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重生都是暴君白月光》作者:萧白笑 文案 慕熙穿书了,还是个病秧子,每隔几年就升天再换一副躯体。 后来有一天睁开眼,他发现剧情开始了,自己重生成了书中的终极炮灰男配。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男配恶意模仿暴君白月光邀宠被拆穿,结局惨不忍睹。 听说,白月光是暴君心尖肉,是他的逆鳞,是景王宫的禁忌,不可亵渎。 作为真·工具人·炮灰男配兼暴君的真·如假包换·白月光,慕熙表示,拒绝传谣,从我做起。 他倒要看看,他老实正直的太子哥哥怎么就成了冷血无情的暴君;还有好好威猛霸气又持久的一个人,怎么会英年早逝。 这绝对不是因为想追暴君!!! 换了副躯壳,我依旧是你最爱的模样。 暴君小剧场: 景晟向来以整治那些意图邀宠的人为乐,但最近新来的这个小侍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有一天,他好像发现了真相。 惨不忍睹,情何以堪! 暴君陛下追悔莫及,“媳妇,再不济,孤还是能暖床的。” 每一次失而复得,都是我的三生有幸。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少之,景晟(cheng) ┃ 配角: ┃ 其它:穿书改命 一句话简介:穿书成了炮灰男配兼暴君白月光 立意:生命可贵且行且珍惜,君王是万人之上,但也想做个平凡人,与自己相爱的人有简简单单的爱情。 第1章 剧情开始 景晨六年,夜半,太阿殿。 景国的王仍在兢兢业业批阅奏章,处理政事,殿内只有笔与纸的摩擦声。 近些日子太阿殿的气氛终于比以前的战战兢兢要好上些许,总管太监张大富略微松了口气。 这四年多,太阿殿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前些天,张大富一咬牙,借着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勇气,把四年前那批人换了回来。 虽然太阿殿仍旧是一副森然肃静生人勿进的气质,但到底比起之前那些宫人不至于太过惶恐。 太阿殿灯火通明,陛下还没有休息的意思,殿内只剩下张大富和两个当值守夜的太监。 这是太阿殿的常事,张大富跟着守了四年,近些日子开始力不从心了。 他本不需如此,但终究没有走。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见了慕家的人,以前的事又翻上心头,看着陛下日以继夜不知疲倦,内心难受的紧。 他到底是打陛下五岁被封为太子时,就跟在身边了的。 陛下被封为太子后就被独自扔去了东宫,授业于天下名师,从小按着伟大君王的标准养着,惯没什么喜怒哀乐。 后来,东宫来了公子熙,总拉着陛下找乐子,也是那些年,让张大富忘了,他家陛下本是现今如此。 答,答,答。 雨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没一会儿便哗啦啦下了起来。 现下刚过九月,气温刚刚降下去,突然倾盆大雨,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张大富正想着该把窗子关了,龙案上传来声音,“天凉了,把窗子关紧。” 雨声被关在窗外,只能朦胧听得几声,张大富回过头,就见案上的人停了笔,拿着墨条认真磨着。 磨墨这种奴该做的事,陛下还是从不让人插手。 张大富最近吃了熊胆,胆子都变大了,还未想周全已经跪在案前哀切喊道。 “陛下。” 感觉到上面望过来的视线,张大富打颤,他真是被这雨迷了心窍,找死。 左思右想,到底不敢提那个名字,磕碜了半晌。 “陛、陛下,公子去了四年了。” 静默片刻。 砰!奏折被震得弹起,要不是龙案用的是顶好的材质,此时恐怕已尸首分离。 张大富整个人缩起,头快抵进地里去,伏在地上的手臂无法控制,抖个不停。 过了半晌,龙案上没什么动静,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殿内从未有人提及过什么禁忌。 “起来。” 张大富呼出口气,他这命暂且保住了。 “慕家送了人来?”景晟忽然问起。 “诺。回禀陛下,今日刚入宫,暂时安排在景秀宫。”张大富吃了一惊,他刚才还在为要不要禀报这事纠结。 “慕容如枫如何了?” “回禀陛下,慕容公子对后宫应是有些排斥,不过到底是将门之后,倒一直镇定守礼。” 景晟放下墨条,“明儿放晴了,后天孤陪他去马场,传宫里的都去。” “诺。” 殿内沉寂了片刻,景晟拿起墨条缓慢磨着,他做的非常认真,就像那是一件一点儿都不简单而且甚是重要的事情。 忽然,景晟说道:“慕家那个……” “陛下,慕家的小公子乖巧端正,看起来是个可人的,到底是一家门出来的,跟公子像了十成十。” 张大富最近恐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打了打自己的嘴,心里直骂作死。 “张大富,你当差多久了?”景晟放下墨条,拿起了朱笔,低沉的嗓音比雨夜还要冰凉,听不出情绪。 张大富赶忙跪伏在地,“奴妄揣君心,罪该万死啊陛下。”他最近不该吃胆,该补脑。 “你在孤身边有二十年了,”景晟自问自答,在一本奏折上批下秋后问斩四个大字,“下去吧。” 二十年还是有情面的,张大富恐是自己也清楚,他方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张大富跪伏着退出殿内,陛下正收尾,应是要歇息了。 陛下当年确实有一个偏爱的人,但陛下也说过,不过就是一点儿喜欢罢了。 瞧如今,后宫充盈,每年都有新人笑。 张大富最后看了他家陛下一眼,完全退出殿去,他觉得,话是这样说,但他家陛下近几年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只恨如今这些人,连陛下一点儿喜欢都讨不到,真是没用的废物。 后半夜,景晟歇下。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 景晟本就觉少,有时一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却总睡不踏实,爱做梦。 梦里总有个少年,瘦瘦弱弱的一副病态,却老是对他笑。 那个少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满眼精光一看就是个机灵鬼,在说什么? 好像是说,大哥哥我方才见你策马飞驰,身姿俊逸,甚是羡慕。 那马儿似乎不听他人使唤,如果我能帮大哥哥牵马,打理你的马厩,能让我留下做个马倌儿吗? 我也想有一日能像你这样,骑着大马飞奔呢。 画面流转,那是少年唯一一次骑马飞奔,是在逃命,马儿颠得他胆汁都要吐出,手臂被箭雨划出血痕,然后…… 景晟在梦中突然睁开了眼睛,过了很久很久,呼出口气,才感觉心又跳动起来。 披上单衣,景晟踱步到窗前,推开窗,外面星空无边,苍穹下天宽海阔尽数被黑暗吞噬,一时间,这世间好像独独只剩他这一人一窗。 如果慕少之能看到这些,就会发现这就是那本名为《身为白月光的替身却被暴君宠在心尖》的小说的开篇。 刚才提到被送进宫的慕家小公子是这本小说的终极工具人兼炮灰男配,文中最惨配角没有之一。 这个角色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主角制造矛盾冲突,激发二人感情,在两人心上播撒爱情的种子,大概入宫一年半后就在冷宫郁郁寡欢死了。 此时这个工具人炮灰在景秀宫,但人已并非原主。 “咳,咳。” 慕云脸上病态明显,但挡不住他精致的面容,诱人的明亮眼眸,是位坐在那儿便能惹人怜爱勾人魂魄的主儿。 月禄端了热水,“公子,快压一压。” 慕云摆了摆手,又咳了两声,渐渐平复下来。 他已经太习惯这样的身体。 他现实中就身体不好,虽然后天一直养着但还是没熬住,有天晚上闭了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成了一缕孤魂。 一年前他再次醒来,还是这样孱弱的身体,距离他上次陷入混沌已经过去三年,这是最久的一次。 算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二十年,这本小说的剧情才算正式开始。 他本名慕熙,字少之。 字是因为喜爱古文化,自己起的。他觉得自己名字的熙字取的太过福重压身,就添了少之二字,想像那些狗蛋铁牛的好养活些。 来到这个世界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确认,他发现,这个世界的架构背景,国家律法,乃至一些人物,都与表妹不久前逼着他提意见的一本小说如出一辙。 尤其是现在他重生成了这本书的炮灰男配。 天雷滚滚,但是事实,他穿进了表妹写的小说里。 不知是幸也不幸。 现在他的身份是慕家旁支一个庶出公子,名慕云,字焕之。 慕家是南边儿有名的商贾之家,曾经在太子身边出了个人,太子晟继位后,多有照拂,一时风光无两。 民间一度传言,景王陛下专宠慕家幺子,后宫空置只为哄美人一笑,大臣们阶前跪死景王痴心不改,那个幺子一定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据说那个幺子后来没有讨到景王的欢心,不知是被如何处置了,总之人消失了,自此恩宠不在,朝廷时不时就给慕家找绊子,这几年慕家的生意江河日下。 慕焕之先天不足,一出生便身体孱弱,常伴随体寒易冷、咳嗽、浑身无力等症状,简单说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 可加上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精致的脸蛋,还有有些小脾气精怪的性格,传说是景王的最爱款。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景王的白月光,八分相像。 所以在慕家决定置之死地豪赌一场后,他被千挑万选成为了赌注,进宫听天由命的等死。 “咳,咳。” 夜里突然下了雨,冷了起来,他偏偏喜欢看雨,没一会儿身体就受不住了。 月禄把窗子关得紧紧的,怨怪道:“公子,您说您不是自己找罪受呢。” 他笑了笑,并没觉得逾越,来到这个世界后,相处起来让他不那么别扭的,月禄算是一个。 “公子,那慕容公子再得宠又如何,您还怕他不成?”从知道要入宫那天起,月禄就各种打听后宫那些事。 如今宫内,有个叫慕容如枫的公子正得盛宠,说是刚过的乞巧节,陛下是陪着这位的,惹了其他侍君不少眼红。 眼红归眼红,清楚的都知道,当今陛下更喜爱男侍,今儿宠一个明儿纳一个习以为常,真正的雨露均沾,全看哪个更讨喜便多宠些。 到底心里头有几个真正惦念的,谁能猜得透。 据说就不久前,有个刚入宫就深得恩宠直接抬了五宫阶的侍君,没说出陛下喜爱的话,竟被责御前失仪直接一通板子打死了。 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月禄以为自己多嘴八卦,惹了他家公子惆怅,正得劲撒娇哄人,“公子,您说话呀。” 慕少之撇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支声,这人能嚎一夜。 “该改口了。”他告诫道。 在这王宫,言语有失行差踏错,就是一条人命。 “公,知道了,侍君。” 月禄说:“没有看到慕容公子的画像,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儿,不过公子,您别瞎愁,您天下第一聪明好看,最重要的是天下第一惹人疼,怕谁啊。” 慕少之无语地看着对他无比自信的小迷弟,叹了口气,靠在床头出神。 慕容如枫,原文主角受,与暴君一后宫的替身都不同,他与暴君的白月光没有丝毫相像,甚至与暴君颇看不对眼,也是因为这份不同和不屈服的胆量,引起了暴君的注意。 而后更是自带光环,其他人多嘴被打烂嘴,他多嘴被宠着赏赐;总之他做的事都是后宫其他人不敢做的,做了就会被暴君拉下去打死。 这两人在一番对立较量中,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再加上慕云这个炮灰从中作用,让暴君认清白月光已去替身都是泡影,眼前人才是心尖肉。 两人于朝堂战场上并肩,长久相处生出了旁人无法叙说的神仙爱情,最后统一天下,成了伟大的一代帝后。 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 呸,真特么天雷滚滚。 慕少之翻了个白眼。 如果他只是穿到这个配角身上,无论是死遁还是凭借着他拥有上帝视角,总能为自己求个安乐的生活。 退一步,他这个目前看起来能无限重生的设定,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结局,况且他本也活不久。 可惜,都不是。 他偏偏就是文中根本没出场,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景王白月光,传言中景王陛下专宠的小妖精。 那个一直被一笔带过,后来被抛之脑后的白月光,是他真真切切活着的三年零九个月,慕家幺子慕熙,字少之。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已开求收藏~ 【双向暗恋小甜饼《与少将同居后男友出现了》】 作为深海里的小人鱼,姜贝最开心的事是:我爱的人也爱我,他天天来拍我 (*^▽^*)。 最悲惨的事:原来他只是个冷血无情的“代拍”QAQ 姜贝呲牙:男朋友最坏了,别让我见到他!!!我要回深海! 但是他丢了尾巴,回不了深海,还面临发.情危机,还好被好心少将领回了家。 后来姜贝撸着毛茸茸的少将,“少将,你为什么有坏蛋男朋友的味道?” 难逃掉马时少将,“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 时以缚看着长出双腿的小人鱼,心防全面崩盘。 近水楼台,他开始学习如何追鱼,不谙世事的小人鱼越来越粘他。 表白前—— 姜贝无措地找他谈话:少将,原来你是在追我吗?怎么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姜贝严肃:我昨天学习了,这样是不对的。我决定离开了,少将。 时以缚:??? 时以缚咬牙冷静:不是没有,我只是把你当小宝贝~/(ㄒoㄒ)/~~ 姜贝:可是我有男朋友了 时以缚:男朋友是男朋友,小宝贝是小宝贝! 姜贝:少将,我男朋友回来了QAQ 他要把这个捷足先登的狗贼找出来撕碎喂鱼。 腹黑厌世宠妻攻X热爱生活好奇宝宝单纯超乖天才人鱼受 第2章 八卦 表妹从小就是他的小迷妹,自从征得他同意后,表妹每本小说里都有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人物。 但他从来不是主角。 按表妹的说法,就算是甜甜甜甜文主角也会有些小磕小绊,更何况她是个虐文爱好者,她表哥就该是被捧在云端万人仰望,完美圣洁的存在,怎么能随便下场。 当时他很尬,可表妹说的激动不已。 这本文里的白月光人设,从家庭背景性格爱好到身材长相,全是按着他的模子来的。 没想到,他还真扎扎实实把自己好好扮演了一把。 而现在,他成了被虐的死去活来下场凄惨的炮灰男配,也不知道表妹如果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慕少之把被子朝上拉了拉,不经意地问:“你还打听了些什么。” 月禄看到自家主子来了兴趣,连忙详细八卦起来。 “陛下喜欢的侍君啊,各色各样的。” “比较得宠的几个,除了最近盛宠的慕容如枫,还有擅长调香的阴侍君,擅长烹茶的茶侍君,还有一手好厨艺的良侍君,还有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柔侍君,还有……” “停,谁让你说这些,说重点。”慕少之觉得他额角快爆出个井字。 “哦。”月禄纳闷,这还不是重点呀,“总之各不相同,摸不准陛下的喜好,不过嘛。” 慕少之随便抓了个什么,扔了过去,“别开小差,继续说。” 别急嘛,月禄看着自家主子纳闷,这事他也不敢确定,为了打听他可花了好些钱,不过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除了慕容如枫没有画像,其他得宠的侍君他都看到了画像。 “陛下似乎,很喜欢公子。” 慕少之愣了神。 月禄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喜欢公子的模样,公子的样貌一定能得宠。” 不知是不是他眼拙,那些侍君长的其实各不相同,但放在一起,月禄就觉得都像他家公子。 “哼,以貌取人,登徒浪子,不过尔尔。”慕少之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发脾气的说着。 月禄觉得他家公子是误会了,但他实在不敢确定,便没把话说清。 他家公子是他见过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被送进宫就算是服侍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是不屑的。 月禄很是心疼,就算是杀头的大罪,面对慕云的讥讽也并没有劝阻。 慕少之不知刚才为何忽然烦躁,他想打听的本也不是这些,静下来,念叨着,“你做的没错,我们是该有所准备。” 月禄权以为他们身负使命,他家少爷打听这些,是为了想办法讨陛下喜爱,不知道他费净钱财打听的那些事,他家少爷门清。 慕少之躺下,一时还没有睡意。 虽然他拥有上帝视角,但是小说到底与真实生活不同,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了然于胸。 小说不过是写主角的故事,而生活充满了小说中并没提到的细枝末节,所有人、事根据小说基本的设定,填充丰满构成了这个完整的世界。 就像景王现在宠爱的那些侍君,在小说中都是寥寥几句,有的人甚至就被囊括在一句佳丽三千中,名儿都没提过,但现在他们都鲜活的活在景晟的生活里。 而景晟,文中那个喜怒无常笑着杀人的暴君,从他们相遇起,他就一直活在“这真的是他看的那本小说中写的暴君吗”这样的疑惑中。 在他的视角里,景晟不过是个可怜人,没有喜好,没有喜怒哀乐,根本就是专门培养出来处理国事的机器人,除了这点与他的身份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是个颇正直的普通人。 所以明明知道景晟只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还知道他的平生,他还是没忍住,想让景晟好好体验一下人生,避免他性格突变,成为那个三宫六院找替身,一生戎马短命相的渣男暴君。 但等他再次醒来,景晟已经如剧情一般,杀伐了两个国家,又收了一后宫男侍,果然暴君名声在外。 书里的另一个主角慕容如枫,也如约而至。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努力改变的也不一定有结果,但剧情的走向明晃晃的不可逆。 他其实想打听的,不是民间宫中那些景王后宫的话本,而是关于这些年景晟的细枝末节。 睡梦中,总有个板着脸像小老头似的,严肃正经的少年,偶尔看到他时,嘴角微微上扬几度,迷了人的眼。 慕云昏昏沉沉睡到了晌午,昨夜淋了些雨夜里开始发热。 “公子,擦擦身吧。”月禄已经对慕云的身体习以为常,这个时候恐怕难起身。 等把一身热汗擦干净,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身上清爽了,慕云也精神了几分,挣扎着穿好衣裳下了床。 “公子,喝茶吗?刚沏好的菊花,我放了糖。” 慕云盯着茶杯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句“擅长烹茶的茶侍君”,起床气似的把茶杯推开,“不渴。” 月禄又问道:“您前些日子研制的凝神香,今儿继续吗?” 嫌弃地把香盒推开,“先放一边儿吧。” “宫人送来了午膳,咱们吃饭吧公子。”饭总不能不吃吧。 “不吃,不饿。” 月禄,“……” 他家主子起床气又严重了。 “对了公子,今天有传召下来,明天后宫都要去马场同陛下赛马。” 赛马,谁能赛得过他呀。 “昨天不是才说过,该改口了。” 他这个小侍从在文中剧情不多,算是个顶会来事的角色,但有时候又缺根筋似的,也不知像了谁。 原文中如果不是月禄,慕云在宫中恐怕连替身都没做成便没了。 袖子被扯了扯,“公子,私下里您就许我这样叫吧,月禄实在不习惯。”他觉得唤侍君,实在委屈了他家公子。 慕云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所谓,“算了,管不了你,在外头不许出差池。” “遵命,嘿嘿。” “对了公子,我看昨儿一起来的都被叫去□□礼数了,那些宫人也没叫您的意思,我瞧着啊是看不起咱们的身份,就没喊公子。” “既然瞧不上咱们,咱们也不稀罕。”月禄理着被褥。 慕云深以为然,赞许地点了点头,“挺好,不稀罕。”从不叫他起床,是他这个小侍从最大的优点。 “不过我就是担心,咱家先生不专业,教的那些宫中礼仪有几分是对的,恐难说。公子您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落得个御前失仪。” 话唠瞎操心,是他这个小侍从最大的缺点。 不过景晟,确实是个注重礼数的人。 慕云自信道:“心放回肚子里去,你家少爷可比王宫里这些人还要懂宫中礼仪。”这是实话。 御前失仪?哼,不存在的。 “对了还有……” 慕云按了按太阳穴,“有甚重要的事,一并说完。” “哎,我今天又去打听了,连个屁都没捞着。”月禄愤愤,他家底都快散干净了,昨天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陛下到底有什么喜好,咱们一点儿都不清楚,可千万别触了霉头才好。” 八卦他是打听了一堆,但每每提到景王的喜好时,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其他的还说说,提到陛下本身,没人敢多嘴一句。 看来景王陛下果然可怕。 笑话来的突然,把慕云呛着了。 “你去打听咱们这位陛下的喜好了?”慕云笑道。 “对啊,不然公子您怎么讨陛下的欢喜。” 慕云瞅了瞅月禄瘪下去的荷包,打趣,“散财童子,开心啦?” 月禄委屈屈,本身已经够心疼了,还被他家公子嘲笑,不就嫌他八卦么。 慕云忍不住笑,该,景晟的喜好,世上谁真的清楚,散尽家财怕都问不到。 而最清楚的人就坐在他眼前。 景晟,根本没有喜好。 第三日。 身子还没见好,热乎乎的太阳正悬在头顶,披着狐裘,慕云身上还是一阵阵发凉。 被引着到了看台,慕云坐下,一旁的宫婢还盯着他愣神,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方才使引路的宫婢惊醒,羞红了脸,“侍君,奴婢退下了。” 侍奉好茶点,几个小宫婢攒成一团退了下去,领头的宫婢拽着人,边走边训斥方才失仪的婢女。 “公子您瞧,她们都瞅着您出神,今后您必能独宠六宫。”月禄拽着慕云的袖口摇了摇,“您就别伤神了啊。” 慕云撇了一眼,把自己的袖子拯救出来,净胡扯,他哪里伤神了? 打一来,慕云的注意力就在马场上,场上一青一玄两个身影打马飞奔,潇洒俊逸。 这二人刚刚才从靠近看台这边儿飞驰而过。 青衣的在前,那是面如皎月,浑身透着梅花般清冷的气质,好一个高洁君子。嘴角带笑,明明白白的欢快洒脱。 玄衣的那个在后头追着,一双坚毅星眸里全是身前人的身影,分外明亮,此人骑术精湛世人皆知,如若愿意早超了前头这人,但偏偏就乐意在后头跟着。 所以这世间情爱啊,根本没什么情势为难,不过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主角光环,就是不一样,一上场就秀恩爱。 慕云微微嘟嘴,觉得更冷了些,马场上那两个肆意飞奔的身影突然分外扎眼。 他摸了一把干果攒在手心,闭眼靠进椅子里,隐约似乎还听得到他的轻哼声。 一颗干果被认真的塞进口中,是他喜欢的味道,心情稍微好了小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儿。 “小侍君,你说陛下是叫咱们来学习的吗。”有人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随着这一声,众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马场看台上就坐满了人,各色各样,男侍女嫔应有尽有,真不愧后宫佳丽三千。 慕云以为他早做好了准备,但看到这些人,还是觉得眼睛疼,闹心。 侧首看到旁边坐了位红衣公子,慕云反问,“学习?”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当今天子有这个癖好,让整个后宫都来学习秀恩爱? 使劲嚼了嚼嘴里的干果,嘎嘣嘎嘣的,糟糕,慕云居然在自己心里发现了嫉妒的小情绪。 不应该,不适合。 月禄凑到耳边,“这是颇得宠的阴侍君。” 阴侍君继续搭话,“学习如何讨人欢心啊,喏。”拿下巴示意他往马场看。 作者有话要说:饴(yi)糖,麦芽糖,古代较早出现的糖。这边解释下文里出现的物品。 第3章 御前失仪 阴侍君继续搭话,“学习如何讨人欢心啊,喏。”拿下巴示意他往马场看。 “阴侍君莫不是醋了?” “那可不,听说阴侍君才方得宠,陛下这就有新欢了。” 他身旁的这位公子轻蔑地哼出声,就再没当回事。 对于后宫这些争风吃醋慕云没甚兴趣,全场坐着看别人秀恩爱,时间久了着实让人尴尬,慕云朝众位拘了拘礼,准备回去了。 身旁的人忽然拉住了他,把他硬拖回椅子上,凑过来道:“美人莫慌,且再坐坐。” 慕云被拽得急了些,出了身冷汗,身上愈加不舒服起来。 再看马场上,玄衣的那个正是当今天子,此时正扶着人下马,而人家压根不稀罕他扶,愈看愈不顺眼,慕云想立马离开。 后边儿的剧情他了然于胸,但不愿随剧情的愿,结果却还是被人留了下来。 阴明月把起身的慕云硬拽了回来,自说自话,“昨儿听说新来的侍君里有个美得出众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 而后凑上来压低了声音,一副救了他命的骄傲脸,倒有几分亲切。 “见你安静又讨喜,今日哥哥便多关照你几分,在后宫,你多争几分便多几分恩宠没有错,但切记,陛下令你来马场你必须要来,未令你离场你便绝不能走。” “像新来那几个多嘴的,说不准今日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烂嘴赶出宫去,小侍君你可千万不要学。” 看样子他是被人误会了,原文中这个阴侍君连炮灰都算不上,只出场了一次,没想到倒是个热心肠,“慕云谢过哥哥。” 说话间,众人齐齐起身跪倒,慕云迟了些,内里青衣外面披着白领灰袍狐裘,略带病态的面容更显得那张脸美丽而惹人怜爱,有一瞬间便如鹤立鸡群。 “拜见陛下。” “都起吧。”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这人口里说出来,又带上了些许清冷凌冽,连声音都让人闻而生畏,难以接近。 慕云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身体有些乏力,困难地站了起来。 视线越过人群,那一青一玄两个身影并排站着,紧紧贴着。 心里烦躁,慕云站得更端正些,低下眼眸,希望这场闹剧赶紧散场。 他不知道,打他跪迟了单独暴露在视线里,有人就一直看着。 “慕侍君上前回话。”有人喊话,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 身前的人往侧边让出一条道,他与那二人之间再无障碍,只隔着六七步距离的空气。 真是倒霉。 慕云拖着身子向前迈了一步。 “就跪那儿吧。”景晟忽然发话。 慕云原地跪下,双手伏地头磕在上面,“慕云拜见陛下。”月禄也跟着自家主子跪拜在地上。 过了很久,至少慕云觉得很久,跪得他膝盖都疼了,那边儿才传来声音。 “抬头。” 由于场面太过熟悉,慕云愣了愣,缓缓起身,抓了抓自己的膝盖,简直跟文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景王初见慕家送来的小公子,竟与心中白月光八分相像,不敢靠近,久不能语,过了一刻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个替身。 “抬头。”声音已经带着不愉。 缓缓抬起头,面前的人棱角愈加分明,唇抿着,像下一刻就要杀人似的,眼睛里冷冰冰的,眉间紧绷,像是许久都没有舒展过眉目。 有一瞬间,慕云觉得被施了定身咒,然后心口泛起一点意味不明的酸疼,明明不想示弱,但他很快像文中写道的那样,又低下了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传来问话声。 “慕家的公子。” 慕云低眉跪好,答道:“慕家慕云。” 众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喘,只想赶紧散了这场戏,陛下散发出的低气压,吾等凡人无法承受,整个后宫都觉得自己受了这慕家公子的无妄之灾。 “陛下问话,应先答是,问什么答什么。”不是总管太监,是那个青衣公子,慕容如枫。 慕云没有出声。 景晟冷着脸,忽然道:“你还未有阶品,可知刚才训话的侍君已有四阶。” 在原文设定中,景国国风开明,从开国一直男风盛行,历朝下来到如今,后宫男侍也如妃嫔一般有了品阶之分。 不过男侍较为简单,从选秀开始没有阶品,腰间是不允许挂任何饰品的,然后从八珠开始,每减一珠阶品上一分,一珠位同夫人,二珠同嫔,三珠同美人,四珠同良人,五阶八子,六阶七子,七阶长使,八阶少使。 男子因不能延绵子嗣,虽在后宫有了阶品,但地位仍不能与女子相比,一个四阶侍君说开去不过与一个女长使的地位相当,可男侍之间却被划分出明显的高低贵贱。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表妹哪里来的这些脑洞。 慕云捏了捏膝盖,他本想说,陛下问话时一个四阶侍君随意插嘴,难不成还成了他没有礼数。 话到嘴边,又懒得分辨了。 慕云不辩解不认罪也不反驳,就低头跪着,仿佛其他人不存在似的。 原文中慕云是吓的,但现在,仔细看去,慕云眼角都带着不乐意。 阴明月急得抓手手,这明目张胆跟陛下杠,怕不是嫌活得太长,纵使他七巧玲珑心也救不了这慕公子。 张大富倒是人精,又看了看他家陛下脸色,把人唤醒,“陛下。” “起来吧。” 刚刚明明一副要问罪的口气,这会儿又让他起来了,哼。 明明知道这些剧情,慕云还是忍不住心中吐槽。 额角已经有汗渗出,就这一会儿工夫,慕云已经不太能站得起来。 月禄要来扶他,他自己跟自己犟起的飞快,站起来的一瞬眼前就黑了,身体向一边倒去。 倔强地扶住围栏,撑起身子,披着的狐裘落地,浑身凉凉的,再没有暖意。 真是倒霉,他明明觉得可以,但还是像文中写的剧情一样。 “大热天面见陛下穿着狐裘,也太不像话了。”人群里有胆大的低声非议。 月禄连忙把狐裘捡起,披也不是,不披也不是,想了一圈感觉怎么都不对,干脆把狐裘又披回自己主子身上,破罐子破摔。 全程冰块脸的景晟幽幽地说:“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月禄急的不行,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结果陛下身边的人朝着人群里去了。 张大富高声宣,“面见陛下,不知噤声,私下议论,掌嘴一百。” 话音未落,两个小太监已把刚才多嘴的人架到了众人面前,掌嘴的板子不停的挥舞。 那新来的侍君何曾见过这场面,当下软了腿,哭嚎着求饶,见没有用,宫人一副要打死他的架势,便开始胡乱咒骂起来。 先骂慕云狐狸精,又哭嚎陛下不公平,明明是那个贱人御前失仪。 其他人齐齐跪倒,大气都不敢喘,恨不能将头埋进土里,总之这事跟他们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才进宫的新人见这阵仗,胆小的都摊在地上,吓的浑身是汗。 全场除了景王与慕容如枫,只有慕云还靠站着,尤为突出。 陛下面前,板子到底是打的狠,才三十板下去,那侍君已满嘴是血,除了痛呼再说不出话来。 后面场景异常血腥,血沫飞溅,跪着旁边的人苦不堪言。 一百下结束,人已经没有知觉,全靠两个太监架着,也不知死活。 景晟眼都没眨一下,毫无波动,“赶出宫去。” 众人以为这场酷刑终于结束,刚松了口气,发现陛下身边的小太监走进了人群,当下吓得魂儿都飞了。 那些太监有序的在人群里穿梭,方才瘫软在地跪没跪姿的,全被拖了下去。 一时间,场上断根头发都能听到响声。 直到那些太监将人拖了个干净,回到景晟身后,人群里才有了呼气声。 “陛下确实不公。” 求求苍天了,绕了他们这些小人吧,这又是哪个神仙。 慕云看着慕容如枫丝毫没有惧意,甚至确实有些不愤,直指景王处事不公。 景国律法严明,甚至可以说十分严苛,但却全权讲究一个公平,这也是景国如今太平安稳,繁荣昌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而提出这一理念的,正是当今陛下。 奇迹般,慕容如枫触犯天颜的话并没有受到责罚,景晟甚至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 张大富上前一步,“慕侍君,四阶及以下的侍君,答陛下话时应自称奴。赴此传召,应穿戴和时宜的衣物。侍君此番,已是御前失仪。” 御前失仪四个大字,让慕云再次眼前漆黑,尽管知道剧情本是如此,还是经不住瞪大眼望过去,心里一阵惊一阵凉,景晟难不成要把他拉出去打死。 昨天才说不可能,今天打脸就如此猝不及防。 他确实对王宫礼仪十分了解,甚至曾经对这些礼仪提出过合理建议并被采纳,但——他从不遵守! 对面传来能冻死人的声音,“张大富,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惨痛的教训在前,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僵持了良久,慕云再次跪了下去,避开景晟的目光,头伏入尘埃,低声为自己求条生路。 “奴天资愚钝,没有将先生宫人教的礼数学好,今御前失仪甘愿受罚。” 头磕在手背上的时候,心思飞到了月余前。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吧么么~ 第4章 受罚 布置简单的屋内,烧着少见的香料,一闻二观,便可看出是主人精心调制。 调香的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衣,脸上略带些病态的白,坐在那淡然的摆弄着香炉,像随时要羽化了似的。 他最近在研制一种新的香料,主攻凝神静气。 慕云对面坐着慕家辈分最大身份最尊贵的长辈,算起来他该叫一声祖母,他现在身份低微,这是他以这个身份第一次见这位长辈。 “祖母。”这一声是发自真心,曾经这位祖母对自己百般疼爱,他身为慕熙时,也是这位祖母想尽办法把他送到了太子府,让他得到了太子府那位神医的医治,多活了几年。 “孩子,苦了你,”对面的老人似乎说不下去,缓了缓又再次张口,“老身如今这般厚颜无耻,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慕家能成为景国第一贾绝非偶然,是慕家的每个人都有智慧计谋担当和敢搏一搏的勇气。” “但是,”老人家忽而转口,“如果你真不愿去,老身今日说了,慕家便绝不敢有人再提此事。” 老人家一直都未自称祖母,想是知道如今在一个未见过面的孙儿面前如此自称,便显得伪善了。 慕云看着已过百岁的老人,仍为了慕家殚精竭虑,一时心里百般滋味,再无方才调香的淡然。 “孩子,好好想一想吧,你太像你表哥了,景王喜怒无常,这一去,不是恩宠加身,就是必死无疑。”没的侥幸。 “作为天子的身旁人,自是有身份的,但到底男子伏于他人身下,就如咱们商贾之流,坐拥万贯家财,也只得个末流。” 明明该是来劝他的,到头来…… 慕家自然有尊卑贵贱之分,从古至今嫡庶天壤之别,但在生意事上,年轻一辈每个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争到自己的一份天地。 而这次,是不幸,却也是一份天大的机遇。 于情,他无法拒绝这位老人亲自前来的请求;于理,身为慕家人,机会放在眼前,但凡有一丝生机,都该放手一搏。 看着老人斑驳的白发,年龄大了小手指一直不断抽搐颤抖着,怀着期许又悲悯的眼神,慕云再也忍不住了。 起身伏在老人膝头,“祖母,孙儿愿意,孙儿必不负重托。”慕云的承诺,郑重而庄严。 一双颤抖的手在他头顶抚摸着,老人连连说好,说不愧是他慕家的好儿郎,说我慕家本不该行如此下作之事,说到底是辱了慕家祖先传下来的愿景,说我的熙儿到底在哪儿。 后来有泪水打在他的脖颈,慕云再也绷不住,跟老人一起流泪满襟,哭出了只有自己咽下的委屈。 拖着一副副病重的身子,不断的死去又活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这一辈子他都从未感受过健康的身体是什么感觉。 每次陷入混沌再醒过来就是另外一个身份,从前的亲情友情全部断绝,再无法与以前的人相认,在这个世上仿佛永远只有自己孤独一人。 此时扑在祖母怀中,再没了平时的坚强从容。 慕云回神,不用抬头便知景晟正满眼阴霾盯着他,狠狠抓了抓膝盖,恩宠加身,必死无疑,现在他还不能走后头这条,但也不愿像剧情那般吓晕蒙混过关。 成为慕云,在慕家,于情于理他无法拒绝祖母的请求。 但入宫,也是他本有的计划,与人无尤,心甘情愿。 月禄跪在后面急得出汗,他家少爷别说真往死里打了,就算轻的受十几个板子估计就能去了性命。 慕云明明端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此时却端端正正跪着,嘴里的话认着罪,却毫不露怯。 “奴一直听闻陛下骑术无人能敌,今日一见便为之拜服,陛下坐骑乃举世无双的好马,”停顿了会儿,现在说这些话都要费去他极大的精力,“奴愿求恩典,被罚去清扫陛下的马厩。” 景晟呵了声,想也没想,“这惩罚,倒是抬举你了。” 衣袖一挥,已经颇不耐烦,“张大富,你来说,这惩罚合不合法制。” 张大富觉得自己真的冤枉,景国这律法是陛下亲自参与编撰的,现在让他一个区区太监总管来说,他敢说什么?还能说出个花儿来? 但是陛下让他说,他不能不说。 还好张大富也是个人精,他瞅瞅他家从一上看台就不太对劲的陛下,再瞅瞅跪着的小可怜慕侍君,瞅来瞅去觉得靠谱,打定了主意。 “依我国律法,御前失仪,轻则重打三十大板,重则乱棍打死。” 张大富笑着凑到景晟身前,“陛下,踏云烈性难驯,从来只驯服于陛下,此番罚慕侍君去清扫马厩,无论他是命好活着回来,还是重伤乃至死于马蹄之下,按照律法也都算公平。” 景晟指着已经满头是汗的慕云,点了两点,重重道:“好,好,就罚你去清扫孤的马厩。” 慕云大声答话,“诺。” 景晟转而无情的扫视张大富,“你这总管这些年是当的舒服了些,下面的人连礼数都教不好,要你何用。” 张大富:“???” 这指责,真是可大可小,渎职在景国是重罪。 景晟大袖一甩,大踏着步子走了,扔下一干众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已经在夹缝中求生存习惯的张公公让大家都散了,这场戏才终于作罢。 那个人的气息终于消散无踪,慕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坐在栏杆旁,浑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难受的要紧。 月禄心疼自家公子,才入宫见了陛下第一面,就去了半条命,这以后还得了。 “公子,实在不行,咱们也不是没有后路。” 慕云狠狠瞪了一眼,“住口,扶我起来。” 月禄有些委屈,“诺。” 被月禄扶着在椅子上坐稳,慕云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一旁的月禄委屈又心疼,慕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没事,就是跪的久了些。” 月禄腹议,这统共也就跪了一刻钟,哎。 “公子,我们真要去打扫那个,听起来就要人命的马厩吗?” “胡说些什么,陛下的旨意不可违抗。” 说是打扫,其实御马踏云的马厩分外干净,陛下的爱马岂有人敢怠慢。 月禄象征性地在外头拾掇散落的马草,一点儿不敢靠近那个据说烈性难驯的踏云。 “我自己来。”慕云把捡起的马草放好。 “公……侍君,你……” “陛下罚我来打扫马厩,那就是我来打扫,不可阳奉阴违。”慕云说的急,捂嘴咳了一声。 “诺。” 踏云看着圈外的人,鼻子往外喷着气,嘶嘶出声。 慕云没在怕的,拾好了散落的马草,拿起刷子就朝踏云身边儿走,“据说你烈性难驯?我这身子可娇贵着呢,别说踢我,你这脑袋一拱我怕就能摔个半死。” 朝踏云伸出手,“你看,我没你高又没你壮,你可不能欺负弱小。而且我们俩都叫云,不仔细算也能说是一家,你就该照顾照顾我,嗯?你说呢,马儿。” 慕云摸到了踏云黑亮的马脸,踏云舒服地打着响鼻。 “真棒,俊小伙儿。” 慕云顺着马脖子一直捋,摸到马背上,平时早都跃起的踏云只前后挪动了两步,一副站直任人摸的样子。 “公子,你太厉害了吧,”月禄满脸崇拜,甚至怀疑张公公夸大其词故意放水,心里默默记上这恩,“马儿马儿,我也没你高没你壮呢,你也别欺负我啊。” 月禄还未近身,踏云马头直甩,力气之大就要挣脱缰绳,蹄子不断刨着土地,下一刻就要飞身而起。 月禄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反应也是快,赶忙向后退了老远,踏云才又安静下来。 “公子您没事吧?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不好。这马脾气也太差了。” 慕云在踏云身侧,堪堪往后退了几步并没被波及,慢慢安抚着踏云,继续给他刷着毛,踏云轻轻甩着脖颈上的毛享受着。 “没事,你别过来。”踏云耍了脾气,慕云反倒笑了起来。 “哼,我觉得这马就是势利眼。”月禄有被嘲讽到。 踏云这番反应,也算在慕云意料之中。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自会给你开一扇窗。 他身体不行,但一直很受这些动物欢迎,这是他很早前就发现的事儿,就像他们本身就能沟通似的。 “踏云,踏云,好马儿,下次没人盯梢的时候,我再来看你。”慕云悄悄跟马儿说着话,然后便回了景秀宫。 原文中,原主本身没跪多久,学着慕熙的小习惯,抓了抓膝盖,便晕了过去。 景王看着晕过去的人,实在与白月光太过相像,再加上原主刻意模仿,只叫人把人抬了回去,再未责罚。 虽然知道这些,慕熙却不愿,他不愿接受所谓因为白月光施舍而来的宽容,他有身为慕熙的骄傲,也有身为慕云的自尊。 景秀宫里新来的人,几乎全被赶出了宫,此时倒是安静的紧,另一边儿就不那么太平祥和了。 景晟不想承认,他几乎是逃离马场的。 “把窗子都打开。” “诺。” 当年还是太子时,他因为做错事被罚幽闭两年,有个人带了个漂亮的少年来到他宫中,愿散尽家财请他收留,让他宫中神医医治。 虽然他知道那两年,钱财对他来说大有裨益,但他行事并不喜如此,没有答应。 当时慕熙就是那样笑着,眼睛大大亮亮的,看着他,为自己求一线生机。 今日慕家送来的小公子,与他当年,如出一辙。 他有多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 他知慕家是故意送来替身,也知道慕家的用意,他该把人直接拖下去砍了。 当年,他没有拒绝慕熙的请求;如今,他又没有处死心怀不轨的慕家少年。 风吹进殿内,扰得他更烦了。他从来都知道这些事最正确的选择,利弊于他如何选择早已成为本能,选了别的,就没有过好结果。 “谁让你们大敞着窗,给孤关上。” 太阿殿的宫人倒都是见过大场面,处变不惊,又过去关了刚打开的窗子。 “刚才马场上多嘴未罚的,一并罚了。”景晟向来是个极公平的人。 “慕容公子……”张大富请示。 方才失仪未罚的,只有一个慕容如枫。 “慕容如枫,”景晟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找些乐子,“就说他礼仪学的好,把上次太医院送来那套玉势送过去。” “诺。”近几年陛下的心思愈发诡异,慕容公子是个清高之人,这看似赏赐的东西送过去,恐能将人气死,可是个好惩罚。 张大富不愧是在景王身边伺候的人,今日那慕侍君简直与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外貌并不完全一样,但神态举止何止是相像。 这位陛下从小他就跟在身边,是真心希望他好的。 看着景晟在龙椅上如何都不顺心,张大富到底是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多了嘴。 “陛下,慕侍君先天不足,体质娇弱,身体易感寒冷才在九月便披上了狐裘。”与公子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奴方才管教了司礼部的人,这些奴才见慕侍君乃商贾出生又是庶子,不屑教导,想来慕家也没什么懂规矩的,确实无人教习慕侍君宫中规矩。” “你的意思是,他犯错是情有可原?”向来没什么情绪的景晟,此刻鬼火冒。 张大富连忙跪倒,“奴不敢妄议啊陛下,奴没有管教好下面的人,请陛下责罚。” “司礼部的人,该罢的罢,该罚的罚。”景晟拿起一本奏折,“你这个领头的,罚俸一年,下次皮肉之苦就免不掉了。” 张大富颤颤微微,“谢陛下恩典。” “让小困子去看看吧。” 张大富年龄大了,耳背,险些没听清。 景晟自己又念叨了一遍,“踏云那边儿,让小困子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QAQ 第5章 准备 景晟没想到,小困子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莫不是去的时候,人已经被踏云踩死在马蹄之下了。 张大富也是这样想的,心里急切的紧,看慕小公子那娇弱的样子,莫不是去迟了。 但看陛下没有问话的意思,张大富只盯着小困子,快把人盯出个窟窿来。 小困子也无奈,他本身一回来就想禀报情况,但看陛下专心批阅奏折,哪敢打扰。 看着时间过去了,陛下也没有询问的意思,这下更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奏折一本接一本,眼看案上小山似的奏折都见底了,殿内两个奴才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陛下又批阅完一本奏折,朝他看了看,把他看的浑身发毛,吓得嘴没张开,又错失了禀报情况的机会。 直到晚膳时间,景晟从批阅完的一堆奏折里抬起头,不经意地问了句,“如何了。” “啊?” “踏云如何了。” 小困子觉得,陛下不大像是在问踏云,踏云这世间神马,能如何,只有他欺负人的,哪有人欺负他呢。 踏云除了陛下根本不让人亲近,就连他也是伺候了六七年才混了个脸熟,能给踏云刷刷毛。 所以他方才所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慕小公子是个奇人?还是运气好? 刚才他甚至觉得自己脑子被踏云踩到,出现了幻觉。 尤其……尤其是这慕家小公子,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险些第一时间冲出去直接喊公子了。 后面这句没敢说出来,小困子把方才马厩旁看到的一切如实禀告,退到一边儿。 景晟捉着朱笔,望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放下笔,拿起墨条,磨起了墨。 批阅奏折,用的都是朱砂,墨对于他而言实在没太多用处。 但磨墨,能化解他心中的戾气。 慕家以为送来个替身,能再获恩宠,恢复往日第一贾的气派,但知不知道戳了他的心尖,天子一怒满门覆灭。 景秀宫。 慕云感觉自己要累死了,全身每块肉都叫着乏,困的一下下打岔。 “我躺一会儿。”说着已经躺下了。 “公子,宫人传话了,一会儿陛下要来。” “不碍事,我合衣睡一小会儿。” “公子,再有怠慢,我们小命不保,您别睡了,求求你了。”月禄都快哭了。 “就一小会儿,一下下,别闹。”慕云往床里边又钻了钻,不一会儿就迷糊了。 翻了个身,不舒服,胡乱扒了衣服,踢掉鞋,钻进被窝里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慕云这一觉,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晚上,晚膳时间都过了,才悠悠转醒。 他身体差还有个毛病,嗜睡,有时候他会有一种,自己会在睡梦中去了的感觉。 第一次有这种意识后,他就刻意控制自己,每天最多睡四个时辰,后来他只要费的体力多一些,便会困的头点地,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慢慢也就放弃了。 他受不了那个委屈,身体已经使他的生活残缺了一部分,剩下的他就该该吃吃该睡睡。 “公子,快来吃饭,再晚些就凉透了。” 慕云下了床,拨了拨菜,吃了两口就没再动筷子。 窗外微风轻拂,树枝随风摇曳,他像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公子,自入宫你就没怎么好好吃饭,再这样,您的身体遭不住的。” “没家里的饭好吃。”慕云郁郁。 公子这是想家了? 对啊,哪有家里来得自在。 公子虽是庶出,但聪明机智,一直都有自己的产业,在家时每天在自己的小屋,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窗外都是自己置办的景致,好不快活。 “公子,快看。”月禄捧着朵花,一惊一乍从窗边蹦过来。 这朵花还开的正艳,形如鸡冠,厚厚实实,层层叠叠,甚是好看。 “熙髻花。”慕云有些惊讶。 “没想到王宫里居然会种这种花。”月禄把花放进慕云手心,“公子,你喜欢的花,待有时间,我们出去找找。” 熙髻花,又名鸡髻花,因为生存能力强,在哪儿都能种活,野外遍地都是,普通人家也多种这花,所以王宫是不可能种植这种寻常花卉的。 慕云捉着花朵底部,让花在手中转了起来,“这风不大,应当就在附近。” 熙髻花不像其他花儿,他能顽强地开到冬天,在第一场初雪后才慢慢凋谢。 看了看时辰,再看看月禄转移话题的样子,慕云了然。 早都知道这般,慕云淡定,“陛下,没来。” 月禄抓了抓后脑勺,“公子,晚膳送来的时候我就去打听了,陛下,陛下翻了枫侍君的牌子,去如枫宫了。” “枫侍君?”慕云一时没对上号。 “就那个最近得宠的,慕容如枫。”月禄说,直呼其名。 月禄打小奴仆出身,对于世家公子都是非常敬畏的,但这人出言让他家公子受到了为难,险些丧命,在他心里就是个坏人。 “哦,告状精。”对这个人,慕云第一眼就没瞧上。 “噗。公子说的好。” 慕云望向窗外,书中景王本身就没来,去了主角那里两人互看不顺眼还要天天见面互怼。 他们都以为,慕云一进宫,不是宠冠六宫,就是被处死,但谁也没想到,就是有第三种情况,慕云被冷处理,在这次见面后,景王就当没他这个人一样。 直到有一次,慕云出去寻什么东西,撞见了景王,突然蒙受圣恩。 这件事,还是月禄刻意安排的。 慕云又转了转手中的花,想到,书中并没写详尽,但恐怕他是去找这熙髻花去了。 “公子,您别伤心,陛下总会来的。” 慕云瞪着月禄,“你从哪儿看出我伤心了?”我简直不要太高兴。 那晚一直到后半夜,景秀宫安静如鸡,景晟确实没有来,后面几天也都没有任何召见的意思,慕云心知肚明,月禄却急的猴上树。 直到有一天,月禄把事情打听清楚,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公子,你莫伤神了,”月禄喝了一大口水,“原来陛下是每日都翻牌子,翻到哪儿就去哪儿,不想翻了就在太阿殿。” “枫侍君那儿是去的多一些,其他的,也就翻了一回阴侍君的牌子。” 月禄眼睛一转,“不过哪有那么邪门,天天翻枫侍君的牌子,我寻思这里面肯定有道道,咱们花些钱跟递牌子的公公搞好关系,不就可以让陛下翻公子您的牌子了。” 月禄觉得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慕云淡定帝本帝,轻飘飘地逗着,“你知不知道……” “嗯?”月禄还沉静在他的妙计之中。 “只有受封了阶品的,才有牌子。”换言之,慕云现在连牌子都没有。 “啊?”月禄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哀嚎,“那我这半天不是白想了。” 慕云笑着打趣,“那你以为呢。”更何况,牌子有暗翻也有明翻,陛下去哪还是看自己心意。 转念,慕云突然严肃下来,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不经意地问,“陛下,每日都是宿在那些侍君宫里,还是传他们去太阿殿,咳,侍……侍寝。” 月禄瞬间来了精神,骄傲溢于言表,吊着他家主子,慢悠悠地,“公子您想知道这个?” 慕云抓了茶杯盖子扔过去,“仔细你的皮,还不快说。” 月禄伸手接住,说道:“说起来挺奇怪的,陛下的太阿殿从来不让夫人侍君进,每次都是自己去那些宫里,完事儿还要回自己的太阿殿沐浴就寝。” “给我拿回来。”慕云指着茶杯盖子。 “公子,您笑什么呢。” 慕云喝了口茶,把盖子盖好,不承认,“我笑了吗?胡说,有什么可笑的事。” ??? 他明明看到,刚才他家公子嘴角弯弯的,自己偷着乐。 月禄压低声音,“不过我觉得,陛下一定是天赋异禀,据说有时候夜夜笙歌。”月禄一副只可意会的表情。 茶杯盖子再次被慕云扔了出去,这次精准的砸在了月禄身上,慕云气得骂道:“告诫过你什么啊?八卦这些,作死呢?” “有的八卦,我看公子您也听的挺乐呵的啊。” 慕云手边儿没东西扔了,气得砸膝盖,“嘀咕什么呢。” 一连数月,日子过的平平无奇。 慕云没少听八卦打发无聊,比如景王暴君之名是如何来的。 景国的这位王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想当年诸国皆道景国太子生得好,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说不定心里还都乐着,一看就是副好欺负的模样,想着如何能把这景国拆入腹中。 谁能想到几年后这位生得漂亮的太子登基,御驾亲征,铁蹄踏遍诸国,杀伐果决眼都不眨。 但这位陛下倒不是个乱杀无辜的人,景国出了名的律法严苛,景王也是个分外讲究公平的人,所以死于他手的,大多绝不无辜。 这位陛下暴君的名声,一是来源于战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每每抉择太过果决,让人胆战心惊; 二却是来源于他的后宫,都说景王可怖却非暴虐之人,但是时常伴于枕边的人,便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毫无人性。 都说,进了景王的后宫,便是一条腿踏进了阎王殿。 慕云来到这阎王殿,也是头一天受欺负。 “太过分了,公子,太过分了。” 慕云头疼,月禄足足骂了一刻钟,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公子,他们居然敢把你的吃食和他们的对换,这些……这些惯讲究礼数的,这王宫里这些奴才,连咱们慕家大院的都不如。”月禄骂的满脸通红,还在找词造句。 慕云拨弄着他的香料,这事发生了不稀奇,两三个月才发生,才稀奇。 “不过是我没有恩宠罢了。” “公子,公子……”月禄急的不行,他家公子怎么能习以为常这么淡定的说出这种真实残酷的事情。在月禄心里,他家公子是个敢与天争敢与地斗的人物。 这几个月,除了那些无用的八卦,关于景晟这几年的生活,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想了很多办法,月禄的能力他也绝对信得过,但是翻来倒去,也不过就是在说文中设定的那一句,佳丽三千,夜夜笙歌。 要想知道景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来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他亲自去看。 收了调香盘,慕云突然提起被遗忘了很久的熙髻花,“今年天凉的早,我们改天出去转转。” 月禄眼珠一转,“公子,是不是要去打听打听陛下的行踪。” “呵,你脑子倒转的快,随你。” “公子,您之前说要做的黑袍狐裘做好了。” “嗯,放着吧。”慕云都快忘了,他其实不太喜欢黑色,就之前突然想换掉现在的狐裘。 “公子,公子,下雪了。” 他这嘴真灵,这场雪说来就来,雪花飘荡,覆上枝头,轻抚着大地,慢慢覆上一层白霜。 月禄关了窗子,又怕他家公子不开心,“公子,您昨天咳的猛,可不能再着凉了。” 慕云点点头,“关着吧。” 不需要破费钱财去打听,而且景王的行踪也不是那么好打听的,原文中月禄也是让慕云每天去碰瓷,才撞见了那么一回。 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这雪停了的后一天,他就能遇见景晟。 作者有话要说:多更一章~求收藏QAQ 第6章 相遇 “公子,这件白领灰袍的狐裘要收起来吗?” 慕云看了看桌上没吃两口的简陋饭菜,此时已经全凉透了,捏了捏膝盖,“就穿这件吧,把新做好的收起来。” 即便是自己的替身,他也不乐意做,但为了如此便要变得不是自己,倒是本末倒置毫无意义了。 他确实不大喜欢黑色,还有一个他非常不想承认的原因,他想吃好吃的了。 哎,生活不易。 披上狐裘,慕云出了门。 大雪方停,宫里所有的景象都被白雪裹着,慕云调皮地击打了一下松枝,一摞摞白雪洒下,为死气沉沉的王宫添加了些生机。 总是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月禄这个活宝解闷,他们并没觉得什么。 一旦出来,才感觉到景王宫的森然肃静,太监宫女行色匆匆,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偶有交谈也是把声音压到最低。 整个王宫寂静无声,美丽的雪景反倒添加了些恐怖的气息,让人觉得可怕。 慕云想拉个小太监问问,但所有人见到他们都退避三舍,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赶忙一拘礼,然后立马走开。 看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慕云一想,逆向,朝着没人的那边儿走去,没一会儿便在一片雪白中,看到了几点玫红。 “公子,我们找到了。” “嗯。” 慕云停下脚步,看了看月禄,说道:“你在这里候着吧,如果我没有回来,不用来找了,自行回景秀宫去。” “诺。”虽然担心自家公子,但慕云认真吩咐事情的时候,月禄都是对他家公子百分百信任。不过,他家公子为何一直朝他身下看,月禄忽觉两腿一凉。 景国虽然连男侍都有了阶品,但到底男男并非主流,除了当今陛下,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如此多的侍君。 侍君多出自一些官宦人家的庶子,如果陛下喜爱,嫡出也不是没有,但他们大多都不会带侍从入宫,都是被封阶品后由王宫分配的奴才。 因为,进了王宫,除了侍君外其他侍从都是要净身的,有些不净身的,也是模样好,陪着主子一起侍候王上。 慕云不让月禄跟着是因为,原文中,这次相遇让慕云蒙受圣恩,同时月禄也被拉去走了流程。 来到园内,慕云蹲下认真的拨开一朵熙髻花,将他浑身的白雪拂去,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挺立在冬雪里。 这朵花本叫鸡髻花,形如鸡冠,秋季盛开,不耐霜冻,但却依旧能挺立到冬季的第一场雪。 所以他很喜欢鸡髻花,不但是他如火的娇艳外表,灿烂的颜色,还有他的随遇而安,顽强的生命力,除了不喜水涝,在哪里都能活。 记得当时某人问他为什么喜欢这种普通花卉,他说了后,那人在东宫种了一片鸡髻花,还跟他说,这种花本没有资格种植在此处,但我赐他命为熙髻花,种于东宫西花园。 慕云嘴角牵起,眼睛亮了几分,像是想起了顶开心的事情。 起身,慕云站了好一会儿晕眩感才过去,没办法,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肯定有贫血的症状,蹲着或俯身久了突然站起,脑供血不足就会这样。 慕云往花园深处走去,这里的熙髻花与外头那些不是一个品种,稍微略高一些,他不用蹲下便能拂去这些花身上的白雪。 慕云俯身,闻了闻。 鸡髻花是没有香味的,但是他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几分清冽,让人灵台清明。 突然眼前一亮,慕云握着□□,有了,这趟就算遇不到景晟,也有大收获。 “什么人,胆敢擅闯西花园。”张大富大声呵斥。 慕云正专心想事情,被吓得握紧了手,突然起身,连带着揪下了那朵熙髻花。 待他看清来人,缓缓拜倒,“拜见陛下。” 景晟罚他,像就在昨天,那时他不得不自称奴,但如今却是不愿了。 “你擅闯孤的花园,摘了孤的花,这回你说说该如何开恩罚你。”景晟并不让他起身。 慕云义正言辞,“陛下不该罚我。” “理由。” “其一,这花园并未围起,完全对外开放着,也未有警示标语,更未有人通告过此处不得入内,不知者无罪,如若罚我便是不公。” “其二,花儿不但是用来赏的,如若此花有别的更甚的用途,也是全了他存在的价值,如若罚我便辜负了被摘下的这朵花。” “嘴倒是巧,那你说说有什么别的用途,说的不好就自己去领板子,打死为止。”这个慕家小公子,还是处死了好。 “这花没有香气,淡淡的气味却能使人提起精神,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一种凝神香,已经接近完成,但香味有些重正在找一种味道中和。” “陛下方才过来,我正好是想到,如果把这花的味道加进去,又带一点儿提神的作用,可能会有奇效。” 慕云越说越开心,觉得他这次调香一直不满意的地方就在于此了。 “凝神香,主攻凝神静气,还有些助眠的作用,所以我一直都偏向安神的香料,今天忽然茅塞顿开,加上这花儿,提神才能聚神,放弃助眠的功效,才是我最想要的。” 他这香本就是为自己调的,这一年,他注意力无法集中,爱走神,睡眠差,太想改变这种症状,所以一直钻牛角尖。 今日出来逛了这么一逛,真是豁然开朗。 兴奋地抬起头,看向景晟,这个人也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神的焦点有些模糊,又像是穿过他的身体,看着身后的地。 “你还学了调香。” 这句话意有所指,慕云没明白,回道:“身体不好,成天在屋子里,就有了这些不费力的爱好。” “倒确实……”确实像真的喜欢。 现在把人拖下去打死,似乎牵强了些,景晟也不纠结,“起来吧。” 那股兴奋过去,慕云才发现自己一直跪在雪里,膝盖已经僵硬,站不起来了。 他有些怨怪,看着面前这个威武的陛下,带着点娇气说:“陛下,我可能要抗旨了,站不起来了。” 景晟面无表情,“既站不起来,腿也就不需要了。”学了调香,想必还学了烹茶,连说话都学的有模有样,自称为我,胆大包天。 ? 这和他想的剧情不一样。 慕云咬咬牙,真想扑上去咬断这人的脖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嘴这么毒呢。 “没,能起,能起。” 趴在雪地上,慕云借着手撑着地面,一点点儿站起来,膝盖处冰凉的要命,痛感一阵阵刺激着慕云的神经。 看着盯着他瞧的景晟,上次匆匆相见,两人几乎没有眼神交流,此时对视,他发现景晟眼中不但带着怒气,眼睛还堪堪有些发红。 他的眼睛也有点儿红了,委屈的想念的,慕云一点儿也不想忍了,死就死,总比憋死强。 放弃对自己的强迫控制,慕云再也坚持不住,整个身体倒向雪地里。 预期中的浑身冰冷没有来,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搂着他的腰,把他整个圈在怀里。 慕云在景晟怀里偷笑,像小孩子玩躲猫猫赢了似的,内心骄傲着呢。 他知道自己不想出来,冷,腿疼,不想自己走。 抬起头,看着景晟满脸错愕,慕云故意说:“陛下,真的站不起来了。” 张大富此刻保证自己做个透明人,心里乐着,这慕家的人就是有办法,把陛下吃的死死的,陛下明明想把人弄死,结果方才看见人摔了,身体可比嘴巴诚实,想也没想就去抱人。 景晟垂首,看不清神色,但他还是在看怀中的人,只是不与人直视。 把慕云的狐裘拢了拢,手臂穿过膝弯,把人抱了起来,慕云埋在景晟臂弯,得逞地笑着。 从远处看,就是陛下抱着慕家小公子,那小公子不懂□□,羞臊地埋首在陛下怀里。 景晟抱着人,一路走出西花园,再走了两条道才上了步辇。路遇的太监宫女都目不斜视,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但已经能想象今晚八卦满天飞的场景了。 月禄一直守在外头,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对自家公子的崇拜之心更上一层楼,厉害!!! 陛下的步辇比较宽松,正好能容纳两个人,慕云坐在步辇上,还是靠在景晟怀里。 “回太和殿。” 张大富有些惊讶,心里又喊着成了,他本以为陛下顶多把人送回景秀宫,没想到直接带去太和殿了。 慕家小公子啊,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来了,一定要把握住,要珍惜啊。 慕云是用了午膳出来的,折腾了这么一下,等被抱回太和殿,放在比他那儿舒服百倍的软塌上时,就无比幸福的睡过去了。 张大富看着跟睡自己家似的慕家小公子,一个嘴张了两个大,内心几乎是,不,已经是崩溃的,看来他还是指望慕容公子比较靠谱些。 没曾想,更稀奇的一幕还在后头,张大富没想明白,但多年经验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退出了陛下的寝宫。 景晟看着床上睡的毫无防备的人,竟觉得这人可能并非模仿,现在这副做派确实是他本人就是如此。 缓缓拉开狐裘系着的地方,帮人解下来,甚至轻轻脱下了慕云的靴子,把脚塞进被子里,把人用被子盖好,景晟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太和殿当值的人很多,但景晟的寝宫与西花园一样,都是禁地。张大富和小困子如非必要也不会轻易进来,大多时候寝宫里只有景晟一人。 一直到晚膳时分,里头都没什么动静,张大富今天的难题,到底该不该叫陛下用晚膳。 慕云这一觉睡得极好,他发现这屋子里还烧了他以前经常烧的香,那时景晟总是太晚睡,他故意研制了一种香料,烧起来就会使人犯困,睡了就会睡的很死。 睁开眼,迟钝如慕云也立马警觉起来,他的脖子上覆着一只手,随着他睁开眼,手往下压了压。 “陛下。” 殿内有些昏暗,床帐笼罩着两人,只能看到一人的剪影。 慕云看不清坐在一边儿的人的表情,但来自人本能的求生欲,慕云感觉到了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哼哼,抱了我以后就乖乖宠我吧~ 第7章 试探 脖颈上的手又往下压了几分,慕云感觉到呼吸困难。 伸出手,抓住景晟的衣摆,“陛下。” “喜欢调香?”绝非善意的询问。 慕云保持镇定,说道:“殿内烧的倒是绝好的催眠香,可惜香气似乎重了些。”他不知道这香烧了多久,原先他每次只敢烧一小段,过量了可能会出现幻觉伤害身体。 随着他的回答,握在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已经明显表达出了主人的意图。 景晟冷笑一声,还在问,“还有别的喜好?” “还喜欢喝些花茶,身体不争气,没什么出息,喜欢喝偏甜一些的茶,讨厌苦茶。” 景晟突然用力,已经明明白白要掐死慕云,慕云放开景晟的衣摆,本能的覆上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手。 “你也敢?你怎么敢?”景晟狠狠地说。 能吸进胸腔的空气越来越少,脖子被掐的生疼,眼前发黑,越来越看不清坐在上方的人,只能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绝望与杀气。 “你之前说,你叫什么?”景晟还在问,仿佛掐死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根本引不起什么情绪波动。 “慕家慕云,”慕云握着景晟的手,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回答,“字,少之。” 脖颈上的手无情的收缩,慕云觉得自己的颈椎骨都要被捏碎了,覆在景晟手上的那双手本应用力挣扎,但他最终放弃抵抗,只轻轻握着,像抚慰爱人的伤痛,一点儿力气都没用。 本能使他仍用力呼吸着,脸涨的通红,眼球翻出了更多的白眼仁,最后他努力去看身前这人,不知是不是幻觉,那眼里面像是有泪。 眼前越来越黑,直到他什么也看不到,大脑已经没有足够的氧气,他已经完全不能思考。 “景晟。”他最后喊道。 失去意识时,他仿佛听到有人在问,你喊什么?最后潜意识里蹦出的想法是,又要多久,才会有合适的身体,他才能再次醒来。 混混沌沌,慕少之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这是他每次陷入混沌前的感受,这次又多了些别的感觉。 他一直想搞清楚自己的情况,他很确定自己只是一缕孤魂,猜测过,也许只有到这本书完结他才能结束这场并不愉快的旅途。 但他很想搞清楚,他每次陷入混沌到底会发生什么,以前他都是感觉轻飘飘的然后就像被什么包裹起来,听不到感觉不到,没有五感然后彻底陷入黑暗一直到再次醒来。 这次,他感觉有什么一直在身边晃悠,还有喊叫声,有水声,谁端着水端进端出。 很奇妙,这次他有感觉,有人在擦拭他的额头、脖颈,还有疼痛感,脖颈处好疼,好疼。 意识回笼,他想起来了,景晟掐死了他,他已经有了新的身体,又活了吗? 是谁在温柔的照顾他,他决定了,不去找景晟了,他变了,变得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他也变了,他不想知道景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没兴趣参与别人的人生了。 慕熙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眼睛慢慢能看到东西,有人环着他,端着药碗正舀起一勺汤水。 慢慢侧过头,景晟正看着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讨厌透了这副嘴脸。 他不知道偏过头去后,身后的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有些闪躲怪异。 他不是死了吗?重生成了景晟的侍君? 哦,他能再死一遍吗? 撇过头,拒绝喂过来的药。 景晟哼笑一声,来了兴致,“方才死都不动,现在倒耍起脾气了?” 他什么意思?怎么地,他没死? 又看向景晟,看到那人张口反嘲,“慕少之?” 慕熙心虚,咳咳,他当时是故意的,他几乎想明明白白对着景晟大喊,对,没错,没有任何问题,本人慕熙本熙,慕少之,可是您的白月光呢皇帝陛下。 “你倒是这些年,学得最像的。”景晟说的直白,又有些落寞,话里还有点妥协的味道。 慕熙不干了,“???”什么意思,学?呵,他需要?他是真人本尊,比贞子还真。 “想让自己好受,就乖乖喝了。” 虽然是威胁的话,慕熙竟然听出了几分哄小孩的味道。 他乖乖喝了药,不只因为想要好受些,他也喜欢被人哄着,他一贯吃软不吃硬。 他没死,心里稍稍原谅了景晟那么一米米。 景晟说完那番话,无论慕熙如何把话题往回引,像什么?这些年怎么了?学谁?景晟都像没听到,只自顾自说自己的,倒像他现在确实是景晟的宠侍了似的。 喝完药,景晟端来一碟糕点,外表分外高冷,但逃不过慕熙的火眼金睛,那星星眼期待的小眼光,早被他捕捉到了。 “看看,有喜欢吃的吗?” 慕熙看了看全是他以前喜欢吃的,故意问:“陛下,我只能吃一样吗?” 景晟把碟子塞进他手里,“喜欢的话,都是你的。” 哈哈哈,笑死了,想拿一碟糕点收买他,现在知道赔罪了,哼,他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人吗?他严重怀疑,这些糕点是用来堵他嘴的。 不过挺有用,真的好吃,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熟悉的味道了,宫里的厨子在糕点这方面,是比慕家的优秀。 觉得有些饱了,好像吃的太多了,景晟也不拦他,以前多吃两口怕他撑着,就把糕点抢走了。 慕熙觉得,他有被收买到,也就暂时,那么一小会儿,稍微完全原谅一下景晟吧。 随后又有太医进来专门把了脉,张公公也在门口贼头贼脑不知偷窥什么,折腾了半天,确定他没什么问题,人才退了下去。 慕熙眼睛一转,他今天,要歇在这太和殿了? 这寝宫,当年他都住的没心住了,哼。 “能下床吗?”景晟问道。 当然能了。 慕熙回,“好像不行。” 景晟轻轻掀开被褥,给慕熙披上狐裘,把人抱了起来。 “虽然方才用过了糕点,”好像还吃的不少,“但还是要吃些正经饭菜。” 景晟把慕熙抱到饭桌前,为他理好衣裳,拿起筷子塞进他手中,动作中是不容置喙。 景晟这是想撑死他??? “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吧,无妨。”安抚的话语最能让人放松警惕。 话这样说着,但这人盯着他,慕熙福如心至般,思维瞬间跳跃,想到了,如若他吃了一筷子暴君白月光讨厌的食物,恐怕会被就地打死。 桌上的菜很简单,糖醋鱼,水煮肉,清炒葵菜,烧鸡,鸡蛋炒韭菜。 水煮肉是他最讨厌的一道菜,这个时代辣椒以及其他一些调味品还没普及,水煮肉片不过是加些葱姜盐煮出的肉片,味道并不太好。 鸡肉他倒不讨厌,不过这个时代的烧鸡,不敢恭维。 桌上的五道菜,有三道都是他当年提出让御厨尝试的,鸡蛋炒韭菜,烧鸡,水煮肉,两道都失败了,也就鸡蛋炒韭菜能吃。 慕熙把米饭扒拉过来,悄咪咪把糖醋鱼挪到自己跟前,吃的不亦乐乎,鱼肉鲜美可口还不占肚子,可以多吃些。 他本想跟景晟对着干,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重点是水煮肉片是真的难吃啊,还是不作妖了,他怕景晟让他把那一大盆水煮肉片全吃了。 景晟看了半天,见慕熙也不搭理他,也端起饭吃了起来,把一筷子水煮肉放进口中,细嚼慢咽,跟慕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文雅的暴君。 景晟的重点并非吃饭,但等再回过神,他已经好好把这顿饭吃完了。 看着在鱼头上作怪的人,景晟问道:“喜欢吃鱼?” 慕熙点点头。 “吃鱼好,吃鱼聪明。” “噗。” 慕熙坐端正,生怕嘲笑君王,被拉出去打板子。 这句话真是耳熟,好像是曾经他说给景晟听的。 他当时说,你看啊,这鱼身上刺这般多,大多人都不爱吃,但喜欢吃的人,都是能把刺挑干净的,所以多吃鱼的都是聪明人。 有段时间,景晟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聪明人,饭桌上顿顿有鱼,但是被扎多了,也就不吃了,大多时候都是他把刺挑好了,给景晟吃。 这个时候,景晟就会说,鱼肉真好吃。 看着被他吃的面目全非的鱼,慕熙一时感慨,夹了最后一大块鱼肉,把刺剃干净,放进了对面人的碗中。 “陛下,你也吃。” 食不言寝不语,景晟放下了筷子才同慕熙说的话,此刻又拿起了筷子,把鱼肉一点点吃掉,像吃什么宝贝似的。 又放下筷子,“你,不喜欢吃水煮肉。” 慕熙点点头,“味道不太好。” 那三道菜研究出来试吃的时候,他差点没把水煮肉吐出来,景晟倒觉得还行,他不吃的,为了不浪费,景晟就会都吃掉。 看了被吃干净的水煮肉和能保存很久的烧鸡,慕熙有些犯罪感,把剩下没吃完的三道菜扫了个精光,才放下了筷子。 感觉小肚子都吃圆了,慕熙有些撑得慌,不舒服的晃来晃去。 景晟有点儿做坏事后的心虚,毕竟是他把人逼着吃饭的,“吃撑了?” 慕熙可怜巴巴地点点头,还撑的有点难受,哎,那他不是珍惜粮食么。 “孤再抱你上/床?”景晟调侃。 好像哪里不对? 慕熙来不及想,赶忙摆摆手,他现在需要自己走动走动,消化消化,不然积食的话,就他这个身体,得闹死。 “不不不,陛下,让我自己走走吧。” “成,孤陪你出去走走。” 慕熙疯狂点头。 景晟没有用步辇,也不让奴才跟着,把慕熙的狐裘又拢了拢,仔细检查系好把人带了出去。 两人出了太阿殿,沿着西边的小道散步,此时太阳正在落山,一半已经沉入大地,还有一半照的雪景别有一番滋味。 景晟领慕熙走的是少有人的道,张大富在后边远远跟着。 虽然他不知道二位发生了什么,就一下午,慕家小公子险些没了,那脖子上的指痕清晰可见,要不是对自家陛下足够了解,张大富都以为陛下在那事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使唤了两个小太监,让他们去前边把人都清走,别打扰了陛下和慕侍君的清净。 慕熙又调皮地打松枝,看着雪一点点落下,心情就没由来的开心,景晟太无聊了,他只能自己找乐子。 突然,他觉得,月禄是八卦了些,但是八卦也有八卦的好处。 “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 这人莫不是有读心术不成。 慕熙恭顺地笑着,往景晟身边挤了挤,“陛下陪我出来,慕云荣幸之至,怎么会觉得无聊。” 景晟像是真把他当成了宠侍,这次见面他一直我来我去,景晟像没想起这茬似的,丝毫不见问罪的意思,他也就放飞自我了。 手指冰冰凉凉,慕熙双手合拢搓着,好半天才生出一点热度。 突然,一双宽大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包裹住他的,又把他朝怀里拉了拉,把他的手放进他腰间取暖。 “还冷吗?”景晟问。 慕熙抬头,撞进一双星眸里,一时间有被电到。 不行,他不能呼吸了,受不了,这样的景晟他完全没有抵抗力,太A了。 “不,不冷了。” 慕熙把手收回狐裘里,人也规矩了,不乱跑也不乱打松枝,手上烫烫的,很热。 他本就是来夺宠的,到头来怎么他还羞了,醒悟过来的他有点后悔,他该做的操作明明就是赖在人怀里不出来,还要抱抱。 气闷的往回走,忽然手被拉住,包裹在一只宽厚的手掌中。 慕熙偷着笑,两人都不说话,就在夕阳的映照下,安静地迈着步子。 回到太阿殿,看着那张大床,慕熙惊觉,景晟不会要他今夜侍寝吧? 作者有话要说:菜类是按照古时候应有的菜写的下,这个朝代架空但是对比现代可能大概是秦朝还前一些,食物并不像明清那么丰富,而且其实很古早的时候其实是很珍惜粮食的,因为当时他们没有袁隆平先生,呜呜呜 感谢胖次大魔王的地雷,么么哒小可爱~ 第8章 共枕 慕熙独自在太阿殿的寝宫内,这里没有太多变化。 拨弄着已经烧尽的香灰,估算着分量,催眠香果然用的太重。 从这一点,景晟近些年的生活质量问题很大,长期如此可不得英年早逝。 打开特制的熏炉,慕熙否决了方才的想法,这里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一切仿佛还是五年前一般。 简单的陈设根本不像一个君王的寝宫,但其实五脏俱全,只是淡雅有余奢华不足。 他觉得这里,是现在唯一能让他把现在与以前的景晟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看着宽大的龙床,慕熙有点儿紧张,不会今天他们就要在这张床上睡吧。 呸呸。 扫走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慕熙清理了熏炉,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香料,闻了闻,取出了适量的催眠香。 看时辰,景晟也该歇息了,慕熙把煨着的炭火点燃,盖上盖子,把催眠香洒在了上面,一股淡淡的香气立马扑面而来,然后慢慢,气味一点点变得浓厚。 慕熙的内心平和下来,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过了有些时候,景晟没有进来,慕熙一个人坐在案前,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独守空闺的小媳妇。 他方才偷偷去看过,景晟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太阿殿的侧书房处理政务,面无表情,眉头紧锁,跟个小老头似的,好是无趣。 以前虽然拉着人胡闹找乐子,但是在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慕熙都不敢去闹人的。 想着想着,头一点一点,支在额头上的手垂下,头枕在手臂上,只露出半边侧颜,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催眠香烧罢,景晟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今天就到这儿吧,歇息了。 张大富上前,“陛下,要不要……” 他摸不准,也不敢再妄揣圣意,但慕家小公子还在里头,如果陛下今夜要幸慕侍君,该安排伺候沐浴的。 “不必了,都退下吧。”景晟心领神会。 “诺。” 景晟进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案上的人已经准备睡了,只穿着里衣,头发放了下来披在肩上,露出的半边侧颜美如冠玉,面容若隐若现,甚是勾人。 看来还挺习惯,当自己家似的。 催眠香的余香还飘散着,景晟把人扶起躺在自己臂弯,解救出一直被压着的手臂,把人抱了起来。 被打扰了睡眠,怀里的人烦躁起来,在来人怀里蹭来蹭去,不满的哼唧出声。 景晟停在床前,深吸了口气,才把人慢慢放在了里边。 盯着指痕清晰的脖颈看了一会儿,景晟拿出万灵膏,慢慢在脖子上抹着。 “嘶,”冰冰凉凉的,“疼。”慕熙缩着脖子。 “醒了?”景晟问。 慕熙半睁开眼,脖子本身就疼,还有人在这按来按去,他又不是猪,能不醒吗。 不愿意完全清醒,意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随着自己心意应着。 “脖子疼。” 景晟下意识手更轻了些,小心翼翼地问:“好些了吗?” 感觉有人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像抚慰小猫咪似的,还往自己脖子上抹了什么东西,果真不再那么痛了。 “嗯,再轻点。” 床上的人眼睛睁着一条缝,也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睡着,景晟的手指几乎碰到那柔软的皮肤就立马离开,更轻的涂着药膏。 给小侍君盖好被子,景晟合衣躺在了外边,身边儿的人还嘟囔着,一会儿说自己脖子疼,一会儿娇娇地喊痛痛,然后过一会儿睡熟了,安静了下来。 景晟一侧首便能看到慕熙光洁的脖颈,乖巧的毫无防备地躺在他身旁,他忽然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是慕熙先醒来,如果忽略脖子上的伤,这一觉是他这次重生,睡的最好的一觉。 他平躺着,手臂放在身体两侧,慕熙动了动,发现他的手在被子里,被人握着。 侧过头,景晟面对他睡着,还没有醒,眉头在睡梦中,终于舒展开,比平时多了几分平和欢喜。 就这样看着,景晟确实当得起那些评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一眼就让慕熙呼吸都轻下来,生怕惊扰了梦中美人。 慕熙就这样一直看着,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景晟的气息有了变化。 看向帐外,已经有微弱的光线,景晟不像他,从不赖床,常年卯时一到就睁眼,比闹钟还准时。 慕熙赶忙闭上眼装睡,果然他刚闭眼,不一会儿身旁就有了动静。 他感觉身旁的人在盯着他看,然后放开了他的手,立马起身下了床,慕熙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似的,也不知是谁拉了谁的手。 