地不再有大批人马看守,想必他们暗袭也会轻松得多。” 花耐寒说完,众人都变了脸色。 这里就是个各门派的临时大本营,此次出行各仙门都拿了不少法器出来,可一时半会却不能都带在身上,因而势必会留下一部分于营帐内。 若是这些法器被魔物拿了去,那还得了? 有人道,“花尊主所言极是,魔物狡猾,我们定要小心应对。” 又有人问无辰,“无辰仙长,此事您怎么看?” 无辰沉吟片刻,道,“未免魔物猖狂,此次灭魔势在必行,但我等扎营之地也需小心看护,不如就留下一部分门派看守于此,剩下的随我出发。” “如此,那我凌云岛便留下看守,各位同门且放心前去,我凌云岛会在此地设下结界,只要我凌云岛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魔族拿走一丝一毫。” 说话的是凌云岛的岛主秋不叹,凌云岛也是大门派,而且最为擅长的便是设置结界,他请缨留下,众人顿时放心不少。 “好,如此便定下了。” 无辰带着一众人出了鹿行山,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大魔,出去之人大都修为高深,留下来的除了凌云岛之外还有不少小门派。 而花耐寒从始至终完全没有追随无辰的意思,自然也留了下来。 待无辰一走,花耐寒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营帐。 他现在必定心里不痛快。 玉沐沐不会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她很识趣地离他远远的。 整个营地不时有人来来往往,还有不少灵兽穿梭其中,玉沐沐闲来无事便索性随便走走看看。 万一凌云岛的结界拦不住魔人,到时魔人晚上侵袭,她很有自知之明,以她的修为是抵挡不过的,至于花耐寒,她更不指望他能救她。 当下还是查看清楚附近地形,自我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她还没走多久,就被一青衫年轻人挡住了路。 看这人穿着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手拿一把折扇横在玉沐沐胸前,一双桃花眼对着她挤了挤。 玉沐沐看了看这人又看了看胸前的折扇。 她这是被人,调戏了? “姑娘,在下好像在哪儿见过姑娘你,姑娘瞧着面善的紧,敢问姑娘芳名?” 玉沐沐:好俗的搭讪。 折扇男说完,拿在玉沐沐胸前的折扇还配合性地抖了抖。 玉沐沐:“……” “兄台可否把手中的折扇挪挪位置?” 那折扇男似乎才发现有所冒犯,拱手又是眨眼一笑,“在下无意冒犯,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对于玉沐沐这种从小美到大,早已在众多男人有意无意的告白中千锤百炼的女人来说,对付这种套路轻车驾熟。 “没时间,不熟,不约,麻烦让让。” 然而那折扇男似乎并不想放弃,忙又挡在了玉沐沐面前,“在下迷路了,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玉沐沐耐着性子等他说完。 “什么路?” “通往姑娘心里的路。” 还来?! 玉沐沐:“死路一条。” 那折扇男大概想不到玉沐沐这么不给面子,毕竟以他的相貌一向女人缘颇好,他又笑了笑,“其实不瞒姑娘,姑娘真的长得很像在下一位故人。” 玉沐沐看着他不说话。 折扇男愣了一瞬,又道,“姑娘,我家中富足,金殿琼宇、灵药法器数不胜数,姑娘可有意与在下把酒言欢详聊一下人生,不瞒姑娘,姑娘真的长得很像在下未来的妻子。” 玉沐沐有些佩服这人了,这撩拨人的本事果然够直接、够爽快。 但是见惯了花耐寒的颜,再看这人的,她顿时觉得折扇男似乎也不怎么样,金殿琼宇还有灵丹法器,嗯,这些对花耐寒来说似乎也不在话下。 “我嫁人了。” 折扇男又笑道,“无妨,真爱虽然有时来得不在对的时候,可它早晚会来。” “是么?”玉沐沐微笑着看着折扇男,又状似无意往四周看了看。 她心里一紧,不好。 这里算是偏僻的角落,若是她待会逃跑究竟会不会有胜算? 她心里不禁懊恼,真是大意了,竟然被人盯上了。 她脚步看似随意往后退,然而却没逃过那折扇男的眼睛。 “不识好歹!” 一袭白烟径直向玉沐沐面门扑来。 刹那间,玉沐沐便觉浑身一软,整个身子顿时瘫软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玉沐沐:狗男人,我家那位是疯子,碰他的女人,你不怕死? 折扇男:我可是有靠山的,谁都不怕。 被自家女人骂疯子的男主:靠山?嗯,让我看看谁这么大胆。 第21章 出其不意 · 玉沐沐艰难以手撑地。 那折扇男嬉笑着向她一步步走来。 “这可是本少爷带来的好东西, 从未失手,只要闻上一闻,即便是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也没有, 呵呵,滋味如何啊?” 玉沐沐咬牙看着他,心里却急得不行, 难道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哟,妹妹, 你这是怎么了?” 忽然,胭浓夫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随即,便见霓裳夫人还有百苍夫人一起走来将她扶了起来。 “这位公子, 我家妹妹顽劣惯了, 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胭浓夫人笑着上前,对那折扇男施了一礼。 许是想不到会有三个人出现, 折扇男一时脸色极为精彩, 神情莫名的看着她们,“哟,又有三位美人儿送上门来了。” 胭浓夫人媚眼一抛, 笑道, “看公子的装束想来身份定是不凡,我们几姐妹不过是平凡女子,若是因为我们几人而令公子名誉有损,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公子说是不是呀?” 折扇男没有说话, 只打量着她们几人。 可他眼里的不还好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胭浓夫人仿佛丝毫未察, 她又是一笑,又看向了玉沐沐, “妹妹,方才是不是冒犯了公子,你啊,就是调皮,还不向公子请罪,或许公子心一软啊,就放过妹妹你了呢。” 胭浓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向她使眼色。 玉沐沐知道胭浓夫人想救她,这个男人看上去修为不低,可要让她向这伪君子认错,她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玉沐沐将头撇到一旁,不说话。 折扇男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玉沐沐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脑子极快转了起来。 她仿佛随意对胭浓夫人道,“姐姐,刚才我们几个可是约好一起出来面见主上的,为何姐姐这般晚才来,妹妹如今这个模样想来是无力在主上跟前露脸,若是姐姐见到主上还请替妹妹赔罪。” 胭浓夫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又对折扇男轻笑道,“我妹妹啊就是脾性大,公子你看,连我也劝不住她,不过方才啊,我们与妹妹错过片刻,这才瞧见妹妹冲撞了公子,当下便让随从去喊我家主上了,我家随从人虽笨可一双眼睛却是极亮的,就连记性也是甚好,若是待会和我家主上过来见不到我们姐妹几人,怕是会急得到处寻公子呢。” 那折扇男闻言脸色一变,他之前脸上尚有戾气或许是想杀人灭口,可这会儿却只是咬牙冷哼一声,狠狠瞪着她们。 胭浓夫人妩媚一笑,撩了撩自己的墨黑的头发,“这凡事呢都要留些余地,若是赶尽杀绝还不知死得是谁呢,再说了,我们姐妹几人虽然学艺不精,可要算起来也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公子啊,一看您就是聪明人,聪明人办事可要想清楚了。” 折扇男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收拢折扇拂袖而去。 待折扇男走远,胭浓夫人似乎大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还好将这人忽悠走了。” 玉沐沐眼下觉得快站也站不住了,也不知道那折扇男下的是什么药,忙道,“这鬼地方不可久待,我们快走。” 玉沐沐被她们扶进了营帐内。 她身上软绵绵的,如今是完全动弹不了,现在连头也晕乎乎的。 “胭浓姐姐,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那人给玉醇妹妹下得什么药?”霓裳夫人与百苍夫人急道。 胭浓夫人在玉沐沐身上闻了闻,随后轻轻一笑,“伏灵散,呵,这种东西还难不倒我胭潇潇。” 胭浓夫人裙下之臣无数,三教九流都有她的老相好,其中不乏精通丹药的术士,她耳濡目染自然对这种东西也熟悉起来。 当下胭浓夫人便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黑的丹药来,“来,快服下,此物可解百毒。” 玉沐沐皱眉看着那丹药,她有些下不去嘴。 实在那丹药不似寻常药丸圆润,它像是被人随手捏制而成,形状极丑,而且看上去好像某个动物的……排泄物。 霓裳夫人显然也很质疑 ,“胭浓姐姐,这真的是解药?” 百苍夫人在一旁道,“解药一事还需慎重,胭浓姐姐莫开玩笑。” “我哪里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的。” 说着,就把丹药塞进了玉沐沐嘴里,可玉沐沐怎么也不想吞这奇怪的东西,就是不咽。 见玉沐沐紧闭着嘴,胭浓夫人道,“我知道此药看着奇怪,可是这东西绝对有用,别犹豫了,你们都来帮忙。” 看她神色的确不像玩闹,霓裳夫人与百苍夫人相看一眼终于也过去。 玉沐沐浑身毫无力气,反抗不得,眼睁睁看着霓裳夫人和百苍夫人一左一右掰住她头,而胭浓夫人捏了一下她的下颌,下一瞬,那东西已经被她被迫咽了进去。 一股香甜的味道在玉沐沐嘴里蔓延开来。 玉沐沐只觉四肢百骸像是被什么打通了一样,瞬间充满了力量,而且她的丹田内似乎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像是一股灵力正在聚集。 饶是玉沐沐此时也明白过来,此药绝非一般,胭浓夫人却随手将药给了她。 “胭浓姐姐,这是何人制得丹药,似乎不是寻常之物。”有了力气,玉沐沐忙问道。 “一个叫花子随手做得,没有什么了不得。” 胭浓夫人神情淡淡道。 叫花子? 玉沐沐呆了呆。 想起刚才那药的外形,玉沐沐很是怀疑它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做的。 可丹药却是被她完全吞下,吐是吐不出来了。 胭浓夫人道,“你啊可别嫌弃我那药,若是你肯对那个男人低个头服个软,或许还不用浪费我这药呢。” 霓裳夫人也道,“我看刚才那人是起了杀心,幸好胭浓姐姐你稳住了他,不过那人也着实可恶,若是我的话也恐怕也不甘对他服软。” 百苍夫人道,“不过好在最后无事,有惊无险也算是幸事。” 玉沐沐也觉得自己倒霉,不过是随意逛了逛怎么就碰到了这种真小人,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人是谁。”玉沐沐握紧拳头。 胭浓夫人掩唇一笑,“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他。” 玉沐沐闻言顿时脑子一亮,胭浓夫人这是话中有话啊。 她忙问,“胭浓姐姐,莫非你已经想好对策了?” 就连霓裳夫人与百苍夫人也听出了端倪,凑了上来。 胭浓夫人看了眼玉沐沐,笑道,“玉醇妹妹就是聪明,不错,我是用了点小手段。” “胭浓姐姐快说说,你对那个人做了什么?”玉沐沐急问道。 “也没做什么,就是在他身上放了引魂散,这只要种了引魂散的人啊,任凭他是在十万八七里,你都能找到他。” 还有这么神奇的药? 玉沐沐好奇道,“胭浓姐姐,这引魂散也是那叫花子给你的?” 胭浓夫人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是呢,那叫花子浑身都是宝贝,我想要,他就给了呗。” 还有这么厉害的叫花子? 玉沐沐实在好奇,然而胭浓夫人却不欲多说的样子,“好了,不要提那个人了,玉醇妹妹,这是引魂散的香,点燃此香,往烟飘的地方找去定能找到那个人。” 玉沐沐只恨不得马上找到那个人,让他也尝尝被下药的滋味,当夜她便点燃了香。 香烟无形,只有手拿之人才能看到。 玉沐沐便随着烟雾飘散的地方走。 心知自己不是那折扇男对手,她甚是小心翼翼。 最后当香烟飘向鹿行山其中一个营帐内时,玉沐沐停了脚步。 那营帐前“凌云岛”三个大字显眼的很。 原来是凌云岛的徒弟。 亏得白日见那凌云岛岛主秋不叹一身正气,却想不到他门下竟还有这等阴险小人。 玉沐沐握紧怀里胭浓夫人给的“快活似疯癫”,虽然此药名字甚为奇怪,可据胭浓夫人说此药能让人举止失常胡言乱语,若是给那折扇男吃了,指不定他会闹出什么笑话呢。 到时看他怎么去祸害小姑娘! 玉沐沐猫着腰往那营帐内前去。 然而却见那营帐大帘忽然被人从里掀开,随即便见那折扇男走了出来。 折扇男往四周看了看,形容颇为谨慎小心的样子。 玉沐沐忙闪身到一旁,这人大半夜出去干什么?看他轻手轻脚小心谨慎的模样,定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思考一番,玉沐沐决定跟上前去看看。 玉沐沐一路跟他到了鹿行山脚下,她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跟,整个鹿行山被秋不叹设置了结界,可若是再出去,出了结界碰到了魔物就糟糕了。 所幸那折扇男没有继续往外走。 他在山脚边缘摸索了片刻也不知是在找什么。 折腾了好一会,那折扇男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一处山石上狠狠一敲。 刹那间玉沐沐只觉得山脚前似乎出现了一阵透明的墙体,可只一瞬,那墙体又消失了。 这是什么? 难道就是鹿行山的结界? 玉沐沐心里一紧,忙又看过去,这个折扇男到底想做什么? 却见那折扇男兴奋的看着山石,随后他在山石上放置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折扇男打开小盒子,一瞬间盒子的散出刺目红光,光芒直冲刚才结界出现的地方。 “砰”的一声,红光似乎碰见了什么东西,光芒眨眼间扩大无数倍。 耀眼红光中玉沐沐似乎又看到了那堵无形的墙体,只是墙体不断震动随即竟出现了裂痕。 下一刻,墙体彻底碎裂。 他破坏了结界! 玉沐沐终于反应过来。 结界被破坏,若是魔物袭来,那大家岂不是都要遭殃了? 这人是不是疯了?! 玉沐沐当下就要阻止他。 然而她正要喊人却猛地被人堵上了嘴,玉沐沐心里一震,剧烈挣扎起来。 熟悉的清冽气息从她身后传过来。 “不要多管闲事。” 冷漠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玉沐沐一瞬间忘了挣扎。 花耐寒将手从玉沐沐唇上拿开。 “退下。” 他眼里森寒,冷冷的对她道。 作者有话要说: 玉沐沐:尊主,我怀疑你在发疯 花耐寒:男主是用来干什么的,男主的价值就是搞事情! 第22章 漂亮男人 · “尊主。” 玉沐沐惊诧地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忘掉你看见的一切,现在回去。” 花耐寒的语气不容置喙,仿佛只要玉沐沐说一个“不”字, 她就要完蛋。 他身上的冷冽阴沉不禁让玉沐沐打了个寒颤。 这人现在惹不得。 玉沐沐很识相,所以她识相地往回走。 片刻之后,四周忽然风声大响, 树木疯狂摇摆拂动,玉沐沐往头顶看过去, 本就漆黑的夜晚更黑了。 一股浓烈的黑雾正向鹿行山移来。 是魔气。 很快鼓鸣声响彻山野,流光四起。 整个鹿行山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与满天嘶喊中。 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她心里一急,也不知胭浓夫人她们怎么样了。 玉沐沐急忙往营帐方向奔去。 耳旁全是厮杀声, 不停有剑意或浓烈的魔息从她身旁急速擦过, 大半个鹿行山已变成一片焦土。 魔族的能力已经这么厉害了? 玉沐沐小心翼翼避开厮杀,所幸有惊无险回到了营帐。 然而账内却并没有一人。 胭浓夫人她们会躲到哪里去? 她茫然四顾。 眼前已有不少修仙门派弟子和魔族人的尸体零零散散堆叠。 又是一阵剑光。 玉沐沐尚未反应过来, 就见一股殷红的血液从她眼前飘过而落洒在了她衣裙之上。 面前一个白衣仙门弟子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玉沐沐捂住嘴想尖叫, 又生生忍住。 “姑娘你没事吧?” 一道好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玉沐沐忙转过身,就见一个长相极为艳美的男人站在面前。 他一身黑衣松松垮快穿在身上,露出大半个结实有型的胸膛, 漆黑的长发未束, 随风肆意飘扬,手中拿着一把勾月弯刀,正看着她笑。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狐狸眼,深深看着玉沐沐, 笑得勾人又夺魄。 玉沐沐忽然觉得脑子有些热, 随后连全身也渐渐发热起来。 ……好漂亮的男人。 鼻腔忽然一股热流涌过。 她忙用手捂住, 却是捂了一手鼻血。 玉沐沐盯着他挪不开眼,这个男人似乎有无穷的魅力。 男人向她一步步靠近。 “这位姑娘, 你长得可真好看。” 啊。 他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男人嘴角的笑容变大,露出白的像雪一样的牙齿,从那牙齿里探出一只灵巧的红舌,随后舔了舔血艳的唇。 “咕咚” 玉沐沐好像听到了自己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瞧姑娘长得水灵的很,瞧瞧这肌肤看起来又滑又嫩,若是吃起来不知是什么滋味呢?不如,我摸摸。” 男人嘴角勾起,伸出的手掌上,黑色的指甲眨眼间长出寸长,就往玉沐沐白净无暇的脸上摸去。 玉沐沐忘了动弹,甚至忘了去思考他究竟说了什么话,只痴迷的看着他。 就在男人手要触摸上玉沐沐时,忽然他脸色一变。 尖利的嘶吼声从他嘴里猛地大喊而出。 随即,眨眼之间他眉心出现一道裂痕,裂痕闪电般往下蔓延。 “轰”一声,男人的身体撕裂成了两半,向两旁炸裂开来。 玉沐沐浑身一个激灵,身体里的炙热忽然消失。 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猛地后退一大步。 “区区一个勾魂术都抵抗不了,真不愧是叶问天的徒弟。” 花耐寒讥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玉沐沐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刚才的异样。 她手里还接着一股鼻血。 玉沐沐随后往身上擦了擦,抬眸去看花耐寒时却见他眼里的鄙夷更浓了。 好吧,她被嫌弃了。 啧啧,也不知是谁要放这些魔物进来,现在居然还嫌弃起她了,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会如此。 玉沐沐咬着牙将心里的怒火一压再压,这才挤出一丝惹人怜的可怜样。 “尊主,妾身刚才好怕啊。” 她一把抱住花耐寒,脸捂进他怀里不停蹭。 他身上布料还挺软,正适合擦鼻子。 花耐寒推她。 玉沐沐死死抱着就是不撒手,嘴里不忘道,“尊主,妾身就知道您会来救妾身的,尊主就是妾身的大英雄。” 英雄一个用力,她还是被推开了。 不过看着他衣物上的点点红痕,玉沐沐心里却乐开了花。 魔物越聚越多,刚才还险些着了道。 玉沐沐现在是不敢独自行动了,想了想,还是跟在花耐寒身边才安全。 “尊主,您可不要丢下妾身,妾身不想和尊主分开。” “妾身想时时刻刻都能看着尊主。” “尊主,让妾身陪着尊主您。” 面对玉沐沐的“深情呼唤”,花耐寒的反应是转身直接走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 玉沐沐可不管这些,撩起裙摆就急忙跟上他。 好在花耐寒也没撵她走。 魔气逐渐蔓延,遮掩整个夜空,一眼看去,鹿行山似乎渐渐在被一道看不见光的黑幕吞噬。 玉沐沐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魔物,耳畔只有未曾停歇一刻的厮杀声。 看着越来越黑的四周,她的担忧也逐渐加深。 胭浓夫人、霓裳夫人还有百苍夫人她们三人究竟在哪里? 她这边忧心忡忡,却不想前方花耐寒忽然停住了脚步。 玉沐沐尚未察觉,猛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脊背坚硬,撞得她额头一阵钻心的疼,险些疼得掉泪。 玉沐沐微微恼怒抬眸看向前面那个人,然而在抬头的一瞬却不由惊骇的捂住了嘴。 她在今晚之前从未见过魔物,就在刚才之前,在她的认知里魔物也就是跟那个使用勾魂术的魔族一样长得也算是与寻常人没有区别。 可眼前这个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在花耐寒的身前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他身上幽黑的魔气如同火焰一样在周身摇曳。 尖利的獠牙还有沟壑不平的巨大脸庞,就连他的躯体也如同坚硬粗糙的铠甲一样,他猩红似铜铃的眼直直看着他们,嘴巴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花耐寒已经飞身跃起向那魔物攻去,一时之间电光火石,打斗之处地面崩裂。魔物每一次脚踏地面都像是引发了一次地震,玉沐沐身子不由摇摇摆摆,险些站立不稳。 花耐寒的身形极快,那魔物虽然厉害可身躯却过于庞大,对于花耐寒的进攻逐渐陷入只能防不能攻的局面。 屡屡处于被动,魔物似乎不耐烦起来,双眸忽然看向了玉沐沐,击出一掌就向她打来。 玉沐沐避无可避,眼看着自己笼罩在那巨掌阴影之下。 猛然,“刺啦——”一声。 魔物的腰身处发出一丝白光,下一刻,庞大的身躯分成了两半。 即使被腰斩,可那魔物却没有倒下。 带血的上半身猛然转过来,发出狰狞的怒吼向着花耐寒进攻而去。 他被惹怒了! 花耐寒顺手将一旁魔物的下半身提起扔了过去。 下半身四分五裂顿时碎成渣渣。 玉沐沐看得心惊胆战。 只有一半躯体的魔物比刚才更加狠厉猖狂。 每次出招都带着强烈的刚风,周围营帐坍塌飞起,沙尘漫天,玉沐沐跌坐在地上,狂风吹得她几乎不能视物,她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到高空之中花耐寒与魔物打得激烈,直到两人同时消失她目光之内。 风声渐息。 玉沐沐慌忙站起身来,“花耐寒!” 无人回应。 面对发了狂的魔物,玉沐沐不知道花耐寒究竟有没有胜算。 天书曾说他走火入魔修为倒退了大半。 她皱起眉头,他会死么? 可是刚才,他为她挡下了魔物的攻击。 玉沐急忙往四周看,四周打斗声音仍是不停。 她小心翼翼过去,那里没有花耐寒。 然而三个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眼前。 胭浓夫人、霓裳夫人还有百苍夫人正与一个魔族缠斗。 三个女人身居后殿良久,修为平平,打得很是吃力。 魔族一个大刀劈来,百苍夫人臂膀上随即出现一道深深刀痕,她捂住伤口,血从指缝里溢出来。 玉沐沐从一旁奔过去。 虽然她修为也不怎么样,但是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哟,又来一个小美人儿。” 那魔族嘻嘻笑着,打量了她一眼,“不过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今天老子艳福不浅啊。” 他大笑起来。 “如果四位美人好好求大爷我,大爷也许会留你们一命哟。” 玉沐沐道,“我求你大爷的!” 说罢,手心激流涌出,疾风般攻向那魔族。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魔物一个拳风过去,带起势如破竹般的紫色光芒。 激流与紫光相撞,片刻后散落成无数小水珠。 魔族笑得得意。 百苍夫人往前一步,站在三人面前,“我反正受伤了,留着这条命也拖累你们,不如我拖住他,你们快走吧。” 玉沐沐道,“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 胭浓夫人也蹙眉,“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霓裳夫人周身花瓣旋转的又急又快,“要走一起走。” 百苍夫人心头微暖,虽然师父不喜欢她,可是好像她的朋友们对她还不错。 “你们今夜一个都走不了!” 魔族大吼一声,掌中紫色光圈猛然增大,飞速向着四人袭去。 “叮——”一声。 忽然一道白光从一旁闪人,径直击向紫色光芒。 “大胆魔族,竟然欺负四位姑娘!” 白衣青年一个旋身,直直的站在了玉沐沐她们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请动动您的小指头,记得收藏哟!么么 第23章 吸食魔气 · 那白衣青年显然修为比她们四人好上太多, 一阵打法行云流水。 魔族不得不收敛之前的嚣张,愤恨看着他道,“多管闲事!” 两人越打越激烈, 玉沐沐她们却不敢松懈。 眼看迟迟攻不下那白衣青年,那魔族咬牙,怪笑一声, 忽然他神色一变。 整个人一改之前凶狠残戾之气,像是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几乎是一瞬间, 他的身形变得修长,五官变得柔美,高束头发的发带飘落, 一头墨黑般的发随风扬起。 玉沐沐只觉得这情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下一刻, 所有人便见那魔族眼尾也逐渐上勾,一张唇变得如血一般红艳。 魔族的五官在变化。 玉沐沐心里暗道不好, 忙去看身旁人神色。 烟浓夫人、霓裳夫人有百苍夫人都看着那魔人似乎忘记了动作, 就连那白衣青年人也怔然看着前方,似乎搞不懂魔族在干什么。 趁现在这魔人没有完全变化。 玉沐沐当机立断,刹那间水印发出, 直击那魔人命门。 “啊” 魔人一声叫喊, 随即美艳的人形像是被捏扁的球萎缩下来,整个人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他似乎是难以置信,吐出一口血,看向玉沐沐, “你竟然躲得过我的勾魂术?!” “中过一次招, 能不警惕么?”玉沐沐道。 所有人也随即回过了神来。 受了伤的魔人自然不是那白衣青年的对手, 很快在他剑下没了声息。 那白衣青年对玉沐沐拱手,“多谢姑娘相救, 在下九霄宫白云生,定不忘姑娘今日恩情。” 九霄宫? 似乎也是个大门派啊。 玉沐沐道,“白公子也是为了救我们姐妹几人才险些中招,不及恩情,公子不必客气。” 白云生道:“我九霄宫一向恩怨分明,恩情就是恩情。” 见他神情颇为认真,玉沐沐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恰在这时身旁一声闷声,却是百苍夫人倒了下去。 百苍夫人就站在白云生的身旁,他忙伸手将百苍夫人扶住。 百苍夫人倒在白云生怀里,虚弱的睁开眼睛。 玉沐沐以及其他二人都围了过来。 玉沐沐忙道,“这是怎么了?” 却见那白云生手指探上百苍夫人脉门,过了片刻,他道“这位姑娘是失血过多,想来是刚才支撑不住,这才险些晕倒。” 百苍夫人无力的点了点头。 白云生手指快速在白苍夫人身上点上几个大穴,过了一会儿百苍夫人手臂上深见骨的伤口不再渗血。 玉沐沐松了一口气。 今天能遇见这白云生也是运气。 白云生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瓶,随后将其中药粉倒在百苍夫人的伤口上。 “姑娘,这是我九霄宫独门止血疗伤圣药,刚开始涂上时能有些难受,姑娘暂且忍一忍。”白云生温声道。 百苍夫人点了点头,然而到底是难受,额头汗水一点点渗出来,她却一直咬着牙没发出一声。 白云生上药时,一直看着百苍夫人的神色,见她紧咬牙关不觉将手上动作又放轻柔了许多。 百苍夫人向他轻轻一笑。 玉沐沐心道,这白云生不止侠肝义胆倒也是个温柔体贴之人。 待上好了药,白云生又道,“此地危险,若是再遇上魔物便就麻烦了,若是各位姑娘不嫌弃,随在下却我师叔那里,有师叔在魔物定不敢来犯。” “况且……” 他说着又是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人,眼神变得很是温柔,“再过几日家师便要回来,家师精通于疗伤,师父一向心善,如果师父给这位姑娘疗伤,想来姑娘的伤口会好得更快。” 百苍夫人的伤口看起来着实恐怖,若白云生说的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况且她们几个姑娘家修为的确不高,若是遇到实力强大的魔物,想要自保本来就难,现在有人能够庇护,自然是好。 几人相看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白公子了。” 百苍夫人受伤太重,白云生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她们本就与他无亲无故,他能做到如此让几人都诧异几分。 尤其是百苍夫人,愣愣的看了一眼白云生,而后低下了头。 白云生抱着百苍夫人,玉沐沐她们便跟随在他身后。 玉沐沐这边正跟着白云生走,而在另一方—— “轰隆”一声巨响! 只有半个身躯的庞然大物倒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吐着血水,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花耐寒。 纵使再不甘心,最终他身体一阵抽搐,再也没有了生息。 花耐寒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冷冽的寒意。 他面无表情地向这个庞然大物走去。 随后站在了这个魔物的胸前,眼睛盯着心脏的位置。 多么充足的魔气。 即使现在已经是一具不会叫喊的尸体,然而他的魔气竟然没有丝毫隐灭的痕迹。 花耐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魔物的心口处。 源源不断的黑气从魔物身上向他手心转移。 花耐寒的周身被一层层缭绕的黑气逐渐包裹。 四周不断有魔物的身影,玉沐沐几人走得小心翼翼。 而那白云生,纵使他修为比其他人都高,但因为身旁跟着几个女子,他显然也是有所忌惮。 一旦前方有魔物踪迹,他总是会即使提醒玉沐沐她们小心避开。 几人走走停停,倒是一路无险。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白云生脸上已是汗水点点,他怀中抱着百苍夫人,又要一路躲避,实属不易,一路走来,却没有丝毫怨言。 此刻见他汗水连连,百苍夫人顿了顿,从怀里拿出秀帕轻轻擦了擦他的脸。 白云生一怔,对百苍夫人微微一笑,“多谢姑娘。” 白衫少年,面上干净清雅,眼底的笑意纯善又温良。 百苍夫人垂下眸子,似乎不敢看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睛,她低声道,“我叫百晓柔,白公子若是累了,先放我下来,我以自己走的。” “晓柔姑娘受了重伤,理当好生休息,在下没事的。”白云生又是一笑。 百苍夫人这次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手心不经紧拽了手里的帕子。 帕子湿软,上面沾满了抱着她的人的汗渍。 骤然间,她心跳如鼓。 几人一路前行,玉沐沐脚步猛然停住。 前面正伏在魔物身上吸食着什么的身影,竟然无比的熟悉。 玉沐沐脑子里一下想到了忘忧宫的地下密室。 她心中骤然一跳。 胭浓夫人她们和白云生显然没有看到那方的情形,见玉沐沐迟迟没跟上来,转身道,“玉醇妹妹快跟上来,仔细危险。” 玉沐沐又慌忙看向花耐寒的方向,上次吸食邪祟之气后花耐寒被反噬,然而这个魔物显然比之前的邪祟都要厉害许多,浓云般的黑雾将他紧紧环绕,他难道不怕再一次被反噬吗? “白公子,有各位姐姐们,我忽然想到有一些事要去处理,我就不跟过去了,你们万事小心。” 胭浓夫人想对她说什么,然而玉沐沐已经离开了,四下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众人无法,只得继续往前走。 玉沐沐一路向着花耐寒的方向疾走,却又不敢离他太近。 毕竟上次吸食邪祟之气后,花耐寒那疯癫的模样让她有些心有余悸,指不定花耐寒现在吸食大量魔气后不会发疯。 玉沐沐藏身在暗处静静看着他。 直到魔物身上黑气消散,花耐寒才终于罢休。 他缓缓站直身体,轻轻抬手,顿时魔物的尸体灰飞烟灭再无痕迹。 玉沐沐惊惧的缩了缩脖子。 花耐寒的修为好像又提高了。 前面花耐寒已经往别的方向走,玉沐沐忙又紧跟上去。 玉沐沐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怪异之处。 花耐寒所经之处,魔物似乎要比别处密集得多。 有些地方,魔物甚至是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 每次遇到魔物,花耐寒一言不发,上去就开打。 而每次灭掉魔物,他都会吸食魔气。 每吸食一次,他的修为便会提升一层。 后来即使是那种看上去异常怖的大魔在几招之内都会被他解决掉。 玉沐沐惊愕失色。 这种提升修为的方式也太怕了! 花耐寒是灵胎,他以轻而易举吸食魔气,灵胎的身份使他身上的魔气以不被任何人察觉出来。 他以易如反掌将魔气化为己用。 因而,这便是他要将魔物放进来而后再主动寻找魔物的动机么? 花耐寒在前方灭魔,玉沐沐悄声跟在他身后倒也安全。 她已经数不清今夜他究竟灭了多少魔物,玉沐沐只知道自己的腿已经走酸了,她跟上他越来越吃力,到最后甚至气喘吁吁。 天色渐明。 趁着花耐寒又灭掉一个魔物吸食魔气的空挡,玉沐沐一股脑儿坐到地上,她已经完全走不动了。 待吸尽魔气,花耐寒终于在一旁坐了下来。 玉沐沐松了口气。 这位大爷算是知道歇息一会儿了。 “就这点脚力,想跟着本尊?” 花耐寒没有侧过身来,连目光都没有倾斜一丝,但玉沐沐却知道这句话他是对自己说的。 她心里一个激灵! 他是何时发现自己的?! 怎么每次都被他发现! 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某个时候没注意让他听到了动静? 不管如何,那这期间,自己岂不是一直在被他遛着! 玉沐沐生气了。 这人真是太恶了。 看来是很清醒么,这说起话来哪里有疯癫的模样,是像以往一样让她有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然而以前揍不过,现在更是凑不过了。 玉沐沐从地上爬起来,慢腾腾走过去。 “尊主,妾身实在想念尊主,这才一路跟着尊主。” 回答她的,是花耐寒一声轻嗤。 不相信她? 虽然她说得是假话,被打脸太快也是很没面子的。 玉沐沐当下坐到他身旁,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又委屈又深情地道,“尊主,妾身真的想时刻能看到尊主,尊主和那魔物消失后,妾身怕极了,若是尊主有任何闪失,妾身万不能原谅自己。” “妾身只恨自己修为平平,若是能帮到尊主一毫,让妾身做什么也愿意。” 花耐寒侧过脸来看她。 玉沐沐随即眨着无辜的眼神,看到她眼里的“赤子之心”了没? 感动了没? 感动了就有所表示啊。 花耐寒手指向她的脸伸了过来。 玉沐沐心里一喜,这是要安抚她受惊的幼小心灵么? 很好。 尽情轻抚她的小脸蛋吧。 她不会反抗,这个是以愉快地接受的。 她记得他的掌心一向很暖。 然而,那双手却毫不温柔地扳过她的脸颊。 “沐沐既然如此为本尊着想,就把那个魔物杀掉带到本尊面前来”,说着,拍了拍她柔嫩的脸颊,“沐沐知道的,本尊需要那东西的魔气。” 玉沐沐目瞪口呆。 前面这个魔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喊着“沐沐”时语气颇为亲昵。 玉沐沐却不觉冒气了鸡皮疙瘩,她好像看到了一头对着羊笑的恶狼。 花耐寒在看着她。 玉沐沐喊他,“……尊主。” “沐沐不是为了本尊什么都以做的么,沐沐的心意本尊已经收到了,去吧。” 玉沐沐百口莫辩。 她战战兢兢的向着那魔物走去,时不时回头看向花耐寒。 她的神色惊惧,十足的小怜儿模样。 然而花耐寒只向她摆摆手,那意思看在玉沐沐眼里就是—— 磨叽什么,不快滚过去! 第24章 甜言蜜语 · 玉沐沐壮着胆子站在那魔物面前。 魔物显然没有发现花耐寒, 骤然看到一个姑娘出现在眼前,打量她一眼,笑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来自动送死?” 说着又想到什么,“哦,不对, 哪有人想死,姑娘这是想来投怀送抱?” 玉沐沐知道凭着花耐寒如今的修为他肯定听得到她与这魔物的对话。 她咳了一声道, “大胆魔物,你可知我是谁?” 魔物抱胸看着她,“是个修为废材的女人。” 玉沐沐傻眼。 常规听到这句话不是该问一句, “你是何人”么, 果然魔物的思维与众人不一样。 不过魔物接着道了一句至少不让她再次丢脸的话。 “还是个天资国色的美人儿。” 算你这个魔物有眼光。 玉沐沐心里暗笑道。 “美人儿,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 只要你把我侍候爽了, 以后我就让你跟着我如何?” 魔物的笑不怀好意,露出森黄的牙齿来。 玉沐沐不忍直视,错开眼来。 “我已经嫁人了, 我可是很爱我的夫君的。”玉沐沐大声道, 说着似是不经意向花耐寒的方向。 “嫁人了?” 魔物不屑一笑,“我看上的女人哪个赶来抢,待我将你夫君杀了,你便是我的了。” “可是我的夫君很厉害的, 在我心里谁人都比不过他。” “厉害?能有我厉害, 美人儿, 跟着我食香喝辣,比你那夫君好一万倍。” 玉沐沐像是很认真的思考额一下, 随后坚定的摇头。 “我太爱我的夫君了,我绝对不可以没有夫君。” 那魔物愤怒道,“你敢拒绝我?” “没办法,我对夫君情深似海。” 魔物亮出血迹斑斑的长刀,“美人儿,我的刀刚才可是畅享了一番血液的味道,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不介意再多你一个。” 玉沐沐心跳如鼓,实在那带血的刀太过于瘆人。 她不信花耐寒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这里。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我的夫君,我夫君人不仅风度翩翩修为还高深莫测,而且待我温柔体贴,我这辈子只爱我夫君一人。” 最后一句话,玉沐沐几乎是吼出来的。 花耐寒,你听到了没? 你就忍心让对你“痴情一片”的女人在魔物刀下失去鲜嫩的生命么? 听到了就赶快出现啊。 “你简直找死!” 魔物彻底被激怒,举起长刀就像玉沐沐砍来。 玉沐沐的修为在这魔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知道逃避也无用,她现在只能赌。 玉沐沐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只是一瞬间,忽然一阵疾风刮过。 玉沐沐身形一颤。 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注入了她的体内,而她的身体也不受控制起来。 她看见自己高举手臂,手心涌出的水流汹涌又澎湃。 带着无坚不摧势不可挡之力。 眨眼间便迎向了魔物的大刀。 那坚硬的大刀竟然在碰到激流的刹那支离破碎,散落在地! 魔物吃惊不已,玉沐沐更是目瞪口呆。 魔物看她的眼神终于有几分畏惧。 “原来竟是深藏不漏,倒是我低估了你。” 玉沐沐也不白是怎么回事,可看那魔物有所忌惮,她顺应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不过我的修为不及我夫君万分之一,待你遇见他,他会让你魂飞魄散,我的夫君比你强一万倍!” 魔气都被吸光了,可不就是魂飞魄散么? 魔物浑身一颤,死死盯着她。 玉沐沐鼓起勇气回望过去,气势这一方面她绝对不可以输。 忽然,那魔物戾吼一声,身形变大一倍向玉沐沐扑了过来。 玉沐沐胆战心惊,这魔物竟还有后招! 她忙大喊一声,“夫君,我爱你!” 身形再次不可受控。 她看见自己一掌向那魔物劈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 魔物倒地,一动不动,已经气绝了。 看着魔物胸口被她生生击出得大血窟窿,玉沐沐一阵头晕目眩。 这么残暴。 不是她干的,不是她干的。 她心里急忙默念。 疾风再次袭来。 一股强大的气息夹着玉沐沐与那魔物尸身径直往花耐寒方向飞去。 随后在他身前落下。 玉沐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来不及揉被摔得生疼的屁股,她急忙跑向花耐寒抱住他。 “多谢尊主救命之恩,妾身就知道妾身没有看错人,妾身对您的爱慕如滔滔江水川流不息,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要多汹涌有多汹涌,要多澎湃有多澎湃!” “妾身不能没有尊主,妾身要永远陪着尊主。” “妾身永远是尊主的人。” 玉沐沐是个识时务的人,花耐寒刚才免她一死,她自然是要表演一下她的“感恩”之情。 然而花耐寒却似乎听不下去了,将她推了开来。 “是么,那本尊可要好生感受沐沐的情深一片。” 他说着,眉眼里隐含嘲讽,然而劫后余生的玉沐沐却没注意到。 她只是诧异,她都已经表达的够直白了,花耐寒还想怎么感受? 难道要这样? 玉沐沐吧唧一口亲吻上花耐寒的唇。 似乎没有想到玉沐沐会有如此行径,花耐寒双眸微睁,一瞬间愣住。 难道这样还不够? 这人到底还想怎样。 玉沐沐又在花耐寒唇上吧唧几下,她这次亲吻速度很快,一连亲了好几下。 这下好了吧。 却不想花耐寒猛地推开她! 玉沐沐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屁股还疼呢,现在胳膊也疼了,她本能要生气,然而想到什么,随即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尊主,妾身又做错了什么么?” “你似乎太过放肆了。” 花耐寒淡声道。 玉沐沐心里委屈的很,她也没做什么事啊。 可是现在老虎的毛不能拔,她只能忍住。 “尊主教训的是,妾身记住了。” 花耐寒冷看她一眼,随后走到了那魔物身旁。 这魔物修为不俗。 亏得玉沐沐之前激怒这魔物,将他魔气都激发了出来,因而临死之前是他魔气最为充裕之时。 只要再吸收他的魔气,他的修为便会再上一层楼。 看了看天色,已经马上要天亮了。 他眸色一暗,不再耽搁,将魔气尽数吸入肺腑。 随着魔气的丧失,魔物的身形逐渐干瘪。 直到再也吸不出一丝魔气,花耐寒终于睁开双眸。 他的眸中此刻带着一丝猩红,看得玉沐沐心里一惊。 然而很快那猩红便退却了。 花耐寒转身往前走去。 玉沐沐忙追上他,“尊主,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是继续寻找魔物么? 玉沐沐有些担心。 就怕花耐寒又让她去独自面对魔物。 他赶她去魔物面前,可是最后又救下她。 玉沐沐实在不知道花耐寒想干什么,还是他只是单纯欲戏弄于她。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就太可恶了。 现在说不定哪里又会冒出魔物,她也没胆子再单独去寻找胭浓夫人她们。 即使他现在不理她,玉沐沐也只能跟着他。 然而这次,花耐寒却好像不急着吸收魔气了。 遇见一些魔物,他顺手便将其解决了。 而后,竟然看也不看就离开。 而且,玉沐沐发现他现在似乎是沿着一个方向走,就像是要赶去某个地方。 玉沐沐越发不懂他。 她只管在后面跟着,反正问了花耐寒也不会回答她。 这人是间接性哑巴,玉沐沐自我安慰,她不能跟有脾性有残缺的人生气。 最后,玉沐沐跟着花耐寒来到了一处山坡。 坡下,一片厮杀声。 那里聚集着诸多魔物与修士。 这里的魔物数量众多,然而更让玉沐沐震惊的是,她看见地上密密麻麻如蜘蛛一般大小的黑影。 黑影遍布坡下,行速极快。 它们跟在大魔的身后,迅速攻池掠地。 眨眼间便一只只爬上修士身上,钻进去眼鼻,钻进口耳,或者是冒血的伤口里,不时有修士发出一声声惨叫。 随后整个身体被黑影吃空。 玉沐沐看得心惊肉跳。 修士的数量逐渐减少,还有一小群被逼到了狭小的角落。 玉沐沐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凌云岛的岛主秋不叹。 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身上血迹斑斓,一手撑剑,艰难的半跪在地上。 想到那秋岛主曾大义凛然留下镇守鹿行山,可如今却落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玉沐沐难免感慨万千。 “不想死就待在这里不动。” 她正为山坡下的情势着急,冷不防听见了花耐寒的声音。 然而她尚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花耐寒一跃而下奔向了那里。 “尊主!” 玉沐沐吃惊看着他。 那里密密麻麻那些黑影子究竟是什么,他到底可不可以应对? 果然花耐寒一下去,那些一只只的黑影便转而向他全力进攻。 层层叠叠的黑影聚落在一起,慢慢地竟竟汇聚成了一人高大小的人体模样。 巨大的人形黑影一拳击出,一股浓烈的黑气径直向着花耐寒扑去! 玉沐沐心猛地一跳! 黑气逐渐变形,成为一张大开的嘴,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 花耐寒却站着不动。 黑影一口将他吞噬。 玉沐沐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刚刚还那么鲜活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连打都没打一下,这是自己要去送死? 黑影高立于空中,又是一声狮吼,睥睨着底下瑟瑟发抖的修士。 “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若不然你们的下场就和刚才那个人一样!” 魔族们站在黑影前面,倨傲的对众修士道。 修士们低下头,不敢吭声。 而那凌云岛岛主秋不叹狠狠将剑一把掷在地上,不屑的看了一眼身旁发抖的人,大喊道,“要杀便杀,若是让老夫伏头做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老顽固,冥顽不灵!”魔族一掌打在秋不叹身上。 秋不叹当即眼鼻都冒出血来,只恨恨的看着眼前的魔族。 “我等这便随了你这个老东西的愿,先杀了你,以警效尤。”魔族又要向秋不叹袭去。 却在这时那漂浮在空中的黑影忽然一阵剧烈抖动,笼罩在其中的黑气急剧的忽闪忽现,随后黑影竟然渐渐散去,变成了一只只白色的小虫,猛地炸裂开来! 随后一个黑衣人影从中出现。 花耐寒飘浮在空中。 语气依然淡漠,“就凭这些东西也妄想杀了我,你们太不自量力了。” 魔族人惊恐的看着那些小虫。 这些虫子是他们用魔气催化而成,极具攻击力。 而今在它们身上的魔气竟然荡然无存。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看起来毫发无损?! 山坡上的玉沐沐也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花耐寒没死?! 她猛然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他。 如果说刚才不白他让人看不懂的行径,那么现在玉沐沐已经十分确了。 花耐寒是故意的。 恐怕又是为了吸食魔气。 饶是与他相隔甚远,她现在也能感受到他强大的内力气场与浑厚的修为。 花耐寒不惧魔气。 相反,魔气越多反而对他更为有利。 魔族人已经相继向他扑来,然而无一是他的对手。 在最后一击灭掉所有移动的黑虫后,花奈寒转身将秋不叹扶了起来。 “多谢花尊主今日救命之恩。” 秋不叹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迹,当即对花耐寒施了大礼。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 昨日这人还曾提醒众人不得对扎营之地掉以轻心,当时他一身从容气度让人印象深刻,想不到连修为都如此高深。 花耐寒虚扶了他一把,“秋岛主不必客气。” 他们二人说话间,玉沐沐已经急急忙忙跑到了花耐寒身边。 她将所有修士看了个遍,然而并没有发现胭浓夫人她们的身影。 第25章 栽赃嫁祸 · 玉沐沐松了口气, 胭浓夫人她们不在这里,至少说明她们之前尚未被魔族人缠住。 看看这里的修士,一个个灰头土面甚是狼狈, 有的重伤至站也站不起来,无一不被魔族修理的惨兮兮。 那边秋不叹又对花耐寒大赞一番。 花耐寒此人一向对诸事冷漠,可现在却能微笑着与秋不叹交谈。 玉沐沐心想, 他这人目的性极强,无意义的事就是一分一毫也不会去做, 现在这般姿态,肯定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玉沐沐回想起花耐寒这一路的行径,简直就像是一路直奔向这个方向。 她心里一惊。 莫非花耐寒早就知道这坡下的情形, 他救下秋不叹不是巧合, 而是故意为之? 玉沐沐打量花耐寒一眼,恰时他的目光也似随意向她看了一眼, 玉沐沐赶紧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人眼神里的话很明确—— 不要多嘴。 与他相处多日, 玉沐沐现在基本上能看懂花耐寒的眼神,虽然心里气他管得太宽,可玉沐沐脸上却对花耐寒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又柔情款款”的笑容。 花耐寒看了她一眼便又侧身与秋不叹继续说些什么, 再不理她了。 玉沐沐一个人不远不近的站着, 她本就长得极为漂亮,此刻模样乖巧,安静贤雅的站在一旁,清风徐徐吹拂她发丝, 一身粉衫翩翩摇曳, 与四周惨烈哀嚎相比格外引人注目。 已经有不少人向她看过来, 她自己本是不想惹花耐寒不快这才不多言多语,却不知在其他人眼里却生出“芙蓉不及美人妆, 水殿风来珠翠香”之感慨来。 真正好一个绝代佳人。 “我先前已将鹿行山遭魔族暗袭一事紧急派人告知玄天宗的无辰仙长,看看时辰,无辰仙长约莫马上就要回来了”,秋不叹对花耐寒感激道,“花尊主救下我修门诸多同道便是我仙门之英雄,我等必将感恩于心。” 秋不叹话音落下,他四周其他修士随即连连附和。 “是啊,此番多亏了花尊主。” “若是没有花尊主即使相救,我等恐怕早已成了魔族刀下亡魂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此地。” “花尊主年轻有为,正是我修真界之楷模。” …… 在场人都对花耐寒极为礼遇,然而被他们感谢之人却像是没有听见,秋不叹随着花耐寒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小姑娘。 玉沐沐本是一个人静静待着,可这才一会便有不少人过来同她讲话,有问她是哪个门派的,有问她为何独自一人,还有问她是不是与师门走散需要帮助的…… 虽然这会看起来真正需要帮助的反而是这群问她话的灰头土脸刚被魔族修理的修士们,对这种场合玉沐沐早已轻车驾熟,她只微微笑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一直悄悄注意着花耐寒那边的动向,自是看见了秋不叹那群人围着花耐寒,他们你一言我一言,此番情景像极了当时他们面对无辰时尊崇的模样。 玉沐沐不由感慨,真是世事难料。 当时毫不起眼未曾被人注意到的花耐寒竟然眨眼之间也有了如此待遇。 虽然玉沐沐一直静默不言,可这边还是有人不断同她说话,许是嘈杂声吸引了花耐寒。 玉沐沐看到花耐寒向她看了过来。 目光与他撞在一起,玉沐沐随即“含情脉脉”望他。 看到了吧,她可是一句多嘴的话也没有,从始至终可没开过口呢。 可是玉沐沐还是看到花耐寒微蹙了眉头。 随即她听到他道,“过来。” 玉沐沐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声,这人想丢下她就丢下她想让她过来就让她过来。 她是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 哼! 玉沐沐哼完,下一刻已经一脸柔情向花耐寒奔去。 “尊主。” 待行至他身边,玉沐沐温柔的唤了一声。 旁边秋不叹见到玉沐沐觉得有些眼熟,随即他便想起来了。 这是之前在大会上忽然出现唤花耐寒为“尊主”的小姑娘,这小姑娘长相少有的娇艳,如此倾国之色且一颦一笑灵气十足,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此刻又见到她,他自然而然将她迎至花耐寒的身侧,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客气不少。 “不知这位姑娘是花尊主的……” 秋不叹疑惑道。 玉沐沐侧头去看花耐寒,这是个好问题。 说是妻妾,她没和花耐寒拜堂成亲,她是被他叶问天送给花耐寒的礼物罢了。 说是门内弟子,可她和花耐寒却是切切实实睡过了的。 这身份还真不好解释。 她继续秉承不多嘴的原则,只温柔笑着。 “是内子,沐沐,还不拜见秋岛主。” 花耐寒的回答却是出乎玉沐沐意料,这会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花耐寒这是在演哪一出? 而站得远些的之前欲与玉沐沐说话的修士却是面露失望,原来佳人已为人妻了。 玉沐沐看向花耐寒,只见他也柔和看着她,眼里目光倒像是和她是举案齐眉的夫妻一般。 玉沐沐只能笑道,“见过秋岛主。” 秋不叹道,“原来是花尊主的夫人,尊主与夫人郎才女貌,真乃天作之合。” “多谢秋岛主。” 花耐寒拱手道。 随即,他看了看天色,似是随口提及,“不知无辰仙长何时回来,此次魔族来犯,若不揪出其执掌之人,想来我修真界恐再遭侵袭。” 秋不叹脸色一凛,花耐寒的话正是他忧虑之事。 “想来无辰仙长此时该是快到了,还请花尊主与我等一同前行,与无辰仙长共商大计。” 花耐寒自是没有拒绝。 玉沐沐看着诸人对花耐寒作出“请”的手势,此时无一例外竟都先让花耐寒先行,众人紧随他身后。 一行人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花耐寒这才往前走去。 玉沐沐自然也如此随着众人下山。 果然待所有人快行至鹿行山山下时便见到了赶回来的无辰等人。 咋一见到不少人身上血迹斑斓,步伐一瘸一拐,无辰当即脸色歉疚,先对众人拱了拱手,这才痛声道,“都是无辰对不住大家,若是无辰能及时赶回来,必不会让那魔族人接近各位同道一分。” 秋不叹站在花耐寒身旁,闻言上前一步道,“此次幸亏有花尊主出手相救,我等性命无虞,无辰仙长切莫自责。” 无辰闻言不由地看了一眼花耐寒。 花耐寒迎上他的目光,沉默着任他打量。 玉沐沐看了眼花耐寒,此刻眼下情形却是让她有些忐忑。 花耐寒又与无辰面对面了,可他现在面对仇人还是安安静静的。 越安静便越不寻常。 一旁又有人道,“花尊主凭一己之力为我们扫除魔族人,修为高深我等实在佩服,我看这次屠魔大会不如由无辰仙长与花尊主一同带领我等,有花尊主在,那魔族不足为惧。” “是啊,花尊主思虑周到,深谋远虑,之前便是花尊主预料到魔族人恐夜袭鹿行山,花尊主如此足智多谋,理应当我们的带头人。” 花耐寒对这些修士有救命之人,现在不少人心里向着他,一时之间,赞成声连连。 无辰却一直没有说话,只复杂的看了眼花耐寒后道,“花尊主英雄出少年,是我修真界之福,只是眼下却还有一事更需各位同道警惕。” 无辰面色肃穆,他这一番话后,众人不觉安静下来。 秋不叹道,“无辰仙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无辰道,“不知各位想过没有,鹿行山在已设结界的情形之下为何还能被魔族轻易攻破?” 玉沐沐听到这里不由又竖起了耳朵。 好你个无辰,花耐寒不招惹你,你却要找他麻烦,这不是逼着他对你复仇么? 果然她又听无辰道,“众所皆知,凌云岛最为擅长之术便是设界术,此中秋岛主更是其中佼佼者,纵使那魔族人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破下秋岛主设下的结界,这其中必定不简单。” 在场诸人此时都听明白了,无辰怀疑修士中有叛徒。 一时之间,大家都变了脸色。 无辰此时又重新看向了花耐寒,“花尊主在各位同道皆受伤之后恰好出现在附近,不得不说花尊主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妙。” 说完,他语气忽然变得严厉。 “众所周知,魔族实力非同寻常,可为何如此轻易就能被花尊主凭一己之力全数歼灭?据我所知,花尊主所在的无极门在修真界似乎术法排名并不在前列。” 无辰的说法已然客气了。 无极门的术法排名何止不在前列,说明白一点,那是一直高挂倒数榜最后一名,堪称年年榜上有名。 他是在怀疑花耐寒的实力,怀疑花耐寒与魔族人串通? 无辰将矛头直指花耐寒。 花耐寒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甚至唇角微微往上弯了弯。 “无辰仙长既然怀疑我的实力,我如今便也只能力证清白了,只是我这个人向来不愿被冤枉,无辰仙长无凭无据却怀疑到了我的头上,此举恐有不妥罢,不如这样,就由在下与无辰仙长切磋一番,若是我输了任凭仙长处置,可这若是我赢了么——” 花耐寒眼神骤然变得幽冷,“那便委屈无辰仙长自毁千年修为,仙长看这个法子可好?” 此话说完,众人一片哗然。 被他救下的修士都是看见花耐寒如何杀了那些魔族人的,他的手法可不像是有手下留情,能在短短几招之内便将魔族一灭而尽,这样的修为绝不是泛泛之辈。 况且他敢正面与无辰仙长切磋,那必是对自己修为极有信心,毕竟那可是无辰仙长啊,修真界真正的大能,莫非花耐寒的修为高深到超乎想象? 众人看向花耐寒的神色一时又畏又敬。 此人年纪不大,可却有如此实力,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可无辰毕竟在修真界威名已久,他的话一时无人敢反驳。 而无辰已是脸色铁青。 他已活了千岁,这里还有几人有他辈分高,如今怎么可能与一个不起眼小门派之人打斗起来。 只有秋不叹沉吟片刻终是站了出来。 “多谢无辰仙长看得起我秋某,这结界的确是我秋某亲自设下,当时除了本门弟子,并无外人在场,花尊主更不在其列,若想与魔人里应外合恐还需对我结界了如指掌,花尊主此前并未与我凌云岛有过交集,想来对此结界并不了解,我看无辰仙长误会花尊主了。” 秋不叹一番话说完,玉沐沐对他却是有些佩服了。 看来这秋老头还算靠得住,为了保住花耐寒清白,连自己弟子都怀疑上了。 这样的人倒是称得上大公无私。 别人不知,可她却清楚的很,内贼的确是有,正是凌云岛门下那折扇男,可她现在无凭无据,又不好指正。 身为对花耐寒“爱慕到骨子里”的女人,玉沐沐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有必要表现一番。 玉沐沐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她先是落落大方向无辰和一众修士行了个礼,这才开口道,“无辰仙长猜测也不是毫无因由,我无极门排名的确是落后,然而那却是我门不屑于那些虚名而已,无辰仙长德高望重,怎么也在乎那些虚有其表之名,我们尊主的实力有目共睹,这些年无极门韬光养晦避世于修真界中,若非此次为了屠魔大义,我们尊主也不会出来,还请无辰仙长说话前再斟酌一二,别让一心为了修真正道的同道寒了心。” 她这话义正却不词严,温柔娇软的语调听起来还甚是舒服。 无辰身边站着的女修这时开口道“此话不错,花尊主毕竟救了我们那么多人,无辰仙长,内贼一定是要查,可万不能错怪。” 玉沐沐感激的朝她笑了笑,她刚才没注意到这女修,这时细看这女子一身红衫,腰裙紧束,身带配剑,看起来着实英姿飒爽,能与无辰并肩齐站,想来身份应当不低。 第26章 内贼现出 · “师父!” 便在这时, 一声激动的呼喊传了过来。 随即玉沐沐看到一个白衫人影疾风一般闪现在了那女修身边。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却是之前救过百苍夫人她们的青年白云生。 白云生看着那女修笑得灿烂,“师父, 徒儿一直在等您,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那女修对他轻轻一笑,许是此刻不是话家常的时候, 她轻斥道,“云生不得无礼, 众位仙长都在此议事,还不见过众位仙长。” 白云生点头,很是听话的模样, 躬身对四周修士行了个礼, “九霄宫白云生见过各位仙长。” 众人自是让他不必多礼。 他抬眸瞬间忽然愣住,许是这时才发现了玉沐沐在身边。 玉沐沐对她微微一笑, 这人, 恐怕刚才眼里全是他师父了。 “云生可认识这位姑娘?” 他师父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神情,开口问道。 白云生道,“徒儿与玉姑娘之前同敌魔物, 玉姑娘曾救下徒儿一命。” “原来如此。” 那女修当即对玉沐沐拱手道, “九霄宫洛倾素定不忘玉姑娘大恩。” 玉沐沐忙道,“是白公子侠肝义胆先救下我和我姐妹几人,若是要报恩该是我们报恩才是。” “姑娘的恩情就是恩情,我九霄宫一向有恩必报。”洛倾素道。 玉沐沐记得当时白云生也执着要记她的恩情, 没想到这师徒二人说得话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在说什么, 说多倒显得矫揉了。 只好又问道,“白公子, 怎没看到我几位姐姐,她们如今可还好?” “玉姑娘请放心,晓柔姑娘受伤不便行走,她们正与我师叔待在一起,有师叔照看,她们定当无事。” “那就好,多谢白公子了。”玉沐沐道,随后她看了花耐寒一眼,这人好像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过问过百苍夫人她们的行踪,终究都是他的女人,如此,啧啧,倒还真是冷心冷情。 “师父,徒儿这一路出来发现一事”,白云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侧身对洛倾素道,“徒儿在路上发现不少魔物尸身,都像是被人以极深内力一掌震碎,徒儿观看那些死去的魔物修为皆不俗,但他们却死状相同,想来鹿行山是有高手助我等除魔,师父若是能与此人切磋一番对修为顿悟定有所助益。” 仙门都知道,九霄宫都是剑修,练起剑术来兢兢业业从不懈怠,无一人不追求修为大升,然而他们提升修为的方法却是在不断与人的打斗中顿悟出来。 白云生话音落下,场上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都看向了花耐寒。 之前留在鹿行山的除了他有这个实力,还有谁人呢? 况且他在那坡下除魔时也正是一掌灭了魔物。 而白云生一番话却也间接说明花耐寒怕是真与魔物毫无交集,若是他是为取得其他修士信任才救下坡下那一干人等,那在其他地方死去的魔族又作何解释,若真是别有用心,他大可不必在无其他修士在场时灭了那些魔物。 玉沐沐知道机会来了,随即对四周人道,“我家尊主为人一向光明磊落襟怀坦白,若是凭白承了这内贼的名头只怕是不公。” 无辰脸色越发不好看,然而到底是仙门久居高位之人,不快很快在他脸上消失,他只道,“兹事体大,事关我仙门生存,又怎能凭一句话来定夺,此事我们定要好生侦查。” 一直面色毫无波澜的花耐寒闻言却是开口,“哦?不知无辰仙长欲如何查探?” 无辰深看他一眼。 眼前的青年长了一张让他曾刻意遗忘的脸。 他看着那张脸的主人慢慢残缺,身体一点点被啃食,满屋子的血,刀割裂骨肉的声音…… 眼前似乎又被那看不到尽头的血迹遮住。 现在这张脸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初看到他,无辰以为是他回来了。 可是他是亲眼看着那个人死去的,被那样取掉性命,他又怎么可能再重生。 况且,无辰知道他的师父一直不肯真心教那个人术法,凭那个人那提不上台面的修为又怎会是眼前这个自己一看便知内力深不可测之人呢。 他们长得还真是像啊。 一样都让他讨厌。 厌恶至极。 他是众仙门首屈一指人人尊崇的大能,而眼前这个人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凭何能质问于他。 他给众人的印象一向是亲和仁慈,可现在却再不愿将强装的慈善展现,只肃然道,“本座……” “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啊。” 一声娇笑由远及近。 随即,众人便看到一个娇俏婀娜的身影在高空抹过一道华美的弧度翩翩落地。 在看到眼前女子的脸时玉沐沐却是吃惊不已。 这不是那个花妖么? 花妖—— 月乔! 她怎么会在这里?! 玉沐沐忙去看花耐寒,然而花耐寒却是面色无波。 而那花妖眼神明明从花耐寒身上扫过,却也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极快移开了目光,只娇笑着走向了无辰。 “师弟此次出门除魔多日未曾归还,我担心之余,便跟了过来,多日不见,师弟可还好?” 月乔掩唇一笑,目光里哪里还有曾看见无辰的不屑与烦厌,此刻只剩满满的温柔。 那无辰刚才周身之气肃冷,可在见到月乔那一刹那却极快的愉和起来。 他甚至快走几步迎向月乔,“你怎么赶过来了,此地危险,一路上可还无事?” 言语甚是关切。 “自然是无事,师弟不必担心。” 其他修士听他二人言语,随即明白过来月乔的身份。 稍微上点年纪的都知道玄天宗无辰仙长的确是有一个师姐,只是那师姐甚少出现在人前,想不到今日却是见到了。 已经有不少人在向月乔问好。 月乔一一应下,随后像是才发现什么似的,看向了无辰。 “我看师弟你刚才似乎在与这位道友说些什么,看师弟刚才神色认真,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着,她又似随意扫了一眼花耐寒。 无辰看向她的目光一直含笑,此时声音依然温和,“只不过是仙门出了内贼而已。” “内贼?”月乔似很吃惊。 无辰点头,“那贼子与魔族勾结破开结界,杀了我仙门多人。” “师弟可已查到内贼身份?” 无辰看了眼花耐寒,“早晚不会让他跑掉。” “这便是还没有擒到了”,月乔又是一笑,“说来也巧,我此番前来鹿行山却是无意碰见了一件事。” “何事?”无辰道。 “抓了个人,想来正是师弟要找之人。” 月乔话音落下,只见她衣袖一扬,身形极快旋转了一圈,待她站定时身边赫然多了个人。 折扇男?!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看着浑身被绑的折扇男,玉沐沐震惊不已,这个人怎么会在月乔手里? “我在来得路上,无意看见这人行踪鬼祟便跟了上去,谁知竟看到他无意与魔族交谈,商议之事正是此次如何灭我仙门。” 月乔话音一毕,四下哗然。 原来内贼竟是此人。 秋不叹走上前,狠狠大了折扇男一巴掌。 因为愤怒,眼眸都是通红的。 “我一直怀疑是我凌云岛出了内贼,可我绝没想到会是你,秋迟,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这折扇男竟然还是秋不叹的儿子。 玉沐沐觉得今日的事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 原来那日这秋迟说自己家中富足倒还是真的,一岛之主的儿子自然是不缺衣食,只是为何秋不叹这般铁面无私之人会有如此混账的儿子。 先是调戏女子行为孟浪,后与魔族勾结破坏结界,还是他亲爹设下的结界,这个秋迟到底是怎么想的。 秋迟被打了一巴掌,顿时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吐掉嘴里的血水冷笑一声,“你怪不得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秋不叹道,“你说什么?” 秋迟眼眸里泛着深深的恨意,“我到底是有哪里比不上他们,同样是你的儿子,可是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从小只会辱我骂我。” 秋不叹道,“住行之上我从不曾苛待与你,是你不思进取行为不端,如今你倒怪我了。” 秋迟道,“我就是要证明我比他们都强,只要我这次为这些魔族通路,他们承诺会给予千年修为于我,到时我再也不用看你的脸色了,只是想不到最后这些魔族如此不中用竟然被灭得一个不剩,我今日被抓是我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你便,只要你下得了手。” 秋不叹眸色沉痛,先是拱手对花耐寒道,“花尊主因小儿之错而无辜受连累,是我秋不叹对不住花尊主。”随后又对无辰道,“因为小儿之错令此次仙门折损不少同道,他们的性命自然不能白白丢失,我秋不叹定还他们一个公道。” 随后他看向秋迟。 秋迟原先不在意的面孔终于恐慌起来,“爹,你真的要对我下手么,爹,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秋不叹不语。 秋迟惊惶喊道,“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 第27章 杀意横生 · 秋不叹目光悲沉, “你因一己私欲致使仙门损失惨重,不杀你我凌云岛何以面对众多仙门同道。” 他手心闪烁灼灼红光,闭了闭眼, 就要一掌往秋迟脑上拍去。 “爹,不要啊,爹!” 秋迟惊骇, 猛烈挣扎起来,然而周身被缚, 他根本避不开那一掌。 “啊!” 他惊慌大喊起来。 秋不叹眼中已然含泪,纵使秋迟不争气,可到底是他儿子, 要亲手杀了他, 他又如何不心痛。 可今日不杀他如何服众。 就在秋不叹掌心即将触碰到秋迟时,一个身影闪动, 衣袖在他泛着红光的手掌上轻轻一拂, 刹那间红光泯灭。 秋不叹吃惊的看着眼前人,“花尊主?” 花耐寒道,“终究一场父子, 秋岛主不必如此, 我看不如将秋公子送上思过崖,以十年之期彻底反省悔悟也不是不可。” 秋不叹一愣,看了看四下修士,“可是秋迟确实犯了大错……” 秋不叹为人刚正不阿, 在仙门很得人心, 真要逼着他手刃亲子, 大家都有些看不下去。 花耐寒这番话后随即有不少人附和。 再看无辰,他一向以仁怀示人, 此刻当然也不能反对,便也说不了阻止的话。 秋不叹当下躬身,“多谢各位同道宽怀,秋某人感激不尽。” 虽然秋迟捡回了一条命,可对于思过崖,玉沐沐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此乃仙门囚禁犯了大错的修士之所,只是那思过崖却不是个好地方,终日寒冷刺骨,周边更是寸草不生,阴云覆盖昏暗为伴如同炼狱,寻常人在那样的地方一日都待不下去,待上十年,只怕出来后都不成人形了。 然而纵使不是个好去处,可却也比没了性命要好。 只是玉沐沐不明白,花耐寒为何要送秋岛主这个人情? 她不觉看向花耐寒。 他对着秋岛主安慰关怀的模样却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虽然攻击鹿行山的魔族被消灭干净,可山外的镇民依然不断有人遭遇侵袭,无辰和跟随他下山的修士此番并没有寻到线索,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有任何音讯。 如今只能将此地重整好,继续探查。 现在内贼一事已经解决,可鹿行山此刻却是一片狼藉,还需诸多善后事宜,众人便也逐渐告辞散去。 花耐寒对面,无辰冷冷看向他。 无辰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似乎不简单。 而一旁月乔笑着过来拉他,“师弟,好久不见了,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呢。” 无辰侧眸看向月乔,眸子里带上了笑意。 隔了这么多年,月乔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还没死。 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回想起再次见到她后,她对自己的柔情蜜意,无辰心里一动,由着月乔将他拉走。 而玉沐沐自然也跟随花耐寒回到营帐。 只是在回营帐之前,玉沐沐首先要做的便是接回百苍夫人她们。 她现在不仅要为感化花耐寒劳心劳力,还要担心他身边的女人们。 玉沐沐觉得约莫再没有人能在感化之路上有她勤勉的了。 所幸百苍夫人她们都平安无事,九霄宫将她们照顾得很好。 而那九霄宫白云生和他师父落倾素却也是热心肠,不时派人送来灵药继续为百苍夫人疗伤。 很快,百苍夫人的伤势便好转起来。 这一番受伤,百苍夫人的话似乎也比平日多了起来,以前脸上总是皱着眉头,现如今却开始慢慢有了笑容。 “收了人家那么多灵药,怎么说也要亲自上门道谢才是。” 这日,玉沐沐在探望百苍夫人时听她如是说道。 玉沐沐看向百苍夫人。 也不知百苍夫人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温柔似水,嘴角微微含笑。 再联想到百苍夫人近日时长对她提起白云生,玉沐沐心中微诧,百苍夫人莫非对那白云生…… 她想起无意中看到的白云生看他师父落倾素的眼神。 那哪里是一个弟子该看师父的样子,分明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看心上人的模样。 玉沐沐不禁觉得有些头大。 一场屠魔之行,花耐寒不仅没有和他的那些夫人们加深感情,反而他其中一位夫人似乎还变心了。 这会看百苍夫人满怀柔情的神色,玉沐沐斟酌了片刻,开口道,“那白公子是个善心人,只是近日各仙门都在为屠魔费心献计,听说九霄宫被无辰仙长亲自指派为主事,想来事务繁忙,我们贸然前往只怕打扰。” 百苍夫人闻言脸色暗淡下来,“如此,那便改日,待屠魔大会结束,还是当面谢过白公子为好。” 玉沐沐没有应声,只想着百苍夫人许是一时情热,待屠魔大会结束想必对白云生便不那么上心了。 只要不上心,就不会伤心。 与百苍夫人告辞后,玉沐沐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途径花耐寒的营帐,只见里面人影婆娑。 与之前不同,现在无极门营帐范围不再冷清,随时都有其他仙门拜访。 花耐寒似乎也忙碌起来。 玉沐沐很少见他走出营帐,他的营帐内总是聚满了拜访者。 他现在已然成为整个仙门举足轻重之人。 玉沐沐正想回去,这时偏偏一阵疾风袭来。 目光所及之处骤然颠倒旋转起来。 待玉沐沐回过神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站得地方已经不是无极门的营帐,反而是一处颇为僻静的树林里。 而她面前站着的是月乔。 月乔也正看着她。 她的目光像是审视,像是打量,看得玉沐沐心里发怵。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玉沐沐问道。 月乔轻笑一声,“自然是我,别人难道还有这样的本事。” “你有何事?” 月乔却笑而不答,随后她的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处。 “再次见到我,你难道不好奇为何我会出现在无辰身边,为何我明明认识季灵却与他不相认?” 玉沐沐道,“这不是我该知道的。” 花耐寒没有主动告诉她的,她是傻了才会去问,就算心里有无数疑问不该开口时就不能开口。 “我原先倒是小瞧你了,怪不得季灵会告诉我若是不方便与他联系时可来找你。” 花耐寒说过这样的话? 玉沐沐心里嗤笑一声,即使这样那也不是他真的信任她,而是她将“一片痴心不悔”扮演得好。 “也是”,月乔又是一笑,“在你见过我后他却没有杀你灭口时,我就应该想到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并不一般。” 月乔缓缓走近玉沐沐几步,深深看着她,轻声道,“原来他现在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女人。” 月乔对花耐寒是什么心思,玉沐沐可谓是一清二楚。 那时她在梦里化作月乔,将她与花耐寒的过往尽数经历了一遍。 她自是明白月乔对花耐寒的执念有多深。 现在听到她这样说,玉沐沐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忙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尊主喜欢的女人。” “季灵不喜欢你,能在落脚鹿行山的第一夜就与你厮混到天明么,我可是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如此,即便是他的那些其他女人,我却是从未见过他宠幸她们,唯有你——” 月乔直直看着玉沐沐的眼,“能睡在他的身侧。” 这个月乔连她与花耐寒来此第一夜干了什么都知道? 纵使她和花耐寒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可花耐寒却是绝不会告诉她房中之事。 现在只能说明,带着秋迟出现的那日绝不是月乔口中说的才至鹿行山。 她应该是很早就来到了鹿行山。 月乔眼中的不怀好意让玉沐沐心里微微发慌。 以她的修为可不是月乔的对手。 她看着月乔向她缓缓走近,警惕的向后退去。 可随即心中一动,她道,“尊主如今被仙门各家拜访,事务繁忙脱不开身,你就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么?” 月乔刚才可说了,花耐寒让月乔不方便时可来找自己,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个月乔若真要对自己不利,可要再掂量一二。 果然月乔逼近的步伐一顿。 她冷笑一声,“我倒的确有话让你带给他。” 她捋了捋颈侧的长发,目光挑衅的看着玉沐沐。 “你就跟他说,我想他了,非常,非常的想念。” 她的声音缓慢而轻,像是呢喃而出。 玉沐沐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可是这个月乔真的是找错情敌了。 花耐寒对她不是冷眼就是冷漠不语。 在花耐寒眼里,想必她玉沐沐只是个简单的传话人而已。 当然现在玉沐沐是绝对不会笨到再刺激月乔,她微微一笑,“我一定将此话带到尊主面前。” 月乔冷哼一声,手臂扬起。 又是一阵疾风。 待玉沐沐睁开眼时,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她长呼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抚上胸口坐下来。 想到当初在无极门时被月乔追杀的恐怖,再想到刚才月乔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玉沐沐扶额,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呢。 背气啊。 玉沐沐一整个下去都没再出营帐,关键是被月乔吓的。 到了夜间,整个天色都漆黑之时,她终是按奈不住决定出门去找花耐寒。 谁也不知道月乔还会不会心血来潮再次将她抓走。 若是下次她一个没忍住就要了结她的小命,那该如何是好。 玉沐沐很惜命。 月乔现在忌惮的是花耐寒,她只能通过花耐寒来保住她的小命。 然而花耐寒却不在营帐内。 玉沐沐找了好久才看见他孤身一人坐在山坡上。 月色倾泻而下照在他的身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的手里是一盏酒壶。 在他的脚旁,零零散散有好几个空坛。 玉沐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花耐寒仰头看着月色,手中的酒一口口灌进口中,夜晚的风吹拂在他脸上,带动他的发丝扬起又落下。 黑夜,酒坛,孤身一人。 玉沐沐只觉得这一刻的花耐寒竟是悲伤的。 在梦里成为月乔时,她记得花耐寒是不会饮酒的。 现在,他是何时学会喝酒了? 第28章 糖里蜜毒 · 花耐寒孤身一人。 而且看着心情似乎不好。 玉沐沐在他身后静静地瞧了半响, 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浪费表现的机会。 她悄声往营帐赶回去,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件黑色大氅。 宽厚温暖的大氅披在花耐寒肩头。 花耐寒饮酒的动作一滞,随后又神色如常继续喝酒, 也不说话。 “天冷寒重,尊主仔细身子。” 玉沐沐轻言软语,闻他周身满是酒气, 又加了句,“饮酒伤身。” 花耐寒也不看她。 似没有听到她的话, 依旧沉默。 玉沐沐也不恼,他对她大多都是这个样子。 而她有足够的耐心。 她在花耐寒身侧坐下来,充分发挥自己“解语花”的优点。 “尊主似乎不高兴, 是有什么心事么?” “有心事不要憋在心里, 只要尊主有用得上妾身的地方,妾身愿为尊主解忧。” 花耐寒始终不言不语, 但这消除不了玉沐沐欲继续展现自己的热情。 “看着尊主忧心, 妾身也会不开心的。” 她暗自调整了下表情 ,再看向花耐寒时脸上已满是深情。 “妾身不舍得尊主不高兴,这些天尊主事务繁忙, 妾身多时不能见到尊主, 实在思念的紧。” “妾身想尊主,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尊主,尊主心情不好妾身实在不忍,若是尊主累了, 妾身的肩膀随时能够给尊主依靠。” 她脸不红心不跳, 这么长时间的历练, 对他说起这些情话已经堪称可以信手拈来。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嫌她聒噪还是其他,花耐寒蓦然站起身来径直就往前走。 “尊主~” 玉沐沐赶紧追上前去。 夜风寒冽。 玉沐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花耐寒走得很快, 她不得不匆忙赶上他。 她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早已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这个人,究竟懂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啊。 对于一个刚刚才对他表述衷肠的女人,虽然她的衷肠是刻意为之,可他就这样掉头走掉实在是可恶! 哎。 以前的季灵多好啊。 玉沐沐不满的看着他,偏偏这时膝盖一阵阵钻心的疼,若是是曾经的季灵,现在肯定会停下来关切的问她—— “沐沐,你要紧么,我来背你可好。” 她现在着实有些想念千年前那个温善纯和的季灵了。 现在这个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太太太铁石心肠了。 然而铁石心肠的人突然转过了身来看她。 玉沐沐顿时一愣,随即脸上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情。 “尊主,妾身险些跟不上您了。” 她娇滴滴道。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玉沐沐以为他没发现,却原来他是看到了的。 “妾身的膝盖一受冷就疼。” 幼时她没少受叶问天的责罚,每次惹他不快,叶问天尤其喜欢让她跪着,一跪就是好久,若不听话就没饭吃。 有一次她在大雪天里跪了整整一夜落下了病根。 后来便每逢天气寒凉膝盖就疼得厉害。 花耐寒闻言看她良久,随后她听他道,“回去。” 回去? 那怎么行。 现在回去刚才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她摇摇头。 目光里是情意绵绵,“妾身只愿跟尊主待在一起。” 花耐寒又看着她。 可玉沐沐只觉得花耐寒的目光竟有些复杂,让她看不懂。 虽然看不懂,可她也看得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没有感动,没有情意。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既然你愿意跟着,那便怪不了本尊了,不要后悔。” 他的声音很轻。 玉沐沐想她才不会后悔呢。 她看到花耐寒终于向她走了过来,随后她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玉沐沐心里高兴极了。 铁石心肠的人似乎也还是懂得那么一丝丝怜香惜玉的。 她将自己扮成柔顺的小白花,乖巧的抱住他的腰身,任他带她跃上高空,穿过一层层山峦。 只是她低着头,自是没有看到花耐寒的眼底的深沉与冷冽。 花耐寒放下玉沐沐时,玉沐沐这才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出了鹿行山。 眼前是一处山林。 花耐寒已经越过她向前走去。 玉沐沐随即跟了过去。 刚才花耐寒抱着她时,将手恰好放在她的膝盖处。 他一碰触,她便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热从他的掌心传达至她的膝盖。 现在,玉沐沐的膝盖已经不疼了。 玉沐沐心里越发满意。 花耐寒看着性子极冷,可也还是有被感化的可能不是么。 瞧,他刚才竟主动帮了她。 她心里欢喜,却不知有些人一旦成为心狠手辣的屠夫,一时的温情只不过是在面对宰杀的猎物时随手给予一点照拂,而这只为了让猎物更加听话而已。 越听话,待下手时也更顺心。 更不会节外生枝。 他们没走多久就碰见了一处山洞。 夜已经很深了。 花耐寒向里面走了进去。 他轻轻一挥袖,洞内骤然升起一丝光亮来。 幽幽的光亮轻轻摇曳,蓦然竟让人感觉一丝温暖。 花耐寒坐了下来,玉沐沐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她的腿早就酸了,也靠着花耐寒坐下。 “尊主,我们今夜是要在此露宿么?” 花耐寒轻轻嗯了一声。 她想不明白花耐寒为何放着好端端的营帐不睡跑来睡山洞,可他不回去她便也只能陪着。 刚才那一番折腾,她现在竟然觉得有些饿了。 玉沐沐看了一眼花耐寒,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似在打坐。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决定不能委屈自己。 “尊主。” 花耐寒睁眼看她。 玉沐沐回以他娇柔一笑。 玉沐沐看了看山洞外,又道,“此处是山林,听说山林里一般长有不少果子与山珍,甚是可口,尊主在林子里进过食么?” 她的暗示很明显—— 你快去找吃的吧。 然而花耐寒不动。 玉沐沐看着他的目光更是缱绻,接着道,“妾身只愿尊主能尝尽天下美食,这样的夜晚,只有尊主与妾身两人独处,妾身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只盼着时辰能再慢些,若是此时能有佳肴就更美了,洞内吃着山间野食,能与尊主如此,想来别有一番风趣。” 她话音刚落下,肚子竟然在此时咕咕响了起来。 她赶忙捂住肚子,尴尬一笑。 然而花耐寒神色却不见变化,只看她一眼,便起身走出了山洞。 “等着。” 离开前,他留下这两个字。 玉沐沐看着花耐寒离去的身影,吃惊不已。 今夜的花耐寒似乎格外好说话。 没多久,花耐寒真的就带了吃食回来,是一大堆蘑菇和松果,还有一些甚是新鲜的野菜。 而且不知从哪里还带回来一口锅来。 玉沐沐随即来了兴趣,她原本以为只要有几个能吃得果子裹腹便就很好了,没想到花耐寒竟然会带她吃热食。 花耐寒随手从外面捡了些木材,已经在生火。 吃人嘴短,玉沐沐当即要表现自己的贤惠,“妾身去将这吃食拿去洗一洗。” “往前右走有一处山泉。”花耐寒道。 玉沐沐忙应下,“妾身这便过去。” 那里果然是有一处山泉。 泉水清澈,摸上去甚是清凉。 玉沐沐仔仔细细将吃食洗干净。 不得不说花耐寒很快挑选,这些山珍又嫩又鲜,闻着香甜。 她想起千年前在玄天宗时,花耐寒居住的地方后面就是一处山林。 他那时性子纯善,时常喜欢去后林里救治里面受伤的生灵。 季衡子忌惮他不愿教他术法,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那座后山了,想来也是那时他便对这些山林之物如此熟悉的。 玉沐沐将洗干净的吃食放进衣兜装好。 便是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她一惊,往四下看去。 夜晚的风将山林的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前面似有一抹亮光闪现,然而很快就又消失了。 似乎有两道打斗的人影一闪而过。 玉沐沐神色一凛。 这里不是鹿行山,据她所知所有修士目前皆在鹿行山扎营,大魔未除,众人并未轻易出山。 可这里夜深人静,寻常人怎会轻易来此。 而且看刚才那两道模糊的人影争斗之时闪现的黑气…… 魔族么? 玉沐沐心口砰砰跳,急忙就往山洞方向跑。 花耐寒已经将火生好了,听见玉沐沐回来的脚步声他静静抬头看她,并未言语。 本来花耐寒为她寻来吃食她的确欣喜,可这一刻她看着他忽然心中一紧。 她强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我回来了。” 花耐寒又加了一把火,低声道,“既然回来了,那便将东西放进去罢。” 她顿了片刻,终是走过去一股脑儿将衣兜里的吃食都放进了煮沸的锅中。 此后,两人都没有开口。 玉沐沐心里有疑问,可直觉让她不能问。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之前在泉水旁看到的一幕尽力从脑子里忘掉。 没想到此时,花耐寒却开了口。 “很久以前,我也曾在山林里这样煮过东西。” 玉沐沐一怔,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 她抬眸看他。 “那时我总想着人生苦短,苍生不易,博施救济乃是本道,可是我与人为善,不争不求,却不代表别人不会算计我。” 这是玉沐沐第一次听到他提及过往。 “后来么我尝到了一些教训后却是学会了一件事,即便是身边之人,无论再如何亲密,也决不能交心,焉不知对方哪一句话不是陷阱呢。” 他说完,忽然对着玉沐沐弯了唇角。 玉沐沐楞楞看他。 “吃罢,不是饿了么,东西煮好了。” 玉沐沐回过神来,却见花耐寒亲自将吃食放到她面前。 食物鲜嫩,清香可口,可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花耐寒也不急。 她吃东西,他便静坐在一旁打坐。 待玉沐沐终于吃完,她坐在花耐寒对面静看着他。 这人今夜很有问题。 可随即她又想,他本就欲复仇,甚至为了复仇不惜毁身灭世。 被仇恨淹没,他能正常么。 不正常才是对的。 她不能跟他计较,她是为了感化他才来的,不能为了他一时发疯而生气。 忍住,要忍住。 玉沐沐再看花耐寒时已经又恢复了含情脉脉的模样。 她神色欢喜的坐到花耐寒身边,“尊主今夜亲自为妾身找来吃食,这是妾身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妾身好像更爱尊主了呢。” 她语气甜腻。 花耐寒睁眸看了她好一瞬。 “你真是有意思,本尊几乎有些舍不得了。”他忽然道。 舍不得什么。 玉沐沐没问。 她也没工夫问。 因为花耐寒忽然向她倾身过去。 黑色的大氅径直落向地面铺散开来。 下一刻,玉沐沐衣衫已经尽数被眼前人除去。 第29章 羊入虎口 · 男人一旦热情起来难免招架不住。 玉沐沐很快晕头转向, 只能任着花耐寒摆布。 幸亏她之前拿来了大氅,若不然像花耐寒这股狠劲她肯定是要吃大苦头的。 一夜旖旎,春色无边。 玉沐沐又累又渴, 不知道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山洞里已然没有了花耐寒的身影,唯有那件大氅还在她的身下。 她坐起身来将衣物穿好, 看着安静的山洞怔楞了片刻。 白日的山洞比夜间要明亮许多。 昨夜花耐寒升起的篝火余烬散在一旁。 她不敢出去。 这处山林里也不知还有没有魔族。 她只能继续待在这里等着花耐寒。 然而等到夜色降临,花耐寒仍然没有回来。 玉沐沐心里仅剩的那份侥幸彻底熄灭。 她不得不承认, 花耐寒那个家伙又发疯了。 他把她单独丢在了这里! 她狠狠踩了几脚花耐寒那件大氅,似乎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花耐寒身上一样能让他痛! 这个可恶的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冷静下来后, 玉沐沐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现实—— 她饿了。 一天没有进食。 她现在真的是饿的没有力气了。 在饿死与出去有可能遇见魔族这两个选项中只见纠结了片刻, 玉沐沐果断出了山洞。 她一向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出了山洞兴许运气并不会差呢。 她小心翼翼往外走。 玉沐沐不认识山珍, 脑子里只能尽力回想着昨夜花耐寒寻找到的那些吃食的模样。 这个山林是花耐寒腾空带她进来的, 她不认识方向。 山洞右边的清泉昨夜有魔族的踪迹,她不敢去那里,便向左走了相反的方向。 夜色越来越浓, 整个山林似乎都笼罩在一片黑幕之中, 连月色都看不见几分。 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的山兽嚎叫。 玉沐沐走得很慢,可到底从未独自一人来过这种地方。 心里终究有几分惧怕。 冷汗一点点渗透她的全身。 她记得花耐寒昨夜是很快便带回了吃食,怎么轮到她自己就偏偏一株也没看到。 玉沐沐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两只腿似有千斤玄铁压着, 她累的几乎迈不开步子了。 她缓了口气, 在一旁树下坐了下来。 夜风飒飒得吹, 四周枝叶疯狂摇晃起来。 膝盖处隐隐作痛,玉沐沐觉得有些冷了。 她将自己抱作一团, 这个时候很是后悔只顾着拿那件大氅泄愤没有将它带出山洞。 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玉沐沐捂住肚子只觉得甚是委屈。 花耐寒怎么就那么狠心。 越是想起他就越是生气,玉沐沐顺手将地上一刻石子捡起狠狠往外咋了出去。 “混蛋!” 她痛骂一声。 然而忽然一声闷声响起。 随即玉沐沐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姑娘,我好像未曾招惹你,怎么就拿我撒气呢。” 夜深人静,漆黑山林,猛然出现的陌生男声让玉沐沐倏地站起身来。 “谁?!” 却见一个男人从对面向她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是随意懒散地模样,随着迈开的步伐身子悠悠摇晃,很有几分吊儿郎当的纨绔之样。 玉沐沐警惕的看着他。 这个人身上似乎并没有杀意。 待他走至玉沐沐身边,停下了步伐。 随后他手心扬起,随即一束火光在他掌心摇曳。 玉沐沐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无疑,这是个甚为俊俏的男人,剑眉星目,直挺的鼻子,一张唇微微上翘只看着玉沐沐轻轻笑着。 那男人脸往玉沐沐跟前凑了凑,嘻嘻笑着,“哟,是个大美人儿,想不到今夜我有如此眼福。” 他像是很开心,一双眼滴溜溜看着玉沐沐,像是丝毫不知道“克己守礼”是个什么意思。 而玉沐沐只觉得奇怪。 这人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一身白衫上点点血迹,胸前有一个血窟窿,鲜血还在径直往外冒。 他也不止血,就那么任血流着,不管不顾的模样。 “你……” 玉沐沐指了指他胸前,“你不疼么?” 那人似乎这才想起身上有伤,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随后又没心没肺笑了起来,“听姑娘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痛了,不过没关系,死不了人的。” 玉沐沐吸了口气,她今晚遇见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 可是他周身的气息却让她实在捉摸不透。 那气息似仙非仙似魔非魔。 玉沐沐试探道,“公子是仙门中人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似乎让他很是为难,只见他摸着下颌思考了一番,这才道,“曾经算是,现在么,算是魔族中人吧。” 回答得还真是干脆,怪不得他身上气息如此复杂,他竟没有隐瞒就这么告诉了她。 “如今仙魔对立,公子也会像其他魔族人一样对仙门中人有敌意么?” 玉沐沐的修为低浅,她不信对面的人看不出来她的出身。 那人像是看出她的忧虑,摆手轻笑起来,“姑娘放心,我不杀仙门中人。” 玉沐沐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 “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会从仙门转入魔族?” 这人看着很好说话,玉沐沐便壮着胆子继续问。 那人偏偏也是有问必答的模样,回答道,“仙门太过无聊,条条框框足足千余条,着实无趣,还不如魔族无拘无束来得自在。” 竟是为了这种理由…… 玉沐沐瞠目结舌。 他胸口的血还在不断渗出,很快将那一片衣衫都打得湿透,玉沐沐实在看不过去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瓶中之药是胭浓夫人送给她的。 在秋迟算计之后,胭浓夫人就是送了很多药给她应急之用。 “这里面是止血之药,公子还是处理下伤口,若是失血过多只怕不好。” 那人没有拒绝接了过去,笑道,“有这种好东西怎可弃之不用,那江离淮就多谢姑娘了。” 他歪了歪头,用嘴一下拔开了瓶盖,就将其中药粉往伤口上倒去,一点也没剩下给她。 玉沐沐看了他一眼,这么干脆就用,难道就不怕她给的是毒药么? “江公子行事倒是爽快。”玉沐沐道。 江离淮也不知听没听出玉沐沐的言外之意,又是一笑,“为人直爽就是我一贯风格,毕竟我如此善良没心机”,说着把空瓶往身后一甩,在怀中摸啊摸。 玉沐沐诧异看他。 他摸了半天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出来,玉沐沐险些没惊叫出声,猛地后退一大步。 江玉淮吧唧一口亲了下他手中小银蛇,对玉沐沐笑道,“这是我好兄弟,我受伤这段时间都是它在照顾我,如果我死了它一定会给我复仇,我真是爱极了它。” 那银蛇吐着信子对玉沐沐嘶嘶叫,周身魔气剧烈往外涌现,一看就不是简单的蛇。 魔蛇啊。 玉沐沐最怕的就是这种滑腻腻没有脚的东西。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说不出话来。 这个江离淮哪里是他说得直爽无心机,分明是个狡诈之徒,若是她刚才有半分不轨之心,只怕现在已经成了那魔蛇的口中餐了。 江离淮用了药,伤口不再那么瘆人。 血片刻便止住了。 将银蛇重新放进怀里,他似乎想起什么,“姑娘帮我疗伤,也算是有恩于我,江离淮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见那银蛇没有再冒出来,玉沐沐这才稳下心神,她道,“玉沐沐。” “原来是玉姑娘,刚才多谢了。”说着他竟然躬身施了个礼。 玉沐沐看他认真的模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举手之劳,江公子不如如此,刚才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公子你在那里,若不然也不会仍石头过去。” 江离淮道,“沐沐,这怪不得你,是那家伙害的我受伤这才连一颗石头都躲不过。” 刚才还玉姑娘,这会儿就喊沐沐了。 他们何时有这么亲近了。 然而他说的话倒是引起了玉沐沐的好奇,“不知是何人伤了江公子?” “司炼。” 司炼是谁?玉沐沐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只听江离淮又道,“幸好沐沐你今夜遇见的是单纯善良的我,若是预见司炼那后果——” 他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似是很不忍再说下去。 玉沐沐道,“后果会如何?” “司炼性淫奢,而且尤其喜欢美女,沐沐你长得这么漂亮,若是司炼瞧见了只怕会成为他的第九十九房夫人。” “司炼很厉害?我打不过他么?” “以沐沐你的修为……”江离淮看着玉沐沐撇了撇嘴,“司炼是魔族护法,连我都打不过他,沐沐你就更打不过了。” 好吧,这人还真是打击人不嘴软的。 玉沐沐想起昨夜在清泉旁看见的两道打斗的身影,再想起刚才江离淮的话,莫非昨夜打斗的便是这两人。 反正江离淮有问必答,玉沐沐也不客气了,“那个司炼为何要打你?” “唉,他嫉妒我风流潇洒英俊不凡啊,自从我来了魔族他就看我不顺眼总是没事找我茬,偏偏这次我魔尊派来和他一起行事,他便逮着机会就欺负我。”说罢,江离淮又叹了口气,“没办法,长得太帅总会遭人妒忌,我想得开的。” “呃……”玉沐沐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论如何,江离淮如今是魔族人,她不能与此人太过亲近。 玉沐沐道,“有幸结识江公子是玉沐沐之幸,然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公子了,玉沐沐这便离开了。” 然而玉沐沐刚走了一步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冷汗从她额头冒出来。 因为那条银蛇正横在她面前朝她吐着猩红的信子。 玉沐沐看向江离淮。 江离淮笑得很是温和,“我好久没有遇见如沐沐这般投缘之人了,我刚听见沐沐你小肚子在说饿了哟,刚好我那里不缺吃的,沐沐跟我走如何?” 玉沐沐顿了顿,强撑道,“你听错了,其实我不饿。” “你饿了。” “我真的不饿。” “你真的饿了。” “我……”玉沐沐欲再开口时,她的肚子又发出一阵咕咕声。 “我就说你饿了吧。”江离淮大笑起来,“快随我走吧。” 看着那还在眼前晃悠的银蛇,玉沐沐闭了闭眼,随后微微一笑,“……好。” 玉沐沐随着江离淮渐渐走远。 山林里的风吹得更烈了,疯狂摇摆的树枝尽头高高站着一个身影。 花耐寒一动不动看着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看不清情绪。 第30章 男性攀比 · 现在在沐沐眼前的是一座颇为豪气的府邸。 只是这府邸位置却是颇为巧妙, 竟然就在这深山野林之中。 玉沐沐跟着江离淮绕过重重藤蔓,经过一个个窄小山洞,不知道经过多少九曲十八弯出了洞口蓦然间豁然开朗, 这才看见了这座恢弘府邸。 能把居所建在这等隐秘的山林之中,怪不得无辰那些人出了鹿行山无论怎么寻找也没有发现魔族的踪迹。 江离淮已经走了进去,玉沐沐却迟疑一番静站在门口。 江离淮又笑着转过头看她, “沐沐,都到我这里了就别客气了, 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任你取。” 玉沐沐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个,她道,“那个司炼也在里面?” 江离淮点了点头。 玉沐沐吸了口气。 “江公子你之前说你从来不杀仙门中人, 可是司炼恐怕不似如此, 我冒然进去只怕会惹他不快呢,要不我还是——” 玉沐沐想说她真的不想到魔族的地盘, 然而“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江离淮已经急不可耐来拉她。 “你是我带回来的人,司炼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嘛, 就是吓吓她而已,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只又道,“司炼虽然经常跟我打架,可到底不敢真对我不利, 毕竟我可是魔尊跟前的红人, 若是你单独遇上司炼那下场可不好说, 可如今我亲自将沐沐你接到府里做客,这摆明你就是我罩着的嘛, 司炼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江离淮安抚性地拍了拍玉沐沐肩膀,“没事的,没事的啊。” 玉沐沐才不信他。 “镇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可见司炼护法心性,若是他一个没忍住,那我岂不是跟镇民一样下场?” 玉沐沐委屈说道,为了看上去可怜,她暗自将自己眼圈都逼红了。 在花耐寒面前演戏习惯了,现在她对神情的掌控越发轻车驾熟。 美人脸上带着一丝丝苍白与惊惧,尤其那通红的眼眸更是我见犹怜,那怯怯的目光看过来时似乎把人的心都能揉化了。 江离淮心里暗道了声“妖孽啊”,随后马上又笑嘻嘻起来,“沐沐别怕,魔尊不让我等滥杀无辜,镇上的村民都不是我们杀的,当然包括司炼,他对魔尊的话可是言听计从。” 这话像平地惊雷一般在玉沐沐心里炸开了锅。 不是他们杀的! 那真正的凶手是谁,闯进鹿行山的魔族又作何解释。 许是发现玉沐沐诧异的眼神,江离淮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讲啊,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着,不由分说将玉沐沐拉了进去。 这府邸内金碧辉煌,甚是大气,地面墙壁皆是用金砖砌成,墙壁内镶满晶亮大珍珠,就连珍珠的花边也是由金玉制成,一进屋闪耀的金光直戳双目,一股浓烈的巨豪有钱人再加上俗气无比之气息扑面而来。 玉沐沐看得怔楞,对上江离淮看过来的目光,轻声道,“你们还真是——”她想了一瞬,斟酌着用词,“……物尽其用啊。” 江离淮摆摆手,“沐沐不要误会,虽然我的确是魔尊面前红人,可我一向清廉正直,所以时常囊中羞涩,我很穷的,这该死的繁华都是司炼的风格。” 正说着话,忽然一阵阵女人们娇笑声响起。 随后又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道,“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美人们,你们又乖又听话可比魔界里的那些女人们还让本护法喜欢,本护法迫不及待都想要再次让你们领略本护法的雄风啊。” 随后又是娇笑声连连。 “护法真讨厌。” “刚才都还……护法不累么。” “护法果然人中龙凤,奴家定好生伺候护法。” …… 笑声越发近了,随后玉沐沐看见从前方大殿里走过来一群人。 几个穿着甚是清凉的女人簇拥着一个精壮男人,男人一手抱住一个美人,手不规矩地摸进那些女人们本就穿得极少的衣襟里,嘴也不闲着,与一侧美人儿亲吻的难舍难分,惹得那些女人们又是连连娇笑。 “啧啧啧……” 身旁江离淮啧啧有声,像是伤了眼睛一样别过头,顺带着衣袖挡住玉沐沐目光,似乎极为嫌弃,对玉沐沐道,“这家伙每天都在发/情,还是别污了沐沐你的眼睛才好。” 如此香艳一幕,玉沐沐自然看得脸色通红,早就垂下了眸子。 这个人看来就是司炼了,魔族的人果然奔放啊。 而那边司炼却也发现了他们。 “哟,江离淮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挺早啊。” 司炼搂着美人儿笑得不怀好意。 “之前你每次被我打伤不都是要等到伤口结痂了再回来么,本护法记得前天你胸前可是挨了本护法重重一击,怎么,这么快伤势就好了还是在外面撑不住了啊?” 江离淮不理他,依旧用宽大的衣襟挡着玉沐沐就往前走。 司炼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实在不对啊,竟然一声不吭,江离淮你不是挺能说的么,沉默不是你的风格啊”,他身子向前勾了勾,“莫非你转性儿了?” 江离淮还是不理他。 司炼这才发现不对,江离淮身边挡的严严实实的那是谁? 像是个女人? 司炼眯了眯眼,将面前簇拥的美人儿往旁边一推,大跨一步,一把拉开了江离淮。 随即,他愣了片刻。 “哈哈,你给本护法带了个美人儿回来!” 司炼说着,兴奋的就要去摸玉沐沐。 这美人儿细腻嫩肉,长得着实可人,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亮晶晶,眸光微转间似有无数星辰于其间,看得人心里又痒又酥。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玉沐沐便被人一下子打了下来。 司炼不满的瞪向江离淮,“你又想挨打了?” 江离淮双臂抱胸,挡在他与玉沐沐之间,“不要动手动脚,这是我的女人。” 话音落下,不止司炼怔住,就连玉沐沐也愣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你的女人?”司炼狐疑的看了眼他又再看了眼玉沐沐,“老铁树开花也没这么快的,你敢忽悠你司炼大爷?” 江离淮笑了一声,“魔族规矩,沐沐是我带回来的,你便不能再打她的主意,况且不用我多言你肯定也看出来了,她是仙门之人,如今魔尊不欲与仙门交恶,别忘了我们从魔界出来的目的,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离淮向他眨眨眼,模样十分欠揍。 司炼觉得自己的拳头又蠢蠢欲动了。 可是再受他一拳,凭江离淮那稀烂修为,他非得瘫下不可,他一瘫,魔尊就会找他这个护法麻烦。 司炼生气却发作不得。 他有气不能发时只有看美人儿才会泄气。 所以他现在紧紧盯着玉沐沐,目光像是看着一块香喷喷但却够不着的肥肉,这样儿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被江离淮那家伙划进他自己范围了,他虽然可以时常打打江离淮出气,但魔界规矩森严,他却不能动被江离淮标记之人。 “美人儿,跟着本护法比江离淮可是好多了,你要是想换个男人随时来找本护法”,司炼微微抖了抖身子,本就松垮的衣衫瞬间打开,露出结实的八块腹肌出来。 他向玉沐沐抛了个媚眼儿,身子往后撅了撅,一巴掌打向自己的屁股。 一声脆响,玉沐沐身子一哆嗦。 司炼却哈哈大笑,而后又搂着他那群莺莺燕燕走远了。 江离淮揉了揉眼睛,叹息一声,“这家伙随时随地都可以发骚”,说着看向玉沐沐,“沐沐,你不想做他第九十九房夫人吧?” 玉沐沐随即摇头,刚才司炼炫耀他的胸肌,可玉沐沐却只看见了那满满一身胸毛—— 她深吸口气,不能再想了。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花耐寒来,还是像花耐寒一样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看着才舒心。 可随即她又狠狠鄙夷了自己一番,那个人竟然丢下她就不管不问了,她想起他干什么,若是有机会她也要让他尝一尝被抛下的滋味才能出这口气。 “这样想才是好姑娘,毕竟好男人就站在沐沐你面前,我就知道沐沐看得到的我的好”江离淮笑道。 他是在说自己? 玉沐沐无言,司炼是随时随地发情,可他江离淮是随时随地都在自恋啊。 魔族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她干干一笑,岔开话题,“江公子之前不是说带我去吃东西么,何时可进食呢?” 她是真的很饿了。 “沐沐不急,我这便带你去。” 江离淮带着玉沐沐往里走,这一番走下来,玉沐沐才发现原来这处府邸竟然别有洞天。 弯弯绕绕一通,宅院里套着宅院,每个房间里遍布机关,开启相应机关才能从一个房间进入另外一个房间。 玉沐沐感觉自己在走迷宫。 过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江离淮道,“这便到了。” 与外面的金砖玉瓦之繁华相比,这一处着实有些素朴了,很是简单的房间,一张桌子一张椅,挨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制睡榻,睡榻上几件衣物凌乱散放着,被子没全在榻上,一大角拖在地上,睡榻下面只有一只沾满泥的鞋,另外一只也不知哪儿去了。 “这是我平日休憩之地,只因我这人一向秉着节俭持家之高尚风范,因而这居所便也如世外高人一般之素雅,沐沐可喜欢这里?”江离淮道。 她是外来之客,自然不会对他人之地过于品论,因而便轻笑道,“这房间宜居清雅,别有一番意境。” 江离淮赞叹道,“所见如此相同,沐沐果然与我心意相通啊。” 他目光灼灼,玉沐沐干笑着避开,只道,“我们是在哪里用膳呢?” “自然是在这里。” 说着,江离淮从墙角挖了挖,不多时手里竟拿出来几个红薯,而后又从睡榻底下摸索了一番,随后掏出一个烤架来。 手心翻转,烤架上已经生起了火,他已经在烤红薯了。 玉沐沐瞠目结舌看着他一连贯动作,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沐沐,都到我这里了就别客气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任你取。” 再看看那一只只红薯,玉沐沐心想,好吧,毕竟吃着人家的东西,有的吃就不错了。 “江公子,我来帮你。” 玉沐沐在一旁坐下,翻烤起另外一个红薯。 见她安安静静坐着,江离淮不觉抬眸看向了她。 一向玩世不恭的眸子里慢慢竟没了玩笑之意,反而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清雅, 随后他眉眼微微上扬,眼眸里带上了一分发自真心的笑意。 然而安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过了一会儿,只听隔壁忽然传出一阵声音来。 “啊……” “嗯……” “护法好坏啊……” “呀……” 声音时而激昂时而又娇笑低喘,听得玉沐沐面红耳赤。 这个司炼怎么偏偏在他们隔壁发情,被迫听了一出活春/宫的玉沐沐正要起身离开,却不想着这时双耳被江离淮塞进一团东西。 再然后,隔壁的声音便听不见了。 江离淮颇为无辜的道,“这个司炼最大的乐趣一是美人,二就是与我作对,我在这里秉承生活素朴之高尚情操,他就在隔壁建了个奢华殿宇夜夜笙歌,听不见心不烦,他如何能扰得了我们,来,沐沐,我们继续烤红薯,别停。” 第31章 初见端倪 · 烤红薯的香味很快吸引了玉沐沐全部的注意。 她饿极了, 别说是红薯,现在就是一堆草只要能吃她都能吃下。 软糯的红薯咬进嘴里,她满足一叹, 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了。 江离淮在一旁托腮看着她,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即使吃起东西来都那么好看。 玉沐沐终于吃饱, 见对面江离淮还在盯着她,她笑了笑道, “多谢江公子。” 若不是他,自己不知道还要饿到什么时候呢。 江离淮伸过手来忽然触及她的颊边,轻轻摸了摸。 玉沐沐一怔。 虽然是吃了他一顿饭, 可她没有要被他非礼来还恩的意思。 玉沐沐微向后仰, “江公子……”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她看到江离淮白净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一丝红薯粒, 随后他当着她的面, 将那手指含进了嘴里轻轻吸吮。 偏偏江离淮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道,“沐沐身上的东西吃起来真是美味无穷啊。” 玉沐沐霎时觉得脸颊微热。 这个江离淮真是…… 脸上看着一本正经可嘴里却说着骚气十足的话。 玉沐沐深吸了口气, 被人如此明目张胆而且露骨的调戏还是第一次。 玉沐沐心道, 她今日看来是遇上情场高手了。 恰在这时,有三两个女子从门口经过。 女子们皆是衣襟散乱,只一件薄衫披在身上,便走边系着腰间长带, 长裙及大根, 堪堪遮住重要部位, 空荡的□□却是什么也没穿,只看得见一双双白花花的长腿风情万种, 赤足往前走去。 玉沐沐和江离淮都往门口看过去。 女子们发出一声娇笑,有的还对着江离淮抛了媚眼儿过来。 江离淮笑着摆手和她们打着招呼,像个热情好客的少年,“姐姐们注意保暖啊,刚才必定乏累了,现在饿不饿啊,要不进来坐坐啊,今天没空明天也行啊,聊个天儿啊什么的都行啊,我这里山珍海味美食佳肴应有尽有,姐姐们不要客气。” 女子们嗔笑看他,簇拥着离开了。 玉沐沐古怪的看他一眼,“江公子还真是……热情善心。” 江离淮笑得好不谦虚,“这毕竟也是我的美德之一。” 玉沐沐:“……” 待她们远去,玉沐沐又问道,“这是……” 江离淮笑眯眯看过来,神情却像是已经习以为常,“隔壁的激烈战况已经结束了,这些姐姐们自是回去休息啊。” 说着,将自己和玉沐沐耳中塞得东西拿出来。 玉沐沐只觉得神奇,她听不见隔壁羞人的声音却能听到江离淮说的话。 江离淮塞在她耳里的东西很是奇特。 见玉沐沐看过来,江离淮笑嘻嘻扬了扬手中之物,“这是消春宫,我发明的,隔绝一切靡靡之音,沐沐你知道的”,他指了指自己,“我毕竟是个纯洁无暇的好男人,偏偏那个司炼随时发情,那动静儿又太大,如果没有这个,我只怕难以清净,为了保住我纯白如纸的心灵,我也是煞费苦心啊。” 玉沐沐无言。 他要是纯白如纸才怪。 明明刚才“姐姐、姐姐”叫得可是亲热。 魔族之地毕竟不宜久待。 吃饱了,玉沐沐又不得不思考自己所处之境了。 她沉吟了片刻,再看向江离淮时脸上已是一片赤忱之色。 “今日多谢江公子饱腹之恩,只是玉沐沐不敢打扰……” 她话没说完,便被江离淮打断,“沐沐,你是想离开我么?” 他脸上可怜兮兮,“在沐沐你为我疗伤时,我就在想你真好,若是你以后能一直待在我身边那就好了,我第一次看一个姑娘家这么合眼缘,第一次想让一个姑娘家陪着我,可是人家却看不上我,我真是命苦啊,老天爷啊你还让不让人活啊,我的老天爷啊……” 他悲痛欲绝,一下子坐到地上,捶胸又捶地,一声声老天爷,只差唱起来。 玉沐沐隐约记起来,幼时曾出无极门历练偶然经过一个村镇,恰好看见一个老妇人坐在地上也是哭天喊地,哭音唱着“我的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 曲调婉转抑扬顿挫,让她印象颇为深刻。 此时,江离淮这模样像极了那老妇人。 只是这么一个大男人如此哭喊,大有她不留下他便一直如此的样子。 玉沐沐看得眼睛疼得厉害。 她只得道,“江公子,莫要如此,我留下便是。” 江离淮鬼哭狼嚎声猛然顿住,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已是笑容满脸,“沐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说罢,拉着她就往外走,“我这便带你去看我的宝贝,你一定会喜欢的。” 玉沐沐又被他拉着左拐右拐,最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 隐约有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 江离淮打开门,一室微蓝光芒映照出来。 里面却是一株花。 花色奇异,散发出淡蓝色光芒,星星点点从枝叶间飘散而出,如梦如幻。 玉沐沐不觉看痴了。 幽幽清香气息不断从花叶间飘至她的鼻息。 她的眼前蓦地站出两个人,两人依偎在一起,温柔的看着她。 玉沐沐惊喜喊道,“爹!娘!” 然而她爹娘却不说话,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发,目光慈爱。 十几年了,她竟然还能再看见最亲的人。 玉沐沐眼泪不觉流了出来。 她幼时她的爹娘便去了,这些年她只能在梦中看见他们,可现在这两人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她激动中甚至带了丝小心翼翼,就怕眼前人又走了,“爹娘,我好想你们,你们是舍不得我所以回来看我的么,我就知道你们放心不下我,你们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她伸手去触摸眼前最亲近的两人,然而她爹娘的身影却逐渐淡去,玉沐沐一急,“爹!娘!