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本色:娇夫在卧》作者:朝舞雪 简介: 一穿越就被送上花轿,被迫与一个重病缠身的瘫子洞房? 也不看看她是谁,想算计她,没门! 那个愚笨怯懦、草包花痴的九公主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她,令全球都闻风丧胆的顶级特工,御九! 渣男抛弃她,那就让你一辈子名声尽毁,再也抬不起头! 姐妹陷害她,那就全部丢进窑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了! 父亲苛待她,那就斩断父女情分,从此你的江山由我来坐! 世间谤她、欺她、辱她、轻她、贱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她本是冷情冷心之人,却偏偏有那样一个男子,牵动着她的心绪,扰乱她的心湖,让她忍不住怜他,惜他,护他。 初见,她正准备爬墙跑路,却见他被众人围困,欺辱哄笑之声不绝于耳,他静静坐在轮椅上,四面楚歌,无依无靠。 那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此生此世,她便是他身前的盾甲,保护他永远不受任何人的欺凌伤害,即便,他是个命不久矣的残废。 然而…… 当掩盖真相的迷雾散开,世人才知他是多么的风华潋滟,惊世无双。 尤其是他的身份,天下至尊,高贵无比,令人只有仰望的份。 这回,同样的誓言,却换成他来说:“小九儿,既然做了爷的人,从此以后,你就是爷的心头宝,敢有人伤你欺你,爷便让他后悔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章 草包女配病秧子 忠毅侯府。 正厅前,一片锣鼓喧嚣,张灯结彩。 人烟稀少的偏院,却陡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娇斥。 “放开我!你们都弄错了,我要嫁的是小侯爷,是百里卓熙,不是大少爷百里倾怀!” 随即,一个讥嘲的声音说道:“小侯爷?九公主莫要搞错了,就你这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小侯爷?只有十公主才有资格做侯府少夫人。” “不,不,一定是弄错了,小侯爷明明答应我,会一辈子对我好,他不可能骗我!”身着喜服的少女哭叫着,仍旧不甘心地挣扎着。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她居高临下看着少女,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省省力气吧,小侯爷现在正和十公主在前厅拜堂,你要是想拜也可以,不过那百里倾怀双腿残废,又身患重病,怕是不能陪公主一起拜堂了。” 少女到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方嬷嬷,求求您了,一定是弄错了,小侯爷喜欢的人是我,父皇也给我们赐婚了,他怎么可以娶十皇妹?这太荒唐了!” 方嬷嬷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些怜悯:“什么赐婚,那是在骗你的,小侯爷倾慕的人一直都是十公主,你就别妄想了。百里倾怀虽身有残疾,到底也是侯府的大公子,嫁给他,还算是便宜你了!”懒得多说,方嬷嬷指挥一旁的奴仆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九公主入洞房!” “不要,我不要嫁给百里倾怀!你们放开我!你们这样对我,小侯爷不会轻饶你们的!”少女哭喊着,挣扎着,几名膀大腰粗的奴仆拽着她,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拖进了喜房。 一阵绝望袭来,再蠢她也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她那么爱百里卓熙,那一次为了救他,自己不惜以身挡刀,可他居然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心好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她闭上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那几个钳制她的奴仆,一头朝着对面坚硬的床角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少女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破败玩偶,软软瘫倒在地。 方嬷嬷骇了一跳,上前将她扶起,探手拭了拭鼻息。 还好,没有死透。 既然没有死透,那今天这个亲,就必须结! 她站起身,吩咐:“把公主扶起来,架到榻上去。” 两个奴仆立刻上前,一人拽着少女的一只手臂,将她往床榻上拖。 就在这时,紧闭着双眼的少女陡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玉般的眸子仍旧美丽,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眼底的悲戚惊恐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平静的锐利。 “嗯?”方嬷嬷发现了异常,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原本软绵绵被人拖拽的少女猛地直起身体,“咔咔”两声,两个拽着她手臂的奴仆,竟然全被折断了臂骨,连痛呼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 下一刻,半只被摔碎的花瓶就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说!你是什么人?” 少女眼神凶狠,如择人而噬的兽。 方嬷嬷被她眼中的冷意所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女将碎裂的瓷瓶又朝前递送了一些:“还不说?” “我……我是……是方嬷嬷。”方嬷嬷舌头打结,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方嬷嬷?”少女挑了挑眉头,接下来,只听啪啪两声,方嬷嬷便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少女揉着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 什么方馍馍圆馍馍,先打了再说! 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一具身体,刚迈出一步,“唔……” 脑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疼得弯下腰去。 怎么回事?刚才脑中飞快闪过的片段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那感觉如此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明明是另一个人的经历,却让她也跟着痛彻心扉。 御九难受地抱着头,脑袋里那些古怪的片段,仍是不停地,如走马灯般疯狂闪现。 太离奇了,她不在执行任务吗?怎么一转眼,就换了个环境。 周围的一切,包括人事,都不是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所有的。 当脑中那些片段终于停下来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穿越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根本不会相信。 哈,堂堂国际一流的顶级特工,竟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穿越了,说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洁白晶莹,玲珑小巧,与自己那双常年握枪的手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刚才还对穿越一事抱有怀疑,这下便是彻彻底底相信了。 能不信么?事实都摆在眼前,没必要再自欺欺人。 她一向擅于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然后适应,虽然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离奇,但她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脑中零散的记忆告诉她,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三洲大陆上一个名为纪邺的国家的公主,巧得很,也叫御九。因为皇帝生的公主实在太多了,自己又是个没娘的小野草,处处被人欺负,还不懂得反击,虽贵为公主,却活得贼窝囊,既然没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当个草包好了,心却大得很,恋慕忠毅侯府的二少爷百里卓熙,也就是侯府的小侯爷,被人当个傻瓜一样戏耍,还自以为是,当人家多稀罕自己,这不,被人骗上花轿,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嫁给心上人,实际上却是把她嫁给侯府大少爷,一个活不了多久,又双腿残废的瘫子。 说起这个侯府大少爷,那也是个悲剧中的惨剧。 身体孱弱不说,还残了双腿,只能坐轮椅,明明是正室所出,却成了庶子,连爵位都承袭不了,与自己一样,是整个京城的大笑柄。 嫁人什么的,她并没放在心上,但被人算计这种事,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这世上,只有她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她的份! 让她老老实实嫁给那个病怏怏的瘫子?想得美!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还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现下所处的环境,但她相信,以自己的应变力,不管在哪里,都能活得下去。 不过既然要跑路,肯定需要路费,摸了摸身上,除了脑袋上顶的劣质凤冠外,没有值钱的东西。 真是穷死了,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活得也忒窝囊了,连结婚用的凤冠都是镀金的。 她摘下凤冠,随手一丢,正好砸在昏迷过去的方嬷嬷脸上。 将整个喜房搜刮了一遍,除了两只燃着喜烛的烛台是银质的外,再无其他值钱的东西。 想了想,扯下大红色的床帐,将烛台包起来挂在背上,虽然不是多么值钱的玩意,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趁着人少,她又摸到其他相邻的房间,搜刮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和摆设。 本以为随便爬几堵墙就可以离开侯府,谁知这忠毅侯府大的就跟迷宫一样,她绕了半天都没绕出去,反而不小心溜到了人多的地方,连翻墙都不行了。 她郁闷的要死,这下该咋办?总不能一直躲在房檐上,等晚上人都去睡觉了再跑吧? 正在思考对策时,她忽而瞥见,对面的一棵桃树下,似乎有道白影。 再仔细一看,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漆发半散,肆意慵懒,雪白的衣衫垂落在地,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似乎没有穿鞋子,就那么随意的搭在了草地上,膝盖上还盖着一方厚厚的毛毯,手捧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是侧对着御九的,她只能瞧见对方半抹精致的下巴。 但即便是半抹下巴,也令人惊艳得无以复加。 百里倾怀。 不用去猜,也不用去想,这四个字,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中。 原来,他就是那个人人厌憎,残了双腿的病秧子。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就在一秒前,百里倾怀在她脑海中的形象,还是个面带菜色、丑陋不堪、缺胳膊少腿的小老头。 一秒后,所有印象全部颠覆。 “咳咳……”突地,那个正在静静看书的人,猛地放下书卷,蜷起身子,痛苦地咳嗽起来,那样子,看得御九心口都觉得揪疼。 病秧子和残疾,都与传言中一模一样。 “哈哈哈,小侯爷和安宁公主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小侯爷,安宁公主可是咱们燕京城最负有盛名的美女兼才女,就连李大学士的孙女都不及安宁公主,娶到这样的美娇娘,您可真是有福气。” “同样身为公主,那位九公主,可就不敢恭维了,无才无德不说,脾气还差,听说她到现在都还不会背诵论语呢!” “……”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从对面的月洞门方向传来。 御九扯了扯嘴角,古代都量产人渣吗?一群大男人,在背后说一个女子坏话,真有本事啊! 若不是因为急着跑路,她绝对打得这群人渣满地找牙! 正腹诽着,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啊!是……是百里倾怀?他怎么在这!” “真是晦气,好好的喜宴,怎么就遇到这个瘫子了。” “他不是应该和九公主在洞房吗?”那人停了停,然后噗的笑出了声:“也难怪,一个残废,而且还不能人道,怎么洞房?” “看来咱们的草包九公主要独守空闺了,哈哈哈哈……”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章 她的新郎 御九蹙了蹙眉,虽然知道这些人辱骂的不是自己,但心口那里,却仍是感觉到了一股酸涩。 这大概是原主情绪的反应吧。 就这么不甘心?人都死了,灵魂还眷恋着不肯离去,那些人说的没错,这位九公主,的确是太笨了。 对于另一位当事人,却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重新拿起书卷,认真地研读起来。 堵在月洞门前的那几个人,仍旧在那里哄笑辱骂:“喂,瘫子,你的新娘子呢?” “不会是新娘子看不上你,所以跑了吧?” “啧啧,就连那个草包女都看不上你,你说你还活着干嘛。” 这样的侮辱之语,就连御九都听不下去了,从一旁捡了颗小石子,正要丢出去,站在最前面的那人突然捂着自己的嘴巴,愤怒地大喊:“谁!谁打的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御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石子,她还什么没做呢。 这时,一道艳红色的身影站了出来,将那人拦住:“徐兄,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也是我兄长的大喜之日,不如就卖我个面子,可好?” 那人嘴角绽出一蓬血花,看起来狼狈至极,不过却还是谦卑地笑着:“既然小侯爷发话了,行,兄弟我就不跟那瘫子一般见识了。” “你们很吵。”一直缄默不语的百里倾怀忽然发话了,声音清冷淡漠,音量虽小,却足够在场所有人听到。 那人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白衣男子缓缓转动轮椅,语声越发冷漠:“你们很吵。” 躲在房檐上的御九,此刻终于看清了男子的相貌。 他的脸很白,唇色也很淡,然而,虽是疾病缠身,却无损他容颜的绝美。 冰雪的气质,莲花的优雅,明月的高渺。 一瞬间,恍然以为那是谪仙下凡,神祗降世,那是天地灵韵才能孕育出的美丽,是繁华俗世难以承载的高贵。 身着喜服的百里卓熙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假装探手阻止那名徐姓男子,嘴角却勾出一抹阴凉的笑来。 房檐上的御九,也跟着勾了一下唇角。 原来这人就是百里卓熙,原主一直深爱,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男人。 一身红色的喜服,将他的身姿衬得越发丰神朗朗,长相俊美,气质优雅,论外表,可以打到九十以上的高分,但再美好的皮囊,也掩盖不了渣成屎的内心。 这种男人,白送她都嫌膈应! 徐姓男子挥舞着拳头,冲着百里倾怀不停叫嚣:“我要是你,我就去死,省得丢人现眼!你看看小侯爷,再看看你自己,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死早解脱。” 可不管他怎么辱骂,百里倾怀脸上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好似压根就没听到那人在说什么。 他目不斜视,缓缓地转动着轮椅,朝月洞门外的方向行去。 “喂,瘫子,你要去哪?”男子跟在他身后,出口的话越来越难听:“难不成,你还着急去见你的新娘子?要我看,九公主八成已经跟野男人跑了!” 推动轮椅的人蓦地停下,微微侧了侧头:“闭嘴。” 那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喊得更大声了:“你这个无能的残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他冲上去,眼中冒出一缕邪光,朝着百里倾怀伸出手。 御九心道不妙,百里倾怀的旁边,就是一条长长的石阶,那徐姓男子,似乎是想将百里倾怀连人带轮椅一同推下石阶:“你这种废物,就不该活在世上!” 御九没来由的揪紧了心脏,竟然为那素不相识的男子担忧起来。 从这里摔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而百里卓熙,竟然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打算去阻止的意思。 御九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包裹,目中射出一缕寒光。 近了!男人的手,已经握上了轮椅的把手。 终是不忍再看,她轻轻别开眼。 “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脑袋撞上一旁的石墩,顿时头破血流。 “徐侍郎家的小公子他……是不是死了?”长久的沉默后,有人发出弱弱的声音。 “大、大概是吧。”有人哆嗦着回道。 “是那个瘫子杀了他!”一声斥责,惊恐中的众人,立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轮椅上的男子。 “果然,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只要和百里倾怀近身接触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他果然就该去死,这种不祥之人留在世上,只会成为祸害。” 一群人愤愤的叫嚷着,生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一个比一个激动,一个比一个夸张,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真的在为民除害。 百里卓熙站在人群最后,目光平淡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叫停手,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说是厌憎百里倾怀,不如说,他们是在讨好自己。 忠毅侯府世代袭爵,乃功臣之后,在纪邺,可谓是地位超然,官场上,巴结忠毅侯的人比比皆是。 自己虽然是侯府的继承人,但仔细说起来,百里倾怀才是正经八百的侯府嫡子。 这是梗在他心里一根刺,不拔掉总是难受。 好在如今的百里倾怀,已经没有再与自己争夺家业的资格,人们越是厌恶他,自己的地位就越是稳固。 “公主!公主殿下,您跑慢点!” 远处,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呼喊声。 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到了传来声音的方向。 一道大红的身影,正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脸上的喜帕都在奔跑的动作下,歪到了一旁,露出半个清丽的脸容。 见状,百里卓熙面色陡变,赶忙上前将那红色的人影揽进怀中,隔绝了众人探究的视线:“然儿,你怎么出来了?” 女子急促地喘息着,靠在男子怀中,柔美得令人心颤:“卓熙哥哥,有下人来回禀,说是姐姐不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章 这是九公主? 百里卓熙拧了拧眉头,脸上除了厌恶外,没有其他表情:“不见了就不见了,那个蠢女人,值得你这么关心吗?” “卓熙哥哥,她可是我的姐姐啊,再说,今天也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她若是出事了,我们怎么跟父皇交代?”抬起娇媚的脸容,一身华丽喜服的御芷然,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百里卓熙望着怀中的美娇娘,心头一阵柔软。 她是害怕自己被皇帝责罚,才会抛却一切矜持,不顾身份,特意来提醒他的吧。 御九那个蠢丫头,还真是会给自己添乱。 百里卓熙烦躁地冷哼一声,扬声道:“来人,给我搜,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务必找到九公主!” “是!”府里的家丁包括护卫,立刻散了开去,听命搜查起来。 九公主不见了? 这个消息,让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哈哈哈,九公主还真的跑了!” “说不定,是跟自己的情郎私会去了。” “情郎?九公主那种又蠢又笨的草包,傻子才会看上她!” “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九公主虽然脑子不好使,那张脸还是够看的,与春香楼的秋裳姑娘不相上下。”将御九和青楼的妓女相比,其心恶毒,可见一斑。 “你们不要这么说姐姐,姐姐已经很可怜了!”御芷然从百里卓熙的怀里挣脱出来,佯装恼怒地呵斥一声,“姐姐就算是跑了,也……” “谁说我跑了?”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冷不丁响了起来,如碎玉金石,铿锵有力,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好似是九公主。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艳红的身影,自月洞门的另一侧出现,印证了众人的猜测。 真的是九公主! 女子面目清冷,脸上的妆容虽然有些花了,却无损她绝美如夜空般灵秀的眸子。 一身大红嫁衣,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朴素,甚至有些寒碜。 头上的凤冠也不知哪里去了,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而下,一阵风过,扬起她宽大的广袖,青丝飞扬。 她就站在那里,不骄不躁,浑身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遥遥看去,就似一团燃烧的火焰,明烈狷狂。 这是……九公主? 在场诸人,有大部分人都见过九公主,知道她的样貌。 可眼前之人,虽然还是那张脸,但给人的感觉,却与从前截然不同。 九公主是自卑的,怯懦的,胆小拘谨,逆来顺受,但眼前之人,却是骄傲的,明媚的,目空一切,叱咤睥睨。 一瞬间,各种嘈杂的议论纷纷消失,并不算宽敞的院落内,一片鸦雀无声。 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众人面前,伸手一挥,将轮椅上的男子护在了身后。 “刚才是谁说,本公主去私会情郎的?”她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继续问:“又是谁说,本公主只有傻子才会看得上?”顿了顿,再道:“还有,拿本公主和青楼下贱的窑姐相比,可是在说,本公主的父母,也是那般不知廉耻的卑贱之人?” 她每说一句,众人脸色就苍白一分,待最后一个字落下,适才拿她和春香楼秋裳相比之人,更是脸色铁青,惶恐万分。 只有百里卓熙,面色还算正常,他冷冷看了眼御九,眼中虽有惊讶,却还是难掩厌恶,“既然不是逃婚,你为何要擅离喜房?”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有三急,本公主去趟茅厕,难道也要向你报备不成?” 一口一个本公主,气焰嚣张,狂妄自大,百里卓熙简直不敢相信,此刻与自己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御九。 那个花痴女,与自己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气,今天怎会一反常态?难道是故意想用此方式,得到自己的关注? 当真愚蠢! 平了平心气,百里卓熙沉声开口:“几位公子也是随口说说,并无恶意,你何至于这般计较?实在小肚鸡肠,不可理喻。” 御九轻轻笑了,渣男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抹黑她的名声。 “几位公子,对不住了,本公主在这里,给你们陪个不是。”她笑眯眯转向几人,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可没有丝毫道歉该有的样子。 见她服了软,几人不禁得意起来:“九公主还是好好向安宁公主学学吧,这脾气,也就只能配个瘫子了。” 仿佛没有听到几人的嘲笑,御九闲闲道:“本公主一向是知错就改的人,之前大错特错,不该给几位公子留面子的,对于不要脸的人,就该狠狠打脸才对。”说着,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虽没有明说,但诸人岂能听不出她在拐着弯骂自己? 有人忍不住,站出来指责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口出狂言?” “我是什么身份?”她冷笑,眼神如刀,剐向那人:“我是纪邺的公主,皇帝的女儿,天之骄子,金枝玉叶!” “你?”那人像听到好笑的笑话般,扯着嗓门大笑起来:“你算什么金枝玉叶,人家安宁公主,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本公主乃是皇嗣,对我不敬,就是对天子不敬!”她拖长了语调:“傅小公子,难道要犯上作乱不成?” 对方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虽然看不起她,但她的确是皇帝的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 见对方的气焰被自己打压下去,她冷然一笑,口吻越发轻蔑:“你们这些世家子弟,自以为有多么高贵,实际上,不过是借着长辈的庇荫,为所欲为的窝囊废罢了,有何资格嘲笑百里倾怀?依我看,你们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毫不掩饰的辱骂,激起了更多人的不满,除了看戏的百里卓熙,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她:“你这个无能的草包,果真和百里倾怀是一路货色,真是不要脸!” “我不要脸?”她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着,然后猛地定格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脸上:“论无能,李公子似乎才是最无能的那一个,谁人不知,李大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纪邺的第一名士,可他的嫡孙却如此不争气,年近二十六,都没有挣到一星半点的功名,反倒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花着家里的银子,打着祖父的名号,狐假虎威,十足的寄生虫,试问,如果没有李大学士,没有殷实的家底供你挥霍,在能人辈出的京都,你李成算个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章 打脸不嫌手疼 原本想好好说话,一不小心就说了脏话。 哎呀,这也不能怪她,谁让那李成欠骂呢?她还有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来,算他走运。 “我……你……这……”被骂的某人一脸呆滞,嘴巴张张合合,半点都吭哧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来。 骂完了李成,御九又转向李成身后的傅光:“你也一样!傅参领年轻时骁勇善战,军功赫赫,如今年纪渐大,力不从心。本该安享晚年,含饴弄孙,却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为了你的前途,腆着老脸求爷爷告奶奶,尊严尽失,可谁知你竟这么没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好不容易进了皇家卫队,却连个十岁孩童都打不过,被虐成猪头,一个月不敢出门,请问,像你这样身体康健,无病无灾的健全人,是不是更没用,更窝囊,更没出息?我要是你,就找棵树吊死得了,免得丢人现眼!” 傅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御九说的都是事实,他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叫御九这么一说,心头顿时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佝偻着身子,他往后退了几步,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御九骂完傅光,视线又是一转。 天光的映照下,女子眸光清泠,瞳仁中隐含一线蔚蓝,似乎能洞察人心。 之前趾高气昂的众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蔫下去,甚至不敢与她对视,怕自己的丑事,也被她当众抖落出来。 御九见这些人终于消停了,于是微笑着,将目光收回。 其实她已经黔驴技穷了,对于李成和傅光的那些“光荣事迹”,还是原主偶然从宫女口中得知的,零零碎碎,并不完整。 但她是谁?前世十几年的特工生涯不是白混的,就算只有一点线索,她也能拼凑完整。 再根据两人的外貌以及言谈举止,不难猜出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你……你今天是怎么了?”气氛正尴尬时,御芷然突然站了出来,期期艾艾望着御九道。 哟,忘了还有一朵小白花在场,正当她琢磨着,自己该不该辣手摧花时,御芷然轻轻推开百里卓熙,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衫,施施然朝她走了过来:“妹妹知道,你一直都钟情于卓熙哥哥,对于这门婚事,非常抵触,如果姐姐真的不愿意,我让给姐姐也是可以的。”一边说,一边去牵御九的手。 前世见多了白莲花绿茶婊,一眼就看出,眼前这朵楚楚动人的娇花,完全不是一般的绿茶和白莲能够相比的,这位的分量之重,绝对可以位居白莲教的掌教之位。 “看不起我御九的,我御九也必将弃如敝屣!”她用力甩袖,躲开了御芷然探过来的手,顺便丢去一个施舍的眼神:“一个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的垃圾,也就只有你当个宝。” 御芷然骤然白了脸,百里卓熙的脸色也很不好。 “姐姐……”御芷然颤着娇躯,眼中盈满泪水:“我就知道你在怪我,我……我现在就去找父皇,让他重新指婚。”说着,转身就走。 百里卓熙一把将她拉住,牢牢困在怀中,接着恶狠狠瞪了眼御九,“你再胡闹,我便只有让人将你绑起来!” 她胡闹? 这男人还要不要脸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简直一流! “有精力对我发难,不如看好你家小白花,这种女人,最容易出轨了。”御九毫不客气,一点情面都不给两人留:“不过嘛,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一个假情假意的女人,嗯,的确天生一对!” “姐姐,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你不能这样侮辱卓熙哥哥!”小白花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 御九对这两人实在反感,不愿多说,可御芷然却不肯罢休,再次朝她走了过来:“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妹妹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可以……” “滚!”御九躲瘟疫一样往旁边迈了一步。 谁知刚抬脚,就听御芷然惊叫一声,整个身子像被一股大力甩出去一般,重重跌在地上。 百里卓熙连忙冲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然儿,你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咬着唇,御芷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对面的御九:“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我没关系的,哪怕摔死了,我也不会怨怪姐姐的。” “御九,你太恶毒了!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下狠手!”百里卓熙红着眼睛,愤怒地喊道。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么?配合的倒是不错。 “眼瞎也是种病,得治!” 看着怀里一脸痛苦的美人儿,百里卓熙大怒,伸手便朝她抓来,“你这恶妇,过来给然儿赔罪!” 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御九就察觉了他的意图,要躲的话完全可以躲得开,但她偏偏不想躲。 “好!我这就赔给你!”身子一侧,在对方手臂抓过来的瞬间,捏住他的手指,狠狠一扳。 咔嚓一声,百里卓熙的食指和中指应声而折,同时,脸上多了道五指印。 一声压抑的痛呼,百里卓熙恨恨看着她,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御九,你……” “我?我怎么了?”她冷笑,看着百里卓熙狼狈的模样,心情大好:“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御九不是你们想欺负就能欺负的,还有他——”她伸手指向身旁轮椅上的男子:“以后谁敢欺负他,我御九便跟他没完!” 围观的人群顿时噤若寒蝉,有些害怕,也有些惊诧。 九公主莫不是疯了吧?不但打了小侯爷,还护着那个病怏怏的残废! 震慑完了在场诸人,她这才笑眯眯地转向百里倾怀。 “相公,咱们走吧。”握住轮椅后面的把手,御九推着百里倾怀朝前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章 我来保护你 直到远离了喧嚣,御九这才从英雄救美的豪迈中回过神来,她到底在干嘛?不是说好了跑路吗?怎么就忍不住出来打抱不平了? 现在再走,还来得及吗? 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身前的男子身上。 漆黑柔滑的长发,趁着雪白的衣衫,两种极端的颜色,两种极端的碰撞,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喂,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击?” 她的声音不小,但身前的人,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般,缄默不语。 她撇撇嘴,也不在意,兀自说着:“如果换了我,一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辱我的人,打我一巴掌,我就还他十巴掌,伤我一刀,我就割他千刀!” 他还是不表态,要不是之前听他说过几句话,只怕要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喂,以后由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说出这样一番话,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教官。 她叫他老侯,他叫他丫头。 少年时期的她是非常叛逆的,跟人打架,却因为长得瘦小总是打输,一次一次地被欺负,一次一次地被羞辱,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前途了,甚至还生出自杀的念头,好在遇见了老侯,那时候老侯对她说了一句话:“想要别人尊重你,首先要自重,站起来,打回去!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变强吗?” 后来,她进了国家安全局,正式成为一名特工, 多年的工作生涯,慢慢将她锤炼为一个心志坚强的军人,不再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自暴自弃的小姑娘了。 想起老侯,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她想做当年的老侯,如他一般,耐心的陪伴眼前这个男子,保护他,引导他,让他这一生,都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辱。 这种感觉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还特别强烈,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她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既然这就是自己的心愿,那她就遵循自己的心愿就好了。 这时,身前人终于有了反应,淡淡吐出四个字:“狗拿耗子。” 这是在……指桑骂槐? 她在心里补上一句:多管闲事。 靠! 竟然说她多管闲事!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好吧,看在他病得不轻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咱们是夫妻,我帮你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没有可辩论的地方:“你放心,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小棉袄,啊不对,是你的黄金圣衣,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伤害你。” 他似是轻笑了一声,但因为四周风声太大,她没有听清。 嘛,无所谓了,不论如何,她都打算在这里留下来了。 在哪过不是过,离开侯府难免要风餐露宿,还不如留在这里,当个侯府少奶奶,虽然不是正经八百的侯爷夫人,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不会饿肚子。 更何况,天天有美男看,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更重要的是,既然她接替原主活了下来,那些看不起她的,欺辱她的,践踏她的,轻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百里卓熙,他是害死原主的主要凶手,虽然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但因为原主残存的记忆,她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抽痛。 捂上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是原主为了救百里卓熙,替他挡了刺客一剑留下的。那一剑险些要了她的命,可对于舍身救了自己一命的原主,百里卓熙那个渣男,竟然把她当傻子一样戏耍,玩弄她的感情不说,还伙同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御芷然,一起怂恿皇帝,将原主赐婚给百里倾怀。 “停下!”轮椅上的人突然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她猛地握住轮椅把手:“怎么了?” 他压抑着情绪,道:“你走反了。” 走反了?她茫然四顾,发现周围的景致果真有些荒凉,“那该往哪走?” 他伸手指指右前方:“那里。” “哦。”没办法,古人都喜欢把院子建的曲里拐弯,美其名曰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但对于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她来说,显然喜欢直来直往的东西,她可以根据天气和星象来判断方位,但对于走迷宫,她就不擅长了。 好在有百里倾怀指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前。 看来这应该就是百里倾怀的住处了,但是,明明喜房的位置不在这里啊! 正纳闷时,一个身着蓝色布衫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看到百里倾怀身边的御九,怔了一下,才走过来恭敬道:“大公子。” 他点点头,两手撑在轮椅的边缘,试图站起身。 可似乎力量不够,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朝地上栽去。 御九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他看着御九,御九看着他。 他似有震怒,她笑靥如花。 姚叔在一旁看呆了,许久后,才颤着声音喊了句:“大公子,这……” 深吸口气,他猛地推开她,从袖口抽出一方丝帕,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被御九触碰到的地方擦了一遍,然后嫌弃地将帕子丢弃。 雪白的帕子翩然落地,纯洁无垢的颜色,沾染上脏污的泥泞。 她愕然站在原地,感觉头顶一道惊雷劈下,直接把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姚叔。”他淡淡唤了一声。 姚叔连忙上前,将手中的拐杖递给他。 架着拐杖,某人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喂,百里倾怀,你特么有病吧!”骂了一句后陡然想起来,那家伙的确是有病。 “咳咳……”刚说他有病,他就喘上了,脚步顿了顿,他靠在门边道,“去年,皇上给我指了门婚事,对方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当她得知要嫁给我后,第二天便跳了河。” “啊?哦。”话题转的太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咳得更厉害:“五个月前,一名妇人被她好赌的丈夫卖到侯府做我的妾室,她抵死不从,当即咬舌自尽。” “哦。”这回她听清楚了。 “两个月前,父亲向我房里送了个丫鬟,人刚跨进这个门,就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哦。” 他微微侧首,眼神幽暗,“如此,你还愿留下?” 她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我是谁?我是能降魔的孙悟空,就算你是个妖精,我也照样能把你降服了。” “孙悟空?”他也笑了起来,声音很虚弱,却很好听:“顶多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一语双关。 意思就是说,你自己都是个懦弱无能的草包,还顶着满头的圣母光环。 不过让她震惊的,不是他的毒舌,而是这个时代,竟然也有西游记! “姚叔。”男子转向一旁的中年仆人。 “大公子有何吩咐?”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侯府的少夫人。” “是,公子。” 说完后,那人便拄着双拐走进房门,消失在了御九的视野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章 神秘黑衣男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一对狗男女,床上脱光光。” 夜晚,月光清晖,虫鸣阵阵。 半躺在屋顶上,御九一边数星星,一边摇头晃脑地哼哼着。 突地,安静的夜色中,猛地传来一声轻笑。 是的,的确是一声轻笑。 虽然那声音非常微弱,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消散于浓郁的夜色中,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脸悠闲的表情顿时僵住。 对面三层高的檐角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黑色的长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颀长的身姿,高大挺拔,如一株亘古的千年松柏。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银色面具反射着月色清冷的光辉,凛然慑人。 一双鹰眸穿越面具,径直射向御九所在的方位。 锋锐,尖利,凶狠。 身为一个特工,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厉害,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隔得这么远,都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戾气。 她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打招呼:“兄弟,你也睡不着出来吹风啊?”一边说,一边起身。 对方不理会她,仍是双臂环抱,站得笔直。 “哎呀,时辰不早了,你自己赏月吧,我先回房睡觉去了。” 手掌在房檐边一撑,刚跳下去,黑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飞掠过来,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从原地消失。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慢了半怕,没办法,对方的速度太快了,那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速度。 眨眼间,黑衣男子便掠到了她的眼前:“你是谁?” 她迅速后撤,对这个男人问出的问题,着实无语:“我是御九,忠毅侯府的少夫人,怎么?我这么出名,你不认识我?” 一道冷光自面具后射来,话音刚落,一双阴厉的眸子便近在眼前:“你,不是御九!” “我就是御九!”她斩钉截铁。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怀疑,眼前的男子,会毫不犹豫将自己抹杀。 “还不说实话?”对方似乎恼了,浑身的阴厉之气更重。 她也有些恼,自己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御九,跟他有什么干系? “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再来告诉你我究竟是不是御九。” “哼,胆子不小,可惜,你没讨价还价的资格!”毫不客气地否决了她的提议,黑影再一次朝她袭来。 “喂喂喂,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行了,对方的速度太快,武力值太高,她凭借前世的身手,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嗤啦”一声,在躲避的过程中,她的衣服被对方扯了个大口子,后背一阵凉意袭来,她扭头一看,得,成露背装了。 “喂,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扯我衣服!” 男人不理会她,手臂一伸,这次直接冲着她的胸口而来。 她惊呆了,下意识用手在身前一护,高喊一声:“哇,流氓啊!” 果然,对方在她喊出流氓的刹那,攻势略微顿了一下,御九趁机向后跳了几步,摆出一脸羞涩道,“你、你这登徒子,莫不是垂涎本姑娘的美色,才故意找借口攻击我的吧?” 因为戴着面具,御九无法窥探到男人的神色,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有种被侮辱到的意味:“垂涎你的美色?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再不要脸,也比你要脸,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跑来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撕破人家的衣服,你说你是不是流氓,是不是变态?” 男人冷笑:“弱女子?本座看你一点都不弱。” 她嘻嘻一笑,抱拳道:“多谢夸奖。” “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 这人怎么回事,老是问她是谁,难道说,他看出什么来了?知道自己不是原先的那个九公主,而是另外一个人?为了不被当成妖怪给烧了,她只能死咬不放:“我都说了,我是御九,纪邺的九公主,侯府的少夫人。” 男人眯了眯眼,似乎在考量她话语的真实性,御九见他不再攻击自己,也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黑影又是一闪,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整个燕京的人,都知九公主是个无才无德又懦弱愚笨的草包,她那样的蠢货,怎么可能接连躲过本座两招?你再不说,休怪本座不客气!” 脖颈被狠狠掐住,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御九盯着眼前冰冷的面具,知道这人绝对说到做到。 “你……你先放开我,我……我没法好好说话……” 男人冷哼一声,手一松,她像只可怜的兔子一样软软跌倒在地,用力吸了几口气,胸腔的疼痛这才有所缓解。 “你听过夺舍吗?”事到如今,御九也不打算再跟对方玩心眼了,前世执行任务的经验,让她练就出了一种属于动物的直觉,能够清楚分辨出哪些人哪些事是危险的,如果将危险程度划分为十个档次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无疑是最可怕的第十档。 “夺舍?”听到这个词,男人似乎惊讶了一瞬,“你的意思是借尸还魂?” “没错。”她咳了两声,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石头刮擦树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渗人:“原来的御九已经死了,我是从另一个……另一个大陆穿越过来的,正好附身在了刚死去不久的九公主身上。” 男人弯下身,挑起她的下巴,幽黑深邃的眸子,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容:“很好,为了敷衍本座,连这种鬼话也能编的出来。”他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不过,本座信了。” 她疼得龇牙咧嘴,抬手去掰他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结果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你想玩可以。”他凑近她,手指沿着她的脸颊,一直滑到脖颈:“但若是坏了本座的大事,本座便剥了你的皮!” 她乖巧点头,在男人放开的瞬间,抬腿朝着男人小腹下某处脆弱狠狠撞去。 手一握,便捏住了她的脚踝,再一掀,她整个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我去你大爷的,有本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来无影去无声,黑影很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只有清冷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重冥,本座的名讳,记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章 被子勒到脖子 重冥。 哼,昨天是她大意了,下次见面,她绝不会再让他讨到半点便宜! 