哼,无情君王。 有人压低了声请安,张大富和小困子来伺候景晟洗漱更衣,两人都好奇的不行,一个劲朝床上瞅,奈何床帐挡着,只大约看到一个人影。 景晟朝床上看了看,说道:“他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喊他也不用拘着,宫里那些规矩不用跟他讲太多。” “诺。” 他想怎样就怎样,慕熙可是听到了,哼哼,刚才景晟嫌弃他那一笔就算结了。 慕熙躺在床上心花怒放,全然不知外面两个人心里惊涛骇浪,这陛下真是要把人放在心尖上宠了啊,陛下那是多么讲礼数的一个人。 就昨天一天,宫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新来的慕侍君比深受恩宠的枫侍君还要受宠。 那可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进了陛下寝宫的侍君呢,那身价,瞬间就翻了个个。 一时间,各种话本腾空出世,有说慕侍君心机深重,惯会魅惑君主的;有说陛下雪里看到只妖精,就抱回了太阿殿的;还有酸的,把之前的事捞了出来,说是陛下只是想要个马倌的。 苦情戏、妖神戏、一见钟情戏应有尽有,最离谱的是陛下心头所爱借尸还魂回来了的,那可是陛下的白月光、心头肉,所以才突然这么宠着了。 慕熙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听到那个最离谱的,笑的前仰后翻,觉得这编话本的简直是个人才。 景晟上朝回来,直接进了侧书房,郁郁不言,浑身低气压。 捏着本奏折,骨节突出,下一刻就要飞出去,但最后他还是只把奏折狠狠压在了桌上。 张大富震惊,这对于陛下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情绪了,看来今日朝上许是出了什么大事。 慕熙在外边看着,景晟这样的时候是非常少见的,也不知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事,他以前就最讨厌这些家国大事。 景晟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小心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把钥匙,他摸了摸,然后将钥匙拿出来,再也不看一眼交给了张大富。 “去吧,把钥匙交给大司农。” 张大富接过的手都在抖,这是他家陛下珍藏了好多年的,想当初战事吃紧,都没拿出来的身价,这如今……如今怎么就轻易交给大司农了呢。 “诺。” 景晟察觉到外间有人,幽幽道:“看够了没有?” 慕熙偷看不下去了,只能现身,糯糯讨巧的喊着:“陛下。” “你倒会撒娇,过来。” 慕熙屁颠颠跑过去,看着景晟情绪有些不好,“陛下是有烦心事了。” 景晟拍拍腿,让他坐下,“来。” 慕熙一直觉得政事烦闷,但景晟每天的时间大多花在批阅奏折上,所以在龙案旁还多余铺出一条毯子,专供慕熙来这儿陪着景晟。 想当初本是准备了小凳,但慕熙实在是懒,不是趴着就是躺着,最后便换成了毯子。 慕熙坐下,下巴抵在景晟大腿上,自然地说:“陛下,怎么了?” 以前也是这样,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来到这里,仿佛一切就像昨日。 国事每每有为难时,慕熙虽不感兴趣,也不大懂,但他会听景晟说,然后跟他逗乐几句,景晟就开心了。 景晟摸了摸他的头,看着这个昨日捡回来的小侍君,回道:“你听得懂么?” 慕熙不乐意,瞪着眼撇着嘴不服气,“那陛下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不懂。” “好,”景晟捉了放在膝上的手,说道:“孤的这个大司农,是个废物。” “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下六点发了文,跟大家说下嗷~ 第9章 送玉 “噗。” 慕熙还真认识这个大司农,两人算有些关系,怎么就忽然背锅了。 “孤要修一条运河,”景晟说的认真,“你可知这运河一旦修成,景国就离统一天下不远了。” 慕熙不懂这些,但他懂景晟的神采奕奕,每次说起这些事,景晟整个人都要更生动些,所以他就愿意陪着听着。 景晟像个机器人一般当着景国的王,偏要说喜好的话,统一天下可能难的称得上是。 “但是修运河要钱,这两年孤没有钱,孤的这个大司农,实实在在是个废物。” “所以孤连他最后留下来的一点儿东西,都留不住了。” 最后一句轻不可闻,慕熙没听清,看景晟的样子,竟然觉得这人在伤心,他从没见过景晟伤心。 “你说孤的这些臣子,是不是都是废材,就连这运河的法子……现在连修运河的钱都凑不出来。”景晟难得有几分怨怪。 运河,慕熙忽然想起一件事,不会是那个时候吧? 他那时候无聊摆弄沙盘模型,景晟当时看了兴奋的不行就冲出去了,他好像记得当年是提起过这么个事来着。 他当时就是无聊胡闹,反正那时候景晟什么都依他都给他让他玩,也就只有一心心系国家的景晟能想到国事上去。 说到这里,景晟也不说了,他心里知道,一个商贾出身的庶出公子,哪里能懂运河的作用,更不会懂这些朝堂政事。 “听懂了吗?” 以前慕熙也许不懂,但是那几年跟在景晟身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他听懂了,最懂的就是景晟把他留下的钱全造光了。 当年他知道自己活不久,把自己的生意和钱财全部安顿好,如果他去了,就都留给景晟。 他醒来后打听了,他以前的生意九成落魄,还有一成指不定倒贴钱维持着呢。 刚才那把钥匙,是他财库的钥匙,这下全进了大司农陆鑫的口袋,他的钱又不是国库的,陆鑫可不会心疼。 鑫字三个金,陆鑫一毛不拔铁公鸡一个,他的钱估计一个子儿也剩不下来。 心痛,肉更疼。 景晟也忒败家了,国事他在行,挣钱他真不行。 慕熙一脸难以言喻,景晟以为他是害怕了,“听不懂也没事。”听不懂孤才能常与你说说。 脸颊在景晟腿上蹭了蹭,慕熙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撒谎,“是没听懂。” 慕熙心想,不管我听懂没听懂,反正我有钱,哼哼。 景晟的心情并没有太大好转,只是稍稍平静了些,再没与慕熙说什么,让他退了下去。 夜半,慕熙百无聊赖,他今天把整个寝宫窗子全打开透了气,把常年凝聚在屋内的催眠香死气散了散。 挑了挑熏炉,烧了些单纯清新空气的香料。 手心忽然一凉,一个人影笼罩下来,景晟在背后圈着他,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龙纹玉佩。 慕熙朝后瞧,顺着姿势靠进景晟怀中,懂装不懂,一脸新奇,捏着玉佩问:“陛下,这是?” “挂上吧,赏你的。” 慕熙拿着玉佩不动,看着景晟。 “带上,才能住在这里。” 慕熙还是不动。 景晟:“怎么,不愿?” 慕熙垂下眼,摇了摇头,掩住情绪。 他方才差点提了慕家的事,还好最后止住了,还有些早。 景晟没有杀他,便是认可了他这个替身,现在他就是慕熙,景晟正宠他,该是会惯着他。 但底线在哪儿,他还不清楚,慕家的事现在更是决口都不能提,目的性太明显,这时候提醒景晟他入宫的目的,恐怕就是让人把掐死他那活给做全了。 小心翼翼揪住景晟的衣袖,一副小可怜模样,我见犹怜的,慕熙眨巴着眼睛,“我与陛下住在一起,月禄能免受宫刑吗?” 景晟想了想,说:“你那个小侍从?” 慕熙小鸡叨米点着头,“月禄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实在不忍心……” “原来是在想这事,倒是个讲情义的小家伙。”景晟夸奖。 慕熙捏着玉佩砸在景晟胸口,矫揉造作嗔怪道:“陛下,我不小。” “好,不小。” 慕熙:“那陛下,是同意了?” “不是甚大事,转头交代了张大富,明天就让你那小侍从来伺候。” 慕熙胆大,也不说谢,一个劲在景晟怀里笑,月禄这个八卦精的宝贝算是保住了,但每每想到这事,慕熙就笑的停不下来。 他很容易开心,许是因为身体不好,就特别容易满足,笑点也极低。 “瞧你开心成这样,孤送你玉佩,也没见你高兴。”景晟倒有几分吃味。 慕熙瞪着眼睛,直接躺在了景晟怀里,满脸别胡说,“陛下瞎说,我明明开心的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看着鲜活的面容,景晟抚上慕熙的脸,拇指摩挲着,“你这张嘴,倒是会讨人喜欢。” 慕熙骄傲的仰着下巴。 “那还不带上。”景晟督促着,倒显得有些不正常。 慕熙也没多想,懒懒地把玉佩塞回人手里,“陛下帮我带。” 景晟捏了捏他的手指,拿他没法,摇摇头,认真地把玉佩带子穿过他的束腰,帮他带好。 慕熙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没有去看景晟露出的些许失望。 这块玉佩,是景晟曾经想给他的名分和地位,但被他拒绝了很多次。 男侍最高的品阶只挂一珠,与夫人相当,地位仅在王后之下,彰显着王君的宠爱,景国百年来,一阶品的侍君只有两位,男王后仅有一位,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当时景晟登基,他被带着一起进了王宫,因为要留下来,景晟就给了他一个身份,他当时也无所谓什么侍君不侍君的。 景晟要给他挂配饰,他虽知道设定但他本不该知道,于是便顺嘴问了句,顺着景晟的话就拒绝了一珠的配饰,只说八珠可比一珠值钱,哪有放弃八颗珠子选一颗的。 还被景晟笑了财迷。 梳理着玉佩下的穗子,他大概能猜到景晟为什么失望,他还是没有与慕熙一模一样,这该死的白月光设定,明明他们并没有如此情深,何必在人死了后故作深情。 原文的三观,他并不认同,什么一代帝后,惺惺相惜,神仙眷侣。 呸。 景王,后统一天下,称景帝,一生有近百名妃子,千名男侍,为此迁都后扩建王宫,三宫六院这个词便衍生于此。 即便他与慕容如枫如何并肩作战惺惺相惜,慕熙都没看出点恩爱情深来,真正的爱情里哪容得这些许人,即便那人是天下之主。 这般让天下人艳羡的君王之爱,不要也罢。 所以即使知道这一后宫的人,都是他的替身,他也一点儿都不信景晟爱他,更别提什么深情,从六年前景晟登基起,他就知道想得到一个君王的爱,是件多么难的事。 至于这狗血的替身,暴君深爱白月光诸多八卦,在他眼里,不过是书里拙劣的设定和剧情罢了。 他之所以入宫,想知道景晟到底怎么了,是因为相处那些年,撇开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关系,至少他们还能算得上朋友。 让他对景晟的生死置之不理,他还做不到,或者至少让他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才甘愿受制于剧情。 手被握住,景晟有些生气,斥诉:“与孤在一起,居然走神,该罚。” 慕熙回神,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此时已经没心情逗景晟了,他自己都怅惘着呢,有恃无恐地往人怀里钻,闭上眼不接景晟的话。 “困了?”景晟问。 慕熙点点头。 “去睡吧。” 慕熙抱着景晟的腰,赖着不动,“走不动,陛下。”公然要抱抱。 景晟一把把人抱起,放在塌上,“几步路都赖着不走,迟早懒死你。” 话这样说,但言语里满是宠溺的意味,慕熙得意地笑着,翻了个身没理他。 景晟没有歇,转而出了寝宫,太医在殿外,还等着回禀。 偏殿内。 “说吧,小声些。” “回禀陛下,慕侍君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并无大病,只是多年身体调理不得当,才越来越严重。” 短短一句话,太医吐字艰难,满头是汗。 被传召来,他就知道是个难干的活,那小侍君险些被陛下捏死,鬼门关里救了回来,陛下竟宠爱了起来,但他们陛下哪里是常人,谁知道如今又是什么心思。 柔侍君便是前车之鉴,身子弱了些,但是一病就是这些年,陛下可半点没有医好的意思。 “然后呢?” 景晟只说了三个字,太医便觉得板子已经离他不远。 “陛,陛下,若好生调养,慕侍君的身子自然会慢慢好起来,先天不足是治不好,但断不至像现在这样弱不禁风,命悬一线。”太医再三斟酌,谨言慎行,做好一个医者的本分。 “知道了,别让他死了便是。”景晟轻飘飘冒出一句。 太医:“?”擦了擦汗,想再进一步确认旨意。 景晟:“退下吧。” 太医汗涔涔的,柔侍君当年身体柔弱,得了陛下好一段时间爱怜,后来生了场小病,不过是感染了风寒,但这些年便没再好。 这都是陛下明确下了旨意,但这慕侍君,听陛下的意思,该是不作为便是。 不至其身体孱弱,也不调理养身,别让死了就成,这可好办多了。 未来就算这慕侍君真的承了宠,他也不至担太大过错。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太医,您心放的太早了 第10章 后宫霸凌 “公子,你太厉害了,你就是我的男神。天底下就没公子做不到的事!” “闭嘴,仔细你的脑袋。”慕熙按着太阳穴,几天没这么聒噪了,他忽然有些后悔。 原文中,月禄被走了流程后,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设,现在倒是把他说的那些现代词汇学了个精通。 月禄噤声。 “这太阿殿比不得咱们的小屋,仔细言行,不得造次。”慕熙警告。 “明白的,侍君,方才是奴放肆了。” 慕熙笑了,这两个称呼说出来,一听便知道月禄这个鬼灵精拿捏分寸不会错。 “行了,没人搁这儿装什么呢。” “嘿,公子,放心,我错不了。” 慕熙:“别得意忘形,陛下面前把那套小聪明收起来,记住,聪明反被聪明误。” “诺。” 左右没人,慕熙问起正事:“咱们的产业,挪的如何了。” “公子,正想与您说呢。”月禄停下手上的活,“这两天您不在我闲着没事,专门过问了,十成成了。” 慕熙把他的东西摆弄好,指着月禄放在熟悉的位置,“把我香盒拿来,我的凝神静气也成了。” 慕熙神采飞扬的,眼眸里发着光亮,这磨了近半年的香,终于要出炉了。 手上动作快,把那日的熙髻花捣碎磨粉,按着之前的比例调了一剂香料,拿出小盅开始炼蜜。 “恭喜公子,终于成了。可惜这款公子不卖,不然费时半年,怎地都是镇店之宝了。” 缓慢搅动着,慕熙眼神飘远,一会儿,决定道:“卖,还要大卖。” “成,这咱不得赚个盆满钵满的。” 月禄献宝似的凑近,吸着鼻子,“公子您可没见这个月的账本,都城真是不得了,您让把价提了两成,销量不减反升,可比咱们在淮南赚的多。” “那米行……” 月禄说:“按您的意思,交代给家里人了。” 慕熙的产业在别人眼里都是些入不得眼的行当,不是卖香料就是卖花茶,偏生不知为何,生意好得不行,在淮南可还有些名气也招人红眼。 奇就奇在,从来不干正经行当的人,居然开了一家中规中矩的米行,月禄当时就没看透,那米行一年的收益,还不如花茶铺两个月的。 “其他铺子全关了,人力物力都挪到了都城,开业两个月了,等咱们有机会,公子去瞧瞧。” 蜜香已经飘散出来,慕熙小心翼翼加了前香,快速搅着,这一味该炼嫩蜜,最后调熙髻花,应是最佳。 “这味香,便是少记的镇店之宝,我们扬名都城的香味。”慕熙信心十足,连广告他都已经想好了路子。 “你之前说的没错,没必要把淮南放弃了,准备着,这番后咱们把分铺开到各地去。” 慕熙本是把产业挪到自己所在地,只图个方便。他这身子,也不知能熬几年,摊子没必要铺的太大,但是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月禄眼睛放着精光,他早说过,以他家公子的智慧,他的精力,看顾的过来,钱这东西,还怕少了不成。 “得嘞,公子,那些铺子的老板都还给您留着呢,说过两个月您如果决定了再转租,现在时间正好,安排好重新开张便是了。” “淮南是咱们老家,无妨,其他地方准备着,这次一定要借势东风,主要是可用之人提前安排着。” 他要让少记成为这个世界第一个品牌,名扬四海。 “香料铺子是不是官宦人家来的多些,花茶铺也是官家夫人逛的多些。”慕熙问。 月禄竖着拇指,一张崇拜脸,“公子神算。” “少贫,去郊外找块好地,咱们啊,建厂。” “咳,咳。”慕熙又咳起来,但是掩不住他满满斗志,仿佛已经看到少记铺子满天下,钱财如雨落的情景。 外间,张大富的声音传来。 “慕侍君,兰夫人殿外宣见。” 慕熙眼珠一转,来了,后宫霸凌。 景晟的后宫并不太平,该来的躲不了。 披上狐裘,慕熙出了寝殿,张大富候在外面,迎上来道:“侍君,如今您在这太阿殿,不想出去,除了陛下,谁都勉强不得。” 张大富言外之意明显,偏袒的态度也明显,这不是他第一次相帮了。 慕熙自月禄处拿了银子塞进张大富手中,“少之谢公公,月前马场口无遮拦,应是连累了公公被责,还望公公见谅。” 明白人不必多言,张大富没有推辞,接了银子,“侍君多虑,奴是陛下的奴,操陛下事的心,职责所在。” 虽相帮不站队,总管太监永远是陛下的奴才,张大富从来都是个聪明人。 慕熙往外看,问道:“她为何不进来。” “呵,不敢进来罢了。”陛下这太阿殿,除了寝宫没什么禁令,但真正敢进殿的可没几个,更何况,是来陛下的太阿殿闹事,脑袋不想要了。 身后月禄扑哧一声,慕熙一甩手拍了他一掌,警告他注意言行。 “有劳公公了。”慕熙点头示意,然后径直出了门。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日一避,整个后宫都会知道他只是个躲在景晟羽翼下的软柿子。 原文中的慕云是根本不想见的,张公公也并没有提点,但门外的人还是逼他出了殿。 慕熙出生于富庶家庭,父母家族均是商业巨头,全家只爷爷是大学教授搞文化的。 从小虽身体不好,但气势却从不输于旁人,甚至有些属于自己的小骄傲,就像除了亲的人,在旁人面前他绝不会让人看到弱处也不会说身体不舒服。 但到底身体不行,有很多别人能做他却做不到的事,慕熙很坦荡,他甚至轻松的承认在有些时候,他还是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有些小自卑。 尽管如此,来自家族的熏陶以及现代人的思想,依旧让他在这个世界显得桀骜了些。 从前他不跪景晟,从来也是你我相称,更不会觉得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就比那些王公贵族低了一等。 虽然很多时候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但他心中人人平等的思想无法抹除,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如果可以便自由散漫,为所欲为。 前两天的初雪方化,今日正是最冷的时候,这个兰夫人做事一副愚不可及的样子,日子倒是挑的好。 慕熙出了太阿殿,院子外呜呜泱泱站了一大批人,为首的应是兰夫人,气势汹汹满脸戾气。 宫里见过慕熙的不多,只知道景秀宫一个没有阶品的侍君,突然鱼跃龙门,成为现今景王宫最得宠的人。 此刻人迎面而来,寒风自带些凌冽气质,一个人迎风而来不见烟火,像神仙似的。 还没待他走近,那兰夫人身旁的宫婢看愣了眼,傻乎乎说了句真好看,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 等他过去,兰夫人身后那些宫女太监各个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没想到外头这么冷,他想回去了,景晟也快下朝了。 “不知兰夫人传召,是有何事。” “见了本公主不跪,你想死不成。”兰夫人满脸怒容,丝毫不加掩饰。 慕熙没有说话,只见兰夫人身后的女官喊道:“大胆奴才,还不跪下。” 慕熙就像一池平静的冬水,投个石头下去连点波纹都不见,兰夫人气的像个气球。 她身旁还站着个女子,倒比这个夫人庄严肃静得多。 只听那人道:“慕侍君未免太过目中无人,夫人乃陛下亲封,你虽承宠但无阶品,如此不尊礼数,视景国礼法何在,王宫庄严何存。” 这人真是恶毒,帽子扣的倒是大。 兰夫人不长脑子,但却是王宫内位份最大的,她身旁这人心机深重,兰夫人往日干的那些龌龊害人的勾当,十成都是这女子出的主意。 慕熙不屑与之搭话,说道:“夫人有何事便说,如果无事,我身体比不得夫人,天冷,我便进殿去了。” 一个男子,没脸没皮说身体没一个女子好,面无愧色,理直气壮,也就慕熙第一人。 周围站着的,没一个不惊的掉了下巴。 慕熙身后只有一人,还有在殿门口看热闹的张大富,兰夫人身后数十人,但慕熙只是直直站在那里,面上再从容不过,嘴上说着厚脸皮的话,气势也丝毫不弱甚至更甚对面。 那人回过神,再次插嘴,“大胆,你个无阶品的侍君,怎敢在夫人面前以我自称。” 不,他还敢在陛下面前。 “你一个商贾庶出子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长得一副狐媚像,等陛下腻了,不过就是冷宫等死的贱命。”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冷宫的白骨,都能堆到太阿殿了。” 慕熙自动屏蔽恶毒的语言,轻笑,“我即便没有阶品,也是陛下的侍君,你不过一个女官,胆敢如此侮辱,才是放肆。” 兰夫人喊道:“她是本公主的女官,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本夫人乃燕国公主,身边这些,家室个个位列九卿,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商贾公子,怎敢见而不跪,还敢与我们平视。” 慕熙看过去,明明是淡淡的一眼,却让对面的人浑身发冷。 这个燕国公主,娇纵跋扈,在后宫简直是横着走,王宫里每个受宠的,就没个没被欺负过的。 “你跪还是不跪?” 慕熙不语,静静看着这些人恶毒的嘴脸。 原文慕云出门便一直跪在地上,被这几个言语侮辱,推搡打骂,扒了狐裘按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一个月都没下得了床,险些半残咳死。 后来是慕容如枫出面解围,正巧被景晟碰上,在暗处看戏,对这个拔刀相助宠辱不惊的将门之后,更是来了兴趣。 慕熙忽然讥笑出声,眼神凌厉,“我不跪又如何?” 人群中有个太监钻了出来,在兰夫人身旁耳语,兰夫人突然趾高气昂起来。 “来人,给我扒了他的狐裘,让他给我跪下。” 月禄要上前,被他拦下,慕熙冷冷看着一众人丑恶得意的嘴脸,忽然说了句旁的。 “人而不仁,如礼何?”① “你说什么?”兰夫人突然暴怒,亲自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慕熙往后撤的急,被月禄扶住,兰夫人尖利的指甲堪堪从他眼前划过。 “主子。” 慕熙按下月禄的手,摇摇头,自己站直。 兰夫人是燕国人,燕国没什么文人,文化礼乐极差,被诸国笑蛮夷之邦,最怕人笑之学问礼仪。 这句话兰夫人一时并没有理解意思,但感到自己受到了攻击。 女人食指一戳,气得发抖,“你个贱婢,竟敢躲,来人,给我按住他,本公主要亲自教训这个贱人。” 对面一群人围观,两个太监过来就要动手,心机女一副得逞的样子,后宫霸凌,不过如此。 慕熙原来在学校也见的多了。 一些武力值占上风的带头,身后跟着些没什么能力哪方面都不出众的,以协助欺压他人而免受欺压,甚至以欺压弱者来得到心理上的安慰,显示自己不是弱者,把生活的不快肆意发泄在他人身上。 “等等。”慕熙淡定道。 收回手,狐裘一边儿被撑起,兰夫人那群人满脸得意,就说一个侍君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心机女满脸快意,道:“你好好除了狐裘,跪上一个时辰,只不过罚你不尊礼数,夫人心善,罚过自不与你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人而不仁,如礼何?”出自《论语》,做人,没有仁爱之心,礼仪对他有什么用呢? 慕熙:我投诉,我在被霸凌,我老公还蹲墙角看好戏~ 作者: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第11章 夜不归宿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看慕熙示弱,除下狐裘跪拜。 却只见慕熙在腰间拽了拽,拿出一块玉佩,不情愿的把手伸出去。 那块玉佩正好手心大小,通体温润,上有盘龙之雕刻,一眼便知非同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兰夫人不可置信瞪着双目,妒火中烧,这个低贱的奴隶,怎么配。 别人可能不知,但兰夫人却清楚,因为她来到景国的目的,就是为了登上后位成为景国的王后,证明自己。 这块玉佩代表的身份,只在王后之下,比礼制规定下的一珠一阶侍君还要高些。 一阶侍君见了她尚且要行礼,但拿着这块玉佩,自是不可能跪拜。 “夫人,这番,我是否不用跪了。”慕熙说道。 兰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慕熙看向身后一众人道:“兰夫人暂且不说,其他人该是都要见礼了吧。” 他很讲道理。 兰夫人一甩袖,退出一丈远,又气又怒又拿慕熙没有办法,脸烧的疼。 慕熙不容置喙,“跪吧。” 心机女此刻转过了弯,那块玉佩应是身份象征,面前这个身份卑微的侍君,已经被陛下封了阶品,场上除了兰夫人,应是比他们都高。 虽然明白过来,但不过一个雌伏于人身下的贱种,这种下贱身份,她家室位列九卿,怎可跪一介贱侍。 太阿殿里走出两个太监,对着慕熙拘礼,转身把面前的女人按倒,让她端正跪着。 “除了狐裘,跪一个时辰,只不过罚你不尊礼数,罚过自不再与你计较。”说完,半个眼神都吝啬,转身回了太阿殿,向张公公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我不会放过你的。”心机女在身后恶狠狠的说。 八卦不胫而走,后宫恶霸兰夫人吃了个大瘪,那个在陛下的太阿殿待了三天三夜没出宫门的小侍君,拿着龙纹玉佩,把一直欺凌后宫的人给收拾了,还有一个现在还在太阿殿门口跪着呢。 太监宫女交头接耳,眼睛里的八卦之光比任何一刻都放的亮,陛下远远比传言的更宠爱这个新来的小侍君,一时间这些宫人都像是看到了景王宫未来的主人了似的。 四年来头一个在太阿殿被幸的侍君,现在还在太阿殿住着呢。 才被宠幸,就封了最高宫阶,还赐了玉佩,身份只在王后之下呢。 而现在,景王宫还没有王后,意思就是现在后宫,这个小侍君最大。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侍君毫不心软,惩处恶霸的形象,太光辉了,而且长得跟个神仙似的,让人想无限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慕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景王宫的传说。 “咳咳,咳咳咳。” 月禄:“主子,快,喝口水,顺顺气。” 慕熙摆手,没用的,按着胸口顺了顺,吐槽:“多喝热水不是万灵丹。” 月禄尴尬。 暖气包裹过来,慕熙浑身都舒服了,顿时变得懒洋洋的,甚至有些后悔出去,太冷了。 用过午膳,景晟还没有回来,慕熙正好问事。 “张公公,陛下议事的地方,不能放熏炉吗?”他进去过一次,没有看到。 张公公叹了口气,“原先也是有的,后来……陛下让撤了,就再没放置过。” “陛下下过旨意,不能放吗?”慕熙问。 “这倒没有。”只是……这触霉头的事,谁碰谁找死。 慕熙盘算好,抽时间又炼了一颗蜜丸,叫来月禄交代事情。 月禄一听,眼冒精光,叹服:“公子,您真是,绝了。” “先准备好,等确定了,就做。”借君王的名头,可不是小事,先看看景晟的反应,玩过了火,估计会被拉下去打死。 “公子,您现在受宠,是不是可以提家里的事了。”月禄忽然心虚地问。 慕熙蹙眉,“怎么了?” “快说。” 月禄作为慕家的家仆,心是更向着慕家的,他们此行本就有任务,站在慕家的立场,月禄怕是还兼着一个督促监视的角色。 只是近一年相处下来,月禄为他折服,现在只忠心于他,但他们到底都是慕家人。 “半月前来的消息,家里情况更糟了。” 神色一凛,慕熙气急,“半月,你为何现在才说。” 月禄低下头,心情复杂。 慕熙慢慢坐下来,抚着案角,“不急,不能急。对于陛下,不过是件张口的小事,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是了。” 慕家本就家大业大,慕熙在时更是占了盐铁的生意,一跃成为景国第一贾。 这些更多由官家控制的生意,也最容易受到官家的辖制,近几年,慕家的矿场接连被封,官家又在税收上找麻烦,慕家好几个掌柜甚至慕家二叔都被抓了。 否则,就算把盐铁生意整个放弃,慕家也不至于到今天这种进退维谷的地步。 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对于把景晟哄开心这件事,他十分在行,说个笑话,景晟那可是做个糖人就能哄开心的小宝贝。 只是心里有口气,总是进不去又出不来。 不管如何,他的凝神静气成了,只待今晚烧一颗,试一试,便正式大功告成。 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 慕熙捏着那枚炼好的蜜丸,嘴角带笑,熏炉的火已经煨好,只等景晟回来。 张大富在外面有些尴尬,明明是奉旨办事,但瞅着慕侍君被为难又苦等了陛下一天,这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没有进去,在外头传话,“侍君,您歇了吗,陛下今日不回太阿殿了。” “陛下去哪儿了?” “今日下朝,陛下去了枫侍君那里,晚膳时候传了话说,不回太阿殿了。” “嗯,知道了。” 慕熙手高高举起,眼中有怒意,最终又慢慢放下,搭在熏炉上,盖好盖子,把蜜丸收了起来。 以前,他每制好的新香,都是先与景晟试。 翻来覆去,这两天给他整忘了,这本书开始了,他不是主角。 忽然想起,慕云受宠被为难,正是原文两个主角暗生情愫的开始。 慕熙暗暗告诉自己没事,反正五年前,他跟景晟早都划清界限,撇清关系了。 他原来在学校,被霸凌过,语言上的,因为家世显赫并没有人当面侮辱,但私底下同学们的议论和排挤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换了个世界,还要被欺负,被欺负了也没人帮,唯一相熟的人还跑去走剧情谈情说爱,家里的事一团乱麻,入宫想要弄清楚景晟为何性情突变也毫无头绪,反正人就已经是那样了。 一时间,慕熙觉得自己简直一事无成,除了睡了吃吃了睡,找不到点儿生活的意义。 把被子拉扯来拉车去,最后一脚踢到床下,把被子当人踢,又踩了好几脚。 寝宫通风太差了,有点儿透不过气,慕熙拉开窗子,吸了几口凉气,把自己冻的不行,呸了两声,直骂给自己找罪受,赶忙把窗子关了。 又□□了一会儿被子,窝进床里取暖。 一直到后半夜,慕熙起来点了催眠香,睡下了。 太阿殿的床,一个人睡,太大了。 第二天,一道圣旨,兰夫人德行不佳,骄纵无礼,得孤爱重却让孤痛心疾首,贬为良人,翎兰宫外罚跪两个时辰,以示惩戒。 还有,兰夫人身边儿的女官,被拖出去打死了。 这下,整个后宫,正准备挑衅这位新得宠的侍君的,重新考量起来,人人自危。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一日夜不归宿,日日不得上床,o( ̄ヘ ̄o#)哼哼 景晟:媳妇,你听我解释…… 第12章 告状 太阿殿,侧书房。 景晟看到来人,拍了拍腿,唤道:“过来。” 慕熙有几分矛盾,他才不想理景晟,但一想昨天,一咬牙过去趴在人腿上,下巴尖抵着大腿,直盯着人看。 “无聊?” 快速点着头,下巴摩擦着景晟的大腿。 景晟随意拿起一本奏折,说:“要不要看?” 后宫不得干政,尤其是男侍,他就觉着景晟在给他挖坑,而且他最讨厌看这些,“不要看。” 那本奏折被放在了一边儿,景晟拿起朱笔,继续批阅。 枕在景晟腿上,实在太无聊了,景晟既然专门拿出这本,想必肯定是他能看的。 慕熙伸出手,一点点扒上龙案,悄悄摸到那本奏折,拿了下来。 余光一直盯着那两根细长手指,景晟批着奏折说:“不是不要看?” 忽然出声吓了慕熙一跳,撇过头没有被抓包的觉悟,后脑枕在人腿上,嘟囔:“但凡陛下多跟我说一句话呢,哼。” 头顶传来轻笑,慕熙打开奏折,这本已经批完了,页末朱笔批着一个红红的大字,恩。 翻了个白眼,慕熙吐槽:“运茶叶这种事也要上奏吗?”是他铺子里的已经被开除了。 景晟没有说话,手指敲了敲其中一叠奏折,慕熙都拿来看了看,真是涨了见识。 原来奏折并不全是国家大事,什么问安的问陛下好的,询问新年能否上都城拜见的,今天西瓜熟了明天橘子红了都有。 我的天,这么多奏折,要是他不得累死。 “写这些奏折的都该拉出去打板子。”景晟也太辛苦了吧。 手上正拿着这本,是个县官,想在上元节大宴时来都城拜见,看用词想来已经上奏过数次,景晟不耐烦了,御批:你别来了,再让孤看到此奏章,仔细你的皮。 “哈哈哈哈。”笑死他了,你别来了,仔细你的皮,怎么这么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没意义的奏折看上去至少有三分之一,鸡毛蒜皮,回复也是简单的恩、知道了、行、算了、不用。 慕熙把奏折放好,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开始告状,说实话有点羞耻,但这亏他是不肯吃的,而且潜意识里他还是把景晟当自己人,是他一伙儿的。 扭捏着,慕熙哀怨,“陛下。” 景晟被怨气冲了鼻子,终于把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怎的?谁欺负你了?” 慕熙八百米冲刺顺着坡往下滑,“恩,都是陛下的兰夫人。” 委委屈屈,没有脑袋。 “说说。” 景晟让他说,这不就默认了让他告状。 慕熙满面春风,嘴那叫一个顺溜,呲溜就把事说了个完整,还把自己的委屈怨气夸张了一些。 他心里知道,这后宫的事,还是发生在太阿殿门口的,景晟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有人告状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慕熙大眼睛一眨一眨盯着,景晟故意逗他,评价道:“你的身份,跪一个夫人也无不可,为何不跪?” “本就可以不跪,我为何要跪?怕她不成?”慕熙咽不下这口气,为了躲事让他做小服低,不可能。反正没有那块玉佩,他也不会跪。 景晟停下笔,看着腿上忿忿的人,继续道:“你守了礼,她自没有为难你的借口。” 慕熙躺在景晟腿上,自下与他对视,“陛下真的认为,我跪了就不会被欺凌为难?” 景晟不答,但眼里已经有了答案,当然不会,一个争风吃醋打压对手的夫人,会以任何理由惩治一个没有身份的卑微侍君。 慕熙有些气气,景晟就是故意揶揄他呢,“哼,我就不跪,而且我也不说,我就要等到最后她想动手了再怼回去让她下不来台。”气死她。 “你倒是仗着宠爱,什么都敢。”景晟盯着他,“恃宠生娇仗势欺人,学的倒会。” 他还狐假虎威呢,这是上成语课呢?慕熙哼哼,也听懂了景晟没有责怪的意思,分明与他打趣。 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于跪与不跪这件事,景晟丝毫没有情绪甚至也没带着问他见到他都不行礼,慕熙可笑,景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跪与不跪,做了什么,他根本无所谓。 甚至对于所有人,景晟都是这样的。 拉回心神,慕熙毫无羞愧,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那是自然,有陛下在,我自然想如何就如何。等哪天没有了陛下的宠爱,我就成了路边的野草没有雨水,只能等着枯萎死去了。” 说的可怜,景晟却觉得被调戏了,也不知怎么接,无奈道:“你这张嘴啊。” 这人,一句话像把后宫的道理说了个通透,没多想别的也并不委曲求全遮掩自己的嚣张,只把他当全部的依靠,似乎也做好了失宠后面临的下场。 一股奇怪的感觉流窜在景晟心间,好像曾经有个人也会这样,具体些说,就像他还能更放纵这个小侍君。 看景晟没说什么,慕熙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要走,被拉住了手腕。 “又气了?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慕熙坦诚,不加掩饰,“陛下,是我说错了,我哪里有什么宠爱,”瞅了瞅那些宝贝奏折,继续,“我看陛下更宠爱这些奏折。” 景晟失笑,当即扔了奏折,一扯,慕熙跌坐进怀中,两人贴着身子,距离更近了。 “行,不看了,陪你,这回算是更宠你了吧。” 慕熙心砰砰砰地跳,明明是他来演来调戏人来告状的,此时却有种被反撩的感觉。 而且还不知怎么招架。 景晟带着些宠溺的笑意,深邃的眼眸让人沉溺,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景晟笑起来很迷人,是难以想象的那种,偏离一国之君形象的迷人。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不过如此。 就因为这样,他的权谋老师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让他尽量不笑,君王不得让人窥见心思,首先要学会带上一副谁也看不穿的表情。 当他遇见景晟的时候,他已经是个严肃的小老头,没什么笑容了。 他一笑,便倾了谁的心。 他好像对宠着他的景晟,从来抵抗力负无穷,只能小声说出心里想的,“那陛下帮我欺负回去。” “你不是自己找回面子了?”他不该,但是人已经在怀里,看着怀中人亮晶晶的眼睛,景晟说不上的心悸,所有的一切就像与多年前重合,冷静如他都分不清现实。 慕熙自己找回了场子,但充其量也只是稳住了面子,兰夫人身份高贵,就算他有那块玉佩,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这些他都明白。 总之,他就是觉得自己吃了亏,一口气没咽下去。 “我一介卑微侍君,能把个只位于王后之下的夫人怎么样?”慕熙故意哀叹,自己根本没当真,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下巴被捏住,景晟看他看得认真,低沉着嗓子,“不许这样说。” 慕熙可可怜怜地靠近景晟怀里,感觉他有些低落,认真的样子让他有些惊讶。 半晌,头顶传来声音,“孤知道了。” 直到用晚膳时,慕熙才明白了,这一句知道了意味着什么。 “公子,陛下把兰夫人整治了,连降三级,从夫人贬为了良人,还有身边那个女官都给打死了。”月禄幸灾乐祸,那个女官是如何侮辱他家公子的,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月禄凑过去,“公子,有没有很爽。” 慕熙抬头,一脸正经,“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月禄碎碎念,“以前大公子欺负您,被老爷训的时候,您不是笑的挺大声么?” “说什么呢。” “公子您笑什么呢?” 慕熙脸转向另一边儿,“没,你眼花了吧。” “公子,你说陛下为什么只整治了兰夫人。”月禄问。 景晟素来都是这样,因为心机女已经被他罚了,所以只整治了其他人。 心里知道,那个女官不知帮着害过多少人,但与他的冲突不过言语之争,把人直接打死了,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慕熙觉得自己不是个顶善良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个恶毒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会相还。 但是夺人性命这种事,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尤其是景晟为了他,造的杀业。 他曾经不信玄学,但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怎么能不信,景晟就是因为杀业太重,才久病缠身英年早逝。 一时间,心里有些畅快,又有些堵得慌。 思绪太多,晚上早早上了床,也没兴致给景晟烧他新制好的香了。 睡梦间他感觉景晟进来了,他朝里挪了挪,但景晟似乎没有睡下,想起昨夜的夜不归宿,心里堵了一口气。 第13章 斗气 “侍君,侍君留步。” “张公公,怎么了?”张大富拦了他的去路,景晟之前说过都仍由他,看来是有什么事。 “今日侍君还是不要乱走,大臣们要来侧书房议事。” 慕熙朝外头瞅着,多嘴问道:“谢过公公,不过,这议的什么事,怎生外头跪了一排。” “侍君应该知道,就前些天的事。” “运河?”慕熙瞬间就猜到了,“陛下不是把钥匙都交给大司农了吗?” “哎,半路又追回来了。” 慕熙愣住,还有这种操作? 景晟还没到,大臣跪在门外,慕熙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熏炉也拿去了侧书房,一南一北两个熏炉,同时烧了起来。 他在蜜丸上裹了糖衣,更耐烧一些,刚烧起来一点儿气味都没有,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原本还想试探景晟,现在想想,大不了一死,他都死过四五回了,有什么可怕,景晟问起罪来再说。 不过一刻,淡淡的清香从侧书房飘出来,慕熙捏着手,朝门外望着。 终于,景晟满面寒霜,没有给大臣们一个眼神,径直入了太阿殿,进了侧书房。 身后,还跟着陆鑫,陆鑫经过正殿时发现了他,给了他个古怪的眼神。 慕熙抓抓耳朵,一步一步往侧书房挪,他绝对不是想偷听。 里面吵的挺厉害,就算他没靠近,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还就是钱的问题,哼,臭男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贫穷啊,蒙蔽了你的双眼。 “废物,当年孤怎么就把国库交给了你。” 陆鑫那是铁公鸡,脸皮也够厚,油盐不进,“没错,是陛下交的。” “别想了,孤是不会给你的。” “陛下,您为了您的小宠侍,昨日贬了燕国公主杀了他从燕国带来的亲侍,运河可能要修的更快一些,毕竟跟燕国的战事,怕是要一触即发了。” “你。”最无奈的,就是景晟知道大臣们说的都对,他只是从遇到那个人开始,有了私心。 慕熙在外头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为了他?要打仗? 哼! 啊呸。 狗东西。 跟月禄混在一起的这一年,骂人的话倒是学了不少,慕熙发现骂人一时爽,一直骂人一直爽。 哼,如果贬黜燕国公主真的会引起战事,那必定是景晟就想打这场仗,找个借口罢了。 钥匙明明交了又半路追回来,那必定也是另有所图。 慕熙此时不得不怀疑,景晟处处打压慕家,跟修这条运河不无关系。 如果说谁能一时间拿出大量的钱财,慕家绝对是不二之选。 听着里面二人的交易,慕熙攒着拳头,真想把里面两个人的狗头锤爆。 景晟一直是个合格的君王,钥匙自然是要给的,但是这场拉锯战中,陆鑫立下了军令状,慕熙留下的每一分钱财都必须用在钢刃上,自此之后景晟不想再收到修运河经费短缺这种奏章。 在大臣们被宣进来前,慕熙悄悄溜远,看着大臣鱼贯而入,暗道事成了。 景晟的后宫无人打理,但朝堂却是井然有序,像这么多大臣同时觐见,数年来都没有几次。 慕熙暗道,时间这么凑巧,估计跟那个燕国公主有关,他也是凑巧。 景国众臣都嗅到了平静下的暗潮涌动,脾气急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十万个为什么,问清楚后打仗的准备就开始做上了。 结果,侧书房站了一排大臣,不约而同都没有说话,他们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屋内的暖气驱散了寒冷,这股香味抚平了急躁。 太阿殿是为数不多有地龙的宫殿,殿内的大臣都知道,这个好东西是陛下曾经专宠的侍君提出来的,只有新修的宫殿有地龙。 这味道……大家都想问,但没一个敢开口。 景晟看着这群气势汹汹来,又乖的跟绵羊似的,议完了事就乖乖走了的,眼神一直放在殿内两个熏炉上,没有离开。 这股香味,既不芬芳馥郁,也不是久而弥香,只是淡淡的清香,这一会儿已经烧完了,香味更是消散无踪。 但你置身其中,这股香味仿若能让你瞬间静下心神,得到心安平和,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景晟提了提袖子,闻了闻,殿内的香已经烧完,但他的衣物上仍留着淡淡的味道。 看来这是他那个小宠侍的杰作,揪了孤的花,还回一味香料,这是他们说好的,公平合理。 景晟今日难得提前放下了奏折,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手上已经收尾,朱笔搭在一边儿,出了侧书房。 张大富正在寝宫外绕圈圈,见了他拜倒在地,畏畏缩缩,不知做错了什么事。 老天爷啊,慕侍君把龙被扔在地上,□□的不成样子,还不许他们收拾,这是要闹死人呐。 景晟进了寝宫,小宠侍正坐在案前拿着镊子摆弄着,听到他进来,也不抬头,冷冰冰的。 想起昨日的积极,景晟有一种用完被扔的错觉。 龙床下一床明黄龙纹的被子,褶皱成一团被遗弃在地上,一眼望去,便能看出它是如何饱受欺凌与□□的。 如此凌乱的被褥,他昨夜就看到了,今日还没收拾好,还颇有些比昨日更糟的样子。 愣了片刻,转向罪魁祸首,问道:“孤的御被,是怎么了?” 它做错了什么。 慕熙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摆弄着自己的事,甚至还哼起了小曲,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眸中分明还带着撒气成功的得意。 景晟屏息,他不想承认居然有被这个小宠侍气到,气笑出声,自己把被子捡起,抖了抖,放回床上。 慕熙依旧不理人,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孤已经帮你欺负回去了。” “哦。”慕熙终于有了反应,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为了我,陛下大可不必。” 怒气值飙升,景晟绷着面无表情,告状的也是他,大可不必的也是他,“也是,为了个只会拿被子撒气的。”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慕熙跳起,嘴里的话吐豆子似的往外蹦。 “陛下,您可不能血口喷人。什么被子,哪里有被子,我哪里拿被子撒气了,陛下有证据吗?要拿出证据来的,人证有吗?物证呢?” 人证此时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物证,龙床上,物证已经被好好铺平在上面,除了多了些褶皱也没什么脏污破损的地方。 景晟坐下,慕熙也坐下来拿起镊子继续摆弄。 “孤日前……” “陛下前两天晚上去哪了?陛下爱去哪里都是陛下的自由,难不成还要解释与我听不成?” 最快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把自己给气着了。 “你……” 景晟不说话了,慕熙在心里把自己掐死了一万遍,你继续说啊,说啊,啊啊啊啊啊,他就是要听景晟前天晚上怎么了,刚才为什么要赌气,他恨。 沉默半晌,景晟看起来似乎气的不轻,慕熙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转移话题缓和气氛,“陛下,上次提过的香制成了,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 景晟下意识提起袖子嗅着,想到他们第一次提到这香的场景,说道:“就叫熙髻香吧。” 慕熙把镊子扔进盘子里,铛的一声,回道:“已经起好了,叫云香。” 什么鬼名字,这当然不是他起的,只是……一时上头。 直到景晟睡下都还没回过味来,一口气郁结于胸,他帮人出了气,还被怼了? 被一个他亲自捡回来的小侍君给气的说不出话来,居然没把人拉出去打死。 一定是哪里不对。 慕熙把东西胡乱一堆,一股脑全扔在一起,不干了。 景晟已经睡下,还把床边的烛火吹了,慕熙气鼓鼓的,看着景晟睡在外边,他都进不去了。 脱了鞋爬上床,一条腿艰难地迈过景晟,心里暗暗不爽,一屁股坐在人身上,见景晟没反应,也觉得无趣,继续自己的爬床运动。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还跪在床沿的那条腿因为翻起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倒进床内侧,景晟压了上来。 “疼。”慕熙第一时间装弱喊疼。 手腕上的手松了几分,景晟压下来,他们几乎贴在了一起,身上人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隐隐发烫。 “陛下。” “现在知道喊人了?” “陛下。” 心砰砰跳,黑暗里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温度,景晟挤在他两腿之间,两人只着着薄薄一层里衣,暧昧的姿势让他有些心慌。 “小侍君,他们说孤不仁,让你侍寝了三天三夜,看来应该名副其实才对。” 景晟靠近,嘴唇险些就要贴上他的脸颊,其他身体部位的接触让慕熙瞬间红了脸,艰难地出声,“陛下,别。” 景晟哼笑,“现在知道怕了?” 慕熙撇过头去不说话。 他本就不是要真正得到景晟的恩宠,从来都没想过这回事。 景晟估计也并非真正宠他,就像上位者饲养了一只好玩的宠物,逗乐一番不过顺手的事,这几天来景晟也从未提过更没有表现出要他侍寝的意思。 这个问题忽然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两人同时意识到,君王与侍君之于他们而言,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正常。 就今晚,景晟幸了他,才是正常关系。 慕熙和景晟开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战。 景王宫都知道慕熙宠冠六宫,甚至有专宠的趋势,一时恩宠未消,但他们两人的相处又确确实实像冷战。 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觉,一同醒来,偶尔慕熙喊累,景晟二话不说,把人抱出抱进。 但两人语言、眼神的交流,越来越趋近于零。 前一天晚上,景晟到底没有幸他,还与他逗乐,把人的被子踢下床,罚慕熙与他盖那床满是褶皱的被褥。 第二天起,两人就好像再没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就连月禄都发现了问题。 “公子,您与陛下还置气呢?” 慕熙:“没有啊,怎么了?” 可能是他想多了,就觉着怪怪的,但又确实不像闹矛盾的样子,谁敢与景王闹矛盾啊。 这十来天,慕熙没闲着,景晟也忙得不可开交,每每景晟处理完政事,都是夜半三更,慕熙早睡熟了。 有一次他醒的早,发现景晟干脆一晚上都没上床,在侧书房拄着额头,不知休息了多久,衣服都不用换,直接又上朝去了。 反正他们好些日子没说过话,在一处过了。 月禄忽然问起,慕熙想,难道这就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 郊外的厂已经建成,熙髻香已经投入生产。 这一个月,慕熙每天都制熙髻香,太阿殿烧着,来议事的大臣都渐渐习惯了这种让人静气凝神的味道。 坊间流传,这等香料乃最上乘之香,凡是官拜九卿之上无人不用,上至景国君王都常用此香。 其凝神静气的作用,被传的神乎其技,仿佛烧了此香,便能平步青云,官拜丞相。 这其中一部分,是他让月禄传出去的,另一部分是预料之外,以讹传讹便成了夸大其词的虚假广告。 他最终制作成品时,多加了一道工序,熙髻香本不是香味浓郁的类型,也不能经久不散,但多加的这道工序,让香味附着于衣物上消散的速度变慢。 长期使用此香,衣物总会留下淡淡的香味。 这些大臣在太阿殿闻了此香,下去争相打听,再加上衣物上的味道,家眷也都知道识得了此香,一传十十传百,熙髻香名噪官场。 据说丞相因为此香,来觐见的次数都变多了,只是一直没敢打听。 找遍了地方,最终也只能在太阿殿闻到此香,大臣们都开始猜测,这是王宫里哪位调香师专为陛下调的御用香料不成。 不久后,都城新开张没多久的少记香料铺打出了预售招牌,店内就烧着试用款,丞相亲自去验过货,没错,就是它。 一时间少记名扬都城。 都城的故事总是天下最感兴趣的,没过多久,这款香料的神奇与传奇故事,传遍了整个景国,少记分铺也慢慢在景国大地开了花。 这款熙髻香,大火了近半年,成为了少记香料铺名副其实的金字招牌,镇店之宝。 慕熙安顿道:“香料的说明要注意做好。” 熙髻香不过是简单的香料,虽然其中确实加了几位药材,但不过是安神的作用,可别传出什么治病救人的功效,那就太离谱了。 “公子,咱们赶的也巧,新年快到了,可赶上一大批采买的。” 这么一提,转眼已经十二月了,再过半月便是新年了。 “有何干系,新年,家里烧富裕金香更合适些,熙髻香寡淡了。” 月禄回道:“公子你可别说,现在火的,谁家不烧个熙髻香,都不好意思在朝为官呢,那些官家夫人比官老爷还厉害,生怕落了人后。谁管适合不适合呢。” 慕熙摇摇头,对于不懂香的,暴殄天物。 这天夜里,慕熙一直没有困意,睡不着就一直捣鼓自己那点香料,手里捏着个蜜丸,左转一圈右转一圈。 景晟忽然推门而入,四目相接,这样的感觉居然让两人有些陌生,好似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咳,咳。”慕熙没忍住,咳了两声,喉咙有些不舒服。 景晟忽然说:“晚了,快睡吧。” 慕熙当没听到,打开熏炉的盖子,把手里的蜜丸放了进去。 景晟自己宽了衣,拉开被褥,坐在床上看过来,“你当真不怕孤?” 都是一个脑袋一双眼,两只耳朵一张嘴,有什么可怕的。 熙髻香飘散出来,但对慕熙作用不大,他正气鼓鼓的,也不搭话,也不看景晟,像自己是十几个脑袋,随便砍。 这香是他第一次制的,与后面的成品都略有不同,少的那道工序让香味散发的更快,比成品的味道要略浓些,也消散的更快。 小小的一颗,转眼便要烧没了。 景晟忽然出现在案前,像慕熙不回话也没什么不敬,继续说自己的。 “后宫这些,个个都想争宠,但没几个有胆量在孤面前造作。孤给一分便受一分,孤不给敢要的,都已经死了。” 慕熙抬头。 “就连堂上那些,孤的丞相,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再三斟酌。” 原来景晟知道,所有人都怕他。 高处不胜寒。 他的香要烧完了。 “慕少之?”语气里都是对慕熙假借人名的嘲讽,景晟怎么可能不知道慕云字焕之,“孤再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 慕熙忽然问:“陛下,我听说您之前杖毙了一个宠爱的侍君。” 景晟看过去,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此事。 “据说,他没说出您想听的话,您就把人拖下去打死了,是吗?”慕熙满脸求知欲,一点儿都不怕此刻他没说出君王想听的话,下一刻就要被拖下去打死。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陛下,自信点,不是错觉,确实就是用完就扔 一、我的文案很丑吗亲爱的们,我觉得有点丑,不知怎么改QAQ 二、今天更新后,从周一开始每天早晨的更新挪到晚上吧,大概晚上九点。早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大家好像不太好看更新的样子,挪一下反正还是每天更。 第14章 心悦君兮 “据说,他没说出您想听的话,您就把人拖下去打死了,是吗?”慕熙满脸求知欲,一点儿都不怕此刻他没说出君王想听的话,下一刻就要被拖下去打死。 一个是字,盘旋在口边,终是没说出来。 景晟坐下,顺手拿了慕熙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水,喝了一口,有点甜,不腻。 “孤问他是不是真心爱慕孤,他说是。孤又问,如果孤不做这景国的王,他是不是还爱慕孤,他愣了片刻,只说些阿谀奉承之言。” 景晟说的认真,“在孤面前撒谎,欺君之罪,不当处死吗?” 而且,这些侍君,被各方势力送进来争宠,大都别有目的,在他身边安插枕边风,想把他当做笼中鸟戏耍,愚昧无知,罪该万死。 他处死的这个,正是个细作。 这些,景晟并不准备说与人听。 慕熙听着,点点头,给景晟添了茶水,回道:“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景晟再问:“你当真不怕孤?” 慕熙有几分气,指着熏炉,“陛下,这是熙髻香的第一枚成品,马上就要烧完了。” “孤以为,已经在侧书房烧了。”景晟有些惊讶,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他的哪些记忆。 “陛下,如何?”慕熙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星星。 “人间绝色。”不吝赞美,一语双关。 慕熙笑了,满眼骄傲。 “陛下,其实我还是怕的,比如现在,腿有些软,站不起来了。”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慕熙张开手臂,已经打了样,景晟绕过桌案,把人抱了起来。 “你是当真不怕孤。”这次,是陈述句。 搂着人的脖子,小腿一晃一晃,慕熙舒服的躺在景晟怀里。 从案前走到床边,不过十步的距离,慕熙已经懒懒地不想下来了。 两人上了床,左臂挨着右臂,自那天起,两人一直盖着一床被褥。 烛火熄,黑暗中,两人呼吸绵长,很快进入了梦想。 熙髻香,原本就是慕熙对症下药,治自己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心静不下来,还有睡眠差的。 后来,为了成功制出成品,他放弃了最后一个功效。 后来,有人补上了这份效果。 入宫近四个月,慕熙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的消息,他要做的几件事的其中一件,稍稍有了那么一丁丁进展。 景晟杖毙宠侍,如果一个是有原因的,那么后面的两个三个,也可能是有别的故事,传言本就不能尽信。 黑夜里,原本应该入睡的人睁开了眼,侧身朝身边的人靠了靠,头枕在人肩旁。 虽然景晟的理由别人听来,可能并不充分甚至仍觉得残忍,但对于他来说,景晟愿意说,他也能理解意思。 景晟是个追求公平且认死理的人,那个侍君为了邀宠,既然说了是真心爱慕,那便该真心爱慕。如若他是真心,景晟允了他在后宫,那便也会付出真心宠爱。 如果是另有所图,或者根本并不倾慕,那便不该撒谎欺骗,没有人想任人戏弄,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之于他,这样的故事,他接受。 慕熙想,是不是他太怯懦于剧情。 他明明白白看到了景晟是个怎样的君王,景晟是怎样英年早逝,又与他多年相处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来自于原著,一个来自于他亲自相识,他夹在其中,迷失了本心。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景晟。 额头抵在景晟肩膀上,慕熙头疼,他要不要认真跟景晟聊聊,就告诉他,他是慕熙,是真的慕少之,不是慕云。 把头疼的事扔给景晟去做,他就像以前一样,当条咸鱼,做做小生意赚赚小钱就好了。 身旁的人忽然把他拥进怀里,没有完全醒,习惯性的抚上后脑,轻轻揉着。 “疼了吗?” “没,不疼。” “嗯,快睡,我在呢。” 眼睛忽然酸涩,免疫力直接下降到负无穷,这人是故意的吧。 窝在人怀中,在容易放下戒备的黑夜里,慕熙不得不承认,他没办法欺骗自己。 这个立于权利顶端的男人总是照顾着自己,宠着惯着,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事实,没人能抵抗这样一个男人。 或许在更早前,当那个少年,每日每夜都一丝不苟,认真学习的时候,他就把人放在了心上。 景晟醒来,发现他的这个小宠侍难得的没有赖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 “继续睡吧。”景晟说完自己先愣了,这场面似曾相识,还有昨晚的那个梦。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慕熙摇摇头,他虽然觉多,但完全睡醒后也很难再入睡。 下床,看景晟洗漱,从小困子手里接过脸帕,凑过去贱兮兮的给景晟擦手。 一滴水珠从脸庞滑落,打在了里衣上,慕熙赶忙擦完手,开始给景晟擦起了脸。 脸帕从额头一点点向下压,拭干面部的水迹。 “你想捂死孤吗?”景晟对突然而来的殷勤并不高兴,他的小宠侍笨手笨脚,压根不会伺候人。 慕熙也不气,赶忙把脸帕从景晟脸上挪开,看都擦干净了,又夺过小困子手中黑中扬赤的玄衣,支着手示意景晟过来穿。 拿人没办法,景晟背过身,双手伸进玄衣中,一双柔软的手在他背后整理领口,把背部的衣料抹平。 身后的人随即转到身前,把衣服拉拢,给他系着盘扣。 慕熙低着头,眼神专注,就像研制新的香料差最后一步就要大功告成,灵活的手指在盘扣上打着转。 “好了。”小意思,慕熙笑着抬起头,撞进深黑的眼眸中。 两人对视,气氛愈渐微妙起来,最后景晟先打破了沉默,“怎么忽然做这些……” 做这些邀宠的活计,像个正常侍君讨他喜欢,莫不是有什么目的,终于装不下去了。 这样想着,但内心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全是恶心厌恶,景晟有些惊讶。 “哼,对陛下好,您还不乐意了。”苦了他这么早起。 张大富几人看在眼里,互相使眼色,这两位是和好了啊,太阿殿危机解除,又能愉快的玩耍了。 景晟走后,月禄还专门问了,被慕熙赏了两个白眼,他们又没有吵架,有哪里需要和好的? 莫名其妙! 因为身体原因,慕熙并不喜欢出门,一般是能宅在家里就不出门,以前假日,同学朋友都去旅游,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琢磨这个那个的。 喜好也是些不费力气,坐着便能捣鼓的,调调香啊,配配花茶这些。 今天也是鬼使神差,怎么都坐不住,就想出去转转,可能是想好好看看景晟这景王宫。 直到他碰到心机女正堵着一个年轻公子为难,他忽然回过神,这一幕他记得,难道是剧情的力量让他今日必须得出门吗? 慕熙蹙眉,他非常讨厌这种被剧情推着走的感觉。 那个被欺负的,柔柔弱弱,一直咳嗽着。久病成良医,慕熙一看便知这人身体极差,常年卧床。 心机女为难了人还不放人走,一直辱骂着,发泄自己心头的不忿,大抵和骂他的那些话一样,狐媚像啊、身体低贱啊、卑贱男人之类的。 那人只低着头,任人欺辱。 没有了兰夫人这只老虎,狐假虎威的人放下了狐狸狡猾虚伪的面具,把本性中最劣质的一面暴露出来,丑陋不堪。 慕熙对这些人半点兴趣都无,出去把人救了,自己心里郁郁,转头回了太阿殿,闷闷的等景晟回来,再没心思出去闲逛。 他只是个配角,大多数剧情他并没有参与,但这件事是一个转折点,原文中心机女欺凌侍君一事,被慕容如枫和景晟同时撞到,他们对此事各有不同的观念,冲突非常激烈。 但也因为此,两人冷战数月,思念让他们慢慢明白彼此心中的感情。 嘭! 一盏茶杯英勇就义。 这不足以平息慕熙的烦躁,捏着另一个茶杯,跃跃欲试。 景晟刚一进殿就听到里头在摔东西,他的小宠侍脾气是真不小,召来张大富一问,只当他是又想起了被欺负的事。 还挺记仇。 晚膳时分,景晟主动问慕熙,还没解气呢? 这根本牛头不对马嘴,慕熙只摇摇头,不想多谈。 景晟放下筷子,忽然说:“很多事,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 慕熙抬头,心思已经飞到另一端,那他现在看到这样的局面,原文中也是这样描述的景王宫,也是内有隐情,并不像表面如此吗。 “你只看她欺凌弱小,又岂知弱小真的是弱小。” 慕熙不明白,但第一时间代入了自己,以为景晟是在说他反惩治回去的事,嘟囔反驳着:“是是是,我也从没把自己当做弱小。” 景晟见他也不想吃了,拉着他出了太阿殿,一路向东。 “陛下,做什么,慢点,慢点。”慕熙踉跄,景晟走的急,像慢些就会反悔似的。 他们一路走到了个废弃的花园,景晟拉着他隐在暗处。 林间已经起雾,气温低的厉害,慕熙发抖,身后人把他拉进怀里,裹在袍子里暖着身体。 不知景晟带他到这里来想做什么,但看这阴森恐怖的气氛,慕熙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杀人越货不过如此。 “陛下,我们……” “嘘。”景晟的两根手指,搭上他的嘴唇。 他们隐在树丛间,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窸窸窣窣,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别人都带媳妇看爱情片 景晟:我带媳妇看恐怖片 横批:追妻火葬场 第15章 景晟人设 慕熙毛骨悚然,一片寂静中,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某些灵异恐怖片。 他捏住景晟的手指,渗的慌。 没一会儿,声音的来源出现在视线中。 一个细窄的身影拖着个女人,那女人嘴角满是污血,像中毒所致,没有半点生息,不知死活,分明是心机女。 男人把人拖到井边,使力将人投进井中,咚的一声,即便没死这回也必死无疑。 男子抬头,竟就是白天那个柔柔弱弱任人欺负的公子。 他毫无夺人性命的恐惧,甚至眼底有些快意,一眼都没朝井中看,只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便恢复人前柔软的模样,离开了井边。 慕熙瞪大双眼,嘴被景晟捂着,不然在看到他把人投入井中时,就惊叫出声了。 发麻的感觉从脚心一直窜上头顶,背脊发凉,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整个倚在景晟怀里,靠景晟扶着胳膊肘的力量才堪堪站立。 景晟在他耳边,讲了一个景王宫曾经的故事。 景国以前有个王,子嗣稀薄,后宫御妻极不易怀孕,上天眷顾有的有了身孕,但产下的男婴不是死胎就是早夭,王室差点断了血脉。 后来景王大怒,下了死令,并悬赏大量钱财,要找出原因,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宠妃在后宫只手遮天,谋害王嗣。 虽然最后找到了罪魁祸首,但最终王室也只留下了一条血脉,景王终其一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 总是让他安心的声音,此刻却像毒蛇的信子,无情冰冷,慢慢吐着。 “这个王便是孤的祖父,直到孤父王在位时,后宫都是极少的,也是因此。” “历朝历代,后宫斗争并不比战场来的仁慈,没有刀箭的战场,更来的阴狠残忍。” 慕熙浑身发冷,从身到心都抗拒着这样的现实,他并没有经历过这些残忍算计,要说最阴狠的事,也不过商场如战场的谋算罢了,也不曾涉及过人命。 这一刻,他忽然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和平安全,诸多险恶都被他自动忽略。 也许不是不明白,只是期望自己的生活能像愿望中那样,并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 景晟看着怀中发抖的人儿,把人又往自己拉了拉,终于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方才如果慢一点儿,他便不会把人带到此处。 小宠侍确实没见过这场面,吓坏了,他心里竟有些不好受,潜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真是魔障了。 虽然看到的有些毁三观,但慕熙到底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因为世界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大喊大叫抑或躲进谁怀里哭。 “他,就因为白天被欺辱了几句,还是……”还是积怨已久。 “就因为被为难了几句罢了。”后宫争宠,想一个人死,并不需要深仇大恨多少理由。 心思一转,慕熙惊道:“不是第一次?” 得到了侧面的肯定回答,“这座王宫建造了数百年,期间扩建重修数百次,像这样废弃的枯井或是无人的阴沟多不甚数,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制止。”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但答案更是他没想到的。 “孤为什么要制止?” 一个呼吸间,慕熙心思已百转千回,不再拉扯这些有的没的,又再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一向主张重法公平,看着后宫戈戟,冷眼旁观,便是陛下的重法公平吗?” 此等狂悖质疑已属大不敬之罪,斩立决凌迟都不为过,但景晟并没有感到被冒犯,也不准备处罚他的小侍君。 “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入宫,都有各自的目的,意有所图就要做好等价交换的准备,这就是公平。” 慕熙惊诧于景晟的理性,一时竟找不出哪里不对,甚至还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只是他不能接受。 景晟就是这样,通理不达情,每件事都只讲公平合理,外人看来可不就是冷血无情么。 以前他只觉得景晟像个小老头,总是枯闷无趣埋头苦干,现在他见到了这个性格下的另一面,对于这些残忍黑暗的现实如此果断决绝。 “陛下怎知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慕熙不甘心,再问。 身前的人垂着首,从高处看着他的半边侧颜,不知怎的,就觉得怀里的人散发着失望,景晟下意识抓紧了怀中人的小臂。 “谁不情愿,孤绝不勉强,自会放他出宫。” 慕熙这时才看了景晟一眼,从他的袍子里挣脱出来,拿自己的狐裘把自己裹好,“希望陛下记得今日的话。” 末了,景晟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陈述又像告诫,“面对这些,更能在后宫生存下来。” 从树后出来,慕熙离那枯井远远的走,腿有些麻,只要他用用小伎俩,景晟肯定会抱他回去,但他什么都没说,自己慢慢向前走。 景晟跟在身后,他的这个小侍君比晚膳时更不高兴了,步履缓慢,他本想把人抱回太阿殿,看着身前的人,却没有动手。 直到两人走远,一个青色身影才走出来,他们方才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见,只看到矮一些的那个被护在怀里,低声安慰。 慕容如枫向来不屑后宫争斗,今日不过恰巧路过,他并非想待在这王宫里,甚至颇看不起景王的后宫。 但看着那一走一随的身影,心里竟然十分不舒服。 自从慕家公子出现后,景晟再很少来陪他。 回到太阿殿,慕熙没理景晟,一溜烟儿进了寝宫,除了狐裘外衣,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一个尖尖的脑袋,从外面看像睡熟了。 床上,慕熙裹着被子,两眼睁的大大的,望着床顶。 景晟的人设其实就是这样的,也许无论发生什么,书中人最终都会无限趋近于作者的设定。 这个世界本就是根据作者的构架弥补了细节构成的,但他们的本质都还是作者笔下的人物,表妹早已赋予了景晟这样的人设,他就是这样没有什么理由。 入宫想看看现在的景晟,了解他几年来的生活,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似乎都是无用功没有意义了。 但是他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到底为什么会生出这些不甘心,他好好想了。 也许是自己对景晟生了喜欢,不希望喜欢的人变成现在这样; 也许是他亲眼见证了曾经的景晟,从太子时期到登基为王,那段日子太过美好,他无法接受成为君王后如此这般的景晟; 也许他仅仅就是被好奇心掠夺了心神,对于景晟的事总想刨根究底。 总之,他翻来覆去,尽管早都想过这种可能,却无法说服自己,一个人无缘无故怎么就会变成另一幅模样。 虽然他不是什么心理学家,也不是聪慧过人,但并不是一点儿识人能力都没有,他曾经认识的景晟根本不会做出现在这些事。 翻了个身,床的另一边儿空空如也,慕熙想起,昨晚这一边儿躺着另外一个人,睡梦中,那个人揉着自己的脑袋,说他在,让他安心睡。 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以及合理不合理的猜测,他的身体让他更不允许自己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 既然不甘心也说服不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那就别再想那么多,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日子,过便是了,有疑问解便完了,多想无益。 这样一想,顿时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释然让他好受了许多,也许有些阿Q精神,但身体不好的他,向来懂得怎么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景晟在寝宫门口来回踱步,等要来一碗糖水,端进去时才发现慕熙已经睡着了。 看着已经睡迷糊的小侍君,景晟抿唇一笑,帮人把头发理在一边,拯救出被掩住的口鼻,拇指在人脸颊上蹭了蹭。 睡颜安详,一点儿没有方才被吓的样子,睡的挺好看来没做噩梦,景晟暗笑他这个小侍君心大,又觉得今天自己有些冲动了。 不过是个被送进宫的普通人,算了,以后不与他说这些便是。 舀起一勺糖水,自己喝了一口,甜甜的,没有以前那么难接受。他似乎也能理解,他的这个小侍君为什么这么喜欢甜的了。 夜半寂静,龙床上两人并肩而睡,慕熙今日睡的早了些,一觉到大天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当年的少年郎,方十六的年纪,被领到了东宫,见到了当今太子殿下。 他当时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朝穿书第一次见这样的人物,好奇的不行,但没想到不过是个普通人,会同情弱小,会需要同伴。 就因为这两点,他轻松留在了东宫,得到神医医治,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不过太子这个小老头,一开始总是管着他,无趣的紧,后来他把人拉下神台,跟他一起闹腾,就再没被管过了。 人的本质,除了真香,就是双标。 起初他们不在一起吃饭,后来他找过去,太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试图找话题时,总是板着脸告诫他,“食不言,寝不语。” 还有就是,天家的饭菜也没那么好吃。 吃饭时不让他说话,他就吃完饭再说,他跟太子说饭菜不够好吃,还说他们自己去研究几道菜来,保准有比这香的。 结果说的急了,咳嗽不停,太子慌忙倒了热水,一个劲拍他的背,大声喊御医。 还有,太子总是在用工苦读,他看的那些书他都不喜欢也看不懂,但太子的书库倒有些讲经商之道的书,他还是看了看。 只要在他有精神,天气又顶好的时候,他就趴在太子书房的窗头,朝里头丢石子。 看着太子满面怒容,抬头见是他也只能无奈,“怎生又闹。” 这时他便撒娇,“太子哥哥,今天我很有精神,天气也好,要来陪我玩吗?” 他的太子哥哥一准会放下手上的宝贝书,陪他去闹腾。 梦里,他清晰的看到自己十六岁的容颜笑靥如花,眼里有个温润公子拿书端坐着,似神仙一般出尘世外,但看向他时便多出些拿他没法的无奈,眼底多出了他当时没发现的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办事办了一天回来的太晚了,十点写了三个半小时也就写了这些,回来迟了+卡文真的可怕,感觉今晚有点脑子不好使的亚子~呜呜呜 下章可能会写一些之前的回忆,有小片段也有叙事性概括吧,篇幅不会太长然后就继续走剧情,勿嫌弃~不知道曾经那么好,又怎么能体会慕熙现在的不甘。 今天更新太迟了,已经两点了干脆就设置了三点整发蹭个玄学,明天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早点更QAQ 第16章 前尘 彼时太子还在幽禁期间,说到玩也不过是他拉着太子在东宫的荷塘假山还有他自己寻到的地方转。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出去玩,但那时候就像着了魔似的,只要身体舒服就会去闹太子。 不知道多少遍,他们走过小池边,走过后来才多出来的熙髻花丛,然后走进假山中。 太子是个极重礼仪的人,每当他的发髻被风吹乱,他都会帮他拢好头发,而太子的却好像从来不会被吹乱似的。 可是他面见太子从不跪拜,对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总是以我相称,还会没大没小的闹腾他读书做学问,他的太子哥哥却从未责备过。 直到那天,他们走进假山,光线忽然暗淡起来,太子还是那样沉默,他也不知为何没有找话题,总之那一天跟往日都是不同的。 那是他淋了雨大病初愈的一次,暗淡的光线让他们之间的气氛都暧昧起来,一时间他竟然有一种小说主角约会的既视感。 思绪乱飞间,他踩着个石子,一个踉跄便朝假山一边倒去,还好没有摔倒只是磕在假山上肯定很疼。 可他身后的人更快,抓住他的胳膊肘借力挡在他与假山之间,太子低头看着他,他跌进了一个怀抱,抬头,两唇相接。 这一刻时间像禁止了,两人谁也没有先挪开,黑暗里他们对视着,同时回避了所有的问题,像享受只有他们知道的禁忌一般,两片唇贴在一起,什么都没做,却心如鼓噪浑身战栗。 后来他们默契的分开,谁也不说话,他像不会走路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堆。 他只记得,太子拢了拢他的发梢,转身在他面前半屈着膝,把他背了起来。 那天,太子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背着他,在他自己找的那些偏僻无人的地方,慢慢走着。 这一刻,他瞬间想起曾经趴在太子哥哥背上的感觉,脸颊贴着坚实的脊背,心咚咚咚直跳,又觉得涨得满满的,嘴角扬得高高的怎么都下不来。 那天,一直到夜里,太子跟他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直到他咳了一声,才被太子强行背回了大殿。 那晚,两人睡着一张床,太子光明正大握着他的手不放,交颈而眠。以前天气太冷他也闹着跟太子哥哥睡取暖过,但这个大夏天,他们都知道与以前是不同了。 这件事后,像个分水岭一般,他们几乎都是放飞自我型的。 他更加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全随自己喜好,全无一点拘束礼数,在东宫横着走,俨然比太子还像东宫的主人。 就连身边的人都惊叹,他跟太子的关系也好的太过头了,甚至有人怀疑他手里是不是握着太子什么把柄。 太子哥哥还要更夸张一些,他肆无忌惮他还就宠着,那段时间慕熙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太子哥哥都能包容下来,然后给他找好理由铺好后路。 不允许任何人置喙,那些闲言碎语的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东宫。甚至把他手底下的人派了好些来替他做事,慕熙简直过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 也是那一年,他把生意做了起来,凭借一些现代人的新鲜玩意一时间积累了许多财富。 其实从头到尾,两人谁也没有表明心迹,就是很奇怪的,太子照顾着他,宠着溺爱着,比父母有过之无不及;他也不让太子哥哥的生活那么闷,同时动用慕家的财力以及自己的势力,尽可能的在钱财方面帮助太子。 偶尔他们会有非常旖旎暧昧的时刻,那个时候心就会像快要涨开一样。 他们好像生来有什么默契,没有心灵感应,但心就像相通的一样,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都能理解彼此的行为想法包容彼此的缺点不足。 好像没人能介入打败他们,因为他们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 直到太子登基成为了景国的王,他们从东宫搬到了整个景王宫的中心。 太子变成了景王,他变成了景王的侍君。 搬家的那天,他带了许多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挪个地方,景晟还是宠着他,他也没觉得他们之间会因为身份的转变有什么改变。 但慢慢的,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的人还是都发现了,到底是不同了,哪里不同他们又说不清楚。 直到有一次,他并不知道里面在谈论什么,也不是故意偷听,但那句“不过就是一点儿喜欢”深深烙在了他心底。 他们从未讨论过他们这段关系,自然而然就是现在这种关系这样的相处,也没有互诉过衷肠,诉说他们对彼此的感情。 他们就像两个寂寞的人,忽然遇到了一起,吃穿住行都在一起,在一起生活,已经习惯了彼此。 第一次听到对他们之间感情的讨论,竟然是景晟亲口说的,不过就是一点儿喜欢。 仔细想来,他们之间,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似乎谈不上,一点儿喜欢好像也没什么错。 尽管是在当时,他也是不真正清楚自己内心的,他们在一起时他更多的感受,只是景晟对他好照顾他宠着他。 而他对景晟,他能想尽一切办法的去逗他开心帮他登上王位。 但他就是难受,就是心疼了,像痴心不改遇到了负心汉子一般,郁郁不得其法。 后来景晟也知道那天他在门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但那句“一点儿喜欢”,肯定是听到的了。 那时候快到新年,景晟登基不久,可谓日理万机,而且王位没坐稳处处都是危机。 但他日日不开心,景晟就哄着,说要陪他去过上元节。 没有任何人能抵挡这样的诱哄,一国之君站在权利顶端的男人,放低姿态像个普通人一样就为哄人开心。 如果忽略那句真相的话,他确实像外界传言一样,是景王专宠的小妖精,捧在云端高不可攀。 严格意义上说,那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景晟一路紧紧拉着他的手,生怕把他弄丢了。 他们带着面具,在花灯里人群中穿梭,两个人都忘记了近些日子的隔阂,兴奋地看着热闹的灯会。 景晟用身体护着他,不让他被人群挤到,感觉他累了就放慢步伐,把他搂进怀里扶着走。 他们猜灯谜赢花灯,看舞龙舞狮,还有五彩缤纷亮丽夺目的花灯舞,最后他身体实在没力气的时候,景晟就背起他在热闹的街上转起来。 他们看捏面人,买糖人吃,景晟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笑起来的样子慕熙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一刻,他就想,如果景晟不是王,他们只是普通百姓,那他们就能永远这样。 或者他是什么能臣将军,可以和景晟并肩于天下,也许他们也能在一起。 但都不是。 那天的话,他其实并不是只听了那一句,虽没有听全,但以他对景晟的了解,已经明白了全部。 