你们回来,沐沐好想你们,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她哭得声嘶力竭,然而那两道人影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爹,娘……快回来……别走……” 玉沐沐身子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上,身后却有一双手及时将她扶了起来。 “沐沐,醒醒。” 玉沐沐泪眼朦胧的看向江离淮。 江离淮道,“你想你爹娘了?” 玉沐沐站起身,又看了眼所在的屋子,这里只有她和江离淮,再无其他人,她刚才这是怎么了? 她的目光看向那束发散着蓝光的花。 江离淮道,“这是幻相思,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宝物,幻相思能让人看见每个人心思最深切的渴望。” 所以,她刚才是因为这花而产生了幻觉 玉沐沐却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花,刚才那种感觉似乎爹娘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那感觉太真实了。 “如今这束幻相思还只是花骨朵,制造幻境的能力只算一般,只能使修为低浅之人陷进其中,若是等它全部绽放,那时它制造的幻境可绝非轻易就能让人逃脱出去,即使高手也未必能勘破。” 江离淮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幻相思。 “只是要想幻相思全部绽放需要沌土才可,偏偏沌土只有魔尊才有,魔尊小气得很,沌土不轻易送给魔族之外的人,我如今加入魔族这才得了些魔尊赠与的沌土。” 说着,江离淮抖了抖衣袖,随即有发散着幽蓝光芒的东西从他袖中飘出径直落到了幻相思上。 刹那间,换相思便又长高一分,茎叶上条纹簌簌多出几条。 屋子里的幽香似乎更浓了。 玉沐沐听他几次三番提到魔尊,不免有些好奇,“魔尊是谁?” “也是个美人儿。”江离淮说着一笑,“不过她比起沐沐来却是少漂亮了那么一丢丢,还是沐沐最美啊。” 玉沐沐惊诧,一统魔界之人竟是个姑娘家。 “此次有魔族作恶,接连杀害镇上村民,魔尊可知道此事?” “那是自然,魔尊派我与司炼出来便是为了此事,虽说杀害村民之人是魔族,可却不是在魔界登记在册的魔族,魔族各方势力混据,自然也有不少人不满魔尊统辖,可魔尊血统纯正,附拥者也不在少数,那些起了歪心思的便一直都被打压,也没成什么气候,可随之这些年就有了不少魔族叛逃,那镇上的村民便是叛逃在外之人杀的。” 玉沐沐这才知道这里面竟还有这个缘由。 江离淮边围着幻相思转边开口道,“魔尊不愿此时与仙门交恶,嘱咐我与司炼势必拿下叛逃之人,可这人实在狡猾,竟在外与其他叛逃魔族勾结一起,狼狈为奸,我与司炼盯他好久了,几次都被他逃脱,这差事真是不好做啊,要是再抓不到人,下次魔尊或许就不给我沌土了。” 江离淮眉目一皱,目光终于从幻相思上离开,“不给沌土,我的幻相思就长不大,不行,这可不是好事啊。” 玉沐沐道,“幻相思对你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了,幻相思天上地下唯此一株,待叶落花开大幻象铸成,我便成了这幻境之主,到时便可看尽人间百态,如此岂不妙哉快哉,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难不成这人对幻相思如此执着就是为了看众人好戏? 为了无拘无束脱离仙门,为了养大幻相思甘愿受魔尊驱使。 玉沐沐越发觉得江离淮此人太过随意随性了。 蓦然,一声急促的铃铛声响起。 江离淮眼神一变,看了眼玉沐沐,欢喜道,“那叛逃之人出现了,我的沌土又有希望了。” 司炼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江离淮你小子在哪里,还不快随本护法去抓人!” 江离淮对玉沐沐道,“沐沐等我哟,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风似的不见了踪迹。 玉沐沐在原地站了片刻,江离淮与司炼都出门了,没人可以限制她的自由了。 然而她对那屠杀村民的魔族甚是好奇,此刻若是真的一走了之,恐怕就得不到那魔人的线索了。 思索了片刻,她想罢了,至少江离淮对她没有恶意,留下来也不是不可。 此处地形复杂,没有江离淮在身边,玉沐沐只能凭借着记忆走回去。 她一路行走,遇见之人却都是女子。 无一不妖娆美艳,穿着暴露,修长的美腿毫不遮掩,赤足而行,一行一态皆是风情。 玉沐沐不禁暗道,这个司炼还真是好福气啊。 这么多美人儿伺候他,也不知他消受不消受的了。 府邸里多出一个女子,且是江魔使亲自带回来的,这消息迅速传了开,如今众人都知道玉沐沐这个人。 有几个女子向着玉沐沐走去。 “姑娘这是要回屋了?” 玉沐沐见她们笑意盈盈,便也笑道,“是,江公子出门了,我回去等他。” 其中有一人围着玉沐沐便走边打量,“姑娘这穿着不对。” 玉沐沐诧异,“哪里不对?” “穿得太多了。” 终女似乎都颇有同感,相看一眼,不约而同点。 “姑娘,要抓住男人,先要让男人知道你身子的美妙。” 又有人接着道,“男人啊都喜欢放得开的女人,江魔使最喜欢穿得少的女人。” 她们想来是误会了什么,可这话里同时也让玉沐沐吃惊。 江离淮是这个德性? 又听其中一人道,“上次江魔使还说我身材好,走路的时候腰肢再扭得狠一些便更可人。” “江魔使也说我了,他夸我的腿长,说我决不能用衣裙将这双美腿遮住。” “江魔使也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让玉沐沐听得明明白白。 江离淮口口声声说司炼此人淫奢爱美人,看来他也没好多少。 “姑娘,你若真有心陪伴于江魔使,让他心里眼里都是你,那可得在身上下些功夫。” 说着,众人不由分说将玉沐沐拉近了房内。 “我们来替姑娘打扮打扮。” 从来没见过江魔使亲近她们这些人,如此坐怀不乱之人今日却领了个姑娘家回来,必定对这姑娘有意。 她们定要好生打扮这姑娘,待江魔使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玉沐沐双拳难敌众手,根本反抗不得,被迫任她们折腾。 片刻之后,玉沐沐已然换了另一身截然不同的装束。 脸上妆容艳丽,眉尾处上扬的红色胭脂妖娆存韵,殷红的嘴唇光艳逼人,却是浓桃艳李一般,耀如春华、瑰姿艳逸。而身上已被换上了露胸低腰衣裳,盈盈腰肢处悬垂指甲大小铃铛,腰身紧束,似不堪一握,身披轻纱,一双光滑雪白双腿若隐若现。 端的是风情正好,百媚丛生。 将她打扮成这个模样,众人含笑离开时还不忘嘱咐,“不要换衣裳,今夜就这样见江魔使,他一定高兴。” 可现在她玉沐沐却高兴不起来。 担心现在换下来又被她们强行阻止,玉沐沐只能寻思着快些回去将这一身羞人衣物换了。 奈何她对路线不熟,兜兜转转竟还是找不到路。 恰好这时一个高挑女子经过。 玉沐沐一把抓住她。 “姐姐,我迷路了,姐姐带我回江魔使居所附近可好?”她记得江离淮屋子的隔壁房间好像是空着的,刚好她可以暂时借用。 那女子转过身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玉沐沐的脸,又垂眸在她身上看了一下。 玉沐沐蓦然一怔,只觉得这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这女子却是面生的很,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女子没说话,转身便继续向前走。 她没拒绝,玉沐沐就当她是答应了,便跟在她身后。 可走了好一会儿,玉沐沐只觉得这路越来越眼生。 似乎之前江离淮没有带她走过这里。 玉沐沐狐疑的看着那女子,“姐姐知道路么?” 那女子沉默,过了片刻却是摇了摇。 玉沐沐看她穿着严严实实,与之前众女并不相同,又道,“姐姐是新来的?” 女子点。 玉沐沐叹了口气,果然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那还是我来带路,兴许我再想一想还能记起来。” 女子还是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N年以后。 玉沐沐问花耐寒:你做过最羞人的事是什么? 花耐寒:…… 玉沐沐:我曾经啊几乎衣不蔽体,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个深山野岭的宅子里走了一圈,对了,那时我见到一个姑娘,这双眼长得和你的…… 玉沐沐不说话了,花耐寒脸红了。 第32章 劫后逢生 · 所幸玉沐沐记性还算不错, 兜兜转转竟真的被她找到路了。 她进了屋内,将门关上。 那女子跟在她身后,从进了屋开始目光便在屋内看了一圈, 似在打量。 玉沐沐只觉这身衣衫穿在身上浑身不自在,刚才路上有不少人盯着她看,虽然同为女子, 可她还是脸颊微热。 这会儿再也等不及了,将衣裳带子一松便要脱下。 然而却衣物却是紧身, 胸前的带子不知是如何系上的,繁杂缠绕在了一起,她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是脱不掉。 玉沐沐不得不看向那女子, “姐姐帮帮我可好。” 那女子盯她一眼, 却并未上前。 两人并不想熟,才刚见面她便几次央她相助, 玉沐沐也委实不好意思, 可眼下却没办法,“姐姐,这衣裳我实在脱不掉。” 那女子终于走上前来, 解起她胸前带子。 玉沐沐这才注意到她的白净修长, 比一般女子手都大。 带子起了死结,颇为不好解开,这衣裳又紧贴身上,难免她的手指触碰到玉沐沐胸前肌肤。 玉沐沐这衣裳堪堪遮住她半个胸部, 胸前深深的沟壑因那女子解结的动作不断拉挤变形。 玉沐沐到底心性还算羞赧, 此刻微微羞红了脸, 心道,幸好这位姐姐一脸平淡之色, 倒是比起她来镇定不少。 女子手指灵活,不多时那死结就被她解开。 玉沐沐将衣裳脱掉,这屋子里也没个屏风遮掩。 她只好就这么仅着亵衣站在那女子面前,当着她的面迅速换上了原来的衣物。 刚收拾妥当,屋外便传来了江离淮的声音。 “沐沐,我回来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 江离淮大步走进来,“沐沐,你在做什么?” 玉沐沐往屋内一看,屋子里却已没了那女子的身影,也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她心头不禁诧异。 然而却见江离淮垂头丧气的往地上一坐,“沐沐,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那个叛逃魔人又逃了。” 又被他逃了? 他这一逃,恐怕还有村民要遭遇性命之忧,然而江离淮此刻捂住脸,颇为沮丧的样子。 玉沐沐只好安慰道,“那人狡猾,又岂是能请以抓住的,江公子不要气馁,一定还有机会。” 江离淮像是被鼓励到了,随即又想通了似的,笑道,“沐沐说得对,这次不行下次定要抓住,毕竟我们已经掌握到这厮杀人的规律,明晚这个时辰他还会现身,为了我的沌土,我一定要拿下他。” 他的话却是吸引了玉沐沐注意,“明日那魔人还会现身?” “没错。” 从门口走进的人接过了话去,玉沐沐侧眸一看,却是司炼。 江离淮当即不满,“司炼,今天不是打架的日子,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去你的销金窝快活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哟,这么快就赶人了?”司炼轻嗤一声,嫌弃的看了眼屋子。 “就你这破地方,你以为本护法想来。” “走走走,我这破地方不欢迎你。” 江离淮赶苍蝇似的将司炼往屋外推。 司炼却轻松躲开他的推攘,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玉沐沐。 美人儿就在眼前,看得到吃不到,他今日心里焦灼痒痒的厉害,满脑子都是这美人儿盈盈秋水般的眸子,连跟那叛徒打斗时都分心不少。 都是这水灵灵的美人儿害的。 他今日一定要得手。 “本护法今日不是来见你的,本护法是来找这位小美人的。” 说着,看着玉沐沐不怀好意的笑道,“美人儿,你今个儿也在这里待得有些时辰了,想必对本护法与这姓江的都有了了解,看看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么,再看看本护法的地界那是何等气派,美人儿就该住在与美人儿身份相配的地方,美人儿你觉得呢?” “沐沐觉得你在放屁。” 玉沐沐还没答话,江离淮已经先开了口。 “我家沐沐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怎会被你这色鬼说句话便拐走了,沐沐看中的乃是我美好情操,别那么多废话,滚远些。” 司炼一脸急色,玉沐沐心生警惕。 “司炼护法,我觉得还是这处屋子待着舒服。”她身子慢慢向后退去。 司炼修为在江离淮之上,江离淮自是赶不走他。 一个闪身,司炼便已出现在玉沐沐面前。 玉沐沐心中一紧,只听他道,“美人儿,你是仙门之人,刚才本护法奉魔尊之令已经将那叛徒明日会出现的地点告诉了仙门,如今魔族与仙门患难与共,关系定会非比寻常,这个时候美人儿你更是要多替仙门了解了解本护法才是,美人儿如此态度就不怕伤了本护法的心?” 话刚说完,便向玉沐沐扑去。 玉沐沐一惊,这司炼竟然敢用强? 恰在这时,江离淮极快出手,将玉沐沐拉至一旁。 江离淮站到司炼与玉沐沐之间,神色倒比之前正经了些许。 他微微懊恼,到底是大意了,竟低估了司炼这家伙饥色的程度。 江离淮脸色难得微肃,“司炼,我早说过沐沐是我的人,你竟然违背魔族规矩?” 司炼道,“本护法今夜喝了酒,喝了酒就会犯糊涂,魔尊到时会体谅本护法的。” 说罢,一掌就向江离淮打去。 江离淮随即迎上去,然而他本就有伤,两人过了几招后他便败下阵来,被司炼一脚踢到了角落里,昏了过去。 “多管闲事。” 司炼冷笑一声,又将目光看向了玉沐沐,“美人儿,本护法为了你可是连魔族规矩都顾不上了,你待会儿可要知趣,好生伺候本护法啊。” 司炼拉过玉沐沐便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温软香玉在怀,手掌下的身子竟是从未摸过的柔软细嫩。 玉沐沐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心里已是明白恐怕是从她踏进这府邸开始,司炼便盯上了自己,从一开始他便没打算让自己再出去。 这人的手在他身上甚是不规矩,玉沐沐极为气恼,这司炼此刻松了防备,玉沐沐趁机极快掏出一把药粉撒在了他身上。 司炼猝不及防,回过神来便要反击,然而玉沐沐已经闪到了一旁。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杀了我,你身上这毒可就没有解药了。” 司炼咬牙道,“美人儿竟如此心狠,不知是在本护法身上下了什么毒?” 玉沐沐道,“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话落音,便见司炼脸上闪过一丝黑气,黑气迅速游走在他周身,司炼只觉得全身仿佛火烤,像是有无数虫蚁在狠狠撕咬。 他痛苦跪地,嘶吼一声。 玉沐沐道,“只要你安分些,我自然会帮你,若是想死不瞑目大可试一试这毒的威力。” 司炼疼得眼睛都红了,忙道,“快我解药。” 玉沐沐笑道,“你解药后你要杀我那可怎么办,这药第一次发作要不了人命的,只疼上一个时辰疼痛自然缓解,只要我能安全离开这里,我自然你解药。” 司炼却不语,狠狠盯着玉沐沐,片刻后又道,“我怎知你这丫头有没有说谎,待一个时辰后本护法再来会会你,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说完,便捂着腹部深深看她一眼后离去。 玉沐沐心里此刻一阵阵紧张,那边江离淮已经昏迷,现在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这个司炼倒是不容易糊弄,她的确在他身上下得不是毒药,而是胭浓夫人她的锥心粉,只能让人痛,却不是能致命的毒。 若是被司炼发现,她一样难逃。 小命悬在头上,玉沐沐岂能不急。 这府邸里上上下下都是魔族的人,想要现在逃出去想必不是容易之事。 难道要坐以待毙,等那个司炼一个时辰后再来和自己交涉? 不。 若是他察觉到那不是毒药,她一定没有好下场。 玉沐沐在屋子里不停踱步,脑子里极快的想着对策。 “你在干什么?” 玉沐沐急得额头冒汗,这时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一看,却是花耐寒站在她的身后。 他是何时来的? 玉沐沐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现在她却什么也顾不上去细想了。 现在的花耐寒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现在决不能跟他计较她被他丢下之事,哪怕她极有可能是被他当做了诱饵,她也要当做丝毫不知情决不能表现出一丝怨愤。 待性命之忧先扫除,以后再找花耐寒算账也不迟。 “尊主!” 想明白后,玉沐沐一下子扑在花耐寒怀里,死死抱住他。 “尊主救命啊。” 好在花耐寒没有推开她。 玉沐沐面对花耐寒时神色已经习惯性变化自如,然而此刻这一脸惊恐里加上见到他的兴奋却也有三分是真,假中带真,更是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像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白花。 “尊主,这里有个叫司炼的魔头想要杀了妾身,妾身好怕啊,若是妾身一死便再也看不到尊主了,妾身如何甘心,尊主救救妾身罢。” 玉沐沐本想再加把劲,将自己遭遇述说得更凄惨,更能让人同情,然而此刻的花耐寒却像是极好说话。 “他在哪里?” 玉沐沐一怔楞,随即道,“还请尊主随妾身来。” 有人撑腰,玉沐沐哪里还怕,当即将花耐寒带到了司炼的住处。 花耐寒一脚踢开屋门,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得来全不费工夫。” 玉沐沐闻言所有所思看他一眼,随后道,“他就是司炼。” 那司炼痛苦的缩在榻上,见有人走进来,撑着身子看向花耐寒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长本护法的地方,就不怕——” 司炼的话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花耐寒衣袖一甩,一股强劲的罡风径直向司炼扫过去,随后便见他五窍流血,死状恐怖,一下子倒在榻上,再也没有了反应。 “尊主……” 玉沐沐想说些什么,却见花耐寒已经走了过去,一爪伸向司炼胸口,霎时血淋淋的心脏从他手掌下剖出。 拳头大小的心脏莹莹泛着一层紫色光芒。 司炼在魔界地位不低,修为高深,这心脏上便汇聚着他全部的内力。 花耐寒闭上眼,手心心脏赫然闪耀出一阵火光,火光点点光芒飘散,随后尽数汇聚到了花耐寒身上,直至那心脏上再也看不见一丝紫光。 玉沐沐吃惊得看着花耐寒那满手鲜血,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凶狠残戾的进食猛兽,甚是可怖。 她不禁脚步后退。 然而腿脚一阵发软,偏偏倒在了地上。 那边刚吸取力量的花耐寒似是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看她。 玉沐沐震惊的看着他。 花耐寒的眸子已经变得血红,周身黑气流转,此刻血红双眸一眨不眨看着她,如蓄势待发的魔兽。 第33章 夜半之兴 · “尊, 尊主……” 玉沐沐胆战心惊。 然而只片刻,花耐寒便恢复了常态,一双眸子血红之色渐散。 他蹙了蹙眉头看她, “还不起来。” 玉沐沐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地上,刚才惊恐至极,竟忘了站起来。 她忙起身, 试探着问道,“尊主, 您,您还好么?” 花耐寒淡淡看她一眼,“你看本座有何不妥之处?” 语调正常, 神色未显狰狞, 看这样子的确没有任何发疯的征兆,玉沐沐稍稍放下心来。 看花耐寒侧眸盯着那司炼的尸身, 不再言语。 这里只有她与花耐寒两人, 玉沐沐并不想在他刚吸收完魔气之后与他单独在一起,毕竟还是有风险。 她道,“尊主, 我们何时回去?” 花耐寒眸子扫了她一眼, “为何要回去?” 随后,玉沐沐眼睁睁看着他幻化成了司炼的模样,而真正的司炼肉身在他扬手间灰飞烟灭。 玉沐沐吃惊,花耐寒究竟想干什么? 那边花耐寒顶着一张司炼的脸已经向她开口, “此处尚且用不着你, 自去歇息便是。” 尚且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会儿还需要她? 玉沐沐还没想明白, 一股劲风已经向她身上扫来,等她再睁眼, 自己已经站在了门外,而那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玉沐沐久久看着屋内的方向。 花耐寒显然是欲代替司炼,可成为司炼是有什么让他图谋的? 一瞬间,玉沐沐脑子里忽然想到了那个叛逃的魔人。 她沉眸又看了屋子,里面甚是安静,侧过身,她终于离去。 玉沐沐来到江离淮身边,他还没有醒过来。 她拍了拍他,“江公子?” “江公子?” 江离淮悠悠转醒,咋一见到玉沐沐,他忙坐起身,“你被司炼那个色鬼祸害了?” 说罢,唉声叹气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沐沐,你要打要杀都随便你,只要你能消气,来吧。” 他将脖子往玉沐沐面前一抬,“动手吧,虽然我怕痛,可是我绝对一声都不出,就像杀猪一样一刀刀凌迟我吧,千万千万不要心软,更不要看见我美丽的肉身下不去手。” 玉沐沐信他才怪。 他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心里不快,玉沐沐道,“好,我一定不会心软。”随即手往他脖子伸去。 司炼眯了眯眼,“你真被他……那个了?” 玉沐沐装作听不明白,“哪个?” 司炼微微变了脸色,“我帮你报仇去。” 他起身就要往外冲。 玉沐沐喊住他。 她道,“司炼被我下了锥心粉,他现在需要我定期给解药才不会毒发,刚才他没有对我怎么样。” 江离淮怔楞片刻,随后大笑起来,“我就说嘛,沐沐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受制于人呢,做得好!”说罢,对她竖起大拇指,颇为赞赏的样子,“聪明!就该让司炼那家伙长些教训!” 他走近玉沐沐,“无事便好,沐沐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如此聪明,不如明日随我一起去缉拿那叛逃魔人?” 玉沐沐抬眸看他,“此话当真?” “比黄金还真,经过这档子事,沐沐你一个人待在此地我实在放心不下,还不如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再说沐沐聪慧,兴许到时可以帮我解决那叛将。” 玉沐沐垂眸,像是真在思考。 江离淮便安静站在她身边。 过了会儿,玉沐沐看着他一笑,“好,我答应你。”说着,似又随意道,“明日若是成功拿下那魔人,你们会如此处置?” 江离淮道,“魔尊有令,拿下叛将后押往魔界。” 玉沐沐心里却是一惊,魔族现在有心与仙门交好,即使邀请仙门一道缉拿那魔人,可却也没有将魔人交给仙门处置的意思,只怕是魔尊舍不得丢掉魔将性命还欲降服为己用。 这个魔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既向仙门表明交好之意,又还可能到时借仙门之手拿下那魔人。 简直一举两得。 可现在真正的司炼却已经死了,而江离淮又不是花耐寒的对手,若是花耐寒另有打算,江离淮能不能押送那魔人回魔界还是未知。 随即,她又想,反正两边都不是好东西,她才不管他们要怎么样呢。 “好了,夜深了,江公子今日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 她明目张胆赶人,江离淮颇为委屈的看着她,“沐沐,我本以为我们还能彻夜畅聊一番,毕竟有我这等美貌男色在前,沐沐你就不挽留我一番么?” 玉沐沐的回答是直接将他推到了屋子外。 这一晚,玉沐沐如往常一般早早就躺下了,只要晚上不和花耐寒胡天胡地,她一般都能睡得极好。 然而不知是什么时候,玉沐沐只觉周身热的厉害。 身上好像被什么压着,迷蒙之间她偏偏又推不开。 直到那猛地一击,玉沐沐彻底清醒过来。 窗外月色微照进屋子里,虽然昏沉却足以让玉沐沐看清楚身上的男人。 花耐寒大晚上竟然还有这等兴致。 玉沐沐冷脸看着他,只觉得扰人清梦,花耐寒着实可恶。 正埋首在她胸前的花耐寒抬眸看她时,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白嫩嫩的脸颊。 声音还有些嘶哑,“你不惺惺作态的样子倒是不错。” 他这句话却是提醒了玉沐沐。 她对他可是“一片痴心”啊。 看见他应该是极为高兴的才对。 玉沐沐随即抱住他,娇羞道,“尊主说得什么话,妾身听不懂呢,妾身能看见尊主,心里不知多开心呢。” 她此刻眼尾微红,脸上薄薄汗意,一双眸子水潋生光,本是极为妩媚之色,可看见那嘴角的笑意,花耐寒却是沉了目光。 随即,顺手扯过来一旁衣衫将玉沐沐脸盖了起来。 玉沐沐气结。 他来折腾她,还嫌她碍眼了? 他动作越发激烈。 玉沐沐心里却在叫苦。 隔壁还睡着个江离淮,若是被他发现那就丢人了。 衣衫之下,她咬住唇,尽量不发出那羞人的声音。 不知被他折腾多久,终于玉沐沐身上一轻。 等她坐起身时,屋子里已经没有花耐寒的身影。 玉沐沐不禁一哂,这个人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往榻上一倒,管他这是抽什么风了。 拉起被子,玉沐沐又睡了过去。 夜间好眠被打断,玉沐沐自然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江离淮来敲她门。 “沐沐,这都晌午了,你还在睡么?” 玉沐沐不甘不愿起身。 门外江离淮手里正端着吃食。 “我想着这个时辰你定是饿了,便给你送了膳食过来。” 玉沐沐倒还真是饿了,毕竟昨夜消耗了不少体力。 她道,“容我洗漱一番。” 江离淮却已经进了屋,“洗漱什么,清净术一用,哪里还费那个功夫。” 想想也是。 玉沐沐便坐下开始进食。 他这次端过来的食物真可用山珍海味形容,玉沐沐想起他的清贫,疑惑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江离淮委屈道,“这本就应该是我的膳食,只是司炼那色鬼着实过分,从不允许姐姐们给我送饭,每次我只好自己去膳房,偏偏那色鬼就等在门口,仗着修为比我高了那么一丢丢,什么也不让我带走,只是今日他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没找我麻烦。” 说着一笑,“想来是沐沐你的毒定是让他吃了苦头,这才没心思找我茬来。” 玉沐沐边吃边点头,“嗯,他学乖了。” 江离淮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凑过来笑道,“不如趁他这次中毒,我们好生教训他一番。” 玉沐沐抬眸看他。 江离淮道,“怎么,昨夜他那般行径,你就这样放过他?” 玉沐沐深觉江离淮此行有落井下石之嫌,恐怕是江离淮想借机发泄司炼每日修理他之仇才是。 她忽然心里一动,花耐寒这人她早就想找他算账,可明面上却不能发作,现在江离淮有此心思,她何乐而不为。 玉沐沐将手中参汤一饮而尽,对他轻轻一笑,“我觉得江公子说得有理。” 江离淮颇有小人得志之气,笑道,“这就对了。” 许是没了顾忌,江离淮一脚踢开花耐寒房内大门,大喊一声,“司炼!” 玉沐沐往里看去。 屋内,众女正跪在花耐寒脚下,将精心准备的膳食放在桌上。 花耐寒坐于高台,神色淡漠。 一女娇声道,“奴婢伺候护法用膳。” 说罢,抬起藕臂夹起吃食送进了自己娇艳欲滴的唇里,食物只含住一般,露出另外一半,游蛇般的身子移动往花耐寒唇边送去。 这是司炼喜欢的用膳方式。 然而下一刻,那女子便被花耐寒一掌打了出去。 “我不吃人口水。”他冷声道。 玉沐沐目瞪口呆看着他,如此温香暖玉他竟然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江离淮却笑着走进去,“哟,司炼,是被下了毒心里有气么,瞧着这么柔弱的姐姐们,你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花耐寒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没说话。 江离淮又是一笑,“说起来你也是活该,有这么多姐姐陪着你,你竟还不满足,沐沐是我的女人,她的主意你都敢打,这不,报应就来了嘛。” 花耐寒闻言,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又看了玉沐沐一眼。 “你的女人?”他忽然一声轻笑,“我的东西岂是你想拿就拿得走的。” 玉沐沐暗道,怎么能用如此形容她,听着真是别扭。 当着她的面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可恶。 江离淮只觉一身冷意从前方飘往他周身。 司炼那双眼森寒看不见底,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可人明明还是那个人,他的气息没有变。 江离淮低头轻声问玉沐沐,“你那毒还有副作用?瞧他性子都变了。” 玉沐沐冷冰冰道,“可能他本来就是这副德性。” 江离淮只觉司炼看他的目光越发让他心里不顺畅。 若是以往,司炼一定几言不和又会欺负他,可今日这人竟还一直远远坐着,莫非真是因为中毒而有所忌惮? 他随即大跨一步,跳到了司炼面前,啧啧一声,笑道,“中了毒的人还真是可怜啊。” 第34章 夜行屠魔1 · 江离淮看了眼下面跪着的一众女子, 啧啧有声。 “瞧瞧,这些姐姐们多美丽动人,多可爱娇嫩啊, 你有姐姐们就行了,怎么平日还是不知收敛欲求不满呢?” “还有啊,你这人太过狂戾, 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不尊重同门。” “行事奢华,铺张浪费,实属不该。” 江离淮扑头盖脸将司炼的罪行说了一通, 本以为司炼会暴躁而起, 然而他的反应却太过于平静,闭眸打坐, 竟是一言不发。 江离淮心里终于稍微放心, 若不是司炼有所忌惮,又怎么会隐忍至此。 他站在花耐寒背后,对一直向这边看着的玉沐沐使了一个眼色。 看好了, 报仇的机会来了。 随即, 他掌下生风,就要往花耐寒身后打去。 “司炼,今日就让我来教教你做人。” 然而他这一掌却没有打到司炼身上,却那个一直闭眸的男人周身像是陡然升起了一股强大的内力屏障, 竟让他的手再不能靠近分毫。 江离淮一惊。 下一瞬,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是如何移动的, 只觉得眨眼之间罡风袭来,猛然他身形一转, 自己已经被他捏住了脖子。 江离淮挣扎不得,只看身前男子冰冷无情的眸子。 随后,他被他狠狠往前一扔,砸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你找死。” 花耐寒开口道。 江离淮目瞪口呆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功力竟还是这么强? 那边玉沐沐颇有些无言,原本指望江离淮真的能让花耐寒吃些苦头,可现在看来他却是连花耐寒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现在看江离淮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江离淮也颇为委屈的看着玉沐沐。 他不是中毒了么,怎么修为半分没受影响? 玉沐沐多少有些心虚,忙拉过江离淮,对高坐在上的花耐寒道,“护法,我们就不打扰您用膳了,江公子太过分了,怎么能趁您中毒之际欲行不轨呢,他是不知道您已经改过自新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花耐寒冷眼看着她。 玉沐沐怕碍他的眼,拉着江离淮忙退了出去。 匆忙赶回了屋子,江离淮坐下后便一言不发。 玉沐沐作势道,“无事,这次不成,下次总有机会报仇。” 江离淮抬眸看她,“你真给他下毒了?” 玉沐沐脑子里一个激灵,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我看他一点事也没有。” 玉沐沐道,“可是你看他,不是对那些美人儿无动于衷了么?” 江离淮恍然道,“你把毒下在了……” 玉沐沐点头,“美色现在对他无用,如今他就是有心也无力,所以你看他不敢杀我,还指望着我的解药呢。” 江离淮眯眼看她,“沐沐,我不知道现在该不该信你了,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他还让我去,我心里可难受了。” 玉沐沐脸不红气不喘道,“江公子,这是你自己先提出来的呢,再说了我以为人有了自信以后修为便会超长发挥,我也甚是心疼江公子你的遭遇。” 江离淮摸了摸自己额头的血,嘻嘻一笑,“沐沐的确是心疼我。” 玉沐沐道,“我这就来为江公子治伤。” 两人这边虚虚实实,而另一方花耐寒屋子里却甚是安静。 司炼一向是喜怒无常,众女也早已习惯。 司炼生气得时候就是要让人哄着,言行越是放浪,他才越高兴。 若是以往,众女早围上去了,可现在众人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今日的司炼眸子中的冷淡让人不禁胆寒。 膳食早已放凉了,他却丝毫没有用膳的意思。 按说司炼早已辟谷,用膳也不过是与众位美人儿图个情趣,今日他却一言不发,谁也不敢擅自行动以免又惹他不快。 可他也没让她们离去,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屋子里安静似能闻针落之声。 花耐寒眸子一一扫过底下那群女人们。 妖艳风情,穿着露骨,妩媚的身子因为跪着的姿势露了大半。 他闭了闭眼。 这个司炼修习之术竟然如此烈阳,难怪好色成性,他吸尽他的修为,无可避免自身也遭强劲元阳的侵蚀,昨夜初融司炼内丹,他暂且无法压制烈阳之性,只好去找了玉沐沐。 及至此刻,那烈阳之性已被他大数压制下来,可影响却不能尽数消除,若是如今在声色中修炼倒是对他修为大有裨益。 他睁开眸子,随意指了指两女。 “你们过来。” 那被点名的两女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护法还是和从前一样,需要她们哄一哄呢。 一女边上前边褪尽衣衫,步态妖娆的向他走去,另一女将酒水滴入自己胸襟之内,暧昧冲花耐寒一笑。 “奴婢们伺候护法。” 柔软的身子向他靠近,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不规矩的手开始摸进衣襟之内。 花耐寒闭着眸子。 然而只不过片刻,他忽然怒道,“都滚出去。” 众女不明所以,可没人敢忤逆他,匆忙退下。 * 三个时辰后。 此时正是擒拿叛逃魔人的时机。 玉沐沐跟在花耐寒与江离淮身后出了这座府邸。 江离淮刚被打,这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离花耐寒远远站着。 而花耐寒脸色也很不好看,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连对着玉沐沐都是冷若冰霜。 玉沐沐站在他二人中间,心里思忖着,花耐寒莫非还对之前她与江离淮的烦闹而生气? 多说多错,花耐寒的性子不好琢磨,一个不注意恐又不知会哪里得罪于他。 玉沐沐所幸也闭口不言。 三人便在这诡异安静的氛围中向着魔人出现的地方前去。 最后,他们在一处村子里停下。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暗。 村子里甚是寂静,连一个走动的人影都看不到。 江离淮带路到这处村子后脸色便沉肃下来。 玉沐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江离淮,“江公子,你确定那叛逃魔人今夜会来之地便是此处?” 江离淮道,“魔族探子的消息不会有错。” 玉沐沐又看了眼四周,“可这里太安静了。” 江离淮道,“现如今每夜都有村庄被屠戮,整个镇子不太平已经是人尽皆知,村民们也不再似从前一般外出,现在大多时候都躲在家中。” 好好地村子被一个魔头搞得人心惶惶,玉沐沐不由唏嘘。 她又看了眼花耐寒,他一路上都沉默,此刻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向着村子深处走去。 玉沐沐忙跟上去,又问同样过来的江离淮,“江公子现在可有何打算?” 江离淮道,“那魔人狡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每次都能逃脱,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左右仙门之人便要到来,我们可在此地寻个僻静之地,届时再出来借助仙门之力。” 说着指了指一旁,“那里有个灌木丛,倒是个隐藏的好地方。” 玉沐沐去看花耐寒,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也不知是否听到了江离淮的话。 江离淮忍不住向花耐寒喊道,“你上次可在那叛徒手里吃了大亏,如今还敢堂而皇之现身,就不怕让那叛徒有所堤防而逃掉么?” 花耐寒却是连头也没回,终于开了口,语气却是冰冷森寒。 “我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江离淮得了个没趣,又委屈的看着玉沐沐,“这色鬼越发霸道了。” 在花耐寒与江离淮之间,玉沐沐不用脑子也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谁。 “想来他或许自有打算,暂且跟上去看看便是。”她劝道。 两个人都要走,留他一人在此也无趣,江离淮嘴角扯了扯,还是跟了过去。 夜幕来临得极快。 昏暗的天空忽然黑云沉沉,大片扫荡过来,片刻之后整个村子都湮没在了黑暗之中。 空气里竟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芬芳。 忽然,花耐寒眸色一变,继而看向了东面的一处屋子。 “他们来了。”江离淮同样停下步子,脸色沉重道。 他话音刚落,花耐寒已经不了踪影。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江离淮低骂一声,与玉沐沐也向那东面屋子里赶去。 他们到得时候,花耐寒正站在那屋子房顶之上,眸子向下看着什么。 玉沐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透过瓦砾之间缝隙清楚看那房子里的情形。 那屋子里有两个魔人。 他们目光嫌弃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一具村民尸体。 尸体死状恐怖,整个身子像是散架了一般,面前胸骨凹陷了一大片,周身鲜血淋漓。 其中一魔人踢了踢那尸体一脚,“就这肥头大耳的货色,老大一定看不上,杀了正好合老大的意。” 另一人抱胸打了个哈欠,“老大只顾着自己和他女人享乐,每次这种差事都派我二人来做,委实无趣得很,还不如回去睡大觉来得爽快。” 这魔人话刚说完,身旁人就猛呵斥他一顿,“不想活了你,不知道老大宝贝着那女人么,若是这话传到老大耳朵里,没你好果子吃!” “我这不是像你发发牢骚么,知道了,知道了。” “老大还等着回话呢,快去找下一个。” “哎呀,长得白白净净的轮不到我们动手,整日只能挑这些歪瓜裂枣,着实没意思。” “还敢乱说。” “不说了,不说了,发那么大火气作甚。” 两个魔人又出了屋子。 玉沐沐心里却是诧异。 每次屠杀死去的村民也有百来人,听这两个魔人的意思,平日杀人都是他二人来动手,可是仅仅凭两人怎么可能短时间杀那么多人,怎么他们倒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竟像是在遮掩什么。 倒不如继续跟着这二人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显然,花耐寒与江离淮也想到了这点,三人不约而同竟谁也没有向这两个修为并不算高的魔人下手。 只悄声跟在他们身后。 这次这两魔人出现在一独居老翁屋内,许是年岁大了,那老翁看上去极是瘦小。 老人还在睡梦之中。 两魔人站在老翁窗前。 一魔人道,“这老头儿瘦得都快成一张皮了,老大定然看不上。” 说着,这魔人眼神一戾,就要一掌向那老翁拍去。 没看到是一回事,可既然看到了,玉沐沐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在自己眼前没了。 可偏偏她身边站着的两个男人却动也不动。 无奈之下,玉沐沐当即一挥衣袖,疾风便往屋内那两魔人身上击去。 “谁?!” 两个魔人随即脸色骤变,警惕的看向四周。 “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啊。”江离淮抹着额头道,幽怨的看了一眼玉沐沐。 那色鬼无动于衷,凭玉沐沐那上不了台面的修为又处理不了这两个魔人。 他只好亲自动手了。 很快,两个魔人被江离淮制服。 “你们老大究竟在干什么勾当,如若老实招来……” 江离淮话未说完,那两魔人已经自绝经脉再没了气息。 江离淮啧啧道,“倒是两条忠狗。” 床上的老者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没了线索,玉沐沐终归有些歉疚。 迎上江离淮怒气冲冲的双眸,她轻轻一笑,“别急,也许再找找还能寻着别的线索。” “那沐沐你找一个线索我来瞧瞧。“江离淮转而也笑看着玉沐沐,可玉沐沐却觉得他笑着的面孔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那边花耐寒已经离开了这处屋子,向外走去。 江离淮似乎更气了。 “一个打草惊蛇断线索,一个一整天话说不到三句当哑巴。” “魔尊给的期限眼看就要到,只有苦命的我勤勤恳恳在卖命。” 江离淮连连叹气,“我怎么这么命苦?”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闹人,花耐寒终于转身看向了他。 “线索不就摆在面前,你那一身功夫都在嘴上,倒是脑子一点用也没有,不想再说不了话就闭嘴。” 第35章 夜行屠魔2 · “线索, 什么线索?”江离淮道,“我脑子可好使了,你别——” “江公子, 你闻。” 江离淮自觉修为不是司炼对手,因而决不允许自己嘴上功夫也落得下乘,正要嘲讽几句, 玉沐沐蓦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好香啊。”玉沐沐道。 江离淮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四周浓郁的桂花香迎面而来。 这香气之前微乎其微,并不能闻得出是何种香味, 可现在浓郁的气息袭来,无疑是桂花香。 然而三月哪里来得桂花开? 他心里很快明白,恐怕这香味有古怪。 原来那色鬼之前说得线索便是这。 他, 定是早就发现了。 这色鬼如今倒是如此警觉了。 浓郁的香味似乎慢慢变了味道。 玉沐沐神色一变, 香甜的气息之中一股腥味逐渐涌现出来。 她迟疑道,“这是……” “血腥味。” 前面花耐寒终于又开了口。 如此浓厚的血腥气, 那得是流了多少血啊? 村子里很是安静,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四周也看不到一个魔人的身影,那这血腥气都是从何而来? 花耐寒已经向一旁村民的屋子走去。 玉沐沐赶紧跟上他。 不知为何, 在如此诡异的气氛里站在他身边竟有几分安心。 江离淮也随之跟上, 在闻到血腥气的瞬间,脸色也变得甚是沉重。 屋子里地上倒了几个人,皆是没了气息。 这一家三口也不知是何时被灭的口。 然而令玉沐沐想不通的是,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可大片大片的血却从他们口鼻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血蔓延了一地。 随着血液的溢出, 尸体肉眼可见的萎缩干瘪起来。 桂花香味更浓厚了。 随后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 那流淌在地上的血液竟像是被什么吸收一样渐渐没了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玉沐沐震惊道。 屋子里没有魔族的气息, 除了他们三人再也感觉不到其他活物。 可那血就这样眼睁睁消失了。 花耐寒面无表情道,“如果我猜得不错, 这个村子里其他的人也以这种方式正在死去。” 他刚说完,江离淮便跑了出去。 竟能悄无声息便将村民杀了么,到底是什么怪物。 其他的村民真的也死了么? 玉沐沐也跟了上去。 花耐寒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们奔出去的身影,片刻后,他走出这间屋子。 江离淮与玉沐沐来到另外一处村民家。 果真如花耐寒所说,他们也没了气息。 一模一样的死状。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空气里还弥漫着残留血液的味道。 再去下一处人家,依然如此。 玉沐沐与江离淮进村民屋子查看时,花耐寒一人在屋前小路上。 漆黑的夜晚,寂静的乡间小路。 他看了地面良久,随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意。 玉沐沐与江离淮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玉沐沐道,“我们前前后后找遍了,那些屋子里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魔人。” 江离淮点了点头,现在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那叛将悄无声息杀了人,他竟然毫无察觉,现如今又发现不了任何有利的线索,难免心情郁闷。 花耐寒只道,“兴许那叛将今晚根本没有在村子里现身呢?” “什么意思?” 江离淮忙道。 玉沐沐也疑惑的看着花耐寒,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花耐寒道,“你去那些尸身上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司炼,你现在讲话怎么喜欢兜圈子了?” 江离淮看了花耐寒一眼道,然而他还是听了他的话,转身进了屋子。 此刻只剩下玉沐沐与花耐寒两人。 玉沐沐看向花耐寒,见他看着地面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她想了想,道,“尊主,妾身总觉得刚才那两个魔人杀人的样子着实奇怪,他们似乎刻意挑选身形不佳之人下手,如今那两魔人死了,可村子里却仍然有人死去,只怕那两个魔人杀人不过是障眼法,掩盖村民真正的死因才是他们的目的。” 她说完,花耐寒眸子向她看了过来。 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玉沐沐听他道,“你倒是比我想得聪明。” 这是认同她的看法? 他很少这样直白夸她。 可他说完这句话又移开了目光,闭口不语了。 这样可不行。 玉沐沐想起那次在山林里被花耐寒丢下,他的心里现在只怕当她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需要了便半夜闯进屋子睡上一觉,不需要了便晾在一边理也不理。 况且现在是在看不见缘由的杀人现场,如此危险之地,他若是一时兴起又丢下她怎么办? 看来,她的感化之路显然还需再加把劲儿。 玉沐沐当即笑道,“妾身是尊主的女人,与尊主这样如此聪慧的男人在一起,妾身自然耳濡目染通了些心思,这都是尊主引导得好。” 她时时刻刻表痴心,只怕把“情深一片”四个字写在脑袋上了。 然而花耐寒却只看了她一眼在没反应了。 玉沐沐在心里不觉轻嗤一声,这人怎么就如此铁石心肠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便在这时,江离淮的声音从一旁住户家里传了过来。 下一刻,玉沐沐已经见他跑了出来。 他的脸上颇有些兴奋,连语气都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玉沐沐问道。 江离淮喘了口气,忙道,“我在那些尸体上摸了一把,却不想刚触碰到那些尸体,我这手指便散发出一股香味,而且还是那桂花香,这香气竟是擦也擦不掉,我不得不施了术法才得以消除,我想,这些死去的村民早就被标记了!” 玉沐沐反应过来,却是吃惊不已,被标记了? 所以,这些村民早就成了那魔人的目标! 可是,即使早就注定要死,可是却被什么杀的呢? 江离淮若有所思,他脑子一向灵活,今晚被花耐寒一再刺激因而没有细想,如今看出了一丝眉目,自然脑子开始清明起来,能想得更远。 他将目光看向花耐寒,这人恐怕一开始就看出了端倪罢。 见花耐寒目光闲闲的看向地面。 他又是一叹,这个他竟也看出来了? 江离淮顿了片刻,低声道,“能闻得到桂花香,可却看不见桂树,这难道不奇怪么”,他将目光也看向地面,“地上什么都发现不了,可若是那东西本就藏在地下呢?” 多日抓不到叛将的烦乱此刻全部涌上了心头,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话音刚落,江离淮猛然神色一变,“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如此邪门,竟能同时取那么多人性命?” 手掌之下蓦的燃气一团熊熊火光,顷刻之间向地面袭去。 花耐寒面色一变,欲再阻止已来不及。 “轰隆”一声巨响。 地面猛然被掀开。 玉沐沐惊呆了眼。 地底之下赫然是密密麻麻的树干,也不知盘踞之地有多广,只是错综复杂缠绕在一起,占满了整个地下,每条树枝泛着红色,隐隐有些透明,细看之下,里面殷红的液体缓缓流动,都往更深处流去。 那是村民的血? 玉沐沐面色一白。 便在这时,受到惊扰的巨树剧烈抖动,随即,无数枝干飞向地面。 玉沐沐便眼睁睁瞧着那枝干缠绕上她的周身,快如闪电般将她拖进了地底。 四周一片黑暗。 玉沐沐什么也看不清,她只知道自己在不断下降,在一根根交错的枝干中层层坠落。 她不断砸到粗壮的树干上,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摔得她头晕眼花。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一根树干上跌落下来。 随后,一阵光亮闯进玉沐沐的眼眸。 玉沐沐摸着被砸得深疼的额头,艰难的站了起来。 眼前竟然是一间颇为雅静的屋子。 梳妆台、铜镜,粉红的帷幔,无一不在告诉她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她打量了一圈,忽然吓了一跳。 一旁,一个女人正在看着她。 女人安静的站在那里,目光里带着好奇。 玉沐沐等了片刻也不见那女子有丝毫动作,只是一眨不眨看着自己。 她心头思量,警惕的问她,“你是谁?” 没想到那女子真的回答了,“我是阿灵。” 说完那女子对她一笑,玉沐沐这才发现她的目光很是纯净,干净的就像初夏的白莲。 “该你啦。”那女子道。 玉沐沐诧异问,“什么?” 女子又是轻轻一笑,“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也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玉沐沐紧盯她的眼,犹豫了片刻,最终道,“玉沐沐。” “啊,沐沐,我喜欢这个名字。” 她好像很高兴,忽然笑着奔过来牵住玉沐沐的手。 “既然我们互相知道了名字,那我们就是朋友啦。” 玉沐沐疑惑的看着她,看得出她真的很高兴,这个生活在地底下的姑娘怎么好生奇怪,而且越近距离看她,玉沐沐越感觉到一股不寻常来。 她的肤色很白,白的不似常人,甚至带了些灰败,连双唇都带了些暗黑,而且她的气息极弱,就像是不曾呼吸一般。 玉沐沐心里一动,看了她一眼道,“难道你之前没有朋友吗?” 她的眼眸顿时垂了下来,看上去颇有些沮丧,“辰哥哥不让别人靠近我,连膳食辰哥哥都从不假手侍从,都是亲自送来,辰哥哥说我得身子弱,不能被别人打扰,这么多年,辰哥哥不在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 说着眼眸又亮了起来,“不过现在沐沐你来啦,你是辰哥哥派来陪我的吗?” 她说得辰哥哥是哪个辰哥哥? 玉沐沐心里一阵疑惑。 直觉告诉她,虽然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温柔无害,可这里不是久居之地,甚至异常危险。 在盘盘交错的树底下生活的女人,那能是寻常人吗? 可是她真的看上去太单纯了,太没有心机了,灰白的面孔中偏偏有一双纯净如琉璃一般的眸子,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杂质。 所以玉沐沐试探着问道,“我刚才不掉小心掉进了这里,我这个人特胆小,一来陌生的地方就害怕,阿灵你能告诉我出去的路么?” 她的目光悲伤起来,“沐沐,你不想陪着我吗,是嫌弃阿灵么?” 她的眼里慢慢带上了泪水,“每隔一段时间辰哥哥就要出去忙,他要去为阿灵配置药方,辰哥哥说阿灵的病需要一直喝药,只有喝药了才能好,可是那药真的太苦太腥,阿灵根本就不想喝,阿灵不想辰哥哥离开去配药,只想和辰哥哥在一起,可是辰哥哥不能总陪着阿灵,现在好不容易沐沐你来到了我身边,可是你也要走了……” 她看上去很伤心,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玉沐沐竟然有些心软了。 她给她擦了擦眼泪,“你不要哭了,我暂时不走就是了。” 她一直在提辰哥哥,玉沐沐心思微转,轻声问道,“你那个辰哥哥是什么人?” 阿灵渐渐止住了哭声,微红着眼眸还不忘回答玉沐沐的话。 “辰哥哥是阿灵最亲近的人,阿灵很爱很爱辰哥哥,就把辰哥哥留在了身边,辰哥哥对阿灵一直都很好,阿灵最在乎的人就是辰哥哥。” 把辰哥哥留在了身边? 玉沐沐心里一跳,总觉得这话有几分诡异。 第36章 夜行屠魔3 · 偏偏就在这时,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随后玉沐沐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阿灵该吃药了,我带来了——” 话没有说完, 那声音忽然顿住。 随即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门外一阵风似的进到屋子里,玉沐沐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身形,等反应过来时他已闪现在她的面前, 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何人?!” 他的力气很大,眼神狠厉而冰冷。 玉沐沐被掐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似乎也没指望玉沐沐回答, 手指更加收紧。 “我的地盘你也胆敢擅自闯入,简直找死!” 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玉沐沐只感觉到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疼。 喉咙像是被完全堵住, 四周景物渐渐在她眼前模糊起来。 耳旁似乎传来阿灵的呼喊声。 “辰哥哥你不要这样, 她名为玉沐沐,是阿灵的朋友。” 男人没有说话, 手中的力道一丝也没有放松。 “辰哥哥你快放了沐沐啊, 她的脸都变得青了,阿灵求你了!”阿灵似乎急哭了。 最终玉沐沐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放松,她被人一把扔在地上。 久违的呼吸顺畅的感觉, 让玉沐沐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刚才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阿灵跑过来扶住她,“沐沐,你没事吧?” 玉沐沐抚着脖颈,咳得厉害, 看了一眼对面目光森寒的男人, 嘶声道, “这就是你的辰哥哥?” 阿灵点了点头。 玉沐沐这才又仔细去瞧了瞧那个男人,一身黑袍, 长发披散,周身魔气浓郁而强大。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下手太狠了。 此刻他的目光全在阿灵身上,看着阿灵时他的眸子温柔又多情,就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好阿灵,你过来。”那男人轻声唤道。 阿灵却摇了摇头,“辰哥哥,沐沐是我好不容易才遇见的朋友,她刚才没有伤害我,你不要杀她。” 男人的目光又看向玉沐沐,一瞬间,目光里似乎盛满了来自冰山的冷意。 玉沐沐暗道,这人变脸可真快。 “玉沐沐?你何以进来这里?” 他说话时,周身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及居高临下的藐视。 玉沐沐轻嗤了一声,她的嗓子此刻又干又哑,每发出一个声音都疼的厉害,刚才这人下手不轻,若不是阿灵求情,想必自己已经没命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 这种目光她看得多了,花耐寒看她时,只要不在床上,大多就是这种冰冷冷的目光。 在花耐寒那里她得强迫自己收敛脾性,可现在她却是丝毫没有顾忌的。 玉沐沐迎上他冰冷的目光,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这恐怕得问问兄台你了,兄台养了这么大一棵既能吸人血又能把人又拖又拽的树,难道兄台自己心里没有数么?” 那男人瞬间眯起了眼来,“敢如此对我说话,你活得不耐烦了?” 好狂戾的男人。 玉沐沐可不怕他。 正要反讽几句,一旁阿灵目光带着请求看着对面的男人。 “辰哥哥不要这样说话,会吓着沐沐的,沐沐真的没有恶意。” “阿灵,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他刚才没有对你不利,不代表以后不会,你太善良,太容易轻信他人了,我不能冒险,绝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待在你的身边。” 说完就凌空一掌,打向了玉沐沐。 玉沐沐胸口瞬间一痛,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水来。 “沐沐!” 阿灵震惊的看着玉沐沐,她嘴角的血又红又艳,恰时,一丝鲜血的血喷溅在了阿灵苍白的脸上。 脸上的触感滑腻,阿灵颤抖着手指抹去脸上的血迹,神情突然有些怪异。 突然她“啊”的大叫了一声。 那男人似乎怕吓到了阿灵,忙温声道,“阿灵,你莫怕,过来,我不会伤到你。” 阿灵神情怔愣了片刻,突然伸手挡在了玉沐沐的面前。 饶是玉沐沐也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勇气。 “辰哥哥,你若要杀了沐沐,就先杀了我吧。” 那男人似乎不可置信,“ 阿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我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你?”他向阿灵伸出手来,“你过来,来到我的身边。 ” 阿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一碗红色的汤药。 那是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辰哥哥就要为她配置得药。 阿灵忽然奔了过去,猛然拿起那药碗,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药碗碎裂,红色的汁液撒了满地。 “阿灵!”男人急声道。 阿灵眼里流下泪来。 “辰哥哥,你若不愿动手,就让阿灵自己来,辰哥哥如若不放过沐沐,那我就再也不喝药。” “你为什么要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男人道,“你可知这一碗药需费我多少心力才能炼制而成?” 阿灵道,“我愿意救沐沐,就一如我当初看到辰哥哥,会选择毫不犹豫救下辰哥哥你一样。” 那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惜的看向阿灵,“罢了阿灵,我不杀她就是了,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痛了。” “辰哥哥……” 阿灵终于奔过去抱住他,“对不起,就让阿灵任性一次吧。” 男人温柔的抚摸着阿灵的头发,目光里满是柔情。 “我再去为你调试一碗药来,阿灵。” 男人说完又冷冷看向玉沐沐,“既然阿灵选择留下你,你便好生陪着她,逗她开心,陪她笑,若一旦让我发现你心怀叵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玉沐沐刚才受他一掌,此刻嘴里血气泛涌,开不了口,她看着男人走出屋外。 阿灵将玉沐沐扶到榻上,轻轻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看着帕子上的血,她怔了怔片刻,随后放在鼻息之间闻了闻。 只听她轻声一叹,“原来血就是这种味道,我几乎快忘记这种味道了……” 静养了片刻,玉沐沐已经能勉强说出话来。 玉沐沐抚着胸口喘息了片刻,开口道,“人乃血肉之躯,受了伤便会流血,血的味道嘛,自然都是一样的,你的也是这种味道。” 阿灵看向玉沐沐的眼,“我不会流血,从二十年前我便再也不会流血了。” 玉沐沐吃惊。 她看着阿灵灰败的面孔,心中一紧。 不会流血? 那岂不是活死人? 阿灵似乎看出了玉沐沐的疑惑,扬了扬唇角,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从小身子不好,二十年前阳寿至尽,是辰哥哥寻来秘药加以炼制,我这才能苟活度日。” 玉沐沐看着阿灵良久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姑娘,能哭能笑,能跑能动,可竟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再想到她说得“秘药”…… 难道刚才那个男人吸取村民的血液便是为了炼制这能让人起死回生地药? 却在这时那男人又重新端了一碗药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玉沐沐,转而看向阿灵时,目光里又带上了温柔笑意。 “阿灵,来,快把药喝了。” 说着,已经将阿灵扶到了桌旁,端起药碗亲自喂到了阿灵的唇边,温声道,“这药的温度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此刻喝正好,你不是嫌味道不好么,我在里面放了蜜饯儿,你尝尝怎么样?” “辰哥哥……”,阿灵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温顺的张口喝药,“阿灵觉得药的味道不好,是因为里面总是有腥味,阿灵从来没有问过辰哥哥,可是现在却很想知道,辰哥哥能告诉阿灵这药究竟是什么炼制的么?” 那男人像是一惊,随后眉目更加温和,“阿灵,你只要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去做,我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别的你无需在意,来快把药喝了。” “爱我……” 这话像是触动了阿灵,她苍白的手指抚上男人俊逸的脸,“辰哥哥,你真的爱阿灵么?” “当然,在我的心里阿灵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人。” 阿灵红了眼眶,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 男人轻轻一笑,“我的阿灵不会是水做的罢,为何总是哭,阿灵已哭,我就会心疼,莫哭了。”说着,在阿灵泪眼上轻轻一吻,“阿灵刚才说傻话了,我当然真心爱阿灵,我令九辰此生绝不对你说一句假话。” 这两人柔情蜜意,似乎完全忘记了玉沐沐的存在,然而不得不旁观的玉沐沐却是心中一跳。 令九辰? 玉沐沐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一刹那,她忽然想起来。 据说二十年前从魔界叛逃出了一个魔人,那魔人心高气傲,修为不凡,一出魔界便单挑众多仙们,一时之间将整个仙门搅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不少小门派更被此人灭了门,这魔人便由此成了众矢之的,被各大仙门追杀,只是此人修为实在高深莫测,每次都被他逃脱了去。 后来有一天这魔人忽然消失。 有人说他被仙门杀了,有人说这魔人又重回魔界了,还有人说这魔人爱上了仙门一女弟子自此归隐山林了。 ……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可这魔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此事也是玉沐沐几年前无意中听到叶问天和别人说起,她记起叶问天当时说过此魔人似乎就叫令九辰,当时叶问天提起这个名字时,话中的胆颤让她只觉得有趣。 当时玉沐沐曾想,叶问天提起这人的名讳便如此惧怕,若是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叶问天的模样定是更加让人期待。 只是不想,现在这人竟然出现在了她自己的面前。 只见他温柔地用指腹抹去阿灵脸上的泪水,“我只想我的阿灵一直都开开心心的,阿灵答应我好吗?” 曾让仙门惊颤的魔头此刻温柔细语,轻言含笑,哪里还有半分阴郁之气。 “辰哥哥……”阿灵看着他,喃喃道,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最终只说出这叹息一样的三个字。 “阿灵快把药吃了吧,再等下去药就要凉了。” 阿灵痴痴的看着令九辰,由着他将药喂进嘴里。 令九辰温柔笑了,“乖阿灵。” 令九辰走后,阿灵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玉沐沐不由轻轻唤她,“阿灵。” 阿灵一怔,向玉沐沐看了过去,随后微微一笑。 这姑娘为何总是一副悲伤的模样呢,像是蕴含了无尽的心事一般。 “你怎么了,阿灵?”玉沐沐道。 阿灵低下头却只轻声道,“只是觉得现在的日子都像是偷来的,我就是一个小偷,是个坏人。” 这话听着着实奇怪,玉沐沐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灵却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玉沐沐便也不再追问。 她能感觉到阿灵毫无修为,可是这样一个姑娘,为何却和一个大魔头在一起? 此刻,阿灵目光无神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玉沐沐只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屋子里太过安静。 这么多年,在没有令九辰陪着的时候,阿灵便是这样一个人静静度过的么? 玉沐沐不由道,“阿灵,你和令九辰是怎么相遇相识得呢?” 闻言,阿灵无神的目光忽然一亮,“我和辰哥哥啊”,她微微笑了起来。 “那天好大的山火啊,火几乎烧遍了整个山林,我就想着,起了火一定会有山精从洞口里出来,山精难觅,此时正是抓山精的大好时机,我便走进了林子……” 玉沐沐闻言却是不由深看了阿灵几眼。 阿灵她一个不会术法的姑娘竟然敢闯进山林,她难道不惧火么? 阿灵还在继续说着。 “就是在那片山林里,我看见了辰哥哥,他当时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躺在那里动不了,火势已经烧到了他的腿上,我跑过去将他身上的火灭掉,然后他对我笑了,他的笑可真好看啊………” 阿灵的脸色依然灰白,可是她的神情却有一丝娇羞。 所以,她便是在那时就爱上了令九辰? 可是玉沐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看了一眼阿灵,道,“阿灵,寻常人看见火,尤其是火势滔天的山火哪个不是赶紧躲开的,你一个姑娘家就这样冲进火里,你不怕么?” 阿灵侧过纯净的眸子看向玉沐沐,却反问道,“沐沐,你猜我姓什么?” 世间姓氏万千,要猜到一个人的姓氏何其难。 可在玉沐沐开口前,阿灵却已经自己回答道,“我姓爨。” “你竟是爨氏女!”玉沐沐吃惊道。 第37章 夜行屠魔4 · 爨(cuan)氏之人, 无修炼能力却生来便不惧火,这是一个神秘的氏族。 很少有人见过爨氏族人的真容,只知道他们一直避居于世, 然而虽然行踪鲜为人知,可爨氏一族仍能闻名于世,不仅是因为他们天生与火亲近, 据传还有一个让世间任何女子都羡慕的传说。 据说爨姓女子的丈夫无一不是体贴温柔,对妻子百依百顺之人, 终生只有爨氏女一妻,再无其他妻妾。听闻有一任爨姓女子患上心疾,他的丈夫为了她不再每日受心痛之苦, 竟生生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换给了她。 每一个爨氏女都有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动人爱情。 爨姓女似乎格外受上天眷顾。 自己眼前的姑娘竟然是传说中几乎不可一见的爨氏族人, 玉沐沐只觉得不可思议。 阿灵却仿佛没有看到玉沐沐的惊诧,只对她继续说道, “我将辰哥哥带到了家中照料足足一年之久, 他的伤势才逐渐好转,可我的身子却越发不好起来,我自小体弱, 早知自己命不久矣, 后来更是连榻都下不了,再进不了任何食水,那段时日,辰哥哥急疯了, 他带着我寻遍名医, 可无人救得了我。” “我几番劝辰哥哥放弃, 可是他却执意不肯,最终辰哥哥说他找到了让我活下去的药, 他将我带到了这里,只是因为我的病,此后我再也没见过阳光,为了治病,我在这处屋子里一待便是二十年,而辰哥哥也无怨无悔陪了我整整二十年,他总说我傻,可最傻的人却是他自己,为了我这个累赘,他只能陪着我终年待在这地下存活。” 玉沐沐一惊,想不到这个令九辰竟能为阿灵做到如此地步。 再想到那夜潜袭鹿行山的魔人和使众仙门头疼不已的镇上众魔族,想必令九辰一面在这地底炼制秘药,一面又在广聚魔人扩大势力。 她的辰哥哥可没有那么简单呢,只是阿灵定然不知这些。 看着阿灵忧郁的眉眼,玉沐沐道,“他心里有你是好事,在这里陪着你想必令九辰也甘之如饴,阿灵,你何必为此忧心。” 阿灵淡淡一笑,“沐沐,你不懂……” 不懂什么? 阿灵却没有再说。 她只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是因为在地下待久了么,为何阿灵看上去如此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竟比她这个刚受了伤的人还无精打采。 毕竟她救过自己,玉沐沐很想为这个娇弱的姑娘做些什么。 思虑片刻,她轻声唤道,“阿灵,你不是二十年没有出去过了么,还记得花蝴蝶、萤火虫是何模样么?” 闻言,阿灵睁开眼诧异看她。 玉沐沐轻轻一笑,对她道,“看好了。” 她手指甩了个漂亮的弧度,随即阵阵彩色光芒从她指尖溢洒出来。 光芒弥漫在屋子各个角落,随后变成了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阿灵睁大了眼,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无数的蝴蝶带着绚烂的色彩在她眼前飞过。 美妙的近乎梦幻。 一只金蝶在她身边盘旋,阿灵伸出了手,随后那只金蝶落在了她苍白的手指上,旋转跳舞。 多么鲜活的颜色啊。 她慢慢扬起了唇角。 “好看么?”玉沐沐问道。 阿灵点了点头,“真好看。” 她几乎快要不记得外面的世界了。 蓦地,屋子里一片黑暗,只能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发出绚烂的光,眨眼间,它们又变成了一只只绿色的萤火虫。 点点绿光,在漆黑的屋子里一闪一闪。 它们围绕在阿灵身边,像是跳起了舞。 随后,萤火虫汇聚在了阿灵的脚下,将她轻轻托了起来。 萤火虫围绕着她欢乐的转起圈来,从她的发间,颈侧穿过。 阿灵终于轻笑出声。 屋子又亮了起来,萤火虫变成一团细微的光芒渐渐消散不见。 阿灵看着玉沐沐,真诚的道,“谢谢你,沐沐。” 玉沐沐道,“阿灵,你应该多笑一笑。” 阿灵目光看向不知名的地方,轻声道,“沐沐,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像是在梦里一样,我偷来了二十年,偷来了一个爱人,我总是怕不知何时这个梦就醒了,我总是骗自己辰哥哥一直都爱我,他不会离开我,可现在我却突然想明白了,只要我曾拥有和辰哥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行了,那些日子是真实的,不是梦,即使有一天梦碎了,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的话隐隐让人听不明白,可看到她唇角的笑,玉沐沐没有再问即将出口的话。 屋子此时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阿灵惊叫一声就要跌倒在地上,玉沐沐忙扶住了她。 过了片刻,剧烈的摇晃停了下来。 阿灵道,“刚才是怎么了?” “有一股强烈的术法袭来,应该是有人在攻击此地。” “什么?”阿灵道,“为何有人会攻击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玉沐沐看了眼阿灵,没有开口。 这股术法她很熟悉,是花耐寒。 一旁阿灵紧皱眉心,“辰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这些年他一直陪着我在此隐居,甚少与人打交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么,为何要攻击我们?” 她一脸急色,玉沐沐安慰道,“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想来令九辰也不想你担心。” 然而阿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形一个惊颤。 “辰哥哥很少外出,只有为我炼药时会出去,若与人结怨也只有因此事,莫非是因为那药方而与人起了冲突?” 她猜得倒是也八、九不离十。 令九辰杀了那么多人取血,手段残忍使人发指,这才将他们引来此处,如此说来,归根结底的确是因为药方。 “阿灵!” 令九辰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下一刻,玉沐沐便见他身形到了屋里。 他担忧的看着阿灵,“刚才这屋子震动,阿灵,你可吓着了?” 阿灵摇了摇头,紧紧抱住令九辰,“辰哥哥,阿灵好怕你出事。” 令九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着我的阿灵的。” 说完,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稍稍推开她道,“只是现在遇到了些棘手之事,我需要出去一趟,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阿灵你乖乖的,绝不要离开这里好不好?” 阿灵道,“辰哥哥为何要出去?” 令九辰目光温柔,“阿灵就不要为这些事烦心了,我会把所有事情解决好的,阿灵只需要等我回来便可。” 阿灵忽然正色道,“辰哥哥,你告诉我,你给我喝得究竟是什么药?” 令九辰轻言道,“阿灵,我已经说过了,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是血么?” 阿灵蓦地道,走近他一步。 “而且是人血,对不对?” 阿灵搂住令九辰的腰身,“辰哥哥,是不是,你告诉阿灵。” 令九辰眸中一丝急色一闪而过,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我的阿灵又说傻话了。” “辰哥哥,你之前打伤了沐沐,我闻过她血的味道,和那药里的味道一样,你告诉阿灵,药方是不是人血?” “阿灵,你……” “辰哥哥,这次屋子震动是有人攻到了这里,因为我们做了不好的事,所以外面的人才要攻击我们。” 阿灵直直看着令九辰的眼。 她话音刚落,令九辰猛地看向玉沐沐,目光赤红,似要将她剜心剔骨。 玉沐沐心里一震,糟了,惹怒这个魔头了。 阿灵却捧住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不关沐沐的事,辰哥哥,我们不要再做错事了好不好,能再活二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令九辰一把抱住阿灵,“阿灵,你不只活这二十年,你还有好多个二十年,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能让你继续活下去,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完,他眸色一狠,“上面的人既然找死,那我便成全他们,我会将任何打扰我们的人赶走,绝不让他们靠近你。” 说完,他身影消散,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他一道声音,“阿灵,等我。” 令九辰一离开,屋外便出现一排排手持魔剑的魔人,躬身向阿灵行了礼。 “夫人,属下奉主上之命在此誓死保护夫人安全。” 阿灵看着那一众护卫,不言不语。 屋子又剧烈抖动起来。 玉沐沐抬眸向上看了看,花耐寒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护卫神色紧张,将阿灵团团围住保护起来,恐怕都知道此刻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阿灵面色却始终平静,仿佛什么也不在乎一样。 忽然她抓住玉沐沐的手,“沐沐,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还请你帮我一个忙。” 玉沐沐道,“什么?” “让我看看外面的情形。” 玉沐沐皱眉,“阿灵,你想做什么?” 阿灵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再做金丝雀,辰哥哥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沐沐,让我看看地上的世界吧。” 阿灵一直看着玉沐沐的眼,目光执着又惹人怜,玉沐沐终于道,“……好。” 她的手在虚空划下一道痕迹。 片刻后那里镜像生出了一面镜子一般,慢慢出现模糊的影子。 先是一片昏暗的天空,然后是寂静无人的村庄,最后画面逐渐落入每一间村民的屋子。 干瘪的人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有老人,有幼童,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他们都躺在冰冷的地上。 阿灵身形颤抖,紧紧闭住了眼。 “不……” 她颤声道。 然而大错已酿成,如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 “这都是我的错,辰哥哥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对不起辰哥哥,对不起这些死去的人。” 玉沐沐静静的看着阿灵,可此刻她只能一声叹息。 一个人影从上方突然闪现。 一众守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这人扬手一击,便都没了声息。 能被令九辰留下来当做护卫之人必然是高手,然而这群人竟然被眼前这个人一下子轻易灭掉,足以说明来人的恐怖。 然而阿灵脸上却没有任何惧怕的神情。 玉沐沐已经向那人走过去,他来的倒是挺快。 “尊主。”她道。 花耐寒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随后又看向了阿灵。 他眼中杀意尽显。 玉沐沐忙道,“阿灵曾救妾身性命,还请尊主手下留情。” 闻言,花耐寒一声轻嗤,“不过一个活死人,留下也无妨。” 花耐寒并不是轻易好说话之人,他能留下阿灵性命,玉沐沐不禁松了一口气。 一旁安静的阿灵此刻却突然开了口,“你能进来,是把辰哥哥杀了么?” “你是说那个魔人?”花耐寒道,“这处屋子对那个人似乎很重要,拼了命也不让人接近,他越是如此,本座倒越是想下来看看这里究竟藏着是何宝贝,可他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如疯了一般,江离怀便只能先设计引开他,本座这才进来查探。”说着他冷笑一声,“没想到竟是一个女人。” 一向少言少语的花耐寒如今竟说了这么多话,玉沐沐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花耐寒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像是在告诉她,他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来。 玉沐沐忍不住在心里暗排一番。 她才不在乎,就算他花耐寒不来,她最后也会想办法逃上去。 一旁阿灵灰败的面孔终于放松下来,“这么说来,辰哥哥还活着,活着就好……” 花耐寒再不理她,对玉沐沐道,“随本座上去。” 阿灵却站起身看向了他。 “能不能……带我也上去?” 花耐寒眯了眯眼,并未说话。 而阿灵却固执的一直看着他,“求你了。” 花耐寒道,“本座没工夫搭理闲人。” 阿灵只好求救般将目光又看向玉沐沐。 玉沐沐终是出声道,“尊主,阿灵是妾身的朋友,请你帮帮她。” 花耐寒继续沉默。 片刻后,他手臂一扬,玉沐沐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反应过来,此刻已经站在了地面上。 而阿灵就在她的身边。 “阿灵!” 似乎感应到了阿灵位置的移动,寂静的夜晚里传来令九辰撕心裂肺的吼声。 第38章 夜行屠魔5 · “轰隆”一声! 一个人影被人从地底狠狠打向了地面。 是江离淮。 随即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红色树枝从地底如游蛇一般蜿蜒而上。 树枝的中心赫然站着的是令九辰。 他的眸色血红, 神情狂躁而暴怒。 “你们竟然敢带走我的阿灵。” 他死死盯着花耐寒,目光像是要将人生生凌迟。 花耐寒却不屑一笑,“我便是把人带出来了, 你又能奈我如何?” 狂妄的人对上另一个狂妄的人,自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即使是在盛怒之态,令九辰看向阿灵时, 目光仍然温柔,甚至放轻了声音。 “阿灵, 你别怕。” 阿灵哭着看着他,“辰哥哥……” 一阵飞沙走石。 令九辰与花耐寒打斗在了一起。 无数树枝带着漫天的桂花香气如出鞘的利剑急速向花耐寒刺去。 花耐寒出掌成风,树枝未近他周身, 便已经尽碎成粉。 然而地底之下还有无数树枝冒出来, 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前仆后继向花耐寒击去。 花耐寒眼中嘲讽更甚。 他身形极快移动, 眨眼之间竟从那树枝细缝之中穿梭而去, 径直迎上了令九辰。 令九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显然面前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不甘示弱,也飞身迎了过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高空之中打做一团。 强烈的术法波动之下,玉沐沐只能看见一阵阵光芒在空中爆裂, 他们两人的身形移动之快, 竟让人看不清楚。 地上,江离淮闷哼一声,脸色痛楚。 玉沐沐忙去扶起他。 “江公子,你怎么样了?” 江离淮摇了摇头, 看向玉沐沐时, 脸上竟然又带上了一丝微笑, “我若是死了,沐沐, 你会为我难过么?” 玉沐沐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血迹斑斑,胸口的血还在不断往外冒出来,那时,江离淮也是如此刻一般风轻云淡的样子。 这人好像根本不在意他自己的生死似的。 玉沐沐道,“江公子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 江离淮叹口气,掩嘴咳嗽几声,又笑道,“沐沐,我还以为你会为我流几滴眼泪的,毕竟我如此风姿,一表人才,令人一见倾心,只是沐沐你果然与众不同,想来我江离淮是无福之人,走不进沐沐美人的心里。” 受了伤还不成个正形,玉沐沐道,“江公子眼下您的伤势才是首要,莫要胡说八道。” 他被令九辰明显伤得不轻。 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可他脸上仍然带笑意,若不是细看,恐怕只以为他没事。 玉沐沐修为不高,可所幸胭浓夫人在她身上放的药足够多。 当下她忙将疗伤药递给了江离淮。 江离淮随意接过了药,又是一笑,“我就知道沐沐美人最心疼我了,沐沐美人若是能亲自喂我,我可能会好得更快。” 这简直没完没了了。 玉沐沐站起身来,“那江公子您就自便了。”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阿灵。 花耐寒那边与令九辰打得激烈,可阿灵却看也不看,只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沐,你不理我了么?” 江离淮委屈的声音响起。 玉沐沐只得又嘱咐他一句,“快将药吃了”,便向阿灵走去。 “阿灵。” 玉沐沐轻声唤她。 阿灵看向玉沐沐,低声道,“沐沐,你说,我是不是罪大恶极呢?”说着,她又笑了笑,“没错,我就是个罪人。” 玉沐沐不止一次听到她这样说,可现在再听到同样的话,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灵,这件事不怪你,你并不知情。” 阿灵淡笑一声,道,“辰哥哥想要我继续活下去,可是活下去就离不开那些血,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我而死,所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辰哥哥他……他只是被我迷惑了。” 她目光空洞,可脸上竟然似笑非笑,玉沐沐不由出声道,“阿灵……” 阿灵忽然看上她的眼,“沐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她走向浴沐沐,轻轻握住她的手。 “一个只有爨氏人才知道的秘密。” 玉沐沐不禁一惊。 阿灵凑近玉沐沐耳旁,低声道,“世人都相传爨氏女子被上天眷顾,所嫁之人皆一心一意温柔相待,一世只有一双人,沐沐,你知道么,其实是因为爨氏女子有一代代相传的宝物,那宝物名字唤迷心,只要爨氏女子启动迷心,她心怡之人便会爱上她,脑子里时候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阿灵看向上方与花耐寒打斗的令九辰,目光温柔而深情,“而辰哥哥,中了我的迷心呢。” 玉沐沐震惊的看着她。 爨氏女的动人爱情竟然还有此中缘由。 阿灵侧眸又看向玉沐沐,“沐沐,这二十年来除了辰哥哥,你便是待我最好的人了,花蝴蝶还有萤火虫真好看啊。” 她往玉沐沐手中塞了一个东西,“沐沐,谢谢你肯交我这个朋友。” 上方令九辰即使在打斗之时,也依然频频看向阿灵。 许是由于心中顾忌颇多,反而渐渐落了下风,花耐寒一掌打上他的胸口。 令九辰被强大的内法打的连连后退好几步,眼看花耐寒又要攻上来,他脸色一厉,周身骤然聚起滚滚黑气,黑气向四周急速发散,随即那些倒在屋子里干瘪的尸体竟然纷纷飘向上空,密密麻麻像花耐寒袭去。 花耐寒手心猛然蹦出一丝光芒,将层层尸体击退。 尸体从高空落了下来,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阿灵怔怔看着落在面前干瘪的尸身。 忽然,她连奔了好几步,向令九辰高声喊道,“辰哥哥!” 令九辰本要出招再次攻上去,此刻见阿灵唤他,竟停下招式来看她。 对面花耐寒一声冷笑,却也没再出手。 阿灵笑看着令九辰,“辰哥哥,阿灵以前不信一见钟情,可自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才明白何谓一眼万年。” 令九辰静静看着她。 “我救了辰哥哥你,一年相处,阿灵知道再也离不开辰哥哥了,阿灵唯恐你伤好之后一走了之,只要想到此生可能再见不到你,阿灵感觉就像有刀子在割阿灵的心一样。” 阿灵轻笑一声,“阿灵本想着自己时日无多,在最后的几天日子里,要是辰哥哥能爱上阿灵该有多好,待阿灵一死,辰哥哥便可恢复自由心,后来阿灵对辰哥哥做了不好的事,辰哥哥才会以为爱上了阿灵,可是阿灵没有想到辰哥哥为了阿灵能继续活下去会做这么多事,阿灵感激辰哥哥,可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这一切的源头在于阿灵,如今就让阿灵来接受惩罚,阿灵想让辰哥哥做回自己,忘掉阿灵,以后找个体贴温柔的夫人。” 阿灵一步步后退,泪慢慢流了满颊,“阿灵,想让辰哥哥一直都快乐。” 令九辰面色一变,“阿灵,你想做什么?!” 阿灵却不答,转而看向玉沐沐,“沐沐,我将本族之宝送予你,只是切记此物只为不得已时保命之用,切不可和我一样犯糊涂。” 玉沐沐紧了紧手心。 阿灵刚才给她的竟然是迷心。 她心中一动,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急忙往阿灵身边奔去。 然而阿灵只朝她微微一笑,随后竟然从脚边尸体身上抽出一把长刀来,往自己脖颈割去。 “阿灵,不!” 令九辰撕心裂肺吼出一声,身形向阿灵急速冲去。 然而到底还是来不及。 那一刀又快又狠! 玉沐沐看见阿灵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手里的迷心忽然一阵发热。 令九辰一声低嚎,忽然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身体颤抖,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玉沐沐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看见他匍匐着一点一点向阿灵爬了过去。 泪水从他眼里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他终于将阿灵的头颅抱在怀里,慢慢站起身来。 他将阿灵的头重新接回脖颈处,轻声道,“阿灵,你错了,你说你一死我便可以回归本心,可是你告诉我,我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啊。” 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卿既不在,奈何独面于世。 令九辰仰头看天,随后,他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命门。 慢慢的,令九辰眼前似乎出现一个浑身光晕的女子笑着向他伸出手来。 阿灵,你也是舍不得我罢…… 令九辰一直都记得。 那年,他被仙门联手追杀,一时不慎受了重伤倒在一处林子里,偏偏那林子不知为何起了大火,熊熊大火越烧越旺,眼见着那火蔓延到了他的腿上,可他偏偏动弹不得。 他以为他会被烧死,可是一睁眼却看见了那个向他奔过来的白色身影。 她焦急的扑灭他身上的火,一点一点费力将他拖出林子,她很瘦弱,带着他明明很费力却至始至终没有丢下过他。 中途她跌倒了好几次,胳膊被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形容好不狼狈。 偏偏那姑娘擦着汗,只笑着轻言安慰他。 她说,不要怕,我一定救你出去。 他以为他是地狱里看惯血腥残忍的恶鬼,可是却不想,有一天,老天会派个仙女来到他这只恶鬼的身边。 在漫天火光里,她的身上发出白净又温暖的光。 她在光的中心,神圣而纯洁。 从此,那团光,那张脸,便再也从他眼前挥散不去。 她以为他对她的好是因为她设计让他迷恋,却不知从一开始他便彻底沦陷了。 他的傻阿灵啊。 血从头上喷涌而出,流了令九辰满脸。 可玉沐沐却见他紧抱着阿林,竟然满脸皆是笑容。 第39章 榻上有人 ·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声音从高空传出, 玉沐沐抬眸一看。 一批人马御剑而来,却是无辰等仙门中人。 江离淮此时已经站起了身,明明身受重伤, 身上血迹斑斑,可他却步伐翩翩,一派从容模样。 他笑嘻嘻走到无辰等人面前, “众位仙门道友来得可真是时候,我们这前脚刚将这残杀村民的魔头诛杀, 后脚各位就大驾光临,哦,那句话是怎么说得, 赶得好不如赶得巧。”说着拱了拱手道, “诸位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 真是辛苦啦。” 玉沐沐看他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想来怕是因为受了伤,江离淮这才把气洒到了无辰等人身上。 江离淮一脸笑容说这话,总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可这话却让在场仙门中人一时都沉默, 并没有人当场驳斥。 降服这虐杀村民的魔头乃是众仙门此趟鹿行山之行的目的,前几日魔界突然发出邀请共谋屠杀此魔人,灭魔势在必行,仙门商议之后决定接受邀请。 可魔人一向奸诈, 就怕到时仙门真去了, 魔界是假借屠魔背地里又有什么幺蛾子。 临到出发之时, 无辰仙长却迟迟没有现身,想来也是在仔细斟酌此事, 无辰仙长地位非同一般,等他从营帐内出来,众人才出发,这才比约定时刻晚来了些。 如今看此地满目疮痍,而这魔使江离淮又一身都是伤痕,看来定是经过一番苦战,魔界倒像是真为屠杀此魔使了心力。 秋不叹站了出来,“灭杀此等魔头算是魔界为天下百姓做的好事,此次,魔界可算功劳一件。” 他目光又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一男子和玉沐沐。 看这男子身形,似乎是魔界护法司炼。 据说司炼此人阴沉少语,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女人,此刻见他一直沉默,看来性情果真如此。 秋不叹不屑与此等急色之人打交道,倒是对玉沐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玉沐沐他是认识的,无极门花尊主的人。 只是花尊主不久前称病一直在修养中,并未参加今夜之行,想不到他本人未来参加,却是让玉沐沐这姑娘来了,花尊主一向足智多谋,本人却稍特立独行,他们一行人耽搁了时辰,玉沐沐自是比他们早到。 仙门中同样对花耐寒颇为欣赏的还有不少人,连带对玉沐沐也高看几分,此刻已经有好几人对玉沐沐抱拳,玉沐沐一一还礼过去。 她侧过眸子偷偷看一眼花耐寒,他一脸冷漠,竟是看也不看仙门众人。 而那边反而是无辰深看江离淮一眼,不动声色道,“江魔使似乎有不满之处?” 无辰面上云淡风轻,可看着江离淮那张笑脸,心里却颇为恼羞成怒。 实在是今日临近出发之时,月乔痴缠地厉害,他一时抵抗不住这才误了时辰。 而如今仙门中人谁不敬着他无辰,而这江离淮显然出身自仙门,只是不知何原因如今竟投靠魔界,说到底不过魔界一走狗罢了,竟敢在他面前造次。 江离淮又是一笑,“不敢不敢,如今魔尊有意与仙门各派交好,大家和睦共处那才是好事嘛,不才哪里敢有不满之处,众位能来已是给足我魔界面子了。” 只是原本打算要将这叛魔带会魔界,如今他却一掌拍了自己脑门儿,既然带回不了,不如卖仙门这些伪君子一个人情。 他手指沾了沾自己身上的血迹,脸不红气不喘,道,“这叛魔是我等人舍身忘死才除掉,为了天下大义,我江某人流点血受点伤又何所谓,为了一表我魔界与仙门交好之心,这叛魔的尸身就——” 江离淮话未说完,身后却突然刮起一阵疾风。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司炼竟然五指成爪,强大的内力生生将令九辰的尸身拖离了地面。 随后,他便眼睁睁看着令九辰的尸身在那内力之下化为无形被司炼尽数吞噬。 这一幕,众仙门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玉沐沐却是心惊不已。 花耐寒这是有多狂妄才敢在众人面前当场吞噬掉令九辰? 江离淮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大笑道,“各位好友看见我魔界的诚意了罢,以后此叛魔再不会有机会残杀生灵,此等下场乃是咎由自取,各位好友可解气?” 魔界难道便是这样处理叛魔的? 此等做法以前倒是从未听闻。 然而江离淮这一番话下来,众人倒是面色稍缓。 只有玉沐沐注意到花耐寒的眼眸又渐渐变成了猩红之色。 花耐寒是灵胎,他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时是不会让人察觉到他真正的气息,可这些日子一连吞噬了好几个大魔,他的修为暴涨,人也更似邪气。 玉沐沐唯恐花耐寒此刻疯魔,心口怦怦直跳,只紧紧盯着他。 却见花耐寒忽然一跃而起,飞身离开。 江离淮与众人笑道,“众位莫怪,他这人想必又是急着去会哪个相好的去了”说着,一脸斥责之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说走就走,太不像话了。” 无辰冷看他一眼,其他人却是神色不一。 司炼淫名在外,若是这次不是因为除魔,仙门是绝不肯与此等人物站在一起的。 而江离淮与魔人为伍,德性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眼下魔人已除,众人更是不想再待于此地。 无辰大袖一挥,首先御剑而去,一行人跟在他身后相继离开。 待人都走远,只剩下玉沐沐与江离淮。 刚才那些人眼中冷色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江离淮,他又笑嘻嘻走到玉沐沐面前,“如此良辰美景,花好圆月,只有我与沐沐美人共处,这实乃是天赐良机啊。” 良辰美景? 花好月圆? 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玉沐沐实在没有感觉到他说的这八个字之风韵。 地上,阿灵一动不动,想到之前那张腼腆的笑脸,她心里不由一叹。 玉沐沐道,“江公子,我想将阿灵寻一处地方葬下?” 江离淮自是点头,更不忘此刻表现自己,“我帮沐沐美人。” 待将阿灵入土为安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江离淮道,“好不容易只有我与沐沐你独行在外,良机难觅,沐沐美人可愿与我江某人夜游一番?” 玉沐沐看着他的眼道,“江公子,打扰多时,如今我也该回去了。” 江离淮似乎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沐沐,你跟我在一起不快乐么?” 刚才花耐寒一下子没了踪迹,玉沐沐也不知他此刻情况,心中不免着急。 她道,“我乃无极门的人,自是要回本门门派,多谢江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她说完转身欲走,江离淮却挡在她面前,脸上又带上了如往常一样的笑容,“这么多年我从未遇见一个看的顺眼的女人,可沐沐你却不一样,沐沐若是真的走了,我只怕会很难过的。” 玉沐沐抬眸看他,“江公子,人终将有一散。” 江离淮摇摇头,“什么散不散,不走不就不会散,我看沐沐你也不适合待在那些所谓仙门里,他们口口声声仙门大道,可背地里的品性只怕连魔族人都过之不及,倒不如与我回魔界过逍遥日子如何?” 玉沐沐看了看天色,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她正了正脸色,“如今危机已除,江公子又何必在惺惺作态呢?” 江离淮笑容微敛,沉默看她。 玉沐沐挑明道,“从江公子你一开始强行带我回那府邸时只怕便打算好了,必要时候便可将我玉沐沐为人质,若是届时与仙门碰面,倘有争端,倒时便拿我这仙门之人做挟,用以庇护自身,然而如今仙门接受魔界邀约,也算与魔族关系缓解,江公子也当是没有危机才是,又何必再装下去呢?” 江离淮静静看着玉沐沐,片刻后他大笑起来,鼓掌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聪明,沐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话既已说开,玉沐沐便道,“告辞。” 江离淮再次挡住她的去路,脸色难得正经。 “我不否认一开始是有这番打算,可我后来却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沐沐,你别怪我,好么?” “好。”玉沐沐随即道。 毕竟后来他也没害过她。 玉沐沐回答得如此之快,江离淮反而愣了愣。 随即他苦笑一声,只怕是根本没对他上过心,所以才能如此干脆。 他还真是失败呢。 这一次,他没有再挡住玉沐沐。 玉沐沐寻着花耐寒离去的方向找过去,然而一路上却根本没有发现花耐寒的丝毫身影。 如今,她只能先回鹿行山再做打算。 因为大魔已除,此次的鹿行山上氛围不再似之前那般肃杀,反而处处洋溢着喜庆。 即使是在夜间,不少营帐内仍然高歌对酒,好不快哉,到处欢声笑语。 玉沐沐回到无极门的营帐时,先去尊主帐内看了眼,花耐寒却还未归来。 胭浓夫人、霓裳夫人与百苍夫人的营帐都灭了灯,此刻安安静静,想来已经睡下了,玉沐沐便回了自己住处。 鹿行山上,月上树梢。 玉沐沐躺在榻上却辗转反侧。 花耐寒飞身离开之前那个眼眸着实有些瘆人,他吸收诸多魔气,不知对他心性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她静静看着营帐上月亮的轮廓,不想突然一阵风吹拂而来。 营帐内是关闭着的,根本不会有风,可刚才的风虽然微乎其微,然而玉沐沐却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的。 她看着自己还在微微浮动的发丝,心里阵阵发毛。 “谁?!” 正要从榻上一弹而起,忽然有人压住了她。 “是我。” 花耐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借着朦胧月色,玉沐沐看见自己身边,虚空之中一点一点出现花耐寒的身形。 “尊主?” 花耐寒在她脖颈边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把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里。 第40章 莫名热情 · 今晚的花耐寒似乎比以往都要急切。 玉沐沐只觉得他周身滚烫, 连落在她身上的吻都是烫的。 呼吸相闻,玉沐沐晕飘飘的,然而身上的花耐寒却突然坐起了身。 “你这榻怎么如此窄?” 玉沐沐翻过身来来看他, 当时荒郊野岭扎营,她来时也没多讲究,带的床榻能睡就行, 这榻平日容她一人睡自是舒服,可此时再加他一个男人, 自然就显得拥挤了。 花耐寒微蹙眉头,显然是不悦。 玉沐沐在心里撇了撇嘴,这人半夜到她这里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倒是还嫌弃起她的地方了。 她不止睡榻小, 就这睡榻还硬的很, 当然入不了锦衣玉食软被轻裘的花尊主的眼。 玉沐沐本想花耐寒现在定是再没了兴致的,谁知他忽然拥起她, 一个天旋地转之间, 待玉沐沐睁眼时,竟发现已到了花耐寒的营帐。 他乃一门尊主,床榻自是宽敞舒适, 不是她那小榻能比拟的。 玉沐沐刚看清楚所在之地, 便被花耐寒推到了床榻上。 很显然,他兴致未消,甚至比之前还高涨。 火热的身体围上来,玉沐沐看着他又覆身过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在身上游移, 玉沐沐不由自主呼吸逐渐急重, 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最近的花耐寒似乎比之前都热情。 然而屋内旖旎却没进行多久, 帐外忽然响起月乔的声音。 “季灵。” 玉沐沐浑身一个激灵,她现在可见不了人。 身上的花耐寒抬起头,面色很是不好看。 他深吐了口气,冷着脸道,“何事?” 月乔在帐外低声道,“季灵,你上次交代我查的事有线索了。” 花耐寒眸色忽然一深。 手中白光一闪,落在榻边的衣物便极快地自发整整齐齐穿戴在了他的身上,他已经坐起身来。 玉沐沐有些不知所措,他难道要让月乔进来? 在这种情况下? “进来。”果然,下一刻玉沐沐听到他对帐外的人影道。 玉沐沐狠狠在他身后瞪了他一眼,他收拾好了便让人进来,可她衣物刚才都被他撕碎了再不能穿,而他也没有要她避开的意思,就把她扔在了这里。 她现在能见人吗?! 眼看着月乔要进来,玉沐沐也顾不得管其他了,赶紧缩到了被子里,将自己紧紧裹住。 月乔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衣衫华贵出彩,将她身形衬托的婀娜多姿,脸上妆容恰到好处,更在眉心之中点缀着一朵粉红花蕊,更显得娇贵出尘。 她柔柔一笑,向坐在榻边的花耐寒道,“师弟,几日不见,我——” 她声音忽然顿珠,目光大睁,看着花耐寒身后的锦被。 “这,这……” 花耐寒却面色不耐,“你刚才说事情有了线索,是查到了什么了?” 月乔目光却一直死死看着那被子,仿佛根本没听到花耐寒在说什么,她恼怒的看向他,“这被子里是谁?!” 花耐寒眯了眯眼,“你似乎忘了规矩。” 月乔似乎不可置信。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千年前那个温柔的季灵了,可如今眼睁睁看着他的变化,却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他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 被子里身形纤细,显然是个女人。 月乔盯着那被子,气得眸子微红,愤怒、嫉妒、不甘一时都齐齐涌上她心头。 “若你没有要说的,那便退下。” 花耐寒寒声对她道。 月乔心里一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强自稳住心绪。 他是故意的? 不,忍住,她不能惹他不快。 他身边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能近得了他身的据她暗中观察便只有玉沐沐,此刻那被子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她。 她现在躲在被子里不现身,很显然刚才这两人在干什么好事。 呵,还真是备受宠爱啊。 季灵竟然拿你在警告我。 月乔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直到感觉掌心黏腻才松开。 而被中的玉沐沐却也颇为生气,这个花耐寒既然有事与月乔商谈,何必让她待在这里,她如今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她现在当着人面只能躲在被子里,还被人追问身份,她也是要脸的啊。 啊。 真是太羞人了。 月乔恢复了冷静,再抬眸时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是明艳笑容,“刚才是我多话了,师弟莫怪,只是我与师弟商谈之事毕竟最好不让外人知道,我看这榻中人还是离——” 她话未说完,花耐寒已经打断她,“不必。” 月乔惊住。 玉沐沐已经得他如此信任了么? 她强压下不快,顿了好半响,只能道,“无辰那人嘴风一向严谨,我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从他嘴里套出这线索出来。”说着眼眸含情看向花耐寒。 然而那个人却面无表情,不接任何话,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的深情。 月乔紧紧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继续道,“季灵,你当初被季横子挖出的那颗心被他一分为三,其一是由温朔处置,温朔之妻乃是凌云岛中人,你……死后温朔便去了凌云岛,温朔已离世八百年,他虽不在,可他后人还在,据我所查温朔至死未再离开凌云岛,我们只要接近他后人或许能找到藏心线索。” 小师弟温朔乃是他们的师弟。 月乔小心翼翼扫了一眼花耐寒,在她印象里,温朔是个爱哭包,那时季灵身为师长,对温朔颇为照看,有一段时日温朔总爱跟在季灵身边,他们关系甚好,直到后来季衡子在众弟子面前下令不可打扰季灵,温朔只好不去见他。 那时看不懂,只知道季衡子对季灵是特别的,如今一切看透才知他只是想孤立他罢了。 再后来,温朔跟着季衡子还有无辰一起将季灵带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 如今再听到温朔的名字,可他的脸上一丝波动也没有,月乔这一刻真的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倒是玉沐沐震惊不已,禀神凝听起来。 心? 她想起来了,天书曾说过,季衡子担心花耐寒死后怨气太盛便留下了他的一颗心,试图将他变成痴傻游魂。 如此说来,花耐寒迟迟没有对无辰下手竟是有这层缘由在里面。 月乔继续道,“其二正是被无辰处置,可是他……”月乔看了一眼花耐寒,“他不喜我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因而目前还不知他究竟最后是如何处置。” 无辰极为反感她提到季灵这两个字,每当她有意问起更多线索,无辰便面露不悦,她耐着性子百般讨他欢心这才作罢。 “至于其三,是由季衡子亲自处置,就连无辰也不知他究竟放在了何处。” 榻上,花耐寒轻轻一笑,“所以,这便是你所谓的线索?”他修长的手指在床榻边缘敲了敲,“半年来你就带了这些消息来见我?看来是我实在高估你了。” 月乔心下忐忑,她是太想见他了这才过来。 可那线索却又难寻,一个,人早死几百年了,谁知道他把东西放哪里了,另外一个,偏偏在他耳旁提都不能提“季灵”这两个字,提了就给她冷脸看,最后一个,早就闭关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真要查清楚又谈何容易。 这个男人真的就不能明白她今夜过来的心意么? 月乔也不希望在花耐寒眼里落得个无能的印象,这会儿将自己知道的,也不管有用没用全部告诉他。 “温朔之妻乃是当初那一代凌云岛岛主的女儿,温朔后人世代居住凌云岛,与凌云岛岛主关系非常,这一届温家家主是温自行,温家人一心炼丹,鲜少与外界接触,我们当前先设法接近温自行,稍后再从他身上探查即可。” 花耐寒看着她似笑非笑,并未言语。 月乔心里更是不安,只觉得他眼中暗含嘲讽,莫非这些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她忽然想起在这鹿行山上,花耐寒似乎与凌云岛岛主秋不叹交好。 她心中一惊! 他早就在布局了。 如此说来,她今夜带来的消息对他来说还真算不上有用的,月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本有意讨他好感如今却看来倒是砸了自己脚了。 她暗自觑了花耐寒一眼,幸而他并未发怒。 只见他摆了摆手,“无辰对你有别于他人,你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才是紧要,天色不早,你且退下。” 月乔不知花耐寒口中多花些心思在无辰身上究竟是不是意有所指,难道他对她不耐烦了? 他不喜她来? 这么多年了,他真的就这么狠心? 月乔不甘心,恨恨盯了一眼花耐寒身后的云被。 他对她如此冷淡,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人对么。 为何别的女人可以,偏偏她月乔就不可以。 月乔看向花耐寒,温柔笑道,“你一直通过吸收魔气提升修为,这里大魔甚多,这些日子定是收获颇丰罢,魔息聚阳,大量阳气凝聚,正是需要阴阳调和的关键时刻,我……”,她笑得越发温柔,上前一步道,“我可以帮你。” 花耐寒神色未变,只沉默看她。 月乔却是干脆豁出去了,手指轻点,眨眼之间,她一身轻薄衣衫尽落,如凝脂一般的光滑肌肤露了出来。 这身皮肉是她好不容易才幻化而成,精心调理过。 无辰每每见了,那副急色之相她可没忘。 男人都一样,她不信眼前的男人不动心。 月乔双眸妩媚,毫不犹豫展露着自己的身体。 被子里的玉沐沐却不知外面这香艳的一幕,她只感觉屋子里好似一下子安静下来。 然而下一瞬,她就听见了月乔的一声闷哼。 随后是花耐寒的声音想起。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既能帮你去除一身妖气也能随时收回去,若是你不介意继续寄居于一束残花只能以人脸示人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月乔的脖颈此时被花耐寒一把掐住。 这个男人的脸上哪怕是一分柔情也没有,只有浑身的冷冽。 月乔几乎感觉自己不能呼吸。 她张不出口,说不出话,只惶恐的看着花耐寒。 “知道分寸了么?” 仿佛她只要说一个不字,他真的会掐断她的脖子。 月乔连连点头。 脖颈上的力道终于消失。 月乔再不敢惹怒他,急急忙忙穿起衣物。 她眼眸通红看他,终究还是道,“我只是太爱你了。” “爱?”花耐寒轻笑一声,“你得不到的便想尽办法去得手,别为你的不甘心找借口,千年前是,现在你也没有变,该收敛了。” 他眼眸忽然森冷,“不要想着在我面前耍手段。” “我没有……” “退下!” 月乔再不敢停留,看他一眼,身形终是散去。 玉沐沐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可听花耐寒的语气便知他刚才定是生气了。 月乔似乎离开了。 玉沐沐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正好迎上花耐寒一声毫无表情的眸子。 她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尊主,您现在还好么?” “好不好,你待会就知道了。” 随后,玉沐沐身上的云被被他一手掀翻在地。 玉沐沐眼睁睁看着他倾身覆了上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热情过头,没完没了了。 第41章 殿上秋波 · 这一回, 玉沐沐自是又被折腾得全身无力,身上就像是散架了一样,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偏偏花耐寒见她这样, 还皱起了眉头,本来翻过她欲再行一次,不得已, 也只能作罢。 玉沐沐也不知花耐寒的热情怎么突然就比以往热烈了,她还是颇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只在每月十五召见她的花耐寒, 而不是眼前这个时不时就拉着她往床上压得男人。 既然睡不了,玉沐沐自然被赶回了自己的营帐。 虽然这男人也太现实了些,然而能不待在他身边, 玉沐沐求之不得, 极快地便回了自己住处。 这夜,她却睡不着。 手里的迷心被她紧紧握住。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若是她对花耐寒启动迷心, 从此她好生陪着他, 让他放弃复仇灭世的想法不知可不可行呢。 毕竟现在的花耐寒,她根本掌控不了,感化他又何其容易, 若是他变成一个满眼里皆是她的男人, 那就不同了。 然而这种想法刚刚念及,她眼前又闪过阿灵那双哀伤的眼。 只可保命时急用,切不可犯与她一样的糊涂事。 她的叮嘱历历在目。 玉沐沐叹口气,她翻了个身, 最终将迷心收了起来。 之后几日, 鹿行山热闹起来。 如今魔头已除, 众仙门欢庆一番后便不再鹿行山上停留。 只是凌云岛岛主秋不叹却来亲自见了花耐寒,只道是过些时日便是他五百岁寿辰, 届时特邀花耐寒前去。 花耐寒当即应允下来。 除秋不叹之外,其他门派也不时前来无极门营帐前拜别。 玉沐沐此时更是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想想以前门派前的冷清,再看看现在,真可谓是今非昔比。 各大门派一番相互拜别后,纷纷返回各自住处。 第二日,花耐寒便带着无极门一干人等返回。 只是这一路却颇为微妙。 来时,除玉沐沐外,几位夫人可谓是壮志雄心,寻着机会就往花耐寒眼前凑。 如今返程时,除了胭浓夫人还剩些许热情之外,百苍夫人与霓裳夫人皆是安静待在自己的车辇里。 玉沐沐去看百苍夫人,她一脸愁容,只盯着手中的帕子发呆。 看她这模样,玉沐沐便知百晓柔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她叹口气,道,“又在想那个白云生了?” 百晓柔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微红,将帕子收了起来,“哪有。” 玉沐沐也不揭穿她,只暗叹隔了这么些时日她还没有忘记那个白云生,看来真是上了心了。 她又去看霓裳夫人。 霓裳夫人倒不是如百晓柔一般愁眉不展,反而自得一乐地赏玩着手中的花。 那些花在她手中簌簌绽放,而后花瓣高升,逐渐散开,落了她满身。 霓裳夫人愉悦的笑起来。 玉沐沐看了她一眼,道,“刚刚胭浓姐姐去给尊主吹笛去了。” 霓裳夫人“哦”了声,继续摆弄着手中花朵,并无多大反应。 玉沐沐诧异道,“霓裳姐姐,你不去看看么?” 毕竟之前,胭浓夫人接近花耐寒时,霓裳夫人总会跟着过去,胭浓夫人吹笛,她便跳舞。 两人变着法儿吸引花耐寒的注意。 霓裳夫人却摇了摇头,“不去了。” 百苍夫人是心有所属,霓裳夫人这又是怎么了,玉沐沐诧异,莫非也是心里有人了? 然而她好似并未看见霓裳夫人对哪个男人有意。 霓裳夫人却像是猜到玉沐沐在想什么,笑了笑道,“我啊,是看开了。” “何谓看开?” 霓裳夫人道,“不论我想尽各种办法,尊主就是不主动看我一眼,我如今是明白了,若尊主真有心于我,又何必等着我使劲往跟前凑呢。”说着,把掌心花瓣放在唇边轻轻一吹,而后自嘲一笑,“再说了,当时魔族暗袭,我、胭浓、百苍,我们三人受困,可却迟迟不见尊主前来相助,若是尊主真的在乎我们,又怎会让我们身陷性命之危中。” 三年了。 她怎么也走不进这个男人的心里。 高傲如她,说是想开了,倒也不如说是不得不看清了。 玉沐沐静静看着霓裳夫人,霓裳夫人却朝她展颜一笑,将一束花朵插在了她的发上。 “玉醇妹妹,我现在觉得专心于我这些花儿反而更有意思。” 霓裳夫人眼里平静,安宁,看得出她是真的看开了。 玉沐沐看着她,慢慢竟生出了一丝羡慕。 她们想抽身时便抽身,心里没有包袱,可以潇洒转身。 可她呢,天书的话犹言在耳,那是一架警钟。 她承诺了便要做到。 正感叹间,却见胭浓夫人一脸郁色走了过来。 霓裳夫人掩唇轻笑,“姐姐这又是出师不利?” 胭浓夫人道,“想当初多少男人听闻我的笛声驻足凝听,而如今我刚开了个音便被尊主派人叫停住了,真是气煞我也。” 霓裳夫人笑道,“胭浓姐姐你越挫越勇,我真是佩服。” 胭浓夫人道,“你别取笑我,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比尊主容颜更俊,修为更深,若能拿下尊主这样的人,就说明我胭潇潇乃是女人中的佼佼者。”