望着铜镜中,自己脖子上的一圈青紫,那家伙的手劲也太大了,好歹自己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竟然忍心下那么重的手。 正琢磨该怎么遮掩脖子上的淤痕时,遥遥传来一个尖刻的喝骂:“你这个瘫子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滚一边去!” 她立马放下手中的梳子,刷的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冲出去。 果然,百里倾怀那家伙又被人欺负了。 不知哪来的丫鬟,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指着对面坐在轮椅中的白衣男子,嚣张得不可一世。 百里倾怀没有理会他,轻声吩咐:“姚叔,推我过去。” “是,大公子。”姚叔推着百里倾怀,从并不宽敞的小路上径直走过去,那丫鬟似乎恼了,一双柳眉倒吊而起,两手一拦,就将前面的路给挡住了。 “这条路,只有我们公主才能走,你想过去,先一边待着去,等我们公主离开了再走!”那丫鬟趾高气昂道。 百里倾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眸子,变得越发幽暗了。 见他不吭声,那丫鬟更是得意,没想到这个侯府的大少爷,比宫里那位草包公主还要软弱好欺,“来人,把这个瘫子抬下去,免得碍着公主的眼!” 说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便朝百里倾怀靠过来,看样子是要将他连人带轮椅一起架出去。 “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平和中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从姚叔口中缓缓道出。 “我没让人乱棍把你们打出去,已经算是很仁慈了,竟然还挑三拣四!”那丫鬟吆喝起来:“还不快点,一会公主就要过来了,看见这残废肯定要生气!” 闻言,几个小厮不敢再怠慢,弯下身子便去搬百里倾怀的轮椅。 可看似孱弱的人,没想到竟然那么重,几个小厮合力,都无法将轮椅撼动半分。 丫鬟恼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百里倾怀的手腕,死命地往下拖拽。 姚叔眉头轻蹙,脚下移动了半寸,“大公子……” “站住别动。”低低吐出四个字来,原本稳稳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被那丫鬟用力一拽,从轮椅上跌了下来,单薄的身躯朝地面撞去。 与此同时,一道青碧色的身影冲了过来,将跌下轮椅的百里倾怀扶住。 男子垂目,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落在了被她扶住的手臂上。 御九扬眉挤眼,主动掏出一方丝绢,将被那丫鬟以及自己触碰过的地方擦了一遍,等他坐稳后,这才转过身去。 “啪!”的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那名丫鬟的脸上。 一声尖叫,那丫鬟指着她:“你竟然打我!” 御九认得她,在原主的记忆中,这名安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没少欺负过她。 “贱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那丫鬟气焰嚣张,她的气焰更嚣张。 似乎从未见过这般狂妄的御九,那丫鬟愣了一瞬,才道:“你疯了不成?知不知道我是谁?” 一个丫鬟也敢在主子面前叫嚣,原主到底懦弱到什么程度啊! 御九冷哼,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当然知道,不就是十妹妹身边一只叫明燕的狗嘛。” “你……”明燕大怒,以往这个草包见了自己,哪一次不是毕恭毕敬的?自己虽然是安宁公主身边的丫头,但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宁公主深得皇帝爱宠,自己是她身边的宫人,自然也受人尊敬,认真说起来,她比九公主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 “十妹妹身边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什么你啊我啊的,在本公主面前,竟然敢不用尊称,找打!”说着,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下手从不留情,要不是这具身体太弱,这一巴掌下去,明燕的一嘴牙都得给她打烂了。 但即便这样,明燕的一张脸,也被打得高高肿起,嘴角也被打破了,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已经消失,满嘴鲜血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呜……”想说什么,但嘴巴疼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瞪着御九。 “我昨天就说过,谁都不能欺负百里倾怀,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我这个人一向记仇,对于招惹到我的人,绝不会留情!”目光环视一圈,声音洪亮,足以让每个人听清楚。 那几个围在百里倾怀身边的小厮,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下,看来传言没说错,九公主果真是疯了,大概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才导致精神失常了吧。 唉,其实九公主也挺可怜的,母妃早逝,无依无靠,皇帝又从来不管她,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愿意对她好的,不是欺负她就是羞辱她,磕磕绊绊活到了十六岁,又被迫嫁给百里倾怀这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真是命苦,要是换了自己,八成也会疯。 教训完了明燕,“可怜”的九公主穿过身,走到百里倾怀的轮椅后,“相公,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告诉我,我陪你一起,但凡有人敢欺辱你,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因为是背对着他的,所以御九没看到男子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姚叔一脸尴尬地跟在后面,一路都在思索,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岗了? 推百里倾怀回房间的路上,忽然听他小声问了句:“你的脖子怎么了?” “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御九满不在乎道:“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叫被子给勒到了。”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被子勒到脖子?亏她想得出来。 “你今天来得有些慢。” “什么慢?”天呐,这男人的思维,也太具有跳跃性了吧。 他语声里带着丝不满,“你若晚来片刻,我岂不是要跌在地上?” “哈?”他竟然还嫌自己慢? “如此不称职的护卫,要你何用?” 御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章 你有钱吗? 御九琢磨着,他刚才的意思,应该是接受了自己对他的保护。 明明昨天还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呢。 “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给你当护卫,你给我什么报酬?”虽然她并没有索要报酬的心思,但还是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你想要什么?” “嗯……”既然他问了,那她就得好好想想了:“你也知道,我从前在宫里过的,根本就不是人过得日子,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鬼地方,自然想过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当然,想过好日子,首先必须要有钱,对了,你有钱么?” “没有。”他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御九一噎,一边翻白眼一边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像你这种处处受气的倒霉蛋,怎么可能会有钱?不过我既然答应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谁让我是个善良的人呢。” “这个,”他不知从哪翻出一枚火红色的玉佩,递给她:“拿去当了。” “什么东西?”御九连忙接过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玉佩的形状很奇特,像是一片羽毛,又像是一片树叶,雕工精细,连上面的脉络都一清二楚。 更难得的是,玉佩当中的纹路像是会活动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汩汩流淌,一看就价值不菲。 想了想,她将玉佩揣好:“这么好看的玉佩,当了多可惜,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好了,放心吧,就算你穷的叮当响,我也会留在你的身边,一直保护你的。”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他忽而问了句。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当我突然脑瓜开窍好了。” “你会后悔。”笃定的一句。 “我御九做事,从不后悔。”她语气坚定,毫不犹豫。 身前的人又不吭声了,御九瞥了眼他的后脑勺,心道,像他这样的人,内心必然十分自卑,不相信会有人真心愿意对他好,故而对自己所说,也必然抱着怀疑态度, 她理解,这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她也不会轻易去相信别人,更何况,原主之前喜欢的,一只都是百里卓熙,百里倾怀虽然身体不好,人却不傻,没准他以为,自己愿意留下来,就是为了能亲近百里卓熙。 一想到那个渣男,又开始浑身不对劲了。 真不明白,原主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要才华没才华,要担当没担当,要魄力没魄力,原主为他挨了一刀,性命垂危,可那渣男竟然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好歹原主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竟然这么绝情,不但不来探望,还跟着其他人一起取笑原主,渣男本性暴露无遗。 但原主也是傻,经过这件事之后,不但没有开窍,反而越发的爱慕那渣男,被对方耍的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多有分量,要不是为了那个原主母妃留下的锦盒…… 对了,锦盒! 原主的母妃在临死前,留下了一个盒子,让原主一定要保管好,走投无路时,那锦盒可救她一命。 不过原主太蠢了,这件事不但让皇帝知道,还告诉了百里卓熙,后来锦盒被皇帝扣下,原主也没有去索要,直到现在,还放在宫里的某个不知名角落中。 正想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百里倾怀昨天乘凉的那棵桃树下。 满树粉白,灼灼其华,一地落英,美轮美奂。 果然是个好地方,怪不得他要跑到这里来看书。 伸手摘下一朵小小的桃花,嫩黄的花蕊,配着粉白的花瓣,极是可爱。 “问你件事,你别生气啊。” 见身前的人没反应,她想了想,松开握把,走至他面前,看着他的腿:“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残疾的?”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问,他定要生气,不过看她那么小心翼翼,他倒也好言好语地回了她:“幼时一场大病后,双腿的筋脉就坏死了,自此之后,便再也无法行走。” 她惋惜一叹:“不能医治么?” “不能。” “那你的病呢?是否跟你的腿有关系?”他说一场大病,或许那也是他身体孱弱的原因。 “娘胎里带来的顽疾,治不好。” 她此刻是半蹲着的,自下而上,可以清楚看到他蝶翼般的两排长睫,都说美人如玉,眼前这张脸,还真是风华潋滟,清魅绝伦。 她咂咂嘴,其实自己愿意留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张倾国绝艳的脸吧?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年代,她喜欢美男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这也是她执行任务时,最喜欢往欧洲跑的原因,因为那里美男多,可以大饱眼福。 但前世见了再多美男,都比不上眼前这位。 老天真是公平,在给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必定给你关上一扇窗,百里倾怀若是不病不瘫,怕是就没百里卓熙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怜惜他了,“真是可怜,不过你也没必要自暴自弃,说不定哪天会有奇迹发生呢?我会陪你一起寻找治病的法子,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啊不对,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真的英年早逝,那就太可惜了。” 百里倾怀没什么表情,既不难过,也不感动。 倒是站在一旁的姚叔,眉角就跟抽筋了似的,一个劲的狂颤。 一阵风过,粉白色的花瓣被风扬起,有一小朵桃花正巧落在了男子上漆黑的乌发上。 御九看得一怔,也忘了百里倾怀有洁癖这事,抬手就往对方那张秀色可餐的容颜上抚去:“都说美色祸人,原来这美色说的,不仅仅只是女人。” 百里倾怀脸颊肌肉狠狠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向这边跑来:“大少爷,九公主,时辰已经不早了,请两位准备一下,尽快入宫。”说完,匆匆忙忙便离开了,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似的。 入宫? 对了,今天是她和百里倾怀成亲的第二天,按照纪邺的习俗,是要进宫去向皇帝谢恩的,说白了,就是回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章 不愿将就 想起昨天的事情,她眼底微暗了一瞬。 百里卓熙那个渣男,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肯定会想方设法讨回来。 “百里卓熙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昨天的事情,他不会主动说出来的。”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般,身前的百里倾怀淡淡道了句。 “咦?”她眉眼弯弯,看向面前的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难道说,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咳咳咳……”不知是不是自己刺激到他了,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在他的脊背上轻抚着。 他咳得很厉害,原本莹润似玉的脸庞,也在瞬间变得如雪一样苍白。 抽出丝绢,捂在唇边,他的样子,看起来痛苦极了。 这样的他,当真给人一种即将羽化而去的感觉。 心又开始无来由的抽痛,她原本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人,但是一看到他,那些原本,就再也不存在了。 想要保护好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真实和强烈。 “这样吧,我一个人进宫好了。”她自顾自地下了决定:“你这样的身体,真怕走到一半就会昏过去。” 他终于止了咳,但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虚弱地看着她:“这样也好,若是随你一同进宫,你难免要分神来照顾我。” 她倒是不怕麻烦,就担心进了宫,自己不能像在忠毅侯府这般为所欲为,到时候百里倾怀受到欺辱,自己很难帮他。 于是点头:“那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哪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他轻轻点头:“嗯,好。” 想着两人如今的相处,还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那我先走了,姚叔,一定要帮我看好你家少爷,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他接触任何人,府里除了我,可都是坏人,千万小心。”一边叮嘱,一边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后,虚弱无力地百里倾怀这才坐直身体,掸了掸腿上的落花。 “姚叔,准备一下。” 男人闻言,连忙上前,握住轮椅把手。 自己的工作全被御九给抢了,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大公子,您不与夫人一起进宫,是担心连累她吗?” “一半对一半吧。”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来,在被御九触碰过的脸侧摸了摸,神色有些难看。 姚叔感觉到他的不悦,连忙捧上一方雪白的帕子:“公子。” 看了那帕子一眼,百里倾怀淡淡转开视线,“不用了。” 不用了?姚叔震惊的无以复加,公子刚刚竟然说不用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想,天上也没下红雨啊。 话说御九刚离开,就遇到了也准备进宫的百里卓熙和御芷然。 百里卓熙看到她,一脸的厌恶与嫌弃,他一直都是这样,看不起原主,甚至觉得和她走在一起,都是一种侮辱。 不过,此刻他的眼中,又比以往多了一点情绪,那就是警惕。 看来昨天对他的一顿胖揍很有成效,他现在已经懂得要敬畏自己了。 噙着一缕冷蔑的笑,她旁若无人地从两人面前走过。 “姐姐。”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探过来,将她拉住:“既然都要进宫,不如一起?”看了眼她身上的衣物,又关怀道:“姐姐怎么穿的这般素净,今天可是回门的日子,要穿得喜庆点才是,我那里有一套新裁制的并蒂莲裙装,正好应景,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好了。” 御九还没表态,一旁的百里卓熙便口吻不善道:“然儿,你就是太心善了,你忘了她昨天是怎么对你的?” 御芷然柔柔一笑,端的是大方贤淑:“姐姐只是一时气愤,我不在意的,卓熙哥哥,你也不要再怨怪姐姐了,好不好?” 百里卓熙皱着眉,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御芷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带着祈求的口吻道:“卓熙哥哥,求求你不要再怪姐姐了,看到姐姐难过,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御九自认心里承受能力还算是比较强大的,但眼前这两位,实在太恶心了,再强悍的内心,都抵挡不住啊。 “好吧,既然然儿为你求情,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一回。”百里卓熙不甘不愿道,“还不快走,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御九缓慢的,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御芷然掌心抽出,连着退后三步,“不好意思,小侯爷你愿意将就,可我,不愿意将就。”说着,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补充一句:“忘了说,我这个人有洁癖,十妹妹以后还是离我远点,我会恶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0章 戏耍侍卫 “姐姐,你……”看不到小白花的表情,想来也不会好看。 见心爱的女人被欺负,百里卓熙一阵不悦,“御九,你别不识抬举,芷然才是忠毅侯府的少夫人,你以后见了她,给我放尊敬点!” 御九懒得理他,明明是自己犯贱,竟然还把过错推到她的身上,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单独乘坐一辆略有些破旧的小马车进宫,反正只是走个形式,没必要太过注重细节。 宫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从她进宫的那一刻开始,讥讽嘲笑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那不是九公主吗?” “听说她嫁给了忠毅侯府的大公子。” “就是那个不能走路的病秧子?” “怎么不见她的新婚丈夫?该不会连那瘫子都瞧不上她吧。” “听说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忠毅侯府的二公子。” “真是不要脸,小侯爷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女子。” 御九目不斜视,对这些议论声置若罔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过,始终云淡风轻。 来到觐见皇帝的昭明殿,连守在殿前的侍卫,都故意苛责她:“国师大人正在和皇上议事,你去一边等着,等皇上和国师议完事你再进去。” 议事?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御芷然和百里卓熙就能进去,偏偏自己要在外面等候? 这群侍卫摆明就是狗眼看人低,故意欺负自己。 “我有比国师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禀报父皇。” 听了她的话,几个侍卫互看一眼,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起来。 “还以为九公主出嫁后,能变得聪明点,没想到竟然更傻了。” “九公主能变聪明?你这不是说笑话嘛。” 看着几人张狂的模样,御九好几次都想把拳头挥在他们脸上,但这里是皇宫,硬碰硬肯定要吃亏,她竭力压下内心的愤怒,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冷声道:“你们不让我进去也可以,但若是耽误了大事,惹得父皇龙颜震怒,到时候可别后悔。”说着,走到一旁静静站定,不再多言。 她平静安宁的表情,反而让几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若是以往,她必然会委屈不已,讨好哀求,甚至会因为害怕被人笑话而偷偷躲起来,像这样冷静沉着,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难道,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皇上? 几人不由得有些动摇了,虽然皇上一向不喜欢这个愚笨怯懦的九公主,但圣意难测,皇上若真的因此而发火,他们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御九实在太会装了,不管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有多气愤,但表面上,却是一副不急不躁,淡然处之的模样。 甚至唇角还微微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背着手,看着蓝天,惬意极了。 一名侍卫捣了捣身旁的同伴:“喂,她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怎么知道?” “万一,她真的有要事禀告皇上呢?” “怎么可能?”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已经默认了同伴的话。 “要不……放她进去?” “你看着办吧。”该不该放她进去,自己也不知道,不如让同伴拿主意好了。 两人琢磨了一阵,决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御九进去吧,反正也是故意为难她的,就当同情她一回好了。 “喂,不是要去见皇上吗?这会儿国师跟皇上应该已经议完事了,你赶紧进去吧。” 御九强忍着笑,这俩人,态度转变的还真是快。 “多谢两位大哥啦,一会儿本公主见到父皇,一定会在父皇面前替你们邀功的。”拍拍两人的肩,御九端着招牌似的微笑迈入大殿。 此刻,大殿中不仅只有皇帝和御芷然两人,在皇帝的身侧,还站着一名身着淡金长袍的男子,远远望去,气度非凡,尊贵高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力。 御九认得他,那便是侍卫口中所说的国师宫沉翊。 据说,这位国师地位尊崇,高不可攀,可见皇不跪,万民敬仰。 如果问纪邺最有权势的人是谁,那肯定是皇帝,若是问地位最高的,那必然非宫沉翊莫属了。 曾经有个官员,当众指责宫沉翊祸主殃民,欺君背德,紧接着就被下了诏狱,诛了九族,全纪邺的百姓包括文武百官,无一人为其说情。 就连皇帝,都对其敬畏三分,可见其地位之高,无人能及。 御九踏入大殿的那一刻,宫沉翊便发现了她的存在。 看着不卑不亢缓步而来的御九,男人眼底幽沉的光泽,微微闪动了一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1章 今日的她,不同寻常 “儿臣拜见父皇。”走到大殿中央,御九做出了记忆中的行礼姿势。 但皇帝好像没看见她,继续和御芷然有说有笑:“哦?然儿准备了一首曲子给朕?” 御芷然柔柔道:“是啊,这段时日,儿臣一直都在勤加练习,即便是大婚当日,都不曾停歇。” “是吗,那朕可一定要好好听听然儿的这首新曲子。” “现在不行,因为这首曲子,是为父皇的寿宴所准备的。” “呵呵,朕每年的寿辰,然儿都记得这么清楚。” 两人相谈甚欢,干脆把跪在下首的御九当空气。 御九也不急,就那么跪着,半阖着眼睛,似乎很是悠闲的模样。 记忆里,原主的这位父皇,对原主一直都是放任不管的态度,谁让他生的女儿太多了呢,一共十九位公主,好几个,他都叫不上名。 说起名字,原主与她虽然都叫御九,但起名的由来,却是截然不同。 御九的名字,是老侯给起的,取自九九归一,寓意圆满,而原主,则是因为刚好排行第九,皇帝懒得给她取名,就以排行的数字,做了她的名字。 到今天为止,除了刚满月的十九公主外,其他公主都有了封号,只有她还被人称作是九公主。 御芷然是皇帝最宠爱的薛贵妃所出,爱屋及乌,御芷然刚出生,皇帝就封她为安宁公主,这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殊荣。 一个是皇帝最疼爱的公主,一个是皇帝最厌恶的公主,原主如果不是笨到一定境界,也不会相信皇帝会那么好心将自己指婚给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御座上,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快和睦,御九跪在下面,显得十分尴尬。 百里卓熙冷眼旁观,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眼中的幸灾乐祸,还是十分明显的。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也不知哪来那么大自信,以为嫁给百里倾怀,就真的是忠毅侯府的少夫人了,简直异想天开! 不过这傻子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以往遇到这种情形,她都会哭哭啼啼以示自己的不满,甚至还会因皇帝的偏心,而出言不逊,激怒皇帝,最终落个禁闭挨罚的下场。 可今日的她,怎的会如此安静?从她沉浸淡然的面容上,竟看不出丁点的委屈和气愤。 想到昨日她的表现,百里卓熙眸光一沉。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却像是变了个样,尤其是她看自己的眼神。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御九有多爱自己,每次看着自己时眼中的那种爱慕之情,都能把人给腻歪死,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就说如果她真的爱自己,就跳下荷塘以作证明,结果这傻子竟真的跳下去了,算她命大,差点淹死的时候被路过的宫人给救起来了,当时那几个宫人以为是别的公主掉下去了,要不然,都不会有人救她。 所以说,御九这蠢货,宁可自己受伤都不忍心伤害他,可昨天她竟然生生掰断了自己的两根手指,这让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正沉思着,御座那边传来皇帝的询问,“驸马,您的手怎么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两根手指间缠着白布,打着夹板,之前一直都是藏在背后,刚才不小心露了出来。 瞥了眼御九,道:“让皇上担心了,没什么大碍,早上练武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 “哦,原来如此,下回小心些,免得让然儿心疼。” “是,小臣谨记皇上的教诲。” 御芷然在一旁害羞地嘀咕了一声:“父皇——” “呵呵,然儿害羞个什么劲,他是你的驸马,你担心他也是应该的。” 御芷然身子一扭,抱住皇帝的手臂,垂头娇羞一笑。 这般模样,看得百里卓熙又是一阵心头荡漾。 女子娇媚婉约,楚楚动人,拥有江南女子典型的秀美,加上从小教养良好,一颦一笑,都矜持有度,更是令人怜惜。 跪在下首的御九,突然勾了勾唇角,猛抬起头,捂着心口哀呼道,“哎呦,我的心好痛——” 她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再假装看不见,就有些刻意了,于是,皇帝像是才发现她一般,惊讶道:“小九,你也来了。” 是啊,她也来了,那么刚才一直跪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鬼喽? 她捂着心口不说话,只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百里卓熙。 百里卓熙一阵不自在,别开了视线。 皇帝也发觉了不对,责怪一声:“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心口疼。” “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曾经被戳了一刀的地方,突然揪痛起来,与那日儿臣中刀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生死煎熬,痛彻心扉……”虽然是装的,但心口那里,确实有一阵麻麻的疼痛,大概又是原主残留的感情吧。 阖宫上下无人不知,九公主为了救百里卓熙,曾替他挡了一刀,她突然提起这事,无疑是在控诉百里卓熙忘恩负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2章 我爱的人,从来不是你 皇帝也很尴尬,当时他为了让御九能够心甘情愿嫁给百里倾怀,就骗她,说是赐婚的对象是百里卓熙。 碍着国师在场,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于是假意安抚:“小九啊,既然安宁已经嫁给了卓熙,拜了天地,也行了周公之礼,总不能再将他们拆散,你若是懂事,就该祝福他们,而不是只为自己着想,父皇知道你委屈,这样吧,一会儿让尚衣局给你裁几件新衣裳,正巧这几日宫里送来一批上好的锦缎,你想要哪个就拿哪个。” 几件衣服就把自己打发了? 原主的尊严是有多廉价啊! 她压下心底的愤怒,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的伤心欲绝,狠狠在大腿内侧掐了一把:“可是……父皇既然给儿臣赐婚之人是小侯爷,那圣旨上一定也是这么写的,儿臣实在不想委屈了十皇妹,让人们以为嫁给小侯爷的人是儿臣,这样对十皇妹是不公平的,明明她才是侯府的少夫人,却顶着儿臣的名字,连个名分都没有……”说着,眼睛一红,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就你小白花会哭是不?姐也会! 而且比你哭得更逼真,更纯粹,更有杀伤力。 前世身为特工,什么事没做过,假扮精神病人连专业医师都察觉不出,骗你们几个古人,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百里卓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昨天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却哭得梨花带雨,娇柔可怜,这转变也太大了。 还有,她到底自恋到什么程度,竟然会以为皇帝真的将她赐婚给自己,还说什么顶着她的名字,委屈了然儿,真是愚蠢至极! “这一点就不劳九公主操心了,安宁公主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子,我一辈子都会将她捧在掌心呵护,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听了他的一番表白,御芷然心中大喜,脸上的神色越发娇羞。 卓熙哥哥是她的,御九到底蠢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卓熙哥哥能看上她? 虽然她并不把御九放在眼里,但与生俱来的占有欲,让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自己所爱的男人,即便对方是个傻子也不行。 “小侯爷,你……”御九似哽咽难言,看着百里卓熙,眸中一片沉痛。 一直冷眼旁观的宫沉翊,眼底浮上一丝清冷而玩味的笑意。 真是有趣。 对于这位九公主,他并不怎么了解,只知她愚笨怯懦,行为粗鄙,活了十六年,连论语都背不熟,更要命的是,她是个没有脑子的傻姑娘,对于人心的复杂,她压根一点也不了解,十足的缺心眼。 但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九公主似乎对这种虚与委蛇的把戏,掌握的炉火纯青。 就连一向精明的帝王,也被她精湛的演技给蒙蔽了。 “御九,你还想怎么样?你已嫁为人妇,难不成,你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妹妹的驸马?你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皇帝恨恨地拍了拍龙椅,威严毕现。 这没眼色的蠢丫头,当初就不该生下她来! 御九一阵心灰意冷,这就是原主敬重的父亲,这就是原主深爱的男人,这就是原主善待的姐妹! 太可笑了! 前世她活了二十几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还没几个,能比得上眼前几位。 不过她不是原主,他们再如何过分,对自己而言,都无关紧要。 她缓缓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皇帝:“父皇教训的没错,正因为儿臣已经嫁为人妇,这才祈求父皇,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就说儿臣爱慕之人,从来都不是百里卓熙,而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百里倾怀,之前赐婚的圣旨出了差错,闹出乌龙,实际上儿臣原本要嫁的,就是百里倾怀,并非小侯爷百里卓熙。” 皇帝愣住了,百里卓熙也愣住了。 以为御九肯定会不依不饶,求皇帝废除她与百里倾怀的婚事,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承认,自己所爱慕之人,非百里卓熙,而是百里倾怀。 若真下达这么一道圣旨,文武百官会如何想,纪邺的百姓会如何想,传到邻国,邻国的国君又会如何想? 原本就没有为她和百里卓熙赐婚的圣旨,莫名其妙下这么一道旨意,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小九,你想多了,这旨意有没有都无所谓,你若真的喜欢那百里倾怀,就好好跟他过日子,朕会派个最有威望的御医去给他看诊,你就放心吧。” 几句话就想打发她? 狗皇帝真不要脸!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这哪里是一个父亲,简直就是禽兽! 她暗自捏了捏拳头,露出一个凄惶的笑来:“父皇,女儿家最看重的就是名节,您不为儿臣着想,也要为十皇妹着想啊!”她抬手擦擦眼泪,故意把眼角擦得红肿:“父皇若觉得这道旨意不该下,那就由儿臣亲自昭告天下,不管怎么样,儿臣都不会让十皇妹的名声,有半点损毁!” 听着她坚毅决绝的话语,皇帝一阵心惊:“放……放……”他原本想说放肆,但这两个字和此刻的意境似乎不太相符,御九拼死维护自己妹妹的名节,这怎么能叫放肆呢? 正为难之际,在一旁杵了许久的国师走了出来,道:“九公主所言在理,女子的名节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且不论是天子还是庶民,犯了错都要改正,既然这婚事出了差错,总要改正过来才对。” 御九微微将视线上移,借着浓密睫毛的遮挡,将目光投向上首的宫沉翊。 他这是在帮自己? 她虽然觉得自己演技爆表,但不认为能骗过眼前这个人,宫沉翊出面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3章 狗拿耗子的宫沉翊 皇帝有些为难了。 国师的建议他不能不听,可这道圣旨若是真的下达,这让他最宝贝的女儿以后怎么做人? 届时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为,是御九不喜欢百里卓熙,所以才轮到安宁公主捡漏。 这怎么可以! “国师,这……似乎没这么严重吧。”皇帝身为九五之尊,但在面对宫沉翊的时候,口气竟然带着一分请求。 宫沉翊肃声道:“此事看似不严重,但若是传了出去,无论是皇上还是安宁公主,怕是都要受人诟病,连累皇家威望一同受损。”他顿了顿,口吻淡然地补充了一句,“天下百姓的质疑,皇上只怕担待不起。” 皇帝心头一颤,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国师受命于天,他所代表的,便是天意,若是逆天而行,即便是皇帝,也要遭受天谴。 狠狠瞪了眼御九,这个死丫头,就知道给自己找麻烦! “好吧,既然国师也这么说,那朕现在就拟旨。”皇帝咬牙切齿,看样子是气坏了。 御九才不管他生不生气,反正不管自己怎么做,在他的眼中,自己永远都是错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顾及他的颜面。 她只是有些失望,原本想再气气他,让他多为难一阵,最好气个半身不遂,心肌梗塞的什么的,没想到宫沉翊竟然出面,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 真是讨厌! 脑袋里忽然窜过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心里这么想的,口中不自禁就说了出来,只不过她的声音非常小,跟蚊子叫没什么两样,就算把耳朵贴在她嘴边,也不一定能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不过,凭着嘴型,宫沉翊还是听出来了。 狗拿耗子? 竟然在怨怪自己多管闲事么? 这位九公主,可真是不知好歹。 以往,她就算求着自己帮她,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到底,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原本该愠恼的,但宫沉翊的唇角边,却划过了一丝玩味的冷笑。 一直腻在皇帝身边的御芷然,这时忽然坐直身体,冲着御九粲然一笑:“姐姐为了我,竟然甘愿做出这样的牺牲,我真的好内疚。” 这是要飙演技?御九也不客气,回她一句:“没关系的,无论如何,”她看了眼百里卓熙,之前的深情缱绻完全消失,只剩下浓浓的厌憎与不屑:“我都会照顾妹妹的眼光。” 若是放在以往,百里卓熙只会当她在大放厥词,但此刻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冷淡,那么平静,仿佛自己在她心中,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不知是释然还是不甘。 这么一个行为粗鄙,蠢笨不堪的女子,竟然也敢轻视他? 她有什么资格轻视自己! “姐姐。”御芷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不管怎么样,你的恩情,妹妹会一直记在心里的,反正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姐姐,是不是啊,卓熙哥哥?”御芷然看向百里卓熙,声音又娇又甜。 百里卓熙一直都很厌恶御九,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这个世上,眼不见心不烦。 刚要出口反对,看到御芷然那一双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美眸,心头一软,只好违心道:“然儿这么善良,身为夫君,自然要满足你的一切心愿。” “谢谢卓熙哥哥。”她身子一转,扑向对面的百里卓熙,百里卓熙顺手一揽,将她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御芷然将脸埋在百里卓熙的胸口,一脸幸福而娇羞的看着御九,眉梢轻扬,在无人瞧见的角度,弯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姐姐,你再喜欢小侯爷又如何? 凭你的身份,你的心机,永远都斗不过我。 御九没有看她,因为她压根就不在乎。 两个丑的跟猪一样的人,还生怕对方被抢走,妈的智障! 如果百里卓熙和御芷然知道,御九是这么看待他们的,一定会被气死的。 “父皇,儿臣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感谢父皇,给儿臣安排了这么一桩美满的婚姻。”御九再次开口,清凌凌的声音,不卑不亢,不娇不媚,目光看向上首的皇帝,眼中闪动的光泽不再是悲怆,而是真心实意的欢喜,“父皇适才所赏赐儿臣的锦缎布匹,儿臣决定让给十妹妹,正因为有她的慷慨大度,慧眼识人,儿臣才能寻到这么美满的姻缘,所以,儿臣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让给十妹妹,以作感谢。” 她笑得诚挚,露出一口整齐贝齿。 百里卓熙和御芷然,包括皇帝,都愣住了。 大概她说的那番话太过于偏离他们的预想,所以才会这般震惊吧。 宫沉翊却沉沉笑了起来,没看出来,这位九公主竟然是个妙人。 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吃了瘪,看来今天这趟宫没有白进。 “父皇若是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夫君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说着,御九不怎么诚心地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径自转身朝殿外走去,走了一半,忽然转过身来:“父皇,您寝殿外的那两个侍卫也太不负责任了,儿臣随口说了句有要事禀告父皇,他们竟然就放儿臣进来了,这是对您的不敬,也是对国师大人的不敬,好在是儿臣,万一是……刺客,这该如何是好?”说完,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果不其然,御座之上的皇帝脸色骤变,一说起刺客,就不由得联想起一年前那场行刺,御九替百里卓熙挡刀也发生在那时。 他不管御九说的是对还是错,总之将自己性命置于陷阱之人,全都该死。 “来人!将正殿前的守卫军给朕押进来!” 听到殿内的怒吼声,御九嘴角扬起一抹欢快的笑意。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 没爹疼没娘爱,连个侍卫都敢欺负自己!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心眼小,但凡得罪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4章 又见黑衣男 “姐姐请留步。”离开昭明殿,还没走几步,小白花竟然追了出来,“我和卓熙哥哥想去御花园逛逛,姐姐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御九眯了眯眼,她才不信小白花会这么好心,不过,短暂的一番沉吟后,她笑着答应:“好呀,听说御花园的花开得正旺,我也想去看看呢。” 见她应允,御芷然似乎极为开心:“卓熙哥哥,我就说嘛,姐姐一定会答应的。” “哼,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死皮赖脸地非要黏上来。”百里卓熙恶声恶气道。 御九也不生气,只道:“我就跟在你们身后,绝对不打搅你们。” “姐姐,卓熙哥哥只是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小白花装的真像啊,怎么都不能落了后,于是她也笑:“我知道,小侯爷一定觉得,像我这种无才无德粗鄙愚笨的女子都看不上你,这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百里卓熙额角狠狠一抽,该死的,她竟然把自己的心思猜的这么透彻! 瞪她一眼,伸手拉过御芷然,牢牢护在怀中:“我心情不好,只是因为看到了某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觉得恶心罢了。” “恶心?”御九夸张道:“小侯爷该不会是得了某种不治之症吧?那可不得了,得赶紧看大夫,切莫讳疾忌医。” “你……”周围人来人往,百里卓熙不好发作,只能愤愤丢下一句:“然儿,我们走,跟这种蛮不讲理的恶妇,没什么好说的。” 御九嗤笑一声,百里卓熙这个渣男,骂不过自己,又打不过自己,除了以身份压人以外,还有什么本事? 如此无能的窝囊废,还活着干嘛! “卓熙哥哥,你就体谅一下姐姐,她毕竟心里不好受。”一边走,御芷然一边替御九说情。 她越是说御九的好,百里卓熙就越是反感御九:“然儿,你到底怎样才能不帮那个贱人说情?你昨天推了你,又伤了我,今日在皇上面前,更是出言不逊,害你丢脸,这种心胸狭窄的恶妇,你根本就不该同情她。” “卓熙哥哥,然儿如今的幸福,都是从姐姐那里夺来的,然儿害怕……突然有一天,这幸福会离我而去。”御芷然说着,不由得哽咽起来,单薄的身躯也像是冷极了,不停地颤抖着。 百里卓熙一阵心疼,连忙褪下身上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然儿,我说了多少遍,我喜欢的人是你,想要保护的人也是你,什么叫做从她那里夺来,有人不知羞耻,你还当真了不成?以后你离那恶妇远点,她没准根百里倾怀那个瘫子一样,都是不详的害人精,我可不想你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卓熙哥哥,有你这番话,然儿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御芷然探出小手,紧紧揪着百里卓熙的衣襟,小鸟依人般靠在了男人宽阔的胸怀中,闭上眼睛,似是沉浸在无尽的幸福中。 “傻然儿,瞎说什么呢,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在这里腻歪,压根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御九已经不见了。 之所以会答应两人来逛御花园,完全是因为去御书房跟去御花园的路都在同一条上,不想惹人怀疑,她才强忍着恶心,当了半天的电灯泡。 离开御花园,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一路潜行过去。 门口一共有六个守卫,时不时还有巡逻兵经过,看来要无声无息地潜进去,着实有些困难。 “哼,该死的小蹄子,仗着贵妃宠幸,竟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御九借着树丛的掩映,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哎呦,原来是老熟人了。 方嬷嬷似乎走得很急,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人,经过一片荷塘时,还愤愤吐了口痰:“呸!什么玩意,赶明儿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那臭丫头!” 见状,御九转转眼睛,立马计上心来。 蹑手蹑脚绕到方嬷嬷身后,趁着她不注意,冲过去,一脚将她揣进了荷塘。 方嬷嬷猝不及防,整个人一头扑进荷塘,灌了一大口池水。 御九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发现她不会游泳,肥胖的身子不停地扑腾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胖了,竟好半天都没沉下去 见好半天都没人来救她,御九这才从灌木后钻出来,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她特意抓了把泥土,抹在脸上,又扯下几缕头发,遮住一半脸庞,然后扯开嗓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跑:“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唰唰几声,几个侍卫警惕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对准御九:“什么人?” 御九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指指身后:“我看到有人落水了,你们再不去救她,她就要死了!” 几人互看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人,“你是什么人,落水之人又是谁?” “我哪知道,我只看到有人把她推了下去,吓都吓死了,路上还摔了一跤,哪敢回去再看!” 就在这时,方嬷嬷非常配合地喊了一嗓子:“救、救命啊——” 其中一名侍卫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带人去看看。” 走了四人,还剩两人,御九轻而易举地躲开他们的视线,偷偷溜进了御书房。 凭着记忆,在御书房内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眼看几个侍卫就要回来,她急得满头大汗,该死的,狗皇帝到底把东西藏哪去了! “你要找的,可是这个?”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 猛地抬头,雪亮的银色面具,差点晃瞎她的眼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你糊弄那几个侍卫之前,本座就已经来了。”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盒子。 御九瞳仁猛地一缩! 重冥那家伙手里拿着的,正是她要寻找的东西—— 原主母妃留下的锦盒! “喂,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男人轻蔑一笑,冲她扬了扬那只三寸见方的黑色锦盒:“这上面写你的名字了吗?既然本座拿到了,那它就是本座的!” “你给我等着,今天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男人低低笑了起来,语调十足的欠扁:“只怕你还没来得及给本座颜色瞧,就已经被当做刺客乱刀砍死了。”说着,身形一转,宛如一道黑色烟雾飘过,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糟糕!侍卫回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5章 国师相救 御书房不大,能用来躲避的地方也很有限,她现在只能祈祷,侍卫不要进来搜查。 但她的运气显然不好,只听外面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回大人,卑职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混账!御书房内明明有异动传出,你竟然说没有听到!