景晟一直就被当成一个伟大君王培养,未来他会统一天下,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他的生命里,会有辅佐明君的贤臣,为他打天下的将领,诞育子嗣的王后,唯独不会有一个真心爱慕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爱人。 如果有,那也是要掐死在摇篮里的。 所以,不过一点儿喜欢而已,真正的君王是不能有爱的。 那晚最后,他们放了花灯,俗套的在花灯上写了愿望,看着它们飘远。 梦里的画面更加清晰起来,他看到景晟望着水中的月亮,而他一双眼里都是那个望月之人。 他明白了,如果他只是把景晟当朋友,当亲人,这样的生活已是再幸福不过,景晟从来没有半点对他不好。 但他当时,对景晟已不再是最初的好感依赖和青涩的爱慕,他已经把人放在了心上。 上元节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不言明的矛盾在两人身上越积越多。 直到秋猎前夕,他们终于第一次谈起了这个话题,以吵架的方式开始,以分手的方式结束,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只是他当时没想到,他们的分别会那么突然,刺杀开始的没有预兆,激烈急促,直到景晟把他护在怀里,自己的身子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箭雨下。 一支箭矢,疾如旋踵,对着瞳孔不断放大。 “呼。” 慕熙深吸着气,知觉回到了身体,把他带回现实,一边儿景晟安静地睡着,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没喝完的糖水。 慕熙身子一边儿冷一边儿热,被多年混沌掩埋在最深处的记忆全被翻了出来,憧憬的、甜蜜的、满足的、幸福的、难过的、哀伤的,一波接着一波。 越过景晟,径直来到桌前,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端起那碗糖水就舀了一勺。 冰凉的水淌过唇舌,滑过喉咙,一直凉到了肚子里,但齿间还是留下了甜甜的味道,原本苦涩的口腔内,全是甜味。 慕熙笑了起来,景晟一直知道他偏爱甜,还要甜而不腻,每次哄人都会端来一碗糖水,自己亲自煮的,甜的刚刚好。 身后,景晟睁开了眼,盯着那个背影喊道:“慕熙。”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更的太迟了,今天发早点~ 害,我也想拥有神仙爱情,呜呜呜~ (后几天有时间可能会给前面的章节捉虫改章节名啊什么的,除了固定更新看到有修改不用点哟) 第17章 ~ 慕熙转过头,景晟坐在床边看着他发呆,“陛下,您方才喊的什么?” 待景晟看清他的脸,朝他招招手,说:“过来。” 慕熙过去,趴在人腿上,一双手划过耳廓,把他的头发拢在脖颈后。 “慕少之。” 慕熙回应,“嗯。” “孤以为你是个心大的,”景晟笑他,“做噩梦了?” 慕熙回忆,诚实回答:“也不算,大多都是好的,只是最后惊醒了。” “那就好。”梦里都是好事,都是幸运的人,景晟想起他方才的梦,有些黯然。 慕熙跟着他在东宫没少吃苦,他还没有还,慕熙就扔下他走了。明明说一定会回来,死亡也不能阻止,但他寻了一年,只在万丈悬崖下寻到一副骸骨。 看着景晟面色忽然阴郁,慕熙忽然想起,当年在东宫也不全是好事。 一个被幽闭的太子,在世人眼里,可能会成为王权争夺的失败者,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景晟不是没有兄弟。 总会有目光短浅的人落井下石,或为了抱上其他皇子的大腿为当舔狗来为难,最关键的是景晟一点儿都不善于理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不相信原来太子也会囊中羞涩。 想起他要买些东西,景晟为难沉默说不出话,最后才知道他没钱,慕熙笑出了声。 “又梦到什么好事。”景晟说着,也没想知道答案。他的心像被千斤铁锤压着,又疼又闷,只是随口说着话,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不告诉你。”慕熙调皮道。 景晟脸色越来越差,他连忙把人拉起来,语气欢快,“今日还是我来伺候陛下洗漱更衣,我本就不会这些活计,陛下可要配合。” “快来。” 看着认真的慕熙,景晟告诉他:“今日不上朝,可以随意些。” “今日休沐?” “嗯。” 早膳后,慕熙黑着脸,站在侧书房外。 …… “今日休沐。”慕熙咬着牙,发出不屑的哼声。 张大富见怪不怪,陪笑道:“侍君,陛下勤政爱民,乃大景之福。” 可他还知道一个词,叫——劳逸结合。 从他进太阿殿到现在,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没见这个人离开过侧书房,没事一准在批阅奏折。 他本以为今日特意说了休沐,这人会闲下来做点别的什么,谁知道刚吃完早饭,就又进去批奏折了。 太令人窒息了! “可……可是……” 慕熙连张三次口,却说不出什么,景晟确实是个好君王,他虽然不喜欢这些政务,但也没权利评判。 “侍君,相符阶品的衣服制好了,您来试试吧。” 慕熙点点头,换上新衣,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张大富:“可有什么问题?” 慕熙摇摇头,“无妨。” 慕熙看着新衣,倒是衬他的皮肤,几缕不易察觉的甜腻香味,别人闻不到,但对于嗅觉敏感的他,味道不断冲着他的鼻子。 看着前脚说今日休沐,后脚勤劳办公的景王陛下,慕熙思虑片刻,穿着新衣进了侧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填的内容有些少 今天写这章忽然想起来,顺便说一下,白月光设定那一世,其实两人也不算确定了关系,只是互相理解互相陪伴对彼此真的都很好,两人在假山里意外接吻后,也再没有过多身体接触哈。 慕熙是十六岁多些被带去东宫治病的,然后东宫两年,是在后期才有了些亲密接触,当时两人都是18岁+啊,这里说清楚 第18章 多做运动 景晟看着忽然进来,也不说话,也不闹,就安安静静枕在他腿上的人,顺了顺慕熙的黑发。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端庄了些,不符合小侍君的性子,但很美。 “是很适合。”慕熙话里有话,有些怪异。 他不是不想说不想闹的,只是他现在,有些热,身体不舒服,在景晟腿上蹭了蹭,抓着人的裤腿,更难受了。 有些后悔。 在他准备起身时,景晟扫了扫腿上的痒痒,嗔怪道:“闹什么呢?” 慕熙抬起头,眼睛蒙着层雾气,声音比平时多了些魅惑,“陛下。” 反握住景晟探过来的手掌,慕熙伸长手,仰头描上挺直的浓眉,划过眼睛,描摹着脸上的轮廓。 景晟抿着唇,盯着他,明明是不太高兴的表情,慕熙却像着了魔似的。 忽然昏暗的假山中的画面一幕幕在脑中荡漾,心砰砰直跳。 那口清甜的糖水淌过唇间,甜进了心里。 放开握着的手,跪坐起来,双臂攀上景晟的脖子,一点儿点儿靠近,贴上景晟的嘴唇。 景晟一直看着他,眼神沉的像把他吸了进去。 在彼此呼吸可闻时,慕熙猛的被推开,离龙案太近了,来不及站稳便被绊了一下,摔倒在龙案上,奏折洒了满地。 景晟站在身前,满面怒容。 慕熙闻着一缕缕香气,灵台不太清明,还有心思想没有亲到亏了。 不知景晟怒不可遏,紧握着拳,看了看他想发作,最后只气的往一边儿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 羞耻心和见不得人的东西同时作用起来,慕熙眼含水汽,脸红扑扑的,已经能看出不正常。 每一寸皮肤都开始散发热量,如果不是手腕处一阵阵传递着痛感,他此刻已经躺倒在奏折堆成山的龙案上。 景晟眼中盛怒,一时间分明蕴含着狂风暴雨,像盯着猎物似的直勾勾看着他,最终消散于无形。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沉声,语气却有几分缓和,“方入宫应有人告诫过你,宠可以争,孤给的你便受着,孤不给便不要妄想。” 慕熙羞耻的低下头,手抓在案边,心里直骂娘。 他有些后悔,只有他心里门清,他曾经是被景晟捧在手心宠过的人,一直以来,他都还是把自己当做慕熙,恐怕一刻都没把自己当成慕云过。 尽管明白他现在的身份跟景晟根本毫无渊源没有感情,但他已太习惯跟景晟曾经的相处,只要对方进那么小小一步他就忘记一切肆无忌惮起来。 对于景晟来说,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年,而对于他不过不到一年未见罢了。 被推开的那一刻,让他瞬间清醒,在景晟眼里他只不过是个颇有意思的小男侍,甚至对于这个小男侍,已经报以了最大的宠溺和宽容。 所以他后悔,后悔发现不对时自己做的决定,被拒绝的羞耻感不断冲刷着大脑,他此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同时,在这样的羞耻感下他竟隐隐还有些开心,只抓到个模糊的尾巴,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晟发现了不对,案上的人低下头前一刻,不正常的红晕,染着情/潮的眼睛,空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气味。 景晟上前把人扶起,慕熙的脸颊很烫,本能的朝他怀里钻,他抓住人的袖口闻了闻,立马找到了原因。 慕熙红着脸磨蹭着景晟的衣口,压根没精力计较景晟方才的教训,喊着:“陛下。” 景晟看着怀里的人,不扔浑身不舒服,扔下,又魔障似的撒不下手。 手放在慕熙腰间,另一边穿过膝弯,把人稳稳抱了起来,快步向寝宫走去。 一进殿内,景晟三下五除二剥了慕熙的外衣,扔的远远的。 “张大富,宣御医。” 张大富刚才就觉得事情不对,这一喊,他就知道坏了。 屋子里,慕侍君躺着,状态并不好,陛下蹙着眉,一看就是要发火,龙床不远处扔着一堆衣物,正是今天送来的新衣。 景晟大呵:“去查。” “诺。” 拭去慕熙额角冒出的汗珠,问道:“难受了?” “嗯。”慕熙委委屈屈。 被掐了一下脸蛋,落井下石,“该,该让你受受罪,收敛一点。” 慕熙气,鼓着腮帮子,一口咬上景晟的小指,但也只是轻轻的,挠人心似的痒痒。 “这么放肆,该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受受罪。”说着便要走。 慕熙拽住衣袖,闹着,满脸都是不情愿,“别走,陛下,别走。” 小指上软绵绵的触感还在,一句句别走弄的景晟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又坐了回去。 本身就是吓吓人,他也没准备真把人扔下,气道:“你自己调香,没闻出来?” 慕熙挫败脸,“闻出来了。” “那还穿着大摇大摆的乱跑?”景晟气。 慕熙无奈,“闻出来的时候,已经挂在陛下身上了。” 景晟语塞,那种被调戏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慕熙偷笑。 太医来把了脉,并无大碍,吸了少许迷情香,慕侍君体弱,受的影响就大些。 太医直哆嗦,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当是陛下与这小侍君玩什么情/趣,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每次这种棘手的诊治,都是他,他不想,不愿啊。 “可需用药?”景晟问。 “药没有用,只是慕侍君此刻的状况……” 景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对着太医竟不知该怎么问,只得说:“他难受。” “这种情况,”太医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多做些运动,好的快些,会好受些。” 一语双关。 慕熙:“?” 妈的,怎么感觉被太医戏谑了。 景晟一本正经,像完全没发现问题,“知道了,下去吧。” 太医没想到这么轻松,屁颠屁颠走了。 太医走后,景晟竟真想拉他起来运动,一边儿还说:“起来走走,一会儿就好了。” 慕熙:“……” 景晟,我走你妈。 慕熙欲哭无泪,被景晟拉着在寝宫转圈圈,腿软的不像话,但还被迫走着,几次想反抗,都被景晟镇压下来。 “别动,太医说了,这样你好受些。” 他可真是太好受了! “可是我明明更难受了。”身心俱疲。 景晟不说话,但慕熙总觉得他在憋着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直到额头都是汗,他竟真的好受了些。不再那么躁动不安,心尖痒痒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 “不行了,走不动了。”他跟树袋熊似的挂在景晟身上。 被抱上床,把身上的汗都擦干净了,景晟把他塞进被子,问道:“还难受吗?” 慕熙伸出右手,撒娇,“手撞疼了。”秋后算账。 拉过手,给人揉着,“方才,在案上摔的?” “嗯。疼死了。” 刚才不觉得,实际上也没什么,但现在景晟问起,他就觉得这是了不得的疼痛了。 有人关心,就什么都不想忍耐了,哪怕是一朵花咋在手上的疼痛。 明知人故意的,景晟还是慢慢揉着,叹了口气,语气比最初更加缓和,甚至带了些善意的规劝。 “以后不要这样了,听到没有。” 慕熙有点儿小伤心,倔强地应了一声。 小宠侍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景晟居然有些心软,转而道:“上元节孤可以陪你。” 他还记得这个小宠侍吃醋时,说过他陪着慕容如枫过乞巧节的事,哪里是陪,正好那天有事而已。 “上元节后有大宴,各国使臣都会来献礼,孤也可以让你去玩。” 慕熙的小伤心这才作罢,觉得自己赚了,笑了起来。 新衣内被熏了迷情香,不重,就是穿衣服的人,不但受香味影响,还有皮肤接触。 再加上慕侍君身体弱,反应会更大些。 迷情香不比一些□□物,只会让人躁动,身体发烫,从心底深处想与人身体接触。 这香不伤身,更偏重增加气氛情/趣,原先后宫有很多侍君承宠时,会燃此香。 景晟坐在案上,看着下面的罪魁祸首。 “在太阿殿当值,会是什么下场,自己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景晟你给我去运动,全家都去运动 景·正直正经心无邪念正的不能再正·晟:这个太医不纯洁,明天就把他换掉 第19章 过年 张大富痛心疾首,这孩子怎么就糊涂了呢。 小困子跪在案前,使劲磕着头,“奴才不忠,奴才不忠,奴罪该万死。” “你这是为什么啊。”张大富一辈子忠心于景晟,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小困子艰难的抬头,“陛下,公子……主子他……” 慕侍君真的很像他从前的主子,遇到这样的人他是欢喜的,但他要取代自己的主子成为太阿殿另一个主人,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却不敢这么说,只能一个劲认罪,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罪过可以不是死罪,但是,“不忠,是死罪。” 张大富想求情,却也张不开口了。 景晟忽然道:“六年前孤让你跟了你的主子,说过以后只要忠于他即可,你倒做的很好。” 话中有些讽刺,但念着那人的情分,景晟还是改变了主意。 “念你对他忠心的份上,领八十板,去蒋青夏那儿吧。” 八十板,也是去了一条命啊,但挺挺还有机会,张大富觉得陛下在公子的事上,总是要仁慈些的。 如果这事是他,估计已经提头见阎王去了。 夜凉如水。 药劲已经全散了,身上恢复了些力气,神智回笼,慕熙拍了拍额头。 没发挥好,能申请重来一次吗? 景晟让他下床他居然就下了,他应该撒泼打滚耍赖皮,应该是景晟依着他的。 还有……糟糕。 慕熙面容一紧,连忙起身往外跑,跟景晟撞了个满怀。 “莽莽撞撞的,看来是没事了。”景晟撇了他一眼。 慕熙在想怎么开口,“那个人……” 两人视线相交,居然像读懂了彼此的想法,明明不可能但景晟就觉得是这样。 顿时觉得有几分意思,慢慢说:“你知道是谁干的?” 慕熙斟酌该怎么说,最后大方承认,“知道。” “哦?你倒说说,你知道什么。” “按礼制,衣服是肯定要做的,我在太阿殿应该是张公公管这事,但所有张公公管的事经手的人都是小困子。”而且太阿殿的东西比其他各处管的都要严,除了小困子根本没人能做这样的手脚。 慕熙想起那个小傻子。 “陛下,这不是件大事吧?”这事往小说,根本算不得事,话没说开他先求个情。 不是大事,景晟咀嚼着这几个字,竟然读出来求情的意思,奇怪的看了慕熙一眼。 本想逗逗这个小宠侍,看看他为何会为小困子求情,又觉得无趣,直说:“罚去别的地方当值了。” 慕熙松了口气,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但按景晟这说法,人没死就好。 “你倒聪明。” 慕熙被夸,得意洋洋,哼哼,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政事,又不是没脑子。 景晟看着就想打压这股气焰,突然问:“无论怎么说,没有动机的行为没有意义,凡是要讲动机,所以你是怎么生推就是小困子的。” 说完,也没想要回答,留下慕熙一个人怔忡。 被反将一军,慕熙想找回场子也不能够,因为他无法解释他是如何知道小困子的动机的。 以他对那个死心眼的孩子的了解,肯定是见这个替身一步步快要霸占太阿殿他主子曾经的位置,但又没什么坏心,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 但他已然来太阿殿一月有余,小困子是怎么知道他根本就没和景晟发生什么。 因为只有知道了这一点,他才能确保,他主动与景晟身体接触,景晟会勃然大怒,进而让他失宠。 更重要的是,小困子这么直白的赌上命行事,景晟最后在勃然大怒把他拖出去与救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件事做的几乎就是,对,是我做的没错,不用查就是我。敢这样做不是因为愚蠢,而是肯定知道,如果他做了几乎能达到目的。 为什么,小困子会这样认为?是什么事会让他有这种行为逻辑的? 慕熙一时陷入沉思。 他想不通,太诡异了,悖论太多,一时间能想十几条,真的想不通。 年关将至,尽管是平时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太阿殿,也显出些喜气。 这还要归功于今年住进来个神仙,一个劲折腾要有年味,支使着把太阿殿整个布置了一番。 陛下没说什么,甚至有几分鼓励的意思,要不怎么说是个神仙呢。 景晟的父王母后,在把国家的担子全扔给他后,便云游四海去了,再没有回来过。 慕熙的家人,这光景,不可能在一起过年了。慕家这个年一准不好过,他也没往回递过消息,没用的消息没有意义。 宫里紧张的准备着上元节后的大宴,三十那天倒不显得隆重。 这个世界,没有跨年春节这一说,三十到初一这天,不过是除旧迎新,每家每户都会大扫除,然后吃顿好的,守守岁就结束了。 反而元宵节,也就是这里的上元节,是个备受重视的节日。 慕熙不一样,现实世界二十多年的生活,让他在三十这天异常活跃。 今天他难得提前劲,一大早就钻进了御膳房,眯眼,对着御膳房每颗菜每块肉,抓起菜刀,露出危险的目光。 大年三十这天,景国的陛下是从来不会批阅奏折的,几乎所有人都清楚,有再紧急的事,都得等三十过了再说。 景晟对着他每日都睡的寝宫,罕见的,在决定事情时,多思考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况,在景晟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都没出现过几次。 “陛下,大宴上还需要准备吗?”张大富这段日子也看出了什么,问道。 “不必了。” “诺。” 再抬头时,景晟眼中已经全是清明,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最正确最正常的,如果不这样做,才是有问题的。 “上元节后,找个闲置的地方,让他安置出去吧。” 景晟没说是谁,但身为奴才那必须心领神会,“诺。” 一会儿,景晟又嘱咐,“寻个有地龙的,舒服些的。” “诺。” 小困子被罚去了冷宫,见到站在门口的蒋将军,瞬间红了眼。 “将军,您说,公子真的会回来吗?” 冷宫门口,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端正立着,身姿颇有几分军人的气概,面容就缺了几分霸气。 “他说一定会回来,我相信他。”嗓音清澈,但说的话恐怕自己都不能信,只是执着的每日每夜重复。 许是太久没人跟他提起故人,说完蒋青夏沉浸在了回忆中。 蒋青夏是实实在在的□□,年纪与太子相仿,还是太子伴读,两人说是一起长大也不为过,后来太子缺少军中势力,蒋青夏便投了军,成为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再后来,出现了一个神仙一样的人儿,改变了太子,也改变了他。 他们三人成为了好朋友,至少那时候,蒋青夏觉得是。 虽然太子肯定不会这样认为,成为景王后更不会如此,但他觉得那时候,他们三个人就是世上关系最好的。 直到秋猎那次刺杀。 他是保卫君王的带甲军统领,陛下亲卫,首当其冲。 但他亲眼看到陛下不管不顾,根本没有思考的把那个人拉上马,放在了身前的位置。 他应该极力阻止,他来护着慕熙也一样,但情况太紧急。 那次刺杀十分惨烈,就连一贯面无表情的陛下都杀红了眼,他们身上都带了伤,陛下因为护着人伤更多些,敌人依旧紧追不舍。 他保护不力,一支箭掠过他,擦过了前面二人的手臂,箭上有毒。 三人被围堵,跑出一段距离,慕熙主动提出要去引开刺客,被他们二人同时否决。 慕熙头一次对两人发了火,大骂他们蠢货,带着他这个累赘,今天谁也别想活。 谁都不会猜到,平时柔柔弱弱,风都能吹倒的人,竟敢拿起石头把当今陛下给砸晕了。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在讨论今天回宫要吃什么,告诫了蒋青夏自己的职责,还说了一段奇奇怪怪的话。 大致意思,就是让他们一定要等他回来,让他一定要告诉景晟,他会回来的,生死也无法阻挡。 然后上马,背道而驰,没有丝毫怯懦迟疑。 但他没有回来,他把原话告诉了陛下,他也承担了陛下的怒火,但陛下居然就信了,当时的他很诧异,尽管他也想相信,慕熙在大事上从来都是认真的,可是…… 那样的情况,即便是他,也根本没把握全身而退。 一年后,他们在附近的悬崖下,找到了一副骸骨,旁边散落着一匹马的骨头。 铺在地上的马具和衣物证明,这是慕熙的尸身。 也就是那一天,他被卸了带甲军统领一职,发配到了冷宫,当个看门的。 蒋青夏回忆起当年,当时的事情不可能像他三言两语那样简单,他也不不可能像话语中这般平静。 他想,除了慕熙,恐怕没有人能明白他当时抉择的心情,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当那个去赴死的人,让慕熙好好活着。 不,慕熙也不会明白。 他至今都忘不了,陛下当时找到骸骨时,看向他的眼神。即使事情过去了一年,那个眼神里包含的情绪,也分毫都没有减少。 他是陛下亲卫,保护陛下安全是他的天职,而他的陛下却用事实告诉他,当时他的选择是错的。 慕熙,蒋青夏心中剧痛,这几年午夜梦回,谁知道这王宫里,他也是痛彻心扉的。 听说慕家送来了一个跟慕熙很像的公子,念着慕熙,他还专门让阴明月照拂几分,能保住性命就好。 没曾想…… 捏好最后一个小兔子,调皮地在小兔子嘴上塞了一条胡萝卜,慕熙忽然想起来蒋青夏。 蒋青夏是王宫里带甲军的统领,景晟的近卫,为什么他回来后从来没见过他? 以前在东宫,年三十他都要拉着这两个人一起过,还偏要蒋青夏那个榆木脑袋捏兔子,看着那两个人弄的满脸白白的,他就觉得好笑。 又有些怀念东宫的日子,慕熙撇撇嘴,把一件事安排给御膳房。 收到命令的众人一副,让我们死过去吧求求神仙您嘞别闹腾了的表情,面对众人惊恐想死的表情,慕熙很无奈。 不就是想让景晟跟他一起过年包饺子么,至于么。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明天两个人就能一起出去玩喽~名场面伺候了要~ 第20章 不让走 “少之呢?”景晟问。 张大富心中惊道,难怪小困子会糊涂,就连他,都不确定陛下如今,是不是真的把慕侍君完全当成了公子。 不然怎么会叫这个名字,慕侍君逾越了没处置,反而着急宣太医来给人看身体。 “慕侍君早些时候就一头钻进御膳房,现在还没回来呢。” 刚说完,慕熙就满脸兴奋的进了殿,赶忙去换衣服。 他喜欢吃,但并不喜欢亲自下厨,厨房里的烟火气会让他难受,再加上油腻腻的更让他不舒服。 不过他今天,还是亲自下厨,想为景晟和他,做一顿属于他们的年夜饭。 不管世事如何,过大年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能轻松愉快些。 换下满身厨房味的衣服,穿了件没有那么复杂盘扣的,他兴奋地把景晟拉到了桌边。 边走边邀功,“我累了一天呢,全是我亲手做的,陛下,你必须都吃完,还要陪我守岁哦。” 景晟任他拉着,他这个小宠侍倒是有心。 直到他看到满桌子菜,自己都没发现的已经翘起的嘴角慢慢抿直,愣住了。 菜已经被摆好,慕熙欣赏着自己的大作,雀跃地问他:“怎么样,不错吧?” 发现景晟神色不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虽然知道景晟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也太奇怪了。 景晟一句话不说,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块小兔子糖糕,咬了一口,却没有嚼。 有一瞬间,慕熙觉得景晟像要哭了,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怎么可能,景晟这种人,怎么可能呢。 就在他快要自我怀疑时,景晟恢复了神色,把糖糕咽了下去,难得在吃饭的时候开口。 “做饭,谁教的?” “啊?” 这次有些急促,“谁教你做的饭?” 慕熙心头一跳,早准备好了说词,“哦,这个啊,跟慕家的厨娘学的。” 当然不是。 景晟说不上是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还是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沉默的吃起了饭。 原本活跃的慕熙也沉默下来,紧张地扒了扒桌子,不知是觉得景晟认出来一了百了,还是他永远别知道更好些。 咬了一口糖糕,其实他觉得,他做的跟御膳房做的没什么不同,但看景晟的样子,分明就是吃出来了,神奇。 又夹了别的菜,才回过味,应该是这些菜认出来的。 但是也太变态了,他只有在过年才会下厨,喊景晟蒋青夏一起吃年夜饭,这么多年,景晟还能记住他做的饭是什么味道吗? 原本平和温馨的年三十,因为一桌子菜气氛诡异起来,景晟一直不说话,吃饭的样子比上刑场还难看。 慕熙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开开心心的年三十,他下厨给人做饭,倒像把人得罪了,跟他欠了景晟钱似的。 他忽然有点儿理解,景晟才帮他把人惩治了,他就跟人赌气给人脸色的感觉了。 天道有轮回。 景晟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把自己关起来,独自一个人过的。 每年辞旧迎新,王宫整晚灯火通明,全国都在守岁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们的景王陛下在哪里,在做什么。 张大富以为今年先有了慕容如枫,后有了慕云,他家陛下今日又与慕侍君一同用膳,势必不会在一个人玩失踪。 事实却狠狠打脸,告诉他他还太年轻。 张大富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也让其他当值的都消失,非常自觉地给了他们一个眼色,主子们剑拔弩张的时候,当聋当瞎当哑巴做个透明人就好了。 此时,慕熙跟景晟正在进行一场拉锯战。 两人一个瞪着一个,谁也不肯退让。 景晟要走,慕熙不让。 “那不行,上元节我不过了,就换今天,陛下陪我守岁。”慕熙感觉肉疼,他真的!很想!出去玩!主要是跟景晟出去看花灯。 景晟不为所动,已经准备离开,“没有这样交换的,孤说了不行便是不行。” 慕熙看撒娇都没用,情急,开始耍赖,“陛下说过要陪我守岁的。” 他来太阿殿后,景晟从没像今晚这样坚决,甚至快翻脸了,但他就是别着一口气,试探景晟对他的底线。 今天他就是死,也不会让景晟离开太阿殿半步。 景晟气急:“孤何时说过。” 他是个一言九鼎的君王。 “刚才明明说了,”慕熙睁着眼说瞎话,抱着景晟一只胳膊,“反正就是不许走。” 景晟:“?”世上敢跟他耍赖的人,这辈子居然见着了第二个。 景晟一时,难以平复。 心道,就是这景王不做了,他今日也断不会陪着这个耍赖的小侍君守岁。 许是看到这小宠侍的愿望太迫切,又看着面前的人太难过,景晟放软了声调,但意愿更坚决,“别闹,孤不可能陪你守岁的。” 就好像,如果他留下了,有些东西就开始崩塌,什么就再也不一样了。 往年,他只是自然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过这一天,今年他躲的不只是这一天,他好像,还想躲着这个人。 慕熙依然很有耐心,在他内心关于景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天子一言九鼎,陛下不能反悔。”慕熙还犟着。 明明衣袖一甩,就能把人甩出一丈远,他想走这个小侍君哪儿拦得住。 但景晟没有动,月光照进来,慕熙的眼睛亮晶晶的,沉了景晟的心。 他突然说:“可以,你只要说出孤什么时候答应过,天子一言九鼎,孤绝不反悔。” 景晟自信,他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心里清楚,十秒后,他很后悔自己的自信,非常后悔。 “就在方才,我说这是我亲手做的饭。”慕熙循循善诱。 景晟点头,确实说了,“嗯。” “我还说陛下要把饭都吃完。”慕熙自信仰头。 景晟又点点头,这个也说过,“嗯。” 慕熙放开景晟,说:“然后我说还要陪我守岁哦,陛下就这样,这样,”突然学起景晟的样子,那是很轻的笑慕熙竟学的神似,然后颔了颔首,“陛下就点头同意了啊。” 景晟点点头,学的挺像的,方才他肯定就是如此,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就是他刚才的神情。 回过神,景晟:“???” 还能这样? 不是,他的这个小侍君。 景晟满眼不可置信! 慕熙得意,乘胜追击,“我可是说陛下吃了这饭还要陪我守岁的,现在陛下饭吃完了,怎么能翻脸不认。” 每一句话,慕熙都说过,但拆开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景晟根本没有同意什么,他只是……只是…… 说不清楚。 分明是诡辩,但景晟竟说不出话。 要反驳,就要告诉面前他的小宠侍,当时听到他亲自做了饭,他心里竟然很开心。当时可能确实想着跟他守岁也没什么不可。 景晟会因为以前的事痛苦,却不是个会欺骗自己的人,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在做什么,他永远都很清楚。 所以才更不想待下去。 “你耍赖。”景晟简直不能相信,有一天他会对人说出这句话,因为掌握胜局的人,根本不会这样说。 慕熙已经看出了松动,笑着跳进景晟怀里,把人的腰抱得紧紧的,轻声嘟囔,“那陛下,允许耍赖吗?”星星眼。 他被景晟盯的有点心虚,还有点……恶寒。 我的妈,慕熙的牙要被酸掉了,他不知怎么就自然而然投怀送抱了,这句话也不知怎么就出口了,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在景晟的视线下他的脸越来越烫。 麻了。 慕熙红了脸,分明是羞的。 他以为自己是个合格的演员,以为足够了解景晟,在景晟面前无论怎样都能坐怀不乱。 他以为的,都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今天只有2000没想到还是写到了2500,呜呜呜。 以为今天要上元节出去培养感情,没想到守岁都没结束,甚至饺子都没包上。 ...... 今天把前面一些剧情调整了一下,稍微修了一下文,觉得这样可能节奏会好些。 经验少,好些有故事要讲但是节奏很差的亚子,我努力,害。 过了九点发现字数不对才发现放存稿箱居然点错调成了5.24日发文,窒息 给中途养肥的小可爱说一下吧,就是慕熙在侧书房看奏折讨论兰夫人的问题,这个互动被挪到了紧接着后宫霸凌那里,然后后面基本情节顺序没变,就是小修了一些情节。 所以新衣被熏迷情香这边没有前置剧情了应该,不过不影响,本身慕熙就是故意的,没有前置剧情也OK。 第21章 怕打雷 景晟按着人的肩膀,把人推开了些,让两人之间拉出一条缝隙,身体不再接触。 外头是幽幽的黑夜,深沉的要把人吃进去。 后宫众人,都是各有目的,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主子或家族势力,但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就像他说的,他给一分便受一分,他不给的东西,有些别有目的没脑子敢妄想的,坟头草怕已经割过三回了。 但是眼前这个人,太像了,就连说话方式、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他本来只当是学的好,后来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小宠侍,虽然有时撒娇过于造作了些,但他也许确确实实就是那样。 没有谁的虚情假意,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内心少有的纠结烦躁。 这简直就是…… 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景晟压下心头异样,终于承认了一直不想承认的。 最重要的是,面前的这个人,是唯二真的不怕他,随心所欲与他相处的。 景晟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总之就是那种突突到他心坎上,引得他无法放手的感觉。 就像无限孤寂的黑夜里,有人点了一盏灯,照亮了你,拉着你往前行,你一旦放手,就会陷入无尽黑暗,永世不见光明。 他已经许久不敢想那个人,在他枯燥人生里,留下数不尽的温柔温暖,像黑夜中的一颗星,徒然照亮了他麻木前行的路。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认为,他只是太孤寂了,所以迷恋上了那种有人陪伴的感觉,他极尽可能宠着惯着想把人留在身边。 直到后来,心脏会为了那个人疯狂跳动,看着他打起小算盘时发出耀眼的光芒,想与他并肩,一直握着他的手。 他发现自己有了感情,并且还不那么简单。 只可惜,面对的太迟,就连珍惜的机会都没有了。 指尖快捏进肉里去,景晟闭了闭眼。 他原本只是想惩罚这个别有目的图谋不轨的小男侍,没曾想,莫名其妙的,这个人无论提什么要求他的第一想法都是接受。 因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不讨厌,宠着又能怎样呢。 结果出事了。 慕云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想救自己的家族,同时又真实的活着。 不虚伪,不欺骗。 直到今天,他不准备对慕云的别有目的进行惩罚了,那过分的宠溺也该适可而止。 不过是个小孩子,景晟甚至对原本准备好的惩罚有些心虚,但是…… 身前的人已经站好,不粘在景晟身上,他却不忍心走了。 这个眼神,像极了那天晚上,和慕熙第一次发生了冲突,慕熙转身时的样子。 他也是这几年,在无数个孤寂的黑夜里悟到的,那是想让他留下的目光。 景晟忽然开口,“孤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去陪他。”他晚上很胆小,尤其怕打雷。 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人面前说出这句话,说出来后,心里竟然畅快了几分。 紧接着,景晟就见证了慕熙面部表情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原本的星星眼眯起来,带几分探究,又有些退缩的意味,然后剩下的是气愤恼火。 眉毛也蹙在一起,表情凝重,让景晟以为他刚才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误会大了。 慕熙气得发狂,感情他辛辛苦苦,在御膳房被熏的咳成个跳蚤,做的一桌子菜都喂了这个狼心狗肺的。 没天理,吃着他做的菜,却要去会别的情郎。 “陛下说好的一言九鼎?”慕熙质问,话里已经明显不爽。 他不知道景晟还说了,就是这景王不做了,他今日也断不会陪着这个耍赖的小侍君守岁。 景晟语塞,没有一言九鼎,而是一个头九个大。 慕熙没再抓着他,景晟只是沉默,他方才已经说的足够坚决。 转身,朝殿外走去。 突然,晴天霹雳。 轰隆隆,雷响得震天,劈灭了正殿里的烛火。 画面禁止了一秒钟,只见原本呆立在殿中的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了那个背影,紧紧抱着腰不撒手。 “啊啊啊。”慕熙寒毛都立起来,他忘了说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怕打雷,怕得要死。 “啊。”鬼啊。 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小时候太喜欢看恐怖片,各种口味的片他都有。没想到长大变成了个怂憨憨,晚上怕走夜路,打雷能把他吓死。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天响雷,劈开了漆黑的夜空。 “别走,求求你了,我怕。”真的怂,慕熙想扇自己两下,怎么就这么怂呢。 他突然想松手了。 轰。 环着的手越收越紧。 本能战胜了理智,面子里子都是屁,脑袋可以不要,松手算他输。 “咳。”景晟被勒的咳出声。 他艰难地说:“松一点儿。” 不可能。 满脸委屈,外面雷声大作还没停下来,慕熙感觉自己快哭了,“别走,算我求求你了,我可以换,之后叫我做什么都行,别走,我害怕。” 怕字都带上了颤抖地尾音,这是真怕啊。 景晟额头井字暴起,一个字一个字说,“手放松,你是想弑君吗?” “啊,啊?” 慕熙发现他双臂交叠在景晟腰间,左手都快够到右肩膀了,这确实快把人勒死了。 不能怪他,是真的吓人。 双臂慢慢移开,但不撒手,一手揪着一边儿衣服,抓得死紧,跟小孩儿似的扒拉着。 景晟握住抓在腰间的手,困难地慢慢拽开,把手紧紧按在自己手心,才安抚下来,解救出自己的腰,转过身。 “就这么……”害怕? 话没说完,被震天响的雷声打断,慕熙啊啊啊啊的扑进他怀里,又挂在了他身上。 …… 正殿的烛火再次被点亮,屋内亮了起来,殿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却又害怕被抓住,悄眯偷看。 他们哪儿见过这阵仗啊,侍君和陛下针锋相对怼一起去了,抱的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景晟虽然时不时也会去其他宫里,但这些奴才从来没见过陛下当众跟谁有亲密举动呢。 张大富挥着手,瞪眼说,命都不想要了?在这凑热闹呢? 奴才们才散了。 这下,是真走不了了。 以慕熙现在的情况,就是把他手掰折了,他还能用上腿呢。 景晟头疼,无奈地拍了拍怀中人的脊背,“别怕了,大男人胆子这么小。” “不,我是小男人。”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慕熙吸吸鼻子,挺气壮的,“是没出息,”抬头看去,“陛下,别走。”求求了,救救孩子。 又一声雷响,慕熙肩膀抖动着。 “哎。” 雷声太大,慕熙不确定景晟是不是叹了一声,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慕熙一点儿都没被安慰到,亮光让他不那么害怕,但外面的雷真的吓人。 慕熙僵直着身子,怎么掰都掰不动,最后景晟无奈的,像抱小孩一样,揽住他的大腿,小臂垫在臀部,把人抱回了屋。 一上床,慕熙就钻进被子里,被褥随他一起打着颤,他拽着景晟修长有力的手指不放。 雷声到后半夜才停,然后下起了雪。 不是所有人都像慕熙只能顾着害怕,诸多人观此天像,雪天打雷,不详之兆。 虽然波折无数,但最终目的达到了,总之景晟今年陪着慕熙在被窝里守了岁。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距离上元节,日子一天天近了,慕熙又紧张起来。 他抓着景晟讨论,“陛下,您说上元节我们扮成什么身份呢?” 景晟:??? “要出宫?” 慕熙:“陛下说上元节陪我,难道不是出去玩吗?” 沟通很重要,人与人的交流,总是充满了美丽又尴尬的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无虐,景晟的心理活动可能会有负面情绪,毕竟在他的视角是陪着他的人死了死后他才发现已经深爱那个人了,想起来开心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真的无虐反而会越来越甜!! 看到我的求生欲了吗呜呜呜 第22章 上元节上 景晟本是准备给他的小宠侍弄些好吃的,在宫里看看花灯,不够热闹就请个戏班进来。 但他从没想过出宫。 提出这个想法后,跟前的人黑了脸,大声道:“当然不行了,上元节当然要出去玩啊。”在宫里有什么意思。 虽然慕熙也不是那么喜欢出去,但是上元节,值得期待。 放下茶杯,慕熙说:“陛下,守岁那件事您可食言了,这次得补给我。” 景晟简直要觉得最近自己的耳朵和脑子同时出现了问题。 沉默此时是他最好的态度。 慕熙不急不缓,“您可说您是天子一言九鼎,结果呢?那不是我怕打雷努力把您留住的,您……”早一溜烟儿会情人去了。 “都是我自己足够努力。”可跟你一言九鼎没什么关系。 慕熙笃定,眼神坚定地看着景晟,“所以我们出宫吧,陛下。” “你上次……” 一张嘴,慕熙就知道景晟要说什么,拿起一块糕点就喂进了景晟口中。 脸上软下来,捏住景晟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出去嘛,陛下,我想出去玩。” “好不好。” 一句不行,在唇齿间随着糕点晃动,景晟咽下,说:“好。” 慕熙本想凑上去亲他一口,以资奖励,又想了想上次被拒绝的事故,悻悻作罢。 关于这条底线,上次已经试过了,就没必要再试。 上元节前夜,慕熙兴奋地有点睡不着,躺在床上拽着景晟聊天,东拉西扯的,还让景晟给他讲没听过的见闻,没一会儿自己先睡着了。 已经习惯的,给身旁的人掖好被子。 景晟睡不着。 明天真的要出宫,景晟觉得很梦幻。 咀嚼着这个词,还是慕熙经常跟他说的。 他心里并不好受,也不期待。 他同意了,像想要自己撕开伤口,这是他应该面对的惩罚,不该再逃避了。 上元节,戌时。 两人换上寻常衣服,上了出宫常备的马车,出了宫。 慕熙看着熟悉的样式,心里吐槽,多少年了,出宫常服还就这个样子,真不愧是无趣晟。 他穿的衣服有些显小,本来十七的年岁,这么一看,像未及束发。 “陛下。”慕熙喊道。 “出了宫,改口吧。”景晟提醒。 “对,那叫什么呢?我们乔装什么身份。”太好了,终于不用陛下长陛下短,您来您去的。 “你乔装孤的书童吧。” ? 看着两人的穿着,哪里也不像公子和书童的模样,景晟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什么时候学会了讲冷笑话。 慕熙当没听到,对他说:“谁瞅着都不像呢,到时候露馅了,我们乔装兄弟还差不多。” 继续道:“陛下你也该改口了,小心吓到人。” 马车驶进暗巷,慕熙被景晟抱下去,第一次被抱的不那么理直气壮,哼哼着:“这个我自己能下。” 景晟没说话。 他们出来的时候刚刚好,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隔着一条巷子都能听到人声鼎沸。 连总是爱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慕熙,都被感染了,真热闹。 他喊道:“哥哥,快来。”就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发现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景晟还站在原地,慕熙继续喊:“快过来呀,哥哥。” 景晟这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哥哥,景晟抬眼,一直盯着身前穿梭在人群里的人。 单薄的身子被人撞了一下,便朝一边儿倒去,景晟随手一捞,把人抓回来拉好。 “小心。” 拍了拍胸脯,慕熙吓了一跳,直说没事,人多嘛就是这样。 街上很是热闹,走了半晌景晟的心情都有些高涨起来。 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出来玩,男孩坐在父亲脖子上,提着个小灯笼笑得露出几颗豁牙。 百姓安居乐业,节日里阖家团圆,一起高兴的过节。 街道热闹非凡,各行各业各显其能,各种新奇百怪的东西逗得人直乐呵。 作为景国的王,看到这样的景象,无动于衷是假的。 再等等,等天下统一的那天,天下人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刚才被人撞了后,景晟一直牵着慕熙,此刻他的这个“弟弟”,正带着他乱窜。 “你在找什么?”景晟问,这一眼就能看到在寻东西。 慕熙慢下来,走在景晟身边,“找糖画啊,被你看出来啦。” 景晟停住脚,拉着慕熙往反方向走,然后拐了个行子,那里一个大爷正舀出一勺糖浆,准备动勺子。 慕熙小声,“刚才我怎么没看到。” 慕熙也不问景晟,跟大爷要了两个糖画,一只凤凰一只兔子。 看着完成的两个糖画,慕熙拿在手里转了转,真好看,笑着把兔子塞进景晟手里。 “哥哥,兔子给你,凤凰给我。”慕熙笑着。 景晟长得很好看,但脸总是冷得能掉渣,一直自带闲人退散气场,剑眉入鞘,很是严肃。 此时他手里捏着个可爱兔子糖画,一边儿还拉着个漂亮少年,显得有几分违和,还有些局促。 慕熙坏笑起来,“哥哥,你不会害羞了吧。” 拿糖画敲了下“坏弟弟”脑壳,接道:“你的是凤凰,孤,我的不应该是龙吗?” 慕熙失笑,“您恐怕是忘了,龙是天家象征,谁敢画龙拿来卖啊。”哼哼,天真晟。 “那我不要兔子,我要凤凰。”凤凰配真龙,正合适,后一句话熟悉的在脑子里崩了出来,景晟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有两个少年也是捏着两个糖画,吃的很开心。 “这可不成,”慕熙立马翻脸,“哥哥不能跟我抢吃的。” “第一,是我掏的钱。第二,”慕熙跳到景晟耳边,压下声音,“陛下你又不喜欢吃甜的,干嘛跟我抢,我啊,可是看凤凰的糖最多才要的呢,给你浪费。” “你看这个小兔子多可爱,有没有点儿像我,所以你还是吃这个吧。”慕熙说着,已经不理景晟继续往前走了。 景晟看着慕熙抓在他指节上的手,方才到糖画摊子旁他就松了手,还没放开慕熙反握过来,把手紧紧握住。 尝试着把小兔子的耳朵放进嘴里,含了含,有点儿甜。 身前的人高兴坏了,一个劲冲在前头,这看看那摸摸,好奇的不行。 每过一会儿就回头看看他,像怕他丢了似的,再回过头,眼角都带着笑意,融化了寒冷。 舞狮的队伍忽然来到这条街上,窄小的街道立马拥挤起来,兴奋的人群挤着离舞狮队更近一些讨个彩头。 景晟把慕熙拉回来,护在怀里。两人被人群推来搡去,没两下便被挤到最边缘。 “好挤啊。”慕熙感叹,他对舞狮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想跟景晟看,但是太挤了,这种体力活是他最讨厌的。 推搡间,景晟的小兔子不知去向,但还是护好了慕熙的凤凰。 人实在太多,景晟拉着慕熙让他靠在墙上,自己站在外边用双臂把人护起来,如果不是撑着力气,外面的人能把两个人挤得贴在一起。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打在彼此脸上,中间只隔着一只被吃掉了翅膀的凤凰。 外面都是人贴人人挤人,只有他被护在墙边,景晟用身体和手臂围起了一块空隙,能让他好受很多。 看着景晟被挤得越来越贴近的胸膛,慕熙心里暖暖的。 一国之君,在这儿给他当人墙呢。 经过的人不知举了什么,他看到有东西擦着景晟的肩膀划过去,身前的人也不吭声。 慕熙急道:“哥哥,是不是砸到你了。” 景晟摇摇头,轻轻擦了一下,不碍事。 舞狮的队伍已经到了转角,拐到另一条街上去了,人群疏散开来,街道变宽敞了许多。 “谢谢。”慕熙轻声道。 倒是景晟惊讶,他的这个小宠侍也会说谢谢,“突然转性了?” 慕熙撇了撇嘴,真心道:“谢谢陛下,哥哥不谢。”然后笑着,继续拉景晟往另一条街上走。 “那边儿人好多啊。”不知道在干什么,想去看看,“哥哥,去看吗?” 不知道他怎么叫得这么顺口的,弄得景晟都觉得他好像早这么喊过。 “你想去看,孤陪,”景晟停顿了下,改口,“哥哥陪你去看就是了。” 景晟把他带进了人群,原来是个花台,周边全是少男少女,又热烈又兴奋,上面站着一排好看的哥哥姐姐。 以前上元节,没见过这种节目啊,他问景晟,“哥哥,这闹什么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景晟还真知道这个民间节目。 “景国上元节的一个民俗,被选出的最优秀的参加者,可以挑选所有的人,看中心仪的,就抛花,抛到谁谁就要陪着不能拒绝,一直到上元节结束。” 据说,这个节目每年上元节,都能成全许多对爱侣。 “这个有趣,”主要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见过呢,“哥哥,我们再往前一点儿,我要看。” 景晟又把人往前带了带,期间还糟了好几个白眼,慕熙无所谓地瞪回去,瞧都不再瞧一下。 靠近花台,慕熙才看清台上的俊男靓女,确实不错,不过没他好看。 “没我好看,”哼哼,“对吧,哥哥。” 景晟不说话,慕熙不干了,直拉着人闹,“是吧,哥哥,你说是不是。” 景晟无奈,看了看台上,再看了看他身边的人,确实,可比性都没有。 “是。” “还需要看的这么认真呢,”慕熙也不知道哪里不愿意了,继续为难,“是什么,哥哥?” 手被摇着,景晟叹了口气,回道:“是没你好看。” 慕熙得意:“那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看我看我,这里这里,公子,这里。” 周围疯狂地喊起来,原来已经开始抛花了,方才被抛中的已经上了台,成双结对的走了。 第二个公子站了出来,手上拿着朵娇艳欲滴的花,正往台下瞅着。 “这个挺好玩的,可惜咱们出来的迟了,等下次咱们早点来,也来比一比,我跟哥哥肯定都能上台抛花。” “哦?”景晟在慕熙耳边提醒,“那孤的小宠侍,想选个什么样的,共度良宵呢?” 一句话惊了慕熙一后背冷汗,这么一说,他刚才好像公然给景王带绿帽似的。 结巴着,“没,不,不是。” 话没说完,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只见那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在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精准地掉进了景晟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 景晟:这花是个意外,意外! 古代束发指15岁男子。 今天一天都有事,所以晚上赶着码完早点发了嗷,这是5.5的量,晚上九点就没有了。5.6见,么么 第23章 上元节中 …… 景晟原本对这些事没半点兴趣,也不可能因为“一朵花”真陪谁过上元节。 但看着身边的人突然呆滞,有些无措的样子,他捏起了那朵花。 “看来,是孤要去度良宵了。” 慕熙抱着景晟的手臂,“不,不行。哥哥你不能去。” 景晟无辜道:“可是不能拒绝。” 景晟迟迟没有上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这边儿看过来,只见一个浑身禁欲气质的翩翩公子捏着朵花,身旁有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少年,不乐意地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哦,原来名花有主,小夫妻吵架呢。 拇指与食指搓动,花朵在手中转了个圈,像极了慕熙此刻的心情。 “不行就是不行。”慕熙急的撒娇,靠近人耳边低语,“陛下,不要去。” 景晟凑近些,回道:“叫什么?” “哥哥不许去。”慕熙继续撒娇。 “好。” 景晟没再多说,只是答应了声好,然后又说了句,“不要总是撒娇。” 慕熙连忙抓走了景晟手里的花扔在地上,半点不像个惜花之人。 紧接着拉着人往出挤,他瘦瘦小小的一个,这时候牟足了劲,三两下从人群中挤出去,步子很快,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像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 一番举动太过迅速,等台上的人反应过来,再想找,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直到他快走不动,身体告诉他必须得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慕熙还是倔强地多走了一段路,直到拐进另一条街,才终于停下来。 慕熙喘着气,景晟收敛的恶趣味又被挑了起来,重复着不久前慕熙的话,“这个有趣,这个挺好玩的?” “下次咱们早点来,也来比一比。” “陛下,咳,”被打趣了,他才察觉,他的反应也太着急了,难不成景王真能跟人共度良宵去不成,“咳,咳咳。” 张口想说什么,结果咳得停不下来,景晟边顺着他的后背边说:“靠着歇歇吧,别说话了,你刚才走的太急了。” 慕熙靠在景晟身上,是走的太急了,他身体不争气,这会儿已经开始疲累。但他没有说,说了,今晚的上元节之行,估计就要告一段落了。 他敏感地察觉到,他的陛下哥哥,对今晚此行,并不感冒。 刚才闹了无厘头,慕熙心有余悸,再不想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谁知道哪里又会有什么抛绣球抛香囊的。 这个世界的人选另一半,都用这么随意的方法的吗?慕熙在心里吐槽着。 两人才注意到,这条街两边全是各式各样的花灯,原来他们刚才拐进了花灯街。 景晟问:“要买一个吗?可以带回宫里去。” 慕熙笑了笑,语气欢快,“哥哥送我吗?” 景晟没有说话。 慕熙不稀罕,而且他本身就怕麻烦,对花灯也不那么感兴趣,提着手酸太碍事了。 便说:“麻烦,算了吧。” 景晟:“嗯。” 两人都没有停下欣赏的意思,直直往前走,走过一个与众不同的摊子时,被那位大哥拦住了,吆喝着问他们要不要猜灯谜。 这里的花灯很别致,摊主也更热情,使劲吹他们的彩虹屁,什么天生一对,佳偶天成,天作奇缘都出来了。 景晟恐怕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对他如此热情,并且还敢拦他的人。 慕熙解释道:“陛下,咱们穿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他这里的花灯比别处贵一倍,就是瞅准了要卖给咱们这样的人的。” 景晟听了只道:“不是说麻烦么,不用理会,我们走便是。” 摊主又开始热情洋溢地吹起自己的花灯,还拿出了他的镇店之宝,六边形的宫灯,比例完美做工精良,上面惟妙惟肖的画像更是画龙点睛,当得起他的赞美。 慕熙停住脚步,同是生意人,他倒佩服摊主这份努力。 他抓了抓握着的手,说:“不然,我们就猜几个灯谜吧。” 最后他们还是留下猜了灯谜,慕熙没想到景晟涉猎广泛,在这方面有如此多的知识储备,一排排花灯下去,题目还没读完,答案就已经说了出来。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最后摊主脸都白了,最后他那个镇店之宝的宫灯灯谜被猜出来后,摊主热情的脸再维持不住,僵了下去。 好厉害,慕熙崇拜脸,“哥哥好棒啊。” 景晟难得笑了笑。 这个摊子,答对的灯谜越多,购买花灯就附赠的更多,先购买才赠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不错的促销手段了。 但也架不住景晟全对了,这买一盏花灯,估计得送掉半铺子的货,怎么让人受得了。 “这……”摊主面露难色,忍痛把手里的宫灯递了出去,看着身后的一排排花灯,眼里露出绝望。 景晟把那盏“镇店之宝”拿了过来,塞进慕熙手里,问他有没有钱。 慕熙掏出银子拿给了摊主。 两人离开了花灯摊子,他们只拿了最后赢的那盏镇店之宝,其他的都没要,哪里有手提,更何况景晟身为一国之君,也不会去为难自己的百姓。 慕熙提着灯,想着方才最后的灯谜,笑也,哭也,怒也,骂也,人生何乎? 据摊主说,这可是个得道高僧批的题,至今没有人猜得到谜底。 对慕熙来说,这分明是商人的诡计,似是而非的谜面,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就是拿来糊弄人的。 但景晟说出答案的时候,摊主震惊、僵硬的表情,很明显判断了答案的对错。 平凡一生。 慕熙很想问景晟是怎么猜出这个答案的,抛开猜谜,就景晟的身份也不可能想到这里去。 不过开口前,他有预兆似的觉得不会有结果,临了张口变成了,“陛下,好厉害啊。” “当然。”景晟理所当然。 没想到景晟居然也有这么显摆的时候。 他们一直走出了花灯街,空气有些潮湿,应该是越来越靠近河边了。 花灯街出来的这条街热闹非凡,看花灯的人本就多,小摊贩们都瞅准了这个地理位置,货物有竞争力的都争相在这里占了一席之地。 “还要玩吗?孤可以帮你提。” 附近的人似乎模糊地听见了什么,有几个人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慕熙赶紧把手指放在嘴上,挤眉弄眼地提醒着,逗得景晟几分失笑。 “无妨。”就算听见了,拿他们当傻子骗子的,一定比看出他们身份的多。 慕熙没有让景晟帮忙,宫灯一共有六面,每一面都有精致的画像,画的是两个公子,另外四面有他们双手交握的场景,还有一面是一个坐着望着另一个,一看就觉得他们一定很相爱。 这盏宫灯,他还挺喜欢的。 突然,慕熙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眼波流转,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 “陛下,我们去那边儿吧。” 他心虚地把景晟往另一个方向引,只见景晟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拿起一盒香仔细观察了起来。 “公子好眼光,这盒可是近一个月风靡都城的熙髻香,就连丞相大人都拜倒在它沁人心脾的味道里,咱们少记的镇店之宝。今日上元节有活动,公子来两盒?” 慕熙:“……” 不知该不该表扬这个积极的员工。 小哥还在继续推销,把这款香料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连制造者自己都开始汗颜。 “行了,差不多得了。”慕熙实在听不下去,耳根子都红了。 但他依旧没阻止得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小哥不服气,终于说了一句,“公子看您也是官家出身,好像还不知道咱们这款香,不怕跟您说,这可是咱们景国的王上御用香料,就咱家在售,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坏了。 慕熙强忍着立马开除此人的冲动,冷冰冰的,看得面前的小哥打了个哆嗦。 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老板的死亡凝视,小哥讪讪闭了嘴,闭嘴前还要咕囔一句,不识货。 慕熙险些气晕过去。 等他再回过头,就见景晟抱着手臂,眼含深意地打量着他。 “陛下,您听我解释。”再给他一次生的机会。 景晟甚至买了两盒熙髻香,他付的钱,这肯定是要当做罪证了。 慕熙想起上次他与景晟赌气,说什么人证物证,这下可好,齐活了。 景晟拿着熙髻香,又指了指摊子上那两个人,“人证物证。” 果然。 过去发过的脾气,都是他脑子里进过的水。 慕熙张口,景晟先插了一句,“你不会告诉孤,这些人是造假,跟你没关系吧?” 慕熙:“……”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陛下。”慕熙可可怜怜,求求了。 想起自己让月禄散播的那些流言,真怪不得方才的员工,御用这个广告,是他刻意为之,然后又让人散播出去给所有人造成了这就是御用香料的错觉。 虽然没明说,但有今天这种效果,确实来自他背后操作的暗示。 现在除了立正挨打装可怜,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冒用天家名义,说大了,可是抄家砍脑袋的重罪。 “说小了,也可以说是合伙,孤授权给你,孤要拿一份分成。”景晟说,虽然他自己也不是很理解授权这个词,但曾经有人教过他。 慕熙:“???” “孤不懂这里面的利润,但陆鑫讲过些农商之事,孤早就知道满朝文武都在用这东西,想来赚的不会少。” “孤现在很缺钱。”景晟说的坦荡。 这句话放在别人或者慕熙自己说,都一定是一副奸商嘴脸。而景晟正直坦荡的说出来,好像只是阐述了一个有困难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事实。 这个世界玄幻了,几年不见,景晟居然会做生意了,那他之前的铺子都是怎么倒闭的?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二人联手,走上了合伙坑(划掉)赚大臣们钱的致富路。 第24章 上元节完 提起分成,慕熙立马拉开一丈距离,提高了警惕。 脸上不再柔和,有些防备地看着景晟,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成肯定是得分了。 慕熙的内心远没有说出的话那么干脆,虽然孰轻孰重非常分明,但他还是觉得肉疼。 “行,一成,那分你一成利好了。”慕熙伸出一根手指,认真地说。 景晟一步便迈到他眼前,握住他的手,费劲地把手指一根根掰开,直到他整个手掌摊开。 景晟说:“五成。” 你怎么不去抢,慕熙甚至要爆出一句国骂。 景晟欣赏着慕熙精彩纷呈的表情,还要去拱火,“怎么,这么心疼?” 慕熙气得大喘气,胸脯一起一伏,坚定地说:“不行。” 不可能。 景晟很冷静,淡淡道:“行,那就只能抄……” 家字还没落下,慕熙反握住景晟的手,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样子,“一成确实有些少,怎么说我们算合伙,那就两成,好说好说。” 景晟反包住慕熙的手,然后再次一根根竖起慕熙的手指,眼看着他无节制的竖下去,慕熙急道:“五成绝对不行,你把我手砍掉好了。” 慕熙眯着眼,从缝隙里看着景晟竖起他第三根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三成,嗯?” 慕熙生怕他再掰手指,连忙同意:“行,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 说完咬了舌头,这怎么跟他上赶着给人送钱似的。 景晟一副得逞的样子,慕熙盯着人好生一通看,忽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景晟哪懂什么分成,分明在试探他能同意的底线,压根没想罚他,目的就是钱。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曾经跟景晟经常说叨的,经商之道。 这就是自己坑自己? “哎呀。”慕熙懊恼地跺了跺脚。 好像安抚他似的,景晟忽然说:“放心,与孤合作你亏不了。” 胡扯,已经亏了三成了。 利润被分,慕熙也没心思逛下去了。 再加上他确实乏了,正想着回去吧,景晟已经带他到了河边,站在船上朝他伸出手,“来,上来。” 两人上了船,并肩立在船头。 船家一吆喝,船桨顶在岸边,船慢慢朝河中划去。 慕熙看着两边,或成群结队,或形单影只的花灯,朝上游看了看。 只听船家喜气洋洋地,朝他们喊道:“两位公子,放花灯么,我这里有,三纹一盏童叟无欺。” “岸边明明卖两纹。”慕熙小声说。 景晟:“不用了。” 慕熙摸了摸鼻子,嘟囔着,“我又没说不放。”然后又想,不放就不放,正好省钱了。 两人看着这些花灯,离得近了,甚至能窥到别人的心愿。 偷窥别人的秘密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两人看到后都移开了目光。 抬头看天,今天是正月十五,月亮跟个圆盘似的挂在天上,比平时更要透亮几分,住在上面的嫦娥玉兔还有砍桂树的吴刚,都比其他时候更加清楚。 河水泛着粼光,月亮倒映在水中央,船儿刚好驶到了一旁。 慕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节木棍,站在船边弯着腰,无聊地拨弄着水中的月亮。 背后是景晟低沉的声音,“小心些。” 船突然晃了一下,慕熙没站稳,朝船边沿跌去,被景晟一把捞了回来。 把人拉着站稳,放开手站在了另一边。 “身体不行,还这么好动。”来自景晟的吐槽。 慕熙轻哼,他才不好动,他最懒了,如果可以他想当一个成天窝在屋子里只打打算盘的米虫。 船只晃动,弄得河水泛起阵阵涟漪,水中的月亮也变得弯弯曲曲。 慕熙看了看,又看向一边儿的景晟,他也正在看月亮,心头忽然一动。 慕熙看着景晟,声音有些小又缓缓的,“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 低眉,没待慕熙说完,便转身独自进了船舱。 很快,只是一个眨眼间,快到慕熙觉得是他出现了幻觉,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景晟的眼中是什么再也坚持不住了的难过。 抹去这一点点异样,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慕熙咬牙切齿,“心上人。” 啊呸。 景晟用行动告诉了他,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却不是心上人。 慕熙快被气死了,短棍使劲扔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他手上冰的渗人,连水也跟他较劲。 他气的快要把放在一边儿的宫灯也扔进水里去,不过最后还是没扔。 他忽然想起,入宫前边准备边找机会的那一年,他有过无数种设想,其中一种是景晟会不会很快认出他。 现在他得出结论,景晟恐怕智商有点儿问题。 哼。 他低着声音念出后半句,“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最终也只能无奈的进了船舱,两人相顾无言,便转过脸去,互不搭理。 船在下游的岸口停稳,两人下船。 “客观,二两纹银。” 慕熙思路正飘得老远,听到这身,声音拔高,“二两?” 身边传来景晟的低笑,慕熙尴尬地在喉咙上抓了抓,不再纠缠这个船家宰人,给了银子赶忙转身就走。 岸边,那个船家佝偻着背,跪了下来,“谢谢,谢谢两位大人,小民家婆娘重病,家里实在需要这些银钱。谢谢大善人呐,对不起,对不起。” 慕熙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好受。 二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对这位船家,却是救命钱。 走在路上,景晟突然说,“不用想了,孤安排人给了他足够的治病钱。” 慕熙瞪了一眼,不理他,不过心上松了一些。 不想跟景晟说话,一路上慕熙故意走的飞快。 利润被分成,还被景晟“心上人”杀,一晚上连噎两次,慕熙越想越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但景晟比他高,身体也比他好,步子也迈的更大,即使他故意走快,也没有拉开哪怕一点儿距离,景晟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他身边。 昏暗的巷子里,马车已经等在那儿,景晟走在了前头先上了马车。 慕熙站定,看到景晟自然地转了过来,伸出手,“上来。” 月光溜进一节短巷,照亮了景晟的脸,他的目光安静平和,仿佛转身来接他,是件很平常的事。 慕熙把手放了上去,被强有力的臂膀拉上了车,拉开帘子,低头间是难掩的笑意,弯腰进了马上。 他觉得自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瘪下来,气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句: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出自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记住这是要考的QAQ 这章有点少,不过完整的剧情就卡在这了就在这断了吧 第25章 生病用药 “天呐,你们还不知道吗?出了天大的事啦。” 听到声音,干活的小宫女渐渐簇在一起,交头接耳好奇到底又有什么新奇的话本听。 说话的宫女被围在中心,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勾着调子,“陛下今天没上朝,四年来头一回。” 有些不知道的,惊呼出声直呼不可思议,但各自当值处不同,有些早都知道了这个惊天消息,嘀咕已经不新鲜了。 中间的宫女卖着关子,点着下巴道:“哼,谁要与你们说这些,你们怕是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没去上朝吧。” 景晟虽然“恶名”在外,但并不滥杀,人长得又俊,主要是长得俊,一直都是后宫话本第一男主。 关于他的话题,能吸引所有不懂春心萌动的小宫女的注意。 “芳姐姐快说,别卖关子了,快说陛下为什么没去上朝。” 中间的宫女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昨夜宫门下钥,正好是我表弟当值。” “亥时一辆马车悠悠的从正南门过,天太黑没看清,被拦住了。没想到是陛下的马车。” 宫女转着眼珠,看到其他人的反应,心里甚是得意。 “陛下出去过上元节了?我的天。” 在景国,上元节还相当于有情人幽会的节日。 宫女摇摇头,继续讲:“你们猜怎么着?那帘子一下就掀开了,陛下露了面,差点把当值的吓死,都诚惶诚恐的像撞破了机密。” “我表弟也害怕啊,他最害怕,怕的头都忘了低,正好瞅见马车里还坐着个人,马车里有盏亮着的宫灯,照在那人脸上,分明就是陛下最近专宠的小宠侍,传说中太阿殿的那位。”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满场全是吸气声。 “那位真是走了狗屎运,本以为就是有些颜色,没想到真的这么受宠了。” 一个宫女满眼都失了神采,“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宠过其他人啊。” 中间的宫女继续说:“所以啊,你们还不知道么,陛下今天哪里还上得了早朝呢。” 入宫不久的小宫女都羞红了脸,久一些懂事多的,都已经浮想联翩。 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他们的陛下也终于醉倒在温柔乡里了。 人群里突然有个声音,“听说那位身体不太行,又是男子,你们说那事能行么,陛下……” 中间的宫女看到拐角一个青色身影,赶忙捂了那人的嘴,把人群扫开,“行了,去去去,散了散了。” 正要去找景王陛下的慕容如枫,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就在这个话本大肆传播开来的时候,慕熙和景晟还不知自己风评受害,两人均在太阿殿,却哪里来的春宵苦短。 景晟病了,病来如山倒的那种。 太阿殿上下禁严,众人急的满头是汗。 张大富砸着拳头,既担心陛下的身体,又愁今晚的大宴。 截止今早各国使臣全部到齐了,日子也改不了了,都等着陛下呢。 “这可怎么办啊。” 慕熙守在床边,“还没醒吗?” 太医摇了摇头,“一时半刻恐怕无法清醒。” 慕熙抓了抓膝盖,焦躁不安。 昨日回来,景晟就不太对,当时没什么,后半夜他越睡越热,一伸手像摸了个火炉子。 梦中惊醒,才发现景晟发着高烧,怎么喊都喊不醒,他连夜宣了御医。 半晚上了,烧退了些,人还没醒过来。 太医退到一边,慕熙拉住景晟的手,热热的。 这么强壮的一个人,从小习武,年轻力壮的,怎么会突然生病,还昏迷不醒呢。 只是一晚上,景晟现在面容憔悴,虚弱地躺在被子里,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 一点儿都不吓人了。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太医让慕熙别太担心,他认得,这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文华老先生。 “陛下习武的底子厚,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时机不对,这才着急。” 慕熙点了点头。 文华:“慕侍君,你且让让,让我等再为陛下施针看看。” “好。” 慕熙听话的退到一边,文太医占了他的位置,翻开景晟的眼皮,拿起银针下了针。 其他几个太医也过来查看情况,慕熙一退再退,被挤到了边缘的位置,看着一群太医围在景晟身边,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几位太医争执了起来,慕熙倒成了隐形人,被当成不存在似的。 文老太医有些生气,吹着胡子,拿这些新人没办法。朝外边挤了挤,看到站在一边儿的慕熙,倒觉得干净乖巧,没有一点儿媚俗之气,顺眼得很,一点儿都不像外边儿的传言。 张大富头上的汗流得满脸都是,陛下近几年不太爱惜身体,但他们也不能违抗陛下的旨意。 况且今晚大宴,确实很重要。 “张公公,您是陛下贴身总管,您说说,这文太医不是硬犟呢嘛。” “各位太医,陛下既然有过旨意,你们下针吧。” 文太医完全走出人群,吹胡子瞪眼,“你们这些人,陛下说什么就听什么,真把陛下的身子整完了,你们,你们。” “难道我等只是害怕抗旨不成?你这样说,难不成要给我等扣个不顾圣体的罪名。” 文太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陛下的旨意反正我是没有收到,此刻陛下未醒,也不是全无机会,我们可以再等两个时辰,实在不行……” “再等两个时辰,耽误了今晚大宴,谁来负责?” “各位太医,别吵了,事急从权,文太医您的心思张大富最理解,但陛下自己都有过这个意思,我们还是听陛下的吧。” 慕熙像个外人,所有人都在谈论景晟的病情,但他一句都听不懂,也一句都跟他无关。 愣了愣,他才反应过来,有一件事他听懂了,太医院分成了两方,一方能让景晟立马醒过来,而另一方的意思则是这种做法恐会影响景晟的身体。 太医拿起针,往景晟头顶扎去,被一只单薄的手稳稳抓住。 “我来负责。”掷地有声。 “慕侍君。”张大富喊道。 “耽误了今晚大宴,我来负责。”慕熙说的从容。 太医这才都注意起这个柔软的小宠侍来,那位被拦住的,面上有些过不去,不屑道:“你虽得宠,恐怕还担不起这责任。后宫不得干政,你可知道。” 这话说的半点不留情,慕熙不退反进,捏着人的手把他从矮凳上抓了起来。 “这针暂时不可施,除非各位太医把话说清楚了。”紧接着又说,“后宫不得干政,但陛下的身体,我作为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还是有责任问清楚。” 自己谈论起位份,倒让慕熙红了耳朵。 所有人都盯住了慕熙腰间的那块龙纹玉佩,方才放肆的太医缩了缩手,把针收了起来。 徐太医站出来,便是景晟总是召来太阿殿给慕熙诊治的那位。 “慕侍君,你入宫不久是不清楚。陛下近几年,为了景国大业,要时刻保持清醒,在国事上,您日日与陛下在一起,应该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工作狂,他确实了解,“说重点。” 徐太医一噎,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侍君突然话风如此干脆犀利。 “人哪能有不生病的,虽然陛下身强体健,但也有龙体违和之时。重的时候,影响到意识,陛下便会命我等下猛药,必须维持陛下神智清醒。” 慕熙蹙眉,“什么意思?” 徐太医:“有一套针法,佐以猛药,可在两刻之间让人立马清醒,宛如未病一般。” 张大富叹了口气,“哎,陛下这四五年,只要病了,就会用这套针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方才听文太医的意思,这种悖逆之法,应该对身体无益吧?”慕熙问。 文太医急道:“那是自然,不但无益而且害处极大,陛下年轻力壮,倒没什么,但如若不加节制不断使用此法,会对身体造成无法逆转的损害。” “好在陛下身体好,这些年来,大大小小总共便用了三四回。”张大富说。 徐太医补道:“陛下曾对太医院下过旨意,陛下病重时可以不经同意便用此药。” 害处极大倒也有些夸张,但确实会有影响,施针次数太多,人会越来越难抵抗病痛,长久如此恐会影响寿数。 但三四次还不是什么大事,倒也无妨。 慕熙听了,心里一惊,瞬间便想到了景晟英年早逝的结局,难道与此有关? 就算今晚大宴耽误,也不能再用这种有违常道的方法。 “针不能施,都退下去,文太医与这位太医留下便是。”不容置喙,说完朝张大富,“宣丞相和大司农入宫。” 满屋子人退了干净,等都退出去才发现,他们怎么就听这个小宠侍的了? 张大富也拍了拍脑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从来没见过如此强势的慕侍君,就好像……好像…… 他确实能掌握全局。 慕熙哪里能掌握全局,他只知道不能再让景晟伤害自己的身体,但是也不能耽误了他的国家大事。 思虑片刻,丞相是最大的官,还有他认识陆鑫,人还算靠谱,只得把这二人宣进宫,想个对策。 “侍君,你怎么知道老夫姓文。”他从没说过。 慕熙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面不改色,“文太医德高望重,我身体不好,总向陛下询问太医院的事,耳熟能详了。” 文太医笑了笑,没接话,转而道:“侍君无须太过担心,老臣方才施过针,陛下应是能醒的。” 果然,等丞相和大司农同时到太阿殿的时候,景晟有了转醒的迹象。 “谁宣了你们入宫。”声音喑哑。 他们也不知道啊,两人左右瞅着,只听慕熙道:“是我。” 众人一惊,这小侍君与陛下答话…… 景晟也有些惊讶,眼里隐隐带着笑意,说了声,“好。” 歪打正着,景晟正好有事要安排与二人。 慕熙把他扶着坐起,见他略过文太医对徐太医说:“施针吧。” 慕熙:“?” 他想把人再按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白居易《长恨歌》 第26章 喂药 握着肩膀的手用力,景晟回头看他,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把他推到一边儿,再没看他。 “施针。”景晟下旨。 “可以吩咐人熬药了。”徐太医说着略过文太医,掀开放银针的布袋,开始施针。 文太医瞪了两眼,没说什么,退到了一边儿。 情况已经不同,刚才景晟是昏迷状态,还有得争,现在陛下醒了,一切都以陛下的旨意为准。 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扎进景晟头部,慕熙看得烦躁,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寝宫。 在外头转了半晌,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景晟也没让他进去。 慕熙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了,拉住张大富问:“陛下,为什么要这样?” 说什么勤政爱民不假,但是因为这个原因生病了如此大动干戈,慕熙怎么都不相信。 就好像,就好像一种自虐,慕熙不敢再多想。 张公公一揖,“侍君,陛下行事我们为奴的哪里能明白。” 早知打探不出什么,慕熙并不失望。 张公公离开时,又莫名其妙地补了一句:“有极小极小的可能,也可能是比起针灸猛药带来的后患,病痛神智不清更让陛下痛苦吧。” 慕熙沉默。 过了一会儿,张公公端来药送进去,丞相陆鑫已经领了命离开了,太医也都相继出来。 张公公从寝宫退出来,到慕熙身边轻声道:“陛下召您进去伺候。” 慕熙点点头,推门进屋。 他不靠近,就远远站着,就是一个出门进门的时间,景晟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慕熙道:“陛下有何旨意。”有点儿不开心。 景晟朝他望过来,轻笑,又闹脾气了,他的这个小宠侍,总能莫名其妙随时随地就闹起脾气来。 “过来。”景晟唤道。 慕熙只往近走了两步,又停下,“陛下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过来喂孤喝药。” 声音轻的慕熙几乎没敢信,站在那里发着呆。 “罢了。”景晟似乎也有些懊恼方才的话,端起药就要自己灌了。 慕熙三两步到床边,捏住了那只端着碗的手,声音软了,“我来吧,陛下。” 景晟就看着慕熙接过了药,拿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吹,却往自己嘴里送。 他立马拉住人的手,严肃道:“你干嘛,药怎么能乱吃。” 慕熙轻轻地说:“反正我也有病,说不定下一剂猛药,我就好了呢。” 他从不知道有这种方子,突然想到,如果用这方子,换自己一天身体如常,他也干。 他固执地把药往自己嘴里送,景晟手劲更大,抓着他往身边拉,盯着他,就着他的手把药喝了。 “这药劲猛,你的身体受不住的。”景晟下结论,断绝了他的幻想。 慕熙有点失望,好像又没那么失望,反正只是想一想罢了。 身体不好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他也习惯了,倒没有太多自怨自艾。 “你也知道药劲猛呢。”慕熙吐槽。 “你说什么?” 慕熙陪着笑脸,话里却是反讽,“我说,陛下,您也知道这药对身体有损呢。” 慕熙被抓着手喂了一勺,喂不下去了,把药碗塞回了景晟手里。 景晟仰头,把整碗药全喝了。 “孤在朝堂,有该承担的责任。” “哦?”慕熙狐疑地盯着景晟,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奈何景晟一脸正直,他只看到了一副老实人面孔,尤其是这人还有些虚弱,弄得他心又软了几分。 “我可没说这次,我是说之前。”慕熙说。 “什么?”景晟问。 慕熙:“算了,不想说了。”反正说了,也问不出什么。景晟也不可能对着他,做什么心里剖白。 “又闹什么脾气。”景晟无奈。 慕熙轻哼一声,不与他再说。 晚上还有大事,景晟需要好好休息,躺下说道:“今天宫里乱,你就好好待在太阿殿,不要出门了。” “陛下怎么忘了,前些日子是您说我可以去玩的。”慕熙提醒。 景晟是真的忘记了,又说道:“今晚跟在孤身边,孤让张大富看着,别乱跑。” 慕熙很不满,说得他跟三岁小孩似的,难不成他还能惹祸不成。 