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况且,尊主越是难以亲近才越好,他日尊主对我情深之时,便是证明我胭潇潇魅力之日。” 玉沐沐听着她二人言语,忍不住看了一眼胭浓夫人。 胭浓夫人容颜艳丽,姿态妩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这样的女人堪称天生尤物也不为过。 她的魅力即使不用拿下花耐寒也能充分证明。 想到这里,她却有些疑惑了。 这样的女人在身边,花耐寒怎么就不懂欣赏呢。 似乎这些日子,他除了来找她之外再没碰过别的女人了。 看他也不是清心寡欲的男人。 这个男人,真是看不懂。 玉沐沐垂下眸子,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了丝丝笑意。 三日后,几人回到了无极门。 一切似乎又和从前一样,胭浓、霓裳和百苍夫人回了各自的殿宇,日子也和从前一般无二。 可有些又不一样了。 玉沐沐被花耐寒下令搬去了忘忧宫。 这么多年来,她是唯一一个与尊主同寝而居的女人。 玉沐沐得知这一消息时不无惊讶,然而花耐寒的说辞是,他每夜召见她太过麻烦,倒不如让她直接搬过去。 玉沐沐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花耐寒却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玉沐沐后来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每夜是真的。 自从搬过去后,玉沐沐每晚与花耐寒有了必做之事,不只每夜,只要是他想,他可以随时随地压住她。 鉴于花耐寒的热情,玉沐沐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当初花耐寒吞噬了司炼,连带着将司炼随时发情的特性也一并吸收了。 可让玉沐沐头疼的是,虽然这个男人对她热情起来了,可这也只限于身体上。 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冷冷清清,并不含柔情。 玉沐沐只好自我安慰。 虽然感觉怪怪的,可也比之前好上许多,毕竟以往他对着她的身体也是没有兴趣的。 如是,日子便一直波澜不惊过到了即将到秋不叹大寿之日。 花耐寒要前往贺寿,以如今花耐寒对她的痴黏,如玉沐沐所料,他果真让她陪同前去。 在动身出发的前一日,忘忧宫外通传胭浓夫人求见。 彼时,花耐寒正在高殿上闭目养神,玉沐沐给他揉捏着额头。 花耐寒眼眸也不睁,只对通传之人道,“不见。” 这段日子,胭浓夫人时常过来,可每一次花耐寒都不召见。 胭浓夫人为此偷偷找过玉沐沐好几次,然而花耐寒这个人却又不是个容易劝说之人。 可毕竟胭浓夫人曾经对玉沐沐照拂不少,她还送给了她一堆颇为有用的药呢,就为这个,玉沐沐也实在不好意思回绝胭浓夫人让她在花耐寒面前为她说话的请求。 眼见着这回胭浓夫人又要吃闭门羹,玉沐沐犹豫了好久,终是开口道,“要不,尊主还是见一见胭浓姐姐罢。” 花耐寒嘴角扯了一丝轻微的弧度,也不知是不是在嘲讽。 “你和她感情倒是好。” 玉沐沐手上按捏动作不停。 “胭浓姐姐对妾身一直很照顾,在外时帮了妾身不少。” “所以,你的恩情就要本尊来还么?” 玉沐沐哪里敢说是,面前这个可是只阴晴不定的狮子,指不定哪一句话就让他不快。 她随即柔柔一笑,“尊主说笑呢,妾身怎么敢如此,妾身就是觉得胭浓姐姐这些年对尊主心意不变,也可谓是不容易了,如今见一见也是无妨的。” 揉压在他头皮的手忽然被拨开。 玉沐沐正怔楞间,就见花耐寒站起了身。 “听你一说,胭浓倒也真是难能可贵了,至少她比你强上不少,可不是只有一张嘴,本尊若是不见岂不是说不过去。” 玉沐沐闻言却是吃惊,怎么比她强,难道她就不用心了。 她现在可是身体力行地在用心啊,腰到现在还酸着呢。 那边花耐寒已经抬了抬手,对侍从道,“传她进来。” 胭浓夫人姿态妖娆的走近大殿,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她施施然行了个礼,随着弯腰的动作,姣好的曲线展露无遗,“妾身见过尊主。” 花耐寒道,“起。” 胭浓夫人娇声道“是”,这才又起了身。 她道,“听闻尊主明日便要动身前往凌云岛,妾身想到有些日子不能见到尊主就伤心的想哭了呢,这便想着在尊主出发之前为尊主做些什么才好,这不,妾身就端了一碗亲自熬得参汤,还请尊主尝尝合不合胃口。” 花耐寒倾身看她,忽然笑了,“只怕你不只是来送汤的罢。” 看着花耐寒的笑,胭浓夫人忽然似愣了愣,随即脸上笑容更是妩媚,低头娇笑道,“尊主英明,妾身做什么都瞒不过尊主。” 这两人刚才是当着自己面眉来眼去么。 情况来得太突然,玉沐沐觉得自己有些被吓到。 一向冷脸的花耐寒刚才是突然转性了么。 第42章 阴风暗雨 · 只听胭浓夫人道, “妾身想,想陪着尊主一同前去凌云岛,不知尊主可否允了妾身的心愿?” 看着胭浓夫人灼灼的双眸, 玉沐沐更是感受到了她对花耐寒的势在必得。 如此锲而不舍,迎上而上,再接再厉, 越挫越勇,她倒是真有些佩服她了。 花耐寒只笑看着她, 却不言语。 胭浓夫人抬眸觑了他一眼,盈盈跪拜下去,“妾身愿意为尊主做任何事。” 站在花耐寒身后的玉沐沐愣了愣, 这不是她平日对花耐寒说得台词么。 花耐寒也似想到了什么, 侧眸扫了眼玉沐沐,淡淡道, “你该学学别人, 瞧这样子比你真诚多了。” 玉沐沐不知他是何意。 只是最近的花耐寒对她说得话倒是比从前多了那么一两句。 刚才他是在讥讽她平日都在做戏? 这个男人究竟都知道什么啊。 她难道表现的还不够真诚,玉沐沐大为苦恼。 花耐寒对她不冷不热,大多时甚至是无动于衷。 莫非就是因为她看上去太假, 让他一眼看穿了? 这可不妙。 玉沐沐赶紧道, “尊主明鉴,妾身对尊主的心天地可表,那可是赤忱一片啊。” 底下的眼浓夫人不明白他二人究竟在说什么,可听到玉沐沐如此说, 也急忙表明态度。 “妾身对尊主的心与玉醇妹妹一样, 妾身只想侍奉在尊主身边, 也会如玉醇妹妹一样伺候好尊主的。” 玉沐沐有些为胭浓夫人担心了。 胭浓夫人似乎误会了自己与花耐寒的关系,她并不是玉醇夫人想象一般真的得花耐寒的宠爱, 现在胭浓夫人把自己提出来,只怕是要惹花耐寒不快。 果然花耐寒嘴角轻轻笑了笑。 可是他却没有如玉沐沐猜想的那般拒绝胭浓夫人,而是手指在座上扶手敲了敲,“有趣。” 胭浓夫人喜出望外,“尊主这是同意妾身随同么?” 花耐寒垂眸看她,目光似笑非笑,也不言语。 过了片刻才道,“本座要去凌云岛贺寿,若是你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凌云岛,本座那就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胭浓夫人怔楞,似乎不明白花耐寒的意思。 玉沐沐也听得不明白,只觉得花耐寒是话中有话。 只听他又道,“凌云岛炼丹堂堂主温自行,据说此人善心仁德,你若是能想办法得到他的信任,那进凌云岛恐怕就不是问题。” 玉沐沐此时终于反应过来。 花耐寒就是故意的。 他做得每一件事果然都有目的,胭浓夫人这是刚好跳上了他摆好的大船上,他诱惑着她上船,只为将她变成渔夫替他获得自己想要的大鱼。 而温自行就是那条大鱼。 身为温朔的后人,温自行是最有可能知道他那一片心的下落。 然而胭浓夫人却不知这些,她只想着花耐寒终于肯可她机会了。 现在她怎可能不紧紧抓住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呢。 当下,胭浓夫人便道,“好,妾身这便动身,妾身会让尊主看到妾身对尊主的心意。” 花耐寒笑道,“拭目以待。” 胭浓夫人退了下去。 玉沐沐盯着花耐寒,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花耐寒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继续。” 这大爷,还想着按摩呢,使唤起人来还真是顺口。 玉沐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继续给他揉捏肩膀。 而她看不到的是,背对她的花耐寒目光向她的方向侧眸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一丝笑意,然而那笑意里却带着丝丝阴沉和森冷。 半月之后。 凌云岛岛主秋不叹的生辰便是今日。 凌云岛乃一片大海之中的岛屿,岛上不见白雪,却终年严寒。 玉沐沐与花耐寒赶到的时候,她唯一的感觉便是冷,虽然早有防备,带了厚厚的大氅来,可此刻即使身披大氅,她也觉得全身冻得都快僵硬了,再看花耐寒,仍然穿着寻常的衣物,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受冻之相,待他看到玉沐沐几乎把整个脸都捂进大氅里,玉沐沐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嫌弃。 这是看不起修为低得人么。 玉沐沐也不想见花耐寒那双眼,干脆往四周看去,此时凌云岛入口处已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秋不叹声名颇高,这一次几乎整个仙门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唯独玄天宗无辰仙长却因事未来,只派门下弟子前来送了道贺之礼外便匆匆离去。 “听闻是月乔仙子近日忽然染疾,无辰仙长忧思深重,担心其身体,这才不曾赶来。” “如此说来,无辰仙长对那月乔仙子可谓是情深义重。” “听闻无辰仙长与那月乔仙子关系非同一般,无辰仙长千年前便心中中意月乔仙子,如今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如此我看未必,听闻月乔仙子失踪许久,近年才重回玄天宗,他们二人已有千年未见,这刚重逢便旧情重生我看不见得。” “好了好了,今日是秋岛主大寿之日,不是议论他人私事之时,你们都少说些罢,秋岛主出来了,快过去。” 玉沐沐有些失望的看着那几个人离去,她本来还想继续听这些小道消息。 无辰与月乔的八卦,她还是挺想知道的。 想了想,玉沐沐看一眼往前面走去的花耐寒。 刚才这些话,他定是也听到了罢。 月乔如今是为他做事,之前见面她还好好地,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染疾呢? 她心里一惊。 莫非是花耐寒故意让无辰因此不能前来。 可若真是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玉沐沐不禁看了看四周众人,这里每个人脸上皆洋溢着笑意,因为岛主大寿,凌云岛张灯结彩,看着好生喜庆。 如今欢天喜地之景,花耐寒切莫暗自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正出神想着,猛不然,身旁有人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玉沐沐侧头一看,却是江离淮。 “多日不见,如隔三秋,沐沐,我们又见面了,真好。” 江离淮向她眨眨眼,一张俊逸的脸愣生生被他这副神色弄出来几分不正经。 玉沐沐道,“江公子,你怎么来了?” 江离淮笑道,“自然也是贺寿啊,沐沐知道的,魔界欲与仙门交好,秋岛主大寿,魔界自当是要聊表心意才对嘛。” 说着,又凑近玉沐沐几步,“若是知道沐沐美人儿也会来,我定是会早早就赶来与沐沐美人儿汇合,唉,凭白浪费了可相处的时日,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连连叹息好几声,忽然问道,“沐沐,这些时日,你可想我了没,有没有茶不思饭不想,做梦不梦见我都不能睡安生的那种?” 玉沐沐被问的瞠目结舌,正想着该如何回应,只闻前方花耐寒的声音传过来。 “还不过来。” 玉沐沐大松了口气,花耐寒说话还说得真是及时。 “江公子,有空再续。” 说完,她快走几步,向花耐寒奔去。 花耐寒神色淡淡看着她,又看了一眼也往这边看过来的江离淮,对玉沐沐道,“此人不简单,你少接触为好。” 玉沐沐只好道,“知道了。” 她向江离淮看去,那边江离淮不知正在和哪个门派弟子寒暄。 如今仙门对江离淮并无好意,江离淮背弃仙门投靠魔界,如今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只怕不得仙门好感,可看他似乎不察似的,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甚至对身边的每一个仙门中人都笑盈盈打着招呼,也不管人家给不给他冷脸。 在魔界混得游刃有余的仙门中人,能是简单角色么。 玉沐沐自然想得明白。 那边,秋不叹已经出来。 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模样稍显年轻的男子,模样都与他有几分相似,看来是他儿子。 秋不叹有四子,最小的儿子玉沐沐是见过的,便是此刻正在思过崖关禁闭的秋迟,听说其次子有疾,这些年鲜少见人。 如此一来,想必今日能出现的便是其长子与第三子了。 左边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只黑猫,此人长相看着有些老成,只偶尔抬眼看向对面道贺之人,目光大多时都在他那黑猫身上。听闻凌云岛大公子喜豢养宠物,看这样子,此人应该便是秋不叹长子秋蔚了。 右边那男子看那双眼便知是个极为精明之人,脸上的笑意从来都没停过,这人应是第三子秋添。 “今日,承蒙各位大驾光临,我凌云岛实乃蓬荜生辉,只是我凌云岛身处极寒之地,不比外界风和日丽,为方便各位贵客,我凌云岛炼丹堂特为诸位研制化暖丹,稍后将由炼丹堂堂主温自行将化暖丹送予诸位。” 玉沐沐听着秋不叹一番说辞间,不得不感叹,这化暖丹来得真是时候,秋不叹想得确实周到,怪不得能得仙门人心。 然而,只见有凌云岛弟子急忙上前在秋不叹耳旁说了些什么,秋不叹脸色一变。 随即他抱拳,语气歉疚,“诸位贵客,温堂主现有事耽搁不能亲自前来,还望各位见谅,不过温堂主已将化暖丹送了过来,如今就由我这两儿为大家发放。” 众人自然不会在意这小插曲。 只玉沐沐不由看了眼花耐寒。 第43章 怪事传说 · 凌云岛后山。 炼丹堂一众弟子手忙脚乱将一女子从岸边拉起。 此女不是别人, 正是胭浓夫人。 然而此刻的胭浓夫人却与往日有些不同,她的脸上褪去了平日艳丽的妆容,一脸素淡, 衣着也甚为简朴,腿上血淋淋的伤口甚为骇人。 “快去告诉温堂主。” 将胭浓夫人带上岸边后,有弟子飞快往里去寻人。 听到“温堂主”三个字, 胭浓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然而很快那笑意便被她收敛, 转而脸上是受了伤后的痛楚。 很快,一众弟子随着一个青衫年轻人走了过来。 那人看见她的伤势,沉声道, “是被海鲨咬住的伤口”, 说着看了眼胭浓夫人,“姑娘, 你可还撑得住?” 胭浓夫人面容虚弱, 微微的摇了了摇头,“还请公子救小女子一命,那海鲨咬得不轻, 实在是太疼了。” 那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 递到了胭浓夫人面前,“在下是凌云岛温自行,也算擅长些炼丹之术,此药对姑娘伤势有益, 还请姑娘服下。” 胭浓夫人吃下药, 心里很是开怀。 她这些时日颇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温自行每日必在这个时辰来后山采药炼丹, 她今日等在这里竟真得被她等到了。 看他目中担忧之色,她暗想, 尊主说得没错,温自行果然是善心仁德,想接近这样的人只要对自己狠得下心就行了。 “看姑娘是外地之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胭浓夫人早就给自己想好了理由,听闻温自行问起,她苍白而清秀的小脸上流下一行泪水,堪称我见犹怜也不为过。 “小女子名唤胭潇潇,本随父亲在对岸捕鱼为生,父亲早年得些机缘也会一两道术法,因而每每捕鱼收货颇丰,家中也算富足,只是这次我与父亲出海却遇上礁石,礁石将我们的船击散,偏偏父亲先前又饮了酒,我与父亲双双坠入海中,我寻不到父亲,又遇到鲨群攻击,只记得拼了命往前游想逃离鲨群,等我醒过来时就在这岸边了。” 温自行叹息一声,“胭姑娘也着实受了苦,不过没关系,既然到了我凌云岛便先住下养伤,胭姑娘的父亲我派人去寻。” 胭浓夫人道,“多谢恩公,恩公真是大善人。” 说着,就要起身,似乎感动之余连腿伤也不顾了。 这等做派自然是胭浓夫人故意为之,而那温自行见状上前一步扶住胭浓夫人,急忙道,“不必如此,胭姑娘切莫客气。” 胭浓夫人顺势道,“恩公唤我潇潇就行。” 温自行道,“好,潇潇姑娘。” 胭浓夫人看着温自行,不由暗自笑了笑,他偏要在名字后加个姑娘那便随他了,这个温自行眸子温和又纯净,这样的男人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倒真是傻得可爱又有趣。 另一边,秋不叹将众人迎到了岛中安置下来。 宾客众多,一番安顿下来已近天黑。 玉沐沐与花耐寒入住之地名为“宁泰居”,只是刚住下不久,花耐寒就不见了人影,玉沐沐将宁泰居翻遍了也没看到他。 宁泰居宅邸颇大,屋子里又是不认识的丫头侍女,玉沐沐只觉得住在别人的地方总是有那么一丝不自在,况且花耐寒招呼不打一声便将她一人丢在这里,她心里到底有气,索性出来走走。 没想到这一走,便又遇到了江离淮。 “沐沐是与我心有灵犀么,知道我出来便寻我来了?”江离淮一看见她便嘻嘻笑起来。 “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玉沐沐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不正经,此刻也能面色如常的对应。可看着他手中拿着一壶酒,边说话边往嘴里灌,酒水湿了他大半衣襟,还是忍不住又道,“虽然有化暖丹,可此地到底风寒露重,江公子仔细受凉,真想饮酒还是去屋子里吧。” “有沐沐的关心,我受凉也乐意。”江离淮脸上笑容更大,随后他看了眼手中酒坛,轻笑一声,“这里怕是无人愿意与我对酒高歌,沐沐若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与我进屋把酒言欢。” “我不喝酒。”看着他向她猛眨眼睛,玉沐沐是脑子抽了才会去他屋子里饮酒,她道,“江公子既是清楚眼下处境,为何还要前来?”遭人冷待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江离淮道,“为何不来,这里好酒好肉,管他们什么脸色管他们冷待不冷待,我自己快活就行了,不来白不来。”他将酒坛随手往后一扔,靠近玉沐沐几分,弯腰看她,“再说了,这里有沐沐美人在,自从那日离别,我对沐沐美人的思念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我可想你了,沐沐。” 玉沐沐不知他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了,这人脸上笑得没心没肺,可话里又有几分真假。 “江公子,请自重。” 玉沐沐退后几步。 江离淮脸上露出伤心之色,“沐沐,你这样拒绝我,我痛的不能呼吸了,就算是司炼失踪我也没这样伤心过。” 玉沐沐心里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这番话是想试探什么? 她故作惊诧,“司炼护法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江离淮却不答,只笑道,“管他什么时候失踪,也许不是失踪而是世上早就没司炼这个人了也说不定呢,你说对么,沐沐?” 玉沐沐避开他的眼睛,“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江离淮仿佛恍然大悟,“对,沐沐怎么会知道这个,是我糊涂了,怎么会问这种话。”他大笑一声,“我定是喝酒喝醉了,沐沐莫怪莫怪。” 玉沐沐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江离淮又道,“沐沐是要出门逛逛么,还是不要出去了,太危险了。” 玉沐沐不解看他,“为何危险?” 他小心看了看四周,像是要说什么秘密,倾过身来,模样小心的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听说凌云岛每到晚上就会有惨叫声,那叫声啊连鬼都怕,而且每隔三月,岛上必死一人,上次死人正是三个月之前,如此一算,这个月怕是又要有人去死啦,沐沐,你要小心哟。” 沐沐却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不由震惊的看着他。 江离淮忙道,“沐沐不要怕,我这么喜欢沐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他模样慎重的点点头,“这个凌云岛都是些怪人怪事,比如说那大公子秋蔚,白天见的那只猫据说是他的爱宠,一人一猫那是形影不离,秋蔚对那猫儿比对他妻子还要好,再比如说次子秋序,据说三年前突然发了疯,见人就砍呢,现在被关起来了,还有第三子秋添,嘿嘿,他喜欢男人,那个四子秋迟,有虐女之癖,如今正在思过崖。” 秋迟在思过崖,这个玉沐沐是知道的,可其他三子的事她却是从未听闻,然而江离淮却又不像是在说笑。 此刻夜风呼啸,直扑在玉沐沐脸上。 因为四周的安静,这一阵一阵忽猛忽急的风声反而听起来甚是诡异,再联想到江离淮的话,玉沐沐不由心里发毛,只觉得此地哪里都不对劲。 玉沐沐不想再听什么恐怖故事,转身就走。 江离淮忙跟上她,“沐沐,走这么急做什么,如此不易才见,何不再叙旧一番?” 他的声音带着轻笑,玉沐沐只觉得刚才那些话他都是故意说来吓她的。 这个人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可有时候比花耐寒还可恶。 她也不理江离淮,脚步更是加快。 江离淮却是紧跟不停。 “沐沐是要回房么,不要这么着急嘛,这凌云岛啊我知道的事可多了,我给你再讲讲好不好,沐沐,嗳,沐沐,你等等我啊。” 玉沐沐这边正往住处回去,而另一边却有人仍在漆黑夜色里疾行。 思过崖。 寸草不生之地。 阴寒萧瑟,终年无光,只有深入肺腑的腐败湿冷气息,人踏进来就像是身处无边极苦之地一样。 花耐寒身形极快,眨眼之间便来到一处山洞之前。 山洞被人下了禁制,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 然而他身为灵胎,这禁制却对他没有丝毫作用,轻轻松松他便踏过了洞门。 里面有一慌张又虚弱的声音,“谁?!” 洞里很黑,没有一丝光亮,走进来只听得到洞内滴滴答答的水声。 花耐寒没有回答,他在黑暗里行走自如,甚至能轻易避开地面的水渍。 那声音沉默片刻,忽然又变得激动起来。 “爹,是你来了么,你来见孩儿了,你是不是原谅孩儿了,爹,孩儿错了,带孩儿回去吧,孩儿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爹!”似乎说到激动处,那人呜呜哭了起来。 花耐寒走到他五步之外停下了脚步,喊道,“秋迟。” 哭声戛然而止,转而又变得慌乱,“是谁?!” 洞内猛然亮起。 突然而来的光亮让秋迟不禁眯了眯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了多久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亮光了。 每日每夜里,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的该死的水滴声。 他慢慢向面前人看过去。 眼前人站在光下,一身黑衣,气势冷冽,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这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 他疯狂搜寻自己的记忆,忽然面色一变,大喊道,“那个无极门尊主!” 身为千年名派凌云岛的公子,他本不会记住只见过几面的人,且这人似乎并非出自名门,只是这人一身气度超脱凡人给他印象实在颇深。 在鹿行山上他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此人在众门派面前提醒众人魔族恐暗袭,另一次便是他被那个女人绑去认罪,在人群里再次见到了他,而那次这个人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只不过短短几日之间,此人在众仙门中的地位便翻天地覆。 在他爹要杀了他时,正是此人建议将他关在思过崖。 而现在这个人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思过崖非一般人能入。 此人却不声不响出现在这里,可见修为之高。 秋迟警惕的看着他,脚步一点点后退。 花耐寒看他一眼,嘴角缓缓勾起。 “秋四公子不必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怎么,本座很可怕么?” 他虽然在笑,可那双森寒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温度,秋迟不知为何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 他垂下眸,“你,你要干什么?” 花耐寒道,“当初是本座救下秋四公子你一命,如今秋四公子在这里过得可还好?” 秋迟面色一郁。 如何算好。 在这里,他只觉得冷,无边无尽的冷。 只有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山洞里。 他都快要疯了。 花耐寒又道,“十年之期啊,也不是那么难熬。”他看着秋迟苍白的脸,凹陷的眼眶,这个人短短时日竟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他笑了笑,“在这思过崖,秋四公子想必过得还不错,只要再坚持三千多个日夜,总有出去的一天。” 三千多个日夜? 花耐寒的话让秋迟顿时生出一丝绝望,他连一天都不想多待,更遑论还有三千多个。 他颓然瘫倒在地,捂住脸又低声呜咽起来。 往日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如今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踪迹。 花耐寒找了个地方,用衣袖随意扫了扫便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静静看着他。 秋迟哭着哭着便没了声,他看向花耐寒,一双眼亮的惊人,“阁下来此一趟,想必不是只是看看我那么简单吧?” 花耐寒鼓了鼓掌,“看来秋四公子也还没完全变成一只丧家犬,脑子尚还可用。” 秋迟却毫不在意他话中的恶意,他疾走几步到花耐寒面前,“你需要我做什么?” “爽快。” 花耐寒轻笑出声。 “秋迟,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你。” 秋迟道,“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包括助本座得到洗髓炉么?” 秋迟浑身一震。 花耐寒却微微笑道,“本座只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秋迟知道花耐寒必然有所目的来此,可他绝没料到他竟是想要洗髓炉。 洗髓炉乃是凌云岛镇派之宝,清修之人若用此炉来洗髓三次便可炼筋,修为从此可乘风而上,炼至大无穷境。 然而用洗髓炉提升修为却也同样凶险,每洗髓一次,就像是在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一般痛苦万分,很少人能忍受其中煎熬,就算是他爹,这几百年也堪堪只用了洗髓炉两次而已。 而且就算是能忍受三次洗髓,可若要炼筋,却还有一难关要走。 秋迟道,“阁下恐怕还不清楚洗髓炉,三次洗髓足以让人生不如死,就算是能抵抗洗髓,可最后炼筋却也不简单,需一至情至性之人甘愿以身献祭方能彻底启动。” 花耐寒只笑看他,沉默不语。 秋迟讶异,“阁下都知道这些?” 花耐寒道,“秋四公子若是无能为力,本尊还可以找下一个人选。” 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秋迟忙喊住他,“且慢!” 花耐寒挑眉看他。 秋迟紧紧盯着他,这个人是他离开这里的希望,他真的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再多待上一天! 他受够了! 他道,“只有历代岛主才知道其下落,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去查。” 花耐寒道,“秋四公子这是想通了?” 秋迟道,“只要阁下能带我出去。” 花耐寒道,“可。” 说话间,他扬手一挥。 秋迟只觉浑身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拉扯,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洞外。 他顿时大喜过望。 去他的思过崖,他终于出来了! 却在这时,只见对面花耐寒突然抬手在他眉心一点,秋迟顿时脑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然而很快仅仅是一瞬,这疼痛便消失了。 他不解看向对面之人,“阁下,这是做什么?” 只见对面那人笑得从容和煦,“也没什么,既然你我契约已成,自然须得标记一番。” “标记?标得什么记” 花耐寒笑得更温和了,“自是标记若是十日之内还没有任何线索,秋四公子的性命嘛恐怕就得——” 他笑而不语。 一丝冷汗却从秋迟额上流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恐怕与一个什么魔头打了交道。 花耐寒却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惧意,甚至还好心的提醒。 “只有愚笨之人才去查询线索,聪明人都是让人主动献出来。” 花耐寒说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冷肃,“本座不喜欢失望。” 话说完,身影消失不见。 只有呼啸的寒风刮在秋迟紧绷的脸上。 第44章 暗影重重 · 玉沐沐在前面走, 江离淮竟也跟了她一路。 他在她身后也不消停,说了一路话。 玉沐沐未理他,他好似也毫不在乎,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能从天下美景说到仙门秘辛。 “沐沐,你可知这凌云岛最值得一去之地是哪里?” 玉沐沐不回应, 他仍继续道,“是镜池, 镜池堪称美轮美奂,池面光芒如星辰,沐沐可知有传言曾说, 整个天下最美池水有两处, 一是玄天宗天池,可惜天池是玄天宗禁地, 不能一睹其风采, 二便是这镜池了,既来一趟,定是要赏玩一番才不虚此行, 咦, 沐沐不想听这个,那我再说说别的。” 于是,江离淮又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来,比如哪个门派里掌门弟子其实是私生子, 还有门派里执事长老与徒弟之妻不清不白。 他越说越起劲儿, 玉沐沐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 “我竟不知江公子如此神通广大, 连这些私闻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江离淮像是没看到玉沐沐皱起的眉头,俊俏的脸上反而生出一丝自豪之色, “毕竟我这个人脱离仙门投靠了魔族,若是不清楚这些,怎么能在仙魔两界里安生待到现在呢。” 终归他对自己处境倒还是明明白白的。 便是在这时,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玉沐沐猛地一惊。 江离淮却拍手笑道,“哈哈,我说得没错吧,你看沐沐,惨叫声出现了,说不定是死人了呢。” 随即,玉沐沐看到远方一处忽然灯火大亮,像是有很多人正在往那个方向赶过去。 江离淮已经拉住了她,“走,我们也去看看。” 玉沐沐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来,却是没有拒绝。 这个凌云岛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有人出事了么? 她往那声音出现的地方疾走过去。 玉沐沐到得时候,炼丹堂后院主屋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她从人缝中挤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胭浓夫人。 胭浓夫人蹲在一个男人身边,轻声道,“公子节哀。” 今夜死得人不是别人,正是炼丹堂堂主温自行之妻。 而此刻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模样清秀,可一张脸却灰白毫无血色,显然已经断气了。 温自行看着妻子,目光悲伤,“是我没有照顾好素素。” “温家擅长丹药,尤以二公子温自印最为精通,可是二公子喜欢他大哥温自行的夫人也就是他大嫂林素素,这个林素素嫁进来时,温自印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现在林素素死了,温自行肯定是自责,温自行为了媳妇没了兄弟,谁知现在媳妇也没了,啧啧。” 江离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玉沐沐身边,悄声在她耳旁说道。 玉沐沐看他一眼,颇有些无言。 按照他所说,那这个温自行倒是可怜,可为何江离淮说这些时看上去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人是生怕此地不出事么,玉沐沐确定,江离淮就是来看热闹的。 胭浓夫人也看到了玉沐沐,两人目光相视,胭浓夫人不动声色的打了个眼色。 胭浓夫人想必是有话对她说。 玉沐沐随即暗自点头。 众人看着那尸身,一阵唏嘘。 恰在这时,人群有了骚动,却是岛主秋不叹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玉沐沐看到花耐寒站在秋不叹身侧。 “秋岛主。” “秋岛主。” “花尊主。” …… 不停有人打着招呼,秋不叹匆匆点头从人群让出的路中直走到林素素身边,花耐寒看了玉沐沐一眼,再扫到她身边的江离淮,微不可察蹙了眉头。 秋不叹拍了拍温自行的肩头,“自行,我一定给你个交代。”随后,手指轻触林素素脉门,随即脸色铁青,“又是心脏俱碎。” 闻言,温自行眸子又多了一层哀色,袍下的手指紧紧握紧,心里只一片凄凉。 花耐寒走上前来,“听秋岛主的意思,似乎对此并不陌生。” 秋不叹重重叹口气,扫了一眼面前众人。 “我凌云岛里的事想必有的同道已经有所耳闻,我也不瞒大家,实不相瞒,此次邀请大家相来,一为贺寿,二来便是想请诸位助我凌云岛一臂之力解决这桩怪事,若是此事有解,我凌云岛必重谢其恩。” 有不知情的人道,“秋岛主,究竟是什么怪事啊?” “从三年前开始,我凌云岛便生出了这事,每隔三月岛中必有一人丧命,其死法皆同,俱是心脏尽碎,可这些年来我们想尽所有办法却找不出因由,岛上严防死守并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亦没有打斗痕迹,可人却不明不白就这么没了。” 说着,躬身抱拳,“还请诸位帮我凌云岛此忙,我秋不叹感激不尽。” 秋不叹说完,众人议论纷纷,实在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怪事。 可连整个凌云岛都查不出来原因的事,其他人能查得出来么? 一时议论声再起,却无人有主意站出来。 只有花耐寒看着地上的尸身,眸色深了深,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嘴角露出意味深长地哼笑来。 秋不叹只得请大家先行退散休息。 眼看花耐寒就要离去,玉沐沐自然是跟了上去,江离淮本有意再跟玉沐沐说说话,目光忽然迎上前方一道漆黑的目光,他脚步不觉顿了顿。 不知为何,花耐寒让他觉得很危险。 这个人不该招惹。 他的女人自然也不该招惹。 可看着玉沐沐娇俏的背影,他实在忍不住。 算了,来日方长。 他对花耐寒轻笑一声,随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玉沐沐自是不知这些,她走到花耐寒面前,到底没忍住心里的气,“尊主,妾身刚才找您了好久。” “是么。” 花耐寒淡淡吐出两个字,便往前走去。 玉沐沐跟在他身后,越想竟越觉得有一丝委屈,这个男人太可恶了,他怎么能一声不吭就丢下自己? 她心里狠狠编排他一番,半真半假道,“当然是,妾身实在太过爱慕尊主,一刻看不到尊主就担心的很,险些啊就要急哭了呢。” “本座还以为你和野男人玩得开怀得很,简直乐不思蜀。” 玉沐沐没想到花耐寒会这么说。 野男人? 她到底哪里有和野男人玩在一起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花耐寒脚步忽然快了起来,玉沐沐再顾不得其他,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二人,想到这个古怪的凌云岛,她忙又紧跟上去。 待人群散去,室内这才安静下来。 “不知这位姑娘是——” 胭浓夫人发现对面那个抱着黑猫的男人在看她,这人一直站在秋不叹身侧,必然也是凌云岛举足轻重之人,她屈身行了行礼,温顺道,“小女子胭潇潇见过公子。” 秋蔚看向温自行,温自行道,“潇潇姑娘受了伤,今日我从岸边将她救回来。” “自行,你今日错过分发化暖丹的时辰便是因此缘由?” 温自行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秋不叹,“还请岛主责罚。” 今日突逢骤变,温自行又刚刚丧妻,秋不叹当然不会罚他,而且他现在也没心力再去细管其他,岛中怪事既然已在仙门众人中公开,势必是要解决,若不然他凌云岛怕是沦为仙门笑柄。秋不叹道,“你一向心善,既是救人之举,我又怎么因此责罚于你,胭姑娘便在此住下便是。” 温自行点了点头,胭浓夫人自是又“感激”道谢一番。 秋蔚手中黑猫柔顺的趴在他肩头,他俯身拉起一直蹲在林素素身边的温自行,“他不会怪你的。” 温自行苦笑一声。 他与秋蔚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颇好,知道秋蔚是在安慰他,可心里却也清楚,素素死了,他与印行算是完了,这个弟弟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一声冷哼响起,却是一旁秋添道,“我看没什么可查的,此事与二哥绝对脱不了干系,二哥三年前突然犯了疯病,自此我们凌云岛便生出这种怪事,爹,您若想知道实情,去问问二哥便知。” 秋不叹当即怒道,“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言乱语。” 秋添道,“爹,您偏袒二哥恐怕是过于明显了,是不是因为二哥是我们中修为最高之人,您有意要将岛主之位传于二哥?” 秋不叹一掌扇在秋添脸上。 “且不论秋序只是偶尔精神不可控,若真是秋序所为,他为何要将自己关在禁室三年都不踏出一步 ,以后若让我再听到你说胡话,必不轻饶你。” 秋添却像是没有看到秋不叹脸上的奴怒意,捂住被打一侧脸道,“关在禁室三年?呵,那间屋子,您从不让人看守,只怕是二哥从里面出来又进去您都不知。” “够了!” 秋不叹痛骂道,“你们眼里只有岛主之位,一个个不成器,一个就知道养猫逗狗,不务正业,一个心术不正,成日里就知道与那些个不正经的东西厮混,还有一个随性轻佻与魔勾结险些害了仙门,只有秋序从未让我操心,自从发病他便闭关至今,可即便如此,却依然避不开你们编排之言,既为手足,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秋添与秋不叹的争执,秋蔚并不插言,即使秋不叹一并将他骂去了,他也只静静站在一旁。 而胭浓夫人垂着头,乖巧站着,但底下那双眸子却饶有兴味的觑着这眼前一景。 门外忽然有随从急进来。 “岛主,大事不好了!” “说。” “四公子从思过崖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秋不叹:我不叹 第45章 故人相见 · 玉沐沐跟着花耐寒回到宁泰居。 此时天色已晚, 正是安歇之时,丫头小厮一群人围了过来伺候洗漱。 不得不说,凌云岛想的甚为周到, 对于花耐寒这种带着女眷过来的贵客,洗漱之事分工明确,一群小厮围着伺候花耐寒, 而玉沐沐身边的都是小丫鬟们。 玉沐沐正要随着小姑娘们进里屋,却听一旁花耐寒道, “你们退下。” 于是,一干侍从便退得干干净净,屋里又只剩下玉沐沐与他二人。 花耐寒已经朝浴室走去, “还不过来。” 玉沐沐怔楞, 花耐寒不会是要她伺候吧。 她猜得果然没错,待她进了浴室, 花耐寒整个人已经泡在池子里了。 这宁泰居颇为豪华贵气, 连浴室都独置一间,上好的玉石砌成,热气蒸腾, 一丝寒气也没有。 他身无一物, 衣物已经被他随意丢弃在池子上,整个人闭眸仰躺靠在池岸边,露出白皙干净的胸膛。 玉沐沐没有想到离开了无极门以后,她还要接手侍女的工作, 可这事, 以前花耐寒从未让她做过。 难道这位大爷是出了门以后也不习惯有生人伺候? 似乎是迟迟未等到玉沐沐过来, 花耐寒仍闭着眸子却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难道还要本尊请你么?” 玉沐沐忙回过神来。 心里暗道, 花耐寒还真是会享受,他不愿用生人,难道不会自己洗?明明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她也不比他那里多出一臂来。 她偷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到底心不甘情不愿来到他身边。 玉沐沐在他面前谄媚惯了,即使心里不满,可脸上是绝不会表现丝毫的。 这会儿她拿起一旁帕子在花耐寒身上揉搓起来,嘴里的话温柔无比,“妾身能伺候尊主求都求不来呢,怎还会让尊主用到一个‘请’字,尊主,妾身一定将您洗的干干净净。” 花耐寒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形长得实在是好,他不是粗狂型,身上的肌肉甚为匀称,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此刻被水打湿的黑发柔贴在侧脸,又密又长的睫毛上沾染上了点点水珠,他闭着眼的时候身上凌厉之感顿减,反而多了一丝清和。 她想,她能忍受这个男人这么久,甚至不排斥与他躺在一张榻上,多少也与这身材这张脸有关吧,若是换了一个人她还会愿意么? 想到此,玉沐沐只觉双颊微热,暗道莫非自己也是重男色之人? 不行不行,可不能被这个男人迷惑了本心,这位可是个魔头。 玉沐沐忙深吸口气。 她蹲在池边,拿着帕子勉强能擦到他胸口位置,其他地方却是洗不了,本想是就这么随便给他洗洗,可花耐寒却似乎不这么想。 玉沐沐一把被他拉近了浴池里。 她跌落在他怀里。 花耐寒睁眼看她,“你似乎并不会伺候人。” 玉沐沐忙笑道,“尊主,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么?” 花耐寒握着她拿帕子的手,只看着她的眼,“无妨,本尊可教你。” 他按着她的手向下滑去。 这一个澡洗得甚是激烈,不仅花耐寒浑身湿透,连她都累的气喘吁吁。 玉沐沐被他抱出池子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道貌岸然,禽兽啊禽兽。”可怜了她的腰她的腿,每一处都青青紫紫没一丝完好的地方。 她躺在他的怀里,脸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尊主之前是去了何地,为何妾身刚才好像闻到了阴腐之气?” 花耐寒将她放下来,此刻她未着寸缕,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衣物,忙将屏风上挂着的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花耐寒却是赤足走向了里间,径直往床榻走去。 玉沐沐只听他道,“看来本尊的玉醇夫人还不够累,小脑袋里想的问题倒是多,过来。” 玉沐沐一闻腿都打颤了,忙道,“妾身累了,真的累了,妾身这就去休息。” 这个魔头怕是将司炼那色鬼的习性承袭了十成十。 她再不敢与他待在同一间屋子,慌忙往另一间奔去。 花耐寒看了一眼她奔跑的身影便撤回了目光,手指缓缓按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随后嘴角划过一丝嘲意。 玉沐沐第二日一大早便去见了胭浓夫人。 “胭浓姐姐,我可算见到你了。” 自从无极门一别已有好几日,当初胭浓夫人独自一人外出,玉沐沐着实担心她,幸而她平安到达了。玉沐沐见到她极为高兴,眼前的胭浓夫人不施粉黛,与平日浓妆艳抹的样子极为不同,可不知为何却让人更生出了一丝亲近之感。 原来退去浓妆之后的胭浓夫人如此秀净,白净的脸颊更生朝气,比以往看着年岁似一下子小了不少。 胭潇潇笑道,“出门在外,我现在的身份不能被外人识破,沐沐,你还是叫我潇潇姐姐好了。” 玉沐沐自是答应,“潇潇姐姐,快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进来的?” 胭潇潇道,“温自行啊就是个毫无城府的呆子。” 她把遇到温自行的经过告诉玉沐沐,玉沐沐诧异道,“原来温堂主果真是个善心人,传言倒是不假。” “是不假,我假称自己被海鲨咬伤,那个呆子竟然背着我上山,凌云岛的山你是知道的,崎岖弯绕,并不好走,我看他累得都出汗了,可到最后都没有将我放下,这样的人能成为一堂之主也不怕被手下的人卖了。”说着,胭潇潇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幸好他那日遇上的是我。” 玉沐沐点点头,蓦地叹了口气,“可是温夫人却出了意外,想必温堂主这几日定不好受。” 胭潇潇道,“温自行把温夫人的棺木就放在大厅之中,从昨夜守到了现在,别说是饭了就是一滴水也未曾喝过,就一个人站在棺木旁,也不说话。” 说到这里,玉沐沐更是想不明白,“凌云岛怎么会出这种怪事,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点线索,着实令人费解,潇潇姐姐,你昨夜就在炼丹堂,可曾听到看到什么?” 胭潇潇摇了摇头,“那日温自行将我带回来后,温夫人也曾随温自行来看过我,他们夫妻两人心地都算不错,当时还带来了不少疗伤的丹药予我,后来温夫人又说我这衣裳都是血水不能再穿了,她便又出去说是要为我送件新衣来,还让温自行留下来继续给我疗伤,可她刚出了门,我只听到她一声喊叫,那声音听着极不寻常,我和温自行急忙去看,就看见温夫人倒在了地上。” 说着,胭潇潇轻蹙柳眉,“可怪就怪在从我们听见声音到出门,这短短时间我并未看见过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没有其他人,那温夫人的心为何会尽碎? 心? 玉沐沐心里忽然猛地激灵一下。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想要再细细想,可那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只片刻又觉得毫无头绪了。 她道,“潇潇姐姐,我们再去看看温夫人的尸身。” 胭潇潇道,“我带你去。”现在没有线索,从尸身上找出答案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然而,胭潇潇刚带着玉沐沐走至摆放棺木的大厅门前,猛地,身子颤了颤,只一动不动看着前方。 “潇潇姐姐?” 玉沐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大厅门前此刻正站在一个男人。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穿在身上,一眼扫去,显然是个乞丐。 可他脊背挺直,周身却丝毫没有乞丐的浊气,反而却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之气。 玉沐沐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男人。 胭潇潇却神情激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只死死的看着那人的背影。 “无印!” 忽然,胭潇潇大喊一声。 那个男人身子微微动了动,随后缓缓转过了头来。 胭潇潇眼眶中流出一行泪,眼神不知是喜还是悲,“果然是你。” 无印没有说话,只沉默看她。 胭潇潇上前走向他,狠狠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怎么,你不是说以后不再相见么,现在却出现在姑奶奶我面前,是不是又想起姑奶奶的好了,打听到姑奶奶在这儿,便死皮赖脸又找过来了?” 胭潇潇目光看着无印,满脸不屑与嫌弃,可玉沐沐却觉得她的眼睛像是在发光。 “你想得美,当初你狠心离开我时说过的话我胭潇潇可记得一清二楚,告诉你,晚了!我有别的男人了!” 胭潇潇仰头紧紧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的男人比你长得好,比你有权有势,你这个乞丐根本没法跟他比,呵,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现在想要再续前缘,得看我答不答应你,无印,当初你离开我那是你瞎了眼!” 胭潇潇说得有急又快,似乎因为情绪激动,胸膛都微微起伏。 然而无印只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胭潇潇看了他一会,忽然抓住他的胳膊,“你说话啊,你求我啊,求我回到你的身边,快说啊,你怎么不说话,当初你撩拨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现在变成哑巴了?” 无印看了一眼胭潇潇紧抓住他胳膊的手,而后握住胭潇潇的胳膊将她的手一点一点避开。 胭潇潇仿佛不可置信,气急而笑般,“你到现在还在死要面子么,就那么不喜欢我碰你?就你这个样子那还过来找我干什么?” 第46章 大梦初醒 · 便是在这时, 温自行从大厅内走出来。 “自印。”他微微睁大了眼。 无印侧眸去看他,顿了半响,终是低声道, “大哥。” 胭潇潇似乎有些不明白眼下情形,她喃喃道,“自印?大哥?” 然而玉沐沐却是明白了。 原来江离淮说得不错, 温自行真的有一个弟弟温自印,那么如他所说,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爱上温自行的夫人才离家出走的么? 玉沐沐扶额,又看了眼胭潇潇。 那么眼下这是什么情形? 温自印与潇潇姐姐显然有过一段情,可是他不是爱着他大嫂么? 胭潇潇紧紧盯着温自印, “你的名字不是无印……”, 她忽然笑了一声,“无印, 无印, 原来根本没有这个人,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啊。” “你竟从未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胭潇潇眼圈泛红,“你到底没有将我当做可信任的人么, 所以你今日也不是为了我回来的……” 胭潇潇一步步后退, 笑了起来,眼泪从她的笑脸上滚滚落下,“我真可笑,刚才竟还奢望……” 她似站不稳一般, 身子摇摇欲坠。 玉沐沐忙扶住了她, “潇潇姐姐!” 温自印终于开口对她说话, “潇潇,以前的事便让它过去罢, 就当我对不住你。” “过去?”胭潇潇轻声道。 温自印没有再看她,转而将目光又看向了温自行。 玉沐沐注意到刚才一直情绪无波的温自印此时紧紧握住了拳头,他对温自行道,“外面都在流传一个消息,说是,说是——”他拳头越握越紧,“素素她,她出事了?” 温自行眸色复杂,他垂下眸子,“是我没保护好素素。” 温自印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道,“她,在哪儿?” 温自行道,“明天我打算将素素下葬,现在她就在里面。” 他话音刚落,温自印已经冲了进去。 胭潇潇呆愣的看着这一幕,仿佛不可置信。 “温自印和他大嫂……”胭潇潇似乎说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她与温自印曾经发生过什么,玉沐沐觉得若是瞒着胭浓夫人反而对她不公平,她道,“据说温自印公子钟情素素姑娘,在素素姑娘与温堂主大婚当日,温自印公子便从凌云岛出走了。” “原来如此……”胭潇潇一声低笑,仿佛自嘲一般。 “潇潇姐姐,你和温自印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胭潇潇道,“以前我不明白,现在全懂了,原来我胭潇潇是他温自印情伤后游戏人间的替代品,好啊,好啊。”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可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玉沐沐担忧道,“潇潇姐姐。” 胭潇潇站直了身子,看着大厅的方向,“我倒要看看他对他的心上人是如何情深义重的。”说着,她疾步走了进去。 玉沐沐恐她有事,也跟了过去。 大厅内。 一口黑色的棺木横放在中间。 此刻棺木盖子已经被打开,温自印一动不动垂眸看着棺木中躺着的女子。 胭潇潇静站在他对面,看着他。 温自印脸色极为苍白,半响后,他轻声道,“我不相信,素素,不会死的。” “自印。”温自行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可他踏出一步后却终究停止了脚步。 温自印把手放进林素素鼻息之间,然而猛地一瞬他又急忙收回。 “温自行!”他眸色血红的看着温自行,忽然厉声道,“我把素素让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么?!” 温自行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素素。”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温自印道,“我与素素相爱,可知你与她有婚约后,我只能成全你,我只盼着你能护她一生周全,可你就是这样护着她的?” 温自印一拳打在了温自行的脸上。 温自行没有躲避,霎时,他嘴角溢血,脸上红肿了一大片。 “是谁杀了她?” 温自行道,“……我不知道。” 又是一拳打在他另外一边脸上。 温自行仍然没有躲。 他知道不能躲,自印好不容易回来了,他现在悲痛伤心,对他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那年自印匆匆离开,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 他现在要让自印出气,不能让他再次离家出走。 他想告诉他,当年那场婚礼其实是自己为了他与素素准备的,可是他没想到他会突然离开,婚礼来了仙门百家众人,他不能坏了素素名声,不能坏了凌云岛声誉,只能转而自己穿上原本是为他准备的喜服。 这些年素素一直在等他。 他也坚信他最终会回来。 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就像当初他没想到他会突然离开一样,他也没想到素素最后会死。 “自印。”温自行道,“是大哥不好,我真的很抱歉。” 温自印紧紧抱住林素素的尸身,把脸埋在她的怀里,终于低声痛哭起来。 他自暴自弃过,他试图让自己爱上别的女人,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他还是忘不了她。 温自行沉默看着温自印,眸光担忧又带着浓浓的自责。 温自印的伤心欲绝显而易见,玉沐沐担忧去看胭浓夫人,却只见她面无神色,而后一言不发出了大厅。 玉沐沐只能又跟出来。 她目光无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玉沐沐越看越担忧,道,“潇潇姐姐,要不我陪你到处走走罢,我听说凌云岛有一处镜池,景色颇美,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胭潇潇道,“沐沐,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越说没事儿才是真的有事。 玉沐沐道,“潇潇姐姐不想去镜池么,那我们再去别的地也好。” 胭潇潇突然道,“沐沐,你觉得我美么,我……迷人么?” 她猛地问出这个问题,玉沐沐忙道,“姐姐长得极美,人又聪明,自然是迷人的。”她说得是真心话,胭浓夫人平日画着浓妆那是妩媚佳人,不施粉黛则又是出尘脱俗,这样的女子怎会不好看。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爱上我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温自印,玉沐沐震惊,温自印对胭浓夫人的影响竟有这般大。 胭潇潇道,“沐沐,我刚才看见他看着林素素的眼神,忽然就想起来,即使在我们最浓情蜜意时他也从未用那种目光看过我,我当时不知道为何明明都好好地,他却突然要离开我,现在却是知道了,他从未忘记过林素素,在他心里的女人一直都没变过。” 可笑她为了证明自己是有魅力的,后来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似乎只要征服一个个男人,就能让她好受些,能让她忘记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让他后悔,她想再见面时骄傲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过得很好,她的男人百般疼爱她,可是如今看竟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演了一个笑话。 她根本什么也不是。 “沐沐,大梦初醒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我和温自印都是个傻子,他为了忘记林素素而招惹我,我自以为能折磨他去找其他男人,我们原来都一样。” 玉沐沐此时才恍然明白,胭浓夫人当初急切要让花耐寒重视她,是温自印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大到让她怀疑自己。 “潇潇姐姐,若你真的看清了,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玉沐沐轻轻擦掉胭浓夫人脸上的眼泪。 “不是你不好,可能只是没有遇上对的人罢了。” 胭浓夫人闻言轻笑一声,“是啊,瞧瞧我都在做什么,我以为若是能征服尊主那样的男人必然能证明我胭潇潇的魅力,可现在我才明白若是一个男人不爱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闻言,玉沐沐心中忽然一动。 “沐沐,我累了,想去睡会儿。” 玉沐沐道,“我陪你。” 胭浓夫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胭潇潇是打不倒的,当初被人抛弃都没垮下,现在只不过又经历了一次,只要睡上一觉就会没事的。” 玉沐沐还是不放心,只好道,“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玉沐沐果真等到胭浓夫人闭上眸子才离去。 然而待玉沐沐一走,胭浓夫人便睁开了眼。 她起身去了放着棺木的大厅,温自印果然还在。 温自行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很好。 她看了眼棺木离躺着一动不动的尸身,暗道,没人可以打扰她了。 “温自印。” 胭潇潇道。 温自印抬起通红的眸子看她,随后他避开了胭潇潇的目光,“潇潇,你怎么过来了?” 胭潇潇在他面前站定,抬头看他,“以前我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被你抛弃,今天却让我知道原来不是我不够好,而是一直都从未进过你的心,我胭潇潇一直都在被你耍着玩呢。” 温自印闭上眸子,“对不住。” 胭潇潇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对不对得住,只是想到那段时日我跟个疯子似的就觉得怎么那么好笑呢,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怪只怪只有我一人当真了而已。” 温自印看着棺木中林素素灰白的脸颊,“我真的……忘不了她。” 胭潇潇抬眸望向门外,“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对我述说你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深情的。” 她轻声问,“我只想知道,你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为我……动过心么?我离开那日,你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但凡能用的都给了我,我还知道你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后走了好几天……” 温自印沉默半响,只道,“潇潇,你很好,我真的不想伤害你,若是你因我出事,我只怕终生难安了。” 胭潇潇凄惨一笑,“我懂了。” 第47章 情字伤人 · 胭潇潇背过身去, “温自印,我胭潇潇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为你流下一滴眼泪。” 她说着这话,任由眼眶中泪水流了满颊。 最后一次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 这个臭乞丐,她不会再想着他了。 温自印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 “……好。” 胭潇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随后她快步离开了这座大厅。 肃寒的凌云岛, 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都能狂风袭来。 寒风吹乱了胭潇潇的发丝,一向极为注重仪态的她却似没有察觉,只怔怔的往前走。 便是在这时, 一阵箫声隐隐传了过来。 箫音似悲似怜, 余音袅袅,婉转低回之间又含蓄深沉。 胭潇潇不觉自嘲笑了笑, 现在这箫声倒还真是应景。 她寻着箫声走过去, 便看见坐在竹林石椅间的温自行。 温自行放下手中碧箫,“潇潇姑娘。” “我竟不知温堂主的箫声如此超绝。” 温自行道,“闲来无事, 不过怡情罢了, 潇潇姑娘过誉了。” 胭潇潇在他身边坐下来,“我以为温堂主你会骂我几句,再赶我走。” 毕竟她之前与温自印的话他都听到了,她跟着温自印走南闯北, 在一起了好几个月, 却在一开始对他说她只是一个海上为生的捕鱼女。 对待一个骗子, 他应当是生气的罢。 温自行却像是诧异,道, “为何潇潇姑娘会这么说?” “你不怪我没有对你说实话?”胭潇潇看着他的眼睛道。 温自行轻轻一笑,温和道,“小事一桩,潇潇姑娘无需多想,我当初救了潇潇姑娘回来便从未想过赶潇潇姑娘离开。” “哦,温堂主就不怕我动机不纯?” “你不是一个坏人。” “何以见得?” 温自行道,“我在潇潇姑娘你的眼里看不到恶意。” 胭潇潇一怔,随后她微微一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也无妨,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耗之有余,若是每做一件事每看一个人,都要先考虑这个人是否别有用心,岂不是纵然迷惘不得大道。” 胭潇潇看了他良久,“温堂主,我现在觉得看不懂你了。” “为何?” “温堂主心怀仁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可是为何当初又作出夺人之妻的事来?” 温自行垂下双眸,忽然道,“潇潇姑娘,你真的与自印曾在一起?” 胭潇潇看了他一眼,“没错。” “那他那时快乐么?” 快乐么?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的。 “我们曾经在山顶待了一整夜只为看最初的日升,还曾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一路从街头吃到街尾。”忆起往昔,胭潇潇心中微沉,“还曾一起比赛看谁能从山泉里钓出更多的鱼儿……” 她轻声道,“大约是快乐过吧。” 温自行道,“谢谢你,潇潇姑娘。” 他温和的眸子里一丝淡淡伤怀划过,“我一直担心他过得不好,谢谢潇潇姑娘你曾陪着他。” 胭潇潇不由笑了,“温堂主又何必为这种事情一本正经向我道谢?” 温自行道,“潇潇姑娘既与自印曾有过一段渊源,理当应该知道自印的过往。” “所以,温堂主现在愿意说说他到底是为何离开凌云岛了?” “是。” 胭潇潇道,“那劳烦温堂主现在去取一坛酒水过来。” “酒水?” “是啊,听故事要配着酒喝,这故事听起来才有趣啊。” 温自行惊讶,“潇潇姑娘倒是我见过女子中与他人不同的。” “我便将这话算作夸奖了,温堂主现在可否去取?” 温自行失笑,“喝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酒可否先算我欠潇潇姑娘的,下次再补上可否?” “这话是何意?” 温自行道,“一来饮酒伤身,二来——”,他顿了顿,“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恐对潇潇姑娘声名有损。” 胭潇潇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温堂主,你也算是我胭潇潇见过最特别的一个男人,以前那些男人见我要饮酒,一个劝说的不止都没有,反而是唯恐我喝得不多,温堂主,你太有趣了。” 温自行微微蹙眉,“女儿家在外若非亲近之人……” 为何是亲兄弟,他的性子与温自印却截然不同呢。 眼见他又一本正经的模样,胭潇潇不由笑着打断他,“好了,我知道温堂主的善意,我不喝便是了,温堂主可以开始将故事了。” 温自行点了点头。 他人也颇为实在,一句废话都没有。 “素素乃岛主夫人远房女侄,我与素素的婚事是幼年时双方父母所定,虽有婚约在身却在此之前并未与素素见过一面,后来有一次素素进岛看望夫人,恰逢那段时日我有事外出,待三个月后回来时素素已经离岛,我彼时并不知这段时日自印与素素暗生情愫,只知不知为何自印开始躲着我,而且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 “而后一个月乃是我与素素定下婚约之日,岛主已经广发喜帖,大婚前夜我却突然收到素素来信,她将她与自印之事尽数告知,我那时幸感大错未酿,连夜去寻自印,可惜遍寻不到,自印已经离去,当时宾客已至,岛主告知我凌云岛脸面绝不容失,且若再退婚对素素声名不利,素素父母亦不允婚事有变。” 温自行垂眸道,“后来我便只好娶了素素。”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胭潇潇道,“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温自行摇了摇头,目光微红,“若是我能早些发现自印有异,若能早一些与他交谈,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我不是个好大哥。” 他模样甚是自责,胭潇潇久久看着他。 他谦逊隐忍,听闻这些年待林素素都极好,给足了林素素脸面,甚至身边一个姬妾都没有。 若是温自印一直都不回来,他难道要一直这般么? 对一个尚且不是真心想娶的妻子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知该不该说他傻。 她道,“温自印既然不欲说,他不告而别,你又何必自责如此。” 温自行闻言苦笑道,“潇潇姑娘,自印是为了我才如此,若真有一个人要走,该走的也是我才对,自印是炼丹奇才,温家需要的是他。” “温自印的心性恐怕也担负不起堂主之位。”胭潇潇冷冷道。 此时再听温自印与林素素的过往之情,胭潇潇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头感觉。 这个男人,放弃了他爱着的女人,以为是成全了他大哥的脸面,可后来呢,他却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于是游戏人间,浑浑噩噩,又开始招惹起其他女人意图让自己忘情。 呵。 她胭潇潇是走了什么霉运会碰见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看了温自行一眼,心头烦乱的很,“你不给我喝酒,那我自己去寻了。” “潇潇姑娘——” 温自行还想再说什么,胭潇潇已经摆摆手,疾步出了竹林。 玉沐沐咋一见到胭潇潇时出现在宁泰居时不由诧异,“潇潇姐姐,你没睡?你怎么过来了?” 她怎么真的能睡得着,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些乱糟糟的人和事,她之前那是根本在装睡。 显然玉沐沐已经看出来了,此刻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忧。 胭潇潇道,“沐沐,我没事,我只是想见尊主。” 想见花耐寒? 玉沐沐脸色微变,现在花耐寒神出鬼没,她根本不知他的行踪,她从今日起榻出来便没有看见他。 她道,“尊主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 胭潇潇思虑一番,又道,“沐沐,无妨,想来我找你也是一样。” “潇潇姐姐,是出了何事?” 胭潇潇道,“你与尊主向来亲近,沐沐,你定是知道不少事,可否告知我,尊主让我接近温自行究竟意为何事?” 玉沐沐道,“潇潇姐姐,为何现在欲知此事?” 胭浓夫人一向不拘小节,并不是刨根问底之人,现在如此,玉沐沐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胭潇潇闭上眼睛,“沐沐,帮帮我吧,我都要——”她紧紧皱起眉头,“快要疯了。” “潇潇姐姐!” “我不能再被那个臭男人影响了,他不值得,根本不值得!现在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才不至于一直为那些糟心事烦扰。” 她抓住玉沐沐的手,“沐沐,你快帮帮我吧。” 玉沐沐担忧的看着胭浓夫人。 意气风发风情妩媚的胭浓夫人有一天竟有会为情所困至此? 玉沐沐道,“潇潇姐姐,此事便是我今日不说,尊主他日也一定会告知于你,尊主正寻一样东西,温家先人曾将此物收藏于此,姐姐可探查温家人是否有组训或者传家宝。”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轻笑从门口传了过来。 玉沐沐一看,却是花耐寒。 也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 第48章 悍物袭来 · 胭浓夫人蓦地脸色一阵惨白。 不管她心里的人是谁, 可她如今的身份却是货真价实的胭浓夫人。 是花耐寒的人。 当着他的面,她却在说与另外一个男人的纠缠。 花耐寒在向这边走来,胭浓夫人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 玉沐沐上前一步挡在胭潇潇面前, 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 她娇嗔道,“尊主是何时回来的,胭浓姐姐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尊主交代的事劳心, 刚才还在妾身面前提到尊主了呢?” 她这话也不算假,也不知刚才花耐寒到底听到了多少。 花耐寒道, “哦,是么?” 玉沐沐点头,“胭浓姐姐一直将尊主的事放在心上呢。” 花耐寒看着玉沐沐的眼, 似在打量她, 玉沐沐笑得更是乖巧温柔,花耐寒却在扫了她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转而去看她身后的胭潇潇。 他忽然开口道, “既然如此用心为本座办事, 理应嘉奖才是,你在抖什么呢?” 胭潇潇蓦地跪下来。 这个时候她不怕是假的,她不是玉沐沐, 与花耐寒相处的时日和说过的话一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在她的印象里, 花耐寒不苟言笑,冷厉严肃,这些年他掌控无极门的所作所为她早就看在眼里。 这个人绝不是好相与之辈。 然而,竟想不到花耐寒将她扶了起来, 他道, “温自印回来了。” 他这话说完, 不只是胭潇潇就连玉沐沐都冷汗直冒! 玉沐沐紧张看着他。 胭潇潇艰难开口,“尊主……” 花耐寒却打断道, “你既然住在炼丹堂,便多去亲近温自印也是无妨,玉醇方才已经告诉了你本座要找的东西,你从温自印下手,也许更能早些得到线索。” 他摆摆手,“退下吧。” 胭潇潇怔楞了一瞬。 就这? 对于她与温自印的关系,难道尊主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可看他似乎并无怒意。 胭潇潇心里拿捏不准他的心意,可她并不傻,尊主没有惩罚她已算行了好运,她再不敢多言,忙道了句“是”便退下。 玉沐沐也松了口气。 看花耐寒脸色没有丝毫不悦,她却也忍不住暗道,终究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啊,对于身边人的心意他并不在乎,若是有朝一日是她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他许是也会这般不以为意。 花耐寒看着她道,“在想什么?” 玉沐沐忙回过神来,这人是什么时候看过来的,她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色,似娇似怨又似满含着柔情。 这种表情,玉沐沐已经练到随时需要随时能换上的佳境,她道,“妾身在想尊主这些日子似乎有不少事呢,妾身总是看不到尊主,一看不到尊主就想念的紧。” 说着,她去抱花耐寒的臂膀。 花耐寒轻轻甩动衣袖,把胳膊从玉沐沐怀中抽出来,不再看她。 玉沐沐有时会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只要她表达对他的“痴心一片”他就会眼睛疼一样。 玉沐沐只听他道,“既然你如此深情,本座又岂能辜负。” 他说的“岂能辜负”,玉沐沐当夜便体味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可这人也只仅仅限于在床上时颇为卖力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让玉沐沐感觉到他似乎稍微对她有那么一丝的兴趣,其他时候,他又冷淡如初了。 众仙门此番聚集于凌云岛无外乎是为岛主秋不叹贺寿,然而在生出变故之后,这个寿辰便也显得暗淡了,连喜庆都似强撑着来的。 大寿一过,接着便又到了炼丹堂堂主夫人林素素的出殡之日。 虽然只是一堂之主的夫人,在仙门之中并未派的上名号,可出殡之日紧接着秋不叹寿辰,于是众人便很给面子的也出席了葬礼。 红帖换白幡,这一幕,众人看了也不禁生出一丝唏嘘。 胭潇潇如今住在炼丹堂,自是也出席了堂主夫人下葬礼,不可避免,她再次看到了温自印。 满堂弟子忙得晕头转向,奔来跑去,可他却一人静静站在棺木旁,目光赤红。 他微微弓着身子,从来挺拔的身影这一刻看来竟也生出几分凄凉之意。 林素素真的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胭潇潇吸了口气,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可怜他。 她走了过去,语带嘲意,“听说你回来以后一直都不吃不喝,你们温家兄弟倒是一模一样啊,呵,这个样子竟然还想着抬棺木,恐怕不将你的素素姑娘从里面摔出来都还是好的了。” 长时间未进食水,温自印的嘴唇苍白干裂,可在他看来,胭潇潇的面色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她双目红肿,面色苍白憔悴,他恍惚记起来,刚回到凌云岛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不是这个模样。 他撇过头,轻声道,“潇潇,对不起。” 胭潇潇轻笑一声,“你似乎也只会对我说这三个字了呢。” 温自印道,“是我亏欠于你,若是你有任何要求都可告诉我,若我能办到定会帮你。” 胭潇潇道,“温二公子倒还真是大方,若是我想要的是你温家最为看重之物呢,如此,你也舍得么?” 温自印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胭潇潇本是刚才听闻他如此一说才蓦然回想起花耐寒交代之事,随口一言,他却半响没有说话,她不由冷笑一声,“怎么,这就舍不得了。” 温自印顿了顿道,“若是你要其他东西,我想尽办法都会为你取来,可温家最为看重之物,我却实在不能给你,不是我舍不得,乃是你根本取不了,温家家祖世代祖训誓死看护温家祖墓,这祖墓于你并无他用。” “祖墓?” 胭潇潇心头一跳,又问道,“祖墓里有什么?” “并无其他,只有家祖遗迹罢了。” 胭潇潇垂下眸去,心里却暗道既然世代守护,里面又真的毫无要物么,尊主究竟在找什么,他要的东西会在温家祖墓里么? 她暗暗记下来,只寻思着待葬礼一过便禀告过去。 有弟子来报,说是仪式开始。 胭潇潇看了一眼温自印,转身离去。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凌云岛一头排到了另外一头,看不见尾,送棺之人却不是温夫人夫婿温自行,而是另外一个神色哀伤的年轻人。 众人虽有疑问,奈何队伍之列的秋岛主与温堂主都没有说什么,便也不好过问了。 玉沐沐与花耐寒走在人群里,看着温自印亲自将林素素的棺木葬下去,填土、立碑皆是亲力亲为,只是那碑文却有别于他,只写到温氏家媳林素素,却未曾提到是谁人之妻,连温自行的名字都看不到。 温自行却也并无异色,全程沉默站在一侧。 于是,这葬礼便在这看着些许异常中结束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温自印却久久站在墓前,秋不叹此时方才走到他身边,道,“回来就好,凌云岛永远是你的家,你大哥很担心你,不要再离开了。” 温自印闻言侧眸看了眼一直安静站着的温自行,收回目光,道,“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让素素白死,杀她的人,我一定要让之偿命。” 秋不叹心生感慨,“这些年这个人一直在我凌云岛作乱,你放心,此次不管花费多大代价,我凌云岛势必要将之拿下。” 便是在这里,四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震彻天地的响声。 随即有凌云岛弟子匆忙跑过来。 “岛主,大事不好了,前面出现了一只怪物,刚才把大殿轰翻了!” “怪物?什么怪物?”秋不叹忙问道。 凌云岛大殿已设有几千年之久,灵力加持下堪称坚不可摧,是什么东西竟能将大殿掀翻! 此时,四下众仙门之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一消息,皆是神色肃然起来。 “弟子也不知那时什么怪物,此前从未见过此物,身如长蛇,嘴长利齿,一身赤鳞,身下两足,速度很快,而且看起来力大无穷。” 当下有些资历的仙门长老变了脸色。 有人道,“莫非是赤游蟒?”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又有人道,“赤游蟒乃是天底下最怪异之物,活了少则也有上年万之久,已然半神之躯,此物在地上疾速如风,地下也能长驱直入,然而偏偏智力不高,但是蛮力无穷,破坏力之大非我等能想象,若是不抓住它,凌云岛被它掀个底朝天也是可能!” 又有人道,“仙长,据我所知,赤游蟒常年生活在极北之地,此等悍物鲜少出过北疆,怎么好端端会出现在万里之隔的凌云岛呢,仙长,也许此物并非赤游蟒呢?”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听远方又是一声轰隆,还有一众弟子惊呼求救之声。 随即,一条赤色的身影高高拱起,出现在众人目光里,然而很快那身影又俯下身去。 这次,连秋不叹都惊出一头冷汗,他语音颤抖,“竟然真是赤游蟒!” 又有弟子灰头土脸奔过来,“岛主,那东西到了静园,一路上横冲直撞,我们根本拦不住它!” 温自行忽然脸色大变,竟是一句话也没说便往静园方向奔去。 秋不叹道,“半神之躯,你们当然拦不住!”他没有说得是,就连他甚至在场所有人可能都没有一人会是赤游蟒对手。 他急得险些倒地,难道凌云岛注定是要完了?! 便在这时,又有人奔过来,“岛主,那东西又向南去了,太生阁、长极殿、玉恕楼都塌了,现在它正往禁室去!” 秋不叹大喊一声,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秋序!” 他身形一闪,已经不见了踪迹。 四下一片混乱。 众人只觉整个凌云岛的地面都在隐隐颤抖。 玉沐沐心里也慌,她之前没听说过赤游蟒这种神物,可此刻已然知晓它的厉害,能让仙门惊骇至此,此物怕是极为棘手。 身边不断有人在奔跑惊叫。 玉沐沐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先躲躲,猛不然,忽然手被人握住。 她向身边一看,却是花耐寒。 他没有看混乱的人群,神色不见一丝紧张,反而从容一片,只遥遥看着刚才温自行离去的方向。 他要跟过去? 玉沐沐道,“尊主。” 花耐寒没有看她,只道,“你的水灵根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她还没有理解他这话何意,忽然一阵天地旋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然站在了一处陵墓前。 而前面,温自行正在查看陵墓入口,见似乎并无异样,他松了口气,这才又离去了。 花耐寒带着玉沐沐走到那入口方向。 玉沐沐只听花耐寒道,“在最危急之时也要守护之物,你说是不是因为对于此人来说极为重要”,他目光深了深,“本座想要的答案,也许就在里面。” 他是说,心? 可她还是不解,就算是这样,带她来作何。 她委婉的道,“妾身没有探过墓呢。” 最关键的是,她不喜欢进到他人的陵墓里去。 陵墓所在一向阴性极盛,易招不少邪祟,若是里面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她岂不是小命不保。 “静园乃是温家祖陵之地,此地连同海水,那陵墓底下堪称是一片水墓也不为过,你灵根属水,于我有益,怎么,你不是对本座痴心一片么,想来定是愿意随本座进去一探究竟。” 玉沐沐抬眸看他,刚好迎上他的目光,她只好干干一笑,“妾身自然是,愿意的。” 第49章 陵墓幻影 · 陵墓大门被花耐寒打开, 顿时一股阴冷潮意扑面而来。 玉沐沐心里不由瑟缩,然而看花耐寒已经走了进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随着他们走进去, 忽然“砰”的一声响,陵墓大门自动关上。 随即一股骇浪汹涌而来,充斥了整个空间。 玉沐沐与花耐寒便淹没在了这茫茫水中。 她乃水灵根, 本就不惧水。 再看花耐寒竟也没受到影响,依然闲庭信步一般在水中步伐稳妥。 越往里走, 光线越是微弱,直至一阵漆黑,身手看不见五指。 玉沐沐心里一急, 在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时抓住花耐寒的衣摆, “尊主!” 她怕黑。 所幸花耐寒打开手心,一束白光自他掌心而生。 白光摇曳, 继续照耀着前方的路。 玉沐沐当即松了口气。 四周很是安静, 只有细缓的“哗啦”水声在回荡。 玉沐沐心口砰砰跳,只觉得这里的气氛实在压抑阴森。 陵墓里的路弯弯绕绕,玉沐沐跟着花耐寒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个小洞/口, 一眼看去,小洞/口足有五六个之多。 每个洞口大小一样,看起来并无区别。 花耐寒停下脚步,忽然看她, “选一个。” 玉沐沐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指了指自己, “尊主让妾身来选择入口?” 花耐寒挑了挑眉,沉默看她。 显然他的确这样打算。 玉沐沐却是心里一紧, 谁知道这里面每个洞内究竟有何物,这些入口本来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而制,若是她选错了,连累了他花耐寒,他必然不会饶了她。 玉沐沐忙摇摇头,“妾身不知道。”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愿意。 花耐寒道,“你灵根属水,于水中观感比旁人强上数倍,你此刻运气于此,必能感知出路。” 玉沐沐半信半疑,她鲜少下水,还不知自己在水下还能有如此“绝技”,倒是花耐寒竟知道这些。 她按照他所说,慢慢闭上眸子,灵气汇聚于顶,试探着感知当下情境。 渐渐的,竟然好像身旁水波慢慢荡漾起来。 她在水波的中心,水流旋转,将她围绕起来。 玉沐沐仿佛在脑海里看见了一条条路。 每一条洞口里的路径都不一样,无数杀意从一道道洞内向她袭来,她心颤了颤。 最后,她睁开眸子,指向了最中间的那个入口。 “我好像在里面看见了一道棺木,仿佛有人在呼唤我进去。” 花耐寒已经向那道入口走过去,“那便是它了。” 玉沐沐诧异的看着他。 他就这么进去了?难道不该再详细研究研究么,若是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眼看着花耐寒的身影即将消失,玉沐沐来不及多想,也只好走了进去。 然而才进这条入口,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无数夜明珠镶嵌在石壁上,一颗紧挨着一颗,毫无间隙,布满了整个视野,洞内明亮如白昼。 玉沐沐心道,这夜明珠色泽光润,一看就知绝非凡品,看来这温家先祖倒是个家财万贯之人啊,啧啧,看温自行平日穿着颇为素朴,再看看那温自印据说是在外为乞,竟看不出这两人身家如此丰厚,与他们先祖之风倒是大为不同。 一旁的花耐寒在看见这满目耀眼光芒后道,似笑非笑道,“挥金如土,倒还真是温朔会做之事。” 他看向玉沐沐,“你选对了。” 玉沐沐闻言,心里刚才的忐忑紧张顿时消散了大半,如此说来,真正的温家祖陵便是这里了。 她随着花耐寒继续往里走,走得越深,一股清香之气便越为浓厚。 玉沐沐诧异不已,陵墓里有人会熏香么? 难道墓主活着时平日不只奢华挥金,还是个骚包大爷? “是清心香。” 花耐寒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开口。 他本来是面无表情,可不只为何,玉沐沐却偏偏从他这张脸上似乎看出了一丝嘲弄之意。 他似乎有些不快。 然而玉沐沐此刻也顾不上他了,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想不明白了。 清心香? 清心香她听说过,乃为安神之用,心结郁闷之人常用此香。 这个温家先祖身前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竟然死后还需用此香? 花耐寒没有再开口。 他脚步比之前稍快了些许。 玉沐沐不知这位大爷又是怎么了,但也知道在他生气时最好不要招惹他。 于是,接下来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然而,走着走着,这香味似乎变了味道。 花耐寒眉目忽然沉了下来。 玉沐沐只觉眼前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一道人影又像是别的什么,没有实体,速度极快。 这会儿还不说话,她就是脑袋进了水了。 她忙紧跟上花耐寒,“尊主!” “勿理,继续走。” 花耐寒薄唇未动,然而玉沐沐却实实在在听到他的声音,她随即明白过来,刚才他必然用了什么术法,他说得话看来只有她听得到。 陵墓中滋生的邪物若是没有实体的话一般极难抓到,这种东西修为不怎么高,若是不存叵测之心视而不见便是。 玉沐沐搜肠刮肚才终于想起来似乎听说过这种传说。 当下,她便如花耐寒所说,装作什么也没瞧见一样。 然而身后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直击她心头! 她还是忍不住手心发凉。 所幸那邪物并没有做什么,倒像是真的安分守己一样。 玉沐沐随着花耐寒一路继续行走,终于在路尽头发现了一间密室。 密室之内高悬着一口石棺。 石棺四周被一个个悬浮着的金色大字密密麻麻的包围。 玉沐沐仔细看了眼,那些金色字样竟然是悔过经。 先是清心香,再是悔过经。 温家先祖这到底是在忏悔什么,竟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死后也心念于此? 花耐寒忽然腾升而起,一掌劈开了石棺。 “师兄,你终于来了。” 便在这时,从石棺内慢慢显现出一个人影。 “温朔。”花耐寒看着那人影道。 人影若隐若现,显然只是一缕执念。 “我知道师兄你一定不会死,终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到这里”,人影笑了笑,目光虚无看着前面的人。 花耐寒没有说话。 “师兄,对不起。” 人影目光渐渐溢满悲伤,垂下了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得师兄你的原谅,我也并非要为自己辩解,只是这些话若是不说出来,我怕再无难安之日。” “师兄,当初师父欲杀你,我并非有意助他害你,只是当时情非得已,若是不服从于他,我恐性命不保,师兄平日对我多有照拂,我却助纣为虐,害师兄遭遇如此大劫,是我贪生怕死,我是一个懦夫。” 人影神色痛楚,“之后我看着师兄被师父折磨,更是心内惭愧,我想过救师兄出去,可凭我一人之力又怎能轻易办到,我实在……没有办法,直到后来师父取你心脏一分为三,我假意讨他欢心,对他言听计从,终于师父将其中一份交予我保管,我得到残心不敢再停留于玄天宗,携妻归隐于凌云岛,日夜期盼师兄早日复生,只是在活着时终究没有等到,是我没有脸面再见师兄,这些年我守护师兄这份残心碎片,不敢有丝毫差错,死后也将其安放于身旁,只盼师兄他日来取之时能听温朔忏言。” 人影句句情真意切,即使只是一抹执念,可却也是泪流满面。 再看看金光闪烁的悔过经,玉沐沐不由唏嘘,温朔愧疚了一辈子,负罪之深竟化成一抹执念,她觑了一眼花耐寒,只见他眉目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要找之残心便在我棺木当中,请师兄取之。” 人影说完这些话,似乎再无遗憾,虚影渐渐消散。 见花耐寒并无动作,玉沐沐道,“尊主,不去取么?” 花耐寒缓缓抬起头,目光深看了一眼刚才温朔执念消散的地方,淡声道,“早就被盗了,何必去取。” 玉沐沐当下震惊不已。 “被盗了?!” 她飞身到那棺木之上,果然里面温朔的尸身安安静静躺着,可身旁却是什么也没有,丝毫不见残心影子。 她又一跃而下,“尊主怎知那心被盗走了?” “石棺闭口上还有封印残迹,之前定是有人来过此地,而且既然是本座之物,自然与本座心有感应,在陵墓外时,本座便感应不到它。” 看他神色淡淡,并无诧异的模样,玉沐沐道,“尊主在进此陵墓之前就知道了?” 那他费尽周章进来是为何? 玉沐沐又看了眼那石棺,最终什么也没问。 然而花耐寒却又自己开了口,“若是这残心还在此陵墓之中,凌云岛这些年就不会如此不安生,来此一趟不过是为了证实本座的猜测,并不为其他。”最后那五个字,他说得极重,也不知是为了真的告诉玉沐沐理由,还是只为了说服他自己。 当然,他也有没告诉玉沐沐的。 自从他踏进凌云岛那天开始,他的眼前便会时长突然出现一些画面,有时是一座山林,有时是一个男人。 他的心必然一直被取走之人带在身边,因而他才能一并感应到取心之人的心境。 那座山、那个男人必然对拿到他心的人来说很重要。 他这些时日经常外出,也是为找寻脑子里那座山的位置还有那个男人的踪迹。 现在他已经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了,不急,所有他想要的,迟早都会一步步拿来。 想到此,他看了眼玉沐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玉沐沐却不知此刻的花耐寒在打什么主意,她只好又跟着花耐寒回去。 只是再次走到那道飘散着异香的路上时,她又感觉到了那种被人背后盯着的毛骨悚然之感。 第50章 邪物附身 · 只刹那间, 玉沐沐似乎听到了一阵“嘻嘻”笑声。 下一刻,她的身体一僵! 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融进了她的身体。 “嘻嘻,我要这个男人!” 她听到自己身体里有一道尖笑声。 身体似乎像被置身在了万年冰窟之中, 玉沐沐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抚上了花耐寒的脊背。 “尊主。”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这道声音异常柔媚, 蚀骨销魂一般。 在花耐寒转过头来的一瞬间,她迎身亲吻上了他的唇。 四周那道怪异的香味更加浓厚了。 玉沐沐震惊不已! 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一举一动。 便是再没有见识,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花耐寒一把将她推开,冷眸凝视着她。 玉沐沐想向他求救。 不是我要非礼你啊,你看出我身上的邪祟了么?! 可她朱唇微启, 说得话却与自己脑子里想的完全不同, “尊主,良宵苦短, 及时行乐方为良道啊,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奴家一定好生伺候尊主……” 这么羞耻的话绝不是她说得,玉沐沐想捂住自己的嘴巴。 好羞耻啊。 她已经无法直视花耐寒的眼了。 脑子里那道尖利的声音又响起。 “嘻嘻, 好俊的男人, 好盛的阳气,嘻嘻。” 花耐寒只看着她,却并未有所动作。 玉沐沐又开口了,甚至还向着花耐寒抛了抛媚眼, 她把玩着肩侧的发丝, 转了一个圈儿, 转而手握住花耐寒的双肩,声音低哑。 “尊主, 你不喜欢我么,我的样子不好看么,你难道……不动心么?”她的手指下移,在花耐寒胸口轻轻画着圈儿。 这言行孟浪的…… 玉沐沐简直没眼看下去了。 可偏偏这邪祟看着花耐寒,她便只能将花耐寒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空气里的异香越发浓烈。 玉沐沐眼睁睁看着花耐寒的脸渐渐变得绯红,就连耳根也带上了一丝绯色。 不好,这香……有问题! 花耐寒的呼吸粗重起来,他身子忽然一颤,退后一步,避开了玉沐沐的触摸。 “玉沐沐”见状又笑道,“嘻嘻,不要压抑你自己,何苦生生忍着呢,我知道的,你也想要我对不对?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心血沸腾呢,嘻嘻”。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四周,“你闻,好香啊 ,这是春宵一刻散呢,此香早就进去了你的肺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站在你面前,来,过来啊。” “过来啊。” “过来啊。” “过——来——啊” 空气里这三个字一声又一声响起。 她轻笑着向花耐寒张开双臂。 这样子像是要拉人一起沉沦的女妖一般。 卑鄙啊卑鄙。 玉沐沐着急的看了看脸色越来越红的花耐寒,心里将这邪祟狠狠骂了一通,竟然还下起了媚药。 怪不得之前觉得这香气诡异,果然不是好物。 “过来啊。” “玉沐沐”还在诱惑。 然而花耐寒垂着眸却仍无动作。 玉沐沐此时倒是佩服起他来了。 毕竟之前只要是她与花耐寒二人单独在一起,她就会觉得他像是那个急色的司炼,可此刻花耐寒身中媚药,却反而无动以衷了。 “嘻嘻,我看你忍到几时?” 脑子里邪祟的声音又响起。 玉沐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自己一件一件脱掉了自己的衣物。 更让她不能忍的是,这邪物竟然一边脱一边跳起了舞。 这舞蹈…… 玉沐沐没眼看了。 这真的不是她。 玉沐沐羞愤欲死。 不要拿着她的身体做这种动作! 可偏偏她的手指虚虚指向了四周。 四下顿时泛起一层层白雾。 渐渐的,白雾里似有无数个人影,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一声声靡靡之音断断续续传入耳内。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如果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玉沐沐怕是脸要活活红出血来。 她以为这邪物刚才的言行已经到了极限,可现在她显然低估了它,这东西根本就没下限! 衣衫尽落,玉沐沐步伐柔媚的走向花耐寒。 她的手伸进花耐寒的衣物里,嘻嘻一笑,“你果然是在强撑。” 说罢,她吻了吻花耐寒的唇,目光痴迷的看着他,“你长得真好看,嘻嘻,我好喜欢你,我会让你快活的。” 她像是很高兴,四周那些人影似乎更躁动了,声响越发大了起来。 花耐寒只一动不动。 玉沐沐细细吻着花耐寒的唇,原来他的唇这么软,她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未向现在这样亲过他。 她的心口咚咚直跳,也不知是受那邪祟的影响还是她自己不由自主激动。 花耐寒没有阻止。 玉沐沐又听到那邪祟“嘻嘻”笑了一声。 她的动作愈来愈放肆。 玉沐沐简直要吐血了! 真要这么做了,以后她还有什么脸去面对花耐寒。 不可以! 玉沐沐使劲了全身力气放在了那只作祟的手上,灵气一点点从她识海里汇聚,她只觉得周身疼得厉害,像是被断骨拔筋一样疼! “轰!” 识海里似乎有什么红光一闪,玉沐沐甚至来不及多想,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便是在这时,面前的花耐寒捏住了她的脖颈。 身体里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叫。 只见花耐寒掌心黑气翻滚,蓦然间,一道虚影从她身体里被花耐寒生生拽了出来! 随之,眼前的活春宫停了下来,那些一道道令人不忍直听此起彼伏的呻吟声终于消失了,白花花的人影忽然面露狰狞,向花耐寒扑去。 花耐寒掌心一扫,黑气席卷整个空间,白花花的人影哀嚎一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虚影在花耐寒手中挣脱不得,它被紧紧掐住了咽喉。 玉沐沐看不清它的脸,它也可以说没有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脸部轮廓。 “嘤嘤嘤,不要杀我。” 它挣扎着,声音惊骇。 花耐寒面无表情看着它。 “求求你了,我不要死,你饶了我吧,不要——” 它的话还没有说完,花耐寒手心一个翻转,顿时那道虚影脖颈歪了下来,再也没有动弹。 玉沐沐捂着胸口看了花耐寒一眼,她现在哪哪儿都疼,识海里像是有什么在汹涌翻滚,她的脑袋几乎要炸了。 身上忽然被什么覆盖,玉沐沐艰难抬头,却是花耐寒扬了扬手,她的衣物便自发穿在了身上。 玉沐沐只觉得花耐寒刚才看她的眼神让她看不懂。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身来。 花耐寒已经往前走去。 玉沐沐顿了顿,忍着疼痛慢步跟上去。 这人看见她受伤都不相扶一把,啧啧,她叹息一声,又想,他本就这副德行,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计较。 还是赶快离开这陵墓才是,若不然再遇上什么邪物可又麻烦了。 片刻后,脑子里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疼,奇迹般的竟不疼了,玉沐沐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花耐寒的背影。 刚才虽然被邪物附了身,可一想到那等香艳之景,终究是有些尴尬。 她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只听前面花耐寒开口道,“被邪物占据身体若是直面对抗,便只有受伤一条路,你可知你刚才险些筋脉尽毁?” 玉沐沐想也不想,随口道,“我听见它说你身上阳气盛浓,想来这邪物定是欲吸取阳气提升修为,我当时就想着绝不能让它得逞,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你有事。” 花耐寒步伐忽然顿住。 良久,玉沐沐只听他道了句“愚蠢”便大步向前离去了。 她不禁气结,她可是为了救他呢,这人竟然还骂她。 果真冷血啊冷血。 玉沐沐与花耐寒在温家陵墓时,凌云岛地上也甚为不太平。 赤游蟒巨大的身躯掀起一阵阵疾风,树倒墙裂,满目狼藉不堪。半神之躯,无人能与之相抗,众人奔逃呼喊,有的没有及时避开,生生被它压成一滩肉泥。 一路横冲直撞,赤游蟒冲破禁室。 禁室之内安静的坐着一个身影,似听到身后狂风骇浪般的动静,他慢慢转过头来,这一转,便径直对上了身后那双碧绿色半人高的大眼。 男子一怔,仿佛没有看到赤游蟒正向他冲过来,一动不动,忘了躲避。 “秋序!” 秋不叹撕心裂肺的呼喊在一旁响起。 他惊骇的看着赤游蟒铁甲般的头颅离秋序越来越近,他使出了全力奔过去,可心里却也知道,来不及了! 无论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及时救下秋序。 秋不叹的泪水在眼眶里漫延。 便是在这里,忽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极快甩出一块布匹落在了赤游蟒的大眼上。 看不到前方,赤游蟒的速度慢了下来,它拱起了头,摇了摇,似在探究眼睛上的东西是何物。 趁着这个当下,秋序被他一把拉了过来,带到了秋不叹身边。 “我儿!” 秋不叹紧紧抱住秋序,刚才肝胆俱裂般的感觉似乎犹在,几百岁的人竟当众低声哭了起来。 秋序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见此景,也颇为动容,瞬间红了眼眶,开口道,“爹,让您担心了。” 秋不叹收敛心绪,背过了身去,再转过来时除了双目微红,脸上已看不出一丝泪痕,他郑重的向江离淮拱了拱手,“多谢江魔使,今日这份大恩,我秋不叹没齿难忘。” 江离淮摆摆手,哈哈一笑,“秋岛主莫要客气,我江离淮既然于凌云岛做客,对凌云岛之事又岂会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秋不叹却只觉汗颜,再看江离淮一脸和气,更是心下歉疚。 他本是对魔族人并不待见,因而江离淮来此之后也只当多了个可有可无之人罢了,对江离淮冷待颇多,可此刻这人却像是毫不计较,反而危难之时救下秋序。 他又躬了躬身,以他如今在仙门地位,能做到此,便是完全放下了身段,他语气诚恳,“江公子,我凌云岛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我——” 江离淮却未等他说完,又是一笑,“秋岛主不必如此大礼,我江离淮可消受不起。”说着,竟也对秋不叹躬了躬身,“我这个人随意惯了,秋岛主这里好酒好菜,还有好风景,我快活得很,只愿能多待几日才好,秋岛主不嫌弃我就成。” 秋不叹对他更是好感顿生,暗道此人虽然脱离仙门归附魔界,可一身狭义洒脱之胆却犹在,倒真是个可结交之人。 而花耐寒从陵墓出来后便一路向前,玉沐沐只紧跟在他身后,待他们走了片刻后便看到了秋不叹与江离淮交谈之景。 花耐寒并没有上前,只远远看着,微不可察,他嘴角挑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玉沐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他看着江离淮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江离淮此人除了老爱粘着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外,似乎并无多大让人生厌之处,玉沐沐也不知江离淮是何时得罪了花耐寒。 她看了看四周。 好好的凌云岛如今飞沙走石,赤游蟒将这里破坏的不堪直视,好好的一处千年大派,偏偏成了断壁残垣,竟是满目疮痍。 她唏嘘之余,忽然心中一紧,也不知这种情况下,胭浓夫人如何了? 便是在这时,一大批人向秋不叹的方向走了过去。 赤游蟒似乎全部注意力被眼睛上的布匹吸引,正玩得不亦乐乎,也不再横冲直撞,终于消停下来。 它不再闹,众人终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当下便找到了秋不叹,凌云岛毕竟是他的地方,眼下局面如何处置还需与他商量。 玉沐沐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胭浓夫人,所幸她看上去并未受伤,她身旁站着温自行,倒是臂膀上殷红一片,像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胭浓夫人扶着他。 花耐寒仍在站在一旁,显然没有露面的意思,玉沐沐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随口一问,“赤游蟒如此厉害,众人怕是不敌,一旦赤游蟒玩腻了那甩布匹的游戏再次冲撞起来,也不知凌云岛现在要如何是好?尊主不上前去与大家商讨商讨么?” 花耐寒对她冷淡惯了,玉沐沐本也没指望花耐寒能回答她,偏偏她话音落下,便只见花耐寒将目光从秋不叹江离淮那边收回来,看着她道,“无需商讨,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残局。” 玉沐沐微微惊诧,竟连他态度转变也来不及多想了,忙道,“尊主怎知有人会有办法?” “仙门无解决之法,可魔界未必做不到。” 这话含义颇多,玉沐沐不敢深想。 随即,她看到那方江离淮站到了众人面前,“诸位,众所周知,赤游蟒乃是半神之躯,我们绝对杀不得,既然杀不得便只能将之送回去,眼下让赤游蟒安静下来方是首要,我江某人这里正好有一物镇魂针可使赤游蟒沉睡三日。” 他这话一出,四周惊呼一片,有人大叫一声好,不少人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可也有人担忧道,“江公子此物虽妙,可只能管三日,那这三日之后该如何是好,难道凌云岛又要再次遭遇灭岛之危?” “是啊,赤游蟒一日不离开凌云岛,恐怕此地一日危机未除。” “想要赤游蟒离开想来并不简单,那么大一个头,打也打不过,就算它睡着了也是杀不得,若是三日之内将它运走我看也难办,有什么东西能承受得了这么大一块头,此事难办,唉。” 众人议论纷纷。 江离淮轻轻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各位仙长不用担心,居我所知魔尊身上恰有一神物幻形囊,只要赤游蟒钻进幻形囊中,不管它有多么庞大,都会幻化成比我等拳头还小之形,如此,自是可将赤游蟒送回至北疆,先前我已将消息通知魔尊,魔尊一向愿已仙门交好,定不愿看凌云岛遭此大难,想来不出几日便可前来凌云岛。”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魔界竟然有此等灵物。” “这样的灵器我等竟未曾听过。” “若是魔界此次真能救我仙门,也算好事一件。” …… 一片喧闹声中,秋不叹对江离淮谢道,“这次有劳江魔使了,待魔尊大驾前来,秋某定重礼相迎!”他没想到江离淮救了秋序之后竟还能帮他解决如此棘手的问题,当下更是感激不已。 众人连连恭贺。 有人突然问道,“为何此次凌云岛出事,偏偏只有魔界能化解,又为何偏偏江魔使好巧不巧又正待于此地?” 话音落下,偌大的殿宇逐渐安静下来。 随即只听又有人道,“不得无礼,江魔使能救解此番大难,我等又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此次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看魔界未必那么傻,此事巧合如此多,魔界若是真的心有叵测只怕避嫌都来不及,又怎么站出来解决呢?” 江离淮却像是对这些揣测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笑,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随意之态,任凭众人议论。 许是花耐寒今日格外好说话,玉沐沐看了眼花耐寒,忍不住又道,“尊主,赤游蟒来此,你觉得与江公子有关么?” “怎么,你很在意?”花耐寒看着她道。 第51章 残心迷影 · 玉沐沐小心翼翼去看花耐寒脸色, 心里不禁又暗道,这人怎么看上去又不高兴了。 她默默又叹息一声,这位大爷还真是不好伺候, 动不动就甩脸色给她。 “妾身只是好奇,能把赤游蟒从北疆引到凌云岛,如此可谓不算容易。” 花耐寒移开了目光, 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回答了她, 低声道,“即使赤游蟒不是江离淮引来,此事也与他绝脱不了干系。” 玉沐沐心里一惊, 总觉得花耐寒好像知道些什么。 “你莫要与此人来往。” 花耐寒又道了一句。 似乎没有听到玉沐沐的回应, 他转过头来看她。 “妾身,知道了。” 玉沐沐只好道。 其实于她而来, 并未感觉到江离淮的恶意, 可看花耐寒一副她不应下便又要发作的表情,她只好“乖巧”了一回。 那边终是秋不叹站了出来说道,“诸位仙友, 容秋某说一句, 诚如刚才有仙友讲道,若真与魔界有关,只怕是早避嫌而去,可江魔使如今却站在这里, 就在刚才甚至不惜舍身救下我儿, 我秋某人相信江魔使的为人。” 闻言, 刚才心有疑虑之人不由又重新看了眼江离淮,若江离淮真别有用心, 只要最后能解决赤游蟒便成,又何必再多费一举救下秋公子呢。 秋不叹发了声,众人议论声渐消。 便是在这时,重归安静的大厅忽然又响起一声喊叫。 却是秋序。 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形容癫狂,像是极为痛苦,口中喊叫不停。 秋不叹大惊,“秋序!” 他忙去拉秋序,可秋序却像是认不出他,猛地一掌打在他的胸口,秋不叹猝不及防,口吐鲜血。 “爹!”一旁秋蔚急忙拉过秋不叹。 站在他身侧的秋添拔出利剑便向秋序刺去,然而剑身还没接触到秋序便被他急速闪过,秋序又是一声大叫,反手一把夺下了秋添的剑。 秋添惊骇,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在他身上,大喊道,“秋序,你这个疯子!” 江离淮快步一闪,将秋添拽开。 可那剑却也刺中了他的臂膀。 江离淮捂住流血的胳膊,深深皱了眉头。 癫狂的秋序招式凌厉,招招毫无章法让人猝不及防,听说秋序修为本就不低,乃是秋不叹四子中最强的一个,今日一见果然修为不凡,尤其是现在发狂的秋序,更是势不可挡。 有几位年长的仙长纵身而出,挡住疯狂大杀的秋序,可到底顾忌秋序的身份,并不敢真的对他出杀招,手上皆留了几分余地,如此,却是迟迟拿不下秋序,久不能制服于他。 眼见场面再度混乱,若是这一片打斗惊到了正在玩着布匹的赤游蟒,恐怕又是一大乱,众人不由面露急色。 玉沐沐只听花耐寒哼笑一声,忽然倾身跃起,直奔那里过去。 他却不是飞身迎向秋序,反而是径直奔往秋不叹与秋蔚。 玉沐沐看到花耐寒将手搭在秋蔚的肩膀上,不知是怎么刺激到了秋蔚肩膀上一直安静蜷缩着的黑猫,那黑猫一声嘶叫,竟是看也不看,纵身一跳,偏偏跳起的方向正是拿剑狂挥的秋序那里。 秋序举剑就像黑猫砍去,那黑猫身子一缩,发出一声极长的嘶叫,居然躲了过去。 而秋序仿佛被这声刺耳的猫鸣喊回了神,目光一怔,而后逐渐清明起来。 他看了眼自己手中带血的剑,身子一震,猛地将见剑丢了出去。 刚才躲得狼狈的秋添冷冷看了一眼秋序,“看你做的好事!”他说着,捡起被秋序丢下的剑,泄愤一样就朝他挥去。 “秋序,小心!” “三弟,住手!” “我想起来了。” 三道声音一同响起。 秋添身形一顿,震惊的看着秋序,秋序看着他的眼,又侧眸看了眼刚才惊呼出声的秋不叹与秋蔚,轻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秋添冷笑,“想起来你这些年杀了不少人吧?你这个疯子!你终于要承认了么?” 秋序却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为何这些年我会突犯疯病,在我第一次疯病发作的那晚所遇之事,我全都记起来了。” 闻言,秋不叹上前一步,忙道,“序儿,快说,是谁人害你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涉及凌云岛之私,理应众人应当回避,可凌云岛二公子的疯病一直以来都是仙门的未解之谜,多清雅风流的人物,一夜之间却突然疯疯癫癫,此刻见秋不叹没有让大家回避的意思,众人也似没有察觉一样,竟无一人离去,都竖耳听了起来。 “我记得那日是三弟生辰,当日宴席散下后,晚间我拎了一壶上好的酒水本欲与三弟畅饮一番,正去见三弟的路上我看见了秦安。” 说到这里,秋序的目光看向了秋添,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秋添一怔,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圈蓦地血红,狠狠瞪向秋序。 “你还有脸说秦安!若不是你杀了他,我又怎会,怎会……”又怎会如此生不如死!秋添恶狠狠道,似乎就要流下泪来, 在秋添扑过来之前,秋序接着道,“我看到秦安被一个全身皆着黑衣的女人打倒在地。” 秋添动作一滞,震惊的看着他。 秋序道,“三弟,你知道,我从不骗你。”他看着秋添的眼睛,“秦安当时已经昏迷,那个黑衣女人正在吸取他的元气。” 秋添手心一松,掌心握着的剑“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知你与秦安情分不比寻常,他虽为你的侍从,可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是你的朋友更是你的知己,秦安危在旦夕,我随即冲过去欲救他,可那黑衣人身手并不低,我与之缠斗颇久,只记得那人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她出手甚为诡异,我竟看不出起来路,后来我拼死一搏,碰巧一掌击打在她身前,当时从她怀中随即掉下一只锦盒,锦盒里却是一枚残心碎片。” 玉沐沐听到此处,不由惊大了眼,她下意识去看花耐寒,却见花耐寒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面色清冷如常,连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 只听秋序又道,“我记得那残心碎片落了地,霎时散发出一阵强烈光芒,似乎像是带了无尽的怨气一般,我被那束强光震伤,最后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那黑衣人的踪迹,而我当时竟没有了这一段记忆,我甚至忘记了为何会来此处,只记得心中只有莫名的怨怒,好像自己曾经被人啃食骨肉一样,那种感觉强烈的太像真的,脑子里一幕幕晃过自己被人一刀刀割下血肉之感,而在这时,秦安醒了。” 秋序说着,目露痛楚看向秋添,“我看到他向我走来,我当时脑子纷乱已然看谁都像是要吃我一般,疯乱之下,我将秦安……错手杀了。” 秋序面对秋添低下头,“对不起。” 秋添红着眼哑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该原谅你么?” 秋序道,“秦安因我而死,我不配被你原谅,这些年我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发疯之时总觉得身边每个人都要吃了我,我不知这种怨恨从何而来,只能将自己闭关,但是我向你保证,后来岛上离奇身亡之人绝不是我下得手。” 秋添闭了闭眼,低声道,“我只知道你杀了秦安。” 秋序低下了头,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倒是秋不叹在旁道,“我早知序儿你不会轻易伤人性命,秦安的死是个意外,怪不得你,只是我凌云岛后来每每殒命之事着实费解,今日听你说来,倒是有了些许眉目。” 秋蔚在一旁道,“爹,您是说那个黑衣人?” 秋不叹道,“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此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凌云岛,又为何会吸食秦安元气,想来只要将此人找出来答案就清楚了。” 底下围观了半响的众仙门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着实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可那黑衣人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她到底能去哪里?” 秋不叹道,“那残心的强光能震伤秋序,又岂能不会震伤那个黑衣人,秋序修为不俗,既能将他伤至疯癫,那黑衣人的下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找找这些年——” 他话音未落,那边秋序忽然又发出一声嚎叫,捂住了自己的头,显然又泛起了疯症。 “啊,不要吃我。” “好疼啊。” “走开,不要吃我!” 眼见秋序又癫狂起来,四周人急忙退散,毕竟秋二公子打也打不得,若是不小心将他误伤,待他清醒之后岂不好生尴尬,若是被他将自己打伤,又怎生划算,所幸还是避开了好,反正他一会又会清醒过来。 便是在这时,一直站在远处的玉沐沐忽然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袭上自己,待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这股内力推着飞到了发狂的秋序身边。 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胭潇潇。 秋序厉吼一声,一手提住玉沐沐,一手提起胭潇潇,猛然向远处而去。 惊诧不已的玉沐沐遥遥回望,只看到人群里花耐寒一动不动,紧紧看着自己。 第52章 掩瘴之危 · 秋序的速度很快, 玉沐沐被他提在手里,只觉疾风向带刺的刀片一般划在她的脸上,她艰难抬眸去看秋序另一只手上同样被提着的胭潇潇, 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紧皱眉头,与玉沐沐无奈对视。 秋序一路凌空而行, 很快便来到一处山林处。 玉沐沐与胭潇潇被他丢在了地上。 这处山林里很是昏沉,高耸入天的大树枝叶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 即使是在大白日,可现在却少见日光。 