怎么当的差!” “是卑职的疏忽,卑职这就带人进去搜查!” 完了完了! 还真的进来搜啊! 重冥那该死的家伙,真是害死她了,搞不好,自己要成他的替罪羊。 怎么办? 她仰起脑袋,目光落在一截凸出的横梁上。 吱呀—— 门扉被打开,四名侍卫先后走进御书房,神色警惕地在四周观察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桌子底下和书柜后面,都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 躲在横梁上的御九见状,一个劲地狂翻白眼。 要不要这么认真?敷衍一下就好了嘛,一个个的都是死心眼! 照这种严谨程度,迟早会发现躲在横梁上的自己。 走在最前方的侍卫,在检查完墙角后,一点点抬起头,朝着房顶的方向看来。 呜呼哀哉! 看来她今天要折在这了。 “卑职参见国师大人!”门外响起齐刷刷的叩拜声。 视线抬到一半的侍卫,立刻收回视线,也转过身跪下道:“卑职参见国师!” 一身淡金长袍的男人举步迈入御书房,目光闲淡地在房内逡巡一圈:“你们不好好在御书房外把守,跑到里面来做什么?” “回禀国师,卑职怀疑御书房内进了贼人,故而让手下前来搜查一番。” “贼人?”宫沉翊一副纳闷不已的模样:“这里空空荡荡,哪来的贼人?就算真的进了贼人,只怕也无处可躲,你们太过于小心了。” 国师的话就是圣旨,甚至比圣旨还具有威慑性,几名侍卫自然不敢反驳。 “你们既然闲来无事,就帮本国师一个忙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宫沉翊的目光,穿透了空气,穿透了横梁,落在了御九的身上,“本国师的玄神殿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突然开始闹起了鼠患,实在令本国师无比头疼,正巧遇见你们,不如就去玄神殿,帮本国师将老鼠赶走吧。” 几人面面相觑,赶老鼠? 国师莫不是在开完笑? “怎么,不愿意?”宫沉翊挑了挑眉,温和的笑脸,却让几名侍卫勃然变色。 “不,卑职愿意!”领头的侍卫长站起身: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玄神殿捉老鼠去!” 幸好自制力强大,御九差点就喷笑出声了。 堂堂御林甲卫,去给宫沉翊捉老鼠?这也太滑稽了吧! 接收到上级的命令,侍卫们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朝玄神殿的方向赶去,身上的重甲,随着跑步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铿锵声。 宫沉翊眸底沉沉,掀了掀眼皮,抬起宽大的袖摆,轻轻在侍卫长肩膀拍了拍:“还有你,也一起去。” “这……”侍卫长呆了呆,一脸为难:“国师大人,这着实不妥,御书房乃为放置机密要务之地,卑职不敢擅离职守。” 宫沉翊的语声越发低沉:“怎么?你难道要违逆本国师的命令?” 侍卫长一脸惊恐,原本有些黝黑的脸孔,都变得苍白起来:“国师严重了,卑职不敢!” “那还不快去?” 闻言,侍卫长不敢再有任何异议,虽然心中还是觉得很荒唐,但国师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违逆者,将会得到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 侍卫全部离开后,一直静静站立的宫沉翊,这才缓步朝御书房外走去,“算你运气好,遇见了本国师,下回,可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他似在自言自语,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但御九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 呵,还是被发现了。 望着宫沉翊远去的背影,一片金灿灿,几乎要晃花眼睛。 至高无上的国师大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他是因为知道御书房里的人是自己,才决定出手相帮,还是认错了人,帮错了忙? 在原主并不丰富的记忆中,自己与这位国师大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人一共就见过两次面,一句话都没有和对方交谈过。 实在想不通,算了,管他什么原因,先离开皇宫再说。 在皇城外绕了一圈,怎么都不找早晨来时乘坐的那辆小马车,在第三次寻找无果后,她终于确定,但混蛋车夫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回府去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主,没想到不但被自家姐妹欺辱,被心上人欺辱,被侍卫欺辱,如今还要被个马夫欺辱。 好在侯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远,步行一个时辰也就走回去了。 不过这笔账,她得好好记着,找个机会一并算清楚。 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和唐朝时有些相像,虽然还是在男人之下,不过却没有那么封闭严苛,大街上时不时能看到带着自家丫鬟出来逛街的小姐,故而御九堂而皇之地走在路上,也不显得突兀。 一边走,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倒也觉得无比惬意。 路过一个卖饰品的摊子,因为好奇过去看了两眼,发现卖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这是什么?手环吗?谁的手腕跟脖子一样粗。”她看上了一个手环,是像冰晶一样的透明色,上面雕着一朵盛放的曼陀罗。 身边有人嘲笑一声,“那是颈环,什么眼光嘛!” 颈环? 想到某人戴上这个的画面,心头一阵激荡,竟鬼使神差地将那只颈环给买了下来,配套的,还有一只手环,她也一并买了下来。 一共十两银子,那是她身上唯一的财产,买了这两样,她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正发愁该不该将百里倾怀送自己的玉佩当掉时,见街道前围了一群人,似乎很热闹的样子,隐约听到卖身葬父这样的话。 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越过人群,正要离开,余光随意朝引起骚乱的那位主角看了一眼。 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6章 金刚芭比 一般人听到卖身葬父,脑袋里浮现出的画面,一定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身披白色麻衣,哭得梨花带雨,跪在街道边,身上挂着一张牌子,上书——卖身葬父。 没错,御九也是怎么想的。 所以,当看到那位要卖身的姑娘时,她才会如此惊讶! “嘿,你瞧她,长得比男人还粗犷,谁敢娶她?” “说不定她本来就是个男人。” “可她说话的声音,明明是女人。” “是啊,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围观群众,开始就那位卖身葬父的姑娘性别,展开激烈讨论。 御九也好奇,那位虎背熊腰,壮实如牛,个头至少在一米八至一米九之间的姑娘,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实话,前世她几乎走遍了全世界,都没见过反差如此大的女人。 连她都有点怀疑,这姑娘,不会真的是男扮女装吧? “哈哈哈,卖身葬父?”一个身着华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走了过来,看到那姑娘,扯着嗓子仰天长笑了几声,那模样夸张的,御九都怕他笑抽过去。 “不好意思,本公子不太明白,你所谓的卖身葬父,是什么意思?”华服公子弯下身,盯着那姑娘,“你卖的,是你自己?” 那姑娘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位华服公子,称不上漂亮的脸孔,满是刚毅:“当然。” 听声音,的确是个姑娘。 华服公子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竟然卖的是自己!”他笑了一阵,然后开始不怀好意地绕着她打量:“本公子很好奇,像你这么……这么勇猛的女子,新婚之夜,会不会压死自己的丈夫,你说会不会,本公子真的很好奇啊。” 有人跟着吆喝:“你把她买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买她?”那华服公子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轻蔑:“她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万一买回去,是个男人怎么办?” 人群一阵哄笑。 御九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倒是没啥波澜。 她不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前世为了完成任务,避免身份暴露,她不止一次见死不救,现在她都还能数得上来,有几个人是自己眼睁睁看着死去的。 出面维护百里倾怀,已经是她的底线了,那个男人,似乎有种魔力,诱使她放弃前世形成的一切习惯,一切行事风格。只要面对他,那颗冰冷已久的心,就像是重新获得了新生一样,会喜,会怒,会痛,会伤,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面对众人的哄笑与嘲讽,那姑娘麦色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愤怒的红晕。 双拳捏的紧紧的,显然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 华服公子越说越来劲,看着那姑娘,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邪恶起来:“喂,要不你当着大家的面,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瞧瞧,你究竟是女人还是男人,你要是真是个女人,大爷我不妨买了你,自己用不起,家里的那些苦力说不定喜欢!” 这已经算是很过分的羞辱了,那姑娘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泛着血红,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熊。 原本弓着的腰,也因为愤怒而猛地挺直,即便是跪着,也像是座小山般,给人一种威猛的力量感。 有趣。 御九原本不想管这事,但突然,她改主意了。 “我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正是出于御九。 众人正在哄笑,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纷纷将目光投向站在人群最后方的御九。 那姑娘也是一愣,盯着御九半天没有反应。 走到她面前,眯着眼,上下打量她一番,难掩目中惊讶。 这姑娘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长得如此壮实,单薄的衣衫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肩背宽阔,跪着都快要赶上站着的她。 惊讶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吧,买你要多少钱?” 生怕又是一个戏耍自己的人,那姑娘的眼神不太友好,硬邦邦吐出两个字:“五两。” “五两?银子还是金子?” “银子。” “哦,五两啊……”御九抬头望了望天,随后语声陡然一转,铿锵有力:“五百两银子!我出一百倍的价钱买下你,但——”她顿了顿,道:“我有个条件。” 姑娘似乎被她开出的价钱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什、什么条件?” “你必须要会打人。” “打人?”不但那姑娘纳闷,围观群众也纳闷。 “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只要你答应,五百两纹银,就是你的。”她背着手,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弯弯的眼睛下,藏着一抹邪恶。 那姑娘握了握拳,猛地抬头:“我答应!” 御九笑了:“行,既然你这么爽快,本小姐也爽快点好了。”她转向一旁张大嘴,一副吃惊到极点模样的华服公子:“为了考验你的诚意,先把他给我打一顿。” “什么?” “什么!” 那姑娘和华服公子齐齐出声。 而提出这个古怪要求的御九,却闲闲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模样:“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算了。”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失望地转过身去。 砰的一声!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那华服公子惨叫着,身体高高飞起,在御九惊讶的目光中,飞出了五丈多远,落在了街角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震惊,到赞叹,到欢愉,到兴奋,御九扯开嘴角,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意。 “给钱。”铁塔一般的身子挡在御九面前,明媚日光,被遮得一丝不剩。 费力地扬起脖子,御九摸了摸鼻尖:“那个……没带钱。” “没带钱!”一声惊吼,吓跑了所有的围观群众。 御九也抖了抖:“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钱我放在家里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拿。” 那姑娘不疑有他:“你家在哪?” “呃……大概……在城东的某个街道吧,反正走着走着就到了……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黑着脸瞧她,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人贩子:“莲华,牟莲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7章 送钱的人来了 带着牟莲华,七拐八绕的,终于回到了忠毅侯府。 看到华丽的大门,以及大门上方巍峨的牌匾,牟莲华皱了皱眉:“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家是忠毅侯府?” 御九斜睨她一眼:“怎么?你怕了?” 牟莲华挺了挺胸:“谁怕了!你要是敢不给我钱,我照样打你!” 听了这样的话,御九不但不生气,反而很是高兴:“我就欣赏你这直来直去的脾气!” 刚说完,就见一个丫鬟径直朝两人走来,“你怎么才回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又从鼻孔中哼出一声:“夫人有请!” 御九也不恼,笑眯眯回了句:“行,我马上就过去。”说完,转向身后的牟莲华:“瞧,送钱的人来了。” 那丫鬟和牟莲华都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御九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走了两步,转身对那丫鬟道,“还不带路?” 御九对这位百里夫人了解不深,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半点关于此人的印象,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位百里夫人,并不是忠毅侯百里赋明媒正娶的嫡妻,而是在嫡妻过世后,由妾室扶的正。 常言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反而懂得礼贤下士,平等待人,反而是这种凭运气飞上枝头的假凤凰,最喜好恶语伤人,横眉冷对,以刁难他人来突显自己的身份。 百里夫人憋了一早上,一会儿少不了要给自己脸色看。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打这位百里夫人的脸。 丫鬟将她带至主厅,果然,一身华丽贵妇装的女人,已经坐在堂屋的最上首,摆出了一副准备狠狠教训人的架势。 御九走上前,福了福身:“夫人好。” 女人年近四十,保养的还算不错,细皮嫩肉,脂粉一遮,倒还真看不出脸上的褶子。 只不过,妖媚有余,端方不足,穿金戴银,浓妆艳抹,一个字——俗! 百里夫人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御九,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不愧是百里卓熙的亲娘。 一出口,就是责骂:“我是你的婆母,你虽贵为公主,于情于理,也该早起向我敬茶,今天早上,你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当然是睡懒觉。 就知道她会拿着个来说事,这女人也是闲得慌,她从来都没有将百里倾怀当做儿子来对待过,却要让自己来给她敬茶,这是什么道理? 无非就是找茬罢了,别人都来踩上自己一脚,她若是不来踩,就显得有些掉价。 不过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御九了,想欺负她?我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御九偏过头去,借房内的阴影,遮掩了唇角的冷笑,低低道:“夫人也知道,我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对于那些繁文缛节一窍不通,而且我是第一次嫁人,不知道要给公婆敬茶这种事。对了,我记得十妹妹身边有教习嬷嬷和贴身婢女提点指引,可我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夫人,侯府有这么穷吗?连个丫鬟都买不起吗?” 嘿,这丫头,倒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了! 百里夫人气得柳眉倒竖:“你不知道,难道不会问吗?” “我想问啊,可问谁呢?”她眨眨眼,冥思苦想:“难道要问大少爷身边的姚叔吗?” 百里夫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恨恨将手里的茶蛊放桌上一放:“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罢了,本夫人一向大度,不跟你这没规矩的野丫头计较。”似乎觉得自己今天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威严,又冷声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辰时前,到我这里来伺候着。” 御九脸上的笑意越发冷了,这女人不膈应膈应自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夫人,我虽愚钝,但也知道出嫁从夫这个道理,相公身子虚弱,需要我照顾,我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必定严格遵守三从四德,所以,我不能答应您,不是还有十妹妹吗?二少爷身子康健,不需要人照顾,她每天除了逗鸟弹琴外,也没别的事做了,不如让她来陪您?您觉得怎么样呢,我这个提议是不是非常好?” 百里夫人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给气死了,善良的好姑娘?她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和安宁公主能比吗?人家弹琴逗鸟,你能做什么?除了吃吃吃,就是睡睡睡。” 百里夫人一激动,说出来的话,就有些粗鄙了,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刻意端着架子,才勉强给人一种端庄贤惠的感觉。 “夫人教训的是,我的确只会吃吃吃,睡睡睡。” “你……”百里夫人一口气差些没提上来,“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百里夫人难得问出了一句富有内涵的问题,这还是在某次丞相夫人举办的宴席上,别的夫人斗嘴,她学来的。 御九点点头,“知道,是气死的。” 百里夫人脸色一青,险些砸了手里的茶蛊,“野丫头就是野丫头,幸好我儿没有娶了你。” 是幸好,御九觉得自打走进这个屋子,只有百里夫人最后一句话深得她心。 “你身后这个怪物是干嘛的?”百里夫人这才发现,一直站在御九身后的牟莲华。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太高了,所以之前一直被百里夫人当成了顶梁柱。 “哦,她啊,她是来讨债的。”御九道。 “讨债?”百里夫人疑惑地上下打量牟莲华,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讨什么债?” 御九一本正经道,“讨我的债,我欠了钱,所以她就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百里夫人涂了蔻丹的手指,轻轻在茶蛊边滑过,满不在乎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上忠毅侯府来讨债,发了失心疯不成!” 御九连忙做出惊恐状:“夫人,您可别小看她,这些江湖中人,杀起人来连眼都不带眨一下,惹怒了她,咱们都要倒霉。” 百里夫人嗤笑,挥挥手:“来人,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给本夫人赶出府去!” “哎呀,夫人,万万不可呀!”御九嘴上喊得焦急,脸上却没有半点焦急的模样。 好戏开始喽,她先找个好位置,便于看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8章 坑死人不偿命 忠毅侯府算是燕京城内最有威望的世家,自然家中养了不少的下人和护卫,听到百里夫人的命令,纷纷冲了进来。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护卫家丁们,在看到牟莲华的一瞬间,顿时撒了一半的气。 这……这还是人吗? 长得也太……太壮硕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把这玩意赶出去,看到她我就难受!”百里夫人大声催促着。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大喊一声,朝着牟莲华冲过去,想要将她制服。 但他们远远低估了牟莲华的实力,女人一手抓住一个,轻轻松松便将两名护卫举了起来,感觉就跟拎着两只小鸡一样,可怜的护卫在她手下拼命挣扎,却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牟莲华大喝一声,双臂用力,猛地将两人掷了出去。 那俩人就跟保龄球似的,团成一团,朝着冲过来的一拨人砸了过去。 轰—— 一群人被砸进了院子角落的树坑里,哎呦哎呦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百里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过御九,躲在了她的身后:“这……到底人还是魔鬼,怎会这般厉害?” “唉,我早就说了,这些江湖人惹不得。” 百里夫人嚣张得尖叫着:“区区一个江湖歹人,本夫人就不信拿她没辙了,这是忠毅侯府,容不得任何人在此撒野!”百里夫人抓过一名家丁:“去,多找些人来!” 那家丁连滚带爬地跑去搬救兵了。 可搬了救兵也没用,牟莲华抄起百斤重的红木茶桌,狠狠一挥,倒下一片,再狠狠一挥,又倒下一片。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落。 “啊啊啊啊——”又一人被打飞,这回直接飞起几丈高,径直飞出了院墙。 百里夫人骇得浑身哆嗦,一把抓住御九的手臂:“你、你欠了她多少?” 御九“楚楚可怜”道,“不多,只有五千两而已……” 五千两而已! 百里夫人差点跳起来,五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这蠢丫头到底是怎么欠了别人五千两的! 不过,五千两虽不少,但对于她这个侯爷夫人来说,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只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要替御九这个蠢丫头还钱,早知道就不该今天把她叫过来训诫,让她因欠债不还被人打死多好!眼不见心不烦,倒省事了。 “秋菊!”唤过自己的贴身丫鬟,百里夫人嘱咐道:“去找账房先生,拿五千两银票过来。” “……是。”秋菊战战兢兢应了一声,连忙往后院的方向跑。 没一会儿,秋菊就捧着一摞银票回来了:“夫、夫人,钱拿……拿来了。” 一把扯过银票,百里夫人直接往御九怀里一塞,“你去拿给她,让她别再打了!” 御九推脱:“我……我害怕,不想去。” “你惹出来的事,你不去谁去!”不由分说,百里夫人联合秋菊,一起把她推出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又听咔的一声,落了门闩。 御九一边笑,一边期期艾艾地喊,“不要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百里夫人自然不会给她开门,秋菊在门内假惺惺地鼓励她:“九公主,奴婢相信您一定可以的,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将那歹人送出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御九再也憋不出了,捂着嘴巴,笑得差点抽筋。 天呐,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傻的人! 什么侯爷夫人,就是个智商为零,情商为负的白痴,随随便便就叫自己玩弄于鼓掌中。 低下头,看着手中厚厚一摞银票,她激动地双手颤抖,捧着银票,波了一口。 “别打了别打了,钱在这里,你不是想要钱吗?咱们到府外去商谈,别再打搅夫人了!” 牟莲华一转身,就看懂御九扬着手里的银票,笑得那叫个花枝招展。 一拳揍倒最后一个人,牟莲华大步朝她走来,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拿来!” 御九左右看看,见方圆几丈之内,除了自己和牟莲华两个站着的人以外,其余全都倒在地上哼哼这才拿出银票,认认真真数了五张,递到牟莲华手中,然后将剩下的四十五张,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衣襟中。 她原本生的娇小,好在衣服宽大,那厚厚一摞银票被她塞到怀里,鼓囊囊凸出一大块,显得十分不协调。 看着伸出手,在胸口上托了托的御九,牟莲华那张一板一眼的脸孔,也忍不住抽了抽。 将银票全部塞好后,御九抬起头来。 话说,牟莲华到底有多高,一米九?还是两米?这高度,连太阳光都给她遮的严严实实,至少也有两米多吧。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先去葬了你的父亲,给他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等事情办好后,再来找我报道。” 牟莲华惊愕道:“您不怕我跑了不再回来?” “怕啊,怎么不怕?但我既然买下你,就相信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如果你真的跑了,那就只能怪我眼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眼瞎了。”能看上百里卓熙这个渣男,原主不但眼瞎,智商也瞎。 牟莲华收起银票,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三日后,我一定来找小姐,请您等我。”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御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牟莲华刚才行的礼很奇怪,不像是纪邺这边的礼仪,那种握着拳头,微微躬身,将拳头置放在心口位置上的动作,甚至不像是中州大陆的礼节。 这个牟莲华,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三日后…… 但愿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五百两,千万别打了水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19章 厚黑对厚黑 回到居住的院落。 一处位于侯府最东边的低矮屋舍。 屋舍外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一片茂密的竹林便是天然的屏障。 堂堂侯府大少爷住在这个地方,多多少少有些寒碜了,但正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所以才能这般幽静安宁。 此刻天色以黑,对面房间的窗户内一片漆黑。 这么早就睡了? 她明白,古代人因为科技落后,不似现代那样拥有丰富的夜生活,通常睡得都比较早,但这也太早了吧。 太阳才刚刚下山,月亮的影子都还找不到,百里倾怀就已经睡了? 好吧,谁让他身体不好呢。 放弃了想去看他的打算,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房间和百里倾怀的房间,正好位于彼此的对面,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御九在窗边坐了许久,对面的窗户始终是漆黑一片,她这才完全肯定,百里倾怀的确已经睡下了。 摸出怀里的一摞银票,厚实的手感,让她笑开了花,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 找出一个铁盒,将银票全部放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决定藏到床底。 今天百里夫人在自己这里吃了这么大的瘪,肯定气得要死,想到百里夫人那张涂着厚厚脂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就觉得无比解气。 乐呵呵地躺在床上,回想自己一天的战绩,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便猛地僵住。 锦盒! 原主母妃留下的锦盒! 该死的! 原本计划得很好,竟然被那个叫重冥的混蛋捷足先登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锦盒里到底装着什么,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否则原主的母妃,不会那么珍而重之的将其交给原主。 到底是什么呢?走投无路时能拿来救命的东西,一定很不简单。 越想越生气,如果再让她见到那个重冥,她一定…… “好个阴险狡诈的小丫头。” 低低的声音,如夜色般醇厚,动人心弦。 但御九却猛地跳了起来,“混蛋,你还敢来!” 说曹操,曹操到。 御九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身黑衣的男子,仿佛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中,一头漆发,迎风招展。 她扯了扯嘴角,明明自己才是最阴险狡诈的,还有脸说她? “没想到你竟然平安逃出来了,可惜,可惜啊……”男人闲闲坐在窗边,半边面具,反射出清冷的光泽。 御九冷冷盯着对方:“是很可惜,没有让你见识到本小姐真正的实力。” “呵……”一声轻笑,蔑然中带着轻挑:“不自量力的臭丫头。” “姓重的,做人要讲良心,夺人所好,可不是君子所为。” “臭丫头,本座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君子了?” 御九嘴角一抽,这家伙的脸皮可真够厚的,看来是遇到对手了,“那只锦盒,是本公主母妃留下的遗物,你强行夺走,不怕午夜梦回时,我母妃去找你索要?” 男人又是一声哂笑:“你既不是九公主,这锦盒,便不属于你。” “喂,你别太过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御九咬牙切齿。 “哦,是么?那真是辛苦你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御九狠狠捏了捏拳头,这个男人太厉害,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硬碰硬只有吃亏。 “本座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够拿来当交易筹码的,除了这一身倾国倾城的皮囊。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你该不会是垂涎本姑娘的美色吧?” 重冥似乎噎了一下,“无耻至极!” “多谢夸奖。”某人不洗为耻反以为荣。 重冥不知从那掏出那只黑色的锦盒,在御九面前晃了晃:“本座觉得你这个人有些意思,想利用你的身份,替本座办几件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 御九挑挑唇:“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可以不答应。”重复语声淡淡:“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答应本座的要求,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她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聪明,这样吧,先把你要我做的事情说来听听,若是我有兴趣,说不定会答应你。” 重冥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在闲闲把玩着手里的锦盒,御九见状,正要开口催促,眼角余光陡然瞥见一抹雪亮。 下意识偏头一躲,一阵冷飕飕的寒意,擦着脸颊划过。 没等她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道冷光划过。 迅速侧身,同时向后撤了一大步。 杀意。 强烈的杀意。 这股杀意,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非常熟悉的感觉,那是曾经无数次濒临死亡时紧张与肃杀。 一切都凭着本能,因为极度的危险下,以人脑的反应程度,根本来不及思考,所以,只能凭借经验,以及应激反应。 杀意来得快,去的也快。 当御九站稳脚步,再次抬头朝男人看去的时候,之前那股强烈如风雷的杀意,已经消匿无踪。 而御九,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银针,口中,也叼着一根泛着幽蓝的长针。 啪、啪、啪。 轻轻的鼓掌声。 “不愧是本座选定的人。” “呸!”御九狠狠吐掉口中的银针:“妈的,出手之前提醒一下会死啊!” 牙齿这会儿都有些酥酥麻麻的,她揉了揉嘴巴,一肚子火。 “以你的身手和能力,无论在哪,都能活得很好。”重冥微微侧过脸,将冰冷的金属面具对准御九,声音里难得带了丝疑惑,“为什么你一定要留在这个肮脏又无趣的地方?” “你管我。”御九没好气道。 “让本座猜猜,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公主的身份,以及这里的荣华富贵吧?” 如果是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御九一定懒得回答,但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叫重冥的家伙,她不想给他留下一个拜金的印象,虽然她的确挺拜金。 “如果我说,我想为原来的九公主报仇,你会信么?” “有趣。”重冥手一弹,黑色的锦盒径直朝着御九飞来:“如果真是这样,本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0章 她的克星 没注意到他说的什么,御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黑色的锦盒上。 入手冰凉,坚硬如石,盒子表面的质地摸上去有点像是玉石之类的东西,但又比玉石坚固轻盈,仅仅只是个盒子,便能看出不凡之处。 摇了摇,听不出什么动静,奇怪,难道是空的? 想打开证实一下,但她来来回回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打开的缝隙,整个盒面,似乎是光滑的一个整体,要想打开它,除非将它打碎。 “喂,你是不是拿了个假货来糊弄我?” “假货?”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却能感觉出他的不满,衣袖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黑色的盒子竟然凌空飘了起来,同时传来冷冷的声音:“你好好瞧瞧,这个东西,岂能是轻易假冒的?” 仰起脸,借着并不算明亮的光线看去,御九难掩惊诧。 原本黑色的盒子,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变成了透明的,中央有一道绯红色的光晕,似水波般一圈圈荡漾开,她一时间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男人冷哼一声,收了手,盒子重新落回御九的手中,这时再看去,发现它竟然又变回了黑色。 太不可思议了! 怪不得百里卓熙和狗皇帝千方百计也要拿到这个盒子。 只是…… 这盒子虽然看起来不同凡响,但到底该怎么打开它呢? 再贵重的东西,拿不出来也是白搭。 “盒子的钥匙在哪?”她怀疑是被重冥给藏起来了。 “果然是个蠢货,就算换了灵魂,也蠢得令人发指。” 靠之!这家伙的嘴巴也太毒了! 自打穿越起来,一直都是她让别人吃瘪,这是头一回别人让自己吃瘪。 “行,你聪明,可以了吧?那你倒是说说,这盒子该怎么打开。” “这盒子原本就是钥匙,哪里还再需要钥匙来打开它。” “什么?”御九难以置信:“这是钥匙?”哪有长得这么奇葩的钥匙。 “不用猜了,以你的智慧,是猜不出来的。” 御九:“……” 她不想报仇了,什么都不想做了,她现在只想撕了重冥这家伙的嘴巴! “所以,你才这么大方地把这个盒子还给我,是吗?”御九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这么好心。 他轻飘飘吐出一句赞赏:“总算聪明了一回。” 御九深吸口气,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而自己的克星,就是眼前这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家伙。 “你刚才的提议,我觉得还蛮有兴趣的,不如说来听听?”大丈夫能屈能伸,御九决定暂时妥协。 重冥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道:“很简单,你只需做本座的内应即可。” 内应?“说清楚点,是内应,还是奸细?” “你认为呢?” “我觉得,你的意思,更倾向于后者。”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很是愉悦的口吻,“你有时候很愚蠢,有时候又有些聪明过头。” “我喜欢你的后半句。” “内应也好,奸细也罢,总之,本座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 御九皱眉:“那我岂不是没有一点人权?” “你放心,本座要你做的事,只限于暗中策应,至于你的私生活,本座不会干涉,也懒得干涉。” “那样最好。”听他这么说,御九松了口气:“具体怎么做?” “过段时日,便是狗皇帝的寿辰,届时,本座要你带一个人出来。” 御九挑挑眉,狗皇帝?对方这口气大的都快没边了,不过,她喜欢他这种说话的方式。 “带什么人?” “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到时候本座会暗中通知你。” 她有些不爽:“不相信我?” “女人,你没有与本座讨价还价的资格。”冷冷一声,将她所有不满怼了回去。 御九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重冥这家伙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整自己的。 “行,我答应你,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条人命。”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要保护我,在我遭遇危险的时候出面救我一命?” 刚要说不需要时,听重冥道:“不是你的命,是其他人的命。”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丢下一句:“本座可以帮你杀一个人。” 一阵风过,窗台前变得空空荡荡,好似从未有任何人来过一般。 “喂喂喂,你说清楚,什么人都行吗?”御九的询问,只能冲着空气说了。 望着手中的黑色盒子,想起男人刚才的话。 这原本就是钥匙。 看来,想得到这个盒子的秘密,她只能选择与重冥合作。 虽然那是个自大又狂妄的男人,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很强,如今自己无依无靠,既没权势也没力量,保全自己倒是没问题,但加上百里倾怀,她就不怎么有信心了,找个强大的人结盟,还是很有必要的。 钥匙。 原主母妃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是数之不尽的宝藏? 这么猜想也是有根据的,因为原主的母妃,并非出身于高门大户,而是正经八百的海盗世家。 在纪邺与另一个国家大璃之间,隔着一片汪洋大海,那是被世人称作魔鬼湾的一条凶险海域,只有最坚固的船坞,配备最有经验的水手,才敢穿过那片海域。 但东海风家,不但征服了那片海域,还成为了整条魔鬼湾上的霸主,一提起风家,没有人不心存敬畏的。 自打风家占据了魔鬼湾后,来往的商船便开始纷纷绕道,比起未知的暴风雨,风家的势力,显然更为可怕。 风家的家主风战天,有个响当当的名号——海皇。 可以说,三州大陆的海域,没有风家征服不了的。 作为风家最小的女儿,原主母妃留下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 说不定,这只黑盒子,真的是开启某个海底宝库的钥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1章 被撩与反撩 一觉睡起来,日上三竿。 真是奇怪了,她前世的时候也没这么能睡,怎么穿越后,就感觉每天都像是睡不醒一样。 人有水土不服一说,但还没听说过,灵魂也有。 随便找了件素色的衣服穿上,长及腰部的头发,也随便找个根簪子绾起,整体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 推开窗户,正巧直对百里倾怀卧房的窗户。 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那一身白衣的人,正端坐在桌前,不知在写着什么。 容色如玉,气质无双。 这样的人,完全不像是在嘲笑与打压中成长起来的,忠毅侯府这个乌糟糟的环境,能养育出这般钟灵毓秀之人? 越想越觉得奇怪。 不满足远距离的观赏,她干脆推开房门,朝着对面的屋舍走去。 竹林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大自然最美妙的天籁,沁人心脾。 谁说百里倾怀只会被人欺负?整个侯府,这个位置是最好的,风景独美,冬暖夏凉,其他人都是傻瓜,叫百里倾怀占了便宜,还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她并没有进屋,而是走到窗口的位置,学着重冥的样子,单手在窗沿上一撑,直接坐在了窗口。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一束天光正好打在男子白玉般俊逸的脸庞上,让那神仙般的人,多出了与一丝平易近人的烟火气。 听到动静,正聚精会神执笔书写的人抬起头来,看到她的一瞬,眼角跳了跳,一抹讶异一闪即逝,随即淡淡笑了:“怎么不进来?” “这里好,我喜欢。”她晃着悬在半空的腿,单手在窗棂边一支,“你脸色有些白,是身体又不好了?” “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他放下笔,拿起纸张,轻轻吹了吹。 御九眯着眼,看着他沉润淡渺的模样,发现怎么都脑补不出,他戴上颈环的样子。 “你不想知道,我昨天进宫,是怎么跟父皇说的吗?” 他放下纸张:“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多问?” 讨厌,昨天在重冥那里吃瘪,今天又在百里倾怀这里碰壁,人生真是无处不坑爹。 算了,她可以跟重冥计较,却绝对不会跟百里倾怀计较。 面对他,就是说句重话都舍不得,又怎会跟他置气呢? 于是,她噙着澹然的笑意,静静道:“我告诉父皇,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并非百里卓熙,我还请求父皇,将我的心意昭告天下,一开始他挺不愿意的,在国师的劝说下,他这才同意。” “国师?”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喂喂喂,你的重点搞错了吧? 姑娘我刚才的一番表白,难道你都自动忽略了吗? “这封诏书,皇上是不会公诸于众的。”他淡淡下了结论。 “我当然知道。”撇撇嘴,御九仰起脑袋:“我就是为了膈应膈应他,还有百里卓熙那个负心汉。” “你似乎很不甘心。” “我当然不甘心。”没能实质性整到那对渣男渣女,除了恶心他们以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 “我记得,你曾经为卓熙挡过一刀。”不知何时,他转动轮椅,来到了窗前。 御九看他一眼,并未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多余的情绪,故而吃醋一说,是绝无可能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对百里卓熙余情未了,这么做,只是因爱生恨的报复罢了。”不怪他会这么想,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会这么想。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声线平静,“从你决定留下来开始,你对卓熙的感情,就已经不存在了。” 她弯下腰,想看清他的表情:“你如何知道?” “因为你的眼神。”他迎向她的探究:“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对卓熙的留恋。” “没发现,你竟然也有当特工的潜质。”一个优秀的特工,最擅长的,就是根据人的眼神,以判断对方的情感,她在这方面,已经驾轻就熟,没想到一个瘫痪多年,完全与红尘俗世隔绝的男子,竟然也懂得如何去读一个人的眼神。 他垂下眼帘,没有去问,什么是特工。 似乎在他心里,很少有能打动他的东西。 人淡,性子淡,脾气淡,好奇心更淡。 正腹诽时,听他忽然说了句:“你还是穿红衣裳好看。” 她惊了? 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刚刚还说他性子淡呢,结果发现,这家伙撩妹技能爆表啊。 望着他清雅中带着魅惑的笑,御九狠狠吞了吞口水。 “你是想说,我穿嫁衣更好看吧?”她微笑回应,紧接着,反撩回去。 论撩人的技巧,她自认还是比较高明的,百里倾怀毕竟是古人,不如自己奔放。 加上原主的这幅好皮囊,想要撩汉,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可惜,原主不会好好利用,天生的好相貌,被掩盖在了浓厚的脂粉下,再配上原主那拙劣的化妆技巧,可以直接去演贞子了。 此刻,她洗净铅华,干净秀丽的脸孔,不施粉黛,白皙清透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眉如远山,目若清波,似一幅大气婉约的山水画,平淡中自有惊艳,一眼难忘。 这是她第一次,用最原始的面貌示人,百里倾怀望着他,眼底不经意闪了闪。 “一年后,你若初心不改,我便还你一个盛世婚嫁。”他抬袖,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撑在窗台上的手,她怔了怔,随即又见他一脸落寞道:“不过,也得要我能撑到那个时候,或许,没等到一年,我便病体难支,魂归九霄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掌,也不管他有没有洁癖了:“有我在,你定会长命百岁。” 他神色淡淡,仍是无喜无忧的模样:“是吗?但愿,一年后,你还能如此笃定。” 她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什么,之前被她甩过两巴掌的明燕竟然找了过来,隔着远远的距离,朝她这边喊:“十一公主和十二公主来看望少夫人,顺便想要见你……见九公主和大少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2章 赤凉国摄政王 明燕改口改的倒是快,看来上回那两巴掌,让她长记性了。 从窗台上跳下,“不去!” 明燕脸色登时就变了:“两位公主要见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 御九原本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眼睛也是半睁不睁,明燕话说到一半,见她陡然转过脸来,冷幽的目光隔空射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令人遍体生寒,明燕硬生生将最后两个字吞了回去。 “既然两位公主要见我们,也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子,准备一下,这便去见客吧。”对于这个要求,百里倾怀似乎并不排斥。 但御九却立刻反对:“不行!”她拦住百里倾怀:“要去我一个人去!” 他看着她拦在自己面前的手,一反常态地轻轻握住,望向她的眼神中,是再平淡不过的情绪,“你在害怕什么?怕我会被人欺辱吗?” 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可百里倾怀的态度,却让她有种自己在杞人忧天的感觉。 “就算真的有人会欺辱我,不是还有你在吗?”他这话说的,如此地理所当然。 她在短暂饿犹豫后,重重点头:“没错,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敬。”说着,她转向明燕。 明燕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她发觉自己不争气的举动时,御九已经推着百里倾怀,离她远去了。 …… 含芳院。 侯府占地面具最广的一处院落,位于府内的西北面,正好与百里倾怀的屋舍位于对角。 此刻,含芳院内,御芷然正在招待自己的两位妹妹。 一位是十一公主御芷瑶,一位是十二公主御芷婕。 两人虽然一个排行十一,一个排行十二,但她们却是同一天出生的,只不过在时辰上,差了一些而已。 十一公主御芷瑶看着上首的御芷然,一身昂贵的碧霞罗云锦长裙,如云的发鬓间,是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那颗镶嵌在最顶端的红色翡翠,是难得一见的千年血玉,价值连城,别看只有黄豆大小,没有千两黄金,根本买不下来。 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 在宫里,御芷然就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什么好事都紧着她,现在嫁人了,夫君又是赫赫有名的忠毅侯府小侯爷,燕京首屈一指的权贵之家,就连头上的步摇,也价值千金,可见那位小侯爷有多疼爱她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御芷瑶觉得,御芷然今天故意穿得这么华丽,就是为了刻意在自己和御芷婕面前显摆的。 心里虽然羡慕得要死,但脸上却半点不显。 “父皇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听说十姐姐已经准备好了要献给父皇的礼物。” 端起茶蛊,御芷然轻轻抿了一口:“是啊,每天父皇的寿辰,我都会提前准备礼物。” “十姐姐今年打算表演什么节目?”每年皇帝寿辰,公主以及各世家小姐们都会争相展示自己的才艺,以期获得皇帝的赏识,这算是为自己争取名誉的一种方式,男子能以考取功名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但身为闺阁女儿,就只能在才艺上为自己加分了。 若是表现好,得到皇帝以及皇后的青睐,自己的身份便抬上去了,这样,以后便能嫁个好夫家。 故而,像御芷然这样已经出阁的姑娘,一般都不会再抛头露面表演才艺,但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还是要想法设法讨皇帝欢心。 