反正他能去玩,嘴上敷衍着,“知道了,我的皇帝陛下。” “又瞎说什么呢。”景晟说着,闭眼睡着了。 慕熙看着安睡的景晟,未来统一天下的帝王,心里念着,现在天下没有统一,还没有皇帝这个概念,但未来就会有了。 我的皇帝陛下。 慕熙调皮地拨弄着长长的睫毛,床上的人眉头动了几下,但没有醒。 这个大陆共分十国,但百来年下来,经过战争吞并,现在只剩下四个国家,两大两小,但隐隐已有统一的趋势。 景国是这个大陆最强大领土也最大的国家,每年另外三个国家都会派使臣来参加景国的大宴。 燕国地处草原,民风彪悍,军队战斗力强,这也是景晟迟迟未动,甚至还接受了燕国公主的原因。 另外两个小国,在现在这局势,并不对,准确的说,是在他表妹的设定中,完全就是打酱油的存在。 在景晟把燕国纳入囊中后,不足一年,便使两个小国归附,实现了统一天下的大愿。 宫里规矩讲究多,上次新衣事件后,那件衣服已经被拿去烧毁。 他本来穿自己的衣服,结果张公公跟他说,这可是宫宴,穿着必须得体,显得景国的体面。 正好上次事件后,又专门为他做了新的衣服,今天取了来。 “这衣服……”慕熙皱眉,他最讨厌的深色。 颜色与景晟的玄衣有些像,不过稍微淡一些,领口是深红色的两道,整套衣服衬得他的脸更白了。 这种衣服,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能穿,因为与君王的龙袍同色,一般只有王后才有此样式的衣服。 “侍君莫慌,这是符合礼制的。如今陛下还没有王后,您的身份便是最显贵的,这衣服做的刚刚好,正好今天是大场合,莫让那些小国以为咱们陛下后宫无人。” 慕熙愕然,“?” 张公公完全可以放下心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景晟后宫无人的。 而且,带一个男子参加宫宴彰显景国后宫充盈,也没比后宫无人强多少吧。 大宴开始前不久,景晟醒来了,换上玄衣,果真一点儿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景晟看着他,似乎很满意,朝他伸出手,在他没把手递过去前,又收了回去。 “走吧。” 慕熙满头问号,这人明明要拉他一起的,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逗他玩呢? 两人到的时候,朝臣与别国使臣已经坐满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他们身上,慕熙有些紧张,他本来觉得无所谓,只是想看个新鲜,他对这些又不在意,能有什么感觉。 但是当站在景晟身边,走向全场最高的那个位置,所有人的眼睛都齐齐往他们看过来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了。 因为那些评判打量的眼光,更因为他站在景晟身边。 景晟没有拉他,错开一步走在他身前,然后他听到身前的人轻轻说:“别怕,看着孤便是。” 慕熙抬起头,看着这人挺拔的背影,跟着入了坐。 然后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景晟,他看着景晟端正严肃地说着场面话,这人一发话开了宴,低下的人才敢拿起筷子,说起话。 他以前从来没有与景晟一起参加过这种场合,每次有大臣觐见,或者宫宴,他都是躲得远远的,敬而远之。 太麻烦了。 他没想到,其实这样的景晟,还挺迷人的。 慕熙一双眼睛全黏在景晟身上,没有看到左下方,从他出现起,就没离开过他的目光。 贪婪、邪恶。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道个歉,昨天才说要冲,想着今天更个4000字,自信满满结果只有2500而且还挺不满意的。 今天卡文加上我家小猫咪发情了,疯狂在家里喵喵叫现在还在一直叫蹲在我凳子下面,呜呜呜,我人都不好了。 码到九点应该有三千多字的,但是状态差的不行,硬挤也是凑字数,今天就写到这儿,对不起大家了QAQ 第27章 大宴(上) 慕熙没什么胃口,抓了几块干果,又觉得这种宫宴上也不能给景晟丢人,悄么看没人注意他,偷偷把干果往嘴里塞。 上座传来景晟抓包的声音。 “无聊了?” 慕熙看过去,景晟并没有看他,眼睛注视着台上,像是很认真在与众臣同乐。 高处只坐了他们两个,伺候的宫人都在下面的台阶上,景晟小声与他说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还以为有多热闹呢。”慕熙有些失望。 原来大宴上,不过觥筹交错,台上有些跳舞抚琴的表演,也没什么新奇。 更重要的是,下面一直有人盯着他,让他很不自在。 景晟扫视众人,平静地与慕熙说话,“一会儿有舞剑与鼓上舞,有趣些。” 这是在安抚他?慕熙依旧盯着景晟,笑了笑,“我以为陛下会说……” “说什么?” 慕熙学着景晟的调子,“都说了让你在太阿殿待着,你偏要来,怎么,现在无聊了?” 景晟一噎,他方才真有这样想过,不过看他的小宠侍今日心情不太好,话到嘴边改了口。 景晟说:“你倒是学谁像谁。”上次学他的模样这次学他说话,都像极了。 慕熙哼了声,“我就这样,才没有学谁。” 两人说的不是一个事,无效沟通。 舞剑与鼓上舞果真将今夜的宴会推向了高潮,下面时不时传来叫好声,不过慕熙还是没什么兴趣,有些恹恹的。 当最后一个鼓点结束,只见下座一人出列,对着景晟一揖,开口:“景王陛下,此番梁国来会,为陛下带上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还请此刻呈上。” “哦?”景晟饶有兴致,准了,“呈上吧。” 下面的人拍了拍手,场上并没有呈上什么物品,等到鼓声再次响起,众人才往台上看去。 一个纤细灵巧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翻上了雕龙大鼓,四肢着地,一下下击打着鼓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少年不似女子做鼓上舞带着水袖,反而穿的干净利落光着手脚,脚踏手拍,一下下比女子更有劲更有声势,柔中带刚,一场鼓上舞似有千军万马来奔袭。 就连慕熙都不得不说,他比方才的女官,跳的好。 “好,好。” 技惊四座,叫好不断。 梁国的使臣对自己的礼物很有信心,看到众人如此反应,更是满脸骄傲,声音都大了几分。 “景王陛下,这份礼物,您可还满意。” 景晟没有说话,他全程都淡淡的,就像那上面的人舞的好与不好,一点儿都不值得关注,根本与他无关。 慕熙想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点儿情绪,最后都徒劳无功。 少年一舞毕,从台上跳下来,就光着脚来到了场上,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景晟。 他跪下来,表现出完全的臣服,“拜见景王陛下。” 慕熙终于从景晟脸上看到了表情,有些惊讶,他的眼睛里多了些感情,让下面的少年起来。 慕熙看过去,也是一惊,这人…… 慕熙往前躬着身子,这个少年的眼睛,很像,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林非听闻景王陛下是当世英雄,所以知道我国要将我献给的是景王陛下,林非立马就同意了。” 言外之意,竟是寻常人,他还看不顺眼。 骄傲直白,初生牛犊不怕虎,慕熙对这个少年,讨厌不起来。 “哦?孤可还没说接受呢。” 梁国使臣也没料到林非如此大胆,赶忙赔着罪说竖子无礼。 林非并无惧意,上前说道:“陛下,您说是林非哪里不够好?” 景晟捏着手里的干果,准确地抛在慕熙怀里,惹得人瞪了他一眼,“你,没有孤的人好看。” 林非顺着目光看过去,慕熙一脸无辜。 林非自信道:“各花入各眼,林非并不觉得皮囊不及这位……”想了半天不懂景国礼仪,只能在自己的词汇库里找词,“这位哥哥。” “噗,咳。”慕熙怎么也没想到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担当不起。” 他只是随口一说,不会想到众人各怀心思都当他善妒,不想陛下后宫再纳新人,林非也是如是想。 “这位哥哥,敢与林非做一鼓上舞吗?” 慕熙一滞,他招谁惹谁了? “难道哥哥不敢?” 舞者要求上鼓,自然是要比舞的意思,但慕熙哪里会跳舞,让他看他都欣赏不来。 “陛下,您看,您的人不一定比林非强。” 一连三招,打得慕熙措手不及,众人见景王陛下并没有要维护宠侍的意思,大胆地看起了好戏。 交头接耳,说起来,原来当真只是有几分颜色,这样看来,过些日子陛下腻了,也就是传成个闲聊话本的玩意。 大错特错。 慕熙此时思想放空,只是懒得理罢了。现在让他起身就走,他都做的出来,下面这些人会怎么说怎么想,关他屁事。 说干就干,正准备这么做,上座忽然传来咳嗽声。 “咳咳。” 慕熙瞅了瞅,抬起的屁股又坐下,也对,他无所谓,不能给景晟丢人。 慕熙轻笑起来,刚才被人步步紧逼对他并没有影响,他没动,只是以主人的姿态与下面的朝臣说话。 “梁国少年的鼓上舞倒是甚妙。” 慕熙把干果放回盘中,继续道:“妙事自要凑成一双,正巧最近我制了一副花茶,今天就请众位享用。” 月禄接到指示,立马按早前准备好的备茶,不一会儿宫女们鱼贯而入,为每个位置都添上一盏茶。 景晟这边,张大富接过茶杯,小心地放在景晟面前。 梁国使臣有些僵硬,林非直言不讳,“林非深知景国乃茶文化大国,但这位哥哥恐怕不知道,梁国人口味偏绵软清甜,从来都喝不惯苦茶。” 茶在这个世界才被发现数十年,景国是发源地自幼都有饮茶的习惯还有烹茶的文化,梁国人却多喝不惯其中苦味,确实不假。 慕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拿起茶杯向下座一敬,自己先抿了一口。 场下尽是茶盖翻开的响声,一股清甜的香味弥散在人群里,让人忍不住都尝了一口。 丞相瞪圆了眼睛,不顾烫,连喝了好几口。 此茶不比其他茶叶,入口绵软清甜,味淡带甜味,用他夫人的话说,就是跟喝糖水一样让人心情好,却又不是放了糖那样的甜腻。 这正反驳了梁国人说的,狠狠打脸。 “丞相,慢些。”景晟慰问道。 “老臣,老臣失礼了。”他夫人就喜欢喝这些东西,这两个月都城新开了个少记铺子,里面的花茶各种各样,把他夫人迷得,每次休沐都要抓他去采买。 试过几次后,他也觉得不错,今天这杯要比少记的更有味道,不,也不对,各有千秋,只是他之前没喝过这种口味。 丞相带头还被陛下慰问了,其他人也都认真品尝起来,没喝过花茶的都被这股清甜味道勾住了,纷纷赞许起来。 林非见状,小小抿了一口,亮晶晶的眼睛不会骗人,眨巴眨巴,又多喝了两口,无意识说了句,“真好喝。” 慕熙掩嘴笑起来,上头,景晟也端起了茶杯,不满意他看着别人笑,说道:“有这么好笑?” 慕熙哼了声,心道,喝你的茶吧。 “不错。”景晟是对慕熙说。 慕熙不理他,别人小少年可说了真好喝,谁想理你一句不错了。 “确实好喝。”景晟接着道。 慕熙偷笑,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眼睛里都笑出了星星。 丞相忽然站起,朝上面拘礼,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丞相有何事,容禀。”景晟大手一挥。 “老臣斗胆,方才品尝的花茶,想向陛下再讨要几份。”丞相有些脸红,“臣的夫人今日抱恙,没有入宫,她最喜爱这花茶,还没喝过这种口味,臣想要些回去与夫人品尝。” 景国右丞相是著名的宠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景晟没答,反而看向慕熙,说道:“丞相恐问错了人,这要看花茶主人的意思了。” 丞相又朝一边儿拘礼,慕熙赶忙站起来,抓了抓膝盖,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怎么向他鞠躬,而且论年纪,尊老爱幼他也受不起这礼。 “丞相言重,少之多送你些便是。”慕熙喊月禄干活,“月禄。” 月禄将早都打包精致的花茶盒子送上,丞相抱着那是一个感动。 陆鑫抬起了屁股也跃跃欲试,下面还有些大臣也都想讨一些,除了陆大人,谁家还没个娘子了。 “咳咳。”景晟重重咳了两声,吓得那些抬起屁股的官员,立马坐了回去。 丞相抱着盒子美滋滋,被一旁的陆鑫拽了两下,当没看见,一个劲朝慕熙点头。 慕熙也回以敬礼,感谢丞相的细心。丞相肯定知道这东西该问他讨要,但却没有直接唤他侍君,而是看景晟的意思。 慕熙心怀感恩,虽说着无所谓,但当有人会尊重你的时候,心里总是暖暖的。 看着方才唤他花茶主人的人,慕熙笑了笑,越发相信,景晟心底永远住着他认识的那个景晟,他一定要把真相找出来弄清楚。 梁国使臣出来打圆场,“梁国庶子自不能与陛下的人比,还望陛下宽宏大量。” 显然大家都不将景晟那句还没说接受呢当回事,只当他在打趣,梁国与景国素来交好,直白说梁国简直已经是景国的附属国一般,景晟自不会拒绝附属国的礼物。 “他方才既叫了哥哥,那便是兄弟小打小闹,无妨。”景晟给台阶,给慕熙凭空认了个弟弟。 而后,慕熙就见林非被太阿殿的人引到后面去了,梁国使臣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景晟像什么都没发生,对自己方才又纳了一方后宫并不在意。 他突然就想到,多年前,景晟独自坐在这里,燕国使臣提出联姻,献出燕国公主时,他也是这副样子,不在意,因为即使入的是他的后宫却与他无关,是谁都一样。 慕熙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想,但看到上座上的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不帮受的攻不是好攻,别信他们,这都是他们谋财害划掉的阴谋。 第28章 大宴(下) 燕国王子端着茶杯牛饮,也不知尝出来味道没有。 茶杯碰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足以引起周围的关注。 或许,所有人也都在等着这茬戏开唱。 下座的人不算粗犷,但明显与景人不同,身材要雄武一些,五官立体挺拔,一看便是异类。 就像方才他没办法讨厌林非,只一眼他就本能的讨厌这个燕国二王子,这人的眼神让他难受。 “陛下身边果然妙人,也难怪本皇子的妹妹,技不如人。” 这二王子故意找茬,声音大的满场都听得到,这是向景王陛下讨要说法,兰夫人被贬一事都被编成话本传遍整个景国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二王子竟当场为难。 众人都以为景晟不会回应,权当没听到最好,毕竟只是故意引人注目,也没有出列面对面呈情。 没想到,景晟放下茶杯,也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燕国公主,恐与孤身边这位无关。” 这可是明明白白噎回去了,陆鑫暗处翻了个白眼,这陛下和他的小宠侍可真是会找事啊。 景国官员都捏了把汗,各个估量着自己的差事,怕是要准备打仗了。 “燕赫斗胆,就要问问景王陛下,不为这小宠侍,那为什么?” 众人屏息,上座安静了半晌的一侧突然传来声音,不卑不亢,甚至有些讽刺。 “兰夫人德行不佳,骄纵无礼,得陛下爱重却让陛下痛心疾首,贬为良人,翎兰宫外罚跪两个时辰,以示惩戒。” 满座哗然。 谁敢,没有人敢。 不,有人敢。 陛下一旁坐着的小宠侍,那个坐在一边儿顶替王后位置并替王后在大宴上履行义务的男子。 他居然将陛下的贬黜诏书一字不漏的念了一遍。 慕熙眨眨眼,像他方才用的完全不是嘲讽的口气,无辜地说:“怎么,二王子不是在问为什么吗?” 说罢,他转过头,似带娇羞,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柔弱的人儿,遇到有疑问的事,第一时间向可以信赖依靠的人求助。 “陛下,我说错了吗?” 看着旁边人儿狡黠的目光,景晟低笑,回答的很坚定:“没错。” 两人一唱一和,燕国二王子脸绿了青青了红,眼看就要掀桌而起。 丞相忽然端着茶按在一旁的桌上,硬生生拽住了那二王子的手,撒赖不放,纠缠着人说话。 丞相年过半百,鬓角一撮白发梳理在一起,即使是粗鲁的燕国人,也不好动武。 其他两国作为看客,心里直呼奇人奇国,景国一国不正常,还好他们早都放弃了与景国敌对的念头。 心里竟有些同情讨厌的燕国了。 骄纵? 今日一役,谁敢与坐上那位年轻公子比骄纵。 原本的剑拔弩张,最后成了一剂调味品,过后,满场又开始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慕熙按了按额角,趁着景晟没往这边看,悄悄溜了出去。 以后这种大宴,他再也不要参加了,太累了,端坐在那里跟尊佛似的,而且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坐在家里调两味香。 月禄跟在身后,慕熙把他招过来,说了两句,他便落在后面,然后隐于暗处。 慕熙越走越偏,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魁梧男子挡在他身前,伸手拦住了他,“小侍君,你要去哪里?” 慕熙轻笑,“燕二王子,你来这里拦我,欲意何为?” 燕赫伸手想抓慕熙的头发,慕熙往后一撤,退到花丛旁,突然五指张开呈一个布的形状,划过旁边的花丛。 说道:“这里是片兰花,可惜现下凋零了,不然二王子还能好生欣赏一番。” 月光打在上面,看不出兰花争相开放的模样,倒像一片杂草丛生。 燕赫冷呵一声,不再靠近,与慕熙搭起话来。 “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跟这堆杂草,也没什么区别。” 慕熙依旧露着礼貌的笑容,“二王子似乎跟您的妹妹,有什么误会。” 燕赫大笑,“误会?我跟小美人你,才有误会。” 慕熙也不理他出言轻薄,“哦?何出此言。” “你怕我?” 慕熙摇摇头。 燕赫自信道:“不要骗人小美人,这四下无人,我把你扔河里溺死或者做点别的什么,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有人知道。” 慕熙只颔首。 “你以为刚才殿上争执,你我便是对立的了?” 慕熙反问:“难道不是?” 燕赫大笑起来,“你真单纯,景王的小侍君。”说着往前迈了一步,“殿上我们自然各有立场,私下里嘛,你只是个漂亮的美人,我只是个爱美人的男人。” 得,原来这燕国二王子看上他了,呸,看上他的脸了。 “我那个愚蠢的妹妹,胸大无脑,手段不如人,蠢死活该。要不是为了我在燕国的地位,谁会管她。” 看来这个燕国二王子跟他的妹妹,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关系一定都很差。 慕熙不再试探,直白的问起:“二王子与三王子的关系,也像和你的妹妹一样差吗?” 燕赫突然警惕起来,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反应过来,“你想套我的话?” 慕熙心脏乱跳,面上平静无波,“想多了,不过前些日子听了些八卦,后宫的日子不好过,想寻个有用的盟友罢了。” “什么意思?” “我听闻,二王子是主和派,而与您竞争的三王子是主战派,燕国似乎主战派的支持者更多。” 这是他不小心,在太阿殿侧书房听到的议事机密。 “都是些谣传罢了,燕国把公主都送来了,自然都是主和。”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送来的是二王子一边儿的,兰夫人在景国的地位关系到了他在燕国的势力,他从这步棋开始便只能是主和派。 而三王子目光长远,意识到了景国修运河的作用,待运河修成,路途遥远,运送粮草物资跟不上、援军难抵达的问题全部解决,事半功倍,燕国再英勇的战士也经不起不断的冲锋。 现在不战,燕国迟早是景国的囊中之物。 况且,不但是景国的情报,作为一个有上帝视角的人,他根本就知道,尽管景晟为兰夫人复位,安排好了一切帮助这位二王子,最终政治角逐中,这位二王子还是败下阵来。 这次大宴后不久,燕国精锐就冲向了景国边境,连下三城。 这才有了后来,景晟与慕容如枫联手上战场的剧情。 慕熙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暂时压下。 燕赫说出这句话,证明还是对他很有戒备。 慕熙并不急,他只是说:“二王子可知,景国不比燕国民风彪悍,”停顿了下,“没有唐突的意思,二王子莫怪。” “不知燕国王宫是个什么光景,但在景王宫,想稳住地位,宠爱长盛不衰,没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能活不过一天。” 燕赫想起了什么,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天家嘛,正常。” “我出身商贾,现在陛下图新鲜图我几分姿色,”慕熙突然面色潮红,有些难以启齿,看着就让人想疼爱,燕赫的心被挠的痒痒的,“图……图那方面的猎奇,等更新鲜更好看的出现,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慕熙猛地抬头,再不是个柔弱侍君,“二王子别看兰夫人被贬,只要有燕国的倚仗,就算没有宠爱,也不会动摇地位。” 燕赫目光贪婪,直勾勾盯着慕熙露在外面的白嫩脖颈,“小美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出钱,二王子出力,我助二王子在燕国夺回各部的支持,二王子许诺成为我的倚仗。”慕熙言之凿凿,说的却是根本没人敢说的提议。 燕赫一惊,显然根本没想到面前的小侍君如此大胆,而且异常自信,调侃道:“小美人,你这,算不算叛国啊?” 他本可以不理慕熙,岔开话题直奔自己本来的目的便是了,但是慕熙明白,自己抛出的诱饵,对于现在的燕赫来说,根本无法拒绝。 慕熙一笑,说道:“二王子要承认自己是主和派,这是合作的前提。我还觉得,我为景国做了天大的贡献呢。”这话确实是心里话,不带演的。 “再者我的事我自有办法,不劳二王子操心,我们合作各自做好自己承诺的事情便可。至于对方怎么达到目的就各不相关。” 慕熙谈起生意,只要不互相损害彼此利益,向来果断爽快。 月光下,慕熙笑的动人心魄,迷人神智,轻启朱唇,一字字道:“二王子,把宝压在我身上,总比你那个愚蠢至极的妹妹,靠谱吧。” 燕赫不再隐藏自己的心里,转而说道:“你一个小侍君,能有多少身家。” “二王子自可去打探我的身份,还有,方才的花茶不日便会在都城热卖,二王子自就知道我的能量。” “说起这花茶,我倒知道都城有家很火的铺子,少记。”燕赫玩味着,觉出了几分味道。 慕熙只是笑着,没再多说。 “啧啧。”燕赫可惜,“小美人你这模样,还真让我舍不得,我得想想,把你当合作伙伴会不会后悔。” 这个小侍君实在让人心动,不过景王的玩物,动了也就动了,景王还能把他怎样不成。他可知道,现在最不想打起来的,是景国。 真要合作,这个小美人反而动不得了,有些遗憾。 慕熙看着他没有退,此时输了气势,这事就算完了。 燕赫还在思考,这对他来说确实太有吸引力了。燕国民风彪悍,但也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他们燕人眼里活着能喝更好的酒吃更肥的肉睡更美的人,才是硬道理。 掠夺能达到这个目的,金银财宝也能。 “啧啧,可惜可惜。”燕赫脸上都是惋惜的表情,朝慕熙走了两步,抬起手,想抓住那缕他方才没有抓住的头发。 嘭一声响。 只见燕赫飞出一丈外,脊背重重撞在石阑干上,跪爬在地上,呕着,吐出一口血。 “谁这么大胆?”竟敢打他燕国二王子。 慕熙被抓住胳膊拉在身后,往一边儿看,景晟的腿才刚收回来,月光照得他面色铁青,像冻结了一样。 陛下的贴身太监来报,急的半天才说清楚意思,他们的景王陛下和燕国二王子打起来了,不,是陛下把燕二王子给打吐血了。 陆鑫:“我的妈呀。” 丞相:“……” 哎。 有这样的陛下,他们在朝为官,得少活十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宁心上人不是白月光么,跑来干嘛呢 景晟:突然发现媳妇不见了,没想到刚找到就是这 陆鑫&丞相:其实我们觉得燕二王子实惨 第29章 入梦 慕熙一直都知道景晟有武艺在身,直到今天才见识了他的武力值。 燕二王子那身材,一脚飞出去五米远,不是阑干挡着,恐怕要踹到湖里去,看着都疼。 想起燕赫那怀疑人生的眼神,敢怒不敢言,大气都不敢喘,慕熙就觉得为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气。 “哈哈。”他快笑死了,景晟的态度也是很可爱的,除了最后让他等着好看的眼神。 他被景晟护在怀里,不让燕赫再觊觎一眼,一直送到张大福身边。 这人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他笑他也不理,只是一直冷着脸,像只行走的冰箱。只在两人分开时,景晟给了他一个等会好看的眼神,他真的好怕怕哦。 回到太阿殿,月禄也跟了回来,直说好险。 “陛下要晚一步,我就冲出去了,公子,我要冲出去人就没了呀。” 慕熙撇过去,吐槽,“说的夸张。” “不过公子,你怎么知道那个二王子会跟来。” 慕熙耸耸肩,脱口而出,“我不知道啊。” “啊?” 慕熙:“感觉,第六感,猜的,碰运气吧。” 月禄人生观受害,喃喃:“不愧是公子。” “我没有心力去搞那些权谋算计,这些事走一步看一步,碰碰运气。不过,运气似乎一直不错。”慕熙笑了,最好的运气就是最后景晟的出现。 “公子,虽说我们是景人,但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掺和到这种国家大事里,万一日后有人拿来说事,让我们背一个叛国的罪名……”月禄越说越毛骨悚然,抓着慕熙的袖子疯狂摇。 “不会的。”慕熙就没担心过,“没事。” 说完自己怔住,不自觉地笑出声。 他还是真把自己当成景晟一伙的了,从来没有担心过,因为潜意识里总认为景晟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儿。 景晟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慕熙猜测,他把燕二王子打了,丞相和陆鑫恐没放过他,后续也会有很多麻烦事。 唯一没猜到,伟大的景王陛下是被他给气的。 慕熙只脱了外衣,坐在狐裘毯子上,没准备睡,专门等着景晟。 其实心里还是担心,不知道这件事对事情的影响会有多大,这只能全看燕赫的态度。 如果事态不妙,那他可真是弄巧成拙,也正顺了那条剧情不可逆的规律。 即使他再努力,大宴后两国立马开战,依旧无可避免吗? 茶杯重重的放在案上,拉回慕熙的注意力,景晟的脸色比方才更差了几分。 “你可知,私会外臣,还是别国王子,是什么罪名?” 慕熙:“?” “无中生罪?” 景晟冷笑,“孤可是人证,物证……” 求求了,人证物证这个梗,就让他过去好吗? 现在说起来,他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朝龙榻望去,看着那床他曾经□□过的被子,他想去道个歉,真心的。 “陛下,”慕熙糯糯的,就着这个坐姿绕过小桌蹭到景晟身边,拽了拽袖子,“陛下,我没有。” “真的没有。”呜呜呜。 “咳咳。”景晟脸色缓和几分,把自己的袖子拽出来。 慕熙又拉住,声音再放轻,带着些许颤音,“陛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就是被闹的,闷的难受,是那可恶的燕二王子把我拦住了,还想对我图谋不轨。” 看景晟没反应,慕熙准备下面的台词,什么自己为保清白要拼死反抗啦,对陛下是忠心不二啦,酸,牙疼。 还好景晟及时拯救了他。 “你也知道?”他今日很不正常,景晟把它归结为昨夜的那场高烧。 知道什么??? “没看到那燕赫看你的眼神?还敢出去乱跑。”景晟气道。 慕熙嘟嘟嘴,看到了才出去乱跑的啊。 景晟是很少发火的,以前从没对自己发过火,但对大臣发过,每当这个时候,闭嘴是最好的保命手段,他跟那些当官的学的。 “孤有没有说过让你跟着,就在那待着。”看慕熙乖乖的,景晟顿时有种训孩子挺不下来的感觉。 慕熙乖巧点头。 “孤有没有说过,跟着张大富,别乱跑。” 慕熙乖巧点点头。 “孤有没有说过,今晚乱的很,让你待在太阿殿别出去了。” 慕熙乖巧点点头,“但是陛下还是让我出去玩了。” “你还敢说?” “不敢。”慕熙可怜兮兮地看着景晟。 一瞬间,景晟没脾气了,他本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唯独……唯独…… 景晟叹了口气,“张大富已经给你安置了地方,有地龙,有院子,就你一个人没人吵,冻不着你,明天就搬过去吧。” 慕熙:“!!!” 不,他拒绝,不可以! 慕熙的大脑高速运转,正在想办法,景晟已经站起身。 “陛下。”他只能弱弱地喊。 面前的人忽然晃了晃,向他扑来,慕熙瞬间跪起,伸出双手接住了景晟的身体。 景晟的双手穿过他的肩膀,软软搭在后背上,即使有他力量的支撑,膝盖还是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慕熙心悸。 “月禄。”慕熙慌忙喊道,“张公公。” “不要怕,无妨。”景晟干着嗓子,下巴抵在慕熙颈窝,一时动不了。 “缓一会儿就好了。” 慕熙撑着景晟,伸手朝他额头探去。 “又烧了,不行,得宣太医。”景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不是普通发烧。 他不管景晟的劝阻,把人拖到了床上,给他掖好被子。 月禄和张大福已经候在门外。 “宣文太医。” “慕侍君。”张公公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熙看过去,“有话快说。” 张大福有些惊讶,说道:“陛下几乎不宣文太医的,一般都是宣徐太医。” 慕熙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今日老奴便有些奇怪。”张大福好奇了一整天。 “你说。” “文老先生太倔了,陛下下的几次令他都不从,陛下与他很不对付,几乎不宣他诊治。” “老奴今日听到了您与文太医说话。”张大福喃喃,“陛下怎么会跟您提起文太医呢。” 糟了。 哎,慕熙深知,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漏洞,所以他选择无视。 “宣徐太医,快。” 徐太医到的时候,景晟正抓着慕熙的手不放,他大约已经猜到了情况,不过还是上前诊了脉。 “侍君莫急,非常手段自有这样的副作用,等病气过去就好了,陛下身体好,睡一觉应就无碍了。”徐太医沉稳道。 慕熙不明白,“徐太医的意思是,不用服药?” 徐太医:“今天那副药药劲刚猛,与其他药物都有冲突,不可再开其他药方,反而适得其反。” 慕熙点点头,有些生气地看向床上的人,这个人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怪不得…… 呸呸,不吉利的话没说完,晦气。 “辛苦了。” “臣分内之事,侍君严重了。”徐太医跪安,“臣告退。” “恩。” 不能吃药,就只能多喝热水了。 慕熙起身,给景晟冲碗糖水,却被人牢牢扣着,怎么挣也挣不脱,把他的手腕都快捏疼了。 “景晟。”慕熙气的喊。 床上的人一把把他拉回来,忽然起身,牢牢把他拥进怀里,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大一点儿,梦就碎了。 “别走。” 徐太医从门缝里看到这情景,不敢再看,连忙合住门。 陛下是当真宠爱这小侍君啊,徐太医当下决定,以后慕侍君调理身子的方子,要改一改了。 门内,慕熙被这样的景晟弄得无计可施。 有一点点无奈,又有些心疼。 他环住景晟的腰,一下下抚/慰着,“不走,我没有走。” “骗人,你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慕熙:“……” 看来景晟烧糊涂了。 景晟忽然放开他,盯着他看了好久,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慕熙,你回来了。” 慕熙猛地心悸,使劲在胸口抓了抓,“恩,我回来了。” 半晌,慕熙抬起眼,自言自语,“我回来了,我说过的,一定会回来。” 就算得不到他心中的爱情,他也不会以那样的方式结束他们之间的缘分,这对景晟太残忍了。 他说过,就一定会想办法回来。 况且…… “我还想试试。” 慕熙红了脸,面对自己的心,再也没办法强作淡定,他其实想过,君王的爱难得,但谁规定他不能追人的。 景晟看起来,其实挺好追的样子。 “回来了就别走了。”景晟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把他抱回怀里,轻轻的,他一推便能推开。 “慕熙,别走。” 景晟的嘴唇热热的,在他额头留下一片温暖,慕熙把下巴磕在他肩头,回道:“恩,不走了。” “抱。”口齿已经不太清晰,“慕……别……少之……抱……抱。” 慕熙只能听到他在喊抱抱。 景晟嘟囔着闹了半天,慕熙使出浑身解数才把人给哄睡了,自己满身全是汗。 食指慢慢划过景晟的眉梢,一点点抚平皱着的眉头,直到被子里的人睡相安稳起来,唇轻轻在景晟额头碰了一下。 “晚安吻。” 慕熙才去洗澡了。 洗掉一身汗,慕熙舒服得要死,已经没有空去思考文太医是否会找景晟求证这件事。 上床睡觉,进入梦乡前,他只是在想,希望明天景晟醒来忘掉要把他赶走这回事。 第二天。 景晟跟没事人似的,要把慕熙赶出去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大半夜抱着人不撒手这件事全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晟:媳妇,自信点,把潜意识认为去掉 第30章 梦醒 景晟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疼,昨天他好像…… 迅速往身边看,一个人蜷在被窝里睡得正香,两只手抱着垂在枕边,面朝着他,睡颜有点儿美又有点可爱。 随着他的动静,那人挣扎着张开了眼,迷迷糊糊的,只睁开一条缝,然后眨了眨,像瞅了他一下。 “你醒啦。” 景晟声音低沉,“恩。” “哦,我让张公公通传下去,今日不早朝。” “恩。” 手搭在被子上,有些无力,景晟看着自己的手用力握了握,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又梦到慕熙了,他在叫他的名字,说他回来了,说好了不走,还要试试什么。 他都记得。 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景晟又看了看身旁,说不上失望,就是心里依旧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慕熙猛地坐起,像才反应过来,惊了景晟一跳。 他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些,问:“感觉好些了吗?” 没等景晟回答,手已经抚上额头,自顾自地说:“退烧了。” “你昨夜一直守着?”景晟问。 “恩。”慕熙想了想,抱怨地补了一句,“那可真是折腾坏了。” 景晟疑惑,问道:“孤昨夜,有没有说……”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算了。” 慕熙心领神会,故意说道:“陛下可是说了一晚上的梦话。” “有没有……”有没有叫什么名字。 “一直在喊一个人呢。”慕熙看着景晟逐渐僵硬的嘴角,额头似乎在画#字,强忍哈哈哈的冲动。 “不许出去乱说。”景晟警告。 慕熙机灵道:“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景晟笑了,“你倒聪明。” 他这个小宠侍,聪明的太过头了。 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一点儿不介意的样子,景晟心里轻松了几分,同时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不太爽说不出来。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今日又罢了早朝。” “什么什么?难不成又是因为……” “那你以为,这位慕侍君,可真是手段高明。” “我倒觉得,可能这位公子真的惹陛下喜欢。”一个弱弱的声音。 “别开玩笑了,你在说谁会喜欢人?” “之前那些被拖下去打死的,你们恐怕都忘了数。” 最开始说话的把她们拨开,“行了行了,干活干活。” 慕容如枫紧皱着眉,原本他还想去求证,现在看来,昨夜大宴上,陛下为了小宠侍打了燕二王子,也没那么不可置信。 今日罢朝,朝堂上也是风起云涌,一时间,陛下为一个小宠侍连番迷幻操作的流言四起。 传来传去,竟开始有了点红颜祸水,妖颜乱政的意思。 “莫与他们胡搅。”丞相提醒陆鑫。 陆鑫不屑,“他们?陆某怎会与只会说说话本的为伍。”他的实际行动,一定迅猛有效,拭目以待。 丞相察觉了什么,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那位公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好好看看里子,不要被表现迷了眼。” 丞相最后告诫,“不管你心里想了什么,最好不要做。” 朝罢了,但是正事迫在眉睫,丞相大司农等官员,还未出宫便被宣到了太阿殿议事。 好巧不巧,陆鑫又在正殿与慕熙碰了个对面,他盯着人,眼底浮起嘲弄。 他一直尊重丞相,便好好听了丞相的意见,但他从头看到尾也没看出这人有什么有用的里子,倒是长了一张漂亮的面皮。 不过是与那个人,长得像罢了。 慕熙瞪着陆鑫的背影,狠不能把人从头扒到尾,就是这个人,拿着他的全部家产在祸害,居然还敢瞪他。 慕熙捏着手,心里骂了一句。 “啊,你站这么近作甚。”一转身,背后的月禄差点把他魂吓飞了。 月禄斟酌着该怎么向他家公子表达那意思,他凑近低声道:“公子,咱们早前在淮南不就听说过。” 两人没对上号,慕熙莫名:“有话直说,绕什么弯儿呢。” “哎,”月禄为难,“我还没讨到媳妇呢,反正我是不懂,不过他人教了我句话,叫多情更胜无情。” 慕熙摩挲着膝盖,好像思路有点在线了,好笑道:“说吧,你是又打听到了什么八卦。” “景王陛下后宫当真三千佳丽,昨日就又封了个八珠侍君。” 突然被人提到这茬,慕熙回神,他都快忘了现今他与景晟的关系,他的处境,景晟的……人设。 “其实我也觉得陛下还不错对公子也好,但是您想想,以前得宠的都是能随便打死,前一天还美人在怀,下一刻就拖出去了,您那么聪明自是懂的。” 这景王喜怒无常,处死人眼都不眨,后宫这三千佳丽,不过是他的玩具,心情好了拿出来玩弄一番,心情不好就拖出去处置了。 什么是真的宠爱?不过是君王觉得好玩,一个乐子罢了。 月禄心中非议,景晟还不知他风评再次受害。 看着慕熙愣愣的站着,月禄急了,“公子,你怎么还没懂呢。” 月禄直说:“我的公子啊,你且定要记住,得了恩宠便好,千万别动了感情。” 景王如此这般,他家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但谁也架不住朝夕相处君王宠爱,看他家公子昨天着急的样子,不像装的,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慕熙看了,拍拍月禄的肩膀,“别担心。” 月禄松了口气,可算安心了,看着他家公子淡定从容的样子,心道,果然是他家公子。 慕熙笑道:“已经动心了。” 月禄:“?” 对燕国的策略,景国早已做好,但经过昨晚,一切就不一定了。 运河的进度要加快,一直监管的官员从都城出发,已经上了前线。 其他大臣都发现不太对,大司农还是平常一样的说话,但是总让人觉得别着什么劲,陛下也不太对。 众人冷汗岑岑,大司农是著了名的唯一敢直谏陛下的人,虽然你说陛下也不听,但今日这状况,明显不对啊。 众人朝丞相看去,丞相也低着头,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事情都商议完了,他们能不能退下,陛下这气压,太可怕了。大司农别拉着他们一起倒霉啊。 太尉方张开口要告退,陆鑫就抢了先。 “陛下,昨夜的小侍君若再出去闲逛几次,恐怕运河的进度要加的更快,……钱恐怕便不够了。” 景晟把手里的折子扔在案上,“从孤这里拿去的,之后都要原模原样一个不差的补上,不急。” 让他们去死吧!太尉作为一个武将,都已经无法承受这窒息的气氛。 “当时都点算的清楚,不过就是少了一方云鹤砚台,臣瞧陛下案上这一方,便有些像。” 景晟听着陆鑫吐出的字,没一个是爱听的,朱笔就要扔出去,忽然想到,这陆鑫曾经跟过慕熙一段时间,也是很喜欢商贾之道。 回来后便对慕熙赞不绝口,后来更是最尊重慕熙的一个,甚至有些崇拜。 聪明如景晟,明白了陆鑫为何会有今日这番言语,自也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还没人能质疑他的行事。 “大司农,僭越了。”景晟声音淡淡的,却不怒自威。 除了丞相,其他人都连忙跪下。 “起来吧,只说陆鑫,你们跪什么。”景晟冷声。 就这冷得掉渣的声音,谁敢不跪啊。 众人起身,丞相又确定了应对燕国之策,若真打起来,胜利者只能是景国。 景晟忽然道:“丞相,听说你很喜欢孤这里燃的香料。” 众人一愣,思量着陛下突然提起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熙髻香名扬都城,还有人说它是御用香料,陛下这里也确实每每都燃着此香,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不知这陛下是要怪罪,还是…… “此香清脑提神,丞相甚好,不愧是为官典范。”景晟尽量展示着温和赞许的笑容,却不知下面的人更害怕了。 直到出了太阿殿,众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连被夸的莫名其妙的丞相,拿着陛下赏的一盒熙髻香,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暗自决定,出去先再买一打熙髻香再说,总归陛下方才并不是反意,也许是这香确实功效了得,陛下也甚为喜欢吧。 “陆某怎么没觉出哪里好了。” 太尉头疼欲裂,“我的陆大人,您悠着点吧,实在不行,别坑害吾等啊。” 陆鑫冷哼一声。 怂,是真的怂。 丞相笑道:“我闻着陆大人身上的味道,应是经常燃……”拿起手中的香盒,话并没说完,陆鑫尴尬的咳了咳,丞相给大司农留了些面子。 众人一瞧,下去有关系的,公务里总是要打交道的,都互相通了气。 陛下丞相用了都说好,还大量采买,他们也得紧随其后,免得到时候别人脑子都比自己灵光,自己就要成那个落后的炮灰了。 几天内,都城众官员大量采购熙髻香的消息必定传遍全城,再传往五湖四海。 熙髻香供不应求,也会让少记再扩新厂。 这段时间,少记的收益必会呈指数增长,慕熙知道了估计眼睛都能冒出光来。 也定会找原因,到时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想起他的合伙人,还有那句,与孤合作你亏不了,慕熙便能大概猜到景晟的神操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能日6000,不过周末有事要出去,这两天多存存稿周末发~ 第31章 放开 议完事后,景晟就一直坐着,像一尊佛似的一动不动。 慕熙要进去找他,被张大福拦了下来。 “慕侍君留步,陛下现在恐怕不想见人。” 这些对慕熙来说,从来都不是事,但他想了想,还是尊重景晟的意愿,谢了张公公提点,回寝宫等着。 景晟忽然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磨墨了。 拿起墨条,慢慢磨了起来。 墨条已经换了新的,他居然今天才发现。 这几个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批完奏折他会立马回寝宫休息的。 “陛下。” 景晟回神,不知磨了多久,砚台内的墨已经快盛满,再磨几下便要溢出来了。 景晟放手,啪一声,墨条掉落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张大福去捡,被景晟拦住,他蹲了下去,捡起了摔成两截的墨条,却没有立马起身。 “太子哥哥,好无聊啊,不能去逛花园吗?”慕熙跪在案边,拄着下巴。 “今天不行,有必须要做的事。”景晟说完,又补了句,“你哪次去逛,是自己走完全程的?我看你也没那么喜欢逛花园。” 慕熙委屈小声说:“不是想和你逛吗?”东宫被幽闭,除了特殊时间,哪有什么人,连鸟都没有。 景晟低眸。 慕熙说:“太子哥哥,你就是太正直了,我来是为了医病,被关在这宫里也是为了医病,与你无关,你又瞎想什么呢。” 景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如若我没有被幽禁,你在东宫的日子会好过些。” 年轻水嫩嫩的慕熙翻了个白眼,“我的天,还能扯到这儿的,我没有不好过。”我是因为你成天努力学习而无聊,阿门。 慕熙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太子哥哥,我来给你磨墨吧,这活我喜欢做。” 景晟本想说他不用做这些活,但看着慕熙亮晶晶的眼睛,轻笑道:“你喜欢就好。” “哇,太子哥哥,你笑的真好看。” 景晟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烧。 慕熙拿起磨条,快乐地磨了起来,慢慢地,墨汁盛满了砚台,他又没事做了。 于是,景晟案上,从此多了一方砚台,写字的速度也与日俱增。 景晟是历代批阅奏折速度最快的君王,也是在这个时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只为了墨用得快一些,慕熙陪着他,不会那么无聊。 对旁人来说无比无聊的重复动作,对慕熙来说却不同。 他向来喜欢坐在屋里不用动就能做好的事,所以喜欢调香,磨墨就更简单了,连脑子都不用动,边磨边能陪着景晟还能开小差想想别的事。 尤其他发现,磨墨还能磨人的心智,时间久了,他的心态越来越平和。 原本因为景晟未来变化和人设,烦躁不安的心都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他相信自己亲自看到的感觉到的。 从东宫到太阿殿,即使是景晟批阅奏折时,宫人们都能看到这副画面。 景王陛下在专注的批阅奏折,旁边坐着个美少年,手里捏着根墨条,认真地研墨,他们没有沟通互不打扰,又异常和谐。 这副画面安逸美好,曾被评为景王宫八大景观之首。 景晟抓紧墨条,自言自语:“慕熙,你也不高兴了吗?” 把墨条放在案上,他又说:“别怪我,别不高兴。” 张大福没搞清楚他家陛下在干嘛,他本想替慕侍君说两句话,但看陛下脸色不对,又住了口。 晚些再说吧。 景晟晚膳都没有用,张大福提了两次,都被拒了。 这陛下病才刚好,之前又是用过猛药的,身为陛下的太监总管,他自然是急啊。 最后实在没办法,看陛下脸上没有下午那么难看,张大福又提起了勇气。 “陛下,慕侍君早些时候来求见过,没进来,一直在寝宫等着。” 景晟果然抬头,“什么时候了。” “亥时了。”天已经黑透了,很晚了。 张大福补充道:“说是等您一起,慕侍君也没用晚膳。” “胡闹。”话已经出口,景晟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他缓和口气,正常道:“知道了。” 拿起一本奏折,想再待待,展开,奏折尾端是他的朱笔御批,奏折已经批完了。 景晟把奏折放下,起了身,非要再等半个时辰再回寝宫,反而像刻意似的。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小宠侍的事情上,刻意这般。 走到寝宫门口,景晟又停住了。 昨天他与这小宠侍说了要搬出去的事,他看起来似乎很不乐意,只是在准备闹的时候,被打了岔。 这一进去说不准又如何闹腾,景晟有些头疼。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了小案上放满了饭菜,一看就是小宠侍等得不耐烦了,干脆都安置到寝宫来了。 龙床上鼓起一个人形,面朝里背对着外边,看起来已经睡了。 景晟拿起筷子时,床上的人动了动,但没有起来。 饭菜已经凉透了,不过景晟从来不是个挑剔的上位者,凑合吃了三两口,漱了漱口,便上了床。 翻了个身,景晟笑道:“就算装睡,还是得搬出去,都安置的很好,不比太阿殿差,短不了你的用度。” 慕熙没出声,不多一会儿一旁还传来轻微的鼾声,就像在正面告诉景晟,我已经睡了,说什么?听不到。 景晟闭上眼,时间像回到了五年前,嘴里心上都泛起了苦涩。 “孤知道你没睡,你应该清楚,这不是商量,这是旨意。” 说完便不再提这事,就像他说的,这不是在与他商量。 “是不是没吃?孤方才动筷子,看到你动了动。” “你身体本就不好,还如此任性,叫张大福去热一热,去吃点儿。” 景晟还要再说,慕熙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 “是没睡啊,那又怎样,就是什么都没听到,哼。” 景晟失笑。 “吃了,傻子才饿肚子。” 咕咕,肚子不争气的出卖了他,慕熙咬牙,他被自己的肚子气死了。 景晟笑出声。 “陛下,都要赶我走了,这么关心我干嘛?”说着,慕熙转过身,盯着景晟的眼睛。 两人躺在床上对视。 景晟没有说话,似乎也在思考答案。 “陛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慕熙执拗着。 景晟忽然不解,说:“误会什么?” 慕熙轻笑,“误会,误会陛下喜欢我啊。”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慕熙说得轻松,但被子里,手紧紧握着,一手心的汗。 话赶话就说到这儿了,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更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景晟说是,那他就是喜欢暮云了,果然人死如灯灭,时间够长,景晟总会忘了他。 景晟说不是,那他心里还想着慕熙?可他真的爱慕熙吗?那这段日子又对他“慕云”这么忍耐关心爱护干嘛。 无论如何,慕熙觉得,这简直就是悖论,好像得到哪个答案他都不会满意和开心的。 尽管,慕熙、慕云,明明都是他。 景晟第二次被人当面问这个问题,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被问到的情形。 如果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永远不会放开那个人的手。 “你很像孤的一个故人。”景晟忽然说道。 慕熙安安静静,等着下面的话。 “不过要比他小得多,他现在……应该要比你大七岁,你应该叫他一声哥哥。” 也许是那根摔碎的墨条,也许是今夜夜太黑,景晟忽然来了兴致,可以与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宠侍聊上几句,就像很多年前他与慕熙无话不谈一样。 主动提到那个几年来不敢轻易提起的人,景晟心里稍稍松了些,接受了想通了,他终于是彻底失去了那个人。 而不是不断欺骗,那个人还活着,会回来。他只能在午夜梦回时,见到他,得到片刻的安心,然后被打入地狱,这是他应该承受的惩罚。 他不该逃避,不然慕熙该生气了。 慕熙又问,如果仔细听,他的声音都在打着颤,但沉在自己心思里的景晟错过了这个奇怪的反应。 “这个故人,是陛下喜欢的人吗?” 景晟没有说话,他并不想与旁人说太多自己与慕熙的事。 “你叫他一声哥哥,那孤便能认你这个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 慕云确实是慕熙的表弟。 慕熙翻了个身,拿后脑勺怼着景晟,他快被气死了。 弟弟,你妹的弟弟,你全家都是弟弟。 景晟,你给我记住了,弟弟。 呸。 好气哦。 慕熙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慕熙满后脑勺都写着生气,“机智”如景晟怎么能看不出。 他有些莫名其妙,身为一国之君,放下身段来跟宠侍聊天,最后就被赏了个后脑勺。 又闹脾气了,慕熙这个表弟,脾气可真大。 直到很后来的后来,景晟都在庆幸自己此时只是想了想,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然,不敢想象。 临睡前,那边的后脑勺突然传来声音。 “以后饭凉了就热一热,不然让御膳房重新送些来,你看看你,哪国君王像你这么勤俭节约的。” 景晟看着床顶,笑了笑。 嘴硬心软,慕家人是不是都这脾性。 景晟叹道:“没办法,孤穷啊。” 后脑勺冷哼一声,记仇嘟囔:“都分了我三成利呢。” 景晟:“……”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其实卡了很久,虽然但是,后半章我被慕熙萌翻了呜呜呜 第32章 正面交锋 第二天,太阿殿来了位不速之客。 慕熙以为,原书中,他们交集就不多,加上他知道剧情,有意避让,恐怕见面的机会都会少之又少。 没想到,人家主动找上了门。 “不是没人敢进太阿殿吗?”慕熙奇怪,他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除了大臣确实没人进来过。 张公公有些尴尬,迟疑着开口:“慕容公子,是御赐的随意行走。” 慕熙:“不是枫侍君吗?” 张大福没说话,只露出个含蓄的笑容。 慕熙笑笑,不为难人,换了身青衣。 两个人衣服颜色相同,之间的气氛却不怎么样,有些违和。 在后宫里,没什么人喜欢穿这么素净的颜色,慕容如枫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也感觉到有些尴尬。 慕熙脸上倒看不出什么,自然地请人坐下,俨然主人一般。 这人优雅俊逸,高节清风,头发规整的梳在脑后,连碎发都打理的井然有序,眼神清亮坚毅,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枫侍君是来找陛下的?”慕熙友好一笑,“陛下还没下朝。” 慕容如枫一滞,虽然人在后宫,但没人这样称呼过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多看了慕熙两眼,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小宠侍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念头闪的很快,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而被人以这样侮辱的称呼相称,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心里却排斥的紧。 转念又想,这小宠侍并不知事情原委,这样称呼也无可厚非,强压下心里的不适。 慕熙默默注意着对面人僵硬的眼角,心里笑了。 “如枫并非来找陛下。”慕容如枫说。 “哦?” 慕容如枫:“我就是来见你的,慕云。”他停顿了下,“能这样称呼你吗?” 慕熙点点头,“随意。” 慕熙的茶刚巧烹好,给两人添上,“请用。” 慕容如枫看着添满的茶杯,有些失笑,说道:“慕侍君这里,似乎不太欢迎我。” “哪里,不小心手抖,抱歉抱歉。”慕熙无辜地眨眨眼。 一个跟他没有交集的人,忽然专门来见他,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慕容如枫的人设,就是那种清高到骨子里,正派到骨子里,一辈子就像为了国家百姓为了别人而生的,永远的站在道德制高点。 这里并非贬义,而是这个人,真正自己能做到。 但他却不太想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不是他不好,是太好了,跟慕容如枫成为朋友,太累,他做不起。 这个节骨眼上,上门拜会,慕熙几乎一瞬间便猜到了无数种可能,还能为了什么事呢。 慕容如枫把茶杯朝慕熙推了推,说:“听闻你以花茶压下了梁国的彩头,甚好。只是如枫速来不喜甜,恐喝不惯这茶。” 慕熙喝了口茶,再次说:“枫侍君随意。” 两人这一来一回,隐约间竟有了几分□□味。 慕容如枫端坐着,再不碰那杯茶,只说:“你不好奇我找你所为何事?毕竟我们素来没有交集。” 慕熙从善如流,“枫侍君请将。” 慕容如枫被喊得没脾气,再迟钝也明白了慕熙的刻意,他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景晟这个小宠侍。 无奈道:“你叫我如枫便可。” 慕熙委婉推诿:“慕容公子将门之后,慕云乃一介商贾之流,不敢高攀。” 慕容如枫忽然想起来,说道:“是我心大,你便是数月前马上那个小侍君,对吧?” 慕熙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一茬,果然是慕容如枫,心直口正。 “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如枫这里向你赔罪,当时跟陛下正闹不痛快,祸及了你,是我的不是。”况且他后来,也被陛下整了一回,想到那天送来的东西,慕容如枫还有些脸红。 这倒叫慕熙不好意思了,说道:“慕容公子言重了,少之还不至于这么记仇。” “如此甚好,那我今日找你谈的此事,便也容易许多。”慕容如枫本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接触下来,也确实讨厌不起来。这人还不至于像他们所说那般,魅惑君主。 “你可知,因为你,陛下打了燕国二王子,可能大宴过后,燕二王子回了燕国,景燕两国马上就要起战事了。” 慕熙:“不知。” 慕容如枫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显得很无辜似的,倒叫他不知再如何开口了。 慕熙笑了笑,喝了口茶,不知如何开口,便别再说了。 “那你可知,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兰夫人被贬一事。” “不知。” “看来你确实不关心政事。” “后宫不得干政。” 慕容如枫:“你我皆为男儿,被囚在这后宫都不是我们所愿,但如果你真的只把自己当成陛下的附属品居于身下,才是真正被囚禁于此。” 慕熙简直想大笑,他只是敷衍回道:“慕容公子这番大道理,我着实听不懂。” 慕容如枫又道:“陛下这般宠爱你,你也不关心陛下吗?” 慕熙觉得没意思,回道:“此话怎讲。” “陛下数次因你罢朝,你可知在你之前,六年来陛下从不曾缺席一次。” “那又如何?”人总要休息。 “你竟半点不觉得不对。”慕容如枫口气急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慕熙坦荡,“确实,有哪里不对吗?” “我且问你,兰夫人被贬一事,因你而起,你可曾劝诫过陛下。” “不曾。”慕熙回答的干脆利落,“实在不好意思,兰夫人被贬,是我向陛下告的状。” “你……”慕容如枫简直被损坏了三观。 “陛下爱重你,想必你规劝些,陛下行事应以大局为重,此事便不会有。”慕容如枫冷静下来,给他讲着道理。 慕熙也不装傻,不客气地回道:“我为何要劝?兰夫人恃强凌弱挑事在先,带人太阿殿门前侮辱我在后,甚至想伤害我的身体。” 说的有些急,慕熙忽然有些不舒服,“当时大雪天,慕容公子,我不像你身负武功,那样的冬天我跪一个时辰,就能没了命。” “这些人,侮辱我践踏我意图侵害我的生命安全,请问,我为何要劝?” “你说的都对。” 倒不是反讽的话,但是慕熙听了还是怔忡了片刻。 慕容如枫:“你说的没错,但你可懂一个道理,没有国何来家,覆巢之下无完卵。” 慕熙懂他的意思,慕容如枫无外乎,大局为重,自己的委屈该往后捎捎,什么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慕熙从来觉得自己是个良善之人,至少比绝大多数人要善良正直,但确实不是个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人,他没有慕容如枫那么高尚。 “不懂。”他注定与他无法成为朋友,无论是三观还是因为景晟。 他已经决定要试试,那便会认真的好好的试,如此,他便无法正视慕容如枫。 交善不必,交恶随意。 “方才你说自己没那么记仇的时候,我不知你竟如此顽固不化。” 慕熙:“大概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枫侍君心里的家国天下。” 多说无益。 “既然如此,看来你也不会认为,自己应该劝诫陛下上早朝了。” “如果可以,我会让陛下注意身体,早朝偶尔罢罢,也无不可。” 慕容如枫闭了闭眼,最后劝诫:“如枫劝诫慕侍君,在君王身边,应做贤臣,而不是祸国之子。” “可惜,我不是陛下的臣子。”慕熙语速极快,又补了一句,“你也不是陛下的臣子。” 慕容如枫深吸两口气,看来是气得不轻,最后告诉了慕熙一件事。 “你可知朝臣和都城的学子已经在组织,我今日来不是与你抬杠吵架看谁的嘴更厉害的慕侍君,我不想让你领我这份情但我绝无恶意。” 慕熙按了按自己的胃,忍着难道说:“慕容公子的好意,我还是领的。”只是,受之不起。 慕容如枫:“与燕国连番冲突,陛下又数次因你罢朝,这些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如若这次,两国交战,这些朝臣和学子必对你口诛笔伐。” “你担当不起。” 慕熙沉默。 慕容如枫见有效果,接着说:“你不能因为陛下的宠爱便不明事理不分对错为所欲为,陛下确实非凡,但这些集结的人,自然不敢对陛下如何,对你可没什么忌惮。” “还有一些奸佞宵小,也在等待时机。” 慕容如枫确实存着好心,但这样的好意不要也罢。 慕熙来了兴趣,又跟他说了起来,“依慕容公子所言,这些也都已成事实,我又能做什么?” “规劝陛下,复位兰夫人,说和二王子,陛下、你,与兰夫人二王子,握手言和。” “在下人微言轻,贬黜是陛下做的决定,人是陛下决定踹的,陛下在位六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自己能判断。不由我一个宠侍说了算。”慕熙觉得可笑。 “慕侍君也知自己是宠侍,那可知自己这宠侍是如何得来的?”慕容如枫眼含冷意。 慕熙看着,等着他的下招。 “你是慕家人,被安排入宫,应该不会不知吧。一直模仿自己的表哥,意图魅惑君主别有目的欺君罔上,这可是重罪。” 慕熙的胃更难受了,“我与陛下的事,就不劳枫侍君挂心了。” “陛下清醒之日便是你落难之时,云君好自珍重吧。” 慕容如枫从太阿殿出来,吹了冷风,才发现刚才被个小侍君激怒。摇摇头,此人顽固不化毫无悔意,以后不必再见。 “这些人,难不成都以为,景晟是我蛊惑的不成。”慕容如枫走的急,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慕熙失笑,又无奈。 望着慕容如枫离去的背影,心道,不外如是。 今日朝政颇多,景晟午膳也是匆匆用的,回到太阿殿已是下午。 张大福赶忙提了慕容公子来找过慕侍君的事,两人似乎,□□味甚重,最后不欢而散。 景晟倒觉得有趣,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人呢?” “慕容公子已经走了。” 景晟嫌弃地看了张大福一眼,“孤是问孤的小宠侍呢。”别给气坏了,那人气性可是不小。 “慕侍君前脚刚出去,老奴问了,侍君说……说……” “快说。” 张大福回忆着,确定没错,才说:“侍君说,他是离宫出走。” “噗。”他这个小宠侍,真是会闹腾。 “得了,孤出去走走。”去找找。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俩人怼,写得我脑细胞快死完了。周末要出去,后面两天的稿还没码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第33章 死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妄想跟男朋友讲道理,证明还没有受过无情毒打,害 麻烦大家补看后面的剧情了QAQ 前面有微改不影响,后面补齐本章。这周末出去了,对8起,周六周天应该是最少3000+两章,现在只有近四千,应该欠了两千多字,下周很忙想办法坚持日更,忙完了补欠债请大家监督。 【另我虽然不是金刚心但接受不是过于因个人喜好及非杠类的任何建议,会听会努力进步。大家么么】 景晟还未出太阿殿,就被文太医拦了回来。 他转身就回了正殿,边走边说:“怎么是你?徐茂呢?” “怎么,陛下是不欢迎老臣?”文太医摸了摸胡子,看着上座的人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咳,看来是挺不欢迎的。” 不过对于看诊,景晟一向很配合,手腕搭在脉枕上,给了文太医一个快点孤有事的表情。 这是例行诊脉,每次陛下用这种非常之法后,必须定时连续诊脉一个月。 只是每次都是徐茂来,今天他专门拦了徐茂,自己来了。 有件事让他着实疑惑。 “陛下年轻,身体好,但以后最好还是不要用此种非常之法,伤了根本,药石难医。” 文太医总是把情况说的比其他太医要严重许多,为人固执,有些事别的太医做也就做了,让他来做便是违背了为医者的初衷,死活不肯。 “孤知道了。”每次景晟也都是这个态度,知道了,下次依旧。 文太医也知道他管不了一国之君,提起了自己专门来此的目的,只为问一个问题。 “陛下,臣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那便是不当问。”景晟满脸别问了,站起身,理好袖子准备走人。 “陛下且慢,”文太医赶忙起来,“老臣确实有个问题。” “说。” 文太医:“陛下可曾向那位慕侍君,提起过老臣。” 景晟失笑,“诊治都是徐茂来的,孤提你做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他与陛下素来不对付,他就知道陛下不可能提起他。 那时候柔侍君企图用药迷惑陛下,被发现后,陛下便下旨要太医院吊着柔侍君的身子,不让他的病痊愈,生生拖成了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柔侍君罪该万死,但身为医者,他做不了这些事,因为这事陛下再没召过他,倒也没为难过什么。 所以怎么可能与一个侍君提起他呢。 景晟也发觉了问题,心突然砰砰直跳,直觉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这件小事似乎会对他有地覆天翻的影响。 “他与你说了什么?”景晟问,不知在期待什么答案。 文太医将那天的对话告诉了景晟,虽然疑惑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一个小侍君,只是撒了个谎,也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吧,看面相也不像什么奸恶之人。 正准备把心里想的说出来,面前的人已经风一般从他身边掠过,大步向门口走去。 文太医:“坏了,没想周全,不会害了那个乖巧孩子吧。”他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哪来这么大好奇心呢。 有些后悔。 直到冲了很远,景晟的步子才慢下来。 他在期待什么?怎么可能呢。 也许只是小宠侍撒了个小谎罢了。 但如果就是可能呢。 景晟不敢想,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怕。 如果没记错,他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整治了。 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渴望了,以至于魔障了,那么微弱的星星之火,居然便能燃起他如此大的希望。 他都已经在心里开始计划,要如何一点点赔罪把人哄回来、追回来。 景晟猛地发现,他心里是无比期待的,文太医的话不过是给了他借口和理由,让他没有心理负担地就把慕云当做慕熙。 不知什么时候,这种想法就开始在他的心里打转,直到今天,被揭露出来,让他痛苦又难堪。 慕云就是慕熙,他没有失去爱的人,一切都可以回到多年前那个夜晚,慕熙问他喜不喜欢,这次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心里的答案。 景晟停住,表情有些狰狞,往远处看了看,那一眼凝视蕴含着最深的渴望,但最终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没有去找慕云,他应该去找慕熙。 东宫的西花园,一直种着慕熙喜欢的熙髻花。 慕熙走后,他在太阿殿西边,距离其他各宫都不算近的位置,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种了不同品种的熙髻花,这里已经成了一片熙髻花海。 没人知道,这片花海中央有一处禁地,就连贴身的张大福每次也是守在远处,不允许往近再走。 景晟艰难地推开门,几个月无人居住,屋子已经落了一层灰,毫无生气。 如果慕熙此时在,会惊讶的发现,这间屋子是东宫太子书房的缩小版,连带太子寝宫,一间连着一间,还有他的卧房。 景晟在案前坐下,也不嫌脏,就着手把案上和砚台上的灰尘擦干净,拿起一本国策慢慢翻开。 就像多年前在东宫一般,他翻过一页,看向一边。 “慕熙,是不是无聊了?” 屋里一片沉寂。 景晟看着一旁虚空的位置,继续说:“是孤的错,孤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这么久。” 他把静静靠在砚台里的墨条推向对面,“你继续给太子哥哥磨墨好么?” 伸出去的那只手抖着,景晟的眼睛终于红了,捏着国策的手指节突出,指盖因为过度用力血色全失,泛着惨白。 头深深低下去,在这无人的小屋,他能不顾一切地思念慕熙,做一切不正常疯狂的事,但眼泪还是掉不下来。 大概因为他知道,眼泪一旦流出来,他就再也没办法坚持了。 在外面,他还有那么大的家那么大的国,偏偏不能给他心爱的人一个小家。 讽刺。 “如果你在,一定会怪我。”就像你表弟一样。 景晟说:“还好你不在,你那么好那么同情弱势的人,如果让你看到这样残忍的现实,你该怎么办呢?” 我怎么能让你,让我想拼尽一切保护的人,看见这么肮脏的世界。 “就算你会怪孤,孤也一定会这么做。”景晟眼神坚定而冰冷,吐出的每个字毫无温度,此时他就像个复仇者,那些从小学的正确选择、道理、利弊,统统被他摒弃。 “你是那么不肯吃亏的人,小算盘打得那么好,怎么能为了我……” 抬首间,景晟的眼神瞬间变换,温柔地像一汪春水,让人想溺毙其中。 右手在砚台旁虚握着,看过去像抓着一个人的手,对面空无一人。 “你瞧,他们都自食恶果了。那些争宠夺利勾心斗角,一心想要害你的人,都得到了惩罚。” “既然他们喜欢斗,孤便让他们斗个够。”景晟从未有哪一刻,带着最深的恶意。 景晟突然露出分外可怜的模样,低声道:“看在孤帮你要账的份上,少记恨孤几分,行吗?” 说完,把自己逗笑了,露出几分凄苦。 景晟突然对着空气,“慕熙,是你回来了吗?” 经历了太多的绝望,就连燃起希望的勇气都快失去了。 “我跟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说着说着,语气不再笃定,甚至心虚起来。 景晟捂住眼睛,“除了你表弟。”他昨天也认了弟弟的人。 他拉了他的手,抱了他,还与他睡在一起。 说不清了。 “他别有意图,还妄想用你的名义,孤是定要惩罚他的,让他尝尝什么叫众矢之的。” “但是,他那么像你,就连生孤的气都那么像……” 景晟拿起了方才推向对面的墨条,摩挲声起,沙沙作响,像一曲悠扬的旋律,让人心安。 “孤心软了,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景晟神情专注,心里不再有任何疑惑,痛苦中挣扎,选择中摇摆,犹豫不决,退缩逃避,本身从来都不是他。 只因为那冰冷世界中唯一的一点热,无边黑夜里唯一的一盏灯。 “只有你,只是你。”没有替身。 景晟笑了,他这一辈子,不可能爱人,不会有爱情。 如果有,已经全给了慕熙,再给不了别人。 景晟起身进了慕熙的卧房,合衣睡在床边,一旁的被褥虚掩着,就像慕熙睡在那里。 模糊间,有轻微的脚步声,就像以前的所有梦境,慕熙回来看他了,然后又匆匆离开。 景晟惊醒,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着了,右手在空气中握住,什么都没有抓住。 在床边坐起,两根手指按着额头,屋里太凉了,睡的有些头疼。 他的小宠侍应该已经发完脾气,回太阿殿去了。 然后又要闹着不搬出去,但不管他怎么闹都必须搬出去,有合适的时机他也会放了他,所有的一切都该停止了。 没想到,他刚一出西花园,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他的小宠侍,正在跟人吵架。 …… “慕侍君鬼鬼祟祟……” 慕熙打断了他的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孩,看到我腰上这坠子了吗,按礼你可是要下跪行礼的。” 林非不服气,他不懂景国的礼制,第一天入宫就被赐了一串八颗珠子的挂饰,当时他还挺开心的。 “我也有,我有八颗珠子呢。”有点儿底气不足。 慕熙看向他腰间的八珠配饰,有些感慨。 林非接着说:“这位哥哥,我承认你确实在某些方面是有本事的,但是我也不差,让我完全屈服于你,我做不到。” 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慕熙心中吐槽,他被慕容如枫的奇葩逻辑气的,走得急撞了林非,怎么就成了非要让他屈服了。 “咳。” 林非转身,看到个玄衣男子已经离他们很近,立马跪下来,“拜见陛下。” 景晟:“起来吧。” 慕熙还在生气,看见了景晟一点儿反应都不给。 林非震惊,这个人当真如此受宠?他见景王陛下,没有半点不悦。 景晟越过林非,来到慕熙身边,“越来越不像话了。” 慕熙伸手拽他腰间,把身侧压皱的玄衣理好,又抖了抖他的袖口,让压在一起的布料散开。 景晟整个人僵住,任由慕熙动作,时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天。 景晟抱着慕熙睡午觉,袍子被慕熙压的全是褶子,他醒来就要去议事,慕熙就坐在榻边,抓着他的腰,帮他理衣服。 “陛下?” 景晟回神,不想再看他。 “哼,”慕熙还在气,但气的已经没那么大了,只是不酸不甜地说:“你不能因为陛下的宠爱便不明事理不分对错为所欲为,你要做陛下身边的贤臣。” 景晟看他。 慕熙继续道:“没有国何来家,覆巢之下无完卵,要懂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懂不懂?” 景晟被逗笑了,真是学谁像谁,不过倒是太反讽了。 “慕容如枫这么说你了?” “陛下的爱宠,您以为呢?”一对着景晟,慕熙就委屈了,知道慕容如枫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就是想阴阳怪气。 “他不是。” 慕熙没对上号,“不是什么?” 景晟轻咳,“不是孤的爱宠。” 慕熙嘴角抽了抽,看向一旁的背景板林非,“那谁是,他么?” 景晟:“……” 这个小宠侍没办法讲道理。 “陛下,你居然没与我讲过,还有八颗珠子的。” 顺着身旁人的手指看过去,林非腰间挂着一串八珠挂饰,每颗珠子都是上乘货。 景晟抓起身旁人腰间的龙纹玉佩,心想,这有什么可比性? 慕熙不服,气呼呼的,“八珠可比一珠值钱,哪有放弃八颗珠子选一颗的。” 玉佩从景晟指尖滑落,在慕熙腰间摇荡,久久没有停下,周而复始,像极了命运。 第34章 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没有补上章后半部分的记得补,有重要剧情】 景晟满眼深情,嘴里说着:让他去冷宫吧。 慕熙:你就不会拦着,不会说点好话,不会直接亲亲抱抱囚禁play? 有个直男男朋友是种怎样的体验~ 他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但心里并没有太大波澜,并没有刚才王弟说的那般得意高兴。 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换了个地方。 是他五岁时,便被确定了的人生,之前数十年一直为了这个位置学习准备,现在要用所学做好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还没有慕熙陪他看国策有趣。 想到慕熙,面无表情的景晟才露出些微笑,吩咐张大福拿了最高阶侍君的佩饰。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对慕熙,他只知道不想这个人离开,他就应该照顾他保护他,让他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慕熙跟着他从幽闭的东宫进了王城,还没有安排。 他的老师们并没有教过有关君王后宫的东西,他也不感兴趣,但他知道地位的重要,尤其是一个男子。 摩挲着手里的羊脂玉,他要亲自给慕熙挂上。 他从来没有觉得慕熙是什么侍君,但在宫里,慕熙需要一个权利地位不低的身份。 “你们在外面候着。” 景晟把人留在外面,自己进去,慕熙不喜欢寝宫里总是有人伺候。 屋里的人正坐在小案旁,专注地闻着香料的味道,他进门方走了一步,慕熙就望过来。 “结束了?”慕熙问。 景晟过去,抓住人的手,“恩,择日便启程去远鞍封地了。” 慕熙笑,“听名字就挺远。” 景晟又去摸他的笑脸,“是挺远。” 慕熙鼓着腮帮子,景晟附在上面的手指被顶起,“害你被幽闭两年,那么久,该发配到南极去。” “南极是哪里?” “额……”慕熙挠了挠头,“这个……” 慕熙很多时候都会说一些奇奇怪怪,他没听过也听不懂的话,不过没关系,景晟知道对他来说一定不是坏话。 景晟从怀里掏出一珠挂饰,少见的有些紧张,拉住慕熙的手,“把它挂上吧。” 慕熙看过去,一颗大小适中的珠子挂在坠绳上,浑身圆润,摸上去手感细腻,上好的羊脂玉。坠子下简单的流苏加以点缀,这个腰饰还挺好看的。 想什么便说什么,慕熙说:“还挺好的。” “你喜欢就好。”景晟有些高兴,说着就要帮慕熙挂上。 慕熙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朝旁边一躲,抓住景晟的手,“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快说,这是干嘛的。” 绝不是一个腰饰这么简单。 他之前一直喊景晟太子哥哥,景晟登基后,慕熙一时不知该喊什么。 景晟做太子时,他也不是没喊过名字,可是景晟现在已经是万人之上,执掌天下人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了。 “这是身份的象征,”景晟老实交代,“带上他,王宫就你最大。” 他用慕熙立马能明白的方式解释。 慕熙一愣,笑说:“真的我最大?” 景晟老实点头。 慕熙当然不信,回道:“我最大,那你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是最大,王宫是他最大,景晟陷入了苦恼。 “我不要。”作为穿书者的慕熙,当然知道这个设定,但原身是无从知晓这些的,只装作不知,正好本身也是不想要的。 他不想做谁的侍君,等身体情况稳定,说不定,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只是每每想到景晟未来的命运,如鲠在喉,意难平。 景晟急了,老老实实开始解释这其中的道理,慕熙暂时与他住在一起,在后宫如果没有一个身份,他是怕慕熙吃亏。 “男侍,”有些艰难地开口,对慕熙说这些总觉得委屈了他,“从八珠到一珠,一珠是最高的身份,比起其余还有些权利,孤不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你。” 慕熙听着景晟给他科普男侍的分级地位,等他说完,只道:“你会不在吗?” 景晟立马道:“不会。”只要你不走,会永远护着你的。 “那不就行了,我不需要这个。” 慕熙撒懒,身子都坐不直了,直接倒进景晟怀里,景晟自然地接住他抱着。 手指梳着那枚腰饰的流苏,慕熙嗔怪,“还有八颗珠子的呢,你居然就给我一颗。” 景晟头疼,思维立马就与他家小财迷接上了轨,说道:“一颗的材质是顶好的。” “我不听。”慕熙翻了个身,把珠子扔回给景晟,“八珠可比一珠值钱,哪有放弃八颗珠子选一颗的。” 景晟:“……” “要送,就送多的给我吧。”慕熙笑起来,像奸计得逞似的。 景晟无奈地摇了摇头,慕熙开心就好,他多护着些,总不至于叫人受了欺负,慕熙喜欢多的给他便是了。 其实哪有什么八珠比一珠值钱,实质的价值永远是身份的象征,八珠的材质加起来也不及羊脂玉圆球的十分之一。 从此,景王宫多了一个传说,一个挂着八珠最低等的侍君,拥有一珠侍君都比不上的地位权利。 那八颗珠子,从身份的象征,硬生生变成了单纯的摆设,闪烁的光芒,闪瞎了后宫众人的双眼。 曾经与现在奇妙的重合,让置身于其间的人,分不清时间。 摇摆在慕熙腰间的龙纹玉佩早已停住,景晟从往昔的回忆中艰难抽身,身旁的人已经转身走远,只能看到一个灰白的背影。 景晟连忙跟了上去,一旁的林非成了彻彻底底的背景板,惊得合不拢嘴。 这个哥哥,也太受宠了吧。 林非心想,这何止是受宠,简直就是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慕熙回到太阿殿,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心情好多了,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月禄怀疑自家公子被气晕了头,已经情绪错乱了。 “公子,咱们真要搬啊。”月禄觉得吧,现在简直不要太好。 “当然。” “那家里的事?”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慕熙停下手,“不会有事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月禄也没明白,但是大事上他绝对一百分的相信公子。 张大福比月禄还着急,满头冒汗,急的直跺脚。 这些日子,他眼看了他家陛下越来越正常,给慕侍君寻的去处也是这宫里最好的了,怎么转眼两人就闹掰了呢。 心里竟有些开始怪慕容公子,总之是他来了,气氛才开始不对的。 “慕侍君,我们还是等陛下回来吧。”张大福说着软话。 “陛下知道了,立马就去找您了呢,现在还没回来。” “方才遇到了。”慕熙语气淡淡的,“在路上正巧遇到文太医,知道陛下出来了,……,后来便碰到了。” 张大福内心升起希望,不过怎么陛下没有一起回来,“那您……” 慕熙一笑,打趣:“不过一同碰到的,还有陛下的新宠。”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几年,陛下有了新人便把旧人抛之脑后,也因此,碍于陛下威严,后宫明面一片祥和,暗斗也是天昏地暗。 又来了,该来的躲不了。 陛下明明就说了,不过是一点儿喜欢,怎么这么多年,这茬始终没过去呢。 景晟回来的时候,慕熙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张大福苦着脸,像见到了救星。 “陛下,慕侍君这就要搬出去了。” “恩。”景晟机械的答应,就像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这句话,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只是无意义的出了声。 “陛下?”这不对太明显了。 景晟眼睛紧紧盯着寝宫的方向,移不动半分,“他想搬,就搬吧。” 张大福是真的要哭了,“可是慕侍君说,他说要搬去冷宫。” 景晟拧紧眉头,“他还说了什么。” “慕侍君说,他……”太难了。 “恕你无罪,说。” 