玉沐沐从满是落叶的地上站了起来,心有余悸的去看秋序。 现在这人似乎又犯了疯症, 也不知待会儿会再对她们做些什么疯狂举动。 可秋序却双目无神, 此刻竟直愣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另一旁, 胭潇潇也从落叶堆里爬起来, 悄声对玉沐沐道,“你说他是不是不仅疯,还变傻了?” 谁知, 胭潇潇话音刚落下, 秋序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吃惊的看着面前的玉沐沐与胭潇潇。 胭潇潇忙防备的看着他,“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不要杀我啊, 我还不想死!” 玉沐沐试探道, “秋二公子?” 秋序愣了愣, 躬身对玉沐沐和胭潇潇道,“两位姑娘好。” 疯症又好了? 玉沐沐顿时大松了口气。 “实在对不住, 刚才得罪了。”秋序歉疚道。 玉沐沐道,“秋二公子想来本无此意,公子也是情非得已,我二人自是理解。” 闻言,秋序感激一笑。 自从他犯了疯病以来,除了父亲以外,大多时候他人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神色鄙夷,他曾无意中听过不少人暗地对他的讥讽,此刻像玉沐沐这般毫无芥蒂的眼眸却是格外鲜见。 旁边胭潇潇皱眉看了看四周,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襟,道,“只是不知此处是何地,这山林里竟比外面还冷,秋二公子刚才为何偏偏要抓沐沐,还偏偏选了此处,这里恐不是个好地方,我们还是早先回去为好。” 只抓她? 玉沐沐心里一惊,难道潇潇姐姐刚才是为了救她才被秋二公子一起带来的? 她去看胭潇潇,“潇潇姐姐……” 胭潇潇看玉沐沐神色,便知她要问什么,忙摆摆手,“不用太感动,我难道能看着你出事?” 玉沐沐当下心里五味陈杂,潇潇姐姐修为只算平平却能为她做到如此,她突然想到那时眼睁睁看着她被秋序抓住的花耐寒,心里一时不知是如何滋味。 秋序在一旁道,“实在对不住两位姑娘,此前在下的疯病从未一日内发作两次,刚才许是受之前那赤游蟒的刺激,竟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作出了如此鲁莽之径,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便是要来这片掩瘴林”,说着目光更是歉意,“唐突二位姑娘了,实在对不住。” “掩瘴林?”这名字好生奇怪,玉沐沐闻言,不禁问道,“秋二公子,莫非这片林子并不简单?” 秋序点了点头,“这片林子从凌云岛成岛之初便存在了,千年前从未生过事端,此前岛上之人也时长来此闲游,只是三年前,这林子里突然一夜之间生了毒瘴,父亲曾多番派人来探查,然而并无发现特殊之处,遂便也由之了,只是这林子却甚少有人过来,想不到再次进入此间,这山林比之前更为严茂了,只怕瘴气也更为精厚。” 如此,玉沐沐便明白了,年岁久远的山林随着岁月的流逝,其间偶有生灵便逐渐生有自己的意识,为了不被他人侵扰,山林里形成毒瘴便也是一种自保手段。 她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四周,这里阴森昏沉,山林看着甚为严密广硕,若是生有毒瘴,以她与胭浓夫人的修为,只怕难解瘴气。 而毒瘴一般于阴时出现,眼下马上便是阴时了! 便在这时,一股极寒之气忽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她随即望去,就见白色烟雾一样的瘴气从地面之上飘洒出来,越聚越浓,逐渐将他们三人包围了起来。 饶是此时,大度如玉沐沐也不禁微微恼怒,现在如何还能逃得出去? 生死攸关之际,玉沐沐急道,“秋二公子,我知你修为超绝,这等瘴气若是全力对付兴许还是有一线生机,只盼秋二公子念在我等也算无辜之处,若能逃出还请带潇潇姐姐一起走,如此我玉沐沐就算死也心安了。” “沐沐!”胭潇潇大喊道,“你在说什么?” 玉沐沐却是紧紧看着秋序,千年山林生出的瘴气,此间危险之巨不容想象,胭潇潇因她受困,她若是真的身殒在此,她良心难安。 瘴气越来越密集,玉沐沐隐隐觉得周身渐渐涌上一股无力之感,胸口憋闷的厉害。 她艰难站定身子,目光却不移,执着等秋序一个回答。 秋序道,“既然是我带二位姑娘来此,遭遇如此险境又怎能袖手旁观,即便是舍我秋序一条命今日也定要保两位姑娘无恙。” 说罢,不待玉沐沐说什么,他掌心向外一击,顿时一个透明光罩笼罩在他三人周围。 秋序随即闭眸坐定,口中念念有词,光罩上涌起一层层波光。 浓白的瘴气围着光圈蔓延上来,紧紧将他们包裹其中。 秋序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面上一滴滴汗水不断流下。 玉沐沐与胭潇潇相看一眼,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坐下身来,以自身灵力帮助秋序加持防护圈。 然而外间瘴气却越发凶悍,一遍遍冲击防护圈,不过多时,那防护圈上便出现一道裂痕。 秋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冷汗越来越多。 玉沐沐与胭潇潇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都喷出一口血水来。 便在这时,忽然一丝瘴气穿过防护圈裂隙,快速向着他们三人袭来,玉沐沐本坐在他们二人身前,见状,忙侧身一挡,那瘴气便径直撞上了她的额心! 霎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涌上来,玉沐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沐沐!” 胭潇潇忙向玉沐沐奔来,然而还没碰到她,“砰”的一声,防护圈破碎开来,铺天盖地的瘴气汹涌而来。 浓浓瘴气包裹住胭潇潇与秋序,顿时他们二人眼眸一翻,双双昏了过去。 玉沐沐撑在地上,捂住了额头,只觉得脑子里疼得像是要撕裂开来。 这时的她却没注意到那瘴气在她周身跃跃欲试,然而却又像是惧怕什么一般竟不敢上前。 瘴气只缠在她周身,一遍遍勾起一道细缕试探着攻向她,然而刚触碰到她的衣角便又猛地缩了回来。 玉沐沐痛苦的呻、吟出声,她的头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似再也承受不了一般,她猛地大喊一声,一道猛烈的强光从她周身迸发,强光以势不可挡之势向外铺去,其间瘴气猛地一颤,竟逐渐开始消散。 玉沐沐却像是力竭了一般,身子摇摇晃晃倒了下来,也昏迷了过去。 一道脚步声在山林间响起,慢慢走向了玉沐沐他们的方向。 他一一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人,随后目光定格在了玉沐沐身上,片刻后,他眯了眯眼,双眸闪过一丝寒意,蓦地,一掌向玉沐沐击去。 就在他掌心即将打在玉沐沐额上时,忽然一道劲风袭来,从他掌心穿过。 那人掌心瞬间划过一道血痕,他收回了手,看向了来人。 顾不上擦拭手上伤口,随即,他躬身行礼道,“见过主人。” 花耐寒看着他道,“秋迟,你下手越发狠辣了。” 秋迟不明白他何意,毕竟这都是早已计划好的事,可现在看花耐寒的态度,似乎他改变了主意。 秋迟道,“主人,若是不把玉夫人留在这里,只怕那东西不会现身。” 花耐寒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只是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胭潇潇。 随后他将玉沐沐从地上抱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道,“她对本座还有用。” 秋迟顿了顿,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花耐寒不再多言,抱着玉沐沐纵身离去。 秋迟走向胭潇潇,看了看前方深不见底的掩瘴渊,随后,他猛地双脚一踢,将胭潇潇踢向了渊底。 轻蔑了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秋序,秋迟身影消失,离开了掩瘴林。 秋序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掩瘴林的瘴气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而玉沐沐与胭潇潇也不见了踪影。 他大惊失色,忙向四周道,“二位姑娘!” 然而山林里只有不知名的鸟兽一声啼叫,无任何人应答他。 秋序忙在林子里寻找起来。 直到月上树梢他仍是没有看见玉沐沐她们的身影,眼见山林里越发黑暗起来,他不得不离开,如今靠他一人想来是找不回这二位姑娘了,掩瘴林这些年来鲜有人进来,也不知其间凶险几何,他必须叫人来帮忙找人。 秋序快步出了掩瘴林,直奔秋不叹的住所而去。 而秋不叹竟也还没睡,他派人出去寻找秋序他们的人都还没报来消息,想不到秋序自己回来了。 “爹,还请快快寻找玉姑娘和胭姑娘她们二人!” 秋序将情况说明,秋不叹也明白事情的严重,这两位都不是凌云岛中人,若是因秋序而丢了性命,只怕凌云岛和秋序难辞其咎,以后在众仙门面前都是罪人一个了。 “你带走玉夫人后,花尊主便追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没传来消息,只怕花尊主还在岛上找人,只是谁人能想到你会去掩瘴林呢”,秋不叹哀叹一声,“我马上派人去找。” “禀告岛主,花尊主回来了。” 外间侍从的声音忽然传来。 第53章 魂魄离体 · “快快有请。” 秋不叹连声道。 花耐寒从外间走进来, 一身黑衣,气质冷冽,俊俏的眉眼依然如平日一样冷漠疏离, 他向秋不叹拱手,淡声道,“秋岛主。” 秋不叹忙回礼道, “花尊主”,旁边秋序也向他躬了躬身。 再次见到花耐寒, 秋不叹愧意顿生,原本是诚心邀请人来贺寿,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满脸歉意, “花尊主,此次的事乃是小儿引起, 是我秋家对不住花尊主, 玉夫人如今下落不明,我凌云岛难辞其咎,对于玉夫人之事, 我秋某……” 秋不叹本来是想说不论花费何种代价, 一定会将玉夫人平安送到他身边。 不想花耐寒却打断他,道,“我已将她从后山林里寻回。” 这话一出,秋不叹先是怔楞, 随即大喜, 他忙道, “玉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没出事就好, 他凌云岛的名声可算还能保住。 秋序本是极为自责,面对花耐寒时更是自感羞愧难当,刚看到花耐寒进来时,他本已做好了挨骂受训的准备,更是打定主意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然而幸好,这位花尊主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对他指责,他对他不由好感顿生,由之,内疚便也越深,然而刚才闻他一言,吃惊之余也大松了口气,忙道,“敢问花尊主,玉夫人可还好?” 花耐寒看了一眼他又移开了目光,只说了四个字,“昏迷不醒。” 方才尤自欣喜的秋不叹脸色一变,“昏迷不醒?” 就连秋序也满脸担忧,可细细一回想,之前他们在掩瘴林中遭遇瘴气,据他观察,玉夫人修为并不高,如此他随即明白个中因由,拱手歉疚道,“都是秋序之错,秋序贸然将玉夫人带往掩瘴林,使得玉夫人遭遇了瘴气,想来玉夫人受瘴气影响这才受累。” 花耐寒看着他,沉默不语。 秋不叹忙道,“花尊主,我凌云岛炼丹堂也算在仙门中颇有些名头,这些年也不乏个别弟子曾误入掩瘴林遭受瘴气侵蚀的,解瘴之药,炼丹堂堂主温自行早已轻车驾熟,炼丹堂应有尽有,只要玉夫人吃下丹药,必能康复。” 花耐寒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玉沐沐能没事就好,秋序刚稍稍安心,又想起了什么,“敢问花尊主,可在掩瘴林中只带回了玉夫人一人?” 花耐寒深看他一眼,道,“不错。” 秋序自动将花耐寒这话理解成他定是当时只看到了玉沐沐一个人,不禁道,“如此说来,胭姑娘还没有找到。” 人在受瘴气影响时轻则昏迷数个时辰自行缓解,他自己修为不低,如他便是这样,然而也还有几种情况,有的如玉沐沐这般伤重直接昏迷不醒,需要借助外力慢慢调养才能恢复的,还有的便是产生幻觉,严重的甚至能自伤自残。 胭姑娘不在当场,如果不是旁人将之带走,便是她自己产生了幻觉自行离去了。 现在,她很有可能还在掩瘴林中。 想到此,秋序惊出一声冷汗。 “爹,恐怕得加派人手赶快将胭姑娘找回来。” 秋不叹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一方面派人从炼丹堂取了药送往宁泰居,另一方面又马不停蹄赶往掩瘴林。 宁泰居里。 花耐寒端着炼丹堂送来的丹药喂给了玉沐沐,她紧闭着一双眸子,眉目如画的脸上苍白一片。 花耐寒静看她片刻,转身离去。 “沐沐。” “沐沐。” 玉沐沐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 这声音听着格外耳熟。 “沐沐,我好难受啊。” “沐沐,疼死我了。” “好冷啊。” “好热啊。” “沐沐,呜呜。” 玉沐沐脑子里一个激灵,这道声音是天书!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使劲全身力气却睁不开,她只感觉一下子似置身在冰天雪地一样冷得她浑身只打颤,一会又像是身处烈焰火海里酷热难耐,冰火两重天,她难受极了。 识海里似乎有什么在疯狂翻涌。 她好像看到了一阵火光,熊熊火焰炙热沸腾,随即又看到了一道激流,飞天而下川流不息。 火光与水流激烈碰撞,水火相融,火却没有灭掉,水也没有蒸散。 火光反而在水中越来越热烈,逐渐的,那水也成了滚滚红色,奔流之地,滚烫灼人。 带着烈焰的激流越涌越高,似要占据整个识海,玉沐沐脑子里猛地“轰隆”一声,脑子里猛然空白一片。 她惊叫一声,从榻上站起身来。 头仍然疼得厉害,识海里仍然汹涌一片,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而目光随意扫到榻上,却险些将她吓得整个人晕厥过去! 床榻之上,玉沐沐仍安安静静的躺着,神色安然,看不出一丝怪异。 榻上还有一个她! 玉沐沐猛然看向了自己! 这才发现如今的自己竟是透明的。 她不禁惊住,她这是魂魄离体了? 她记得刚才似乎听到了天书的声音,忙向识海里探去,然而却根本没发现天书的一丝踪迹。 “天书!” “天书,你在哪儿?” 恰在这时有侍女进来为她擦洗,她们却像是没有看见这个站着的自己,只径直走向了榻上那个睡着的她。 玉沐沐猛吸一口气向榻上的身体冲去,然而随即却被狠狠弹了回来,跌坐在了地上。 她竟然不能回体了? 识海里隐隐仍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只怕她的肉身里此刻这种感觉比她这只魂魄还要来得汹涌猛烈。 进不去倒也罢了。 还能免受一场煎熬。 玉沐沐安慰自己,总归身体是自己的,难道还能排斥她一辈子,想必当时定是疼痛不能忍,她的身体自我保护,这才将魂魄脱离了出来。 只是现在天书尚未现身,也不知刚才是怎么了,她的识海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明白,所幸不去想,总归是天书,这世上又有谁人能伤害它? 她在宁泰居了转了一圈,没看到花耐寒的身影,想了想,又转去了炼丹堂。 她如今已经从掩瘴林回来了,莫非是秋序带她回来的? 想必潇潇姐姐也回来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玉沐沐走进炼丹堂胭潇潇的房间,然而里面安静无人,倒是不远处大厅之内,隐隐传来温家两兄弟的声音。 “你要去掩瘴林?” 温自印看着温自行道。 温自行垂眸点头,“是我把胭姑娘带回来的,既然她是我炼丹堂的客人,我便有责任护她周全,现在胭姑娘失踪,我理应去寻她。” 玉沐沐大吃一惊,潇潇姐姐失踪? 她竟还没有回来?! 旁边温自印沉默片刻,又道,“你既然拿定主意要去那便去就是了,何必来告知于我?” 温自行看他一眼,“胭姑娘毕竟与你……”他顿了顿,道,“自印,你不去了?” 温自印道,“赤游蟒虽说被江公子用镇魂针封印,可也只能使赤游蟒沉睡三日罢了,谁也不知那镇魂针功效到底如何,也许中途那赤游蟒又醒来作怪,我不能让它扰了素素安宁,我要去守着素素。” 温自行又说了些什么。 玉沐沐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他两兄弟谈话了,她现在必须赶快去掩瘴林! 也许是魂魄状态,玉沐沐的速度竟然比平常快上许多。 似乎只是一个瞬间,待她看清四周便发现自己到了掩瘴林。 林子里灯火漫天,是凌云岛的人在寻找胭潇潇。 潇潇姐姐! 她随着这些弟子在林中寻了许久却仍没所获,掩瘴林里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找过了,可胭潇潇却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眼看着一阵瘴气又要袭来,众人只好现行离去,出了掩瘴林。 现在的瘴气对玉沐沐毫无威胁,她在瘴气中茫然四顾,随后将目光看向了那一片掩瘴渊。 从上往下看,渊底几乎不可见,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而来。 只有这一处,没人找过,也没人敢去找。 玉沐沐慢慢走到掩瘴渊旁,目光暗了暗,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闭上双眼,蓦地纵身跳了下去。 玉沐沐发现身为魂魄,不只速度变快了许多,就连视野、感知也比之前更加灵敏。 也许这就是成为超于自然存在后的另一种好处。 掩行渊下密林重重,竟丝毫不比上面安宁。 唯一不同的便是,在这个地方玉沐沐没有感觉到瘴气的存在。 她闭上双眸细细感知胭潇潇的气息,片刻后目光看向了前方。 掩行渊下竟然还有深渊,玉沐沐抬头往上看,便在那峭壁之上的树杈上看见了被挂着的胭潇潇。 树枝摇摇晃晃,她却丝毫没有感知到一般,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而树枝下面便是望不到尽头的又一处深渊。 “潇潇姐姐!” 玉沐沐急忙去喊她。 胭潇潇仍是一动不动。 疾风不时从峭壁间穿过,胭潇潇的身体微微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枝丫上掉落下去。 玉沐沐看得心惊胆战。 她想要去揽住胭潇潇的身子,然而手臂却径直从她身上穿过。 玉沐沐当即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救下潇潇姐姐! 要怎么办? 第54章 情生所起 · 玉沐沐抬头看向悬崖上方, 又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胭潇潇,咬了咬唇,蓦地又疾速往上奔行而去。 她不能触碰到潇潇姐姐, 现在只能依靠别人了! 她必须尽快带人来。 掩瘴林内,瘴气已经完全消散。 玉沐沐匆匆在其间奔行,猛然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声影。 温自行! 一瞬间, 几乎是狂喜涌上心头。 “温堂主!” 玉沐沐忙向他的方向奔去,夜色已黑, 温自行手举火把,独自一人在林间穿梭,口中不停喊道, “潇潇姑娘!” 这人倒还真是算得上有情有义。 “温堂主, 潇潇姐姐现在就在掩行渊底下,你快去救她。” 然而同样, 温自行从她身旁径直走过, 就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他口中只不断急声喊着,“潇潇姑娘!” 玉沐沐不禁着急起来,现在她就是个谁也看不见的魂魄, 这里她能找到的便也只有温自行一人,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温自行带到潇潇姐姐那里? 便是在这里,玉沐沐感觉到四周一股气流微微涌动。 随即,只见淡白如烟的瘴气从温自行的脚下缓缓升起。 他每走一步,所踏之地便有瘴气生出。 玉沐沐吃了一惊, 去看温自行。 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 只目光看着四周, 呼喊着胭潇潇。 玉沐沐再去看别处,却发现他处平静无波, 而偏偏只有温自行经过之地瘴气蔓延。 这些瘴气却也狡诈,淡白的几乎看不见,显然也在警觉温自行发现它们。 转念一想,玉沐沐便明白过来,温自行常年炼制丹药,身上必然沾染草木气息,草木之息乃瘴气耐以生存之物,而温自行又是修士,身上灵气充沛,瘴气自是喜欢吞噬他这样的人。 此刻,对于瘴气来说,温自行必然是个不可多得、难得一遇的宝贝。 瘴气的威力,玉沐沐已经领教过。 若是温自行现在被瘴气所困,不仅他自己性命堪忧,潇潇姐姐也无人能救了。 眼睁睁看着瘴气偷偷潜伏在温自行身边伺机而动,玉沐沐又急又忧,这一急一忧,她便围着温自行原地转圈儿。 似不经意间,她的手臂划过温自行高举的那一束火把,“噗——”一声,火把晃了晃。 玉沐沐怔楞。 随即,她又伸出手,尝试着将掌心触碰那火光。 火光随即增大,燃了一大圈儿。 温自行看着别处,只满心寻找胭潇潇,竟也没注意到这束变大的火光。 玉沐沐却惊诧不已,她这只魂魄竟能控火! 这个发现令她兴奋不已,仿佛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人重新又看见了新的希望。 眼见一缕瘴气沿着温自行的脚爬了上来就要钻进他的身体,玉沐沐猛地将火光对准了那缕瘴气。 火光骤然变形,似伸出的拳头一般径直击了上去,瘴气猝不及防又倏地躲到了地底下。 温自行终于发现不对! 他脚步忽然顿住,面色一肃,“谁人在此?!” 玉沐沐不理他,就算她告诉了他,他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更看不到她的人。 索性现在专注对付这些瘴气。 眼见又一缕瘴气动了起来,玉沐沐又是一阵火光打去。 温自行随着火光的方向,随即也发现了那一丝丝围绕在他身后的瘴气。 而每次火光击打的方向无一例外都对着瘴气。 温自行微微蹙眉,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微微和缓起来。 不论是谁在他身边,总之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对他并无恶意。 “多谢阁下。”他温声说道,竟然还躬了躬身。 玉沐沐只觉他这番做派也算一个端雅之人,竟有那么一股翩翩君子之态。 不知怎么的,玉沐沐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的闪过千年前花耐寒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是如此这般,端方有礼,嘴角含笑,目光里永远是一片和煦,任谁人瞧了,都只有满目舒心之感。 她愣了愣,想这些做什么,随即将这些画面从脑子里划去。 现在还是清除瘴气要紧。 既然发现了瘴气,温自行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再加上玉沐沐成为魂魄之后似乎“灵力”大增,火势控制的恰大好处,而且这处瘴气并不浓厚,不过多久,那些瘴气便只能退散离去。 玉沐沐随即又控制起火势来,将火把的反向指向了那处掩林渊。 温自行来到掩林渊崖边,目光错愕。 直到那火把里骤然出现“胭”这个字时,温自行随即反应过来。 “潇潇姑娘在崖底?” 火把“点了点”头。 温自行再不犹豫,转过身丝毫没有犹豫,径直跳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的玉沐沐与温自行却不知,挂在枝丫上的胭潇潇附近慢慢聚拢起一股黑气,片刻后,黑气凝聚成了一张男人的脸。 他紧紧盯着胭潇潇,目光灼热又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邪气,随即他伸出手向胭潇潇白皙的脸颊摸去。 就在即将触碰到胭潇潇时,男人似乎感应到什么,脸色一变,随即黑气从他周身蔓延,他的脸也随着黑气猛然间消失不见。 掩林渊悬崖峭壁极难进去,玉沐沐甚为魂魄可以做到轻而易举,温自行却没有那么好运了,他的身上很快被碰击出不少淤青,有些甚至带出了血丝,等到看见胭潇潇时,他的模样终究有些狼狈了。 “潇潇姑娘。” 温自行喊着胭潇潇,她依然没有任何应答。 “吱啦——”一声。 悬挂胭潇潇的树枝出现一道裂隙。 胭潇潇的身子随着这道裂隙的出现往下滑了滑。 这一滑,把玉沐沐和温自行都惊出一身冷汗。 胭潇潇身下便是万丈深渊。 温自行再不敢耽搁,对胭潇潇道了句,“得罪了,潇潇姑娘”,便将她从树上抱住揽住胸前,随后身子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待将胭潇潇稳妥放好,温自行这才发现胭潇潇的小腿处竟渗出点点红痕。 玉沐沐暗道不好。 果然,随后她便听见温自行道,“腿折了。” 温自行两指虚探向胭潇潇脉间,又皱了皱眉,见他如此,玉沐沐想,潇潇姐姐约莫情况并不好。 好在是温自行在身边,他将胭潇潇扶起来,灵力源源不断从他身上传到胭潇潇身上。 片刻后,胭潇潇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乌青。 温自行将胭潇潇安顿好,又起身离开,待他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大把草药,草药在他灵力加持下渐渐变成一个丹药的模样,他将药塞进了胭潇潇的唇中。 做完这些,温自行便在一旁坐着,玉沐沐守在胭潇潇身旁,等着她醒过来。 一个时辰后,胭潇潇慢慢睁开了眼睛。 玉沐沐大喜,那边温自行也发现了,走了过来。 胭潇潇撑着身子坐起来,见到温自行不禁有些惊诧,“温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她看了看四周,“这是何处?” 温自行面露疑惑,“潇潇姑娘不记得怎么摔到掩行渊的么?” “掩行渊?”胭潇潇道,“我记得那时被秋序公子带到了掩瘴林,后来我们遇上了瘴气,之后我就昏迷了,怎么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 温自行沉吟片刻,宽慰道,“或许潇潇姑娘是受瘴气影响才来到掩行渊,不过总归有惊无险,也算尚无大碍,玉夫人已经被花尊主带了回去,现如今大家都在找潇潇姑娘你,待潇潇姑娘腿伤好转之上,温某便带你上去。” 胭潇潇看着他,虽然温自行说得简单,可从他只言片语中她已明白这个人想必是特意出来寻她的,再看他一身伤痕,将她救下定也是不易。 胭潇潇心里一动,目光中带了感激,“多谢你了,温堂主。” 温自行和煦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玉沐沐看着他二人言语,不由又多看了温自行几眼,他现在不能即刻带潇潇姐姐回去想必不是因为潇潇姐姐的腿伤,而是他灵气受损之缘故,之前他为潇潇姐姐输送的灵力并不少,许是为了顾及潇潇姐姐感受,他竟提也未提。 温自行看了看四周,眼见天色渐黑,这里着实不是个待着的好地方,山中诡谲,尤其是这种并不是时常会有人来的渊底更是危险重重,若是碰见什么妖邪,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未必能敌。 他道,“我带潇潇姑娘寻一处适宜歇息之地。” 胭潇潇自然不会拒绝。 胭潇潇走不了,温自行便将她背在了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深及膝的林草和灌木,这山林间路途崎岖颇为难行,不多时,温自行脸上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滴了下去。 胭潇潇见此,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温堂主,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温自行轻轻一笑,目光仍然看着前方,“无妨,潇潇姑娘腿伤不便,我背着不碍事。” 胭潇潇见他腿上被一旁的灌木林扎出不少伤口,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不时增添在他的腿上,不由更是歉疚。 她这个人一向性子懒散随性而为,温自印曾说过她有时不像个女人,在与温自印分开后后来遇见的男人们里,她更是随着喜好做事,与那些男人们喝酒猜拳更是不在话下,可从来却不曾遇到过如温自行这般稳重持礼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在他面前她完全不敢以从前的作风与之相处,他干净的让她第一次遇上了交际难题。 他脸上的汗水一道又一道。 他定是很累了。 胭潇潇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抽出帕子轻轻将他脸上的汗水拭去。 那帕子带着她的体香,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温自行随着她的动作,步子猛地一顿,侧过脸去,目光刚好迎上了那双认真又带着怜惜的眸子。 温自行赶紧低下头去,“不,不用擦了,多,多谢潇潇姑娘。” 胭潇潇以为他不喜碰触生人之物,在他背后尴尬一笑,应声道,“哦”,遂又将帕子收了回来。 第55章 身不由己 · 温自行找到的地方是一处颇为僻静的山洞, 洞外有一条清泉。 他将胭潇潇轻轻放下,“我去寻些吃食。” 胭潇潇点点头,“在外小心。” 温自行出去了, 胭潇潇抱着膝盖坐在一旁发呆,玉沐沐闲来无事索性打量起这个山洞来,除了在这洞里发现了个老鼠洞以外再无其他能引起她注意的地方了, 她顿时失了兴致,坐到了胭潇潇身旁。 胭潇潇轻轻咬着唇, 模样像是有些懊恼,随后玉沐沐便见她盯着自己受伤的腿重重叹了口气。 玉沐沐从未见过胭潇潇唉声叹气的模样,至少在见到温自印之前, 在她的记忆里, 意气风发风情万种的胭浓夫人随时随地都是一张妩媚至极的脸和含笑的眼眸。 现在温自印不在这里,还能有谁能让她如此? 玉沐沐觉得有趣, 顺着胭潇潇的目光看过去, 见她盯着外面那道渐渐走远的身影喃喃道,“他该不会是不喜与我相处吧?怎么像是迫不及待要避开我似的?” 温自行是不是欲避开胭潇潇,玉沐沐不知道, 她不懂男人, 目前为止也只算与花耐寒相处过,可花耐寒是个冷面冰山,不能与寻常人比较。 玉沐沐自是不比曾常年混迹于男人堆里的胭潇潇感觉来得敏锐。 温自行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不仅胭潇潇面露急色, 玉沐沐也着急了。 这荒郊野岭之地, 他又灵力大失, 可别遇上什么危险。 玉沐沐思量一番,便走了出去。 许是没有收获, 温自迎已经走出了山洞对面的清泉,转而来到了前面一处长满苔藓、粗木横亘的溪流中。 他卷着衣袖,躬身看着水中的动静,跌跌撞撞的在水中穿行,眼见鱼儿从他身旁游过,他随即去捉,可那鱼儿愣是慢悠悠从他脚边游走了。 玉沐沐终于知道温自行久出不归的原因了。 这人不仅不会水,更不会捕鱼。 刚这样想着,便见温自行扑通一声狼狈摔倒在了水里。 在滑倒了好几次才站稳脚跟后,温自行终于从水中站了起来。 此时山风呼啸,凌云岛本就异常寒冷,更何况是在浑身湿漉漉的情况下,玉沐沐眼见温自行打了个寒颤,可他只随意拧了拧身上的水滴,又开始盯着水下的游鱼了。 折腾了半个时辰后,温自行终于捞上来一条鱼。 看了看天色,随即他开始往山洞赶。 胭潇潇见他浑身湿透,诧异道,“温堂主这是怎么了?” 温自行微微笑道,“无妨,不过是滑了一跤。” 一旁玉沐沐道,何止是一跤,那摔跤的次数她都数不过来了。 温自行将鱼烤熟后递给了胭潇潇,“潇潇姑娘填填肚子罢。” 胭潇潇道,“温堂主不吃么?” 温自行道,“我刚才在外已经吃过了。” 玉沐沐抱臂看着他,温自行看来今夜是打算自己饿着肚子了。 胭潇潇已经接过了烤鱼,刚要吃时,蓦然间温自行肚子“咕咕”一响。 胭潇潇错愕的向温自行看去。 温自行已经撇过脸去,却遮掩不住通红的耳根。 玉沐沐不禁想,恐怕从来受人尊敬的炼丹堂堂主也是第一次遇上此种尴尬吧。 胭潇潇又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着似乎连脖颈都要红起来的温自行,她有心将吃食给他,可随即一想,他未必肯收下,遂道,“其实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温堂主,我们一起吃罢。” 温自行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如此失态,此前他从未遇过,可到底身为一堂之主,常年威压仍在,很快他便又调整过来,重新看向胭潇潇时仍是一张温柔和煦的脸。 “不必,我再去捉一条回来即可。” 说完,他很快出了门。 温自行是一个多时辰后回来的,胭潇潇看见他时笑了笑。 在温自行看不见的地方,玉沐沐看到胭潇潇悄悄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喉间,随即在玉沐沐惊诧的目光中她看见胭潇潇打了一个响嗝儿。 女子本矜持,可胭潇潇却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见温自行看过来,胭潇潇只笑道,“温堂主手艺甚好,我都吃撑了。” 温自行良久看着她,目光中微微诧异。 玉沐沐不知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只见他向胭潇潇道,“潇潇姑娘,多谢。”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轻笑起来。 夜间的山洞阴湿寒冷,即使一旁生着火推,依然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冰冷之感。 温自行从外寻了些干草回来,密密实实铺好,这才让胭潇潇躺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胭潇潇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玉沐沐知道她睡着了,大抵是真的太冷,即使睡着了,胭潇潇依然蜷缩着身子。 身为魂魄,玉沐沐毫无睡意,便只安静的待在一旁。 过了片刻,玉沐沐看见温自行向胭潇潇轻声走过去,他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胭潇潇身上。 见状,玉沐沐托腮看着他,他倒是体贴之人,可先前才为了捉鱼浑身湿了透,现在又少了衣衫,只怕是要着凉。 玉沐沐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向洞/口走去。 掩瘴渊里终究不能掉以轻心,温自行在洞、口随意找了个地方打坐,警惕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及至深夜,忽然一阵疾风从洞口扫了过去。 温自行倏地睁开了眼睛。 玉沐沐也随即站起身来,她分明感受到了一丝邪气。 然而那邪祟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久久没有现身。 温自行将胭潇潇轻声喊醒,“潇潇姑娘。” 见胭潇潇睁开眼眸,他道,“我们得尽快回去。”之前他还想着待胭潇潇伤势好转之后再走也不迟,可如今他们却被这里的东西盯上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必须得从长计议再是。 看他神色,胭潇潇目光一紧,随即明白过来,道“此地不太平?” 温自行轻轻“嗯”了一声,已经将胭潇潇背在了身后。 他灵气不足,此刻已然不能腾空而上,只能背着胭潇潇一步步往掩瘴渊上爬去,邪气依然隐隐在他们身后飘散过来,温自行面色少见的肃穆,手上动作也越发快了起来,然而掩瘴渊却不比一般悬崖峭壁,奇石遍地,湿滑难行,偏偏还生有不少山精,见温自行腾不出手来赶它们,一个个都跑出来作怪,不是咬他手就是扯他头发,胭潇潇伸手去推开它们,奈何不敌它们数量众多,也只能无可奈何。 又是一只山精咬住了温自行的手腕,他闪躲不及,身子猛然一滑,径直往下摔去,眼见下方赫然是一块利石,然而若是他闪躲,避开这尖石,只怕胭潇潇会从他身后摔下,温自行只反手紧搂住胭潇潇,任由石头划伤了他的胸口。 这一摔,之前前行的路算是前功尽弃。 胭潇潇看见他满身的血不由着急起来,温自行无声看了眼四周,极快又站起身来,“不要紧。”似没事一般将胭潇潇又重新背回了那山洞里。 可刚进山洞放下胭潇潇,他的身子便瘫软起来,向一边倒去。 邪气仍然似有若无萦绕在四周,温自行暗道不好,又强撑着站起来守在洞口。 “温堂主,你的伤要紧。” 胭潇潇忍不住道。 温自行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灵力大失,面对一只成了形的邪祟,胜算并不多,刚才着急欲快些离开此地反而弄巧成拙。 这邪祟必然也在一直观察着他们,刚才那利石在他身上割得极深,若是被那邪祟发现他真实的受伤状态,只怕他和潇潇姑娘都危险了。 他必须撑着。 邪祟依然没有上前,可也没走开,它似乎再与温自行暗中较量,一旦发现他的弱点便要进攻而来。 可事情却往更不利的方向发展。 温自行高烧起来。 玉沐沐看着他脸色越来越潮红,目光越来越迷离时已然意识到事情不妙,可他一直背对着胭潇潇,直到他的身体轰然倒下时,胭潇潇惊呼一声,她支撑着臂肘爬向他,急声道,“温堂主?” 掌下的皮肤灼热滚烫,温自行双眼无神,像是已经烧糊涂了。 便是在这时,山洞外面响起一阵阵桀桀怪笑声。 胭潇潇紧抱住温自行,厉声道,“谁人在此?!” 一道黑气在洞/口出现,逐渐变成一个穿着黑袍的长发男人。 他兴奋的盯着胭潇潇,“美人儿,我可是早就注意到你了,终于被我等到机会亲近美人儿你了。” 胭潇潇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我乃水涯,记住这个名字,因为,哈哈哈,这马上就是你男人的名字了。” 玉沐沐只能看着水涯将胭潇潇与温自行带进了他自己的洞府。 然而刚踏进这洞府内,她却不由震惊! 水涯的洞府内明光灼灼,看着恢弘豪气,墙壁上镶满了密密麻麻的夜明珠,可这夜明珠玉沐沐却是眼熟极了,这不俨然与温自行的先祖温朔陵墓里的夜明珠一模一样么?! 水涯将已经昏过去的温自行往一侧石门内一摔,而后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胭潇潇,搓了搓手,欢喜道,“美人儿。” 胭潇潇看着他道,“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他日我一定千倍百倍在你身上讨回来。” “哟,原来是个有脾气的美人儿,我更喜欢你了!”水涯大笑起来,他一步步向胭潇潇走了过去,蓦然,胭潇潇手指一道光芒闪去,水涯猝不及防,侧脸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摸了摸脸,将手上血迹慢慢舔掉,又笑道,“美人儿,我劝你你还是不要不识抬举,容忍你一时是为情趣,可你真要惹怒了我,只怕后果不是你乐意见到的。” 胭潇潇道,“你不如杀了我!” “杀了你?”水涯摇摇头,“杀了你,那就不好玩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来想想怎么和美人儿你玩一玩才有趣好不好?” 说完,他真的坐在一旁似认真思考起来。 玉沐沐急得在这山洞内四处寻找火源,现在她知道的便是自己可以控火,只望能以火教训这邪祟一顿,可此地夜明珠层层点缀,哪里还需要火来照明,当下更是心急。 她蓦地一顿,在一处洞前停住。 这邪祟的洞府打造的颇为精致堂皇,里面小洞府无数,可这间却显然是一个女人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女子的衣衫,梳妆台、木梳、铜镜、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再细细一看,那木梳上还有长长的发丝,显然不久前还有女子住在此地。 此邪祟是有家室之人? 玉沐沐大吃一惊。 既然有家室,可此邪物却像是有恃无恐一般,而且现在这间屋子的主人却久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邪祟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法子,又激动的看向胭潇潇。 “美人儿,你说你性子如此要强,可是一会儿若要你温顺的伺候于我,不知你是个什么反应呢?” “你休想!”胭潇潇怒道。 水涯笑道,“不不不,很快你就会听话的”,他指了指关押温自行的屋子,“若是美人儿你敢反抗我一次,我便卸下那个男人一部□□体,你说如何,这个游戏可还好玩?” 胭潇潇一瞬间脸色苍白。 玉沐沐只道这个水涯还真是无耻至极。 而在这时,一侧石门内的温自行却是已经醒了过来,可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那邪祟似是不知羞耻的这番言辞。 顿时温自行慌忙站起身来站到了石门处,从缝隙中只看到那邪祟一双眼肆无忌惮又带着淫/色之意打量着胭潇潇。 他忙道,“潇潇姑娘,你切不可听此人胡言。” 他还在高烧,几乎说不出话来,使劲力气喊出这句来,可听着嗓音粗砺干哑。 胭潇潇只觉心头一涩,他都这般了,竟还在关切她。 邪祟看了没看温自行,只伸出一只臂膀,霎时一股黑气径自打向了温自行,他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胭潇潇不由气道,“你不要伤害他!” “那就要看你了,美人儿,这个男人的性命可在你的身上呢。” 胭潇潇紧紧闭上了眼睛。 玉沐沐看见她死死握着自己的掌心。 “美人儿,可想好了?” 水涯慢慢向胭潇潇靠近,胭潇潇一动不动,掌心却渐渐溢出一丝殷红的血迹出来。 玉沐沐一掌向水涯打去,可整个身体却从他身上径直穿过。 水涯凑近了胭潇潇的脸颊,盯着她殷红的唇咽了咽口水,抵着她额头轻声道,“美人儿,你可比那个黄脸婆好看多了,这小嘴就跟樱桃似的,尝起来肯定很美味吧。” 胭潇潇不答话。 温自行艰难爬起来,只厉声道,“放开她!” 水涯低声笑了起来,用余光扫了眼温自行,又看向仍紧闭双眸的胭潇潇,“这个男人是你相好的罢,你看,他着急了,真有意思啊哈哈”说罢,他吻住胭潇潇的唇,重重啃噬。 泪水终于从胭潇潇的眼中滑落出来,蓦地她一把推开了水涯。 像是极为不满被扫了兴致,水涯冷冷看着她,只一挥衣袖,顿时只听从温自行的方向传来“咔嚓”一声。 然而温自行却没发出一声。 水涯冷笑道,“你那个男人倒还真忍得住,被断了一只胳膊竟然叫都不叫,美人儿,你说我若是让他再废掉一条腿,他会不会喊出声呢?” “不!” 胭潇潇忙道,“你不要伤害他。” “我说过了,这都要看美人你怎么做了?” 胭潇潇身子一顿,随后她擦掉眼泪,倾身吻住了水涯。 温自行看着这一幕,红了眼眶。 可随即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用仅还能动的一只胳膊发力,灵力在他指尖汇聚,尽管细微,可玉沐沐还是看到了他掌心那丝摇摇晃动的火光。 温自行着急的向四周看去,似在寻找什么。 玉沐沐再也不耽搁,骤然发力,猛地,星星之火一瞬间涌为熊熊火光。 那边,水涯正是意/乱/情迷/之时,胭潇潇的外衫已被他剥去,仅剩的衣衫松松垮垮在她身上。 眨眼之间,突然袭来的大火向他扑去! 水涯惊呼一声,闪身避开。 而胭潇潇已被温自行拉至一旁。 水涯气急败坏的看着胭潇潇与温自行,就要攻上来,然而他才刚有所动作,那火又倏地变猛向他袭来。 眼看着温自行带着胭潇潇就要出了洞府,他蓦地咬牙,忽然一掌击打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霎时,洞府内“轰隆”一声,无数石块落了下来。 “我看你们往哪里逃?!”水涯恶狠狠道。 洞府入口被一道突然窜出的巨石严严实实挡住,水涯的笑声在山洞里回响。 眼看着就能离开了,可这邪祟竟如此可恶,玉沐沐如何能甘心咽得下这口气,熊熊烈火卷起之前关押温自行的那道石门径直压向了水涯! 幸而这水涯修为并不算高深,玉沐沐出手极快,他便被牢牢压在了石下动弹不得。 初始的愤怒过后,看着仍在洞府内无法出去的胭潇潇与温自行,水涯却突然笑了。 “你们走不了的,那黄脸婆很快就会回来救我,你们必死无疑。” 他倏然大笑起来。 烈火击向水涯,温自行道,“出口机关在哪里?” 水涯却只笑不答,任由火舌一点点将他灼伤。 生生烧死一个人,玉沐沐从未这么做过,现在要她如此,她竟有些心惊胆战,终究下不了手。 火势很快便缩小成了一团,凝聚在温自行与胭潇潇的周围。 胭潇潇已经穿戴好了衣物,恨恨盯着他,忽然衣袖一甩,一道光芒闪现,只听水涯的双手“吱嘎”一声,已经瘫软下来,吊在了手腕之间。 水涯大吼一声,随后愤怒的盯着她,“美人儿,我可也算是你半个夫君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胭潇潇道,“你若是再胡说一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她目光血红,像是真若水涯说了什么她不喜的话,她一定说到做到。 水涯再也不敢出声,不甘盯着她。 温自行一只臂膀已经被废,他浑身依然灼烫,可只怕夜长梦多,也不敢掉以轻心,仍撑着身子仔细在山洞内寻找机关线索。 胭潇潇试了好几次终究站不起身来,她的腿被伤得太重,如今根本行走不了,尝试无数次后,她终究瘫坐在了地上。 掉落的石块将附近洞/口都堵得紧紧的,只有这一方还算能勉强行走,水涯便在她对面,似乎看着碍眼极了,她捡起地上的石头一块块向水涯方向丢去,有的丢得狠了,直接砸在了水涯的身上,不多时,水涯满脸青肿,整个脸堪称惨不忍睹,胭潇潇看也不看,自顾自的扔着,不久,水涯面前已经落满了石块,刚好将他与众人隔绝开来。 看不见水涯那张脸,胭潇潇终于没再丢石头。 第56章 旧时情现 · 胭潇潇深深吸了口气, 靠在身后石壁上,随后她将目光看向了温自行。 他一点一点极为认真的敲打着每一块墙壁,似乎想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他的汗水不断从那张清雅的脸上流下, 他也顾不上擦,直到将一方墙壁试探完又径直往下一张墙壁走去。 胭潇潇一直看着他,似察觉到胭潇潇的目光, 温自行侧眸向她笑了笑。 胭潇潇心里忽然一声轰隆,她怔楞片刻, 将目光移了过去。 顿了顿,她又重新看向温自行道,“温堂主, 歇息片刻吧, 不急这一时的。” 温自行却摇了摇头,温声道, “还是要想办法尽早出去为好。” 然而, 他刚说完,身子便晃了晃,待看向胭潇潇时, 目光里的她已是几个重影叠加在一起。 胭潇潇发现他的不对劲, “温堂主?” 温自行“咚”的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温堂主!” 温自行强撑着站了起来,“无妨,不碍事的。” 他的脸色因为一直高热未退开始还是潮红一片,可如今却是苍白如纸, 胭潇潇紧紧看着他, 似乎为了让她安心, 温行行向她走了过去。 他此刻又冷的厉害,不自觉间连唇都哆嗦起来, 不想让胭潇潇担心,他只微微低着头走。 温自行在胭潇潇身边坐下,对她轻轻一笑,“我没事的,潇潇姑娘,不用这么紧张盯着我。” 在胭潇潇看不到的一面,玉沐沐却发现了,温自行的手紧紧握着掐着自己的手心,整个手都在颤抖。 玉沐沐随即明白过来。 这片掩瘴渊人烟稀少,又常年不见日光,阴气极盛,而这个山洞更是如此,山洞里一颗颗点缀着的夜明珠偏偏是从有千年之久的墓地里出来的,更是加深了此地的阴气,被困在这里,伤势只会越来越坏。 玉沐沐敏锐额察觉到温自行仅剩的灵气正在慢慢消散。 “潇潇姑娘,别担心,我——” 温自行试图安抚胭潇潇,可他到底没撑住,话没说完终究昏了过去。 “温堂主!” 胭潇潇急忙倾身过去喊他,玉沐沐也着急了,这个时候温自行晕倒,就剩下行动不便的胭潇潇还有身为魂魄的自己,这可如何才能出去?! 温自行久久没有回应。 胭潇潇目光倏地看向了被石块遮掩住的那一边。 她撑着手肘用尽力气爬过去,将石块全部推倒,水涯的脸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胭潇潇一把掐住水涯的脖子,从来妩媚娇软的嗓音此刻是玉沐沐从未听过的狠厉,“说!出口机关到底在哪里?” 她用力极狠,水涯被掐得满脸血红,嘴里不停发出“啊啊啊”叫喊声。 胭潇潇松了手指,只看着他道,“快说!” 水涯嗓子里通了气,使劲咳了几声,目光扫到对面一动不动的温自行,目光里忽然有了笑意,“哟,美人儿,你的情郎看样子是不行了,你——” 一把火忽然烧了过去,水涯“啊”惨叫一声。 这个水涯当真是有恃无恐,以为她们不敢拿他怎么样,竟然到了这般境地还嬉皮笑脸,玉沐沐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作为魂魄状态唯一能使用的武器,她不敢让火势熄灭,火星被她一直稳妥得置于一旁。 此刻大火蓦地袭上水涯的脸,他吃痛之余,也发现这火有古怪,惊恐的看着火势道,“究竟什么人在此?” 胭潇潇也反应过来,道,“你若是再不识抬举,只有死路一条!” 火势骤然变得极大极猛烈,似在印证胭潇潇的话一般,明亮的火焰瞬间将整个洞内都照耀成了一片灼灼红色。 玉沐沐知道自己再不能心软,必须赶快带温自行出去。 她闭上眼,心一衡,火势直灼水涯的眼珠而去! “啊!” 水涯痛喊一声。 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山洞里。 这次玉沐沐再不是虚张声势了。 水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皮肉逐渐变得血红而后焦黑,胭潇潇死死盯着他,“快说,机关在哪里?” “在,在——” 便是在这一刻,玉沐沐心神一紧。 一股强烈的杀意猛烈袭上她的心头! 不好! 她的肉身! 玉沐沐感觉到一股强力在拉扯自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逐渐变得微弱而后消失殆尽,随后她的眼前白光一闪,魂魄猛然间飞出山洞径直向外而去。 而此刻,宁泰居内。 一道俏丽的身影端坐在玉沐沐的睡榻前。 她静静看着玉沐沐的睡眼,嘴角蓦地轻轻上扬,扯出了一丝极冷的弧度,止不住的杀意从她微眯的眼眸中流出,她的手忽的抬起,向玉沐沐灵台击去! 肉身感应到的危险牵引着玉沐沐的魂魄急速回归,只是一个瞬间,在玉沐沐身魂合一的刹那,杀意却又忽然消失了。 意识半醒半迷蒙之间,玉沐沐朦胧间似乎看到自己床旁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额心有一颗显目的红色圆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玉沐沐暗自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感慨—— 这个女人的额头好大一滴蚊子血怎么也不擦擦? 此刻,“蚊子血”的主人目光却紧盯着玉沐沐的怀中,似发现了什么,她伸手从中掏出一样物什,随后她轻声一笑,“爨家女的迷心竟然在你手上,呵,真是有趣。” 她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迷心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本座这便送你上路。” 她眼眸一戾,正要发力,忽然一阵风起,下一刻一道颀长的身影眨眼出现在她身后。 “你在干什么?” 话刚落音,花耐寒已经一掌向她打去,女子连忙闪身避过,眼眸戾气不再反而甚是欣喜,“灵哥哥,是我!” 花耐寒却不听她说,一道黑光袭去,女子躲避不及,蓦地口中吐出鲜血。 见花耐寒又要攻过来,她急忙道,“我是小雪啊,灵哥哥,你忘了我么,我是小雪!” 花耐寒攻势缓和下来,眯眼看她。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赫连飘雪顾不上擦掉嘴角的血迹,急走几步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脸道,“看看我,灵哥哥,你想起来了么,在玄天宗的后山林里,是灵哥哥你每日来给我送吃的,你还说过要护着我,这些你都记起来了么?” 花耐寒看着她额心的红色魔纹,只道,“魔族人?” 赫连飘雪一时怔楞,他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刚才在说什么,又或者是听到了然而根本不在意。 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看着眼前那双冷漠的眼,最终千言万语皆入腹,赫连飘雪点头道,“我的确是魔族人,当时在玄天宗情况危急,因而不得不对灵哥哥你隐瞒身份,灵哥哥你切莫怪我。” 花耐寒看她一眼,心中已经了然,道,“你就是魔尊?” “没错,我乃前任魔尊赫连窟之女,也是如今的魔尊,千年前玄天宗季衡子趁我父君旧疾发作之时前来寻事,父君知道此战必定凶多吉少,便隐藏了我身上魔气,暗地派人将我藏到了玄天宗后林之中,父君常道最危险之地便也是最安全之所,父君那一战中被季衡子所杀,此后魔界大乱 ,魔族人死伤无数,而我却在玄天宗后林中侥幸活了下来,只是山林过活终究艰苦,灵哥哥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抓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是我等了三天才好不容易抓到的,当时的我几乎要饿昏了,你让我放过那只兔子,承诺我以后再不会为吃食犯愁,从此以后你每日都会来给我送吃的。” 赫连飘雪温柔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可是后来有一天你却再也没有出现,我偷偷潜入玄天宗正殿才听那些弟子说你死了,我不相信,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可是寻遍整个玄天宗都寻不到你,后来我的族人找到了我,趁季衡子闭关将我带会了魔界,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你,灵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花耐寒静静看着赫连飘雪,这些事仿佛是记忆里的一粒细小尘埃,若非赫连飘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几乎快要想不起来了。 他看了看榻上呼吸沉静的玉沐沐一眼,又看向赫连飘雪,“你刚才想杀她?” 赫连飘雪目光一滞,他话语里的森寒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他从未用这么冰冷的目光看过她,在她的记忆里,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 玉沐沐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在接到江离淮传回他画像的那一刻,赫连飘雪便认出了他,花耐寒原来就是她的灵哥哥,她派人将他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了他身边的玉醇夫人,听说他很是宠爱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将这个女人带在身边。 她承认她嫉妒了。 她不想看到他身边出现非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可是眼下一身冷意的季灵却让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她轻轻一笑,“灵哥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对这位姑娘有些好奇而已。” 花耐寒道,“想来魔尊大人还不清楚本座的名讳,这里恐怕没有魔尊口中名为‘灵’的那个人。” 他似乎有意撇清过往,赫连飘雪顿了顿,只好道,“花尊主。” 第57章 虚情假意 · 花耐寒转过身去, 不再看她,“时候不早,本尊就不送魔尊了。” 他在赶她走? 赫连飘雪心口蓦地瑟疼, 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才刚见面,她以为他见到她会很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会是眼下这副情形? 她的灵哥哥, 到底怎么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艰难开口, 努力扯出一丝笑容,“灵,花尊主, 这么多年没见了, 我其实——” 花耐寒显然是不耐烦了,“魔尊, 往事不可追, 千年前无关轻重之事又何必念念不忘。” 无关轻重? 所以,在他的眼里,她也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罢了? 赫连飘雪目光微红, 最终她紧紧闭上眼睛, 待再睁开时面色已恢复平静,践祚魔尊之位已有千年,除了今日在花耐寒面前的失态,在她身上从来都是不怒自威之仪。 “本座就不打扰花尊主了, 改日再叙也不迟。” 赫连飘雪深看他一眼, 终是离开。 安静的屋子里, 花耐寒看了玉沐沐一眼,随后也走了出去。 待他行至庭院, 一阵风声吹过,树枝摇曳作响。 片刻后,一个人影悄声出现在他面前,躬身行礼,“秋迟见过主人。” “那边情况如何?”花耐寒问。 秋迟道,“胭潇潇已经被人找到,不过找到她的人是温自行,如今他们二人被那邪祟缠住,困在掩行渊的山洞里,一时半刻,恐怕是出不来了。” 花耐寒沉默片刻,道,“如今事情出了变故,有棘手之人插了进来,本尊已经没有耐心等那畜生自己露出马脚,你设法去引秋蔚接近掩瘴渊。” 提起秋蔚,秋迟的目光变得不屑,“主人,我这个大哥平庸无为,平日除了逗猫遛狗,一无所成,连我爹都对其鄙夷三分,主人让他去掩瘴渊作何,只怕他就算过去也会带着那他那宝贝猫去,到时恐怕他不是去找人的,而是去遛猫的,主人为何偏要他去?” 花耐寒却只道,“秋蔚带上他那只黑猫不是正好,你只管去做便是,无需多问。” “是。” 这天夜里,秋蔚的房内多了一封书信。 “欲知温自行下落,一个时辰后掩瘴林见。”后面的落笔写得正是秋迟两个大字。 秋蔚顿时大惊。 他与温自行素来交好,自从温自行去了掩瘴渊以后便再无消息,凌云岛的人几乎已经全翻出动去寻人了,秋序为此更是自责不已,避世之心再生,前些日子甚至央求父亲将他带至一个任何人也寻不到看不到的地方。 凌云岛频频出事,父亲几日之间再添华发,疲态尽显,他有心帮忙却也是毫无头绪。 如今,秋迟却出现了,还知道自行的下落? 只是,秋迟从思过崖逃出后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他会知道温自行的行踪。 他拿着信沉吟片刻,思虑再三,到底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其父秋不叹,秋迟的话有几分可信他并不知,如是冒然告诉父亲后又是徒增烦恼自是不必,眼下,他倒是可以单独见一见秋迟弄清他的意图再做权衡。 秋蔚将墙上悬挂宝剑拿起,正欲出门,一直安静坐在桌头的黑猫轻声叫唤一声,跳上了他的肩膀。 “你也想去?” 秋蔚摸了摸它的毛发,“不行,这些日子将你关在屋内也是迫不得已,岛上最近生了不少事,你这么小一只,毫无自保之力,若是在外受了伤便不好了,我也是为你好,乖。” 他欲将黑猫放下来,黑猫却不依,四只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用力极深,尖利的爪子刺穿他的皮肉,很快秋蔚的肩头渗出殷红的血丝。 秋蔚却不恼,只是含笑看着黑猫,“你真的想出去?” 黑猫“嗷”一声叫,碧绿的眼紧紧盯着他。 秋蔚叹气,笑道,“想来你也是在屋里憋坏了,那好,此次便与我同行吧,只是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如此我才可护住你。” 他转身往外走去,却没发现肩头乖顺的黑猫睁得大大的圆眼里露出一丝毫不遮掩的迫不及待来。 掩瘴林内,秋蔚见到了站在掩瘴渊旁笑看着等他的秋迟。 “大哥,好久不见。” 秋蔚警惕看着他,道,“秋迟,你为何会在此地?” 秋迟漫不经心笑道,“思过崖太苦,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不想被你们抓到又送进去,这些日子我无路可去便只有躲在掩瘴林里,好大哥,弟弟可太不容易了。” “你犯了错,理当去思过崖受罚,擅自离开罪加一等。” 秋迟啧啧道,“大哥,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是你弟弟呢,你跟父亲一样都不在乎我,你可知待在那思过崖是什么滋味么,你就这么想让我进去?” 他们两人说话间,黑猫一直躁动不安,似乎想要从秋蔚肩头下来,秋蔚一手按住它,一边对秋迟皱眉道,“若是父亲不在乎你,以你所犯大错只怕早就丢了性命,可你如今却好生活着,你怎能为此再指责父亲?” “我今日约你来此,不是为了听你教训我的”,秋迟道,“我知你与温自行情同手足,对他比对我这个弟弟还好,我这不是给你送人情来了么,温自行啊”,他笑着指了指一旁深不见底的掩瘴渊,“他进了这渊底寻人去了,大哥,这里面从未有人踏足,你敢进去寻他么?” 本来待在秋蔚肩头的黑猫似乎听到了什么话,碧绿的眼蓦地看向了掩瘴渊。 “自行去了渊底?”秋蔚不可置信。 便是在这时,那黑猫骤然一跃而起从秋蔚肩头跳下,转眼不见了踪影。 秋蔚急忙往四处看去,秋迟见状,嘲讽一笑,“我的好大哥,你是要寻猫呢还是先寻你的好兄弟呢”,他笑了一声,“既然消息带到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慢着!” 秋蔚抽出长剑拦住他,“该寻的我自然回去寻,不过在此之前定要先拿下你,随我去见父亲!” 秋蔚说完迎了上去,两人随即缠斗在一起。 另外一边,黑猫已经往掩瘴渊底奔去。 通往渊底的路,这些年它不知走过多此次,如今就算闭着眼也能进入渊底,走到那人面前。 可这次到底有心着急,黑猫奔跑的极快,途中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待它终于气喘吁吁到了熟悉的洞/口时,却发现洞门竟是被堵住了。 黑猫碧绿的眼眸瞬间大惊! 这些年只要凌云岛弟子无意进入掩瘴渊底,它都会毫不犹豫悄而杀之,久而久之也没人敢来这个地方了,再加上掩瘴渊地处偏僻,上面更是瘴气横生,因而,凌云岛便也没再管这掩瘴渊了,毕竟于他们而言这里只是一处危险的并无利害冲突且无关紧要的荒地罢了。 它便也安心将他一人留在此地,情到浓时难寄相思之苦,这些年它寻着机会便会来看他,可如今入口处却被封住,显然这里出事了! 水涯?! 黑猫怒极,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怒吼。 刚欲破开洞门,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美人儿,你那情郎如今半死不活,你守着他干什么呢,你看我,长得也不差,对美人儿你更是怜惜有加,美人儿你不如跟了我,我自是会待你好的。” 山洞内。 胭潇潇面无表情的看着水涯,“告诉我机关在何处?” 水涯似乎很是失望,啧啧叹道,“美人儿啊,你怎么还想着救那个男人出去呢,你与我待在这里不好么,我最是喜爱漂亮的女人了,美人儿你长得可比那个黄脸婆好看多了,待你跟了我,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那黄脸婆痴迷于我,几乎把凌云岛里好东西都搬了过来,瞧瞧我这里,难道这日子不好么?” 胭潇潇轻嗤一声,“如此对倾心于你之人,你真该死。” 水涯冷哼,满眼不屑,随即又笑道道,“不过一个畜生罢了,怎么能跟美人儿你相比。”他像是一丝也不愿提及那个女人,又低声劝道,“美人儿,你放我出来,我好好疼你。” “你要是再说一句恶心的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胭潇潇冷声道,“说,机关在何处?!” 水涯嘻嘻笑道,“说了,我还有命在么?”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真不敢杀你?”胭潇潇道。 “美人儿三思啊,我这么喜爱你,跟了我才是对的,自从看见美人儿你的第一眼我就情难自禁,我这心里啊——” 他情意绵绵的话尚未说完,忽然封死的入口忽然“轰隆”一声被打了开来。 随后,只见一个黑猫的身影逆着光静静站在那里。 胭潇潇只觉得这猫有些眼熟,可看的不真切,她一时想不起来。 反而一旁的水涯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像是害怕极了。 胭潇潇只听他道,“纷纷,你听我说,刚才的话都不是我心里话,我只爱你,你知道我最爱你的。” 黑猫一步步向他走来,眼里一滴水珠滑落。 这个男人竟然还在企图想法欺骗她! 她就是那么好骗的么?! 黑猫“喵——”一声厉叫,忽然疾奔过去,一口咬住水涯的鼻子,直到口中含住一块肉,这才松了口,将水涯的鼻子吐了出去。 水涯惨叫连连,“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鲜血流了他满颊,看起来甚是恐怖。 胭潇潇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 第58章 难上加难 · “原来你一直嫌弃我。”黑猫看着水涯道。 胭潇潇震惊不已, 猫竟然开口说话了? 终于,她想起来了,这猫正是大公子秋蔚身边的那只! “可是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为了谁?!水涯, 若不是为了你,我如何会寄生于这只畜生体内,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换来的就只有你的嫌弃是么?!” 水涯还在大叫,他这人一向自负于皮相不错, 如今皮囊被毁,他几乎失去理智,“你这个疯婆子, 你疯了!” 黑猫冷眼看他。 “我疯了?”黑猫笑了起来, “是啊,我是疯了, 被你逼疯了!当初你初化人形之时我多番劝告于你不要急于求成, 可你非不听,到最后险些丢了性命,是我莫纷纷将自己千年功力给了你, 你才保住一条命, 后来我又偶然探到温家祖陵中藏有一片心脏碎片,那碎片灵气十足,我费劲千辛万苦将它取走,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先后碰到那个秦安还有碍事的秋序, 若不是早已将大部分功力给了你, 我会对付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么, 否则又何至于会成如今这个鬼样子?!” “你这个疯子,快修复我的样子, 快!”水涯哪里肯听她说什么,只不停向她怒吼。 莫纷纷呵呵一笑,满眼凄凉。 “你真的太狠心了。”她闭了闭眼,轻声道,“既然你如此嫌弃我,看不上我,我又如何能让你好过呢,你说——”,她睁开眼眸,呢喃道,“是么?” 下一刻,黑猫急奔而去,一口咬住了水涯心脏的位置,尖利的齿中黑气顿生,只是眨眼间,水涯闷哼一声,他的心脏已然尽碎。 这种死状…… 胭潇潇猛地看向黑猫莫纷纷,“林素素,是你杀的?” 莫纷纷转动猫神,回头看她。 “被你发现了啊,无所谓了,告诉你也无妨,的确是我,不只是林素素,还有凌云岛这些年死去的其他人,都是我杀的。” 胭潇潇不可置信,“你为何要这么做?” 莫纷纷舔了舔自己心口的位置,“因为这里痛啊。” 胭潇潇不明白她是何意。 莫纷纷道,“当初与秋序一战,那枚残心碎片不慎掉落在地,我记得当时那碎片发出了好强一阵光芒,其中灵力不可估量,我与秋序皆被灵光震伤,他昏迷不醒,而我本就重伤,此番一击更是连肉身都被震得灰飞烟灭,只剩一只魂魄,也许本就是死人的东西,那残心碎片竟也跟着进入我魂魄之内,我以为要成孤魂野鬼,谁知这时候跑来了一只猫。” 莫纷纷说些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从她猫眼里流下来。 “后来么,我就成这个样子了。” 胭潇潇道,“这与你杀人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莫纷纷道,“你知道么,那残心里面不只灵力强盛,就连怨气也是极为浓郁,它的主人必定生前遭受过不可言说的痛苦,那枚碎片随我进入猫身,每隔三月我这心口就疼得痛不欲生,只有杀了人将其心脏震碎它才会不疼。” 胭潇潇猛然想起,秋序当初也说过,在他疯病发作之时,脑子里也总是会闪过有人要吃他的念头。 她心里一惊,这二者是不是有所关联?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莫纷纷看着胭潇潇的身后道,“我可不是说给你听的。” 胭潇潇忙向后转身看去,却是温自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她蓦地警惕看向莫纷纷,“你想干什么?” 莫纷纷碧绿的猫眼却看着温自行道,“你想救她是不是,你不会看着她死对么?” “你到底要什么!”胭潇潇厉声道。 莫纷纷一步步走向温自行,“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甘心呢,被人嫌弃,被人厌恶难道我就要生生忍受么,害我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常年炼丹,神魂乃是大补之物,只要你将神魂献祭于我,助我再成人身,我就放过这位胭姑娘如何?” “不!”胭潇潇忙看向温自行,“不要听她的!” 温自行苍白的脸看着胭潇潇,随后他对着她温柔一笑。 转而他对莫纷纷道,“我要你立誓,绝不会伤害潇潇姑娘,如此,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温自行!”胭潇潇急声道。 莫纷纷应道,“好,我答应你,我莫纷纷今日起誓,绝不伤害胭潇潇一根毫毛,如若违誓,就让我此世再不能为人。” 这誓言很有诚意了,温自行抿了抿干裂苍白的唇,“你来取吧。” 黑气从莫纷纷猫身上发散出来,将她与温自行层层围住,胭潇潇急到流泪,“住手!” 黑气里,一阵白光闪烁,片刻后黑气尽褪,里面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高挑女人。 而她身边,温自行一动不动倒在地上。 “温自行!”胭潇潇向温自行爬过去。 莫纷纷看着温自行道,“倒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此若是白白死了倒也可惜。” 胭潇潇闻言,抓住她的裙摆急忙道,“你快救救他,你要魂魄要我的便是,我把我的命,我身上所有的都给你,你不要让温自行死掉!” 莫纷纷摇了摇头,“我可是发誓不伤害你呢,取了你的神魂,我可就要破誓了。”她的双手在温自行额头轻轻抚过,掌下光芒渗进温自行脑内。 “你比那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倒是强上不少,如此,以后便为我的仆人罢。” 话音落下,温自行睁开了眼,然而往日温和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冷淡平静,仿佛再无事可进他的心里,他站起身来,毫无涟漪的眼看着莫纷纷,道,“主人。” 莫纷纷满意点头,“不错。” 胭潇潇试着去拉他,“温自行,温大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没用的,以后除了我以外,他谁也不认识。”莫纷纷道,“而你么——”她看着胭潇潇忽然一笑。 “你要杀便杀。”胭潇潇道。 “我说过了不会伤害你,不禁不会伤你,我还会治好你的腿,可是嘛,我会保你性命可是没说连你记忆也要一起保住啊,胭姑娘,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她的手指在胭潇潇额心一点,抽出一丝细细的金光来,那金光被她用力一握,碎成了星星点点,而后消失殆尽。 胭潇潇身子瘫软下去,沉睡过去。 莫纷纷目光看向已经死透的水涯,虽然这个人已经被她亲手杀了,可是为何心还是那么痛呢,她赤红着双目紧紧盯着水涯的尸体。 “温自行,把这个男人处理干净。” 她说完,背过身去。 温自行上前,一甩掌风,水涯的尸身便毁得一干二净,连一丝残渣也没有。 莫纷纷流泪笑了起来,“是秋序害我成这个样子,我不会放过他!” 这几年,她无数次尝试报复秋序,可猫身所限,她功法不及,如今再成人身,她要欺负过她的人都不好过,只有杀了秋序用他的血来献祭这颗残心,里面的怨气才会得意平息,这样她才能完全运用其中无尽的灵力。 秋序想避世? 呵,那个懦夫又藏起来了。 不过不要紧。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心口,那次打斗,秋序曾将血水喷在那片残心之上,如今残心在她体内,她自是能够感知秋序的位置。 等着,她不会放过他的。 而此时,凌云岛之上,魔尊赫连飘雪用幻形囊成功控制赤游蟒,“接下来本尊会派人将之送往北疆,秋岛主此后不必再担心赤游蟒之乱。” 秋不叹连声道谢,“魔尊今日救我凌云岛于水火,我凌云岛感激不尽,秋某已为魔尊备下宴席,还望魔尊赏脸一去。” 秋不叹的面子,赫连飘雪当然是给的,她点了点头,“多谢秋岛主美意,本尊就受之不恭了。” “魔尊,请。” 这种宴会,凌云岛的所有客人自然都在邀请之列,而赫连飘雪因为驱蟒有功,自是被凌云岛奉为上宾。 赫连飘雪看见对面一桌的花耐寒,对与之寒暄的秋不叹道,“听闻花尊主才智谋略皆是一绝,如今所见真人,当真是惊才绝艳。” 她如此一说,秋不叹当即为她引荐,带着她来到了花耐寒一桌。 赫连飘雪道,“本尊对花尊主甚是欣赏,不知花尊主可否赏脸喝一杯?” 赫连飘雪一身华丽金丝大氅在身,头带同金色步摇,雍容贵气,一身气质清冷出尘。 名震仙门的魔尊竟然是个冷艳美人儿,在场众人皆是不由自主向她看去,好奇探究居多,更有被其美貌折服之辈,见她主动与花耐寒交谈,顿时不乏心生羡慕。 花耐寒神情却毫无起伏,心下甚至有几分不耐。 偏在这时,有侍从跑过来,急声道,“启禀岛主,胭姑娘回来了!” 闻言,秋不叹大喜,“快快有请胭姑娘过来。” 胭潇潇来到宴席,规规矩矩对秋不叹行了个礼,“见过秋岛主。” 见她平安无事秋不叹心头大松口气,“胭姑娘能回来,老夫也算放心了,这些日子胭姑娘受苦了。” “劳秋岛主记挂,胭潇潇在掩瘴渊受瘴气所伤这才昏迷至今,方才醒了过来这便急着赶了回来。” 秋不叹点头,“那瘴气的确凶险,想不到竟累胭姑娘昏迷多日,都是我儿莽撞,连累了胭姑娘。” 胭潇潇笑道,“无妨,所幸我也没事。” 见她丝毫没有责备之意,秋不叹不由心生感慨,似想到什么,又道,“胭姑娘没有见到自行么?” 胭潇潇目露疑惑,“温堂主?未曾见到,怎么,温堂主也去了掩瘴林么?” “胭姑娘失踪多日,自行便去寻你了。” 胭潇潇诧异,顿了顿才道,“温堂主难道还未归来?” 秋不叹摇了摇头,心下叹息,胭姑娘是回来了,寻人的温自行却依然不见踪影,莫非也是被瘴气所累? 而此时,秋蔚从远处匆忙奔了过来,“见过父亲。” 见他行色匆匆,秋不叹道,“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秋蔚道,“父亲,我在掩瘴林内见到了秋迟。” 此言一出,秋不叹大惊,“什么?!” 本是心下不耐的花耐寒此刻却安然坐于席间,一双漆黑眸子不动声色看着眼前之景。 “秋迟前不久私信于我,约我掩瘴林见面,他告诉我,他曾看见自行跳进了掩瘴渊。” 秋不叹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秋迟那个混账人呢?!” “孩儿无能,秋迟趁瘴气渐起之时又逃了,孩儿没能抓住他。” “这个逆子!” 秋蔚忙道,“父亲息怒。” 秋不叹怒道,“他怎会好心告诉你自行的消息,恐怕这又是别有目的。” 秋蔚道,“自行已失踪多日,即使秋迟不怀好意,可我们也得尽快找到自行。” 秋不叹摆摆手,“为父知道。”他随即招来大批精锐弟子,“掩瘴渊近几年几乎无人再进,其间凶险不明,你们此番过去务必小心。” 众弟子领命,浩浩荡荡前去。 本是为迎接魔尊赫连飘雪的宴会因为这番插曲众人便也没了心思,秋不叹稍表愧意,只得草草结束宴席。 花耐寒于这些吵闹觥筹场合本是不喜,宴会一罢,他第一个离开。 “花——” 赫连飘雪本再欲与他说上几句,就见花耐寒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只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而彼时,宁泰居内,玉沐沐手指动了动,随后轻轻睁开了眼眸。 第59章 心乱冷夜 · 屋子里很是安静, 许是因为睡了太久,玉沐沐只觉得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甚为乏力,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来。 有侍女进来,见她醒来匆忙奔了过来,“玉醇夫人, 您终于醒了。” 玉沐沐揉着额头道,“我睡了多久?” “好些时日了, 算起来已近半月。” 这么久? “尊主呢?”玉沐沐随口道。 “今夜岛主为答谢魔尊驱除赤游蟒特设宴席,花尊主也一并去了。” 玉沐沐没见过魔尊,对她并无多大好奇, 闻言只点点头, 撑着身子欲下榻,那婢女见状, 忙来扶她。 蓦地, 玉沐沐脑子里一个激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紧抓住婢女问道, “炼丹堂的胭姑娘和温堂主可回来了?!” 婢女摇摇头, 她平日里只负责宁泰居,哪里知道外面消息。 玉沐沐却是等不及了,慌忙穿了鞋就往外奔。 “夫人!” 婢女追赶不急,想到花耐寒曾吩咐过只要玉沐沐醒来便即刻告知于他, 忙又往宴席方向赶去。 此时外面天色大黑, 夜风四起, 玉沐沐顾不得其他,只急忙往炼丹堂的方向奔去, 她记得那时她自己魂魄忽然回到了肉身,可胭潇潇与温自行彼时却还被困在掩瘴渊那个阴气沉沉的山洞里,已经过了好些时日,也不知他们成功出来了没? 她行色匆匆,蓦地一道声音在一旁唤道,“沐沐美人儿,这月黑风高的,如此着急,是要去哪儿?” 玉沐沐往旁边看去,却见江离淮站在昏暗的树下,月光斑驳,打在他一半侧脸和半个身子上,正好能看见他手中还拿着一只酒壶。 说着,他从阴影下走出来。 玉沐沐此刻却无心情与他寒暄,只匆匆道,“江公子,我有急事。”她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江离淮一下子挡住了路。 他举起手中酒壶,喝了口酒,这才又道,“急到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脸色稍肃,眸光清冷,与往日含笑不成个正形的模样截然不同,玉沐沐心中急切,却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只道,“江公子,烦请让让,我现在真的没空!” 江离淮手腕翻转,酒壶被他扔到了一旁,“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道声响。 他似没听到玉沐沐的话一般,只凑近了打量她,“醒了多久了?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昏迷着么?” 玉沐沐终于有些生气了,“江公子!” 江离淮看她一眼,蓦地一声轻笑,眉眼间肃气不在,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随性笑嘻嘻的样子,“这就生气了,沐沐美人儿,你生气的样子真美。” 玉沐沐干脆往旁走了几步,打算绕过他往前,没想到江离淮又紧跟了过来。 “我知道你形色匆匆是为何事。”说着,他眨眨眼笑看着玉沐沐,“你想去见胭姑娘?” 玉沐沐不由诧异看他。 江离淮笑道,“这凌云岛能让你如此模样的除了花耐寒之外,恐怕就只有你那个潇潇姐姐了。” 闻言,玉沐沐眉目微蹙,江离淮似乎对自己与胭潇潇的关系知道些许。 她尚未开口,只见江离淮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道,“那里之前正在办宴席,你那潇潇姐姐刚还出现过呢,别担心,她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玉沐沐瞬间大喜,“潇潇姐姐真的回来了?” “我骗你作何?”江离淮似乎很委屈的模样,“沐沐美人,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他叹了口气,“这里,我只把沐沐美人你当朋友,如果你都这么看我,那我江某人还真是活得可怜呢。” 江离淮笑嘻嘻的看着玉沐沐,不知为何,玉沐沐却似乎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江离淮的确没有欺骗她的必要,胭潇潇能平安归来,玉沐沐心中石头便放下大半,整个人松懈下来后,她终于发现了今夜江离淮的不对劲。 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看起来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为何有时会给人一种惨兮兮的错觉呢,单看他的身影,竟生出一丝悲寂之感来。 “沐沐美人,花耐寒究竟有什么好的,我看他人冷又无趣,平日对你也是冷漠如冰,为何你甘心留在他的身边?” 忽然,江离淮问道。 玉沐沐好奇看他,随后道,“我是他的玉醇夫人,他是我的夫君,自然我该陪着他。”说着,皱了皱眉道,“江公子以后莫出此言了,我对夫君情深一片,还请江公子莫对夫君言语不敬。”说着这话,玉沐沐忍不住都佩服自己,她在花耐寒面前要演戏,没想到现在在别人面前还得作出一副对花耐寒深情款款的模样来。 江离淮沉默看她片刻,脸上笑容敛了敛,又问,“你是因为是他妻妾才如此,那如果从未嫁予花耐寒呢,为何只是相处短短几日却能牵挂多年?” 他在说谁? 莫非还有人对花耐寒动了心? 玉沐沐发现江离淮握紧了拳头,她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江公子,你的心上人看上我家尊主了?” 谁知江离淮一怔,又嘻嘻笑了起来,“是啊,沐沐美人儿,你对花尊主痴心一片,可着实让我伤心了。” 他显然又开始说胡话了,这个人正经不到一刻又开始每个正形了。 “潇潇姐姐既然回来了,我自然更要去见她,告辞了。”她侧身往前走。 只听江离淮幽幽的声音传过来。 “沐沐美人儿,你说胭姑娘独自一人居然能从掩瘴渊平安归来,此事奇不奇怪呢?” 玉沐沐回头看他。 江离淮却对她轻轻一笑,摆摆手道,“别人的事与我江某人又有何干系,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喽。” 玉沐沐看着他的背影片刻,低垂了眉眼,随后转过身继续往前。 刚走没几步,她却猛地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随后玉沐沐的手腕被人握住。 “心不在焉,你这是要做什么?” 玉沐沐一抬头,面前之人却是花耐寒,她怔了怔,“尊主。” 花耐寒好看的眉眼此刻微蹙,夜风将他一身衣袍呼呼吹起,他宽大的袖摆拂到玉沐沐脸上,轻轻柔柔,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之气。 玉沐沐看着他的眼,昏睡了这般久,再见这个男人,心里竟然莫名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在她尚还未理清自己心绪时,心里的话已经自发到了嘴边,“尊主在乎妾身么?” 花耐寒似乎没想到玉沐沐会问这个问题,神色微微诧异,随后打量她一眼道,“是睡久了脑子也傻了么,才会问出这种傻话。” 玉沐沐盯着他道,“在尊主看来妾身是傻了么,无所谓了,反正尊主也不在乎妾身,当初妾身被秋序带走,尊主能眼睁睁看着,妾身就已经明白自己在尊主心里的位置了,反正妾身就是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她的声调忍不住高了几许,心里久积的那种道不明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发泄出来,几乎让她红了眼眶。 玉沐沐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她在花耐寒面前应该是温柔体贴、多情痴心,这样的角色她扮演了很久,不该打破。 可现在她竟有丝控制不住自己。 是不是角色扮演太久,她入戏太深了? 她垂下眸子不敢再看花耐寒,心中一片纷乱。 “才醒过来就向本尊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 良久,头顶传来花耐寒的声音,声音一如往日清冷,可却又像是带了几分笑意。 玉沐沐破罐子破摔不想理他,他要是想罚她那便罚好了。 “本尊听说你醒了便急着回来看你,想不到你醒后倒是给本尊扣了这么一大顶无情无义的帽子。” 玉沐沐还是不抬头不理他。 花耐寒继续道,“你似乎不知道当日是谁将你从掩瘴渊带回来的?” 闻言,玉沐沐终于抬头,莫非当日这大魔头还真去救她了? “当初秋序癫狂,若是当场激怒于他对你安危不益,本座便一直暗中跟着他,直到寻着机会这才将你救了回来。” 他在向她解释? 玉沐沐不知他话中真假,可以往都对她冷眼冷语的男人突然开始向她解释缘由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一丝开怀。 她心口砰砰跳,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儿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耳旁只有夜风轻拂带动树叶的沙沙声,花耐寒也没有开口,精致的眼盯着玉沐沐,波光流转,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昏睡的那段日子接连几日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最终,她憋出了这句话。 “哦,何梦?”难得花耐寒竟然配合着问她。 “我梦见自己遇见一道火海还有一道激流,本该水火不相容,可在我的梦里,水火相交直达我的识海,竟是将识海搅得天翻地覆。” 花耐寒低沉片刻,“还有呢?可还碰到怪异之处?” 还有便是接着她便魂魄离体了,玉沐沐不知为何却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只道,“也没有其他怪异之处。” 花耐寒点点头,“左右不过一场梦罢了,不必多心。” 这人竟然开始安慰起她了,玉沐沐开怀之余又觉颇不习惯。 她看向他,刚好与他四目相对。 好像从温家陵墓出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 花耐寒道,“夜深了,莫要乱逛,随本尊回去。” 他这么一说,玉沐沐才想起来她还要去见胭潇潇,顿时她一急,忙道,“我听闻潇潇姐姐回来了,定是要见上一面才能安心的。” 花耐寒闻言也没阻止她,道,“早去早回。” 现在的他真是好说话的让她心惊。 玉沐沐忙道,“我知道了。” 与他站在一起,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清新之气时不时扑向她的鼻息,玉沐沐脸颊微热,恨不能赶快离开,闻言忙往前奔去。 待玉沐沐离开之后,花耐寒转身看向树影深处。 “旁观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 树影之中走出一个窈窕身影,却是魔尊赫连飘雪。 她撩了撩一侧发丝,笑看着花耐寒,“花尊主好眼力。” 花耐寒一改之前清和模样,眉目冷肃,“本尊不喜有人窥伺,若是魔尊再不知好歹,本尊可就不客气了。” “花尊主一定要对小雪这般绝情么,我瞧着花尊主刚才对那玉醇夫人可温柔着呢。”赫连飘雪神色似怒却又带着几分娇色,月色之下一时风情无两。 花耐寒却无动以衷。 赫连飘雪也不恼,慢慢向花耐寒走近,痴痴看着他道,“灵哥哥,你可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挂念了你近千年啊……” 她叹息一声,将头缓缓靠向花耐寒的胸膛,然而蓦地身旁一道气流袭过直逼她肺腑,赫连飘雪胸口霎时撕心般痛,她即刻转身,避开了第二道袭击过来的气流。 “灵哥哥你当真狠心。”擦了擦嘴角血迹,赫连飘雪道,“你当真不念当年旧情么?” “本尊与你何来旧情,千年前不过念你孤苦好心救你一番,若是想及你如此纠缠不休倒不如放任你在那后山与野狗争食。” 他冷冷的话音让赫连飘雪一惊,“我在你心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她笑了起来,“灵哥哥,枉我念了你千年啊,原来我于你而言什么都不是。” 赫连飘雪笑声越来越大,眼泪从她眼眶里滴落下来,她也不擦,“可是怎么办呢,我只想得到你,你在我心里太久了,已经出不来了,自从我坐上魔尊这个位置后,我就明白想要的一定要去争取,这些年,但凡我看上的,从来都是我的!” 她脸色一变,只眨眼之间忽然从怀中飘出一物,赫连飘雪口中极快念着什么,便见那物什飞快旋转起来,发出莹莹光芒。 光芒璀璨,径直照向花耐寒周身,直到将他淹没在一片白光之中。 片刻后,光芒消散。 赫连飘雪紧紧盯着花耐寒的方向,眼中掩藏不住的兴奋。 “中了迷心,以后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是我!” 花耐寒睁开眼,静静看着赫连飘雪。 “说,你爱我!”赫连飘雪向他大声道。 第60章 恢复记忆 ·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花耐寒冰冷至极的眼神。 “快说啊, 你的心里只有我!” 花耐寒的眼神不禁让她心慌,可迷心是何物她清楚不过,中了迷心, 任他修为如何高深也在劫难逃,花耐寒还是无动衷,赫连飘雪心漏了一拍, 脚步慢慢后退。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影响? 花耐寒一个掌风径直扫到赫连飘雪的身上, 她“扑通”一声倒地,怔怔看着花耐寒。 “灵哥哥,这不可能……”竟连迷心也奈何不了他? “在一个无心之人面前, 迷心也只能是个废品而已。” 花耐寒冷冷的声音让赫连飘雪心里一震。 无心? 他是什么意思? 犹自散发着莹莹白光的迷心掉落在赫连飘雪身旁, 花耐寒手心微转,迷心飞起, 落入他的手心。 他垂眸打量, 眸中一片晦暗,随后迷心被他收起。 赫连飘雪一直看着他,迷心对他无用, 可是他却收走了迷心, 他想干什么? 可是她不敢问,迷心是她迫不得已才用,可现在却没有给她想要的,她只能抓住最后的机会。 “灵哥哥, 我对你是真心的, 跟我在一起, 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花耐寒终看她,“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他轻笑一声, “那你说本尊想要什么?” “不管灵哥哥想要什么都可以。”赫连飘雪急声道,“江离淮的幻相思即将培育而成,灵哥哥想要得到之物只要在幻相思制造的幻觉中控制住,现实中也定能得到。” 花耐寒闻言,眉目微扬,“本尊可未曾听闻幻相思区区幻境有如此强大之处。” “如今这世间只剩江离淮手中这唯一株幻相思,从培育之初,江离淮便将自身神魂献祭此,幻相思以魂魄温养而成,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花耐寒眼眸逐渐深沉,他看着赫连飘雪片刻,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大步走开了。 赫连飘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是忐忑,他此番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没底。 炼丹堂。 胭潇潇的屋子门房大开,隔着老远玉沐沐便能看见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玉沐沐快走几步进了屋,此刻见胭潇潇回来她方真正放心下来,她将门关上,转身走到胭潇潇身边,“夜里风大,潇潇怎么不关门?” 然而胭潇潇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玉沐沐这才发现胭潇潇似乎有些不对劲,“潇潇姐姐,你怎么了?” 胭潇潇手一直放在自己胸口,动也不动。 “潇潇姐姐?”玉沐沐蹲下神去看她,这才发现她满脸泪痕。 “潇潇姐姐!” 胭潇潇终抬起头来,“沐沐,我这里很空,我很难受。” 她死死按着心口的位置,眼泪滴落下来。 “潇潇姐姐,你怎么了?” 胭潇潇摇头,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我不知道,就是很难受,我今夜回来后经过炼丹堂主殿,里面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告诉我温自印去为林素素守墓去了,而温自行”,她顿了顿,却没了言语。 玉沐沐以为胭潇潇还在为温自印黯然神伤,只好劝道,“如今看来温自印对林素素深情一片不假,潇潇姐姐,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若是心郁难解受伤的还是自己。” 胭潇潇却摇了摇头,“我不是为这个伤心。” 玉沐沐吃惊,“那是怎么了?” 胭潇潇安静一瞬,喃喃道,“温自行还未回来。” 温自行当初是与潇潇姐姐待在一块的,可如今却只有她回来了,玉沐沐也正想问到底是出了何事,可她当时莫名魂魄离体,到如今也想不通这是出了何事,未免再生事端,此事还是暂时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为好。 玉沐沐试探道,“听闻温堂主当初去掩瘴林寻潇潇姐姐你去了,潇潇姐姐未曾看见过温堂主么?” 胭潇潇垂下眼眸,“我不曾见过他,也不知如今他身在何处?” 玉沐沐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潇潇姐姐,你,忘记了什么么?” 胭潇潇闭了闭眼眸,“在我记忆之中的确未曾见过温堂主,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该如此的”,她说着又按住了脑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胭潇潇眼泪又落了下来,紧紧抓住玉沐沐的衣袖,“沐沐,我觉得头好闷,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玉沐沐担忧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可两人在外走了片刻,胭潇潇仍然眸色沉重,夜色深沉,胭潇潇一路无话,玉沐沐想了想,道,“我听闻凌云岛镜池景色甚好,潇潇姐姐,我们去镜池看看可好?” 胭潇潇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夜晚的镜池更是绝美,池面光芒如星辰,在凉风吹拂的夜里美轮美奂,耀眼璀璨如繁星。 蓦地,胭潇潇道,“沐沐,我想吃烤鱼。” 她难得开口,玉沐沐自然道好,“我去捉。” 镜池清澈见底,即使在夜间也尚能看清里面的游鱼,不过片刻,玉沐沐便逮住了一条鱼。 她在池边生火烤鱼,胭潇潇安安静静待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玉沐沐便看见胭潇潇红了眼眶,泪水在眸中溢起。 潇潇姐姐何时这般多愁善感了? 胭潇潇凑近了那烤鱼,眼泪流得更凶。 玉沐沐道,“潇潇姐姐,怎么了?” 胭潇潇擦了擦眼泪,苦笑看着玉沐沐,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看着那烤鱼心里就痛得厉害,好像不久之前也有人为我烤过一样。” 玉沐沐一下子想起温自行来,前不久温自行倒是的确为她抓了鱼来。 她深深看着胭潇潇,潇潇姐姐为何会失忆,到底在掩瘴渊发生了什么? 温自行又为何没有回来? 这里面恐怕并不简单,看来她得想个法子再去掩瘴渊一探究竟才是。 而另一边胭潇潇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股糊味窜进玉沐沐的鼻息之间她才回过神来。 却是那火不知何时烧到了胭潇潇的裙摆。 玉沐沐忙去灭火,可也不知胭潇潇的衣襟是什么料子做的,火势蔓延的极快,所幸旁边就有水,玉沐沐当即拉着胭潇潇往镜池过去,火势接触池水,瞬间熄灭。 便是在水火相接的那一刻,玉沐沐蓦然在水中看见了一些影像。 虚虚晃晃的人影,都是她极为熟悉的人。 那是胭潇潇和温自行,她看见温自行跳进掩瘴渊,看见他背着胭潇潇一路跌跌撞撞在渊里前行,看见他与胭潇潇被水涯困在山洞…… 然后,玉沐沐在那影像之中看见了一只猫。 影像还在一幕幕上演着曾发生之事,玉沐沐转而去看胭潇潇,她还在用水灭火,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水中的影像。 玉沐沐心里一惊,莫非,这些影像只有她自己看得见? 火势终被扑灭。 胭潇潇缓了口气,往岸边走去。 见玉沐沐迟迟没有跟上来,她回头诧异道,“沐沐?” 玉沐沐看着她,眸色复杂。 她轻声开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胭潇潇道,“知道什么?” “潇潇姐姐,你被人抽走了记忆!” 玉沐沐忽然向她奔来,拉起她就往岛主大殿奔去,“温堂主被莫纷纷控制,他们现在要去杀了秋序!” 她跑得极快,胭潇潇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沐沐,你究竟在说什么?” 失去那段记忆,胭潇潇的失魂落魄玉沐沐亲眼所见,她边跑边将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了胭潇潇。 在她说完之后,两人恰好奔至了凌云岛岛主大殿外。 “潇潇姐姐,现在你知道了么?”玉沐沐道。 胭潇潇垂眸沉默,神色复杂。 玉沐沐看见她紧紧握着手心,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直至大汗淋漓。 蓦地胭潇潇抬起头,拉着玉沐沐往岛主大殿里奔去,“沐沐,我都想起来了,我们马上告诉秋岛主这件事!” 两人急忙将莫纷纷欲行之事告诉了秋不叹。 秋不叹眉目深皱,可此事非同小可,秋蔚这些年一直与那只猫形影不离,若真是那只猫一直在暗中作祟,秋蔚恐难辞其咎,凌云岛这些年莫名死去之人不在少数,其中更有不少分堂首领之人,届时事情一出,秋蔚在凌云岛只怕会引起众怒。 他道,“两位姑娘辛苦,我也愿相信二位姑娘所言,只是此事还需慎重,待我将此事查证一番再做定夺。” 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再耽搁,玉沐沐道,“秋岛主,现在情势危急,若是不及时,只怕秋序公子性命有虞。” 这点秋不叹却是不怕,赤游蟒险袭击秋序让他心有余悸,现在他将秋序安置在一处绝对安全之地,他道,“秋序现在所在之地无人得知,只要他不愿便没有可打扰他。” 这秋不叹倒是太自信了! 玉沐沐与胭潇潇相看一眼,两人都知道情势之急,胭潇潇道,“秋岛主,我曾亲耳听见那莫纷纷说过她与秋序公子因为那残心碎片而心有感应,以前莫纷纷因猫身修为受限而奈何不了秋序公子,可现在的她却是不一样了。” 此话一出,秋不叹当即怔住,“你说什么?!” 玉沐沐道,“秋岛主,现在秋序公子的性命就在您手里了,我们当务之急是赶快去秋序公子所在之地。” 绝对安全的地方还能是哪里,玉沐沐稍稍想一想便猜得到,秋序此刻定然是与传说中的凌云岛镇岛之宝洗髓炉在一处,除了莫纷纷以外,没有秋不叹的带路,谁也不知道藏宝之地该怎么走。 若是晚了,秋序真有个好歹,恐怕到时被莫纷纷控制的温自行立场便也艰难了。 她看向胭潇潇,胭潇潇此刻脸上的急色不逊秋不叹。 第61章 浮生飘影 · 事关凌云岛镇岛之宝与秋序性命, 秋不叹自然不敢有丝毫马虎,当即赶往藏宝之地。 只是当跟着秋不叹秘密过去时玉沐沐才发现那藏宝之地竟然就是在镜池。 也不知秋不叹使了什么法子,镜池的水分散开来露出一条通道, 待人走进去,那水面又悄无声息合拢起来,而水下通道随着人的步伐蔓延开来, 行走其中的之人仍然可以畅通无阻。 这一行除了秋蔚、秋添、玉沐沐和胭潇潇之外,秋不叹未再通知其他人, 越往里走,秋不叹神色却越是严肃。 莫纷纷还是猫身时毕竟是秋蔚的人,一路上秋不叹对秋蔚没有一丝好脸色, 秋蔚也不敢触他霉头, 一路沉默安静的跟着,此刻见秋不叹面色, 终是不禁问道, “爹,可是有什么不对?” 秋不叹冷哼一声,转而不再看他, 寒声道, “你那只猫已经先我们来过了。”说着,他眯了眯眼,沉声道,“害我凌云岛数十条人命, 今日我秋某定让她血债血偿。” 秋蔚不敢再言, 倒是一旁秋添道, “镜湖也敢闯,看来这畜生对我凌云岛还真是熟悉的很啊。” 他似笑非笑, 可眼底却是一片狠厉,秦安的仇今日也该报了! 玉沐沐心道秋不叹既然能知道莫纷纷进入了镜池,他定然与镜池有特殊的联系之处,显然胭潇潇也想到了此处,就听她问道,“秋岛主,敢问温堂主可也在此?” 秋不叹点了点头,“他们二人走得极近,这猫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只是可惜了自行。” 胭潇潇眉目忧色更重。 就听秋不叹一声厉喝“站稳了!” 也不住他碰到了处,水面骤然涌起一阵激烈的波流。 玉沐沐眼前,整个池水似乎都颠倒过来,她忙施法定身,巨大的波涛之中,她似乎在滚滚水珠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与她四目相对,玉沐沐惊诧看着他,那人却移开眸子,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玉沐沐心里一震,侧眸去看前面秋家父子几人,他们面色如常,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玉沐沐垂下眼眸,花耐寒怎么过来了? 翻腾的激流像是遮掩度极好的屏障,花耐寒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那人正是秋序。 花耐寒只对他轻声道,“按计划行事。” 秋序应声“是”,身影很快消失在水中。 花耐寒转而看着前方秋不叹消失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 待激流退却,玉沐沐发现水中道路变得极为奇怪起来,错综复杂,蜿蜿蜒蜒,每条路都被分成了无数条小路,更奇怪的是那些小路两侧水墙不断贴合,不过片刻,路竟消失了,然而又是眨眼间贴合的水墙随后又分开过来,只不过再次形成的路却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秋不叹哼声道,“想要找到秋序,没那么简单。” 玉沐沐随即明白这是秋不叹为了困住莫纷纷使出的法子罢了。 可是莫纷纷毕竟能感应到秋序,只要时间充足,她就能找到秋序。 现在温自行在,她就会有时间。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听一声剑鸣忽然呼啸而来。 随即,玉沐沐便看见手持利剑的温自行向秋不叹刺了过来。 胭潇潇惊呼一声,“温大哥!” 然而温自行恍若未闻,他毫无情绪的脸看着秋不叹,与他缠斗在一起,秋蔚、秋添忙加入战局。 温自行如今全然不识秋家父子,下手又狠又快,可秋家父子却不能不顾忌,手上皆留了情面,这一番下来,只能缠斗,久久分不出胜负。 一声轻笑在一旁响起,只见莫纷纷一个旋身出现在战局前面。 她笑看一眼众人,随后走进了其中一条通道。 “哪里走?!”胭潇潇紧跟而上。 玉沐沐也忙跟了上去。 决不能让莫纷纷杀了秋序,若不然温自行在凌云岛便再没立足之地了。 可莫纷纷似乎并不把她与胭潇潇放在眼里,她的身影极快,声音隐隐传过来。 “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我,别不自量力了。” 玉沐沐与胭潇潇在后面紧追不舍,直到跟着莫纷纷站在一道玄铁门前。 这里便是秋序与洗髓炉所在之处了? 就在莫纷纷即将打开玄铁门时,玉沐沐与胭潇潇同时击了上去,莫纷纷狠皱眉头,冷哼一声,与她二人打斗在一起,然而莫纷纷修为千年,修为比玉沐沐她们高出不知少,不过一会儿,玉沐沐与胭潇潇已显败相,双双被她打倒在地。 “我本来答应温自行放过你的,可你一而再惹我生气,不给你教训难消我心头之气!” 莫纷纷紧盯住胭潇潇,一掌就要向她打去。 她这一掌正对胭潇潇心口方向,若真让胭潇潇受这一击,只怕半条命都去了,玉沐沐一急,飞身挡了过去。 “沐沐!” 看着面前的玉沐沐,胭潇潇惊呼一声,眼看着那一掌就要打下,却在这时,玄铁门忽然打开,一道身影从中飞身而出,向莫纷纷击去。 莫纷纷侧身一闪,目光骤然间戾气顿生,“秋序!” 她死死盯住面前之人,出招而去。 秋序认出了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是你?” “三年前的仇,今日我要讨回来!”莫纷纷冷声道。 他二人修为都在上乘,刹那间在他们交手之处一道道光芒四起,激烈的气流波动在四周,玉沐沐与胭潇潇忙闪身躲避那些气流,谁都没有发现另一边有个人影趁机闪进了玄铁门内。 玄铁门后的密室之内,一鼎金炉置于中央,炉身周围一道道光芒忽隐忽现,秋迟嘴角扬起,抬手一挥,将这凌云岛镇岛之宝洗髓炉收入识海,随后从怀中抛出一物毫无犹豫扬向空中,以此同时他飞快闪身离开了密室之内。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密室之内升起一阵浓烟弥散开来。 与温自行打斗在一起的秋不叹看向巨响发出之处,神情一惊,“不好!”手上再不留情,一掌将温自行击昏过去,对秋蔚、秋添吩咐道,“将他带回去”,随后又极快往密室赶去。 而密室之外,秋序震惊之余怒看向莫纷纷,“你又在使什么花样?!” 莫纷纷也是惊诧,然而来不及说什么,便见秋序招式更加凌厉攻了过来,她眸色更冷,蓦地手伸向心口位置,便在刹那之间,却见她心口处隐隐发散出一阵光芒,只是一瞬那光芒便消散,然而莫纷纷却像是得到了某种不可明说的力量一般,周身灵力大涨,一击将秋序打翻过去! 目睹这一切的玉沐沐震惊不已,莫纷纷之前还与秋序不相上下,可如今她的修为在秋序之上,甚至高出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莫纷纷又接连使出几招,秋序连连败退,再被这样打下去他必然性命不保,便在这时秋不叹从一旁飞身而出。 “妖女,看招!” 莫纷纷脸上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她哼笑一声,“找死!” 劲风在她周身飞速旋转,她一掌攻下去,秋不叹竟没有接住,他吐出一口鲜血,颇为吃惊的看着莫纷纷。 “爹!” 秋序先前被打趴在地几乎动弹不得,眼见自己父亲受了伤不由急了,艰难向秋不叹爬过去,玉沐沐忙过去扶住她,“秋公子。” 现在过去必然是死路一条,玉沐沐拉住他,“若是秋公子你现在过去,只怕秋岛主会分心不少。” 秋序闻言倒是没有再动。 秋不叹与莫纷纷又缠斗在一起,然而越是出招,显然秋不叹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又是一脚将秋不叹踢到在地,莫纷纷冷笑道,“这些年在你凌云岛,我受尽了苦头,若不是你那好儿子秋序,我如能变成一只让人糟践的畜生,你知道我附身在那只畜生身上后失去了哪些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要你秋家付出代价!” 秋不叹咳嗽一声,道,“妖女,你毁了我凌云岛洗髓炉,我秋不叹就是死也不放过你!” 密室之内已经尽数皆毁,秋不叹只看一眼,心便似要滴血,几千年传承宝物就这样在他手上没了,他无颜面对秋家先祖。 莫纷纷不屑道,“洗髓炉被毁就是老天爷对你秋家的惩罚,那东西我还没兴趣——”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脸色猛地一变,神色痛苦。 玉沐沐看见她捂住心口位置,冷汗从她脸上不断溢出。 莫纷纷整张脸似乎因为极度痛苦变得扭曲起来。 秋不叹知道时机来了,抽出长剑一下子贯穿了莫纷纷的胸膛。 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莫纷纷错愕的看着胸前刺入肺腑的长剑。 秋不叹还在再攻过来,她一张推开,闪身避开,随后飞快逃了出去。 秋不叹追也不去追莫纷纷,转而去扶起秋序,“序儿,你怎么样?” 秋序摇摇头,“还撑得住。” 秋不叹点点头,看着莫纷纷消失的方向,“那妖女受了我一剑,必死无疑。” 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刚才那一剑已是使出了全力,如今只说了这几句话就稍显气息不足,玉沐沐道,“秋岛主,您与秋公子伤势要紧,我们还是现行回去才是。” 秋不叹自然同意,倒是胭潇潇看了好几眼秋不叹,终是开口问道,“敢问秋岛主,温堂主如今怎么样了?” 玉沐沐不由看了一眼胭潇潇,自从从掩瘴渊回来,她似乎就对温自行有些不一样了。 秋不叹深看一眼胭潇潇,“方才来时匆忙只能打昏他,秋蔚、秋添已经将他带出去了,待那妖女命丧之时,自行身上的束缚便可解,届时他便会清醒过来。” 身为一岛之主,他的回答具体的竟像是在解释,看胭潇潇的眼神也颇为温和,顿了顿又道,“自行虽然娶妻,可他与素素……如今有人关心他倒是一件好事,自行那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 胭潇潇闻言却也没有反驳,只面色微红。 一行人出了镜池,池底重新归于平静。 过了片刻,从一旁分开的水流里慢慢现出两道人影。 花耐寒看着玉沐沐几人消失的方向,缓缓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身后的秋迟却是心惊不已,花耐寒现在的修为竟已高到连他爹秋不叹这样的高手都不能察觉到他们存在的地步,若是他再以洗髓炉修炼,那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是他对手? 他将洗髓炉从识海取出放在了花耐寒身侧,恭声道,“主人,属下幸不辱使命。” 花耐寒看一眼秋迟,眸色逐渐深沉,“你做得很好,只是这毕竟是你秋家之物,你当真舍得?” 秋迟心中一跳,忙躬身道,“主人带属下脱离思过崖,赠属下修为,属下感激不尽,属下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止秋家宝物,哪怕是主人要我秋迟性命,秋迟也绝不反抗。” 花耐寒轻笑一声,却没有再言语,他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 花耐寒扫了一眼洗髓炉,手指轻轻在上扫过,喃喃自语,“人心都是最不可靠的,你说是么?”随后他将之收起,身影消失在镜池之中。 掩瘴渊。 莫纷纷打开山洞开关,跌跌撞撞走了进去。 血在她身上不断溢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衫,她连胸口利剑刺出来的洞都顾不上捂住径直走到了一堆石块面前。 那个人是在这里死去的。 莫纷纷躺倒石块上,闭眸深深呼吸一口,似乎能闻到那个人的气息一样,她轻声道,“水涯,你真的爱过我么?真可笑,我以为我恨透了你,可现在我就要死了,却还是想着你。” 眼泪从她眼角滴落下来,她如疯了一般嗤笑起来。 蓦地,她神色一变,睁开眼睛,“谁?!” 花耐寒站到她面前,“本尊已经等你很久了。” “是你。”莫纷纷道。 她记得这个男人,当时她还在秋蔚身边,跟着他见了不少人,自然知道这个凌云岛座上宾无极门尊主花耐寒。 “你想干什么?” 花耐寒指了指她心口的位置,“来拿回本尊的东西。” 莫纷纷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法子知道这残心碎片的力量,可这碎片跟随我年早已认我为主,你想拿走只怕不容易,即使是我死了。” “是么?”花耐寒道。 他话刚落音,莫纷纷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口逐渐鼓起,随后一片残心冲破皮肉蓦地升腾到空中,落入了花耐寒的手里。 莫纷纷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是……”,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花耐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是——” 可她到底没说完剩下的话,一声闷哼,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而后慢慢消散不见。 花耐寒冷冷的看着她飘散的身体,“下次记得投个好胎,不该拿的便不要碰。” 第62章 独诉衷情 · 炼丹堂里, 胭潇潇一直守着温自行。 玉沐沐站在一旁看着她,“潇潇姐姐,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 下去歇会儿吧。” 胭潇潇摇了摇头,“总是要看着他,才能安心的。” 玉沐沐心绪一动, 轻声开口道,“尊主说, 明日便要启程回无极门了。” 胭潇潇身子一震,吃惊看向玉沐沐,又低下头去。 玉沐沐等着她开口, 果不然胭潇潇顿了顿, 说道,“我想留下来陪着温自行。” 这个答案玉沐沐一点也不意外, 她道, “你是不是对温堂主动心了?” 胭潇潇看了沉睡的温自行一眼,没有否认。 “沐沐,他是我见过最傻的男人, 我假意受伤, 他或许有所察觉,但他还是好心将我带回了炼丹堂为我疗伤,对不起我的是温自印,可他竟然替温自印来向我赔罪, 而温自印与林素素牵扯不清, 他却毫不怨愤一直帮着林素素等温自印归来, 后来我身陷掩瘴林,他又不顾危险来救我, 最后为了在莫纷纷手上保住我的性命而甘愿成为了莫纷纷的傀儡,他真的是个烂好人、大傻子。” 胭潇潇目光温柔缱绻,轻轻将手放在了温自行的脸上,“我的确对他动心了,这个男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所以我想留在他的身边。” 胭潇潇这些日子对温自行的反常,玉沐沐早已察觉,只是想不到她承认的这般干脆,可转念一笑,她的潇潇姐姐似乎一直是如此洒脱之人,之前对花耐寒的热情大胆,现在对温自行的深情不悔,她一直都是敢作敢为。 只是她的身份毕竟是无极门的胭浓夫人啊。 胭浓夫人——花耐寒的女人。 玉沐沐暗自沉吟,若要花耐寒放潇潇姐姐自由,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以往花耐寒对送给他的女人都收入后殿,即使不碰,也从未看过他遣散过哪殿夫人。 如今自己的人看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身为男人恐怕都会不满,花耐寒会怎么做? “沐沐,请你帮帮我,你一向得尊主看中,便替姐姐说说好话吧。” 胭潇潇看着玉沐沐的眼,“我只有求你了。” 玉沐沐心事重重回了宁泰居。 推开屋子,想不到花耐寒却在她的房中。 玉沐沐吃惊不已,“尊主?” 花耐寒温和看她,竟然还微微一笑,“回来了?” 玉沐沐诧异,“尊主莫非在等我?” 花耐寒道,“你说呢。”他向玉沐沐走过去,“以前是我疏忽你了,沐沐”,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晶莹剔透,其间隐有灵气流动,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是本尊送你的礼物,沐沐看着可还喜欢?” 玉沐沐简直目瞪口呆,花耐寒这是怎么了? 突然就对她温柔体贴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玉沐沐盯了他一瞬,可她狠狠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达到需要花耐寒来献殷勤的地步啊,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明明白白的。 见她一直没有接过,花耐寒道,“不喜欢?那我再送沐沐其他的便是了,是我不好,竟不知沐沐的喜好。” 那簪子精致透亮,甚是好看,哪个女子看了会不欢喜,见他做势就要扔掉发簪,玉沐沐忙接了过去,“多谢尊主,妾身只是太惊讶了。”还是看着他的冷脸舒服,这个样子她有些不适应了。 花耐寒又是一笑,“不必惊讶,本尊刚才说过了,以前都是本尊疏忽了你,以后定不会如此了。”说着,又道,“沐沐若是不介意,本尊为沐沐将发簪戴上如何?” 玉沐沐心道她如何敢介意啊,就是介意也不敢说出来,她老老实实将发簪递过去,还不忘做了个娇羞的神色,“有劳尊主。” 发簪被花耐寒轻轻扎在她的发间,玉沐沐透过一旁的镜子看去,花耐寒正背对着梳妆镜,她看不见他的脸,可他为她戴上发簪时她的心还是咚咚响个厉害。 这个男人温柔起来还真是让人心痒痒,要命! 玉沐沐暗骂自己太没骨气,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忍不住就势往花耐寒身上靠去,而他竟然也搂过了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玉沐沐靠在花耐寒的怀里,不禁笑了起来。 她现在是不是算守得花开见月明,终于让这个男人心里有了一丝她的位置? 玉沐沐越想心里越是甜滋滋,闻着花耐寒身上的清香,她满足一叹,只觉得要是时间在这一刻一直停留下去倒也挺好。 然而,蓦地,她脑子里想起了什么,忙离开花耐寒的胸怀,道,“尊主,妾身有一事相求。” 花耐寒还是很好说话的模样,“沐沐但说无妨。” “潇潇姐姐入无极门多年却一直未得尊主恩宠,如是尊主真对潇潇姐姐无意,不如让潇潇姐姐留在凌云岛如何?” 花耐寒只是看着玉沐沐微笑,并未言语,一双眸子暗波流转,也不知在想什么。 玉沐沐沉吟一番,心中也颇为忐忑,这毕竟是花耐寒的私事,她让他放的还是他的妻妾,虽然看上去他如今对自己颇为宠爱,可这宠爱又有几分,是深是浅? 她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想,花耐寒突然开口,“沐沐说放她离开那便听沐沐的便是。” 玉沐沐不为震惊,就这么简单?她刚还准备再劝说劝说一番。 “尊主,真的愿意?” 她惊疑的又问了一遍。 “只要沐沐开心就可,为讨沐沐一笑,本尊何乐而不为。” 玉沐沐仿佛觉得自己身处梦幻一般,短短几日之间,她说得话竟也在花耐寒面前有了分量。 变化之大,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一丝不安。 可花耐寒能放了胭潇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玉沐沐将心里那层莫名的疑虑压下,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笑意,“多谢尊主成全。” 花耐寒的回应是将她一把抱起,走向床榻。 层层帷幔放下,这一晚自然是春色旖旎。 待到第二日启程回无极门时,玉沐沐才发现了不同,他们这一行人上竟多出了几人,正是魔尊赫连飘雪与江离淮。 赫连飘雪向花耐寒方向走来,她身边的江离淮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跟上来。 待到花耐寒身前,赫连飘雪似无意中看了一眼玉沐沐,又把目光转到了花耐寒身上,笑道,“接下来几日,便要劳烦花尊主了。” 花耐寒淡淡点头,便牵着玉沐沐上了车辇。 车辇徐徐前进,玉沐沐诧异道,“尊主,魔尊与江公子他们是要与我们同行?”她此前竟从未听花耐寒提起此事。 花耐寒道,“本尊与魔尊有要事相商,接下来一段时日,他们会去无极门做客。” 玉沐沐却是惊诧,她从未听过花耐寒提起过赫连飘雪,何时花耐寒与魔尊赫连飘雪关系如此密切了?