又抿了口茶,御芷然不紧不慢道,“这就不劳阿瑶妹妹操心了,有这时间,你还是多把精力放在自己的琴艺上吧。” 御芷瑶天赋聪颖,四岁时就会背诵论语了,但在琴棋书画上,她却是一窍不通,尤其是琴艺,她到现在,连一个完整的曲子都不会弹。 御芷然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揭她的短! “姐姐应该还不知道吧,今年父皇的寿宴,苍龙阁的阁主也答应前来赴宴,听说这位叱咤江湖的慕阁主,最欣赏的,就是文采卓绝的女子。”十一公主虽是生长在闺阁的女子,但对于名闻天下的苍龙阁,亦是有所耳闻。 传言称,苍龙阁掌握着整个江湖的全部力量,权势之大,甚至远超纪邺、大璃,以及赤凉的任何一个皇帝。 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个说法——苍龙覆,天下灭。 若不是苍龙阁阁主从中斡旋,平衡局势,江湖早就乱成一团了,而江湖一旦掀起腥风血雨,朝廷也不可避免被牵连其中,故而,这位苍龙阁阁主,是三国帝王争相讨好的对象。 对于这位慕阁主,皇家不止发出一次邀请,但人家不仅没有答应,连个回应都没有,这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竟然同意了皇家的邀约,着实令人震惊。 御芷然一向心气高,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惊讶:“苍龙阁阁主真的答应了?” “当然。”御芷瑶得意道:“姐姐竟然不知道吗?”这个消息,她还是无意中,从皇帝贴身近侍的口中听来的,御芷然身在宫外,当然不会知道。 终于压了她一头,御芷瑶颇为得意。 “不就是个苍龙阁阁主么,一个江湖人而已,父皇邀他前来,是看得起她。”惊讶只是一瞬,很快,御芷然又恢复到高高在上,矜持端庄的模样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御芷婕突然小声说了句:“不知赤凉的摄政王会不会来?” 此话一出,遭到了御芷然和御芷瑶的双重嘲笑:“阿婕妹妹就别异想天开了,那位摄政王,比皇帝都要金贵,怎么可能会来?” “十二妹妹,你不会还没睡醒吧,这世上能请得动那位的,怕是还没出生呢。” 御芷婕不以为然:“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你们以前也说过,苍龙阁阁主不会赴任何一位帝王的邀约,如今,那位慕阁主不是答应了么?” “话虽这样说,但那位摄政王……”御芷瑶脸上写满了不可能:“赤凉国力远在纪邺之上,他又是那般手眼通天的人物,想必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想想也是,御芷婕颇为遗憾地叹道:“他若是能来就好了。” 御芷然轻笑:“阿婕妹妹,不会对这位摄政王情有独钟吧?” 御芷婕脸一红,虽然羞赧,却没有反驳,“这世上的女子,有哪个不钟情于他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3章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御芷瑶刚想嘲笑,就见御芷婕看着她道:“我在十一皇姐的宫殿里,看到过那位摄政王的画像,想必皇姐对于那位摄政王,也必定爱慕不已吧?” 御芷瑶勃然大怒:“你、你瞎说什么!” “我才没有瞎说呢,你喜欢那位摄政王直说就好了,何必遮遮掩掩。” 御芷瑶又气又羞:“我……我那是敬仰,敬仰懂不懂,跟爱慕能一样吗?” “十一皇姐,你总是怎么口是心非。”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见状,御芷然连忙出面当起了和事佬:“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心中有爱慕的男子,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位摄政王,听闻他生性凉薄,残暴嗜杀,喜怒不定,更遑论,你们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仅凭几副画卷,几道背影,都钟情于他,岂非太过荒谬?” 御芷婕反驳道:“谁说只凭几副画卷?我……我是见过他的。” 御芷瑶一听,急迫道:“你见过他?你什么时候见的?” “两年前父皇派使团出使赤凉,我偷偷跟着去的。” 御芷然和御芷瑶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我怎么不知道?”御芷瑶凶巴巴问道。 御芷婕轻飘飘睨她一眼:“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你连使团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御芷瑶觉得面上无光,这位比自己小几个时辰的妹妹,总爱有意无意地嘲讽自己。 “你说你见到那位摄政王了,那你说,他长什么样?” 御芷婕露出向往的神情:“我没看清楚,因为离得太远了,而且他还戴着半幅面具。” 御芷瑶嘲笑:“没看清楚?那你还敢说自己见过他?” “就是见过!”御芷婕坚持:“虽然只看到他半张脸,但你们根本想象不出,那半张脸有多好看,就像……就像……”御芷婕有些着急,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可以用来形容那半张绝美容颜的语句。 “就像什么呀?”御芷瑶也急。 “就……”御芷婕摇摇头:“我形容不出来,当时我看得呆住,脑袋一片空白,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怎么好看的人,尤其是他的气度,就如十一皇姐前几天说的那句……什么翩,什么鸿的。” 御芷瑶接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御芷瑶哼了一声,她觉得自己现在不羡慕御芷然,只嫉妒御芷婕,她这个丑巴巴的黄毛丫头,竟然见过那位摄政王。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们这些长在闺阁中的女儿家,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加上那位摄政王又实在太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姓。 御芷婕失落地摇了摇头:“不知,我只知道,哪些大臣,都唤他摄政王,或是座上,我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 闻言,御芷瑶心里平衡了一些,想了想道:“那位苍龙阁主不是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等父皇寿宴那天,可以找他打探打探这位摄政王的消息。” 御芷然借喝茶的动作,掩去了唇角的冷笑。 两个蠢货,那位摄政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自以为身为公主就能配得上对方,简直异想天开。 他虽居于臣位,实际上,却是赤凉真正的主人,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皇帝,只是个傀儡而已,迟早有一天,他会取而代之。 此人的确风华无限,气度斐然,但同时,也非常危险。 生性凉薄,残虐嗜杀,可不是她随口说说用来吓唬这两位妹妹的。 “少夫人,您要见的人来了。”这时,明燕从门外走了进来,凑到御芷然耳边小声说了句。 御芷然放下茶蛊,看向下首正在就那位赤凉摄政王讨论不休的两人道:“两位妹妹,你们不是想见九姐姐和她的夫君吗?瞧,他们来了。” 伸出嫩葱般的指尖,朝着对面一指。 顺着她所指看去,只见身着一件宽大长裙,头发梳得乱七八糟的御九,正推着端坐于轮椅上,一身雪白长衫的百里倾怀往花厅这边走来。 御九以前在宫里时,虽然不招人待见,但在衣饰穿着上,非常注重。 就算不敢苟同她的眼光,却也是整齐庄重,让人挑不出大错来,可如今,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的缘故,竟穿的这般……这般不拘小节,那长裙颜色极淡,乍一看,有点像是灰白,走进了才发现是乌兰色的。 她的发型更是惨不忍睹,随便挑起一撮,以卖相极差的青玉簪子随手绾了个髻,斜斜塌在脑袋一侧,还有几缕碎发,飘飘荡荡垂在脸颊边。 就算是嫁给百里倾怀这个活不了多久的瘫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吧? 两人看御九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御九,却是步履生风,走得摇曳生姿,好似万众瞩目的T台超模,穿个麻袋片展现的也是时尚风采。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亦是神色平和,雅致如风,那股澹然澄澈的风骨,竟让十二公主看得有些呆住。 第一次发现,这个病怏怏的瘫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虽然气色很差,但他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却是十分精致的,尤其是他的眼睛,眼角略深,呈狭长状,微微上挑,漫不经心投来一瞥,勾魂摄魄。 她当即浑身僵硬,这一刹,连心跳都骤然停止。 脑中莫名浮现出刚才那八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真是疯了,竟把用在心目中神祗身上的形容,放在眼前这个不详的瘫子身上。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那股奇怪的感觉甩出脑海。 御芷然也觉得今日的百里倾怀似乎有些不同,以往那种漠然无争的感觉消失了,此时此刻,他面上的神色虽仍是冷淡木然,那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却从他所在的位置,扑面而来。 小小的花厅,都快盛不下他的那股压迫了。 难道是因为御九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所以勉强衬托出了他的一分矜贵气度?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4章 夫妻档 眼看两人越走越近,马上就要迈入花厅,十一公主御芷瑶连忙站起身。 她才不要跟御九这个愚笨的傻子,还有百里倾怀那个不详的瘫子共处一室! 谁知她刚张开嘴,甚至连第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见御九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堪堪将轮椅停在了花厅前的门槛边,“相公,咱们还是别进去了,里面脏,染上污浊之气就不好了。” 百里倾怀淡淡道:“随你。” “行,那咱就不进了。”她停好轮椅,这才将目光投向屋内:“两位妹妹不是要见我们吗?这下见到了,可还满意?” 御芷婕一向看不起御九,撇了撇嘴,没吭声。 御芷瑶却是怒道:“御九,你现在胆子肥了,见了我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御九脸上始终保持着友好的微笑,眼神却冷了下来:“十一妹妹,几日不见,你变得越发粗鲁无礼了,见了我,竟连声姐姐都不叫,孔夫子若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后世子弟,必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不可。” 御芷瑶有短暂的呆愣。 几日前还讨好地跟在自己后面,小心翼翼从自己口中打探小侯爷近况的御九,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让她觉得惊讶的,并不是御九那番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她的眼神,她说话的腔调,以及她看自己的目光,全都与几日前完全不同。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给她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陌生得很。 对,就是这种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的陌生感,让她一时间反应不及。 御芷瑶回过神后,朝身后看了眼。 御芷然没有表态,仍一副不慌不忙的娴静姿态,静静饮茶。 从御芷然那里得不到答案,御芷瑶只能放弃,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御九身上:“御九,原本我还有些可怜你嫁给这瘫子,现在倒是觉得,你根本就是活该!” 御九不怒反笑:“我一直以为,十一妹妹饱读圣贤书,眼光与教养必定与常人不同,谁知竟也这般狭隘,出口之言,比那市井泼妇还要粗鄙。”她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礼记曰,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十一妹妹七岁就熟读四书五经,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面对御九声色俱厉的一番质问,御芷瑶支吾了半天,竟是无言以对。 她一向自诩文采斐然,动不动就搬出古时大儒的名言,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多才。 而今,连论语都不会背诵的御九,竟然随口引出礼记中的名言,借以博古论今,讽刺她缺乏教养,除了难堪以外,更多的则是惊讶。 就连御芷然,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御芷瑶死都不会相信,刚才那番话,是处于御九本人之口。 “咦?十一妹妹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纠结我刚才那番话出自何处?你这根本就是本末颠倒嘛,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十一妹妹连错都不敢认,你这些年读的都是假圣贤书吧?”她一脸失望,啧啧摇头。 对于这个十一公主御芷瑶,御九还是比较了解的,原主生前最崇拜她,觉得她记性好,无论什么书,看几遍就会背。 但也仅仅只是会背而已,据她所知,这位十一公主,直到现在都还不会作诗呢,御芷然这朵小白花虽然有些讨厌,但在一众公主里,她的确是最有才华的,放眼整个燕京,也就只有李大学士的孙女可以与之一较高下了。 珠玉在前,御芷瑶好歹收敛一下,可她却自恋的厉害,经常在御芷然面前卖弄文采,当时的原主也是傻,竟认为她比御芷然还要技高一筹,将脑袋里那些记忆翻出来欣赏一遍,御九尴尬症都要犯了。 御芷瑶原本想要羞辱御九一番,没想到反被她给羞辱了。 情急之下,将矛头转向了始终一言不发的百里倾怀:“忠毅侯府也算是百年大族,忠毅侯亦向来为人所敬仰,大少爷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竟然娶了这么一个粗鄙野蛮的女人,也不嫌丢人,你不要脸,二少爷和十姐姐还要脸呢!” 哟,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御九倒是没看出来,这个御芷瑶还有欺软怕硬的本事。 正欲出声反讽,身前那个闲静淡然的人竟然开口了:“十一公主此言差矣,我纪邺当初,乃是马上夺的天下,百里氏的先祖们,跟随成祖帝东征西战,立下汗马功劳,这才奠定了如今不可动摇的尊崇地位。百里氏族以武立家,以武为训,直到现在,忠毅侯府正厅的门匾上,亦悬挂‘忠烈武魂’四字箴言,百里氏的先祖们,更是为后世子孙定下规矩,非真性情,真豪迈者,不得入我百里世家为媳,九公主性烈如火,率直坦然,正是先祖口中真性情,真豪迈的女子,若是先祖们在天有灵,不但不会觉得丢人,反而会倍感欣慰。” 御芷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她竟然被一个病怏怏的瘫子嘲讽了?这怎么能忍! “你少在那胡言乱语,当本公主是三岁小孩不成!” 一旁的御芷婕火上浇油,说了一句:“我觉得他说的挺在理。”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御芷瑶转向御芷婕,凶巴巴地吼了一句。 御芷婕撇撇嘴,不说话了。 谁让自己母妃的位份不及御芷瑶的母妃呢,一个是贵嫔,一个是嫔,两人虽同是公主,在地位上,却差了一大截。 “御九,你和这个瘫子对我出言不逊,必须道歉!”御芷瑶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不讨回面子,她是不会罢休的。 御九嗤了一声,这姑娘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似乎不太一样,撞了几次南墙都不知道回头,还来找虐。 不过比起御芷瑶的愚蠢,她对刚才百里倾怀那番话更为感兴趣。 回想他刚才那番话,看似平和委婉,实则尖锐嶙峋,情商低的,恐怕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这份毒舌功力,和重冥那家伙有的一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5章 蔫坏的主 “十一妹妹,不知你的教习嬷嬷,有没有教过你,兄长如父,家姐如母,我是你的姐姐,便也是你的长辈,你身为晚辈,对长辈不敬,出言恶劣,怎么看,该道歉的都是你才对。”御九色厉内荏道。 既然御芷瑶不想要脸,她也没必要再给她留面子。 “你……你……”御芷瑶气得脸色铁青,被御九和百里倾怀连番打脸,差点哭出来,“你这傻子,凭什么要我道歉!本公主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御芷瑶气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蛊,狠狠朝着御九这边扔来。 御芷瑶不似御芷然那般娇弱,她曾跟着武术师父学过一点花拳绣腿,手上有些力道,这要是被砸到,肯定得受伤。 来不及多想,自己身前就是百里倾怀,那茶蛊砸不到自己,却会砸到他。 猛地踏前一步,身子一转,将百里倾怀牢牢护在自己身下,将脊背,作为保护他的屏障。 长长的眼睫微颤,男子眼底,带出了一抹沉幽,似浓黑的漩涡。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茶蛊在离她还有一掌距离时,颓然失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直起身子,御九眼波如刀,径直刺向花厅中的御芷瑶。 她说过,伤害百里倾怀就是伤害自己,今天她跟御芷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累了。”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转身,对上一张憔悴的面容:“我们回去吧。” 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冷意,她展颜一笑,走到他身后,握住轮椅把手,“是该走了,再不走,我怕我印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说完,没有任何告辞之语,直接推着百里倾怀扬长而去。 “不知礼数的野丫头。”就算御九已经走了,御芷瑶仍是忍不住辱骂一句。 御芷然望着地上碎裂的茶蛊,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换来丫鬟,命其将碎片打扫干净。 御芷瑶气恨难平,始终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在御九那个蠢货的身上吃亏。 御芷婕则继续幻想,说不定今年,那位摄政王真的能来,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她也很满足了。 三人各有心思,花厅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的沉默。 “为什么阻止我?”回去的路上,御九忍不住问。 虽然百里倾怀的身体的确不好,但她能感觉出来,百里倾怀一脸憔悴的模样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尽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如果不阻止你,你会怎么做?”他反问。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当时只觉得心里压抑着一股火,急迫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你若是打了十一公主,祺贵嫔首先不会放过你。” 她闻言,毫不在意地冷嗤:“祺贵嫔那个人我了解,跟御芷瑶一样,冲动易怒,自以为是,很好对付。” “是吗?”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口吻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反对:“祺贵嫔的确很好对付,但其他人呢?一旦你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能救你的,有谁?” 被他问住,御九一时无言。 是啊,一旦自己遭遇危险,走投无路,还有谁能帮自己? 九公主这些年来在宫里奴颜卑膝,除了她天生怯弱胆小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身后,没人撑腰。 风家远在东海,虽是海盗世家,比起京都这些贵人,可以说是心思单纯,毫无城府,他们想什么就做什么,敢爱敢恨,恩怨分明,皇帝曾允诺风战天,定会好好对待他的女儿,一生一世,将她捧在掌心,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而风战天也发誓,只要他活一天,就会遵守诺言,固守东海,不让大璃的海军越过纪邺边境一分一毫。 而事实上,风战天做到了他的承诺,一直都尽心尽力,忠诚不二地带领家族,守卫东海,反观皇帝,却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得到了风家的支持后,就背弃了他曾发誓要呵护一生的女人,不但如此,还对她极尽羞辱,称其为贼寇之女,粗野罪妇。其实从一开始,皇帝就看不起她,若不是为了让风战天心甘情愿的归顺朝廷,他根本不会娶她为妃。 原主的母妃在生下原主不久后,就郁郁而终,远在东海的风战天,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过世了,更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在皇宫过着人人欺辱,苟延残喘的生活。 这也是御九对皇帝恨之入骨的最主要原因,他对原主的漠视,若只是因为对原主性格的不喜倒也罢了,可他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利用了一个女人对他最深沉的爱,辜负了她,也伤害了她,这一点,她绝不原谅! 如果,有办法让风战天了解到这边的真相就好了。 正沉吟时,百里倾怀又道:“风家的确是你最有利的依靠,但风战天远在东海,指望他是不现实的。” 这家伙,难道有读心术不成,自己想什么每次都能猜得那么准,好歹她也是特工出身,这么容易就让他看出了心思,这让她觉得十分挫败。 “那怎么办呢?坐以待毙?”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坐以待毙也没什么不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出手,风险太大,到最后,反而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不如借刀杀人,隔岸观火。” 她在前面一株葡萄架下停了下来,绕到他面前,半蹲在他的腿边:“百里倾怀,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看着她郑重的表情,他也严肃问道:“什么事?” “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竟是个蔫坏的主。”她抬起身子,两手撑在他轮椅的扶手上,与他近距离相视:“你之前的逆来顺受,其实都是装的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6章 找个靠山 他捂住唇,又开始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上,也飞上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御九连忙帮他顺气,她刚才的问题,有那么惊世骇俗吗?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算了算了,你不想回答,我也不逼你。”她心疼啊,这个男人真是太厉害了,哪怕他拧一下眉头,她都会觉得难受,忍不住怜他惜他,这要是换了别人,她早一巴掌招呼过去了。 总之,自己是彻底栽在他的身上了。 这种事情,要是被自己前世的那些队友知道,她一定会被嘲笑到死的。 好不容易止了咳,百里倾怀抬手,示意她在自己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之前我记得你说过,遭遇不公时,要懂得反抗,如今我照你所说去做,到头来,怎么又是我的错了?”他看着她,平静的眼波下,隐约透出一分指责。 御九低下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的好口才,全都被猪给吃了。 她只顾着点头,没错没错,你说的都对,只要你高兴就好。 “如今你我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不愿看你有事。”他停了停,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他的气息似乎有些紊乱:“总之,你如今处于弱势,必须找个稳妥的靠山才行。” 这些她都知道,不用百里倾怀提醒,她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总觉得百里倾怀说这些,好像有些多余,但她没有打断他的话,仍是静静听着。 “最好是与皇宫没有任何牵扯,且拥有强大势力,在你危急之际,能出手相救的人。”他缓缓道出心目中最佳的靠山人选。 御九越听越迷茫,一开始她以为百里倾怀所指的强大靠山,不是皇后就是国师,国师宫沉翊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毕竟帮过自己两次,虽然是带有目的性的,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纯粹的朋友,一切利益至上,就算宫沉翊只是为了利用她,她也可以反利用他的心思来替自己谋划,可听到后面,又觉得他所指,与宫沉翊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靠山不但要与皇宫与朝廷没有任何牵扯,还要非常强大,可以随时拯救自己于水火中,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刚要否决,脑中猛地蹦出两个字来:重冥! 那个男人,只凭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就知他绝非凡俗,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高高在上的狂妄,盛气凌人的睥睨,只有常年位于高位之人才能拥有。 他,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真的可以跟他达成互利互惠的协议,紧抱他的大腿,一路高歌猛进,踏平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宵小之辈吗? 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她怎么可以这么没原则,臣服于一个连续两次让自己吃瘪的混蛋脚下。 虽然自己已经答应替他做事,但他在自己心中,和百里卓熙御芷瑶之辈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她的敌人。 “好啦,我听你的就是。”她笑着起身,走到他身后,以懒散的敷衍,掩去自己眼底的锋锐。 她御九从来不信任何人,她相信的只有自己。 前世他遭遇过太过的背叛,前一刻生死不弃的队友,下一刻就有可能拿枪顶着你的脑袋。 她是特工,和每个人一样,脸上都戴着一副面具,有的人甚至戴着两幅,三幅,一味的信任他人,最后倒霉的只有自己。 所以,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这才是最保险的。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探手入怀:“昨天我给你买了件礼物,你看看喜欢不?” 琉璃色的颈环,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上面雕刻的那朵曼陀罗,却是栩栩如生,十分别致。 很好看的颈环。 但他的脸色却黑得不能再黑。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非常喜欢了。”说着,她打开颈环上的环扣,两手绕到他身前,吧嗒一声,将颈环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左看看,右看看,激动的两眼放光。 太美了! 虽然之前已经在脑海中脑补过无数次,但当虚无的画面变为真实,还是忍不住被惊艳到了。 吞吞口水,将自己腕上的手环展示给他看:“瞧,是一对呢。”见他抬手,连忙阻止:“答应我,不许摘下来。” 他拧着眉,四平八稳的一张冰雪玉颜,头一次出现纠结惶然的表情。 那模样,跟遭到非礼的小媳妇一模一样。 无来由的,心情大好。 连因为御芷瑶无礼举动而生出的怒火,也烟消云散了。 唉,你说这么完美的男人,他怎么就残了双腿,病了身子呢? 或许,这男人是上天鬼斧神工下创造出的神仙,因为太过于完美了,影响世间的平衡,无奈之下,才给他添了几个缺点。 他若是身体康健,不残不伤,绝对是天下第一大祸害,不折不扣的少女杀手。 幸好,他还是有缺点的。 …… 不知不觉间,三日已过。 御九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望着层层堆叠,在夕阳的映照下,如一匹红色彩绸的云彩,陷入了无尽的哀伤中。 她的五百两银子啊…… 难道自己真的眼瞎,看错了人?那牟莲华根本不是个信守诺言重诚信的君子,而是背信弃义贪便宜的小人? 比起五百两银子,她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识人不清。 叹口气,看来她得好好洗洗自己的眼睛了,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刚站起身,就听院落外传来一阵凌乱的喧嚣声,伴随着重物一个接一个落地的声响,正纳闷时,一道高壮的身影朝她大步而来,如一座小山般,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眼前满身血污的人,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鸭蛋:“你……你这是……打哪来?” 面前之人,头发散乱,衣服破烂不堪,身上还挂了彩,鲜血与泥土混在一起,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乍一看,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腐尸。 牟莲华郑重地向她行了个礼:“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7章 给家里相公做填房? 好半天,御九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这葬礼办得稀奇,难道还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得正果不成?” 牟莲华愧疚道:“是这样的,我将父亲下葬后,便打算来找小姐,但路上碰见一伙正在打劫的强盗,实在看不过去,就把他们教训了一顿,于是耽搁了些时辰,还好我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赶上了,没有食言于小姐。” 天呐,牟莲华一个人单挑整个土匪窝,这家伙也太强了吧! 虽然她力大无穷,但也架不住人多,能活着回来,算她命大。 “你有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的气概,我很佩服,但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再说,强盗也要吃饭,虽然打家劫舍是一件很不光荣的事情,但他们也算是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你不该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万一他们寨子里,也有生病的小孩,孤苦无依的老人呢?” “小姐教训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把剩下的四百九十两银子,一半给了被打劫的老夫妇,一半给了那些强盗。” “什么?”御九忍不住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一瞬间全被颠覆。 “所以……”牟莲华皱了皱眉,很是为难道:“小姐能不能先借我五两银子,我现在手头一点余钱都没有,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在十天之内,将这五两银子还清。” “不用。”她无力地摆摆手:“就当是我提前支付给你的工钱吧。” 听到工钱,牟莲华很好奇:“小姐买下我,难道不是给家里的相公做填房?” 御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给家里相公做填房? 她仰起头来,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牟莲华打量了好几遍,脸皮都快抖抽筋了。 想到百里倾怀那孱弱不堪的身躯,娇艳明媚的容貌,莲花优雅的气质,连忙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 她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没想到眼前这位与自己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呸!我家相公只有我一个正妻,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话里话外,满满的占有欲。 牟莲华觉得她这女人忒小气,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夫人们,不是都喜欢往自己夫君身边送小妾吗?她也是见得多了,这才想出卖身葬父这个主意。 “不是给你相公的,那是给谁?”牟莲华琢磨着,万一对方是个其丑无比的家伙,自己能不能接受。 御九狂翻白眼:“虽然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说真的,你这一辈子,也别再想嫁人这种事了,我估摸着,三国大陆的男人,没有一个有那勇气娶你。” 牟莲华也不恼,反正她也不想嫁人,要不是为了安葬义父,她也不会想出卖身葬父那种下乘法子。 “那小姐买下我,是为了什么?” “我缺个丫鬟。”御九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丫鬟?”牟莲华有些苦恼:“我没做过丫鬟,而且,我讨厌做丫鬟。” “为什么?” “因为要伺候主子,我不会。” 她倒是干脆,说起话来,直白的能把人气背过去,“我不要你伺候,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说到这里,她又匆忙补上一句:“还有我相公,他才是最主要的,如果我们两个都遇到危险,你第一个先去保护他,知道吗?” “你相公到底有多弱,竟然要你这个女人来保护。”牟莲华最看不起的,就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不许说他弱。”原本嘻嘻哈哈的神态骤然收敛,御九的眼神,前所有未的沉冷。 牟莲华怔了一下,恍然间,以为自己看到的,跟刚才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眼前的女子,就像一只护雏的老鹰,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气势。 “既然你已经买下我,我全都听你的。” 御九神色一松,脸上再次绽开笑意,踮起脚,拍拍牟莲华的肩:“别哭丧着一张脸嘛,当我的护卫,可是有好处的哦。”她伸出五根手指:“一个月五十两的月钱,怎么样,我这个主子,还算慷慨吧?” 牟莲华瞪大眼睛:“五、五十两?” “没错,五十两。”她点点头,换上严肃的口吻:“不过,想拿到这笔月钱,你必须严格照我吩咐的去做,我要你打人你就要打人,要你放火你就要放火,要你……” “我不能杀人。”没等御九说完,牟莲华就连连摇头。 御九吐出口气,内心当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我没叫你杀人。” “只要不杀人,我……我都听你的。”打人放火,也不是正人君子该干的事,牟莲华虽然很不愿意,还是决定克服一下。 “放心,我不会叫你去杀人。”她咧嘴一笑,眼神阴测测的:“我只会叫你把人带我跟前让我杀。” 牟莲华又是一呆,感觉自己好像掉到御九挖的坑里去了,正要说什么,御九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你赶紧去洗个澡,做我的丫鬟,首先要干净整洁,衣服上不能有污迹,指甲里不能有泥垢,头发上不能有头屑,鞋靴上不能有泥巴,最重要的是,每天早晚勤漱口,绝对不能有口臭!” 牟莲华:“……” 打发牟莲华去沐浴后,御九这才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说嘛,她是什么眼光,绝对不会有识人不清的时候。 从见牟莲华的第一面起,就知道这姑娘,看着凶神恶煞,其实心地特别善良。 瞧,宁可自己受苦,也要把幸福安康让给别人。 想到她送出去的那四百九十两,御九就一阵肉痛。 实在想不通,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反正换了自己,她绝做不到那般大方。 桌上放着她下午洗好的一筐樱桃,只吃了一半,应该还剩一半,可当她拿起小筐时,却发现筐内只剩下卖相不怎么好的几颗了。 如无其事地将剩下几颗拿起来,正要塞到嘴里,突然一转身,手里的樱桃朝着房梁连番弹出。 一个调侃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8章 孤男寡女,有伤风化 “对于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她将小筐放下,幽幽道:“没错,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 最后一个“道”字落下,手指再次一弹,咻咻的声响,带着割裂空气的肃萧。 这一次可不是樱桃了,而是锋利无比的袖镖。 但是,一切就像是泥牛入海,她既没有听到利刃入体的声音,也没有听到袖镖被击落的碎裂声。 抬头看去,发现刚才弹出的三枚袖镖,竟然在男子的掌心凝滞,稳稳悬在了半空。 手指微动,三枚袖镖瞬间变成了一团齑粉,自半空簌簌落下。 这男人,好强大的内力,且收放自如,完全随心。 御九的眼神暗了暗,想在武力上超过他,是不可能,除非有奇迹发生。 “你的速度太慢,力量也太弱,你向本座发起攻击的时间,足够本座拧断你的脖子十次。”特意强调那个十次,口吻里满是轻蔑。 御九无话可说,因为她知道,重冥绝不是在夸海口,就算那段时间,他杀不了自己十次,一次总是够的。 “你总是这么理直气壮吗?” “嗯?”尾音上挑,以示不解。 “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一声长笑,醇厚低沉的笑声,震得御九心底都轻轻颤动:“在这个世上,强者为尊,我有能力杀了你,占据你的土地,你的房屋,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思想,你的自由,试问,你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哪里还有你的地盘一说?” 该死的男人,永远都是这么狂妄。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狂妄的资本。 “你买下的那个丫鬟,是鬼马族的后裔,他们天生力大无穷,以一抵百,如今鬼马族人已经所剩不多,一来是族群分散,二来是百年前的一场围剿,令他们元气大伤。” “你想说什么?”重冥应该不会只是单纯为了给自己科普一下。 眼前展开一片黑色,伴随着衣袂的破空声,房梁上的人,稳稳坐在了她面前的凳子上:“试想,如果你是皇帝,面对一支由鬼马族人组成的军队,你可会害怕?” “你不是说,鬼马族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吗?” “没错,本座是这么说过,但你却小看了帝王的猜忌之心,鬼马族人一向安分守己,虽天生力大,战力强悍,但他们心性单纯,甚至还有些胆小,可百年前,不照样遭到了三国帝王及江湖人士的合力围杀?” 御九沉默了片刻:“所以,你觉得我不该将她留下?” “该留,还是不该留,这取决于你,本座与你非亲非故,何必多管闲事?”他语调懒懒,语声中透着漠然。 既然与他无关,那说这么多的废话做什么? 御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大概是已经习惯对方的说话方式,虽感觉无奈,倒也不怎么生气,正要说什么,一转眼,看到对面大开的窗户。 脸色陡变,匆忙扑过去,将窗户阖上。 身后传来轻笑声:“怎么?怕被看见?” 背对着窗户,御九冷声道,“你赶紧走吧,天还没完全黑,不安全。”百里倾怀睡得再早,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就睡下。 重冥冷哼一声:“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这样小了?” 这跟胆子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道:“当然,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被我家相公看见,他怕是要误会,再说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伤风化,我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都绝对忠于我家相公。”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不知情绪,不知意味:“本座只当你是玩玩,没想到还真上了心。”他自来熟地为自己斟了杯茶,举起茶杯,纳闷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残废了吧?他那种人,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御九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放尊重点,不许你叫他残废。” 重冥不理会,继续道:“本座这一生,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前一刻海誓山盟的男女,下一刻就将仇恨的刀刃,搁于彼此的颈项,看似相亲相爱的家人,却为了一枚铜板而大打出手,你的这副面具,打算戴多久?” “这是我的私事,我记得,你曾允诺我,只需要我做你的策应,至于我的私生活,你不会干涉。” 轻晃手中茶蛊,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一个人人厌弃,身怀不祥,且病体难支,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残废……”他笑了一下,丝毫不觉得刚才所言有何不妥:“还是死了比较好,活着也是种痛苦,是种浪费,不是么?” “我说过,不许你叫他残废!”袖中一截三寸长的锋锐匕首滑出,御九飞快闪掠至重冥面前,尖利的刀锋,直取男人心口。 “哼,不安分的小野猫。”男人前一刻还在饮茶,后一刻便闪至御九身后,抬手去夺她掌中匕首。 重冥的速度很快,御九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以智取胜。 “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辙!”她冷笑一声,匕首不知何时,从右手转移到了左手,身体往下一矮,重冥一掌劈了个空。 她趁机接招,手肘狠狠捣向他的小腹。 肘部已经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肌理的柔韧,但转瞬,他便闪躲开去。 她再次变幻角度,朝他来不及掩护的双目击去,男人身形后撤,轻松躲过。 她不甘心,身体在桌面上就势一滚,这一次,是他的脖颈。 男人眼神轻蔑,这世上,论速度,还没有谁能与自己分庭抗礼。 悠然伸手,几乎不需要耗费什么心神,便将御九的肩背牢牢扣住。 她似乎已经没了反抗能力,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但,接下来的事,却让他惊呆了。 御九竟叼着那支三寸见长的沉水匕,径自对准他的胯下! 若非面具挡着,他此刻的脸色,必定是红白交错,精彩万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29章 有人要害你 该死,大意了! 他似乎要怀疑,自己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女人。 难不成,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其实是个男人? 他眼眸一眯,骤然探手,既快且准,目标——御九的前胸。 匕首,在离他裆下不到半寸的距离停滞,御九瞪大了眼睛,同样被惊呆了。 重冥这家伙的手竟然…… 竟然不偏不倚,正好放在自己的胸部上。 而且,更令她羞愤的是,他掌心的弧度,竟然刚刚好。 时间,就这样凝滞了。 她的脸,朝着某人的胯下,某人的手,托在她的胸前。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外面传来牟莲华的声音:“小姐,你这里有没有我能穿的衣裳?那些丫鬟的衣服,给我当围裙都嫌小。” 哐当! 口中的匕首落地,她急急大喊:“没、没有!你先凑合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制衣坊重新做两身新的!” “凑合,怎么凑合,总不能不穿吧。”牟莲华一边嘀咕,一边走远了。 “还不放开我?”她咬牙切齿,脸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 刚才那手感着实好,某人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了:“女人,你很好,胆子够大,也够无耻。”经过他刚才的试探,确定她的的确确是个女人。 御九弯身捡起匕首,“彼此彼此。” “那百里倾怀对你当真如此重要?”他似乎觉得难以理解:“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维护他的尊严?” “当然。”她想都没想,回答迅速。 “傻瓜。”低低两个字,很轻很淡,几乎嗫喏在唇齿间,模糊混沌。 “什么?” “没什么,本座只是觉得,这世上,像你这么愚蠢的人不多了。” “随你怎么说。”对于百里倾怀的那份心意,其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就是那么神奇,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着,保护他,陪伴他,此生此世,永远都不要离开他。 “你爱他么?”冷不丁问出一句。 御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白瞎了你一身好气质。” “本座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很奇怪么?” 原本想嘲讽他,让他觉得丢人,可这家伙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所有尴尬。 果然,她还是很讨厌他的,结盟之事,更是不可能了。 “我对百里倾怀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无关情爱,也无关风花雪月,只因为想这么做而已。” “你这人倒是有趣,本座忽然间,有些欣赏你了。”重冥站起身,黑色的衣袍,如流云般划过桌角:“看在你愉悦了本座的份上,本座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原本不屑,却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是有关你的身份么?” “本座的身份,你现在还不配知道。”语声冷冷,高不可攀。 去你大爷的! 御九很不高兴,一屁股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说就不说,我也不稀罕。” 他转过视线,银色面具后,目光有些古怪:“你若表现好,说不定哪日,本座一高兴,就告诉你了。” 她切了一声:“别自以为是了,我对你的身份虽好奇,但也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女人,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她灌下一大口茶,免的一时控制不住爆粗口。 “再过几日,就是狗皇帝的寿宴。” 她扯扯嘴角,还是那么拽,直呼皇帝为狗皇帝,“怎么?你也想去?” “本座只是告诉你,有人密谋要在寿宴当天陷害你。” 她差点被呛到,拍了拍胸口。 陷害她?难道是御芷瑶? 不会,那姑娘虽然很讨厌,却有些神经大条,能想出在寿宴当天陷害自己的法子,那日就不会冲动地用茶杯砸自己了。 不是御芷瑶,难道会是宫里的其他人?应该也不会,自己已嫁到忠毅侯府,没了利益冲突,就算看不惯自己,也没必要画蛇添足专门来害她。 排除御芷瑶,再排除宫里的人,范围就很小了。 “本座话已带到,至于如何行止,便看你的了。”黑影身形一掠,转瞬就跃上了房檐,消失无踪。 看着那人的身影,彻底不见后,她这才转回视线。 望着手中茶杯,忽然察觉了一件事。 这只茶杯是重冥刚才用过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燕京最有名的制衣坊,非百绣阁莫属。 听说百绣阁大门上的牌匾,乃是先帝所题,金灿灿的三个烫金大字,无比招摇,就连夜晚,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亮如灯,故而有人猜测,那三个字是不是用夜明珠拼凑而成的,否则怎么连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都能那么清晰,明亮生辉。 因为这种无稽的猜测,百绣阁的牌匾,不知被人偷盗了多少回,后来百绣阁的老板不得不出面澄清,那三个字,是用荧粉写上去的,并不是什么夜明珠,但依然阻止不了偷盗的小贼,对此,百绣阁的老板,着实无奈。 带着牟莲华走进百绣阁,顿时,无数道目光,全部朝御九的方向射来。 准确说,是朝牟莲华的方向射来。 众人或好奇,或惊恐,或震骇,衣服也不裁了,布料也不挑了,全聚在一起,对着牟莲华指指点点。 御九早就知道会这样,这一路走来,不知引起了多少骚乱,一旁的伙计早就看呆了,御九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正要开口再叫一次,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娇软的女子声音,“哎呀,真巧,姐姐也在这里。” 听到那声音,御九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感觉跟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 “真是晦气,到哪都能碰见她,简直阴魂不散。”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口气里满满的厌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0章 她又坑人了 御九沉下脸来,思索着,要不要换家店。 这时,御芷然走上前来,亲切温和地牵住她的手,笑得那叫个明媚娇艳:“姐姐是为了父皇的生辰,特意来裁制新衣的吧?” 御九神色冷冷,没有吭声。 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牟莲华做两身合体的衣裳,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虽然原主穷得没几件能拿出手的衣裳,但她也没打算跟谁争奇斗艳,她已经做好了决定,皇帝寿宴当天,穿那身墨蓝的素色长裙去,那件衣服样式简单,轻薄宽松,穿起来一定很舒服。 面对御九的冷漠,御芷然却丝毫不在意,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无论对谁,都能做到笑脸相迎。 “姐姐有看上的样式没?”御芷然热心地为她介绍起来:“那件黄色的双福蜀锦裙不错,很衬姐姐的气质,那件深紫弹墨百褶裙也很好,配上一条滚边广陵,颇有风韵,就是颜色稍微有些老气了,不过姐姐若是喜欢,我可以让这里的绣娘,重新为姐姐裁制一件。” 御九瞥了她一眼,御芷然天生长得娇小,肤白胜雪,双瞳剪水,灵秀中别有一番娇媚。 尤其是细长的柳眉微蹙,更是显得楚楚动人。 男人通常都喜欢这类女子,可以衬托出他们的英勇与大男子主义,满足内心当中英雄的幻想,再加上她那副无害的面容,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她笑了笑,也换上亲切的表情:“好啊,正巧这几日我手头拮据,妹妹既然这么大方,我就不推辞了。” 一旁的百里卓熙闻言,冷哼一声,盯着御九的眼神满含厌恶:“你欠下五千两的巨债,手头能不拮据?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做什么,简直给我们百里家丢脸!” 御芷然抱住他的手臂,柔声劝道:“卓熙哥哥,姐姐也是有苦衷的,你就别怪她了。” “苦衷?她能有什么苦衷,定然是因为太蠢,被人给骗了。”百里卓熙似乎很是激动,捂了捂额头:“然儿,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女人,你根本就不该管她。” “卓熙哥哥,她毕竟是我姐姐啊。”御芷然瘪瘪嘴,双目盈盈,祈求地看着百里卓熙:“卓熙哥哥,反正我也是来做衣裳的,就顺带给姐姐也做一身嘛。” 百里卓熙叹口气,揽紧了御芷然:“你啊,就是把姐妹情谊看得太重了。” 两人在那腻歪,御九假装没看见,脑子里却在想,一会儿该怎么整这俩人。 御芷然似乎是这样的常客,加上身份尊贵,竟是百绣阁的老板娘亲自出来迎接。 “公主今天打算做件什么样的衣裳?”老板娘很是客气。 “你们这里有没有天蚕丝?我想做件天蚕丝的披帛。” “有的有的,早上刚送来的货。” “是嘛,看来我今天来的真是巧。”御芷然眉开眼笑。 “今天正好芸娘闲着,公主不是最喜欢她做的衣裳吗?您今天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芸娘是百绣阁最好的裁缝和绣娘,御芷然的衣裳,大多出自于芸娘之手。 她端方一笑,拨了拨腕上的镯子。芸娘是不是真的有空闲,她并不关心,就算没有,只要自己需要,她就必须闲下来为自己裁衣,这一点,无需言明,她和老板娘皆心知肚明。 “是啊,本公主的运气一向是很好的。”她放下手,看向对面的御九,“对了,让芸娘也给姐姐裁制一身,花费的银两,都算在我的身上。” 老板娘像是这才发现御九的存在,朝她看去。 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略有些陈旧的长裙,且裙子裁剪的十分不合体,宽宽大大,像个面袋子一样,将女子纤瘦的身体罩在里面。 这原本是很邋遢的衣着,却硬生生被那女子穿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她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好似不管什么衣裳,什么首饰,只要穿戴在她的身上,都会被她清傲的气质,衬托得熠熠生辉。 “这位是……” “她是我的姐姐,九公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御芷然刻意加重了九公主三个字。 老板娘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那个女子,竟然是九公主? 燕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草包女? 她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眼瞎了。 做戏做到底,御芷然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与贤淑,就让芸娘先给御九量体裁衣。 御九很配合,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挑选衣裙的用料和式样时,她才活跃起来。 “刚才不是说有那什么天蚕丝吗?十妹妹那么喜欢,肯定是好东西,就用这个了……裙摆上光秃秃的肯定不好看,这样吧,给我用金线绣一片月季,越多越好,金灿灿的多漂亮……光有金线还是不够亮眼,应该在裙摆上多挂些珍珠银铃什么的,那样应该会更好看……对了对了,还有玉佩,君子喜欢佩玉,京城的小姐们经常效仿,我觉得挺好看,在衣襟上挂几枚玉佩,这样显得比较高雅,有气质……咦?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鲛绡了吧?我要用这个做披帛,轻飘飘的,就跟云彩似的,多好看啊……” 她每说一句,百里卓熙的脸色就黑上一分,这女人也太不知羞耻了,哪有人把金银珠宝之类的装饰物,全都缝在身上的,简直俗气到家! 当然,她穿什么样的衣服,他自然不会在意,就算被全天下的人耻笑,那也是她自找的,可按照她的要求,这一件衣裳做下来,至十几万两银子,忠毅侯府再有钱,也经不起她这样的折腾。 御芷然的脸色也很不好,御九分明是什么贵挑什么,连自己都很少穿以鲛绡制成的衣裳,她竟然狮子大开口,用万两黄金都难买到的鲛绡来做披帛,她也不想想,自己能配得上那么名贵的衣料么? 可既然已经答应过,百绣阁的衣裳任她随意挑选,这个时候反悔,就太没面子了,为了保持众人眼中的大度形象,她只能强行忍着,心中却又气又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1章 相公陪着买衣裳 “怎么样?好看吗?”将那件惊天地泣鬼神的衣裙拿到手后,御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给百里倾怀看。 轻轻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环佩叮当,清脆作响。 不穿不知道,一穿吓一跳,因为衣服上挂了太多的装饰物,加在一起,足足有几十斤重,御九觉得自己这具脆弱的小身板,都快要给压垮了。 五彩缤纷,花花绿绿,这简直是一件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衣裳,可穿在她的身上,却有种奇特的魅力,再多的装饰,再多的珠宝,都压不住独属于她的光彩。 女子言笑晏晏的脸庞,就好比天上的星辰,那是大自然最纯净的美景,天底下,任何的宝物,都无法与之媲美。 男子眼底的波光,轻轻闪动了一下,由衷地笑道:“好看。” 御九转圈的动作猛地停下,吃惊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吧?” 他放下手中书卷,目光澄然地落于她铅华不染的面容上:“为何要开玩笑?” “如果不是在开玩笑,那你一定是怕我难过,所以才假意夸赞。”嗯,一定是这样的。 他抚平膝盖上的毯子,语气安宁诚挚,“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是吗?”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再次展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又是一阵叮叮当当:“这世上会夸我好看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眼底荡漾出一抹温柔,御九忙着转圈,没有看到:“你很好,那些看不起你的,是他们没眼光。” 这下她是真的惊呆了,停下动作,趴在他的腿上:“没想到我在你的眼中,竟然是这么好的姑娘,这是不是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抬手,温软微凉的指尖,滑过她额上的碎发:“那你呢?人人厌我弃我,躲我恨我,只有你愿意陪伴我,保护我,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好舒服,她贪恋地将脑袋凑向他的手指:“不为什么,就是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很舒服,很幸福。”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 他的手,在她的发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眼底暖意加深:“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你保护了,你会离开我吗?” 她安静地靠在他膝上,沉吟了片刻,道,“或许会吧,但前提是,你真的不再需要我的保护。” 抚摸她长发的手顿了顿,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归于沉寂:“夫人真的打算穿这件衣裳去参加皇上的寿宴?”他突然换了话题。 御九直起身子:“当然不了,我就是为了气气那对渣男渣女,就算我不嫌这衣服俗气,这上面的装饰物,也能把我给压死。” 他的目光,落在她修长的颈项,忽而道:“我认识一家绣坊的绣娘,她的手艺非常好,明天带你去重新做件衣裳。” 她眼睛一亮:“你带我去买衣服?”可怜见的,她前世当了十几年的特工,却一次正经八百的恋爱也没谈过,总幻想着男朋友带自己去买衣服的情景,原以为这辈子是没戏了,没想到竟然也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你之前的那些旧衣也换了吧。”他看着她道,“你是我的妻,我不想委屈你。” 他目光平静,神色漠然,连出口的话都是淡淡的,像温水一样,却一直暖到了人的心底。 …… 第二天一早,她就和百里倾怀一同出门了。 因为身体不便的原因,他的马车是特制的,车厢的底座较低,边缘放置了一种可以折叠的木板,能将轮椅直接推上马车,十分方便。 他说的那家绣坊,在城西一处很僻静的地方,马车七拐八拐,驶进了一个小胡同。 御九觉得很奇怪,一家以赚钱为目的的绣坊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有客人上门吗? 当她推着百里倾怀走进那家不起眼的小绣坊时,发现还真的有客人,而且不止一两个,柜台前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负责招待客人的一个小姑娘看到百里倾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二楼飞奔而去。 御九见状,有些担心。 瞧那姑娘刚才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虽然百里倾怀和自己的名声都不太好,但也是男俊女美,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嘛。 没一会儿,那姑娘又蹭蹭蹭地跑下来,对百里倾怀道:“公子,我家夫人让您去后堂里等着,她一会儿就来。” 小姑娘似乎很紧张,但对百里倾怀说话的口气,却又十分尊敬,这让御九觉得非常奇怪。 “嗯。”淡淡应了声,百里倾怀道:“推我去后堂吧。” 御九一边推着他走,一边回头朝那小姑娘看去。 正巧,小姑娘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有种愤恨加嫉妒的意味。 这让御九来了兴趣,自打穿越至今,还从未有人对自己表达过这样的情绪。 她有些兴奋,对着轮椅上的百里倾怀道:“刚才那小姑娘好像对我有些敌视。” “你看错了。” “没,我绝对没有看错。”御九笃定,虽然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不是她吹,前世十几年的特工生涯,在看人方面,她还从未出过一次错。 “她可能嫉妒你长得比她漂亮。”百里倾怀悠悠丢来一句。 没看出来,这家伙也有幽默的天赋。 “不,她刚才眼神中的敌意,分明是冲着我来的,但在面对你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就非常平和。据我猜想,她虽对我抱有敌意,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你。”一番粗略的分析后,她下了最终结论。 “你想得太复杂了,或许,她眼中的情绪,既不是敌视,也不是嫉妒,而是早上吃坏了肚子,急着要去茅厕。”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2章 美貌,是你最宝贵的武器 百里倾怀所说的那位绣娘,是个眉目清雅,端方庄重的女人。 三十左右的年纪,脸型稍圆,一双眼睛很有神采,笑起来眼睑下有两条很深的卧蚕。 这样的相貌非常讨喜,哪怕性情有些刻薄,也能被人轻易原谅。 再看女人的穿着,简单却不失高雅,既符合她的年纪,又不显得老气,看来是个很讲究的人。 只一面,御九就对她心生好感。 女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问道:“谁穿的?” 百里倾怀侧首看了御九一眼,道:“在下的夫人。” 女人再问:“什么样式?” “对襟大袖,八幅宫装。” “用料?” “金丝软烟罗。” “工艺?” “五彩刻丝,再加双面织绣。” 女人有些讶异,但还是继续问道:“颜色呢?” “赤红。” 这下,女人终于忍不住,道了句:“容妾身插一句,公子所言的这几样要求,倒是不难,只是怕……”她看了御九一眼,温和的眼瞳中,闪过一抹轻视,没错,是轻视,虽然不明显,但御九还是捕捉到了,“怕公子的夫人,撑不起这件衣裳。” 她说的委婉,但其中深意,一听就懂。 意思就是说,这件衣裳太华贵,太精美,以御九的气质和身份,不配穿这么华丽精美的衣服。 百里倾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声道:“多谢柳夫人提醒,但既然这是我的选择,便相信,在下的夫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他话语温和,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是毋庸置疑,柳夫人也不再劝阻,点头道:“好吧,公子既然如此肯定,那便依了公子,三日后,我会派人,亲自将新衣送去公子府上。” “夫人辛苦。” 女人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后堂:“听兰,送客。” 这就送客了?御九有些懵:“柳夫人好像忘了给我量尺寸。” 百里倾怀道:“不需要,这便是柳夫人的厉害之处,任何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准确目测出对方的尺寸。” 不可否认,听到这句话,她有些污了,瞥一眼百里倾怀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某个部位,差点脱口问一句:不论哪里的尺寸都能目测出来吗? 百里倾怀自然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亮得耀目,在这种目光下,他甚至有种自己没有穿衣服的感觉,别扭极了。 “我们走吧。”自顾自转过轮椅,避开她精光四射的视线。 离开绣坊时,御九依旧在考虑刚才那个问题。 能一眼辨别出那里大小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不知道那位柳夫人,是不是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想什么呢?” 对那个问题太执着了,直到坐上马车,仍是惦记着,坐在对面的百里倾怀见她一副冥思沉吟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男子清润的声音,拉回了她游离的神智,笑笑道:“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介意父皇寿辰那日,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出席?” 他眸色深深,被从车窗车倾泻而入的天光,晕染出一片柔柔的水波:“对于女子来说,美貌,就是她最宝贵的武器,是她引以为傲的自豪,你可以不在乎,但却绝对不能丢弃。在奔赴人生的战场之前,你一定要准备好自己的武器,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你都要牢牢握住它,这样,才能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你的尊严,你的自豪,故而,即便只是一场与你我无关的宫宴,我也要你带好这把武器,挺直了腰杆,打一场只属于你自己的仗。” 他的声音很轻,在狭窄的车厢中,甚至有些沉闷。 但对于御九来说,那声音却像是辽阔天地间,最美妙的梵音。 她深吸口气,将脑袋靠上车厢壁,“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都没有。 “你的母妃,也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 “我母妃死的早,就算她想对我说,也没那个机会。”她耸耸肩,觉得原主比自己可怜多了,她至少还有老侯,他总是说,不管男人女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你是女孩,老天爷就格外照顾你,所以,想活得好,活得久,你就必须把自己当成男人,跟全天下的男人一较高下。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美貌这种东西,与自己已经绝缘了。 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但她脸上除了唏嘘外,再无其他表情,“风昭仪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她选错了自己的命运。” 闻言,御九瞥他一眼,他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宫里的事情,倒也知道不少,听他的口吻,似乎也认为原主的母妃有些傻。 是傻,要是不傻,怎么会嫁给皇帝那个渣男? 明明身后有整个风家的支持,就算离开皇帝,她也能活得很好吧。 可她为什么就是想不通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是天上的海东青,不该被关在金丝笼里。” 闻言,他的眼神跳了跳,“那你呢?你也是海东青么?”若是,却因为守护着自己,而被迫困于一方狭窄天地,想必心中亦十分不甘。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踟蹰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黑亮的瞳孔中,有坚毅的冷芒迸射:“我不是海东青,我是一匹狼。”她轻轻点着头,似乎很喜欢这个比喻:“一匹驰骋于冰原上的狼,生而自由,无所畏惧。” 他似乎也被这个比喻给吸引了,认真想了想,忽然问:“是什么狼?饿狼,孤狼,还是色狼?” 色……色狼。 她嘴角一抽,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3章 晋南伯世子 “如果是色狼呢?”她故意逗弄他,猛地倾身朝他靠近,鼻对鼻,眼对眼,想看看这气质沉静,高渺清傲之人,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除了眼睫微微震颤了一下,浓黑的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如果是,那我便只能认栽了。” 呃…… 你要不要这么平静啊,搞得我很没面子。 正要坐回去,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百里倾怀。” “嗯?”他原本半垂着眼,闻声忽而抬起。 御九眨眨眼,探出手,指尖抚上他的眼睑,男子眸色幽幽,朝她投去一抹不解的目光。 她深深凝视他,一本正经:“你的睫毛好长啊,怎么长的?” 他噎了噎,对这个问题表示无言以对。 笑了笑,退回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完全不是夸张,也不是为了故意捉弄他,她是真的很好奇,他那像两排像小刷子一样,又浓又密的睫毛,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自己就没有? 正纠结不已时,外面和煦的日光骤然一暗,一阵风打着旋,一路横行霸道,吹进了马车中。 时节已近夏至,气温暖融,故而她并不觉得冷,反而感到十分舒爽,但对面的男子,却微蹙了眉头,像是冷极了,拢紧了身上的斗篷。 见状,她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朝他递过去:“可是觉得冷了?把这个披……”一句话还未说完,她神色陡变,抓起披风抬手一扬,淡蓝色的缎面铺陈开来,似一汪清浅湖水,遮住了马车的窗口。 同时,她整个人朝前扑去,将百里倾怀护在了身下。 几乎同一时刻,耳边响起“咄”的一声,一支精巧的弩箭,擦着她的脸颊,深深插入对面的车厢壁中,因为力道非常大,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呼吸一窒。 额上立马渗出一丝冷汗。 只要晚上半秒,她和百里倾怀,此刻都已是尸体一具了, “没事吧?”危险过去后,第一件事,是检查身下之人有无受伤。 他眸色沉润,平稳如镜,对于死神刚与自己擦身而过一事,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御九长舒口气,大概一切发生太快,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坐起身子,一把扯掉刚被她当做临时窗帘的披风,目光穿过窗口,快速在街道上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难道会是刺客? 没道理啊,自己和百里倾怀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有人想要他们的命,也没必要大费周章,专门请个刺客来。 但这支弩箭,射得又快又准,摆明就是冲着她和百里倾怀来的,并不是失手错发。 马车渐渐远离之前遭受到攻击的街道,看来想要找到射箭的人,是不太可能了。 压下心中的疑虑,若无其事地放下车帘,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与此同时,马车右后方的一座三层楼阁,开启了一扇窗户。 窗前站着的,是个身着轻薄纱衣,妖娆娇媚的女子。 女子手中,此刻正握着一支精巧的袖弩,目光斜斜睨向街道前方一辆缓缓行驶中的马车,红唇轻挑:“哼,竟然拿本姑娘,跟那个燕京有名的草包九公主相比,简直气死我了!” “春香楼的秋裳姑娘一向温婉柔顺,要是被人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那些对你爱慕至深的追求者,怕是要望而却步了。”说话的,是个身着天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他坐在窗前的红木小几上,视线始终注目于手边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上,压根对窗外之事,毫不关心。 秋裳放下袖弩,满不在乎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他们肤浅,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情万种。”说着,一把将袖弩丢在小几上,发出桄榔一声。 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的狩猎游戏玩得如何了?可有教训到那个草包公主?” “别提了。”说到这个就来气:“算她好运,刚才莫名其妙刮了一阵风,把她身上的斗篷掀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手一歪,失了准头,若非那股邪风,此刻她早就死了。” “哦。”男子似乎并不在意,目光还是胶着在手上的那封信上。 “怎么了?你盯着这封信都盯了一天了!”秋裳忍不住抱怨。 “奇怪,苍龙阁一向不参与朝堂之事,这一次,慕霄为何会答应朝廷的邀请?” “没准是阁主当腻了,也想混个官做做。”秋裳随口道。 “混个官?”男子沉吟着,竟把秋裳的玩笑之余当真了。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晋南伯世子,竟然也心生畏惧了?” 男子嗤了一声:“你懂什么。” 秋裳不满:“我是不懂,一个江湖人而已,再厉害,也只是个平头百姓,还真能跟王族作对不成?” 闻言,连轻蔑的嗤笑都懒得给予,松开手里的信笺,男子起身踱步到窗边:“这百年来,三洲大陆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苍龙覆,天下灭。可这只是上半句,还有下半句——苍龙出,天下乱。”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苍龙阁阁主要么不出山,一出山,天下必乱。” “危言耸听。”秋裳不信。 “我也不信,但百年来的历史记载,却证明此言非虚。” “或许是巧合呢?” “不管是巧合还是什么,总之,苍龙阁阁主突然现世,涉足朝堂,这本身,就是一件非比寻常之事。”他转过身,盯着桌上的信笺:“这封信,你帮我送出去,无论有没有必要,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是,世子爷。”秋裳拿起桌上的信笺,塞进了自己**半露的衣襟里,一摇三摆,婀娜多姿地出门去了。 夜晚。 万籁俱静,明月高悬。 御九坐在桌前,桌面上,放置着一支约四寸长的精巧弩箭。 说精巧,还不足以描述它,而是要说精美绝伦。 窄细的箭身上,刻着一溜梅花图腾,箭尾的翎羽,以一种彩色染料浸泡过,晒干后,又涂了一层蜜蜡,使得羽毛看起来生动鲜艳,光彩夺人。 拿起轻嗅,上面还有一丝微微的魅香。 由此,御九得出一个初步结论,这支弩箭的主人,是个女人,而且还个漂亮女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4章 唯有他的父亲不可以 不知不觉,又过去三天,御九的适应力本来就很强,如今,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了。 不会绾发?她花了两天时间去学,飞天髻、凌云髻、垂鬟分肖髻信手拈来。 不会穿衣?她花了一天半,掌握各种衣饰的作用与穿戴方式,罗裙,襦裙,马面裙,样样精通。 不会吟诗作对?这个就没法突击学习了,但她有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积累,关键时刻,拿来糊弄一下,应该没问题。 现在就是琴艺书画了,看着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字体,她有些绝望。 不过好在九公主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不学无术、愚蠢痴傻,一部论语,总被拿来当做嘲讽她的笑料,所以自己那一手狗爬一样的苍蝇体,应该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说起论语,别说九公主不会背,自己也不会啊! 背那东西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除了偶尔拿来装装逼,还有什么作用? 还不如去背九九乘法口诀,简单,实用! 看来,古代的应试教育现象,比现代还要严重。 如果她是皇帝,首先废除科举制度,改为阶梯式的年考,取消八股文,加上数学和地理天文,让古代的孩子们,也尝尝高考的恐惧。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柳夫人是个讲诚信的商人,准时在第三天傍晚,将新衣派人送到了府上。 正好,明日就是皇帝寿宴,一切都刚刚好。 想起那日在绣坊,柳夫人话里话外的轻视,她似乎认为,自己这么一个要气质没气质,要长相没长相的黄毛丫头,根本配不上那么名贵华丽的衣裳。 柳夫人认为自己配不上的衣裳,究竟有多华贵? 当她展开手中赤红色的衣裙时,顿时就惊呆了。 满目赤红,烈烈如火。 裙摆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暗金色的五彩刻丝,既能显出高华,又不显得俗气。 八幅裙裾,看似复杂啰嗦,但因为用料讲究,即便八福裙裾重叠在一起,也不显得臃肿,反而给人一种轻盈娇艳之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动人心魄。 更难得的是,裙裾所用的软烟罗上,绣着一朵朵盛开的红色曼陀罗,荼蘼灿烂,栩栩如生。 这是当下最时兴的双面绣,只有最好的绣娘,才可掌握的一门手艺。 柳夫人没有夸张,这样一件高华的宫装,自己的确配不上。 因为它太耀眼,太华美了。 百里倾怀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认为自己可以衬得起这种绚烂到极致的华美!她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自卑自怜,而是实事求是。 这件衣裳,被高高供奉起来,供人膜拜还差不多,拿来穿在身上,有点折寿。 想了想,她决定亲自去问问百里倾怀,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她不想辜负,但却有一种叫做自知之明的东西,维持着她的理智。 抱着衣裳,还没踏出门,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佛头青彩锦袍的中年男人,从院落外的竹林里大步而来。 她没见过这个人,但凭他身上的气度,和他脸上自然而然的轻傲来看,此人应该就是忠毅侯百里赋了。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跟上去,只悄悄站在窗边,从这里,可以清楚观察到对面屋舍的状况。 男人一路大步前进,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却在即将跨过百里倾怀寝房前门槛的刹那,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上,写着不耐,写着厌恶,那么清楚,那么明显。 御九的手,不由得紧紧捏了起来。 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百里倾怀,都可以羞辱谩骂他,唯有他的父亲不可以! 但,这个男人,对自己儿子的蔑视,却远远高于其他无关之人。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之前看到新衣时的震惊和喜悦,也全部烟消云散。 她恨这个男人。 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 她却恨得刻骨崩心,无意识握住藏于袖中的沉水匕,锋锐的利刃,在傍晚霞光的映照下,透出鲜血般的猩红。 “倾怀。”男人声若洪钟,站在门外,唤了一声。 很久之后,屋内才传出一个清凉中带着虚弱的声音:“父亲大人。” “明日就是皇上的寿宴,原本那样的场合,你是没资格参与的,但圣上仁厚,准许你同九公主一起进宫赴宴。”他顿了顿,见屋内的人不答话,从喉中发出不耐的冷哼,继续道:“我百里世家,乃是燕京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能有今日的辉煌,全是依仗老祖宗的恩德,百里家的威望,不得有半分损伤,这是每一个子孙都因谨记的教诲。此次进宫,你给我安分一些,要是敢让百里世家名誉扫地,休怪本侯不念父子之情。” 如此过分的警告,屋内之人,却仍是语声淡淡:“既是如此,父亲大人何不回绝了皇上?” “你以为本侯不想吗?但卓熙和安宁公主都为你说情,本侯也不想太过不近人情。” “姚叔,我累了,你去送送父亲。”依然还是那没有波澜起伏的声音,却令人无端揪心。 “不用了,这个地方,本侯一刻都不想多待,话已带到,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御九犹豫了一下,放下衣服,跟着追了上去。 “侯爷请留步。” 百里赋转身,看到是御九,眼中的不耐又多了一分:“九公主有事吗?” 御九低着头,很是谦卑恭敬,但她的表情,却十分阴冷:“有件事,不知侯爷知不知道?” “什么事?” “忠毅侯府里,藏了个刺客。”她故意把音量放小,摆出神秘兮兮的架势。 “一派胡言!”百里赋自然不信:“侯府内外,皆有侍卫把守,哪来的刺客?九公主的痴症,也该治治了。”百里赋冷笑着说完后,便拂袖离开了。 御九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咧了咧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5章 忠毅侯被打 百里赋和平常一样,用过晚膳后,处理了一阵公务,便回到自己的卧房休息。 他一向睡得比较早,大概是年纪大了,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所以需要充足的睡眠,以维持自己的精力。 睡到半夜,他被一阵尿意憋醒。 如厕回来后,他发现一直紧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他有些生气,近来府上的下人,做起事来是越来越散漫了,这都怪百里夫人管教无方。 一边想着,一边走上前,打算将窗户阖上。 手刚伸出去,突地,从天而降一只麻袋,将他的脑袋罩了起来,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把从窗户里拽了出去。 他心头一紧,难道真有刺客? 惊慌之下,他放声大喊:“来人啊,抓——” 砰地一声,一句话没喊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对方力气之大,几乎要打碎他半边牙齿。 哪个大胆狂徒,竟敢在忠毅侯府的地盘上撒野? 他强忍着剧痛,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得罪本侯的下场是什么吗?” 对方以拳头作为回应,狠狠挥在了他另一侧的脸上。 这下,他直接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那力若万钧的拳头,仍是不停地,如密集的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百里赋出身武将世家,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对付一般的贼人不成问题,这也是他完全不把御九的话当回事的主要原因。 可此刻,他那一身武学丝毫发挥不出来,完全单方面地在遭受殴打,半点还手余地都没有。 他除了漫无目的的躲闪,什么都做不了。 到最后,竟然开始央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又狠狠挨了两下,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随之,一阵剧痛传来,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怎么不动了?”有人小声问。 “不知道。” “把麻袋拿下来看看?” 刷—— 套在百里赋头上的麻袋被取下,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啧啧啧,真惨啊。”发出这番感慨的,是一个看似明媚善睐的少女,她弯下身,蹲在百里赋的面前,一脸的不忍:“额滴娘诶,你怎么可以下这么狠的手!” 站在她身后的高大女人道:“我已经很轻了。” 少女依旧在不忍的摇头:“你说,堂堂的忠毅侯,百里世家的家主,被你打成这样,你还有没有人性。” 女人嘴角狂抽,还不是你让我打的? 站起身,怜悯的目光中,猛地跳跃出一抹愉悦来,“不过,谁让他活该呢。” “小姐,我觉得这样不好。” “嗯?”少女转身:“哪样不好?” 女人皱眉:“偷袭不好。” “有啥不好的。”撇撇嘴,两手闲闲枕在脑后:“我就问你,刚才打得爽吗?” 女人诚实道:“爽。” “那不就得了。”少女转身,看也不看地上遍体鳞伤的男人:“走吧,回去睡觉。” “您就把他扔这了?”女人不可思议。 “是啊,不扔这扔哪?”少女问的理所当然。 女人嘴角又是一抽:“行,您说咋样就咋样吧,反正我听您的。” “嘿,痛快!”转过身,少女又朝百里赋狠狠踢了几脚:“叫你偏心,叫你傲慢,叫你为老不尊,叫你狗眼看人低!”骂完后,觉得舒坦多了。 打了个哈欠,少女道:“走吧,我困了,明天还要早起,这哔了狗的人生……” 一高一矮,一瘦一壮,就这样,一起消失在了无边夜幕中。 …… 翌日清晨。 “公子。”姚叔拿着一只碧色琉璃瓶,恭敬地捧到百里倾怀面前:“那边刚送来的,大约是半个月的用量。” 百里倾怀点点头,伸手接过:“半个月……已经缩短了这么多么?果然,寒毒已侵入心脉,若是再找不到血炎玄芝草,我怕是活不到明年。” “公子,就算没有血炎玄芝草,也一定会有其他办法,您不必这般悲观。” 将药瓶收好,他淡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从来不是一个强求命运的人,姚叔不必拿这种话来安慰我。” “是老奴多嘴了,生死之事,原本就不可强求,公子心中想必早有决断。” “听说有一种叫做火炎玉的宝物,乃是天下至阳至烈之物,或许,可缓解我身上的寒毒。” 姚叔的眼神跟着亮了亮:“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没错,那人给的消息,应该没有问题。”比起藏在三洲海域,不知何踪的血炎玄芝草,火炎玉相对来说,更好寻找。 姚叔迟疑了一下,问:“那公子可有派人去寻?” “暂时还没有,等那人来了,再一同商议。” “只怕慕公子只顾着游山玩水,与佳人泛舟湖上,您的事情,他早就忘了。” “他不敢忘。”轻轻扯了扯唇角,他转动轮椅,“准备一下吧,马上该进宫了。” “公子,有件事……”姚叔欲言又止。 “怎么了?” “忠毅侯出事了。” “哦?”挑挑眉,以示惊讶:“好端端的,他怎么出事了?” “听说昨晚侯府混入了刺客,忠毅侯与其搏斗,最终不敌,被打成了重伤。这不一大早,就召集府内侍卫大肆搜查,这会儿府上人心惶惶,都怕刺客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姚叔一边说,一边拧眉,总觉得刺客一说,有些荒唐滑稽了。早上他去看过忠毅侯的伤势,那分明就是被人殴打所致,况且,若真有刺客,他为何不召集府中护卫,反而冒险与其单打独斗? 怎么看,这件事都很奇怪。 百里倾怀也觉得奇怪,府上有刺客?这种无稽之谈,忠毅侯是怎么想出来的。 正要具体询问时,对面屋舍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火红的御九站在门前。 天光明烈,她的风华,却比天光更明烈。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6章 一朵木槿 在得知自己要穿着这么华美的衣裳参加宫宴时,御九是拒绝的。 但真正穿在身上时,她却莫名觉得,这件衣裳,天生就是为自己而设计的。 明烈轻狂,赤焰如火。 人这一生,不就应该这样轰轰烈烈吗? 比起冰霜一样的浅白,纯澈淡渺的人生,她更喜欢这种张扬的,无谓的,不顾一切的华丽。 推门而出,正巧与对面屋舍的男子四目相对。 他似乎有些发怔,眼中倒映着一团明烈的红色,惊艳的波纹,一闪而逝。 随后,他淡淡笑了。 “夫人今天,很美。” 常说女为悦己者容,但直到那一天,他告诉她,女子的美貌,不是给任何人看的,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尊严。 那是一个女子,最为宝贵的武器,是她奔赴战场的战甲,永远都不可以将其脱下。 她知道,他口中所言的很美,不是说她的长相有多撩人,她的身段有多婀娜,她的气质有多妖娆,而是她脸上的自信,很美。 迈着平稳的步伐,穿过窄小的院落,一直走到屋舍前的栏窗下,“谢谢。” 谢谢他告诉自己美貌的真谛,谢谢他愿意信任自己。 他广袖宽袍,雪白的长衫,衬得面容越发清俊。 目光穿过栏窗,静静看向她,忽而道:“发上的玉簪去了吧。” “嗯?”她抬手摸了摸,为了衬托这件裙子,她特意绾了一个简单却不失大气的发髻,还用同色的红色翡翠玉簪作为装饰,她觉得很不错,为什么要去了? “姚叔,推我出去。”他转首道。 “是。” 屋舍外,有一片半丈宽的木质平台,他将轮椅停在木台上,对她招手:“过来。” 御九眨眨眼,乐颠颠地跑过去,“干嘛?” “蹲下。” 御九乐颠颠的蹲下:“干嘛?” “别动。” “哦。” 探手,修长的指尖拈住一朵穿过篱笆,荼蘼盛开的红色木槿,“莫言富贵长可托,木槿朝看暮还落。”说着,轻轻将其摘下。 抽出她发间的翡翠玉簪,将那朵还带着清晨露珠的木槿,别在了她漆黑的乌发中。 “木槿花生命力极强,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性格,明烈、念旧、重情重义,与你相衬极了。”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发上,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掠夺鼻端,莫名的,她开始紧张起来,心跳加快,呼吸加重。 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该做什么,好似时间骤然停滞,天地间,只有一个他,和一个自己。 正恍然无措时,听到他温软的声音传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一路上,心跳加速的感觉仍是没有缓解。 到底为什么呢? 那种既紧张又期待的感觉,她前世活了二十几年,却是头一次感受到。 很神奇,也很美妙。 像是刚喝下一杯苦涩药汁后,尝到的第一口蜜水,冲去苦涩,带来希望,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离皇宫越近,之前那种美妙的,甜蜜的紧张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担忧,烦躁,以及不耐。 她根本不想来参加皇帝的寿宴,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厌恶,此次进宫,难免会遇见一些讨厌的人,讨厌的事,如果只针对自己一个人,她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想起昨天忠毅侯百里赋说的话,被厌恶,被嫌弃,被轻视的人,还有一个百里倾怀。 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不仅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寒凉的掌。 他察觉到她的担忧,向她投去一抹安抚的笑:“放心,毕竟是皇宫,他们不敢太过招摇。” 他们,这个范围可就广了,连皇帝都是以貌取人的王八蛋,还能指望哪个明白人? 长长吐出口气,她不禁笑道:“总有种要奔赴战场的感觉。” 他回握她:“可不是。今日,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你怕吗?” “我从来没有怕过。” 她小声嘀咕一句:“我怕过,在我很小的时候。” “哦?你怕什么?”他带着一丝兴味问。 “很多。”她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比如黑暗,比如妖魔,比如打雷。” “你怕黑?”他似乎有些讶异。 “是啊,你觉得我很胆小?”难道在他眼中,怕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笑着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天不怕地不怕。”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小时候我怕黑,怕打雷,怕妖怪,但现在我不怕了。”将滑到眼前的一束发丝别至耳后,她莞尔一笑:“我现在怕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跟着询问:“何事?” “死亡。” 他愕然,难得有人能这么直接明白地说,我怕死。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惧怕死亡,可真正肯正视自己软弱的人,却没几个。 他沉吟片刻,忽而低声道,“我亦然。” 她也是一怔:“你怕死?” “当然。”他舒展身体,目光落在车厢角落的一片阴影中:“生命这么美好,哪怕有诸多不如意之事,我也想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人生才有希望。” “突然发现,我和你错过这么多年,真是可惜。”她感概地挑了挑眼角:“我们就算不做相爱的恋人,也一定会是最好的知己。”这句话,她是发自肺腑的。 不管她和百里倾怀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什么感觉,他都是自己这辈子,要好好珍惜的人。 因为和他在一起,她有种回家的归属感,安心,宁和。 哪怕是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感觉。 这也是她决定留下的最主要原因。 城墙外,巍峨的铁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被打开。 宫宴的序幕,就此拉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7章 惊艳四座 宫中只要举办宴席,便是各家贵女争奇斗艳的机会,更遑论是皇帝的寿宴。 这一天,所有名门望族,世家大儒,包括各地诸侯,都会前来燕京,为皇帝祝寿。 这是展现自己才艺的最好机会,若是表现好,不但能为自己寻个好姻缘,甚至还可名扬天下。 今年更是与众不同,向来不与朝廷打交道的苍龙阁主,也破天荒地答应了皇帝的邀请,若能得到他的青眼,今后的前途,必定锦绣光明,不可限量。 故而,打算在皇帝寿宴上一展风采的,不仅仅是各家贵女,包括男子,也想一展身手,为自己博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每年寿宴,最出彩的两名女子,一个是安宁公主御芷然,一个是李大学士的孙女李滢。 两人是燕京最负有盛名的才女,她们的追随者,能整整绕上燕京城三圈。 不过因为御芷然已经嫁人了,如今,李滢才是男性眼中的香饽饽,若能将她娶到手,那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这不,人还没到,各个世家的公子哥们,就把眼睛珠子,黏在了女眷入场的方向。 当一身玉色掐牙镶边雨丝锦宫装的李滢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中不禁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就算不看样貌,出身于书香门第的那身高雅气质,也足以艳压众人。 像是故意较劲一般,李滢刚到场,御芷然就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紧跟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毕竟是公主,现在又多了一个未来忠毅侯夫人的头衔,此次御芷然在穿着打扮上,更趋于稳重和端庄。 娇艳的红唇,典雅而不失高贵的随云髻,乌黑的发鬓中,插着一支镂空鹿鹤同春红宝石钗,身着浅紫色印花缠枝留仙裙,裙衫的下摆非常大,如一朵盛开的榴花,逶迤曳地,随着走路的姿态,如流云般轻轻飘动,眼力好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裙摆,是以最昂贵的鲛绡所制成。 果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小侯爷百里卓熙最疼爱的妻子,论美貌,论高贵,无疑御芷然才是最耀眼的。 “百里卓熙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安宁公主这样的美娇娘。”有人口中夸赞,心里却满怀嫉妒。 “不知李小姐择婿的标准是什么,在我看来,娶个公主太麻烦,我不想当什么驸马,还是李家姑娘比较对我胃口。” “去去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能娶得了李大学士的孙女?做梦吧!” “凭我怎么了?我爹是朝廷四品大员,今年秋闱,小爷考个状元给你瞧瞧,倒是你,就你这熊样,也就只能娶九公主那样的草包了。” “你……” 两人眼看要吵起来,唱报官捏着嗓子,遥遥传来一声:“九公主,忠毅侯府大少爷到——” 顾不得吵架,两人齐齐朝女眷入场的方向看去。 不得不说,御九在众人眼中的名声是最差的,但关注她的人,却是最多的。 总之,凡是已经到场的人,在听到那声“九公主到”后,无一例外地,全部将视线投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嘲笑她的愚笨,远比欣赏她人的美丽,要有趣的多。 包括御芷然和李滢在内,无数道目光,在这一刻,全部聚焦到了御九的身上。 女子似是从秘境深处走出,幻化为人形的妖精。 薄施粉黛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装饰,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长发半散,只随意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匹练般顺滑的乌发中,只簪着一朵灼灼盛放的木槿。 看似简单,朴素,甚至寒碜,却被她清魅的容貌,衬托出了惊人的华美。 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美景,都不及那红衣似火之人,浅浅的一抹微笑。 之前取笑御九的那名公子,结巴道:“她她她、是……九、九公主?” “我的天,我不会是眼花了吧。”另外一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朝对面看去,眼睛瞪得比之前还大。 李滢也是一怔,随即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自己比不过御芷然也就罢了,竟然连个草包,都凌驾于自己之上,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羞辱感。 御芷然的震骇,不比任何人小,那个一身红衣,惊艳高贵的女子,真的是御九那个蠢货? 她不是应该穿着那件价格昂贵,却庸俗至极的衣裙来参加宫宴吗? 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尤其是她身上的那件衣裳,虽算不得十分昂贵,却胜在工艺精巧,拥有那样手艺的人,就算找遍三国天下,也绝对超不过三个。 太离谱,太荒唐了! 那样精美华贵的衣裳,根本就不配穿在她的身上,放眼天下,只有自己才能与之相配! “卓熙哥……”转首去寻身边的男子,想在他的身上,倾泻自己的不甘和委屈,可她竟然发现,一向眼中只有自己的百里卓熙,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御九,丢了魂魄一般,满眼都是痴迷。 她暗中捏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嵌入皮肉,却仍是无法缓解内心当中的愤恨。 不,自己怎能输给那样一个蠢笨粗鄙的女子! 内心当中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快就认输。 御九,这可是你逼我的,你敢跟我抢男人,那你就去死吧! “卓熙哥哥。”伸出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男子的颈项,她娇滴滴道:“今天姐姐很漂亮,是不是?” 百里卓熙骤然回神,他刚才在做什么?竟然会对那个草包御九心生痴迷,长得再美,穿得再华贵,也掩盖不了她蠢笨如猪的事实。 将怀中的女子搂紧,望着她水润动人的美眸,心想,自己刚才真是瞎了眼,他的然儿才是最美的,也是最高贵的。 “一般般吧,她哪能跟然儿你相比。” 违心的话,说起来永远都是这么得心应手。 御芷然柔柔一笑,将脸贴上他的胸膛:“然儿好开心,果然,卓熙哥哥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是当然。” “可是,一想到我今天精心准备的装扮,都被姐姐抢去了风头,觉得好失落,好难过。” 百里卓熙温柔的目光顿时收敛,换上憎恶阴冷的表情:“然儿放心,我会替你出这口气的。” 御芷然什么也没说,只越摆出一副越发娇怜的模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8章 迂腐,肤浅 御九推着百里倾怀,一路来到宴席的举办地——舞清台。 三国之中,这座舞清台可以算为纪邺的一大之最。 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曲栏拾级而上,从下遥遥望去,不见尽头,可见其建筑的宏伟。 百年之前,舞清台还叫做武清台,是先祖时期建造用以练兵之处,之后才被改做用以节庆与盛典的举办。 在御九看来,这样宏大的建筑,用来当寻欢作乐的场所,实在暴殄天物。 这都是国君不思进取的原因,如今大璃和赤凉,虽然没有侵占纪邺的迹象,但谁又能猜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的光景。 听说赤凉的那位摄政王,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十六岁时平内乱,十七岁时整吏治,十八岁时荣登摄政王之位,成为赤凉这片大陆,真正的天之骄子,万民敬仰。 如今,赤凉的大权,尽数落于这位摄政王之手,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却天天饮酒作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照,照这样发展下去,赤凉的江山,迟早要易主,以那位摄政王的野心,吞并纪邺,也是迟早的事。 