张大福:“慕侍君说,他故意模仿自己表哥接近陛下,别有目的,魅惑君主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声音越来越小,“去冷宫,算是求个恩典了,只盼着,只盼着陛下能恩准。” 景晟突然笑出声,拿人根本没有办法,说不出话来。 无措感攀上心头,紧张地指尖都在颤抖。 “这是记恨了,开始算账了。”半晌,景晟自言自语道。 第一次见他,他定他御前失仪之罪,当时他战战兢兢,为了活命,只能跪在尘埃里,为自己求个不死的恩典。 “陛下,这慕侍君与您闹脾气了?”张大福看这个小侍君良善着呢,就没信过慕熙的话,只当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拿这等大事耍脾气呢。 “恩。”该闹。 “陛下,老奴斗胆为小侍君求个情。” “准。”景晟说。 “这小侍君此番是太不像话了,平时脾气也差,不知伺候陛下还总是与陛下耍性子,实在不应该。”张大福自顾自地说,没发现景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但后宫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慕侍君,也是老奴见着对陛下最用心的一个。” 景晟的脸稍稍有了些温度,“继续说。” “平日里那些细的先不说,”闪瞎人眼的秀恩爱太伤他这个太监的心,不提也罢,“就这次陛下生病,晚上老奴瞧着慕侍君都快急哭了,跟平日里任性的样子,哪是一个人啊。” “而且,那晚上,还有前儿个晚上,慕侍君对陛下的事亲力亲为,不让人插手的。他身体又差力气也不大,那情义真真的。” 张大福其实还是后怕的,但他总觉得他家陛下该做点什么,这样慕侍君能留下,两个人说不定就好了呢。 大拇指撵着食指,指尖发烫,连心间都烫的吓人。 景晟的眼睛终于从寝宫的方向离开,吝啬地给了张大福个眼神。 张大福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当然也不知道景晟这一眼是给他记上一功的意思。 “把徐茂宣来,”景晟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让文华一道来。” “诺。” “还有,”景晟语气加重,“把后宫所有人的户籍都调来。” 张大福搞不懂陛下怎么提起了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看着他家陛下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直觉告诉他没有坏事。 “那慕侍君……” 景晟抹了一把脸,振作起来的人又整个陷入无奈。 “他想去冷宫便去吧,顺着就好。” 一句打入冷宫的话,居然是满满的宠溺,几乎能将人溺毙。 第35章 冷宫 慕熙收拾好家当,当天就要搬出太阿殿。 还是没见景晟,慕熙顺口一问:“陛下呢?” 张大福看着侧书房的方向,回道:“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侧书房。”言语凄惨形容枯槁,慕熙眼前差点呈现出一个失恋颓废的景晟。 上下打量,张大福戏还是这么多。 远远望着侧书房,慕熙状做凄苦,低声:“看来陛下着实气我,我要走了连看也不愿再看一眼。” 张大福:“?不是,侍君,我瞧着陛下不像生气。” 慕熙憋着笑,“公公不用安慰我。” 说完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太阿殿,“月禄,我们走。” 风吹人脑,月禄一激灵醒过神,追问道:“公子,你不会是真干了什么大事,惹陛下生气了吧。” 突然要搬到冷宫去,怎么看都像逃跑似的,陛下还被气的把自己关着不见人了。 “应该没有吧。”慕熙随口道。 “那陛下都气成那样了。”月禄不信,他家公子干出再惊天动地的事,他也不觉得太意外。 慕熙沉思,步子更轻快了,“可能是气的,也可能是吓的。” 月禄无语,“公子,你又逗我。陛下怎么可能害怕。” 慕熙不敢苟同,“陛下怎么了,陛下也是人,是人就会高兴会悲伤,当然也会害怕。” 月禄想反驳,张嘴喝了半天凉风,又觉得公子说的有理,没办法反驳,但他还是觉得陛下怎么可能害怕呢,只有别人害怕他的份。 一国之君,万千臣民都必须跪拜在他的王座之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怎么会怕呢。 冷宫门口。 蒋青夏。 居然是蒋青夏。 慕熙看到蒋青夏的第一眼就停住了脚步,他做了无数种猜测,都没想到会在冷宫遇到这个人。 蒋青夏,他的好朋友,按以前他的说法,景晟蒋青夏和他,就是东宫三剑客。 蒋青夏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他很好,在这里看到他,慕熙几乎是瞬间,心底溢满了愧疚。 见他停住,那人迎上来,自然地从他手里把东西都接过去。 “张公公一个时辰前来打了招呼,说有位慕小……公子要来冷宫住一段时间,让我们接一下,来吧,小困子把里面都收拾好了。” 这人的声音还是这么温柔,从他手里接东西的时候都那么温柔。 见慕熙还是没动,想来是害怕了,蒋青夏继续与他搭话。 “你是慕家的公子,慕云?那我唤你公子云吧。” 相见却不能相认,慕熙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瘪,“叫少之也可以。” “少之?”蒋青夏疑问。 慕熙轻笑着,“有什么问题吗?” 面前的人摇摇头,眼眸低垂,降低了声音,“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酸涩袭上心头,嘴里苦苦的,慕熙想赶紧进去煮杯花茶。 “进去吧。”他说。 “这也太破了吧?”月禄无情吐槽,“这还不如……”还不如我们在慕家自己的小院子。 慕熙看着倒还好,只是院子比他原来屋子的还小,也没有精心布置的小花园和荷塘。屋子一眼望去能数得过来数,还好景晟的冷宫现在只住了他一个人。 院子靠左一些有张石桌,右边角落有口井,这似乎是冷宫标配了。 他们安顿好,月禄就住在他旁边,让慕熙没想到的是,另一边住的居然是蒋青夏。 隐隐觉得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愧疚感不断泛上心头。 月禄收拾好自己的屋子,正巧在门口碰到了蒋青夏,还带着小困子,他立马转身进了慕熙的屋。 “公子公子,那个害人精来了。” “嗯?”月禄这一惊一乍的。 “就是太阿殿想害你那个。”月禄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 “小困子?” 月禄狠狠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蒋青夏带了人进来,先开了口:“少之,我先给你陪个罪。”说着,深深一揖。 慕熙本就愧疚在心,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礼,连忙站起来扶住,“有何事,直说便是。何须拘礼。” 蒋青夏笑了,还是那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与这个人在一起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所以当时,就连他这个人畜无害的小病秧子在景晟身边都没什么朋友,蒋青夏却朋友遍天下。 “这是小困子。”蒋青夏介绍,不是自己的奴才少有主子会去记,这是怕慕熙不认得。 “我认得。” “是我想多了,”蒋青夏又是一揖,“我知道太阿殿的事,这事是他不对,今日特地带他前来赔罪。” 倒像蒋青夏的作风。 慕熙看了看小困子,那件事作为被害者他并没多问什么,也不可能向景晟去确认小困子的动机,但也猜到了几分。 他本来就没怪过小困子。 蒋青夏以为他为难,在中间说和道:“小困子人心不坏,太忠心于以前的主子,鬼迷了心窍,今后我们都在冷宫里免不了要相处些时日,冤家宜解不宜结。” 慕熙没直接表达,反而坐下来,捏了捏膝盖,看着小困子,“那他本人想赔罪吗?” 从进本就没说话的人动了,紧张地抓着裤腿,“公子。”看了蒋青夏一眼继续说,“蒋大人说您来了这里暂时不是陛下的侍君了,奴便唤您公子了?” 慕熙好笑,这蒋青夏真是……真是会教人说好话,也怪不得朋友的多。 “你随意吧。” 其实后来,他内心也是很内疚的,只是当时觉得他们二人再无交集,这件事也就如此了,没想到…… “公子,奴那样做,确实是想让你失宠。” 慕熙:“但是我并没有因为此失宠。” 小困子无力,说道:“公子大人大量,确实是奴害你,奴不敢求公子原谅,是蒋大人说您……说您人美心善,带奴来请罪。” 说着便跪下,往地上重重一磕,“还请公子原谅。” 慕熙按了按额头,无奈地看了蒋青夏一眼,这人正眯眼笑着,并不准备再插手的样子。 慕熙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人美心善。”并没有准备扶人起来。 月禄一副迷弟模样对着慕熙,不愧是他家公子。 “你忠心于你的主子没错。”慕熙说。 小困子震惊地抬起头。 “但是,为了你的主子去害人,想来你以前的主子并不会欣慰于你这样的忠心。”慕熙慢慢地说着,像一位老师教授课业一般,把每一个字都灌到人心里去。 突然被人提到,小困子内心的委屈瞬间提了起来,不是为他,是为了主子的委屈。 他红了眼睛,他的主子,他的主子走了什么都没有了,世界上唯一记得他的陛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慕熙拍了拍他的肩,只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小困子流着眼泪,慕熙提高了声音,“听到了没有。” “明白了。” 蒋青夏一把拉起人,“行了行了,别哭了,跟小孩似的。” 小困子抹着眼睛,往屋外走,“奴去给大人们备晚膳,马上来。” 当冷宫的晚膳上桌后,慕熙呼吸一窒,住进冷宫的第一天,后悔,说多了就是后悔。 慕熙塞进一口饭,狠狠咬着筷子,内心呜呜呜。 月禄憋着笑,凑到慕熙耳边,“公子,要不,咱们这就回去?” “去去,”慕熙认真地思考了这一提议,“每天回去吃饭,然后再回来,不是不行。” 月禄差点把嘴里的饭全喷桌上去。 “你也坐吧。”慕熙对小困子说。 “公子,这……不必了,奴有自己的吃食。” 月禄把桌上的碗筷推到空位上,慕熙说:“一起吧。” 这里本就多一副碗筷,想来他们来之前,蒋青夏也是与小困子一起吃的。 “公子叫你坐你便坐吧。”蒋青夏说。 小困子受宠若惊地坐下,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在太阿殿吃习惯了,每天基本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慕熙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月亮慢慢爬到了半空中,弯弯的一牙,为无尽黑夜带来一点点光亮。 冷宫院中,慕熙把狐裘往身上裹了裹。 蒋青夏来到他身边,“你身体不太好。” 慕熙看向他,蒋青夏抱歉:“对不起,青夏说的太直接了。” 慕熙摇摇头,“没事,确实不太好,特别怕冷。” 蒋青夏盯着他,忽然说:“少之,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就像……”就像本来就知道一样。 心里暗叫糟糕,蒋青夏心思细腻,擅观察,而且非常敏锐。 这么多年,依旧如此。 慕熙淡定地笑着,毫不回避,“蒋青夏。” “少之的信息拼凑能力,好样的。” “谬赞。”没你强,甘拜下风,别试探了。 蒋青夏又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也叫……”眼神瞬间凌厉,纵身便翻上了冷宫的围墙,“什么人。” 慕熙看向高处,追寻上他的身影,“有人吗?” 蒋青夏微微拧眉,摇了摇头,有些疑惑。 不像刺客,但是谁半夜无事,跑到冷宫来听墙角,难道是针对慕少之的。 “无事,是我多疑了。” 景晟在自家宫墙上狂奔,略显狼狈。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作为景国君王,有一天会像刺客一样,在景王宫里□□越货。 第36章 遣散后宫 太阿殿,侧书房。 景晟身体微微前倾,拿着一本奏折,掩饰自己的虚喘,主要是太过紧张。 徐茂文华二人跪在下面,面面相觑。 徐茂先开口:“陛下圣体是否有恙,请允老臣把脉。” 景晟正了声色:“无恙。” 文华觉得不太对,补充道:“陛下,非常之法凶狠万分,您已用过数次,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还是让老臣们看一看吧。” “不用了。”景晟耐心推辞。 “陛下还是……” 奏折扔在龙案上,“啪”的一声,景晟瞥了文华一眼,满脸都写着就你话多。 徐茂文华二人向后一缩,不再询问。 景晟正色,轻咳一声,问徐茂:“先前给他诊脉,一直用药,现在他身体如何了?” 徐茂心一跳,果然常在河边走,风险说来就来,他谨小慎微:“慕侍君先前调理身体的药有问题,月前诊脉后已经换了一副方子。” 景晟想起数月前的那个晚上,心里一痛,他简直该死。 转向文华,景晟说:“文太医可有看过。” 文华是太医院现在的管事,太医们用药他多多少少都有过过问。 文华有话直说:“慕侍君身子弱,是该补,但原先的方子补的太过了,慕侍君又不好动,淤积体内,身体更差。后来换了方子,只是去了几味大补的药,不过就是个普通补身的方子,治不坏人但也没什么用。” 正应了他那句,别让死了就是。 景晟狠狠闭了闭眼,一掌拍在案上发出震人的声响,徐太医咚地直跪在地上,两手都在颤。 他赶忙解释:“陛,陛下,近几日臣看慕侍君的脸色红润,滋补已足,特地换了方子,按时服用必可化解体内淤积,届时再以药物调理,慕侍君的身子便可慢慢康健。” 景晟身体向前,盯着徐茂:“你已经换了方子?” 徐茂:“是。” 这时,文华也品出了些味道,照实说:“昨日慕侍君已经服了第一副。” “好,好。”景晟死握着的手微微松开,再次确认,“这意思是他的病能完全好?” 一讨论起病症,文华就积极起来,“慕侍君体弱多病乃先天不足引起,先天不足本不是病,但由于体弱便容易受各种病症影响。” 景晟:“说重点。” 文华:“完全好不了。” 景晟想杀人。 文华接着道:“先天之症纵是华佗再世也难医治,但慕侍君只是先天体弱病症都是后天染上的,故将淤积化解,再对身体固本培元,便只是体制较常人弱些,只要保养得当,诸如现在的咳嗽盗汗、易发烧受寒、易染病的症状,都会消退。” 景晟追问:“体弱真无法治。” 文华确定:“无法。” 文华醉心医术,乃是神医之传,后流入东宫也是机缘巧合,他说无法那便是确实无法,不然即便是死人有一丝办法他都会医上一医。 文华也想到了曾经一个故人,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东宫求医,也是先天不足,不过先天里还带着病,要比现在这个孩子严重许多,如不医治一年内必死无疑。 想来,这两人是一家出来的,还很像。 “来诊治的也不是你,你倒清楚得很。”景晟说道。 文华笑了笑,没说话。这宫里太无聊,只要有病的他都要研究个透,不然没法活。 还好太医院的太医们跟他关系都很好,时常要向他请教医术,去看了诊自然也会把情况都说与他听。 “孤要他的身体,万无一失,懂了吗?”景晟沉声。 “诺。”两人齐齐道。 而后景晟说:“文太医主要负责,徐茂辅助。” “诺。” 徐茂心跳还没慢下来,满头冷汗,他怀疑如若自己没换方子,现在恐怕已经被问责了。 他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文华,无奈,真被问责打了板子,他总也不可能说是陛下的意思。 这慕小侍君,果然是深受圣宠了。 看这架势,景王宫恐无人能出其右。 果然伴君如伴虎,看陛下让他辅助的意思,徐茂便知以后要更加小心,他毫不怀疑,这位慕侍君出了任何差池,文华且不说,他必死无疑。 “文太医明日便去冷宫,给他诊脉。” “冷宫?”文华一惊。 景晟无奈,“下去吧。” 两人退出太阿殿,满头雾水,陛下这小心翼翼万分重视的模样,那位慕侍君怎么会到了冷宫呢。 张大福命人搬了几个箱子进来,让人退下,站在一旁。 “陛下,都在这了。” 实在是太好奇了,张大福忍不住问:“陛下,突然要这些户籍,要做什么用?” 景晟直言:“遣散后宫。” “哦。”他还以为什么事呢,陛下亲自要这些东西。 等,等等,遣散后宫?陛下是在开玩笑吗? 张大福看着他家陛下已经看起一一划分好身份的户籍,觉得景王宫不真实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啊,这可不比打仗事小。 冷宫。 慕熙翻来覆去睡不着,还觉得有些冷,往外滚了一圈,并没有被挡住,而是直接滚到了床边。 他的失眠之症又犯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些沙沙的响声,像步子磨在地上的声音。 慕熙裹了狐裘来到窗边,没有犹豫地推开窗,除了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并没有其他东西。 慕熙又看了两眼,关了窗。 难道他跟蒋青夏一样,多疑了?他直觉屋外有人,但又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失血过多,身体实在不舒服,憋了一天也就这么短小,dbq 第37章 中毒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方才院中与蒋青夏的试探,确定了他心里的猜测。 蒋青夏翻下墙头,刚才的话题已经被打断,慕熙趁他没开口,转移了话题。 “蒋大人看起来,并不像这冷宫中人。”慕熙问道。 蒋青夏轻笑,“少之不弃叫在下青夏便好。” “青夏。”熟悉的称呼从口中吐出,慕熙有一种与故人相认的欣慰感,如果真的能与故人相认就好了。 慕熙又道:“青夏是陛下的……?” 蒋青夏笑了,解释道:“少之误会了,我不是后宫之人,在下是这冷宫的守门人。” 慕熙当然知道,但也只作不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不起,我看你穿着常服,以为……” 蒋青夏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我常年如此穿着,大家都是这么误会的。” 还是那么会聊天,真是八面玲珑蒋青夏,招人喜欢。 蒋青夏抬头,看着空中那一轮新月,回想往事。 “青夏曾是陛下的亲卫。” 还是带甲军统领呢,慕熙心里补充道,当年蒋青夏何等潇洒威风,如今却只能在这一方枯井的院内,守着几间冷房。 “那为何?”心缩紧,慕熙没发现自己的尾音都在颤。 蒋青夏突然露出一个奇怪但温柔的微笑,像在安抚他似的。 他语气轻松,说着自己的经历。 “做错了事,被罚到这里来了。” 慕熙急道:“做错了什么事?” 蒋青夏忽然踏近一步,追问:“少之为何对青夏的事,这般感兴趣?” 慕熙:“……”他太急切了,他怎么能不急? 慕熙低头,掩住眼中的情绪,“少之逾越了,青夏勿怪,你如果不想提,便不说了。” 蒋青夏与他拉开距离,话语间不再施加压力,“无妨,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在石凳上坐下来,手指在石桌的边缘磨着,似乎在想要如何讲这个故事。 最终他开口:“如果你的朋友与他心爱的人同时遇到了危险,只能救一个,你该怎么做?” 慕熙心头大震,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的答案,果然,景晟果然是因为那件事把蒋青夏埋没在此。 醒来后他看到的种种,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让他忽然对景晟有了怨怪。 嘴角僵硬,慕熙艰难地开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蒋青夏还在笑,话语间也有些感慨,“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哟,当时抉择只在片刻之间,不然三个人都得死。” 慕熙往后退了一步,喃喃:“我不知道。” 蒋青夏埋下头,整个肩膀按的与石桌齐平,“但我不能不知道,我选了,选错了,便来了这里。” “他心爱的人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害死了他。”蒋青夏哽咽,在这黑夜里,自责难过没有办法压制。 不是的,你没有。 慕熙张着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诡诞的设定,他从不知该如何说。 他说:“你没有错,我相信那个人也不会怪你的。” 蒋青夏摇摇头,说:“你不知道,我有罪,他不会怪我,我自己不能不怪我自己。” 这话听着怪异,但慕熙并没有多想,他已经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一死容易而活着的人却承受着一切。 不行,他要让事情走上正确的轨道,蒋青夏不该被如此对待。 慕熙:“反正我觉得青夏大哥是个好人。”好人该有好报。 “你可真可爱,”蒋青夏按了下他的头,“快进屋吧,天凉,别着凉了。” 慕熙翻了个身,更睡不着了。 直到天快蒙蒙亮,眼皮才打起架,合在一起,没了意识。 第二天等待他的,还有更严峻的考验。 看着桌上的饭菜,慕熙欲哭无泪。 他的腿已经跃跃欲试了,他怕下一刻,两条腿就会不受控制的自己站起来,走到太阿殿去蹭饭。 表面还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内心已经无限呜呜呜起来。 拿起筷子,准备伸出去又不知道该夹哪道菜,放下手无语凝噎。 一片菜叶被放进碗里,慕熙顺着筷子望过去,蒋青夏温柔的笑着,“多少吃一些,你身子不好,饿着会出事的。” 慕熙勉强吃了一口,心道这冷宫的饭菜可真是敷衍,他都怀疑盐都没放吧。 简直是粗制滥造。 动了两筷子,慕熙实在吃不进去,放下了碗筷。 不知是不是这里吃住都与太阿殿差距太大,从昨日搬进来,慕熙就开始浑身不舒服,还有些乏力。 昨夜没睡好是真的,慕熙与三人说了,便回屋里去补觉。 文太医到的时候,几人正好用完午膳。 “蒋大人,怎么不见昨日来冷宫的那位。” “少之认床,许是昨夜没睡好,午休去了。” 蒋青夏把两位太医让进来,请二人坐下,“才睡下,估计得一会儿,二位太医是?” 徐茂道:“奉命前来诊脉。” 蒋青夏正准备让二位太医先回,等慕熙醒了他再去太医院通知二位,那头正收视碗筷的小困子突然捂着肚子支吾出声。 文华见状,走到跟前问:“你瞧着是哪里不舒服?” 小困子额角有汗,也说不上难受,就是浑身都觉得不对劲,“没什么太大感觉,就是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文华摸上他的手腕,表情慢慢严肃,手指在手腕处挪动,再三确认,后背阵阵发凉。 “等等,这饭菜先不要收。” 小困子停下手,满脸疑惑。 “放着,等下来验。”文华满脸凝重。 蒋青夏最为敏感,三两步走到跟前,“文太医,可是有什么问题?” 文华没说话,摸上他的脉象,果然如此。徐茂见状,快步到月禄跟前,抓着月禄的手不放,随即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只能在心里为那位身体娇弱的慕侍君祈祷。 文华:“你们都中毒了。” “啊?”月禄长大嘴,“怎么……怎么可能。”抓着喉咙,他有种想吐的冲动。 “□□,快,带我们去找慕小侍君。” 月禄才反应过来,腿都软了,赶忙带路,“这里,太医,这里,快,我家公子的身子,那可太金贵了。”说着都要哭了。 蒋青夏青着脸,深深看了桌上的饭菜几眼,小困子愣住了,嘴里一直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蒋青夏把他摇醒,“如果不是你,冤枉不了你,现在看好这些剩菜,如果出了差池,你才是难逃干系。” 小困子抖着双手,魂魄还没归位,只本能地回答:“好,蒋大人,小的知道了,知道了。” 三人来到慕熙房间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蒋青夏最后进来,看着那人略显憔悴的面容,有些心疼。 “文,文太医,我家公子怎么样?”月禄急得话匣子关不住。 “昨天我家公子就胃口不好,今天也没吃两口。” “我家公子身子又弱,这可怎么办啊。” 蒋青夏把月禄拉到一边,安抚道:“别急,我们这也没什么感觉,想来不严重,□□发现的早文太医乃神医之传,定有办法。” 月禄:“对,对,文太医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 徐茂三魂被吓掉了两魄半,发现及时解读得当是不严重,严重就严重在如若这慕小侍君中了毒,就算可解,陛下恐是要杀人的。 “阴毒至极,阴毒至极。”文华连叹,抓着胡子,“后宫竟有如此阴毒之人,胆敢明目张胆下毒害人,真是骇人听闻。” 徐茂在一旁不敢支声,这是文太医你见识太少了,景王后宫佳丽三千,哪有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也就这慕小侍君入宫后,陛下没什么动作,之前可是流连于后宫各处,那些八子侍君互掐起来,也是硝烟弥漫。 蒋青夏见状,“文太医看来已经知道是何种毒药。” 徐茂也看过去,他只在医书中读过,不是很确定,但文华医术传承于大景神医,又曾游离四海到处行医,一定见识过。 文华捋着胡子,惊叹于怎会在宫中见到这种罕见的毒药。 “是无香。” 果然,徐茂认真听讲。 “无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经常杀人于无形。这种毒药起初只会让人觉得水土不服浑身乏力,然后开始嗜睡,身体慢慢虚弱,最后毒素渗透进每一根筋络,把人的身体掏空,人便像染上恶疾无法医治只能慢慢看着身体死亡。” “知道这种毒药的人甚少,所以中此毒者常被当作染病而亡,无法查询。” 文华站起,最后总结:“此毒用于慕小侍君这样身体本就孱弱的人,会更像身体多病重疾而亡,杀人神不知鬼不觉。” 蒋青夏抬眼,“文太医的意思是,这人就是冲着少之来的。” “老臣空口无凭,不敢妄断,但此毒确实针对慕小侍君。” “你们四人皆有中毒的征兆,我方才进来,看你们是一道用膳,恐怕在膳食中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其次便是饮用水中。” 文华道:“到底是如何下毒,待老朽验验便知。” 月禄:“太医,我家公子呢,他还好吗?” 几人在床前说了一番话,慕熙根本没有醒来的征兆。 “你家公子身子底弱,昨夜没有睡好,加之这两日吃的少,睡一睡倒也不是坏事,抵御毒素也需要体力。还好你家公子挑嘴,没有多吃,不然就他这身子,恐怕真成大事。” 看慕熙暂时无碍,文华先出了屋去验毒,徐茂像死了一遍,眼中无神,“得赶快禀报陛下,得赶快。” 作者有话要说:景晟:孤似乎昨日才说,孤的人要万无一失。 徐茂:让臣去死一死吧。 昨天算欠一千二吧,之前欠了两千,一共三千二?等我这个月忙完慢慢来还。 第38章 动机 慕熙是被一股味儿熏醒的,这股子味无比浓烈,几乎要将他呛死。 他翻身就趴在床沿呕吐,下面已经准备好痰盂,这两天本就没吃什么,现在恐是全吐出来了。 一睡醒便吐得天昏地暗,让他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 等吐的差不多了,有人给他擦了嘴,递来水漱口。 等他靠在床头,意识才慢慢从剧烈的呕吐中回笼。 这味道他知道,专门用来催吐的,一众人挤在屋里,文太医徐太医都在守着,看来是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慕熙平淡地问。 蒋青夏笑道:“少之还是这般聪慧。” 文华:“小侍君真是聪颖过人。” 徐茂赶紧想词,还未开口,被慕熙拦住,“有事快说,溢美之词便不必了。” 你们的彩虹屁对我来说,无所谓不关心。 马屁没吹成,徐茂赶紧说正事,“侍君是被人下了毒,不过无碍,毒浅可解。” 然后把事情基本的说了一遍,慕熙了解的点了点头。 文华看着床上人分外淡定,连初听到下毒二字时都波澜不惊,心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小侍君未免也太镇定了些。” 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慕熙抿唇一笑,在后宫发生这种事他并不惊讶,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他还记得早前,那时景晟后宫还无人,后宫按往常的规矩选了一批人安置在景秀宫,他跟景晟知道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那批人被当成摆设一直待在景秀宫里,奇怪的是从那时候起,有一段时间,他养得差不多的身体慢慢不舒服起来。 后来他也听到过几耳朵,景晟把事情捂得很紧,既然不想他知道他便也没多问。 后来这种不舒服慢慢消失,随着消失的还有景秀宫所有的人。 那时候,他大概就猜到些什么,只不过有景晟在,他不想理这些事。 他一贯讨厌这些东西,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自己的小屋子,调调香喝喝茶打打小算盘,那就是最开心的了。 现在,屋里再加个景晟,就是完美人生。 慕熙在听到那老套的中毒剧情时,甚至第一时间想的是,也许中着中着他就习惯了,反正他也不会死。 比起中毒,他更惧怕的是…… “公子,喝药吧。” 不,拒绝,不想喝,让我继续中毒吧。 那味道就能闻出来,这比毒药还毒啊。 文华委屈地撇嘴,“无香的解药确实有些奇特,毒药无味解药奇味,小侍君受不了,捏着鼻子喝吧,但是必须得赶紧喝了。” 看似解读简单,其实屋里这四个是九死一生,无香的慢性毒是没服一次毒性翻倍,身体越弱毒性盘在体内越稳固,经过催吐,他们都只算服了一次,无香此毒,第一次服下几乎是没有什么影响的,才如此好解。 但如果服用了三次便很难缠,服用再多神仙难救,不死也只是活了个残破的躯壳。 徐茂听文太医详细解说这毒药的毒性后,后背都湿了,如若他们来迟一天,他的脑袋就不一定还在自己项上了。 早死早超生,慕熙捏住鼻子把要灌了进去,满嘴的苦涩味直冲脑仁,喉咙里都被苦得疼,他险些要厥过去。 景晟不在,没有人给他塞蜜枣吃,委屈,想哭。 眼前伸来一只白皙的手,手指尖夹着颗蜜枣,“解解苦。” 慕熙接过来塞进嘴里,偷偷看了眼蒋青夏,那人眼睛笑得狭长,让他有一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才喘了口气,外面忽然传来呼喊声。 “慕侍君,慕……慕侍君,”微弱的声音由远及近,门被推开,张大福气喘吁吁,腰累得塌下来,“慕侍君,救命了。” 慕熙满头问号。 “慕侍君,您快跟老奴走一趟吧,要出人命了。”张大福偷出空,擦了把汗。 “景晟怎么了?”看他确实着急,慕熙紧张起来,该不会也中毒了吧。 “陛下他,要杀人了。”张大福自然不是担心那被杀之人,一言难尽,“事情紧急,慕侍君先随老奴走吧。” 心思转了一圈,慕熙神色严肃,披了狐裘,立马跟张大福出了冷宫。 其他人皆愣在原地,如果不是幻觉,刚才这位小侍君,是直呼了陛下的大名吗? 他们的世界都不好了。 徐茂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边走边说。”慕熙已经加快了步伐,但他的身子也走不了再快了。 “陛下去了柔侍君那里,眼看是要把人直接掐死。”张大福不想再回忆,陛下听到身边这位中毒的消息,是怎样瞬间暴走的。 只花了不到一刻,便查出了凶手。 他以为陛下会去冷宫看慕小侍君,没想到陛下却直接冲到柔侍君那里,要把人就地结果了。 柔侍君? 慕熙在记忆里搜寻,立马找到了他第一次见这位柔柔弱弱的公子时,那人软弱可欺的模样,实在与心狠手辣向他们下毒,一次便要毒杀四人的人联系不到一起。 瞬间,又想起那个将人如麻袋一般投入井中的人,这段记忆被他有意识的屏蔽,竟没有第一时间与这人联系起来。 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公子,”张大福忽然换了称呼,想说几句贴心话,“您此去一定要劝劝陛下,陛下这些年实在太苦了。” 慕熙凝视前方,步子不停,手指却蜷缩在一起,“他这些年,是如何了?” 张大福恨不得把他家陛下说的更惨一些,好让慕小侍君心疼,但此刻这事已经够惨,让他心里黯然倒豆子般说着。 “柔侍君阴毒无比,死有余辜,但陛下却一定要亲手把人捏死,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慕熙应着,看着近在眼前的宫殿,开口:“没有审问不经廷尉,喜怒无常是为滥杀。” “公子明理,一个犯错的侍君死不足惜,但这几年,这些事,陛下就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似的,从来不顾自己的名声,之前也是……” “那个侍君是燕国派来的细作,企图魅惑陛下,结果被陛下发现直接处置了,谁知道陛下为景国做的,传出去都说陛下因为身边人没说出讨人喜欢的话就把人拖下去打死了。” 就这些事上,陛下就像……就像…… 慕熙五指收紧,景晟就像是自我放弃,他不能死,但又这样让自己慢慢死去。 慕熙又加快了些,待到门口时,听到里面瓷器碎了满地的声音,趴在门边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劲喊了声景晟。 “景晟,停手。” 屋内,桌案上的器皿全被扫落在地,一个单薄的男子跪在案上,纤细的脖子被紧紧捏住,两手使劲扒着脖颈,试图换回一些空气。 即便此刻,他眼睛里仍全是怨毒,听到声音后便紧紧盯着进来的人。 景晟站在案前,死死掐住案上人的脖子,只要再轻轻一捏,这人立马命丧黄泉。 看到慕熙的一瞬,他往右跨了一步,挡在柔侍君与慕熙间,不能脏了他的眼。 “不好好休息,跑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快回去。”景晟急道。 慕熙坚定不移地走到屋内,拉住景晟抬着的那只手,“放手吧。” 景晟:“他要害你。” “他是凶手,作恶不只这一件,应该把他交由廷尉审问定罪处置,而不是你把人直接掐死。” “有什么区别,”景晟的手更紧了,眼睛里都是肃杀之气,“孤要弄死他,片刻都等不了。” 慕熙紧紧抓着人的手,生怕一松,景晟手里的人就没了命。 景晟此时的精神已经不太对,怎么看都无法平静,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只能曲线救国,抚着景晟紧绷的臂膀,说道:“受害人是我,你总得满足我的好奇心,让我问句,为什么吧。” 慕熙直接抱住了景晟的胳膊,不让他再用力,“嗯?对不对,景晟,我想知道。” 听到这声,景晟回过神,松了手把人甩在地上,“你听完,他立马就得死。” 刚吃完药就跑过来,气还没喘匀,还要在景晟手下救这个要害他性命的人。 太难了。 慕熙其实并不很想知道,他根本不在意,但是缓兵之计也只能按部就班的询问:“我们并未有所交集,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柔侍君不屑地将头偏向一边,并不准备作答。 景晟冷声,“他问你答,否则孤立马让你常常求死不得的滋味。” 趴在地上的人一抖,狠狠看向慕熙,眼神里全是恶毒。 慕熙被盯的浑身不舒服,在听到人声的时候,同时被景晟拦进了怀里。 “好一个无冤无仇,你可还记得你高高在上像救人于水火的天神,却瞧都不瞧一眼被你救下的愚民,你跟那欺辱我的人有什么不同?啊?” 那个声音,声嘶力竭,“谁要你做好人充英雄,你帮了我又怎样,你真以为自己能救得了谁?” 慕熙双眼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反问:“你就只是,只是因为当天我没有看你。” “没错,兰夫人那走狗也是我杀的,那天得罪了她,我不杀她她便要来害我。”知道自己必死,已是破罐子破摔。 景晟把人护在身后,“你该死了。” 慕熙从身后窜出,压下景晟的手,认真道:“你别动手,让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只是因为在人群中未多看你一眼 慕熙:我太难了 第39章 饿晕 慕熙有些上头,他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就因为别人没有看他一眼,就能有如此大的仇恨要动手杀人。 他窜到景晟身前,上前一步,有种学景晟上去掐人的冲动。 晃了两晃,胃里的食物被吐了个干净,他像两天没吃饭一样,从醒来就被饥饿感支配着。 到现在,连口像样的吃的都没吃一口,一路狂奔过来,又与景晟拉锯了半天,他感觉有点儿晕,这会儿好像更晕了。 景晟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边,“脏了你的手,乖,回去,交给我。” 慕熙转头,感觉身边的人都是重影,他眨了眨眼,用阻止的语气喊道:“景晟。” 然后眼前突然黑了,整个人无力的瘫倒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了景晟恐惧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慕熙。” 随后落入一个坚实安全的怀抱,彻底失去了身体思想的全部控制。 太阿殿,跪了一地的太医,众人伏跪在地上,悄悄面面相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般毫无头绪的事啊。 文华无奈,再三保证,“陛下,小侍君这两天吃的最少毒素最浅,解毒也最快,身体真的无碍。” “身体无碍,为什么会晕倒。”景晟冷着脸。 文华长出一口气,纵使他三寸不烂之舌,说了千般好话,这陛下永远就会这一句。 一击必杀。 实在说不过,文华只能直言:“小侍君晕倒,很有可能是饿晕的。” …… 寝宫内一时间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底下的太医出了口气,文老先生终于说了,这小侍君气血通畅,全无中毒迹象,证明已经解毒。 晕倒明明是剧烈运动后脱力所致。 陛下把他们都宣来,要砍脑袋似的,真是大雾。 “当真是饿的?”景晟确定。 “是的。”文华看着床上挑食的小可怜。 景晟:“传旨去御膳房。” 张大福退出去张罗,慕侍君爱吃的,他之前也都一一记下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就辗转了一天,慕侍君就又回到太阿殿了,还是被陛下抱回来的。 “什么时候会醒。”景晟问道。 “只是脱力,陛下您摇一摇,小侍君估计就能醒,这会儿应当是睡过去了。”文华捋着胡子。 “知道了,下去吧。” 众人如临大赦,恨不得多长一条腿,走的更快。 景晟摸了摸慕熙有些苍白的脸颊,退到案边,煮了热水,取了些糖,将水慢慢倒进去,搅着把糖化开。 看着糖在热水中慢慢化开形成的涡流,有些出神,手不停的一直搅着,思绪却全在慕熙身上。 糖水已经彻底冰凉,景晟便倒掉,再煮一些热水,取糖,再冲一次糖水。 如此往复,直到张大福回报,御膳房那边儿吩咐好了。 景晟:“等他醒来,凉了就让他们再做。” “诺。”有戏,张大福心里偷着乐,他家陛下看来又找到有点儿喜欢的人了,他就说慕家的人啊,有办法。 龙床上,一根白皙的手指动了动,然后五指慢慢缩起,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甚至打了个哈欠。 慕熙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个人,手里端着碗水。 “陛下。” “你方才好像不是这么喊的。”景晟说。 糟糕,他好像喊了景晟的名字,不过那时候他声音那么小,景晟应该也没听真切吧。 反正得耍赖,慕熙眼神飘向一边儿,“我晕倒了,不记得了。”好饿,他觉得得赶紧吃点东西,不然一点儿思考能力都要没有了。 “先喝点糖水,孤听文华说,药很苦。”景晟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舀了勺糖水伸过来。 小勺碰在嘴边,水浸湿了嘴唇,还没张口他便尝到了甜味,是他喜欢的味道。 张口,糖水流进齿间,顺着舌苔滑向喉咙,干涩的口腔瞬间被滋润,慕熙觉得自己就像活了一样。 三两口,便把一碗糖水喝下肚,景晟似乎心情不错,问道:“再来一碗?” 慕熙摇摇头,够了,他现在想吃东西。 还没等他说出口,各种他爱吃的菜式甜点一一被端上案,离他只有三步之遥。 顾不上身边的景晟,他实在是太额了,掀开被子下地,起来的太急,眼前瞬间一黑。 景晟搂住他,没有责怪,只道:“别急,想要什么跟孤说便是。” 慕熙有些脸红,低声说:“我饿了。” 景晟一把抱起他,三两步就到了案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给他放碗筷,夹菜。 慕熙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拿起筷子就吃,食物进入口中,再到肚子里去,简直太满足了。 等吃的差不多,他才发现身边的人一直盯着他看,慢慢的他就有点儿吃不进去了。 “陛下,你这样,我不好意思吃。”慕熙说。 景晟却道:“全天下恐怕只有你有胆子在孤面前自称我。” 慕熙有点懵,这几个月了,景晟准备秋后算账?他哪里得罪景晟了? 只能装无辜说:“陛下,不行吗?” 景晟笑了,特别好看的那种,又夹了菜给他,“你说说,在孤这儿,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把菜吃下去,慕熙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 ??? 等等,景晟是在变相说他脸皮厚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时间紧张加上熬夜这阵有点昏迷,今天就更这么多吧,再写估计也是骗字数胡扯了没意义。 第40章 彼此守护 吃完饭的慕熙又被景晟抱了起来,虽然他经常懒得走路,恨不得这个世界有轮椅这种产物。 但现在这微妙的气氛,他真的想自己走。 他是中毒,不是断腿啊。 景晟把他放在了床上,给他拉好被子。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景晟撩起他鬓角的头发,说:“让你先说。” 慕熙抓住他作祟的手,嫌弃地瞅了一眼,轻声问:“你把人怎么样了?” 景晟笑了,“你觉得孤该把人怎么样?” 慕熙伸长脖子,试探着:“拖下去打死了?” 景晟把手抽出来,有些气闷,“你是觉得,孤只会拖下去把人打死?” 慕熙认真思考后道:“还会掐死。” “你……”景晟被气到,转而无奈道:“他要害你,你还要救他?” 我哪里是救他啊,慕熙看着景晟,心念,我是在救你啊。 “陛下是圣明的君主,我相信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但陛下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自己动手。” 景晟要说什么,被慕熙打断,“更何况,景国律法严明,是陛下主张,犯了错理应交由廷尉处理,陛下如若自己都视律法如无物,又如何服众。” 慕熙知道,对于景晟这样的君王来说,他一定不会想自己万人之上何须服众又何须顾虑这些。 他说的景晟一定都懂,只是景晟并不会被这些道理束缚,就像他一样,有些事也许该注意该避嫌,不然会被说魅惑君王祸乱朝纲。 但是他不在意,不想因为这些活的束手束脚,没意思。 放飞自我,挺好的。 景晟拉住慕熙的手,过了一会儿才说:“孤已经把人交给廷尉了。” 这就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何须搞复杂了。 景晟接着道:“连同以前的事,一并彻查。” 想起那人把人投入井中的画面,慕熙现在还会后背一凉。 接着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额头抵在身前人的颈窝,景晟身上清清凉凉的味道,让他觉得舒服。 “别怕。” 声音低沉压抑,慕熙几乎没听清,本能问了一句,“什么?” 他被抱得更紧,只听头顶喃喃道:“别害怕,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慕熙无声地笑了,他回抱住景晟,在他后背上拍着。 虽然没有说明,但是他就是懂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景晟总是把他放在一个被保护的位置上,把自己放在必须保护他的位置。 他想把自己保护在一个完美安全没有斗争危险的世界里,让自己只看到好的美的,那些危险丑恶肮脏的,都由他来扛着。 以前他不懂,他总是认为景晟就是个老实人,但现在他不能再活在舒适区,对这些不闻不问,装作不懂看不到了。 在他眼里,景晟总是护着他,公平正直,像单纯的少年努力的学生,而实际上他还是一国之君,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只单纯是他想象的那种人。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种责任,不该他背负的责任。 景晟在害怕,他并不知道自己回来了,让他看到了丑陋的现实,现在又受了伤,他怕自己退缩,怕自己一走了之。 慕熙嘲笑起自己,看来他在景晟心里,也是有一副别的样子。 他们都低估了对方,还不够了解对方,那么从现在起,他们该好好了解一下彼此了,而不只是曾经那样单单对彼此单方面的好。 慕熙从景晟怀里抬起头,眼神坚定,他知道景晟一定已经知道是他了,在晕倒前那声慕熙并不是他的幻觉。 而他不能让景晟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他现在要做慕云,让景晟认识到他还没有了解的一面,他没有那么脆弱。 慕熙回着景晟:“陛下,我不怕。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景晟惊喜地抬起头,问道:“留下来,不走了吗?” 慕熙扁了扁嘴,“冷宫的饭难吃死了,再也不想尝试了。”呜呜呜,这是真的难吃。 景晟笑得春光灿烂,慕熙简直要开始怀疑,这人不会是故意的吧,已经知道是他回来了,怎么也该安排点好吃的饭菜哄哄他吧。 哼,这人看着不是要追自己吗?给他吃那么难吃的饭,是何居心? 慕熙吃饱了,脑部供血不足,有点昏昏欲睡,跟景晟说了两句,便睡着了。 外面张大福险些急死,慕熙一睡,张大福立马进去禀报。 景晟把人拦下,两人去了侧书房。 “说。” “陛下,都招了,罪该凌迟。” 几乎没怎么调查,犯人供认不讳,并且把之前害人的事一件件如数家珍,那些丰功伟绩全招人了出来。 两年来,此人在后宫害死的,从宫女太监到侍君、新人,竟有数十个之多,其中不乏家世九卿之后的。 张大福惆怅他家陛下命苦,每次有个可心的人,就有一堆幺蛾子。 “陛下,还有一事甚是紧急。” “说。”景晟此时只想把伤害慕熙的人挫骨扬灰。 “各国使臣已经在启程途中,燕二王子的事传了开来,现在有些学者门生,在下面聚集成团,说慕小侍君祸乱朝纲。” 景晟简直要笑出声,就在刚才救了要害自己的人,为了他这个君王的名声,比他更理智守律法,这样的人后一刻居然有人说他祸乱朝纲。 滑天下之大稽。 景晟有生以来头一次要爆粗口,这些人统统都在放屁。 握紧拳,他不该让愤怒掠夺了理智,否则他再不配保护他心爱的人。 “现在是什么动静了。” “暗卫方才来报,这些学者门生从慕容公子处得了消息,说慕小侍君不愿为国之大利牺牲自己之小利,不与兰良人和燕二王子握手言和,现在这些人已经迅速集结在一起,都城中风言风语。燕二王子回到燕国,只要战事一传出,恐怕对慕小侍君的讨伐便要来了。” 事情紧急,非常严重,景晟却不急,还嘱咐着另一件事。 “以后要叫公子,不要再如此唤他。” 张大福心里已经有谱,“诺。” 他们并不在意这许多,两个人在一起在乎彼此便好,旁人,都是无所谓的存在。 但就在不久前,景晟忽然懂了,他的慕熙还是在意的。 慕熙在意的事,每一件,他都会让他唾手可得。 这些人,还是当年针对慕熙那一套,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慕熙。 “宣丞相,大司农,太尉进宫。” 如果要战,便需把战前准备全部部署准备好,这是下下策。 安排好事情,太尉先行退下,景晟要与丞相陆鑫二人商议上上之策。 “陛下,我们安插在燕国的探子,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丞相无奈,这一战恐怕无法避免。 要战便战,景晟并不怯懦,虽然他一直在等运河修成,但即便没有运河,他也有把握能获胜。 但现在却是万万不可,他能保护慕熙,但就连一点儿闲言闲语他都不想让慕熙忍受。 这是无解之局,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不战,才能让慕熙从这件事里脱出身,况且这件事本就与慕熙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最无辜的。 但那些学子门生可不会听,那些被他们护着的黎明百姓更不会听。 “想尽一切办法,这场仗现在不能打。”景晟道。 陆鑫禀道:“陛下,再坚持四个月运河可成,如若半年后开战,我大景必能一统天下。”而且是花最小的代价,可是现在,他根本想不到办法,都怪那个小侍君。 他其实明白,也怪他们陛下,但人总有偏向性,这件事一出,不只他所有人都会认为责任当然是这个魅惑君主的侍君的,是他惹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可能要请假几天了时间不是特别确定可能一两天可能三四天这样,我是个一心两用能力很差的人,这两天有件事一直没处理完,对我来说也是人生阶段里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的收尾,我希望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文一直都日更的,最近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真心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理解,我知道自己写的还不够好,但是确实是我真心想讲的一个故事一段感情,这周我的事情忙完之后一定会回来继续日更到完结的,鞠躬。 第41章 慕容如枫 丞相望着窗外,今天倒是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叹了口气,“陛下,老臣唯恐,今年多事之秋啊。” 景晟:“这话,从何说起?” 丞相还在思索言语,陆鑫已经毫不忌讳说道。 “太史令早前就有预兆,今年雪天打雷,上元真龙受难,不久恐有灾祸。现在恐已经知是天灾还是人祸了。” 景晟一嗤,并没有传唤太史令问话的意思。 慕熙离开了,都能再历经艰难回来,所谓天命,也要看人如何后造。 更何况,他本身从来不是个信奉天命之人。 想起慕熙,景晟就懊恼不已,捂着眼睛,无脸见人。 雪天打雷乃不祥之兆,这是太史令早几年也提出过的预兆。 他想起那天慕熙害怕的样子,他还曾怀疑过那是装的。 又想起慕熙曾当着他的面,很直接的告诉他,没错,他就是慕熙本人。 想想自己的操作,景晟只觉无法呼吸。 他抬抬手,止住准备搭腔的丞相,“诸如天命无需多言,人定胜天,今年必须是我大景一统天下之年。” 毫无迟疑,像陈述一件普通事实似的自信,丞相捋了捋须,陆鑫抱着手挺起胸膛,之所以有这样的君主跟随,他们才愿意一起完成如此宏远。 天灾如何人祸又如何,大景必胜,陛下必统一天下,名垂青史。 “燕国,孤找了老师去游说。”景晟道。 丞相一惊,老师,能去做说客的老师,他只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曾经游历十国皆被奉为上宾的大学者。 “政事上,有老师奔走,可见转机。燕二王子只要是对王位有野心,这件事便不难办。” 两人心上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备战的急切稍安,如果他们能在政治权利上让燕二王子的处境有大的变化,上元节大宴的事,便不足一提。 而且燕二王子,从来都是个保和派,可比那激进的燕三皇子好忽悠多了。 慕熙其实早前心中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会去碰瓷燕二王子,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景晟。 可怜的燕二王子,还不懂,他即将手握燕国大权,全是因为景国这几个人物,都是觉得他好忽悠罢了。 丞相道:“那现在,最重要的事反而变成了解决内忧。” 景晟看来丞相一眼,把人看的有点心虚,丞相如此说确实有些偏袒慕熙的意思。 景晟:“没错,那些学生,不能让他们闹起来。” 丞相说的小声,“现在外面都在传,陛下一怒为红颜,慕小侍君红颜祸水,霍乱超纲。现在还不是该战的时候,学者们都嚷嚷,应该处置罪魁祸首,给个交代,平息战火。“ “其实慕小公子,着实冤枉。”这话已经很不敬了,慕熙冤枉,那不是就说这事全是陛下惹的么。 没想到景晟接道:“着实。” “啊,”丞相抬眼,“啊?” 陆鑫眼皮直跳,气的不轻,“陛下……” 景晟阻止了他上言,“下去吧,此事孤自有决断。” “臣告退。”丞相退了下去。 陆鑫不甘心,不甘心胸怀天下之人,怎能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把一个侍君放在心上。 景晟敲打:“陆鑫,好好想想,支撑你完成心中大愿的,到底是谁。” 陆鑫欲辩,他实在是气。 景晟觉得太过委婉,直接道:“想想你花着谁的钱吧,退下。” 陆鑫一愣,不可思议,退了下去。 陛下从不是多言之人,今天说的这些号,怎么都莫名其妙的,而且…… 往寝宫的方向看了两眼,退出太阿殿,青天白日,阳光直射在眼睛里,光明不可躲避。 突然,陆鑫瞪大了双眼,转身回看太阿殿,双唇微张,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不可能的想法。 景晟换了身衣服,下令道:“去慕容如枫那儿。” 张大福看这架势,这可不像是去翻牌子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景晟便从慕容如枫处出来了,面无表情,看也不再看一眼,上了步辇,回了太阿殿。 慕容如枫一个人坐在殿内,回头,镜子里照出自己惨白的模样,令人生厌。 “嗨。”叹道,什么时候,他一翩翩好儿郎,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掌风扫过,铜镜徒然跌落,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对陛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此事结束,他希望作为一个普通士兵前往边境,男儿的功勋需自己来争,无需靠祖上庇荫。 慕容家为了景国鞠躬尽瘁,到现在独有他一根独苗,陛下多年来照顾保护他,也已足够了。 慕容如枫甩甩袖子,忽然灵台清明,多日前,他向那些学生传递的信息,现在想来,他都无法直视当时的自己。 他并没有撒谎,事情也是据实以告,但方才陛下从大局着眼,与他分析了局势,他才能面对自己的私心。 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要战便战,我大景国自己如何能先乱,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慕容如枫着好衣裳,抬手寥寥几笔写了些什么,而后挥挥衣袖,出了宫。 慕容如枫去了学管,将学者都汇集起来。 他告诉这些热血澎湃,一心捍卫正道的学生,两国必战,景国必胜,然而不是现在。 他说:“此事乃陛下嘱托,我所说之言非小人之语,而是陛下想要告诉你们的。” 学生议论起来,这难道是不会战的承诺? 有学生附议,说了不是现在,意思自然是不会因为那小侍君的事,乱了朝政,不会现在战。 有人起来牵头,“慕容公子乃慕容将军遗孤,陛下托他传话,难道陛下和慕容公子的话你们都不信不成?” 有人附和:“确实如此,为了一介侍君大动干戈,万一要战,岂不是我大景先内乱起来。” 看着这些如他一样,流着热血一心为国的学生,慕容如枫欣慰,只要为了景国便没人会不理解这些道理。 景晟收到回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并不意外,但这也仅仅是现在。 如果真的起了战事,最终慕熙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下午刚送走了老师,能请动人,却在他意料之外。 老师隐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此番露面倒有几分心甘情愿的意思,按老师的话说乃天机不可泄露。 张大福看陛下还在忙于政事,悄悄溜进了寝宫,慕熙已经醒了,靠在床边喝糖水。 “公子。” 慕熙抬头,对这个称呼有几分玩味。 “您别这样看着奴,可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大可不必。”说着,嘴角无法控制的上扬,笑开了。 “公子,喏。”张大福掏出个信封。 慕熙没有接,问到:“这是什么。” 张大福赶忙靠近,心虚的不行,“公子您收了吧,这是慕容公子临走前留下的,奴本不应转交,但……但……” 他太难了,此事他本应告诉陛下,但一封信件而已,还是如枫宫送来的,也没要他转交,是直接传给慕小公子的。 陛下之前吩咐过,慕小公子想怎样就怎样,那有人传给他的信件,自然也该让他本人定夺。 但直觉告诉他,此时陛下如果来了,他便凉了。 慕熙本不想收,他与慕容如枫没什么关系,这封信不看也罢。 看着张公公小心谨慎的样子,慕熙说道:“拿来吧。” 张大福把信交到慕熙手上,便赶忙退了出去。 慕熙吐槽:“真是溜的比兔子还快。”景晟身边,个个都是人精。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我这是不是有自夸的嫌疑。” 毕竟,他离景晟最近。 展开信,慕熙感觉一股浓浓的绿茶气息扑面而来,看了两行便抬起头不想再看。 “行吧,我承认我是偏见。”慕熙哼了一声,继续看。 信并不长,慕熙最先看到的是最后那几行,慕容如枫那些大道理又来了,便是让他在陛下身边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诸如此类。 再低下头,慕熙从头开始看起来。 看完后,他把信收了起来,扔在一边。 坐了片刻,十分不情愿的蹦出一句,“成吧,不与你计较了。” 是真的不情愿。 慕容如枫在信中向他道歉,但并不是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慕容如枫本身。 他告诉慕熙,因为私心,因为对陛下动了心,所以在有更好的办法,在更应该顾全大局的时候,他选择了最差的方法,把关于慕熙的一切事情传达给了都城的学生学者们。 在慕熙看来,这并不是向他道歉,看起来更像自赎似的,像对这个国家道歉。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并不觉得慕容如枫是什么坏人,或者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但也无法像他一般想法罢了。 如果他没有在信的最后,再次劝导慕熙在君王身边应该尽更多的责任等等,他可能还会佩服这人敢作敢当敢承认自己的负面的性子。 但,总之,慕容如枫去了边境,终是走上了他的将军路,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正不会成为什么朋友。 想了想,慕熙还是下床,把信放在烛台边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承诺了,就尽量能多写就多写吧,计划没有变化快,总是莫名其妙发生神奇的事情。 今天还有一更,把之前答应过的回归双更补上。 第42章 装睡 探头探脑,月禄做贼似的,慕熙瞪了一眼,“进来。” 慕熙:“太阿殿,还有人监视你不成?” 月禄抹了把汗,当差艰难啊,“那可不。” 啊? 慕熙看着月禄,他把消息递过来,就赶忙要走。 临走前说了句,“陛下现在看您看得打紧,您可小心了。” 慕熙:? 月禄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慕熙满头都是问号。 燕赫果然去了少记,但事终归是成了,不知该说这燕赫是睿智还是愚蠢。 睿智就睿智在,识时务,如果他不接受自己的提议,燕赫很清楚,以他现在的情势,等他三弟登上王位,他便是死路一条。 愚蠢就愚蠢在,无远见,弃本逐末,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整个燕国置于死地。 交易已经达成,现在就要看看把钱花在什么地方。 慕熙记得,书中有提到,景晟这个时候也是动用了手段,支持燕二王子在燕国的势力,但并没有成功。 单单只动用政治手段,在这个时间已经太迟了些,想短时间内获得权势,在慕熙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钱是好使的。 慕熙再次把信烧了。 听到动静,慕熙猛地站起就往床上走,动的太突然,头一阵阵晕,爬上床裹上被子闭上眼睛,晕眩才慢慢缓解。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这一系列着急装睡操作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心虚? 不对,他心虚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没什么心虚,慕熙准备起来,结果他刚想睁开眼,寝宫的门被推开了,准备睁开的眼突然就忘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景晟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勇气进了寝宫,结果就看到了桌上方燃尽的书信,又看到了装睡的某人。 怎一个苦涩了得,媳妇回来了,他非但没认出来还把人得罪狠了,刚把人认出来还没保护好。 幡然醒悟,现在可好,媳妇不但与人暗通曲款,还装睡不想理他,呜呼哀哉。 自己造的孽,迟早都是要还的。 他把案上的余灰扫尽,帮慕熙打扫好作案现场,才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榻前。 慕熙方才解毒,而后又折腾了一圈,算上今日,几乎是三两天颗粒未进。 才不过几日,床上的人儿肉眼可见的瘦了,脸色苍白,显得异常憔悴。 景晟心上闷闷的,本想闹醒这个装睡的人,却做不出动作,只觉得从头到脚的发麻,心口又闷又痛。 摩挲着慕熙苍白的脸颊,轻轻地,生怕力道重一点,弄痛了床上单薄的人。 此时景晟才正视一件事,在发现真相前,他从未真正认识过,面前的这个人是多么的体弱,多么的脆弱。 像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慕熙觉得自己快变成雕塑了,从景晟有些凉的手指触碰上脸颊的那一刻,他就装不下去了,整个人僵硬的不行。 终于,在景晟的无情凝视下,慕熙绝望地睁开了双眼,装的像刚醒似的,甚至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陛下。”声音有些暗哑。 慕熙发誓,这绝对不是装的。 不知是紧张,还是这波装睡操作着实尴尬,一开口嗓子竟然是哑的。 景晟一阵儿心疼,愧疚自责不断侵蚀着他。 他随手帮慕熙将几缕碎发拢好,柔声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慕熙此时尴尬的脚指头都蜷着,双手钳着被子往上拽拽,只露出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不想吃。” 景晟上手就把被子拉下一大截,耐心哄着:“你身子太虚了,必须得吃点东西,不然受不住的。” 这么说着,慕熙确实感觉自己有点头晕,飘的慌,是饿的。 景晟换了个方向,把他慢慢扶起来,这人离开了他的视线,慕熙觉得好了很多,迷幻操作的尴尬缓解了不少,顺势坐起靠在床头。 “先喝点糖水,润润嗓子。” 慕熙差点笑出声,景晟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冲的这碗糖水了。 温温烫烫,喉咙里窜进来甜甜的感觉,着实不错。 慕熙抬头,一眼望见方才烧东西的地方,已经被整理的干净如新,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尴尬症再次犯了。 景晟拍着他的后背,急的问他有没有事,慕熙摇摇头靠回床头,丧丧地:“不想喝了。” “进来吧。”景晟沉声道,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先是张大福搬来了一张小桌,放在床上,他靠在床头,刚好小桌就在眼前,饭菜放在上面,不用下床直接就能吃了。 而后一排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瞬间七八个精致的小食摆放在桌上,最后,一个一看就是大厨长相的人将一副玉制碗筷放在了他面前。 这些人跪了一地,异口同声,“请主子用餐。” 慕熙看了看景晟,又看了看这些人,饭是好饭,这排场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但真让这些人跪一地的看他吃,他倒真吃不下去。 “起来吧。”慕熙说,地上的人却没有动。 景晟顿时就不高兴了,“主子下令,都是聋的吗?” 君王的震慑深入人心,一地的奴才颤颤巍巍,点头哈腰答着,恭恭敬敬退出了太阿殿。 慕熙好笑,便真笑出了声。景晟也不觉得失礼,他愿意宠着。 摸上面前的小桌,右边的一角被磨得分外光滑,其他几个角就略显粗糙了些。 他惯不喜欢走动,当时作这张小桌,还被景晟与蒋青夏逮住好一通说这太不讲究,哪有在床上用膳的道理。 当时才耐心的磨好了一个角,被训的没了心情,后面的工序就潦潦做完。 许是瞧见他被说的失了兴致,两人又转头回来说也挺好,他身子不好,对他来说简直是好用极了,合适。 都是什么直男彩虹屁,呸。 但总之后来也是随他了,不过一共也没用过几次。 现在这小桌被拿出来,真是让他好一阵恍惚。 在那圆润的桌角上摩了又摩,略有些失神,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把勺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景晟:“要孤喂你吗?” 慕熙毛都要炸了,“不,不用,不用。” 面前的人笑了,慕熙憋气,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哼。 “方才这些人……”慕熙欲言又止,景晟如果想告诉他,提一嘴足以。 “御膳房的奴才,你没见过,正常。” 慕熙吃着饭低声哼哼,这是还嫌他不够在风口浪尖呢。 几天没怎么进食,不易吃的太多,看差不多了景晟便从他手里拿过勺子,不让他再吃了。 慕熙哼唧,但也知道再吃他肯定会难受,没说什么。 景晟给他擦着嘴,继续刚才的话题,“害怕啦?” 慕熙没说话,盯着景晟,让他交代这是什么阴谋。 景晟知道慕熙回来了,但是前面自己作的那些孽,没把好感度刷回来前,让慕熙知道了,那他就凉了。 思前想后,目前他肯定还得把人当慕云养着。 否则,他怎么可能问慕熙害怕啦这种问题,如此迂回,对着慕熙本熙,肯定是直接说问题和结果的,不需如此。 “瞧你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连孤都不怕,一天没规没矩,倒是害怕这些奴才。”景晟昧着良心跟媳妇聊天。 慕熙不服了,说:“人言可畏呐,陛下。”风言风语可是杀人利器。 “没赶上好时候,要是前些日子,你怕是指不定在哪偷乐呢。”景晟吐槽。 “那是。”慕熙大方承认。 现在有燕二王子这一遭,这时候再传出他宠冠六宫,君王独宠,不是坐实了他魅惑君主祸乱朝纲的罪名么。 但转念一想,不对,景晟知道是他,断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将他至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想得倒多,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养好身体,无须管这些有的没的。”景晟边说边把被子拉好,把人安置好,让人赶快睡觉。 金口一开,感情这意思是,两国交战的事到他这里就成了有的没的,他只管吃饭睡觉养肉肉,外面那些事都交给景晟就是了。 多年未见,他的太子哥哥还是如此。 慕熙闭上眼,想明白了景晟的意思。 这个节骨眼上,依旧盛宠还能护着他,失宠才是最可怕的。 景晟这是用行动,让那些动歪脑筋的,都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果真,后面这些日子,慕熙能闲出鸟来,每天吃吃睡睡,也没人来烦他,外界那些事也就是听月禄讲个乐子。 那晚后,果不其然,从御膳房开始,把事情都传了出去,景王有多宠爱这个小侍君,被传的神乎其神,话本一个接一个的。 “公子你可不知道,那御膳房的大厨说,他退出去的时候,听到你笑陛下呢,那可是大不敬,结果陛下非但没生气还亲自喂您吃饭呢,简直宠上了天。”看自家主子日子过的这么滋润,他自然是一百万个开心。 “现在陛下每天都与您一处,确确实实是独宠六宫呢。”月禄贼骄傲。 慕熙腹议,那可不,后宫都快被遣散完了,想与别人一处,也没人了啊。 “少吃瓜多种树。” 月禄懵,“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ORAN 小可爱的地雷和评论,谢谢~ 欠的字数还完了,中间请假了很久dbq,以后不敢轻易承诺了,平静的生活真的会突然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让人始料未及,害 之后会一直更新到完结的,有时候可能会比较短小,鞠躬。 第43章 锻炼 在慕熙第二十八次行礼失败,被景晟拦下,直接抱起后,他看到了景晟满脸的生无可恋,内心偷笑。 景晟心里直打鼓,自那天后,慕熙变成了一个守礼的正经侍君,恨不得对他一日三拜,每日都让他如坐针毡。 慕熙虽然乐得自在看好戏,但也不太自在。 在景晟第不知道多少次坚持抱着他上了床,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确实不爱走动,但也确实不是瘸子啊,长期不走路,肌肉会猥琐的呀! “陛下,我真的已经好了,不用每日如此。”戏也该演够了,每天抱进抱出,大可不必。 “真的吗?”景晟盯着他。 生怕他接一句我不信,慕熙赶忙点头,回道:“当然。” 景晟想起文华的叮嘱,慕熙被那些庸医一直用错误的方法医治。 文华说,公子身子弱确实该补,但正因为虚补过了头身体又无法承受,反而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世人皆觉得身体不好便该卧床修养,却不知生命在于运动,公子这身体虚不受补,最应该做的是要增加锻炼强健体魄。 瞧着慕熙准备第二十九次行礼,景晟觉得,这小孩太闲了,是该找点正事做做了。 “文太医说,你身子好了后,要多动多锻炼,既然如此每日孤便陪你走一个时辰。”景晟张口,慕熙受难。 一个…… 一个时…… 一个时辰…… ??? 两个小时? 啊? 这…… 慕熙现在无比想收回自己能闲出鸟来的想法,他不闲,一点儿都不。 !!! 他要被气死了。 被景晟逼迫散步的第三天,慕熙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回来就只能倒头就睡,还听到了更大的噩耗。 “这几天适应一下,明天我们把路程再加长一点。”景晟如是说。 天呐,让他死吧。 臭男人,呸。 景晟看着慕熙怨念的眼神,自己在一边儿偷笑。 没过一会儿,床上的人就睡着了,景晟摇着头,上前自然地托起慕熙耷拉着的双脚,把鞋袜都除了。 把人抱起来,一点点脱掉外衣,给人把身上的汗擦干净,整理好才塞进被子里让人继续睡。 期间,怀里的人鼓鼓囊囊不知道说什么呢,但臭男人三个字吐字很清晰,景晟知道这怕是骂他呢。 晚膳时分,床上的人还是叫不醒,慕熙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又闭上翻了个身。 景晟看着心疼,命人都退下,把晚膳热着,等待随时传召。 尽管景晟每天陪着自己锻炼身体,慕熙还是感觉到了身体的亏空。 这几天,他确实慢慢适应了锻炼量,走起来也没那么难受吃力,但是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 看来这次中毒虽然很轻,但是他身子太差了,最终还是有影响的,那种发自内里的亏空感,偶尔发作会让他分外难受。 又走到了他们说好的地方,景晟说今天要加长路线,还要再往前走一段才回去。 但是慕熙感觉不舒服,有些失神,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他的身体总是在快要好的时候出现各种意外。 每一副病弱的躯体,让他不堪重负,难得的一堆负能量爆棚,直想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怨恨老天不公。 “怎么了?”景晟感觉到慕熙情绪突然的失落。 慕熙可怜兮兮,简直快要呜呜呜了,“走不动了。” 景晟想说,不行,这是为了你好。看着拽上他衣角轻轻摇动的手,慕熙满脸委屈,像他再说一句,这人就会哭出来。 他怎么忍得下心。 慕熙真的很累,腰背都弓了下来,一手拄在膝盖上,一手拉着景晟的衣角撒娇。 看景晟半天没反应,他气急,拽着衣角的手转而啪的一下,打上景晟的手。 安静的空气,晴天霹雳,啪的一声响。 旁边奴才立马跪下,跪了麻麻的一片,大气不敢喘的。 居然敢伤害圣体,简直罪该万死,哼哼。 慕熙作势要跪下认罪,被景晟拉住,将他一把抱起,宠溺着:“走不动无妨,孤替你走。” 慕熙得意洋洋,把脸埋进景晟胸膛里偷笑。 景晟说到做到,今天要多走的路线一点儿没落下,只不过后面所有的路都是他抱着慕熙走的。 快到太阿殿了,景晟才说道:“明天必须得自己走完。” 他不能再心软了,这样是害了怀里的人。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蒋青夏的事,自那天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就像这宫里压根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景晟来拉他,问他怎么了,慕熙才回过神,最近他总是能随时随地的走神。 他看着景晟,站起身说:“走吧。” 这回他走在前面,在岔路口的时候,故意迷路似的拐着方向,路程快走满的时候,景晟发现他们理冷宫越来越近了。 景晟牵住慕熙的手,说:“可以了,今天先回去吧。” 慕熙别扭,拿他的话堵他,“可是还没走够呢,可是陛下说的必须得走这么远。” 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景晟吃瘪,只能跟着慕熙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就到了冷宫门前。 蒋青夏站在门口,看来突然到来的二人,居然愣住了。 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没敢往前,就地跪倒在宫门口,“罪臣叩见陛下。” 景晟没说话,牵着慕熙的手收紧,微微皱起了眉。 慕熙一直很奇怪,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景晟怨恨蒋青夏留下了自己,也不止如此啊。 他从来不觉得,景晟是如此记仇还是非不分的人。 再加上今天景晟的表现,慕熙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很早前也不是没有,那时候他总觉得是自己太敏感,多心自恋了。 但现在为了将这件事说通,他不得不面对,蒋大哥难不成真的喜欢他。 蒋青夏是个非常忠心尽忠职守的人,他从未见过哪个人对景晟的忠心守护能比得过蒋青夏的。 在冷宫时,他曾坦言自己的痛苦,那种痛苦并不像是一个好友离去的感觉。 用表妹的写文脑思考一下,这个剧情大概是,明明爱着我,却因为职责不得不抛下爱人选择君主,失去了挚爱自己也很痛苦,还要被君主挚友痛恨。 虽然尴尬地慕熙头皮发麻,但想想又觉得嘴里都是苦涩。 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景晟对蒋青夏的无视和冷漠。 回来的路上,气氛有些僵硬,两人都没有说话,景晟的心情不太美丽。 慕熙聪明地没有立刻说话,两人用了晚膳,直到夜半快睡,他才一副好奇心爆棚的样子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ORAN 小可爱的地雷~ 第44章 真相 慕熙尽量让自己柔弱可欺又懵懂,宛若自己初遇景晟的模样。 “陛下。” 景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闭了闭眼,道:“休息吧。” …… 不行,怎么能休息呢,他的阴谋还没得逞呢。 “陛下,蒋大哥是犯了错吗?”慕熙小心翼翼。 景晟是因为他的死,痛苦至今,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他回来了,那对蒋青夏的事也该介怀了。 景晟想了想,简单的答应,“嗯。” “犯了什么错?”慕熙问。 景晟眼神有些闪躲,但问的坚定,“你为何如此关心他?” ??? 糟糕,该不会,景晟是吃醋了吧? 万万不可,君王一醋,青夏受累。 “在冷宫时,蒋大哥对我很好,慕云想,受人照顾理当感恩于心。”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了吧,哈哈哈。 景晟点点头,“确实,不能欠着谁的。” 慕熙眼珠一转,扑进景晟怀中,搂住他的腰撒娇,“对啊对啊,陛下,我不想欠蒋大哥的。” 上次迷香风波后,两人再没有如此亲密过,原本该如上次一般发怒的景晟,反搂住怀里的人,把人抵在床柱上,摩挲着脸颊。 “说的倒也有理。”景晟一眼便看出了慕熙的用意,以前这两个人关系就一直很好,有点太好了。 就算为了让慕熙别再去关注蒋青夏,他也愿意顺水推舟,把人支使走。 慕熙一看有戏,继续道:“我听蒋大哥说,他曾是带甲军统领?“ 带甲军,只属于君王的军队,只为君王的安全负责。 “他曾经一定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那他到底犯了什么错,陛下至于将他贬黜在后宫一处荒芜之地。” 景晟只是淡淡地道:“大不敬之罪。” 慕熙:…… 难道真是他想的这样,大不敬,爱慕君王的人,可不是大不敬么,不敬大了。 蒋大哥的好意,他一直都感觉的到,可是他相信,蒋大哥明白,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这个时代,大不敬之罪实为大罪,慕熙一时找不到台词继续,感觉他的后路都被这个罪名给封了,脑子疼。 慕熙一脸苦恼,景晟不想让他为这些不重要的事伤脑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休息吧,孤知道了。”景晟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知道了? “陛下……”慕熙询问。 “正好前线用人之际,让他去将功补过便是了。” ??? 慕熙苦瓜的小脸立马就乐了,他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又好像本身这就不该是个事。 想当年,他们三个可是一条心的三剑客呢。 慕熙坐起来又抱了下景晟的腰,彩虹屁张口就来,“陛下圣明。” 景晟吹了灯,黑暗中露出个无奈的笑容,他要是不自己想办法把这事解决了,再过段日子,床上这个不知能给他编出个什么罪名。 最小的,也得是,是非不分,赏罚不明,使忠臣蒙尘。 景晟还真说了出来,“孤此时若不圣明,怕明日就得得个昏君的名头。” 慕熙笑了出来,咳咳,确实像他会干的事,本身就准备一哭二闹三,不对,是讲明君的大道理来着。 一直忧虑在心的一件事解决了,慕熙简直是吃嘛嘛香,睡得也好,就连令人窒息的散步活动也觉得神清气爽。 景晟一直是个办事十分效率的人,昨天答应了,今日便着手去办了,还是亲自。 慕熙本想去偷听,结果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实在是不想动,便在太阿殿休息。 他严重怀疑,景晟是不是故意的,这俩人不会有什么秘密瞒着他吧。 人一旦对一件事起疑,便一发不可收拾,顿时,慕熙坐在太阿殿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公子,您没事吧?”张大福都看出了他有心思。 慕熙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景晟今日拉着他多走了一段,搞得他现在连去偷听的力气都没了。 许是他多心了吧。 张大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安慰道:“公子放宽心,奴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除了……” “总之,这几年,陛下这么放在心上的人,您可是独一个。” ? 慕熙看向张公公,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陛下虽说去看了蒋大人,但心肯定是在您这儿的,您别担心。” 慕熙:??? 慕熙就地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脑子有一瞬间暂停了思考,宕机了好半天才回过了味。 他一把拉住要走的张大福,认真提问:“张公公,且慢。” 慕熙道:“别走别走,张公公,您再详细说说,此话怎讲?” 张大福人精似的,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样子,小公子压根不知道那些事。 他砸着手,对啊,这小公子从哪里知道,他也是糊涂了。 “这……公子,”张大福一边儿扇着自己嘴,一边儿说,“奴嘴拙,奴胡说,您别听。” 说完准备开溜。 慕熙放了手,嘴上不饶人,“你不说,我就到陛下那去告状,哼。” 张大福惊恐。 慕熙眯眼,“你说了,我心情好便救你一命。” ……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公子,您不用担心,陛下对蒋大人真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张大福呜呼哀哉,如果陛下对蒋大人有意思,还能等到今天嘛。 慕熙险些要把椅子的扶手捏碎,这句话反过来说,不就是,蒋青夏对景晟有意思。 …… 他尴尬地快要背过气去,之前脑补的剧情统统被推翻。 一个可怕令他恐惧,却又更说得通更合理的真相,在他脑中形成。 张大福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儿侥幸。 “蒋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但对陛下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还因此犯下了大错,便一直被罚在冷宫思过,哎。” “这么多年了,陛下还是第一次去见蒋大人,不知蒋大人放没放下,想没想通呢。” “不过也是,像陛下这样盖世的英雄,谁不倾慕呢。” 