毕竟在她看来,花耐寒似乎还没有表现过对谁有相交重视之意,甚至他此前也从未有邀人回无极门的盛情。 玉沐沐对赫连飘雪并不熟悉,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魔尊对她似乎并不喜。 刚才赫连飘雪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敌意,虽然只是一瞬,可赫连飘雪的目光冰冷又带了一丝说不清的嗤笑不屑,玉沐沐印象里自己却并未得罪过赫连飘雪。 她为何会那样看她? 察觉到玉沐沐的沉默,花耐寒似抚慰一般拍了拍她的手,“你不要多想。” 玉沐沐好奇看他,而花耐寒显然也并未多解释的意思。 既然同行,必不可少会与赫连飘雪碰面。 每次赫连飘雪看她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玉沐沐是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既然赫连飘雪对她不喜,她便也无意与赫连飘雪结交,同行几日,两人竟从未相谈过一句。 按理来说,既然“宠爱”自己,对于她莫名遭受的委屈,花耐寒该安慰一番,然而对于她与赫连飘雪的形同陌路,花耐寒竟什么也没说甚至从不过问,玉沐沐不禁心有疑惑,花耐寒到底对她是上没上心? 可偏偏除此之外,花耐寒又对她甚是体贴,除了与赫连飘雪相谈事务,与之前独乘不同,大多时候花耐寒都陪着玉沐沐,与她共乘一辇,他看她的目光一直温柔宠溺。 玉沐沐有些看不懂花耐寒了。 可每日里都能看见一个对自己冷眼嘲讽的目光,玉沐沐如何能完全不介怀,这日她终于忍不住向花耐寒吐了苦水,“尊主,妾身实在不记得何时曾得罪过魔尊,她好像不喜欢妾身呢。” 花耐寒正在闭眸打坐,闻言动也没动,只道,“你不想见她,不见便是了,当她不存在即可。” 玉沐沐不由看着他,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去委婉的提醒魔尊以免她这位“爱妾”受委屈不是么,她一时怔楞,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一时竟无话。 车辇里甚是安静,而花耐寒似乎也没察觉到氛围的古怪,只继续闭眸打坐。 只是这一日,花耐寒与赫连飘雪商谈事务的时辰比以往似乎长了一些,花耐寒还未回来,玉沐沐独自在车内也甚是无趣,便索性下了车辇来。 他们此刻正停留在一处湖畔,岸边垂柳迎风而动,白鹭翩飞,风景颇为惬意。 玉沐沐一跃而起坐到了树梢上,以手支额看着远处的水波和附近一排排垂柳。 这一看,她便看见了远处树下站着的两个身影,是花耐寒与赫连飘雪。 作者有话要说: 花耐寒(温柔脸):沐沐,本尊会对你好,你是本尊心上的人 玉沐沐:尊主嘴上说得真好,可我怎么就觉得不对呢 第63章 灭世之心 · 也不知花耐寒说了什么, 赫连飘雪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花耐寒转身离开,赫连飘雪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走了。 这些日子以来玉沐沐还从未见过不可一世的魔尊赫连飘雪如此恼火却又像是发作不得的神情, 她只觉得有趣,不由继续看着赫连飘雪,也实在她这这位置算得上颇为不错, 层层垂柳将她遮掩的严严实实,今日她穿得又是一身淡青色云纱衣, 若不往这边看很难会发现她。 然而赫连飘雪却是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玉沐沐不由一急,她实在对这个冷面美人没有好感, 待会若是让赫连飘雪看见她, 势必又是对她摆出一副嘲讽脸。 玉沐沐真是受够了赫连飘雪这种脸色。 正做好了要与赫连飘雪正面冷战的打算,不想江离淮忽然从一旁出现站到了赫连飘雪的面前。 两人与她距离不近不远, 刚好她可以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 “如今该以大事为主, 你的心思却去了别处,放在了不该放的人身上,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该醒醒了。” 玉沐沐简直要为江离淮喝彩, 身为赫连飘雪的下属,他竟敢以如此口吻对赫连飘雪讲话,实属勇气可嘉。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用你来提醒我。”赫连飘雪竟然也没震怒, 只是神色淡淡。 “他不是你该招惹的人, 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绝非好相与之辈,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江离淮又道。 赫连飘雪终于神色有丝不耐烦起来, “就算不该招惹也已经招惹了,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若是真看不顺眼,大不了你走就是,不用一直跟着我。” 他们的对话听上去为何如此怪异? 玉沐沐吃惊,这并不像是上级与下属的谈话。 “走?”江离淮怒极反笑,“这么多年我为你做了什么,你难道都忘了么,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就如此对我说话?” 玉沐沐凝神屏息,她不想窥听别人的秘密,可是是这两人凑到她身边让她听,不听不行啊。 赫连飘雪神色缓和些许,面上似有愧色,顿了顿道,“总之,我是不会放手的。” 她是在说花耐寒? 玉沐沐终于反应过来为何赫连飘雪对她一直横眉竖眼,原来是因为她竟看上了花耐寒。 赫连飘雪转身走开了,江离淮一个人静站在原地。 直到赫连飘雪走远,他忽然侧头看向了玉沐沐的方向,“你还打算在树上待多久?” 玉沐沐不由一惊,轻轻一跃,从树稍飞身至他身旁。 “江公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江离淮道,“魔尊与你家花尊主相谈之时。” 这是一开始就发现她了?! 见玉沐沐神色颇为精彩,江离淮本来稍显郁烦的脸上终于带上一丝笑意,“不用太感激我,虽然我为了不让魔尊发现你而与魔尊发生了点不愉快,可只要沐沐美人儿没事,我江某人就算是与魔尊生隙又何妨。” 他嘴上说得无私凛然,可玉沐沐心里却明白,就看刚才江离淮与赫连飘雪两人的谈话,他们二人的关系只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们魔尊瞧着是看上了我家尊主,你似乎又欢喜你家魔尊,这事着实不好办啊,急也是急不得的,我万分理解你的心情,江公子,你受苦了。” 江离淮万万没想到玉沐沐会对他说上这一段话,而且神色看上去还是如此发自肺腑,他喉头梗了梗,有心解释几句,可转念一想,又什么都没说,只道,“沐沐美人儿,你可能话本子看多了,不过魔尊看上花耐寒倒是真的,我万分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有如此一个美貌如花又修为高深地位不凡的女人当情敌,急也是急不得的,你受苦了。” 玉沐沐瞠目结舌。 江离淮一脸带笑的拍了拍玉沐沐的肩,“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就算真到了被花耐寒抛弃的那一天,你还可以来找我,或是你可以现在就抛弃花耐寒来找我。” 玉沐沐呆若木鸡,江离淮的嘴皮子功夫她今日可是领教了。 说完,江离淮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忽然他转过头又道了一句,“花耐寒不适合你。” 这一次,他的神色莫名郑重些许。 可此刻的玉沐沐却没明白过来,这是江离淮的警告。 很久以后,玉沐沐回想起这日江离淮对她说的话,只恼怒到这人明明当初什么都知道,为何要如此隐晦的提醒呢,若不然后面她还会遇上那些糟心事么?! 接下来的日子,赫连飘雪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再给玉沐沐脸色看,然而她看她的样子却让玉沐沐更加不懂了。 赫连飘雪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她看玉沐沐的神色似乎在看一条即将要下锅毫无反抗之力的游鱼。 可待玉沐沐再细看时,赫连飘雪脸上这种幸灾乐祸又消失了,反而她会对着玉沐沐微笑,甚至还对她道之前有所误会,还望玉沐沐不要介怀之类的话。 这番忽冷忽热前后不一的操作,玉沐沐要是真信了她才怪。 玉沐沐从来都想得开,赫连飘雪只是无极门的客人,她与她能碰上面的时候就那么短暂,何必要为此不快呢,赫连飘雪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而其实她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为赫连飘雪的事烦心,因为花耐寒对她更是温柔了,他在她身边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玉沐沐大部分时候都累倒在床榻上。 男人一旦热情起来也堪称如狼似虎。 玉沐沐如今深切感受到这句话之精髓。 回到无极门之后,花耐寒直接派人将玉沐沐殿中的所有物什都搬到了忘忧宫,至此,玉沐沐算是正式与花耐寒同寝同食,玉醇夫人宠冠后殿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无极门各个角落,锦衣华服、珠钗首饰、灵珍奇品源源不断地赏赐下来。 玉沐沐很想此时快些见到天书,花耐寒如今对她宠爱非常,这是否说明她已经在他的心底占领了一席之地?如若真的如此,那么便是离感化他的路更近了一步,以她的影响力能不能劝阻他灭世? 花耐寒对她的好,玉沐沐一方面顿感欣喜,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莫名的不真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有太多疑问,可这些疑问都只能闷在心里,天书始终没有再出现。 夜里,又是一番酣畅淋漓之后,花耐寒呼吸渐渐平稳,手有一搭没一搭轻抚着玉沐沐白皙的后背,将她拢在怀里。 刚才被花耐寒折腾狠了,玉沐沐身上酸疼的厉害,她动也不想动,身上黏腻的厉害,偏偏花耐寒还抱着她,她有气无力道,“妾身想去沐浴。” 她声音轻轻的,眼皮似乎都睁不开了。 这模样看起来颇为柔弱无骨弱不禁风之意,偏那声音猫儿似的,整个人乖巧的躺在他怀中。 花耐寒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不禁将她额头汗水以拇指拭去,道,“明日吧,你歇会儿。” 玉沐沐的确是想歇息,可沐浴却是必须的,若不然她今夜定然是睡不着的,因而闭眸轻轻摇了摇头,“要沐浴。” “沐浴也不急在一时。” 她长长的柔软的发丝粘连到他颈侧,花耐寒微不可擦皱了眉,随后松开了她,两人之间隔出一大块空隙。 身旁的温度骤然消失,玉沐沐不由自主又凑了过去,可距离却掌握的刚刚好,在即将碰触他却又没碰到的那各位置定住了身子。 “妾身是担心身上黏腻会让尊主不舒服。” 她低低柔柔的一句话,似无意识说出来一般。 花耐寒本来闭上的眸子睁开,似一怔,侧头看向她。 屋子里有一瞬间安静,随后,在玉沐沐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突然被花耐寒一把抱起。 寝殿隔壁便是一间浴室,花耐寒的忘忧宫设计得颇为精巧,无论何时,这浴室的水都是温热的且自带灵气,周身沐浴其中,说不出来的舒适畅快。 她被花耐寒轻轻放入了水中。 玉沐沐倒是没想到会有劳驾花耐寒抱着她去洗浴的一天,见他目光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玉沐沐轻轻一笑,“尊主,在想什么?” 花耐寒垂了目光,只道,“若想沐浴那便沐浴好了,不过即使不沐浴对本尊而言也无妨”,说着,亲自拿起一旁帕子为她清洗起来。 他的力道控制的刚刚好,动作轻柔,为她洗浴的样子甚为认真,玉沐沐不由搂住他的脖颈,感慨笑道,“尊主对妾身真好啊。” 现在的他体贴周到,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呵宠,玉沐沐脑子里回忆起之前那个整日对她冷着脸的他时只觉得竟有些快想不起来那是何模样了。 “好?”花耐寒目光怪异的看着她,忽然一笑,“你开心就好。” “妾身自然是开心的。”她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道,“有尊主对妾身关怀体贴,有无极门里至交好友,这世间多美好啊,若是过些日子妾身能与尊主一起在外畅游一番想必那就更好了。” 看,想想还是挺好的不是,干嘛一定要灭世呢,活着不好么。 玉沐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花耐寒看着她片刻,开口道,“沐沐,本座心里有一件事尚未达成。” “……何事?”玉沐沐看到他的目光突然郑重起来。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无声。 花耐寒脸色逐渐深沉,良久才听他道,“外面有一人,本座与他有至骨之仇,奈何那人修为高深行踪不明,因而此仇却尚未得报,本座只有提升修为想法找到他才能报以此仇。” 他在说季衡子?! 这是玉沐沐第一次听到花耐寒主动提及他的师父,那是他心里凌虐了千年的恨意。 “为了报仇,本座可以不计任何后果任何手段,本座曾发誓绝不会放过他。”花耐寒白皙修长的手轻抚上玉沐沐光洁的脸庞,“大仇未报,本座心结难解,在此之前恐怕不能于你在外同游。” 他眼眸像是晦沉的大海,似有狂风骇浪即将卷起又似有不明激流一闪而过。 执念至此,当他提起,依然难掩心绪,这仇恨究竟是有多深? 玉沐沐道,“是不是报仇以后,尊主的心结就会解开?” 花耐寒忽然一笑,这笑却让玉沐沐心里一骇。 “当然不,本座不仅要杀了他,还要让那些对不起本座的人一、个、个都消失,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玉沐沐的身上。 她惊魂甫定追问道,“若,若是亏欠你的人都受到了惩罚呢,尊主还要做什么?” 是要灭世么? 她紧紧看着他。 花耐寒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玉沐沐忙道,“若不然大仇得报以后尊主就陪着妾身出去走一遭吧,世道大好,美景甚多,想来走走看看定是会不虚一行。” 花耐寒不知想到了什么,拍了拍玉沐沐的脸颊,又是一笑,“此言天真,风景再美可也无趣,再美的景色总有凋败之时,而世人之间尔虞我诈,互相算计,追名逐利皆是常态,这世道又有什么好,不过皆是虚影泡沫不值一提罢了。” 玉沐沐彻底惊住。 他的灭世之心便是如此由来的么? 她犹自不甘心,“难道尊主就认为世上没有值得惦念的么?” 花耐寒眸色一冷,眸光在触及玉沐沐那一刻,唇中那声冷哼及时收了回来,他脸上浮现温柔笑意,“自然是有,如今你便是本尊最为惦念的。” 他脸上那丝笑容却让玉沐沐分外眼熟,似乎在她以往假意面对花耐寒时便是如此对他笑的,她揉了揉额头,忽然之间心烦意乱起来。 下一刻,她被花耐寒拥在了怀中,他的声音极为温柔,安抚道,“你对本座来说是不一样的,别为这些无味之事烦心,乖乖待在本座身边即可。” 耳旁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玉沐沐心神渐渐平静,她如今喜欢这样被他轻拥。 “只愿尊主遂心如意,乐以忘忧。”她道。 花耐寒眸色一沉,手中力道不由紧了紧。 第64章 九霄宫行1 · 如果以往接近花耐寒, 意图感化他是受天书所托,那么现在玉沐沐却是由衷发自肺腑欲去改变他。 那日听他一番谈话后她胆战心惊! 如今花耐寒冷眼看世,心如枯草, 她得重新在他心里浇灌出花儿来。 既然要感化,凡事定要亲力亲为才有诚意,怎么能体现她的温柔体贴她便怎么来。 这次, 玉沐沐打算去百苍夫人处学熬汤。 百苍夫人性子温顺,对厨艺颇有研究, 当初她师父百必清将她送给花耐寒时便当着花耐寒的面直夸她厨艺出众,日后定不会亏待尊主胃口,花耐寒当时神色淡淡, 可座下作为美食爱好者的玉沐沐却是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玉沐沐到达百晓柔住处时, 整个屋子甚是安静,她刚往里没走几步就见百必清步伐匆匆从里间出来。 骤然看到玉沐沐, 他本来就盛怒的脸上似乎更像是着火了一样, 气得耳根子都发红了,冷冷对着玉沐沐哼一声,大步离去。 对于百必清的态度, 玉沐沐倒是没往心里去。 回无极门那日, 除了一直被软禁的门主叶问天以外,门内一干长老弟子都整整齐齐站在无极门山门前迎接,当时花耐寒直接牵着她的手在一干人等前经过,无疑是在向众人宣告她这个玉醇夫人荣宠非常。 那时玉沐沐便注意到长老百必清脸色相当不好, 看着她的的目光尤为不满。 她继续往里走, 待推开百晓柔的屋门时才发现她伏在桌前, 头埋在臂弯里,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 “晓柔?” 玉沐沐实在没料到会看在这一幕。 百晓柔慌忙撇过脸匆匆擦了眼泪这才看向玉沐沐, 脸上强自扯出一丝笑意,“沐沐,你何时过来的?” 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玉沐沐震惊道,“你师父打你了?” 百晓柔侧了侧脸,垂下眸子捂着强撑着笑道,“是我没用,总惹师父生气。” 玉沐沐不止一次看见百必清欺打百晓柔,此刻见百晓柔还为他说话,不禁道,“他如此对你,你都不生气么?” 百晓柔咬了咬唇,低声道,“都是我没用。” 又是这句。 似乎对于百必清,百晓柔能无限宽容。 然而玉沐沐却是看不下去了。 她转身就走,“为人师者却无师者之风,我要去将百必清的恶行告诉尊主,请他还你一个公道。” “不要!” 百晓柔惊慌一呼,“沐沐,不要!” 玉沐沐转头看她,“你还想为他求情?” 百晓柔红着眼道,“师父,他,他许是不得已的,是我太愚笨了。” “晓柔。”玉沐沐微微皱了眉,“你如此容忍,你师父只会更加肆无忌惮,你打你骂你应当是不仅这一次罢,你又何必如此容忍。” 百晓柔眸色逐渐暗淡,的确,师父打骂她的次数已经多到她都记不清楚了,可是…… 她紧紧握了握拳,声带央求,“沐沐,不要去,算我求你了。” 玉沐沐沉默看着她,终于百晓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定定看着她的眼道,“师父不仅是师父,他还是,我爹。” 玉沐沐一惊。 “你说什么?” 百晓柔凄凄一笑,这个秘密她守了十几年了,守到心里针扎一般的疼却无处可宣,如今似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索性全盘托出,“我五岁时师父将我从外带回来,可是却从不认我,只对外说看我可怜收我为徒,可我心里清楚他是看不起我娘的身份,一个目不识丁其貌不扬的农妇,又是他酒后无意亲近之下,这才有了我,他看不起我娘,可我娘病逝后他又不能真看着我活活饿死,不得已才将我带回了无极门,不管他怎么对我,可他终究是我亲生父亲。” 玉沐沐没有想到百晓柔和百必清竟还有这层关系,难怪她对百必清言听计从,无限忍让。 “这些年我只想获得师父的认可,我想让他真正为我高兴一次,只要是他的话我都听,我都努力去完成,可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百晓柔看着玉沐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师父心怀壮志,他送我到尊主身边,本意是让我迷住尊主的心,届时获得尊主支持以取代门主之位,可我没有那个福气得到尊主垂青,所以师父才一再生气。” “晓柔——” 她如此在意百必清,那么在百必清掌掴斥骂她时,她又是什么心情? 百晓柔却是轻轻一笑,“不必为我不平,他再怎么打我,终究打不死我,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终究还是顾及我这个血脉,如若我真的与他翻脸,他这辈子恐怕也不会认我了。” 而另一边,忘忧宫大殿之内,高座之上的花耐寒随手甩出一道请帖,一旁江离淮手臂微扬,眨眼间两指已将请帖夹住,看了一眼花耐寒,他将帖子展开。 极快扫了一眼,江离淮将帖子递给赫连飘雪。 “这请帖来得还真是时候”,江离淮嗤笑一声,“九霄宫洛倾素仙长偏偏在这节骨眼儿香消玉殒,此番洛仙长出殡,各大派皆会参加,无辰那个伪君子也一定会去,这次倒不用我们主动去找他了,他自己就送上门了。” 花耐寒面色不变,清冷的眸子慢慢闭起。 赫连飘雪看完请帖,妩媚的眼眸中一丝戾气滑过,“无辰是季衡子的走狗,他这条命是留不得的,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这次定要让他有去无回。” 说完,她面色一变,柔情蜜意看向花耐寒,温言道,“玄天宗不仅是灵哥哥你的仇人,更是我魔族的仇人,灵哥哥,我们注定是要绑在一起。” 江离淮看了一眼赫连飘雪,她满腔情意似乎就差写在脸上了,再看一眼花耐寒,却是仍旧闭眸,沉默不语。 江离淮脸上一丝讥讽闪过,看向赫连飘雪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他径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状,赫连飘雪欲拉他却不及,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她转而对花耐寒道,“他就是这个脾气,灵哥哥不要生气。” 花耐寒闭着眸子,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赫连飘雪只听他道,“魔族之人狂性向来如此”,就见他眼眸缓缓睁开,“在仙门之中蛰伏近千年,可一身魔骨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花耐寒似笑非笑一声,“也难为他了。” 赫连飘雪浑身一震,他是怎么看出江离淮的身份的?! 百晓柔寝殿里。 玉沐沐用冰水给百晓柔脸上消肿,待她脸上红肿稍退,百晓柔笑道,“谢谢你,沐沐。” “跟我何必客气。” 百晓柔温柔一笑,“对了,你来找我作何?” 她不提玉沐沐几乎快要忘了,闻言道,“本来是准备拜你这个师父去精习一番熬汤的厨艺,可如今你这个样子,还是改日再说罢。” “为何要改日,现在就可以。” 百晓柔说着拉起玉沐沐就往膳房奔去,“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无聊的整日都在晒太阳,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事让我打发些时辰,你可不能让我没了这乐趣,快走,我现在就教你。” 两人在膳房里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主要是玉沐沐对厨艺实在没有天分,好不容易将参汤熬到百晓柔勉强满意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玉沐沐兴致勃勃端着参汤往忘忧宫走去,刚出门便遇见了正往这个方向过来的江离淮。 江离淮抱胸一笑,停止了脚步,“我当这香味是哪位膳房大师的杰作,原来竟是沐沐美人儿,想不到沐沐美人还有这等手艺。” 看来江离淮是被参汤的香味吸引过来的,这人真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肆意的很,倒是不会亏待自己。 玉沐沐不敢居功,她的手艺还未达到如此境界,这香喷喷的参汤若没有百晓柔指导她也做不出来,只是他这话中的称呼却着实不妥。 “我哪里有什么厨艺,真正的大师另有其人”,说着,玉沐沐正色道,“江公子,此乃无极门,还望江公子唤我一声玉醇夫人。” “花耐寒的玉醇夫人?”江离淮定定的看着玉沐沐,忽然笑了,“这才是大大的不妥。” 玉沐沐皱眉,“江公子——” 她还未说完,只听江离淮忙道,“好了好了,玉姑娘,我刚从忘忧宫回来,现在可是空着肚子呢,玉姑娘若是不介意快些将这参汤给我垫垫肚子罢。” 玉沐沐不打算与他计较,“玉姑娘”也总算比“沐沐美人儿”好上些许。 她今日亲手熬的汤可就这一份,待会儿还要去花耐寒面前展示一番她的温柔体贴,闻言,指了指膳房,“里面吃的喝的不比我这参汤差,够江公子你填肚子了。” 江离淮道,“如此护着这参汤,莫非是玉姑娘为花尊主准备的?”,他仰头似装模作样啧啧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要对他太上心,小心越上心越伤心。” 在玉沐沐开口之前又嘻嘻看着她笑道,“毕竟如我一般如此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之人站在眼前,玉姑娘你眼里应该有我才对啊,看着我挨饿,怎么就生不出怜悯之心呢。” 这东一句西一句,说得什么跟什么啊。 他的言语跳跃到玉沐沐不想理会,然而想到他刚才的话,又不禁问道,“江公子未曾用膳一大早便赶着去见尊主,是有何急事么?” “九霄宫洛倾素死了。” “什么?” “是她徒弟白云生动得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叮!之前埋的伏笔——九霄宫师徒虐恋上线~ 第65章 九霄宫行2 · “你说什么?” 玉沐沐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云生杀了他的师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屠魔大会鹿行山上,她便看出了白云生对洛倾素的情意,那种暗藏欢喜的眼神骗不了人, 为何短短月余时间竟出了这样的事。 “你也觉得不可置信是不是?”江离淮道。 玉沐沐道,“江公子莫非知道发生了何事?” 江离淮傲然道,“这仙门中事哪里有我不知道的。” 玉沐沐却是诧异, “江公子,你似乎对各大仙门之事都颇感兴趣。” 江离淮竟没有否认, 笑得高深莫测,“自然是要多多关注,所谓知彼知己方才百战百胜嘛。” 战? 他要战谁? 玉沐沐还未问出口, 江离淮上前一步凑近玉沐沐, 啧啧道,“徒弟杀了师父, 这得需要多大仇怨, 我起初也以为这两人关系势同水火,结果却完全不是这回事,相反, 听闻那白云生一直对他师父心怀爱慕。” 玉沐沐闻言看着他的眼, 江离淮唏嘘一声,继续道,“可偏偏洛仙长早有婚约,再说白云生与她乃是师徒, 真要有个首尾于礼法不容, 洛仙长自然拒绝了他这个徒弟。可没想到那个白云生却是一片痴心不肯放手, 竟是执意要带洛仙长离开九霄宫避世。” 玉沐沐想起白云生温雅翩翩的模样,那样和气之人竟也会做出如此大胆行径, 若非情根深种,又岂会如此,闻言,她不禁问道,“后来呢?”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洛仙长未婚夫罗殷仙长那里,罗仙长连夜赶去阻拦,白云生不得下山便与罗殷仙长起了冲突,虽然白云生修行短短二十年,可他资质非凡修为也算拿得出手,而那罗仙长常年病体缠,是个走两步便会气喘吁吁之人,如此又怎会是白云生对手,白云生凌风剑一出,罗仙长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刺中,洛仙长却是自己挡了上去,白云生当时恐怕是带着势必要带洛仙长离开的念头,这一剑威力十足,下手更不留情,谁曾料到好巧不巧,这一剑却刚好刺中了洛仙长命门,洛仙长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玉沐沐一时怔楞,洛倾素仙长就这样死了? 九霄宫堂堂门主,当日屠魔大会她是能与众仙门中位高权重的无辰同行并走之人,可却就这样轻易丢了性命,玉沐沐不得不去想,她是真的避不开白云生的剑么? 亦或是—— 根本无意去避。 “那白公子呢,白公子现在如何了?!” 一阵碗盘落地的声音在膳房响起,随即就见百晓柔急急忙忙从里奔了出来,急问向江离淮。 “他杀了他师父,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江离淮不甚在意道,“如今正被关在九霄宫地牢呢,只怕是一辈子都别想出来喽。” 百晓柔形一晃,似站不稳一样,玉沐沐忙扶住她,“晓柔!” 江离淮若有所思看着百晓柔,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听闻这白云生长相甚是俊雅,九霄宫爱慕他的女弟子不在少数,现在看来就连九霄宫外也大有人在。” 百晓柔似乎没有听到江离淮的调侃一般,整颗心现在都扑在他“一辈子都别想出来”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 “江公子”,玉沐沐却是不满看了眼江离淮,“慎言。” 江离淮举手将自己嘴捂住,夸张地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玉沐沐顿感无力,她不是让他一句话也不说,她想了想,看着江离淮道,“九霄宫出了这般事,各大仙门想来近日应会去吊唁一番。” 江离淮点点头。 玉沐沐道,“说人话。” 江离淮这才又笑着开口,“不仅是各大仙门,魔族也有收到九霄宫之邀。” 魔族近些日子致力于与各大仙门交好,鹿行山一行及凌云岛一行都出了不少力,现在仙门对之的确不再似从前一般深恶痛绝,能收到邀请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说来,这是刚回无极门没几日就要再出门了,世事果真无常。 “沐沐,我也去,求你让尊主带我同去!”百晓柔蓦地握住她的手道。 她神色急切,玉沐沐安抚道,“别急,我知你心思,定然会帮你。” 玉沐沐没想到过了这些时日,百晓柔不仅没放下白云生,反而更似用情更深了,此次若不随她的意,还不知要出什么事端。 玉沐沐端着参汤走到忘忧宫。 她想,若是此次出行她提出带上百晓柔,以花耐寒目前对她的宠爱,应当是同意的罢。 她心中沉吟一番,走近大殿之内,安静无声殿内,一股属于女子特有的脂粉气息迎面而来弥散在整个大殿之内。 玉沐沐脚步一顿,这股气息她甚是熟悉。 怔了怔,她继续往里走。 往日空旷无物的殿宇一角里赫然多出了一串精致小巧的铃铛,铃铛悠然旋转,却无声响,只有金色光芒从铃铛之上溢出,光芒阵阵流动,一会儿似跳舞的小人儿,一会儿又变换成奔腾的骏马,再过片刻后又成了随风摇曳的花束……变幻无穷,花样繁多。 她看着铃铛,脚步轻移,走了过去。 “此乃魔尊送予之物,可有趣?” 蓦地,花耐寒的声音出现在玉沐沐后。 玉沐沐愣了愣,她转过去,却未看他,“嗯”了一声。 见花耐寒盯着她没有回应,玉沐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错,很有意思的东西。” “她说本尊这里过于简单,有此幻铃可稍添生趣。”花耐寒又道。 玉沐沐点头,眸子看向一旁,“说得对。” 花耐寒走到那串铃铛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铃铛,那铃铛竟似通人性一般在他手指中蹭了蹭,很是亲昵的模样,随后金色光芒更甚。 花耐寒嘴角缓缓勾起,“幻铃不仅可变幻万物,更可感应邪祟阴物,此等灵物,世上不可多得。” 玉沐沐随即明了,他一直拿邪祟提高修为,如此看来,这串铃铛不是正是他所需? 玉沐沐端着参汤的手不觉紧了紧。 她来了这般久,他都未曾注意到她手中之物么? 她将汤盒背置后提着,屋中的脂粉气息不断扑入她鼻息,玉沐沐忽然觉得嗓子微微干哑,“魔尊一来,这大殿不仅多了趣味,更是变香了。” “香?”花耐寒看了一眼大殿,似想起了什么,点头道,“方才魔尊过来议事。” 玉沐沐又“嗯”了声,她知道,不就是商议洛倾素仙长之事么? 看来,魔尊停留的时辰并不短。 孤男寡女…… 赫连飘雪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玉沐沐不觉看了一眼花耐寒,他究竟知不知道赫连飘雪的意图,又是送幻铃,又是同处一室,而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抗拒之意…… 他怎么就不在乎她的感受? 玉沐沐忽感一丝委屈。 他不是说只想让她开心么,难道他就未曾意识到她会因此不开心? 刚才还想着他会因为她而同意此次百晓柔出行,可现在玉沐沐心情却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她不禁再一次怀疑花耐寒心里有没有她? 玉沐沐垂下眸子,一时之间只想离开这里,刚这般想,脚下已经往门口走去,然而手腕一紧,却是被花耐寒拉住了。 额头被他轻轻吻住,她被他拥入怀中。 玉沐沐听到花耐寒问,“你似乎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 玉沐沐不说话,花耐寒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 他紧盯着她片刻,开口道,“你怎么了?” 他竟问她怎么了? 玉沐沐倏地抬头看他,“我怎么了尊主真的不明白么?我在乎的男人对其他女人来者不拒,我吃醋了。”她想也没想便说出这句话来。 花耐寒眸光诧异,“吃醋?为何要吃醋?” “我不该不高兴不敢吃醋么,我心里有你,自然不愿见到你与其他女人走得近”,玉沐沐盯着他道,“爱慕一个人不都是如此么,若是有一天我与别的男人言行亲密,你难道不会不高兴么?” 花耐寒看着玉沐沐,似有片刻的怔楞。 蓦地他轻轻一笑,抚了抚玉沐沐的后背,“是本尊疏忽了,既然你不喜本尊与魔尊来往,那此后本尊便不见她就是了。” “不与魔尊来往?”玉沐沐没想到花耐寒会如此说,“那你们还有大事商议……” 花耐寒笑看她,缓缓抚着她白皙柔净的脸颊,温声道,“无妨,毕竟你对本尊来说才是最重要之人。” 玉沐沐满腔恼意与伤怀便因这一句话忽然烟消云散,她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她有多好哄。 “那也不能因为我耽搁了你们的大事”,她道,“我也不是非让你们一定不能见面……” 她话未说完,已被花耐寒拥入怀中,这一次花耐寒的脸上再没笑意,玉沐沐看不见他的脸,只听他低声道,“你真是个傻姑娘。” 玉沐沐心道怎又说我傻,可随即她又是抿唇一笑,他这莫非是愧疚了? “你就不好奇我与魔尊平日在商讨何事?”下一刻,她听到花耐寒如此问道。 玉沐沐摇头,“其他的事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 以前她对花耐寒的情意只有假意扮出的敷衍,说出情话都要绞尽脑汁,可如今真正将他放在心上,才知情意绵绵之时话不用想便能说出口。 花耐寒良久没有开口。 玉沐沐不禁道,“尊主?” 就见花耐寒将她从怀中轻轻推开,转而拿起她手中汤盒,道,“这是为本尊带来的?” 玉沐沐点头道,“特意跟晓柔学了一番,快尝尝味道如何?” 她打开盒盖,香味顿时溢出,花耐寒倒是颇为配合将参汤喝得一滴不剩。 “如何?” 玉沐沐满怀期待问道。 “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花耐寒这八字评价顿时让玉沐沐喜笑颜开。 看了眼花耐寒,她又道,“尊主,我听闻此次九霄宫出事了。” 花耐寒突然面色稍变,“江离淮告诉你的?” “没错,怎么了?” “我似乎告诉过你,要远离此人。” 第66章 九霄宫行3 · 玉沐沐小声道, “我也是无意中才与江公子遇上的。”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花耐寒让她远离江离淮,可看他此刻面色显然不悦,玉沐沐心道眼下还是不要怒他为好, 毕竟接下来她还有事相求。 见玉沐沐如此乖顺的模样,饶是花耐寒也脸色稍霁。 “尊主,我们何时启程去九霄宫?”玉沐沐凑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问。 花耐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啜了一口方道,“明日。” “那此次出行可不可以带上晓柔?” 花耐寒侧眸看她, 目露疑惑。 玉沐沐无言,他莫非连百晓柔是谁都忘了 玉沐沐忙道,“就是百苍夫人, 尊主莫非连自己后殿的女人都不记得了?” 花耐寒即使再不通□□, 也知这种问题稍不注意便会引起女人内心的翻江倒海,尤其玉沐沐还给他刚上了一课。 他温柔一笑, “本尊的女人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人, 何来其他人。”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中她甚至能看见她自己的影子,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 玉沐沐心头一动, 不禁红了脸颊。 内心的喜悦甜蜜是无限散开,可她也没忘了正事,道,“我想这次让晓柔同行, 可以么?” 玉沐沐晶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花耐寒, 娇艳的小脸满含期待。 如此满满生机朝气蓬勃的一张脸, 然而要不了多久…… 花耐寒有一瞬间的失神。 “沐沐——”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花耐寒移开眸子,手中的茶水似乎也索然无味起来,将玉沐沐环抱着他臂膀的手抽开,他只道,“既是你所希望的,那便带上即可,以后这种事无需向本座禀告,你拿主意就好。” “你真是对我太好啦!”玉沐沐欢喜的抱住花耐寒的脖颈,迅速吧唧一口。 百晓柔恐还坐立不安等着她的消息,她得赶快将此事告诉她,玉沐沐匆匆告退就往殿外奔去。 花耐寒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而后他倾身往后靠坐于椅上,眼眸缓缓阖上。 三日后,九霄宫。 连绵千里的九霄宫气势恢宏,可这一大仙门如今人人衣着素缟,气氛肃穆,不时还能听闻九霄宫弟子的低声啜泣。 玉沐沐与百晓柔随着花耐寒走入大殿,此时已陆续有不少仙门到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之中玉沐沐一眼便看见了最前方的无辰。 她下意识往花耐寒看去,他神色未变,仍是如平常一般淡漠肃冷。 倒是一旁的魔尊赫连飘雪脸色忽然冷戾,直直看着无辰。 玉沐沐蓦然想起仙门之中一直都曾流传魔族千年前几乎灭族与玄天宗脱不了干系,而上任魔尊赫连窟却是恰恰死于玄天宗季衡子之手。 无辰又是季衡子最为得力的徒弟。 玉沐沐心道,看来花耐寒能与赫连飘雪同盟议事,定也与有共同敌人有关。 无辰在仙门之中德高望重,不过多时,已有不少仙门中人上前寒暄。 作为仙门新起之秀,花耐寒却似乎完全没有过去之意,只淡然坐于自己位置之上,这在人来人往的大殿之内颇为反常,对此众人倒也见怪不怪,传闻无极门花尊主不喜交际,众人只道他乃性情偏静所致。 然而一旁赫连飘雪看了花耐寒一眼,一个念头却在心中升起。 她自知花耐寒与无辰仇怨,若是此时替花耐寒出口气,想来也许会获得他欢心,再者,魔族与无辰本来也有恩怨,今日倒不能让无辰好过。 玉沐沐便闻赫连飘雪冷哼一声,便见她如其他仙门一样往无辰方向走去,而她身旁江离淮见状,面色一变,匆忙跟了过去。 赫连飘雪过去只怕不会是简单寒暄一场。 而骤然见赫连飘雪离开,花耐寒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兀自端起了茶盏,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无辰仙长。” 赫连飘雪一脸笑意走向无辰。 无辰眯了眯眼,看着赫连飘雪额上赤红的魔纹,“魔尊?” 凌云岛秋不叹前些日子生辰,本盛意邀他前去,可那次偏偏月乔痴缠他厉害,美人裙下难自持,况且月乔有让男人快活的本事,他便索性推了那场宴。 后来听闻秋不叹那场生辰宴却是生出了不少事,先有岛内弟子莫名惨死,后有赤游蟒作祟,那是一个乱字了得,到现在秋不叹还在善后,连这次九霄宫之请都抽不开身来。 而这个魔尊,却恰恰是解决了凌云岛赤游蟒之危的人。 现在众仙门提起魔族,竟甚少微词,连九霄宫这次都将魔族也一并请了过来。 赫连飘雪道,“本座早就听闻无辰仙长赫名,今日一见,果然有大师之风范。” 无辰对魔族并不怀好感,当年魔族可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闻言,他只傲然道,“我仙门向来宽厚不记小人之过,魔界知错能改倒也算好事一桩,以后还是安分守己勿再生事端。” 他一番训斥,赫连飘雪竟然似丝毫不生气一般,脸上笑意不断,只微微倾身过去低声道,“知错能改?只是本座竟不知我魔族是犯了何错,倒是上一次仙魔大战,我魔族几乎灭族,那一次,众仙门却是从我魔界拿了不少宝物离去,尤其是玄天宗呢,无辰仙长可记得有哪些?何时归还呢?” 无辰面色骤变,怒斥之语正要开口,只听赫连飘雪又道,“看无辰仙长的模样似乎是不记得了呢,不要紧,本座便帮仙长回忆一番,仙长修为突飞猛进,看来是我魔界的取灵珠用得尚还顺手,只是这些年来不知都取用了哪些仙长的灵脉自用呢?” 无辰脸色已不能用暴怒形容,更像是有一种秘密被揭穿的慌乱,然而到底坐持仙门千年,他也算练得了一手波澜不惊的面上功夫,很快脸色便恢复如常,“魔尊初同仙门打交道,却开始胡言乱语,就不怕再次面对灭族之危么?” 赫连飘雪猛然眯眼看他,他竟然威胁她? “魔尊不过是开个玩笑,仙长切勿动怒,切勿动怒啊。” 江离淮忽然站在了赫连飘雪身侧,一脸含笑道,“无辰仙长说得是,我魔界定当知错能改,谨遵仙长教诲。” 赫连飘雪却似不甘心欲再说什么,江离淮却是一个眼神暗自过去,她轻哼一声到底未再开口。 见此,无辰面露得色,看着江离淮的目光中嘲弄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出身仙门却与魔族为伍,你这种人也胆敢配与我说话。” 他一甩衣袖,似多看一眼都不耐,大步离开。 赫连飘雪怒看向江离淮,“你为何要拦着我,真想现在就了结他的性命,让这伪君子再也张不了口!” 江离淮面上嬉笑之色不见,难得正色道,“现在不是轻举妄动之时,不要为了讨人欢心就自露底牌。” 赫连飘雪被他说中心事,心里一紧,却倔强反驳道,“我只是想为我魔界出口恶气罢了。” 江离淮不再与她多言,目光摆明了是不信,赫连飘雪自知理亏也沉默下来。 没为花耐寒出气,她倒是还把自己气的不轻,赫连飘雪回至花耐寒身旁时一反常态的安静,连看玉沐沐的眼光也不再阴阳怪气起来,只垂着眸子,不发一语。 看她这个模样,玉沐沐便猜到赫连飘雪想来在无辰那里未讨得了好。 这时,随着一声高喊“宫主到——” 只见一个高瘦中年男子迈入大殿。 玉沐沐抬眸看去,这便是九霄宫宫主桑焕岱了。 听闻桑焕岱性子喜静,常年闭关,久不出宫,连九霄宫自家弟子大多未曾见过他。 这一次九霄宫出了如此大事,他终是露了面。 “此次我九霄宫洛师妹遭此大难,却非命之所存,天实为之,悲哉痛哉。”桑焕岱满面哀色,“今日桑某感谢众位好友莅临送洛师妹一程。” 说着,他拱手作礼。 作为众仙门之首,无辰自是代表众人慰问一番,“还望桑宫主节哀顺变。” 众仙门一时之间也纷纷上前宽慰,那桑焕岱也甚是礼数周到,不论过来的门派是出身名门还是门派小到淹没尘埃,他都一一还礼,态度丝毫不差,大家之派尽显。 如此作风,饶是玉沐沐对他也好感顿生。 一片井然有序之中,有弟子匆匆过来禀告—— “宫主,白师兄一直在闹,说是要来送洛师姑最后一程,白师兄已经自断一臂,让我等传话,若是还不让他来就再自断另外一臂,直,直到他身死为止。”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唏嘘之声。 玉沐沐只见身旁百晓柔神色一紧。 桑焕岱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他既有心,便让他来此一趟。” “师兄!” 桑焕岱座下一男子却是匆匆站了起来,他脸色比常人苍白些许,隐有病态,刚说了两个字便掩唇咳嗽起来,桑焕岱倒是很有耐心待他咳完继续说下去。 “师兄,那白云生害得倾素师妹命陨,如此孽障,怎还能让他出来,望师兄三思!” 桑焕岱道,“怎么说他与倾素也是师徒一场,难道你真要看着他在我九霄宫天牢自我了断?罗师弟,想来倾素师妹也是希望他来的罢。” 玉沐沐一惊,原来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就是洛倾素的未婚夫罗殷。 下首有人道,“素来听闻桑宫主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白云生杀了他师父,按说这样大逆不道之人本该重罚,桑宫主既能顾及如此,真乃大善之人。” 对于称赞之音,桑焕岱只叹息道,“人非草木罢了。” 而罗殷也只好作罢,坐了回去。 第67章 九霄宫行4 · 再次看到白云生, 玉沐沐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以往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在,他发丝凌乱, 形容憔悴,堪称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骤然看到洛倾素的灵牌,他混沌的眸子忽然一紧, 颠颠撞撞奔了过来。 “师父。” 扑通一声跪倒在洛倾素灵位前,他哭出了血泪, “是徒儿不好,徒儿该死!” 一旁罗殷站起身来,“你这孽障竟还有脸来此?!” 白云生似听不见他的斥责一般, 哭得肝肠寸断。 见此, 殿上众人不由唏嘘,堂堂七尺男儿, 修为了得, 鲜衣怒马,本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如今却如此痛不欲生。 蓦然间, 白云生呕出一口血水来, 殷红的血迹喷洒在洛倾素的灵牌之上,他慌乱站起身就要去擦,口中连连道,“对不起师父, 师父, 徒儿不是有意的。” 然而他脚步却甚是虚浮, 一个趔趄就要跌倒在地。 “白公子!” 百晓柔从人群中闪出,一下子扶住了他, 白云生却不管不顾,仍急着要去擦洛倾素的牌位。 “你这孽障,接二连三伤害你师父,倾素收你为徒实乃万不该,既然已经如你的愿来过了,现在还不速速退下!”罗殷怒道。 他比白云生离灵位近,就在白云生即将碰触到洛倾素灵位时一下子将灵位拿了过去。 白云生扑了个空,眸子有一瞬间的怔忡。 桑焕岱此时出声道,“云生,且去地牢悔过,切不可再闹。” 白云生目光牢牢盯着洛倾素灵位,忽然跪倒在桑焕岱身旁,“宫主,师父因我而死,我已无脸面再活于世,弟子愿就此了结性命,只求死后能葬在师父身侧。” 百晓柔脸上顿时惨淡一片,身形微微一晃。 桑焕岱轻轻一叹,“你罪不至死,退下吧。” 白云生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却迟迟不动。 不让他死? 可是他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桑焕岱皱眉,语气严厉几分,“还不退下!” 却见白云生推开了一直扶着他的百晓柔,转而走到了罗殷面前。 罗殷警惕看着他,不由后退一步,“孽障,你想干什么?” 白云生看着他道,“你明知师父对你无意,却因那扯淡的婚约对她步步紧逼,几次三番欲对师父不轨,师父念在同门之谊一次次饶了你,若当日你不去阻拦,或许师父早已与我下了山。”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变了脸色。 罗殷仙长竟曾对洛仙长不敬?看他仪表堂堂,竟是这样的人? 罗殷慌张看了眼众人,厉声对白云生吼道,“你在胡说什么,造谣是非,罪加一等!” 白云生死死看着他,低声道,“都是因为你。”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掌打向了罗殷! 罗殷本就病弱,凌厉的掌风之下避无可避,这一掌便要了他的命。 罗殷的身子缓缓倒地。 白云生看向桑焕岱,眼眸之中毫无生机,“敢问宫主,如此便能罪过至死了罢?” 桑焕岱看了眼罗殷一动不动的身体,道,“大逆不道,九霄宫两位门主因你而死,罪不可恕,理当处以极刑,来人,将白云生押下去!” 白云生却似松了口气一般,轻声对洛倾素灵位道,“师父,徒儿很快便要来陪你了。” 直到被押走,白云生的嘴角一直都是含笑的。 待葬礼结束,已近黄昏。 最后,桑焕岱拱手道,“诸位舟车劳顿,我九霄宫已备好房间,诸位还请稍作歇息。” 各仙门陆陆续续退散。 玉沐沐随着花耐寒离去时,却见桑焕岱向他们走了过来。 花耐寒静默看着桑焕岱。 桑焕岱拱手道,“早就听闻无极门花尊主大名,前些日子鹿行山屠魔大会上花尊主足智多谋解决魔族夜袭之险,倾素在世时曾多次在桑某面前夸赞花尊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花尊主今日前来是我九霄宫之幸,桑某久不出宫,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花尊主宽谅。” 花耐寒性子极冷,对于桑焕岱他并不相熟,若按照以往习性,他必定是淡淡颔首便要离去,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多看了桑焕岱几眼。 桑焕岱微微一笑,躬身离去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见花耐寒还不走,玉沐沐诧异道,“尊主,怎么了?” 花耐寒侧过眸来,刚才看着桑焕岱眼睛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一瞬怪异之感。 这感觉莫名,最终他摇了摇头,只道,“无事,我们走吧。” 走了片刻,玉沐沐猛然发现百晓柔没有跟上来,她忙回头,却见百晓柔垂着眸子,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玉沐沐对花耐寒道,“尊主,我稍后过来。” 花耐寒淡看百晓柔一眼,似了然一般,只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去。 玉沐沐走至百晓柔身旁,叹了口气,“晓柔。” 百晓柔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怔楞看她。 玉沐沐这才发现她的眼眸通红。 “晓柔,白云生对他师父情深一片,你当是看见了的,如今他又杀了罗殷,九霄宫势必会对他施以重刑,你何不放下呢,继续执着只会更加痛苦而已。” 百晓柔眼泪簌簌掉落,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从白云生在鹿行山救下她的那刻起,她的眼里便只有他了。 即使,他从来看不到她。 “沐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百晓柔看着玉沐沐低声道,随后她擦掉眼泪,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别让尊主担心。” 她的脸色正常无比,可越是似无事一般才越让玉沐沐放心不下。 白云生明日便要被处刑。 玉沐沐担心她会做傻事。 这一夜,她怎么也睡不着。 而花耐寒近些日子练功越加频繁,为了不打扰他,玉沐沐并不与他同寝。花耐寒不在身边,她心中烦忧无处可倾,更是辗转反侧。 正是难眠之时,玉沐沐突然闻到一丝烧焦气味。 下一刻,一声龙吟嘶吼而来。 玉沐沐只见外间红光漫天,一丝红色火光穿过门缝似风一般吹了进来,火势骤然变大,顷刻间变成火龙模样,厉吼着甩动身体。 仅仅刹那,整个屋子被势不可挡的火海淹没。 眼看那火舌直冲她扑来,玉沐沐震惊从榻上一跃而起。 可她刚踏出一步,整个身体周围却都被火势牢牢包围住。 她逃无可逃。 火龙又是一声嘶吼,极快蜷缩身体,将她一圈圈缠绕住。 看着满屋火光,玉沐沐心里绝望道,她今夜定是要被烧死了。 然而,熊熊烈火光触碰到她周身,玉沐沐却惊讶的发现她却没有一丝被灼伤的痛感。 火龙似也察觉不对,更加猛烈的火向她袭来。 玉沐沐却看见自己的手完好无损地从浓浓火海里穿过。 这是怎么回事? 玉沐沐惊住了! 脑子里一个激灵,她猛然想起在凌云岛时的那次离魂,那时身为一只魂魄,她几乎凡事都不可做,却偏偏可以操控火势。 玉沐沐恍然记起,明明幼时她还险些被火烧伤。 她究竟是怎么了? 火势对她丝毫没有威胁,不停嘶吼的火龙对她来说也成了摆设一般的存在,然而外间却不停传来一阵阵求救呼喊声,其间百晓柔的低喊声隐隐传入她的耳内。 不好! 晓柔就在隔壁。 玉沐沐忙穿过烈火向百晓柔房内奔去。 百晓柔正蜷缩在角落,手中不断念着术法口诀抵挡火势。 她一身黑色夜行衣,火势正从她衣摆处往上蔓延,而在百晓柔的头顶,被烧焦了的房梁眼看就要塌下。 玉沐沐旋身一闪,将塌落的梁木一掌挥开,再不敢耽搁,拉着百晓柔逃到了屋外。 灭尽百晓柔身上的火势,见她安然无恙,玉沐沐方看了眼她身上的夜行衣道,“你要去救白云生?” 她一身穿着早已将她心事显露在外,百晓柔干脆也不再隐瞒,“沐沐,如若让我眼睁睁看着白公子死,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玉沐沐道,“可是他一心求死,你救了他这一次,他若还想求死,你怎么办?” 百晓柔浑身一震,良久艰涩道,“无论如何,我会一直陪在白公子身边。” 百晓柔的穿着并不方便现于人前,他们二人站在隐蔽的角落,四周是不断呼救之声与纷乱的脚步声。 只听有人喊道,“火势蔓延到地牢了,快去喊人!” 百晓柔倏地看向地牢方向,急声道,“我要去救他!”说着,径直飞身往地牢奔去。 而玉沐沐也被这一呼喊惊住。 这么大的火势,花耐寒怎么样了? 她心里一惊,慌忙往花耐寒的寝殿而去。 花耐寒的寝殿离她并不远,玉沐沐直到离得近了才发现花耐寒寝殿这一处竟然是所有殿宇之中燃烧得最为厉害的,火势猛烈直冲漆黑的夜空,几乎将黑夜照亮。 玉沐沐怔住,下一刻急忙推开花耐寒早已被火势牢牢包围的屋门。 “花耐寒!” 她惊喊一声,然而被烧得糟乱的屋子里,一眼看去却没看到花耐寒的人影。 玉沐沐移开翻落燃烧的横梁,下面没有人。再翻遍其他地方,都没看见他的踪迹。 她不得不奔去屋外,抓住一个经过奔逃的弟子急忙问道,“尊主呢,花耐寒去了哪里?” 刚好那弟子的确是瞧见了花耐寒,“夫人,属下之前看见尊主从屋里出来了,好像正往夫人您的住处去了。” 第68章 九霄宫行5(已修) · 玉沐沐匆忙便往回奔去! 火势蔓延极快, 沿途一大片殿宇都被熊熊烈火吞噬。 不少人都在往外逃,然而远远的,玉沐沐却看见一个人影逆着人群冲进了她的屋子。 花耐寒! 她心里一惊, 眼泪蓦然间奔涌而出。 这个傻子! “花耐寒,快回来!” 玉沐沐大声喊道,可在喧闹混乱的人群里, 这声音微不可微,她眼睁睁看着花耐寒身影消失在她眼前。 玉沐沐抹掉眼泪急忙奔向屋子。 冲天大火随着她进屋的那刻直冲她而来, 她穿梭如常,一路只不停寻找着花耐寒的身影。 忽然,一道大力将她一把拉住, 随即她的双肩被人紧紧箍住。 “你有没有事?” 这是玉沐沐第一次在花耐寒的脸上看见这般着急的模样, 似担心火势将她灼伤,他甚至没有细看, 挥手之间便在玉沐沐周身设下结界。 待将猛烈的火势隔绝在外, 花耐寒似才松了口气。 “有没有被烧着?” 他将玉沐沐仔细瞧了一眼,在他自己没反应过来之前已将她拥在怀里。 玉沐沐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一时之间心中似有什么情绪汹涌而来, 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将花耐寒紧紧回抱住。 这个男人真是…… 玉沐沐知道,自此以后,她心里恐怕再也容不下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了。 恐花耐寒担心,玉沐沐正欲将自己不惧火的事告诉他。 正要开口, 却听花耐寒道, “这火来得古怪, 只怕其中不简单。” 他松开她,神色郑重看着结界外的滚滚烈火。 闻言, 玉沐沐不由也看着那火势,她蓦地想起之前看过的火龙,诧异问道,“尊主看出了什么么?” “此乃真火,不能灭之,只能避之。”花耐寒微蹙眉头。 只听“刺啦”一声,便在这时结界竟出现一大裂痕,隐隐有破碎之势。 玉沐沐大惊,这火势竟如此怪异强大,连花耐寒的结界都能突破? 眼看烈火就要冲进结界,花耐寒面色一变,忽然手心微抬,随即一道白色光圈出现在他掌心之中,白光越来越大,其中竟似立着什么东西,玉沐沐只觉得此物像是一个鼎炉的模样。 随后,她便被花耐寒拉进了那炉子里。 猛烈的火势在鼎炉四周咆哮,然而却丝毫蔓延不进炉中一分。 玉沐沐站在炉中,才发现这鼎炉内部空间巨大,壁上像是刻画着看不懂的符咒,颇有一丝神秘庄严之气,也不知花耐寒使了什么术法,站在炉内,竟能将外界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向一旁正静默观察外间火势的花耐寒道,“尊主,这东西好生神奇,妾身以前竟从未见过。” 花耐寒侧眸,盯着她的眼,片刻之后才道,“此乃洗髓炉。” 洗髓炉? 玉沐沐一惊,凌云岛的镇岛之物怎会在花耐寒手中? 花耐寒却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只移开眸子道,“有些事本尊以后自会告诉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先出去再做打算。” 话音刚落,只见炉内一阵金光,外间之物在玉沐沐眼中迅速放大。 她顷刻间明白过来,恐怕是这洗髓炉自身正在缩小。 洗髓炉不断旋转,蓦然快速往屋外飞去。 透过洗髓炉炉壁,玉沐沐发现外面竟无一人往他们这里看过来,像是丝毫没有发现他们一般。 最后,洗髓炉在一侧屋顶停下来,稳稳落置在上面。 外面大批人正往这边赶来,玉沐沐垂眸去看,却见那些快步奔过来的人正是桑焕岱、无辰还有其他仙门中人。 “花尊主!” 有人对着被烈火覆盖的屋子大声呼唤花耐寒。 玉沐沐正要去回应,却见花耐寒对她摇了摇头,她看着他无声说了四个字—— “静观其变。” 花耐寒显然心中有所打算,玉沐沐自是配合,只安静站在他身侧。 “有人看见花尊主进来了,这火势如此迅猛,桑宫主还是快些灭火吧!”又有人道。 另一边桑焕岱已从怀中掏出一鲜红的符咒,只见他口中喃喃念着什么,符咒猛然飞向高空,眨眼间符咒变得巨大。 符咒发出一阵红光,将熊熊烈火笼罩,过了片刻,却见大火之中突然出现一道巨龙幻影,巨龙一声哀嚎,庞大的身形逐渐缩小,而火势也渐渐熄灭下来。 火势熄灭殆尽,鲜红的符咒又重新变成了巴掌大小,落于桑焕岱的手中,他将之收好,忙吩咐周身一干弟子,“还不进去找人!” 屋内早已被大火烧得狼藉一片,一众弟子丝毫不敢懈怠,认认真真在屋里找起人来。 “此次是我九霄宫失策,实在没料到阴龙火竟然在此时逃出符咒出来捣乱,桑某只盼花尊主与玉醇夫人平安无事,若不然桑某只怕余生难安了。”桑焕岱自责道,说着叹了口气。 无辰看了一眼被烧得焦黑的殿宇,眸中闪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嘲意,可他面上却是一片悲天悯人之色,安慰道,“桑宫主不必如此愧责,阴龙火逃出符咒也是事发突然,谁都不能预料,此事与桑宫主无关,切莫如此介怀。” “与桑宫主无关,那是不是与无辰仙长你有关?!” 忽然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玉沐沐往前看去,却是看见了正走过来的赫连飘雪与江离淮。 无辰当即怒道,“魔尊此言何意,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怕生出事端么?!” 赫连飘雪嗤笑一声,道,“花尊主在九霄宫出事,九霄宫无论如何都逃脱不来干系,桑宫主身为一宫之主,即便再愧悔自责,也恐难辞其咎,可本座看无辰仙长的意思却是像在说花尊主本就该遭此一劫,无辰仙长莫非是在幸灾乐祸?无辰仙长在仙门之中一直享有钜人长德之美誉,如此说话恐有失稳妥罢。” 无辰怒意更甚,“此言实在荒谬,魔尊说话之前还望三思,慎言二字无需我等来教罢!” 眼看二人争执不断,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凌云岛秋不叹抽不开身来此,却派了其他堂主来,这堂主念在赫连飘雪曾有恩于凌云岛,打圆场劝道,“二位还请不要动怒,花尊主遭遇此劫,想来谁都不愿,二位切莫因此失了和气。” 桑焕岱也劝道,“于堂主说得不错,当务之急还是竭力寻找花尊主,此事我桑某人也绝不会推脱干系。” “还望各位仙长见谅,魔尊与花尊主也算颇有交情,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言,只是江某实在想不通,这好端端的,阴龙火却偏偏将无极门这一块烧了,其余仙门却大都无事,此事难道不蹊跷?” 江离淮上前一步,拱了拱,模样甚是有礼,可轻飘飘说出的这一番话却让大家心内疑惑陡升。 桑焕岱歉然道,“此事全然是桑某思虑不周才导致阴龙符出了疏漏,对不起诸位,让诸位同道受惊了,桑某必定会彻查此事。” 另一边弟子几乎将屋内翻遍也没看见花耐寒身影,只得前来报告。 “不见人影?”有人惊道,“莫非花尊主已然遭受不测?!” 顿时,四下一片私语。 毕竟阴龙符起得烈火不可灭只能避,可就算能避开也是极为艰难,寻常人想要在阴龙火底下逃生堪称不易。 不少人心下叹息,想那花尊主可能真出事了。 就在众人一片唏嘘声中,花耐寒轻轻拂手,洗髓炉顿时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随后,他带着玉沐沐往人群走去。 “花尊主!” 很快便有人看见了他。 桑焕岱等人忙了迎上来。 桑焕岱大步走来,笑得温和,道,“花尊主,见你安然无恙,桑某就放心了。” 赫连飘雪在看见花耐喊道的刹那,眼眸一亮,也极快往他身旁走去,江离淮在她身后也跟了过去。 只有无辰神情不定,看了花耐寒一眼,道,“据我所知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在阴龙火下全然而退过,花尊主倒是命大。” 花耐寒看了一眼玉沐沐,只道,“阴龙火的确猛烈,花某险些被困其中,索性夫人乃水灵根为花某争取片刻时间,这才得以出来。” 花耐寒没有提洗髓炉的事,玉沐沐也自当配合他,面上故作诧异,向桑焕岱问道,“我这水灵根往日没什用处,却不想今日却救了命,只是我实在好奇,这好端端的,为何阴龙火会逃出符咒呢?” 桑焕岱面上歉意更甚,“此事也正是桑某人疑惑之处,夫人放心,此事桑某必定给花尊主和夫人一个交代。” 花耐寒险些出事,助他的却不是自己,赫连飘雪心中微郁,眼下只想让花耐寒知道她有多在乎他,忙附声道,“自然是要彻查,花尊主也是福气宽厚才逃过此劫,待查出是何人所为必定要施加严惩。” 魔族如今才与仙门交好,按说如今不该再生桎梏,可赫连飘雪却是一而再对仙门责问发难,这桑焕岱本也是德高望重之人,本该是魔族极力拉拢之辈,可现在赫连飘雪却将大计似乎都抛在了脑后,江离淮只暗道,果然是为了所谓的情爱晕了脑子,定要找个机会敲打提醒她一番才好。 赫连飘雪说罢,江离淮上前笑道,“此事也是事发突然,若桑宫主有用得上我等的地方,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以助桑宫主查明事因。” 桑焕岱拱手又是一番谢语。 这时只听有人道,“我看此事倒是不用大费周章,白云生之前几次三番欲带倾素离开九霄宫,倾素本就不愿随他走,再者,想要轻易下山却也不是易事,听闻白云生曾意图盗取阴龙火以图混乱之时强行带走倾素,虽然此事后来没成,可阴龙火符咒秘诀却已被他探到,想要操作阴龙火也是不无可能,这次阴龙火失控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说话的九霄宫其中一位门主,他话音落下,有人随即惊道,“这白云生竟如此胆大包天,连阴龙火这等灵物都敢盗取?” 桑焕岱叹息一声,“白云生为一己私欲盗取灵物,此乃我九霄宫之大不幸。” 一直沉默不语的花耐寒忽然轻笑一声,“哦,这倒是稀奇了,就算白云生曾有意盗取阴龙火,可现如今他人在地牢且一心求死,本尊却是想不通他操纵阴龙火的缘由是为何?” “这……” 那门主一时语塞,顿了片刻,忙道,“求死之心也未必是真,白云生在地牢受困多日,我看他极可能有趁阴龙火起之时逃出地牢的打算。” 便在这时,一阵急步声传来。 只见一九霄宫弟子奔过来忙道,“宫主大事不好了,白云生不见了!弟子们寻遍地牢,都没看到他的踪迹!” 玉沐沐心中一惊,百晓柔竟真得将白云生带出地牢了? 只听那门主厉声道,“果真如此,好一个白云生!” 桑焕岱扼腕长叹一声,“务必将白云生捉拿回宫!” 花耐寒侧眸,蹙眉看了一眼玉沐沐,玉沐沐回望过去,心中不无无奈,百晓柔就在她隔壁现如今却不见人影,花耐寒这几日虽将百晓柔反常尽收眼底却从未说过什么,以他的敏锐,可能早就看出什么了,现在他定也已猜到她去往了何处。 看来,现在这阴龙火一事是要算在白云生头上了。 虽然疑点重重,偏偏只有无极门的殿宇着了火,可现在却无从查起,这倒是颇让人郁闷不已,在玉沐沐看来这事就是不了了之了。 夜色已深,众人逐渐散去。 赫连飘雪走向花耐寒,正欲与他说些什么,却见花耐寒往无辰方向走了过去,竟看也没看她。 赫连飘雪顿时一怔,眉目之间隐隐流露出不甘之色。 江离淮见状,头疼的摸了摸额头,一把将她拉走了。 玉沐沐看着花耐寒走到无辰面前,隐隐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来,他竟主动接近了无辰。 无辰挑眉,看着花耐寒这张脸,他想要伪装成一幅善容却是极为困难,只肃然道,“敢问花尊主是有何事?” 花耐寒轻轻一笑,低声道,“看到花某安然无恙,无辰仙长似乎很是失望?” 无辰蓦然怒道,“莫非你怀疑阴龙火是我所为?” 花耐寒却摇头道,“可以是任何人,却绝不会是无辰仙长你。” 无辰脸色缓和些许,却又更看不懂花耐寒这是到底要干什么? “无辰仙长自十岁那年被大火烧掉了右脚趾后,便再也不敢站于离火十步之内了。” 这等私事鲜有人知,无辰猛然双眸大睁,“你到底是谁?!” 花耐寒却是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玉沐沐也甚为惊诧地看着花耐寒,他一直都未曾与无辰表明身份直起冲突,为何现在却与之前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补上了,手速无能。 第69章 透骨伤情1 · 九霄宫无故起火, 幕后缘由却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无极门是被人盯上了,只是目前这人在暗, 却不知是何人。 因为发生了这一出事,玉沐沐当夜便被花耐寒带到了自己寝殿去住。 只是上了榻之后,玉沐沐才发现花耐寒身上竟是有伤痕的, 在他的小臂上,一道鲜红的灼伤触目惊心, 真火炙烤下,那层皮肤打起来皱甚至隐有焦黑之色。 阴龙火不是凡物,被它灼伤, 没有掉层皮肉已是极难了。 玉沐沐腾的一下从榻上坐起身来, 脱起花耐寒的臂膀细细瞧了瞧,“受了伤, 怎么也不说一声?” 花耐寒脸上风轻云淡, 将手臂从玉沐沐怀中抽出来,“无碍,小伤罢了。” 她心下涌起一阵愧疚, 若不是他后来为了寻她, 不顾危险又进了火里,想来也不会受伤。 “怎么无碍了,肯定很疼吧。”她又心疼又自责,说着便急着要下榻, “我去找医师过来。” 花耐寒一把拉住她, 却是捏了捏她的脸颊, 轻轻一笑,“阴龙火所致的伤恐怕不是寻常大夫能看的, 修养几日便无事,不用担心。” 他虽如此说,恐怕是在安慰自己,玉沐沐还是不放心。 花耐寒将她拢至怀中,玉沐沐卧躺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他很少有如此温情的时候。 玉沐沐不觉顺从躺下,将他腰身牢牢抱紧,只听他道,“你可有喜欢之物,想要什么礼物?” “尊主想要送我礼物?”玉沐沐一愣,仰起头来看他,“为何?” “后天便是你的生辰。” 生辰? 玉沐沐恍然反应过来,她竟忘了这事。 只是想不到花耐寒竟然知道! “你师父叶问天对你一向苛待,往日你连一个像样的生辰都没有,这次有何心愿大可向本座说来。” 他的眼眸漆黑灼灼,看得她心头一阵阵咚咚直跳。 玉沐沐不禁想,这便是男子将女子放在心上的表现么? 她欢喜的凑过去,在他唇上狠狠一吻。 花耐寒便静静躺着,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 他这模样,玉沐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番欢腾下来,她这才发现他的唇竟都被自己折腾肿了,红润润的,水盈盈的,看着她心中某个念头串串直起。 这个男人竟都不反抗一下。 看他发丝微乱,衣裳也被自己折腾得松松垮垮,偏偏任君采撷的模样微扬着唇角看着她。 玉沐沐暗自感慨,果真是个妖孽啊。 她忙按捺住自己,清了清嗓子,又笑盈盈道,“我不要礼物,只要以后尊主陪在我身边就好。” 花耐寒看着她的脸,眼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她上扬的眼角,良久道,“……真是个傻姑娘。” 然而很快他又重新揽过她,声音极是温柔,“我甚少送过你礼物,这次生辰怎可随意,必定是要送你一个大礼才是,你想想,喜欢什么?可有何心愿?” 他的样子很认真,玉沐沐只好去想了想,可现在她心里被满足感牢牢占据,只觉得幸福刚刚好,哪里还有欲念要求其他之物,便道,“只要是尊主送的,我都喜欢,要真要论心愿,我只愿尊主此后平安顺遂——”,说着拉着他的手臂皱眉看了看,“再不可受伤了!” 花耐寒似震惊了一瞬。 片刻后,竟似叹息一声。 他的眸子渐渐深沉起来,在玉沐沐尚未察觉到时,已被他按在怀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只听他道,“后天巳时你去后山,我在那里等你。” 莫非他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玉沐沐心里一动,欢喜点头,道,“好。” 此时的她心心念念的皆不过是一个他,她盼着他再不要受伤,盼着他此后唯有笑颜相伴,却不知他笑靥之下却是另一番面貌,一腔真情却是枉自流。 这天夜里,玉沐沐睡得正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花耐寒盯着她良久,而后悄无声息下了床榻,径直来到了一处偏殿一处院落里。 里面早有另外一个窈窕身影。 见花耐寒过来,她忙迎了过去。 “灵哥哥,你没事吧,今日可是吓坏我了。”赫连飘雪含情脉脉看着花耐寒,只盼将衷肠一倾而尽,“你不知我有多担心你。” 花耐寒神色淡漠,“本尊今夜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他还是这样拒人于千里,明明那时收到她送得幻铃神色似有些许感兴趣,可仅仅过了一天,那幻铃便被他退还回来了。 她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听说那天她送他幻铃刚离开,玉沐沐便进去寻他。 莫非他态度前后不一,是因为玉沐沐那个女人? 赫连飘雪默默握住掌心,道,“灵哥哥,你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花耐寒神色隐有不耐,“如果魔尊今夜只打算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那你我之间大可不必见面。” 无关紧要的话? 赫连飘雪心中涩意微生,直直看着花耐寒的眼,“你曾告诉过我,玉沐沐只是你提升修为的棋子,可今日阴龙火起之时,灵哥哥你甚至不顾自己安危,却急急忙忙奔至到玉沐沐的寝殿,莫非是灵哥哥你心软了不成?” 花耐寒平静的面容忽然有一丝肃怒,“本尊想要做什么,如何做,这些都与你无关。” 他骤然发怒让她一阵心慌。 赫连飘雪忙道,“我不是要干涉灵哥哥你的事,只是大仇未报,我替灵哥哥你着急罢了。”她勉力一笑,“灵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是最在乎你的,玄天宗那些人如此对你却仍逍遥度日,我想灵哥哥你肯定也明白眼下什么最重要。” 花耐寒闭了闭眸,冷声道,“可有查到季衡子下落?” 赫连飘雪道,“江离淮的幻相思刚刚摆脱萌芽状态,不过也才刚成熟不久,要完全运用得当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况且季衡子修为不俗,要找到他的踪迹并不轻易。” 花耐寒嘲讽一笑,“也就是说如今还没有任何线索?” 赫连飘雪忙道,“灵哥哥你不要着急,江离淮他脑子一向机灵,将幻相思运用到游刃有余定不会超过一月。” 月光下,花耐寒的脸轮廓更为分明,那双眼似乎能摄人心魄一般将人沉沦,赫连飘雪心中一悸,说着,不觉上前一步道,“灵哥哥,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只要你能高兴,我愿做任何事。” 花耐寒“哦”了一声,忽然笑了。 “你当真如此深情?” 赫连飘雪连点头,她太想得到他了,这世上还有谁人风姿能及他一分? “好,既然如此本座便成全你如何,献祭需心甘情愿,那干脆由你来献祭洗髓炉如何?” 赫连飘雪面色猛地一变! 花耐寒还在看她,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忙垂下眸子,“我……我……” 献祭? 她不想死。 虽然她爱慕他,可纵使再爱,谁人会不怕死。 她说不出话来。 花耐寒似乎早已料到了答案,眼眸之中并无惊讶,只看着她冷冷一笑,大步离去。 赫连飘雪一个人怔怔站在原地。 “你既然如此不情愿,却算计玉沐沐如此,你觉得对她公平么?” 蓦然间,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赫连飘雪看过去,却见江离淮向她走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赫连飘雪蹙眉看他,“你知晓灵哥哥一向不喜人暗中窥听,你藏身于此,就不怕他发现后不快?” 江离淮哼笑一声,“他现在心乱意烦,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我。”说着盯了她一眼,“小雪,你真爱慕花耐寒么,真愿意如说得一般为他做任何事么?别骗你自己了,你爱得只是过去的那个季灵。” 赫连飘雪顿时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爱他,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难道我舍不得这条命就需受你如此奚落?!” 江离淮眸中一丝柔情闪过,“我怎会奚落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小雪,不要再对花耐寒执迷不悟了,玉沐沐对他情深一片,可你看看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我不想看着你变成另外一个玉沐沐。” 赫连飘雪摇头道,“他利用玉沐沐只是因为他不爱她,只要他日后爱上我,他一定不会对我如此。” “你还是不明白,花耐寒他没有心,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江离淮轻轻摸了摸赫连飘雪的发,“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爱,妹妹。” 这一声“妹妹”让赫连飘雪一怔,愤怒的面容不觉缓和些许。 江离淮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他对她一直都是宠爱有加的。 她低下了头,侧过了眸子,“对不起,我不该像你发火,你不要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江离淮道,“我只是不想你做傻事。” 赫连飘雪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倔强,道,“季灵是藏在我心里一千年的男人,我对这个男人势在必得,哥哥,你不用劝我了。” 江离淮还能再说什么呢,他只是看着无边夜色,轻声叹息,而后低声道,“但愿你,他日不会后悔。” 第70章 透骨伤情2(一更) · 这一夜, 对于一些人来说终究是个不眠之夜了,然而对玉沐沐来说却是难得的一次美梦到天亮的夜晚。 她睡得香甜,自是不知道身旁的花耐寒整晚都盯着她的睡颜。 她在睡着的时候, 白皙娇柔的面容更是纯净,柔嫩的脖颈毫无防备暴露在他眼前,只要轻轻一握, 仿佛就能即刻捏碎。 她是愿意的罢? 她说过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这些日子,他看得到她眼底的真挚。 只要她心甘情愿献祭,他的修为便可大升一步, 届时还会有谁是他对手, 他会杀了无辰,他会杀了季衡子! 花耐寒的眼底有疯狂的笑意。 熟睡的玉沐沐这时却忽然侧了个身, 被子被她踢到了一边。 花耐寒顿了顿, 心道,总归是要为他而死的女人,在她死之前对她善待一些也无妨, 他扯过锦被重新盖在玉沐沐身上, 神色无比淡漠,可动作却温柔到似乎一丝也不愿惊喜熟睡的人。 他更没有看见也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就红透了的眼眸。 玉沐沐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身边却不见花耐寒的踪影。 很快有侍女过来伺候, 道, “夫人, 尊主今日一大早便去采了晨露,吩咐奴婢以晨露熬粥, 说待您醒来便端给您尝尝。” 玉沐沐一惊,九霄宫地处山林之中,仙气缥缈,此地的晨露在仙门之中是出了名的甘甜,想不到花耐寒竟会去做这些。 她心里不禁欢喜,很快洗漱完便去尝粥。 许是心情甚好,只觉得这清淡的粥喝在口中香甜无比。 待喝完了粥,她便准备出去寻花耐寒。 他一向勤勉,现在又指不定在哪个地方修炼。 只是刚出了门却见外面站着江离淮。 江离淮一脸笑意看着她,“我给你送了东西来,要不要尝一尝?”说着,将手中提着的满满一袋子鲜红的果子递到玉沐沐面前。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送她东西? 玉沐沐看着那红彤彤的小果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蛇莓。” 江离淮说着拿着尝了一个,神色很是享受,“美味极了,保证你会喜欢。”见玉沐沐迟迟不接,不由催促道,“怎么,嫌弃我送的东西?别看这种果子全身长满小颗粒,却是软糯无比,你真不尝一尝?” 玉沐沐着急出去,可江离淮却像是没有离开的打算,她也不好拂人好意,便拿起吃了一个,小小的果子,看着鲜艳,味道稍许甘甜,却并未真如他说的那般极致美味,也不知他是怎么吃出在品尝奇珍异品的样子来的。 江离淮便吃便看着她的眼,似漫不经心一般说道,“九霄宫北面林子里漫山遍野都是蛇莓,都是熟透了的,比这更可口,明日巳时你要不要随我去后山采摘一番?” 明日巳时? 玉沐沐当即摇头,她与花耐寒约好了明日在后山见面,正好也是巳时。 花耐寒为她准备的惊喜可比采摘果子更让她迫不及待。 “真不巧,明日我刚好有事。” “推脱了不就行了,那林子里不仅有蛇莓,还有其他很多有趣之物,难道你不想看看?”江离淮道。 玉沐沐道,“与我定约之人是我家尊主,我自是要去赴约的。”她神色掩藏不住的欢喜。 江离淮不知为何神色似有一些烦躁,“不要去。” 玉沐沐一怔,疑惑看他。 江离淮却避开她的眼,只道,“花耐寒那样冷面无趣之人能带你看什么好东西,与我去林子里不比之有意思多了。” “那不一样。”玉沐沐反驳道,“我已经答应了尊主。” “不要去,不要去。” 江离淮将果子腾的一下收起来,“玉沐沐你听好了,我也不是每次都那般清闲能带你到处去看,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可就没有了。” 为何欲与人相约竟还这般咄咄逼人之态?玉沐沐直觉江离淮似有一丝反常,可究竟反常在何处,她却是说不出来了。 “真不去?”江离淮又问了一遍。 玉沐沐点头道“是。” 江离淮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玉沐沐,你可别后悔。” 玉沐沐心道她才不悔。 她继续往前走去寻花耐寒,猛然间手臂被人狠狠一拽,却是江离淮又回来了。 “明日,你不能去见花耐寒。” 他的神色郑重无比。 玉沐沐也恼了,“江公子,你到底怎么了,我去见尊主到底是有何不妥?” “你——” 江离淮看着她,却突然沉默下来。 玉沐沐见他半响不说话,这般拉扯若是被人见了恐不好,便道,“还请江公子放开,我要出门了。” “出门去寻花耐寒?”江离淮道。 “是又如何?” 臂膀上的力道陡然变大,玉沐沐不禁吃痛,正要呵斥一番,猛然之间被江离淮揽住,他蓦地一跃,只眨眼间便将玉沐沐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江公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玉沐沐挣脱开来,怒问道。 江离淮道,“玉沐沐,我平日看着你挺机灵的,却不想竟如此愚傻。” 他一番斥责,让玉沐沐摸不着头脑,“江公子,我到底是何处惹你不快了,为何这般说我?” “我几次三番提醒你离开花耐寒,你是不是从没听进去过?” 玉沐沐更不懂他了,“为何我要离开尊主?” 江离淮面上颇有一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蛇莓往地上一扔,“你都快被他卖了,还不知道么?” “江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江离淮盯着玉沐沐的眼,顿了片刻,道,“他要杀你。” “……什么?” 玉沐沐惊住,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应该是听说过凌云岛镇岛之宝洗髓炉吧?” 许是江离淮的神色实在不像在玩笑,玉沐沐神色渐渐肃然。 “花耐寒与玄天宗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一直在寻求机会提升修为欲向玄天宗复仇,可你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么,是季衡子!季衡子实力不俗,花耐寒杀他之心不灭,而那洗髓炉却能提升人修为至大无穷境界。” 花耐寒与玄天宗的恩怨,玉沐沐自然知晓,不仅知晓,她还曾到过花耐寒的过去亲眼目睹了一番,江离淮说得并不假,也正是并无虚话,玉沐沐的心难免一丝丝沉重起来。 她忽然有一种不想再听下去的感觉。 “然而洗髓炉并非轻易便能修炼,需以至情至性之人心甘情愿跳下去献祭方可,而花耐寒想让你做的,便是为他跳进洗髓炉。” 玉沐沐只觉得猛然间似呼吸不过来一般,她紧紧捂住胸口,顷刻间大汗淋漓,她轻声道,“你不要再说了。” 江离淮却只想让她认清现实,唯恐说得不够多,继续道,“花耐寒对你一直都别有用心,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别说了!” 玉沐沐猛然喊道,身上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她慢慢蹲下身来,紧紧捂住耳朵,“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江离淮怜悯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很难受,可你必须知道这些。” 不觉间泪水溢出了眼眶,玉沐沐的眼泪似再也控制不住,她喃喃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想看着你死。” 花耐寒是利用她? 玉沐沐想起这些日子花耐寒的柔情体贴,忽然心中一痛。 真的只是做戏,他在骗她? 她抬眸看向江离淮,“我为何要相信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魔族与花耐寒有共同的敌人,因而结成同盟共报大仇,玄天宗季衡子如今下落不明,要找出季衡子需用我的幻相思,花耐寒用的上我,对我并无隐瞒,现在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玉沐沐不禁一声冷笑,“你以为就凭你区区三言两语我便要相信你,你来自仙门,与玄天宗有仇的是魔族并不是你,为何你要帮花耐寒办事,即使是赫连飘雪欲讨好花耐寒,可你也不至于为了赫连飘雪做到如此地步罢?” 江离淮轻轻一笑,“沐沐,你果真聪慧,竟能想到此处。” 他抬眸看向天迹,低声开口,“你说得没错,与玄天宗有仇的是魔族,可你却不知我本就就是魔族。” 玉沐沐震惊看他,“什么?” “我乃赫连飘雪亲哥哥,上任魔尊正是我父君。” 江离淮看着玉沐沐道,“父君被季衡子追杀,临死之前为保我性命,将我剔除魔骨混入仙门之中,对外只宣称我已不在人世,而小雪本就身子不好,不堪忍受剔骨之痛,父君便只好将她藏于玄天宗后山,我拜入仙门一边收集仙门信息一边暗中联系残余魔族,后来费尽周章才将小雪从玄天宗接出,魔族复兴并不易,为了继续勘探仙门要息我一直留与此中,可血脉难消,后来魔骨竟又渐生,我一身魔气遮掩不住,这才故意做出投奔魔界之举,在仙门之中我一直与人印象乃是随心而为,仙门只当我没心没肺,随遇而安,虽对我不喜,却并无多大防备。” 江离淮竟有如此身世? 玉沐沐吃惊不已。 “这些你大可不必告诉我,帮花耐寒提升修为不正好更利于杀了季衡子么,为何你要你告诉我?” “大概是因为……”江离淮看着她的眼,随后又移开了目光,“也许是我真有那么一丝喜欢你罢了。” 也许从第一次见到她,明知他可能对她不善,她仍选择为他疗伤那一刻开始的罢。 那时他尚未察觉自己心意,只觉得她有趣便想将她带在身边,后来才意识到对她的与众不同,原来就是动心的开始。 四周无声,只有清风迎面而过,玉沐沐一时怔楞看他。 第71章 透骨伤情3(二更) · 九霄宫竹林。 花耐寒闭眸打坐。 一男一女向他走来, 待到他身侧,男人躬身行了个礼,“主人。”而那女子只含情一笑, 痴看着他道,“师弟。” 来人正是秋迟与月乔。 花耐寒睁开眼眸,淡声道, “东西准备好了?” 月乔娇媚一笑,手指在虚空随意一划, 便见手中出现一个囊袋,她将里面之物倾数拿出,“这些绚灵花可颇为费了我们一番功夫, 好在运气不错倒得到一些, 师弟你看这些可好?” 月乔身前一排排列的花束,幽幽发着蓝色的光芒, 片刻后蓝光渐消, 红光出现,再过了片刻,那红光又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各色光芒依次显露, 绚烂十足, 点点星光弥散在花束周身,霎是好看。 若是霓裳夫人在此,怕是一眼便能认出这花生于忘川之边,一千年才开一束, 极为难得, 可眼前这里却一下子有足足几十株, 可见取得真如月乔所说的极为不易。 不想花耐寒皱了眉头,“就这些?” 月乔本以为他会欢喜, 正想邀功,谁知花耐寒看上去并不高兴,不由诧异道,“师弟,你是要这些绚灵花作何用,这些花束已经极难得了——” 花耐寒面色越来越不好看,秋迟毕竟跟了他一些时日,对他脾性只知道些许,花耐寒为何想要得到更多的绚灵花,他突然想到花耐寒派他去见月乔共寻绚灵花的当夜曾在花耐寒桌上无意看到那本古籍的一角—— “绚灵花,花开烂漫,生于忘川,不仅瑰丽,更可招魂。” 他当即阻止月乔继续说下去,接声道,“主人,忘川之边已被我二人足迹来回踏遍,这一月时间属下不敢懈怠,忘川之边想来已无绚灵花踪迹,还请主人恕罪。” 说罢,他跪倒在花耐寒面前。 良久,花耐寒开口,“霓虹橙视花如命,对世间各种花株颇有心得,你从她那里再想办法。” 秋迟道“是。” 眼见花耐寒得到绚灵花便要离开,竟看不看她,月乔忍不住想上前一步道,“师弟——” 花耐寒驻足,蹙眉看她。 他的神色很是不好看,似颇为烦躁,月乔极少见到他如此郁色之时,不知他怎么了,可她与他好些时日没见了,这一见竟是对她如此冷漠,高傲如她,又怎么甘心,只怕时日越长,花耐寒与她越是疏远。 她心中一急,面上带笑,道,“师弟是为何烦心么,不妨告诉我,你知道的,以前我们那般亲近,还记得那时你我每月都要相见么,你我不是外人,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会帮你。” 月乔那时以生灵性命作要挟,胁迫花耐寒每月与她相见,如今在她自己口中却又变成了另外一番味道,花耐寒心中更是躁烦,不耐道,“不是外人,何时你我如此亲近了?既然你想帮我,那好,明日巳时你设法让无辰去往九霄宫后山。” 月乔还欲在说什么,花耐寒已经消失不见。 玉乔脸上笑意不见,冷冷哼了一声,他就如此不待见她?! 一旁秋迟却是噗嗤一声笑了,抱腰饶有兴趣看着她,“主人似乎不领情呢。” 月乔怒道,“你不要幸灾乐祸,惹恼了我,必让你难看。” “美人儿连发怒都这么迷人呢。”秋迟却根本不怕的模样,忽然上前一步,将月乔揽至怀中,“那我倒要看看美人儿会给我怎样的难看。” 结实的男性胸膛触感可及,比无辰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相比,眼前这个男人更年轻,更有野性,知道怎样才能更讨她欢心。 这男人这些时日一直对她心怀不轨,看她的眼神,似撩似诱,“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她看着眼前这张还算俊秀的脸,低声道,竟没有推开。 “美人身、下死,做鬼风流。” 秋迟面上笑意更深,凑身上前将月乔吻住,手伸进了面前之人玲珑有致的衣襟之内。 竹林风起,绿叶纷纷,将两人紧抱痴黏淹没其中。 * 玉沐沐眼眸看向一旁,良久,轻声道,“明日与花耐寒的约定,我会去。” 江离淮不可置信看她,“你真不怕死?为了他,能甘愿做到如此地步?还是你根本不信我?” 玉沐沐摇头,“我相信你说得话,只是——”她看向江离淮的眼,“我要亲眼看着他是如何算计于我,我要看看他对我最后会不会真的狠下心来。如果要彻底死心,我一定要亲眼去见一见。” 只要花耐寒在最后关头有所悔意—— 玉沐沐心中一涩,她就会原谅他。 她这般告诉自己。 江离淮道,“好,那你便去看看他是如何让你心如死灰。” 这一日,玉沐沐很久才回到寝殿,而到了晚上,花耐寒仍旧没有回来。 她静静地靠躺在榻上,脑子里一遍遍想起江离淮的话,只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花耐寒当面与他对峙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的温情真的都是他的虚情假意? 他根本没有对她用真情? 眼泪流落下来,玉沐沐将头埋在膝盖里,嘴角一声嗤笑,真是因果报应,以前是她虚情假意刻意接近他,如今她情难自禁,他却开始做起戏来了。 她侧眸看着窗棂外的月色,不觉睁眼到天明。 次日巳时。 玉沐沐在屋子里静坐了良久,而后她往后山行去,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与她同一个方向之人还有无辰。 无辰颇有些心思不定。 昨夜月乔突然出现在九霄宫,这个女人一个月之前从玄天宗失踪,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他本是一腔怒意无处发泄,却不想月乔她竟又回来了,为了见到他竟还跟来了九霄宫。 想到月乔昨夜的热情似火,无辰不禁心中一悸,一时情热起来,好在今日天气却似阴晴不定一般,冷风四起,阴云流连,寒意扑洒在他脸上,让他不至于出现丑态。 月乔是他少年时的梦,虽然千年已过,可不像他自己面已中年,她不仅样貌未变还对他痴缠起来,想当初她盛气凌人目中无人,哪里肯多看他一眼,可如今时过境迁,她竟有求着他痴黏他的时候。 无辰心中一声嗤笑,心中暗道以后定要将月乔收拾的更为服服帖帖,他说东,她便决不能往西。 只是这女人神神秘秘让自己巳时到后山究竟所谓何事,想到她说得“有些事在野地里才别有一番风趣”时那种眼神,他又是一笑,这女人该不会是想给她什么惊喜? 果然是够大胆够味道,够骚。 想到此,无辰心中又是一动,不觉脚步加快。 然而到了后山,却不见月乔的踪影,只见到了满地散发着点点光芒不时变换着不同颜色的花束。 这些花束漂亮的仿佛不存在于人间。 满圃的花束中间站着一个人,他躬身将一颗颗花束枝叶调整好位置,模样颇为认真。 “你碰着本尊的花了。” 男人站直身体看他,无辰这才发现花圃里的男人是花耐寒。 他话音刚落下,一股强劲的罡风便向他扫来,无辰忙闪退一步,等站稳身体却发现衣衫衣摆竟被罡风生生砍去了一角。 他心中一凛。 看向花耐寒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花耐寒的修为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他乃仙门一代宗师,谁人见了他不唤他一声无辰仙长,花耐寒今日却如此不敬,他当下大怒,“花尊主,莫非太目中无人了罢?” “脏了本尊的东西却不道歉,反而出言不逊,我看目中无人的恐怕是无辰你。” 无辰?! 他竟敢直呼他的名讳! 无辰脸色已然不能仅用愤怒形容,当下厉声斥道,“大胆!” “看来你这些年被捧得太高以至于得意忘形了。”花耐寒目光淡淡看着他,嘴角划过一丝嘲意,“你这些年过得可安心,午夜梦回难道不会自责惊慌?” 花耐寒看着他的目光似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无辰不由心中一慌,想到上次他竟知道自己少为人知的私密之事,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不会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见他血肉殆尽,骨骸被毁。 面前的这个人不可能是他! 可是不是他,花耐寒究竟又会是谁,他们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谁?!”无辰喝道。 花耐寒垂眸看着无辰的脚,眉目闪过一丝寒意,“你又碰到了本尊的花,看来刚才的提醒还不够。” 说完,无辰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花耐寒身形猛然消失,等他再看时,花耐寒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忽的,他的胸口被他一拳击中! 无辰吃痛。 眼见花耐寒眉目肃冷,又攻了过来,无辰忙出招反击,可花耐寒攻势极快,身如闪电,他根本看不清他的人,只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在他周身,他竟毫无出招的机会,只能堪堪防避。 便在这时,一道娇俏的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 花耐寒眼眸不可察觉一变,即将击中无辰胸腹的手忽然收了回来。 无辰不明所以,可眼下却是能进攻的绝佳机会,他蓦地向花耐寒打去,而这一掌竟然真的击中了花耐寒,只见他身形在掌风之下连连后退,随后被打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玉沐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第72章 透骨伤情4(三更) · 无辰心中大喜, 虽不知花耐寒怎么了,可他脑子转得极快,现在就是绝地反击的大好时机! 他眼神一厉, 又要向花耐寒攻去。 “多谢魔尊,魔尊说得果然不错,这九霄宫后山乃物华天宝之地, 我这次倒是寻到了不少灵药,自从赤游蟒毁了凌云岛诸多药园之后, 温堂主便为炼丹发愁,想来这次他再不用终日为此伤怀了。” “能为凌云岛解忧,本座乐意至极, 于堂主不必客气。” 无辰一惊! 魔尊与凌云岛姓于的那厮怎会在此地?! 无辰看向骤然之间面色惨白形容狼狈的花耐寒, 若被这二人看到眼下情形,必会疑他欺凌同门, 届时他声名恐怕不保, 权衡之下,他飞快闪身离开。 而山坡之下的魔尊与于堂主竟然没有继续再走过来,只听魔尊赫连飘雪道, “此地灵株甚多, 本座昨日曾见那边还有不少,倒是不用这般着急回去,于堂主可愿再随本座去那边看看?” “如此甚好,有劳魔尊了。” 两人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主角、配角一一到位, 配合得天衣无缝。 玉沐沐忍不住就要大声喝彩。 重头大戏还没来, 她倒要看看, 这出戏还要再怎么上演? 现在该是轮到她上场了。 遥遥看了花耐寒一眼,玉沐沐向花耐寒走去。 花耐寒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他倒在地上,面色死白,见玉沐沐走了过来,他咳嗽一声,挣扎的站起身来。 “沐沐。”花耐寒向她温柔的唤道,目光柔情,仿佛真的带着无限情思。 “……尊主。”玉沐沐看他一眼,终于回应道,“尊主,这是怎么了?” “方才与无辰仙长有些许误会,是我修为不及,这才落了这一番境地。”见玉沐沐一直盯着他的伤势,他又开口道,“沐沐勿担心,这些伤不碍事。” 他口中说着不碍事,可身形竟隐隐有不稳之势,眼看他身子就要倒向一旁,玉沐沐反应快于脑子,已将他扶住。 她心里狠狠将自己唾弃一番,只垂眸不看他。 可是既然都在做戏,那便要做全套,她强迫着自己问道,“尊主的伤真的不要紧么?妾身看您脸色不好。” 花耐寒只对她温情一笑,却答非所问,“沐沐,今日本该是你的生辰,我却让你担心了,真是对不住。好在生辰礼我早已备妥,你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可还喜欢?”说着,他指向那一丛显然被精心摆放过得花圃。 玉沐沐从未见过这种花,花色绚烂,缤纷艳丽。 也不知花耐寒是怎么操作的,那些花随着她目光看过去的同时竟然都翩翩而起,慢慢向她飞来,层层花株将她围绕,点点星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花株绕着她旋转跳跃,流光溢彩,光芒万丈,美的惊心动魄,构成了一副奇妙无比的画面。 玉沐沐不得不承认这景象真的挺美,也许在不知情下,她会激动雀跃,甚至抱着他犹自说一些情深之话,可现在,她摸了摸心口,那里却无一丝波澜。 “太美了,我很喜欢,谢谢。”她对花耐寒道。 花耐寒面色更是温柔,手如往常一样欲轻抚她脸颊,她险些避开,可下一刻又忍住了。 他的手轻轻在她脸上摩挲,“你欢喜就好,这些乃是绚灵花,一千年方花开一束。” 哦,倒是如此宝贵的花种,他这是在向她表明他有多“在乎”她,为她费了不少心思吧,殷勤倒是显得恰到好处,到时是不是就要她付出代价了? 好戏似乎已经正式上演了。 果然,花耐寒话刚说完,他面色猛然一变,蓦地大口大口吐出血来。 饶是知道这些只是假象,可骤然见他如此惨状,玉沐沐的心却仍然控制不住有那么一丝涩疼。 血水喷溅到她的衣襟,她怔怔看着,忽然有一种自嘲之感。 她是多么没用啊,为什么到这个地步还在为他担心。 花耐寒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再也多说不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一般。 “-带-我-回-去。” 玉沐沐点头看他一眼,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好。” 而她话音落下后,便见花耐寒昏了过去。 “尊主?” 玉沐沐嘴角暗自扯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还要继续演么? 真的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收手么? 好,她奉陪到底。 她深深看他一眼,如他所说,将他带回了殿内。 玉沐沐很是配合的去请了无极门随行的大夫,也不知他使得什么手段,那大夫一番探查,竟连连摇头,大惊失色,“尊主这是受了很重的内伤,筋脉俱损,内力全失,恐怕,恐怕——”大夫惊慌的竟说不出话来。 “恐怕就要死了。”她很平静的将大夫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那大夫蓦地在她身前跪下,痛声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小的无能,尊主筋脉俱毁、内力全失,非圣人无救治之法,尊主如今情形,除非以当世神器辅之也许还有生还机会。” 可当世神器又如何能轻易寻来,这大夫被吓得不轻,连连磕头。 玉沐沐简直有些佩服花耐寒了,移经错位之法他倒是运用的融会贯通,竟连大夫都瞒了过去。她随意挥了挥手,“你暂且退下。” 那大夫还在失声流泪,“夫人节哀啊,夫人虽与尊主伉俪情深,可生死天定……” 这大夫怎么还是个话痨? 玉沐沐不耐的催他,“你退下!” 大夫只当她是肝肠寸断到心如死灰,看她的眼神更加怜悯,玉沐沐再也忍不得,一脚将他踢到了门外。 她等了片刻,花耐寒果然“回光返照”幽幽转醒。 玉沐沐暗自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得她眼圈通红,她看着花耐寒道,“尊主,大夫说你伤得很重,恐时日无多。” 花耐寒无声看着她,她以为他即刻就要提到洗髓炉,可他竟然只是轻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沐沐。”便什么也没说了。 她像是等着被宣判死刑的重犯,可判官却迟迟不开口,玉沐沐忽然升起一丝希望,他还是不忍心对吧? 她可耻的竟还抱着一丝希冀。 “沐沐,你陪我躺一会儿吧。”花耐寒又开口。 玉沐沐上了榻,被花耐寒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温暖有力,仿佛真的拥抱着的是他心头在乎之人。 玉沐沐久久看着花耐寒的脸,他闭着眸子,一直安静无声,时间久到玉沐沐几乎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可他却开了口。 “沐沐,人生不过走马观花,到头来谁都有一死,死并不可怕,可若是临死之前执念未了只怕是终归只能沦落成恶魂,大仇未报,怨怒难消,终是意难平,而我,不想成为意难平其中之一。” 玉沐沐紧紧盯着他,他的每一句话仿佛是扼住她呼吸的开关。 “有一人我必要将之除去,若此生不能杀之,我死不瞑目,还记得前日你见过的洗髓炉么,那时恐怕你心里就有所好奇了,洗髓炉的确是我设计得来之物,此物神通可重炼筋骨,更能提升修为至大无穷境,可开启此神物却需要有人心甘情愿——”,他顿了顿,方低声道,“献祭。” 他睁眼,目光一片漆黑,像在看玉沐沐,又像是看着虚无的某处。 “我曾想过诱/骗你甘心献祭洗髓炉,可思来想去这对你终究不公,现在你既然已知事情原委,便由你亲自作出选择,我绝不逼你。” 玉沐沐怔住。 所以,他这是改变了计划,不是诱骗她直接去跳洗髓炉,而是让她自己去做抉择了? 屋子里太静了。 玉沐沐发现自己并未因他的改变有一丝动容,相反,此刻她的心内渐渐被汹涌恨意占据。 凭什么他以为只要她爱他便要被迫听取这些? 凭什么她要为他的复仇大计献出生命? 他告诉这些,不就是仍然希望她可以为他去死么?!如果有一分不想连累她性命之意,他绝不会主动提及这些! 她安静的躺着,可心下却是一片波涛汹涌。 铺天盖地的失望和愤恨几乎将她湮灭,可屋子太安静了,她的愤恨无处可宣,平静之后只有满满的疲惫。 她累了,好累。 她垂眸看着这张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眸子的脸,心里一片嗤笑,他是不敢看她么? 他还在等着她说些什么么? 此刻,她却对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曾无数次对他说过爱他爱得要疯,想他想得要死,所以,如今他真的来让她死了。 好。 既然如此,她成全他。 她到底要看看,在她献祭之后他是不是真的能心安理得! 自虐般的快意一瞬间席卷了玉沐沐整颗心腔。 她往一旁看去,洗髓炉此刻稳稳当当静立,似乎就在等着有人以血肉饲养。 她想也不想,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风似的奔向洗髓炉,每一步都跑得极快,跑得决绝!而后径直跳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玉沐沐跳得肆意,却没看到身后猛然伸出的双手,可那双手仅仅只来得及触及到她的衣角。 洗髓炉感知到有人献祭,炉身猛然燃起熊熊烈火,只不过顷刻间,她便已完全被大火覆没。 这一日,谁都没有注意到九霄宫客殿内忽然一道金光骤然闪过,那是神器被开启的象征。 第73章 洗髓炼筋 · 花耐寒怔怔看着洗髓炉中似乎能熯天炽地的熊熊大火。 烈火湮没了一切, 他完全看不到玉沐沐的身影。 她竟真得跳了? 耳旁,似乎有谁的声音温柔的响起—— “妾身爱慕尊主,一日不见便思念得紧。” “妾身愿意为尊主做任事。” “只要尊主安好, 就算搭上妾身一条命又如。” …… 那时只觉得虚情假意,可却不知是真情如斯,她真的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 花耐寒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下意识就要去拦住她,可是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衫。 她就这样跳了, 世间再不会有玉沐沐这个人一丝踪迹了…… 花耐寒猛然间心口大痛,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面前,被献祭唤醒的洗髓炉金光大作, 神迹显露。 他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花耐寒试图让自己大笑起来, 可他扯了扯嘴角,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该这样的。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怎值得他伤怀至此! 似恼怒一般, 他猛地一掌打向前方,屋内桌椅骤然翻了一地,顿时一片狼藉。 有侍从闻声要进来查看, 被他大喝一声, “滚!” 他神色似颠如狂,顿时,再无人敢进去。 花耐寒双手紧紧握住洗髓炉炉身边沿,神迹从炉身幽幽发散, 似乎在召唤拥抱他一般。 他死死看着洗髓炉, 双目赤红一片。 对, 这样才对,他应该抓住机会即刻修炼, 谁人也不能断他的复仇之路,谁人也休想影响他丝毫! 他大笑出声,再也不犹豫,纵身潜入神迹之中。 * 玉沐沐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死。 当时洗髓炉内,她被烈火包绕。 熊熊烈火毫不留情炙烤她周身,她满心绝望与愤恨,却没发现自己却没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没被烤成焦糊糊的一团血肉。 等她哭够了才发现自己仍好端端活着。 洗髓炉毕竟是神器,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凶烈的火势不再径直往她周身奔涌,反而试探性的将她围了起来,小手似的火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一会儿摸摸她的发丝,一会摸摸她的脸颊。 玉沐沐被这番场景惊住了。 她猛然想起之前阴龙火起时她曾也如这般不受火势所伤,甚至能在火中穿梭自如,身为水灵根,本应最为惧怕火势,可她却像是个特例。 玉沐沐一时之间竟百感交集。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这条命竟然又留了下来。 耳旁是火焰嘶嘶燃烧的声音,她看着通红的火光,安静的空间之内只有她一人静静站立,时间骤然间像是被拉得无限长远,火光映射进她的瞳孔,只有安静的洗髓炉温暖的包绕着她,让她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她捂着胸口忽的一声苦笑。 初始的冲动与决绝渐渐平静下来,她不禁自嘲一番。 刚才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她竟为了一个毫不值得的男人去寻死! 她到底在干什么? 也好,想死没死成,现在老天既然给了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好,那她便活着。 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 再不要去理会关于花耐寒的一切,此后花耐寒这个人将彻底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她紧紧握住了拳,她与他此后再也毫无干系。 仿佛是感知到玉沐沐的思绪,洗髓炉内的火势里猛然出现一刺目的金光,那金光围着她旋转一周,随后金光之内像是一下子包罗了世间万象一般,无数个人影闪现其中。 她看着金光之内重重人影,这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那她呢? 她以后该去往方? 刹那间,江离淮曾经的话闪现在她脑海里—— “若你想离开花耐寒,我会帮你。” 念头一闪而过,仅仅一瞬间,金光之内骤然出现江离淮的身影,玉沐沐不禁震惊看着这一切,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那金光忽的卷起她,眼前白光一闪,周遭顿时模糊起来。 等她终于能再次看清四周时,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陌生的屋内。 而对面,江离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时出现在我房内?” 江离淮半个身子都在浴池之内,裸/露的上身水珠点点,很显然,他正在沐浴。 玉沐沐怔楞片刻,忽的反应过来,她惊呼一声,忙转过了身去。 身后,顿时哗啦作响。 等一切归于平静,江离淮已经穿戴整齐的出现在玉沐沐面前了。 他面色潮红,显然刚才玉沐沐蓦然出现吓住了他,而且看起来吓得还不轻,他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怎么……” 玉沐沐忙,“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更没想到你会在沐浴。” 她说完,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 “莫非是洗髓炉送我过来的?” 江离淮一惊,“你在说什么?” 刚才的经历实在是太不愉快,想起来心头的撕痛又不禁袭了上来,玉沐沐面上却风轻云淡,“我啊,刚才一不小心就献了个祭,谁知没死成,还是这样活蹦乱跳,老天爷太过于宠爱我,我也没办法啊,这不,神器也帮我了一把,问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把我送到了这里,我真不是有意看你洗澡的。” 江离淮面色猛变,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头,“你跳了洗髓炉?!” 玉沐沐连声呼,“哎呀,痛痛痛,快松手,松手!” 江离淮蓦地松开她,可脸色仍是难看的厉害,“是花耐寒逼迫于你?”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明知他的计划,明知他对你不怀好意怎么还听了他的话,他让你跳,你就真的跳?” 玉沐沐移开眸子,低声,“他没逼迫我,是我自己选择跳的。”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江离淮都没有说话。 玉沐沐忍不住抬眸去看他的眼,却见他神色复杂的让她看不懂。 只听江离淮,“你对花耐寒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为了他明知是死路一条也要心甘情愿走到底,玉姑娘真是让江某佩服,佩服!” 没有其他人在场时,他从未唤过她“玉姑娘”。 她本就心里痛极,再闻及江离淮的嘲骂讽刺更是越发难受。 “我想离开他,离他远远的,你能帮我么?”她轻声。 江离淮没有说话。 玉沐沐不觉暗想,他现在一定是看不起她。 “打扰了。”她转过身去,正欲离开,忽然被江离淮猛然拉住。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都不能让我先消会儿气么?!”他猛吸了口气,问,“你真下定决心离开花耐寒了?” 玉沐沐点头,“嗯。” 话刚落音,额头忽然被他狠狠一戳。 玉沐沐吃痛,捂住额头看他,就见江离淮看着她笑,“迷途知返,为时不晚,看在你还有救的份上,帮你一次也无所谓了。” 玉沐沐轻轻一笑。 幸好,在她走到绝路时还有个人能帮拉她一把。 “现在,花耐寒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想离开九霄宫,定然不能被他发现。” 江离淮点头,“出九霄宫不难,这个包在我身上。”似想到了什么,他又好奇,“也亏你命大方能大难不死,可我却想不明白了,你跳了洗髓炉竟然能平安无事,莫非那洗髓炉是个假的?” 花耐寒怎么会想法设法去得到一个冒牌神器,洗髓炉不假,真正的问题却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可是玉沐沐也是想不明白,“不知为,火势对我毫无威胁,那洗髓炉没有问题,是我能在火中毫发无损,这一点我也一直不解。” “还有这等奇事?” 江离淮轻轻一笑,“也罢,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以后再探究其因也可,虽然你平安无事,可献祭却是货真价实,洗髓炉必然已被启动,花耐寒目的既已达成,想来如今自是不会错过机会修炼,此人警觉性极高,趁他尚未出关,现在我就将你带出去。” “好。” 江离淮行动极快,未防再生事端,当日便将玉沐沐易了容带出了九霄宫。 三日后。 赫连飘雪等在花耐寒屋外,时不时往他房内看上一眼。 今日便是花耐寒出关之日。 以洗髓炉修炼,需重炼筋骨,此法凶险至极,传闻洗髓一次便犹如在十八层地狱走过一遭欲不痛生,很少人能忍受其中煎熬,而要达到大无穷境更是足足要洗髓三次,这般痛苦万分之法,寻常人只怕连一丝都忍受不得,可花耐寒竟然能一日便洗髓一次,速度之快让人震惊。 他三日没有出门,她便在此守了三日。 每一次洗髓之后,屋内便会骤然一瞬间金光闪过。 刚刚,是金光第三次闪现。 花耐寒应该马上就要出来了。 赫连飘雪不禁心头大喜,现在恐无人再是他对手了。 他会成功杀了季衡子,更重要的是,此后他的身边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玉沐沐已经死了。 只有她——赫连飘雪会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他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蓦然之间,一疾风袭来。 赫连飘雪回过神来,便见屋门忽的一声被内力打开。 只见花耐寒从屋内走了出来。 赫连飘雪却是震惊的睁大了眼,为,为花耐寒的头发—— 全白了?! 第74章 似疯似癫 · “灵哥哥, 你怎么,怎么——”赫连飘雪震惊看着他,“你的头发, 都白了……” 花耐寒却是恍若未闻一般,银白的发丝随着清风飘扬至他的眼前,他却看也没看, 好似根本就不在乎一般。 赫连飘雪这时才发现他的异常。 他的眼神太冷了。 以前虽然他也过于冷然,可全然不似如今这般寒凉, 他的眼里全然没有修为大升的兴奋,只有仿佛周遭再引不起他注意的淡漠与万籁俱寂的悲凉。 为何这种神情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赫连飘雪一惊,莫非是修炼出了差错? 可是三道金光明明是切切实实的出现了的。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赫连飘雪忙道, “灵哥哥, 你究竟怎么了?” 她说着便要去拉他,可还没靠近, 却被一阵厉风推开。 赫连飘雪趔趄一步, 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秋迟人呢,可回来了?” 花耐寒突然开口,可声音却像是根本就不是他的, 嘶哑的厉害。 秋迟? 听说之前被他派回了无极门, 现在他问起秋迟是为何事? 赫连飘雪忙应道,“今晨秋迟的确已经回来,他本欲来求见,可灵哥哥你当时正是修炼的关键时期, 我便把他打发走了。” 她话音落下, 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花耐寒是如何出手的, 忽然只觉胸口骤然一痛,下一刻血水喷洒而出, 只见他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她,然而却是冰冷的让她心下不禁一瑟。 “是谁给你的胆子擅作主张?” “灵哥哥……” 他的眼神让她几乎以为下一刻他便要杀了她。 赫连飘雪惊骇的后退。 然而花耐寒却再也没给她一丝的眼神,只不过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从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赫连飘雪怔住。 她跌坐在地上,恍然看着从嘴角滴落在手背上的鲜血,慢慢抬手将血迹擦掉。 擦着擦着,终归是红了眼眸。 她不甘看向花耐寒离去的方向,玉沐沐已经死了,自己还是走不进他的心么? “哟,魔尊这是怎么了?” 便是在这时,一道嬉笑声传了过来。 却是月乔翩翩然走了过来。 魔尊赫连飘雪对花耐寒的痴缠,秋序早已将告诉了她些许,因而这几日她花了些心思暗中关注了赫连飘雪,彼时远远瞧见赫连飘雪的第一眼,她心里只有满满的震惊。 玄天宗后山那个衣衫褴褛,终日依靠花耐寒携食的女人竟然就是如今的魔尊赫连飘雪?! 她可还是记得彼时她这个好师弟还为了这些女人几乎就要娶她了呢。 月乔的危机感顿时上升。 此刻月乔见到赫连飘雪的狼狈模样,心下涌起一丝雀跃欢欣,她与赫连飘雪对用一个男人有相同的目的,她们是同类,也是敌人。 自然的,月乔不喜赫连飘雪。 在看见月乔走过来那一刻,赫连飘雪已经面色自若的站起身来,脸上悲戚不甘不见,只有身为魔族之首的威仪与傲然。 月乔这张脸,赫连飘雪彼时藏身于玄天宗时便已见过。 关于花耐寒的一切她都不曾忘记,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花耐寒的师姐,而且这个女人似乎对花耐寒颇为不同寻常。 只是这近一千年来,她并未听说过关于月乔的任何消息,好像是最近这段时日她才又重新现身在了仙门之中。 赫连飘雪眯了眯眼。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魔尊如今的样子……”月乔掩唇一笑,“不知是被何人欺负了呢?” “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月乔仙长倒是不用讶异。”赫连飘雪淡然道。 “啧啧啧,看来这一跤摔得不轻,瞧瞧,魔尊嘴角的血迹都还在呢。” 月乔的模样显然易见的幸灾乐祸,赫连飘雪自从上任魔尊之位,鲜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这个月乔竟然敢?! 赫连飘雪冷冷看着月乔,月乔却往花耐寒殿门里看了一眼,又笑道,“魔尊既然出现在我师弟殿前,怎么不进去呢,如今站在门外,我这个师弟也做得太不对了,太过于绝情了些,回头我定好好说说他,魔尊毕竟身为魔族之首,怎能如此怠慢魔尊呢,就算是对魔尊并无旖思,虽然魔尊三番五次痴缠不休,可也毕竟是一腔真情,怎么就能如此不管不顾呢?” “月乔!” 赫连飘雪蓦然大怒,“本座之事岂能容你置喙半分,念及你也算是灵哥哥同门,本座对你忍让三分,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休怪本座不客气!” 当即,赫连飘雪挥掌击去! 月乔侧身避开,哼笑道,“好,今日我倒要看看是谁对谁不客气!” 顿时,两人缠斗在一起。 偏偏她们二人修为不分上下,这一番争斗良久都未分出胜负。 直到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月乔率先见到那道黑色身影,纵身一飞,急急奔了过去,面上已带上委屈之色,“师弟!” 赫连飘雪也顿时收起招式,向花耐寒走来,“灵哥哥!” 花耐寒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秋迟。 秋迟轻声一笑,“二位这是为何打了起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有话好好说,切莫生出误会。” 奈何没人理会他,月乔与赫连飘雪目光径直看着花耐寒。 