危机近在眼前,国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些豪门子弟,世家重臣们,竟然还有心情歌舞升平,吃喝享乐。 真是一群痴呆愚笨的蠢猪! “你在想什么?” 奇怪,为什么每次自己想心事,百里倾怀都能感应的到? 他该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我在想,赤凉的那位摄政王,若是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会有怎样的感想?”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干脆把心中所想,告诉了身前的男子。 “你对那位摄政王感兴趣?”他问。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承认:“这世上没有不对他感兴趣的人吧?听说他今年才二十二岁,是赤凉历史上最年强的摄政王,权势滔天,连皇帝都要看他脸色行事。与其说是对他感兴趣,不如说是对他的人生经历感兴趣。” “何意?” 听他口气,似乎也对这位摄政王心怀好奇,“坊间传言,说这位摄政王,乃是昆奴出身,十岁时被卖到京都一位将军的府上做苦力,谁知短短八年时间,他就从一个身份卑贱的奴隶,一跃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摄政王,这样传奇的人生经历,比戏本子里的故事还要精彩呢。”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些笑意:“你很崇拜他?” 想了想,道:“有点吧,我觉得他很厉害,像个真正的男人。” “这就是你对男人的定义?”他单手支在额角,看上去很是悠闲,并未因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而感到不快。 “坚韧不拔,重情重义,这才是我对男人的定义。”她看着面前的人,只能瞧见漆黑的脑后勺,看不到他的表情,真是讨厌:“这位摄政王,只占了前半部分。” “为何只占了前半部分?” 咦?难得见他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虽然觉得奇怪,但不想扫他的兴,于是道:“因为有传言称,他杀了很多人,尸骨都堆成了山,当然,做大事者,必须有所牺牲,但他的杀的人里面,有他曾经的恩人,这一点,让我感到唾弃。” “你都说那是传言,又怎知一定是真相?”他的声音有些冷硬,不似之前柔和。 御九猜想,他大概在为那位摄政王打抱不平吧。 “是不是真相我不知道,反正这种人,一定很可怕,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招惹到他。” “迂腐,肤浅。”四个简单的字,作为对她一番话的评价。 哈?说她迂腐,还说她肤浅? 天呐,百里倾怀难道是那位摄政王的信徒之一?觉得自己侮辱了他心目中的英雄,所以很不开心? “我哪里迂腐?我哪里肤浅?”就算他真的是那位摄政王的信徒,如此看扁自己,也实在不能忍啊。 “哪里都迂腐,哪里都肤浅。” 她张了张嘴,好想说一句,你才迂腐,你才肤浅。 为了防止他回自己一句:你难道不迂腐?你难道不肤浅? 她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否则真要变琼瑶剧了。 来到席上,面对无数或惊讶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御九一概忽视,目光在女眷席位和男丁席位间来回扫视,不知到底该坐在哪里才好。 “九公主,百里少爷。”一名小太监朝两人走来,笑得倒是挺亲和,目中的轻视,御九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太不会演戏了,只顾着做表面,并没有真正投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心思。 “你们的席位在这边。”小太监引着两人,走到舞清台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指着一张孤零零的桌子道。 嗬,不错啊,还专门给他们两人设了个特座。 不知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再不待见她和百里倾怀,至少也该做做样子,这是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摆明就是欺负! 不过这样也好,她之前还在发愁,自己该去坐女眷席,还是男丁席,如果她陪着百里倾怀,女眷席肯定就坐不成了。 现在这个难题,倒是迎刃而解。 只是,那孤零零的席面上,竟然空空如也,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 很好,狗皇帝今天再一次刷新了她对渣男的认知,事实证明,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带着一肚子怒火落座,结果气还没消,就见一道深紫色的人影,朝自己这边走来。 渣男百里卓熙和小白花御芷然,今日穿得是同一色系的衣裳,这对狗男女还挺时尚的,对情侣装的认知早了好几千前。 见他朝这边走来,百里卓熙轻轻扣了扣桌面:“看来你有麻烦了。” 御九冷笑:“谁的麻烦还指不定呢。” 走到两人面前,百里卓熙干脆把百里倾怀当空气,看着御九冷声道:“御九,你差不多该闹够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渣男竟然是这样的开场白,连御九都被他的王八之气给吓住了。 她一脸懵逼,自己啥都没干,他这句“你差不多闹够了”是怎么联想出来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39章 撞衫? 她很迷茫:“小侯爷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啊。”她是真的听不懂,也许是百里卓熙的脑回路构造比较畸形吧。 “还装傻。”他压低声音,两手撑在桌面上,恶狠狠道:“你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要引起我的主意吗?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对你痴迷不已。告诉你,别妄想了,我的心里只有然儿一个人,你再怎么做,我都是不会喜欢你的,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再缠着我。” 御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这也太能YY了,他以为自己是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人民币,所有人都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它? 啊呸! “我已经死心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御九挥挥手。 “你……”盯着她娇艳中带着不耐的脸庞,百里卓熙不屑地讥讽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诶?相公。”她转向身边的男子,一脸好学的问:“有天鹅想吃癞蛤蟆肉这句俗语吗?” 百里倾怀微笑道,“你说有就有。” “哦,是这样啊。”她对着百里卓熙灿烂一笑:“癞蛤蟆你好,癞蛤蟆再见。” 百里卓熙很生气,不知是因为她那番嚣张的言语,还是她目空一切的态度,总之,他现在满肚子都是怒火。 尤其见她和百里倾怀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模样,心头更是涌起了一怒无名怒意,正要发作,见对面走来一名端着茶盏的小宫女。 茶盏上有袅袅热气溢出,看来茶壶里装的,应该是滚烫的沸水。 小宫女小心翼翼端着茶盏,从几人面前经过,百里卓熙突然伸手,在她腰眼处用力一捣,小宫女尖叫一声,身体随之一倾,手中茶壶内的沸水,便朝着轮椅上的男子倾倒而去。 御九见状大惊,一切发生的既快又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将百里倾怀推开,就算推开他,他身上也难免要溅到不少的沸水。 几乎没有犹豫,她往前一扑,挡在了百里倾怀的身前。 随着她这大力一扑,轮椅也随着力道往后退去,沸水哗地浇在了地上,但还是有一些,溅到了她的手背处,立时便红了一片。 小宫女吓坏了,跪下请罪道:“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御九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百里卓熙刚才的小动作,她全部看在眼里。 况且,小宫女也认了错,自己没有责怪她的理由。 “没事。”她弯身替她捡起托盘:“你去忙吧。” “谢谢公主。”小宫女道了谢后,就匆忙离开了。 不过刚才的动静有些大,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夫人。”百里倾怀低低唤道,在她转身之时,握住她那只被烫伤的手,柔声问:“疼么?” 这一声疼么,简直撩得人心头发软,酥酥麻麻的,故意撒娇道:“疼,要你吹吹才能好。” 他笑,依然温柔如春,漆黑的瞳仁里,碎芒点点,带着一分宠溺。 柔软的指腹轻轻在她红肿的肌肤上游走,在她觉得玩过头想收手时,他竟真的俯首,在她被烫伤的手腕上,轻轻吹拂起来。 白衣胜雪,唇似桃花。 他俯首的那一刹,天地间的精华,似乎都凝聚于他一个人身上。 如玉般的侧颜,被垂落下来的漆黑墨发,遮掩去大半,但就是这若隐若现的诱惑,才最致命。 手背上又暖又凉,火辣辣的疼痛,在他一丝不苟的吹拂下,仿佛真的消失了。 买噶的! 她简直要被他苏晕过去了。 当即有人受不了,抖着嗓音道:“天啊,太恶心了。” “那种话,私下里我都说不出口。” “不行了,太腻歪了,我得走远些,免得真被恶心死。” 御九一边享受着百里倾怀带来的服务,一边在心里想:嫉妒就直说,这不是恶心,这叫秀恩爱,撒狗粮,懂吗? 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你还站这干嘛?”正美滋滋地感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嫉妒时,一转眼,见百里卓熙还站在那里,于是没好气道:“赶紧回去陪你家小白花,别在这里碍眼了,快走快走。” 那种避之不及的眼神与态度,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百里卓熙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羞辱,隐约还有一些不甘心。 这天下间,有多少女人梦寐以求想要嫁给自己,御九这个傻瓜竟然对自己不屑一顾。 蠢货就是蠢货,好坏不分,优劣不辩,自己不应该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见百里卓熙被气得够呛,她的怒意,这才略有所缓解。 但还是很生气,差一点,那一壶沸水,就要全部浇到百里倾怀的身上。 原主啊原主,你喜欢的人,岂止是渣男,根本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伤得不算太重,回府后擦点伤药就没事了。”放开她的手,他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原本就是演戏,她也收了娇羞之情,正襟危坐,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苍龙阁阁主到——” 苍龙阁阁主? 对苍龙阁阁主慕霄,御九也只仅限于听说,对他的好奇,不比对赤凉摄政王少,故而连忙伸长脖子,朝人群尽头望去。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袭娇艳似火的红衫,那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红,也就是现代常说的三原色之一的大红。 红色锦衫上,以暗金色的蚕丝绣出大片的符文图案,很怪异,但穿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却给人一种风流别致的独特韵味。 能衬得起大红色的男人,可以算是稀有人种了,而将红色穿得这么明艳迷人的,那便是濒危物种。 想起自己今天也是一身红,她和慕霄,算不算是撞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0章 慕霄找茬 慕霄引起的轰动不小,在场的人,凡事有眼睛的,都被他那一身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的气质所惊艳。 一个江湖人,竟然也有这般高华的气度,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衬着一身红衣,给人一种狷狂邪魅之感。 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风流无限。 在场的贵女,皆是一阵小鹿乱撞。 原本还以为,这个苍龙阁阁主,是个三四十岁的彪悍大叔,一身肌肉,魁梧野蛮,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清俊的年轻公子。 御九也很稀奇,她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这个慕霄,就算不是肌肉大汉,也一定是个白发苍苍的暮霭老者,连走路都要喘几下,没想到这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 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不由自主便念了出来:“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九公主何以有此感慨?” 咦?谁在跟她说话? 一转眼,对上一双温和的黑眸,像是秋天广袤的天际,宁远旷达,清澈透亮。 说实话,这双眼睛不是最好看的,却是最顺眼的。 “你是什么人?”记忆中,并没有眼前这号人的印象。 对方礼貌回道:“在下乃是晋南伯世子郭铮。” 晋南伯?好像有些印象。 不过这位郭世子,干嘛专门来找自己搭讪?他是不知自己闻名燕京的草包名声,还是故意来捉弄她的? “郭世子谬赞了,我哪有什么感慨,不过是突然想起前几日在书中看到的诗句,随口说说罢了。” “哦?不知公主可否告知在下,这是一本什么书籍?”见她露出不耐之色,他却丝毫不在意,仍是礼貌道:“在下着实喜欢公主适才说言的那句,想来这本书,定然也十分有趣。” 这人怎么这么烦?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行,他想知道,那就告诉他。“是出自一本名叫《我为什么这么脸黑》的书籍,世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找找。” “我为什么这么脸黑?”这书名也太奇怪了。 “对啊,世子认为不妥?”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本书籍的名字很是奇特。”岂止很是奇特,是非常奇特,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奇特的书名。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本书的名字虽然古怪了一些,但里面的内容真的很有哲理性,世子有空可以多看看。” 郭铮好言道了谢后,便离开了。一边走,还在一边嘀咕,“我为什么这么脸黑?” 随他一同入宫的友人见状,也道:“是啊,世子您的脸为什么这么黑?”都快赶上七月间乌云密闭的天空了。 “我的脸黑?” “对啊,您的脸真的很黑。” “……” 御九觉得这个郭铮真傻,还世子呢,自己说什么都信。 难道古人都这么单纯好骗?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皇帝驾到,拉回了她的神思。 今日是皇帝的寿辰,文武百官,后妃嫔妃,自然都要齐齐向他祝寿。 在一片山呼万岁之声中,御九缓缓跪下。 但这时,却突然有个声音道:“为何有人不跪?” 靠!竟是那个天杀的慕霄! 御九抬起头,目光从慕霄无辜平淡,甚至幸灾乐祸的脸上移开,接着,转到身旁之人的身上。 男子很平静,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是这幅沉静淡然的模样。 但御九的心,却提了起来。 作为此次寿宴的贵宾,慕霄的席位,几乎位于皇帝的同一侧,高台之上,台下一切,皆可清晰入目。 皇帝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脸色登时就变了。 御九懂得皇帝表情背后的涵义。 他很生气,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更觉得自己的脸面,受到了折辱。 因为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当众丢脸,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御九之前,就是抓住了他这种心理,才逼他答应她,下旨澄清自己和百里卓熙之间的关系。 不过此刻,当着文武百官,当着苍龙阁阁主的面,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咽下的。 御九不太明白,为什么堂堂苍龙阁阁主,偏要和自己作对,和百里倾怀作对,难道这位慕阁主,看似洒然豪爽,实际上,却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1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百里倾怀,你可是仗着自己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就敢蔑视皇位,不敬皇上?”说话的,是御芷然的生母,薛贵妃。 御九和百里倾怀都没有出声,这时又有人说了一句:“忠毅侯的这位大公子,腿脚不便,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皇上仁慈,不予他计较。薛贵妃,你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这一次出声的,是统御六宫的皇后,听说皇后与薛贵妃向来不和,看来是真的。 御九和百里倾怀还是不说话。 “皇上。”百里卓熙忽然一撩下摆,上前一步跪下道:“大哥他常年闭门不出,性情古怪,对于各种繁文缛节,规矩礼仪,也不甚了解,大哥若有冒犯之处,小臣愿代他领罚。” 三言两语,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百里倾怀身上,不但羞辱他不懂规矩,行为粗鄙,顺带还替自己扬了美名,让在场诸人,都认为他是个心怀友爱的好弟弟。 御九冷笑一声,还是不说话。 “双腿残疾,闭门不出,并不是藐视皇威的理由。”一个声音徐徐说道,嗓音清亮,带着七分傲慢,两分冷肃,还有一分的高高在上。 御九闻声看去,原来是太子。 皇帝所生的公主虽然多,但儿子,却只有六个。 大皇子还因为一场意外英年早逝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 最小的儿子身体不好,被送去了武当山修行,结果一修七年,人家干脆不回来了。 如今,整个纪邺皇室,一共就四名皇子,外加一名前几日才刚过了五岁生辰的皇孙。 御九不喜欢太子,虽然剩下三个皇子,也在她讨厌的范畴内,但对于太子,她是格外厌恶。 原主的印象里,太子是个极为阴险冷血的人,在原主十岁那年,他竟然把原主丢进一群饿了三天的猎狗笼子里,原主的小腿被咬了一口,现在还留着一道浅浅的伤疤。 这道疤,和心口的那道疤,她都记着呢,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渣滓血债血偿。 皇帝一拍龙椅,高喝一声:“百里倾怀,还不跪下。” 御九转首,和轮椅上的男子对视一眼,后者垂下眼帘,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 她探手,轻轻握住他扶在轮椅上的手。 他停止了起身的动作,却没有问她为什么。 或许,他已经开始学着相信自己,又或者,是自己开始学着相信他。 不管怎样,这一刻,她与他共患难,同生死。 “父皇。”她终于站了出来,走至高台的最中央,缓缓跪下:“百里倾怀不是不尊敬您,更不是蔑视皇威,您高高在上,主宰天下万民,您无疑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百姓爱戴您,敬仰您,儿臣和儿臣的夫君,亦是如此。”说着,她深深叩首,虽然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但也知道,此刻他内心的愤怒,和威严受到挑衅的不甘,已趋于平静。 看来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他不就是想在文武百官,在苍龙阁阁主,在天下人的面前,做那个睥睨万丈,天下归心的盛世帝王吗? 既然如此,她就满足他的虚荣心好了,反正,这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皇……”薛贵妃看情形不对,想要来个火上浇油。 御九偏不让她如愿,不等薛贵妃张口,她就立刻道:“儿臣此刻,是发自内心的感怀父皇,不希望在这样一个时刻,有人来插言。” 皇帝轻咳一声,瞪了薛贵妃一眼,语气柔和了不少:“小九,朕知道你尊敬朕,但百里倾怀,朕可看不出,他对朕、对皇权有任何敬畏的表现。” 她抬起头,一瞬不瞬看着皇帝,谦逊而又凛然:“父皇,五百年前,当三州大陆还是个统一的国家时,那时候的人们,在觐见他们的君主时,从来都不下跪,但是那时候,每一个人,都无比地敬仰与爱戴他们的君主,在见到他们的君主时,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弯下腰,低下头,从内心深处,表达自己对君主的敬慕。当外敌来袭,他们自发地组成人墙,以血肉之躯为他们的君主,撑起一片生的希望,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仰,难道不比跪礼,要真诚百倍吗?这才是对君主,对皇威,最虔诚的敬礼。” 她转过身,看向端坐于轮椅上的百里倾怀:“您看,儿臣的夫君此刻不正是以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来向您表达他的尊敬与爱戴吗?”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着人群,离他颇为遥远的百里倾怀。 大概是心里暗示起作用了,他竟然真的觉得,百里倾怀在向他表示着最真挚的敬意。 “小九说的是啊,真正尊敬一个人,是由内而外表现出来的,谁知道你们口中喊着万岁时,心里是怎么编排朕的。” 此话一出,众人惶然。 难道,以后仅行跪礼还不行了,还必须要让皇帝相信,自己的敬仰是发自内心? “九公主好一张伶牙利嘴。”慕霄轻笑着,话虽然是对御九说的,但眼神,却投向了高台另一边的百里倾怀。 隔着人群,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迸射出无声的火花。 慕霄首先落败,狼狈移开视线。 百里倾怀瞳眸微眯,指尖轻轻滑过雪白袍角。 慕霄,等会儿有你好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2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舞姿 回到席位,对一旁看着自己微笑的百里倾怀眨眨眼。 “你又胡说八道了。”口中虽然这么说,眼中却带着一丝浅浅的赞赏,和一缕无人瞧见的玩味。 她满不在乎地坐下,道:“谁说我在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真正尊敬一个人,是会自然而然低下头的,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满朝文武,哪个是从内心当中,真正尊敬我父皇的?还不是因为森严的等级制度,才迫不得已表现得毕恭毕敬。” 他眸中的玩味越发浓厚,“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所谓的信仰与尊敬,不过是对强者的畏惧罢了。” “诶?”她也带着一丝兴味看他:“你这番言论,倒和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些相似。” 他不解:“某个讨人厌的家伙?”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纠正道:“就是……以前宫里遇到的一个小太监,哎呀,时间久远,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小太监。 呵,很好,非常好。 他依旧安宁地微笑,只是眼底,却多了一分危险的冷意。 御九生怕被他看出端倪,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没察觉到他眼底神色的变化。 “啊,对了,你饿吗?”她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纸包,打开来一看,什么糖瓜子、小核桃、桂花糕、蜜饯果脯,应有尽有。 他眼角跳了跳,怪不得,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胸口那里鼓胀得不像话,原来竟是如此。 拿出纸包,胸前便塌下去一大块,见他一直往自己胸部瞧,她有些不好意地扯了扯衣襟:“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确实是有备无患,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偷偷带了些吃的进来,怕是要饿一个晚上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便迎来了一年一度,每次必然会有的一项环节——才艺展示。 今日的重头戏,还是在御芷然和李滢身上。 作为燕京城最有名的一对双姝丽人,两人的对手只有一个,便是彼此。 御芷然的琴技,是整个燕京最好的,每年皇帝的寿宴,都能惊艳四座,而李滢的舞技,则是冠绝整个纪邺,一曲天魔舞,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腻,且每一次,都会被她绝美的舞姿所震撼。 总之,每一年,两人都是势均力敌。 但今年,却有些不同。 御芷然的琴声,依旧优美动人,余音绕梁,轻重缓急间,拿捏得十分到位,无论从琴技上还是感情上,都是最完美的,令人挑不出半点差错。 而李滢,却在舞至一半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台上摔了下去。 这可把众人吓坏了,好在摔得不重,只扭伤了脚踝而已,休息几天便可痊愈。 李滢的失败,成全了御芷然的成功。今年,御芷然无疑将成为这场寿宴,最耀眼动人的那颗星辰。 “哈。”御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嘀咕道:“这些个世家小姐,心眼子多的,都快成筛子了,不过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罢了,有必要在别人的鞋子上动手脚吗?” 百里倾怀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李滢的鞋子被人动过手脚?” “很明显好不好?”她嗑瓜子的动作飞快:“你看她跳舞的时候,脚下动作迟缓,脸上更是一副痛苦忍耐的样子,而这支天魔舞,据说她练了足有十年,闭着眼都能跳,绝对不会是因为状态不好,怎么看,这问题,都是出在了鞋子上。” 他也拈起一颗梅子塞到口中,黑玉般的眸底轻轻闪烁着,想到刚才李滢倒下去的瞬间,她左脚不正常的弧度,看来御九分析的,一点都没错。 这些上不的台面的手段,也就只能在这样的场合使用了。 世家贵女们大多心高气傲,面子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这种心思,在他看来,无疑上愚蠢的。 不过,身边这个女子,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如果自己问她,尊严和性命哪个重要,想来她的回答,一定是后者。 当最后一颗瓜子被御九吞进肚子时,上台表演完的御芷瑶突然提了个建议:“我记得九皇姐前段时日,一直在苦练舞蹈,今天是父皇的寿辰,正好九皇姐可以向大家展示一下,这段时日以来她刻苦练习的成果。” 妈的智障! 御芷瑶这蠢货朗诵了一段俗不拉几的咏春诗词,得到了满堂嘲讽,她觉得面子拉不下来,就想找个垫背的,让在场众人忘记她刚才的糗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好帮她洗掉智障脑残的愚蠢印象。 席间一阵窃窃私语,不得不说,御芷瑶成功了,在场诸人,的确暂时忘记了她刚才的智障表现,转而对御九接下来的表演,充满了期待。 跳舞? 九公主会跳舞? 跳大绳还差不多! 众人期待着,好奇着,嗤笑着,最美的已经欣赏完了,再欣赏一遍最丑的,似乎也不错。 御芷然站出来替她“挡灾”,“九皇姐哪里会跳什么舞,无非是兴趣使然,随便玩玩的,十一妹,你就别为难九皇姐了。” 御芷瑶和御芷然向来不太对盘,不过在欺负御九上面,两人倒是同仇敌忾:“那有什么关系嘛,就算跳的不好,父皇也不会怪罪她的,是不是父皇?” 皇帝懒得理会她们这些小女儿间的把戏,随口就应道:“当然。” “十姐姐你看,父皇都说不会怪罪了,九皇姐应该也不会再有顾虑,对吧?” 御九冷笑一声,贱人的套路,总是防不胜防,因为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给你下套。 得,既然这群智障如此执着,她就随了她们的心愿。 “那种柔了吧唧的舞,我不会,不过前几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神仙,教了我一支非常别致的舞蹈,今天就让在场诸位见识一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3章 维也纳华尔兹 所有人都当她在说胡话,就连百里倾怀,都认为,她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直到她起身,昂首阔步走至高台中央,他才发现,她是认真的。 “不过,我这舞,一个人无法完成,需要另一个人协助。” 皇帝没发话,薛贵妃抢先道:“哟,什么舞啊,还要另一个人协助,九公主莫不是在故弄玄虚?” “你管我是不是故弄玄虚,不是你们让我来展示舞姿的吗?如果不行,那就算了。”说着,装作要下场的模样。 薛贵妃怎会放过让她出丑的机会,随即道:“你想哪位来协助你?” 转过身,她的目光从男丁席的最左侧,扫到最右侧,然后再从最右侧,扫到最左侧。 一干人等,均被她看得冷汗直流,生怕被她选中。 只有郭铮,始终噙着不咸不淡的笑容,半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是真的不在乎,真的无所谓,还是装得太像,藏得太深? 御九的目光,终于停了下来,被她视线所注视的那人,先是一惊,脑中闪过绝望,但不知怎么回事,绝望之后,竟生出了一丝丝隐隐的期待。 此人,正是之前取笑御九的那名四品官员家的小公子。 不过,当御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后,猛地移开,投向了高台上首,与皇帝并排而坐的红色人影上。 “不知慕阁主,可愿帮本公主这个忙呢?” 慕霄似乎也没想到,她最后竟然选了自己。 不过他面上的表情,却是悠然从容,“乐意之极。”风流的桃花眸轻轻一勾,比真正的桃花还要妖魅潋滟。 “慕阁主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当慕霄从高台步下,离她仅有半米距离时,她笑着说道。 这是慕霄,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御九。 女子面若桃李,娇媚动人,可惜,却是心如蛇蝎。 她笑得那样完美,连眼底,都带着欢愉的笑。 很少有人能连假笑,都笑得如此真挚。 慕霄这辈子见过不少人,他们戴着这种各样的面具,完美的伪装了自己,可是,再如何伪装,他们的眼睛,还是会出卖他们。 但眼前的女子不一样,她连眼睛,都戴上了面具,令人无法窥探。 不由得,朝舞清台另一侧的白衣男子看去。 这场游戏,似乎越来越精彩了。 御九不动声色挪了挪步子,这个混蛋慕霄,从他出现在宴席开始,眼神总是时不时往百里倾怀身上瞄。 瞄?瞄你妹! 总觉得这家伙,对百里倾怀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思,该不会是看她家相公长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所以打起了他的主意吧? 靠!慕霄这个死断袖! 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女对自己的敌意又重了几分,慕霄觉得挺纳闷,他刚才,又有哪里得罪到她了吗? “九公主说笑了,本阁主为何要紧张?”他笑着反问了一句。 他这一反问,倒把御九给问住了。 是啊,为何要紧张? 这个问题,大概要问男丁席上,在她目光的逼视下,正在擦拭冷汗的一群家伙了。 “既然不紧张,那就开始吧。” “公主不需要奏乐之人么?”慕霄好心提醒。 她想了想,走到之前被她盯住的那个男子面前:“喂,帮个忙!” 男子眨眨眼,心里还没想好,嘴上就已经说道:“什、什么忙?” 御九拿起案几上的两支象牙筷,在茶杯上轻轻敲击,打出一串鼓点:“就按这个节奏敲,知道吗?” “知、知道。”他点头,脑子完全不听使唤了。 众人无不同情地看着他,这位冯家的小公子,不会是疯了吧? 重新走回台上,张开双臂,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开始吧。” 开始? 慕霄也愣了,她这动作,是让自己投怀送抱的意思? 这九公主的胆子也太大了!江湖儿女都没她这么豪放的。 御九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这个姿势,的确容易引人遐想,“不是让你投怀送抱,而是让你抓住我两只手。” 如此直白,倒让慕霄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个女人! 走上前,按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当肌肤相触的瞬间,他心里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带着些微的懊恼,“真不该答应你的。” “后悔了?”她挑了挑眉,神色间带着挑衅。 是,是后悔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从高台下某个角落,射向自己的一束阴冷视线,寒意森森,杀气凛凛。 “后悔也晚了。”既然让他上了台,就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今天这支舞,一定会刷新在座所有人的三观,让他们午夜梦回时,想起这支舞,都会在她的王霸之气下瑟瑟发抖。 维也纳华尔兹,走起—— 反身、倾斜、旋转、摆荡。 掌控着整个主场的御九,带着慕霄,在偌大的平台中央,轻快地跳跃舞动,这支舞还是前世,她因为要混入一场上流舞会特意学的,临时抱佛脚的一支舞,没想到过了好几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慕霄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虽然自己跳得是男步,他完全随着自己的节拍在动,但他很快就掌握了其精髓,不但能完全跟上自己,偶尔还能反客为主一下。 一支跨时代,跨时空,跨文化的西方舞蹈,就这样,在纪邺的宫廷宴会上,夺走了所有人的眼球。 两道红色的身影,一同翩跹回旋,绚烂热烈,似两只缠绵嬉戏的红色蝴蝶,美不胜收。在场众人全都看呆了,甚至手底下,不由自主地拿起筷子,开始随着那节拍敲击起来。 整个宴会全都沸腾了,他们说不上,那支古怪的舞蹈究竟有什么魅力,但就是觉得,真他娘的好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4章 中毒 一舞结束,直到御九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场面从极度的沸腾,到极度的安静。 前后反差之大,让人一时间无法适应。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氛围。 无人出声喝彩,也无人出声嘲讽,连皇帝,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 倒是慕霄,似乎压根没有察觉整个宴上怪异的气氛,走回自己的席位,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还赞了一句:“好酒。” 好酒,好月,好风景。 慕霄的一句好酒,似乎唤醒了众人的神思,御芷然是第一个出声的,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拖着长长的裙裾,一路逶迤,走到御九面前。 “姐姐刚才的舞真好看,就连卓熙哥哥,都赞不绝口。”御芷然一边说,一边自顾自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向御九,一杯举到自己的唇边,盈盈笑道:“妹妹敬姐姐一杯。” 说罢,她仰首,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很是豪迈。 可她根本就不适合豪迈范儿,那樱桃小口,灌了一杯酒下去,竟不小心给呛到了,捂着嘴唇,一阵咳嗽。 百里卓熙见状,连忙走过来,轻拍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御九冷眼看着,既不出声也不帮忙。 等她咳得不是那么厉害了,百里卓熙这才把视线转向她,厉声质问道:“安宁公主给你敬酒,你为何不回敬?” 就知道这厮要找自己麻烦,他想要表达自己对御芷然的关心爱护,可以,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她拉进去? 御九有些反感:“对不住,我不喝酒。” 百里卓熙正要发作,被御芷然给拦住了:“没关系,姐姐不肯喝,我代她喝。” “然儿……”百里卓熙心疼地看着她,刚才被酒液呛到后,她咳得脸都白了。 “没事,真的没事的。”她落落大方的模样,越发衬托出御九的小肚鸡肠。 “御九,你真不配做然儿的姐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百里卓熙极尽所能地贬低御九。 御九微笑着看他,也懒得反驳了。 爱咋咋地吧,不喜欢她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她都要去腆着脸去讨好? 端起御九面前的那杯酒,御芷然分两次饮尽。 这回她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自己就是个娇滴滴的小白花,不该去学什么巾帼女杰。 谁料,刚放下酒杯,御芷然就眉心一蹙,痛苦地捂住心的心口,娇呼一声:“好痛!” “然儿,你怎么了?”见御芷然捂着心口,朝自己的方向倒来,百里卓熙连忙伸手,将她抱住。 御芷然痛苦地拧着细长的柳叶眉,殷红的唇角,渗出了比胭脂还要鲜艳的血色。 “不好,公主中毒了!”百里卓熙一声大喝。 原本老神在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闻言也惊得跳起来:“什么,然儿中毒了?” 薛贵妃噙着一抹戾气,抬起涂着猩红蔻丹的手,遥遥一指御九:“是她,是御九给然儿下的毒,皇上快把她抓起来!” “御医?御医何在?”看来,皇帝是真的挺疼爱御芷然的,首先想到的,不是派人去抓御九,而是找御医,给御芷然解毒。 话音刚落,有几个人从席间冲了出来,直奔御芷然而去。 有人还随身带着药箱,大概以往宴会上,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太医们都有经验了。 御芷然中的毒不深,扎了几针,又喂了她几颗药丸,毒性便压制住了。 “卓熙哥哥……”御芷然半闭着眼睛,一双小手紧紧揪着百里卓熙的衣襟,神色间满是痛苦忧伤,美人娇怜的模样,着实令人心颤不已。 “然儿,放心吧,没事了……”百里卓熙轻声安慰着她。 缓缓将眼睛睁开,美目中满是晶莹的泪水,御芷然先是将目光落在对面的御九身上,接着,一点点下移,落在了那只放在案桌的酒壶上。 察觉到她的视线,百里卓熙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御九怒喝:“你这贱人,竟然敢在酒壶中下毒!你真是太恶毒了!”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这边,百里卓熙在责怨着御九,那边,薛贵妃也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御九的恶行。 皇帝眉目间猛地跳出一抹阴厉的怒气,大喝一声:“御林甲卫何在?速速将那混账逆女,给朕抓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5章 有毒的是你们的智商 刷刷刷! 兵器出鞘的声音,铿然刺耳。 在皇帝话音刚落的瞬间,身着黑甲的卫兵便冲了上来,锋利的刀刃,纷纷对着那个身姿娇小的红衣少女。 御林甲卫,纪邺最精锐的一支皇家卫队,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以凶悍铁血著称,是皇城的最佳保卫者。 坐于上首的慕霄,眼底波光跳了跳,皇帝竟然用这样一支强悍的队伍,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无依无靠的柔弱少女。 真是好大的气派! 最是无情帝王家,今天,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御九,却是不紧不慢,脸上丁点惧怕的神情都没有:“我下毒?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下毒了?” 百里卓熙道:“还需要看吗?然儿在喝下你面前那杯酒后就中毒了,不是你还会是谁?” 她不解反问:“这倒是奇了,十妹妹喝下原本为我准备的酒而中毒,这难道不是证明,她在我的酒中下毒,欲置我于死地吗?” “你……简直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御九在心底冷笑,究竟是谁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想必有眼睛有脑子的,都很清楚。 “还站在那干什么?快把她拿下啊!”薛贵妃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御林甲卫没有动,因为他们只听皇帝一个人的命令。 “抓起来吧。”皇帝挥挥手,随意的模样,就像在处理一件不需要的废品一般。 “慢着!” 一声娇斥,出自于御九。 她这一声,铿锵有力,威凛中隐含一股不容忽视的霸气,连御林甲卫都在她这声娇喝声中,硬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在无数锋利刀尖对着她的情形下,她面目沉静,不慌不忙地迈步上前,即便在众人眼中,她已是一个阶下之囚,但那股气度,却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 端起桌上的酒壶,众目睽睽之下,她仰首,豪气干云地将整整一壶酒酿,悉数饮尽。 红衣飒飒,长发飞扬。 她单手执壶,落落洒脱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迈。 一壶酒下毒,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把烈火给点燃了。 将酒壶重重放在桌案上,抬起袖口,随手拭去唇边的酒渍,朗然道:“有毒的不是酒,是你们的智商!” 御林甲卫们面面相觑,现在到底是该抓,还是不抓? “酒中没毒?”皇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卓熙也愣住了,酒壶中没有毒,难道说,毒是被抹在了酒杯的边缘? 然而经过御医的查验,那只酒杯没有丝毫问题,酒杯边缘也没有被涂抹任何伤人的毒药。 这就奇怪了? 酒壶没有被下毒,酒杯也没有被下毒,那这毒,是怎么来的? 这时,回到自己座位上,闲闲嗑起瓜子的御九突然道:“十妹妹手上的那串珊瑚手钏挺漂亮的,能拿给我看看吗?” 百里卓熙戒备地看着她,仍是虚弱躺倒在他怀中的御芷然亦是一脸茫然。 “你们把那手钏拿来给我瞧瞧,我就能帮你们找到下毒凶手。” 不知是真的信了她,还是打算看她出丑,百里卓熙从御芷然腕上褪下那串手钏,递给御九。 拿着手钏,在手中来回把玩,御九一会儿嗯?一会儿哦。一会儿啊?一会儿呀!吊足了人的胃口,百里卓熙实在没耐心了,催道:“怎样了?你不会又在说大话吧。” 又?以前的原主,也经常骗人吗? 笑了笑,将手钏递过去:“太医可以查验一下,或许能从这手钏上,找到凶手也未可知。”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御九,你找不出凶手,也无法摆脱嫌疑,就把脏水泼到然儿身上,你简直……”百里卓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旁的老御医颤着手,白胡子抖啊抖的,惊呼道:“手钏上有毒!” “什么!”包括百里卓熙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御芷然都是一脸愕然,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手钏的珠子上,被涂了一种名叫钩吻的毒药,可令中毒之人腹痛如绞,最后七窍流血而亡。幸而剂量不大,否则,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公主殿下。” 老太医的话,引起了一片哗然。 如果问题真的出在那串手钏上,岂非说明,给安宁公主下毒的人,正是她自己? 御芷然看着那串红色手钏,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一抹不甘,还有一抹惶然。 她将脸埋进百里卓熙的胸口,一边颤栗一边抽泣道:“这手钏,是祺贵嫔送给我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6章 掉进他的坑里 矛头从御九身上,又转向了祺贵嫔。 女人一听,先是呆了呆,随即扑通跪在皇帝面前:“臣妾冤枉啊,那手钏的确是嫔妾送给安宁公主的,但嫔妾真的没有在上面下毒,还望皇上明察。” 如果她没有下毒,那就只能是安宁公主自己下的毒了。 这两种说法,皇帝更倾向于哪个,不用猜也知道。 “来人,把这毒妇,给朕拉下去杖毙!” 这次,皇帝更狠,一出口就是杖毙。 祺贵嫔哪里能料到,突然之间飞来横祸,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皇帝就下了杀令。 果然,自古君王多薄幸,他能宠你护你,也能毫不犹豫将你推下地狱。 御芷瑶也惊呆了,回过神来后,忙和母亲跪在一起,哭着求饶:“父皇,这件事真的不是母妃做的,求您收回成命!” 两人越是为自己澄清,皇帝就越是恼怒,在他看来,两人无非是在故意抹黑御芷然的名声。 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很难轻易改变想法。 御九轻而易举摆脱了自己的嫌疑,现在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皇帝的行为,虽然有些过于残忍无情,但祺贵嫔没少欺辱过原主,这笔账,她可记着呢。 抬手,摸了摸额角。 记忆中,女人扭曲着脸,整整三十下掌掴,打得原主皮开肉绽,尖利的甲套划破了她的额角,好在脸上没有留疤,不过这个痛,却是深入骨髓的。 皇帝懒得听二人求饶,大手一挥:“带下去!” “皇上,祺贵嫔纵然有错,但今日是您的寿辰,见血总是不太吉利。”皇后温婉地提醒了一句。 身为六宫之主,皇后永远都是端方贤惠的,她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是什么话。 皇帝的怒火,果然消下去不少:“说的也是,就先将其押下去,明天再行发落吧。” 御林甲卫正要将祺贵嫔带走,这时,一阵铁甲声响起,御林甲卫统领,大步走至高台下,跪下道:“皇上,还有一位娘娘,也需等候您的发落。” 对于这支只效忠于自己的皇家卫队,皇帝一向非常信任,闻言立刻道:“段统领,怎么回事?” “卑职适才接到下属回禀,称御书房多次遭人偷窃,据卑职猜测,此贼人不是大璃的奸细,就是赤凉的奸细。” 皇帝大惊,御书房被盗,可不是件小事,“可有查到何人所为?” “已经查到。” 御九眼睫一跳,有点紧张,毕竟自己也曾去过御书房,虽然什么都没与偷到。 一抬眼,与皇帝左手位置的淡金色人影对了个正着,知道自己去过御书房的人只有宫沉翊,难道他会出卖自己? 不对,御林甲卫统领刚才说的,明明是个娘娘,自己又不是娘娘。 冷静冷静,别说对方所指认的不是自己,就算是,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拿自己怎样。 “说,何人如此大胆!”皇帝神色冷肃,毕竟御书房被盗,这件事还是挺严重的。 “回皇上,此人便是秋婕妤。” 隐藏在一众嫔妃中的女子,脸色骤然煞白。 “搜,给朕搜!”皇帝气得脸色铁青:“朕倒要看看,这群混账,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后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嬷嬷立刻会意,将秋婕妤从席位上拖至高台中央,当着众人的面,从她身上搜出了一份皇宫布局图。 皇帝眼神一跳,几欲喷火:“好大的胆子!到底谁派你来的?是大璃的那个小皇帝,还是赤凉的摄政王!说!” 秋婕妤早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上息怒。”在这样的场合,皇后总能控制住场面,她轻而柔地安抚皇帝道:“皇上,今日不是逼供的好时机,不如先将秋婕妤软禁起来,待明日,由臣妾亲自审问。” 皇帝虽然不喜欢皇后,但对她的能力,还是颇为信任的,于是点点头:“那便这样吧,先带下去,给朕看好她,不许逃跑,也不许自尽。” 可怜啊,从古至今,做奸细的只要被发现,下场都不会美好。 御九亲眼看过自己的搭档,因为身份暴露,被敌人活活折磨而死。 只要被抓住,不管招供还是不招供,都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很生气,除了生气,更觉得丢人。 皇宫中混入了奸细,还是他的宠妃,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于是,原本君臣同乐、欢声笑语的一场寿宴,最终只能草草结束。 御九早就不想待下去了,宴席提前结束,正好如了她的心意。 将没吃完的坚果重新包起来,塞到怀中,她站起身,正要推着百里倾怀离开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任务没完成,你就想走?” 不是吧,刚才那声音…… “本座要你带出宫的人,正是秋婕妤。” 妈蛋!还真是重冥。 她四下环顾,除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外,她压根看不到那张熟悉的金属面具。 “不用找了,本座不在这里,你的时间不多,距薛贵妃回到玉华宫,以及御林甲卫回到各自岗位,还有一炷香时间,在这期间,你必须将秋婕妤带去广信门,到了那边,自会有人接应。”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所谓的传音入密吧,这个重冥,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秋婕妤是他国奸细,要是被发现,自己也难逃一死。 王八蛋! 自己这是掉进他挖好的坑里了。 “相公。”她柔柔一笑,俯身在他耳边道:“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不到他表情,不过听口气,应该并未生气:“好,我等你。” 时间不多,交代完毕后,御九转身就跑。 因为跑得急,她没有看到,原本安静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竟然连人带轮椅,一同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骤然消失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7章 重冥,你太任性 皇宫最西边,某个据说经常闹鬼,从而被废弃的经楼前。 一身红衣的男子,慵懒邪魅。 他修长的身姿,斜斜靠在一棵扭曲蜿蜒的老槐树上,长发铺陈开来,仿若夜之精魅。 对面的暗影中,缓缓响起了轮椅行进间的吱嘎声,在漆黑安静的经楼前,显得格外幽诡。 慕霄懒懒打了个哈欠,口齿模糊地说着:“哎呀呀,这不是忠毅侯府的大公子嘛,怎么到这来了?你那有趣的小妻子呢,她怎么……”哈欠打到一半,话也说到一半,便见一道白色身影,如一抹闪亮电光,朝他这边激射而来。 妖媚的神色陡然一变,叱咤天下的苍龙阁阁主,很少会露出这种惊诧心悸的表情,但此刻,这样的表情,的的确确地出现在了他那张冷魅的脸孔上。 在白色电光袭来的刹那,他猛地伸手,在树干上用力一挥,反身向后疾掠。 而那白色电光,却始终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开。 他站定脚步,单手凝聚起一股真气,朝着对方狠狠击去。 但,强势如斯的一掌,却被对方化解的干干净净,而那白色身影,在他挥掌的瞬间,便已贴近他的身体,顿时,强大的压迫力猛然袭来,他暗道不妙,心知躲避已是来不及,只能顺势再打出一掌,冲散对方的霸道真力。 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刚凝聚起体内的真气时,肩膀就被狠狠击中一掌。 