谁不倾慕呢? 谁不倾慕呢? 冷宫的夜晚,蒋青夏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那些只流于表面的诉说,永远无法把真正的痛苦说出来。 那是发自内心的,对挚友无法挥去的歉疚,不能原谅自己的愧疚。 当年,蒋青夏不但选择了忠心,还选择了自己心爱的人。 原来,蒋大哥喜欢景晟,所以,那样的人儿才甘愿放弃自由守在一方幽禁之地。 “公子,公子奴错了,陛下与蒋大人真的没有什么,您别……”张大福慌了。 慕熙知道自己失态,正了正神色,“我没事,张公公下去吧。” 张大福退下的时候,依旧满是担心,慕熙的脸色着实太差了。 震惊过去的一瞬间,慕熙是有些难过的,他不是难过蒋青夏抛下了他。 当时,那样的选择本就是最好的,而且本就是如他所愿。蒋青夏依了他,可能有更要保护景晟之心,但对他的在意和关心也并不是没有。 而且这件事里,最难做的本就是蒋青夏。 他难过的是,蒋大哥那样的人,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是总想让他得偿所愿。 但这件事不行,他不会退让,会难过但不纠结。 难过他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对于追求与景晨的感情不会相让这件事,不纠结。 偷偷摸上了去冷宫的路,些许凉风吹过,把震惊难过都吹走后,独留下一地尴尬。 还好景晟一口便应了,不然他还要搬出什么景晟是吃醋,因个人私利无视忠臣能臣,如果真这样做了,他真的不要活了。 !!! 太尴尬了吧! 为什么会有这种非主流的剧情。 他真想穿回去问问表妹,不是一般受是万人迷设定人见人爱吗,为什么作为一个攻,还能被一点儿受气都没有更像个攻的人喜欢上??? 为什么! 呸,呸,他绝对没有承认自己是受。 还有几步之遥,慕熙却有些近乡情怯。 他来做什么呢?是他求景晟放了蒋青夏的,多年未见的好友解开了心里的疙瘩,见个面聊一聊,不是很正常。 可是蒋大哥人帅心灵武功好,从头到脚哪哪都好,慕熙想了想,简直是人见人爱型好吗。 不行! 他加快了步伐,说服自己,他就是关心蒋青夏,怕景晟又怪罪人而已。 他绝对没有什么危机感,也没有任何担心!!! 绝对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很多,大家么么~ 第45章 真相2 他到的时候,二人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这里不得不吐槽冷宫着实简陋,进门一个荒芜的小院,隔着一层墙,墙内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最不该的,是留下他。” 蒋青夏欣喜,陛下说的最不该是留下了慕熙,而不是最不该的是对他有非分之想。 “他说他会回来,当时我相信他。”蒋青夏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矛盾,他总觉得在陛下面前他的心思卑微不堪,但又会觉得他的喜欢不卑不亢。 景晟一声冷笑,说道:“你说的这句话,你信吗?” 慕熙死的这件事,对他无法挥去,即便他现在回来了,但是曾经那个慕熙的尸骨他才刚刚埋葬。 蒋青夏噎住,但又直白,“陛下,微臣无法说也无法证明自己没有私心。” 顿了顿,他终于还是说了,“如果一定要选择,陛下必须活着,但我希望死的是自己。” “那一刻太短了,也许确实有私心吧,但慕熙当时的认真我相信他是有自己的秘密和办法。” 似乎怕景晟的质疑再次让他感受锥心之痛,他补了一句,“不过也可能,微臣只是为了让心里好过,所以潜意识选择相信吧。” 爱情真是个让人卑微的东西。 呸。 慕熙抹了抹眼睛,曾几何时,他们三人哪有这样的场面,他们在一起无比舒服,三个身份悬殊的人能成为三剑客,最大的原因是他们互相信任。 不用解释,只要一个人说,另外两个就会信,然后说下面的事情便可。 “当时的情况,慕熙必死无疑,”景晟声音有些压抑,“如果是孤,孤不会信。” 别说了,慕熙觉得自己要冲进去暴打景晟这个臭男人,为什么还要伤害蒋大哥呢。 “因为孤爱他。” …… 慕熙手指扒在墙上,心脏扑通扑通,感觉自己的心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景晟从未对他说过,包括曾经吵的最凶的一次,也是以景晟的沉默结束。 曾经,不可奢求的君王之爱,如今他居然那么轻易就说出了口。 慕熙有些站不住了,今日走的路太长,他有些腿软。 墙内的蒋青夏朝外望了望,温柔的笑了,“我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陛下与慕熙的纠结,他都看在眼里,当时没有戳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有追求的权利。 但那件事后,他明白,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权利了。 他不能让慕熙付出了生命,然后还转头来跟慕熙说,我们有平等的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利。 蒋青夏跪下去,行了大礼,头磕在地上,粘上了灰土。 他将赶赴前线,从这一刻起,他只是陛下的臣子,乃至连朋友都不是,他是大景的臣民,势必以己之躯,捍卫家国。 景晟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一甩袖将手背包住,手背与蒋青夏额头齐平,上下擦了三次,为蒋青夏擦去灰土。 明明是近距离的接触,却被景晟做的端庄严肃,堪比景国大祭。 蒋青夏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又马上反应过来,再次跪了下去。 这次,是单膝跪地,如同立军令状的将军。 二人半天没了声音,慕熙也看不到墙内景象,着急地将耳朵贴在墙上。 这两人干嘛呢,怎么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千盼万盼,终于蒋青夏有了声音。 “臣必不负陛下圣恩。”蒋青夏承诺。 古有景国开国君王,下殿三步,为贤臣擦拭汗水,传为佳话。 自此景国便有了功臣礼,此礼只有君王一人可行,以蟒袍袖掩手背,为贤臣功臣受礼。 今景晟如此,不但是受礼,更是表达自己的信任。 “但你不同,你对慕熙有情,兄弟之情,在那种危机时刻你不会被感情影响判断。”景晟如是说。 因为他爱他,所以他不信,不是真的不信,而是信不起,他无法接受失去慕熙。 “你今日之言,孤信你。”景晟松了口气。 当年那件事,景晟醒后发现慕熙不在身边,第一个就质问了蒋青夏,争论间蒋青夏解释自己当时选择时,没有隐瞒住,将自己心迹表露了出来。 这才是景晟最不能原谅的事,因为私心选择救他舍弃了慕熙。 当时他的态度和命令都很明确,他们三人,必须一起突出重围。 后来找到了慕熙的尸骨,他便更不能原谅蒋青夏。 再后来,他彻底冷静下来,能稍稍去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也想过,那时做选择的蒋青夏是最难的,他未必都是因为私心。 可是那个时候,他连思考这件事都要费全部的力量,也无法主动去与蒋青夏深究这件事了。 现在,他相信蒋青夏,但他不能再放一个会不顾他命令,将他的安危永远放在慕熙前面的人在身边了。 于情,蒋青夏对他的心思,他也不能让他再回带甲军中去了。 “运河建成在即,正需要一个监工,你去盯着,结束后直接上前线去。”景晟下旨。 “诺。” 慕熙长出了口气,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似的。 忽然,景晟的下一个问题,又让慕熙提起了心。 “前两日来这里的小公子,你和他倒是投缘。”景晟突然转移话题。 ??? 蒋青夏沉思,回道:“陛下,恕臣愚钝。” “你跟他聊的不少,他竟知道你曾经是带甲军统领,回去后一直跟孤闹,说孤屈才了。” “臣不敢,”蒋青夏确实与慕熙聊过,还曾说过他做过陛下亲卫,但是,“臣在冷宫思过,并未与公子说起过臣曾经的官职。” 景晟漏出个果然的表情,“孤知道了。” 蒋青夏转了一个弯,也像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果然是真的,真的是他。 景晟哦了一声,倒有些惊讶了,“看来蒋大人也明白了。” 难怪陛下会忽然相信他,那个人回来了,恐怕只有失而复得当年所说的事情成真,陛下才会原谅他吧。 两人同时看向一侧的墙,眼含深意。 慕熙在外面云里雾里,似乎听懂了但又不想懂。 小朋友,我有很多的问号。 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你知道了他明白的。 没意思。 慕熙觉得这二人如此就很没意思了,于是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选择立马走人。 似乎再迟一点,就会被人当场抓包。 顾不上腿疼,三两步的赶忙远离了冷宫。 回太阿殿睡觉了! 太阿殿,寝殿内。 慕熙卷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景晟回来后就看到榻上正中央隆起座小山。 一种久违的感觉袭上心头,就像曾经每天都有人留着灯等他回家。 回家…… 景晟咀嚼着,原来很早很早前,他就已经把有慕熙的地方,当做了唯一的家。 他轻手轻脚,虽然听呼吸床上的人根本没睡,但他还是怕吵了人。 景晟轻声问:“睡了吗?” 没得到回应,继续说:“你的蒋大哥去了前线,按你的心愿,必能一展拳脚。” 哼哼,他已经知道了。 慕熙没睁眼也没回应,继续睡觉,他希望一秒赶紧入睡。 从冷宫回来,他就陷入了景晟是不是知道他知道了的纠结中。 他知道景晟已经知道是他了,但是他以为景晟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可是今日,他严重怀疑,景晟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他已经认出是他了。 呸呸呸,这是什么绕口令。 是他自己疏忽了。 景晟本就认出了他,所以他没什么顾忌,即使他们二人对了口供,发现他知道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更加确定确实是他慕熙本人而已。 这是景晟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他并不怕露馅。 但他的人设没有立住。 按他以往的风格,邀宠、恃宠生娇这个度,一直是拿捏的死死的。 不中规中矩的无趣,调起人兴趣的撒娇耍赖,却也不会过度胡闹,自讨没趣。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干预朝政,向陛下提要求,这种事以他对度的拿捏,绝对不可能做。 可他不但做了,还做的光明正大风风火火,肆意妄为。 他毫无心理负担,也没有任何担心就提了此等为蒋青夏求情的要求,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知道了,景晟如今已经认出了他,所以他才敢才能毫无顾忌的如此这般。 他能想到,景晟怎么可能想不到,怪不得如此痛快。 他本来是忽然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也只是猜测而已。 方才景晟这么一打趣,他觉得,这猜测至少六成真了。 他现在只想直接进入梦乡。 第46章 计成 各国使臣归国已有段日子,边境安静如鸡,未传来任何信息。 原本对慕容如枫并未尽信的人,都说这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燕国估计已经在准备什么了。 而更多的人因为此,更加确信这件事恐怕是过去了,暂时不会打仗,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起战事了。 太阿殿,侧书房。 景晟坐在龙案上走神,慕熙又不理他了,追妻不易,陛下叹气。 “哎。” 丞相瞅了瞅一旁的陆鑫,陆鑫回了一个别看我没结果的眼神。 “咳,咳咳。”丞相只得装嗓子养。 景晟还是没有反应。 啊这…… 丞相也只能硬上了。 “陛下,燕国局势已稳定,此战打不起来了。” “嗯,知道了。”景晟应着。 不,您不知道。 丞相的内心在呐喊。 丞相甚至开始有些相信那些学生们的谣言,这王宫内真是住了个小妖精,把陛下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不过比起研究这个,他更奇怪的是燕国的事。 之前多方周旋,燕国明明是要战的局势,却忽然搁置无所动作了。 他们后来的手段确实有用,但见效未必如此快,尤其是燕国那个据说连陛下夫子都无法说服的人,突然就被说动了,实乃怪哉。 “陛下。” 景晟回神,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倒是少见的带了些温度,“丞相方才在说什么?” “燕赫已大权在握,按这个时间,恐怕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修好运河,到时便事半功倍。”丞相说的兴奋,一旁的陆鑫也是神采奕奕,他们无法不兴奋。 陆鑫叹道:“我景国的三岁小儿都知,运河修成之日便是一统天下之时,燕国此时居然能如此内斗,它不亡谁亡?” 景晟抓着案角,面上虽无表情,但松了口气,内心也是无比激动。 “好,好。”景晟连说两个好字,丞相与陆鑫都知道这实属难得,这件事确实值得。 “不过有件奇怪的事,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丞相完全不想一个人好奇。 “说。”景晟此时心情好,对丞相的废话都和颜悦色了些。 “我们一直从中周旋,加上陛下的夫子及燕赫自己的游说,吕见是油盐不进。前些日子,燕王面前临阵倒戈,害得燕三王子失势,我们才能成功。” 丞相年龄大了,说了半天,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有一些官职不大但有关键作用的小官,这次一时间全部倒向了燕二王子,有些官员陛下您的夫子连见都未见。” 景晟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回道:“丞相这么说,意思是……” 丞相点点头,“回陛下,依臣看,这件事恐怕有第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目前来看是友非敌,在此事上堪称完美的配合了我们的计划。”否则,他们成功的机会不到两成。 这句话就不好说了,但不说他们的陛下恐怕心里也多少有数。 当然,如果没有他们的政治助力,这个协助他们的人独木难支,也根本无法达到现在的结果。 丞相继续点赞,“这恐怕还是个高人,我们现在对此人了解不多,只希望像表面这样,是友非敌。” 景晟难得弯了嘴角,“丞相多虑了。” 陆鑫:“陛下知道是谁?” 其实陆鑫也有所猜测,丞相向来两袖清风不重财政,对此事并不敏感。但是作为大司农的陆鑫却不同,能在短时间内拉拢这些小官小吏,最可能的办法就是贿赂,直接有效又快捷。 但是…… 修运河他们的陛下都已经拿出了“老婆本”,哪来的这么多钱。 别人的老婆本是老婆本,他们陛下的老婆本是老婆给的本。 想起这一遭,陆鑫又想起那个不可能的猜测,太怪诞了,怎么可能呢。 但是这手笔,真的太像那个人了。 那个年纪轻轻,便让陆鑫豁然开朗,一直尊重崇拜的人。 “猜测而已。”景晟看向门外,宠溺地笑着,心想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早晨的慕熙还躲闪着不想理人,把自己从头尴尬到脚,憋屈了一天,终于破罐子破摔。 人生苦短,还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何必呢。 于是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悠闲愉快,准备如果要说破,就干脆摊牌。 他今天又去光明正大的偷听了,张公公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奈,但也没有阻止他。 燕赫的事成了,他也再没什么顾忌,这一件事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决定,景晟应该能懂,否则他就要感叹曾经让他心动到死的彼此心意相通是假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章更的慢还如此短小,实在是后面卡的不行想了一天头皮发麻,想了想还是把前面先发上来吧。 第47章 阴明月 陆鑫刚从太阿殿离开,慕熙满脑子都想着,与景晟摊牌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老友重复,惊喜不已? 好像不能完全算老友。 恋人回来了,喜极而泣? 但也不能说是恋人。 慕熙这才发现,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那就是暧昧对象突然死而复生,…… 一时,他根本想不出与景晟相认到底会是怎样的。 最后,慕熙都快想要想办法再演演,实在不行就硬演。 相认后也许还没现在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他记得以前听谁说过来着,八成是他表妹,什么,一段恋情最迷人的阶段,是初期的暧昧阶段。 他不喜欢搞暧昧,但却觉得现在这样真的挺好。 苦恼间,他没有迎来景晟,反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公子,阴公子求见,要与您拜别,您是否要见。”张公公禀报。 阴明月,慕熙想起这人起初多次想帮他,性子也是颇直爽的。 “见。” “诺。” 张大福将阴明月引了进来,嘴里还念叨着,“阴公子,这太阿殿千万不可随意走动,不可乱摸乱碰,尤其是小公子的地方,还有小公子最近身子不爽,话就……” 阴明月一副被唐僧念经的烦恼,“张公公,您还真是一如既往。” 张大福还要再说,案前的慕熙站了起来,解救阴明月,“张公公,无妨。” 张大福看了看,回道:“诺。”退了下去。 阴明月三两步走到慕熙跟前,满脸感激,“可谢谢你了,我入宫几年,与张公公说话不过数次,每次都能被唠叨到吐血。” 慕熙淡淡的笑,“请坐。” 阴明月爽朗,“我就不客气了。” 阴明月第一次进太阿殿,还是寝宫,环视四周,忽然道:“没想到陛下的寝宫这么朴素。”是比他们的好些,但也差不了太多,他一直以为陛下住的地方一定是金碧辉煌的。 “因为我喜欢。”慕熙随口接道。 阴明月顿时八卦之心燃起,“陛下还因为你重新修葺了寝宫吗?这么大的消息也没听说啊,可是都能出最好看的话本了,嘿嘿嘿。” “你这笑……”慕熙心道,我怀疑你在ghs但我没有证据。 “陛下真宠你。”阴明月感叹。 慕熙回道:“怎么,吃醋啦?” “没有没有,那哪能啊,小瞧你阴哥哥了。”阴明月一副骄傲脸,让慕熙别多心。 慕熙说他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不过……” 慕熙凝神,带着探究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看得阴明月毛骨悚然。 “没没,我对你家陛下真没有多余的心思。” 慕熙笑开,“有什么话就说吧,阴哥哥。” 阴明月曾帮过他,这一声哥哥也当的起。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陛下此等英雄,谁会不动心呢。”阴明月如是说。 确实,处了冷点,没有缺点! “其实啊,我刚入宫也对陛下动过心的。陛下也宠过很多人,但是真要说起来,也不是宠,当时陛下去哪里多几次便是当盛宠了。” 阴明月看了看慕熙,继续说:“可不像你,这完全不同。” 慕熙也来了兴致,听景晟的八卦找茬,可是他喜欢做的。 “按后宫之前那些算法,我也算是受宠过,有段时间陛下挺喜欢来我这里看我调香,而且我发现只喜欢看我调同一种香。” 阴明月狗鼻子闻了闻,说道:“说起来,跟你身上这味儿,有几分相似。” 慕熙一怔,虽在西花园听了景晟的心理独白,但再次听别人说,又是另一番感受。 在杯壁上摩挲了好几次,慕熙状作无意的问:“陛下平日里去你那儿,就看看你调香?” 阴明月??? 我怀疑你想搞颜色但是我没有证据! “你别看后宫那话本神乎其神的,其实都是放屁。” “咳咳。”不小心暴露了本性,阴明月掩了掩口鼻,然后才继续说。 “今儿宠那个明儿宠这个,你可知道是怎么宠的吗?没必要的连门都不进,圣驾啊就在门口停一停,有时候就进去坐,就刚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阴明月摇摇头,“后宫这些人,也就是争个番位罢了,在姐妹面前显摆,真正受宠的,我看这些年,也只有你。” “怎么了?有没有烫到,”阴明月拿过碰倒的被子,把慕熙往侧边拉了拉,“你瞧瞧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烫着没?” “无妨,没撒身上。”慕熙道,就是有些心疼。 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似的,听到这些他有开心,但而后来的细密的疼痛,也够他喝一壶。 这些年景晟都过的什么狗日子,他怎么就能第一时间没来跟景晟相认呢。 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细节,居然都能被他想出点苦涩的味道来。 那掩藏在冷酷、面无表情下的,痛苦崩溃。 他试图去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景晟,他居然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怎么回事?” 一声惊雷,吓得阴明月赶忙起身跪拜,“叩见陛下。”我的妈呀,不是说陛下在议事吗? 慕熙:“没事,不小心打了茶杯。” 景晟眼神不善,看向地上的人,慕熙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 “起来吧。”景晟又道,“怎么还不出宫。” 阴明月前脚刚准备起,后脚又跪了下去,“臣来向慕……慕公子拜别。” 一句话说的冒汗,连在陛下面前自称什么他一时都搞不清,他不再是陛下的侍君,但是九卿的家室,也不是草民,臣子其实也算不上,但是他决定脸大一回。 “快起来吧。”慕熙补充道。 “该吃饭了。”景晟盯着慕熙。 …… 陛下,您不务正业,却跑来监督我吃饭,合适吗?慕熙回看景晟。 “挺合适的。”景晟说。 !!! 你会读心术吗,景晟。 “最近确实没胃口。”慕熙实话实说,昨天起他就吃不下饭,白米饭还能吃上两口,其他的都有些食不下咽,于是便有了景晟来监督他吃饭这一茬。 “那也得按时吃饭,不然哪有力气。”景晟很坚决。 慕熙满脸无奈,甚至有些想耍赖撒娇。 阴明月惊恐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看到的根本不是陛下和他的侍君,而是……而是…… 而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这个认知让他惊恐,转而又羡慕嫉妒恨。 这何止是宠爱,这简直就是真爱啊! 阴明月的表情取悦了景晟,没有治他御前失仪之罪,但他瞪那么大眼睛看着慕熙就不行了,还耽误慕熙吃饭。 “退下吧。”景晟道。 !!! 阴明月一副想死的表情,他还有话没说呢。 但他不敢抗旨。 景晟走出两步,下令,“传膳。” 阴明月抓紧机会贴近慕熙,小声说,“慕云,快告诉我蒋青夏喜欢什么样的人。” 慕熙愣住,原来阴明月今日来拜别,居然是这个目的吗? “别愣了,哥哥我不矫情,实话实说了,我是对陛下动过心但后来发现我喜欢的是蒋青夏这样的好哥哥。” “打你一入宫他就托我照拂你,后来你们又在冷宫一处那么久,你肯定知道他的喜好吧?” 不是,他在冷宫就待了不到三天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真知道蒋大哥的喜好。 啊这…… 拖不住了他要,再拖他就是抗旨,掉脑袋的了。 “都说陛下的人,离了宫也不能嫁娶,这辈子我阴明月总要做一件大不韪掉脑袋的事情,但不是现在,快说啊。” 慕熙看了看眼前人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蒋大哥有这么个人喜欢,无论会不会喜欢他,生活都会很欢乐。 慕熙看了看景晟,在阴明月离开前一刻,不确定的说道:“大概,少笑少说话。” “啊?”阴明月把慕熙从头看到脚,有些懵逼,“哦。” 第48章 摊牌 慕熙捂着肚子,虚弱地靠在案上,如果不是嘴上耍赖,景晟都要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了。 “再吃两口。”景晟道。 慕熙:“吃多了脑子不清醒。”不想吃,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拉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吃完就去午睡,需要清醒什么?”景晟道。 慕熙:“真的吃不下了。”真的不想吃。 景晟叹了口气,无奈,“孤叫太医院给你开些促进食欲的方子。” 慕熙本想说不必,他自己的身体他清楚,近几天身体比之前虚了许多,虽然每日散步让他勉强打起精神,但哪有立竿见影的药呢。 养些日子,身子好些,自然就想吃东西了。 看着景晟目光中的担忧,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好。” 这一遭闹下来,景晟也没了逗乐慕熙的心情,也不急着证实心中的猜想了。 他把人扶起来,慕熙额头上有一层虚汗,看来方才也不全是装的。 “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景晟心都快簇拧巴了。 慕熙也不坚持,卸了身上的力气,直接靠进身旁人怀中,转移了话题。 “陛下,你说阴明月这个人如何?”想起方才的谈话,尾音都带着笑意。 慕熙以为景晟并不会搭话,没想到他倒回的快速直接,“大志不足,聪明有余,非良臣。” 不满的瞥了人一眼,吐槽道:“陛下,这儿不是朝堂上,谁让您选贤臣了。”以为谁都跟你的蒋青夏似的,都是受得起功臣礼的贤士呢。 慕熙压下吐槽之心,继续道:“我是说,其他方面,嗯~私人方面。” “私人?”景晟没懂,阴明月这个人他其实没什么印象,记忆中只看过一次,此人相比后宫其他人要聪明伶俐得多,但没什么大志。 景晟:“孤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慕熙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景晟:“基本没见过。” 嘴角瞬间弯起,心头乐开了花,慕熙瞬间有被取悦到,有一种只是问个问题却有被宠到的感觉。 接着试探道:“那你说蒋青夏呢?” 景晟的警惕心突然提起,直觉在提醒他,这是道送命题。 思考了片刻,他说:“才智过人,能文能武,国之栋梁。”中规中矩,他觉得总没错。 慕熙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会从景晟口中听到对蒋青夏这么官方的评价,不应该啊。 “我说的是私事,陛下,你怎么又扯到国事上去了。” 景晟无奈,他怕真说私事,有人的醋坛子该打翻了。 人生不易。 珍爱生命。 “算了算了,”慕熙不指望了,换个说法,“陛下,你觉得,阴明月和蒋青夏这两人如何。” 景晟知道他想问什么,方才离得近,他们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他什么都听到了。 “后宫出去的这些人,孤不会管。”景晟道。 慕熙一噎,他本来只是跟景晟八卦八卦,也怀了那么一点点试探的意思,就这么被直接无情的拆穿,真是背儿没面子。 于是开始耍赖不承认,当没明白继续说自己的,“陛下,我是说您看这两个人合适吗?能成吗?” 景晟自然希望能成,回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 慕熙觉得,自己也许跟不上景国这位君王的高度了。 他只是想随意聊聊天,这天还能继续聊吗? 他是忘了,景晟向来是八卦终结者,这个话题他根本应该跟月禄聊啊,跟景晟聊什么呢。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我想午休,缓缓脑子。 他怕再聊下去,景晟嘣出句兵之国之大事者也,他是真的遭不住。 景晟许是明白自己太过不捧场,走到床边的时候,忽然把话题给续上了。 “只要有开始,就有希望。” 慕熙侧首,露出疑惑的神色,景晟很快接着道:“你忘了,咱们给蒋大人介绍吴家小姐时,他可比咱们会得多。” 慕熙边拉床帷边想着以前的事,微微笑起来。 也是,他们蒋大人可是个真正的绅士,别看不近女色,但是对于此类事情的处理却比他们会得多,最重要的是不会一上来就给人无情拒绝的暴击。 “也对,依蒋大哥的行事,至少一开始能做个陌生朋友,起码有机会。”慕熙越说越觉得有戏,拨弄着帷幔满心欢喜。 他一手拨着床帷一手去拉被褥,徒然间,整个人都静止了,由才碰到被褥的指间开始,整个人都僵住了。 景晟也未再说什么,扶在身前人手肘上的手也停顿住,两人像被施了定身术,整个空间都仿佛被静止了一般。 只有床帷上的几根穗子,与他们似乎不在一个时空,在慕熙眼前轻轻晃动着,尤为突兀,像要给他催眠似的。 慕熙低着头,一缕黑发从鬓角滑落,昭示着他的败露。他背对着景晟,背靠的地方不断传来暖意,但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敢回头。 许久,直到那根穗子都已经停下很久,坠落的黑发也静止在肩头,慕熙感觉到托着他臂的手微微颤着,他稍微动了一下,那两只手徒然收紧,把他的手臂牢牢抓住。 心跳开始疯狂加速,仿佛那两只炽热的手掌攒住的不是手臂,而是他的心。 他设想过很多他们摊牌相认的场景,却从未有一种是如此猝不及防,虽然他们二人其实早已心如明镜,都该猜到了。 他也想过很多,他们再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紧张,心跳跟疯了一样。 “慕熙。”景晟唤到。 轻轻一声,如惊雷平地起,直达心底。 慕熙,有多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亦或是,每次转换身份,有谁认出过他,喊过他真正的名字呢。 突然,他的心跳慢慢降了下来,整个人放松下来,心里柔软的不成样子。 转过头,景晟的眼睛微红,他一把捂住那双能看进他内心的眼睛,好半天才张开口,“别喊了。” “慕熙。”景晟没听。 “都说了别喊了。”慕熙怒气值慢慢积攒。 “慕熙,慕熙。”景晟像是喊不够似的。 “景晟,我让你别喊了。” 景晟笑了,他拉下眼睛上的小手,“当年的吴家小姐,可好看?” 慕熙赌气道:“好看,当然好看,当年可不是该介绍给蒋大人,应该介绍给慕小公子。” 景晟居然接了话,“也是,明明是介绍给蒋大人的姑娘,当年却是慕小公子盯着看的时间最长。” 额…… 咳咳。 慕熙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膝盖。 景晟忽然道:“第一次见面,你抓膝盖时,我就该认出你。” “那是,陛下还要把奴拉出去打板子呢。” 慕熙打趣,景晟却没笑。 感觉到抓着他手的力气又大了些,抬起头,正对上景晟严肃带着心疼愧疚的神色。 他有些紧张,想放松些,现下却忽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僵硬的身体松动了些,稍向身前人靠近便被拉入怀中。 有力的手掌环上腰间,他伏在景晟胸前,清晰的听到景晟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声,让他更加安心起来。 “对不起。”耳边响起轻轻的一声,落入耳中却堪比千斤重,“慕熙。” 慕熙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有仇必报,绝不吃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但凭本心的吐槽着景晟。 “傻不傻。”傻透了,一国之君向谁道歉呢。 “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熙撇撇嘴,继续吐槽,“嗯,是挺傻的,大傻。”我是小傻,见鬼了去跟书里残暴无情的暴君搞友谊,搞到最后,回不了头了。 其实他们的相认还挺简单,很像他们的作风,一个知道露馅直接承认,一个早已看出直接相认。 慕熙坐在床上,景晟坐在他身边,他忽然反应过来,盯着景晟质问。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他多吃点,脑供血不足,大脑都瓦特了然后套话呢。 景晟笑而不语。 “你八成是故意的。”哼哼。 景晟:“你也没吃啊。” …… “你是说我没吃多脑子也不好使了?”慕熙来自灵魂的质问。 “没有,不是。” 景晟拉过慕熙的衣襟,给他揉着膝盖,眼里都是珍视,“还疼吗?” 慕熙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抓了抓膝盖才明白景晟的问话,好笑道:“你再问慢点,我皮都换一层了。” 都几个月的事了,这哪搁哪啊。 景晟的手没停,慕熙身体不好,年纪轻轻阴雨天却经常膝盖疼,所以养成了总是抓膝盖揉膝盖按膝盖的习惯。 以前,他从不让慕熙跪,可那天他让这个人从头跪到了尾。 那天,晴空万里,慕熙却披着狐裘,时不时就要按按膝盖,他该多难受啊,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慕熙打断了景晟,握上他的手,安抚地笑着,“没事的,不用这样。”不用这么自责。 景晟抓着慕熙的手不放,只一眼,慕熙便一百二十分的明了此人心中所想。 他想,大可不必,谁也不该成为谁的负累。 他们都不再是年少相识时的彼此。 无法直言判断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差,但一定比那时更成熟,更懂两个人在一起,不单单只是一个宠一个就完事了。 景晟就是这么个身份,现在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不可能倒退回去重新投胎,他也不可能逼迫景晟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是景晟心里有他,那他就要站在他身边,一个终究会成为这天下帝王的人身边。 慕熙正色,说道:“你既认出了我,那便该猜到我做的事。” 景晟一副骄傲的表情,“就知道是你。” 慕熙笑道,直言:“那你更应该知道了,我并不如你曾经想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景晟顿了顿,他隐约感觉到了慕熙的用意。 “我先前也知道了你已经知道我回来了。”以他刚才的反应,景晟冷静下来后肯定会猜到,更何况,两人相认他们再没必要互相隐瞒。 “你等等,”慕熙阻拦了景晟的话,“我没有说,就是因为我明白了,景晟,你必须正视,我是有独立行为能力的人,并且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站在你身边的人。” 慕熙继续道:“如果当时便相认,我想,我们不过跟四年前的结果一样罢了。” 这一击过重了,景晟的心立刻拧在了一起,嘴里的话无法再顺畅无阻的说出。 四年前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景晟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过无数次,这君王不当又如何。 如今,他的爱人回来了,对他说,我是有能力站在你身边的人。 景晟心疼的摩挲着慕熙的手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人多么懒多么喜欢闲适自得的生活。 他一直都有能力,只是不愿意融入这环境。 如今,为了他,这个人说,他可以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没有你,我的计划不会成功。”景晟道。 再多的话,此时不如一句肯定来得直接。 慕熙也不居功自傲,“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我可跟你说过无数遍,不过只有钱没有你的策应,我的钱也不过打水漂。” 景晟心道,谁不知呢,重点不就是没钱吗? 不过如今,他会赚钱的媳妇回来了。 第49章 约会X1 月明星稀。 清清白白的月光洒在床榻前,更显得床上的两个不那么坦荡清白。 明明在一起睡了几个月了,此时却如同第一次一般,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慕熙稍稍往床里挪了一寸,就被景晟给逮了,那人拉上他的手,把他往身边拽了拽。 景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来了后,我能睡得着了。”说罢又叹气,“就凭这一点,我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又来了,但听到那句能睡得着了,真是又气又心疼。 “这些年……”慕熙觉得他开了个不好的头,停住而后道:“打住啊,咱们方才可是已经说清楚了。” 慕熙想了半晌,还是换了种方式,延续了方才的话题。 “还有,至于为何我一回来没有与你相认,你可怪不着我,要怪便怪你那后宫的三千佳丽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慕熙确实有些醋,但他已经知道了景晟最初的用意,只是随口一调侃,没想到扎进了景晟的心。 身边的人突然坐起,拉着他的手更紧了,“你生气了?” 倒不能这么说,看景晟着急的样子,慕熙想到之前这人多嫌弃他,转而道:“你说呢?” 景晟立马就急了,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了,一边说讨厌那些人一边又说怪他是他把那些人招到宫里来的,一边儿又说起曾经那个想要进太阿殿的人害他的事。 慕熙不知为什么,提起曾经,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当年最后的那场不欢而散。 那是他的心结。 “你急什么,当年陛下您可是说了,只是一点儿喜欢罢了,有什么可急的。” 景晟停下来,满眼都是不知所措,只是抓着慕熙的手一点儿都不肯松开。 想了很久,景晟才又平躺下来,两人都看着床顶,听着景晟一点儿一点儿说着自己的心事。 “怎么可能是一点儿喜欢。” 景晟说:“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口是心非说了那句只是一点儿喜欢,二是你来问我时我保持了沉默。” “慕熙,你知道吗,当时我想,我必须保持沉默,因为我怕一开口,我就变成了一个有弱点有感情的君王,那是与我自小接受的君王之道完全相悖的。” 慕熙偏头,看到景晟眼中有光。 他太了解景晟了,这个人会认错,却绝不后悔,但今天他说自己后悔,还是两件。 慕熙轻声问:“现在不怕了?”其实他们的问题,一直存在,以后也不会消失。 景晟侧首,与慕熙对视,眼神越发坚定,“后来我发现,没有你,我所担心思虑惧怕的,都毫无意义。” 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慕熙有些紧张,手指都僵了几分,被景晟握在手中暖着,但他没有退却,缓缓闭上眼睛。 一片温暖的嘴唇贴上他的额头,自那一点,慕熙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被子里的手回握住景晟的。 他以为,今日的摊牌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他迟疑过却觉得自己不会拒绝。 可景晟只是吻了吻他的额头,便与他道了晚安。 慕熙不甘示弱,蹭上去吧唧,亲了亲景晟的额头,两人面对着面,相拥而眠。 夜里,慕熙嘴里传来低低的声音,我从来没生气过,别害怕。 他曾好奇不解,他认识的那个人如何变成了他曾经看到的那样,但却从未生过气,更多的是担心未来那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而知道真相后,就更不可能生气,心疼和后悔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在黑暗里沉寂了四年,活在人世的景晟的世界,却比他的更加黑暗。 如果说之前慕熙是景晟的宠侍,那现在,景国的陛下对一个男侍的宠爱更是毫不加掩饰。 景王宫的每一个人,乃至最不爱八卦,消息最闭塞的奴都知道了,如今景王宫,你甚至能惹怒陛下却绝不能对慕小公子有半点不敬。 景王陛下亲自照顾慕小公子饮食起居的事,在景王宫已不新鲜。 甚至,当差的路上遇到景王陛下背着慕小公子在散步,都已经成为景王宫一道习以为常的风景。 被当成风景的慕熙,…… “放我下来吧。”这是给他拉仇恨呢? 景晟:“今日路程够了,再走你身子受不住。” “迟早让你害死,哼。” 景晟自信道:“不会,我会保护你的。” 慕熙趴在背上,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上了,骄傲的仰起头,满面春风。 经过近几日的调理,慕熙身体稍好了些,东西也能吃进去一点儿,就是有些嗜睡。 景晟把一缕越界的黑发拨到耳后,慕熙的睫毛抖了抖,没有醒来,继续睡着。 在梦中的他不知道,景晟此时坐在床边,满眼是掩不住的担忧。 文华之前来诊治时,告诉景晟,慕熙身子越发不好了,方子改的迟了些,恐不能按原先设想的那样转好。 近日,慕小公子会总是感到疲乏无力,然后食欲不振甚至吃不进东西,坚持下去会慢慢开始能食,但如果开始嗜睡,就证明此法已经无用了。 景晟握紧了拳,他没有将这些告诉慕熙,他希望他能像自己热爱的生活那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文华说,良好的心情是治病的良药。左右无用,慕熙也无需再为自己的身体忧虑。 有他,就够了。 慕熙一直睡到夜里,景晟都怕他晚上睡不着,没想到人起来被拉着溜了一圈,回床上脱了衣服继续睡。 事实证明他实在多虑了。 第二天,景晟休沐,一大早这人就不太对,慕熙一眼就看出来,这人今天有事情。 果然,景晟问:“无聊吗?” 慕熙眼珠一转,从善如流,“无聊。” 景晟:“走,咱们今天出去逛逛。” 于是,慕熙光明正大的去巡视铺子去了。 路上,慕熙问道:“怎么今天想起来出来玩?” 景晟义正言辞,美其名曰,“孤可是入了股要分成的,当然要去视察一番。” 得到慕熙的白眼,非常不给面子。 这人,明明就是陪他出来玩,切。 还入股,入的什么股,居然忘了此人还剥削过他,怎么这么轻易就把景晟给绕过了,怎么地国库也得给我搬出来一半啊。 慕熙盯着景晟,想到,算了,就他家这位现在的国库,别是个负数。 两人穿着寻常的衣服,一进店里就有人迎了上来,“两位客官,瞅着你们是头次来,需要给您介绍一些合适的香料吗?” 少记原先的东西都是分门别类在一个店内出售的,但是都城的客流量太大,将香料铺与花茶铺分开了,他们进的是香料铺对门就是少记的花茶铺。 店内坐着一些人,衣着一看便是些达官贵人,手边都放着一盏花茶,环境舒适,处处飘香,悠然自得。 今天店内烧的是千草香,此香属恬淡,又有几分野外青草的味道,使人放开心扉,像在大草原上漫步似的。 两人刚被领至一旁,还未开口,突然有人说道:“是你们。” 二人回头,真巧,他们也还记得,这不是上元节上,那个拉着要卖给他们香料的敬业店员吗? “上次,二位可是对咱们家的香嫌弃的紧呢。”这个小可爱有些委屈,酸酸的说道。 慕熙内心,您可别说了,上次那是着急逃命好吗? 慕熙还未张嘴,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老板?” 得,全完。 慕熙不喜欢他们喊主子,所有少记上下见过慕熙的都知道,见到这位当家,一定要喊老板就对了。 店长发现了自己失言,赶忙将人迎到小堂内,请二位爷坐下,上了好茶。 把自己的嘴拍的叭叭响,“没用没用,这张嘴,失言失言了,老板,别扣工资啊。” “噗,咳。”景晟一口水差点没噎过去。 “得,行了。” 店长这才憨憨的笑起来。 跟在身后的店员已经完全懵逼,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上元节这个对他们香料避之唯恐不及,今天被他说的这个漂亮公子,是他们老板? …… 这闹呢? 几乎店内的所有人都想来围观,对门的花茶铺子都来了几个人,店内的客人也想看看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避免太过张扬,慕熙让店长赶紧把人遣散了,各忙各的去。 一句话最好使,再不干活,扣工资了。 方才那店员直接跪了,整个人都抖着,“老,老板,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我家里有病重的父母,不能丢了这份工,求求您别开了我。” 慕熙两眼一黑,这都哪跟哪啊。 不过少记一向对员工要求很高,所以福利待遇也相当好,像家中有超过70岁老人还有病的,是有额外的药钱补贴的。 所以就他这种情况,死都要死在少记,都不夸张。 慕熙还没开口,店长便飞起一脚,直接把人踹地上了。 “有毛病?滚滚滚,一边儿干活去,当咱家老板是啥人呐?” 店员挠了挠头,看着老板似乎真没有问罪的意思,边说边退了下去。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他退出去时,分明看到,他家漂亮的老板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身旁那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冷酷的面容卸了下来,满眼的温柔。 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简直画儿一样的。 景晟:“你将这少记,管的真好。”比孤的天下,好得多啊。 慕熙低声道:“过奖了,陛下您管的可是天下苍生,我这小生意,不值一提。” 景晟摇摇头,说道:“管的都是人,一样。” 慕熙:“别忧心你家百姓了,今天可是陪我来玩的。” 景晟牵起桌边的手,一本正经,“好的,慕老板。” 被慕熙一个飞眼,吐槽,“去去,一边儿去。” 景晟:“原来你们家掌柜都是跟你学的。”转而道:“对了,我听他们说什么店长,店员,是什么意思?” 这里应该叫掌柜和小二,但是慕熙本来就想将少记做成连锁大家,他也不习惯,所以从一开店起,员工培训手册里就对每个工种进行了明确的分工与定职位。 两人喝着茶,看着少记的客人一波接一波,慕熙将他经营少记之道,一一说给景晟听。 景晟看到,慕熙跟他讲经商之道时,眼睛都发着光,他是真的喜欢做自己的小生意,打自己的小算盘。 只有在这里,他才是最自在的。 鬓角的发随着低头晃动着,景晟看着慕熙年轻的容颜,忽然感叹,少年相遇,如今面前人还是少年,而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景晟忽然道:“慕熙,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孤不会……” 不会什么,景晟没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之前因为个人的事情,后面又因为为了还人情去给一个要高考的孩子补课+填志愿,这篇文耽误了很久,现在事情大概都做完了,后半年没有意外大概率时间多一些,想好好写几篇文。 这篇文会尽力赶快更完,两人相认了离完结也不太远了,按照现在的进度,大概20W字左右完结吧,新文也在筹备中,鞠躬。 第50章 约会X2 慕熙抬头,像没听到景晟说话似的,问道:“怎么了?” 景晟摇摇头,直道没什么。 景晟一直无法想象,花茶香料都是小本生意,慕熙为何会有那么多钱,今日来看了价格才发现,这些小东西并不便宜。 但他又有了另一个疑惑。 “我看你这店里人的工钱不少,香料倒是有很多种类价格不菲,但这些都不是必需品,便宜不赚钱贵了能卖那么多量吗?” 慕熙眼珠一转,打了个响指,“陛下,您有此一问,证明一件步入了经商初级阶段。” 堂堂治理一大过的君王,原来才配初级,初级,初级…… 景晟尴尬地咳了一声,问道:“我可是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 “不不不,问的好问的妙。” 慕熙给景晟讲起了香料与花茶的成本,其实配方是最昂贵的,就像现代社会的专利,有了配方,生产起来,香料与花茶本就不是什么成功昂贵的东西。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重点就在于,少记从来不用请调香师与花茶师,少记所有的香料配方皆是慕熙原创,至于花茶。 慕熙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花茶祖师爷了。 慕熙说道:“未来真正做起来,招商加盟,传授手艺,培养人才,又是大赚一笔,可不是小钱。” 景晟不能完全理解招商加盟的意思,但从慕熙的话语中,能猜出个大概。 以前就是如此,慕熙总是时不时蹦出些没人听过的词。 死而复生,景晟都怀疑,慕熙是天仙下凡,所以才能重新回来再给他一次机会,才知道这么多别人都不懂的东西。 “至于量,少记定位本来就是高端消费群体,他们的钱才最好赚,但是为了让大家都能用到少记的东西,我自然有别的办法。” 说着,店长拿了两份香料来,顺手把账本也带了进来,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你看看这两份香料有何不同。”说着拿起账本,自己看了起来。 少记每张桌上都有香炉,景晟将香料拿出,各自烧了一些,皱眉,这香味没什么不同啊。 这就是方才他们进门,店内今日烧的香料,景晟再三确认,这两份香料没有任何不同。 “是一种香。” “对,是一种香啊。”慕熙笑道,翻着账本乐得不行,骄傲的活像要解答天大的秘密似的。 他放下账本,指着两份香料说出了天大的秘密,“左边这个,一盒三两银,右边这个,一两不过二十铜钱。” 景晟:??? 慕熙点了点左边的香料盒,景晟立马将目光拉了回来。他们都是重视实质的人,所以一开始景晟就拿出了香料,根本没注意到香料的包装。 此时他才发现,左边的香料,用雕琢精致的铜盒包装,内里还衬着防止漏香的专门的包纸。而右边的香料,只是用彩色的纸,简单包装。 但也不至于让价格差距如此之大啊。 慕熙道:“这是店里最便宜的香料,因为原料随处可采,也有些昂贵的香料原材料确实珍贵,他们的价格可是按金算的,这些上等香料是没有简陋包装的。” “中低档的香料,都有两种包装,包装好的卖给达官贵人富庶之家,散称没什么包装的,卖给一些小家庭。” 至于最底层的百姓,即便最便宜的香料,也消费不起,但喜欢香的人,少记免费品香,从不赶人,并提供一个铜钱的一次份香料。 “香料从出现到如今,已经成为象征身份的一种方式,不只官员会攀比,官员与富商家人的圈子,更会攀比。” 虽还没说明,但作为君王每日处理如此多政事的景晟,似乎已经全部明白了。 慕熙:“没有一个有身份的人会买简陋包装的香料,而且所有买了昂贵包装香料的人,都会觉得贵的里面装的东西,一定跟简陋包装的不同,肯定是要好的。” “即使他们是同一种香料。” 慕熙兴致勃勃地说完,发现景晟盯着他一直瞧着,眼睛都冒着精光。 动了动肩膀,怪不自在的,慕熙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景晟笑着摇摇头,这对慕熙简直是生理暴击。 更结巴了。 “没,没怎么,你,你这么盯着我干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一边。 景晟抓着人,将他拉近了怀里,慕熙受到了惊吓,“你,你干嘛,这在外面呢,放开,快放开别闹。” 抱着他的人自然不肯放手,把人揽在怀中,下巴抵着慕熙的肩膀,在他耳边吹风,吹得慕熙半边身子都麻了。 “慕熙,好厉害呀。” 不,不是。慕熙有些招架不住,这什么残暴君王人设忽然就……就有些撒娇起来了,他真是遭不住。 “一般般啦。”呜呜呜,快放开。 景晟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让人靠的更舒服,“孤听张大福说,民间都管自己的另一半叫媳妇。” 咋,咋地。 耳边传来的这是什么苏言苏语。 “媳妇,你好厉害呀。” 慕熙彻底软了。 一汪春水似的,瘫在身后人怀中。 停止你不符合人设的说情话行为,阿喂。 “老板,账本……”店长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这……”这,这,这,要死。 “我,老板,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说着就退了出去。 慕熙趁势从景晟怀中起来,理了理衣物,面上佯做气愤,道:“你看,都说了别闹,我现在有嘴都说不清了。” 景晟老神在在,甚至有空喝了一口茶,才道:“说清什么?是你不是我媳妇,还是你方才没坐在我怀里?” 震惊我妈,这是什么疯言疯语,导演,他要举报有人崩人设! 两人从少记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用有奸//情的眼神目送他们,慕熙在自家地盘,头一次有想戴个头罩的冲动。 也不知道今天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打通了景晟什么奇怪的任督二脉。 从少记出来后,就跟着他屁股,媳妇长媳妇短的,丝毫不避讳旁人。也就是景国民风向来开放,别人听到了只是瞧一眼两个模样好看的公子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目光。 方才店长进来,除了跟他报备账本的事,主要还是跟他交代前段时间交代的任务,少记各地的粮食都屯好了,只是不知他这个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慕熙忽然想起这件事,拉住景晟道:“我听说过一种说法,雪日打雷必有祸患,年节真龙卧病,国家必有灾祸。” 虽然他是五好青年,相信科学破除封建迷信,但为了提醒景晟之后发生的事情,这还是得拿出来说一说。 景晟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南边恐有灾祸,陛下应该多做注意。”慕熙提醒道。 他并不知道一些事情改变了,会不会大面积改变原书的剧情,但原文中就在不久后,南边会出现祸事,当时这场祸事发生时景国正处于战乱,可谓祸不单行,给景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今天景晟陪慕熙玩的疯,两人后来去了郊外,慕熙就差在青草地上打滚了,待回宫时,已经累的走不动路。 景晟挥开众人,背过身去对着已经睡眼朦胧的人儿,“上来。” 慕熙瞌睡的,此时像小猫咪一样乖,蹲在马车上就朝景晟背上怕,把人扒紧了脚才离开了马车。 景晟扶着身后人的大腿,把人背稳,慢慢朝太阿殿走。 他似乎丝毫没怀疑过慕熙下午的提醒,反而对他说:“媳妇,你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什么都知道。” 慕熙嘟嘟囔囔,“胡扯,明明就是个短命鬼倒霉蛋。”委屈极了。 景晟轻笑,慕熙能回来第一次,是否意味着就能回来第二次? 他们摊牌后,他并没有问慕熙为什么能死而复生,这种极其隐晦的事,谁也不敢确定有什么限制,如果可以慕熙自然会告诉他。 感觉到背上的人忽然趴直了,抵在他背上的小下巴抬了起来,同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怕说出来你都不信。”而且慕熙其实并不怎么想说,这件事他根本没想好。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景晟声音低沉,却如石子击水,沉入了慕熙心中。 “有些事连我都觉得玄幻,我自己都不相信,不过我确实可以重生。” 话音未落,景晟眼中就蹿起了警惕又危险的光芒,他身形并无异样,却集中了听力视力,直到确定四周无人不会将慕熙的话听了去,才变了眼神。 “我也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确定的是,目前来说,我每副身体都是这样病秧子,死了就会再换一个身体,但有时候似乎没有适合的身体就不会立马醒来。” 慕熙说了这几年的事情,“就像上次,我坠崖身亡了,按照正常情况,我可能还能再活个两三年,期间似乎一直没有适合的身体我就没有醒来,直到一年多前才醒过来。” 景晟头一次说话没经大脑,他立马问道:“你一年前就醒来了,为何不来找孤?”媳妇,委屈屈。 慕熙瞬间瞌睡劲没了,反问:“暴君陛下,您后宫三千,三宫六院,倒是让奴家如何来寻呐?” …… “困了吗?睡便是了,一会儿我伺候您换衣物。”这很不景晟。 慕熙好笑,严肃道:“不许转移话题。” 媳妇好凶。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你那么凶干嘛啦QAQ 第51章 卖粮 慕熙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感觉到景晟帮他脱了衣服,给他盖好了被子,他还有事要与景晨说,但这眼皮就是不听使唤。 他睡了过去,在彻底熟睡前,有那么一段时间,就是睁不开眼但又还有几分意识。 他想起来,那个景晟没有继续下去的话题,他想跟景晟说这事来着。 他每个身体几乎都是这个年纪,而景晟却在不断向前,不断成长。 景晟觉得他永远年轻,而自己却在变老,也许有一天他还是十七八的翩翩少年,景晟却已是个暮年老者。 但景晟根本不知道他的内心,他想对景晟说,他宁可与心爱的人慢慢变老,只需要一具身体一次生命,也不想像现在这样。 他感受到了景晟的不安,但他又何尝安过。 越来越差的身体,和这些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半睡半醒间忽然纠结上他的心头,让他仿佛被扼住了喉咙,难受得紧。 两人好不容易闲适了片刻,自从玩回来,景晟又忙了起来。 自他那天提醒,景晟第二日就立马让人关注南边,似乎确实发现了问题。 有一晚,景晟告诉他,有人在恶意囤粮,可没把慕熙吓死,这不会说的是他吧。 后来他让月禄专门留心了此事,才知道真的有人在恶意囤积粮食,就像知道马上要闹饥荒似的。 “公子,您可真厉害,听说陛下专门派了钦差才知道,南边去年收成就不好也没有按律减少赋税,今年年初就有饥荒的形式了,地方官员瞒而不报,再拖一两个月,灾民估计都能跑到都城来了。” 原文中,并没有详细说这次灾祸的前因后果,只是提了这么一件事,体现景国胜利的不易和后期景晟一统天下后治理天下的政绩。 “恶意囤粮,这是要发灾难财了。” 月禄跟着慕熙做了多年生意,自然也明白其中关系。 月禄道:“还好咱们也囤了不少粮。” 慕熙点了点头,到时饥荒爆发,他那些粮减价销售,按照数量,基本能顶一个月,足够景晟处理这些事了。 “现在就着手安排,把各地的粮都往南边运,让他们等命令,到时开仓放粮。” 月禄,“好嘞,不过公子,这价格咱们怎么标啊。按理说,到时却粮,价格肯定要比平时贵一些。” 有人恶意囤粮,饥荒必定要更加严重,到时第一批吃不上饭的,一定是底层的平民百姓。 而且一定会出现抢购粮食的情况,他之前就考虑过,届时按正常价格售卖,也足够大赚一笔,可是现在…… 慕熙一脸心痛,“我的钱啊。”呜呜呜。 “加一个点,让干活的拿得着工资就行了。”慕熙的心在滴血。 月禄瞪大双眼,“那我们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这费这么大劲囤那么多量不是给自己找事呢,把前期的人工成本都算上,说不定还得赔钱。 奇了,他家公子居然会做赔本的买卖? 对此,慕熙只能道:“做个善良的人吧。” 呜,我的钱!!! 一个月后,果不其然,春收不佳,南边大面积缺粮,饥荒迅速在南方蔓延。 好在有慕熙的提醒,景国此次不在战乱又早有准备,其他各地早已抽调了粮草已经抵达南边,饥荒第一时间开仓放粮,情势尚在控制之中。 但缺粮造成的恐慌,还是蔓延开来,谁也不知道饥荒要闹多久,就怕吃了这顿没下顿,尤其是穷苦的老百姓,还是在挨饿。 最重要的,还是缺货。 陆鑫一个头两个大,虽然神乎其技他家陛下未卜先知般的让他们做了准备,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就是没粮啊。 今日朝堂上几乎就商讨了一件事,如何解决南边的饥荒问题,有大臣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有囤粮者此时不出售,再过半月粮价恐怕就要翻一翻了。 现实是,米行已经有少数不再售粮,多数已经涨价,仅剩极个别的还在维持原价,其中以慕家米行最胜。 慕家,所有人都佩服老丞相的勇敢,敢在陛下面前提起这个禁忌。也不知道以前的慕家小公子把他们陛下怎么着了,慕家二把手还在牢里蹲着等待秋后问斩呢。 丞相不理这些人,心道,陛下自个都把慕家新来的这个小公子捂在手里,他提一提慕家,怕什么。 这显然是在给慕家二掌柜的说情,陛下没有表态,一早晨也没商讨出什么,就地散朝。 回到太阿殿,景晟突然问道:“你在慕家,他们让你来,是没把你的命放在心上。” 等等,哪里不对,怎么提起这茬了。 景晟敲击着桌面,慕熙看着,这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慕家危矣。 “不是你想的那样。”慕熙解释,“不对,有一半是你想的那样。” 景晟的脸冷若寒霜。 慕熙立马阻止,道:“是我自愿来的。” 他低下头,不自觉的在膝盖上抓来抓去,低声道:“而且,还是我使了些小手段,让祖母选的我。” 景晟心里忽然被填了什么似的,一手放在慕熙头顶,“所以,你在知道了那些传言的情况下,还是回来找我了。” 说起这个,慕熙狠狠瞪了景晟一眼,然后他就被拉进了怀里。 景晟环着他,耳边响起迷人的声音,“慕熙,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回来了。 此时此刻,景晟哪里是什么一国之君,他只是一个害怕媳妇当初一念之差就放弃他的毛头小子。 脸边一热,被景晟亲了一口,慕熙从耳垂开始整张脸都热腾腾的,眼睛不知所措的忽闪忽闪。 面前的人并没有停,吻上他的额头,向下,停在唇边。 “慕熙。”景晟喊了一声,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慕熙从没觉得,景晟如此温柔过,小心翼翼的,他有种被人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感觉。 心跳砰砰砰,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有力。 两片唇分开的时候,慕熙的嘴唇已经被亲的红红的,水润水润的,景晟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家陛下与最受宠的慕小公子,如果的进度才到寝宫里亲亲小嘴,还脸红的地步啊。 慕熙摸着嘴唇,心想他好歹是新世界的好青年,怎么大男人谈恋爱,羞叽叽的。 想通后,不甘心,啊呜一下,扑进景晟怀里,坐在人腿上就啃了上去,吧唧吧唧把人亲了个够,活像窗外飞来的采花大盗。 景晟揽着人怕把人摔了,“如此非礼孤,可是要负责的。” 慕熙笑,“公子要如何负责啊?” 景晟把嘴唇送到慕熙口边,说道:“多亲几下,我靠近点儿别累着你。” 有了开头,两人无师自通,天天关在门里做些羞羞的事情,甜蜜的要紧。 好景不长,没过半月,大臣的进言果然成真,景晟又忙了起来。不过慕熙起初进宫要办的事,迎刃而解,慕家在此次灾荒中做了商贾的表率,完全配合朝廷办事,慕家二当家当年的事也被查清,放了出来,全力协助慕家在南边的售米事务。 慕熙也早在七天前,开放了少记米行,每日每人限量购买粮食。 不过最近,慕熙头一次发现,自己人缘这么差。 虽然这些人已经掩饰的很好,但是他还是看出来了,近些日子,这些人一个个都躲着他,像多待一刻会掉脑袋似的。就连日常与月禄通气的太监,也不再帮忙传递信息。 慕熙心想,难不成景晟终于把他给捧杀了? 八卦小王子月禄即将死于太阿殿,近几日毫无八卦可听,就连陛下这里都是吃饭、处理政事、闭目养神、陪慕熙散步、睡觉,每日每时每刻做着相同的事情,毫无故事。 他在景王宫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八卦话本小团伙也就此散货,主仆两人像瘟疫一般被全宫的人一起避雷了似的。 慕熙喝了口茶,笑道:“有问题,不一般。” 他没有问景晟,但这么明显有事瞒着他,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了吧。 “公子,只能拿出咱们最后的杀手锏了,鸽子好久都没放出去过了,都胖了。” 慕熙摇摇头,“不用。” “那咱们……” “再等两日,如果……咱们就出宫。”慕熙不喜欢发脾气,不是没脾气。 “啊?出宫干嘛?” 慕熙淡淡道:“离开啊。” 二人说话时完全没有避讳,张大福就站在门外,衣摆边儿都露出来了,光明正大的偷听呢。 三天前,一个传言在南边不胫而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遍布了大江南北,让慕熙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传言,饥荒前有人恶意囤粮,尤其大批收购南边的粮食,等到饥荒爆发粮食短缺再拿出来售卖赚钱。 传言,现在囤有大量粮食每天依旧在卖米的米行老板,叫慕熙,是官家人,陛下身边的男侍。 朝廷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而此人却大量贩卖粮食,牟取暴利。甚至限量购买,老百姓每次去只能买那么一点儿,都不够几顿吃的,就是为了等到其他地方的粮食用尽,粮价翻倍,大赚一笔。 自古无奸不商,果然是一个黑心商人。 第52章 谣言 景晟不告诉慕熙的原因很简单,怕把媳妇气坏了。 亏了钱赚了一个诬陷,脾气再好也能气死,重点是亏了钱。 景晟还是很了解慕熙的。 在他准备走人的前一刻,景晟小心翼翼的告诉了他这件事,慕熙瞬间气抖冷。 重点是亏了钱! “要做个善良的人。”慕熙对自己说,深呼吸,让我们再来一次,“要做个善良的人。” 砰。 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慕熙还要摔第二个,景晟站在一边儿大气不敢喘。 百姓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尤其是处于恐慌中时,听了几句半真带假的流言蜚语,就忘记了是国家在饥荒第一时间开仓放粮,慕熙在缺粮其他米行米价上涨时降价售粮,只为了让穷苦百姓能吃上一口饭,避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在慕熙要摔第三盏时,景晟握住了他的手,摊开揉了揉。 “手疼吗?” 旁边的几个牙都酸掉了,陛下您可瞧瞧地上这些粉身碎骨的吧,慕小公子还能再来十个。 慕熙几个呼吸,最后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 景晟说:“明日议事,你也来。” 慕熙抬头,眼神里明显带着疑惑。 “他们说什么你别接就是,孤已经安排好了。” 景晟说:“先前不告诉你,不是故意要瞒你,你身子不好为这些坏了心情不值得。” 慕熙小声嘀咕,“现在来说那不是怕我跑了。” 景晟尴尬地咳了声,而后认真道:“慕熙,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慕熙明白,让他安心,说道:“没什么可坏心情的,肯定是有些生气,但也只是生气了。” 不伤什么心也没有寒心一说,被污蔑了谁都会生气而已,也仅仅是生气。 但做自己,不渡他人。 月禄突然闯了进来,莽莽撞撞地,手里还抱着只胖鸽。几道目光同时看向他,月禄有些背后发凉。 “陛,陛,陛下在啊,奴无礼奴莽撞了,奴先告退了。”说着便赶忙往出跑。 慕熙无奈,喊道:“回来吧。” “啊?”这秘密是要摊牌? “过来,放下。” 月禄见状,拿下信鸽腿上的信件,呈给慕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慕熙刚平复的心情,立马又要炸了。 脏话! “少记在重灾区新建的临时售粮处被砸了。”还是打砸抢。 月禄直接在陛下面前都骂起了脏话,景晟瞧了他一眼,把人直接给吓跪了。 “污蔑我,还砸我的场子,打我的人,抢我的粮。很好。”你完了,慕熙一字一顿。 “拿钱先给受伤的治伤,所有人都进行补偿然后原地待命。”慕熙交代。 月禄:“那米行?”还开吗? “暂时不卖了,雇人把米仓看好,等着。” “是,公子。” 慕熙回过头,才发现景晟一直盯着他,抓了抓膝盖,问:“看什么呢?” “媳妇,你真迷人。” 慕熙给了他一下,“少贫。”以前那个正直的只会努力看书学习的太子哥哥哪里去了? “放心吧,孤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慕熙忽觉周围一冷,张大福都在一旁打哆嗦了。景晟在自己面前向来是温柔温暖的,这回他都感到了冷意,突然心里的气烟消云散,甚至为这个人默哀。 今天,所有大臣都发现他们的会议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龙案上,陛下坐的端正,面无表情,依旧是平常的模样。右侧稍下的位置,多了个小几,坐着一个面如皎月的美人。 不用说,这一定是传说中集万千独宠于一身的慕家小公子,慕侍君。 武将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觉得不合适,就有什么说什么,“陛下,大战在即,南边又出现了灾祸,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为何如此重要的议会需要这位慕侍君在场?” 说实话,这话还真算客气。 慕熙赶在景晟前开了口,“要解决问题,当事人在场,不是很合理吗?大将军。”不卑不亢,语气平和。 这句话打消了几人心里的疑问,陛下今日召他们来确实是来解决问题的,而问题的当事人在场,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景晟适时开口,“都说说吧。” 从一进门,气氛便有些僵硬,这些人来大多都是想解决饥荒准备与燕国打仗的,真把慕小公子的事放在心上的恐怕没几个。 丞相咀嚼着这些人的心思,无奈地开了口,“人言可畏,更何况国家,此事要论解决方法,有很多。但最合适的,让慕小公子快速化解危机,扭转乾坤的,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开仓放粮于百姓,谣言便可立即不攻自破。” 其实其他几人不说,也是同样的想法,既是陛下枕边人,本就该于危难时救济灾民,现在拿粮卖钱,也勿怪谣言四起。这事本身解决起来就很简单,只是谁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都不愿说。 丞相虽如此说,也心系百姓,却有不同看法,“不过……” 还未等丞相想好如何措辞,与大家讲这个道理,慕熙突然站了起来,朝陛下一拘转而又向几位朝中忠诚一拘礼。 慕熙一拘礼,景晟就知道要遭。 “陛下是当世的大英雄,坐下诸位也是心有宏愿的贤臣,慕熙一介草民,国家大事自没有在座懂得多,但却懂得一个道理,今日想与诸位讨教。” 景晟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显然默认了,准备听教,其他人也不敢吱声,只能听着。 慕熙像是摸透了他们的想法,只是扫了一眼,没有问任何人,自顾自的说。 “朝廷开仓放粮,理所当然。诸位今日议事在此解决家国大事,理所应当。” 这确实没问题,诸位点了点头,心道,所以现下你放粮也没有什么问题,还能解决了谣言,简单省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你们该做的。而百姓交着赋税,国家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更是理当如此。” “而我,未进宫前只是一介商贾,是你们都看不上的市侩人家。彼时我也交着赋税,钱都是遵纪守法凭本事赚的,我也是大景该受庇护的百姓。”慕熙往下一步,看着这些重臣,继续道,“入了宫,我便比从前更加不如,成为了你们看不上也看不起的一个小小侍君,以色侍人换取富贵荣华。” “慕熙。”即使是他自己,景晟也不许他如此说自己。 慕熙抬起手,阻止了景晟,自己继续。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国家有难时,你们却要求他站在最前面,做你们本该做的那些事,还觉得理所应当。” 丞相已经面有愧色,陆鑫曾经受慕熙影响本就十分看重生意人,从一开始就与其他人想法不同,又掌管着财政,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 慕熙掷地有声,这一刻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无论他说什么都应该是对的,这样的气场让众人惊叹。 他说:“我是受害者,凭什么?”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就因为我与……”差点一个景晟说出口,慕熙知道其中利害,还是改了口,“我与陛下的关系,所以你们把问题推回来,不然诸位去找万石米粮,拯救黎民苍生吧。” 说罢,慕熙坐了回去,不再看下面一眼,摆弄着小几上的茶壶,甚至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大将军本就是武将,全场唯一辩论输出力量丞相大人住了口,甚至觉得慕熙说的很有道理。 方才他说的,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乃至是对这位慕小公子最好的办法,却不是最公正的办法。 大将军小声嘀咕,“丞相说的没错,为何放着快速有效的方法不用。” 丞相笑的慈祥,对慕熙道:“慕小公子勿生气,大将军不是那个意思,是非曲直大将军自然是懂得。只是……” 只是,人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现实。 看着众人都看向自己,许是心里实在过不去,大将军终于说:“闹事者必要严惩,但现在,陛下这不是叫咱们来解决问题嘛。” 就连武将都懂得,谣言这把利器,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尤其还是这种半真半假的。 慕熙确实囤了粮现在也确实在限量卖粮,主要是身份实在是太尴尬的,大将军并不这样想,但不得不面对现实,就是能被谣言蛊惑的人基本都认为慕熙的身份,免费放粮是理所当然的。 陆鑫忽然道:“丞相只是说最快的办法,有时候简单快捷的方法,也不一定要做。” 景晟打断了众人,直说:“燕国与我们策应的那位高人,已经找到了。” 众人一惊,皆打起精神,好奇心爆涨,丞相甚至往前探了探身子,“可否传召?” 现在没有战事,真要感谢那位高人,众人瞬间便想到,如若当时打起了仗,加上南边饥荒的灾祸,简直雪上加霜,不敢想象。 这么一想,大将军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如果是友非敌,这位手段高超的人,该封个官职,大家都想与他论论政。 景晟只是朝慕熙的方向抬了手,淡淡道:“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53章 反击 几位重臣的震惊,恐能将太阿殿翻个个。 陆鑫嘴里念着,“是了,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 此事一出,几位大臣都知晓了这个小侍君乃是风靡一时的少记的主人。陆鑫也瞬间想通了,短时间内让如此多人忽然愿意给燕二王子行方便,贿赂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那此人一定有大量财力支持,面前这人,确实有这个资本。 想到此,他更是想找个地缝往进钻,一时羞愧难当。尤其是想到陛下的暗示,此人如若真是曾经有助于他的启蒙人,他都能羞愧而死。 慕熙对政事没兴趣,并不想过多讨论此事,或者邀功请赏什么的,只是自顾自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手中的粮,是我花自己的钱真金白银买的,任谁也没有让我免费送的道理。” 景晟跟着道:“对,没有这样的道理。” 把他家媳妇委屈惨了,景晟现在憋着一肚子火,他实在无法忍受,低价买着粮食反过头来却立马就能被人蛊惑伤害施恩之人。 限量购买是个很好的办法,像朝廷的粮食,也是每日每户限量派发的,哪里有问题? 这几日,事情已经查清,有人恶意囤粮想法灾难财,却被提前准备的他们搞的无法施展。 慕熙的限量售卖,更是阻碍了他囤积垄断粮草的阴暗诡计。 朝廷的粮会派完,而慕熙的粮对付却没有数,不敢找他的事,以为他媳妇好欺负便来找他媳妇的事,真是个愚蠢的人。 不过传回来的信里说到,南边也有一部分百姓都感念少记米行的恩情,知恩懂理。只是这批人零零散散没有组织,也都是不会闹事的,肯定比不上有人恶意组织的传播造谣,所以慕小公子的善行并没有得到传播,这样才使外面的人听到的都是恶意的谣言。 景晟抽出一本奏折,说道:“事情已经查清,都看看吧。” 坐下四位轮番传递奏折,看完后均变了脸色,尤其是大将军,气得险些将奏折捏碎。 “这些歹人,身为景国国民,竟然在危急时刻还做如此勾当,该死。” 丞相是个文人,骂不出什么话,但也皱紧了眉头,“此人必须严惩。” 慕熙猜到景晟已经调查清楚,才会告诉他让他今日来此,拿到奏折时并不意外。不过看到查出的幕后黑手,倒有几分熟悉。 在慕家时,他好像听说过,在南边这人与慕家是最大的竞争关系。 景晟道:“饥荒是景国如今最需重视的事,但此事也是迫在眉睫,只有正确的处理了这件事,这次饥荒才能真正的解决。“ 天气逐渐好转,新一轮的务农已经开始,将这次的恶意囤米者找出来,解决了此事,加上朝廷与慕熙的存粮,过不了多久,饥荒就会过去。 老百姓能解决最基本的温饱,事情就不会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而人心的饥荒,更需要解决,恐慌比饥荒更加可怕。 坐下的四人都没有开口,看陛下这态度,实话是肯定不乐意听的。 几人都明白,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坐上这个唇红齿白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但…… 谣言四起,即便抓住了始作俑者,事态已经是如今这般,慕小公子如果不放手,将粮食派发给百姓,现在的形式并不会因抓住幕后黑手改变太多。 四个人中,绝对属陆鑫最难受,他是最能理解坐上这人思想的,却又更加清楚现实。难不成,就这样被算计了? 送粮是不可能送粮的。 慕熙出神的摩挲着茶杯,忽然道:“有时候,向对手学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景晟:“哦?你想怎样。” 慕熙回过头,对景晟笑了,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人如此了解百姓的心理,那我们也该从这一点入手。” 就在这场会议的第二天,南边忽然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惊雷平地起,几乎每家每户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原来是有人与官员勾结,压下了消息,然后大量收购百姓与米行手中的粮食,才造成了这次饥荒。按理说,收成虽然不好,也不像蝗灾无米可卖,这次饥荒确实诡异,说道理就是大家手里的米少了,米行的存活都少的可怜,一时间粮食紧俏了起来,才开始闹饥荒的。 每个人都有点好奇心,尤其是发生的大事件,这件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是所有人都会去好奇的事情。 一时间,这个消失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详细,越传越真实,最后简直就是真相版,所有人尤其是被笼罩在饥荒恐惧阴影里的人,都恨不得立马找出这个幕后黑手,让他不得好死。 重灾区的米行都已经开始坚持不住,谁也不知道饥荒还要闹多久,所有米行都关了门,把粮食存给自家。 除了朝廷每日派发的那点可怜的粮食,重灾区已经买不到米。 此时,所有人才醒悟,当时有个临时搭建的售米处,每日都稳定售卖大米,比朝廷的大米还新呢,售价比饥荒前的米价还要便宜。 这种好事,怎么之前有人不知道呢?立马就有人问,那售卖点在何处,赶紧去多买些回来,这饥荒闹起来,手上没有存粮的都可能被饿死。 知道情况的,就说与大家听,米是买不了太多的,人家是限量售卖避免有人恶意囤,但是每日每人能购买的量,足够一个人吃三天的。 只是啊,就五天前,有人闹事说人家是故意囤粮想翻倍卖粮赚黑心钱,把人家售卖点砸了,打了人抢了米,从那天起,售卖点一直关到现在,恐怕再难见着喽。 听到的人险些气死,无论当时自己是否也是曾经的一员,此时都咬碎了银牙。 赚黑心钱能卖这么便宜?有些米行的米价都翻倍了还有人抢呢。朝廷派米也是限量,没毛病啊。 这些打砸抢的人,才是想把人良心商人搞散了,因为别人碍着他的道了,他是自己想赚黑心钱吧。 这些消息,紧随着之前的传言,立马从重灾区在南边蔓延开来。 其他地区也发现,原本一直低价售米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米行,也是关门好几天了,据说就是重灾区被打砸抢的那家。 民怨是最可怕的,犯了众怒,群众的眼睛恐怕比你想象的更毒。 不过一天,便有人发现,自那间米行被打砸抢关门后,南边有名的薛家米行突然涨了米价,现在甚至越涨越高,卖米卖的不亦乐乎。 而在越来越没余量的今天,薛家的米像是卖不完似的,甚至有人看到薛家米仓里堆着数不尽的粮食。 于是,又有了新的传言,那个与官员勾结大量收购粮食导致灾荒的,就是薛家。之前造谣良心米行,让人家关门的也是薛家,甚至恶意打砸抢别人米行,也是薛家的人做的,目的就是要自己垄断粮食市场,发灾难财。 尽管没有证据,但这些传言却越传越真实,乃至不出几日,薛家就有米行被群众围攻,起了很大的冲突。 慕熙把饭咽下去,说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活该。 景晟夹起菜放入慕熙碗中,慕熙看了他一眼,没有吃,放下筷子,“吃好了,不吃了。” 景晟又把已经滚了半天的茶壶从炉子上拿下来,倒了一杯茶放在慕熙面前。 不是慕熙不给面子,是他没心思品茶。 “不喝了,刚吃饭完,喝茶不好。” 景晟要去抱他,慕熙也把人推开,“就让我在这安静的坐一会儿。” “别生气了。” 慕熙没理景晟,撇过头去,急道:“你别管我,去忙你的吧,我没事。” 景晟伸过来的手顿时,半晌,小心翼翼道:“你一个人休息休息,我马上回来陪你。” 身前的人起身,他只能看到一片玄色的衣料,当那抹玄色彻底离开视线后,慕熙没由来的心更烦了。 这几日他都不怎么爱理人,仗着景晟宠他,似乎将发脾气,无理取闹发挥到了极致。 夜里,慕熙小心地挪着位置,一点点靠近景晟,眼睛瞅着墙里,手却在被子里一步步往另一边摸去。