然而花耐寒似没看到一般从她二人身边走过,走进了屋里。 花耐寒不给回应,月乔只得问秋迟,“你主子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了?” 回想起花耐寒刚才猛然出现在他屋内时,秋迟仍心有余悸,他从未见过花耐寒那种眼神,而花耐寒方才交代给他的事恐怕在他心中举足轻重极为重要。 若是出了一丝疏漏,只怕他自己性命不保。 秋迟不敢多言。 月乔还在盯着他,秋迟心下顿时闪现一丝躁烦,这女人近日总寻他打听花耐寒身边事,事无巨细,样样都想知道,可有些事哪里是她能知道的,花耐寒自己对她也并未全然信任,他又怎么敢诸事告诉她,只好说了些无关紧要之事打发她。 念及现在正是他与月乔缠暧之时,这女人某些时候的确能让他乐一乐,他对这女人还有些兴致,便耐着性子道,“不过是主子交代了些事而已”,可是何事却是丝毫不提。 月乔本再欲追问,眼见赫连飘雪追着花耐寒的身影而去,她也忙收住话也紧跟了上去。 “灵哥哥,可是心里有事?” 赫连飘雪跟着花耐寒走近屋内,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狼藉不堪,桌椅破碎的粉末在屋内弥漫飞扬,花耐寒却神色淡漠从中而过。 谁人敢在他屋里放肆,除了花耐寒自己恐怕无人再有这胆量了。 赫连飘雪震惊不已,“灵哥哥……” 他到底是怎么了? “师弟!” 刚进入屋内,月乔也是惊了一瞬,“发生了何事?” 花耐寒在唯一一处完好的椅上坐了下来,终于垂眸看向她二人,却只道,“你们出去。” 花耐寒越是对她漠然,月乔心中强烈的好胜心便越浓。 无辰如今已堪称众仙门执牛耳之人,她不过是勾勾手指,还不是一样乖乖拜倒在她身下,还有那个秋迟,同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乖乖为她办事,她月乔没有征服不了的男人! “师弟,我今日可是有要事找你呢。”月乔笑了笑,走近花耐寒一步道。 见月乔未曾离开,赫连飘雪自是也留了下来。 然而花耐寒却面色更冷了,看着月乔道,“你似乎没有听到我说得话。” 他的神色不禁让月乔心里一慌,恰时此时秋迟走了进来,她求助似的看一眼秋迟。 秋迟会意,遂笑道,“月乔仙长刚才行色匆匆走进来,想来定是有所急事,主人三日未曾出门,外面恐怕也是发生了不少事,主人不妨听一听。” 花耐寒从椅上站起身来,“你们都太吵了。” 他目光寒冷似冰,似乎不管是什么要事都与他再也无关一般。 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月乔猛然道,“玉沐沐如今正是你的累赘。” 她这一嗓子,本是打着能除去一个情敌便除去一个的想法,不想,却成功让花耐寒住了手。 “你说什么?”花耐寒似听不懂一般看着她。 月乔道,“无辰已经知晓你的身份,这些日子一直暗中谋划意图取你性命,听说你在闭关,如今紧要之时我又怎能看着他来捣乱,便一直想着法子拖住他,这才让他无从下手——” 她本欲告诉花耐寒自己对他的真心与付出,谁知花耐寒忽的打断她,“你刚才提到了沐沐。” 月乔只好又道,“无辰虽对你意图不轨,可却也颇为忌惮于你,我千般打探才得知他打算从你身边之人下手,借机钳制于你,而玉沐沐正是无辰的目标。” 花耐寒闭上眸子,沉默了一瞬。 赫连飘雪却是带着嘲意看着月乔道,“无辰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玉沐沐已经死了,月乔仙长连这个消息都不曾知道么?”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打击月乔,赫连飘雪当然不能放过。 月乔一楞,“什么?” 她看向秋迟,秋迟无声对她点头。 “怎么会……”她喃喃道,可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这么说来花耐寒身边就没有亲近的女人了! “无辰竟然打着如此主意,甚好”,花耐寒蓦地轻声开口,“他既然想找死,我自是要成全他,我付出了这么多……也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在场三人无一不胆寒,只觉得这笑容甚是瘆人,似乎带着屠灭一切的疯狂一般。 第75章 惊喜出现 · 暮云殿—— 玄天宗无辰客居之处。 无辰砰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摔了出去! 他坐在椅上, 愤怒如同潮水一般袭上心头,侍从欲将地上破碎的杯盏收拾干净,被他一脚踢了过去。 “月乔呢?” 那侍从伺候他多年, 对他脾性一清二楚,见他面色不快,更是不敢再惹怒于他, 忙扑通一声跪下紧张道,“弟, 弟子不知。” “不知?”无辰冷笑一声,把那弟子看得生生流出冷汗。 “没用的东西,我要你何用?!” 侍从惊骇的连连磕头道, “弟子知错, 弟子知错,师尊饶了弟子吧!” 无辰正要一掌击打过去, 蓦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住, “此次出门在外,我暂且放过你一马,以后再惹我不快, 我饶不了你!” “是, 是!” 侍从急忙退下。 无辰愤怒却未消散分毫。 月乔那个贱人不知又跑哪里去了?! 这些时日她总是不时离开屋里,来得急切,去得也随意,简直不把他无辰放在眼里!前日更是过分, 一大早没了踪影, 直到夜间子时才归, 他想起那时见她回来后发现她发丝微乱,而唇角更看似微肿。 他心中惊愤, 然而月乔这个女人却告诉他是不小心摔倒了一跤,她耍乖卖痴,又着实把他好生伺候了一回,他竟被她糊弄过去了。 可刚刚他竟然无意在她衣物之中发现了一块男人佩戴过的玉佩。 无辰很确定那玉佩不是他的! 他越想越觉气愤难忍,他竟被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待她回来,看他如何收拾她! 他要杀了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 无辰气得在屋内来回踱步,便在这时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这声音他便知是月乔回来了。 无辰冷笑一声,坐在屋内等着月乔进来。 片刻后,月乔果然进了屋。她却不似往常一般娇笑着凑到无辰身前来,反而面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你这个贱人!” 无辰一声咒骂,愤怒让他尚未意识到月乔的反常,“你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若不老实找出来,我杀了你!” “杀了我?”月乔笑着反问,啧啧摇头,“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无辰只觉身旁一侧气压变得极低,仿若有深海寒冰伫立一般,他微微侧眸,然而这一眼却是几乎让他猛地惊住。 这个人,这个人究竟是何时出现在他的屋内的?! 无辰慌忙后退一步,看着花耐寒的脸,叫出了那个已经一千年都不曾再唤过的名字。 “季灵!” 花耐寒神色漠然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月乔早就受够了无辰,这些时日她得哄着他讨好他,他却不把她当个人看,她只是他的玩/物而已,想到他在床上的各种怪癖,她就直犯恶心。 她嬉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愚笨的彻底,虽然晚了些但也算是认出了季灵师弟,啧啧,真是不容易啊。” 月乔的冷嘲热讽让无辰回过神来,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 月乔含情脉脉的看了眼花耐寒,“我从来都是站在季灵师弟这一边的,你和季衡子对季灵师弟作出如此恶行,试问谁能看得过去。” “如此说来,这些时日你都在欺骗于我?!” “你这种人,我怎会爱上你,别自作多情了,我爱的另有其人。”月乔看向花耐寒时目光掩藏不住的痴热。 无辰想到那块玉佩,蓦地狠狠看向花耐寒。 原来如此,她竟是早就和季灵厮混在一起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 他话未说完,忽然脖颈被人掐住! 却是花耐寒眨眼之间就移动到了他面前。 “你不仅废话多,嘴巴也不干净,真是让人很烦啊。”花耐寒声音很轻,可手下动作却让无辰再也无法呼吸一毫,任他怎么挣扎就是摆脱不了脖颈上那只手。 蓦地,无辰身子僵直,眼眸大睁,似死死瞪着什么。 月乔惊诧,她完全没想到花耐寒就要把无辰直接掐死!不过转念她却又不甘,这么死,真是便宜了无辰,她还没有把无辰狠狠折磨一顿呢。 可下一刻,花耐寒却是突然松了手。 无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无论花耐寒做什么,她只需迎合便行了,这种手法在无辰那里百试百灵,月乔暗道,男人都吃这一套。 月乔随即厉声道,“见识到季灵师弟的厉害了么,你这种人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必将第一个站出来杀了你,不要以为——” 月乔还要在说什么,花耐寒却是不耐的打断了她。 “你们已经浪费了本座太多的时间,本座来此,不是为了听你们口舌之争。” 他神色淡淡,可冷彻到底的眼眸却让月乔顿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出来。 却见花耐寒垂眸看向无辰,“本座问你,现在可长记性了?” 无辰已经只见到花耐寒修为之厉害,他心知自己却不是花耐寒对手,摸着脖颈心有余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座问你两件事,一,季衡子人去了何处?二,季衡子交予你保管的本座那一片残心你放在了何处?” 无辰闻言一惊,正是因为有季灵那片残心,他的修为才一日千里,直至最后坐上玄天宗至高掌权者的位置上。 他现在要讨回去?! 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他自是不会心疼,可尝到了甜头之后他却是放不开手了,没了那片灵气充裕的心,他的修为再也无法更上一层楼,修仙者,对修为的追求从来都是放至首位。 “看来,你的贪欲比你的命还重要。” 花耐寒蹲下身似叹息一般看着无辰,“你着实让本座失望了。”话刚落音,他一手已穿进无辰的胸膛。 无辰霎时一声凄厉惊叫。 然而暮云殿里早已被设下了密不透风的结界,任再大的声响也传不出分毫。 月乔看着花耐寒手中犹自跳动的血粼粼心脏,惊骇的哆嗦。 她慢慢看向花耐寒,似不认识他一般。 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是衣冠楚楚的熟悉之人,而是来自地狱的邪魔。 “你千不该万不该还打着她的主意,偏偏你一再不识抬举……” 花耐震这声呢喃被月乔听在耳里,她怔然,他在说谁? 失去了心脏的无辰却没有死去,他惊惧捂着汩汩往外不断冒血的胸口惊惧的连连后退,在他额心猛然发出一阵白光。 花耐寒轻声道,“哦,原来是被你藏在了这里,以神魂封印,本座感应不得原来竟是因为此般缘由。” 花耐寒向无辰走去。 “不,不!不要!” 无辰终于崩溃大叫,“这是我的!是我的!” “本座的东西你也敢妄自称主,无辰,偷去的东西迟早是要物归原主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季衡子的下落么?”无辰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颤抖着说道。 花耐寒却无所谓一般笑了,“你不知道他的下落。” 无辰惊住,他怎么会知道? “以你的性子,若是握有救命稻草只怕早就以此为要挟,如何到最后关头才愿说出来。” 花耐寒还是轻而易举从他额间里拿出了那片冒着阵阵白光的残心。 残心离体的刹那,无辰再也没了声息。 无辰仙长乃仙门大能,他这样的人忽然暴毙自然惊动了整个仙门!尤其他死状极为惨烈,甚至有九霄宫有弟子进屋看见那一幕后至今未缓过神来。 心脏被挖,随意丢弃在一旁,而且像是被人踩过,稀烂不成型,而无辰仙长本人更是肉身干瘪,全身灵元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究竟是谁人有如此能力猖狂至此?! 一时之间,众仙门惶恐不安。 九霄宫连连出事,先是阴龙火一夜之间挣脱符咒,无极门花尊主险些陨命,再是无辰仙长蓦然惨死,仙门之中不知是谁最先提出疑问,恐怕那阴火龙事件绝不简单,一个白云生真有那么大能耐,九霄宫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为平众怒,九霄宫当下更是紧锣密鼓抓捕白云生。 * 玉沐沐自从那日被江离淮带出九霄宫后便在一处客栈安置了下来。 而未免花耐寒有所警觉,江离淮更是不敢久留,安顿好玉沐沐当日便匆忙归去。 玉沐沐这些日子过得着实有些浑浑噩噩,在江离淮面前甚至任何其他陌生人前,她神色如常,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一丝反常,可一旦屋子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便不受控制的开始发呆。 闭上眼,脑子里便是一幕幕曾与花耐寒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初始的冷漠,后来的温柔,直至最后的绝情,这是一个把她从头骗到尾的男人。 只要想到他,她就会心里针扎一样疼,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头痛欲裂乃至恶心呕吐。 她恨极了这个男人。 此时又是玉沐沐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屋子里,脑子里那里画面不可控制径直往她脑子里涌上来。 她又开始头痛了。 边痛边狠狠暗骂花耐寒。 怎么离开了这个男人,她还得受他祸害?这个后遗症也不知还得遗留多久? 玉沐沐痛的流泪,只觉这一次脑子里比以往都疼,剧烈的痛楚像是有人在一下下毫不留情戳她的脑子一般,痛感让她头晕目眩。 恍恍惚惚之际,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可还没等她细听清楚,她便再也忍受不了,晕了过去。 玉沐沐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等她醒过来时一夜已经过去,外间天色已然大亮。 她正欲从地上站起身来,这时身旁一道啼哭骤然响了起来。 一个白嫩嫩的小小婴孩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玉沐沐:……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孩子谁生的?! 第76章 怪胎奇遇 · 婴孩哭得声嘶力竭, 大大的眼里包着满满的眼泪,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在空中挥舞。 玉沐沐看着他有一瞬怔楞。 随即她猛地反应过来将这刚出生的婴孩抱起来, 在屋子寻了块布匹给他包上。 孩子还在哭。 她却只觉得不可思议。 只不过仅仅一夜之间,她的屋子里竟然多出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她看向从里被栓得好好的门。 昨夜应该是无人进来她的房间。 所以, 这个孩子是…… 她生的?! 玉沐沐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浑身都激灵起来。 可随即她又狠狠摇头, 不对,她从未有孕何以生得出孩子? 况且生孩子都是肚子痛,没听说过脑子痛就能生个孩子出来的。 可眼下, 这孩子却实实在在出现在她的眼前。 玉沐沐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 那婴孩也盯着她, 柔嫩的小脸哭皱成一团,看着好不可怜, 她只好轻声哄他, “不哭了,不哭了哦。” 然而,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听得懂她的话, 不仅没哭, 反而哭声更加嘹亮。 很快有人敲起门来。 玉沐沐打开门,就见门口围了几个人,看样子都是这客栈的旅客,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众人表情不一。 她道, “不知各位造访是有何事?” 其中一模样精瘦的白发老者皱着眉看她,“老头子我赶路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睡上一个好觉,就被你这娃娃吵醒,你就不能让他安静些么?” 玉沐沐正想说这孩子不是她的,还没开口又听另外一大婶儿啧啧道,“你这娘亲怎么当的,孩子哭得这么厉害,你都不管管啊?” “就是,哭得也太厉害了,这孩子可怜啊,他饿得这么厉害,他娘竟然还不给他吃的。”又有人瞪了她一眼。 “你还不快给他喂奶,既然生了就好好养他,仔细把你家小子饿坏了。” “哎呀,快让他别哭了,吵得人头疼。” “看你这当娘的这般年轻,身段也好,奶水应该挺足的吧,快些喂他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玉沐沐百口莫辩,她哪里来得奶水,可说出来也只怕没人会信,她,只好道,“真是对不住,我这就给他找吃的。” 她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孩子出了客栈。 一路上孩子还在不停哭,看样子那大婶儿说得没错,也许这孩子真是饿了。 可要去何处寻吃的? 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玉沐沐越发着急起来,不停往四周看去,蓦地,从街巷突然窜出来几个奔跑嬉闹的孩童,她一个没注意便被那几个孩童撞了个满怀,这一撞,便将她径直撞倒在地。 玉沐沐心里一滞,眼看就要摔倒忙将怀中婴孩紧紧抱住。 便是在她落地的那一瞬,地面突然发出一股震动。 玉沐沐心里一惊,地震了? 街道上,小贩们的摊子一阵剧烈摇晃,琳琅满目的小货品滚了好几圈“扑通”掉落在地,一旁树立的各家招牌旗也纷纷倒在地面上,场面颇为狼藉不堪。 一时之间,热闹喧哗的街市有一瞬间的混乱。 众人尖叫着奔逃躲避地震。 “公子,你没事吧?!” 忽然,一道熟悉的惊急声音吸引了玉沐沐的注意,她顺着声音往前看去,便见到了百晓柔熟悉的身影。 她推着一木车,车上远远看过去似躺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脸被一圆笠挡着,看不起真切。 人群还在惊慌奔跑,白晓柔担心的看了眼那男人,也推着车往前急奔。 玉沐沐正欲唤白晓柔,然而纷乱的人群嘈杂拥挤,很快她的身影便湮没在人海中,消失不见了。 玉沐沐摔倒的这条巷子稍窄,除了三两人之外并无多少人往这里奔来,她更加小心护着孩子。 然而这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是刹那间竟然一切又恢复如常。 玉沐沐趴在地上,胳膊被地面蹭出了一道血丝,所幸孩子还牢牢在她手臂之中。 她不由松了口气。 众人皆是虚惊一场,等了片刻仍然是风平浪静,这才有商贩重新置办起摊子。 逐渐的,市集之上一如往常。 而这孩子似有无穷的气力一般,哭嚎之声从始至终丝毫未歇,反而越哭越嚎亮。 玉沐沐认命般,继续寻找食物。 可是婴孩的食物哪里容易寻,她走遍了好几条街巷,竟然没遇到一个哺育期的妇人。 没有人来喂他,那怎么办? 玉沐沐大为懊恼。 这孩子已经哭得满头大汗了。 她得赶快想办法。 “哞哞——” 偏在这时,一旁牛叫声响起,玉沐沐转身看去,便见一小牛在吸食母牛奶水。 玉沐沐看了看母牛,又看了看怀中的婴孩。 这个…… 他应该是会吃的吧? 这个时候似乎也没得挑了。 玉沐沐犹豫着向母牛挪步过不,此时那母牛大大的牛眼里仿佛似有灵性一般一直看着她,它摇着尾巴,四只蹄子却是一动不动。可玉沐沐心中却颇为不安,听说母牛都甚是护仔,若是以为它有歹意对她和孩子攻击起来如何是好,她牢牢抱着孩子,盯着母牛道,“牛大姐,我就借用您一点奶儿,您看起来也不缺这一点是吧,这孩子真是饿了,都嚎了近两个时辰了,嗓子都哑了。” 在玉沐沐走过来时,那头小牛恰好刚吃饱,远远躺到一旁睡去了。 玉沐沐将孩子轻轻放在地上,把早已准备好的小壶拿了出来,“牛大姐,我就取用一些。” 母牛还是看着她,这时突然慢慢躺卧在地。 玉沐沐大喜,真是通人性的牛大姐,倒是配合。 她正准备取奶,就见那被放在地上的婴孩竟然自己慢慢向母牛爬去,随后在母牛身边吸吮起来。 玉沐沐目瞪口呆,此时什么都不能形容她的震撼了! 刚出生的孩子竟,竟然都会……爬了?!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孩子,怔楞在原地。 过了片刻后,那孩子似乎终于吃饱了,靠在母牛肚子上兀自打着滚儿,似乎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而那母牛竟也纵容着他,甚至用牛尾扫了扫他的小脸。 玉沐沐坐在一旁树下看着那一“人”一牛,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几个来回,就是她所见再浅薄却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绝不简单。 初来人世的婴孩会爬、会打滚儿? 这个孩子恐怕并不是人类!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呢? 玉沐沐微微蹙眉看着那孩子,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就马上就此离开,还是继续带着他?可是他还那么小,即使与众不同,毕竟是是小小一个,若是碰到歹人…… 玉沐沐却是拿不定主意,只好久久看着那孩子。 而那小婴孩似乎打滚儿打腻了,新奇的目光又看向了母牛的蹄子,他将牛蹄子抱在怀里,玩得嘻嘻大笑,而那母牛蹄子偏偏甚为坚硬粗糙,小孩子却毫无防备之心,似牛蹄之上的硬壳划伤了婴孩柔嫩的手心,猛地,孩子大声哭了起来。 “轰轰隆隆——” 一时之间,猛地电闪雷鸣。 玉沐沐忙把孩子抱在怀里,翻过孩子手心查看,幸而只是划了一道红痕并未刺破皮肤,稍稍安慰孩子,她抬眸看着天空刚才那道惊雷若有所思。 玉沐沐最终抱着孩子返回了客栈。 可她心里的疑问却只增不减。 她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随后将他放在榻上,掌心白光迸现,幻化出一根细细的羽毛出来。 孩子吃饱喝足,除了初时的疼痛大哭外,一路上都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咋一看去,却是讨喜的很。 玉沐沐看着他笑,“姐姐跟你玩个游戏啊。” 孩子手舞足蹈,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玉沐沐将那根羽毛放在了婴孩的鼻息之间轻轻绕啊绕,猛地,那孩子打出一个喷嚏来。 便是这时,打开的窗棂外一阵狂风呼啸,树叶疯狂摇摆。 只听楼下有路人道,“奇怪,今儿个一会地震,一会闪电,现在又刮起了如此大风,这到底是怎么了?” 屋子里,玉沐沐惊呆了。 孩子从她手中拿过那根羽毛,学着玉沐沐的样子,把羽毛放在自己鼻间玩了起来。 顿时,喷嚏声连连。 而外面大风刚停又再起,反复不停。 玉沐沐看着随着狂风不断扑打的窗棂还有外间簌簌落下的枝叶,只听“咔嚓”一声,却是树干在狂风下被生生折断。 玉沐沐忙回过神来,将婴孩手中羽毛收了起来。 刹那间,风停云静。 “你究竟是谁?” 玉沐沐紧紧看着那孩子道。 孩子晶亮的眼睛仿佛世上最为纯净的琉璃一般,天真的眸子带着欢欣的笑意,吸引着自己的手指头。 “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玉沐沐看着他喃喃道。 “白大哥,白大哥!你们放开我!” 百晓柔的声音这时再次出现在玉沐沐耳内,隐隐带着哭腔。 玉沐沐一惊,忙抱起孩子走出门外,却见百晓柔与白云生正被一群人抓出了客栈外。 他们竟然也住在这里? 玉沐沐忙追了过去,抓走他们的人身着九霄白云服,一看便是九霄宫之人,九霄宫竟真的把他们抓到了? 她追到屋外,百晓柔与白云生已被带走,不见了踪迹。 第77章 蓦然回首 · “尊主, 妾身爱慕您,真希望一直陪在您身边啊。” “疼,好疼啊, 快救我,尊主,这火好大啊。” “尊主, 您为什么让我去献祭,我的心好痛啊, 您真的就没爱过我丝毫么?尊主,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尊主……” 那个身影在火海里挣扎求救,哭着向他扑来。 他从未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 在他面前, 她从来都是娇颜带笑,像是初晨的朝阳一样灵动。 他看着她, 空洞的心腔似乎正在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占满。 咚。 咚。 咚。 久违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 忽然开始跳动。 他看着她流泪的模样,竟然有一种想抚平那泪痕的冲动。 别哭。 我不是。 我对你…… 胸腔里某个地方忽然涩涩疼得厉害。 他究竟是怎么了? 脑子里甚至来不及细想,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我没有不喜欢你。 他一怔。 是谁在说话? 他呆立在原地, 忽然像是反应了过来, 大步向她奔去。 这一次他说的话又急又快,“我没有不喜欢你!” 他想过去拉她。 可前方的路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无论使出什么法子,那屏障就是破解不了。 她还在哭。 他心抽抽的, 疼的更厉害了。 “别怕, 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可火中的她听到这句话却突然笑了。 他第一次看见她用如此冷淡的目光瞧着他。 “救我?就是你害我去献祭, 你凭什么来救我?”她的神情忽然一变。 大火之中,她的神情陌生而冰冷, 似乎根本不在乎那围上来的熊熊烈火一般。 他不由的着急。 “危险,快过来,我不会让你出事!”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笑容越发诡异了起来。 “这一切不都是如你所愿吗,虚情假意,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她开始向大火深处走去。 “不!” “不!” 他又急又惊。 “不要,快回来!” 可她充耳不闻,淡淡的瞧他一眼,反而越走越快。 滔天火势在她周身摇曳,她的血肉一点点开始消散,他崩溃大喊,“我后悔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信我!求你,快回来!”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恶心。”她看着他的目光厌恶而森寒。 她刚才在……说什么? 他狠狠愣住。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脑子像是一瞬间被凝结住,他几乎什么都不能思考,脑袋里只有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盘旋不断。 她转过身,离他越来越远。 他猛地回过神来,呼吸都快滞住了。 “不再再走了,危险!快过来!”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可无论他如何呼唤,那道身影走得决绝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直到身影在大火中被消逝吞噬,她始终再没有看他一眼。 “沐沐!” 心痛的几乎肝胆俱裂,他大声唤着她的名字,颓然跪倒在地。 “沐沐!” 花耐寒猛的惊叫出声,一下子从床榻惊起,额头冷汗连连,他抬眸看了眼四周,这才发现仍旧是在自己的寝殿之内,这里没有滔天的火势也没有那道熟悉的声影。 刚才竟做了梦? 他有多少年未曾做梦了? 花耐寒怔然,梦里那道人影以及她说得每一句话涌上心头,胸腔钝痛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嘴角扯了扯,手摸向心口的位置,两片残心归为竟让他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他面上终于闪现一丝自嘲,随即又带上了一股怅然若失的迷惘。 梦境里的撕心裂肺仿佛历历在目。 刚才那种激烈的情绪就像是真实发生而不是在梦中一般。 “你开始舍不得我了么?” 蓦地,他耳旁传出熟悉的声音。 花耐寒猛地一惊,往一边看去,却见那道身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你刚才做梦了,可是梦到了我?” 他不可置信看着她,轻声道,“沐沐……” 她却一笑,“你好似爱上我了呢。” 她的笑容狡黠中却又带着一丝纯真,“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死了啊。” 花耐寒身子猛地一震,只听她笑着道,“是你害死的呢。” 花耐寒骤然变色! 身影看他一眼,往外走去,花耐寒忙急道,“沐沐!”他伸手去拉她,可刚触碰到她手臂,却见她的身形忽然消失。 好似刚才从未出现过一般。 花耐寒怔然,刚才是……幻觉? 梦境? 幻觉? 他捂住了头,忽然一阵头痛。 这几日脑子里无法控制不断闪现她的影子,一时之间竟让他分不清楚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千年来不曾湿润过的眼眶一瞬间竟被泪水占据,他赤红着眸子,紧紧捂住了胸口。 这一刻的感觉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他清楚的知道—— 他,不想让她死。 悔意如滚滚潮水将他覆盖到几近崩溃。 玉沐沐…… 心里将这三个字轻轻唤出。 一定还有办法弥补! 对,还有希望! 蓦地,花耐寒翻身下榻,将所有绚灵花都拿了出来。 掌心翻转,每一株绚灵花旋转飞扬,最终汇聚成了一束七彩光珠。他口中念诀,随后“玉沐沐”三个金字从他唇中飘现,慢慢飞进了七彩光珠之中,骤然间,光珠大亮,七彩光芒似丝线一般往外极快迸发。 花耐寒紧紧看着那七彩光珠,然而等了许久,那光柱蓦地变暗,最终从空中落到了他的手心。 是不行么? 自从他从洗髓来出来,已经用过引魂术多次,无一例外皆是失败而终。 难道是绚灵花真的不够多才始终寻不到玉沐沐的魂魄? 他恼怒地将光珠紧握在手心,猛地出了屋门。 不到片刻,他便出现在秋迟门外。 骤然见到他,秋迟已经见惯不怪,这些时日花耐寒时常来此,目的通常只有一个,这一次也不例外,就见花耐寒一个眼神过去,秋迟会意,手心不知按在了什么地方,地下突然出现一间密室出来。 在别人的地界公然设置密道,可见此事对花耐寒来说恐怕是重要到不愿再顾忌众多之事。 花耐寒径直进了密道里。 里面安静无声,若不是昏黄的烛光照亮出一个人影,几乎都要以为里面无人。 花耐寒走到那道人影面前,“可想到法子了?” 霓裳夫人霓红橙蓦地转过身来,目光似吓了一瞬,她警惕的看着花耐寒,不觉后退一步,“绚灵花千年才开一株,此花难得,根本无复制之法,何况你要复制整整百株,这谈何容易?” 花耐寒神色如往常一般冷然,可说出来的话却不觉间带上了几分急切,“本座给你三日时间,只有三日,三日之内你若还没做出本座想要的东西,那便以你作为绚灵花的花肥想来也是不错。” 霓红橙蓦地一震,“尊主,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无能为力。” 花耐寒手指在唇中“嘘”了一声,“不要再说这种话,你可知再听就是把本座逼上绝路,本座听不得,再听就会杀人的。” 霓红橙顿时不敢言语,只惊骇看他。 他走出了密室,脸上原本的笑意消失不见,目光竟看着有些颓败,只怔怔往前走,连秋迟对他行礼都毫无反应。 似浑浑噩噩一般,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安安静静坐在椅上一个时辰,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侍从来通传,九霄宫宫主桑焕岱拜访,他怔楞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让他进来。” 桑焕岱一进门便拱手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花尊主,经过我门内弟子多番追踪,现已成功将叛徒白云生拿下,阴龙火起连累花尊主,桑某每每想起便自责不已,此次还望与花尊主一同审问那孽障白云生。” 花耐寒神色淡淡,“白云生是九霄宫之人,如何审问自有桑宫主一人定夺便可,本座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他毫不犹豫的回绝。 桑焕岱却面色为难,抬眸看他一眼,终是开口道,“此次不仅拿下孽障白云生,还在他身边发现了另外一人,而且正与花尊主您有关。” 花耐寒终于将目光看向他,却什么也没问。 桑焕岱只好继续道,“此人正是无极门百苍夫人,这些日子她与白云生那孽障据说是形影不离,关系只怕……”,桑焕岱似斟酌了一番用词,“非比寻常。” 谁知花耐寒神色毫无一起起伏 ,桑焕岱有意提醒,他却似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头上那顶帽子的颜色一般,只道,“那又如何,九霄宫定夺就好,本座不用参与。” 桑焕岱神色已不能用惊诧来形容了。 无极门毕竟是客,此次被连累至险些受伤,而与那孽障在一起的偏偏是无极门花耐寒的妻妾百苍夫人,听弟子来报,被发现时,白云生显然受人制服,整个身体动弹不得,他后来去查探一番,白云生竟被百晓柔施了术咒,而那术咒是无极门百家弟子世代相传之秘术,其他众人甚少知晓这一术法秘诀。 而百苍夫人他曾有印象见过一面,也是花耐寒当日亲自从无极门带过来的,能随行出门之人想来也是地位不俗,轻易得罪不得,可花耐寒竟似毫不在意一般。 “花尊主……” 桑焕岱还欲再说什么,花耐寒终于不耐,打断他,“本座已说过,此事便由桑宫主自行决断便可。” 第78章 幻境之秘 · 花耐寒对那百苍夫人百晓柔显然是随意任处置的意思, 桑焕岱遂也不再多言,他已告知,花耐寒既然不管, 他便再没了顾虑,如此反而更利他行事。 花耐寒神色冷淡,桑焕岱又不禁看他一眼, 早已听闻这花尊主心性僻冷,看来传闻倒也不假。 明眼人看见花耐寒如此神色或许早已告辞离去, 更何况是在素有“玲珑之心”称谓的他自己面前,可桑焕岱他却迟迟未说出离去之言,盯了花耐寒一瞬, 忽然又道, “近日仙门怪事连连,前几日玄天宗无辰仙长更是无辜惨死, 听闻花尊主素来慧智多谋, 不知花尊主对此有何高见?” 花耐寒垂着眸,并未看见此刻的桑焕岱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肃然。只是听到无辰两个字,花耐寒飘远的心思终于被拉回来了些许。 “无辰仙长乃仙门之首, 德高望重, 此番出事乃是我仙门一大损失,更何况事发之地乃我九霄宫,桑某一心想找出凶手,奈何毫无头绪。”桑焕岱叹息一声道。 “桑宫主如此慧达之人都一筹莫展, 花某恐怕也未能解忧。”花耐寒道。 桑焕岱道, “花尊主自谦了, 听闻花尊主是一年多前落于无极门,花尊主风姿卓绝, 不知在此之前师承于何处?” 花耐寒看着桑焕岱,“无名之地,不足挂齿。” 桑焕岱微微一笑,“桑某不过是好奇罢了,若是花尊主不便告知也无妨。” 他终于起身,温声道,“桑某叨扰多时,花尊主切勿见怪,告辞。” 桑焕岱言行甚为有礼,待人接物更是挑不出毛病,在仙门之中颇有盛名,可就是这样一彬彬有礼之人却让花耐寒蓦地生出一丝怪异之感来。 他看着桑焕岱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此时千里之外。 玉沐沐抱着孩子向带走百晓柔他们的人追去,却发现那些人早已没了踪迹,夜寒风大,孩子的小脸带着夜的凉意,她将孩子往怀中拢了拢,只好又返回客栈。 可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待孩子安睡之后,她从怀中拿出一巴掌大小的玉牌,此物乃是江离淮离去时给她的,只说必要之时可以靠此物联系。 玉沐沐手指在玉牌上划出几道灵咒,顿时只见玉牌发出一阵白光,江离淮白花花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玉沐沐眼前。 冒着白烟的浴池,湿濡的头发和上半身。 显然易见,他正在沐浴。 玉沐沐还没惊呼出声,江离淮已经吓得猛地一缩,整个人往水里蹲下,只堪堪露出半个脸来。 “你每次都非要挑在这种时候找我?”他道。 玉沐沐忙用手捂住眼睛,也颇为无言,“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凑巧。” 江离淮似很是委屈,“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好男儿,几次三番被你占了便宜,玉沐沐,既然被你白白瞧去了,你可要对人家负责。” 那个“人家”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玉沐沐只感觉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她忙道,“你快将衣物穿好,江公子,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刚说完,只听一阵哗啦啦水声响起,随后便听江离淮道,“何事啊?” 玉沐沐从指缝中小心翼翼看过去,影像中的江离淮一身白衣站在那里。 她松了口气。 “是晓柔,今日我看见她了。她与白玉生被九霄宫抓回去了。” 江离淮“哦”了一声,“九霄宫的速度看来还挺快。” 玉沐沐道,“先暂且不论九霄宫如何,江公子,晓柔对那白云生用情极深,白云生偏被视为阴龙火事件主谋,此次只怕晓柔会被无辜牵连其中,晓柔性子执拗,我担心她为了陪白云生恐不会主动为自己开脱,烦请江公子帮我打探看看她如今情况如何了。” 江离淮摸了摸下颌,“听你这么一讲,我倒是想起来了,半个时辰之前听闻桑焕岱去了花耐寒的客殿,百晓柔毕竟是无极门的人,而桑焕岱又是出了名的行事稳妥,必不敢轻易处置,想来定是将此事告知花耐寒去了。” 再次听到花耐寒的名字,玉沐沐心中蓦地一顿,可她脸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来,“花耐寒性子僻冷无情,恐怕不会在意晓柔的生死,必是会让桑焕岱随意处置。” 江离淮在提到花耐寒时便紧紧盯着玉沐沐,见她毫无反常,脸上终带了一丝笑容,“的确,花耐寒乃僻冷无情之人,百晓柔从未被他放在眼里,此次只怕他也只怕不会出手。”他没说的是,花耐寒不仅对百晓柔的事恐怕会置之不理,对其他任何事恐怕都会毫不在乎,这些日子的花耐寒像是变了一个人,很多时候都不言不语,一个人能静坐一天,也不知他是在想什么,到底是什么重要之事能吸引他全部心神。 玉沐沐轻轻“嗯”了一声,“我如今不在九霄宫,晓柔的事就劳江公子费心了。” “如此客气做甚。”江离淮笑道,“你我之间如何用的上如此么,你一句话,我定会记着,那百晓柔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听他此番话,玉沐沐心下一暖,江离淮这个人看着不靠谱,可在她最为需要有人站在身边之时却都是他在帮她。 他似想起什么来,又细细嘱咐道,“你别一个人老闷在屋子里,无事时多出去走走也好,不要胡思乱想,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老说头痛恶心,现在可好些了?” 玉沐沐道,“已经无事了。” 当然无事了,她身边多了个颇为匪夷所思的孩子,以至于她已经完全腾不出多余的心思来想起那个人了。 夜风随着窗棂吹进屋来。 到底是夜深了,玉沐沐竟感觉到一丝凉意来,蓦地想到那孩子,他虽然看着奇怪,可若是吹了风,也不知会不会受凉。 想到此,玉沐沐忙起身去关窗棂,便是在她走动那一刻,玉牌角度变化,照出了床榻一脚。 江离淮的声音忽然大声传了出来。 “那是什么,是孩子么?!你怎么会有孩子在身边……” 玉牌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无声,江离淮突然沉默了。 玉沐沐将刚关好的窗棂好生检查了一番,确定不会漏风这才往玉牌里江离淮看去。 只见他神色甚是微妙,看着玉沐沐的目光又震惊又充满了说不清的复杂。 玉沐沐道,“江公子,你怎么了?” 江离淮身子往玉牌里探了探,沉声对她道,“这孩子是……你生的?”不待玉沐沐回答,他一副悲痛欲绝之色,捂住脸大声哀嚎,“你竟然都当孩子娘了!你竟然给花耐寒生了孩子!” 玉沐沐一时怔楞,反应过来后道,“江公子,你有见过短短一日便能生出一个孩子出来的么,你有见过我大过肚子么?!” 江离淮哀嚎之声顿消,诧异看她,“如此说来也对,那这孩子是从何而来?” 玉沐沐摇头道,“我也不知,只知道今晨我睡醒之后,这孩子便出现在我身边了,我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何况昨夜无人能进我屋门,屋子里从始至终外人不可能进来,可这孩子却实实在在出现了,我也是想不明白此事。” “还有这等怪事?” 玉沐沐点头道,“此事不仅奇怪,这孩子看着也……非同寻常。”她目光复杂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婴孩,“他似乎与别的孩子不一样。” 江离淮沉吟一番道,“既然如此,这孩子还是不要放在你身边为好,我看,你不如想个法子将他送到别处。” 话音刚落,原本正在熟睡的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玉沐沐忙奔过去抱起他,轻声安抚。 她的怀抱温暖舒适,那孩子瘪瘪嘴就着眼泪竟然又在她怀里睡熟了。 玉沐沐心中某一块忽然不受控制的柔软起来。 她重新将孩子放在床榻上安置好,对江离淮道,“你说得我也明白,可这孩子还这么小,若是就这么随意放出去在外遇到不测这可怎么办?” 江离淮道,“你一个女子本也是独自在外,恐怕也从无照顾孩子的经验,以你眼下情况并不适合照顾一个婴孩,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婴孩。” 熟睡中的孩子紧紧握着玉沐沐的一只手指,她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给孩子擦了未干的眼泪,静默了片刻道,“不过一个才刚落地的孩子罢了,如今看来他对我也并无有碍之处,倒不如先养着,再说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在身边,虽然才短短一天,可我感觉心里突然不再空了……我想留着他。” 玉沐沐似乎下定了决心,江离淮遂不再劝,“既然如此,那便暂且将他留下来,只是一旦发现有异,切不可心软。” 玉沐沐道,“我明白。” “好,夜深了,你先睡吧,我趁此去探探百晓柔和那白云生情况。” 她让他相助,他竟真得如此上心,玉沐沐顿时百感交集,心下忽然生出一丝感慨来,若是当初她要是先遇见的是江离淮那该多好。 可是,哪里有什么如果。 似想起来什么,玉沐沐忙道,“在去见晓柔和白云生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那日阴龙火骤然袭来,此事恐怕与白云生并无干系,白云生对洛倾素一片深情,更是欲殉情而去,他没有逃出去的动机,再者,那夜晓柔曾趁火势起来时去了地牢一趟,白云生是被她带走的,并不是主动逃离。” “百晓柔竟为了白云生甘愿冒险劫地牢?她与白云生在一起出现,原来是这个缘由。”想到那个柔柔弱弱的百晓柔,江离淮倒是颇为诧异。 “她对白云生用情之深恐怕无法想象。”玉沐沐道,“白云生无法脱罪,晓柔恐怕也不会独自偏安一隅,要想他们二人真正脱险,只怕还需先查清楚阴龙火起的真正缘由,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江离淮却一声轻笑,“未必不容易。” 玉沐沐一惊,“你有办法?” “能操纵阴龙火的人寥寥无几,白云生却偏偏是其中之一,一日前幻相思已经成熟,白云生见过阴龙火,更知符咒之秘,想来从他那里定能寻得一些线索,只要让白云生进入幻相思的幻境,到时或许能查出一些端倪。” 玉沐沐顿时大喜,“若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江离淮轻轻笑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幻相思是他当初与花耐寒结盟之物,届时花耐寒势必也要按照约定进入幻相思,他在幻相思里又会看到什么呢。 幻相思所设幻境皆是来源于真实世界。 他不由看了眼玉沐沐,想到花耐寒近日的反常,不觉微微蹙了眉头。 第79章 师徒之名 · 九霄宫地牢。 百晓柔看向角落里那个一直安静无声的人影, 从她那日救下他到如今他们一起再次被抓回来,白云生从未开口对她说过一句话。 脑子里不觉想起那日趁着阴龙火起,她来地牢救他的情形。 “白公子, 我来救你了,快跟我走。”那时,她又急又担心。 他却看也不看他, 目光毫无生机,像是任何人事都再也吸引不了他的主意, 只有一身的颓然。 时间紧迫,那时她不得不拉起他,正欲带他离开, 他却甩开了她的臂膀, 又独自蜷缩到一旁去了。 他不想走?! 他的抗拒让她越发担心起来,外面脚步声渐近, 她没有办法, 只得趁他不备向他施下无极门百家人的独家秘术——百制术,百必清虽然对她一向严苛,可百家人必学的咒语到底还是教给了她, 这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中了百制术, 他除了身体再无法行动以外,其余对他并无影响。 “白公子,得罪了。”她将白云生强行带离,他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她, 虽然只是一瞬, 然而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闭上了眸子,想来也是颇为无可奈何。 后来他们在一起相处三日, 三日之间他依然不言不语,对于她的话他从不回应。 他的眼眸里永远是一潭死水。 她每日喂他饭食和水,绞尽脑汁给他说笑话,想着法子逗他开心,却都换不来他一声回应和笑意。 然而,能和他朝夕相处是她曾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论他对她是何态度,如今白云生就在她面前,她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此更为美妙之事了。 可对于她来说,那些宝贵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日子却太短暂了。 现在他们被抓回了地牢。 百晓柔看着他,低声道,“白公子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够再有所警觉,想来就不会连累白公子你被他们抓回来。” 白云生闭着眼,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百晓柔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 在来时的路上,她听到他们说白公子欲趁机逃出九霄宫那夜放出了阴龙火,可她心里明白,他现在恐怕早就没了那样的心力。 除了他的师父洛倾素仙长,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心了。 可是,即使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她的位置,她仍然不想看着他出事,这样的罪名按在他的头上,九霄宫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想到此,百柔晓快走几步蹲到白云生面前,“白公子,你还年轻,难道想一辈子都如此沉郁么,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他始终不言不语。 百晓柔叹了口气,又道,“我现在就解了白公子你的百制咒,以白公子的能力奋力一搏,想来并非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她顿了顿,“什么都比活着重要。” 说罢,手指在虚空一划,白云生身上忽然闪现出一道道金色束身锁来,锁层层解开,随后消散不见。 “白公子,百制术已经解开了,你快走啊。” 他似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百晓柔红了眼眸,静静看他片刻,终是在他身边又坐了下来。 “好,白公子,你不走,那我就一直陪着你,晓柔与白公子共生死。” 这是她豁出所有勇气与矜持后最为深情的告白了。 白云生终于睁开了眼来。 “你还不明白么?” 他看着百晓柔的眼,对她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句话,许是久不开口,声音又干又哑。 “明白……什么?”百晓柔愣住。 “我的心意,从来就不曾变过。”话刚落音,便见他一掌向自身肺腑击去。 他竟是要自绝! “白公子!”百晓柔惊呼一声。 便在这时,一道白光出现,阻隔了白云生即将击毁他天灵的手. “啧啧,我见过下手狠的,但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 江离淮却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牢门外。 白云生倒在地上,抬眸看向他,“你救得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只要我想死,最后终究会死。” 百晓柔扑过去扶起他,哭道,“白公子,你为何做傻事,百制术刚解,你便欲了解自身性命,难道这些日子你真的从未放弃寻死么?” 白云生却是目光看向虚无的地方,轻轻笑了,“师父还在等我,我要快些见到她。” 百晓柔心头一痛,却再也说不了任何话来。 江离淮却是倾身过去,撇了撇嘴道,“你想见到洛仙长,洛仙长却是恐怕不想见到你哟。”他说着皱了皱皱眉,“你对得起洛仙长么?” 白云生惊诧看他,“为何师父不欲见我?” 江离淮道,“现在整个仙门都在说你是九霄宫的叛徒,为一己之私擅自放出阴龙火,你名声都臭了,现在你殉情了,大家恐怕都会以为你是畏罪自杀,想那洛仙长一生秉公诚稳,行事光明磊落,可她却有你这般声名狼藉的徒弟,如此看来,她的一世英名恐怕尽要毁于你手。” 白云生脸色猛然变得苍白,他低声道,“我没有放出阴龙火,我没有……坏师父的名声。” 江离淮两手一摊,“你自己说没有就没有啊,谁信你呢?” 白云生沉默下来。 江离淮又道,“我也只是个外人,你死不死不关我的事,可偏偏我受人之托要照看你二人,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现在还是想死的话我绝不拦着你第二次。” 百晓柔瞬间紧紧盯着白云生,“白公子!” 一时之间,地牢里安静下来。 白云生身子一晃,却是跪坐在地上,“我已经对不起师父,不能再坏她声名了。” 百晓柔大喜道,“白公子,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她对江离淮口中的那个人顿时感谢得无以复加,躬身行礼道,“不知江公子说得是何人?” 江离淮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玉沐沐了,她这些日子很是为你担心,就怕你脑子一晕就把命丢了。” 竟是沐沐? 那日她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去地牢救白公子,原以为她会生气,想不到她还一直关心着她。 百晓柔霎时对玉沐沐升起一丝歉疚之意来。 白云生没死,江离淮不禁也松了口气。 白云生最在乎的不过是他师父,只有将他师父牵扯进来,才能制止他寻死的念头。 幸好,他暂时劝住了。 第一步已然成功,第二步便不是问题了。 江离淮接着道,“阴龙火事件既然与你无关,目前看来只有找到真正的幕后策划者才能洗脱你的冤屈。” 白云生闻言不觉看向他,一旁百晓柔却急声道,“如何找出那个人?” 白云生轻声道,“阁下有办法了?” 江离淮笑道,“不错。” 说罢,他周身忽然发出一道迷蒙白光,随后只见似有一朵蓝色的花从他周身分离出来。 白云生少年成名,修为不俗,一看便是此花已是完全融入了面前这个人的神魂之中。 以神魂为祭,这花看着绝非寻常。 江离淮道,“此花名为幻相思,能制造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幻境,只要你执念够深,意念够强,便能见到你最想见的那个人。” 白云生浑身一颤,“我,还能再次见到师父?” “当然。”江离淮道,“你得到阴龙火符咒,洛仙长想来不会完全不知情吧,只要把当日事再想一遍,事情可能就会有眉目了。” “……好。”白云生道。 “此处已被我暗中设下结界,暂时想来不会有人来扰,事不宜迟,你就此便进入幻境吧。”江离淮说完,便见那蓝色的花束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将白云生笼罩在了其中…… “我一定要带你走!” 紧闭的门内,一个青年正在焦急踱步,猛地他看向一旁静立的女子道。 女子正是洛倾素,白衣素带,容貌清丽,可此刻却是满面愁容,目光之中像是带了一丝说不明的痛楚。 师父?! 再次见到洛倾素,白云生激动难抑,恨不得冲上前狠狠将那道身影抱在怀中。 可他冲过去,却是从她周身穿过,触碰不到她的一丝一毫。 白云生蓦地明白过来,此刻想必他已经进入了幻相思所设的幻境之中。 再次见到朝思夜想之人,他紧紧盯着她,似要将洛倾素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看着幻境中的自己忽然上前拉过洛倾素的手,“师父,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清楚么?!” 洛倾素却是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目光看向一侧,“我是你的师父,既然为师,便要做到为人师者应做之事,怎么做出与你私奔之事,况且,我早已有……未婚夫。” “未婚夫?”她对面的白云生眸子赤红的看着她,“可是师父你爱他么,那个罗殷是什么样的人师父你不知道么,他配不上师父你!” “你不要说了!”洛倾素闭上双眸,长长地睫毛下流出一行眼泪,“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师父……”少年怔然看着她,“徒儿是真的,爱慕于师父。” “可我从未爱过你”,洛倾素蓦地看着他道,“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的徒弟,仅此而已。” 即使明知身处幻境之中,可骤然再次见到曾经的场景,白云生仍然感觉一阵心痛。 只是因为他们有师徒之名,便要阻断他二人的缘么? 他明明感觉到师父对他,不一样的。 为什么,她要否认呢? 第80章 真相浮现 · “师父……我不信。” 白云生看着幻境中的自己笑着流出了泪, 轻声说道。 “徒儿感觉得到,每次徒儿受伤,师父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徒儿的事,师父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关心,徒儿的感觉不会错, 师父心里有我,只是师父碍于师父名分不敢承认罢了, 师父,徒儿都知道……” “你不要再说了。” 洛倾素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下,她痛苦的闭上眼, “这都是你的妄想, 我只拿你当徒弟,我有未婚夫, 不久以后我就会嫁给他, 你以后再不要胡言乱语。” 白云生苦笑一声,“师父,你还是不承认。” 洛倾素猛地手指向门口, “你出去, 为师不想看见你。” 白云生怔然看她,可是洛倾素却转过了头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他面色凄楚,喃喃道, “既然是师父希望的……好, 我走。” 然而话刚落音, 忽的,他捂住胸口, 往外吐出一大口血来! 洛倾素听到声音忙回身看他,面色大变,“云生!” 白云生只觉得肝胆俱裂,他的师父不要他,可骤然看见洛倾素担忧的眼神,他绝望的心却又像是稍微活了回来。 洛倾素急奔到他身边,将他扶起,“云生,你没事吧?!” 白云生却笑了,“师父……你还是在意我的吧。” 洛倾素垂眸,纠结、忐忑、担忧一一在她脸上闪现,白云生却不容她退缩,他知道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她的师父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内心。 “师父,你心里有我,你根本不爱罗殷。” “你不要再说这些,我现在就带你去疗伤。” 白云生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师父说不爱我,师父口口声声在弟子面前说要嫁给罗殷,可是罗殷每每来见师父时,师父却对他退避三舍,他屡次对师父言行轻浮,师父都对他言辞斥责,师父根本就对罗殷那个伪君子无意。” 洛倾素看着他的眼,强行带上的冷然不见,脸上只有无尽的无奈,“不管我对他如何,白云生,你需记住,你我师徒之名不可逾越,我此生都不会嫁给你,除非我死。” “师父!” 白云生骇然,她竟绝情至此? 莫大的痛楚在胸腔泛滥,只要想到她以后会嫁做他人妇,他的心便似在被利刀凌迟,他猛地又一口喷出大口血水。 “云生!” 洛倾素正要将他带去寻找大夫,他只牢牢抓住她的手,目光紧紧看着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那徒儿也告诉师父,徒儿此生倘若不能与师父在一起的话,徒儿也会生不如死,师父在何处,何处就是徒儿的归宿。” 一语说罢,他彻底晕了过去。 “云生!”洛倾素惊慌将他拢入怀中,终于失声痛哭,“你这个傻子……” 一旁,白云生看着昏迷的自己被洛倾素紧紧抱住,以前他昏迷无从得知,可现在他却是亲眼见到口中对他说着无情之语的师父是如何小心翼翼将他放置榻上,又是如何惊慌失措去请来大夫。 一向言行有度的师父第一次像个失去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红着眼眸守着他,不断央求大夫定要救下自己。 师父在他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彻夜未眠,形容憔悴。 明知现在是在幻境,他触碰不到洛倾素,可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他想告诉她,不要哭了,明日一早我就会醒过来的,一看见你哭,我就难受。 你说我傻,你怎么也这么傻啊。 明明心里有我,怎么就是不承认呢。 第二日一早,白云生果然醒了过来。 洛倾素慌忙倾身过去,“云生,你怎么样了?” 白云生眼眶微微红了起来,痴痴看着她,“师父,我做梦了,我梦到你离开我,不要我了,我觉得天都塌了,然后就吓醒了。” 洛倾素的眼泪抑制不住滚落下来,她终于第一次,主动握住了白云生的手,“我不离开你,我答应你,跟你走。” 白云生顿时大喜,“师父,你是说真的?!” 洛倾素点头,“你昨夜吓到我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怕也……” 她话未说完,便被白云生紧紧抱入怀里。 看着眼前紧密相拥的二人,白云生只愿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他记得那时的自己惊喜万分,只觉得以前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他那时甚至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不让师父流泪,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小家,也许会再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满怀憧憬,可是后来呢? 白云生痛苦的闭上眼,看着此刻那两道互诉衷肠的人影,眼泪夺眶而出。 “可是,九霄宫出入严明,你我二人贸然出宫只怕会不妥。”洛倾素忽然似想起什么一样,微蹙眉头道。 白云生想了想,“此事交给我来想办法,师父你只需到时跟我离开便是。” “你有何办法?” 此刻,盗取阴龙火符咒的心思已经在白云生心里成型,只要在一处偏僻之地放出阴龙火,将大家引了过去,届时他便和师父趁机离开,担心说出来会引起洛倾素担忧,他便没说,只道一切交给他即可。 白云生原以为当初自己这个计划,师父是绝对没有察觉到的,可看到幻境中的她悄声跟在自己身后,他才蓦然明白正是他自以为可以不给师父添忧什么都不对她说,才让一直关心自己的师父越发担心。 他偷偷潜进了宫主大殿,而师父一直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 宫主桑焕岱闭关已近十年,听说近日就会出关,他必须趁宫主尚未出关之前将阴龙火符咒取得,森严威名的宫主大殿寂静无声,平日甚少有人来。 他在殿中摸索许久,阴龙火不是凡物,势必被放置于极为机密之处,而阴龙火阴性强至,定是以极阳之物压制,他心思极为敏锐,闲暇之余也对五行颇感兴趣,因而八卦之术也极有心得,凭借超强的天赋与敏觉,阴龙火符咒放置之秘地竟被他顺利找出来了。 他大为欣喜,一目十行将符咒内容记在心里。 而此时的密室之外,洛倾素已然见到他所做的一切,他正是记忆的关键时刻,洛倾素并没有打扰他,只是颇为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密室内的白云生对洛倾素的到来毫无察觉。 白云生痴痴的看着洛倾素的身影,他的师父,那个时候定然是极为担心自己的吧,一旦被人发现,他恐怕会被严苛的九霄宫刑律惩戒,下场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到洛倾素守在密室门口,不时担忧的往里看他一眼。 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洛倾素目光向一旁内室看去。 她看了一眼密室内的白云生,而后轻声向内室走了过去。 洛倾素在内室门口停下,暗自从门缝看了过去,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惊恐的睁大了眼眸。 白云生从未见到过她的师父露出过如此神情,正要过去一查究竟,便见这时密室内的自己走了出来,而那时的自己刚好也看见了洛倾诉,欣喜的就要打招呼。 洛倾素顿时脸色大变,在自己开口之前极快的闪身出去,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像是逃离什么一样极快带着自己离开了。 白云生回想起那时的确师父神色不对,可后来她却并未对自己说过什么,只是在与她走出宫主大殿后她的态度突然有了变化,开始催促自己快些离开九霄宫,仿佛再晚一步就要出什么事似的。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警觉。 师父当日到底在内室看到了什么? 白云生不觉将目光看向了内室门口,便是在这时他看到内室门从里打开,而后宫主桑焕岱走了出来。 桑宫主竟然出关了? 他是何时出得关,九霄宫上下竟然对此毫无消息传出? 他正疑虑间 ,就见桑焕岱弯腰从门前地上捡起了一支簪子,他随即认出,那是师父的簪子。 桑焕岱目光看向大殿出口发现,这是白云生第一次在这个从来都是慈眉善目的宫主脸上看到一丝毫不掩饰的森然和阴郁。 一时之间,他震惊不已。 从宫主大殿回来,师父便开始催促他离开九霄宫,他那时心里欢喜只当是师父迫不及待期待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却是全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等内情。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师父忌惮到不敢告诉他? “云生,今夜我们就走,我们不能再留在九霄宫了。”屋内,洛倾素紧握着他的手道。 白云生笑道,“好,师父,如今我已记下阴龙火符咒,到时趁着火势,我们马上离开。”见洛倾素眉头微蹙,他又道,“师父是担心阴龙火伤到同门么,师父莫担心,阴龙火会在偏殿燃起,那里就不居人,没有同门会受牵连。” 洛倾素只点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你行事一向稳妥,我不担心。” 白云生闻言笑得更为开怀,将洛倾素拢在怀里。 那时的自己却没注意到怀中洛倾素眸中的惊颤。 一切本来进行的都很顺利。 阴龙火骤然起,九霄宫众人都忙着去救火,一向井然有序的九霄宫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在漆黑的一旁小道,白云生与洛倾素向宫门疾步而去。 “师妹。” 偏偏,罗殷却忽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师兄?” 蓦地看见罗殷,洛倾素吃惊不已,然而还没等她说话,罗殷的斥责之声便厉声传了过来。 “这个时辰,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果然那消息没错,师妹,你竟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是要与姓白的这小子一起离开九霄宫么?” 消息? 莫非是谁暗中告知了罗殷? 彼时他与师父都没心思注意这几个字,可如今白云生再听到罗殷的话,心里却是疑虑重重。 洛倾素听到罗殷的话一瞬间脸色煞白。 白云生挡在她面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还不快让开,师父不爱你,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混账!”罗殷随即看着他怒骂道,“我与你师父说话,轮得到你来开口么,闭嘴!”他目光又看向洛倾素,“师妹,你不要走,这些年来我一直爱慕于你,我对你的心意你感受不到么,我们可是由师父定下的亲事啊,师父坐化多年,你便不听他老人家的话了么?” “爱慕?”白云生哼笑一声,“你几次三番对师父言行不端,对于你这般孟浪之人,师父没有宣扬出去,已是为你留全了脸面,你还有何脸对师父说爱慕?” “你给我闭嘴,再出言不逊胡说八道,我定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就凭你那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身子么,好,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饶不了我。” “好了,云生”,洛倾素蓦地出言打断他,“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兄,不可无礼。” 白云生冷看一眼罗殷,倒是听话闭了嘴。 洛倾素看着罗殷道,“师兄,我对你除了兄妹之情再无其他情分,这些年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忍让你颇多,可你却始终不思悔改,言行轻浮,当日师父给你我二人定下婚约乃是你强行要求于师父若不答应你我二人的婚事,你便以自身病体去寒洞折腾,师父心善,迫于无奈这才只得先答应下来安抚于你,后来师父坐化之际,却又是亲口否决了这门亲事,只是这些年却始终被你刻意忽视,你我二人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你心里恐怕比谁人都清楚。” “所以,你这是不打算嫁给我,执意要跟这小子出走?” “是。” 洛倾素握住白云生的手,“我已决定此生和白生相伴。” “好,好!”罗殷连连点头,“倒是我的好师妹,想不到你如此不知廉耻,师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竟还是看不上我一丝一毫,你这个贱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住口,不准辱骂师父。”白云生怒道。 “我不仅仅要骂这个贱人,还有你,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抢我的女人,我自幼于九霄宫长大,乃是嫡生弟子,身份比你们这些从外面被捡回来的不知要高贵多少,从小师父宠我,众人敬我,这九霄宫从来没人敢拒绝我的话,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让人把你们抓起来在宫门口示众,让人看看你们是如何不知廉耻!” 他说着,竟真得就要往外喊人。 白云生本就因为他对师父的辱骂而生气,如今见他要寻人过来更是气极,随即抽出长剑,一剑便向他腿刺了过去。 呼吸忽然一滞,站在一旁看着的白云生眼睁睁看着自己把长剑抽了出来,他记得那时原本自己只是想让罗殷暂时无法行走,可是后来呢,后来被刺中的却是…… 他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只大喊一声奔到那时的自己身旁,“不要,不要拔剑!” 然而发生的事却是改变不了的,这是幻境,基于真实而存在的幻境。 “不——” 他眼睁睁看着长剑往罗殷刺了过去,又眼睁睁看着本站在一旁的洛倾素不知为何忽然身子一动竟出现在了罗殷的身前。 然后,那把剑就刺中了她的胸口! “师父,不!” 过去的他与此刻的他同时奔向那个往下倒去的身影。 “师父,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师父!” 她心口的血流了一地,沾满了他的双手。 再次经历这一幕,白云生依然痛不欲生,他无数次想为何当初死得不是他呢! 为什么要把他一人孤零零留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他要拔出那把剑?! 该死的明明是他! 白云生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捂住她胸口不断往外冒的鲜血,“师父,你要挺住,你不能有事!师父!” 洛倾素柔情的看着他,目光带着无限的眷恋与不舍,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可周身似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那只手颓然落下,白云生随即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了他的脸上,他哭得眼泪模糊,却是没有看到此刻的洛倾诉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错愕一般睁大了眸子。 “小心……” “小心……” 她好像要说什么,可似乎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彼时的白云生却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却注意她的提醒,只抱着她泣不成声。 进入幻境的白云生却是红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远处树影之下,一道熟悉的墨黑长袍静立一旁,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心里陡然一惊。 桑焕岱! 第81章 执念所归 · “是他, 竟然是他!” 此前他只是好奇师父为何突然会挡在罗殷身前,毕竟他对罗殷并无杀意,师父定当是看了出来的。 原来, 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他的师父就是这样被人算计的! 树影之下的桑焕岱此刻嘴角勾起。 白云生狠狠盯着桑焕岱,再也控制不住滔天的愤怒,冲向了他, 恨不得将他撕碎剁成肉泥!可是在他接触到桑焕岱时他却蓦然化成一道虚影飘散而去,他忙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洛倾素, 她的身体此刻化成星星点点,同样正在逐渐消失。 “师父!” “不!” 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即使是在幻境, 可是能不能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他只想多看看她,只想再陪陪她!不, 不要这么快消失! 白云生疯了一般向那个身影急奔过去, 可是洛倾素终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白云生跪倒在地,嘶吼出声。 便是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似在拉扯他, 周边一切急速变形, 快得不足以让他作出反应,随即,下一刻他再睁开眼时,面前赫然是九霄宫的地牢。 百晓柔见他泪流满脸, 担忧道, “白公子, 你刚才怎么了?” 他却急急看向江离淮,一把拉住他, “求你,快我再进入一次幻境,让我再进去一次,我还想再看看她,求你!” 江离淮叹息一声,“洛仙长已经死了。” 白云生浑身一震,只听江离淮继续道,“看了一次还有下一次,甚至还有更多次,难道你想一辈子沉迷于幻境么?” 白云生红着眼道,“我只想见她,看着她的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能够看见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难道你不想为洛仙长报仇了么?” 江离淮与幻相思早已融为一体,幻境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洛倾素的死显然与桑焕岱脱不了干系,他道,“我很是好奇洛仙长究竟在宫主大殿里看见了什么?” 他的话终于换回了白云生一丝理智,眼前蓦地闪现洛倾身一身是血的模样,心中霎时撕扯一样的疼,他紧紧握着拳道,“对,还有师父的仇,我绝对不能让她白死,桑焕岱,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说罢,白云生侧眸缓缓看了一眼四周,自从上次他脱离地牢之后,这次桑焕岱将他禁锢之地更是坚不可摧,四周术法加持,似天罗地网一般将他死死困住。 他一定要出去。 心思千回百转,白云生本就是极为机敏之人,霎时明白自己当下最该做的是什么。 江离淮道,“如此看来,桑焕岱不仅害了洛仙长,就连前几日的阴龙火恐怕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花耐寒呢?想了想,他道,“这些日子竟没有一人发现桑焕岱的反常,想来此人也必极为谨慎,想要知道他的秘密,恐怕急不得一时。” 白云生道,“他的确谨慎,这些天来竟从不来地牢见我,想来对我也是颇为防备,既然如此,看来我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便是他为我行刑的时候了。” 他说完,百晓柔不由担心看他,“白公子……” 白云生却是侧过眸对她道,“百姑娘,我不值得你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该牵扯进来,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百晓柔急忙摇头,“白公子,我是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白云生避开了她的眸子,“对不起,我的心里除了师父之外,已经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他拒绝的干脆又彻底,只望打消百晓柔的念想,可是百晓柔却轻轻一笑,温柔看着他道,“晓柔从来都不曾奢望在公子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只要能让晓柔陪伴在公子身边,晓柔便别无所求了。” “你……”白云生似乎大受震撼,完全没有料到百晓柔竟然会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一时间突然愣住,说不出任何话来,久久之后,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苦不苦,约莫只有百晓柔才知道,江离淮忍不住看了百晓柔一眼。 这女人怎么比他还傻?这倒是一个只求付出,完全不图回报的女人。 听见他二人的话,他不禁暗叹,他接近玉沐沐从来都是抱着最终要得到她的心思,在他看来,爱上一个人自然让她也爱上自己才是莫大的快乐。 这个百晓柔真是傻得彻底。 此时,他如此想着。 他心中唏嘘一番,却也知道现在再也耽误不得,潜入地牢已经有些时辰,再晚些恐怕引人注意了。 他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你们二人一切小心。” 叮嘱一番,他身影消失在地牢之中。 出了地牢,白云生却是径直奔着赫连飘雪的地方而去。 九霄宫的主人竟然才是幕后黑手,还是从不显露声色的那种,这种人绝非真如他所表现的那般亲和,他必须提醒赫连飘雪! 江离淮到的时候,赫连飘雪还未就寝。 看着她屋子里琳琅满目的衣物,他不禁气恼。 偏偏赫连飘雪没有察觉到他的怒意,拉着他急道,“你快看看,我穿哪一件好看,是白色的这件还是红色的这件?”说着她似又等不及江离淮的回答,兀自拿起那件白色衣裙说道,“还是白色好看,灵哥哥性子静,白色才显素淡,红色倒是过于张扬了”,说着抬眸看他,“你说对不对?” 江离淮蹙眉道,“他几次三番冷淡于你,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一颗心偏偏要凑过去,难道不将你伤个彻底,你就不会清醒?”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还会一直冷落我,这些日子只有我陪着他,只有我才是对他最真心的,灵哥哥一定感受得到。” “只有你?”江离淮怒极反笑,“那个月乔呢,我可是看见她去往花耐寒那里不比你少,你就如此自信?” 赫连飘雪冷哼一声,“你别提她,这样朝三暮四又虚伪至极的女人定是入不了灵哥哥的眼,我可是发现了好几次那个月乔与秋迟暧昧不清,他们关系不清不楚,我既然都能察觉得到,我不信灵哥哥看不出来。” 看来是无论怎么劝,她都是要一路走到底了。 江离淮将赫连飘雪手中衣物甩到一旁,“我已经劝你多次,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自己好自为之,此次我来,不是听你说对花耐寒如何痴情一片,我只告诉你,九霄宫宫主桑焕岱此人不简单,洛倾素的死还有花耐寒客殿那场阴龙火都与他脱不了关系,听闻此人前些日子还邀你共品九霄宫美食,你对他必须小心提防,万不可轻易信之。” 只要不涉及花耐寒,赫连飘雪的心思一向倒还是颇为敏锐,闻言不由一惊,“你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不错。”江离淮道,“白云生在幻相思的幻境里看到是桑焕岱暗中出手以致洛倾素丢了性命,而洛倾素曾在宫主大殿无意看到了他一些事,想来正是她那日所见才引来了桑焕岱的忌惮。” 赫连飘雪却是敏锐的抓到了他话中消息,“幻相思培育成功了?!” “是。”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灵哥哥前些日子还问了我此事。” “不过是一日之前刚成功,还没来得及相告。” 江离淮话刚说完,便见赫连飘雪急忙往门外奔去,“我要赶快告诉灵哥哥,他若知道这个消息定是很为高兴。” “哎——”江离淮正想拦住她,可赫连飘雪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心中烦乱一闪而过,他不得不跟了过去。 “桑焕岱为何欲杀本尊?” 江离淮到的时候,便听到花耐寒如此说道,看来赫连飘雪已经将诸事都尽数告知了他。 他也不知桑焕岱究竟想干什么,更不想与花耐寒多说一句,因而从进屋开始便安静的站到了赫连飘雪一旁,上次赫连飘雪从花耐着此处回去后大发了一顿脾气,而后哭了许久,他定不能让花耐寒这个疯子再伤害赫连飘雪。 然而花耐寒这句话却更像是在自问,他刚说完便以手抵额像是在思考,银白的发丝顺着他肩头滑落下来,他面色如常,只沉吟一番又道,“本尊之前便已觉得他说不出来的怪异,原来竟是一直想至本尊于死地,奇怪,本尊与他此前并不相熟,非亲非故,按道理来说也算是无仇无怨,可他却欲杀本尊,无仇怨不会起了杀心,定是在本尊不知情下与他结了仇,只是这仇究竟是什么呢?” 他轻声呢喃,一旁赫连飘雪道,“灵哥哥,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进入幻相思里看一番想来所有疑问便会知晓。” 江离淮心口猛地一跳,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如今看着花耐寒那满头白发他只觉得心慌碍眼,以前的花耐寒所有执念便是报仇,那么现在呢? 他突然有些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花耐寒已经向他看了过去。 江离淮顿了顿,道,“进入幻相思需集中所有的意念,只能看到自身最为执着最为放不下之事,花尊主谋划多年只为向玄天宗复仇,如今无辰虽是已身死,可季衡子却仍没有踪迹,想来花尊主定是极为想知道季衡子的下落罢。” 他像个谆谆诱导的居心不良者,只盼着花耐寒若真要进入幻境那便只需去找季衡子就好了,如若不是季衡子,桑焕岱也可以,就是不要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花耐寒却是没有说话。 赫连飘雪已经催促道,“还不快把幻相思拿出来。” 江离淮心里恼极了这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可眼下却不得不为之,他轻轻闭上眼眸,便见周身一道白光闪现,而后蓝色的幻相思便从他身体里似分离出来一般悬浮在了空中。 “果真是幻相思!”赫连飘雪惊叹的看着那朵灿然开放的蓝色花束,幽幽光芒从花株上不断闪烁,迷人又醉眼。 “灵哥哥,进入幻境里便可一探究竟。”她喜悦道。 花耐寒却是盯着幻相思半响,突然像是说了句什么,江离淮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花耐寒的周身被一层蓝色光芒笼罩,他已经进入幻境了。 怔楞片刻,他忽然一惊! 花耐寒刚才说得是,“最为执着之事便可见,那死去的人可以知道她的魂魄归于何处么?” 第82章 顿悟追寻 · 幻境之内。 白茫茫一片。 看不到边际, 也看不到一草一木,只有无穷无尽的白雾。 花耐寒静静走在其中。 都说人死之后魂魄会归于地府,可是他在地府却怎么也搜索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魂魄到底会去哪里呢? 他向四周看去。 如果幻相思真的能够让人看到心里的执念,那便指引他方向罢。 面前的白雾忽然快速旋转起来。 随后, 金光一闪,只见一鼎金色的神炉出现在他眼前。 花耐寒身形一颤。 洗髓炉! 以前此神器是他的梦寐以求, 可如今却是他避不可及之物,只要看到它,他便会想起那道毫不犹豫跳下神炉的纤细身影。 洗髓炉已然成为他的噩梦。 这些时日他将它死死封印在识海里, 再未见它一次! 可是它如今却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花耐寒顿时感到呼吸一滞, 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紧紧按住胸口, 向洗髓炉走去。 金色的洗髓炉轻轻旋转, 随后光芒乍现。 随即,花耐寒便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洗髓炉底,熊熊的火焰将她包围, 她蹲在角落, 哭得泪流满脸。 “……沐沐!” 一阵撕心裂肺袭来,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要生生炸开。 原来那日她在炉底便是这般绝望的么? 不。 不要伤害她。 他后悔了。 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炽烈,花耐寒再作不得他想,明知是幻境他却已然再也不能继续看着眼前之景, 再看一眼, 他便觉肝胆俱裂! 随即, 他纵身一跃而下。 然而便是在他跳下的瞬间,洗髓炉里又是一道金光, 他的眼前一时之间空无一物。 又成了白茫茫一片。 沐沐? “沐沐!” 花耐寒慌忙往一旁看去,然而茫茫四野 ,除了他再无一人。 她会去哪里? 她不能消失。 他才匆匆见她一面。 他只为了寻她而来…… 花耐寒再顾不得其他,在四野里急奔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白雾再次退却。 这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颇为热闹的市集。 而他此刻,正站在一处客栈门前。 花耐寒向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没有他想见的那个身影。 他踏出一步,正要再去寻找。 “啊!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一惊! 声到人未至,嗓音却娇软灵动,声音的主人曾在他耳边娇笑连连,软软低语。 他喉头似哽住一般,慢慢的,不可置信的,转过了头。 玉沐沐正匆匆忙忙从楼梯上奔下来,刚才所见简直不可思议,她逃似的跑出了门外,向客栈外奔去。 花耐寒便看着那道急奔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只留给他一个怀念无比的背影。 是…… 沐沐! 他忽然像是才反应过来,追着玉沐沐而去,然而纵使他喊着她的名字她却似听不见一般,步伐没有丝毫的停留。 花耐寒轻轻一跃,毫不费力已经到了玉沐沐身前。 他红着眸子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看着她的脸,他轻声唤了一声,“沐沐……” 他向她伸出手去。 然而玉沐沐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花耐寒蓦地苦笑一声。 所以,这是对他的惩罚么? 幻境里,他只是一个让人发现不了的过客,连想触碰她都成了奢望? 他痴痴看着她急奔的身影,她脸颊红润,跑得气息不稳,一切都如此真实,就像是她还活着一样。 他一直跟在玉沐沐身后。 而后看见她似恼怒一般锤了锤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哎呀,我跑什么啊,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在一处包子铺前停了下来,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眼眸一笑,“还是先填饱肚子好了”,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啊,真香啊,待会儿我得多吃几个,不知道有没有芝麻馅儿的包子,嗯,莲藕馅儿的似乎也不错,都尝一尝好了。” 花耐寒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笑脸,不知何时眼泪从眸中流落下来。 她本该如这般一样无拘无束、快乐的活着,可是后来呢? 是他毁了她。 毁了这样一个美好的人。 玉沐沐兴高采烈买了一大袋包子,寻了个街角便坐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啃起包子来。 她吃得两颊鼓鼓,两眼满足的眯了起来,花耐寒近乎贪婪的看着她。 他竟不知这是玉沐沐何时离开了无极门独自在外? 似乎自从她进了玉醇阁成为玉醇夫人以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莫非,这是在遇见他之前么?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轻声道,“吃慢些,没人和你抢,小心噎着。” 话刚落音,便见玉沐沐猛地眉头皱起,一顿咳嗽起来。 花耐寒急忙起身,“沐沐!” 幸而玉沐沐很快缓了过来,她大吸了口气呼出来,“可险些憋死我了。” 她将剩下的包子小心翼翼收好,看了看天色,心道该是时候回去了。 玉沐沐开始往回走。 可她目光却在两旁小摊贩上一直看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花耐寒便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看得都似乎都是拨浪鼓、竹蜻蜓、草蚱蜢之类小孩子的玩意儿,不由好奇起来。 她喜欢这些玩意儿么?似乎没有听她提起过。 玉沐沐走走停停,却似乎都没有看到满意之物,市集人声沸腾,行人众多,很快她额头浸出细细的汗珠来。 花耐寒下意识的抹了抹她的额头,然而待手指从她额前径直穿过,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如今是不可能碰触到她的。 他怔了怔,慢慢落下了臂膀。 人都是有贪念的,既然让他再次见到了她,为何却触碰不到她的一丝一毫呢。 即使只是一缕发丝也好…… 他眼眸通红,带着无尽的悔意与怜惜。 他多么想把她揽至怀里,要是能再感受一遍那熟悉的温度……该有多好。 然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终于,玉沐沐在一处糖葫芦小摊位前停了下来。 她笑嘻嘻道,“还是吃得好,毕竟他非同常人,也许他不喜欢那些寻常人的玩意儿。” 她买了两串糖葫芦,将一串收好后迫不及待吃起了另外一串。 “嗯,酸酸甜甜,真是堪称美味。”她边吃边点头,慢悠悠在街上走着。 她喜欢吃糖葫芦,她还喜欢什么? 花耐寒心口骤痛,他似乎一点也不懂她,也从来没有试图懂她。 便在这时一道哭喊声在大街上响起。 玉沐沐驻足看了过去。 前方不远处一个妇人趴到在地上,她身旁一男子正在一脚又一脚往她身上踢去。 妇人痛喊连连,那男子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夫君,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 妇人哭着求饶道。 男子又往她胸口踢了一脚道,“让你多管闲事,老子的事是你能管的吗,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夫君,不要再打了。” 那夫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发丝俱乱,形容好不狼狈。 男子却猛地将她从地上提起来,“说,你把银子藏到哪里了,快给老子拿出来!” 夫人哭道,“夫君,求你不要再去赌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快被你卖完了,这些银子是给婆婆看病用的,婆婆身子越发不好了,再不能拖着不去看大夫了。” 男子一巴掌扇在妇人脸上,顿时妇人瘦削的脸颊上红肿一片。 “你长能耐了,管得倒是越来越宽了,谁给你的胆子来教老子怎么做事,老太婆早该死了,屁大的活儿都干不了,一分银子都挣不得,老子给她花银子请大夫,做你的春秋大梦!” 妇人将手捂住脸上,哭道,“这些银子真的不能去赌了,夫君你醒醒吧,我们已经欠了很多债了。” 男子将她一把狠狠仍在地上,在她兜里摸索起来,妇人死命捂住布兜,无奈力气不敌那男子,很快布兜被男子抢走,只见男子大笑道,“果真银子在这儿!”他狠狠踢了妇人一脚,怒骂道,“贱人,等老子赢了钱再回来好好收拾你!” “赢钱?你想赢谁的钱啊?” 却有三五个人往男子边上围了过去,几人皆是虎背熊腰,身子精壮,模样像极了打手。 那男子刚才狠厉的模样顿时不见,身子几乎躬到腰间,点头哈腰,笑着道,“哟,牛哥,今儿个真是巧,竟遇见您了。” 他便说便往后退,“您忙,我,我就不打扰牛哥你们了,您们忙,忙啊。” 那叫“牛哥”的人皱眉“嗯”了一声,一把提起他的衣摆,“你想哪里去,哥几个今天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男子目露恐惧,“牛哥,你找我什,什么事啊?” “你欠我们赌坊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男子不看看他的眼,“我这几天手头有些吃,吃紧,待我赢了银子马上就还。” 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互相看一眼,道,“哟,这人还想着赢钱呢,痴人也不像他这样做白日梦的。” 说罢,一下子变了脸色,狠狠踢了男子一脚,顿时男子被踢到在地。 那妇人见状,忙着急去拉他,“夫君!” 男子哭道,“牛哥,我真没钱啊,再宽限几日罢,等我有钱了一定把银子还上。” “老板说了,今日就是你还钱的最后期限,你要是今天不还,哥几个就把你腿卸了泡酒喝!” 男子顿时又惊又急,“我,我真没钱啊。” 那“牛哥”忽然一脚踩在男子胸口,另外一脚狠狠压在他手上 ,男子顿时动弹不得,他从男子怀中取出一个布兜,将里面银子拿出来在手里垫了垫,道,“没有银子,那这是什么啊?” 男子一慌,“牛哥,这是我最后的本钱了,没有这些银子还怎么去赢钱啊,牛哥,你就再宽限几日罢,行行好啊,牛哥。” “牛哥”呸了一声,“就这点钱也不够还你欠下的,你要是再嚷嚷,哥几个就撕烂你的嘴,别废话,现在就还钱!” “我真没钱啊!” “没钱?”那几人顿时将他围住,拳打脚踢,男子哀嚎连连,那妇人蓦地冲了过去趴在他身上,“你们放过我夫君吧,要打就打我好了。” 那男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说道,“对,还有她,我把她卖给你们,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卖到窑子里,卖给人做仆都行,她能干活,有力气,我把她卖给你们!” 那妇人几乎是不可置信看着他,喃喃道,“夫君……” 那几人打量了一眼夫人,心照不宣笑了,“你这婆娘虽然黑了些,瘦了些,好歹也还看得过去。” 见那几人向她走来,妇人惊慌往后退去,“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她求救般的看向一旁的男人,“夫君救我。” 可那男人却动也没动,只催促道,“把你卖了,我就能还债了,你还不快过去!” “夫君,不要,救我,夫君……”妇人捂唇哭了起来。 玉沐沐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一把将那妇人拉到自己身边,“你刚才听见了没有,他都要卖你了,你还要求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好!” 那几个壮汉看着她,笑道,“哟,哪里来的小娘子,模样倒是挺标志,怎么,你是要代替这女人么?哥几个倒是可以把你卖个好价钱。” 花耐寒顿时大怒,他们竟敢这般对她说话! 可纵使再愤怒,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卖你大爷!” 玉沐沐却是怒呵一声,霎时出掌向那几人击去。 她到底是修仙之人,不是这些毫无修为的凡人能比,很快几人便被她打得滚在地上呼天抢地。 待玉沐沐再想教训那男子时,却才发现那男子竟不知何时趁机跑了。 女子还怔楞在原地。 玉沐沐将她拉至一旁,将怀中银两递给她,“快些去治伤吧,莫再让你那夫君把银子抢走了。” 妇人连连道谢,面上却甚是担忧,“牛哥那些人定是不会放过夫君的,夫君他此后可怎么办才好?” 玉沐沐惊诧,“你还想着你那没心没肺的夫君?” 妇人低头,良久轻声道,“他终究是我夫君,我既然嫁给了他便是他的人,况且夫君曾还救过我一命,我的命是因为他才捡回来的,我,我不能不顾他。” “再大的救命之恩这些年你为他做牛做马也还回来了,他现在这么对你,不值得你还顾念着他。” 妇人流下眼泪,“这些年我的身边只有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现在……”似是说到伤心处,妇人眼泪越来越多。 玉沐沐看着她道,“他现在对你可算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我看刚才他对你下手时可是丝毫没有手软的,对于这种伤害你的人,你就不能再给他一丝机会,你应该立刻潇洒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他身边。” 虽然她是对那妇人说话,可花耐寒心中却蓦地一震。 “离开他?”妇人惊慌道,“我不知道,若是离开他以后我要怎么办,我一个人该怎么生活,我不知道……” “怎么就不能活呢,这个世界谁离了谁又活不下去呢,你善良勤勉,有手有脚,或许离开这个男人以后活得还比现在更精彩呢。” “会么?”女子怔然道。 “当然。”玉沐沐眼眸有一瞬间的暗淡,很快她又笑了起来,“过去有个男人也对我不好,他为了复仇甚至想杀了我,不过我命大活了下来,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么。” 她话音落下,花耐寒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在说什么?! 难道这不是她的过去,发生在他眼前的都是她此刻正在经历的事么?! 她,还活着! 她没死! “我啊,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玉沐沐还在笑着对那妇人说道,“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花耐寒眼前似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紧紧盯着玉沐沐,再也不想耽搁一刻,他要见她! 现在! 立刻! 那个客栈,她住在那里! 眼前一切极快变形,幻境渐渐消散。 赫连飘雪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花耐寒疯似的奔出了门外。 她刚想追过去,却被一旁江离淮拉住,她顿时不耐道,“怎么了?” “不要跟着他。”江离淮面色沉静,眸子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身影,“他只有死心了,也许才能真正看得到你,无妨,让他去便是。”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赫连飘雪嘟囔一句,到底没追出去。 第83章 往事成殇 · 玉沐沐手里拿着一袋小包子, 又看了看另外一只手上的糖葫芦,站在客栈门前犹豫了片刻,她心里对自己暗道, 那孩子就是奇怪了些,只要自己平常心看他便可,随后她深吸口气便走了进去。 她径直上了楼, 走到自己门房前。 今晨她起榻时着实被吓得不轻,那孩子应该不会怪她吧? 她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里,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小的身影坐在床榻上,头耸拉低垂着,两手规规矩矩放在双膝上, 一动不动。 玉沐沐心里不由一软, 轻声唤道,“我回来了。” 闻言, 那孩子抬起眼眸来, 看着玉沐沐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模样好不可怜。 玉沐沐忙过去给他擦眼泪,“哎呀呀, 你怎么哭了呀, 别哭啊,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稚嫩的童音哽咽着对她说道,带着无限的委屈。 “你不喜欢我。” 玉沐沐忙道, “我没有不要你, 我没有不喜欢你。”她忙将手里包子和糖葫芦一骨碌都放到男童身边, “你看,我出去为你买吃得去了, 你饿不饿啊,快填一填肚子。” 男孩看见食物,目光里的委屈顿时消散不少,他犹带着泪水的眸子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眼糖葫芦,最终将那串鲜红的糖葫芦拿起来轻轻舔了一口。 玉沐沐不由眉眼含笑,果真是个小孩子。 她将他稚嫩小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拭掉,心里不禁想起今晨那一幕来。 因为身边多了个婴孩,她今晨起的比以往都早,起榻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孩子怎么样了,结果榻上哪里有襁褓中的幼儿,有的只是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 孩子睡得正熟,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并没有发现身边人的惊诧震撼,睡得甚是安静。 玉沐沐惊呆了! 虽然长大了不少,可是那眉眼,那唇形,这分明就是昨日那个婴孩长大的模样! 只不过一夜之间这孩子便长成了这个模样?! 他的成长速度也着实惊人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 她惊呼一声,盯着男童,不由后退一步。 随后便见男童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来,稚嫩的嗓音对她道,“你起的好早哦,不用这么大声喊我起床的,我还想睡会儿。” 男童睡眼朦胧,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玉沐沐看到他的震惊。 “我要再睡了,你不要吵我哦。”他说着又躺了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玉沐沐。 “你,你……” 玉沐沐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她究竟是跟什么人待在一起? 这孩子究竟是妖是魔?! 脑子里一团混乱,她从未听说过有谁人能变化如此之快的,一瞬间,不知所措、惊骇、惶恐全然袭来,她蓦地转身往外奔了出去。 她走得匆忙,却不知原来这孩子竟在她走后如此难过。 她摸了摸男孩儿柔软的头发,心里竟闪过一丝愧疚,当时她的确有过一走了之的冲动,幸好她最后又回了来,若不然这么小的孩子可怎么办? 玉沐沐盯着他的小脸,他似乎很是喜欢糖葫芦,吃得意犹未尽的模样。 玉沐沐顿了顿,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谁知男孩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娘亲。” 玉沐沐蓦地从榻上站起,震惊道,“小孩子不可以随便喊人的。” 男孩儿想了想道,“可是我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最先见到的便是你,也只有你在我身边,你不在的时候我下楼看了看,发现有模样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这样唤身边女子的。” “那是因为那女子生下了他,他才唤那女子娘亲,我未曾生育,怎么会是你娘亲呢。” 男孩迷惑的看着她,像很是不解。 玉沐沐现在倒是不纠结称呼,她更在意的是男孩的身份,“好了,你要怎么喊,我也无所谓,只是你怎么会在我屋子里?而且”,她看了看他,“还长得这么快?” 男孩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这才将一旁小包子拿起来慢慢啃着,边吃边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从一出生娘亲你就在我身边了,这不得问娘亲么?” 她问出的问题又落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玉沐沐一惊,“你也不知你是谁?” 男孩颇为委屈,“娘亲都还没为我取名字呢,我当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这孩子对自己的来历竟然也是一无所知?! 玉沐沐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只觉得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那孩子却还在催促她,“娘亲,你还未为我取名呢。”说着,最后一个包子已经下肚,他颇为满足的摸了摸自己小小的鼓囊囊的肚子,道,“虽然这个圆溜溜也很可口,但还是那个长串串更鲜甜,嗯,我喜欢吃长串串。” “糖葫芦,什么长串串,那叫糖葫芦。” 玉沐沐纠正他道。 “啊,葫芦,我喜欢这个名字,娘亲,我的名字要叫葫芦。” “葫芦?”玉沐沐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由问道,“你真喜欢这个名字。” “嗯。”男孩重重点头。 玉沐沐正在为他取名发愁,想不到竟如此轻易的便解决了,她道,“好,只要你以后不要后悔。” 葫芦高兴的摇头,“不后悔,葫芦就要叫葫芦,娘亲为葫芦取的名字真好听。” 玉沐沐忽然有一种想扶额的冲动,“你以后还是不要对别人说这个名字是我取的为好。” “为何?”葫芦歪着头问她。 “因为这名字实在太过新颖超俗,而我为人一向低调,记住,要低调。” 葫芦欢快的拍着小掌,“马上就有人要过来见娘亲了,葫芦记住了,太好了,待会葫芦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放心,葫芦不会说是娘亲取得名字。” 玉沐沐闻言却是惊诧他的第一句话。 “马上就要有人过来?”她好奇道,“谁人要来此,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来?” “葫芦就是知道。” 话刚落音,屋门忽然被人打开。 随即,玉沐沐便见到了站位门外的花耐寒。 一时之间,天地无声。 她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看到葫芦高兴的走到门口那人身旁,拍着自己小小的胸脯在说些什么,然而从始至终,那个人的眼眸却一直紧紧的看着自己。 眸色血红,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泪来。 那人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眸子里像是藏进了万年霜雪的苦楚和道不尽的喜悦。 他的头发何时全白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古怪又陌生,玉沐沐却是从未见过他用如此眼神看她。 他离她越来越近,玉沐沐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后退一大步。 花耐寒却因她的动作脚步蓦地一滞,随后却更是坚定无比的向她走来,他的嗓音又干又哑,紧紧盯着她的眼,“既然没死,为何不来见我?” 她可知,可知,这些日子他都要疯了! 玉沐沐心中骤然一痛,然而她的嘴角却是慢慢上扬,脸上挂起毫不掩藏的嘲讽,“我为何要去见你,你是我什么人?不相干之人,我为什么要去见呢?” “不相干之人?” 花耐寒不禁重复她的话,每说一个字,心里便似有一把无形的利刀在割掉他一片血肉。 “我是你夫君。”他一字一句道,也不知是想说道谁的心里。 玉沐沐脸上笑容更大,“夫君?呵,真是好笑”她鼓起掌来,“我竟从不知原来我是有夫君的,一个玩物罢了,承蒙花尊主看得起我。” “玩物?”花耐寒道,“我从未如此看待于你。” 玉沐沐似恍然大悟,“哦,也对,玩物只怕也是没有资格的,不过就是一个被用来献祭的东西罢了,就连玩物也是比不了的。”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解意,如此冷面含霜的模样却是之前从不曾有过的,花耐寒不禁一阵心慌,“沐沐,你不用如此贬低自己,你不是,我……” 他还要说什么,玉沐沐却只觉得他脸上那一阵惊慌失措的模样格外碍眼,她打断道,“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难道你从未想过将我献祭,难道你一直在利用我是假?!” 跳入洗髓炉的情形不觉涌入脑海,玉沐沐再也不想体会那时的绝望与心碎,她厉声道,“如今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我去见你!” 你都要让我献祭了啊,你都要舍弃我的性命了! 花耐寒竟一时不能言语。 最终,他轻声道,“你恨我?” “难道我不该恨你么?!”玉沐沐只觉好笑,他对她作出那样的事,莫非他还希冀她能再回到他身边?心底刻意被忽视被压制已久的悲凉这一瞬毫不受限的翻涌出来,搅得她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可是她绝对不想再为这个男人流一滴泪,尤其还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我当然恨你,我只盼着此生再也不与你相见,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人罢了!” “旁人?” 花耐寒忽然间想起幻境中她劝说那个妇人的话—— “对于这种伤害你的人,你就不能再给他一丝机会,你应该立刻潇洒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他的身边。” 再也不要回到他身边…… 所以,这就是她内心真实所想? 她真的打算远离他?! 花耐寒浑身只觉肝胆俱裂一般的疼,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拽住手心稳住自己,不让自己颤抖,静默片刻,看着玉沐沐道,“其实那日,在看见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便……”我便后悔了,我想去拉你,可是没拉住…… 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再说这些她还会相信么,她也许会更鄙夷更讨厌他,更觉得他虚伪。 眸子里似乎就要有什么滚落而出,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沐沐,不要这么狠心,不要离开我。” 玉沐沐面无表情看着他。 花耐寒双眸不知何时已经通红一片,他道,“是我明白的太晚了,我背负刻骨深仇,曾经复仇是我活着唯一的目的,我一度以为为了复仇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可是后来即使已通过洗髓炉提炼修为,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快意,我开始彻夜难安,噩梦连连,起初我不懂,为何看到何处都会有你的影子,无时无刻你的样子都会出现在我眼前,我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后来甚至分不清幻觉与现实,我只想见你,我想尽一切办法来找你,沐沐,我最后才明白原来不知不觉间你已成为我生命里最为重要之人,我真的,已经离不开你。” 这是他的肺腑之话,说着,他伸出臂膀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只要能让你留下来,我愿意做任何事。” 他臂膀上被阴龙火灼伤的疤痕无意露出了大半在外,玉沐沐扫过一眼而后移开了目光,当初看到他受伤即刻涌上来的心痛不再,她摸了摸心口,此刻,那里只是淡漠一片。 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那些伤害终究已经造成,他逼着她死并不是假,她做不到释然。 她将手心从他掌中抽开,花耐寒蓦地惊慌看她。 她别过眼去,“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再见你,你只需要离我远远地就行,以后……”她顿了顿,轻轻闭上了眸子,“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这便是我唯一所求。” 花耐寒似没听懂一般,一动不动。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一时几乎呼吸不过来,玉沐沐忍住眼眸中的潮意,再不犹豫拉过一旁的葫芦往外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她牵着葫芦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然,葫芦开口道,“那个男人在哭。” 玉沐沐步伐一顿,“什么?” 葫芦看着她的眼,“哭得很厉害,他的眼泪是红色的。” 玉沐沐惊愕,喉咙里忽然一阵发干,她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葫芦道。 玉沐沐沉默不语。 “我们回去吧。”葫芦又道。 “为何要回去?” “你想回去。” “我,不想回去。”玉沐沐垂下眸子。 “你就是想回去,我知道。” “我真不想回去。” “你都要哭了,你想回去。” “我不想回去!”蓦地,玉沐沐大声道。 葫芦顿时不再说话,只安静看她。 玉沐沐仰眸,让眼眶中的湿意尽数退去,良久,她垂眸看向葫芦,“对不为,我不该对你说话那么大声。” 葫芦懂事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知道的,你只是伤心了。” 伤心? 玉沐沐苦笑一声,是有一些伤心,可是这又如何呢,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一会儿就要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你真的不回去么?” 玉沐沐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空,“明明阳光这么好,怎么会下雨呢?” 她刚说完,一阵雷声响起,随后乌云极快出现,不过片刻便遮住了明媚的阳光。 第84章 大雨瓢泼 · 一瞬之间天昏地暗, 狂风骤起,显然过不了多久便要下起雨来。 玉沐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街道两旁小贩纷纷收拾起摊位,不少性子急得, 边收拾边抱怨道,“这天气说晴就晴,说下雨就下雨, 一点征兆也没有,唉!今天又没生意了。” 是啊, 一点征兆也没有,那葫芦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猛地看向葫芦,“你可以预知?” 葫芦琉璃一般的眸子看向她, “什么是预知?” “你知道花耐寒会来, 你还说他在哭,你还知道会下雨, 这难道不是预知?” 葫芦若有所思, 可随即又连连摇头,“娘亲,葫芦还是不懂。” 玉沐沐急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葫芦就是知道。” 玉沐沐颇为无奈, 葫芦对他自己一无所知,她想知道缘由却毫无头绪。 眼见雨水就要落下,她再顾得思考其他,拉起葫芦就往前方奔去。 “娘亲, 我们要去哪里啊?”葫芦迈着小短腿边随着她跑边道。 前方正好有一处屋檐, 玉沐沐指向那处, 道,“去那檐下暂且避一避。” 两人刚至屋檐下, 随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啦雨势极大。 葫芦咯咯笑了起来,拍着两手雀跃的蹦着,“下雨啦,下雨啦,下雨真好玩。”他说着,捧着小小的手掌到檐下接住滚滚滴落的雨水。 玉沐沐看了他一眼,“仔细淋湿了,到后面来。” 葫芦玩得正乐,却哪里肯听她的话。 玉沐沐便也不理他,静静站在一边,看着雨势发呆。 想不到花耐喊竟寻到了她,如今已经被他知道所在,那她以后要怎么办? 再搬一处? 她轻轻蹙起眉头,轻轻一叹。 可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玉沐沐又自嘲一笑,今日她可是说了狠话,那些话几乎是不留任何余地,这些年来,恐怕还没有人敢在花耐寒那样的人面前对他这般说话,他应当是不会再来见她了。 她此刻倒也不必先自寻烦恼。 玉沐沐心里寻思一番,见雨水倾斜,已经将葫芦的衣摆打湿了些许,便将他往里拉了拉。 她看着他道,“葫芦,你说这雨何时可停下?” 葫芦却摇摇头,“娘亲,葫芦不知道。” 玉沐沐却是好奇了,“你可以知道雨何时下,却不知何时停?” 葫芦瘪着小嘴委屈的看她,“娘亲是嫌弃葫芦了么,葫芦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如此说来,他的预知竟是像时灵时不灵一样? 玉沐沐轻轻拍拍他的头,“我不过好奇罢了,就随便问一问,你这小脑袋不要多想,你如此可爱,谁会嫌弃于你,只怕喜欢都来不及呢。” 葫芦顿时眉开眼笑,“葫芦人见人爱。” 这般说话的语气,玉沐沐不由一惊,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可细想一番却又是什么也想不出。 葫芦到底是个孩子,站在屋檐里侧刚一会便又待不住了,只不过片刻,又去接那雨水去了。 他玩得欢快,玉沐沐便也由着他了。 雨越下越大,竟像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狂风呼啸,树叶被打落了一地,地面上水流成溪,缓缓流淌。 蓦地,一道亮光在天空乍现。 随即一道惊雷响起。 葫芦似更开心了,“打雷了,打雷了!” 雷声震耳,接连一道又一道。 葫芦似觉得新奇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 便见这时,一道刺目白光径直从天上冲下,这次的闪电更猛烈,穿过云端竟直击地面而来。 “轰——” 一声巨响,闪电与地上水流交汇,发出灼目光芒。 玉沐沐心中暗道,电闪雷鸣,今日这天气看来着实不适合出门,她不由抱怨了一番花耐寒,若不是他,她也不至于现在出门,这人,以前祸害她,现在还祸害她。 看来真是要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一旁的葫芦似乎看呆了。 刚才活蹦乱跳手舞足蹈,现在竟一动不动,只怔怔看着那闪电落下的地方。 玉沐沐只当他吓着了,忙蹲下身将他拉至怀里,“不怕,不过是闪电遇到水了走火了而已,无妨,不会伤害到我们。” 葫芦却仍是一眨不眨看着那里,猛地,他神色一变,捂住了头,似乎极为痛苦。 玉沐沐忙道,“葫芦,你怎么了?” “娘亲,我的头好疼啊。” 玉沐沐见他小脸上不过片刻竟大汗淋漓的模样,越发担心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葫芦,你到底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进脑子里一样,好疼,好疼!” “葫芦!” “娘亲,我疼!” 