他连忙收势,将之前准备作为攻击的内力,转化为护体的坚盾。 砰地一声,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真气撞击在一起,震得老槐树都颤了颤,茂密的枝叶和白色小花簌簌而下,如漫天飞雪。 白衣人一个旋身,广袖轻拂,那些洋洋散散落下的白色花瓣,竟然就这样静止在了半空,他再一挥手,白色花瓣凝聚成一个白色的球体,噗地一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粉末。 同时,慕霄捂着胸口连连退后数步,唇边一丝淡淡殷红渗了出来。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瞪向对面的白衣男子:“重冥,你他娘的疯了不成!” 此地,此刻,唯有慕霄和白衣男子二人。 以两人高绝的武功,但凡有人靠近,百丈之外便可察觉,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壁角。 故而,没有第三个人看见,那白衣男子,面容清俊,高渺雅致,正是人人口中残疾不详的忠毅侯府大少爷百里倾怀。 慕霄一个劲吸气,以往两人也经常切磋武艺,但都是点到为止,今日,重冥这厮,竟然真的下了狠手。 胸口就像被切成了两半一样的痛:“不就是捉弄了你一回么,你那小妻子够聪明,帮你挡了灾,你也算是没有损失,至于把我打成这样嘛!” 重冥冷哼一声,黑沉的眸子,犹如暗夜浮冰,他一步步朝着慕霄走去,只要他走过之处,脚下的落叶都被强大的内力寸寸震碎。 白色的长袍,黑色的青丝,也随着一同无风自舞。 诡异的血色光晕,将他整个笼罩其中。 如神,亦如魔。 “这世上任何女人随你玩弄,唯有一人,你不许动她。”沉冷无波的语调,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狂烈霸气,若在他面前之人不是慕霄,怕是会当场吓晕过去。 轻咳一声,抹去唇角的血丝,慕霄苦笑:“没想到,你竟是在为这件事而生气。”重新靠回到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之前有槐香阵阵,树叶沙沙,倒是别样的宁静雅致,这会儿整个树干都变得光秃秃,之前的情调,再也感觉不到半点,他叹了口气:“你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但凡和你扯上关系的人,最终都会死于非命,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 “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慕霄愣住了。 “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如何?”简单两个字,令慕霄哑口无言。 “好吧,你那小妻子的确挺有意思的,换了是我,也舍不得杀她。”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个名为御九的小公主,比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都要可怕,担心再说下去,又要惹得身旁这家伙大暴走,“说正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你这也太任性了吧,堂堂赤凉摄政王,竟然比小孩子还要别扭。” “有缠魅在,我很放心。” “是,你有天底下最厉害的易容大师替你坐镇,但缠魅毕竟不是你,不能替你做决定,下命令。” “那边暂时还算太平,无需我亲自坐镇。”他人虽在纪邺,但耳目,却并不狭窄,赤凉皇宫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慕霄长长吐出口气:“行,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帮你寻找火炎玉。” “有进展吗?” “算是吧,听说火炎玉最近在燕京城最有名的藏宝阁出现过,但具体如何,我尚且不知。” 藏宝阁?重冥皱了皱眉:“消息可靠?” “就因为不可靠,所以我才亲自出面。”不小心牵扯到胸口的伤势,慕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皇帝老儿已经答应给我个闲官做做,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找就是了。” 重冥的神色却有些冷沉:“不行,我最近寒毒发作的厉害,必须尽快找到火炎玉。” “什么?”慕霄大惊:“难道,你体内的寒毒,已侵入心脉?” 重冥不语,以沉默代替回答。 慕霄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可糟了,如果寒毒侵入心脉,你有可能随时都会……”后面的话没有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先不说这个了,秋婕妤已经暴露了,你打算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当然要救。” “如何救?谁来救?”慕霄挑眉,觉得这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重冥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来。 慕霄的神色由不解,蓦地变为震骇:“不是吧,你竟然要她……” “放心,我对她的能力,非常看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8章 我不怕死,你也不怕? 凭着记忆在皇宫中穿梭,找到了软禁秋婕妤的玉华宫。 薛贵妃是一宫之主,这会儿她应该还没有从宴上归来,所以整个宫殿显得有些空荡,只有几个宫女和小太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 关押秋婕妤的房外,只有两个粗使嬷嬷在看守,御九一手敲晕一个,偷偷溜进了房间。 秋婕妤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搬起一旁书柜上的花瓶,便要朝御九扔来。 好在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秋婕妤的手:“别打,我是来救你的。” 秋婕妤有些懵,以为御九在跟她开玩笑:“九公主,我知道皇上一向不喜欢你,但你也不该用这种方法来博得皇上的关注。” 御九是个超级怕麻烦的人,如果坐下来跟秋婕妤好好解释,怕是要浪费不少时间,还是简单粗暴点好。 “我是上面派来救你的人,专门易容成九公主的模样。” 这么一说,秋婕妤还真信了。 实际上,她也不是傻子,虽然御九是瞎说的,但她的眼神,与那个愚笨痴傻的九公主完全不同,精光四射,想不信都难。 “就你一个人?”秋婕妤看了眼她身后,燃起希冀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 “我一个人足够了,人多眼杂,容易被怀疑。”时间不多了,她一扯秋婕妤,借着夜色掩映,逃出了玉华宫。 后宫的防卫比较松散,所以很好溜走,可广信门在前宫,这就有些麻烦了。 况且自己这一身实在太扎眼,她忽然觉得,自己会不会是给重冥给坑了。 如果一会儿真的跑不掉,她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秋婕妤身上,反正九公主痴傻愚笨的名声人人皆知,被人给骗了很正常。 秋婕妤不知她在想什么,以为她在思索逃跑的路线,于是建议:“我们可以走最东边的废园,那里经常闹鬼,不会有人。” 她看了秋婕妤一眼,不愧是做卧底的,还算有点脑子。 “走。”事不宜迟,早把她送出去早完事,她实在担心百里倾怀,自己不在,他可别又被人给欺负了。 秋婕妤说的那个废园,其实就是前朝的御花园,听说最后一任皇帝,在敌军攻打进来时突然发疯,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全都砍死在了御花园内,而后自己也上吊死了,因为死的不甘心,所以魂魄被束缚在了那里,之后,那座院子就被废弃了。 虽然御九不信鬼神,但那个园子,的确有些阴森恐怖,连树木都长得歪七扭八,怪异至极。 古人向来敬畏鬼神,以为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御九跟在大街上遛弯一样,走的光明正大。 “前面的人是谁,站住!”一声娇斥,险些没把她给吓死。 转身,一个穿着粉白长裙的宫女站在对面,乍一看,真的挺像鬼。 “九公主?”那宫女认出了御九。 “哎呦,这不是春杏吗。”奇怪,薛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她的台词好不好? 目光在春杏鼓囊囊的衣襟处瞥过,她恍然大悟。 “春杏,宫中有规定,但凡手脚不干净的宫人,皆要被处以极刑,你胆子不小嘛。” 春杏脸色一白,急忙否认:“我才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小丫鬟能耐了,不但偷东西,还敢顶嘴,“你是觉得薛贵妃对你宠爱备至,哪怕知道你偷东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春杏无可反驳,正急得脸红脖子粗时,一眼看到她身后的秋婕妤,眼睛猛地睁大:“好啊,九公主竟然和朝廷钦犯在一起,你就不怕我叫人来抓你?” 原本还想躲的,但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御九悠闲地抖着脚:“那你叫啊,大不了两败俱伤,我不怕死,你也不怕?” 春杏瞪着她,还真的不敢叫。 御九摆出友好的模样,对春杏招招手,“今天的事情,我不说,你也不说,你觉得怎么样?” 春杏有些犹豫,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御九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一言为定。”她决定今晚就把偷到的赃物卖了,这样御九就没有证据,至于自己会不会告发她,那就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正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时,眼前刀光一闪,春杏眼睁睁看着御九,将袖中的一把细长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她的口中不断往外冒着鲜血,想放声大喊,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 御九手腕一翻,大量鲜血涌出,春杏脑袋一歪,没了生气儿。 秋婕妤亲眼目睹了春杏被杀的全过程,骇了一跳,情不自控地惊叫起来。 御九一手抽刀,一手去捂秋婕妤的嘴巴:“嘘——不想死就别出声!” 秋婕妤睁大眼睛,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49章 回来就好 决定杀死春杏,是临时冒出的想法。 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的生存方式。 有些事情,计划来计划去,最终还是要出差错,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发生什么,就解决什么,这样不但简单,而且有效。 就譬如现在,看着春杏因为惊恐而来不及阖上的双目,她脑中再次冒上一个想法。 “把衣服脱了。” 这里就她和秋婕妤两个人,春杏已经死了,御九这番话,自然是对秋婕妤说的。 可秋婕妤太害怕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把衣服脱了。”御九又重复一遍。 秋婕妤颤着声音,指了指自己:“我吗?” “废话!”刚夸她聪明,真是白夸了。 秋婕妤实际上,也算是比较聪明的,因为她从御九简单的几个字中,猜出了她想要做的事。 “不行。”她摇头,“虽然春杏和我身形相似,但侍卫不是傻子,一看脸就暴露了。” 御九哼了一声,朝前走了两步,弯身从一个树坑里,捡起一块略有些锋锐的石头。 秋婕妤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御九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块,然后猛地用力,朝春杏那张不算绝美却也娇艳动人的脸上砸去。 砰。 又闷又沉的声音,伴随着鲜血的飞溅。 秋婕妤捂着嘴巴,脸色又白了几分。 御九没有理会她,春杏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能让她白死,秋婕妤是朝廷钦犯,莫名其妙失踪,一定会引起怀疑,春杏就不一样了,反正是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像她这样的人,皇宫里一天不知要死多少个。 用死去的春杏,来代替失踪的秋婕妤,完美! “时间不多了,赶紧脱!”满意地看了眼春杏血肉模糊的脸孔,御九丢开手中石块,蹲下身开始扒春杏身上的衣服。 人刚死,身体还是软的,等时间长了,衣服就不方便换了。 秋婕妤看着春杏被砸烂的脸,一阵阵泛着干呕,脚下也软得站起不起来。 御九纳闷地瞥她一眼,“你这么胆小,怎么做特工?” 秋婕妤没听懂:“什么?” “你没杀过人?”御九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帮着秋婕妤一块脱。 “我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 “你不是卧底吗?” 面对御九不解的眼神,秋婕妤比她更不解,“你既然也是上面派来的,就该知道,皇帝身边的那个国师,非常厉害,我若非自小就被锦衣玉食的养着,又怎会躲过他的法眼?” 国师?宫沉翊吗? 想到男人那双黑沉诡谲似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御九蹙了蹙眉。 自以为演技超群,瞒过了所有人,但从始至终,自己在宫沉翊的眼中,都与跳梁小丑没有区别。 这让她觉得很不爽,而宫沉翊虽救过自己一次,但并不能因此就确定,他是友非敌。 “好了。”秋婕妤的声音,拉回了她逐渐飘远的神智。 将秋婕妤换下的衣物给春杏穿好,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纰漏后,便带着秋婕妤,继续朝广信门的方向偷溜。 重冥之所以选择在广信门前作接应,大概是因为,广信门是所有皇宫出入口中虽偏的一处,一般只有几个侍卫在把手。 可即便只有几个侍卫,对于不会飞檐走壁的御九来说,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秋婕妤带出去,还是很有难度的。 现在的御九非常着急,如果不是担心百里倾怀,她就是在这里躲一晚上都没问题。 看了眼身后的秋婕妤,她打算赌一把。 “一会儿我喊一二三,你就跟着我往外走,这几个侍卫大概没有见过你,但你也要小心,能不抬头就不抬头。” 秋婕妤紧张得点头,正要问她,究竟打算如何行动时,御九已经站了起来,揪着她的头发,一边走一边骂:“你这贱婢,一定是故意的!本公主要告诉父皇,让父皇来惩罚你!”说着,还用力朝她打了几下。 秋婕妤头皮被揪得生疼,眼泪自然而然往下掉,“轻点……” “快跑。”御九低声在她耳边道了一句。 秋婕妤没多想,听到她的命令,撒腿就往城门的方向狂奔。 御九在后面追:“小贱蹄子,你给本公主站住!” 不出意料,秋婕妤被侍卫拦住了。 御九紧随而至,也被拦住了。“ “怎么回事?”守城的侍卫一脸懵逼,不过在看到御九的脸后,便露出了然的笑。 “小贱人,你给本公主回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秋婕妤配合道,“九公主,奴婢是冤枉的,那些话都是别人口中传出的,你干嘛老是跟奴婢过不去!” 御九大怒,伸手朝她抓去,却被侍卫给拉住了。 “公主何必发这么大火,那姑娘说什么了?”侍卫一阵哄笑。 总之,在这些侍卫眼中,九公主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专门用来逗乐的。 御九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地朝秋婕妤打眼色,好在对方还算聪明,接收到她的目光后,趁几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了。 广信门一出,秋婕妤是生死死,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任务完成,她开心一笑,往后退了几步:“那小丫头,竟然说本公主乃是倾国之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们说,她这么说是不是很过分啊?明明本公主是仙人之姿,人见人自卑,花见花羞愧。” 说完,也不看那几人一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潇洒转身而去。 前来参宫宴的人,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一身白衣的男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看上去单薄又寂寥。 她快步走上前,道一句:“我回来了。” 转过身,在看到她的一瞬,黑眸闪过淡淡笑意,牵住她的手,柔声道:“回来就好。” 远处的慕霄看着这一幕,脸皮差点抖抽筋。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0章 要不,我把裙子脱给你? 御九以为自己是最后离开的,没想到还有比自己走得更晚的人。 将百里倾怀推上马车,手腕却陡然被握住。 一转身,看到了一张英俊,却令她无比厌恶的脸孔。 那人道,“御九,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毫不客气地将手抽出:“小侯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离我远点为好,免得叫人误会。” 百里卓熙只当她在故意闹别扭,不论她怎么变,他都不认为,从前那个深爱自己,眼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的女子,真的已经对自己死心。 “御九,你别太过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让你走。”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真当自己是香饽饽,是个女人就稀罕? “百里卓熙,自打你欺骗我之后,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她用力抽回手腕,刚转身,就听百里卓熙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阿九,别口是心非了,你其实一直都放不下我,今日你跳的那支舞,是给我看的吧?” 她转过身来,张了张口,却突然缄默了。 歪了歪唇角,她留下一抹好看的,温婉的,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其实是嘲弄的笑意,转身上了马车。 为什么决定不跟百里卓熙理论?那是因为,御九在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个真谛—— 跟傻逼讲道理,自己也会成为傻逼。 在她眼中,百里卓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她完全没有必要,跟一个傻逼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 马车缓缓驶动,百里卓熙长身玉立,望着逐渐远离的马车,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为什么会失落? 他自己也不明白。 就因为从前深爱自己的九公主,如今的目光,不再为自己而停留,所以才觉得失落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扶正头上的玉冠,迈开从容的步子,朝自己马车停靠的方位走去。 倒是便宜了百里倾怀,御九虽然蠢笨,那张脸,却不可否认,足以媲美二十年前冠绝京都的大长公主。 虽然有些后悔,将美人拱手送给了百里倾怀,不过,左右他是个不能人道的病秧子,活不了多久,能给御九庇护的,唯有自己,迟早,她还是会回到自己怀里的。 马车上。 白衣男子眸光明灭不定,昏暗的光线,遮掩了他眼底的冷意。 御九坐在他对面,迎着月光的脸容,清雅绝丽。 她的长相偏于柔婉,但眼神,却傲骨嶙峋,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迸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夫人。”他低低开口:“你刚才和卓熙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大概还想质问我下毒的事情,我没理他。” 质问下毒的事情吗?他单手支着额头,轻轻牵了牵唇角。 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在今日的宴席上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更不知道,今日在场的所有贵女,皆在她光芒四射的美丽下,被压得抬不起头。 这反应,真是够迟钝的。 要不要提醒她呢? 算了,他就喜欢她这迟钝呆板的模样。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御九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干嘛看我?” 他微微一笑,状若无意道:“夫人,你裙子上怎么有血迹?” 啊? 御九猛地低头,当视线触及到裙角一块巴掌大的污渍时,脑袋轰然一声。 该死,太大意了! 竟然把血迹沾到了身上,这也不能怪她,穿着一身累赘的裙子,实在没法好好杀人。 云淡风轻地将裙摆往一旁拨了拨,将有血迹的地方遮盖住,她声线平稳,“可能是不小心溅到泥巴了,回去洗洗就好了。” 演得倒是像,差点连自己都被糊弄过去。 想到她杀人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思维清晰,当机立断,是个做杀手的好料子。 “夫人。”他虚弱地唤一声:“我冷。” 冷?看他一眼,全身都裹成粽子了,还冷? 虽然奇怪,但她并未怀疑:“那怎么办?要不,我把裙子脱给你?” 他眼角一抖,她敢脱,他还不敢穿呢。 “你坐过来,我们挨得近一点。” 御九不疑有他,拽起裙子,在他身边并不算宽敞的空位坐下。 虽然自己很苗条,但他身边的位置,实在太窄了,两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自然而然地将脑袋靠向她的肩膀,好似这个动作,已经做过了无数遍,丝毫不觉得别扭。 但御九别扭啊! 他略带寒凉的额头,正好触碰到自己的下巴。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她一阵战栗。 身旁的人倒是一脸满足,没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 可怜她一直僵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落枕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1章 逛窑子 “小牟,你说做什么营生才最赚钱?” 今天天气好,御九便搬了把小椅子,一边坐在院子里乘凉,一边思索赚钱的对策。 虽然自己现在并不缺钱,忠毅侯府再如何亏待她,也不至于让她饿死。 但她不想再依附忠毅侯府,她想要离开这里,带着百里倾怀一起离开。 自己虽不怕吃苦,她却不想让百里倾怀跟着自己一起吃苦。 所以,她必须拥有足够的钱财,让自己和百里倾怀,都过得舒服一些。 牟莲华杵在她身后,简直就是天然的遮阳伞:“大概……做山贼来钱最快吧。” 御九惊了:“小牟,平时看你一本正经,浑身贴满正义的标签,没想到你竟然有一颗如此暴力的黑心肝。” “是您让我说的。”牟莲华表示无辜,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御九点着头:“去当山贼倒也不错,可我不能委屈我相公,让他做压寨老爷。”她很惆怅,“怎么办呢?” 牟莲华露出一贯的鄙夷:“堂堂大男人,竟然要靠女人来养,丢人。” “喂喂喂,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不许看不起我相公。”她眼神严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有自己的短处,一味的看不起别人,就是看不起自己。” 面对御九这个护夫狂魔,牟莲华只能甘拜下风:“好吧,您说的都对。” “唉,到底干什么,才能赚钱呢?”御九的思绪,又回归到了该如何赚钱上。 牟莲华这回不吭声了,专心当她的天然遮阳伞。 “对了!”御九一拍大腿:“我可以在燕京搞个快递公司,专门帮人跑腿!” 牟莲华原本不想搭话的,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快递公司是什么?” 御九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话语来解释:“就是专门帮人做跑腿活计的一种特殊群体。” “我明白了,但帮人跑腿,这样的事情也能赚钱?” “当然了!”御九一脸兴奋:“京城是什么地方,是随便掉下一块石头,都能砸死几个富豪几个官绅的地方,有钱有势的人,通常都比较懒,应酬也多,很多事情不能也不愿亲力亲为,反正他们有钱,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付点报酬让别人帮他们做,想必他们是非常乐意的。” 牟莲华还是想不通,只是帮忙跑个腿就能赚钱,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好事? “走吧,陪我出去逛逛,顺便考察一下商业前景。”御九已经坐不住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心情无比激动。 她说的话,牟莲华大部分都听不懂,不过作为一个丫鬟兼护卫,她还是非常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小姐打算去哪?” 御九边走便道:“去水仙街。”上次她和百里倾怀遇袭的地方。 牟莲华跟在她身后,提醒道,“小姐,据我所知,那里好像是燕京有名的风尘之地。” “嗯,我知道。”她从袖中抽出一支精致的弩箭,“有人落下了东西,我去还给她。” “这是袖弩所用的弩箭!”牟莲华看到她手上的弩箭后,似乎很是惊诧。 “咦?袖弩?”她猛地扭头,只听嘎吱一声,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糟糕!她忘了自己落枕了! “我记得,有个母系部落的氏族,喜欢用这种袖弩,不过,这个部族已经灭亡很久了。”牟莲华一边说,一边在她后颈处连敲了三下。 一阵剧痛袭来,御九差点骂娘,不过疼痛过去后,脖子竟然好了。 她左扭扭,右转转,问,“这个部族叫什么?” “巫娥。” “巫娥好似是巫山神女的别称,这个部族倒是有意思,如果还存在就好了。”这样,自己也可以体验一把女子为尊的爽快。 水仙街,燕京最有名的红灯区。 做皮肉生意的,一般都只在夜幕降临后才营业,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这条街道还显得比较冷清。l 御九拿着那支弩箭,仰首看着对面一座三层小楼。 根据那天弩箭射来的角度,她大概估算了一下,将目标锁定在二层最中央的两扇窗户。 只有那两个位置,才能精准无比,将弩箭射进她和百里倾怀乘坐的马车。 看来,那位丢失了弩箭的美女,就位于这两扇窗户中的其中一扇内。 “小姐。”牟莲华见她笔直朝着一座写着春香楼三个大字的阁楼走去,于是提醒:“那里是妓院。” 她当然知道那里是妓院,她又没瞎。 “没逛过窑子吧?走,我带你逛逛。”事实上,她更想逛的,是小倌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2章 威胁 青楼在白天一般不做生意,不过还是有人会提早来,都是些有钱的官绅富豪。 他们看中的姑娘,通常会直接包下来,有包一年的,有包半年的,也有只包几天的。 春香楼的规制,是整个燕京最大的,御九不意外的,在这里看到了几个眼熟的朝廷官员。 譬如那个某某大学士,再譬如那个某某侍卫长,平日里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是个伪君子,道貌岸然,人模狗样。 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跟在她身后的牟莲华就啐道:“呸!下流!” 御九笑着转身,拍拍她的肩:“没必要这么气愤,男人本色,这是他们的天性。” 牟莲华反问她:“那百里倾怀呢?” “他啊。”御九没有思索太久,很快就给出了回答:“他也色,男人不色,那还能叫男人吗?” 牟莲华无语,似乎任何事情,只要放在百里倾怀身上,都能叫她说出一番义正言辞的道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她摇头晃脑,朝着二楼走去:“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心中有善,自会普度众生,心中藏恶,吃斋念佛也照样嗜杀成性,所以,凡是都不能只看表象。” 牟莲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刚想让她解释一下,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便朝着二人走来,手中香帕甩得熏死人:“走走走,谁让你进来的?这里只接待男客,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来的地方。” 说着,便要轰御九离开。 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塞到女人挥甩香帕的手中:“有钱不赚的人是傻子,你说对么?” 那老鸨掂了掂手中银锭的分量,顿时眉开眼笑:“好说好说,小姐看上咱这的哪位姑娘了?”做了几十年皮肉生意,老鸨还第一次见女人逛青楼的。 御九放眼在二楼环视一圈,指着其中一间房子:“就是这里。” 老鸨为难道:“这……秋裳姑娘已经被另一位公子包下了,一年内不能接待任何男客……” 御九笑道:“我又不是男客,就算被那位公子知道,你也不算食言。”她看向老鸨手中的银子:“白拿的钱,你确定不要?”说着,装作伸手去夺。 老鸨攥紧了银子,后退一步,生怕被御九给抢走似的:“只能给小姐两个时辰的时间,成就成,不成的话……”实在说不出不成就算几个字。 御九接口道:“成,两个时辰足够了。” 老鸨笑嘻嘻收了银子,带她到二层最中央的门前:“秋裳姑娘就在里面。”老鸨瞅她一眼,脸上表情很是古怪,长的多水灵的姑娘啊,怎么偏偏喜欢女人呢。 御九没有看到她怪异的表情,不过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没必要解释,她是个懒得多费口舌的人,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关乎到自己的生死,随别人怎么想。 推门而入,房内的布局很是典雅,色调多以浅红为主,一看就是女子的闺房。 “秋裳啊,好好招待这位小姐,切莫不可怠慢客人。”老鸨交代了一句后,转身便离开了。 御九嘴角一抽,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闻言,正在窗前抚琴的秋裳抬眼,看到御九的刹那,怔了一下:“你是?” 御九自来熟地在桌前桌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有样东西,想要还给姑娘。” 停下抚琴的动作,秋裳道:“小姐来错地方了,这里是青楼,只侍奉男人。” “是谁规定,青楼只能做皮肉生意?”她说着,将袖中的那支精巧弩箭取出,放在桌面上。 “小姐这是何意?”秋裳神色如常,半点异常也无,但御九却清晰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惊异和闪躲。 “我说了,我是来还姑娘东西的。” “那支弩箭不是我的。” “姑娘都没细看,怎知不是你的?” “不需要看。”秋裳低下头,又开始闲闲拨弄琴弦:“奴家只是个普通的青楼妓子而已,会弹琴作画,不会舞枪弄剑。” “可这上面,写了姑娘的名讳。”她拿起弩箭,指着上面某处:“看,这里有个秋字。” 秋裳想也不想道:“不可能,那上面根本没有刻任何字。”话落,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御九笑了,满意地看着秋裳因为口不择言而瞬间煞白的脸:“果然,那个要杀我的人,正是姑娘。” 左右已经暴露,秋裳也不打算隐瞒了:“是又如何?你打算报官,还是要……告御状?” 御九笑意加深:“看来,你不但是刺杀我的人,而且还知道我的身份。” 秋裳冷笑:“公主自贬身份,亲自来这里寻我,不会是想让我当面赔礼道歉吧?” 御九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喝了大半杯茶水后,这才站起身,“没错,我是这么打算的。” 秋裳闻言,掩着口娇笑起来:“哎呀,我莫不是听错了,你竟然让我赔礼道歉,你觉得……”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望着女子近在咫尺的脸庞,以及抵在自己咽喉上的锋利箭矢,秋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我再不济,杀一个青楼妓子,想来也是不需要偿命的。”见秋裳有反抗的意图,她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狠狠压住,同时弩箭朝前一送,划破了秋裳白嫩的脖颈,殷红的血,汇成一条蜿蜒的红线,滴在了琴弦上:“当然,你这里还藏了一个帮手,但我有信心,在对方出手前,就结果了你。”一边说,一边朝对面的屏风睨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秋裳虽看不起她,此刻却是真的害怕了。 “一呢,是要你亲自给我赔礼道歉,二呢,是想借你的袖弩一用,你不会舍不得吧?” “我没有什么袖弩。” “你放心,我压根就不在乎你的身份,在我看来,你的性命还比不上那把弩的价值。”她陡然收手,将染了血的弩箭丢在琴边:“拿你的命来换袖弩,这笔生意,对你来说再划算不过,你若是觉得不甘心,可以随时找我报仇,但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许伤了忠毅侯府的大少爷,他少一根汗毛,我就剁了你这双弹得一手好琴的纤纤玉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3章 输在她手里 “小姐,这么快就走了?”老鸨正在指挥龟奴们洒扫大堂,准备晚上的营业,一抬头,看到从楼阶上走下的御九,笑眯眯地打招呼:“小姐,有空再来啊!” 摸着怀里热乎乎的银子,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此时。 房间内,秋裳呆呆坐在琴案前,双目空洞地看着桌上的一支弩箭。 屏风后传来声响,一身玉色锦袍的郭铮,迈步而出,也将目光落在琴案的弩箭上。 “这个九公主,着实不一般。”他看到秋裳脖颈处的伤口,蹙了蹙眉,反身从桌案上拿起一条洁白的绢帕,递给秋裳:“你输在她手里了。” 秋裳木然从他手中接过绢帕,却不去擦拭自己脖颈处的血渍,只幽幽问:“巫娥族真的能有复兴的那一天吗?” 郭铮眉头皱得更深:“秋裳,这个梦你要做到什么时候?” 女子眼中的光泽猛地一黯,仿佛真的刚从梦境中醒来一般:“梦?你觉得我在做梦?”她冷哼,丢开帕子,随手抹去脖子上的血迹:“三十年前,我们巫娥是所有部族中,最强大的一支,要不是……”她突然停了下来,咬紧了牙关,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郭铮走到她面前坐下:“那位九公主,都跟你说了什么?” 秋裳睨一眼:“没说什么。” “秋裳。” “你觉得她能说什么?不过一个喜欢做梦的傻女孩罢了,你真当她与众不同?”秋裳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然,抬手,轻轻在琴弦上拨出几个音符。 “为什么答应她的条件?” “不答应她,难道要等死?”秋裳淡淡反问。 郭铮轻笑着摇头:“她只是在吓唬你。” “铮”的一声,指尖用力一挑,尖利的破音刺得人耳膜一阵生疼,在郭铮痛苦的表情中,秋裳道:“我比你更明白危险的含义。”她指指自己的脖子:“她绝对有能力在你出手前杀死我,虽然我很讨厌她,但不得不承认,她很有一套。” “你很少夸人。” “我不是在夸她,我是在提醒你。” 拿起桌上的弩箭,郭铮随手把玩着:“你觉得,这位九公主,可会替我卖命?” 秋裳翻了翻眼睛,毫不客气道:“做梦!” 郭铮却很欢喜:“做梦吗?即便是做梦,我也想试试。” 秋裳抬起眼来看他,眼神仿若担忧,又仿若鼓励,又仿若……怜悯。 “你的想法不错。”她道:“只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郭铮不以为意:“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认为,这一次,我必然能赢。” 秋裳不再理会他,只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抚琴,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 御九旗开得胜,心情无比愉悦。 翻看着手中制作精巧的袖弩,连连惊叹,“这种工艺,我在全世界都没有见识过,太令人惊奇了。” 牟莲华没吭声,全世界?一个足不出户的公主,眼界能与多大? 介于她是自己的主人,牟莲华很识相的没有出言打击她。 御九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袖弩上,不将袖弩拆开的话,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构造,但她又担心拆开袖弩,就无法再将其拼装回去。 毫不夸张的说,这把袖弩在工艺的复杂程度上,比现代的枪支还要精密。 因为袖弩非常精巧,可以藏在袖口之中,袖弩的尾端,有个把手,是专门用来固定的,发射袖弩的时候,只需要按住掌心的机关,就可以将弩箭射出,既方便又隐蔽,绝对的暗杀神器。 古代没有手枪,这把袖弩正好可以替代手枪,但因为缺少枪膛,弩箭射出的轨道,还是有些不太精准,这也是秋裳将弩箭射歪的原因之一,否则的话,自己和百里倾怀。早就已经死在了这把袖弩的袭击之下。 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来改装这把袖弩时,街道上熙攘的人群,突然自发自动地朝着道路两旁让了开去,她一脸蒙圈:“怎么了?” 身后的牟莲华指着前方道:“有辆马车过来了。” 她抬头看去,果真看到一辆豪华无比的四轮马车,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驶来。 那是一辆由南海黄花梨木所打造的马车,两匹训练有素,全身雪白的名驹,更是万众瞩目。 据她所知,这样的马车,整个纪邺也就只有一辆,也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乘坐这辆马车。 宫沉翊! 纪邺最有名望和威望的国师。 御九不想惹麻烦,也随着人群一起退到了道路两旁,垂手恭立。 四轮华盖的马车缓缓驶过,却在即将从她面前驶离时,突然停了下来。 车帘撩开,露出帘后的半张脸容。 宫沉翊的瞳色,比一般人要淡,尤其是日光下,更是呈现一种猫眼般的黄褐色,很是怪异。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最终落在人群最后方的御九身上:“正巧,九公主也在。”放下帘子,不容置辩地说了句:“本国师正准备回宫,途径忠毅侯府,便送上公主一程吧。” 在无数视线朝她投来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暗骂一句—— 宫沉翊,我艹你大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4章 与宫沉翊的交锋 “你先回府。”向身后的牟莲华交代一句,御九越出人群,朝着街道中央那辆奢华的马车走去。 人群中传来议论纷纷:“她就是九公主?” “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傻瓜。” “我刚才看到国师的相貌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看到了。” “我还以为国师是个上百岁的老头子呢,没想到这么年轻。” “嘘,别多话,惊扰国师可是大罪!” …… 宫沉翊在纪邺百姓的心目中,几乎是如同神祗般的存在,就差把他当菩萨一样供在案桌上,天天朝拜了。 御九走至马车边,立马有侍人上前,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 不似一般马车的狭窄,宫沉翊的这辆超级豪华马车中,空间宽敞,一应用具齐全,折叠书架,红木茶几,描金镜台,紫檀卧榻,饶是御九向来冷静,也不由得被这样的奢华,惊得瞪大眼睛。 腐败啊腐败! 奢靡啊奢靡! 浪费啊浪费! 淡金色的人影,便闲闲卧在车窗旁的紫檀卧榻上,榻前的案桌上,摆着一叠用水晶盘盛装的葡萄。 这厮倒是很会享受嘛。 她挑了个离宫沉翊最远的位置坐下,目光在晶莹的葡萄上一掠而过。 伸出手,拈起盘中的一串葡萄,纤长白净的手指,与一颗颗深紫晶莹的葡萄交相辉映,倒是赏心悦目。 御九眯了眯眼,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长得好看,都能称之为美人。 就如自然界的物种,越是美丽,就越是可怕。 她看着宫沉翊,漫不经心的,从他淡色的瞳仁中,寻找任何细微的端倪,然而,却一无所获。 “九公主在皇上寿宴当日的表现,着实令本国师大吃一惊。”拈着葡萄,来回把玩,宫沉翊语声清淡,与眼底的目光一般,令人难以窥探。 御九的眼神,也随着他把玩的动作来回游移:“国师谬赞了。” 摘下一颗葡萄,送到嘴边的刹那,却突然放了回去,宫沉翊坐起身,懒散的目光忽而变得清明起来:“不知九公主可否告诉我,安宁公主中毒一事,你是用什么法子,为自己洗脱罪名的。” 她挑眉,似乎惊讶于他对这件事的好奇,“国师真想知道?” “愿闻其详。” 听到这四个字,她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因为她想到了另外四个字——愿闻其翔。 她笑得莫名,宫沉翊看得莫名:“公主为何发笑?” 她捂着唇,摇了摇头。 说了你也不懂!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那天……”她拿开手,幽黑的瞳仁微微一闪,有冰冷而狡黠的光泽,自眼底流泻而出:“给御芷然下毒的人,正是我本人。” 眼睫轻轻一跳,听闻她的解释后,宫沉翊竟难得的面露愕然:“公主可是在开玩笑?” 她耸肩:“我为什么开玩笑?”她面上一派轻松,眼神却凝成一束利刃,朝着对面的宫沉翊射去:“不过是先发制人罢了,因为我没有那个信心,能在御芷然的陷害下全身而退。”所以,她才会提前服下解药,趁众人不备,在酒杯中下毒,接着,再嫁祸祺贵嫔。 “公主就不怕,本国师将此事,告知皇上?”宫沉翊问。 “不怕。”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哦?为何不怕?” “因为你绝不会这么做。” 宫沉翊笑:“何以见得?” 她牵了牵唇角,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宫沉翊身旁,抓了几颗晶莹饱满的葡萄丢进口中:“因为国师大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宫沉翊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好个御九!本国师当真是小看了你!”话落,猛地钳住她再次朝水晶盘中探去的手:“我真是要怀疑,你根本不是九公主了。” 手下动作滞了滞,她满不在乎道:“国师不也一直隐藏得极好么?” 面对她斜睨而来的目光,宫沉翊淡色的瞳仁骤然一沉:“公主,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若是不聪明,本公主都不知死了多少回!”她猛地抽手,以掌成刀,朝着宫沉翊的面门直击而去。 不出意料,在离他尚有一尺距离时,就被闲闲架住。 她若无其事收回手,又摘了几颗葡萄,紧跟着旋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坐下:“看,国师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我不会问为什么这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众所周知,国师宫沉翊不懂武功,毫无自保能力,出入皆有武功高强的护卫随同。 而事实上,宫沉翊本人,就是一位武道高手。 宫沉翊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转瞬,他便温雅地微笑起来:“有趣,当真有趣。” 有趣?趣你个大头鬼! 御九对着马车顶翻了个白眼,生死攸关的事情,她可没感到半点趣味。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驶到了忠毅侯府所在的街道前,她将没吃完的葡萄塞进袖口,转身下车,“多谢国师大人的顺风车,回见。” 一只脚刚迈下马车,就听宫沉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想到江湖人士争相抢夺的千年血玉,竟然在九公主的身上,连本国师都有些嫉妒了。” 千年血玉? 她下意识在衣襟处摸了摸,宫沉翊所说的,难道是百里倾怀送给自己的那块红色玉佩? 转身,没来得及询问,那辆豪华马车,已然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5章 再跳一次舞 回到自己的房间,此刻日阳西斜,房间里面有些暗。 刚跨进屋门,御九就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有人! 不动声色地走入屋内,当看到桌上摆放的东西时,毋庸置疑,果然有人来过。 桌上放置的,是一篮子樱桃。 饱满殷红,水嫩新鲜的殷桃,装在一只青色竹条编织的小篮筐中,看着就很有食欲。 从框中取出一颗,置于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嗯,不错,又酸又甜,味道好极了。 “这是奖励你的。”不期然地,在窗口边看到了一抹黑色的影子,“那日你的表现很不错。” 御九闲闲在椅子上坐下,“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做事,就这点回报?” 重冥眼一眯,这丫头,胃口倒是不小:“外加一条人命,还不够么?” “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她不紧不慢,伸出一只手,搓了搓:“缺这个,你有么?” 好个贪心不足的丫头,之前怎么没看出她这么狡猾。 “你想要多少?” “怎么的,也得一千两吧。”她笑眯眯拈起一颗樱桃丢进嘴里。 重冥也笑,“没问题。”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随手丢给御九。 御九只瞥了一眼,眼睛都瞪圆了。 拿起来数了数,至少五千两! 刚要揣进怀里,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戒备道,“你还打算让我做什么?“ 这厮不会无缘无故多给自己四千两,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 “女人,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所以……”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堆银票:“还是收起来吧。” 御九冷哼一声,一边揣银票一边道:“我只能帮你做策应,至于其他的事情,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金钱诚可贵,性命价更高,我还没活够呢。”早知道他让自己带的人是他国奸细,她死都不会答应。 “你不是想要报仇么?”重冥忽然道:“本座答应帮你杀一个人,说吧,想杀谁?百里卓熙,还是御芷然?” 她撇嘴:“不需要,那两个人渣我自己能搞定。” “你要拒绝?” 她想想道:“能先欠着么?” “欠着?” “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杀谁,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狡猾! “可以,但有个条件。” 就知道这厮没那么好说话!“什么条件?” “那日皇帝寿宴上你跳的舞,再给本座跳一遍!” “咳咳咳!”她一激动,险些被樱桃核呛死:“什么?要我跳舞?”她摇头:“不行,那舞一个人跳不成。” “不是还有本座么?”男人从窗台上跳下,下一秒,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骇了一跳,刚想退后,便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揽住腰身:“答应本座的话,本座就再许你一条人命。” 好有诱惑力的条件,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望着面前之人幽黑的双瞳,看着其中自己的倒影,很莫名的,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熟悉感。 没有多余时间考虑,对方无声地做着催促。 的确,她心动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心动,因为这个条件,比金钱的诱惑还要大。 她没有思索太久,很快给出答复:“好,我答应你。” 说着,她伸手去掰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你的手放错地方了。” “错了?”他不置可否:“本座认为没错。” 她拧眉:“我说错了就是错了。”她做出个互换位置的手势:“你的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 重冥笑了起来,这丫头骗过了慕霄,却骗不过自己,当时他就看出了猫腻,可怜慕霄被她耍了,还颇为自喜。 “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他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你的这支舞,是分男女的,而那日,你和慕霄正好互换了位置,你扮男,他扮女,本座可有说错?” 靠之!这家伙也太聪明了,猴精猴精的!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不过她还有杀手锏。 “你不懂,这舞必须要靠男子来掌控节奏,慕阁主不会跳,所以只能由我来带领他。”她上下打量重冥:“你会么?’ 他轻笑一声,不假思索道:“自然。” 她嗤笑:“打肿脸充胖子。” “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马上就能见分晓。” 拗不过他,御九只好愤愤道:“那行,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开始吧。” 结果,等着重冥出丑的御九,竟发现,这家伙简直就是无师自通,从一开始的生硬,逐渐变得熟练从容,到后来,自己完全被他带着走,从节奏到步伐,全都由他掌控了主动权。 好气啊! 为什么会这样! 心里极度不平衡,在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身动作时,她故意狠狠踩他一脚。 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她踩来的瞬间,重冥便松了手,身子朝后一撤,御九踩了个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朝后跌去。 妈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槽心透了! 等着重重摔地的御九,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反而落入一个柔韧温软的怀抱,睁开眼,一张冰冷的面具近在咫尺,但面具后的瞳眸,却凝着一抹如春日湖水般的漾漾温情。 她怔了片刻,蓦地伸手,一把推开他,身体失去了支撑,重重砸向地面,痛得直吸气。 可恶的重冥!自打遇见他开始,就没好事发生。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 是沉沦?还是迷醉? 为何又突然清醒,突然抗拒? “看来,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并不是本座。”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小人得志。” “话已带到,两条人命,你慢慢考虑。不过本座劝你,还是尽早决定为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见他要离开,御九急忙喊道:“等一下。” “怎么了?” 从怀中取出那枚百里倾怀让她当掉的玉佩:“有人告诉我,这是江湖人士争相抢夺的千年血玉,是真的么?” 看着那玉佩,他不动声色:“只是块普通玉佩而已,那人骗你的。” 是吗?虽然不太喜欢宫沉翊,但她却认为,他不会骗自己。 “你再看看。” “不用看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千年血玉。”这世上能认出这块玉的人不多,到底是谁,告诉她真相的? 