食指优先钻进了景晟的被窝,在里面逡巡,寻找着另一个同伴。 左摸摸又摸摸,都快戳景晟腰上了,也没摸到人的一根手指。慕熙急了,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睛。 被抓了现行,他立马撤回手,半道被景晟直接握住,手心的温度火热火热的,心头都被烫了一下。 两人的手,在被子下交叠,景晟一根根抚摸着细嫩光滑的手指,把慕熙汗毛都摸起来了。 “不要。” 景晟语带颜色,盯着问:“不要什么?” “你好坏啊。”说出口,又觉得此情此景,似乎有些不对,他又补了一句,“别弄了。” ……额。 不要,不要接这句。 天不遂人愿,景晟接:“弄什么?” 知道自家媳妇有些时候,脸皮莫名的薄,景晟不在逗弄,把人往怀里拉了拉。 慕熙干脆蹬掉了自己的被子,直接钻进景晟的被子里,往人怀里一占,搂着人的腰,脸颊在人胸膛上蹭了蹭。 “不气了?” 慕熙撒娇道:“一直都没气。” 景晟这时也不惯着,但口气明显带着宠溺,“就我不吃我不喝我不渴,哎呀别理我别管我,你去忙你的吧别管我了,这还没气呢?” 慕熙小脸一红,把脸直接塞人颈窝了,“没有没有,才没有。” 景晟笑,“好,好,没有。”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熙认真道:“从来都没生过你的气,真的。” 景晟:“我知道。我是气自己,总是让你遇到这些事。”明明慕熙的愿望,就是做做小生意过过小日子。 “别这样,”慕熙懊悔道,“怨我,为了那些不相干的置气,不是跟你,你别怪自己。” 景晟在慕熙额头一吻,低低的答:“嗯。”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54章 群臣拜访 少记的米行暂时停止售米,乃权宜之计,慕熙也无法做到,真的将那些无辜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 慕熙:“可以重新开仓了。” 月禄:“好嘞,这就安排。” 炉子上的茶壶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慕熙抓了抓膝盖,叫住了人。 “开仓放粮,每日每户限量派发。”心在滴血。 “啊,啊?”月禄嘴张得能把炉子上的茶壶吞进去,“公子,米行咱们一直都是分开经营的,虽说现在谣言败我们名声,但不影响咱们少记的生意啊。” 所有人都知道这突然大量售米的米行老板是陛下身边的小男侍,但并不知道,少记与米行是同一个老板。 慕熙自然听懂了月禄的意思,回道:“不是这个原因,照我说的去做吧。” 月禄考虑的问题,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半点,他卖米正正当当,不惧谣言,更何况降价售卖,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只是…… 月禄满脸委屈去传消息,碰到了刚下朝回来的景晟,自然被景晟抓了问事。月禄心想,一定要让陛下做主,本身就是不赚钱的,现下都要亏大了。 开玩笑,自从公子自立门户,少记自开门起,从未亏过。 以景晟对慕熙的了解,大约已经猜出他的用意。 茶壶还在咕噜咕噜叫着,慕熙心情看不出太好但也不算糟,似乎还有些释然。景晟将茶壶取下,为他添上一盏茶。 “你不必如此。” 慕熙当没听懂,“怎么?” 景晟又给自己添上一盏,说道:“慕熙,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 慕熙笑,挑了景晟硬朗的下巴,手感真棒,“确实是为了你。” 景晟不语,抓过作祟的手。 慕熙:“景晟,我与你的臣民乃至这个世界,都有许多观念的冲突。我从不认为,我该像个大善人大圣人一样,为了黎民百姓,开仓派米。” 手被景晟抓着,那人一节一节揉搓着他的骨节,手心被一扣,有些痒。 把手抽出来,“我说认真的,别闹。” 景晟:“你从来不必如此,只做慕熙就好,我会心疼。” 慕熙瞟了一眼,这人什么时候会说这种土味情话了,怪尴尬的。不过,也挺好听。 “但是,我不可能独立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并没有告诉景晟最后的真相,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们仅仅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我跟你是要永远在一起的,我既然是你的身边人,那我便不能自私地强调我的自由洒脱。我不屑亦不惧那些谣言,但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对你这个一国之君有任何微词。” 慕熙正色,“我也会心疼。” 景晟的眸子亮的吓人,慕熙心噗通噗通,几句义正言辞的简单话语,真是被他说出了一副表白的架势。 说的时候胆大包天,说完之后,胆小如鼠。 在这样的凝视下,慕熙先受不住了,起身要走。被人抓着的手却没松开,一拉一拽间,踉跄的摔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里。 真舒服,他可以一辈子都不起来。 另一只手也被包裹住,人被牢牢禁锢在怀里,耳边被吹得痒痒的,“你刚才说,永远。” 慕熙装没听到,没有接话。 “慕熙,不能反悔了,孤听到了,记住了。”话里满是笑意,“这欺君之罪,你可不能犯。” 慕熙转头,看着身后这人笑得像个孩子,故意开玩笑,“怎么,你是又要把我拖出去打板子了?” 景晟摇头,“罚你,终身□□,在孤的身边。” 睁大眼睛,慕熙再次震惊,不可置信地小声嘟囔,“这人,背着我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多土味情话。” “孤真的听到了,现在反悔也没用了。”景晟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慕熙又心疼了。 “嗯,听到了,我说了永远。” 景晟兴奋地把人揉进怀里,左亲亲又亲亲,还独自自言自语,傻子都能看出来是高兴坏了。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慕熙,你放心,孤会想尽一切办法养好你的身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太过兴奋的景晟没有察觉到怀中人的细微情绪,当他说这句话时,之前就担心过的问题再次让慕熙陷入纠结,抿紧嘴角,无法抑制的思虑起自己身体的问题。 很多年后,景晟一直在想,如果他当时稍稍注意到慕熙情绪的不对,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再经历一次波折了。 饥荒的问题,是最近的热议,就在今早,所有人都收到了陛下的那位宠侍开仓派粮的消息。 紧接着,景晟就宣布,慕熙派的那些粮,算是朝廷向他借的,日后可是要还的。 ??? 群臣看向大司农,陆鑫一拜,大声道:“陛下圣明,有借有还,理所当然。” 不是,这平时一毛不拔的陆大人,怎么现在应债这么利索了。 不但如此,景晟难得在早朝上说这么多话,他还说了,景国现在正在修的运河,去年差的最后一笔钱,也是慕熙出的。 这些都要记上,以后都是要还的。 群臣哗然。 这粮食之事,暂且不说,这修运河的钱可是景国的救命钱,放在一起,那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陆鑫猛地抬头,这都算当堂失仪了,但此时根本没人会在意这小小的失态,因为除了坐上的陛下,大家都在失态。 有些知道一点儿当年秘辛的人,都互相递着疑惑见鬼的眼神,传出来的话本,不是说那笔钱是当年惹了陛下不快的那个慕家公子留下的吗? 但他们又觉得逻辑不同,当年既然闹崩了,那个慕家公子怎么还会把自己的身家都留给了陛下呢。 这么思来想去,他们家陛下突然就有被立起负心汉人设的危险了。 景晟知道,这景王宫和他这些臣子,惯喜欢读话本,有人喜欢读自然就有人喜欢写。现下下面有些人在想什么,景晟抬抬眼都能猜出来。 话从不说二遍的景晟,今日破例,再次将修运河的银子的来历,强调了一遍,并且点名陆鑫将当时的明细好好保存,这些都是要归还的。然后景晟淡淡地又扔了一个炸弹,说这个慕小公子在稳定两国邦交上有功,今日起便可开始领俸。 这是什么概念,景王宫的规矩向来严明,赏罚分明,后宫是没有俸禄的,只有王后及育有子嗣的女子于延续王族血脉有功,才食俸禄。还有一种,就是有大功者,破格领俸。 这什么意思,他们的陛下自不是个昏君,所有人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年头两国要打起来,传言是有人策应的好配合了陛下的计划,仗才没打起来。 言下之意,这人难不成就是这个慕小公子了。 这种事,肯定不能往明面上说,众人心中有疑问,却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 他们相信,自己追随的要一统天下的陛下,绝不是个色令智昏之人。 退了朝,还有些人没从陛下接连几棒子里清醒过来,但大家自动把丞相与陆鑫给围了。 等终于回过味来,所有人都嚷嚷着要见见这个有钱多金的慕小公子。 他家陛下哪里是找了个宠侍啊,那分明是娶了座金库啊。 甚至有大臣提出,把陛下卖了不知道能顶多少钱。毕竟景国的特色就是穷,明明是个大国,但穷不是开玩笑的,这钱如果真踏踏实实还,也不知要历经几朝才还得清了。 这提议有人附和,也有人说,您也是真敢想。 其他人自不敢想,第一个说出来的,是丞相大人,其他人都觉得挺好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慕熙头一次见太阿殿这么热闹,就凭景晟那能冻死人的脸,是个正常人没有非来不可的事,都不会愿意往太阿殿跑。 但今天,来太阿殿的大臣格外的多。 “是出什么大事了?都上赶着来觐见呢。”慕熙说着。 张大福:“公子,都是来拜见您的。” 慕熙:“啊?” 第55章 开端 太阿殿内的场景,有些说不上的诡异。 一众大臣围着慕熙而坐,也不干别的,就光瞅着人看,上下打量,有些还笑嘻嘻的,怪吓人的。 慕熙看看张大福,那人只对他笑笑,看起来就没什么用。 慕熙无奈,唤道:“月禄,奉茶。” 他冲群臣点头示意,给大家都上了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微垂下头,不理会那一道道视线,但捏着茶杯的手出卖了他,指节突出宣告着他紧张到多么用力。 景晟去哪了,他的这些大臣今天发什么疯呢。 下面忽然有人道:“慕,慕小公子,咱们这钱,估计得慢点,慢点还。” ??? 慕熙的大脑飞速运转,猜了个大概,不清楚实际情况,只是万金油的回答,没事好的。 下面又有几个大臣说了什么,他都没太听清,总之就答应着,心里只想着景晟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突然,有人提高的声音,“慕小公子是同意了?”痛快,他家陛下真好卖。 慕熙两眼懵逼,啊? 刚才发生了什么。 景晟不急不缓地走进来,众人立马转向他行礼。景晟绕过众人,来到慕熙身边,把快被捏碎的杯子从慕熙手中解救出来,抓着人的手按摩用力过猛有些僵硬的指节。 “都下去吧,莫不是还等着用膳?” 陛下下了旨意,谁也没多长个脑袋,众人都退下了。 慕熙呼出口气,身体才放松下来,一偏头直接靠景晟身上了,全然不像方才受礼端庄。 真累,不知道景晟与这些个大臣是怎么活着的。 “他们都是善意,别慌。”景晟道。 善意恶意,打个照面,慕熙便分得出来,只是他稍稍有些社恐罢了。 “没慌。”慕熙不承认。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一直是被疏远的对象,现实世界里朋友也不多,基本不去人多的场合。 人多他倒是不怕,之前大宴上他照样能泰然处之,他主要是怕不熟的人多了还要与他交谈。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有些抗拒,不太熟也没有需要熟悉的理由,不知道要讲什么话题,这么多人离的这么近相顾无言,身边还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他就会很难受。 多年一个人,让他习惯了不需要太多朋友,大部分人都没有需要认识的理由。 景晟也是之前偶尔发现慕熙有这个问题,当时还打趣,说慕大老板如此恐惧与人相识,怎么开了这么大一间少记的。 当时慕熙就地反驳,这哪能一样,他的那些店员,都是需要学会技能保证少记正常运作,要一起赚钱的。虽然有些他不熟,后期大多数店员也不是他教出来的,但说起来话题无数,认识的理由能数出一双手来。 “那这些人可都是想好好认识认识你,未来啊孤封你当了王后,这些人都要经常见的,正好就这两天宫里举行个小宴把人都请来,好好认识一下。”景晟话里明显带着笑意。 慕熙一把把人按住,眼睛眨啊眨,推拒道:“不用,不需要。”最后妥协,“我慌啊,你不在我都慌死了。” 两人抱在一起腻歪了一会儿,现在都不避讳人,张大福赶忙出去。 腻歪到最后,慕熙咬了一口景晟的喉咙,而后认真地说:“这个王后,可千万别。”他能烦死。 景晟一笑,“以后这景王宫,不会有什么需要管的。” 王后最重要的,就是管理后宫的夫人官女子,景晟的意思便是以后这王宫里只有慕熙一人,又有何事需要操劳?至于宫中其他琐事,不是有太监总管吗? 张大福忽然打了个喷嚏,嘴里念叨着,难不成有人想自己了? 在流言如真相一般流窜于大街小巷时,薛家掌柜被捕的消息,将其推上了顶峰。 有了官家介入,被据说传说的故事,瞬间变成了大家深信不疑的真相,越传越广,尤其以重灾区民情最为激愤,薛家米行被围打砸的满目疮痍。 最终,朝廷调了军队将暴动压制,真相大白于天下,百姓也有米可领。朝廷张贴告示,安抚百姓,这场饥荒□□被压下,恐慌渐渐散去。 当时安排散播的流言有真有假,但大致的罪名都是真的。薛家掌柜倒也是个奇才,发现了今年南边收成不好的情势,肯定会闹一阵子饥荒,但也不至于太严重,可是如果囤米利润就相当可观。为此他不惜花重金收买当地及周边的官员,将情况瞒而不报,如果不是慕熙的提醒,恐将酿成大祸。 因为朝廷的早做准备,粮食准时运到,恐慌一时没闹起来,紧接着慕熙又低价售粮,完全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眼见有人挡了财路,便开始散播谣言,打砸重灾区临时售米点的还确实是薛家找的人。 只是没想到最后,被慕熙反将一军。 随着慕熙开始免费派粮,本就已经溃败的谣言更是一溃千里,而那些对天家的非议,还没来得及便已消失无踪。 晚上,景晟与慕熙说起这事,说这么多年来,下面也就写写话本,按慕熙的话说就是八卦一下。真说到非议,大景向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这些年是一致对外一统天下的局势,不用慕熙做到如此。 慕熙笑,说是在这显摆自己的政绩呢?这人什么时候都学会自卖自夸了。 然后慕熙告诉景晟,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向来奇怪,今日会被谣言蛊惑这事发展下去,埋下一颗对君王有非议的种子,日后便会生根发芽。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未来,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把它掐死在摇篮里。 慕熙说:“百姓无知,是最容易受到蛊惑的人群。而天下,又以百姓最多。” 景晟说:“论及人心,你能当君王大任。” 慕熙说:“说及此,我远不如你。” 景晟:“……” 慕熙,“停,睡觉。” 让我们停止令人不适的商业互吹环节。 一月后,南边饥荒彻底安抚,大量北方粮食运往南边救急,待两个月后南边便能完全自给自足,饥荒将会彻底过去。 在这一个月里,慕熙甚至挖到了一点儿别的料。 “这次饥荒,恐怕有燕国的手笔。” 这是慕熙告诉景晟的。 众人在侧书房议事时,景晟将此事告诉众位大臣,所有人均后背一凉。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如若年头这场仗打了起来,背后南边有闹起了饥荒,这是何等腹背受敌。 众臣商议,均觉得很有可能,一个薛家有那么大的能量,仔细想想,确实有遗漏掉的细节。 这可就是罪上加罪了,叛国,该受凌迟处死。 顺着结果去查,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果真有燕国人从中推波助澜的迹象,薛家也承认确实有几个不愿露面的人与他们合作,只是万万没想到是敌国的人。如若知道,他们是万万也不敢如此。 大臣们都称赞陛下机智神算,景晟却说,这事可是高人指点。至于这高人是谁,众人都看向了陛下的寝宫。 慕熙:“这事吧,是神奇的燕二王子告诉我的。” 倒了杯茶,慕熙也觉得震惊,只得道:“大约是发现没有希望了,提前讨些好。”比较燕赫从来都是最识时务的极致利己主义者。 景晟倒是面色平平,“运河已成,燕赫这种人必定会认定燕国必败,这一招为日后讨个功劳罢了。” 燕国国内,在短暂的手握重权后,燕赫又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处境。燕三王子有些才略,又得燕王喜爱,燕国在失去了绝佳机会后,已经在拼命的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了。 景晟描着慕熙入鬓的长眉,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人,一瞬间竟生出一种想法。 待天下一统,他愿与面前的爱人携手,寻一处世外桃源,天天与他描眉饮茶,日日相伴,一生一世。 他想,这应该是慕熙最喜欢的生活,最好有个小村落,慕熙还能做做小生意。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张口的一瞬间却想到了很多,待天下真的统一时,再说不迟。 景晟张口,“这几日在准备狩猎,三日后启程,狩猎结束边境立马开战。” 慕熙抬头,刚烧开的水倒入茶杯,溅出几滴打在他手上,“嘶。” 景晟赶忙拉过他的手,轻轻吹着,“没事吧,疼吗?传太医吧,来人,张大福。” 慕熙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不用,你吹了吹就没事了,再快点,水渍都要消失了。” 手没有被放开,景晟一直抓住,不断轻轻吹着那几点被烫红的地方。 两人难得有些沉默,狩猎,看来是他们共同的心病。 当年出事,就是在狩猎过程中。 如果不是君王狩猎,是最好的迷惑敌军的消息,景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安排这种活动。 涂上万灵膏,在景晟确定绝对没有问题时,才放开了慕熙的手。他说:“这次狩猎,五天结束。你就在太阿殿等我回来,我已经调了一批暗卫回来。” 第56章 绑架 景晟已经出发,本该尾随跟上的慕熙坐在太阿殿里,喝着小茶。 作案工具扔在一边,慕熙眼里明显有几分遗憾,而后作罢,悠闲地躺进摇椅里,晒太阳。 马上就是五一劳动节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但他还是盖着狐裘,一摇一摇晒太阳,是最惬意的。 本来一切准备好,景晟不让他跟着,他肯定不可能听话的,早就准备好乔装尾随以及逃跑路线,甚至想到就钻进景晟的銮驾里,到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但在行动的前一晚,他还是作罢了。 他绝对不承认,是景晟识破了并发现了他的所有作案道具,却没有戳破。 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他必须说,之所以放弃,是因为他觉悟高够机智。 今早一起,他好好想了想,按照表妹的脑回路去思考问题,虽然他看的小说不多但经过表妹的熏陶,基本套路了然于心。 他猜到大致的剧情一定是,他不听男主劝阻,跟个憨批似的跟了上去,搞什么两个人要突破心理障碍,结果他这么大个致命弱点跟着,狩猎总是会出意外,然后两人再次GG。 有些时候,慕熙总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叹服。 在今早对景晟千叮咛万嘱咐后,他还是留下来了,现下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待这场战争结束,故事也就接近尾声了。 慕熙想,这个故事结束后,他是不是就会失去无限重生的能力,再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毕竟故事结束了,他已经再没有意义了,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想到此,他心态竟然还挺平和,毕竟他本就已经死了,在书中活的这些年,都是白赚的。 还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 微风拂过,嘴角牵起,这样的生活,挺好。 几声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慕熙感觉有个重物压在了自己肚子上,然后他听到了咕咕咕的叫声。 睁开眼,一只雪白的胖鸽正低头在狐裘里啄着,慕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从腿上取下了信件。 “小可爱,你怎么直接飞这里来了,不像我家信鸽啊,不会是迷路了吧。”慕熙展开信,短短几个字,扫了一眼便笑着把信鸽赶走,继续闭目晒太阳。 没一会儿,月禄果然进来了,问他需不需要填水,结果慕熙似乎睡着了连狐裘都掉在了地上。 月禄拿起狐裘,给慕熙披上,惊动了他,把人弄醒了。 慕熙嗔怪,捏了月禄的手,“还是毛手毛脚的,去去,一边儿去。” 月禄无辜挨骂,正准备与他家少爷贫几句,就感到捏着他的那只手往他手心塞了个什么东西,他压低身体,慕熙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躲起来。” 月禄像什么都没发生,填好水就走了出去,慕熙则闭上眼继续假寐。 关上门,月禄找了处隐蔽的位置,边装作在做活,边打开手心的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暗卫有鬼。 前两天才被科普了暗卫的月禄,心里一沉,一时满脑子都是浆糊,总之公子叫他躲起来,恐怕是已经有了计较。 刚从寝宫收拾出来的伪装就在一边儿,他收拾好自己的活,找到张公公,拉着人藏了起来。 他不知道暗处是否有暗卫,但现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进太阿殿没多久,公子就告诉了他太阿殿有两处密道,一处在主殿寝宫内,一处在偏殿。 现在,只能祈祷不会有暗卫来看着偏殿了,就算有也别是那个鬼。公子身边肯定有暗卫看着,藏寝宫里那是不可能了。 张公公被拉得莫名其妙,还好对月禄这小子还是信任的,两人藏进密道后,月禄立马道出了原委。 张公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立马道:“陛下调了一队暗卫回来,这一队暗卫足以抗衡宫内能立即赶来的侍卫,慕小公子做的对。” 可是,这小公子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呢。 “暗卫是陛下的死卫,不可能背叛陛下。”张大福最懂这些,就像他,宁可死也不会背叛陛下,“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杀了暗卫混了进来。” “必须把信息传出去,陛下危险。”而且慕小公子,也只能靠陛下救。 “先不说陛下,现下我家公子头顶蹲着两三个人呢。”月禄急道。 张大福:“你家公子让你藏起来,就是为了让你去找陛下求救。” 月禄急得满脑子浆糊,哪还能想到这些。 “暗卫只要近身,杀人易如反掌,而慕小公子没事,证明此人不想杀人,如果这个鬼在慕小公子身边,肯定是要绑架慕小公子来威胁陛下。”张大福缓了口气,“如果是在陛下身边,我们必须要通知陛下,而且也只有陛下才能救慕小公子。” 月禄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逻辑,拿出他们之前准备的作案道具,“等晚上如果没人来搜查,咱们就换上衣服走。” 张大福:“会骑马吗?” 月禄:“会。” 张大福道:“好,慕小公子聪明着呢,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办法。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他的指使,去送信。” 两人都汗流浃背,隔着密道的门板往像太阿殿寝殿的方向。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慕熙睁开眼,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砸在他心上。 一个一身黑子的人站在他眼前,说道:“慕小侍君,跟我走一趟吧。” 慕熙强装镇定,其实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说道:“你你你,你不是陛下派来的暗卫吗?你应该保护我的安全,你你,你什么意思?” 那人冷哼,挑起慕熙的下巴,“是个绝色,听闻你很有手段,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慕熙内心翻了个白眼,“你是谁?” 夕阳打的慕熙满脸通红,那人抓住摇椅转了个个,慕熙立马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 “啊!”惊叫声在寝宫内响起,慕熙吓得缩成了一团。 没有人进来,不对。 蒙面人一嗤,“原来景国的王喜欢这种调调,弱的跟女人一样,你们景国的男侍是不是都是你这样,看着倒怪让人心疼的,怪不得都喜欢走后门。” 慕熙又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细作话怎么这么多? 慕熙又喊了一声,蒙面人似乎反应过来,“哟,还挺聪明,别喊了,”那人靠近他,“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 这台词,好像有点熟悉,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三句话,慕熙明了。 燕国的细作,绑架他要威胁景晟,外面的人要么都被杀或者被迷晕了,没有人会拉救他,事情就是他最初设想的最坏的样子。 慕熙声音发抖,“你,不管你是谁,请我走一趟,也无需害了这些无辜的性命。” “呵,他们都是景王的人,不无辜。”蒙面人走到一具尸体旁,狠狠踹了一脚,那人滚到床榻旁砰地一声装在床榻上,发出一声闷哼。 “告诉外头那些奴才,这两天好生伺候,如若有任何异动,便直接剁了你们这个漂亮的小男侍。” 慕熙松了口气,原来没死,看来这些人都只是被迷晕了。 慕熙被绑架了,绑匪还是个话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还好不是个色狼。 …… 他被人塞进了一个破旧的马车里,看样子,是要带他去狩猎场。 所以说,该来的跑不掉,看,景晟非不让他去,现在他不得不去了。 如果景晟看到了他现在的内心想法,估计会发脾气,吼他,咋地你还挺骄傲啊? 慕熙,确实挺骄傲的。 作为暂时不会被撕票的人质,慕熙大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马车太硌了,我坐不了。” 绑匪:“???”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略微短小,虽然知道没几个人还是跟大家说下,最近两天看剧情吧到点了可能都会稍微短小些但不会低于2000。 快完结了苟一下字数,蹲个下周的榜,我想带带新文呜呜呜,如果没榜就快速更完。 新文弄的差不多了,就差背景还在纠结,大概这两天发文案。 第57章 套话 慕熙看着天色,希望自己拖延争取的那点时间,够月禄逃跑。 月禄是个聪明的,临走还顺走了他们的作案道具,应该能领会他的意思。 趁着漆黑的夜色,有两伙人正在偷摸出宫。 向来在景王宫横着走的太监总管,此时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与月禄小心翼翼地往宫门挪。 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他把腰牌给了月禄,自己扭捏的跟在一边儿,三步一回首两步一回头。 绑匪似乎也没在景王宫飞檐走壁的自信,逼着慕熙换了衣服,拿了慕熙的腰牌,两人装作太监,偷了马车往宫门赶。 绑匪叽叽歪歪,“娇气,不都一样,还非要个长得好看的。” 既然都偷了,干嘛不偷个坐着舒服的,那普通马车,等跑到狩猎场,估计慕熙已经没命了。 绑匪还在自说自话,“不过也是啊,这好看的坐着确实舒服,还行。” 慕熙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是不是瞪了我?”来自绑匪,发自灵魂的质问。 慕熙眨眨眼,眼里水汪汪的,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他摇摇头。 绑匪赶忙转过脸,嘴里念念叨叨,“行了行了,受不了你们这些……这些……”想了半天,似乎没想到形容词,于是他说了一句,“真是比窑子里卖初夜的姑娘还娇弱。” 两行人,一前一后,出了景王宫,都直直向景晟狩猎的方向赶去。 景晟今夜心绪难定,披了袍子去外边看星星,满天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挂在空中。 慕熙一定会喜欢,可惜现在特殊时期,他更不可能让慕熙跟着犯险。 想到慕熙,景晟短暂的平复下来。他并不认为这是大战在即影响的,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难定的心思,扰乱他的思维。 总觉得会有坏事发生,看来此番与燕国一战,不会如计划中顺利。 想到此,景晟倒是松了口气。越难啃的骨头,我大景越要啃下。 出发前,梁国已经来书,站了队,只要一个异姓王,景国给的起。当年谋划此事时,本也准备如此做。 第二日。 这个时候,景晟恐怕已经抵达狩猎场,月禄可能就在他们之后不远处。 除了大半年前入宫,慕熙已经很久没有连续赶过这么长的路,马车行的很快,即使再柔软晃也把他晃晕了。 “停,停下。”慕熙喊道,“等等,快停下。” 绑匪被整得不耐烦了,掀开帘子,“又怎么了?”从昨天开始,不是屁股疼就是肚子痒的。 声音戛然而止,马车中一翩翩美男子已经换了衣服,半躺在马车上,依靠着,脸色略显苍白,显得十分娇弱,眼睛微微泛红,瞅着让人一时迷了眼。 绑匪咳了两声,重新问了一遍,“怎么了?” 只见慕熙没有回他,缓慢爬起,打开车窗就吐了起来。 这人似乎真的颠出了问题,吐个不停,没一会儿便虚脱了,整个人躺在马车中动弹不得。 绑匪内心吐槽,我怎么绑了这么个东西,干活前也没他妈提前说啊。 “来,喝点水,我们得继续走。” 慕熙接过水,漱了漱口,然后喝了一口。冰凉的隔夜水,瞬间又刺激了他的胃,使他干呕起来,他再也吐不出东西了。 “我需要喝热水。” 绑匪狠狠瞪着他,给人气笑了,“我还想喝琼浆玉液呢,有吗?” 慕熙缩了缩,但还是装着胆子,又说了一次,“我真的需要喝热水,这样下去,别说一天到狩猎场,半天我就没了,反正都要死我还怕什么呢?” “呜呜呜。”慕熙毫无压力的抽泣起来。 绑匪一个头两个大,后知后觉变了思维,“你这鸡贼,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呢吧?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呢?” 绑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能让景王这样的人放在手心里疼的怎么能是这么个东西,收起偏见,景王看着确实也不像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啊。 “你早晨是不是故意吃坏肚子的。”绝对有诈,绑匪说着就朝慕熙伸出了魔抓。 “你干嘛?你别过来啊。”慕熙往里一缩。 绑匪直接钻进了马车,吓得慕熙大叫,“啊啊啊,你别过来,士可杀不可辱。” 绑匪翻了个白眼,不费吹灰之力把慕熙的手抓了过来,“放心,我可没你们景国人那些嗜好,老子喜欢的是漂亮大姑娘。” 慕熙内心,哦。 看着绑匪认真诊脉,慕熙倒也认真起来,说道:“你还会医术?” 绑匪:“怎么,不像?” “没什么,只是感叹现在绑匪都如此多才多艺了。”我不配,害。 绑匪诊了半天,好像觉得不对,又换了个姿势换了个位置继续诊,如果不是昨天一晚上无事发生,慕熙都要怀疑绑匪在吃豆腐了。 对面的人突然抬头,眼里尽是震惊,“你,你……” 再装就没什么意思了,慕熙直白道:“怎么,我快死了?” 绑匪又一个你字,躺着的人这么平淡的宣布自己的死亡,哪里还有之前柔软害怕的姿态,明摆了是装的。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是他的关注点了,现在的重点是,这人都快死了,景王知道吗?看起来他自己倒清楚的很,景王如此宠爱的人,居然会是一个即将步入坟墓的人。 还有,这个俏公子,年纪轻轻,居然是红颜薄命。 绑匪摇了摇头,没再急着赶路,而是就近找了农家借宿,让慕熙好好睡一觉,再启程。 就在他们离开小路后,月禄与张大福二人策马而过,继续朝狩猎场的方向狂奔。 慕熙奇怪,“你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一个绑匪竟会有如此好心,不太可能吧。 “快到了,休息休息也好。”绑匪道。 慕熙接,“也是,现在赶去,让陛下看我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你说拿一个死人威胁活着的人,还是一国之君,怎么说,都有些离谱嗷。” 绑匪头皮发麻,咬着牙,“闭嘴。” 慕熙果真闭了嘴,其实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文太医来诊治过几次,脸色都不太好,景晟什么也不说,他早都猜到了,只是景晟不让周围的人告诉他罢了。 绑匪的话痨属性不是盖的,看慕熙不说了,自己倒又搭起了话,“你说你年轻轻轻,身体怎么这么弱。”吐槽的话难得的口气温和,甚至带着些遗憾。 慕熙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能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日子吗?” 沉默半场,绑匪说:“找个神医调养,怎么地还能熬一年吧。就现在这样,最多一个月。” “我看你医术也不错。”入宫前,给他诊治的大夫都只会说他先天不足所以身体弱,诊治不出其他。 绑匪倒也直白,“早前奇遇,拜了个医术尚可的老师。” 慕熙笑,“恐怕不止尚可。”绑匪却不再搭话,显然对这个老师讳莫如深。 慕熙摩挲着膝盖,猜测道:“这位老师是景国人吧?你怕连累他?” 绑匪抬头看他,慕熙知道自己猜测不错,继续道:“看你也不像普通绑匪,燕国如果真的能混入景晟的暗卫中,恐怕他早死了一百次了。” 绑匪也不接他这话,只是有些惊讶,“你竟然直呼景王的名讳。” 慕熙傲娇道:“反正现在也没人,喊了难不成会死的更快?” 绑匪哈哈大笑,“痛快,也是。” 慕熙忽然道:“你其实也不想干这档子事吧。” 绑匪站起,不再与他聊天,一副生人勿进,别想套我话的模样。 眼见嘴遁无用,慕熙躺好,闭目养神。 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好好休息,这个绑匪显然不会真的伤害他,应该是有什么隐情或者被人抓了把柄,又或者欠了人情,才来走这一遭。 比起燕国的细作,此人更像个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道义看得比命还重要。 慕熙并不指望,真能说服此人。 但他现在更有把握从这人手中逃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绑匪居然有些心痛,这么好的俏公子就要香消玉殒了。 慕熙:你知道我快死了,但你不知道我能重生吧? 嘿嘿 第58章 见面 一夜的颠簸实在消耗了慕熙的体力,原本保持的高度警惕再也支撑不住,躺下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绑匪靠在墙上,就地闭目养神,在短暂的时间里稍事休息。 一个时辰过去,他准时睁开双眼,床上的人睡的很熟,眉头拧着,也许是床榻睡不惯或者情绪极度紧绷。 握在手中的剑往回抱了抱,他又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有些理解景王,这个小公子睡觉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正在做噩梦的慕熙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绑匪夸奖了,真是荣幸之至。 两个时辰后,太阳西斜的已经很严重,慕熙在睡梦中被叫醒,第一句话就听到了对自己的吐槽。 “年纪轻轻,睡的跟猪似的。” 慕熙给了他个白眼,又闭上了眼睛。 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慕熙在记忆中搜索,猜到这是绑匪的长剑。 睁开眼,看着无辜的绑匪,慕熙道:“起个床而已,不至如此。” “走了,赶路。”说着收起长剑,“赶夜路更难受。” 按现在的时间,入夜前他们就能赶到狩猎场,不过刚才绑匪的话,倒让慕熙摸不准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慕熙边上车边道:“怎么,不赶夜路还让我睡觉不成?”他太需要睡觉了,本就嗜睡,睡不好他会浑身难受没有力气。 绑匪靠在马车上,嗯了一声。 慕熙笑道:“你这个绑匪,还挺喜欢白□□动的。” 绑匪不屑,说道:“黑夜有利于做坏事,也有利于对方反击。” 也对,景晟身边有无数双眼睛,而他只有一双。 他们在天黑透前赶到了狩猎场,绑匪并不敢太靠近,狩猎场四周戒备森严,很容易被发现。 “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别想逃跑,没人能从我手里逃掉。”绑匪说的非常自信。 能混入景晟的暗卫里,确实不简单,慕熙也没想做这种让自己难受又无畏的挣扎。 正想着,绑匪就又补了一句,“现在你有马车住被子盖,敢逃跑我就只能把你绑树上了。” 看着绑匪跳下马车,慕熙问道:“你都不用休息的吗?”整整一天一夜,他就没见绑匪合过眼。 绑匪:“管好你自己吧。” 慕熙耸耸肩,拉过被子盖好,马车里东西一应俱全,完全足够抵挡山上的寒气。今夜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面对明天的危急时刻。 这一夜,慕熙睡了个好觉,他醒来后发现绑匪就靠在马车旁,心想这人不会就是这样睡了一夜吧。 在他掀帘子的一瞬间,绑匪就醒了,等他跳下马车,绑匪睁开眼,说:“你不会想逃跑吧。” 慕熙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要想逃跑,我就不会顺边儿跳了。”他正是从绑匪所在的这一边儿下的马车。 “算你聪明。”绑匪。 慕熙:“那是自然。” 绑匪:“你倒是一点儿不谦虚。” 慕熙:“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可惜我没把它发扬光大。” 绑匪:“厉害。”头一次他能跟人叨叨这么多。 慕熙也给自己逗笑了,他们俩这是说相声呢。 绑匪忽然问:“中,中华民族是哪国?强吗?” 慕熙沉思片刻,“是我的祖国,我心里最强大的国家。” 绑匪嗤笑,“那你现在还不是帮着景国,助纣为虐。” 这慕熙就不乐意了,怎么景国就是助纣为虐了,还没等他辩驳,绑匪忽然换了气场,整个人都凌厉起来,慕熙盯着他没有开口。 绑匪认真道:“我不想伤害你,你这么聪明,应该看得出。” 慕熙感谢道:“确实,我谢谢你了。”尾音翘着,总有些揶揄的味道。 绑匪警告,“那一会儿,就别做出我不得不伤害你的事,你这么聪明,应该听得懂。” 慕熙:“聪明这个梗,让他过去吧,他还是个孩子。” 绑匪接的生硬,“我行走江湖多年,从不伤女人和孩子,只可惜你都不是。” 慕熙此时,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孩子啊。 进入狩猎场的路,不能再驾马车,两人步行,路途中绑匪接到了飞鸽传书,应该是告诉他景晟的行踪。 没走两步,慕熙就走不动了,本就体力不行,还要走这种崎岖的山路,可比不上在宫中平坦的路上散步。 绑匪:“不要妄图拖延时间。” 被看穿的慕熙丝毫不慌,面色平静自然地说:“我是真的体力不行。” “娇气。” 慕熙破罐子破摔,还挺横,“就是。”怎么地吧。 绑匪在他身前蹲下,给慕熙整懵了,“你干嘛。” 绑匪命令道:“上来。” “什么意思。” 绑匪:“不是挺聪明吗?我背你,上来。” 一会儿,绑匪发现慕熙站在他身边,“怎么了?” 慕熙:“走吧,我自己走。” 绑匪发现有点意思,“怎么,还怕你的陛下生气?” 慕熙骄傲脸,“是又怎样?” 绑匪不知碎碎念了句什么,挺不屑的。 哼,反正他只让景晟一个人背。 再往山里走,绑匪忽然提着他一脚点地,瞬间跃了起来。几个来回,他们隐在了林中,向外看去,景晟正骑着马,渐渐落单。 忽然,慕熙的嘴被捂住,他挠了两下,受到来自绑匪的视线威胁。慕熙压根不怕,狠狠把绑匪的手掰了下来。 “放心,我不喊,捂着难受。” 慕熙果然没喊,恐怕是迄今为止最配合的人质了。 他们离的远,在高处,能看清下面的一切,但下面的人却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慕熙忽然问了一个早都该问的问题,“你绑我来,到底想威胁景晟什么?取他性命?”真要是要景晟的命,混入景晟身边的暗卫不是更接近。 “燕国要让景晟退兵百里。”绑匪说的认真,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我曾经欠了燕二王子一个人情,顺便,我也是燕国人。” 慕熙吐槽,“你倒不怕说。” “这些根本隐瞒不了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慕熙点点头,“那倒是,局势明摆着,景国出事那必是燕国所为。” “反之同样,”虽然是个江湖中人,倒对天下局势看的清楚,“燕三王子的事,是你们捣的鬼吧,让我们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现在再战,已经完全处于劣势,但如果边境驻扎的军队退兵百里,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慕熙对绑匪的此番作为,做出了点评,“看你也像聪明人,没想到挺蠢的。” 绑匪:“???” 之后的一刻钟,一直围绕着绑匪问到底怎么蠢了蠢在哪里了什么意思,而慕熙只回答自己悟来进行。 慕熙笑了,这绑匪还挺正直朴实,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他会这么形容绑架威胁自己生命的人。 如果是他,绑了自己藏起来,然后写信威胁景晟便是了。一日不退兵,便送上身体的一个部位,只要藏的够好,景晟迟早会退兵。 直到很久以后,那时候天下太平百姓合乐,绑匪才得知慕熙当时的想法,都不经背后一凉。 景晟知道后,整整后怕了一天,还好绑匪不是慕熙。 也许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作风,慕熙以为,这种事,肯定要有大阵仗,至少得找个能签字画押的地方,起码得要景晟一道圣旨。 事实证明,是他庸俗了。 绑匪很有耐心,一直等到景晟落了单,走出很远,才抓起他一路向下,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景晟面前。 这一天一夜,慕熙一直在想逃脱的办法,根本没有想过会怎样相见。 此时,景晟骑在马上,他都能看到景晟捏着缰绳的手青筋爆出,整个人散发出摄人的寒气,看向他身边的人就像看一具尸体。 看到景晟的一瞬间,慕熙眼睛红了,腿疼脚也疼,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哪哪都不舒服。 这是慕熙最不希望的,但他却怎么都忍不住,他立马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将委屈都憋回去,向景晟微微摇了摇头。 架在脖子上的剑立马收紧,逼得慕熙往后靠了一步,绑匪在他耳边说:“别逼我。” 景晟只是在慕熙身上扫了一眼,几乎全部的目光一直在绑匪身上,好像慕熙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绑匪刚准备说话,景晟抢先一步,“不管你想要什么,都不需要提,因为孤什么都不会给你。”停顿后看向慕熙,继续说,“今天他可以走,你必须留下。” 如果仔细听,这句话说的很奇怪,但绑匪的思维已经被引向了别的地方。 慕熙几乎立刻明白了景晟的意思,看来月禄报信成功了,四周应该有埋伏,等待景晟的指令,他要配合逃跑。他了解景晟,只需瞬间,只要能制造出一瞬间的机会,他就可以救出自己。 慕熙手心都是汗,几辈子了都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阵仗,紧张的无以复加。他在心里对自己一遍一遍的说,冷静,集中注意力。 景晟忽然握起了弓,抽出一支箭,慕熙知道就是现在。 突变只在一瞬间,慕熙被拉住飞速向后撤,绑匪背抵大树,将慕熙按于胸前,两人完整的重叠在一起,冰冷的剑锋紧紧贴着慕熙脆弱的脖颈。慕熙觉得,他可能流血了。 果然,景晟脸色突变,刚才那一瞬间,箭已经搭上弦间,而四周埋伏的人统统现身,却空有百般武艺,投鼠忌器无计可施。 绑匪在慕熙耳边轻轻道:“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就像……”就像提前知道了一般。 慕熙捏紧拳,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辅导的小朋友高考考的很棒,我被邀请去吃饭玩了,不在我工作的地方,明后天得出去,估计会短小一些,抱歉。回来后猛更~ 第59章 遇刺 被重重包围,绑匪并没有紧张,反而更往树上靠了靠,看起来甚至有些悠闲。 被勒着的慕熙就很难受了,看身后人的态度,这真的很绑匪。 景晟举着弓,眼神顺着笔直的箭望向慕熙,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的瞬间,眼中都带了几分柔软。 一眼万年,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到了太多。 慕熙心里有些难受。 他之前担心,他留在字条上的信息不会被发现,现在明白了,就算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他把当时收到的字条塞给了月禄,但在这之前,他在原本的字条上加了一行字。 是用一种特殊的香料材料写的,平时看不出来,只有沾了水才能显现出来。 他写道,我会回来。 只有景晟会懂,他能再次回来,不用在意他的死活,不要与绑匪谈判,不要因为他做任何退让。 刚才景晟看过来,眼睛里都是心疼与温柔,还有坚定。他不会放弃他,尽管他能死而复生,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景晟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看向景晟,就像看一个傻瓜,景晟回他,如果是这样,他愿意做一个傻瓜。 慕熙眼睛酸了,鼻子也不争气的堵了起来。 他与绑匪同时开口。 慕熙:“你不会杀我的。” 绑匪:“立马下令,让边境军队退兵百里。” 场面僵持住,绑匪在思考要不要伤害慕熙,景晟不可能拿慕熙的安全去赌,一时间僵持不下。 还是景晟先开了口,“你还想要什么。” 慕熙摇头,其他人不明白,他明白。景晟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让步了,除了退兵你还想要什么,意思是退兵不可能但是可以答应其他条件。 绑匪坚持:“退兵百里。” 景晟:“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绑匪:“那还要看我手上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价值。” 慕熙插话,“别话痨了。” 绑匪对他说:“你是想死的更快一些?” 慕熙忽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燕国不会只派你一个来吧?” 话题转变的太快,连绑匪都愣了一下,景晟也听到了这句话。 景晟没有放下弓箭,反而抬手,拉满了弓。 场面突变,埋伏在林中的士兵身边的草木突然变成了敌人,林中瞬间厮杀成一片。 树上更是跳下两个灰衣人直奔景晟,不要命的打法,立马能看出来这是一批死士。 原本对峙的僵局被打破,场面一片混乱,更有杀手奔向慕熙匕首眼看要刺入他的脖颈,在最后一刻被他颈上的长剑挡住。 他听到身后一声叹息,在长剑挪动的瞬间,整个人扑了出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景晟将箭插入刺客胸膛,回身上马飞奔到慕熙身边,弯腰握住慕熙伸出的手,把人拉到马上抱在了怀里。 他没有做片刻停留,打马疾驰,突出重围。 终于把人抱在了怀里,从收到消息后整个人如同漂浮的感觉散去,心里踏实,人像落了地终于踩在了实心的土地上。 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慕熙主动环住景晟的腰,轻声说:“我在。” 看到慕熙能自己稳住身体,景晟才解放了一只手专心骑马,“别怕。” 慕熙:“和你在一起,我不怕。” 景晟笑,抬手拉弓又射中了一个刺客。 箭筒里的箭越来越少,但刺客像杀之不尽般,还是有人不断在树间跳跃,紧追不舍。 最后一支箭,景晟握在手中,没有轻易射出。他知道,这支箭射出去,迎来的将会是敌人疯狂的自杀式攻击。 慕熙喊道:“待会别管我,你一定要自己走。”他就是个累赘,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同样的局面,只是少了能冷静抉择的蒋青夏。 慕熙都要怀疑这是表妹的恶趣味,是不是小说剧情都要这样写,真是狗血。 最后一支箭射出,景晟不在回头,策马飞奔来到丛林深处,道路狭窄起来,一边是深凹下的山谷,一边是茂密的树林。 一个刺客忽然从天而降,匕首狠狠插在了马股上,马瞬间跃起嘶鸣起来。 景晟提起剑向后刺,刺客死命抓住匕首,拖拽间,匕首从马股向下狠狠割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溅。 马疯狂跃起,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拼命用后蹄踢打着刺伤自己的人。 景晟将慕熙狠狠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说,“抱紧我不要动,别害怕。” 而后眼前一片黑暗,他被景晟整个裹进身体里,有重物落地的撞击声,景晟的闷哼声,还有他曾经尝试过令人恐惧的坠落感。 他想从景晟怀里挣扎出来,想看看怎么了,景晟是不是受伤了,血腥味好弄。 但又怕火上浇油,只能待在景晟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景晟很坚决,每一次与地面碰撞他都改变了姿势,将慕熙牢牢护在怀里。 有阴影的坠落感很快就过去了,慕熙感觉到景晟在不断翻滚,他们应该是掉下了山谷。 最后越滚越快,景晟只能拼命护住慕熙的头,坡度太大连他也无法保证怀里的人一点儿都不被撞到。 再有一次翻滚互换位置时,慕熙感觉到腰撞在了一块凸起的坚硬的石头上,险些将他疼晕过去。 有血液顺着景晟的下巴流在了他的额头上,血从额头滑落,一直流进他的口中。 尝到血腥的味道,慕熙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喊起来,“景晟你放开我,你怎么了,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景晟不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抱着他的动作再也没有变过,他已经昏迷了。 慕熙疯狂大叫着,但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他害怕的心都在发抖,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求求你,景晟回答我,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他们飞速的像山谷最低处滚去,再又一次撞到地面凸起的巨石时,慕熙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感觉到,他们停了下来,景晟的背狠狠砸在树上。他努力睁开眼,看到景晟的头发被鲜血染红,半边脸上都是血迹,找不到伤口。 他抬起手,想为景晟检查,最后只摸到了景晟紧闭的眼睑,便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景晟正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疑惑与询问。 虽然被撞了两下,但是景晟还是将他保护的很好,除了腰还有些疼,其他没受什么伤。 景晟应该伤的很重,尤其是撞破的头,血实在太多了。 此时血液已经干涸,干了的血黏住了景晟的头发,他再没有比此时更狼狈的时候了,半边脸沾了血与土,原本一个美人变成了土人,甚至有些搞笑。 但慕熙笑不出来,他抚上被血土覆盖的那半张脸,哭了出来,眼泪直流怎么都停不下来。 景晟温柔的擦去他的眼泪,把手放在唇边舔舐,声音有些喑哑,“咸的。” 慕熙缓过劲,越发觉得不对,从第一眼就有的怪异感觉更加加深,他小心翼翼地唤道:“景晟?” 而身上的人眼神疑惑,跟着他重复,“景晟?”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的没错,就是老旧狗血的失忆梗QAQ 第60章 失忆 两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处水潭,慕熙走过去才发现,他没比景晟好多少,也是一个灰头土脸。 景晟看起来像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但依旧保持着谨慎防备,从刚才说完那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他突然把脸伸了过来,自己指着。 慕熙小心猜测,“要洗脸?” 景晟:“你,你来给孤洗脸。”说完眉头皱了起来,伸着的手按在头上,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慕熙连忙把他的手从头上拉下来,“别想了,你受伤了不要碰。” 刚才的疼痛似乎确实很难受,景晟放下手不再想,又说了一遍,“给我洗脸。” 慕熙看着那等人伺候的小表情,他决定收回刚才谨慎防备这句话。 从衣服上撕下一片沾沾水擦一擦,…… 他失败在了第一步,电视剧里刺啦一下就撕下衣料为人包扎伤口,绝对是假的,这料子也太结实了。 刺啦。 景晟递给他一片衣料,“洗脸。” “哦。”慕熙自然地接过,在心底自己说,绝对不是因为我太弱!绝对不是。 慕熙慢慢给景晟擦着脸颊,动作尽量放的更温柔一些,他怕有伤口被污迹挡住弄疼了景晟。 刀削的线条一点点被擦出来,俊美的脸庞慢慢显露,无论看多少遍,慕熙都能被景晟的脸第一时间吸引,简直就是按着他的喜好长出来的。 “再撕一条,”慕熙指挥着景晟,“长一些,要包扎伤口。” 只听刺啦刺啦,衣服下摆遭了殃,“好了好了,够了。” 景晟:“哦。” 把干涸的血迹慢慢打湿,擦干净,小心的寻找着伤口。最后在后脑勺,发现了一处凸起的肿块,并没有伤口;头顶右侧血最多,伤口在这里。 慕熙斜侧着拿布条绕了一圈,把伤口包扎起来。希望带甲军早点找过来,他害怕伤口会发炎。 “好了。”慕熙做完发现景晟一直盯着他,“怎么了?” 景晟又塞给他一块布条,指了指脸,“洗脸。” 慕熙笑,“好好好,洗。” 慕熙一边儿擦着脸,一边儿观察景晟,这人一直盯着他,眼睛闪亮闪亮的,尤其是他把脸擦干净的一瞬间,这人眼睛都冒着光。 果然,颜狗遍布各个时代,爱美是人的天性。 “好看吗?”慕熙问。 景晟不说话,但是依旧死死盯着他。 “不好看那别看了。”慕熙扭过头,但耳朵仔细听着一旁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身边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他转过头,景晟已经站起来走了。 慕熙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景晟现在是一个伤患,急需检查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绝对不能再填新伤了。慕熙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手,追了上去。 景晟抱着右手臂,尽管他很努力慕熙还是看出他走路也不利索。 “还有其他地方疼吗?”慕熙着急的问,“疼一定要说出来,有些地方内伤更严重。” 如果不是幻觉,他记得最后一下,景晟狠狠撞在了树干上。 这里不是地方,慕熙焦急的望向四周,“我们得找个能躲避的地方,好好给你看看伤。” 他们应该要离水源远一些,因为水源附近是第一个要被搜索的,但是他们不知道第一个来的会是带甲军还是刺客。 但当走了一段,他们居然发现了一间竹屋时,以现在的情况他们只能留在这里。 有床有被,靠近水源,最重要的是家里居然还有鸡圈,圈养着几只鸡,能暂时果腹。看灰尘这里应该有人居住只是离开了有小半个月的样子。 慕熙进屋前双手合十拜了两拜,“江湖救急江湖救急,主人莫怪主人莫怪。” 景晟也想学他,然后发现拜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慕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景晟一直都是在模仿他,说话动作都是。失忆是确定的了,不会脑子也摔坏了吧? 紧张的拉着景晟坐下,“哪里疼?”景晟不会打,慕熙直接道,“我来问,对你就点头或者说是,不对就摇头或者说不是,好不好?” 景晟只是看着他,慕熙觉得那个傻子是他。 “明白就说明白,不明白就说不明白。” …… 慕熙傻子实锤。 就在他以为景晟不会回答时,景晟说话了,“明白,你问。” 还会自己创造俩字,不容易。 “腰疼吗?”慕熙真诚发问。 景晟深深看了他一眼,搞得慕熙觉得自己问了什么少儿不宜的问题,尴尬地咳了一声。 “不疼。” “脚呢腿呢?疼吗?” “有点,能忍。” “别忍着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慕熙扒拉着景晟,景晟紧紧抓住自己的裤子,眼神惊悚地看着他。 慕熙:“……” “不是,我是给你看看伤,看看伤。” 景晟默默道:“不是很疼。” 景晟是个很能忍耐的人,虽然他说不是很疼,但是慕熙已经明白了大概。有伤,会疼,但是还能走,就是能忍不是很疼。 还能走,慕熙就忍了,应该没有大伤,不再纠缠于脱裤子。 慕熙接着问:“背呢?背疼吗?”他还是对最后的记忆,心有余悸。 这次景晟回答的很直接,“疼。” 确实是撞伤了。 慕熙心一紧,赶忙问:“那你有没有觉得内脏,胸腔啊肚子里有哪里不舒服,难受的,比如憋的慌,呼吸困难。” 这次景晟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慕熙松了口气,站起来搜索起房子来。他没有问景晟头疼不疼,从刚才他想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孤这个称谓时,慕熙就看出来景晟一想事情就会头疼。 至于其他的,至少现在会说会走,傻没傻,慕熙看着不像傻,最坏的可能就是心智倒退成小孩,这不是小说里常有的剧情吗? 慕熙觉得他们太幸运了,这件竹屋就像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里面居然有很多草药,还有药酒,他可以确定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大夫。 慕熙拿着药酒兴奋地冲景晟喊,“你的头有救了。”被投一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他拿药酒纱布重新给景晟包扎了伤口,这样就不用怕感染发炎了,慕熙又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把话说了出来。 “脱衣服,”这回慕熙理直气壮,“看看伤,擦药酒。” 景晟说出了醒来后,第一句没有模仿的话,“你会医术?” 看样子没傻,也没有心智倒退,“久病成良医。”慕熙感叹。 这些年,他治不了自己的病,倒是学会了很多奇怪的技能,比如擦药酒。 内伤没有,外伤肯定不轻,景晟脱下上衣,整片后背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点儿完好的地方,慕熙心疼的指间点在背上碰都不敢碰,生怕弄疼了景晟。 手指被抓住,景晟把他拉到了面前,说:“就这样擦。” 慕熙笑,“我看不到后背,怎么擦?会弄疼你的。” “这样能擦,孤不怕疼。” 慕熙固执,“肯定不行。” 景晟有些为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眼睛看向别处。 慕熙乐了,直说:“怕我在背后害你?” 景晟不说话,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他。 “行,咱们就这样擦。” 慕熙与景晟面对面,离得很近,点着药酒用手沾起立马在景晟后背擦起。 “嘶。” 慕熙也想轻点,但是擦药酒没办法,“忍着点。” “嗯。” 慕熙又问起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孤是君王。” “哦,记得身份,不记得其他。” “嗯。” “还记得自己是景国的陛下吗?” “景国?” “看来是不记得了。” 景晟看着慕熙,说道:“孤记得你。” 慕熙瞬间停下动作,手指微动,看了半晌,这显然不像记得的样子啊。 不抱希望的闲聊起来,“哦,说说都记得什么。” 景晟死亡发言,“你是孤后宫的三千佳丽,”思考了片刻,又加了两个字,“之一。” 慕熙:“???” 作者有话要说:慕熙:我跟你说,你宣布了自己的死亡 第61章 别思 “三千佳丽,之一。”慕熙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手上的劲不自觉也大了几分。 “嘶。” “继续说啊,还记得什么。” 景晟忍着疼,开口道:“你一定是孤最喜欢的那个。” 慕熙停下手问:“为什么?” “因为孤醒来的时候,你在孤怀里,护得好好的。”景晟认真道。 慕熙眼角一酸,手上不自觉轻柔起来,随便聊着:“那你还怀疑我?” 景晟摇摇头,“不是怀疑,只是必须保持警惕。” 这是景晟埋在身体里从小植入脑中的本能,按理说这才是真正的景晟,鬼知道之前与他在一起的人,怎么能那么不设防不君王。 擦好药酒,慕熙把东西都收拾起来,景晟忽然提醒:“如果有人找来,不能说孤护着你。”然后就不再说任何话了。 慕熙轻笑,啵唧一下亲在景晟的侧脸,“知道了。” 景晟看着这个不守规矩的男侍,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脸颊发烫,心里砰砰的,有种奇怪的感觉。景晟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任何人,但却无法否认事实,在最危险的时候当时的自己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对方,那这个人至少是重要的。 头又开始疼,景晟停止思考,侧卧着休息。 没一会儿,细密的呼痛声让景晟张开了眼睛。 他走出卧房,慕熙正在给自己擦药,上身的衣裳被脱下搭在腰间,亵裤被撩起左腿整个露在外面。景晟记不得宫里的男侍是不是都这么白,但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一定是白的最好看的。 慕熙有些瘦,身材却不算差,线条优美皮肤光滑,露在外面的腿白皙修长,甚是好看,景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欲/望。 慕熙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到了他,景晟觉得这个小男侍似乎红了脸。 他走过去,看到慕熙腰后有一大块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扎眼,说道:“后面能擦得到吗?” 慕熙刚才够了半天,气得先擦腿了,他全身就撞伤了两处,左大腿和后腰。 慕熙调侃,“陛下您会擦吗?” 景晟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人从醒来后,似乎就没有用过敬称,对他也根本不像一个男侍对君主的态度。不过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些暂时都没有意义。 景晟坐下,自然的照猫画虎,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他能感觉到手下的人微微颤栗,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景晟本以为,做这些事会有违和感,但当他做起来时好像一切都很熟悉很自然,就像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手指一次次滑过皮肤,药酒撩起的火忽明忽灭,更像是两人被点起的火。 慕熙的皮肤像落日的霞,慢慢被染红,扶在他腰间的手不断散发着温热,染红了他的小腹。 慕熙觉得有些口渴,他伸手制止了身后人的动作,扭头道:“好了,可以了。” 景晟握着他的腰将他拉近,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从上面看下去,怀中人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都快刷到他的脸颊,让人心里痒痒的。 景晟摸了摸手中的细腰,手感无法形容的好,不禁开始想象他与怀中的小男侍在一起时是怎样的,怀中的小家伙这么柔弱,怎么承受得住。 慕熙的腰本来就极其敏感,被人握在手里就算了,还被摸来摸去的,他实在忍不了,靠在景晟怀里扭来扭去逃着,嘴里发出情不自禁的呻/吟。 两人距离很近,鼻尖都快贴在一起,终于景晟主动覆下来,吻住了发出好听声音的唇。 不再是想象,怀里人的嘴唇味道极好,景晟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可以沉溺于欲/望的人。怀中人明显不是第一次,配合的张开口,攀住自己的脖子,景晟吻的更深,又不禁开始嫉妒起曾经的自己。 一时情迷,慕熙的衣物散落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景晟抱在怀中,景晟的上衣也被他抓乱,堪堪挂在手臂上。 两人之前虽也有亲昵,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重欲,就像要进行到最后一步,而且两人明显能感觉到彼此的迫切与欲/望。 慕熙喘着气瘫软在景晟怀里,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景晟放在裤角的手,生理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倒像受不住哭着求饶似的艰难的说出一个字。 “别。” 景晟从来不是会强迫的人,更何况这种境地确实不合适。他想,自己这个小男侍一定是习惯了金屋软塌,之前想象的那些二人在软塌中缠绵的画面不断在脑子里闪回,让他险些难以自持。 “你一定很受宠。”景晟停下手上的动作,下了结论,慕熙在他怀中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他堂堂景国的王,居然会伺候一个男侍,而且心甘情愿。他都能想象这个脾气不是很好的小男侍,在后宫是怎样的恃宠而骄。 景晟给怀里的人穿好衣服,把人抱进了卧房,一天折腾,慕熙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此时情况好转,景晟的伤也上了药,刺客似乎没有追来,舒服的亲昵后身体与心里都放松下来,慕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小懒虫。”景晟吐槽。 他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但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他们现在的处境,他身上都是外伤不严重,而且他清楚自己是练武之身这点伤很快就会好。 最重的伤,还是头上那一块,只要他试图回忆以前的事情,头就疼的像要裂开似的。 折腾了一天,两人没有吃任何食物,景晟看着鸡圈里的鸡,思考着自己绝对不可能会做这种东西,转身进了林子。 慕熙醒来时,天已经蒙蒙黑了,他看景晟正在屋外坐着。 出了卧房,走近才看清,景晟正跟一堆绿色的果子对峙着。果子大概半个拳头大小,呈翠绿色,绿的发光,看着都牙疼,明显没熟不能吃。 慕熙看向景晟,他脸色有些不太好还有些僵,慕熙问:“陛下,你不会吃了吧?” 景晟正襟危坐,当然不可能承认,但握紧往后藏的手,出卖了他。 真吃了,慕熙偷笑,“这果子没熟,看起来不能吃。” 景晟:“那我们就不吃。” “嗯,好的。” 慕熙也有些饿了,还有些冷。 他想起外面那些鸡,又想起自己可是个真·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笑着向景晟求助,“陛下,您会杀鸡吗?” 景晟看看慕熙,又看看桌上他费力采来酸掉牙的果子,回答:“勉强一试。” 慕熙笑起来,分外好看,景晟看入了迷。 真是个小妖精,难怪那么受宠,能被他带来狩猎,遇到危险了还让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护着。 这件事太危险了,绝对不能有下一次。景晟看着慕熙想,他没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把这样大的弱点留在身边。 景晟杀过人,虽然他不记得了,但是潜意识里知道,夺取一个人的性命都不在话下,杀只鸡应该也没问题。 当他从鸡窝把鸡抓出来,在竹屋一侧的小灶处找到了菜刀,看着一直不停咕咕咕叫的鸡时,他有点不知从何下手了。手里的鸡与他大眼瞪小眼,依旧在不停叫着。 等慕熙回来时,景晟还在灶台旁与“咕咕咕”做斗争。 慕熙看着这场诡异的对峙,“陛下,您不会不知道怎么杀□□?” 景晟怎么可能会杀鸡,而且更可笑的是,他理应对人都没有太多怜悯之心,却有点不忍心因他们的意外来访让这只鸡糟了灾。 慕熙看出了几分意思,没再追问,只说道:“我可不敢杀鸡,陛下您就别指望我了。我在林子里找了点能吃的蘑菇和野菜,我们暂时对付一顿吧。” 景晟从善如流,说:“好。”把鸡放回了鸡窝。 慕熙把蘑菇野菜洗净,使唤景晟陛下去打了些水回来,炖了个野菜蘑菇汤。肯定没有肉汤香且管饱了,但好坏能垫垫肚子。 慕熙还怕景晟吃不惯,没想到喝了一碗后,又喝了一碗,看来味道还不赖。 之前就一直吃的很少了,慕熙喝了不到一碗就觉得够了,看着自己做的汤被景晟都喝完了,心里还挺乐呵。 景晟放下碗,认真地看着慕熙,说道:“厨艺不错。”慕熙的谢谢夸奖还没出口,只听景晟补了后半句,“一定是后宫三千佳丽里最好的。” 慕熙:我去你的三千佳丽! 被景晟噎了一口气,慕熙懒得说话,靠在卧房门边儿看着竹屋里唯一一张床,软糯糯地说:“陛下,今夜能赏赐半张床吗?”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景晟心里痒痒的,“准。” 床不大,竹屋的主人应该是一个人住,对于景晟与慕熙来说有些挤了。两人反复了好几个姿势,始终有些难受,尤其景晟整个背还伤着。 慕熙无奈,起身道:“陛下,奴还是去外间对付一晚吧。有碍圣体,实属大罪。” 景晟翻过身,向内侧卧着,把起来的慕熙拉近怀里抱住,“行了,就这样对付一晚吧。” 慕熙偷笑,嘴上道:“谢陛下。” “你倒是突然有礼起来。”画风与刚醒来时差距颇大。 慕熙的眼睛只能看到景晟的胸膛,他把手放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竹屋的夜晚格外安静,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将屋内的一角照亮,慕熙在寂静中有些出神。 他们离跌落的地方并不远,刺客没有追来,那明天带甲军应该就会找过来。 慕熙又想起了他们去少记时,景晟说的那句话。又想起了在西花园那个积满灰尘的小屋里,景晟痛苦的模样。 他张口,想问问失忆的景晟,你愿意有一个每次只能活几年就要死去,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醒来,以后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的爱人吗?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当确定景晟失忆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景晟忘了他,如果就此退出他的生命,他就不用每次去承担失去爱人的痛苦。他之前不懂,可当他们从跌落山谷,景晟的血不断打在他的脸上,那种蚀骨的恐惧未知的可能会失去爱人的痛苦他终于体会到了,那是比想象中更可怕的,让他再也不敢承受第二次的痛。 原来景晟这四年都是伴随着这种感觉活着的,而他估计能再活一两个月,景晟要再承受一次痛苦,然后在未知的等待中期待着爱人的再次醒来。 如果,如果这本书结束后,他就再也不能重生了呢?那他们就只有两三年的时间,景晟就要在无尽的痛苦等待中过完一生。 “怎么了?冷吗?”景晟用被子裹了裹,把人往怀里又拉了拉。 短暂的颤抖被控制住,一滴眼泪从慕熙眼角滑落,打在景晟胸口,“陛下,不冷。” “哭了?小懒虫还是胆小鬼,真不知怎么得宠的。”景晟无奈,却不自觉地安慰,“别怕,有孤在。” “嗯。”慕熙在怀里蹭了蹭,微笑着。他的太子哥哥,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尽管所有人都害怕他畏惧他,甚至有很多人以暴君相称,但只有他知道,这个人拥有一颗温柔又坚强的心。 第62章 选择 赖床第一名的慕熙今天起的格外的早,他轻手轻脚起床下了地。平时一点儿动静就会醒来的景晟,今天睡的有些沉。 慕熙站在床边,心想,也许这就是天意。 慕熙出了门,往他们昨天落下的地方走,没有查探的迹象,刺客确实没有追过来。 山谷并不浅,下来也是要掉层皮,还有随时会赶来的带甲军。尤其从那么高的山谷跌落,也不像会没事的样子。 燕国不需要景晟死,只需要边境的军队短时间无人调遣就行了。 无论是失踪还是重伤,于他们而言,目的也算达到。 回去的路上,慕熙随手折了根树枝,一片片的揪叶子,走,留,走,留的数着。 枝条被他揪的秃秃的,只剩下顶端的三片叶子,又揪掉一片,“走。” 慕熙的手收紧,手里的叶子被捏碎了,他没有再数下去,把枝条扔在了水中。 回去的路上,他又采了些蘑菇兜在怀中,又数起了数,像揪叶子一样,数着数着又停下来不数了。 慕熙还跟自己打赌,如果回去景晟醒了,他也走不了,就留下了。 如果景晨没醒,他就离开,昨天他一直装作有礼,景晟也只当他是个小男侍,想必也不会特意寻他。 等慕熙回到竹屋时,发现鸡圈里死了一只鸡,不知道怎么死的,就是昨天景晟抓的那只。 慕熙的心渐渐沉下来,望着竹屋,迟迟没有进去。 醒,还是没醒呢? 慕熙在屋外纠结了很久,转身到一旁的灶台旁把蘑菇泡上,然后进了屋。 他一步一步走到卧房前,居然有些紧张,里面没有人,慕熙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景晟。”慕熙嘴里念着,转过身,一把匕首横空出现他在脖颈上,惊得慕熙退了两步,匕首快速跟上,一直紧紧压着他的喉咙。 “你是谁?”拿着匕首的人开口质问。 慕熙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全身颤抖着,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 “景晟是谁?”那人再问。 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在嘴边囫囵了半晌,终是没有说出来。 看着不知从哪里找来匕首的景晟,慕熙道:“你听错了,我只是在说时间,时间是清晨。” 景晟明显不信,“你刚才明明在找人。” 慕熙自然道:“没错,我在找你啊。” 景晟愣住,看面前的人没有什么威胁的样子,放下了匕首,“你是这里的主人?” 慕熙点点头。 “你从上面掉下来了,撞破了头,我救你回来的。”为了更严谨,慕熙在时间上并不撒谎,“你是我昨天救回来的,醒来之后就不记事了。” 慕熙走向外间,景晟也没拦,他又质问:“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慕熙摊手:“更谨慎一些我无论怎么说都没办法向你证明我是这里的主人。”拿出药酒,慕熙继续说,“我知道药在什么地方,昨天给你包扎过,外面有刚采的蘑菇和刚杀的鸡,至少能证明你确实是我救回来的。” 景晟早已查看过放药草的柜子,身上的酒味证明他确实擦过药酒,去屋外查看,灶台旁果然有刚采的蘑菇,鸡圈里也放着刚杀的鸡。 虽然仍不能相信,但对方目前确实没有恶意。 慕熙问道:“你今日起来,连昨天的事也不记得了?” 景晟皱着眉,忍痛难当。慕熙赶忙过去,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袖,“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越想你的头会更疼。” 头太疼了,景晟没有发现慕熙的反应根本不像是萍水相逢的人,只当遇到了好人。 “搭救之恩定当报答。”景晟承诺。 “无妨,我一个隐居避世的人,也没什么想要的。”慕熙自然的扮演着角色,还好奇的进行着话题,“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景晟立马警惕的捏紧了匕首,“我昨天与你说了?” 慕熙点点头,“我是怕你今天自己不记得了。”看样子是还记得的。 挺好啊,什么都忘了,倒是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慕熙不知道自己在酸什么。 景晟也放松下来,说:“看样子,你昨天赢得了我的信任。” 慕熙:“是,我们昨天相处的很愉快。”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慕熙打破了僵局,“你头上的伤不轻,要多休息,去躺一会儿吧,我来弄饭。” 景晟本想帮忙,却想到自己身为君王,怎么会厨灶之事,于是作罢,回卧房躺着去了。 慕熙不断的深呼吸,就像下一刻便会窒息一般,按住自己狂跳的胸口,恨不能把嘴唇咬破。 他死死盯着卧房,身体从手心凉到了脚底。 景晟又失忆了。 慕熙一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很确定的一点是,景晟现在的状况可以让他们成为真正的陌生人。 这简直给他创造了一个比昨天更完美的离开机会,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鼓励他。 思索间,马蹄声传来,慕熙靠近窗户,看到了带甲军。他们也发现了这间竹屋,加快脚程三两步就要赶到屋前了。 慕熙不断后退,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后门走了出去,竹屋下留有半人高的空隙,慕熙想也不想钻了进去。 他听到带甲军打开了门,高呼找到陛下了。听到众人齐齐跪倒,高呼陛下。 景晟只是淡淡地让他们起来,并没有透漏任何事。 有人道:“现在大臣们乱成一片,对外暂时瞒着,陛下身上的伤如何?可能需要陛下尽快赶回王宫。” 景晟只道没事,现在立马启程。 他最后望了一眼竹屋,头又开始疼起来,还是想不起任何事。他命带甲军留下了足够的银两,离开了竹屋。 马蹄声渐行渐远,一下下踩踏着慕熙的心脏,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就这样离开了景晟。 慕熙就那样,蜷起腿坐在竹屋下,眼睛里没什么光彩,直到太阳落山,身体被寒气覆盖,他才爬出来进了屋。 一天没吃东西,慕熙也不饿,进了卧房倒头就睡。 被子上还有景晟的气息,让他感觉到温暖又心安。 慕熙浑浑噩噩在竹屋住了四天,直到竹屋的主人回来,一声带着沧桑的大吼穿破了慕熙的耳膜。 “谁杀了老子的鸡。” 景晟回了宫,迎接他的是处理不完的政务,最紧急的是边境战事。 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不是上朝就是侧书房议事。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两个人出去,只回来了一个。更没人敢问,慕小侍君怎么了?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边境战事已经打响,愣是没人看出来当今的陛下失忆了。 除了专门为景晟诊治的文太医,文华说,今日扎针后,陛下就有可能恢复记忆。 景晟端坐着,感觉到一根根扎在头顶的针,听从太医的不要在扎针时强行回忆。 半个月前,景晟也不知为何,派人去山谷中寻了那个救他的貌美少年郎,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一盏茶的功夫,景晟睁开眼,硬生生将手中的茶杯捏碎了。 “呵,胆小鬼。”胆子一点儿也不小,欺瞒君主张口就来。 景晟问文华,“宫里以前是不是有个很受宠长得很漂亮的小男侍。” “是。” 景晟:“叫什么名字。” “慕熙,慕小公子。” 景晟疑惑,“你们……唤他公子?” “是陛下吩咐的。” 景晟带着几分玩味,“真是受宠啊。” 文太医试探道:“陛下,之前的事您没记起来?”看着像记起了什么,但又没有全部记起来。 对太医景晟如实说出自己的情况,“孤在山谷第一天记忆是第二天才消失的,现在第一天的记忆回来了,但是之前的记忆并没有恢复。” “诺。老臣再为陛下把脉。” 陛下这样的病例实在太少见了,连续两天失忆两次,文华兴致满满。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有信心,再难的情况,不出半月,他也能让陛下恢复如初。 “来人。”