蓦地,葫芦惊叫一声,竟在玉沐沐怀中晕了过去。 玉沐沐慌忙将他抱起,“葫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如此模样了? 玉沐沐再不敢耽搁,她必须赶快回去,将葫芦紧紧拢在怀中,她一头扎进了大雨之中。 然而,瓢泼大雨却没有滴落在她身上。 她不由往上看去,头顶一把黑伞正稳稳挡在她的上方,将铺天盖地的雨水隔绝在外。 而伞的另一边,花耐寒静静的看着她,身上已被淋得湿透。 他一头白发因为沾了水粘在他的脸颊一侧,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稍许凌乱,玉沐沐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可他却似一丝也没发现似的,就那么看着玉沐沐,眸中似乎藏了千言万语的沉重,可却又像是带了一丝莫名的胆怯,他就那么一言不发,一直站在大雨之中。 玉沐沐道,“你怎么还不走?” 花耐寒垂下眸子避开她的眼睛,只道,“雨大了,我送你回去。” 她已经对他说过此后要毫无相关,现在他如此行径又算什么呢,继续牵扯不清么? 玉沐沐直直看着他的眼,“可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花耐寒拿着伞柄的手似乎抖了抖,他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她厌恶于她,可就算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却依然做不到放手就此离开。 怀中的葫芦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玉沐沐不想在他这里耽搁时辰,看着花耐寒道,“有些话,真的不必再说第三次。” 说完,她抱紧葫芦,便又冲进了雨中。 然而花耐寒却一把将她拉住,“此雨甚大,地面多水恐又湿滑,你如此急乱,仔细摔倒。” 他将手触及葫芦手腕之间,就见一片白光蓦地从他指尖流淌入葫芦体内。 “你在干什么?”玉沐沐警惕看着花耐寒,实在是因为他此前从来都是冷漠森寒的性子,在玉沐沐的印象里还未曾见过他主动接触陌生之人。 而他与葫芦并不相熟,玉沐沐自然防备他。 她目带警惕,花耐寒不由心中越发苦涩,看来在她心中,他已然失去了信任。 他收回手指,道,“这孩子筋脉无损,身子并无大碍,他只是睡着了,你莫要担心,刚才我已为他输入灵气,他很快便会醒过来。” 玉沐沐一惊,想不到他竟会主动帮助葫芦。 “我走便是,伞留于你处。”见玉沐沐神色间仍是淡漠一片,他又加了一句,“你抱着孩子,他淋不得雨。” 他掌心轻轻翻转,松开了握住伞柄的手,而那伞似无形中被人掌握了一般,竟没有掉落下去,仍稳稳立在玉沐沐头顶。 随后,花耐寒看了她一眼,终是向一旁离去。 玉沐沐在原地顿了顿,蓦地向客栈方向奔去。 而那伞自始至终为她挡去风雨,直到她进入客栈内,才缓缓化作一团白光消散无形。 玉沐沐将葫芦轻轻放在榻上。 想起花耐寒的话,她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大碍,只是为何他刚才突然如此痛苦的模样? 她打来一盆水,轻轻拭干葫芦带汗的面颊。 忽然,一直安睡的葫芦周身忽然金光大闪,玉沐沐骤然见到这一幕,只觉震撼不已。 而榻上的葫芦缓缓睁开了眼。 “葫芦?” 玉沐沐轻声唤他。 葫芦侧眸看向了她,一时之间神色竟极为精彩的样子。 他从榻上坐起了身。 玉沐沐忙起身扶住他,“你怎么样,头可还疼,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沐沐。” “嗯?” 葫芦突然开口唤了她的名字,而玉沐沐尚还没反应过已然习惯性的应了一声,随后她猛然意识到不对,惊诧看着葫芦! “你刚刚唤我什么?” “沐沐。” 葫芦又道,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笑。 玉沐沐只觉葫芦好似哪里不一样了,这孩子明明之前从未这般喊过她。 她试探性的看着葫芦,“你,可还知道自己是谁?” “当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他忽然停住,只看着玉沐沐,笑得欢乐。 玉沐沐只觉这话甚为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蓦地,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看着葫芦,“天,天书?!” 葫芦还在笑。 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臂膀,小小的人儿如同大人似的蹙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想不到我竟有一天能幻化成行,不过这躯体现在也着实太小了些,不配我这响当当的名号,看来还得长得更快一些才是。” 第85章 追根寻源 · 玉沐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真是天书?” 天书笑得眉眼弯弯,眼眸之中却又带有一丝熟悉的得意之色,“这还有假, 世间再无第二个天书,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乃是货真价实独一无二的天书是也!” 这般自傲,果真是天书无疑了。 天书已经消失了好长一段时日, 那时任凭玉沐沐怎么呼唤他都毫无回应,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 而且还有了形体? 玉沐沐惊诧的看着他,“你是怎么回事,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书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似想了想什么, 而后又问向玉沐沐,“沐沐, 你可觉得这段时日你自身与之前可有何不同?” 他这么一说, 玉沐沐忙道,“的确有些不一样,天书, 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天书忙摇了摇头, 细短的胳膊一阵摇摆,脊背却坐得端端正正,咋看一眼全然一副小大人做派,“我既然已化成人形, 你便不要再唤我天书了, 还是叫我葫芦即可。”说着蹙了眉头, 小脸上又稍显嫌弃之色,“不是葫芦, 是胡陆,姓胡名陆,这就是我以后的名字了。” 恢复了记忆,他的审美看起来似乎也恢复了些许,玉沐沐道,“我还以为你真喜欢葫芦呢,一串串的,多有趣啊。” 天书知道玉沐沐是在打趣他,不久前他还喊过她娘亲呢,想到此,天书几乎想立即就把脸埋在墙缝里再也不出来见人,真是一段惨不忍睹的黑历史,他只想赶快忘记,恐玉沐沐待会再提及这个,他忙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快说说你觉得自己有何处变化?” “这些时日倒的确有一件事令我颇为费解,自从前些日子偶然间有一次我魂魄离体之后,便发现自己再也不惧火了”,玉沐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具任何火,不仅阴龙火甚至神器洗髓炉之中的火也全然危及不到我的性命。” 天书点了点头,“看来果真如此。”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颇为惊讶,“沐沐,你竟然连阴龙火、洗髓炉都遇见了,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过得着实多姿多彩。” 玉沐沐闻言垂眸,“倒的确是颇为多姿多彩”,说着,轻轻一笑,道,“你究竟知道什么,快些告诉我,什么果真如此?” 天书正色道,“沐沐,这段时日非我不回应你,而是我被困于你的识海之内。” 他的神色忽然多了一丝慎重,玉沐沐极少看见他这个模样,心中不由越发好奇,“困在我的识海之内?” “嗯”,天书道,“沐沐,你可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在你的识海之内发现了一道白光。” 玉沐沐想了想,那时还在无极门,天书的确对她提过此事,不过那时她满心都是感化花耐寒,那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紧接着后来天书就消失了,现在猛然间听天书又重新提及,忙道,“没错,我想起来了,可是那道白光来路有问题?” 天书道,“这些年来,想必那道白光一直安静潜伏于你的识海之内,只是我突然出现,想必惊扰了那道白光,我追逐它几日,想弄清它的来历,可那光却狡猾的很,将我牢牢困在了识海之内动弹不得,只是我毕竟身为天书,岂是那么好容易被困住的,就在前些时日,我终于突破它的束缚,那白光却似乎极力想避开我,它越是如此,我便越要拿下它,后来那白光避无可避,迫不得已,终于从你的识海边缘角落奔往识海中心,沐沐你乃水灵根,识海中心皆是充裕的水脉,我便看见那白光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水脉之中,而后奇怪的事便发生了。” 说着天书将目光看向了玉沐沐,“白光与水脉相接,就像闪电与水面击中一样,那一瞬间相接之处竟然发出极为刺目的亮光,似一道火猛烈燃烧起来,可与平常的水火不同,那火源进入水脉之中却没有熄灭掉,反而光芒更甚,而我也是在这次被那亮光击中从而伤了灵识沉睡下来,只是想不到这一沉睡便又是好几月,只是我实在没有预料到,竟然会在沉睡之中聚了形体,并且从你的识海之中出来。”说着他若有所思,“而且不知为何,我的预知能力竟然也恢复了些许。” 玉沐沐听得目瞪口呆,她是真的没有预料到,自己识海之内竟然有这么个厉害的东西,她震惊道,“所以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 天书一手支着下颌,看了玉沐沐一眼,“沐沐,恐怕你并非只是水灵根。” “啊?”玉沐沐有些没听明白。 天书接着道,“恐怕从最开始你既是水灵根也是火灵根,只是就像人分懒惰勤劳一样,那火灵根却是个只想躲在角落不想出力之辈,它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激发你的火灵根之性,只是后来被我不小心遇见,这才不得不展现出来,沐沐,你乃双灵根。” “我,双灵根?”玉沐沐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她诧异的指了指自己,疑惑看着天书,“我似乎并未听说过仙门之中有哪位仙长提及过水火双灵根可以并存?” 毕竟水火不相容,而且从小她的修为也实在是提不上台面,哪里有半分双灵根之人的灵气与天赋。 天书道,“你震惊于此也的确情有可原,只是万物皆有可能,这不就被你遇到了?”天书深深地看了一眼玉沐沐,“不用怀疑,你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水火双灵根。” 玉沐沐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天书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回想起之前的怪异,原来她不惧火,那是因为她竟然也是火灵根! 玉沐沐怔楞片刻,忽然捂住双眸,哀呼一声倒在床上。 “怎么啦,你不高兴?”天书道,寻常人若是听到自己拥有双灵根,恐怕早就欢欣雀跃了。 玉沐沐从指缝里伸出一只眼睛看他,“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我可太难过了。” 天书不明白了,“这是为何?” 玉沐沐从小资质平平,门主叶问天苛待她,她那时为了早日摆脱叶问天,没日没夜的暗自修炼,她不是没努力过,只是不论怎么努力,那修为就是上不了台面,在一众弟子之中只能算个中下等,她的修为始终平平无奇,可现在却有人突然告诉她,她是拥有双灵根之人,双灵根——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可她即使拥有双灵根,除了不怕火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这就好比有人身怀旷世宝藏,可这宝藏却只能看着,连一个馒头都买不到,玉沐沐不禁哀叹,双灵根到她这份儿上,也难怪那火灵根一直迟迟不肯现身,原来这就是无声的嫌弃。 她道,“拥有双灵根之人,不都是仙门奇才,修为灵力首屈一指的么”,她希冀的看着天书,“天书,你说我还有希望么?是不是我就是那些双灵根中的异类?”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烦恼,天书同情的拍了拍玉沐沐的肩,“沐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首先,我想纠正一番,我乃胡陆,这是我化为人形之后的名字,其次,我很高兴你有自知之明,其实有时候当个异类也没有什么不好。” 玉沐沐从善如流,抱胸看着他,“胡陆,你真的很会安慰人呢。” 胡陆也笑了,“谢谢夸奖,真诚善良一直是我的本质,但是,如果你还想听听其他人的安慰,这里也还有一个人选。”说着他的手指向了窗外,“有个人一直站在楼下,雨太大了,你要不要让他上来?” 玉沐沐一惊,“花耐寒?” 天书点了点头,“从我醒过来时便察觉到他站在楼下,他好像很想见你。” 玉沐沐垂下眸子,半响无言,他竟还没走? 窗外雨滴簌簌落下,她起身走到窗棂前,将窗子关上。 天书不解的看着她,“沐沐,你与花落寒发生了何事,他惹你生气了么?” “以后我与花耐寒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罢了。”玉沐沐看向天书,“答应你的事我可能要食言了,胡陆,我没办法感化他。” 胡陆诧异,她尚未感化花耐寒,那为何花耐寒要那种眼神看着她屋子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可依目前来看,花耐寒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想到此,他心里忽然一亮,他的预知能力能够恢复一些,莫非也与此有关? 花奈寒已经变了? 可是为何玉沐沐要否认,而且她还是这般决绝的模样?想到玉沐沐之前说过阴龙火以及洗髓炉,天书心里忽然闪过一道不好的预感,他试探着问,“沐沐,花耐寒,可是伤害了你?” 玉沐沐神色淡淡,抬眸看向屋子远处不知名的一角,脸上竟然笑了一下,道,“他只不过是想要了我这条命为洗髓炉献祭而已,也没伤害到,我这不是好端端活了下来么?” 天书小小的身子却是震惊到险些从床榻上摔下,他忙稳了稳自己,“你说什么,花耐寒想让你献祭?!” 刚才玉沐沐在笑,可她的眼里哪有半分笑意,天书不可置信地看着玉沐沐,他没出现的日子里,她竟然遭遇了这些。 他让她去感化花耐寒,却不想她竟然险些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个花耐寒,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书闭上双眼坐定,外间天地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内。 雨水不断落到花耐寒的身上,他却动也不动,只看着玉沐沐屋内的方向,神色之间一片黯然。 天书更是想不明白了,看花耐寒的眼神显然是动了情的模样,既然动了情,为何要对玉沐沐下如此狠手? 莫非是幡然悔悟,现在后悔了? 天书偷偷看了一眼玉沐沐,她神色淡然,仿佛现在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可若真是不在意,刚才就不会关窗了。 天书迟疑了一番,终是问道,“沐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玉沐沐自嘲一笑,低声道,“我之前以为他真的被我感化,真的爱上了我,我满心欢喜,却不想那只是他的花言巧语,为了让我献祭,他设下一步步陷阱,自从我跳下洗髓炉那刻起,我们便再没有关系了。” 她看向窗棂的方向,“胡陆,我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再信他了。” 第86章 陌生男人 · 玉沐沐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与花耐寒再无瓜葛, 胡陆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花耐寒的行径确实很不妥当,想必是彻底伤了玉沐沐的心了。 他双手捧着小小的脸颊, 低低叹息一声。 夜幕逐渐来临,天色越发黑暗起来,然而雨势却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 反而更加磅礴。 毕竟是小孩子躯体,胡陆很快打起呵欠来, 而对面的玉沐沐却只安静的坐在桌边,托腮低头,沉默了好一阵子, 也不知在想什么。 玉沐沐向胡陆看过来, “你若是困了,便先睡吧。” 胡陆摇摇头, 花耐寒还在淋雨, 玉沐沐也反常的沉默,他如何敢睡,他道, “我不困, 不困。”然而虽这般说着却又连连打了还几个呵欠。 没想到人类躯壳竟这般脆弱,连如此困意都抵抗不住,胡陆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犹豫道, “要不, 我们都歇着吧。” 玉沐沐道,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你去榻上睡吧, 我在这里躺躺便。” 胡陆忙摇头,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将就呢,我是个男人,我不睡床。” 恰时此刻一道惊雷响起,胡陆不禁想起在玉沐沐识海中时被那白光击中的情形,没忍住猛地一个哆嗦,见玉沐沐正看着他,他上前两步,拉住玉沐沐衣袖,仰头看着她道,“要不,我们都睡榻上罢。” 他乃堂堂天书,是绝不会说出自己害怕打雷这种事来。 玉沐沐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起躺在了榻上,胡陆看来困得不轻,沾床便睡了,玉沐沐却毫无睡意。 又是两道惊雷接连响起,熟睡的胡陆忽然皱起了眉头,拳头紧紧握住,玉沐沐轻轻拍了拍他小小的脊背安抚着,看来白光那一击的确给他印象极深,竟连梦中也惶恐不安。 她轻轻安抚着胡陆,又将他踢到一旁的被子小心给他盖上,直到他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玉沐沐方背过身去,目光却不觉看着窗棂上在狂风暴雨下疯狂摇曳的树枝影子。 这雨今夜似乎不会停了。 片刻后,她终是起身来到窗棂前,寻着窗棂空隙往下看去。 那道身影在雨水之中淋得湿透,他微微低垂着头,模样落寞。 竟还没走? 玉沐沐收回目光,在原地顿了片刻,又重新躺在了榻上,她睁着眸子,久久盯着床榻上的帷幔出神。 花耐寒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多久,从他出现在这里,她一直没有出现。 他不禁自嘲一番,她真的是打算再也不原谅他了么? 他抬眸看向那间屋子,屋里的灯早就灭了,她该是睡了罢。 即使相隔如此近,他却似乎再也走不进她的心里了。 心里蓦地一阵绞痛,他如今才明白到自己的心意,明白的太晚了,她早就不知不觉在他心里扎了根,他现在再也不愿让她离开自己的目光之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她现在抗拒他,不愿见到他。 是他万万做不到放手,既然她不愿意看到他,那他就不出现在她面前,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待着,远远看她一眼。 花耐寒捏了捏拳头,将心里莫名的心慌强行压下,总会有办法重新得到她的心的,毕竟她之前如此钟情于他不是么? 他捂住钝痛的心口,嘴角竟扯出一丝笑意。 对,总会有办法的,她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的。 黑夜逐渐将他的身影淹没,他动也不动,彻底与黑夜轮为一体,此时怕是无人会注意到客栈下久久站了个人影,夜风寒凉,将他湿透了的黑衫吹得飒飒扬起,他却似丝毫察觉不到冷一般,一直看着玉沐沐屋内的方向。 然而被大雨占据的黑夜终究还是打破了平静,又是一道黑影闪现,那人一身夜行衣,行如疾风,眨眼间便出现在客栈屋顶,径直往玉沐沐屋内潜去。 花耐寒眼眸蓦地一眯,随即反应过来,紧跟那黑影而去。 屋内,玉沐沐正望着床榻边帷幔出神,而厅内,却有一道黑影悄声落地,他无声无息,便是上等修为的仙门中人恐怕也无法察觉,玉沐沐更知不知有不速之客来临。 黑影行动自如,即使是在夜不能视物的屋内他却似看得清清楚楚一般,成功避开桌椅往内室走去。 便是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打开,花耐寒身如闪电已向黑影击去,那黑影似乎没有料到会被发现,一时措手不及,然而花耐寒出手极快,浑厚的内力接连向他袭来,黑影堪堪避过,见讨不了好,看了眼屋外,一个旋身,便消失了踪迹。 玉沐沐听到声响,忙点了灯,往厅内走来。 入眼便是一身湿衣的花耐寒。 她皱了眉头,“花尊主当此地是自己屋子么,进出便是如此随意?” 花耐寒却是上前一步,细细看她,“你没事?” 玉沐沐道,“我能有何事,只要某个人不在我眼前,我便安心无忧。” 花耐寒心中骤然刺痛,顿了顿,方解释道,“刚才有黑衣人闯了进来,我担心你的安危便跟着来了,我与他交手一番,才发现此人修为不俗,恐怕绝不是平凡之辈,沐沐,你近日有招惹到什么人?” 闻言,玉沐沐却是一惊,有人闯进了她的屋子?! 她方才误会他了? 看他一身湿衣,玉沐沐撇过目光,“那便多谢花尊主了,我的事不牢花尊主费心,我并无仇家,想来只是来了个修为超俗的贼人罢了。” 她还是这般拒他于千里的态度。 花耐寒看着她道,“沐沐,别叫我花尊主,我们不要……如此生分。” “不是生分那该是什么,我早已说过与花尊主互相相干,时候不早,我要歇下了。” 她在赶他走。 花耐寒只觉玉沐沐的冰冷似一柄利刀割在他的身上,他稳了稳身形,艰难道,“沐沐,我真的后悔了,是我对不起你,你相信我,我真的心里有你。” 玉沐沐却再也不想听这些,这些在她跳下洗髓炉之后的话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讽刺,心被伤到了极致,她再也伤不起了。 她讥讽一笑,强壮的坦然终于撑不下去,“你心里有我?这些一面之词花尊主不觉得说起来很笑么,你这样的人会有情么,在我看你从头到尾在意的只有你自己,你根本不懂情为何物,自私冷酷才是你的本性,晓柔好歹在你身边数年,就算是个陌生之人也绝不会看着她枉死,你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九霄宫抓进天牢,你这样不关心他人死活的人会有情么?” 百晓柔? 她怎么会知道百晓柔被九霄宫抓走? 花耐寒一瞬间似明白了什么。 那时他以为她已身死,终日浑浑噩噩,怎还有心思在意百晓柔,他道,“我知道百晓柔是你朋友,我会把她救出来,沐沐,你信我。” “我信不信还有什么关系呢,花耐寒,不管你做什么,此后都与我无关。”玉沐沐转过身去,“你该走了。” “沐沐……” 花耐寒不禁喉头一哽,轻声唤道。 “沐沐,大半夜的,你怎么起榻了?” 忽然 ,一道清亮的男子声音从内室传出,随即便见一个高大成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赤着胸膛,裸着两腿,全身几乎未着衣物,身上零碎挂着几缕似乎被撑破的布匹,有一道布匹恰好垂下勉强遮住他关键部位,他却恍然未觉的模样,揉着双眼,梦眼惺忪的模样走了过来。 花耐寒一时惊诧,怔怔看着他。 而玉沐沐在看到他第一眼便转过了身去,心里却惊诧不已,天书变身了,他又长了?! 天书睡得迷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见玉沐沐竟然背对着他,不由委屈道,“好歹我俩睡过一张床,盖过同一床被子,我又不是外人,你竟然不理我?”目光扫过花耐寒,又“哦”了一声,兀自点头,“我明白了,他进了屋来,你们要说悄悄话,嗯嗯,我不打扰你们。” 他又揉着双眸打着哈欠进了内室。 花耐寒不置信看向玉沐沐,双眸已经血红一片,“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玉沐沐心知他是误会了,天书的存在并不能轻易让他人得知,况且她也没打算对他说出此事原委,只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也轮不到你管。” 花耐寒不禁后退一步,轻轻点头,“好,好……”他似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肺腑之间巨大的痛楚破天盖地几乎将他整个躯体击碎一般,她竟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们还同床共寝? 猛地,他转身大步离去,很快消失了身影。 玉沐沐怔楞片刻,眼眶不觉间竟也渐渐通红,她猛地深吸了口气,待心绪间逐渐平稳后这才出了屋门,向店小二借了一身衣物后她又重新回来。 内室床榻上,胡陆裹在被子里早已又熟睡过去,玉沐沐将衣物放在床头,随后在一旁桌前坐下,久久看着窗棂的方向。 大雨铺天盖地从夜空中倾泻而来,花耐寒缓缓走在雨中,雨水从他脸颊流过,他扬起脸怔然看着夜空,蓦地,他一声轻笑,笑着笑着,他猛然顿住,捂住了胸口,随即一口殷红血水喷了出来! 第87章 争风吃醋 · 天色刚明。 昨日花耐寒匆匆离开, 竟连半分解释也没有,赫连飘雪心中好奇,几番思虑下, 到底忍不住,一大早便过来花耐寒住处看他是否回来。 然而殿堂内却空空如也,她抓住侍从询问, 侍从只道尊主彻夜未归。 赫连飘雪更是好奇,何事如此重要竟让他至不归宿的地步了?殿内无人, 她只好离开,然而刚转过身却不想正看见往殿门口方向慢慢走近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浑身湿透,白发尚还滴着水珠, 头微微低垂,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可那周身冷冽的气质与挺拔的身形一眼便让她看出是花耐寒! 赫连飘雪大惊失色, 忙向那人影疾走过去, “灵哥哥!” 待她走近,才发现花耐寒面色苍白的骇人,她诧异道, “灵哥哥, 你怎么了?” 花耐寒慢慢抬眸,眼眸之中毫无一丝情绪波动,周身森冷如冰,赫连飘雪却看着他通红的眸子一怔。 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颓然的模样, 以往的花耐寒总是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姿态,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做, 只愣愣的看着他,顿了好久, 终是开口道,“灵哥哥,你——” 她话未说完,便见花耐寒忽然身子一倒,竟是昏倒了过去。 “灵哥哥!” 赫连飘雪忙扶着他,“灵哥哥,灵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然而花耐寒双眸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手触及花耐寒额头,这才发现他浑身滚烫如洛铁! “灵哥哥!” “灵哥哥!” 赫连飘雪忙向内殿侍从唤道,“快来人!” 几名侍从从内殿奔出,见到这一番景象皆是大惊,然而毕竟是尊主亲侍,很快便镇定下来将花耐寒扶进了殿中,而其他侍从在赫连飘雪尚未开口吩咐时已经奔出去唤随行大夫了。 这些时日,赫连飘雪鲜少看到过花耐寒生病的时候,此刻他安安静静躺在榻上,一双精致的眉目微蹙,即使昏迷之态也像是极不安稳一般。 赫连飘雪不禁用手拢了拢他的眉头,轻声道,“灵哥哥,你是遇到烦心事了么?” 殿内安静无声。 因花耐寒一向不喜有人在侧,故而侍从平日不敢随意进他内室,只在门口守着,此刻,屋子里只有赫连飘雪在他身侧。 平日花耐寒见她大多是冷若冰霜之态,可此刻他安安静静,眉目之中终于不再有疏离之意,赫连飘雪盯他许久,到底没忍住将手放在了花耐寒脸上轻轻摩挲。 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这个俊逸如仙的男子,这个曾经总是微笑温雅的男子,她为何会感觉到离她已经越来越远了呢? 她将脸凑过去贴着花耐寒,轻声叹息,“ 灵哥哥,你为何不回答我,小雪真的很在乎你,灵哥哥你感受的到么?” 花耐寒眉头紧皱,嘴唇似乎动了动。 赫连飘雪又凑近几分细细倾听,“灵哥哥,你想说什么?” 花耐寒又像是说了什么,她依然听得不真切。 便在这时随行大夫匆匆而来,赫连飘雪起身看向他,厉声道,“还不走快些,快看看你主子怎么了?!” 那随行大夫本就小跑而来,听闻赫连飘雪发话更是抹了抹头上汗水又跑快几分,心里却暗道上次他被玉醇夫人踹了一脚,现在又被这魔尊吼,啧啧,这眼神可真可怕,怎么尊主身边的女人一个赛过一个凶。 他忙为花耐寒诊脉,见赫连飘雪时不时凑过来看,心中顿时大为疑惑,话没经脑已经问了出来,“魔尊大人,你好像很在意我们尊主哟?” 赫连飘雪移过眸看他,那大夫又道,“不过我们尊主和玉醇夫人感情很深哦,上次尊主受了伤,玉醇夫人伤心过度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们二人伉俪情深,魔尊你……” 他说着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可眼底下却又藏着隐隐的幸灾乐祸。 赫连飘雪顿时大为老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厉声道,“大夫就只管做大夫的事便可,你的话这么多是嫌这条舌头多余了么?” 那大夫连连摇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哎呀呀,魔尊大人不要动怒,为我这等小人生气,实在不值呀,魔尊不爱听,小人不说便是了。” 赫连飘雪这才道,“还不诊脉?!” 他又忙点头,继续探起脉来。 探了片刻后,眉目中带了些奇怪,道,“尊主此次昏睡,一来是受了风寒,二来却是郁积于心,约莫似受了什么刺激。” “刺激?” 赫连飘雪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有什么刺激会让花耐寒变成这个样子? 她猛地一把掐住那大夫的脖子,厉声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如果胡说八道,本座杀了你。” 那大夫“哎哟哟”讨饶,像是十分害怕,“小的哪里敢欺骗魔尊大人您呢,小的虽然说是刚来无极门不久,可医术那也是经过层层选拔的,小的是有真才实学的,做不得假,做不得假。” 说着猛地咳嗽一两声,双手举起来,又眉开眼笑起来,“魔尊大人快松手吧,小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赫连飘雪想他也不敢弄虚作假,毕竟是无极门的人,医术应该有保障,倒也不至于胡说八道,便松了手。 她又看了一眼花耐寒,“你说,灵哥哥真的是受了刺激?” 大夫重重的点头,“错不了,错不了。” 赫连飘雪愣了片刻,轻轻的在花耐寒榻边坐下来,对那大夫摆摆手道,“你且先将灵哥哥高烧退下来,然后就滚下去。” “是,小的一会就走,绝不碍您的眼。”大夫如遭大赦,很快写下退热的方子,煎了药给花耐寒服下,很快花耐寒体温恢复如常,那大夫也不想久留,匆匆告了退,忙不迭地往外走去,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赫连飘雪看着花耐寒,昨夜他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想到花奈寒离开时的异常,赫连飘雪眉目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花耐寒忽然微微动了起来,嘴唇轻轻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灵哥哥!” 赫连飘雪忙高兴的唤道,然而花耐寒眼眸一直紧紧闭着,她只得俯下身,想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沐……” “沐沐……” 赫连飘雪怔住了。 玉沐沐? 他的那个侍妾? 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花耐寒像是极度不安,唇中一直轻轻唤着这个名字,他的手挣扎起来,不知怎么的,就触碰到了赫连飘雪的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一下子竟死死的握住。 赫连飘雪只觉得手像是要被他捏断了。 “灵哥哥……” 她吃痛,可是花耐寒越握越紧。 “沐沐……” 他还在不停重复这个名字,似乎执着的要得到一个回应。 赫连飘雪只得道,“玉沐沐早就已经死了,灵哥哥,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女人了,我是小雪啊,你睁眼看看,我是小雪。” 花耐寒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赫连飘雪只听他喃喃道,“不要离开我……不要……” 手钻心的痛,赫连飘雪用力去掰开花耐寒,然而他的力气太大,她折腾了许久,也没能将自己的手从那双修长大手中解放出来。 花耐寒模糊不清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旁,她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要……不要……” “灵哥哥,你究竟怎么了?” 赫连飘雪抬眼去看花耐寒,不由一惊,他的眼角枕巾下不知何时湿漉漉一片。 这是……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师弟。” 是月乔! 赫连飘雪往外看去,她怎么来了! 月乔想要得到花耐寒的心不比赫连飘雪少,自然是想时时出现在花耐寒身边,与他处处感情的。 然而刚踏进屋子,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眼前那对男女两手交握。 “你们?!” 月乔吃惊,大步向前,花耐寒躺在榻上,薄唇微动,嘴里也不知一直在说着什么,可一看就知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她狠狠瞪着赫连飘雪,“你在干什么?” 赫连飘雪知道她是误会了,看到月乔生气的模样,她心里升起一丝欢快,也不挣扎了,忍着疼,脸上却是一幅含羞开心的模样,将自己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花耐寒的手上。 “我们在干什么啊?你不是看到了吗?” 月乔怒不可遏,厉声道,“你当我瞎了吗,你趁师弟昏睡竟然如此恬不知耻!” 赫连飘雪微微一笑,“本座恬不知耻?月乔,注意你的言辞,本座几次三番饶你不敬姿态,那是看在灵哥哥的面子上,你若再不知好歹,哼……” 赫连飘雪的眼眸忽然变得戾气十足。 她轻哼一声不再看月乔,将脸轻轻蹭在花耐寒的手上,道,“本座可不会像某人一样纠缠不休,本座与灵哥哥两情相悦,灵哥哥即使睡着了,也不想本座离开呢。” 说着,她作势要抽来花耐寒的手,奈何花耐寒仍然握得死死的,赫连飘雪笑着叹息一声,“这下,你相信了吧。” 月乔眼睁睁看着花耐寒就是不松开赫连飘雪,偏偏这时只听花耐寒喃喃道,“不要离开我…… 赫连飘雪笑看月乔一眼,又安抚似的对花耐寒柔声道,“好,我不离开,我一定不走。” “师弟……” 月乔想要知道花耐寒究竟是怎么了,然而刚准备靠近他,便听赫连飘雪道,“眼下灵哥哥要休息了,你没看到么?” 月乔冷笑一声,“在这里,魔尊想赶我走,恐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赫连飘雪悠然道,“那看来你是想等着灵哥哥亲自来送你呢。” 她又蹭了蹭花耐寒的手,微微一笑,“灵哥哥,你快松手吧,外人面前,怎能如此……” 花耐寒全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月乔被气的不行,再也看不下去,眼下不是找花耐寒说话的好时机,来日方长,日后她定要赫连飘雪好看! 哼了一声,月乔转身离去,她走得飞快,却不知这一走,她的人生就此走向另外一个轨迹。 第88章 恐惧再临 · 赫连飘雪看着月乔出去的身影, 得意一笑,待转过头来时却蓦地一惊。 花耐寒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往常一样, 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可即便是这样毫无温度的眼睛, 却依然让她着迷。 一直被紧握的手心,已经被花耐寒松开。 赫连飘雪轻轻动了动手, 刚才,被他抓的太牢,此刻移动, 骨头像是被裂开一样的疼。 手上没了束缚, 她心里反而又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赫连飘雪温柔的对花耐寒笑了笑。 “灵哥哥,你何时醒的?你之前, 太让我担心了。” 花耐寒垂眸看了一眼她通红的手, 又移开了目光,“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赫连飘雪愣住。 他刚醒来对她却说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随即她在心底却又是自嘲一笑,怎么, 还指望他对自己嘘寒问暖?还期盼着他对自己露出一丝笑容? 这段时日, 他一直都是对自己冷若冰霜的。 不该带有期盼的。 赫连飘雪看向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这个男人却没有再将一丝目光留给她。 刚才昏迷之时,那个脆弱的,脸上满是伤痛的男人, 又不见了踪影。 她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他怎么会把真实的情绪留在她的面前? 自己跟月乔又有什么区别呢? 刚才还嘲笑月乔的得意荡然无存, 赫连飘雪心底忽然染上一丝悲戚,然而很快, 这丝悲戚又化成了一丝不甘。 他难道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么?! 赫连飘雪紧紧看着花耐寒的双眸。 “灵哥哥,我想陪着你,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花耐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他闭上眼睛,“你该回去了。” 再一次被拒绝了。 赫连飘雪只觉心底被撕裂一样的疼。 他的心里没有她。 好像不论她做什么,他的眼里永远看不到她。 她笑着点点头,也许在他面前做个温柔体贴的人,更能博得他的好感,她不能让他生气,可是她的眼圈却控制不住渐渐发红。 赫连飘雪站起身来终于向门外走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如初。 花耐寒把手捂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脑海里,不停的,一遍又一遍闪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即使是在睡梦里,依然是她。 她和那个男人共处一室…… 他们看着那么亲密。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才短短时日,玉沐沐就彻底抛弃了他,走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而他自己在干什么呢? 竟然还希冀着她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真是可笑! 难怪她拒绝他那么彻底,对于他的带来,她避如蛇蝎,想来看到他就觉得恶心吧。 他的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他是几乎害她丢了性命的人,现在又企图再次打乱她和情人的生活,她厌恶他到极致也是理所当然。 她不想再看见他。 现在,她正在做什么呢?是与她的新情人打情骂俏,还是抱怨他的死缠烂打? 心口和脑子里一阵阵钝痛袭来。 花耐寒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他就要疯了。 他死死捏住自己心口处的衣物,像是要揉烂那颗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也许一把捏碎这颗心,他就不会这么疼了。 玉沐沐…… 玉沐沐…… 玉沐沐! 花耐寒一遍又一遍心里反复叫着这个名字,一动不动,房间里安静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烛台上一点一点成灰的蜡炬倾流下来,一如他不知不觉间汹涌而出的眼泪。 月乔怒气冲冲离开了花耐寒的居处,想到花耐寒与赫连飘雪紧握的手,她的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想要直接杀了赫连飘雪的冲动。 那个女人还敢在她面前洋洋得意?! 她一定会让她后悔的! 月乔向后山深处的林子里走去,此刻的怒意急需要平息与发泄,她从怀中掏出一颗璀璨的珠子向上空一抛,那颗珠子瞬间发出一道光芒,向一处方向直奔而去。 这是她平日与秋迟相约的信号。 秋迟这个男人惯常甜言蜜语,他会哄着她,顺着她,讨她的欢心。 虽然是一条狗,但不妨可以称为一条听话的狗,现在让他来解解闷倒也不错。 眼下,月乔一个人在林子里待的无聊,想到赫连飘雪那个女人的脸,她冷冷哼了一声,随即抽出腰中长剑,把眼前一排排的竹子只算当成是那个女人,狠狠劈了开来。 林中,竹叶乱舞。 剑气沸腾。 过了片刻,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月乔没有回头,只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如今我不主动约你,你都不出来见我吗?想当初你是怎么对我承诺的?别想玩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若惹恼了我,以后你我再不必见面!” 她对秋迟发怒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当这个时候,秋迟总会一脸讨好的过来。 可月乔等了片刻,身后那人仍毫无动静。 “你是不是哑巴了?!” 月乔更是怒不可遏,这条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了,敢在她面前摆架子! 她愤怒的转过身来。 然而下一瞬间却愣住了。 身后之人哪里是秋迟,赫然竟是九宵宫宫主桑焕岱。 脸上的怒意随即消失不见,笑意已经挂在了脸上,月乔躬身行礼,“见过桑宫主。”一举一动大方得体,仿佛刚才那个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是幻觉。 桑焕岱笑了一声,看着月乔,“这片后山平日人迹罕至,除了这一片竹林尚且算茂密之外,杂虫鼠蚁倒是也有不少,月乔仙子怎会来这种地方?” “只不过是偶然路过罢了。” 说着月乔看了他一眼,既然不是好地方,那他这个一宫之主又怎么会悄无声息来到这里? 桑焕岱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悠然走了几步,脚下的竹叶发出嚓嚓的声响。 “虽然是脏鄙之地,可有时也算得上一处佳境,独处静休却也是能难得清静。”说着又笑了一下,“譬如眼下,就不会有不识趣之人来打扰你我二人交谈。” 桑焕岱一身儒雅气质,脸上笑意仍然温和,可不知为何,他的话却让月乔生出一丝不安来。 桑焕岱是天下闻名的和善人,真君子。 可眼前这人…… 他只看着她笑,并无其他任何逾矩动作。 难道是她想多了? 月乔看着桑焕岱道,“月乔只不过一介无名小仙,资质平平,不足挂齿,不知桑宫主有何话要跟我说?” “不足挂齿?”桑焕岱摇了摇头,“月乔仙子莫非太小瞧自己了,月桥仙子可不是简单之人。” 月乔惊诧,他为何要这样说。 她拱手笑了笑,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来是桑宫主并不了解小仙,宫主高看小仙了,时候不早,若桑宫主并无他,月乔就先行告退了。” 她说着,也不待桑焕岱回应就匆忙欲离开。 却不想,忽然一阵疾风袭来,眼前人影一阵模糊,下一刻桑焕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月乔心口猛的一跳,“桑宫主!” 桑焕岱笑道,“我怎么会小瞧了月乔仙子你呢,毕竟当初从那悬崖下掉落时月乔仙子可是血肉模糊,当场香消玉损了的,寻常人只怕早已投胎转世,可月乔仙子你实在厉害,如今不仅好好的活着,而且灵力竟也丝毫未损,不减反增呢。” 他,他怎么知道这些?! 月乔猛的抬头看向桑焕岱! 他这么会知道自己的? “你……你……” 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桑焕岱向她一步步走来,月乔不觉一步步后退。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说起来月乔仙子气运实在不错,前有玄天宗无辰对你痴心相对,后有无极门花耐寒与你关系非浅,亲密无间。只是可惜了……”,桑焕岱啧啧有声,像是很遗憾的模样,“可惜无辰死了,死的还那般凄惨,至今凶手还没有抓到,月乔仙子与无辰仙长情谊颇深,定当应是对那凶手恨之入骨吧,不知月乔仙子对寻找凶手可有何线索?” “仙门百家皆毫无头绪,我又能知道什么线索?” 月乔的冷汗不觉间从额上慢慢浸露出来,这个人的修为在她之上,她上去还不清楚他究竟有何目的,可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桑焕岱绝对对她不怀好意。 她与此人并不相熟,看着他还在步步紧逼,月乔不禁道,“月乔似乎并无得罪桑宫主之处,桑宫主,你到底是有何?” “月乔仙子,你在害怕?” 桑焕岱却笑了。 他的笑让月乔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怕……怕什么?” 月乔险些说不出话来,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人竟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就连他脸上这种笑,自己曾经似乎也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看到这样的笑,一样的胆战心惊,一样的不知所措。 是在哪里? “无辰身死,就算是看在同门之情的份上,月乔仙子你也该是痛楚心哀的吧,可为何我在你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伤情呢?” 桑焕岱托腮看着月乔,眯了眯眼,“月乔仙子,还是一如当初无情啊,无辰那个傻子,我劝过他多次,你不是他的良配,他却一门心思用在了你的身上,甚至不惜为了你多次仵逆于我,有如此下场也是他自找的。”桑焕岱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如今他死了,倒也是一件好。” 月乔原本以为桑焕岱是对无辰的死发现了什么,可眼下看来,似乎又并非如此,可他这样一番话,却让她更加胆战心惊起来! 无辰能仵逆的人是谁? 除了那个人,又还能有谁?! 全身的血液似乎因为恐惧都快要凝固了,月乔心口咚咚大跳!她鼓起胆子一点点抬眸看向面前这个人,不一样的眉眼,不一样的面容,可偏偏嘴角那笑容的弧度测试一模一样。 她身子一软,绝望的瘫倒在地。 她终于想起来了! 一千年前她的师父也是脸上带着这样的笑毫不犹豫将她逼进了悬崖之下。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她生出这种相熟且又恐惧之感来。 ……是他! 他竟然还没死?! 月乔再也不敢看他,恐惧的哀求道,“师……师父……饶了徒儿吧。” 第89章 执念所归 · “什么, 大声一点,月乔仙子喊我什么?” 桑焕岱笑意盈盈地看着月乔,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像逗弄小狗一般,在她头上拍了拍。 月乔浑身颤栗,几乎忍不住哆嗦。 “师……师父。” 她抖着嗓子喊道。 桑焕岱终于哈哈大笑起。 “枉你还记得为师, 我的好徒儿。”桑焕岱动作甚是温柔,他把月乔从地上拉起, 笑着道,“你我师徒一场,何必如此生分, 这些年, 为师甚是挂念于你啊。” 她一个早就落涯而死的人,他挂念她什么? 月乔看着桑焕岱的笑脸, 慢慢低下了头, 不敢接腔。 桑焕岱似是也不在意,仍自顾自的笑着道,“这些年想必你吃了不少苦吧, 为师记得你当初当场命毙于悬崖之下, 为师甚是悲痛了一番,月乔,我的好徒儿,你不要怨恨师父, 师父当初也是逼不得已, 如今再看见你, 为师甚是欣慰,甚是欣慰啊。” 好一个逼不得已。 月乔心中冷笑一声。 桑焕岱紧紧盯着月乔的眼, 月乔嗓子一紧,终于低声道,“都是托师傅您老人家的福。” 两人笑脸相对,一派和睦温和之气,言语之间,仿佛当初那个师傅逼死徒弟的场面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桑焕岱状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仿佛随意一问,“以你的灵力想要起死回生怕也是不简单,当初在那个崖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月乔将心底的惊涛骇浪死死压住,眉眼温顺,轻声道,“徒儿当初掉落悬崖,本以为会命丧于此,不想掉落之处恰好长有一花束,徒儿的魂魄便阴差阳错附着于这束野花之上。” 桑焕岱若有所思,“这么说,你后成了花妖啊,这倒也是一番机缘。”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月乔,“可为师看你此刻身上并无妖气,想是后又有什么际遇吧。” 月乔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师父猜的不错,弟子后又遇见了一个人。” “哦,是谁?”桑焕岱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人师父一定想不到,徒儿遇见的人便是……”,月乔话未说完,眼神忽然变得一厉,趁桑焕岱不察,一剑便向他狠狠刺过去! 可她到底小瞧了桑焕岱,只不过眨眼之间桑焕岱便不见了踪影。 而后,月乔的耳旁出现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才与为师相认,便这般大逆不道,月乔,你果真还恨着为师啊,唉,你真让为师失望呢。” 月乔身子猛的一颤,惊惧得回过头。 身后,桑焕岱仍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笑容却让月乔更加觉得毛骨悚然,她索性横了心,戾喊一声,又向桑焕岱攻击过去。 桑焕岱脸上笑容不变,只微微摇了摇头,仿佛早已猜到了月乔会这么做,“时隔一千年,看为师得重新教教你怎么尊师重道。” 月乔冷笑一声,“尊师重道?哼,你也配?!” 泛着白光的长剑向桑焕岱不断袭击而去,然而就是触碰不到他的身形半分,月乔心里越发着急,招式更加狠厉,“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恐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桑焕岱姿态悠闲的躲避着月乔的进攻,月乔越是气急败坏,桑焕岱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大了起。 “好徒儿,如今你的修为倒是越发精进了,为师现在更是好奇,你遇上的那个人是谁了?究竟是谁有能力让你修为可精进到如此程度?” “想知道,问阎王去吧!” 月乔冷声道。 “看你对师父怨念颇深,月乔徒儿,为师的耐性不多,你要是再不识好歹,为师就不客气了。” 月乔对他的怨念哪里是几句话就能轻描淡写而过的,这个人害她丢了性命,对于欺负过她的人,她向是深恶痛绝,绝对要以牙还牙,狠狠报复过去的。 现在她只想将眼前这个人大卸八块,让他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滔天的怒火占满了她的心腔,如今她的修为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月乔可以比拟的,她一定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桑焕岱脸色终于变了,他轻声道,“冥顽不宁。” 只见他周身忽然涌现一股黑气,那黑气得又快又急,翻滚涌腾,极快地竟变幻出一只利爪的模样,凭空出现的利爪让月乔根本毫无躲避的机会,似乎只那么一瞬间,她就被利爪击中,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这个老东西,究竟练的是什么邪功? 在月乔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桑焕岱会这种术法。 月乔着急的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除了被风吹动的枝叶再无第三人出现。 她不禁咒骂一声,秋迟这个混蛋怎么现在还不?! “你在等援兵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桑焕岱上前一步,手指在虚空中拉了拉,随即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待看清地上那人的脸,莫大的恐惧袭上月乔的心头!她将手指放在那人鼻端,而后身子猛地一颤。 秋迟,他死了?! 桑焕岱笑了笑,“你今日要相会的人就是他吧,可惜啊,为师之前在路上碰巧遇见了他,这样的人配不上你,月乔,为师怎么能看着你委屈自己呢,你看,为师已经顺手帮你解决了他。” 眼看着一丝侥幸不再,她仍然不是这老东西的对手,月乔忙抹掉唇下血迹,跪倒在桑焕岱面前,“师父,徒儿错了,你饶了徒儿吧,是徒儿一时糊涂。” 桑焕岱竟真得收了手,黑气慢慢消散,他温柔的擦掉月乔嘴边的血迹,轻叹一声,“你这孩子,非要吃了苦头才肯认错,性子倒是像以前那般倔强又好强啊。” 月乔心事重重又惧怕的看着他,她不知道这老东西究竟要干什么,今日他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故意亮明了身份,面对她的发难,他竟然还留下了她一命,他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她看了眼已经再无声息的秋迟一眼,目光转向了桑焕岱,“师父,您怎知徒儿与这人的关系?” 桑焕岱微微倾过身子,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杀人取魄,待探得了此人的意识,那么知道这人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又有何难呢?” 这是什么邪术? 月乔惊骇的看着桑焕岱。 桑焕岱笑道,“当然,你不用怕,你是师父的徒儿,与别人不同,师父不会再伤害你的。” 既然他知道了秋迟的过往,那么对花耐寒…… 月乔猛然看向他! 而桑焕岱也正看着她的眼,他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不见,只有满脸的狠厉,他紧紧抓住月乔的双肩,像是急切想要找到出口的笼中猛兽! “他回了!” “我以为他被啃噬殆尽定不会再生,可天生灵胎,他又死而复生了!” “只要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找我报仇的!” 桑焕岱的眼变得血红,“他还得到了洗髓炉,修为更是不俗,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术法低微的人了!”他靠近月乔几分,声音轻的仿佛低喃,“季灵,他回找我报仇了。” 月乔静静看着他,他果真什么都知道了。 “你脱离花身,也是季灵相助吧,好徒儿,季灵一直让你留在他的身边,他对你可真是不同呢。” 月乔心中一个激灵,所以,这才是这老东西留她一命的原因? “若是被季灵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就会找我,他的修为如今恐不在我之下,为师不能坐以待毙,你懂么?” 月乔咽了口唾沫,道,“你要我做什么?” 桑焕岱笑了。 * 前方,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曳,一股潮湿的气息隐隐而。 花耐寒静静站着,他不知自己竟怎么走到了地牢。 他轻轻闭上眼睛,心里苦笑一声,原再怎么痛不欲生,对于她的话他还是不知什么时候刻在了心底。 即使她恨透了他。即使她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他竟还是卑微的想要顺了她的心。 他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要百晓柔平安无事,他竟真得地牢了。 有守卫往他这边走,还未开口便被他不耐烦的一掌挥过,守卫昏倒一片,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往里走。 “门主?” 当花耐寒站在百晓柔与白云生面前时,百晓柔惊诧的看着他,她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花耐寒。 花耐寒什么也没说,扬手间那坚固的锁链便被打开,牢门打开,他转身就走。 百晓柔不明所以,倒是一直安静的白云生站起身开了口,“花尊主为何要救我们?” 花耐寒顿住脚步,心中自嘲一笑,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犯贱而已,明明那个人对他早已不在乎了,他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可他还是做了。 “你们爱走不走。” 他留下这句话,头也没回,已经大步出了地牢。 “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么,尊主救了我们就不担心桑焕岱怪罪?”百晓柔自知这不是花耐寒的行事风格,他这人性子极冷,很少有他在意之事,不可能莫名地牢。 白云生却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找桑焕岱报仇,他的师父不能白白死了! 现在就是他出去的大好时机,花耐寒给了他机会,他怎么可能不牢牢抓住! 随即,他快步走出了束缚多日的牢房。 百晓柔见状,忙跟着他走了出。 白云生回身看她,避开了百晓柔炙热深情的眼,“百姑娘,你们萍水相逢本无干系,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为好,我还有要事要做,百姑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百晓柔愣愣看着他,他还是想要将她推开? 说得多么轻易啊,不要再联系。 泪水似乎即将就要冲破眼眶,百晓柔生生忍住了,她甚至笑了一笑,“我,我不会碍着白公子任何事的,白公子你想要为洛姑娘报仇对不对,我会帮你,只要你想做的,我都帮你。” 她藏住满满深情,心里痛的似乎要撕裂开,可还是将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反正我也不想回家,我爹不认我也不喜欢我,就让我跟着白公子你吧,你当初救过我,就当我在报恩好了。” “百姑娘……” 白云生皱起清秀的眉目,不赞同的话刚要说出口,百晓柔又道,“我是不会走的。” 她目光坚定,此时尚在地牢,若是再不走,待那些守卫醒便走不了了,白云生心里只道以后再寻机会将她劝走,当下便不再与她争辩。 两人成功出了地牢,而另一边,花耐寒闯入地牢放出九霄宫要犯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赫连飘雪急匆匆赶往花耐寒的住所。 第90章 强求不得 · 花耐寒正在寝殿喝酒。 赫连飘雪推门而入, 他眼也没抬,只一杯一杯将酒水灌入口中。 “灵哥哥,你放了白云生他们?” 赫连飘雪匆匆问道。 花耐寒似没有听到一样, 仍是没有回应。 赫连飘雪一把夺过他手中酒水,这样的花耐寒太不对劲了,她道, “别喝了!你身子刚好,何必如此不爱惜自己?” 花耐寒终于看向她, “出去。” 赫连飘雪微微一愣,心中像是被什么划了一刀,“我……我担心你。” 她深情的眼眸下带着无限委屈, 她对他的感情, 他真的要视若无睹么? 难道即使是一点点回应也不可以给她吗? 花耐寒看着赫连飘雪的目光,语气里没有一丝迟疑, “我并不爱你, 你想要的,在我这里得不到,我给不了。” “给不了?”赫连飘雪流下眼泪, 却不由轻笑了起来, 他拒绝她,拒绝的如此彻底,好像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会受伤。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 “灵哥哥,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到底哪里不好, 你的心里为什么就不能有我的位置。” “你真狠啊。”赫连飘雪轻声道。 狠? 花耐寒慢慢闭上眼眸,也许是吧, 他对玉沐沐好像也很差,一丝一毫也没有心软,他做了什么,对了,他利用她,设计她在洗髓炉里献祭,真是狠得彻底。 他把最狠的一面留给了玉沐沐。 怪不得玉沐沐不要他了。 他看向赫连飘雪无声流着泪的通红眼睛,同样的求而不得,其实他和赫连飘雪是一类人。 似乎带了一些不忍心,花耐寒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不是个好男人,小雪,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小雪……… 赫连飘雪浑身一震,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如此唤她了? “灵哥哥………”赫连飘雪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花耐寒继续道,“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另外一个女人了,它现在……”,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已经被一个人填满了。” 他爱上了玉沐沐。 那个他当初千方百计想要耍弄的女人。 他自嘲一笑,想要的得不到,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赫连飘雪愣愣看他,他真的爱上别人了? 他承认了! 是……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慢慢开口,“是玉沐沐……” 花耐寒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他真的竟然对于沐沐…… 赫连飘雪不敢置信,他明明是利用那个女人的,怎么会爱上她呢? 可是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玩笑,那里面的悲伤浓的似要溢出来。 赫连飘雪怔怔呆立在原地片刻,当怀疑变成了真,她心底的绝望便也更大了一分。 所以,他的反常是为了玉沐沐,他拒绝自己也是为了玉沐沐。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啊。 赫连飘雪慢慢走至花耐寒身边,她还是不甘心,她是这样爱他,这个装在她心里将近一千年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放得了手。 “灵哥哥,玉沐沐她不会再回来了,你的悲伤和痛苦,她都不会看到也不会知道,现在只有我陪在你身边,小雪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她几近祈求一样看着花耐寒,“灵哥哥,你的心里留一点位置给我吧,好不好,我不要很多,只需要一点点,只要你记着有我在你身边就行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只要灵哥哥你偶尔和我说说话,给我一个眼神,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我知道灵哥哥你现在很伤心,不过我可以等,等多久我都愿意。” 酒水是个好东西,花耐寒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只是眩晕的脑袋在听到这些话时,说没有一丝悸动那是假话,这个女人爱他,在他被玉沐沐狠心抛下之后,她说她可以留在他身边,她可以一直陪着他。 花耐寒侧眸看着赫连飘雪,她在哭。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擦干赫连飘雪的眼泪。 赫连飘雪先是怔愣,而后像反应过来似的,激动的看着他,“灵哥哥!”他是不是终于………… 在赫连飘雪想要握住花耐寒的手时,花耐寒却站起了身,避开了她一步。 “我永远也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 花耐寒看着赫连飘雪的眼睛说道。 “白云生和百晓柔的确是我放走的,没有理由,如果你是担心此举会引起九霄宫宫主桑焕岱不满,那就大可不必,这个桑焕岱并不简单,他曾几次三番试探我,此人绝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雅正避俗,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会一会他。” 他转过身去,“时候不早了,你还回去了。” 没有一丝挽留,他连背影都透着冷漠,赫连飘雪静默不言,她擦了擦眼泪,自嘲一笑,走出了门外。 * “花耐寒没有为难你吧?” 客栈内江离淮关切的问向玉沐沐。 自从上次花耐寒在幻境中发现了玉沐沐,江离淮便担心花耐寒会来找玉沐沐的麻烦。 玉沐沐只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却像是不想多言的样子,只道,“我没。” 上次花耐寒离开之时行色匆匆,再想到花耐寒那些时日的反常,江离淮不信他会放过玉沐沐,他怀疑的看着玉沐沐,“真没?” 玉沐沐也不想瞒着他,毕竟江离淮一直在帮她,她道,“你猜的没错,花耐寒的确来过,不过他没为难我……他已经离开了,想来,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吧。”花耐寒离开时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了玉沐沐的面前,他竟然带着那么愤怒和委屈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做错的人是她,不过这样也好,倒不如就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如此一来,他们就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虽然玉沐沐沐没有说,可江离淮也能想得到,能让花耐寒那样的人彻底放手绝非简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可花耐寒真的不会再出现在玉沐沐面前了吗?这处客栈既然已经被花耐寒发现,总归有隐患…… “沐沐,你也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我帮你再寻一处住处吧,就找一处宅院,有花有草有园子,闲来无时你可以赏鱼观花,过个惬意的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江离淮殷切的看着她,他已经帮她够多了,玉木沐怎么好意思再劳烦江离淮。 “江公子,若没有你,恐怕我现在还在九霄宫困着,也许还在与花耐寒纠缠不清。”玉沐沐笑了笑,“花耐寒是个谨慎之人,你这般帮我,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到时若真被他发现了,我就更对不起你了,以后,我的我会自己想办法,谢谢你,江公子。” 这是玉沐沐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向他道谢。 江离淮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软化了一下,只觉得柔柔的,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话一说出,屋内安静一片。 玉沐沐诧异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江离淮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她怕自己看错了,可是这个人的眼神却如此坦荡,想看错也错不了。 玉沐沐忽然有些慌。 她现在没有心思再接受另外一个男人。 她忙避开江离淮的眼睛。 江离淮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中难免懊悔,玉沐沐刚刚摆脱花耐寒,现在向她表明心意绝对不是好时候。 他连忙摸着头一笑,岔开了话,“我就是担心你在这里住不惯,客栈里毕竟人来人往,人多耳杂,若是遇到什么别有居心的人,那就不好了。” 他嘻嘻哈哈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玩笑,玉沐沐不禁松了一口气,客栈的确不是久居之所,她点头道,“多谢江公子,房子不急的,反正我也闲来无,到时我慢慢找也是可以的。” 便在这时,天书胡陆推门走了过来,自从他变成成人的第二天,玉沐沐便不再跟他同居一室了,她给他在隔壁另外包了一间客房。 对于胡陆,玉沐沐已经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江离淮,看见胡陆走过来,江离淮对他点点头,对于这个长着一张成人脸却有一个小孩子心性的天书,江离淮还真不知道如何相处。 胡陆自觉略过了江离淮,他一向颇为自负,因为天书这层身份,心高气傲的很,除了花耐寒要灭世这件能引起他的注意,再除了他颇喜欢玉沐沐这个朋友,世上再难有其他人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对于天书的漠视,江离淮只当他小孩子脾气,也不计较。 天书径直走到玉沐沐面前,他刚睡醒,一睡醒满脑子想的都是糖葫芦,世上怎么能有那么好吃的东西,他迫不及待拉起玉沐沐,“我们去逛街吧。” 看着天书兴奋的脸,玉沐沐道,“为何?” 天书认真的比了三个指头,“我今天只吃了三根糖葫芦,可是你曾答应过我,只要我不来烦你,不给你找麻烦,你一天可以给我买五根糖葫芦,现在还差两个呢,沐沐,你得补上。” 他怎么还记得这儿? 天书对于糖葫芦的痴迷程度,已经让玉沐沐彻底妥协了,对于糖葫芦这个东西,玉沐沐深有体会,只要不满足天书,他能一天缠着你。 玉沐沐只好出了门,天色还早,而江离淮出来一趟又不容易,他不想错过与玉沐沐相处的机会,便也跟着出去了。 三人来到大街上,胡陆拉着玉沐沐直奔那卖着糖葫芦的摊贩而去。 “老板,两串糖葫芦!” 胡陆两眼放光的看着老板手中插满糖葫芦的棍子,香甜的气息仿佛已经渗进了他的鼻孔,延伸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激动起来,真的好香啊。 玉沐沐付了钱,而一旁的胡陆已经津津有味埋头吃了起来,玉沐沐无奈的对一旁江离淮道,“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对糖葫芦如此着迷。” 江离淮笑道,“小孩子不都爱吃这个吗?” 胡陆却突然抬眼看他,嘴里塞着糖葫芦咕噜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江离淮哄着他道,“好,好,你不是小孩子,我说错了。” 胡陆对江离淮的“识相”很满意,便又低下头专心吃了起来。 红丽丽的糖水糊了他满嘴,玉沐沐终于看不下去,从怀中拿起帕子为胡陆轻轻擦干净了嘴。 “你呀,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胡陆对她一笑,“沐沐,你对我真好,再给我买一串吧。” 玉沐沐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大人吃多了糖,会不会也会烂牙,她看着狼吞虎咽的胡陆,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三人有说有笑,可江离淮毕竟不能久留,走了一会儿,便只好告辞了。 玉沐沐拉起在糖葫芦摊上不肯走的胡陆,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你别闹了,明天再给你买,今天不能再吃了。” 胡陆被她拉着往回走去,他到底怕玉沐沐生气,也不敢太过了,凑近她的耳朵,笑道,“沐沐,我听你的,明天一定要记得给我买哦。” 街道上清风吹拂,那两人的衣衫飞扬,起起落落,纠缠在一起,就像他们这两个人一样,模样是亲密无间。 花耐寒静静的看着,嘴角勾起,轻轻一笑。 玉沐沐和这个男人竟亲近到了这般地步。 呵。 他们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 好,真好。 玉沐沐,你不要我,你要他。 花耐寒捂住心口,一手撑在了身后巷子的墙壁上,心口上莫大的疼痛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击倒,他几乎就快要站不住了。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似乎再多看一眼,就要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流露下来。 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花耐寒别过脸,跌跌撞撞逃开。 巨大的悲恸下,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的对面一股黑影凭空而起,慢慢凝结成一个人形模样。 黑影看着玉沐沐与胡陆的方向,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带了一丝轻蔑的笑意,随即,黑影向玉沐沐的方向疾速奔去! 第91章 夜入虎口 · 玉沐沐与胡陆只往前走, 哪里知道身后此刻正有莫大威胁! 要看黑影就要扑向玉沐沐与胡陆,谁知却在这时,胡陆身上忽然闪现一道金光, 金光仿佛如屏障一般,在黑影即将接触到他们的时候,一下子将黑影狠狠弹了出去。 黑影猝不及防, 本来就模糊的身形,此刻又有支离破碎的征象。 巨大的痛楚瞬间蔓延到全身, 黑影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匆忙使了一个术法, 瞬间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 见到本来吃糖葫芦吃的意犹未尽的胡陆忽然停下了脚步, 神色变得肃穆,玉沐沐诧异问道。 胡陆转身往后看去, 然而身后什么异常都没有, 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大街上的小贩儿还在卖力叫喊,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刚才我感觉到一阵杀意。” 胡陆仔仔细细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玉沐沐向四周看了看, 她刚才有一瞬间也忽然觉得莫名的冷, 就像是一阵阴风袭来一样。 如果她和胡陆的感觉没错的话,那刚才两人定是遇见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不知什么原因,很显然, 那人已经走了。 想到刚才, 玉沐沐一阵后怕。 随即, 她又不解的看向胡陆,“你不是可以预知吗?难道之前没有察觉到今天的变数?” 胡陆委屈的看向玉沐沐, 他一向自视甚高,可眼下自己的“天赋”有漏洞却被玉沐沐看出来了,顿时他涨红了脸,连手里的糖葫芦也不觉得香了。 “这个,这个……”,胡陆挠了挠脑袋,“我也才刚苏醒,成为人形不久,偶尔也有失算的时候嘛,就像是这种预知的能力,时灵时不灵也是很正常的…” “咳咳”胡陆捏了捏嗓子,脸上一片认真,“不过你放心,身为天书,凡夫俗子想要攻击我,那绝对不可能,天书命理之中,从不会被尘世之人伤害,你看,刚才那人绝对受到反噬,所以才逃跑了。” 玉沐沐在问他时,早已猜到了答案,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看着胡陆通红的脸,觉得好笑,这个天书,倒是时时都要强。 随后,她又看向人潮拥挤的街道。 那么,刚才究竟是谁要攻击她与胡陆呢? * 花耐寒失魂落魄一身酒气回到寝殿之内。 他在椅中坐下,这段时日似乎只有喝酒时才能忘记痛苦,可是酒总有喝完的时候,当离开了酒,他心里的痛,一丝一毫也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厚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脑子里疯狂想念那个女人的模样,他想要去见她,想要把她抢过来,让她从此以后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然而每当想到玉沐沐与那个男人成双成对的身影,他费尽全力克制住了自己,此刻头昏欲裂,他揉着眉心慢慢闭上了眼眸。 然而下一刻,花耐寒又猛然睁开了眼! “出来!” 他厉声向屋内道。 从角落慢慢现出一个人影,却是白云生。 “不愧是花尊主,这么快便发现我了。花尊主,白某有要事相商,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属不得已,还请花尊主见谅。” 白云生说着微微躬身施礼,花耐寒将他从地牢放了出来,怎么说,也算是他的恩人,他对花耐寒倒真是有几分敬重。 花耐寒盯着白云生看了一眼,随后移开了目光,又慢慢闭上了眼睛,身子向椅后靠去。 “不要废话,说清你的目的。”他淡声道。 即使这个男人一身酒气,可浑身的威仪仍然不减半分,若不是白云生有几分胆识,一般人在这样的花耐寒面前恐怕早已吓破了胆。 白云生道,“不知花尊主是否还记得之前那场阴龙火之灾,九霄宫大殿多不胜数,却偏偏只有花尊主的无极门被阴龙火所噬,不知花尊主可曾怀疑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花耐寒仍然闭着眼没有说话,白云生暗暗赞叹一番,如此看来,花耐寒想必也早已经察觉了。 他继续道,“白某怀疑这都是九霄宫宫主桑焕岱所为,阴龙火乃是历届宫主所管之物,一般人根本无法控制,而当今世上只有白某与桑焕岱知晓操纵阴龙火的符咒,不怕花尊主笑话,当初白某能得到符咒,也是趁桑焕岱闭关之时才取得,目的也不过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痛苦一闪而过,“也不过是想带师父一起离开这里,只是后来造化弄人罢了,白某与花尊主无怨无仇,绝不会操纵阴龙火伤害花尊主,那么想要花尊主性命之人便只剩下他桑焕岱,白某绝不敢欺瞒花尊主,这个桑焕岱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仁慈,他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我的师父就是被他害死的!白某此次前来就只有一个目的,白某想与花尊主联手,一起向世人揭露桑焕岱的真面目。” 白云生一口气说完,花耐寒仍是闭着双眸,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他不由急道,“花尊主,不知您意下如何?” 白云生心下一片着急,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桑焕岱害死洛倾素的事,赫连飘雪早就告诉花耐寒了。 桑焕岱有问题,还曾几次三番试探他,花耐寒当然察觉到此人恐怕对他不怀好意。 只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玉沐沐,其他的任何人和事几乎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花耐寒脑海里闪过玉沐沐的笑脸,回想起她对他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甘。 这个女人都已经不在乎他了,为什么他还要想着她? 她不要他了。 她有别的男人了。 她恨他,甚至厌恶他。 白云生仍在执着的看着他,仿佛不等到一个回复誓不罢休。 花耐寒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也许他该做点什么,其他的任何事都好,只要能让他暂时忘记玉沐沐,不要让他这么痛苦。 他真的心太痛了,痛的快呼吸不了了…… 他终于睁开了眼。 桑焕岱他本来就不打算放过,这个九霄宫宫主似乎想要他的命呢,为了玉沐沐,他竟然颓废到留着这么大的隐患在身边。 “好,本尊答应你。” 良久,花耐寒面无表情的应道。 “真的?”白云生喜出望外,花耐寒实力颇强,他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唇舌,没想到花耐寒竟应下了,有了他相助,桑焕岱那个伪君子便不足为惧。 白云生连忙道,“今日是十五,每月这天桑焕岱为了彰显善心,都会出去施饭布粥,直到第二日才会归来,今夜我打算夜潜宫主殿,当初我师父在那大殿里看到了一些东西,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让师父当初那般惊愕,今日良机,不可错过,花尊主便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他说完便要走,花耐寒却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白云生被仇恨所噬,只怕恨不能即刻便找到桑焕岱的破晓,可堂堂九霄宫宫主是能这么轻易对付的?连他的师父洛倾素都忌惮之人,他又怎能如此顺利从那个人的地盘探查到信息。 不过,既然答应了相助,他还不想看着白云生出事。 “慢着。” 在白云生转过头来的瞬间,只见一道白光从桑焕岱手指弹出,径直摄入白云生额头之中,随后隐没了踪迹。 “这是……”白云生不解的问道。 “桑焕岱既然将那东西藏于自己内殿之中,必然是极为看重,不论桑焕岱在不在大殿,你贸然前去必然危险重重,我方才略施手段,若你有危险,本座便可及时感应而前来相救。” “多谢花尊主!” 白云生更是对花耐寒好感颇增,花耐寒形势如此稳妥,看来他真的没有找错人! 他又施了一礼而后离开。 房内重新变得安静,花耐寒脸上的肃然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他又闭上了眼睛,良久,一动不动。 * 而此时的九霄宫宫主大殿却并不是白云生猜测的那般安静无人。 月色下,一个娇俏的身影扶着一人匆匆进了宫主大殿,随后殿门紧闭。 月乔将重伤的桑焕岱安置在榻上。 “师父这是怎么了?” 月乔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到桑焕岱身上,在灵力的滋养下,桑焕岱脸色已然变好很多,她抬起眸子,悄无声色看了一眼桑焕岱,今日桑焕岱本来外出,可就在刚刚不久,竟然急召她过来。 桑焕岱,不,应该说她的师父季衡子术法高深,可现在有人竟然能将他伤到如此底地步,季衡子本来就是占据真正的桑焕岱肉身才得以假面活了这么多年,可现在季衡子的魂魄却极度不稳,虚弱到甚至几乎要从这具肉身中分离出来。 月乔身上的灵力让季衡子周身的难受舒缓不少,他现在还用得上月乔,倒也不介意告诉她一些事情,反正不管怎样,月乔这个人脱离不了他的手掌心。 季衡子道,“你去帮我调查两个人,一个是花耐寒的旧情人玉醇夫人玉沐沐,一个是玉沐沐身边的年轻男人,特别是那个男人,好好查一查他,将他的底细详细告诉我。”那个男人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竟然险些将他魂魄打散。 这个人究竟是谁? 月乔惊诧,“玉沐沐不是死了吗,怎么……” 季衡子摆摆手,“花耐寒的风花雪月我不在乎,他与玉沐沐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个女人现在还活着,而且对花耐寒似乎很重要。” 说着,季衡子深深看向月乔,“你对花耐寒的心思,我都清楚,不过我提醒你还是不要打什么小主意,千万不要瞒着我私下去做什么蠢事,现在你万不可打草惊蛇,只需暗中观察玉沐沐和他身边那个男人,将他二人底细探查出来便可。” 这些日子季衡子早就看出魔尊赫连飘雪与花耐寒走的颇近,花耐寒油盐不进,他假意接近,花耐寒却反应冷淡,他无法探知他的真实想法,便把目标转移到了赫连飘雪身上,若能结交魔族,倒也不失为一个迂回之法,而魔尊赫连飘雪却看中江离淮,因而他便也对江离淮多了几分注意,便时时派人跟踪他的踪迹,只是不想,竟真的让他发现了大为有意思的事。 这个江离淮竟然把将花耐寒的姬妾偷偷带出了宫外,继续探查之下,他不仅发现江离淮垂涎玉沐沐,而且看似冷淡的花耐寒似乎对玉沐沐的感情也不简单。 花耐寒竟然多次出现在了玉沐沐所在的客栈外! 若是擒下玉沐沐,想要制服花耐寒便多了一个筹码,可谁曾想,今日他竟然会在这两人身上吃下大亏! 如今他的魂魄受损,而寄居桑焕岱的肉身也已有百年之久,这具肉身渐有腐败之象,必须赶紧找到下一个寄居的肉身。 玉沐沐身边那个男人看着根骨非同寻常,若是能最终占据他的肉身,那对他大为有益,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是何底细? 季衡子暗自思量着,忽然之间,他神情变得极为阴狠,目光骤然看向殿门方向。 月乔也随即察觉到了什么,无声看向季衡子—— 有人来了。 季衡子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戾的笑意,“白云生。” 月乔看向殿门的方向,这个白云生这时候来干什么? 月乔从善如流道,“师父,徒儿去拦住他。” 却不想季衡子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月乔不解,季衡子这是要做何? 桑焕岱的肉身已然坚持不了多久了,季衡子笑道,“好徒儿,白云生来的真是刚刚好,你说这两日为师换个新肉身怎么样,这个白云生的肉身虽不是上等但也是资质可佳,哈哈,待会,可千万别伤了他啊,师父要留着呢。” 她看了眼此刻笑得骇人的季衡子,心中大惊,随后又暗暗垂下了眼眸,这个白云生,地狱无门倒是自己闯进来了,今夜恐怕要将一条命留下来了。 第92章 鸠占鹊巢 · 白云生进了宫主大殿。 殿内漆黑一片, 甚是安静。 这是自从师父死后,他第一次再次踏进这间大殿内,桑焕岱一向给人亲和之感, 营造的也是平易近人之态,甚至就连在九霄宫的奴仆面前,他也从来不摆任何架子, 同时,他也一直树立苦修模样, 宫主大殿长年累月几乎看不到几个奴仆过来伺候,桑焕岱几乎事事亲力亲为,世人都夸赞他德行一品, 无人能及, 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白云生越发觉得蹊跷, 这宫主大殿里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白云生走得极为谨慎, 所幸一路畅通无阻。 看来,桑焕岱还未归来。 白云生径直向内殿走去,这里是桑焕岱寝居之处, 寻常人根本不敢随意进出, 他记得那时候师父就是在这门口脸色大变,然后匆匆拉着他逃离了这里。 白云生走了进去。 顿时,一股森寒之气迎面袭来。 这间屋子似乎比外面要冷上许多,门窗紧闭, 屋内却阵阵阴风不时吹来。 屋子里的气息似乎很不寻常。 然而白云生看了一周, 一眼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怪异之处。 刚要打算仔细翻找一遍, 然而他脚下刚动了一步,忽然只听一声冷笑从背后传来, 然后,一股杀意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那杀意带着强劲的灵力,还没近他身已让他心神大震,随即喷出一口血水出来,眼看杀气就要逼近他肺腑,忽然整个房间狠狠一震! 白云生尚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白光顷刻间出现,忽然将那股杀意隔绝在外,他被包裹在白光之中。 待白云生睁开眼时,眼前赫然黑漆漆一片,安静异常。 这里是…… 刚才显然有人要杀他,而又有一人却救下了他。 白云生以为救下他的人是花耐寒,然而黑暗诡异的这处不知什么地方,让他直觉似乎事情又没那么简单。 “此乃本座意念之内。” 仿佛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一个声音忽然开口,然而白云生却蓦地一惊。 这是桑焕岱的声音! 他陡然警觉。 “莫担心,本座不是那人。” 黑暗的空间内白光闪现,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以打坐姿态悬浮在半空之中,缓缓睁开了眼。 “桑焕岱!” 白云生恨然道。 那人却摇了摇头,平和的目光带着无悲无喜的情绪,静静的看向了白云生。 “本座的确是桑焕岱,可却非你口中的‘桑焕岱’。” 白云生皱眉看他,“你在说什么?” 那人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云生,你再仔细看看。” 白云生乍然见到桑焕岱便是满腔的怒意,只恨不得立即刃了此人,可此刻看着面前的桑焕岱,他终究发现了那丝异常。 面前之人赫然是一具魂魄! 而且是一具异常虚弱,即将消散的魂魄。 白云生怔然看着面前桑焕岱的魂魄,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云生,现在你可明白了?” 那缕幽魂,又轻声问道。 “你……”白云生仔细看着他,这具魂魄显然已经离体很多年头了,他虚弱不堪,近乎透明,现在已然强弩之末,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灰飞烟灭了。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白云生心中形成。 他吃惊道,“你不是……他。” 虽然白云生没有说出那个“他”是谁,可眼前这个魂魄,却仿佛明白他在说什么。 魂魄点了点头,“没错,本尊才是真正的桑焕岱。” “这是怎么回事?”白云生简直不可置信,为何会有两个桑焕岱。 “八百年前,本座一时不备,被那人所杀,落了个肉身被占的下场,那人自此以本座的身份做主九霄宫,而本座拼死抵抗,幸而残魂不灭,这些年来始终以残魂苟存于世,那人担心事情败露,却又灭本座不得,便将本座魂魄拘禁于这内室之中,终日不得离开,八百年过去,本座离开肉身已久,魂魄早有消散之态,所幸在临近湮灭之际能看见你,告知其中真相,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 堂堂一宫之主,竟然被人生生占据肉身,桑焕岱的身形越发透明了,白云生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桑焕岱摇了摇头,“本座每次见他本体时只能看见一团黑雾,此人从来不曾拿真面目示人,他不敢见我必是有所顾忌,这些年来我观他言行举止,看得出他对各大门派颇为熟悉,不难猜测此人定是玄门中人,而且恐怕身份不凡,此人伪装极好,要查清楚他真实身份,恐怕不易。” 这么说来,就连真正的桑焕岱也不知晓这个人的身份。 随着桑焕岱魂魄逐渐透明,这一方黑暗的天地隐隐开始变得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一般。 桑焕岱喘了一口气,又道,“刚才欲杀你之人就是他,云生,你要小心,他刚受了伤,已无法再控制本座的肉身,而你此刻恰好过来,只怕刚才是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白云生吃了一惊,“什么?” 桑焕岱道,“时候不多了,本座就要消散,你待会出去……定要小心……记住,只要灭掉本座肉身,让他暂时无寄居之处,此人功力便可大降……” 白光散发成星星点点,桑焕岱的魂魄随之消失不见,而这一方空间一瞬间变形,眨眼之间,白云生又回到了刚才那间内室之中。 对面又是一声冷笑,“你终于出来了。” 白云生猛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是桑焕岱,不,应该是这个假桑焕岱! 见他又袭击过来,白云生堪堪避过就往外奔去。 “哪里逃?!” 白云生只见面前的假桑焕岱忽然周身升起一股浓烈的黑雾,下一刻黑雾弥散,就要向他扑来。 白云生想起刚才桑焕岱魂魄的话,只要灭掉桑焕岱这具肉身…… 然而浓雾滚滚,他连这个假桑焕岱的具体位置都看不清楚! 眼见黑雾就要碰触到他,忽然白云生臂膀被人一拉,躲了开来。 白云生看了一眼身旁人,眼眸顿时明亮,“花尊主!” 花耐寒一将他推离开来,一结印就向那黑雾打去。 黑雾消散。 季衡子骤然看到花耐寒出现,不由有几分忌惮。 然而花耐寒眼神冷厉,不由分说又向他接连袭来,季衡子来不及多想,只能一一接招。 一旁白云生忙道,“花尊主,这个桑焕岱是假的,只要毁了这具肉身,就能知道这个人的真正身份!” 花耐寒忽的看着季衡子一笑,“原来竟真是个冒牌货。” 季衡子心里一惊,花耐寒早就怀疑他了?他是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露出破绽的? 季衡子心中惊疑,他现在受了伤,想要胜过花耐寒更是难上加难,得赶快脱身才是。 而花耐寒步步紧逼,却也觉得越发奇怪,这个人似乎在忌惮什么,无论他如何进攻,这人只顾着躲避却不怎么出招,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花耐寒心中疑惑,进攻更是猛烈,心中打算定要看清个人使用的是哪个门派术法。 而季衡子却不想与花耐寒纠缠,他将目标转向了一旁的白云生,对付白云生显然比对付花耐寒要简单的多。 浓烈的黑雾再次齐聚,直逼白云生而去。 花耐寒冷冷一笑,这人想逃,他怎会如他的愿? 毁了肉身是吧?好,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没了这具肉身他还能躲到什么地方? 偏偏在这时白云生的身后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 是月乔。 顷刻之间,黑影忽然转变了方向,径直向月乔袭去,月乔似乎吓呆了,惊叫一声而后动也不动。 浓烈的黑气再次消散,假桑焕岱现身,却见他眨眼之间,已将月乔控制在掌心之中。 他牢牢捏住月乔的脖颈,“别过来!” 花耐寒却是轻轻一笑,“想威胁我?” 月乔似乎极为惧怕,“救救我,我不想死,别让他杀我!” 花耐寒却冷笑着一步步向他们走去。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还敢威胁他,这个人还没有这个能耐! 花耐寒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季衡子眼眸一狠,心中下定了某个算计,忽然将月乔往前狠狠一推,飞身向外逃了出去。 花耐寒忙要追赶过去,月乔一把将他抱住,大声哭了起来。 “桑宫主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杀我?刚才我好怕呀。” “月乔,放开。” 花耐寒不耐说道。 月乔却越抱越紧,仿佛真的惊吓到了极致。 白云生解释道,“这个人不是九霄宫宫主桑焕岱,此人这些年来一直占据桑宫主的肉身暗中作恶。”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可惜,让他跑了。” 眼下再去追显然已经追不上了。 月乔抹了抹眼泪,面上却是惊讶之态,“什么,这人不是桑宫主。” 白云生点点头,“刚才我在内殿之中见到了真正的桑宫主,可惜他只剩一具魂魄,在救下我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月乔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原来是这样……” 假桑焕岱既然已经逃脱,再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了,花耐寒兴致缺缺,也不想与他二人多言,转身欲走。 月乔忙拉住他,似乎是不经意间问道,“你说这人这般厉害,竟能将桑宫主的肉身控制住,世上谁人有这个本事呢?你刚才可看出他的真正身份?” 月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花耐寒。 花耐寒想到刚才假桑焕岱周身的黑影,脑子里似乎一瞬间闪过什么。 他似乎见过…… 猛地,花耐寒一惊,他的确见过,就是那晚在玉沐沐所在的客栈之中! 一股冷汗瞬间爬上他的额头。 一旁白云生还在喃喃自语,“桑宫主曾经告诉过我,他的肉身,这个假桑焕岱也控制不了多久,此人现在定然会寻找下一个合适肉身。”说着他恨然道,“此人恐怕又要作恶了。” 白云生话音刚落,只听月乔急呼一声,“你要去哪里?!”他转过头去,只看到花耐寒匆匆离去的身影。 第93章 乱上加乱 · 夜色已经拉开帷幕, 街巷的人陆陆续续收拾摊铺往回赶去,不多时,平常熙熙攘攘的街道安静无人, 只剩夜的凄清。 花耐寒步伐急迫,身形移动似一支利箭。 很快,他来到了玉沐沐所在的客栈。 “扑通”一声, 紧闭的门被他大力打开。 “沐沐!” 他急切的喊了一声,已往屋里走去。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心中不禁后怕,那假桑焕岱盯着他看来不是一时半会了,就连玉沐沐也曾险些遇险, 花耐寒狠狠握住手心, 只恨当初没有即刻拿下那人狗命,竟让玉沐沐受到如此威胁! 刚走进内室, 他猛地顿珠了脚步。 玉沐沐正在慌慌张张穿衣。 她的面前是犹自冒着热气的水桶, 她一身湿气,显然是来不及擦干,匆忙之下就开始套衣物。 “还不转过去!” 玉沐沐又羞又恼, 她之前正在沐浴, 猛然间听到花耐寒的声音,来不及回应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时情急只得赶紧将衣物穿上,可谁想还是让花耐寒看见了她如今湿哒哒半掩不掩的模样! 此刻, 她漆黑齐腰的长发还在嘀嗒往下滴水, 身上一层薄薄的外衫又被打个湿透, 一身雪白肌肤毫不保留印照出来,紧紧贴在身上。 花耐寒纵然与她有数次肌/肤、之/亲, 对她的身体本不陌生,可忽然见到这一番情形却也脑子一片空白,眼里只印射出她胸前高高一片,见玉沐沐慌乱的眼神,他又忙移开了眼,却不想又看见了那光洁修长的白皙长腿。 一瞬间,他心口怦怦直跳,直到玉沐沐猛呵一声,终于反应过来,转过了身去。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穿衣声,花耐寒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来,道了句,“我在外面等你。”而后走了出去。 他一走,玉沐沐慌乱的心总算是放松下来,低头见自己这一身模样,不由懊恼,又重新换了衣物,过来片刻待收拾妥当这才走了出去。 外间,花耐寒正坐在椅上,目光微垂,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出来,站起了身来。 玉沐沐神情冷淡,“你来做什么?” 她一脸防备之色,花耐寒心空涩疼,脸上却未露出丝毫情绪,只道,“你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玉沐沐挑眉看他。 花耐寒又解释道,“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黑影么,那晚此人夜袭你房内,幸好未曾得手,但定然是居心不良,沐沐”,花耐寒正色道,“近来你要当心,我怀疑此人是九霄宫假宫主,如今的桑焕岱事假的。” 他一番话说得玉沐沐越发不明白,“假桑焕岱?” 花耐寒却极有耐心,将今日在九霄宫的发现一一告诉了她。 “原来是这样。” 玉沐沐这才明白,她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向花耐寒,“你今夜来,就是告诉我这些?” 花耐寒沉默,他不仅仅是想告诉她这些,还想带她走,让她回到他的身边,现在那人行踪未定,只要一日未曾抓住他,玉沐沐或许就有危险,虽然不知那人盯住玉沐沐究竟有何目的,但放任玉沐沐一人在外,他又如何能心安。 犹豫了片刻,花耐寒开口,“你一人在外,如今那人尚且不知在何处……” 他一番话尚未说完,玉沐沐已经开口,一双眼直直的看着他,“此事就不牢花尊主费心了,多谢花尊主好意,这里有胡陆保护我。” 她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甚至不让他说完便拒绝了他。 花耐寒呼吸一滞,看着玉沐沐毫不带感情的脸色,满腹的担忧与深情话语似乎忽然被卡住,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轻声重复着玉沐沐口中的名字,“胡陆?” 玉沐沐点头,胡陆是天书,且告诉过她,凡世间是无人能伤害天书的,她现在与胡陆整日待在一起,有胡陆在此,想来就算有人想要伤害她,那也很难得手。 “胡陆就是你身边那个男人?”花耐寒点点头,脸色一时之间苍白无比,看得出玉沐沐很信任那个男人,他们的感情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 心口猛然间一股莫大的涩痛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手勉强扶住身边椅子的扶手,这才站稳了身子,他低着头,不想让玉沐沐发现自己此时的狼狈,撑着力又重新坐了下来,微微低垂着头,声音干哑,“所以,你不会和那个男人分开?你不想和我走?” 玉沐沐皱眉看着他,“我为何要和你走?” 花耐寒几次三番来见他,即使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可从前的种种就像是一根刺,她从最初不要自尊的讨好到后来真心实意的付出,不管是从开始还是到结束,他从来都是冷嘲热讽与冷脸相待,甚至……甚至还在算计着她的性命…… 眼泪几乎又要从眼眶里蔓延出来,玉沐沐忙眨了眨眼,死死按住心底的疼痛,故作轻松的道,“我与胡陆在一起很安全,他不会伤害我,今夜多谢花尊主相告,时候不早,花尊主日理万机,想来也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就不送了。” 她冷冷的话像一把利刃插进花耐寒的心上,将他本就涩疼的心再次毫不留情刺个千疮百孔,花耐寒抬眸看她,玉沐沐却是早已转过了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竟是连看也不想看他? 花耐寒直直盯着她,她看着那么娇小,那么没有攻击力,他甚至只需一根手指头就能轻轻捏断她的脖颈,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解她的性命,如此不堪一击的人,可为什么却偏偏能将他的心伤得这么彻底,让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嘴角有什么流了出来,极为苦涩,花耐寒轻轻抹了抹,只见手背上一片殷红。 他看着刺目的血红色,自嘲一笑,玉沐沐还真有能耐,每每能将他伤到此种地步! 她为什么就不能看他一眼,为什么要转过身去,为什么要一而再赶他走?! 这一走,他下次还有理由再来见她么? 一股莫大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花耐寒轰的一声站了起来。 可到底心底情绪早已翻天覆地,身形不稳,竟踉跄了几步。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沐沐,我想你跟我走。” 他竟然还不死心? 玉沐沐不想再与他纠缠,径直道,“不可能,花尊——” 话未说完,忽然身子被人从身后抱住,她被人极快的转过身来,尚未反应过来,炙热的唇便已覆盖住她的,热烈的吻像是带着无尽的绝望泄愤似的死死贴着她。 玉沐沐挣脱不开,双手被花耐寒牢牢禁锢在身后,她本想咬住他,可还未下嘴,口中浓浓的血腥味已经铺天盖地袭来。 她微微一怔,他何时吐血了? 便是这一瞬间的怔楞,让花耐寒绝望的心又复活了起来,她没有反抗了?现在他急需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草是个虚像,可只要玉沐沐肯抛下来,他也能巴巴的满心欢喜的捡起来。 他紧紧搂住她,“沐沐,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伤害你了,求你,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求你了。” 花耐寒近乎哀求的呢喃道。 “你放开我。” 花耐寒不敢惹她生气,顿了下,还是将她轻轻放开。 玉沐沐忙后退一步警惕看着他,随后,她狠狠扇了花耐寒一巴掌! “你在做什么?!”她怒极反笑,“我竟想不到堂堂的花尊主竟也能做出如此混账之举!” 花耐寒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受了她这一巴掌。 仿佛唇上有什么脏东西,玉沐沐狠狠擦着自己的双唇,用力极大,很快唇上血红一片,几乎要破皮,可她不管不顾,还是继续擦着。 花耐寒看着她,随后握住她的臂膀,轻声道,“再擦,就要,流血了。” 一句话他说的极为极难。 玉沐沐拍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花耐寒红着眸看她,“沐沐,不要这么对我……我真的离不开你……不要这么对我。”不要用这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看他,他受不了。 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玉沐沐忽然觉得眼前是那么刺目,她不想看见花耐寒的眼泪,一点也不想。 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为什么要遇见他? 为什么会让她与这样的男人纠缠? 她垂下眸子,再没了勇气见花耐寒那张痛楚的脸,眼泪一滴滴从她脸颊滴落下来,她摇着头道,“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可是他真的放不了手,花耐寒握住玉沐沐的双肩,“沐沐,我真的后悔了,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好不好,不管是胡陆还是江离淮,他们都不适合你,我暗中观察过胡陆,他顽童心性,甚至生活上依赖于你,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还有江离淮,他背负的太多,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么,魔族如今举步维艰,想要被世人认同还有很长的路走,你跟着他不会过得轻松,沐沐,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你不喜欢的,我全都可以改,你原谅我行不行?” 她与胡陆还有江离淮本就是朋友,可花耐寒显然是误会了,玉沐沐也不想再费力解释,误会了也好,只要能让他死心。 “我与谁在一起,他能不能让我过得好,这些,如今都跟你无关,花尊主,放手吧,我们真的……不可能了……” 玉沐沐觉得心底在滴血,这样伤了他,本该是让她高兴的一件事才对,为何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只觉得心痛,痛的嗓子里有什么在翻涌,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一把推开了花耐寒。 屋子里响起脚步声,这时胡陆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沐沐,我听见你在跟人说话。” 他揉着惺忪的眼走进屋来,骤然见到花耐寒似乎愣了一下。 然而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忽然快走几步凑到了花耐寒跟前,细细瞧着他的脸。 玉沐沐唯恐刚才的话使得花耐寒对胡陆迁怒,一下子将他拉过来护到了身后。 花耐寒见她警惕之态,痛的麻木的心似乎又碎了一块,他垂下眸子,像一具傀儡一般静静站着,不言不动。 胡陆却从玉沐沐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哭啦?” 他显然是在问花耐寒,可花耐寒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应。 胡陆又看了眼玉沐沐,继续道,“你们吵架啦?” 虽然是疑问口气,可眼下两人的神态早已告诉了他答案,胡陆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快意,无情无欲只一心为复仇而活的花耐寒现在竟然几次三番为了玉沐沐情绪崩溃,这是不是说明…… 他几乎开心的要跳起来了,一下子从玉沐沐身后跳到花耐寒面前,“现在对你来说,是不是沐沐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很在乎沐沐对不对?” 花耐寒慢慢抬眸看向他。 胡陆猛地拍了下巴掌,“这就对了!”他兴致冲冲围着花耐寒走了一圈,颇有苦口婆心的意味,“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爱上沐沐呢,沐沐这么好的女人,漂亮聪明又有趣,我都很喜欢她的,你既然如今这般爱她,那为了她就不要做傻事才好啊”对!千万不要再有灭世的想法了! 花耐寒看着眉飞色舞的胡陆,“你在说什么?” 胡陆嘻嘻一笑,“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继续把沐沐放在你心里第一位可才好哟,那些别的不该有的念头尽早忘掉,通通忘掉!” 花耐寒眯起双眼,慢慢开口,“你似乎很高兴?” 沉浸在高兴之中的胡陆没有看花耐寒的脸,只应声道,“我当然高兴——” 话尚未说完,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吸了过去,随后一双手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玉沐沐见状,忙道,“花耐寒,你要做什么?!” 花耐寒却紧紧盯着胡陆,“她现在一心向着你。”他顿了顿,“可你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想法,你们现在在一起,我要抢走她,你反而很高兴?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叫胡陆是吧,如此糟蹋她的心意,你良心可过的去?” 偏偏胡陆不怕死的接话,“我,咳咳,我良心为什么,要过,咳咳,过不去?”花耐寒生气了?这个疯子,先是要灭世,现在好在不灭世了,他鼓励他,他竟然对自己发疯了? 嗯嗯,难怪沐沐现在不理他,活该! 花耐寒眼神一戾,一掌猛抬,胡陆已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胡陆!” 玉沐沐惊呼一声! 第94章 两败俱伤 · 胡陆“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花耐寒下手可真狠, 他这一摔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若不是身为天书自有天佑,恐怕他也不会是摔个狗吃屎那么简单了。 花耐寒却余怒未消,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这个男人就是如此这般随意对待!若不是怕玉沐沐伤心,他绝对会杀了这个胡陆! 胡陆泪眼朦胧, 他是真疼,玉沐沐挡在他身前, 怒瞪着花耐寒,“你拿他出气做什么?” 花耐寒静静的看着她。 她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目光仿佛利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尽力维持着自己声音平稳, “沐沐, 你跟我走好不好?” 玉沐沐低下头,“你还是不死心么?” 他怎么可能死心, 看着她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他真的做不到。 “这个人不适合你。”花耐寒道。 玉沐沐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 “我的事不用你管,夜深了,花尊主, 你真的该离开了。” 说着, 她转过身去扶起咿咿呀呀叫唤着的胡陆。 “沐沐,我好疼啊,屁股肯定开花了,胳膊也好疼啊。”胡陆委屈的看着她。 虽然知道胡陆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花耐寒刚才那一摔绝对是下了重手的, 她忍不住担忧, 叹息道,“我一会儿去给你请大夫。” 胡陆却摇摇头, “大夫治不了我”,他眨眨眼,“你明日去给我买十根糖葫芦,我就定然不会再痛啦。” 真是受伤了还惦记着吃,玉沐沐点着他额头轻轻一笑,“你呀,馋嘴就没见过像馋成你这样的。” “那你买不买嘛?” “好好好,我买,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行不行。”玉沐沐心底终究是有愧疚,若不是因为她,花耐寒也不会争对胡陆了,是她连累了他。 看着他们两人亲密带笑的眼神,花耐寒的心凉了。 他慌了。 他知道玉沐沐现在心思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可眼睁睁看着她就在自己面前对另外一个男人嘘寒问暖,他只觉得胸腔里像是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快呼不过来了。 “沐沐……” 他哑声唤了一声玉沐沐。 玉沐沐没有抬头,该做个了断了,这样无尽止的纠缠不休是时候结束了,她只想以后为自己而活,从前的那些往事,关于花耐寒的一切都让之随风而逝吧,她抑制住想流泪的冲动,再次下了逐客令,“花尊主,你真的该走了。” 花耐寒赤红着眸子看她,她的手还扶着胡陆,他们站得那样近,她这么抗拒自己,将从前对他的好都转嫁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了。 花耐寒紧紧握住了拳。 玉沐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风刮过,然后她就站在了花耐寒的身前,他抱起她,紧闭的窗棂蓦地打开,花耐寒的身形似电一般,他带着她从窗口一跃而下,穿梭在黑夜之中。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玉沐沐挣脱不得,她只觉得耳边狂风阵阵,花耐寒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她的耳边是他极快的心跳声,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是感觉到他在不停穿梭跳跃。 花耐寒没有回应她,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玉沐沐猛地推开他,这才发现自己现如今身处一片山林之中。 “这是何处?” 她怒问花耐寒。 花耐寒摇摇头,他也不知这是哪里,他只想带玉沐沐离开,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二人,在这个地方她的眼里只有他,再也不会出现第三个人的身影。 玉沐沐看着花耐寒,“你究竟想做什么?” 花耐寒红着眼看她,“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沐沐,求你了。” 他的眼泪落下来,模样卑微。 玉沐沐紧紧闭了闭眼,花耐寒如今这副模样她不想看,也不该心痛,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本以为冷漠的心现在却撕扯的厉害,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这样的话,花尊主已经说过一次了,我也告诉了花尊主答案,花尊主何必再问一次。” 她的决绝让他恨不得死去。 到底要怎么做,谁能告诉他。 “沐沐……”他走到玉沐沐跟前,在她猝不及防下,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 玉沐沐怔楞,猛地后退一大步。 花耐寒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你不要这样对我,沐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是我不好,是我伤了你,我不该,不该对你怀着那样的心思……”他伤心欲绝,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愿意,不要不要我。” 玉沐沐的震惊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高高在上的花耐寒何以至此。 她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花耐寒眼眸血红,由衷自省着自己的罪行,“我不该欺你,你所受的痛我都还你好不好?” 说着只见一股猩红的火苗从他掌心蔓延升起,不过片刻,那火势如蛇一般缠绕在他臂膀。 玉沐沐大惊! “阴龙火!” 他是疯了么?! 用阴龙火自焚,他简直是不要命了! “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花耐寒却不让玉沐沐靠近,阴龙火的威力连他都抵御不了,他不知玉沐沐不惧火,唯恐伤了她,她每近一步,他的身形便向后一分。 