景晟唤了暗卫,“派一队人再去山谷,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暗卫中有部分人都见过慕熙,只要人还在山谷,那必定逃不出暗卫的搜捕。 末了景晟还是嘱咐了一句,“温柔些,别伤着人。” “诺。”暗卫无情想到,陛下,看您说的,谁敢伤了您心头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预收九月开文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吧么么哒~双向暗恋恋爱小甜饼 全星际求我嫁过来 作为深海里的小萌鱼,姜贝在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是:我爱的人也爱我,他天天来拍我 (*^▽^*) 。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原来他只是个冷血无情的“代拍”QAQ 姜贝龇牙,一爪拍飞路过的异种:别让我见到他!!!否则咬洗他。 时与缚: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时与缚在与反叛异种的战斗中重伤,尽管他是星际最强关系户,所有人依旧明白他废了。 消息传出当天,当事人正在星网搜索:捂住马甲的108种姿势。 他一直远程监控的那条无人星小人鱼来到了星际,长着一双大白腿,弄丢了尾巴,向他控诉偷拍他的人是猥琐男,更对偷拍行为恨之入骨。 时与缚:宝贝,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勇敢追爱努力做人外表呆萌实力凶残人鱼受X宠妻星际最强攻 第63章 少年郎慕熙 一年后。 太阿殿。 群臣跪了一地,脸上都是无奈。丞相前两日卸任退休,无一人敢在陛下下令后再争取询问的。 张大福见状,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各位大人就退下吧。” 最近一月,这场面在太阿殿是常客,群臣已将流程了然于胸,只得起身离开。 等大臣们走了,张大福转向龙案,唤道:“陛下。” 景晟抬了抬手,张大福道:“诺。”退了下去。 侧书房与一年前似乎没什么区别,要是仔细看,少了一鼎香炉,房内再无熏香的味道。 景晟坐着,面上更冷清了,比起以前就连眼角都似挂着寒霜。 太阿殿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一点儿响动,他们连陛下的目光都承受不起。 张大福呼出口气,觉得自己也该卸任了,压力太大了。以前伺候的那些人又被陛下遣散了,这些新人让他天天提心吊胆,这一年下来恐怕要折寿三年。 一年前,边境连连告捷,不出四个月便打下了燕国,而后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天下已经尽是景国的江山。 这一年,陛下可谓殚精竭虑,日日都沉溺于政务中,才有现在天下是一家百姓安居乐业之景象。 所有事务都步上正轨,丞相于两日前卸任,朝中无一人敢再向陛下进言。 自从一年前,陛下从刺杀事件中回来后,就变得比之前更可怕了。如果说,以前陛下让人害怕但却还有人敢编剧本聊八卦,让人害怕但有人味。那么现在,陛下就像,就像完全失去了感情,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丝毫的兴趣与感情,只是按照规则在做事而已。 两个月前,丞相提出迁都,按照现在景国的疆土,都城确实该更换位置了。 但是陛下没表态,在丞相一再上书后,陛下直接驳回了。 还有大臣私下里议论了很久,方案都已经写了百八十,却无人敢上奏的联姻事件。陛下应广纳后宫,并要纳一些燕梁身份高贵的女子,这样更……这本奏折被大臣们压在议政厅的最深处。 陆鑫没走,张大福出来后意会,两人出了太阿殿。 “张公公,那件事……” 张大福摇了摇头,“没人敢提,陆大人别为难老奴,一年前老奴忍不住问过一次……”想起陛下当时不含而怒的眼神,他像被扼住了喉咙,当时的窒息感现在还能感觉到,张大福拉了拉衣领才觉得又能呼吸了,“陛下当时命人将慕小侍君的东西全扔了,下令以后不许提起此人,否则就是死罪。” 没人知道一年前陛下独自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起初一个月陛下还算正常,后来突然有一天,像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那几天太阿殿简直就是地狱。 只有陆鑫为了一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一直在调查。 张大福壮着胆子,说道:“奴只知道,陛下每次改变,都是在文太医来后。” 两人相视无言,这件事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当时陛下回来,绝口不提慕小侍君,后来有一天,文太医走后,陛下立马派了暗卫去当时出事的地方找人。这件事并没有避着张大福。 可是后来没有找到。 后来又过了半个月,张大福清楚的记得,陛下眼睛都红了,有怒气但他总觉得不全是怒气。 陛下这次更是下了死命令,最后从山谷里找来了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这次陛下屏退了所有人。 张大福只知道,从那天起,慕小侍君就成了景王宫的禁忌,乃至整个景国的禁忌。 “陆大人,陛下的禁忌还是勿要触碰,”张大福轻叹,“奴虽不愿陛下如此,但陛下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大福想起,当年慕熙公子去的时候,也跟现在差不多。只是那时候,陛下对慕熙公子是有点喜欢,大概有点伤心。如今这慕小公子不见了,瞅着,陛下是恨之入骨。 陆鑫从太阿殿出来,最后还是去了太医院,一年来从文华口中什么都没问出来,但他并不放弃,他要知道那个慕小公子到底怎么了。 夜半,景晟批完最后一本奏折,靠在了龙椅上。 如今天下归一,奏折比曾经多了不止一倍,景晟又找出有争议的一本,确定没有问题,才起身去休息了。 推开寝宫的门,景晟愣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烛火跳动着,景晟从老地方抽出一封信,伸向火苗的顶端。火舌跳动,蜡油被烧的刺啦刺啦响,火苗一点点蔓延上脆弱易燃的纸张。 最后一刻,景晟收回手,信的一角已经被熏黄,景晟摩挲两下,把它收了起来。 同一时间,南边慕家旁支的一户人家正经历着惊心动魄的一晚。 “老爷、夫人,少爷又吐血了。”屋里的姑子大声喊着。 家中一时间兵荒马乱,被江湖术士挡在门外的家人鱼贯而入,看着自家孩子正趴在床边,血吐了一大盆,乌黑乌黑的。 夫人先急了,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大,大夫,你说没事的,我儿也相信你我们才让你来医治的。如今,如今你将我儿的病治的越来越重,我们不治了不治了。” 妇人扑上去,缓缓拍打着孩子的背,“熙儿,哪里疼跟娘说,咱们不治了啊,不治了。” 老爷是个妻管严,看自家娘子如此,也不敢多言。这些情况在医治前,人家都打过招呼,他抱歉的看向云游而来的神医。 “行了,小熙儿,一准没事了。”鬼竹拍着少年的手臂,“我可不能与我那不争气的师弟比。” 妇人睁大眼睛,“没事了,”看着一盆的黑血,这都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这是没事了吗?” 鬼竹不爱与人医治,就是因为麻烦,他最怕麻烦,要不是与这少年郎有几分缘分,鬼竹不情不愿地道:“你儿先天不足后天强补不疏,瘀血缠身,早夭之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让他活着这么久,如今瘀血已清,还能多活几年。” 妇人豆大的眼泪立马就出来了,鬼竹最受不了这许多,扭头不看,将少年郎身上的金针一根根取下。 妇人知道,县里所有的大夫都说她儿子活不过今年,除非神医再世。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找到什么神医。 他们只听别人八卦过,曾经慕家祖母为了正房的孙子,找过宫里的太医,谁知道真假。更何况,慕家祖母也不可能为了他们熙儿再去求助。 同名不同命,当时慕熙小公子在慕家风光无两,按理他家的孩子不能与其同名,这是忌讳。 只是他们,是旁支里的旁支,族谱里都没有他家老爷,老太爷走的时候给起了名,就没改过。 后来,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她总觉得,都是跟了那个病弱的公子,沾了晦气。 慕熙抬起头,身体轻松了许多,苍白的脸色也有了笑容,“娘,真的没事了,现在身子轻得很。” 看着孩子这么懂事,妇人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都这么围着,你家孩子连口新鲜的气都吸不着,都出去出去。再进来老子不治了。”鬼竹看的心烦。 看着孩子气色确实好了些,两人连忙听话退了出去,让下人也都跟着出去,别打扰少爷休息。 慕熙躺在床上,大口呼着气,像又重新活了一次。 “老师,谢谢。不然我才醒来,恐怕又要去了。” 鬼竹倒半分没有受谢的意思,好奇的打量来打量去,一个月这新鲜劲都还没过去。 “啧啧啧,真是,神来之笔,”他在床前来回踱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于慕熙能重生这件事,他根本不信,如果不是他们当时对的暗号,他是死也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事。 “一年前,谢谢老师的关照。” 鬼竹抬手制止,“别跟我来这客气的,咱们俩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当年如果不是你说的这神奇的事,老子早一针扎死你个小毛贼。” 知道自己老师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慕熙笑笑没放在心上。 一年前,景晟随带甲军离开后,慕熙就遇到了竹屋的主人。当时鬼竹确实不友善,但慕熙心事未了,不能就此离开人世。 他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鬼竹,并且拜鬼竹为师,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封信,拜托鬼竹,如若有人找来并将你带到了景国陛下面前,就将信转交。 如果没有,就当从未收到过这封信。 鬼竹来的第一天,慕熙就问了这件事。老师告诉他,他走了不过半月,景王宫就来了人。 慕熙有些发抖,很冷。 鬼竹:“娃娃,你要好生将养,否则就算这次医治及时,你也多活不了几个年头。”先天不足,是最没法治的病,不过他鬼竹就是信己不由天。 从醒来起,慕熙连这张床都没下过,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再也忍不住,小心问道:“老师,现在外面世道,是个什么情况?” 鬼竹摇摇头,开口道:“你就别想了。” 别想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鬼竹继续道:“你的皇帝陛下已经是名垂青史的始皇帝了,政绩卓然,不过吏治严苛,现在天下都通行景国的律法,日子清平着呢。” 慕熙出神,缓缓道:“皇帝?” “对,你家陛下早半年就称帝了。” 鬼竹摇摇头,“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可千万别被你家陛下逮住,不然啊……” 鬼竹向慕熙回忆了当年入宫的事,告诉他,景晟拿到信时那眼神像能吃人似的,就连放荡不羁的鬼竹都生出三分畏惧,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早就有的设定哦~慕熙又又又重生了QAQ 第64章 决心 太阿殿里,景晟收到了暗卫关于慕家的密报,草草看完,扔在烛台上烧了。 他想起,一年前自己确实命暗卫盯着慕家,不是这份密报险些要忘了这件事。 把暗卫放在慕家,实属浪费。 “以后不需要再盯着慕家了。”景晟道。 “诺。” 这一年来,慕家敬小慎微,时刻注意不给官家一点儿把柄,生怕官家打压。一年过去,官家对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兴趣,俨然是他们多心了。 “你家陛下没有为难慕家。” 慕熙点点头,魂儿不知在哪里飘着。 “我查探了,没人盯着慕家。你家陛下这一年恐怕连吃饭的时间都节省着,哪来的时间监视你啊。” “嗯。”慕熙本能的答着。 鬼竹摆摆手,慕熙眼睛都不眨的,“我说你这小娃娃,魂儿呢?” 慕熙回过神,“嗯?” 鬼竹摇摇头,“算了算了,你是没救喽。” 慕熙靠在床头,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揽起他,然后端来一碗糖水,非要喂他喝。 他醒来后,整个人都是麻的,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他选择了离开,他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慕熙笑了笑,“老师,我没事。” 鬼竹心道,这娃娃确实没救了。 慕熙拨弄着碗里的饭菜,他真的吃不进去,但家人和老师都在为他担心,慕熙勉强塞了几口。 景晟没有为难慕家,更没有派人监视慕家,他确实与自己一刀两断了。这是在划清界限。 一年前,他在带甲军找来时躲了起来,然后又错过了二次来寻找的暗卫。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慕熙想。 当时他已是弥留之际,但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他不想让景晨一次又一次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但他阻止不了景晟恢复记忆。 如果他记忆恢复了呢?他会疯狂找自己陷在过去里无法自拔,也可能会生他的气抓到他质问他。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留下了一封信,如果他恢复了记忆,就能看到。如果没有,自己将会成为他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他告诉景晟,自己没有几天好活了,而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重生,他死了就是真死了。当他看到信时,自己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希望景晟能将他们美好的一切封存在记忆里,然后向前看,看他的大好河山看他的黎民百姓。而他一个连自己未来都无法抓住的人,不值得。 他不想欺骗景晟,只能将自己的猜测尽数告知。 虽然没有证实,但慕熙隐隐觉得,这本书结束后,他就再也不会重新醒来了。 慕熙垂着头,抓着膝盖,“你真贪心。”说着,一滴眼泪打在手背上。 他不想景晟因为他一次一次短暂的生命而痛苦,却又想在他身边,自己无法承受分别之苦。 一瞬间,慕熙觉得五年的命太长了,像是一眼望不到头,未知的令人恐惧。 将养了些时日,慕熙已经能行走自如,家里欢天喜地,就差挂灯笼庆祝了。 他母亲甚至已经开始给他物色姑娘,喜上加喜冲冲晦气。 此时,慕熙正坐在小亭里,与一位漂亮姑娘大眼瞪小眼。 他是被强制拉来的,这位姑娘看起来也不知情的样子,景国民风速来彪悍,他从来没想到彪悍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慕熙轻笑,给姑娘添上一盏茶,却不搭话。 那姑娘一直看着河里,已经看了一刻钟,转过头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将慕熙添的茶推到石桌中间,不能再明显的表达出拒绝之意。朝慕熙拘了一礼,直接道:“公子,恕小女子无礼,小女子对你并无倾慕之意。” 她接着说:“见面是被骗来的,方才失礼小女子也不觉得抱歉,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礼数不知羞耻的女子。”漂亮姑娘拿着豁出去的架势,越说越快越说越洒脱,似乎终于解放了。 “小女子有倾慕之人,他腿有顽疾无法行走。但即使公子身体完好,小女子我心里的人,依然是他。” 姑娘说的激动,站了起来,“我仰慕他有惊世之才,能顶百石之毅力,他虽不想耽误我,但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慕熙觉得这姑娘说起喜欢的人时,眼睛都亮了,他说起景晟时,眼睛也会发光吗? “你,很好。”慕熙笑道。 姑娘一怔,眉头拧了起来,急道:“即便如此,你还想与我成亲吗?” 慕熙笑,“即便不如此,也不会。” 姑娘眉头舒展,这才认真看了慕熙一眼,“原来也是个翩翩佳公子,你是不是想念你喜欢的人了。” 慕熙垂首,轻轻应了一声。再抬头时,他见那姑娘摇了摇头,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没想到你们男子皆是如此,只敢背地里暗自伤神,却不敢追求自己所爱。” 慕熙并不反驳,“确实。你很勇敢。” 姑娘这倒不好意思了,撇过脸,“你其实也不赖,希望你能想通,告辞了。” 夏日里很热,慕熙再也不用在这样的天气披着狐裘。看着河里的鱼儿欢快的游着,他缓缓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醒来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做了个多么糊涂又糟糕的决定,但事情已经做了他没有勇气面对。 他害怕面对景晟,无论是悲痛的,还是冷酷的,甚至是形同路人的,哪一个他都不敢。他就是在逃避,反正活不了多久,就这样算了。 “老师,老师你快出来别躲了,我有急事,老师。”慕熙在院里走着,焦急的找人,不知道老师又跑到哪里去了。 “老师。” 身后突然有落地声,慕熙转过头,看到刚从树上下来的鬼竹。又在树上睡午觉了呢。 “吵,吵吵,再吵我回竹屋了。” “老师,你再与我说说外面的情况。”慕熙道。 鬼竹睁开眼,上下打量着,丧气的摇了摇头,“你这个娃娃呀……” 慕熙抓着鬼竹的衣袖,生怕人跑了,“老师,快说说。”他还跑屋里拿了个小凳来,“来,老师,做,慢慢说。” “天天都有这精神,怕是能多活十年。”鬼竹吐槽。 慕熙睁大了眼,“真的老师,那有没有办法活二十年,三十年的。” 白日里活见鬼,鬼竹摸上慕熙的额头,“没烧啊。” 回归正题,慕熙道:“老师,他,景王宫……”一时组织不起语言。 鬼竹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让小子文华治,那顶多十年。我嘛……”慕熙死死盯着这个长音,“都听我的,三十年不成问题。” 慕熙激动的差点把人衣服扯破。 “小娃娃快放手啊,老子就这一声衣裳。” 慕熙摇了摇老师的手,“赶明给您多做两身。” “算你孝敬。” “老师。”慕熙拖着长音,撒娇喊着。 “你家陛下啊,这一年后宫别说人了,连根毛都没有。” 慕熙偷笑出声,赶忙正色掩饰自己的情绪。 鬼竹:“瞧你乐的。” “哪有。”慕熙嘴硬。 “那不说了,睡觉去了。” 慕熙抱着人大腿不让走,“老师,再说说,再说说。” 鬼竹嘀咕,“这姑娘是有多吓人,怎么见了一面,跟换了个人似的。”宁可去送死,也不愿意娶个软软的大姑娘。 “我知道的也都与你说过,最近啊也就那么几件事,如今天下一统肯定是要迁都的,但你家陛下不知怎么想的,一直把这事压着,压的丞相都卸任了。” “还有啊……”看着弟子布灵布灵的大眼睛,鬼竹有些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 鬼竹:“你最好改个名。” 表情凝固,慕熙已经猜到了。 “这也是我最近知道的,传了好些日子的话本了,听说啊敢在景王宫提起慕这个字的,全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慕家这一年虽没被为难,也是刀口游走不太好过呀。” 心里的几分退意被慕熙一耳光扇飞,他露出个尴尬的笑,“咳,我考虑考虑。” 夜里,慕熙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无法抑制的颤抖。兴奋感让他根本无法入睡,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事,他的手不断抖着。 头侧向一边,曾经那里会躺着个人,这个时候一定会握住他发颤的手问他怎么了。 如今他只身一人,想起他时,便也没有了恐惧。他要回去,他愿意接受任何后果,承担他的选择带来的任何结果,也要回到景晟身边去。 即使,只是默默守在他的身边。 一觉醒来,果然如慕熙所想,他的勇气大概都用在了昨天下决心时。今天睁开眼,心里只有扑通扑通的乱跳,还多了几分怯懦。 虽然不是一往无前,但他也不会再退缩。 早饭时,他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母亲偷偷抹着眼泪,父亲也沉默不言。 这不是最近家里的画风。 妇人又抹了一把泪,“要是跟赵家姑娘成了就好了。” “现在说这些,也无用。” 慕熙一问才知,朝廷文书已下,全国适婚年龄符合要求的,无论男女,都要进宫选秀,给陛下填充后宫。 慕熙心下一动,这是他的机会,但…… 景晟同意纳后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问我什么时候甜,呜呜呜,自己有点失败,前面感觉写了很多甜的地方,也许大家都没觉得甜。害。下定决心,下本一定要好好写个小甜饼,甜到长蛀牙!!! 第65章 再次入宫 慕家老爷夫人心里都不愿儿子入宫,但违抗皇命是杀头的大罪,只能含泪相送。 慕熙在泪声泪语中,欢天喜地的踏上了入宫的路。 一路颠簸,让慕熙认识到,他的身体到底不如旁人。虽然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但自己的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来,娃娃,喝了。”鬼竹端着药碗。 慕熙接过,一口喝下,片刻不做停留。真苦,但是没人递给他糖水。 鬼竹塞给他个包袱,说道:“再往后你得自己去了,药拿好,不要多吃,一旦感觉到疲累立马煎一副,记住了?”又嘱咐,“吃完即止,把为师教你的那些都记住,问题不大。”如果不被你家陛下折腾的话。 慕熙想了想,还是接过了包袱。带药入宫,被发现了是要被赶出来。 他们并不是直接入宫,原来在宫外还有一层审核,临时安置的地方人山人海,这还是一批一批的,应该还有地方的人没来,前面来的该入宫的入宫该走的便走了。 人群里有人说,在这里被赶走也不错,还能自由嫁娶,一旦入了王宫没入陛下的眼,一辈子就搭在宫里了。 “都站好,肃静,做什么的?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应该是宫里的太监。 初次的筛选很简单,怕下面不懂事送上来不合规矩的,他们这些奴才担不起陛下的龙颜大怒,宫里会来几个专门负责选秀的公公姑子,检查五官端正身无残疾。 开始甄选的公公站在台上,喊道:“今天有没有慕家的啊?” 慕熙心头一跳。 “所有淮南慕家的公子,来,都靠西侧来。” 人群里交头接耳,不知是怎么回事。慕熙却隐隐有了猜测。慕家是淮南大家,人丁兴旺,适婚的公子姑娘很多,他在人群里一眼便发现一个,从模样上就能辨别,因为长相破有几分相似。 公公拿着副画像,对着人群看了看,“还好我机灵,不然可是要犯大事了。” 那人冲下面指着,“你,还有你,真是像。得了,所有慕家的公子对不住了,都请回吧。” 慕熙紧紧抓着自己的腰牌,不行,错过了这次,他想入宫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有个小年纪的孩子早在哪里偷偷摸了半天眼泪。他悄悄道:“你不想入宫?” 那男孩抽噎,“我不想,我是立志要做丞相的男人。” 慕熙皱眉,景国尚男风,也因此对于选男侍有自己历来合理甚至严苛的规定,“陛下必不会纳你如此有志向的少年郎。” 男孩默默流着泪,“我是家里的庶出,被家里送进来的。” 慕熙捏着腰牌,心一横,把自己的腰牌和画像塞进少年手中,顺手抽出他的腰牌和画像。 慕熙道:“我是慕家郎,能直接离开,你敢与我对换吗?” 少年立起身板,眼里瞬间有神,“求之不能,有何不敢?” 慕熙调侃,“被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 少年道:“你留下,都敢欺。我走的,怕什么?” “可以,丞相之姿。”慕熙竖起了大拇指,“敢问小兄弟名讳。” 慕熙展开画卷,右下角写着——顾棠,字少之。 真他妈的有缘。 把慕家人支使走后,剩下的人被逐个审查,没问题的登记造册,等待再次筛选。 轮到慕熙时,登记已经接近尾声。 慕熙自然道:“都城顾家公子,顾棠,字少之。” “哟,咱们都城的少年郎。”这些公公姑子对都城的公子都多一分照顾,瞅了两眼慕熙不但五官端正身无残疾,甚至是上乘之姿,立马接过了画像。 慕熙递过画像时,塞了两个坚硬的物件在公公手心,公公意会冲他笑了笑。 “顾家公子,未来可期啊。” 慕熙:“谢公公吉言。” 慕熙走后,那人摇了摇头,心想,庶出公子不过如此,找画师作弊画的是唇红齿白讨人喜欢,却也没画出本人一半的样貌啊。 第二天,所有人早起,迟到一刻的便被轰了出去。慕熙踩着最后的点到场,背后全是冷汗,差点就被赶走了。 “各位主子,您们入宫是要伺候这天下的主子的,今日这几关如过不了,奴才是万万不敢放你们进宫的。” 说着,这位公公端起杯滚烫的茶,朝队列中泼来。立马有人惊的跳了起来,还有朝两侧闪躲的。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把这些都拉下去吧。” 接着如法炮制,在每一列旁都泼了滚茶,害怕的闪躲的,都被拉了出去。 慕熙稳稳站在自己的位置,滚烫的茶水溅起,打在了手背上,刺痛迅速从手背传来,慕熙咬着唇没有出声。 “跪。”公公喊道。 慕熙立马跪下,端端正正行着景国的礼仪。 “把这些反应慢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都拉出去。” 两项下来,院子里已少了半数人。 “行了,各位公子也无须提心吊胆,其他礼仪啊入了宫会有专门的宫人教。”公公走近阴凉处,放大声音,“现在,就请各位公子站上两个时辰,今日啊便结束了。” 上面的人坐着蒲团,喝着凉茶,还有人扇着扇子。而他们只能站在太阳下,承受着曝晒。 两刻钟,有人受不了了,不服气喊道:“凭什么让我们站在这里挨罚,这样的考核根本没有意义。” 公公没动嘴,便有人入场将他拉了下去。一个时辰后,接着有人表示不服,也有直接晕过去的。 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拖了下去,慕熙握着拳指甲陷入嫩肉中,保持清醒。太热了,太阳直接的暴晒让他头晕眼花,身体晃动,下一刻就要栽倒。 慕熙摇了摇头,睁大双眼,要坚持。 “哟,这是……顾家的公子哥,瞧这小脸白的,坚持不住就放弃吧。”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个时辰太漫长了,衣襟都被打湿,坐上的公公已经走了,但只要有人偷懒便会被拉下去。 “我看到他动了,他向后退了,他动了动了的,为什么不赶他,为什么。” 此人开了个头,之后被拉出去的人都开始不服,指着慕熙说他动了的,他也该被赶走。 慕熙已经听不见声音,眼前一片模糊,只是人还端正的站着。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旁边的人告诉他他们可以入宫了,而且就是现在。 慕熙感觉全身乏力,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根。 “我是怎么回来的?” 没人跟他说话,大家都讳莫如深,抱团远离他。 慕熙一头雾水。 时隔两年,辗转,他又一次回到了景秀宫。 只是走了几步,就已经费了他好大的力气,头上虚汗直冒。他听从老师的话,现在他必须吃药,否则身体会坏掉。 这次没了月禄,凡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他买通了一个小太监,正感叹钱果然是万能的,就被抓包了。 “都出来,这包药是谁的?”一个细长的声音。 景秀宫的院子里,那个他买通的小太监畏畏缩缩跪在地上。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病入宫。”此人是景秀宫的总管太监。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满脸抱歉,抬手指向了慕熙。 慕熙向前一步,“是我的,但不是病。”慕熙连忙解释,“公公,我这身体不太好,这些只是补身子的。我没有病。” “你有没有病咱们不知道,但是宫里的规矩,你们这些主是没资格带药入宫的。今儿,要么你把药都叫出来,要么就带着药出宫吧。” 一旁的小太监小声道:“师父,入宫的这些主子都是登记造册上呈给陛下的,少了一个……”可无法交代。 慕熙头有些疼,他今天必须喝药,身体真的很不舒服。 “不然,公公可拿药去太医院验证。如若只是补身体的药材,便罢了如何?”慕熙走近,塞了银子过去。 “这各位主子可都看着呢,今日便拿去太医院,如若有问题,公子必须受罚。” 慕熙捏着手,答应:“好。”药包里的药自然不全是补药,但他必须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其他的。 当晚,慕熙还是没喝到药,大热的天睡在被窝里,总觉得冷。全身发着虚汗,浸湿了床单。 景秀宫里,他们本应该几人住在一间,但慕熙是单独住着的。半夜,实在难受,想喊人倒杯水都无人答应。 慕熙滚了一圈,睡梦中,感觉嘴边甜甜的,他张开口,温热的糖水流入口中。身边变暖了,他不再打哆嗦,牢牢抱着梦中的暖炉。 第二天醒来,身边什么都没有,昨晚好像真的像一场梦。没有人喂水给他,也没人给他暖炉。 昨日的小太监对他毕恭毕敬,捧着一碗药进了屋。 “主子,快喝药吧。昨日那副,奴给您煎好了。” 慕熙奇怪,“公公不罚你了?也不罚我了吗?” 小太监道:“师父被调走了,公子你没事了,药被送回来了奴就给您煎了。” 被调走了? 慕熙满头雾水,这也太凑巧了吧。 今早景秀宫太监总管还没醒,就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一通收拾扔了出去。 壮着胆子问了句,只得到一句,没点眼力劲怎么在主子面前当差,不该问的别问,自己想想得罪了谁吧。 冤枉,他得罪谁了他。 其实被派来当差的也纳闷呢,但是凭白得了个美差,在宫里啊少问有的没的,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以为这周就能完结,但看着好像下周才能写完了,不知道为啥越写越多了,尬 感谢 (?????) 爱的地雷,么么~ 第66章 再见 慕熙这几日都没再受过为难,他又煎过一次药,专门有人上赶着帮他。 之前给了银子的小太监更像是变成了他的贴身太监似的,时不时就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嘱咐和需要。 入宫的众人,接受了几天的□□,又筛选了一批。择日就要面见陛下,由陛下亲自甄选。 数日前,新来的总管太监弓着腰站在张大福身侧。 “得了,不用这么多礼,”张大福展开张他刚要来的画像,“瞧瞧,知道不。” 太监抬起头,回道:“这是前面两位受宠的慕家公子。” 张大福:“对嘞,再好好瞧瞧。” 太监脑子转着,想到刚被丢出去的总管,灵机一动,“这位顾小公子,长得与两位慕公子,像,真像。” “是个聪明的,把你调到此处来,自个琢磨,好生当差。” 良辰吉日,甄选当天。 慕熙又开始紧张,这一年,他对景晟的生活一无所知,更无法预测景晟的态度。捏了捏膝,他给自己打气,当年他敢再入宫追景晟,那他就敢再追第二次。 景晟怨他怪他,都是他活该,他受着就是了。如果恨他,慕熙咬咬牙,他就死缠烂打,反正豁出去了。 总归,景晟不可能杀了他便是了。 慕熙千算万算,没算到景晟真有可能杀了他。 原本完全分开的男子女子,此时汇集在一起,按腰牌排列,一排六人进入正殿。慕熙排在靠后的位置。 他本想买点消息,但出来的人都表情怪异,有的还被直接吓瘫了,管事的公公严令将两批人分开,他想买也买不着。 人一排排的进去,马上轮到慕熙时,景秀宫的小太监正好在他身边当值。他悄悄拉了拉小太监的衣袖,使了眼色。 小太监小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他们,都怎么了?” 小太监摇摇头,表情不乐观,“都没选上。” 不行,他必须被选上,他必须得留在景晟身边。但听到这个消息,慕熙又有点偷着乐。 正殿内,一排人齐齐跪倒,头磕在手背上,嘴里喊着陛下万安,这是总管太监让喊的。 慕熙跪在最右侧,半晌,上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怪有人抬头,隔了很久都没人说话,谁都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福的声音,“来人,临州吴氏,太阳卫氏,拖出去。” 头死死贴在手背上,慕熙动都不敢动一下,膝盖已经很疼了,但是他不敢动。 在他就要坚持不住,想揉揉膝盖的时候,上面终于有声音了。 “起吧。”分外冷淡。 “谢陛下。”剩下的四人起的不太容易,腿都酸了,起来时没一个仪态优雅的。 景晟拿着画像,一个个点名看过去,他拿起桌上最后一张画像,看向了慕熙。 慕熙微垂着首都能感觉到那凌冽的视线,紧张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只听手指点了两下桌面,景晟道:“抬起头来。” 慕熙深呼一口气,抬起了头。景晟瘦了,眉宇间尽是疲惫,眼中的陌生让慕熙心里一窒。 “呵。”景晟将画像扔在桌上,嗤笑道,“我大景的官一个个都是瞎子不成。” 龙颜一怒,屋子里跪倒一片,没人接话张大福首当其冲,跪着行至案前,拿过画像看了一眼。 哎呀,这顶好的潜力股,怎么地干出这种事,假冒画像做什么。 张大福:“大胆奴才,伪造画像,胆敢欺君,该当何罪。” 身边的人都跪下了,旁边这个还打着颤,慕熙不以为意,淡淡道:“实乃画师学艺不精,与我长相有何关系。” 一句话,绝口不提欺君之罪,把欺君大罪直接推到了长相描画的偏差上。 可惜遇到了景晟。 “孤有幸与顾学郎有过一面之缘。” 慕熙:“??”这个顾棠,你可真是有抱负。 慕熙睁着眼睛说瞎话,“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哪会将小小学郎记得清楚,年岁增长样貌变迁,会变是自然的。” “你是说孤,脑子不好眼睛也不好?” 景晟什么时候这么难搞了?杠精?慕熙:“不敢。” 景晟拿着画像走到跟前,问道:“年岁长了模样变了,竟会将圆形脸变成鹅蛋脸?” 慕熙回的自然:“禀陛下,小时候婴儿肥。” “大胆。”景晟怒斥。 许多年前,太子东宫假山阴凉处,太子与一个少年郎聊的正开心,那少年郎告诉他,辨认人不能只靠眼睛要靠脑子。一个人衣着会变,外貌也可以乔装,但骨骼无法骗人。少年郎说,你学会了靠骨骼认人,身边的人就不会被人冒充,便安全的多。 正殿一时搞得人仰马翻,最后经查证,殿上站的乃慕家旁支慕熙,确非都城顾家顾棠。 张大福: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欺君就是死罪,这位居然还是慕家的,还与慕熙公子同名,连字都一样。必死无疑。 “慕熙,字少之。”景晟咀嚼着。 慕熙闭了眼,再睁开时,坦坦荡荡,“是,陛下。”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慕熙只能看到原先的玄衣已经变成了龙袍,他抬起头,与景晟的距离那么近。 两人对视着,视线在空中相遇焦灼,殿内像只剩下他们。一眼,他们都明白了什么。 慕熙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他看着景晟,他知道,只一眼,慕熙觉得景晟已经认出了他一般。 景晟的话轻飘飘的,手指一松,画像坠落,晃荡了两下,掉在慕熙鞋上。 “人心是不是都像你说的那般,会变是自然的。” 重重打在慕熙心上。 景晟坐回龙案,靠在上面,有几分玩味,“欺上瞒下,当众满口胡言欺君罔上,这位慕公子,你说,你该当何罪。” 欺君,乃死罪。但慕熙不能说。他早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景晟的揭穿也如此有力。 就像…… 就像早就准备好要将他置于死地。 慕熙眼神坚定,并无惧意,他说:“陛下念在小人只是一心想侍奉陛下的份上,请留小人一命日后侍奉陛下,将功补过。” 景晟不愿再看他,坐在上面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哦?你倒说说能如何侍奉孤。” 慕熙自信发言,“陛下,难道奴不好看吗?” 景晟看过来,眼里尽是嘲讽。 慕熙感觉自己要发抖了,忍住羞耻开口:“奴的身体比脸更好看。” 全场哗然,青楼小倌都不敢说如此下流的勾引之言。 景晟不再看他,回道:“那就来证明证明,如有虚言,斩立决。” 甄选没有再进行下去,后面的人一律视为落选,与前面落选的遣返原住处。 慕熙那一排剩下的人,都被选入后宫,其他三个全被封了口,安置在一个宫中,等候传召。 慕熙被簇拥着,从回来开始沐浴更衣,还有姑子来教导房事,临了塞了一盒润滑膏,语气暧昧的告诉他提早自己用上,把陛下伺候好了自己也好过的很。 慕熙拄着头,深深叹了口气,自然都会变的,婴儿肥,身体比脸更好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最后,他是第一次,羞臊,对自己也下不去手,到底没领了姑子的好意。 里衣单薄,外面只披着沙似的轻衣,领口大开,只要轻轻用力,便能让他全身赤//裸。 要去侍寝的都穿这身,为了方便君王行事。 慕熙咽了咽口水,坐在房内等待侍寝的銮驾到来,已经有了几分视死如归。 太阿殿里,张大福急的直冒汗,陛下一回来就进了侧书房议事,他也不能进去。下午甄选的情况,这慕侍君,是弄来侍寝还是就不管了,陛下也没个准确的意思。 太难了。 他带的徒弟都说直接把人弄来,被他一个个教训了。 陛下那意思,能是表面的意思吗?陛下这些年是什么样的,他可清楚的很,不食人间烟火独一份,是那种耽于美色的昏君吗? 陛下可是最恨欺骗的,最可能的就是把这慕侍君吊着,往那一放,自个孤独终老去吧。但话语里,又确实是得传召侍寝这么个意思,毕竟陛下得验证那慕侍君放出大话的真假,才能再定罪。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张大福一跺脚,“宣。”抬人的公公早都等着了,再耽误就迟了,赶忙转身就走。 侧书房的门打开,景晟走了出来,“今日那人,随便找一处安置,便当没他就是。” 张大福:“?”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应该是一万多字就结束了,按照这个进度,怕是再得两万字。 第67章 合欢 景晟在寝宫门外站定,良久推开门走了进去。 慕熙坐在龙榻上,等待着宠幸。 见景晟进来,慕熙乖乖地喊人,“陛下。” 景晟向前两步,在小桌旁停下,冷冷道:“起来。” 慕熙抬首,景晟再道:“站起来。” 慕熙站起,走下床榻让开位置,立在一边儿。 他进来时就发现了,太阿殿寝宫里的一切都变了,熟悉的小几,煮茶的茶具,焚香的香炉,属于他的东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也在情理预料之中,他默默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无论景晟对他做什么都要坚持住。 外头披着纱衣,腰间松垮垮地系着带子,伸手一拉,他身上的衣服就会全部落下,赤//裸着站在景晟面前。 景晟看着他,没有动手,说道:“站远点儿。” 慕熙听话地后退两步。 景晟坐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也不说话,也没有吩咐。慕熙自己打破僵局,又唤了一声,“陛下。” 景晟抬眼,有些疲惫,“下去吧。” 来之前,慕熙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被送到龙床上,慕熙也没有要真的侍奉景晟的意思。但如今景晟让他离开,他却不想。 他有预感,失去了今日的机会,他们二人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陛下不是要验货?如今让奴退下,这欺君之罪是治还是不治?”慕熙道。 “看来,你很想被治罪?” 慕熙脸不要了,接着骚:“在龙床上被陛下治罪,求之不得。” 景晟抬起眼,眼中似有杀意。站起走近,捏住慕熙的下巴,“以色侍主,年老色衰当如何?” 慕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景晟冷笑两声,叹道:“孤曾经有个小宠侍,后来丢下孤跑了。想来他要有你这副及时行乐的心肠,就不会跑了。” 慕熙有些心疼,一句对不起险些脱口而出。 景晟捋着他的一缕长发撩向耳后,淡淡道:“身,孤就不验了。既然慕小公子如此迫切为后宫做贡献,就留下吧。” 说完不再理慕熙,除下外袍躺下睡了。 寝宫里的灯火并未熄灭,慕熙一直站着,看床上的人皱着眉,睡的并不安稳。他上前两步,将灯熄了。 景晟翻了个身,背后空出一大片位置。 夜里,慕熙点着头,眼睛都要合上了,人慢慢朝边上移靠在杆上就要睡过去。 床上的人又翻了个身,慕熙一激灵,站直了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慕熙睡在偌大的龙床上,床榻原本的主人早已不见踪影。宫人进来为他洗漱着装,张大福捧着托盘宣旨,然后给了他一串八珠腰饰。 他被安置在了合/欢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宫有位主儿说合欢殿的那位是不知羞耻以色侍主,被陛下厌弃,安置在合/欢殿不就是为了羞辱。 第二天被拔了舌头,赶出了王宫。 慕熙不知道这些,如今也没人与他八卦解闷,他似乎被关在了这一方宫殿里,日日虚度光阴。 他心知,景晟若不知是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弄这些有的没的来羞辱一个无所谓的人;景晟若知是他,更不会羞辱他。 合/欢殿里有许多书,一日,慕熙翻到一个关于合/欢殿的话本。 话本里讲了一个叫合欢的少年郎的故事。 这个人物要追溯到五朝以前,合欢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平民子弟,与当时的景王景奕在一次南游中相识,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世人都说君王之爱,雨露均沾,泽被苍生。对一个人的爱,不会长久,不可期待。 合欢起初也是小心翼翼,但南游结束时打开了心扉准备与命赌一赌。他答应景奕,给自己换了个身份,入宫成了景奕最宠爱的男侍,短短一年便从八珠成了一珠。 很快,他的身世被人揭露,宫里宫外尽是关于他卑微身世的传言。好在景奕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事更是日日陪在他宫里好言哄劝。 慕熙揉了揉眉心,又翻了一页,这话本还挺有趣,尤其还是真人真事。以前都是听说,没想到景国国风开放至此,真的有关于君王的话本。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一本孤本,是故事主人公亲自写在,放在这合欢宫中的。 景奕的陪伴并没有改变合欢自卑的内心,反而更让他诚惶诚恐,身份地位的不对等,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得到这样的爱情。 他开始把自己关起来,对景奕闭门不见,但在景奕日复一日的坚持中,终于败下阵来。两人在宫门口相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君王之爱最完美的结局了。 那一夜电闪雷鸣,雨水冲刷的宫殿啪啪作响,床帘上有两个身影疯狂纠缠在一起,一只白皙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抓住床沿,随着窗帘晃动高昂的呻//吟,死死收紧。 慕熙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身体不自觉的发热,他忽然想起与景晟在竹屋那一幕,渴望的种子种在心底,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继续向后翻,这位合欢公子真是个奇人,连续几页都是与景王的缠绵悱恻,描写场景之香艳,像他在现场看着似的。 更不论他写的十八般姿势,慕熙都快觉得这根本是本小黄书。他合住书,企图让自己攀升的体温降下来,心底抓挠似的痒却让他更快打开了话本。 这夜,批阅奏折的龙案上躺着的不再是奏折,而是合欢。景王批阅的不再是奏折,而是配合他早已打开自己等待他批阅的赤/裸的合欢。 啪。慕熙合上书。 这就是一本小黄书!!! 慕熙心底有个声音在无限放大,他想要景晟,他渴望他的爱,渴望他的身体,渴望他的一切。 再一次翻开书,终于又到了剧情部分。 宫中开始传言,景奕如此宠爱一个身份卑微的男侍,都是因为此人床上功夫了得。越来越多的人说他不知廉耻,以色侍主,不会有好结局。 就连原先和颜悦色的婢女,也露出了几分鄙夷。 合欢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但在床上却越来越放的开,作为一个男人,景奕自然喜欢,但渐渐也发现了不对。 在一次房事中,景奕没有向往常一样急切,反而照顾合欢的感受,引导他说出心中的苦闷。合欢却发了疯似的让景奕要他,一些下流的话脱口而出,甚至说自己就是个卖身子的,质问景奕难道对他的身子不敢兴趣了。 这样的合欢让景奕陌生,他让合欢冷静下来,自己先离开了寝宫。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有一段日子,在这段日子里,宫中传来了两位夫人有喜的喜报,殿里的合欢神色淡漠,像是早就知道有如今的下场。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说起来却也简单。景奕对他的爱并没有改变,时不时都会来看他,但看到的却都是一个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空壳。 在最后合欢越来越没有人气的日子里,景奕不再传幸后宫任何人,从那日起景奕的后宫也没有再添一个新人。 景奕陪在合欢身边,看着合欢慢慢好了起来,终于肯说话的合欢却对景奕说,君王之爱不可计长远,他们从来都没有未来。 这句话重伤了景奕,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人拼命证明会一直爱对方,一个人拼命证明两人已经没有爱了。 最后,景奕给了合欢一个自己选择的权利,他建了一座合欢殿,为西宫之首。任何对殿中人出言不逊者,拔舌处置,无论殿中住着何人,后宫中人都需对他毕恭毕敬。 景奕告诉合欢,我们若不再相爱,你便搬到合欢殿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换句话说,就是从此互不打扰,两人再不相干。 吓得慕熙当即出了合欢殿。 作者有话要说:大晚上写的搞得我想起了一些古早文,有机会有灵感说不定写个短篇,讲一个欲得不行的合欢公子的故事,哈哈哈 第68章 技术性淋雨 慕熙已经在合/欢殿住了数日,如今翻到这话本,知道了这座宫殿的典故,立马明白了。 这是景晟的选择,他的态度,他们从此再不相干。 站了一刻钟,慕熙还是回了合/欢殿,没有别处可去,他也不可能真的整晚待在外面。 他又翻开了话本,翻了两页,都是些小黄文和往日琐碎,就像小说的番外似的。 再往后翻,发现这个故事没有写结局,写到建了合欢殿后就没了。 慕熙不自觉开始想,合/欢定是进了合欢殿的,这话本分明是本人所著,应该是合欢在一个个寂寞夜晚写下了他与君王的爱情故事。 但最后,却不一定是悲剧。 合/欢殿里素来只有一个当值的,第二天,慕熙问了他知不知道合/欢殿的故事。 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真的知道。 他告诉慕熙,合/欢殿说起来其实可以算座冷宫,但却是冷宫里最高级的。 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人当值,每换一个人,上一代都会把这个故事讲一遍,合/欢殿的传奇故事就是这么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小太监说的故事跟话本里差不多,慕熙直接问了最后的结局。 合/欢公子进了合/欢殿,景王再也没有踏进合/欢殿一步。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景王在议事中冲了出去,直奔合/欢殿,丢下了朝中重臣。 据说,合/欢自杀了,当时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被召到了合/欢殿,事后都三缄其口,没人知道合/欢殿里发生了什么。 合/欢公子死了,然后景王突然宣布禅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传位诏书,便消失了。 “消失了?”慕熙琢磨着。 小太监:“给奴讲故事的太监说,景王抑郁而终,但是上一任给他讲故事的人告诉他,是合/欢公子没有死,景王与合/欢归隐山野过日子去了。” 慕熙笑道:“那你觉得呢?” “公子,你真好看。” 没想到这小太监这么贫,那小太监又说:“奴希望合欢公子没死,景王还爱着他,他们归隐山野去了。”扭捏了下,终于说出了口,“奴也希望公子能有好结果。” 慕熙笑着,“谢谢你。” 当年的人早已不可追溯,结局到底是怎样,其实是每个人心里所愿。想要圆满的与内心现实的,都做了自己的选择。 是日,天朗气清,慕熙漫步来到了熙髻花田。 那天,小太监问他,他觉得合/欢的结局是怎样的呢?他笑说,他说的不准也不作数。小太监问为什么,慕熙还是笑。 因为他现在的处境与合/欢一般,他说的肯定是他想要的自己的结局,不是合/欢的结局。 慕熙摘下一朵熙髻花,想起了当时景晟让他赔花的画面。 “何人如此大胆。”是张大福的声音。 慕熙转身,正对上迎面而来的景晟,没有皇帝仪仗,身后只跟着张大福。 张大福见是他,自动退到了景晟身后。景晟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就像这里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一般。 在景晟走过的一瞬间,慕熙再次转身,自动刷存在感,“陛下万安。” 景晟没有停顿,径直离开。 手中的熙髻花被捏的粉碎,花瓣散落了一地。慕熙蹲下把花瓣捡起,不能凭白糟蹋了这些。 慕熙回到合/欢殿,又想起了小太监讲的那个结局。他找来一把剪子,在自己手腕上比划着。 “这样不美观,不行不行,”换个姿势,“不行,这样血流的太快了。”真死翘翘怎么办。 “不然,上吊吧。”危险发言把一旁的小太监吓到,慕熙尴尬地咳了咳,“我没事,你下去吧。” “哎。”慕熙趴在桌子上,最怕他自杀也没人扔下朝中重臣来救他。 把剪刀扔下,也就自己解个闷,这世界上最不可能自杀的就是他了。 他只嫌活的不够长。 他与景晟,只一面,景晟认出了他,却又不认他。 如果是曾经,他会死遁还是别的方法,一定直接出宫溜之大吉。但现在,他想留下,留在景晟身边。 慕熙开始想办法,直接去找景晟摊牌算了,好歹就是一死。 于是第二天,他冲到太阿殿前请求觐见,吃了一天闭门羹,回来连忙熬了副药续命。 不能轻易放弃,他开始在后宫各个地方堵截景晟,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这个方法行不通,那行吧,找人传话估计没人有这胆量,写信可以。 慕熙把想说的写在信上,写了不止一封,第一封张公公还敢帮他传,但之后告诉他陛下看也没看就把信烧了,还命太阿殿众人不许再帮他传信。 之后慕熙用弹弓射,裹着石头丢,甚至叠了纸飞机飞,想了各种办法给景晟传信。 最后忍无可忍,在难得的一次偶遇中,他大声喊了景晟的名字,那人才停下脚步。 慕熙走过去,“我知道你很生气,不想见我不想听我说话,但求求你看看这封信,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所有话,还有我的决心。” 景晟没什么感情地扫了他一眼,“作为一个八珠男侍,你胆子似乎大了些。” 景晟不想认他。 慕熙咬着嘴唇,既然景晟不想认他,那他就以一个八珠男侍的身份待在心爱的人身边又如何? “慕熙觉得,也许陛下就喜欢这样的呢?” 景晟:“做事不要过分自信。” 景晟走了,慕熙身上的力气瞬间卸了下来,原来面对喜欢的人,纵使你有万般手段最终也抵不过心头那点失落刺痛。 他与景晟走入了僵局,景晟不想认他,即使他表现如此积极,景晟也只当没他这个人。他想以全新的身份留在景晟身边,就要重新获得宠爱,但景晟既不想认他却也完全不承认他的新身份。 他在景晟面前,成了一个隐形人。 如果景晟的态度再没有任何改变,他们就会像景奕与合/欢一样,陷入拉锯战,荒废两人在一起每一天的宝贵时间。 人生匆匆数十载,尤其像他这样的人,最赌不起的就是时间。 慕熙心里已然有了决定,虽说当局者迷,但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景晟心里一定还有他。只要你还在乎一个人,那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那样做。 慕熙开始疯狂的在景晟面前刷存在感,把之前做的事反复重复的做,甚至去御膳房为景晟洗手作羹汤,不过据说吃食被扔了出来。 这天,大雨瓢泼,慕熙看着水珠不断从房檐落下,画出无数道线条。他坚持不住了,一个月过去了,也许对其他人一个月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却是生命又走过了一截。 他们之间,需要一剂猛药。 慕熙就这样出了合欢殿,朝太阿殿的方向走去。 夜里气温不高,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不但分外冰凉,还有些疼。不一会儿,慕熙就被雨水淋透了,整个人冻的发抖。 他坚持走到了太阿殿,嘴唇已经有些泛紫,冷得直打哆嗦。但慕熙目光坚定,站在太阿殿外,轻轻唤了声景晟。 景晟,如果你还不愿见我,我偷得那几十年的寿命又有什么用。 人总是贪心不足。 入宫前,慕熙想过,如果景晟怨他恨他了,想要跟他一刀两断了,他会尊重景晟的意愿。他只需要宫里的一角,能一直待在景晟身边,远远看着也行,在宫里陪着他。 入宫后,慕熙曾想过这样做,但发现,他连景晟都见不到的时候,独自一人,内心是疯狂的思念。 “景晟。”慕熙气息虚弱,雨越来越大,打的他险些站不稳。雨水像倒扣在他头上,冲刷着脸庞,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太阿殿的门紧闭着,外面并没有人,慕熙不能确定有没有人发现自己,他可不想自杀,这样的雨淋一夜,他命要没了。 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挪一步都感觉困难,近在咫尺的门对他来说,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蚀骨的寒冷忽然感觉不到了,慕熙开始发热,这是更严重的征兆,头也疼的厉害。 忽然,正对着的太阿殿的大门打开,一个身影站在那里看着他。 慕熙努力睁开眼睛,那是抹明黄色的身影,他看不清景晟的表情,固执地向前走了一步,想看的更清楚。 踉跄一步,险些摔倒,慕熙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太阿殿里那个明黄的身影动了,景晟走到慕熙身边,弯下腰把人抱了起来。 慕熙终于看清了,景晟面色不善,也没有什么心疼伤心,只淡淡看着他,狠狠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慕熙枕在景晟肩头,只觉得好暖,不理景晟蛮横的态度,只觉得这样真好。 第69章 浴桶情缘 外头的雨噼里啪啦,反倒像点燃了屋内的干柴烈火。 慕熙被惯倒在榻上,摔的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景晟就压了上来。嘴唇被狠狠吻住,一双手在腰间急切的摸索。 身上的人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急躁,倒是拯救了慕熙。 早都被雨水淋湿,粘腻的贴在身上的衣服被扯掉随意扔在榻下,覆上来的人用自己将他擦干,拯救了快要冻死的慕熙。 身上的人不依不饶,像极了要将他生吞活剥,没一会儿自己的衣服也湿了,景晟将外衣脱掉,又覆了上来。 慕熙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嘴唇被吻的发疼,“疼。” “景晟,疼。” 身上的人忽然停下,死死盯住他,开口喃喃道:“你也知道疼?”随后不理他的痛呼,直说,“你该记住这疼。” 慕熙被翻了过去,整个人赤/裸地趴在床榻上,景晟覆在身后,耳边的喘息有些粗重。 疼,慕熙疼的蜷起身子,声音低低的,像最后的求救,“疼,景晟,疼。” 身上的人趴下来,把头埋在他颈窝,没一会儿,妥协地拉过被子把他盖住。 大半夜里,太阿殿人仰马翻,没有经验的小宫女端着热水送入寝宫,吓掉了手中的面盆。 “谁让你进来的?”景晟坐在床边,慕熙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两人的衣物撒了一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滚。” 慕熙从被子里探出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景晟。 张大福在外头直撞墙,训斥小宫女不懂事,准备好了热汤,在外头禀告,“陛下,准备好了,要抬进来吗?” “进来吧。” 张大福在外头吩咐,“进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放下桶就出来,礼也不用行了,明白没有?” 景晟披了外衣,试了桶里的水温,把慕熙从床上抱起来,扔进了浴桶里。 “啊。”被水刺激的叫出声,坐稳后舒服的脚指头都舒展开,好暖和。 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景晟,慕熙说:“你也淋了雨,一起来吧。” 景晟从善如流,脱光了衣服和慕熙挤在了一个浴桶里。浴桶不小,但容纳两个男人,几乎必须要肌肤相亲。 虽然不是没见过景晟的裸/体,但自从看了那本合/欢记后,慕熙总觉得自己不再纯洁了。当景晟贴上来时,合/欢记里让他记忆深刻,极有画面感的龙案上批阅奏折那段,换成了他和景晟。 他都在想什么。 最终疲惫打断了他不纯洁的幻想,慕熙靠在浴桶上,只有泡着的力气。 对面的景晟忽然坐起,拿起一旁的沐巾帮慕熙擦着身子,慕熙也像习惯了被人伺候,躺好任擦。 擦着擦着,越来越不是味儿,颇有些擦枪走火的味道。最后,慕熙趴在浴桶上,景晟紧紧贴在身后,强迫他转头跟他接着吻。 慕熙的手扶在浴桶边沿,景晟伸过来覆盖上他的手,十指相扣的姿势。太欲了,慕熙险些窒息,他与景晟之间有什么似乎悄悄变了,不再像曾经那样小心翼翼。 慕熙后来已经迷糊了,身体没有一点儿力气。他只觉得景晟把他抱了出来,亲自给他擦干了身体,然后他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慕熙穿好衣服,心想,他们关系的死局终于开始有突破了。 张大福端进来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串七珠腰饰。 “公子,陛下赐住凤鸾宫。” 看来他并没有被容许与景晟住在一起。 慕熙想,行事自该有个分寸,昨夜他用他们都不喜欢的方式逼迫景晟,今天就该见好就收,收拾收拾领旨谢恩赶紧滚去凤鸾宫。 当他要离开时,景晟正好从外面回来,走到景晟身边时,慕熙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这真不是他故意的。 再睁开眼又是夜晚,慕熙身上都是热汗,粘的难受。于是,他又被景晟抱着洗了一通,经过昨天,景晟好像热爱上了这项浴桶洗澡运动。 洗着洗着,他又被压在了浴桶边沿,景晟似乎很喜欢从背后跟他接吻,他也挺喜欢的,好色//情啊。 这次他还有力气,被抱着靠在床上,景晟端了一碗热糖水,自顾自地喂他喝,却不与他说话。 他读懂了景晟的意思,景晟似乎热衷于与他保持这样陛下与侍君的关系,不想认他,现在挺好。 目前,这已经让他很满足了,于是慕熙很配合景晟的表演,“陛下,你也要喝一口吗?甜甜的,真好喝。” 景晟看着他,把糖水递给了他。慕熙舀起一勺,递到景晟嘴边,景晟喝了嘴唇覆盖上来,把糖水都渡到了他嘴里。末了还舔了舔他的嘴唇,夸他真甜。 慕熙心砰砰砰的,忽然觉得,做景晟的男侍没什么不好。 今天,他终于在清醒的情况下与景晟睡在了一起,晚上他偷偷把手伸过去,握住景晟的,景晟没有挣开他。慕熙是笑着入睡的。 再次醒来,张大福又端了盘子进来,里面放着一串六珠腰饰。 “公子,陛下赐住兰陵宫。” 看来,他还是要搬走了。 慕熙闷闷不乐,比起昨天的见好就收心甘情愿,明显多了些不愿,他想住在太阿殿,跟景晟一起。 当天,他把自己打包好后,接到了旨意,传召六珠侍君慕熙,今夜太阿殿侍寝。 可以,他不用走了。 但是他发着烧,景晟没有真的要他,只是又抱着他洗澡,还是要把他逼到浴桶壁上,从身后跟他接吻。 慕熙开始怀疑,景晟是不是只会这一个姿势,应该把那本合/欢记拿给景晟好好学习学习。景晟没有经验,等他烧退了,受折腾的不就是他吗。 慕熙突然红了脸,虽然以前他们也有亲/热过,但从来都没想过最后一步。 景晟是一直顾念他的身体,不想伤了他;他是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总觉得自己不是个重欲的人。 现在慕熙觉得,景晟与他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又一日,张大福再次端了盘子进来,里面放着一串五珠腰饰。 “公子,陛下赐住长信宫。” 这次慕熙不急,没过一会儿就接了旨,今日还是传他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我觉得我也不纯洁了... 有些短小,肉渣抵字了呜呜呜,快完结了脑子也疼的厉害,卡的不知所措,还要每天存稿新文~呜~ 第70章 爱情 两人这样反复折腾着,慕熙烧退了病好了,还是日日被压在浴桶边沿,他已经开始讨厌这个体/位了,景晟却乐此不疲。 看着张大福端上来的盘子里,放着一串一珠腰饰,慕熙捂住眼,他不想再被压在浴桶边上接吻了,硌的慌。 “公子,陛下赐住未央宫。” 未央宫,那是王后,不,现在应该叫皇后住的地方。 今日,景晟又传他侍寝,慕熙想着数天前的雨夜,景晟对他说这可是他自找的那个架势,不禁吐槽,真是纸老虎,说话不算数。 这一连数日天天睡在一起,除了每天亲亲亲,什么都没有发生。 呵,男人。 不中用。 慕熙在寝宫里待着无聊,传人将合/欢殿里的几本话本拿来,他解解闷。 坐在榻下,靠着床边读话本,胳膊一抬硌着什么东西,慕熙敲了敲,是空心的。 慕熙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瞬间来了兴趣,俯身在床沿上摸着,一下一下沿着床沿敲击。 当,当,最拐角确实是空心的。 慕熙拽了拽拐角,果然能抽出来,他小心翼翼拿出暗格,发现里面只是放着两封信,一封已经有些陈旧,信封边角都磨秃了,应该有些年头。一封是崭新的,还没有拆开。 他已经有了猜测,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拿出了已经拆开的那封信。 熟悉的笔迹,一年前出自自己口中的话语,如今换了种心境,竟觉得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句句诛心。 没有拆开的这封,应该是他之前写给景晟的,原来景晟没有扔,但也没有看。 慕熙没有把信放回原处,他将两封信摊在桌上,一左一右放好,等待着景晟。 景晟的表情在看到桌上的信时冷了下去,他没有说话,走到桌边坐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日可是无聊了?”景晟问道。 慕熙紧张地抓着膝盖,没有再顺着景晟的话说,面对现实,道:“景晟,我回来了。” 与一年前不同,景晟没有感动的抱住他,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像是早都知道了却又像没有接受这句话。 景晟坚持问道:“无聊了,今日便不沐浴了,孤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景晟,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我保证。”慕熙喊道。 景晟本也不是善于自欺欺人的人,慕熙如此坚持,他也只能接道:“反正你走的时候,都会保证再回来的,不是吗?” 眼泪险些没忍住,慕熙抓住景晟的手,一句对不起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们都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他们彼此了解,互相理解,慕熙知道,景晟根本不需要对不起。 景晟心里还有他,是一直记着他。他明白了,景晟不认他,也许有气,但更多的是,怕他再次离开。 慕熙回想着,好像他的每一次离开,都是那么轻易。如果第一次说服自己是为了救景晟的命,那第二次呢?还会有第三次吗? 他不想让景晟一次又一次承受爱人离开的痛苦,可他现在做的不也是让他承受这些吗。 对不起,景晟。 慕熙心里说了无数遍。 我不会再走了,我保证,这次我们一起努力。慕熙没有再说出来,他拉着景晟的手,把那封没拆开的信塞了进去。 “你看看这封信好不好?”慕熙轻声道。 景晟却像怎么也无法被说服,只是坐在那里,死死盯着慕熙。 最后慕熙妥协,把信放回桌上,打着商量,“这里有两封信,你只能收一封。” 看着桌上一左一右一新一旧的两封信,慕熙指着旧的道:“你如果收了这封,我便是你的侍君,今日侍寝,陛下必须要我。明日我便搬去未央宫,遵法守礼,做陛下未来的王后。” 而后指着新的那封,“你如果收了这封,我慕熙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是景晟的爱人,从此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景晟看着慕熙,有片刻松动,慕熙抓住景晟的手,死死握着。他看到景晟眼神变换,又再次在景晟眼中看到往日的温柔,景晟捋了捋他的长发,伸手拿走了旧的那封信。 慕熙跌坐下来,为什么,难道景晟已经一点儿都不相信他们的感情了吗?还是景晟,再也不想相信他了。 景晟起身来到床边,蹲下身准备将信放回暗格,突然,慕熙从身后抱住了他。 慕熙时刻记得自己入宫前的决心,实在不行就耍赖也要留在景晟身边,“是你,景秀宫那天晚上照顾我的是你。” 景晟身体有片刻僵硬,慕熙就判断自己猜对了。 “故意阻止我入宫的是你,选拔时我晕倒抱我回屋的是你,我在景秀宫发热的那天晚上也是你。”慕熙本来以为是个梦,但嘴角残留的糖水味证明有人来照顾过他。 “把要惩治我的太监调走,安排人来对我多加照顾,还是你。”慕熙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但又不肯认我。” 景晟叹了口气,转过身抚摸着慕熙的额角,“你真不该入宫。” 慕熙坚定,“无论在哪里,最终我都会来找你。你在宫里我就来宫里找你,你在天涯海角,我就去天涯海角找你。”慕熙从没有过什么执念,这一刻却坦诚,他更景晟杠上了。 “怎么比以前倔了。” 慕熙把景晟的手抓下来,“你不看信,我能更倔信不信。” 景晟坐了下来,靠在床边,慕熙也跟着坐在一边,靠在景晟身上。 景晟终于开口,“阻止你入宫,是真的不想让你再进宫面对任何危险。” 慕熙心头一跳,他以为景晟不想见他。 景晟看向慕熙,起初的悲伤心痛绝望过去后,他不能接受却尊重慕熙的选择,如果慕熙还能在世界的哪个地方醒来,他也不想慕熙再与他经历重重危险。 但当慕熙坚决的与人换了腰牌,换了身份也要入宫后,景晟没办法放手。 慕熙的手被捏疼,他看着景晟红了眼眶,景晟说:“你知道,我看到信后,看到你说你没几天可活了,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经历着怎样的病痛折磨,然后在我不知道去不了的地方慢慢失去生命,你体会过那种绝望吗?” 慕熙的眼泪掉了下来。 景晟语气坚定,“如果让我选,我愿意陪在你身边,即使你会一次次死去,我愿意陪着你,然后等着你再次回来。” 慕熙泣不成声,他扑进景晟怀里,一个劲说着对不起。他做出了他的选择,也等同为景晟做了选择,景晟甚至没有说不的机会。 “慕熙,曾经你做了选择,现在呢?”景晟看着怀里眼睛哭红了的人,心疼不已,“别哭,我没有生气。”慕熙哭的更凶了。 景晟说:“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醒来,你又不见了。”景晟越说慕熙越慌,这些话敞开了,却让慕熙觉得景晟更加会推开他。 景晟想把他环在腰上的手拿下来,慕熙立马抱的更紧,“我不想走。” 景晟哄着,“不走,乖,不哭了。” 慕熙把那封没有拆开的信直接撕开,塞在景晟手里,“你看,你看看吧。” 景晟拿着,擦了擦慕熙的眼泪,“这是你现在的选择吗?” 慕熙疯狂点头,他现在比写这封信时更加坚定。 景晟打开信的手有些许颤抖,慕熙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对他说:“景晟,我喜欢你。” 景晟看着他,慕熙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以前不敢说的,现在都想说一遍。 信纸飘落,景晟把慕熙拉进怀里,吻上他的薄唇,慕熙热情回应着,两人不一会儿就滚作一团,彼此拉扯着身上的衣物。 外衣散落一地,两人滚到了床上,气温徒然升高,两人都觉得无比干渴,唯有彼此才能解渴。 地上,一张信纸被外衣盖住,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决心,一个人的爱恋。 景晟,我错了,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未来有怎样的磨难与痛苦,此刻我只想在你身边。 最后一件里衣被扔下来床,把信埋得更深了些。 景晟,不管你是痛苦还是悲伤,没办法了,你爱着我,我也爱着你,你必须与我共同面对。 床上忽然传出一声惊呼,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然后是一阵细微的沟通,显得有些兵荒马乱。 景晟,我要赖着你了,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逃了。这次,我养好了身体,我拜了一个神医老师,我还能活三十年呢,你的身体也要注意,至少得活三十年零一天。 室内传出有节奏的声响,紧接着一声声甜腻的呻/吟让景晟欲罢不能。 纤长的手指扒在了床沿上,紧紧收紧,慕熙的发声有些艰难,“不要,我不喜欢这样。”为什么景晟如此热衷于从身后吻他。 芙蓉帐暖,春宵难度,夜还很长,他们的故事还远着呢。 “慕熙,我爱你。” 帐子里的声音,更大更长了。 愿世间能借一方乐土让他容身。 再借他平凡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借一方乐土让他容身 借他平凡一生——毛不易《借》歌词 想写一个这样的故事的灵感,其实百分之八十也是来源于这首歌。 【读者“花卷”,灌溉营养液,感谢这个小可爱的营养液,虽然签约很早但是现在就是个新人,对jj很多东西都还不完全懂,今天才发现了这个,尴尬】 还有一章完结,不确定字数,今天写完今天就直接发了完结。 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可爱们,尽管我经验不足没有把自己的故事讲的更好看,但即使有几个人看完了这个故事,我也十分感激。 完结处有红包也有新文预告,我对新文小甜饼贼有自信,大家一定要来哟~ 第71章 携手 陛下罢朝了! 陛下罢朝了!! 陛下罢朝了!!! 震惊朝野。 连一向胆小的官员都开始打听这个八卦,原来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宠幸了一个小男侍。 何止是小男侍,不到半月从八珠升到一珠,赐住未央宫,明摆着景国要出一位男后了。 开国第一朝皇后就是位男后,国风再开放,也不是这样玩的啊。 但满朝上下,从小男侍迅速飞升,到现在封后看样子势在必行,没有一个敢上奏。 太阿殿寝宫内,阳光洒满床榻,慕熙枕在景晟手臂上,被身后的人圈在怀里。温暖的阳光晒的人眼皮有些痒,慕熙翻身钻进景晟怀里,搂住人的腰继续睡。 景晟睁开眼,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心里踏实的满满的,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日上三竿,慕熙才缓缓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人正专注的望着他,他调皮道:“陛下,没去上朝?” “与君春宵苦短,从此君王不早朝。”景晟回道。 慕熙扭捏,“那我不成了祸国妖妃?” 景晟亲上慕熙的额头,“那也是孤先成昏君,你等着做祸国妖后吧。” 慕熙本想与景晟同起,只动了一下就腰酸背痛,难以启齿的地方也传来轻微的疼痛。昨晚后来景晟似乎抱着他清洗了,但那时候他早昏昏沉沉的了。 慕熙越想越脸红,最后跟景晟说他要再睡一会儿。 景晟洗漱完毕,文华早已等在殿外。 “说吧。” 文华没搞懂,这陛下看上的怎么都是些药罐子,“陛下,这位公子也是先天不足,但近些日子被好好调理过,依臣看出手的人医术不凡,保全了公子身体的根本。” 景晟打断:“你便直说吧,孤恕你无罪。” “公子近日淋雨受了寒,亏了身子,昨日又……又受了龙恩,着实有些虚,需尽快弥补,否则落下隐患,之前的滋养就白费了。” 景晟蹙眉,把案上的药包向前一推,“你看看这包药。” 文华打开逐一闻过,瞬间恍然大悟,直道了三声好,“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这恐怕得是师兄那样的鬼才才能想出来的。” 看来确是个神医,“那就煎这副药。” “诺。” 昨天还是冲动了,他应该顾及到慕熙的身子的,但他不后悔。如今这个决定,也不会后悔。 “传召幽州景献宁,接旨之日即刻起身前往都城,不可有误。” 景献宁,景晟王叔景钰唯一的儿子,从小聪慧绝伦,阅卷无数,因年少展现出的政治天赋,被景钰在家里关了整整三年,面壁思过。 此消息一出,朝堂更加“动荡”,据说景钰也跟着儿子一道来了,这更坐实了陛下要封后了,把该请的都请来了。 顿时,前任丞相家的门槛被挤破,求他出山劝诫。丞相听了小男侍的名字,问了小男侍的样貌,喝着菊花茶,只说挺好,挺好。可愁坏了登门的大臣。 纵使万人阻挡,封后大典已经开始着手筹备,各种细节还是陛下亲自把关。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慕熙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挡不住,我想给。” 他被景晟抱进怀里,暖暖的,心里甜甜的。有些东西,非他所求,但爱人给的,无论是什么都让人吃了蜜一般甜。 “我听说,你召了景献宁入宫?”慕熙自然知道此人是谁,竟隐约猜到了景晟的意思,虽然不可置信但又觉得就是那个意思。 “嗯。累了,我们睡吧。”景晟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把人直往床上拉。 慕熙也有些累,跟景晟来一次,他要躺好几天,还是身子太弱,他要好好锻炼。 “啊,景晟,别,不要,你说要睡的。”慕熙被欺负地咬牙。 景晟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对啊,睡你呀。” “混蛋,啊,下去,”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慕熙的声音慢慢变了调,“轻点。” 封后大典如期举行,当慕熙穿上景晟亲手为他绘制的礼服后,所有人发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男侍,风采竟半点不输于当今天子。 景晟换下黄袍,穿上正红色的盘龙喜服,站在台上看着慕熙一步步向他走来,喜袍上龙飞凤舞的图饰完全被慕熙驾驭,仿佛这一刻他才是景国权利的象征。 景晟走下阶去,牵住慕熙的手,将他一步步带到王宫顶端。 封后大典最重要的一项,是授印,授印前需宣读封后诏书,将皇后功绩昭告天下。可今天,太和门前一个太监都没站,要接旨的皇后也没有按礼制跪下。 只见陛下牵着新皇后的手,俯视群臣,亲自打开封后诏书宣读。这一刻,所有人才知道,陛下与皇后是怎样的恩爱。 随着一个个功绩从他们效忠的陛下口中读出,群臣震惊,众臣顾不上当下的礼制交头接耳,这说的都是一个人?这位深居后宫之人,竟为景国做了这么多? 以一己之财力,资助景慕大运河最后完工; 计谋无双,以一己之力推迟两国交战,在景国大胜天下统一中有不可替代的功劳; 淮南饥荒,开仓放粮,救灾民于苦难之中,助国家于危难之际; 心存百姓,宅心仁厚,典则俊雅,天下无双。 “然,这都不是孤册封淮南慕氏为后之原因。” 跪在下方的所有人看向站在高处的两人。 景晟放下诏书,牵起慕熙的手,昭告天下,“今日封慕氏为孤的皇后,只因他是孤心之所向,深爱之人。” 因这封封后诏书,慕熙被赞为历代最有实绩的皇后;这封封后诏书,被后世誉为,最浪漫的诏书。 景晟贴近慕熙红红的耳朵,“我爱你。” 慕熙:“我也爱你。”激动、感动、震惊,一切的话语都无法表达慕熙此刻的心情,唯有我爱你的表白,宣之于口。 大宴上,帝后二人早早不见了踪影,春宵苦短,明日休沐。 景钰觉得自己被耍了,景帝将儿子召来,他以为他们家摊上大事了,难不成真的只是让他们俩吃吃喜酒,这不是胡闹。从被贬去幽州,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全家覆灭。 景献宁倒是淡定,喝着小酒,品着帝后情深,真是颇有滋味。 第二日,一道禅位诏书,将景钰一家打懵在了当场。 晴天霹雳。 当今陛下,一统天下,正值壮年,昨日才封了后,今日便禅位于幽州景献宁,帝后二人消失无踪,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景晟,始皇帝,迄今为止史上功绩最高的皇帝,也是在位最短的一位。 大好河山中,不知名山谷内,慕熙正读着话本,前面铺子里来了人,慕熙望去,景晟正有模有样的卖着货。 不错不错,他终于可以等着收钱就行了。景晟作为他培训的最后一位员工,正式合格上岗。 一年前,景晟退位带他来了这里。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一觉醒来已经在离宫的马车上,景晟笑着问他,媳妇,咱们以后做点什么生意的时候,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难以形容。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无人不说无人不谈的都是景晟突然禅位之事,慕熙甚至还问过,如果后悔了,也许还来得及呢。 景晟只道他傻,说早迟了。 一直过了一个月,慕熙才有点回过神,慢慢适应下来。因为他实在无法突然承受景晟这样的付出,还好,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也不错,景晟也说了,他本来也不喜欢当这个皇帝。 这倒是,慕熙最清楚,景晟就一被失败教育培养出来的工具人。一统天下是身为男人的宏愿,但对当皇帝,景晟是不怎么感兴趣。 说到这里,慕熙是专业的,当皇帝又苦又累,还要时时提防暗杀算计,哪有当咸鱼快乐。 未名谷里现在住着很多人,有很多避世之人慕名而来,也有一些乡野农夫寻一栖身之所。而小机灵慕熙,被推选,担当谷主一职。 老师鬼竹也住了进来,评价这里比他的竹屋强多了。没过几个月,文华文老太医也跟了过来,师兄俩天天在谷里过招,作为比赛作品的慕熙,身体越来越好,现在每天蹦蹦跳跳,好不快活,夜晚有佳人相伴就更快活的嗓子都能喊压了。 “景晟,给我滚。”谷里隔音不好,谷主家经常传来这样的打骂声,这是欺负的狠了。 没过几年,陆鑫也搬了进来,在谷内发现了新大陆,暗道经济之道在小小谷中,也能窥其全貌。 现在天天跟张大福、月禄撺掇在一起,折腾这折腾那的。 谷里真是一派世外桃源,人间天堂的景象。 明月高悬,群星璀璨。 慕熙站在窗边赏月,景晟拥住他问:“想什么呢?” 慕熙说:“在想,我就只有这一条命了,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全部结束,慕熙就是知道他不会再重生了。 景晟心道,慕熙现在身体快赶上他了,瞎担心什么呢,“瞎说什么呢。”他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慕熙吐槽,“当然要好好珍惜了,以免死在床上。” 景晟尴尬地咳了两声,“今天早点睡,不闹你了。” 月光温柔,星光烂漫,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慕熙往景晟怀里钻了钻,“景晟,现在真好。” “嗯,遇见你,真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已开求收藏~ 【双向暗恋小甜饼《与少将同居后男友出现了》】 作为深海里的小人鱼,姜贝最开心的事是:我爱的人也爱我,他天天来拍我 (*^▽^*)。 最悲惨的事:原来他只是个冷血无情的“代拍”QAQ 姜贝呲牙:男朋友最坏了,别让我见到他!!!我要回深海! 但是他丢了尾巴,回不了深海,还面临发.情危机,还好被好心少将领回了家。 后来姜贝撸着毛茸茸的少将,“少将,你为什么有坏蛋男朋友的味道?” 难逃掉马时少将,“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 时以缚看着长出双腿的小人鱼,心防全面崩盘。 近水楼台,他开始学习如何追鱼,不谙世事的小人鱼越来越粘他。 表白前—— 姜贝无措地找他谈话:少将,原来你是在追我吗?怎么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姜贝严肃:我昨天学习了,这样是不对的。我决定离开了,少将。 时以缚:??? 时以缚咬牙冷静:不是没有,我只是把你当小宝贝~/(ㄒoㄒ)/~~ 姜贝:可是我有男朋友了 时以缚:男朋友是男朋友,小宝贝是小宝贝! 姜贝:少将,我男朋友回来了QAQ 他要把这个捷足先登的狗贼找出来撕碎喂鱼。 腹黑厌世宠妻攻X热爱生活好奇宝宝单纯超乖天才人鱼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