花耐寒在笑,凶猛的火势带来的伤痛似乎没有影响他,他近乎痴迷的看着玉沐沐,“沐沐,你还在担心我么,你是担心我的吧?” “你是疯子么?” 火势已经蔓延了他整个臂膀,空气中满是血肉被烧焦的味道,狰狞的伤口翻覆开来,玉沐沐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眼看那火势还在蔓延,就要往他周身散去。 他是真的要把自己活活烧死吗?! 玉沐沐再顾不得其他,猛地扑倒在他身上。 花耐寒被阴龙火所噬,汹涌而来的疼痛终究让他反应慢了半拍,眼看玉沐沐过来,慌忙将火势停住。 玉沐沐一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泪眼如河,“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花耐寒道,“沐沐,我早就疯了,从你不要我那刻起我就疯了,如果以后再也不能见你,那我这条命留着又用何用,倒不如就此了结,以解你心头之恨。” 他的臂膀已经被烧的不忍直视,焦黑的血肉零碎的挂着,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可见泛黑的骨头。可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直直看着玉沐沐。 玉沐沐扶起他,“我带你去疗伤。” 阴龙火乃是九霄宫历来震宫之宝,威力非同凡响,若不及时救治,花耐寒这条胳膊恐怕就要废了! 花耐寒却不动,只瞧着她的眼睛,“沐沐,告诉我你还担心我,你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我对不对?” 他执着地等着一个回答,仿佛这才是对他最为重要的,重过性命,哪怕成为一分废人他也不在乎。 玉沐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过往一刀两断,可是花耐寒却不允许,他疯狂的将她往旧事里拉,将她往他身边拉,哪怕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想起曾经那个冷面的花耐寒,那时候似乎无人能在他心底留下哪怕丝毫的位置,他永远那么高高在上,永远那么蔑视一切,她曾经那么努力那么用心的想要靠近他,想要在他心底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是现实却与她开了个玩笑,在经历那么多之后,竟是以这种方式留在了他的心底。 “我带你去治伤。”她重复道。 花耐寒却执着的看着她,仿佛这个答案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夜风四起,阴寒的山林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伤口落了雨,恐怕情况更不妙。 玉沐沐再不敢耽搁,“这里不能再待了。” 花耐寒眼里的光却一点一点散去了,玉沐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无论他做什么,她好像都不会回头了。 救回了这条胳膊又能怎么样,她若不在身边,从此以后他只是行尸走肉而已,连活着都再无意义。 花耐寒垂下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慢慢垂下头,轻声道,“你走吧。” 他话中毫无生机,玉沐沐心惊胆战,她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走了之,就算与这个人以后不再有所瓜葛,可不意味着她想看着他出事。 可是花耐寒一动也不动坐在那里,落寞的身形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孤单狼狈又可怜,玉沐沐想流泪。 “花耐寒……” 一个身形忽然从一旁闪现,玉沐沐只看见赫连飘雪临空而至,蓦地一掌将花耐寒击昏了过去。 似乎知道玉沐沐要问什么,赫连飘雪温柔扶住花耐寒,“我在江离淮的幻境中知道他在此处,现在他的伤势要紧,我带他回去。” 说罢,她不再看玉沐沐,身形欲消失之际,只留下一句话。 “江离淮还在客栈等你。” 风起叶落,面前已经没了花耐寒与赫连飘雪的身影。 玉沐沐在原地怔楞了好久,她只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她捂住心口,终于蹲下身,失声痛哭起来。 玉沐沐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只是她的房间灯犹自亮着,果然,她一眼便看见了江离淮,而胡陆此刻也正坐在他的身边。 见玉沐沐回来,江离淮急步向她走来,“我听胡陆说花耐寒把你带走了,他有没有伤害你?你没事吧,沐沐?” 玉沐沐轻轻摇了摇头。 江离淮这才放心下来,见她神色不对,只当她是受了惊吓,又安慰道,“沐沐,你别担心,我早该预料到的,花耐寒怎么会善罢甘休,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受惊了。”他看了看这屋子,“现在这里恐怕不能再待了,花耐寒这个人纠缠你至此,这样的人早该摆脱他了,我为你另寻一处宅院吧。” 玉沐沐头痛欲裂。 离开? 也好。 这样花耐寒不用再受折磨了,她也不用再受折磨了。 这样都能解脱了吧。 她似乏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江离淮眼含心疼,正要说些体贴的话,一直坐在旁边安静不语的胡陆却突然开口,“沐沐,你不想见百晓柔么,她现在已经出了那地牢,这些日子这姑娘受了不少苦,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也真是可怜,想来若是能见你一面定是极好。” 百晓柔? 她出来了? 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那时候她让花耐寒去救晓柔,是花耐寒放了她么?玉沐沐点点头,“好。” 江离淮一听,像想起什么一样,忙道,“今夜出了大乱子,九霄宫宫主桑焕岱这些年竟一直是歹人所扮,真正的桑焕岱已经魂飞魄散,就在我出宫之前,白云生当着所有九霄宫门徒以及仙门执掌的面揭发此事,如今九霄宫大乱,白云生此人临危受命,刚接下了九霄宫暂代宫主一职,而百姑娘就在他身边。” 玉沐沐却像是丝毫不奇怪,轻轻嗯了一声。这些年来九霄宫宫主桑焕岱是假的,花耐寒已经告诉了她。 想到花耐寒,她又是心口一涩。 第95章 相见恨早 · 江离淮急切想要带玉沐沐离开, 只要离开地早一天,玉沐沐便能早一日摆脱花耐寒的纠缠,因而在玉沐沐离开之前与百晓柔的会面他颇为上心, 第二日便将百晓柔带了过来,只是令玉沐沐没有想到的是跟在百晓柔身旁的还有一人,是霓裳夫人霓红橙。 几人多日不见, 玉沐沐又惊又喜,连忙拉着二人坐下。 “沐沐, 你真的没死?” 霓红橙一见到玉沐沐便奔了过来,她说着眼圈泛红,“我以为你……你都不知道你让我担心死了!” 百晓柔也一直看着玉沐沐, 白净的脸颊上眼泪扑簌簌直落, 江离淮在她们来之前已将发生在玉沐沐身上的事大致告诉了她们,现在能见到她安然无恙, 真是太好了! 三人好久不见, 这一番又哭又笑,待情绪稍微平稳下来,总算围坐在了一起。 “霓姐姐, 你不是在无极门么, 为何会到这里?”玉沐沐好奇问道。 说道这里,霓红橙不免委屈涌上心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一阵后怕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玉沐沐, “我是被尊主绑来的。” 对, 就是绑! 那日霓红橙像往常一样在园子里照顾她的花儿,刚给花种浇灌到一半灵力, 便忽然从身后窜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跟在尊主花耐寒身边的那个秋迟,还不待她说出一句话,秋迟便用缚灵绳将她绑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一般,急匆匆的便将她送到了尊主花耐寒的身边。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花耐寒,她知道尊主素来性冷,可那时那张脸上的森寒她却从未见过,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只问她了一句话,“可有法子复制百株绚灵花?” 绚灵花千年才开一株,极为难得,听说有令人死而复生之神效,他张口便是让她复制上百株,她连复制一株都极为费力,上百株更是几乎不可能,当下想也没想就摇了头。 便是这一摇头,却不想像是刺激了尊主一般,他像是愣了愣,随后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那是她第一次真正领略到尊主的冷酷无情,若说以前还想着法子想要亲近尊主,那一日当尊主用冷冰冰的语气对她说若是复制不了绚灵花便要将她做成花肥的话说出时,她彻底绝了亲近他的心思。 尊主是长得俊俏修为又高,可是比起这些,她更惜命啊,这个男人对她毫无情意,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丝放肆之态了。 再然后便是日日夜夜研究复制绚灵花之法,每隔几日尊主便会过来看她的进度,那些日子尊主不知为何看上去很是憔悴,像是被逼到了绝境,而她这里便是他唯一能看到希望的地方一样。 再然后,她无意中从秋迟口中得知玉沐沐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明了。 她一方面羡慕玉沐沐能得到尊主的感情,一方面又为她的死惋惜。 绚灵花终究没有复制成功,她以为她就要被做成花肥了,可在那个密室里,当她终日惶惶不安时,却始终没有来取她的性命,直到前几日忽然花耐寒命人前来将她放了出来,此后再没过问,她就像是一个彻底被遗忘之人,然后她漫无目的在九霄宫逛着时便遇上了百晓柔,当江离淮来带百晓柔见玉沐沐时,她自然也跟来了。 听闻霓红橙的话,玉沐沐不无愧疚,她没想到因为自己,险些连累霓红橙丢了性命,霓红橙却不在意,死里逃生,她什么都看开了,“好在尊主最后放了我,想来定是因为知道了你还活着,这才让我捡回一条命,沐沐,尊主对你果真不一般。” 她是由衷的羡慕,花耐寒冷心冷情,看着对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他却一心想要让玉沐沐重回他的身边,一个天性冷漠的男人若是有了在意之人,便是有了软肋,而玉沐沐便是他的软肋。 玉沐沐低头不语,她与花耐寒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见她沉默,霓红橙心下也明白几分,当下不再调侃,转而看向了百晓柔,“这次多亏了晓柔,若不然我一个人在九霄宫举目无亲的,也不知该怎么办,还好现在与晓柔在一起,也算是有了照应,况且啊”,她说着掩唇一笑,“九霄宫新任宫主好像对我们晓柔挺照看的,我听下面人说啊,他们对晓柔可都是照着宫主夫人的态度伺候着呢,我们晓柔啊,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当初那个白云生现在这么有出息,难得还有情有义。” 百晓柔面上却出现一抹苦色,只微微一笑,“我们都是来自无极门,大家就像是亲姐妹一般,霓姐姐莫客气,而且我与白公子,不是霓姐姐想的那样。” “哦?”霓红橙诧异道,“我听下面人说,你当初不顾自己安危舍命救了白云生,还与他一同被关进了地牢,难道这些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也不对。”百晓柔微微低了头,“白公子的心上人,不是我,他对我好,只是感激我罢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可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哀愁却总是掩藏不掉。 霓红橙几次失言,在她被关进密室的那些日子里,她的两个姐妹身上也发生着一切她不知情的大事,到底只是道听途说,多说多错,见百晓柔伤情的模样,她索性彻底闭口不言了,低低叹息了一声。 玉沐沐犹豫一番,终是问道,“晓柔,你以后还要留在白公子的身边?” 百晓柔抬起头,这屋子里的都是她的姐妹,在她们面前,她无需掩藏自己的感情,她点点头,“我要待在他身边陪着他。”现在的白云生一心被仇恨掩盖,若有一日他真的报了仇,以他对他师父的感情,她真的担心当他再无目标之时,他会跟随他师父而去,她害怕他做傻事。 她眼中的坚定让玉沐沐一惊,即使明知跟在白云生面前得不到他的回应,她也依然要如此? 百晓柔却是轻轻一笑,她知道她的决定看起来很不明智,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可是她爱他啊,能怎么办呢?见不到他会想他,会担心他出事,如今,白云生已经占据了她整颗心,她再也无法将目光放在别处了。 情字总伤人,玉沐沐突然想起曾经那些日子,那些她围在花耐寒身边费力讨他欢心的样子,她那时在意的总是她熬得汤合不合他的胃口,她为他做的衣物合不合他的身,哪怕他稍微皱下眉头,她也会即刻反思是不是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 她自嘲一笑,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去劝百晓柔呢,身陷情中,旁人说什么又哪里捅得进去,只有靠自己看穿。 但愿,百先柔不会和她一样。 玉沐沐又问起霓红橙,“霓姐姐,接下来,那你有何打算呢?” 对这个问题,霓红橙是细细想过的,花耐寒身边是再无她的立身之地了,她当初是为了伺候花耐寒才进的无极门,现在花耐寒身边已经不需要她,她自然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她一生爱花,索性往后继续与花同乐,安安心心种她的花株才是。 “玉妹妹,那你呢?” 霓红橙反问玉沐沐,她记得江离淮说过,玉沐沐好像就是这些日子要离开这里了。 果不然玉沐沐道,“我明日便要离开这客栈了,江公子为我寻了新的住处。” 看来她是要彻底斩断与花耐寒的联系了。 霓红橙与百晓柔相看一眼,霓红橙道,“玉妹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嗯。”玉沐沐微微一笑,自此以后,她,该是不会再见到花耐寒了吧。 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心口骤然一痛,她蓦地回过神来,都要离开了,花耐寒与她此后再无干系了,将花耐寒的影子生生从眼前抹过,玉沐沐闭了闭眼,又重睁开,对着面前两姐妹一笑,“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窗外,忽然清风吹过,不一会下起了雨来,山雨欲来,终挡不住离别。 而另外一边,在一处山洞外,一个娇俏的身影迎着刚下的大雨走进了洞内。 “师父。” 看着角落里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月乔目光一暗,随即低下头来,跪倒在他面前。 然而还不等月乔再次开口,黑影处突然发出一股极为浓郁的黑雾直逼月乔而来,月乔猛地被击中,瘫倒在一旁。 她捂着胸口,忙挣扎起来,再次跪倒,“师父饶命!” 季衡子的脸从黑影里忽闪忽现,他没有实体,只是一个存在了千年余的魂魄,没了宿主,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消逝。 “狗东西,相反了你!”他怒不可遏大骂月乔,从前的虚与委蛇现在再顾不得,即将消散的恐惧让他再没了耐心。 月乔足足隔了两天两夜才来此地见他,他怒道,“你就是这么来见为师的,人呢?!” 季衡子现在急需新的肉/体,他需要赶快附身,可月乔却空手而来! 血迹从月乔口角渗出,她也不敢擦拭,只埋首道,“徒儿不敢打草惊蛇,现在九霄宫和各大仙门都在寻找师父的踪迹,若是最近有仙门弟子失踪,只怕他们很快便能追查到这里,山下倒是有几个村民,可那肉身实在灵力不足,徒儿还在尽力寻找合适人选,请师父给徒儿些许时间……” 她话未说完,又是一股凌厉的浓雾袭来,月乔再次闷哼一声,强撑着支撑身体。 “借口!”黑影一瞬间闪现到月乔面前,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以为现在为师没有能力动你,所以你肆无忌惮对不对,我告诉你,要想杀你,依然轻而易举。”说罢,他掌中黑雾直串进月乔脖颈之中进入肺腑,月乔只觉撕心裂肺的疼,她不由哀嚎,“师,师父,饶了我吧。” 季衡子冷哼一声放下她,现在他不会杀月乔,毕竟身边能办事的就只剩她一个了,他警告道,“我劝你收敛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替我做事,要不然,我定然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乔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确是存了试探之意,本来昨日就该来见这老匹夫,可她不甘心,偏偏拖到了今日,没想到这老匹夫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当下就来了个下马威,可恨即使他身受重伤,她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她紧紧握住拳,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操之过急,忙拜倒在地,“师父冤枉了徒儿,徒儿绝不敢有二心,现在外面风声很紧,师父在此定要小心,徒儿这就继续去寻合适的肉/身过来交给师父。” “滚!” 季衡子大手一挥,月乔再不敢留,她心跳的极快,刚才这老东西在她身体里似乎下了什么咒法,此刻她周身如蚁咬,可是她不敢多问,唯恐又惹怒这老东西。 他想控制她…… 真是不甘心,可是现在她还没有能力反抗他,她只得出了山洞,恨恨回头看了一眼。 老东西,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九霄宫内。 花耐寒慢慢睁开了眼,赫连飘雪忙走上前,“灵哥哥,你醒了?” 臂膀上阵阵刺痛传来,花耐寒看了一眼手臂,上面包裹着层层白布,见状,赫连飘雪忙道,“灵哥哥,不要动,大夫说你现在要好生休息,幸好这伤治得即使,胳膊总算保住了。” 花耐寒目光淡淡,仿佛对这些话无动于衷,过了半响,他终是忍不住问道,“她呢?” 赫连飘雪一愣。 她知道花耐寒在问谁?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在意那个女人么? 她道,“她回去了。” 花耐寒不再问,只是闭上了眼睛,“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赫连飘雪看着他的脸,那张清隽的脸落寞、空无,仿佛一个看不到方向的迷途之人。 她好端端的灵哥哥,意气风发的灵哥哥,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赫连飘雪握了握手心,终究不平道,“你为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些日子她一次也没来看过你,灵哥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值得么?” 值得么? 花耐寒眼眸没有睁开,只淡声道,“是我欠她的。” 所以,不管玉沐沐对他的态度如何不好,如何忽视他,他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原谅对么? 他的眼底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是么? 赫连飘雪静静看着他,这一刻终于死心。 她落下泪来,“好,你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她无声的笑了,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心好像空了,可是又好像解脱了,这千年的爱恋,终究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啊。 第96章 只望回眸 · 花耐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走到了这里。 他的伤势还尚未痊愈, 胳膊处隐隐泛着疼痛,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就这么下了榻又来到了玉沐沐的客栈外。 此时是夜间, 他良久盯着那处窗扉,也只有在无人打扰的黑夜,他才敢肆无忌惮望着她的所在地, 好像透过那扇窗子就能看见她一般。 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呢? 他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是真的不打算再原谅他了么? 可是一想到此后身边再无她,撕心裂肺的痛意便瞬间涌遍了全身。 她的屋子里一片黑暗, 应该是睡了罢。 花耐寒不敢打扰,就那么痴痴看着,直到天色渐明, 客栈其他窗子陆续打开, 而玉沐沐所在的这间依然毫无动静时,他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 花耐寒蓦地奔进客栈, 径直到了玉沐沐房间门前, 他手抖了抖,顿住片刻,颤抖着打开了那扇门, 门内甚是安静, 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他面色一变,急匆匆往里走,床铺上也整整齐齐,显然昨夜根本无人在此。 一瞬间, 他心乱如麻。 恰好在这时, 有人进来。 是店小二带着新的客人。 “这位客官, 您这是……” 小二好奇的看着他,面前这位大爷长得甚是俊俏, 一身穿着,明显是富贵之家,可这人却看上去很是奇怪,赤红着双目,面色惊慌,那样子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我问你,住在这里的那位姑娘呢?” 花耐寒没开口说一个字都那是那么艰难。 店小二却没发现他的异常,“哦”了一声,“原来是玉姑娘的朋友啊,那您可不赶巧,玉姑娘昨天一大早就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 “是啊,早就走了。”店小二又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和隔壁的胡公子一起走的。“ “去,去了哪里?” 这可为难店小二了,客人去了何处他一个打杂的怎么会知道,可面前这位公子眼睛直直看着他,就像是把希望全放在了他身上一样,那眼神看上去不知为何怎么那么让人心酸呢。 “这,小的也不知呢。” 花耐寒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身子蓦地一晃。 “公子!” 那小二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客官,您看上去脸色不好,莫不是病了吧,要不,小的为您寻个大夫吧。” 话刚落音,面前的人却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就往外奔去。 店小二一头雾水,摸摸脑袋摇了摇头。 花耐寒匆匆出了客栈,可看着茫茫人群,他只觉得头晕眼花。 巨大的痛楚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他捂着胸口,迷茫看着来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玉沐沐,你就对我如此避不可及么? 这么迫不及待就走了?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那个胡陆也离开了,你与他一起走了!他眼前似乎看见了玉沐沐与胡陆浓情蜜意的画面,锥心的痛苦再次袭来。 那个姓胡的到底有什么好?! 他有什么好?! 花耐寒眼神一厉,身影蓦地消失在大街之上。 江离淮正在屋子里给幻相思浇水,蓝色的花朵发出盈盈光点,灿烂炫目,猛地外间门“砰”的一响,似乎被什么人一脚踢开了一样。 他刚准备去看,只觉一阵疾风呼啸而过。 下一刻,身边已然出现一个身影,是花耐寒,他一掌掐在他的脖颈之上。 血迹渗透了包裹他胳膊伤口的白巾,殷红的血从那布匹上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花耐寒却全然不觉得痛一般,只双眼阴鹜的盯着江离淮。 江离淮自知打不过他,索性连挣扎也不挣扎一下,只艰难开口,“花尊主,这,这是,为何?” “告诉我她的下落!” 江离淮心里一紧,却仍是笑了一下,“我不知花尊主在,在说什么?” 脖颈上的力道在加重,江离淮面色却无丝毫变化,径直迎上花耐寒森寒的双眸。 “你不知道?” 花耐寒讥讽一笑,“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在说谁,你心里一清二楚,江离淮,不要逼本座杀了你!” 江离淮面色一紧,花耐寒都知道了? 花耐寒蓦地松开了他,下一刻却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上,江离淮霎时扑倒在地,只觉口中一苦,随即吐出一口血水。 花耐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真的以为本座什么都不知道么?”花耐寒提起江离淮的领子,冷冷的道,“不过你真的做的很不错,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本座就被你瞒过去了,可是还是要多谢你的幻相思,若不是幻相思本座怎么可能知道沐沐还活着,你与沐沐从前关系倒是不错,本座可是见你不少次去沐沐处饮茶讨吃,可为何在她‘死’后你却不闻不问,甚至一点伤怀之意都没有,还三番两次跑到了九霄宫外,以前本座没工夫搭理你,可现在细细想来,除了你,又还有谁有这个闲心敢于本座作对将沐沐带到外面。” 江离淮惊出一身冷汗,花耐寒心思果然细腻,他竟都猜到了! “现在沐沐从客栈不辞而别,她对此地根本不熟,本座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能帮她之人了,你能帮她一次,就能再帮她第二次,现在她的下落,你必然知道。” 江离淮沉默不语。 花耐寒紧紧盯着他,“告诉我,沐沐到底在哪里?!” 花耐寒周身杀气腾腾,江离淮反倒是笑了一下,他甚至鼓起掌来,“不错,真不愧是花尊主,分析的倒是不错,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毫不畏惧看着花耐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不会告诉你她在何处的,你这辈子休想再打扰她!” 花耐寒顿时大怒,“你不怕死?” 江离淮又吐出一口血水,把脖子往外一身,“我当然怕死了,可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他恨恨看着花耐寒,“你那么伤害她,你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在你身边时你毫不珍惜,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甚至还想取了她的性命,现在她离开了,看清了,你还是不放过她,花耐寒,花尊主,你是不是觉得沐沐就该是你的人,她就该被你掌控?!我告诉你,你不配!” 花耐寒脸色骤变! 可江离淮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对眼前这个男人,他嫉妒有之,愤恨有之,就是想怎么让他不痛快怎么来,看看他都对玉沐沐做了什么屁事! “沐沐她不想见到你,她烦你你知道么?你现在就不能让她清静清静么,我告诉你,你那么伤害她,还指望她能放下一切回到你身边么,呸,痴人说梦,除非你死了,沐沐说不定还会回头看你一眼,花耐寒,有点自知之明,离沐沐远点,不要再骚扰她了!” 花耐寒红着眸子死死看着江离淮,江离淮说得每一句话都让他想到了曾经对玉沐沐的轻视,是,他的报应来了,可是就算怎样又如何,他做不到放手,如果放手,他与玉沐沐真的就再也不可能了,那日在林子里,他明明看到了玉沐沐眼里的心疼,她定然是还在乎他的,他不相信她真的对他一点情分也没有。 “看来本座真是低估你了,江离淮,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你不怕死对么?”花耐寒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幻相思,“可若是本座灭了那个东西呢?” 江离淮顿时说不出话来,震惊的看着花耐寒。 “看来,你果然很在意幻相思啊。”花耐寒冷笑道,他手中燃起一团赤红的火焰,眼看那火焰就要接触到了幻相思的枝叶,江离淮赫然大叫一声,“不要!” 火焰停下,花耐寒看着一脸惊慌不定的江离淮,“这些年你隐藏身份不就是为了培育这株花么,幻相思是你魔族复仇的希望,你不想本座毁了这东西,就告诉我,沐沐,到底在哪里?” 江离淮紧紧掐住手心,花耐寒说得没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幻相思就这么没了。 “到我去见沐沐。” 火焰熄灭,花耐寒站起身,命令道。 江离淮看了眼幻相思,终究闭上了眼睛,半响终是道,“……好。” 玉沐沐落脚之处是一处别院,院子虽小,可风景却是别致,花圃亭廊水流礁石,样样不缺,很显然,江离淮找到这里时是颇为花费了一番功夫的,初到之时,玉沐沐着实惊叹了一番,胡陆更是兴奋不已,只差围着院子小跑起来。 这地方很是安静,景色更是宜人,玉沐沐自然喜欢,她去买了一些鱼苗,此刻正和胡陆将鱼苗小心翼翼放进池子里。 忽然,胡陆站起身来,看向了玉沐沐,叹息一声,也不放鱼苗了,“沐沐,有人来了。” “嗯?”玉沐沐看了看四周,“除了我们,哪里还有第三个人?”她催促着胡陆,“别想偷懒,快把小鱼儿放进水里,过几日啊,我再去买些莲子来,倒时候莲花一开,这池子就更有意思了。” 胡陆却瘪起了嘴,“我看是等不到了。” 玉沐沐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啊,为何等不到?” 胡陆却看着紧闭的门口道,“他们来了,唉,我还是收拾行李去好了。”说罢,竟真得离开了。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玉沐沐顾不得胡陆,只好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江离淮,玉沐沐笑看着他,“江公子,你怎么来——”她话音蓦地顿住,待目光看见江离淮身后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时,她一瞬间怔住。 * 玉沐沐被花耐寒带进了九霄宫。 从进来以后,她没有开口与花耐寒再说一句话,这个人强势将她带过来,看着她时目光中似是有千言万语,可四目相对,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们两个人,不知何时开始,好像已经无话可说了。 可是,明明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带她回来? 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有婢女走过来,“夫人,天色已晚,该安置了。” 安置? 这里是花耐寒的房间,这句话一瞬间让她警觉起来,她起身往外走去,婢女却拦住了她,“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们,尊主说了,你要是离开这屋子半步,奴婢们的性命便保不住了,求夫人开恩!” 霎时,屋子里跪倒一片。 玉沐沐被她们看管的紧,想要出这门看来是不可能了。 第97章 情深义重 · 不多时, 婢女们便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玉沐沐一人。 她看着紧闭的门外,知道那些人并没有走远, 起身来到窗前,果然看到门前站着排排守卫。 说不上此刻是何心情,只是竟觉得有些可笑和悲哀, 她灵力不精,就那么三脚猫的招式竟也能让花耐寒派出这么多人人马在此守着她。 他可还真是高看她了。 她回到内室, 静静的坐着,等待着花耐寒的到来。 然而直到月入树梢,紧闭的门才被轻轻推开。 花耐寒走了进来, 他心中忐忑, 不知该如何安抚玉沐沐,生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竟第一次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不敢直面她。 只敢等着夜深了, 预料玉沐沐该是睡下了这才轻手轻脚进了屋来。 然而下一刻他蓦地停下脚步。 玉沐沐根本未曾睡着,如今就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 花耐寒心中一慌,可却也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安慰来, 此刻她就在眼前, 就在他的屋内,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就像个夜深等待丈夫归来的贤妻一般,他自我麻木的幻想着, 似乎这样也不错, 不管怎样, 沐沐终究是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怎么还不睡?” 玉沐沐直直看着他的眼, “花耐寒,你打算关我到何时?” 他心中一紧,低下头来,“我没有想关着你。” 玉沐沐冷冷一笑,“哦,那外面那些守卫看来是闲来无事才被安排来此。” 花耐寒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沐沐,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从此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些话若是再早一些说该有多好,曾经她是多么渴望能得到他的目光啊。 玉沐沐心中涩涩的疼,终究是太晚了,他们都回不去了。 她道,“可是我不想留在你身边。” 她的回答毫不犹豫,听上去似乎还有些无情,可是花耐寒连伤心的余地都没有了,他现在只卑微的祈求她还待在自己身边,不管用什么法子。 没错。 无论用什么方法。 即使……她厌恶他。 他垂眸来到她旁边的椅旁,低下头坐下来,思考着措辞,“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现在外面并不安全,沐沐,还记得之前假扮桑焕岱的那个人么,他如今消失的无声无息,定是潜伏在暗,何况他曾经还将主意打到过你的身上,你孤身在外,我怎么能放心。” 玉沐沐讥讽一笑,“如此说来,我还得感激你将我强行带过来,感激你保护我。” 花耐寒着急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玉沐沐道,“在外面,我也能保护自己,不劳花尊主费心了,何况,我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花耐寒轻声道,“还包括那个胡陆对么?” 玉沐沐看着他,“没错,胡陆他有这个能力。” 胡陆身为天书,俗世之人无能能伤他,若真有人起歹心,只会受到反噬,有胡陆在身边,自然她也不会受到伤害,可是玉沐沐不想与花耐寒解释这么多,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两个人更加痛苦而已。 花耐寒撇过脸去,神情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你与那个胡陆……感情还真是好啊。” 玉沐沐道,“那是自然。” 花耐寒感觉心在滴血,好似玉沐沐正拿着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一片片凌迟着他,可是偏偏玉沐沐似乎还不自知。 他紧紧按住胸口,那里痛的几乎让他呼吸不过来。 顿了好久,他点点头,“嗯,你倒还真信任他,可惜了,他如今自保都难,又如何谈保护你。” 玉沐沐一怔,急忙道,“你把胡陆怎么样了?”若花耐寒对胡陆起了歹心,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他花耐寒,玉沐沐虽然不想再与他扯上关系,可也并不希望他出事。 嘴里一阵苦涩袭来,花耐寒生生忍住,把他怎么样了? 他只是将那个胡陆关起来了而已,其实他本不想放过那个男人的,那个胡陆,他究竟是对玉沐沐下了什么迷药,为何沐沐会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他嫉妒的要发狂,可是即使心里再恨又怎样,他还是对那个男人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伤害他,他怕玉沐沐恨他,如今他不能再承受玉沐沐哪怕再多一丝的恨意了。 他转头看向玉沐沐道,“你还真关心他啊,倒还真是情深义重,若是真不想他出事,你就好生待在我身边。” 玉沐沐怒看着花耐寒,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胡陆是无辜的,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他无关,你不能伤害他一丝一毫,若不然,最终后悔的便是你!” 花耐寒点点头,绝望的看着她,“嗯,我知道你很在意他,不用一再提醒我。” 玉沐沐急了,他究竟听进去没有,若他欲杀了胡陆,到头来失去性命的只会是他花耐寒自己! 她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花耐寒两侧的臂膀,急声道,“我没有与你开玩笑,快放了胡陆!” 花耐寒却笑了,“沐沐,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你第一次主动离我这么近。”虽然是为了那个叫胡陆的男人,可他仍然从心底泛起愉悦,玉沐沐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此刻传进他的鼻息,透过他的肺腑,一瞬间,心里的痛似乎不存在了。 花耐寒悲哀的想,原来,只要她能靠近他一丝,他就满足了啊,他虔诚无比的奉上一整颗赤忱的心,沐沐,你看到了么?感受到了么?还是真的从此再也不削一顾…… 许是因为过急,她手上力道并不轻,玉沐沐只感觉手下一片湿濡,等她反应过来时才看到花耐寒洁白的衣袖上泛起点点殷红,她猛然松了手,想了起来,他的臂膀刚被阴龙火灼烧,伤势竟是还没有完全恢复么? 花耐寒目光中却仍是带着笑意温柔看她。 玉沐沐脑子里控制不住想起那夜在林子里他为了求她原谅跪倒在她面前,最后甚是用阴龙火自焚来祈求她原谅的场景,心里一阵痛意袭来,眼睛一瞬间酸涩无比,片刻竟模糊了起来。 她忙松开了花耐寒,转过身去。 “该劝的,我已经劝了,花耐寒你听我说,胡陆是你不能动的人,我话已至此,你听不听那便是你的事了。” 花耐寒心里一阵叹息,随着玉沐沐的转身,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一下子飘远,他抬了抬手想去抓住些什么,可在空中虚抓一把,什么也没抓住。 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他自嘲一笑,又点点头,“嗯,我都听到了,我知道怎么做。” 放了胡陆,怎么可能呢? 你这么在意他,若是他离开,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吧? 他收起手掌,温柔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早了,你今日都没怎么休息,快些去睡吧。” 玉沐沐心里一跳,睡?屋子里就他们两人,如今的局面她又怎么能做到与他同床共枕。 玉沐沐久久未动,花耐寒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道,“我不困,今夜就待在这里就行了,不会打扰你的。” 不会打扰她,那他今夜过来又是何意? 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刚忍下的酸涩又涌了上来,玉沐沐平稳了心绪,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嘴角终于浸出一丝血迹,花耐寒无声擦掉,轻声道,“那我……站在门外就好。” 说着,身后传来动静,看样子,他真的起身要走。 玉沐沐闭了闭眼,终是道,“花耐寒,你这又是何必?” 花耐寒无奈一笑,“沐沐,你想来不知,其实今日是我这么多天以来最开心的日子,想到你就在我身边,我很很满足了,只要能陪着你,我什么都愿意,你不愿我待在此处,好,我便不待,我可以出去伴着你,只要你能稍微高兴一点。” 玉沐沐心中一震。 花耐寒的傲气似乎消失不见了,现在的他,在她面前卑微着、讨好着、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不安…… 玉沐沐眼泪流了下来,可声音却听不出一丝异样,“你可以出去了。” 花耐寒低下头,轻声“嗯”一声,“好”,他向门口走去,玉沐沐听着他缓慢的脚步声,心痛了,也乱了。 不知道花耐寒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沐沐,我们出来够久了,明日我便带你回无极门罢,从此以后我只陪着你,身边再不会有其他人,你想见我时我便出来,不想见我时,我……绝不碍你的眼,你说,好不好?” 玉沐沐没有回答他。 花耐寒等了片刻,终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玉沐沐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心里此刻只有无尽的悲伤。 而此时,同样在九霄宫内,百晓柔也泪流满面的看着白云生。 “白公子,你的意思是,让我走?” 白云生背对着她,“晓柔,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不要再在我这里耗费时间了。” 百晓柔看向一旁桌上的参汤,那是她之前央求侍女带进来给他喝的,夜深了,他的殿里却依然灯火大亮,自从接受暂代宫主一职,他已经忙得好久不曾好好休息了,每日里都熬到深夜,她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她不敢打扰他,她知道他心中有大计,只请了侍女将汤带过来。 再然后,有宫人突然来说是宫主召见她。 她满心欢喜的过来,听到的却是白云生要赶她走的话。 此刻,那参汤却是一滴不少。 他一口也不曾喝下。 百晓柔急忙擦了眼泪,脸上甚至带上了笑意,急切的表着态,“白公子,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是我今夜熬的汤不合你的胃口么,是我不好,我考虑不周了,你等等我,我,我再去熬一碗。” 说着她就要奔出去。 “晓柔!” 白云生喊住她,终于转过身来,他叹息一声,“你明白的,根本不是汤的问题。” 百晓柔依然在笑,“我不明白。” 白云生慢慢向她走来,“我还有大仇未报,你跟在我身边,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不怕危险。” “可是我却不能如此自私。”白云生目含愧疚,“晓柔,你本来就帮我够多了,我却一再给你带来麻烦,那个假扮桑宫主之人,他害死了我师父,我绝不会放过他,现在,我只想报仇,你懂不懂?” 百晓柔目光灼灼看着白云生,“我和你一起,我帮你报仇,你不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百晓柔脸上的落寞让白云生愧疚之意更深,“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被我继续连累,那个人修为不凡,现在更是不知所踪,若是他就藏在九霄宫内,你跟在我身边,只会很危险。” “我说过的,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怕,我不想欠你!”百晓柔的固执让白云生不由急恼,脱口而出便是这么一句话。 大殿里瞬间安静了。 百晓柔喃喃道,“不想……欠我?” 白云生顿时懊悔刚才自己怎么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他扇自己的心都有了,忙解释道,“晓柔,你不要多想,我就是,就是……唉”,他不敢去看百晓柔满含希冀的双眸,那眸子里满满的深情,也许这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带着这种目光看他了,可是他不能拖累她。 白云生狠了狠心,道,“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师父一人,就算师父如今不在了,她在我心里的地位依然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晓柔,现在这颗心千疮百孔,再也不能再多放一个人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对不起。” 被拒绝的太多次了,百晓柔如今发现自己竟然也能神色如常听他说完,她点点头,垂下眸子,“我明白的,都明白的,白公子不用内疚,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白公子对洛仙长的情意无人能替,我懂,都懂。” 可是再懂又如何,明知道他不爱自己,她还是只想留在他身边,只要看着他就好了,他想帮洛仙长报仇,她也可以帮他完成心愿。 她为了他真的什么都愿意的。 百晓柔道,“这些日子我听说失踪了好多仙门弟子,被发现时皆是灵气被吸食干净,我想此事定与那个假扮之人有关,那个人不是还没找到么,我想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我的灵力虽然不算出挑,但也算正统纯净,若是由我……” “不可!” 她话音未完,白云生狠狠打断她,“你想拿自己的性命引蛇出洞,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在知道刚才你在说什么么!”他几乎是怒极反笑,“如今各大仙门失踪了那么多弟子,他们焉不知这个道理,可这到底是一条人命,你看他们有那个主动出来的,现在你倒好,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当回事了,就这么冒出来,你当自己当成什么了?!” 百晓柔第一次看见白云生发这么大的火气,她一时怔住。 见百晓柔脸色苍白,白云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她只是想帮他罢了,他却吼了她。 “对不起晓柔”,白云生再一次道歉,更是坚定了要让百晓柔赶快离开的决心,“听闻花尊主近日有回无极门的打算,无极门也算你是出身之地,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到花尊主处,有尊主护着你回去,想来也是安全的。” “不,我……” 百晓柔还想再说什么,白云生却不再给她机会,“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 百晓柔怔怔从宫主大殿出来,白云生的话还回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真的要送她离开?竟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若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到白云生…… 百晓柔捂住脸,哭了起来,随后她擦干眼泪,目光坚定的看向一处方向。 不。 她不要离开他。 就算真的要赶她走,就让她最后再帮他一次罢,至少帮他报了仇,至少让她确定此后他可以安全无虞。 第98章 左右摇摆 · 近日, 不少修士莫名失踪,等发现他们时,已是毫无灵气的干瘪尸骸, 因而整个仙门如今人心惶惶,鲜少有人敢在夜间独自出。 然而百晓柔却堂而皇之在夜间山路上行走。 她抬眸看了看天空的月,残月如钩, 林子里偶尔传几声不知名生灵的嚎吠,本就稀薄的月色扫在林子里, 只剩下斑驳的点点残光,她心跳如鼓,每走一步, 脚下落下便发出簌簌声响, 她以前从不知原月夜也能如此骇人。 可是,不能退缩。 百晓柔握紧自己的手心, 有些期待有有些惧怕的看着四周。 她丝毫没有遮掩自身的灵气, 在这幽暗的林子里,不时有东西窸窸窣窣向她靠近,百晓柔只能看见暗处那些一双双亮着绿色或者红色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它们都被她的灵气吸引而。 可是, 她的目标终究不是这些牲兽。 能将人灵气完全吸食殆尽, 这些牲兽还没有这个能力,杀害那些修士的人必定修为不凡。 她在等着。 * “滚!” 月乔闷哼一声,被季衡子一脚踢出洞外。 这些时日,季衡子的脾性越发暴躁了, 她已经抓了不少修士过供他吸取灵气, 然而却仍未达到季衡子的要求。 他依然没有人形, 只能以如雾的影子一般存在,现在的他需要大量灵气, 待灵气补充足够,他需要的便是一个合适的肉身了。 月乔擦了擦嘴角血迹,一双眼死死盯着洞内。 若不是自己被这老东西控制,她又怎会甘心替他寻找灵气,可这老东西竟敢这么对她! 这些天,她找了不少修士,修士的失踪已经令仙门有所警觉与防备,现如今很少有落单的修士,她要出手抓人过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老东西却全然不管,只一心让她出去寻人。 月乔正兀自恼怒,只听洞内季衡子的声音再度传—— “若再抓不到人,下一个有幸供给老夫灵气的便是你!” 月乔身子猛地一震! 他想杀了她! 她心下大骇。 可无论再如何恼怒愤恨,自己终究都不是季衡子的对手,她只得按压下全部情绪,声音恭敬道了句“弟子知道了,这便出去再为师父寻些人。” 漆黑的夜里,月乔静静闭上眼,托花耐寒的福,当初为将她的花身炼化为人形,他给了她不少灵力修为,现如今,整个仙门里除了那些宗门长老,她的修为已经鲜有人能比得上,她闭上眼的一瞬间,周身忽然发出一阵红光,四肢百骸仿佛与四周相融,一草一木的摇摆,甚至一阵风一滴水的动静仿佛都在她的眼内和耳里。 感知无限扩大,蓦地,当探及到一处林子里时,月乔睁开了眼。 许是她运气不错,竟然还能遇到独行的修士。 月乔嘴角向上扬了扬,回头不屑的看了眼洞内,老东西,这次便宜你了。 * 百晓柔步伐一顿,就在刚刚,四周树叶沙沙作响,然而明明未见起风。 她越发紧张,大滴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然而脚步却依旧前行。 这是一个攸关自身性命的赌局,百晓柔知道,她被人盯上了!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姓百,无比欢欣她是百必清的女儿,甚至在她看百必清对她那些曾经看堪称是无比残忍的做法,此刻竟也觉得无比庆幸,虽然,她不得百必清的欢心,虽然,他从未承认过自己,但是她对他终究还是有一些用处的罢。 她是他的女儿,他不会不管她的对不对? 这一刻,她将所有希望压在了那个血脉至亲的人身上。 她手指蓦地用力,指甲深深划进手心,殷红的血液很快渗透出,她感觉到手心一片湿滑,可百晓柔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就着那些血迹,她极快的在手中写下那些不易察觉的咒符,很快,心窝处传一阵剧痛,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钻了出,在她周身血脉离肆意啃咬,她死死忍住剧痛,急切的期盼着那个人的回应。 而千里之外的无极门,本该是熟睡的百必清忽然感觉手心一阵刺痛,他猛地坐起身,皱眉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掌。 耳旁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爹……” “爹,救我……” 是她? 百必清眉头蹙得更深,那个没用的东西!本这次听说她主动随尊主外出是开了窍,可谁知不过十几日他听到的消息却是这个没用的东西恬不知耻与别的男人勾/搭在了一起,他将她送到花耐寒的面前是为了让她得到花耐寒的欢心,助他得到门主之位,可这贱人却屡次让他失望! 这次竟敢还有脸求他?! 对他没用之人,他又怎会在意。 百必清冷哼一声,再次倒塌而眠。 百晓柔等了很久可是那一头却迟迟无人回应。 她心内一凉,终究是赌输了吗? 他不会了吗? 忽然,四周的树叶又摇摆起,这一次摇摆的幅度比之前更大更猛,似乎带着山雨欲的疯狂。 百晓柔平静的等着。 只模糊看到一个身影,她甚至不及反抗,只觉得眉心处忽然一疼,随后眼前漆黑一片,周深的力气仿佛像被抽光了一样,她感觉自己被人抓了起。 耳边的风呼呼的吹,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 “师父,人带到了。” 百晓柔慢慢睁开眼,刚才听到的说话声似乎有些耳熟,可她实在想不起。 “把她带过。” 随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终于,百晓柔看清楚正提着自己头发拖拽的人是谁,她心下大惊,嘶哑着嗓子道,“月乔仙子?”她记性一向好,对于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仙子她记得很清楚,这月乔仙子正是玄天宗的人。 月乔面无表情看她一眼,随后将她径直拖到了季衡子的面前。 百晓柔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哆嗦起,眼前的男人竟然只是一团虚影,她甚至看不清楚他的五官,然而她知道,这个男人正死死盯着她。 心惊之下,她再次暗中发动符咒。 “爹……” “爹,快救救我!” “救救女儿!” 这一次,符咒那一端仍然毫无动静,百晓柔眼睁睁看着那黑影向自己笼罩而。 * 百晓柔自从昨夜出去后便再无人见过她的踪迹。 当侍从报百晓柔失踪时,白云生无疑极为惊诧,随即他派人将整个九霄宫搜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百晓柔终究是无极门的人,不得已,白云生只能再次去见花耐寒。 白云生过时,花耐寒正在要求所有门人收拾行李,他坐在玉沐沐身旁,温声道,“无极门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这次离开许久,你定是想家了,别急,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玉沐沐不打算回应他,她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看向花耐寒。 花耐寒似乎也不介意,“你在此等等。”似是担心奴仆收拾不好,他竟亲自去给玉沐沐整理一路上需要换洗的衣物去了。 玉沐沐看着他忙前忙后,将她那些衣物仔仔细细叠好,终于开口,“你真不打算放我走?” 花耐寒手中动作一顿,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喜欢回无极门么,那好,你想去哪里,不管去哪,我都答应你,都陪着你。” 玉沐沐觉得自己在跟一块装糊涂的石头对话,她索性还是不开口了。 这时,外面忽然有侍从报,“启禀尊主,白宫主在外求见。” 花耐寒头也没有抬,现在除了玉沐沐之外似乎谁也不能引起他半分的关注了,他将玉沐沐衣物轻轻放进箱子里,只道,“不见。” 然而那奴仆似乎很为难,犹豫着说道,“是有关百姑娘,白宫主说百姑娘失踪了。”在花耐寒身边伺候着的,又有几人不是人精,如今看见尊主对玉醇夫人的宠爱,自觉将百苍夫人换成了百姑娘了,只怕眼前这位玉醇夫人吃醋,坏了尊主的兴致。 花耐寒看了一眼玉沐沐,见她果然在听到百晓柔失踪的消息时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他忙到她身前,安慰道,“我见他就是了,百晓柔的事我解决。” 随后,白云生便进了屋。 见到玉沐沐在此,他也不惊讶,毕竟如今花耐寒对玉沐沐的宠爱无人不知,听说昨夜还为这位玉醇夫人守了一夜的门。 白云生忙将昨夜百晓柔的异常说了出,自责道,“她想以自己为饵查出那贼人的藏身之处,我原以为她只是说说,现在看,白姑娘极有可能真的独自出去了。” 他担心百晓柔出事,忙躬身对花耐寒行了个礼,“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才导致白姑娘失踪,白姑娘自无极门,本我是无脸面求见花尊主你,毕竟花尊主已经助我良多,可我如今实在没有办法了,宫内已经搜遍了,还请花尊主再助我一臂之力。” 想不到白云生为能找到百晓柔,竟能在花耐寒面前将自己姿态放得如此低,玉沐沐已经着急站起了身,“晓柔爱你极深,她能为你做任何事,现在尚未归,必定是出事了。” 玉沐沐一番话,听在白云生耳里,只觉得心中微涩,这个傻姑娘,他究竟要如何报答啊? “你很在意百晓柔?” 一直沉默的花耐寒突然问。 白云生怔楞的看着他,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花耐寒这个问题,在意?他是很在意她的安危,若是百晓柔因他而出事,他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我想找到白姑娘。”白云生回答道。 “现在百晓柔的安危是你心里最为重要之事?”花耐寒接着问道。 白云生张开了嘴,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你去找江离淮,也许他可以帮你。”花耐寒看着白云生道,“只要百晓柔在你心里的地位无人可替,你就能找到她。” 玉沐沐瞬间明白花耐寒在说什么了。 江离淮有幻相思,只要执念够深,就能看到自己最为想看到的人或物,她不觉看了眼花耐寒,当初,花耐寒就是通过幻相思找到自己的吧…… 花耐寒言之凿凿,白云生自是不敢疑他的话,忙道了谢赶去江离淮住处。 玉沐沐放心不下,忙跟了过去,她一跟,花耐寒自是也跟了过去。 待听明白白云生的意,江离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百晓柔是玉沐沐看重之人,若能帮忙找到,玉沐沐便能开心。 白云生是第二次进入幻相思的幻境了,第一次,他在里面看见了师父,这一次,他是为寻找百晓柔。 当他再次踏入幻境之后,眼前逐渐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一身白衣,身姿窈窕,却迟迟没有转过身。 白云生看不到那人的脸,他只觉得面前的身影甚是熟悉,他惊诧的睁大了眼,这人是…… 这人竟是…… 白云生一瞬间眸中通红,喃喃道“……师父。”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他从不曾一日忘记她! 竟然再一次看见了师父。 他几乎要哭出了,可随即却是心中撕裂般的痛,真是可笑,竟然只能在幻境中见到师父,他凄哀的想,师父,你为何从不如我的梦里呢? “师父,我好想你。” 白云生上前一步,猛地抱住那个身影,然而那人却转过了头。 “救我。” 她的脸却是模糊不清的,声音却既像洛倾素,又似百晓柔。 白云生一时僵住,忙松开了手。 “你是……”白云生吃惊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的脸一会是洛倾素,一会又变成百晓柔。 “师父……百姑娘……”白云生愣在原地。 女子的脸又变成了洛倾素,白云生忙道,“师父。”洛倾素温柔看着他,“现在你该在意的人不是我了,云生,我已经不在了……” “不,师父……”白云生流出泪,“我好想你。” “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你的路还很长啊,云生。”洛倾素轻轻抚摸他的脸。 白云生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任凭泪水划过,“师父,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耳旁是一声叹息。 百晓柔的声音又出现了。 “好疼啊,救我,救救我吧。” 白云生睁开眼,洛倾素消失不见,站在自己眼前的正是百晓柔,她脸色痛苦,“白公子,救我。” 白云生忙问,“百姑娘,你在何处?” 然而百晓柔的身影却逐渐消散,随即他的面前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整个天地忽然如变形了一般,白云生蓦地被一股吸力拉出,待他反应过,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幻境。 江离淮看他一眼,叹息了一声,“白宫主,你心中摇摆不定,自是看不到百晓柔身处何方,一个男人的心里又怎能同时放下两个女人呢?” 白云生垂下眸子,神色复杂。 眼看天色越越晚,迟一分,百晓柔便多一分危险,玉沐沐与百晓柔从小一起长大,蓦地,她脑子里想起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知道晓柔在哪儿?” 白云生诧异看着她,玉沐沐道,“就是晓柔的亲生父亲,百必清。” 这个人白云生是听过的,他道,“此人不是百姑娘的师父么?” “名义上的师徒,实际上百晓柔乃是百必清之女。”一旁的花耐寒接口道。 玉沐沐惊诧看着花耐寒,他是何时知道晓柔与百必清的关系的?就连她自己知道,也是晓柔告诉自己的,百必清是绝不会对外讲出这件事,晓柔也绝没有告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花耐寒又如何得知? 花耐寒看了一眼玉沐沐,继续道,“百晓柔体内有蛊虫,而控制蛊虫的符咒就在百必清身上,通过符咒他们二人可随时相互通讯,这也是百必清通过百晓柔欲监视我的方式之一。” 蛊虫? 他竟连这个也知! 看出玉沐沐的惊诧,花耐寒极有耐心的解释道,“还记得那次我们离开门主大殿之后的事么?那时我们遇见了刺客,是百晓柔突然出现为我挡住刺客的剑,当时百晓柔受了很重的伤。” 玉沐沐猛然记起,是了,那时花耐寒与她师父门主叶问天刚刚撕破脸,花耐寒囚禁了叶问天,返回的路上便遇到刺客,是晓柔挺身而出挡了那一剑,可花耐寒却不管重伤的晓柔,甚至反常的没有追查刺客的历,只是后越发疏远晓柔了。 “当时,我在百晓柔的血液里闻到了蛊虫的味道。”天生灵胎,他能感知到任何人血液中的信息,更何况,当时百晓柔流得血还不少,一个素安静的女人,身体里却有这种东西,他如何不惊讶,后暗中追查,这才发现了百晓柔与百必清二人的真正关系,自此,当知道百晓柔是百必清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后,他越发懒得搭理这对父女了。 原如此! 玉沐沐这才明白,花耐寒竟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可他却从从始至终未曾挑明,明知晓柔是眼线,也一直忍耐不发,他的心思竟缜密如何可怕的地步。 “所以,现在只要找到百必清,就可以知道晓柔在何处了?”听明白了其中原委,白云生忙道。 花耐寒点点头。 白云生忙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请百长老前。” 第99章 倾心相告 · 百必清收到消息时, 是大为震惊的,堂堂九霄宫新任宫主竟然为了百晓柔来亲自书信请他过府一趟,信中言辞恳切, 大显尊重之意,百必清看得心花怒放。 他一辈子最高的位置也就是目前的无极门长老,虽是长老, 可无极门里长老却不只他一个,况且上面还有个尊主以及门主压着, 从未有人会对他如此礼遇及尊崇,这也是他一直觊觎最高位的原因,可现在九霄宫却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百必清对百晓柔与白云生这个新晋宫主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只知道他们似乎关系不俗, 两人似有牵扯。而这个白云生正是洛倾素唯一的弟子,洛倾素身为名门仙子, 身份不俗, 她与她那弟子白云生之事,仙门之中多少能听到一些端倪。 可现在百晓柔竟然看上了这个白云生,百必清初听到时怒不可遏, 百晓柔竟然无视他的命令跑去与别的男人勾/搭不清, 还是个与自己师父不清不楚的男人,可没想到,后来又听说这个白云生接替了新任九霄宫宫主之位,然而白云生上位之后, 百晓柔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只当是住客一般继续在九霄宫度日, 他更是动怒,这个没用的贱人, 拴不住花耐寒的心,现在就连这个白云生似乎对她也无甚多重视。 既然百晓柔背弃了花耐寒,花耐寒必然厌弃于她,那么她就对自己也再无价值了。 因而前些日子听到百晓柔以蛊传音,虽然她看似遭遇了什么险境 ,可那也不是他想在意之事了,一个无用之人而已,死便死了。 可现在事情似乎又与他所想的不一样。 按照白云生这封书信所说,百晓柔失踪了,信中焦急之词尽显,似乎这个白云生似乎对百晓柔很不一般…… 百必清摸着下颌方的白须,嘴角缓缓勾了起来,虽然得不到尊主花耐寒的支持,可若有九霄宫宫主这层关系,对他以后在无极门的地位也颇为大有裨益。 这个白云生,倒是可以会上一会。 百必清打着如意算盘,倒也不耽搁,很快便来到了九霄宫。 他到的当日,白云生亲自在九霄宫门口迎接,百必清眉角一抹喜色涌现,与白云生寒暄一番后,被白云生迎到了宫主大殿。 “想不到我那弟子竟如此得白宫主关切,这也是晓柔的福气,如今晓柔失踪,我既为她的师父,必然要尽力寻她。” 百必清口中说着担忧之语,可目光中的喜色却没有逃过白云生的眼睛,白云生暗中叹了口气,百晓柔身为百必清之女,可百必清对她淡漠至此,也不知这些年她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然而现在救晓柔要紧,百必清是唯一的希望,白云生清楚自己还不能与百必清撕破脸,他脸上尊崇之色更显,言语更更是恭敬,百必清与百晓柔乃是父女关系,他们之间通过蛊虫便可联系,他必须让百必清主动坦白这一点以找到百晓柔。 白云生亲自给百必清倒上一盏茶水,百必清更是受用,笑意盈盈接过乐茶水,白云生道,“百长老足智多谋,论能力这仙门之中又尚有几人能匹及的上,不知百长老可有办法寻到晓柔?” 然而百必清的贪得无厌却让白云生惊诧,他闭口不提蛊虫之事,只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对百晓柔的担忧与无奈,“晓柔是我徒儿,我寻她自当是竭尽全力,然而……” 他看了白云生一眼,似乎是有苦说不出。 白云生明知他在打什么算盘,按着性子继续配合着问他,“然而什么?” “老夫一见到白宫主就觉得一见如故,老夫也不把白宫主当外人,今日就实话相告,我百氏一门中刚好有一寻人术法,以失踪者日常衣物或使用器具便可寻找踪迹来,只是此门术法需要大量灵力,老夫这些年闲云野鹤惯了,如此强大的灵力一时半会之间恐无法获取,但是我无极门门主处却有一物能相助。” 不待白云生继续问,百必清站起身来,目光炯炯有神,“此物名唤如意珠,蕴含大量灵力,若是有此物加持,必能寻到我那乖徒儿。” 原来他竟打得是这个算盘。 白云生压抑着怒意,“只是这如意珠到底是门主之物,想要取得恐怕得要无极门叶门主的同意即可。” “这个不难,门主已闭关一年有余,早已不问世事,如今我无极门上下掌事者还有一人,那就是花尊主,只要白宫主能同老夫一起去说服尊主,那便极好了。” 说服花尊主? 白云生暗自冷笑一声,此刻他倒是有些好奇百必清这场贪得无厌的戏码要如何收场了,他轻轻一笑,“百长老说得有理,既然如此,花尊主眼下就在我九霄宫做客,那便现在去见花尊主。” 百必清想不到白云生如此配合,那如意珠不是凡物,叶问天自从得到这个东西,那是当宝贝一样护着,若是让他百必清得了如意珠,他以后还把叶问天放眼里?百必清大喜之下,连忙迎合,“好,好!” 花耐寒如今是寸步不离玉沐沐,一个人失去太多次,就会变得惊慌,他太害怕玉沐沐会再次从他面前消失不见,因而明知玉沐沐不喜,他依然装作不察整日陪在她身边,即使两人相处时大多是沉默。 当听到白云生带着百必清过来的消息时,他看着玉沐沐,温声道,“我知你在意百晓柔,如今百必清已到,你要随我一同去见他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玉沐沐的确是急于找出百晓柔踪迹,又也许是花耐寒眼中的希冀到底让她有些于心不忍,她倒也没推辞,开口说了今日与他的第一句话,“好。” 花耐寒显然很高兴,似是想到什么,又道,“百必清来见我,恐怕目的不纯,此人一向贪心不足,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寻找百晓柔,待会儿不论他说什么,你先别着急,我一定想办法让他乖乖去找百晓柔。” 玉沐沐点头,想了想又道,“晓柔的事就拜托你了。” “别这么客气,只要是你在意的事对我来说就是分内之事,无需道谢。”花耐寒看着玉沐沐的眼道。 玉沐沐微微垂下眸子,心中一悸,却是沉默不语。 花耐寒心知要让她卸下心房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无论多久他都可以等,他道,“我们该出去了。” 玉沐沐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大厅,白云生见到他二人,倒也不废话,径直就将如意珠的事说了出来,点名来因,他又看向百必清,“百长老,这个如意珠我虽没见过,但依您刚才所言,却是寻找晓柔所必须之物,是这样么?” 不知为何,百必清有些不敢看花耐寒的眼睛,花耐寒此人一向不苟言笑,在无极门这几年,他权利增长极快,除了叶问天,无极门里说话最有分量之人便是他了,其他长老对他也一向恭敬,特别是自从叶问天不再理事之后,花耐寒更是成为了无极门说一不二之上位者,鲜少有人敢拂他的意。 花耐寒的眼神毫无波动,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百必清莫名开始额上流汗,他忽然想起,就是在花耐寒来到无极门的那一年,叶问天才得到了如意珠,想到如意珠,他心中一动,那是个好东西,好东西谁人不想得到,为什么叶问天可以拥有,他百必清不可以呢。 他壮着胆子看向花耐寒,“尊主,晓柔是属下爱徒,惊闻晓柔失踪,属下这些天是食不下睡不着,唯有这如意珠可以助属下寻得晓柔下落,如今门主已不问世事,属下斗胆还请尊主定夺,将如意珠取来一用。” 他说得大义凛然,可面前的几人又有谁人不知他满嘴胡话呢。 只要他启动蛊虫就可以寻得百晓柔,可百必清却偏偏不提,却提到了如意珠,他对如意珠的垂涎昭然若揭。 想到百晓柔平日极力讨百必清欢心的模样,想到她一心想要百必清认可她,可看看百必清的眼里却是什么呢,即使晓柔下落不明,百必清最关心的仍然是他的贪欲,玉沐沐不禁为百晓柔不值,她忍不住道,“长老也知门主乃是我师父,我在师父身边多年,却是从未听闻如意珠有此功效,百长老莫不是记错了?难道除了如意珠就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 她期待百必清还念着父女情分,可百必清却道,“寻找晓柔,非如意珠不可及。” 百必清的无情终究让玉沐沐失望了。 她愤怒的看向他,一旁却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望过去,便见花耐寒目光柔和看着她,她忍下怒火,闭上了眼睛。 “百长老是如何断定那如意珠能获取灵力的?”花耐寒问道。 百必清一心让花耐寒相信他,闻言忙道,“属下曾亲眼所见,那如意珠通体金黄,内中灵力浮现,只要将如意珠催动,其中便可涌现大量灵力。” “哦,是么,那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如意珠?” 花耐寒说话间,手掌张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通体金黄的珠子。 百必清惊呆了眼,死死看着眼前的如意珠,想不到心心念念的东西近在咫尺,他克制住自己上前的冲动,道,“此物就是如意珠!” “叶门主早已不再插手门中事务,闭关那一日便将这如意珠交给了本尊,同时也将这如意珠的秘密告诉了本尊。” “什么秘密?” 花耐寒微微一笑,看向百必清,“如意珠乃是不同寻常之物,此物有灵识,谁人以血供养便认谁为主,且此生只认一主,叶门主以精血饲养多年才让这如意珠心甘情愿倾授灵力,除叶门主以外之人,想让如意珠倾散灵力只怕是难。” 说着,花耐寒手中如意珠忽然旋转起来,落到了百必清身旁,百必清急忙握住。 “百长老,可以试一试,看看这如意珠到底是否有灵力送予给你。” 百必清忙催动如意珠,可如意珠却纹丝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日他是亲眼看见叶问天将这珠子里的灵力吸取过来的,原本他们二人本是修为不相上下,可自从有了如意珠中灵力加持,叶问天再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从此如意珠成了他心心念念之物,可眼下这东西却毫无反应。 “不可能……”他喃喃道,“我明明亲眼看见的……” 玉沐沐不解的看向花耐寒,如意珠是叶问天以血饲养的?她在叶问天身边十几年,深知他的秉性,这个人惜命的很,也自私的很,此物若真有灵,那得需要多少血来饲养,叶问天再急于获取灵力也是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来。 花耐寒却接着道,“其实想要如意珠再次释放灵力也不是不可能,叶门主还告诉了本尊一件事……” 玉沐沐更不解了,叶问天何时这般大方了,如意珠若真有神效,他怎么可能交给花耐寒并将所有秘密一并告知? “什么事?”百必清却急忙问道,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意珠虽是只认一主,却也是遇强则服之物,只要其身边有人蕴含灵力高于此物其身,此物便会心甘情愿将珠内灵力打开倾送,使其身边之人灵力再上一层楼。” “灵力高于此物?”百必清仿佛没有听明白。 花耐寒慢慢走至他身边,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世上灵力高于如意珠之人恐不会是多数,但也不是没有,若是能将其人灵力吸收,那如意珠还不乖乖驯服?” “吸收灵力?”百必清问道。 花耐寒看向白云生,白云生随即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道,“听闻花尊主如此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人,之前假冒我九霄宫宫主那贼人修为恐在如意珠之上,此贼能占用我宫主真身近千年而不被发觉,实力必然不俗,而且此贼无实体,只以魂魄居之,此番众多修士失踪,定是此贼在为物色下一个合适肉/身做准备,说来不巧,晓柔失踪一事恐也许此贼人有关,若是能将此贼人灵力获取过来,也算是消除了我仙门一大危害。” 花耐寒接着道,“百长老正是百晓柔之师,若是能擒得那贼人,我看那贼人交由百长老处置最为合适,倒是若是获得其贼人灵力,如意珠打开便不成问题。” “可现在晓柔却不知踪迹,唉,这可如何是好?”白云生叹了口气,仿佛十分为难。 花耐寒看向目光闪烁不定的百必清,“百长老,听闻之前所言,只需足够灵力再借以百晓柔贴身之物便可寻得她踪迹,以本尊看来,这灵力此刻倒也非如意珠不可,不知若合本尊与白宫主之力,一同助百长老启动术法可不可行?” 这一句话仿佛是为百必清找到了一个借口,他只要答应下来,若最后真能得到那贼人灵力,同时再获取如意珠灵力,这世上还有谁是他对手。 百必清当即应声道,“尊主若能与白宫主相助自然是极好,此法当然可行,老夫身为晓柔师父,在这里就替徒儿多谢两位了。” 当即,几人便约定傍晚时分启动术法。 待百必清离开后,玉沐沐这才看向花耐寒,“这如意珠是怎么回事?” 难得她主动向他提问,花耐寒自是知无不言,他轻轻一笑,“如意珠的事想来你也猜到了,没错,那自然是假的,百必清既然觊觎如意珠,我便顺着他说好了。” 果然刚才是他胡编乱造了一番,玉沐沐却是仍想不明白,“那你手中怎会有如意珠呢?” “如意珠本就是我当初送给叶问天之物,我不仅有,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花耐寒的话让玉沐沐更是惊诧不已,却见花耐寒忽然在手中划下一道伤口,血珠顿时浸了出来,玉沐沐惊呼一声,也不知花耐寒是使用了什么法子,那一颗颗血珠竟变成了如意珠。 “我乃灵胎,血滴自能化灵成珠,当初我只不过送给了叶问天一颗他便如获至宝,其间灵力让他修为大涨,自从尝到了甜头,他便时常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如意珠,可笑他不知如意珠是以我血化成,时常趁我不在殿中派人翻找欲盗取,可是却从未得手过。” 被那么多人觊觎之物竟然是他以血凝结而成,灵胎之秘,花耐寒避讳甚深,更是不会向他们随意说出,可现在他轻轻松松便在她面前讲出了他的秘密,他的血可化灵,想要灵力只需他血落即可…… 此事关系他的生死平安,可他此刻微笑的模样就像是没有意识到似的,话语之间没有丝毫防备,玉沐沐心下震撼。 人心终究是肉长的,这一刻,玉沐沐不得不承认,她心痛了。 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傍晚时分百必清依约而来,果然“打开”了那所谓的术法,百晓柔在九霄宫生活多日,找出她贴身之物并不难,两个时辰之后,百必清双眼蓦地一睁,“找到了!” 第100章 救人要紧 · 虽然寻人的法子百必清没有如实相告, 可他却是实实在在感应到了百晓柔的位置,蛊虫感应到百晓柔的气息极其微弱,大不如前几日她向他求救之时那般充沛。 百必清心下着急, 现在百晓柔可不能死,他急忙向身旁站着的花耐寒与白云生道,“找到了!” 就在百必清与花耐寒、白云生在宫主大殿施法寻找百晓柔时, 玉沐沐一人在卧房之内等着消息,她心下着急, 只盼着百必清不要再耍些什么花样。 却在这时,一声呼唤传入她耳内。 “沐沐。” 她一惊,忙从椅上坐起, 四下却是无人, 然而这声音她却熟悉无比。 玉沐沐惊疑出声,“胡陆?” 一阵笑声又传了过来, 玉沐沐便眼见着空中慢慢凝聚了一个人的身影, 正是胡陆,几日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 玉沐沐瞧着他, 不知为何, 觉得胡陆又有些不同了,他的周身竟像是发散着淡淡金光,隐隐有不可直视的错觉,难道这便是表示天书的实力在慢慢恢复? 想到胡陆这些时日一直被花耐寒关押, 玉沐沐骤然见到他, 急忙关切道, “胡陆,你没事吧?”也不知花耐寒有没有为难他。 胡陆神情一如之前倨傲, “我可是天书呢,世上有谁人能让我有事,你放心吧,花耐寒虽然厉害,可他却是控制不了我的,看,我不是这就来见你了。” 玉沐沐又仔仔细细看他神色,他精神抖擞,脸上也并无伤痕,这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了。”想了想,又道,“花耐寒是过于执着了,他将你关押在此,你,你不要怪他,此事毕竟因我而起,我会劝他放了你……” 胡陆笑看了眼玉沐沐,也亏了花耐寒这些时日不放他外出,他无事可干,索性也修炼起来,这些时日,倒也恢复了不少,比起之前,他的预知能力已经大有长进,而且既然身为天书,如今的他又岂是能随意任人控制约束的。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离开。 胡陆又侧头看了眼玉沐沐,只是几日不见这丫头,她竟开始为花耐寒说起话来了。 花耐寒对她的确可谓是真心,玉沐沐是心软的,可他也知道,心软并不代表着接受,这丫头是个倔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恐怕是要一条道上走到黑了。 可随即天书又皱了皱眉,想到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他又不觉暗暗叹了口气。 风云诡谲,天地变色,明明花耐寒已经不再执着于报仇,可在刚刚他却再次预知到了花耐寒灭世的场景。 然而这一次的原因却是不同了,这次是因为这个丫头…… 胡陆周身金光一闪,双眸眯起,直看着玉沐沐,神情肃穆的仿佛一个不能直视的神明,玉沐沐头一次在胡陆身上感觉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么? 然而很快,那压迫感便消失了,胡陆走到她身前,神情莫测,“沐沐,你真不打算原谅花耐寒了?” 玉沐沐笑了笑,她低下头,随即叹道,“我跟他早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我感觉的到,你还爱他。”胡陆神情认真。 玉沐沐却没有反驳,“胡陆,爱他,那又怎样呢,我爱他并不表示我愿意与他在一起,有些事,发生过了就是发生了,想起来心里会痛,会滴血,与其痛苦,不如就此分开。” “沐沐,你说真的?以后绝不后悔?” “不后悔。” 可是,若是他为了你献出生命呢? 即使这样,沐沐,你当真也不后悔么? 这一句话胡陆没有再说,有些事只有切身的经历一次,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若不然有些心结会永远解不开。 “沐沐,这一次去救百晓柔,你要随花耐寒同行么?”胡陆又问。 胡陆能知道他们正在寻找百晓柔,玉沐沐也不惊讶,她轻轻一笑,“我修为平平,去了恐怕成为累赘,可花耐寒只怕不放心将我独自留在这殿中。”毕竟这些日子他将她看管得极严。 胡陆沉默了,玉沐沐大抵是要同行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既定的轨道上运行,命运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胡陆深深看着玉沐沐片刻,最后道,“沐沐,你是我在这凡尘唯一的朋友,能认识你,我很高兴,还有,糖葫芦真好吃。” 他没头没尾说了这句话,忽然身形就消失不见了。 玉沐沐莫名所以,只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无奈一笑。 既然知道了百晓柔踪迹,几人也不耽搁,当下便决定出发寻找百晓柔,而玉沐沐果然也没猜错,花耐寒将她一并带了过去,并且在出发前一刻,他将自身灵力的一半强行传送到了她的身上。 几人进入一处极为荒芜的林子,这处林子一看便知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此,林中树木遮日,明明是白昼却如同傍晚般昏暗,其间灌草齐至腰间,阴气弥漫,众人一走进来便觉得一阵寒意袭身。 花耐寒一直将玉沐沐护在身边,从进入这林子开始,他便微蹙着眉头,这里处处透露着古怪,阴风阵阵,确实是适宜魂魄隐藏之所。 白云生问百必清,“百长老,您确定晓柔就在这林中?” 百必清被这浓郁的阴气所震撼,直觉告诉他此地极其危险,可想到以后可以获取那些充裕的灵力,他又不愿就此逃离,只点头道,“就在这林子里,错不了。” 众人一起开始寻找起来,果然不多时便发现一处山洞。 山洞里漆黑一片,从外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可里面所传出来的阴气却是整个林中最为浓郁的,白云生看着洞口道,“这里面有问题。” 花耐寒轻轻闭上眼眸,周身灵力运转,很快,他感知到了洞口出来的阴风中有灵力的味道,而且这些灵力并非来自同一人,而是不同人身上发散而出,甚是杂乱。 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这个百必清倒是真将他们带对了地方。 百必清犹豫着不敢上前,那阴气太过骇人,他心中惊疑不定,悄悄站到了几人身后,准备静观其变。白云生却是再等不了,百晓柔已失踪多日,既然知道她极有可能就在这里面,他自然是要赶着去救人,他正准备冲进去,花耐寒却道,“冒然进内,小心有诈。” 白云生急道,“我知道,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从洞内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听着声音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 花耐寒当即一把搂过玉沐沐,叮嘱道,“不论发生何事,你一定不要离我三步之远。” 既然已经来此,当然是寻找晓柔要紧,玉沐沐不想成为花耐寒的负担,她看了眼花耐寒揽在她腰间的手,到底没有这个时候再与他置气,只轻轻点了点头。 却不想,从洞内却出来了两人。 乍一看见花耐寒,月乔似乎愣了一下,花耐寒也正看着她。 月乔发丝凌乱,青色的衣衫血迹斑斑,显然受了伤,而她身边那人也不好过,一身白衫几乎被血迹渗透,几乎是血人一个,他似乎连站得力气的没有了,月乔正搀扶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花耐寒眯眼看着月乔。 月乔直愣愣盯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她手中搀扶着的那人忽然咳嗽一声,一口血水顿时喷在了地上,月乔扶住那人,终于开口,“我被那个假冒桑宫主的贼人捉住,这些时日受尽折磨,今日终于找着机会这才脱身出来。” 月乔的确是有些时日没有出现在九霄宫了,花耐寒对她行踪一向不太在意,却不想今日一见,她竟说自己是遇险了。 花耐寒又看向月乔搀扶的那人,“他是谁?” 那人脸色极为苍白,模样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许是受伤过重,一直大口大口喘着气,似是呼吸不过来一般,见花耐寒问话,他似乎是想要回答,即使满身是伤,依然艰难两手抱拳,身姿极为雅正,喘着气道,“我乃幻无殿殿主座下大弟子秦苍,没想到几日前被这魔头掳来,还在这里遇见了也被擒来的月乔姑娘,这魔头想要吸取我等身上灵力以增修为,我与月乔姑娘誓死抵抗,方才寻着机会,这才逃了出来。” 花耐寒对幻无殿没有印象,对这个叫秦苍的更从未注意,他看向白云生,白云生却是对他点了点头,花耐寒这些时日几乎都围着玉沐沐,早已多日不理仙门之事,不识秦苍倒也说得过去。只见白云生走向那男子,“秦苍公子,你失踪这些时日,你师父极为担心,已向各派传送了你的画像寻人,若是知道你能平安归来,想必整个幻无殿都会极为欢喜。” 秦苍叹了口气,“劳烦师父他老人家挂心,是秦苍不孝。” 幻无殿虽然不是玄天宗、九霄宫这样的大门派,可却立派多年,资历极深,且平日门内弟子甚为低调,风评在整个仙门都排的上名号,声望极高,若是与这样的门派结交,百利无一害,百必清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一些伤药,笑着对秦苍道,“秦苍公子,我乃无极门长老百必清,我这里刚好带有本门疗伤丹药,若是秦苍公子不嫌弃,可先服下止血。” 秦苍自是推辞,“这丹药一看就是不凡之物,想必制药时花费心思不少,秦某何能受百长老如此大恩惠。” 此趟出门寻人凶险,为了以防万一,百必清准备的这些丹药自然是上好的,皆是他平日收集而来的上好良药,他可不想为了百晓柔把自己命搭进来,刚才拿出来给秦苍也是心中万分不舍,可要让幻无殿认下这份恩情,再贵重的东西也得舍得。 百必清自是一番慷慨大义之词,就在他与秦苍互相推让之际,只听一旁花耐寒忽然开口,“你们是如何从那贼人手中逃走的?” 花耐寒问这话时,似是不经意间走了几步,可便是这几步便将玉沐沐牢牢挡在身后,月乔看在眼里,垂下眸来。 哦,这女人还活着? 他竟还这么护着? 不再如初时的怔楞,待她再抬起头来时满脸皆是惧怕焦急之色,这里站着的几人,她都认识,看到白云生,再看一眼百必清,还有什么她是想不到的呢,他们今日来此恐怕找的无非是那女人罢了。 月乔眼眸之中渗出泪来,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情惧怕无比,紧紧抓住花耐寒的衣摆,她道,“那贼人这些日子劫来了不少修士,每一个都被他吸尽灵力衰竭而亡,前几日他又擒来了一个姑娘,每次摄灵,那贼人皆会闭关休养一个时辰,让吸取的灵力彻底融入他气海为他所用,刚才我们便是在他吸取完这姑娘灵力后闭关之时趁机逃了!”说着她又大哭起来,“真的太可怕了,我也几乎死在里面!” 白云生听她说完,急忙问道,“刚才被他吸取灵力的女子,月乔姑娘可知是谁?” “那姑娘姓百,名唤晓柔。” 白云生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当下竟是径直闯进了洞内。 花耐寒似是想拦住他,然而白云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只皱了眉头,不再言语。 玉沐沐也甚为惊诧,刚刚月乔说什么? 晓柔已经被吸食了灵力? 她急忙看向百必清,他与晓柔有蛊虫相连,可以察觉晓柔的生死,“可还探得到晓柔的气息?” 百必清闭上眼眸,片刻后睁了开来,“还有气息,只是很微弱。”微弱到即将消失殆尽了。 这么说来,月乔说得不假。 玉沐沐身子一颤,花耐寒急忙扶住她,“你别怕,百晓柔还有气息,只要没气绝,我便可以让她活着。” 玉沐沐红着眼看他,看着花耐寒眸中的坚定,她似乎从中又获取了气力,“一定要救她。” 现在是必须即刻找到百晓柔了! 秦苍掩唇咳嗽一声,向着众人躬了躬身,“我在这洞内待了几日,对几面地形也尚算的上熟悉,为了晓柔姑娘的性命,秦苍愿意带着大家进去救人。” 百必清是极为不愿意百晓柔在这个当下就死掉的,她可是以后他钳制白云生这个九霄宫宫主的好工具,当下应声道,“那就劳烦秦苍公子了。” 秦苍点头,转身进了洞内,百必清随即跟上。 花耐寒却紧紧拉住玉沐沐的手,神色肃然的站在洞口,里面传来秦苍催促的声音,“花尊主还请随我来,救人要紧啊。” “你……”月乔看着花耐寒,似乎欲言又止,可最终她看着花耐寒牵住玉沐沐的手,道,“再不进去,百姑娘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玉沐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她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她看向花耐寒,花耐寒也在看她。 要找出百晓柔,进入这山洞之内乃是必须,花耐寒自是不将里面危险看在眼里,可现在玉沐沐就在他身边,身旁有了软肋,他的心思便前所未有的细腻起来。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月乔,花耐寒忽的一声冷笑,与玉沐沐一同进了山洞之内。 月乔心中一惊,也不知花耐寒看出了什么,可随即她眼眸一戾,大步也走进了洞内。 第101章 死灵之力 · 却不想这山洞内竟然别有洞天, 山洞里竟有甚多小山洞,恰好此时白云生从其中一个山洞出来,他急道, “这里面是个死胡同,走不通,到底是哪一个?” 一旁秦苍道, “我知道路,还请众位随我来。” 他率先走在前面, 一行人忙紧跟在他身后走向其中一个入口。 花耐寒看向那一个个入口,眼眸深沉,忽然他看向玉沐沐, “你说, 这个秦苍值得相信么?” 前面秦苍已经走远,月乔跟在他身后, 此时忽然转过身来看向她与花耐寒的方向, 玉沐沐摇摇头,“我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 “你发现了什么?” 花耐寒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沐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的。”说罢, 他迎向前面月乔的目光, 微微眯了眯眼, 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而是只是觉得月乔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对月乔太了解了,她那种孤傲偏激的性子又怎会在受难之时顾及旁人,可是之前她却是搀扶着那个秦苍出来的,现在竟然为了救出毫无关系的百晓柔,她甘愿再次犯险,一个人就算转了性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月乔究竟在想什么? 还有那个秦苍…… 花耐寒看着他的背影,心思辗转。 似乎久不见他们上前,百必清心中焦急,有花耐寒在身边他才能觉得安心,现在他未跟上来,竟然还在跟玉沐沐说着话,看来尊主对这个玉沐沐倒着实宠爱,百必清本就对里面恐惧,现在更是不敢再走。 “尊主,晓柔还在等着我们呢。”百必清急道。 “走吧。”玉沐沐看向花耐寒道,不管怎样,都是要进去才有见到晓柔的希望。 花耐寒点头,“跟紧我”,随后带着玉沐沐走了过去。 他对这个秦苍有戒备之心,因而始终不着痕迹将玉沐沐挡在他与秦苍之间,山洞内陷阱极多,秦苍一路上反而带着他们多次脱险,模样真诚,竟看不出一丝不怀好意。 最后,昏暗的山洞内陡然大亮起来,随即,众人发现前方石阶上躺着一人,正是百晓柔。 白云生当即冲了过去,“晓柔!” 他将百晓柔抱起,然而百晓柔却闭着眼一动不动,脸色灰败。 秦苍目露担忧,“那魔头刚吸食百姑娘的灵力,百姑娘也不知还撑不撑得住?” 白云生随即探向百晓柔腕间,片刻后他眉目沉痛,连声音都哑了,“仅剩一点生息了。” 玉沐沐一惊,曾经眉眼带笑的百晓柔现在安静无声,她的生命正在消散,若再不及时救她,她必死无疑。 可是这里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救她。 玉沐沐看向花耐寒,他是灵胎,有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将百晓柔的灵力补给起来,挽救她的生息,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花耐寒也看向玉沐沐,“我承诺过你会救她,放心。” 白云生当即摆下阵法,他自身修为不够,要救百晓柔只能靠花耐寒了,他道,“花尊主,晓柔就拜托你了,我来为你护法。” 花耐寒却只道,“替我护着沐沐即可。” 说完,他已闭上眼将自身灵力开始输入到百晓柔身上。 玉沐沐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出口,进来之前,花耐寒明明对秦苍有所怀疑,可是他为了信守对她的承诺还是义无反顾进来了,现在明知也许是个陷阱,他还是舍弃自身灵力开始救晓柔。 白云生已经站在她的身边,玉沐沐却心中苦涩,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让别人护着她,她目光缓缓看向一旁的秦苍,秦苍目光甚是温和,仿佛真如一个良善之人一般安静的守在一旁。 若是现在秦苍对花耐寒动手…… 玉沐沐心中一紧,轻移脚步站在了秦苍与花耐寒中间。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花耐寒与百晓柔身上,花耐寒面上开始渗出汗水,玉沐沐心中担忧,但是更不敢松懈,她随即紧紧盯住秦苍,就怕他真居心不良。 山洞里甚是安静,众人皆在静静等待,只有一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那便是月乔,玉沐沐知道她是花耐寒的师姐,甚至知道她极为爱慕花耐寒,因而玉沐沐确信她不会伤害花耐寒。 月乔的确不会伤害花耐寒,只是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在了众人的身后,而秦苍极快的扫了她一眼,嘴角不易察觉极快的勾起,很快便又是一副悲悯之色,变脸之快,玉沐沐甚至都没看清楚。 月乔慢慢伸出手掌,只见一串金色符咒稳稳立在她手心,她看着秦苍,讥讽一笑,季衡子,你以为我月乔真会乖乖受你摆布? 冷笑一声,她猛然将符咒向一旁偏洞挥去,眨眼之间偏洞之内火焰亮起,如排山倒海之势,不可阻挡! 忽然而起的大火随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白云生脸色一变,“阴龙火!” 便是在这时,玉沐沐只觉一股掌风突然而至,她尚未反应过来,人已随着掌风之力倒向那偏洞,就在掉入偏洞后,她看到了月乔冷冰冰笑看着她的目光。 “轰隆”一声,偏洞石门关上,白云生便眼睁睁看着玉沐沐落入阴龙火中,与众人隔绝开来。 “季衡子,拿命来!” 便在这时,月乔忽然攻向秦苍,秦苍脸色一厉,反击一掌,月乔不敌,被一掌震开,倒在地上。 月乔猛地吐出一口血水,急声对众人道,“这个秦苍是假的,你们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夺取桑宫主肉/身的那贼人,更是我那禽兽不如的师父,玄天宗上任宗主季衡子!” 白云生与百必清闻言大惊! 而一旁救人的花耐寒自从玉沐沐落入阴龙火内便开始不安定起来,他身子颤动的厉害,似乎极力想从这种输出灵力的状态中出来,然而此刻他与百晓柔筋脉相通,灵力融贯,这种紧要关头想要突然抽身极为艰难,他甚至连双目都睁不开! 百晓柔的身体有问题! 她的肉/身就像是一个永远填不尽的容器,牢牢吸附住他身体里的灵力! 眼看身份被揭开,季衡子轻轻笑了一声,他摇摇头轻叹,“月乔好徒儿,为师到底低估了你,想不到你竟然倒戈,可是就凭你们这些人,你们能拿老夫如何呢,靠花耐寒么,他啊,恐怕已经自身难保了。”他摊开双臂,又是一笑。 白云生急忙问道,“月乔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匹夫杀了秦苍,他占用了秦苍的身体,想引你们进洞后再用阴龙火烧死你们,可是我月乔绝不能再继续助纣为虐,我将阴龙火投掷到偏洞,本想保住大家,可这个老匹夫竟然趁大家不注意残忍地将玉姑娘投进了火中”,说着,月乔目光悲痛,“我护住了你们,却还是没护住玉姑娘。”说着,她眼圈泛红,看向脱身不得的花耐寒,“是我对不起你们。” 季衡子看了月乔一眼,又看了一眼花耐寒,鼓起掌来,“好徒儿,为师总算明白你的心思了,千年了,你还是这般执着,可是你以为把那个女人的死嫁祸到为师身上,他就会走近你么?”他大笑起来,“你啊,还是不了解男人,你太天真了。” “玉姑娘!” 白云生焦急难安,一掌掌拍向偏洞石门,可那石门却是纹丝不动,阴龙火下,还有几人能生还呢,他答应花耐寒要护着玉沐沐的,可是到底是没守住诺言,白云生愤恨盯向季衡子,“季老贼,我师父的命,今日玉姑娘的命,我要你付出代价!拿命来!” 季衡子近日吸食了不少修士灵力,修为已恢复不少,他随即接上白云生的攻击,到底有着千年功力,白云生不敌,很快招架不住,被他一脚踹到了地上! 而另一旁,百必清已是瑟瑟发抖,见季衡子的目光看过来,他惊恐道,“不要杀我。” 季衡子冷笑一声,“贪生怕死的东西。” 他看向白云生与百必清,“你们二人灵力虽然不是绝佳,但既然出现在老夫面前,那也不能白白浪费不是,就将这一身灵力献给老夫吧。” 随即,季衡子一掌吸住白云生,一掌吸住百必清,正要吸食灵力之际,忽然洞内一声爆响,寻声看去,却是花耐寒脱离了束缚,嘴角溢血,缓缓站了起来。 季衡子大惊,“你竟然……” 花耐寒却没看他一眼,他目光死死盯住一旁的偏洞,跌跌撞撞奔了过去,“沐沐……” 血从他嘴角一滴一滴落下来,强行冲开束缚,他受伤极为严重,可是此刻他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奋力向石门击去,然而那石门一如当初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沐沐……” 花耐寒眼前模糊一片,里面就是阴龙火,他的沐沐就在火中,谁来救救他的沐沐,眼泪湿了满颊,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只知道一下一下慌乱的捶打石门,手上不到片刻便血迹斑斑。 月乔忙拉住他,“阿灵,那可是阴龙火,玉姑娘想必已经……你想开些……” 花耐寒双眸如血,“不,她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月乔抱住他,“你还有我啊,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阿灵,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花耐寒一下推开她,“滚!” “沐沐!沐沐,你回我一声,沐沐!”花耐寒急切的喊道,然而无人回应。 “阿灵!”月乔摔倒在地,委屈的唤他,可是花耐寒却只一遍遍呼喊着玉沐沐的名字。 月乔目光阴凉,冷冷看着偏洞的方向。 喊吧,你喊吧。 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吧。 哼。 那个女人不可能活下来,从此以后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月乔! 有人走了过来,在花耐寒身后轻笑起来,“好徒儿,你倒是令为师佩服不已,竟然能冲破为师的禁忌,只是现在你灵力大失,你以为还会是为师的对手么?” 花耐寒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只知道不停攻击石门。 季衡子目光狠厉,忽然掌心红光一闪,一簇光芒便狠狠向花耐寒袭去! 月乔大惊,花耐寒根本就没设防,甚至没有躲开的意思。 “阿灵,小心!”来不及多想,她迎身挡在了花耐寒身前。 一声闷哼,月乔的身子缓缓倒地,她温热的血喷洒在花耐寒的手上,“阿灵……” 花耐寒终于转身看她,月乔凄哀一笑,“阿灵,我真的很在乎,在乎你啊……” 月乔闭上眼睛,再无气息。 季衡子不屑冷笑一声,“贱人,敢于为师作对,这就是你的下场。” 花耐寒面无表情,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季衡子又是一笑,“好徒儿,你爱的人活活被烧死,你是不是也不想活了,很好,你一身灵力,献给师父了一次,今日就再献给师父一次罢,女人嘛,都是麻烦的东西,我看那姓玉的女人对你不冷不热,你何必委屈自己白贴上去,她死了不是正好,来,把你的灵力乖乖献给师父,忘记那些情情爱爱虚无缥缈的东西。” 花耐寒目光缓缓看向他,“沐沐,没有死。” 季衡子笑了,“阴龙火下自古不留活口。” “沐沐,没有死。”花耐寒又开口道。 季衡子静静看他一眼,忽然怒目而视,他要让花耐寒崩溃,要让他生不如死,他恶狠狠道,“那个女人死了,被烧的一点灰烬也没留下,你再也不会看到她,再也听不到她说话。” “沐沐没有死!” 花耐寒眼眸血红,然而泪水却不受控制滴落下来,胸口痛得厉害,明明心脏还差一片,明明这颗心尚不完整,可是为何却能感受到如此深刻的疼痛,他紧紧按住胸口,感受着来自心脏的支离破碎。 真的好疼啊。 对面季衡子终于得意大笑,“好徒儿啊,你对那个女人的情意还真是让为师感动呢。” “是你让月乔放出了阴龙火。” 花耐寒缓缓看向季衡子。 季衡子眯眼一笑,“所以呢,你想报仇,可是如今尚不足一半灵力的你,还有希望么?” 花耐寒静静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明明无风,可他一头白发疯狂飞舞,七窍溢出血来,像是来自修罗场的恶灵。 季衡子有一瞬间怔楞。 这样的花耐寒似乎很不对劲。 蓦地,季衡子神色一变,猛地后退一大步,震惊的看着花耐寒,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穷无尽的死灵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疯狂进入花耐寒的躯体之中。 花耐寒只死死盯着他,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 季衡子身子忍不住微微打颤,“你,你竟然……”他竟然以自身躯体为容器来承纳死灵之力!天生灵胎,不仅有着充沛的生灵之气,他甚至也能吸收来自万千亡者的死灵之力! 眼看越来越多的死灵之气被他吸引而来,季衡子大喊道,“死灵之力,呵,好徒儿,为了杀掉老夫,你是不想活了么?!” 花耐寒是不想活了。 他的眼里毫无生气,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为玉沐沐报仇,哪怕明明知道吸收越多的死灵之力对他不利,即使能让他修为大增却也能让他最后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直至最终爆体而亡,可是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没有了玉沐沐在身边,他独活还有什么意思,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让玉沐沐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对面的人却让他又失去了她! 此后,天地之中再也不会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花耐寒绝望一笑。 他浑身散发出浓厚的黑气,击出一掌向季衡子袭去,季衡子连忙躲避开来,可是现在的花耐寒却身形如鬼魅,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黑烟之中,不断追着他而来,黑烟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季衡子缠绕起来,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季衡子顿时憋红了脸,双手使出全部力气想要挣脱开来,可是这股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黑气却纹丝不动,甚至黑烟上生出了尖刺,向他脖颈里划去! 血很快从季衡子身上漫延出来,黑烟逐渐笼罩了他全身,将他整个身体刺的惨不忍睹。 百必清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切,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冲到花耐寒的跟前,“尊主,您说过这个人会交给老夫处置的,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怎么能脏了尊主您的手呢,还是让老夫带回去,老夫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百必清害怕花耐寒真把季衡子杀了,那他可就亏大了,季衡子一身修为灵力在当今仙门又有几人能够超越,只要得到了季衡子的灵力,他百必清的修为还会差么! 然而花耐寒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嘴角的血越来越多,只一眨不眨看着挣扎力度越来越小的季衡子。 百必清急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必清这块肥肉就真的没了。 百必清急忙奔至季衡子身旁,想拔出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尖刺,可是尖刺却在季衡子身上越扎越深,百必清抬头去看花耐寒,几乎带着怨愤道,“尊主,是您之前答应过老夫这个人会交给老夫来——” 他的话尚未说完,这时忽然身子猛地感觉一凉,随即百必清便见刚还在挣扎的季衡子不知何时双手竟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 有什么力道沿着季衡子抓住他的那只手臂往他身体里蔓延开来,百必清尚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炸裂一般疼痛,魂魄竟被什么生生吞掉了,他身子猛然一抖,头垂了下去。 等他再睁开眼时,那是一双与百必清平日截然不同的目光。 季衡子占据了百必清的肉身,站起身来,眨眼之间他已至昏迷不醒的百晓柔跟前,将百晓柔身上花耐寒输出的灵力尽数夺取。 “好徒儿,运用死灵之力,你自己的身体也会破败不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他狠狠说道 。 花耐寒静静看着他,刚才的发力已令他五脏俱损,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我会让伤害沐沐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季衡子向他扑来,合适的肉身与充足的灵力让他的身手从所未有的敏捷且充满力道,花耐寒不闪不避,安静的站在那里,汇聚而来的死灵之力渐渐湮没了他的面容。 第102章 完结 · 得到花耐寒灵力的季衡子挥手之间便带来一股强劲的罡风, 他掌风凌厉,带着势不可挡之势,仍躺在地上站不起身的白云生见状, 忙大声向花耐寒喊道,“花尊主,躲开!” 然而花耐寒不躲不避, 他甚至迎着罡风向季衡子而去! 罡风打在花耐寒身上,瞬间他周身黑色的死灵之力颤了颤, 如碎片一片裂了开来。 季衡子大笑一声,“你永远不会是老夫的对手!” 花耐寒的脸在破碎的黑雾中显露出来,他眼角溢出的血流比之前更为恐怖, 苍白的脸上被罡风划出数道划痕, 然而那罡风到底没能彻底阻止他,他依旧极快向季衡子的方向移去。 季衡子变了变脸色, 随即眸色更厉。 “简直找死!” 季衡子怒喝一声, 又一道更为强劲的罡风挥去,花耐寒仍旧毫不避开,周身黑雾更比之前稀碎, 不只他的脸, 现在他的身体也逐渐从黑雾中显露出来,数不清的划痕触目惊心,他像是个血人一样,湿漉漉的衣衫嘀嗒着赤红的鲜血, 身上的伤口翻露出狰狞的血肉, 可他不管不顾, 看着季衡子的眼神却坚定不移,仿佛不到他身边便誓不罢休! 季衡子怒意滔天, “想死,老夫成全你!” 花耐寒终于还是到了季衡子身边,季衡子又是一掌击去,这一掌下去,本就重伤的花耐寒必将承受不住而失去性命,白云生不忍再看,他实在没有想到平日清冷在上的花尊主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即使失去性命,他也要为玉姑娘报仇么? 白云生闭上眼,随即他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嘶吼,然而这声音却是来自季衡子。 白云生睁开眼,眼前的画面让他不由一惊! 季衡子一只手径直从花耐寒胸腔贯穿而去,花耐寒的身体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白云生便是从花耐寒胸口裂开的洞中看到了他对面的季衡子痛苦的表情,花耐寒没有阻止季衡子击穿他的身体,他甚至任由他所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他的两只手死死按捏住季衡子的头颅,随后在季衡子的惨叫声中,他生生抽出了季衡子的魂魄,随后,将之撕扯成了两半! 季衡子魂飞魄散。 而花耐寒的身躯也渐渐倒地。 白云生看着这一幕,震撼让他忘记了动弹。 也是在这时,偏洞的石门“轰隆”一声忽然打开。 玉沐沐从石门中奔了出来。 玉沐沐没有死?! 白云生看着焦急的玉沐沐,再看了眼已经倒在血泊一动不动的花耐寒,他声音逐渐哽咽,“沐姑娘……” 玉沐沐也看见了花耐寒,她像是怔住了。 她被月乔暗算进了偏洞,石门将她困在熊熊阴龙火中,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她并不惧火,让人闻之色变的阴龙火对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她却被石门难住了。 她一遍一遍试着打开石门,所幸在此之前花耐寒将自身一半灵力强行给了她,她修为大增,虽然花费了片刻时候,可到底将这石门打开了。 然后,玉沐沐便见到了眼前惨烈的这一幕。 花耐寒像个血人,他胸腔的血水似乎都要流干了。 一旁白云生嘶哑的声音响起,“花尊主以为玉姑娘你已经遇害,拼着死也要为玉姑娘你报仇……”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 任是谁见到这样炙热的感情恐怕都会动容。 玉沐沐身体像是僵住了,她缓缓向花耐寒走去。 花耐寒的周身都是血,玉沐沐将他从血泊中扶到自己怀中,手颤抖的厉害,“花……花耐寒……” 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似乎是有所感应,花耐寒终于睁开了眼。 随即,玉沐沐看见他笑了,他说,“沐沐,你是来接我的么,真好,死了还能再见到你,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他声音极轻,可是每一个字玉沐沐都听清楚了。 这个男人,到死还在祈求她的原谅。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花耐寒的脸上。 花耐寒无比眷恋的看着她,目光温柔又怜惜,他似乎想安慰她,可是生命渐渐流失,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终于他身子一抖,头偏向了一侧,再也没有动弹。 玉沐沐将头抵在他血迹斑斑的身体上,终于失声痛哭。 她紧紧抱住花耐寒的身体,死死的抱住,然而怀中这个人再也没有一丝反应。 无穷无尽的死灵之力已经被花耐寒召唤而来,虽然他已然身死,可死灵之力并未消失,在山洞之外,玉沐沐看不到的地方,黑压压的死灵之气仍然在向山洞汇聚,争先恐后想要占据花耐寒的肉身。 凡是死灵之力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狂风四起,很快,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外间,已然大乱。 浓厚的死灵之力将这一处山洞包围起来,山洞中,巨石滚落,整个山洞似乎都颤抖起来。 白云生喃喃道,“山洞要塌了……” 然而玉沐沐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一样,她只是死死抱着花耐寒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 山洞上方的石块砰然掉落,露出一方天空来,白云生抬眸忘了一眼,外间乌云诡谲,黑色的气压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疯狂肆虐。 见状,白云生又看了一眼洞内,生死不明的百晓柔,伤心欲绝的玉沐沐,还有动弹不得的自己,他嘴角无力一笑。 现在谁也逃不了了…… 也许这个世界很快也将不复存在。 白云生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死亡。 便是在这时,洞内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沐沐。” 有人将手轻轻地覆在玉沐沐的头上。 玉沐沐抬起眼眸,从模糊的眼泪中看到了一身金光的胡陆。 胡陆悲悯的看着她,“花耐寒,已经死了。” 玉沐沐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将花耐寒沾满血的双手紧紧握住,“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胡陆沉默不语。 玉沐沐眷恋无比的摩挲着花耐寒的双手,“你知道么,他以为我烧死在里面了,我在偏洞听到他的声音了,他为了替我报仇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就在刚才他还在盼着我原谅他呢……”玉沐沐笑了,可是眼泪却越来越多,“他怎么这么傻,连自己命都不顾……” 山洞中落下的石头越来越多,有一块径直向着花耐寒的身上砸来,玉沐沐身子猛地一挡,那石头便重重落在了她的头上,血液从她发间流下来,她也不擦,只是将花耐寒的肉身紧紧护在了怀里。 胡陆叹息一声。 是他当初将玉沐沐强行拉到了花耐寒的身边,本意是让玉沐沐阻止花耐寒灭世,终于花耐寒不想灭世了,然而他却以为玉沐沐死了,死灵之力再次让这个世间摇摇欲坠,似乎天地无物的魔咒依然没有消除。 可是阴差阳错的,玉沐沐却给了他一副躯体,终于他不再是一本书…… 这也许就是天意。 是阻止这个世界毁灭的另一道玄机。 现在,他该将一切还给玉沐沐了。 “沐沐,认识你,我很高兴。” 胡陆无声说道。 随即他的身体周围金光越来越浓郁,直让人睁不开眼来,玉沐沐抬起眸来,便在一片刺目的金光中看见了胡陆对她轻轻一笑,而后他的身体散了开来,化成无数闪亮的星光,一部分星光落入花耐寒的身体之中,另外一部分快速的向四面八方散去。 无数金光穿透层层漆黑的死灵之力,似要将黑压压的天空撕开一条细缝,终于随着整个世界一片震动,天空终于慢慢明亮起来。 而花耐寒身上的伤口也奇迹般的竟开始慢慢愈合。 玉沐沐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花耐寒胸口的碎洞迅速重新长出一片片血肉,那颗尚不完整的心脏随着一片星光的包裹竟也变得完整起来,血迹从花耐寒身上消失,他整个人如新生一般,安静的躺在地上。 然后,玉沐沐似乎看见花耐寒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 玉沐沐不可置信,她甚至不敢动,她连一丝触碰花耐寒的勇气也没有。 花耐寒的胸口又轻轻起伏了一下。 就在她怔楞的瞬间,她看见花耐寒慢慢睁开眼,对着她轻轻笑了。 “你,回来了?” 玉沐沐轻声开口。 花耐寒坐起身来,目光无比温柔的看着她,他能感觉到温热的心脏在他胸腔一下下跳动,这颗心终于完整,往事一幕幕回闪在眼前,他看着深爱的人,轻轻擦干了她的眼泪。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身边的女人已经抱住了他。 她抱得很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花耐寒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颤抖的厉害。 “是幻觉么?” 她在小声哭泣。 花耐寒心中一痛,“沐沐……” 玉沐沐却极快的摇头,“不要说话,就算是幻觉也不要打破,求求你了”,她紧紧搂住他,仿佛怕来不及说一样,语速极快,“花耐寒,我原谅你了,我真的原谅你了,我一直都爱着你,我只是怕,只是怕啊……”他的爱来的猝不及防,她甚至不敢相信是真的,在卑微讨好了那么久之后,在她“身死”之后,她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他放弃复仇只为找到她,这一切太突然,她害怕了,她害怕这些都不是真的,她退缩了,因为她再也承受不起了。 花耐寒心中更痛,他曾经那么伤害她,她怎么对他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老天竟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终于亲耳听到她的原谅。 “沐沐,这不是幻觉……” 他将玉沐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眼泪随着微笑滚落下来,“你感觉到了么,它又开始跳动了,我,还活着……” 他双手捧住玉沐沐怔住的脸,珍而重之的吻住了她的唇…… 真好,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