转身的刹那,他眼底划过一道阴沉流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6章 最看不起不劳而获 燕京是纪邺最繁华的城市,每个地界都寸土寸金,先前从忠毅侯夫人那里骗来的钱不够使,幸好有重冥雪中送炭,她的迅风速运才能正常开业。 她不想苛待工人,给的工钱较为丰厚,很多苦力都愿意到她这里做工,所以在员工方面,她根本不用发愁。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起点,也需要一个过程,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个超前意识的快递铺子,真能红火起来,但出乎她的预料,迅风速运在开业的第三天,就客流爆满,雇佣的十几个工人连轴转都忙不过来。 看来她的想法果然不错,京城还是有钱人多,花点银子让别人帮忙跑腿,自己省时省力,这钱花的不冤。 带着牟莲华一起,到自己的铺子里转了转,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很多工人都在休息,有些还在外面赶着送货,没有回来。 她买了些水果,给工人们分下去,这些在她铺子里做工的人,都是社会底层的穷苦百姓,只听说九公主名声不好,却并没有真正见过她,御九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草包九公主,不知道还愿不愿意为她做事了。 这些工人虽穷困,地位也很卑微,但待人极为热情。 御九将水果洗净,和他们坐在一起吃。 牟莲华看着这一幕,颇为惊诧。 原以为御九是那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金枝玉叶,看来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和工人们围坐在一起,也丝毫不显露厌恶和排斥。 “俺长这么大,啥怪事都见过,不过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长见识了!”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边啃着手中的梨子一边道:“你们猜猜,今早上,俺帮人送了件什么物事?” 众人起哄:“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那人道,“是一把头发!女人的头发!你们说怪不怪?” 有人咋咋呼呼道:“糟糕,你不该答应的,会不会是诅咒!” 青年唬了一跳:“老哥,你可别吓我!” 御九也好奇:“为什么是诅咒?” 那个看上去年纪有点大的中年男人道:“我们村儿以前出过这样的事,一个女人临死前,把自己的头发绞下来,用红绳子系着,埋在地下,用来诅咒邻村儿的一个寡妇。” “然后呢?” “然后没几天,那寡妇就莫名其妙摔死在茅坑里了。” 众人悚然一惊:“真有这样的事?” “是啊,那是我亲眼看到的。” 御九笑:“都是巧合,诅咒什么的,当不得真。” “诶,小姐这就不懂了,这阴阳之术可邪门着呢。” 御九笑笑,也不跟腔,古人大多信奉鬼神,这是他们的传统习俗,俗话说,入乡随俗,她不想破坏别人的信仰。 “你这算什么,我今天遇到的事,才叫怪呢。”似乎是刚才的话题太恐怖了,有人连忙抢过话头,“咱们平时,都是帮人跑腿送物件,我今天,帮人送了个活生生的大姑娘!” “哎呦,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众人纷纷调笑。 那人摸摸脑袋,长叹口气:“什么艳福,没被打死算我命大!”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既然是主顾的要求,咱总不能拒绝吧。”说到这里,那人又叹了口气:“等我把那姑娘送到主顾指定的地方时,突然冲出来一个膀大腰粗的肥婆,一个劲追着我打,说我助纣为虐,杀千刀的死后要下地狱,你们瞧瞧,我脸都给她挠破相了。”一边说,一边将脸侧过去,展示给众人看。 果真,他脸颊一侧,被挠出了好几条血痕,看着有些狼狈。 “男人嘛,受点伤没啥,就是不知该怎么跟我家婆娘交代。” 话落,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几人虽在闲聊,但御九却从几人谈话中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这快递铺子刚开业,还没来得及制定规矩,这才导致工人们承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生意。看来有必要公布几条明文规定,说明承接生意的范围,避免尴尬。 眼看天色完全黑下来,御九打发工人们下工后,这才准备回府。 因不喜人多,所以专门挑了一条人少的小巷走。 走在路上,听着自己脚步的回音,御九心道,这要是遇见抢劫的该咋整? 谁知,竟是想啥来啥。 拐过一个巷道,就见前面冲出一道黑影,手中寒光一闪,恶狠狠地对着御九二人道:“站住!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牟莲华上前一步,撸起袖口。 御九见状,伸手一拦:“今天交给我。” 牟莲华作为丫鬟兼护卫,只有一个职责,就是保护御九,至于伺候她穿衣洗漱什么的,御九做得比她还溜。 看她一眼:“你确定?” “确定。”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她只是手痒痒了而已,况且,眼前这个人摆明就是第一次抢劫,说起话来,抖抖索索,一点也没气势。 那人见她一介弱女子,身量看着又瘦又小,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想活命的话,就把身上的钱留下,别逼我动手!” 御九一撩裙摆,随便在腰上一扎,朝着对方道:“有本事就来,抢劫也是要靠实力的,嘴上功夫不管用。” 那人有些怵,御九看着柔柔弱弱的,但眼神却坚韧自信,让他不禁心生退缩。 可想到家中情形,只好咬咬牙,挥着手中的短刀冲了上去。 那人的动作毫无章法,只会乱砍乱挥,御九向后一闪,同时两手扳住他的臂膀,用力一卸。 “咔嚓”两声,男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我……我的手!” 御九弯下身:“放心,你的胳膊只是脱臼了而已,并没有残废,以后抢劫这种事情,不要再做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说完,御九直起身子,越过他朝前走去。 男人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小姐,小姐求您行行好,赏我点银子吧。”男人涕泪纵横,哀求着追了上去。 这一追,竟然追到了巷子外面,人来人往,皆将好奇的目光朝御九投来。 居高临下审视着男人,御九摇头:“你四肢健全,身强体健,哪怕是去做苦力,也不至于饿死。”轻而坚决的,将自己的裙摆,从男人手中拽出:“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不劳而获的人。”说罢,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去。 男人还欲再追,他的孩子生了重病,没钱医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小姐——”男人一个踉跄,冲了出去,就在此刻,巷子街角,一辆飞驰中的马车,冲着这边疾驰而来。 砰地一声! 伴随着鲜血滴落,还有一个少年凄惶的呼喊:“爹爹——”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7章 怎么变得如此黏人 马车只是减了减速,并没有停下,车夫眼看男人倒在血泊中,挥着拳头恶狠狠骂了句:“不长眼的东西,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惊扰了贺大人,你全家的狗命都得赔不起!” 说完,啐了一口,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路上行人脚步匆匆,除了向那男人投去一抹同情的目光外,无人敢来帮忙。 “爹爹,我去找大夫,您等我!”扑向男人的少年,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布衣,浆洗得非常陈旧,却极为干净整洁。 御九回身,看到这样一幕,先是一怔,随即朝那男人大步赶去,可刚迈出一步,便生生顿住了。 既然决定不予帮助,那就从头至尾,都漠然旁观好了。 牟莲华急了,想要上前去救人,御九伸手一拦:“别去了,已经太晚。” 那个男人,已经没救了。 牟莲华握紧了拳头,那男人固然有错,却也不该这般无辜的死去。 京都这块土地,向来是有钱人做主,穷人无权无势,只能任人践踏,除了忍气吞声,根本无处伸冤。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撞了男人的那辆马车,似乎是哪位大官家的,连一个车夫都敢如此嚣张,当真是狗仗人势。 男人满脸都是鲜血,脱臼的手无力抬起,只能从喉中发出呜噜的声响。 “笙……笙儿……”男人浑浊的,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先是落在少年脸上,随后慢慢转向对面的御九。 “爹爹,你为什么要出来,我不是说了吗?我真的不要紧的……”少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仍是从喉中发出难以抑制的悲鸣。 他像一只无助的小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惶恐而又悲伤。 “笙儿……”男人看着御九,惨白的唇无力张合着:“小姐……” 御九叹了一声,转身道:“走吧。” “小姐你……”牟莲华愕然,就算那个男人活该受到惩罚,但那个少年,却是无辜的呀! 御九蹙了蹙眉,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虽然大多时候,她都身在和平国家,但也曾经,在一个战乱的地方待了几个月。 人间炼狱,不足以形容所见之惨烈。 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可爱孩童,几分钟后,就有可能在炸弹的袭击下,被炸得支离破碎。 那几个月,她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孤独。 她不敢去结识人,生怕下一刻,原本对她微笑的人,就会变成一具冰冷尸体。 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但他们似乎忘了,自己并不是救世主,救不了这天下所有的无辜性命。 男人眼睛里最后的一丝微弱光芒暗了下去,天边划过一道暗红流光,少年抬起沾满了血污的手,哀恸的哭出声来。 有过路的人停下说了句:“小伙子,被撞的人,是你父亲吧?刚刚他因为要追那位小姐,才被马车撞了,真真造孽。” 少年抬起头来,“什么……为什么要追那位小姐?”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得罪了那位小姐,求她不要报官吧。”那人摇着头,在一声惋惜的喟叹中走开了。 “爹……”少年木然地看着男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尸体,因为病重而显得没有精神的眼睛中,忽而浮起一抹恨色:“爹爹,我会为你报仇的……贺大人,还有那位小姐……” 御九的心情很不好,虽然她不认为,那个男人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非她挑人少的小巷走,也不会遇到对方,不遇到对方,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回了侯府,一进门,发现屋里的灯亮着。 她心头一跳,连忙退出来,朝对面的屋舍看了眼。 这么晚了,会是谁在自己屋里? 短暂的踟蹰后,她命牟莲华暂且退下,然后一个人进了屋。 屋里燃着一支光线微弱的蜡烛,烛泪堆在烛台上,只剩最后一小截烛芯,眼看马上就要熄灭。 榻边的椅子上,坐着个白衣公子,冰雪玉颜,似乎正在沉睡。 御九呆了好半晌,看这情形,百里倾怀至少等了她一个晚上。 蹑手蹑脚走过去,拿起屏风上的斗篷,刚要给他盖上,却见他睁开了眼睛。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乌黑的眼睛却极为有神,跟明镜儿似的,“你回来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无端让御九听出了几分委屈。 到底是真委屈还是家假委屈,她自己也说不上,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走上前,微微一笑道:“嗯,回来了。”接着,又问:“怎么睡在这里了?姚叔呢?” 他这会儿才显出些困意来,幽然道:“姚叔有事,要回趟老家。” 回老家?她怎么不知道? “夫人,这几日你一直都不在。”他的目光,自下而上斜睨她,光影下,看上去竟还有些楚楚动人。 她在心里呸了一声,什么楚楚动人,那是形容女人的。 “我送你回房吧。”她说着,便要上前搀他,他却不动,执拗地问着:“你去哪了?为什么每天都瞧不见你?” 这倒是奇了,先前压根懒得理会自己,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黏人? 大概是还没睡醒吧。 “我有点事。” “什么事?” 看来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她抚了抚额,这世上她会欺骗任何人,就是不会骗他。 想了想,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我前些时候,盘下了一间铺子,生意还不错,瞧着应该能赚钱。” 他眼神闪了闪,这丫头狮子大开口,原来是做生意去了。 “你缺钱吗?” 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生怕刺激他的自尊心,她认真酝酿了一下言语,这才道:“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被困在小小的侯府中,想来你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如果……”她觑着他的脸色:“我想搬出去,你愿意跟我一同离开吗?” 他单手支着脑袋,似乎在认真思索,御九等得发慌,好半晌后,他才懒懒抬头:“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靠之!怎么人人都喜欢说我有个条件。 “说吧,不过分的,我都答应。”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8章 想活下去 这个条件不算过分,也不算稀奇,但从百里倾怀口中说出来,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新闻了。 御九抬手,去摸他的脑门:“你病得不轻啊……” 他颤了颤嘴角,目光中携了些微的哀凉:“你可是不愿?” 她笑:“就算你不提这个要求,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你发誓。” “什么?还要发誓?”她瞠大眼,觉得今天的百里倾怀格外奇怪。 “是,只有你发誓,我才能信任你。” 她无奈,抬在半空的手原本打算收回,还是象征性的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觉得我像是百里卓熙那样的负心人么?”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他催促,“你也说了,不能保证今后一定不会离开我。” 其实设身处地的想想,他这个要求也算是正常,如果自己身患残疾,命不久矣,也担心今后落个无家可归,无人照料的下场。 她妥协地举起手:“我发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御九,一生一世陪在百里倾怀身边。” 他看着她,还是之前那副哀凉模样。 她撇撇嘴,这人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这样还不满意吗?” 是不满意,她说永远不离开百里倾怀,一旦自己不是百里倾怀了,她便可以肆意远走高飞,这个誓言,发了等于没发。 也奇怪了,他对世上任何事都没有执念,包括生死,却偏偏对她,难得的置了气,还是自己跟自己置气。 认真一想,着实可笑。 “我回房了。”拿起一旁的拐杖,艰难地朝着对面的屋舍走去。 御九跟在他身后,踟蹰地问:“我送你?” “不需要。” 这是在闹脾气?该不会吧。 御九一生识人无数,最擅长察言观色,可如今面对百里倾怀,却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高兴。 目送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御九这才退回来。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经常出门,总是不在侯府,那些个丫鬟小厮,看自己不在,又偷偷欺辱他,所以才会生气吧。 改明儿她多陪陪他就是了。 虽然没有哄过男人,但想来跟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 对面屋舍。 刚迈进门槛,黑暗中便想起一个调侃的声音:“你这样我都替你累得慌。” 没有丢开手中拐杖,白衣男子在门框前站定,回头望了眼身后,这才道:“你怎么来了?” 一阵衣袂破空声后,红影落地:“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我。” “你也放心,我会在你被其他人察觉到之前,就先杀了你。” “哎呀,你这也太狠心了吧,咱么怎么说,也是十多年的朋友……”话未尽,空气中猛地劲射出一缕寒气,慕霄旋身后撤,堪堪躲过。 “重冥,你是不是有病,怎么老是针对我!”慕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险,刚才差点毁容。 丢开拐杖,重冥踏前一步:“一年未见,你的武功半点长进都没有,还好意思叫冤?” 慕霄满不在乎:“那又如何,反正我又不需要与人拼命,更不需要不断练功以对抗体内寒毒。”黑暗中,瞧不清他的神色,慕霄一边向后退,一边道:“重冥,我就不明白了,被个小女人保护的感觉,真就那么好?”好的都让他乐不思蜀了。 本以为他要否决,谁知他竟饶有兴致地眯起眼,语声带笑道:“没错,被她悉心呵护的感觉,的确非常美妙,这种滋味,你是不会懂的。” 慕霄脸皮抖了抖,他觉得自己以前认识的重冥,一定是假的:“是,我是不理解,我觉得你一定病得不轻。” 她刚才,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病得不轻…… 谁说不是呢。 一提起病这个话题,气氛就变得凝重起来,慕霄叹口气道,“我如今在太医院挂了个闲职,没事的时候,可以免费帮你看病。” “哦?太医院?”他好笑道:“狗皇帝还真答应你的要求了。” “那是当然,原本我是想捞个丞相当当的,但为了不把贺老头给气死,想想还是算了。” “你若真的将他气死,不知该有多少人要感谢你。” “算了吧,我不需要。”慕霄顿了顿,突然道:“我查到火炎玉的下落了。” 重冥眼神猛地一凝,“在哪?” “就在京城最大的藏宝阁——麒麟阁。” “那好办,买下来就是了。”虽然麒麟阁卖的宝物向来价值不菲,但也不是出不起这个价。 慕霄为难道:“若是能买,我早就帮你买下来了。”他唏嘘道:“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对方死活不肯卖。” 重冥拧眉:“麒麟阁难道想私吞了火炎玉?”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慕霄故意卖起了关子。 重冥隔着黑暗看向他,目光始终古井无波,似乎慕霄不说,他也不急着问。 最后慕霄自己憋不住了,道:“麒麟阁幕后的真正东家,是无极楼。” “无极楼?”听到这三个字,重冥亦不由得惊愕道:“以偃术著称的无极楼?” 慕霄叹气道:“很不幸,就是他们。” 这便有些困难了,无极楼的偃术堪称天下第一,江湖上无数高手,都折在了无极楼的偃术上,看来硬抢是不行了。 慕霄走上前,拍了拍重冥的肩,“虽说我很想救你,但我更珍惜自己的小命。”见重冥没什么反应,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放心,没有火炎玉,还有血炎玄芝草,天无绝人之路嘛。” 重冥还是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前半生火里来刀里去,生死煎熬,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对生死有任何执念,而在此之前,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力不可抗之。 然而如今,他却迫切地想要活着,想要回应那个一生一世的誓言。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59章 只是闲得慌 翌日,趁着百里倾怀还未起身,御九先去了一趟城西的小绣坊。 一如往常,绣坊里客流如织,人满为患。 之前对她抛出敌意的小姑娘看到她,露出比上回还要惊讶的表情,噌的一下,窜上了楼。 不多时,一身简易却不失庄重打扮的柳夫人,便从楼上走下,看到御九,下意识朝她身后看了眼。 御九知道她在看什么。 “今天是我一个人来的。” “哦?”柳夫人更惊讶了:“是百里公子要你来的吗?” 御九总有种错觉,这位柳夫人,好似很是在意百里倾怀,话里话外,处处透着尊敬。 “不是,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 柳夫人笑了笑,敛去眸中的愕然:“那么小姐,今日独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御九觉得奇怪,她来这里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做衣裳啊! “我想做几件……嗯……比较特殊的衣裳。”她比划了一下:“可能只有柳夫人才有这种手艺。” 闻言,柳夫人难得露出一丝好奇,“即是如此,那便楼上请。” 上了二楼,御九从怀中取出一副图样,递给柳夫人。 柳夫人看着上面,以炭笔描绘而成的图案时,眼中再次凝起惊讶:“这种衣物……”她试探问道:“有点像是女子的贴身肚兜。” 御九拍手道:“没错,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不过这个比肚兜要舒服多了,有聚拢效果,可以让女人进行大幅度的运动。” 柳夫人这几十年来,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一时有些犹疑:“小姐的想法很好,但究竟符不符合实际,还要待我想想再做决定。” 御九点头:“夫人说的是,不过以夫人的本事,应当一眼就能看出,这玩意实不实用,不是我夸海口,夫人若真能按照我所设计的图案,将这件……文胸做好,包您爱不释手,晚上睡觉舍不得脱掉。” 柳夫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我尽力而为便是。” 御九正要转身离开,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锭,“这是订金。” 其实,就算御九不主动给,柳夫人也该向她索要才是,可当她将手中的金锭递过去的刹那,柳夫人却陡然变了脸色,连忙推拒,好像她给的不是钱,而是毒药一样:“使不得使不得,小姐还是收起来吧。” 御九懵了:“怎么使不得?夫人开这家绣坊,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在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夫人仍是推拒:“百里公子每年都会提前向我们付一笔订金,这笔钱一般用不完,故而小姐的钱,我们是万万收不得的。” 付定金? 百里倾怀哪来的钱付定金? 原本想问,百里倾怀一年预付了多少钱时,便听楼下有人在喊:“夫人,有客上门!” 柳夫人歉意一笑:“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夫人尽管去忙,我改日再来。”说完,她在那个总是气哼哼瞪着她的小姑娘带领下,离开了绣坊。 在街上的一家包子店吃了早点,御九正打算回去,却被茶馆里的评书给吸引了。 她不是喜欢听故事的人,而是评书的内容,让她很感兴趣。 评书讲的是晋南伯与长公主之间的爱情,市井流言虽然不能全信,但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藏在这些看似荒诞的故事中。 当年,追求长公主的人,排成队几乎能环绕整个燕京,其中不乏许多青年才俊,甚至连大璃的王爷都慕名而来,可最终,长公主却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晋南伯郭勇,颇为令人唏嘘。 评书正讲到这一段,说书先生直把两人的爱情,吹嘘得惊天地泣鬼神,御九抿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这时,右后方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矢志不渝,生死契阔,我明明听说,是皇上要收复兵权,强迫长公主嫁给晋南伯的,当时,长公主被骗……” 后面声音太小,她听不太清楚。 是被强迫的吗? 按照皇帝的性子,这种事情,他倒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正暗自琢磨,到底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更为可信,还是身后不知哪个八卦爱好者的爆料更真实时,眼前一暗,一道人影压了下来。 “九公主,真巧,你也喜欢听评书?” 她懒懒掀了掀眼皮,好巧不巧,竟遇见了故事的当事者之一——郭世子。 “我不喜欢听评书。”她一点面子都没打算给对方留:“我只是闲得慌而已。” 郭铮明显怔了一下,赌上他十八年的人生,这还是第一次与姑娘搭讪失败的。 “京城虽然繁华,但未免显得有些沉闷,能用以自娱的事情不多。”他笑看着御九,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像我们云州,姑娘们骑马射箭,是很平常的事。” 他这么一说,倒让御九有些心动了,不过她脸上还是一副悻悻姿态:“郭世子,不是我故意找你茬,皇上寿宴已过,你还留下京城,就不怕被问罪吗?” 她语声温软,话语中却透着咄咄逼人,郭铮好脾气地笑道:“我已向皇上请示过了,皇上也答应,让我暂时留在京都,等候我母亲的到来。” 什么?长公主要来京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0章,对一句话有执念 “上次公主说的那本书,我寻找至今,却始终没有进展。”郭铮一副很是困扰的模样,似乎找不到那本书,于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损失。 御九挑起一边眉毛,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 “其实,我是骗你的。” “什么?”郭铮愕然:“骗、骗我?” “嗯,骗你的。”说书先生讲得口沫横飞,好似自己便是故事中的主人翁一般,越讲越激动,御九歪着脑袋,堵住了一边的耳朵:“其实根本就没有那本书,一切都是我随口杜撰。” 郭铮大张着嘴,一副吃惊到极点的模样:“真、真的吗?” 她好笑的眨眨眼:“你说呢?” 郭铮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觉得那天我说的话是假的,还是今天说的话是假的?” “应该是……是那天吧……” “你确定吗?” “我……我不太……”郭铮一向伶俐的脑袋,这会儿变得有些糊涂起来,望着御九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如深渊般幽黑的瞳仁,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御九站起身:“就跟这段评书一样,本身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听到的人,是如何看待的。” “那公主可以告诉我,那句话真正的出处吗?”郭铮不死心,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御九摊摊手,这世上有对生死有执念的人,有对爱情有执念的人,也有对仇恨有执念的人,就是没见过,对一句话有执念的人。 她都有些可怜郭铮了。 “事实上,那句话是出自于一首打油诗。”御九一边念着,一边朝茶馆外走去。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即将走出茶馆前,她忽然回头:“对了,我还没有付茶钱,就拿这个代替了,世子应该没有异议吧?” 郭铮怔怔点了点头,口中来回念着御九刚才说的那首打油诗。 回到侯府,百里倾怀已经起身了。 他今日气色看着还不错,御九全部归功于自己照料有加。 “长公主要进京?”没有等他主动来问,御九便把自己今天的行程,一五一十告诉了百里倾怀,包括遇见郭铮的事情。 一来是她不想瞒他,二来是没有瞒他的必要,三来她也想听听他的看法,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长公主这个时候进京,总有些不太对劲。 “郭铮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这位大长姑姑究竟什么时候抵京,他没说,我也没问。”一边说,一边将轮椅推到了竹林旁的一片阴影下。 “长公主自打二十年前嫁往云州,就没有再踏足过京都的土地,这一次她突然要回京,恐怕不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他平淡道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觉得。”御九附和道:“不过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问。”她绕到他面前坐下:“我打算过些时日,就跟侯爷提分家的事。”她停了停,认真问道:“你真的能舍下武安侯府的一切么?” 他伸手,接住一片随风飘落的粉红花瓣:“自然能舍下。”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笑笑,一拂衣袖,一片纸张从袖中滑出,悠悠朝着百里倾怀飘去。 “这是什么?”他欲伸手去拿。 御九眼明手快,猛地夺了回来:“没什么。”虽然这份图样他不一定能看得懂,但还是不想让他看到。 他眼神闪了闪,探空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一圈,落回到膝弯上:“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祭祖日,你准备一下,届时你与我一同前去。” 祭祖日?说白了,就是上坟呗。 御九点点头:“好,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夫人。” “嗯?” “数日前,你是不是见过国师宫沉翊?”他忽而问道。 她愣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奇怪,而是奇怪他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是,在街上无意中遇见的。”她还是不打算瞒他:“搭了一程顺风车。” 他拧眉,明显地不赞同:“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以后定要离他远点。” 喂喂,这么明摆着背后说人家坏话真的好吗? 不过对于他所说的话,她举双手双脚赞同,宫沉翊那家伙是不是坏人,她不知道,总是,一定不会是好人。 “放心,我会小心的。”她朝他投去一抹安心的微笑。 他刚要说什么,却面色陡变,手上拖着的那朵粉白花瓣,也骤然坠落。 “唔……” 糟糕!寒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他想赶御九离开,无奈喉中发不出丁点声音,浑身都如同被冻僵般,冷得刺骨。 御九眼见着他的肌肤,从白皙转为惨白,再从惨白转为青蓝,而这一切,只是眨眼的功夫。 “百里倾怀!” 眼前一道人影砸下,男子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她的怀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1章 兑现诺言 当男人的身体,倒在她怀里的一刻,她几乎要怀疑,怀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活人。 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在这股寒意下,凝结成霜。 她的手,置于他的心口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再移到他的颈侧,生命的迹象,仍是微乎其微。 “百里倾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她半跪在地,紧紧拥着他,两条胳膊因为他身上的寒意,而有些发麻发僵。 他双眸紧闭,轻轻蹙着眉头,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唤。 但也只是似乎。 御九慌了神,一瞬间,那些引以为傲的沉着冷静全都不复存在,此刻他在她怀中,心跳渐弱,呼吸渐弱。 或许,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转身朝竹林处看了眼,瑟风萧索,昏暗的天幕,一张暴风雨应该马上就快来临。 不放心丢下他去找大夫,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也不是一般大夫能医治的, 难道,就这样等着?等着他咽气? 咬咬牙,她将他背进屋内,一把掀起榻上的锦被,将自己和他一起牢牢裹住,同时将他拥得更紧。 好冷。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他身上的这股寒意,究竟是病,还是其他什么? 据她所知,一般的疾病,可达不到这种程度。 百里倾怀,你有事在瞒着我么? 似乎她的方法真的奏效了,昏迷中的男子,轻轻低吟了一声,紧蹙在一起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 她不敢放松,虽然两条胳膊已经完全麻了,还拥住他的力道却始终不曾有半分减弱。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寒意渐渐平息下来,体温重新恢复如常。 而此刻,她整个人已经快完全僵掉了。 将他扶上榻,耳朵贴向他的胸口,当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后,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说着要保护他的自己,终于兑现了诺言。 如果真的就让他这样死掉,那自己就成了食言而肥的骗子,只是她不允许的。 坚决,不允许! 姚叔不在,她现在也有些迷惘,不知他这一次发病,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但根据他发病时的征兆,应该算是极为不正常。 见他已经没有大碍,御九便从房中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前脚刚走,卧榻之上的男子,便睁开了眼睛。 “看热闹很有意思,是么?”声音虽带着虚弱,却依旧不减气势。 红衣男子旋身掠下,看着榻上他苍白的脸色,呐呐道:“我也不想,但我真的生怕你醒不过来,只好一直暗中陪着,你难道没有一丝丝的感动么?” 一记冰冷的眼刀丢过去,即便气势弱了不少,还是令慕霄浑身一颤,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说实话,你那个小妻子还真有一套,连我都觉得有些棘手,她竟硬生生把你从鬼门关里给拉回来了。” 重冥的目光,忽而变得有些渺然,“她在兑现她的诺言。” “哦?什么诺言?” “保护我的诺言。” 慕霄闻言,眼中的神色,也重重颤了颤,露出一丝不知是赞赏还是调侃的神态:“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姑娘。”所谓的保护,不是心血来潮的玩笑,也不是处于爱慕的誓言,而是责任,一种内心的坚持。 重冥低叹:“是啊,这种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很不一般。”慕霄下了结论。 他微笑:“我知道,她的确不一般。”若是一般的姑娘,早已死在了缤纷绚烂的漫天桃花之下。 没见她之前,他都已经替她决定好了死亡的方式。 慕霄的神态,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说的不一般,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种不一般。”慕霄的视线,落在之前御九停留过的地方,“她能缓解你已侵入心脉的寒毒,靠的,可不仅仅是她那点微弱的体温。” 重冥若有所思:“我之前也感觉到了,她的体内,有种力量,与我所中寒毒所抗衡的力量。” “没错,这就是我所说的不一般。”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利用她。” “重冥。”慕霄的神色,由严肃变为郑重:“你何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之前我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你还没有过够吗?” 他正欲开口,却被重冥截断:“你的事情,我原本不该插手,但我真的不愿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他旋身一跃,人已离去,唯有声音还回荡在空寂的屋内:“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2章 印记 御九阖上窗幔,静静坐在书桌前。 书桌上放置的,是一把被拆成几部分的袖弩。 果然,这把袖弩的构造,的确非常精巧复杂,里面的很多工艺,不但是她没有见识过的,甚至连想都想不到。 袖弩中心位置的轮轴中,似乎用到了一种非常稀有的磁石,她尚不清楚这种磁石的作用,但凭感觉,这块磁石必然不普通,而这把袖弩的罕见之处,便在于那块磁石。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取出一支银簪,用匕首削下了一些银屑。 将银屑洒在磁石上,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凌乱的银屑,竟然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涡旋的形状,缓缓流动,将磁石拿开,那些银屑便从半空落回到了桌面上,重新变得凌乱不成形。 看来,就算不用枪膛,只要改装得当,运用好那块磁石,弩箭射出时的威力与精准度,会比设计一个枪膛还要高出数十倍。 身为巫娥族的后裔,秋裳竟然不知道这把袖弩中所暗藏的玄机,看来这个女子为尊的部族,真的是走到了落没的尽头,想要重新复兴,是没什么希望了。 正想着,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抬手摸了摸,以为只是被蚊虫一类叮咬所致,并未在意。 但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到后来,简直像有把烙铁,在她脖子的肌肤上烙烫一样。 她连连吸气,跑到妆台前的镜子前看了眼。 这一看,她怔住了。 在她脖颈的左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类似结扣,又类似闪电的火红色的印记。 她骇了一跳,探出手,指尖轻轻探向那个印记,虽然肌肤热烫得受不了,但指尖下的温度,却再正常不过。 实在疼得受不了,她推开门,跑到后院的一口井前,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全部浇在自己的脖颈上。 然而,这般做法只是徒劳而已,热烫的感觉,没有丝毫减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脖子上,会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火红色印记? 虽然前世她喜欢在身体各处纹身,但从来没有在脖子上纹过,而且就算是纹身,也没有这么疼的。 简直要疼死她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莫名多出来的印记烧死时,那股疼痛感,竟然慢慢消失了。 伴随着疼痛消失,那个印记,竟然也消失了。 她看着镜中,自己修长雪白的颈项,一度怀疑,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会不会是一场幻梦。 也许真的是梦吧,虽然她很少做梦,但那样离奇的事情,也只能用梦来解释了。 将袖弩重新拼接回去,御九看了眼窗外。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月过中天了。 打了个哈欠,她疲累地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不亮,她就起身了。 因为实在担心百里倾怀的身体,昨天他发病时的模样着实吓人,有一瞬间,他的心跳几乎微弱得察觉不到,那时候,御九以为,他真的会死。 推开窗户,打开窗幔,从这里看过去,对面的屋舍内,白衣男子正静静坐在桌案前,认真地写着什么。 她微微一笑,还好,他挺过来了。 走出屋门,还未来得及问候他,宫里突然来人,说是皇帝召她入宫。 皇帝一向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莫名其妙召她入宫,着实奇怪。 不过皇命不可违,她再讨厌皇帝,也得给他这个面子,至少现在,她还没那个资本跟皇帝叫板。 皇宫中不许带护卫,御九便命牟莲华留下,帮她照看百里倾怀。 经过昨天那样的事,她觉得自己应该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才对,虽然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帮他驱寒而已。 在宫人的带领下,御九来到了御花园东北角的一侧,这里三面环水,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公主且在此稍等。”带领她的宫人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没说让她等多久,也没说在哪里等。 御九觉得很不对劲,如果真是皇帝召见她,为何要选在这种地方? 而且她听说,一向与纪邺井水不犯河水的赤凉,近来频频向纪邺施压,皇帝忙得焦头烂额,真的有这个闲功夫来理会自己么? 正纳闷时,她忽然听到了一种类似猛兽的咆哮声。 没错!的确是咆哮声!且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 对于危险,她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使得她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便侧身闪躲。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凌空扑了过来,一张血盆大口,近在眼前。 是猎犬! “叮”的一声,猛犬锋利的獠牙,与她手中匕首,狠狠撞击在一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3章 杀狗偿命? 犬类的身体,毕竟比人类灵活,猎犬在落地的瞬间,便再次咆哮着朝她扑来。 这一次,御九没法再及时躲开,被猛犬扑倒在地。 体型巨大的猎犬狠狠压着她,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咆哮声,并朝她吐出猩红的舌头,御九几乎被猎犬口中的腥臭味,熏得晕过去。 该死,这么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更别说有人来帮她。 虽然暂时牵制住了猎犬,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她有任何放松,这只凶猛的犬类,便会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喉管。 被御九死死卡住脖子的猎犬,似乎被激怒了,红着眼睛,扑食的动作越发激烈。御九手臂渐渐发酸,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那只猎犬似乎发现她开始力不从心,眼中凶光大盛,血盆大口中不停滴着腥臭的涎水,发出类似于震慑的骇人咆哮。 心知这样下去不行,自己现在处于劣势,到最后,胜利的一定是这只畜生。 不好意思,她并没有葬身狗腹的这个打算,所以—— 卡住狗脖子的手猛地一松,同时身体朝有水的那一面飞快滚去。 猎犬咬了个空,但它却没有放弃,紧跟着,又一次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御九扑去。 但这一回,御九早有准备,在猎犬扑来的瞬间,抬脚狠狠一踹。 可没想到这只猎犬反应极为迅速,犬类的弱点在鼻梁和腹部,她这一脚,原本冲着猎犬滞空时,没有任何防护的腹部而去,不料那畜生凌空一个翻转,原本必胜的一击,只踢在了猎犬的右侧脊背上。 猎犬在地上打了个滚,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重新向御九发起攻击。 咬咬牙,看来若不了结这只恶犬,只怕会没完没了。 她小幅度往后移了一步,猎犬的着力点,正好在她右手旁。 不给它任何反应的机会,御九猛地跳起来,拼尽全力,将猎犬重重击倒在地,同时握紧掌中匕首,从它脖颈上方,狠狠插了下去。 滚烫粘稠的鲜血喷了她一身,素色的衣衫,都被血迹染成了一片猩红。 猎犬拼命挣扎,喉中发出尖锐的哀鸣。 御九不敢放松,握着匕首的五指,都因为过于用力,而阵阵裂痛。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猎犬终于安静下来,白玉石的地面上,也染了一大滩腥臭的鲜血。 御九拔出匕首,脱力般跌坐在地。 还没等喘口气,就听身后猛地爆出一声惊喝:“啊!出事了出事了,太子殿下的爱犬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死就死了,皇宫这个地方,死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更何况一只畜生。 “你……你等着偿命吧!”那个在她身后叫喊的太监,走到近前来,倒抽一口冷气,指着御九怒骂道,“杀了太子殿下的爱犬,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御九拍拍屁股站起身:“是不是还要诛九族啊?” “废话,当然要……”话说到一半,那太监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如果要诛九族,那么包括后宫的所有娘娘,诸位公主,皇子,甚至皇上,都要一同陪葬。 御九冷哼一声,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准备离开。 那太监回过神来,尖着嗓门大喊一声:“来人,把这大逆不道的罪女抓起来!”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宫道旁,不知何时窜出数个身著甲胄的护卫,齐齐冲上前,反扭了双臂将她钳制住。 “殿下。”太监操着不男不女的声音,朝花园拐角处走来的杏黄人影迎去:“奴才已经命人将九公主拿下了。” 一身杏黄长衫,其上绣有四爪蟒纹的男子,缓步朝着御九走来。 记忆中,男子有着一双阴冷如蛇的眼睛,让人极为不舒服。 看了眼地上死去的猎犬,太子抬起眼,明显纵欲过度的眼底,蒙着一丝浑浊,随着他看来的目光,御九有种被湿濡毒蛇缠上的感觉。 “可怜。”他低低一声,御九知道,他可怜的对象,是那只已经死去的猎犬。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到惩罚。”他冰凉的手,抵在御九的下巴上,“小九,你杀了本宫的爱犬,理应偿命。” 御九气极反笑,胡扯八道!杀一只恶犬,就要给它偿命,谁定的规矩! “太子哥哥,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敛去眸底的冷意,御九摆出天真无邪的姿态。 太子露出一脸兴味:“小九觉得呢?” 她笑得越发甜腻:“肯定是开玩笑啊,太子哥哥怎么舍得让我去死,对不对?” 太子脸上的兴味也越发浓厚:“小九说的没错,本宫的确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他挥手,示意护卫放开她。 正当御九纳闷太子怎么如此好说话时,太子带着笑意的冰冷声音,猛地钻入耳中:“本宫前些日子,从一个外邦人手里,得了三条不错的猎犬。”说起自己的猎犬时,太子脸上,竟露出宠溺一般的微笑:“一会儿本宫会命人,将本宫的三只爱犬和小九一同带到后山,如果小九能活过这个晚上,刚才的事,便一笔勾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4章 千钧一发 御九睁大了眼睛,对刚才所听到的表示难以置信! 什么?把她和猎狗一起关在后山,等一个晚上,如果她没死,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不再计较? 天呐!怎么可以! 在她的印象中,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与三只猛犬在后山待一晚上,仅此而已,这么简单?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出问题了,要么就是太子的脑袋进水了。 太子见她一副吃惊到极点的模样,以为她害怕了,假装安抚道:“小九别怕,本宫的这三条爱犬,都是非常乖巧的。” 会乖巧的撕开她的喉咙?对么? 御九泪眼汪汪:“太子哥哥,求你绕过我吧。” 太子摇头:“不行,犯了错的孩子,必须要接受惩罚。”太子毫不心软。 御九再求:“太子哥哥,你会后悔的。” “哦?是吗?”太子不以为然:“也许吧,但最终活下来的人,是小九也说不定呢?”绝不可能,那三条凶猛的猎犬,会将她如布娃娃般,撕扯成破败的一片片。 “会的,太子哥哥您一定会后悔。”后悔这么简单就绕过她,后悔只放三条恶犬在后山,后悔没有一次性除了她。 身为二十一世纪最顶级的一流特工,她最令人忌惮的一点便是——有仇必报! 伤害过欺骗过背叛过她的人,哪怕是躲到荒芜的大漠,凶险无比的热带丛林,死寂冰封的南极大陆,她也一样会找到他,给予他最后的惩罚。 所以,人们就给她起了一个相当符合她行事作风的绰号——鬼杀。 太子没有耐心了,不想再跟她玩后悔不后悔的游戏,手一挥:“动手吧,本宫的爱犬想来也闷坏了,让它们好好玩玩。” 玩?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玩谁! 没有人注意到,正低着头故作害怕的御九,幽黑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冷幽如鬼的寒光。 皇宫的后山,是一片没有经过人工开发的密林,偶尔供皇子以及王公贵族们狩猎使用,林中并无凶猛野兽,偶尔会有毒蛇出没。 三条恶犬被放入密林后,就犹如土匪进村,惊得林中动物纷纷逃窜。 御九找了颗较为壮实茂密的树爬了上去,好在犬类不会爬树,只要她占据有利地形,就不难对付它们。 事实上,自己在这里躲一晚上也是可以的,但这种窝囊的做法,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敢伤害自己的,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树上窝了大约一个时辰,三条猎犬中的一条,便循着气味找了过来。 那是一只通体乌黑,毛色油亮,体型几乎如一只牛犊般大小的獒犬。 被这样的猛兽袭击,别说是三只,哪怕一只,也要落个身首异处,四分五裂的下场了。 看来太子不只是玩玩而已,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突然让一只猎犬来偷袭她,又把她和三条獒犬一起关在后山,虽说不排除心血来潮的可能,但据她分析,有人在背后唆使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人,其实很好猜。 果然,还是不肯放过她,自卑酝酿出嫉妒,嫉妒酝酿出敌视,敌视与酿出仇恨。 人类啊,就是怎么复杂而又简单。 但比起人类,没有头脑的恶犬更简单。 她拨动腕上的袖弩,对准正在树下徘徊,循着气味寻找她的獒犬。 终于,在一番搜寻后,那只獒犬找到了她所在的方位,猛地抬起脑袋,冲着树上的御九低声咆哮,露出锋利的牙齿。 “hello。”咔咔两声,袖弩发动,只听轻微的一声噗,锋利的袖箭径直插入那只獒犬的眉心,“baybay。” 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体型硕大的猛兽便倒了下去。 后面两只如法炮制,仍是一击毙命。 太无聊了,就不能给她一点挑战性吗? 从树上轻盈跃下,走到三条猛犬的尸体旁,准备将弩箭回收,秋裳就是太大意了,才被自己抓到把柄,她可不能做同样的傻事。 回收两支,待回收第三支时,她蓦地听到身后传来草丛摇晃的细微声响,没等做出反应,一声低吼,便从后背的反向传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转身的瞬间,猛兽的前爪,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艹他大爷! 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竟然被太子耍了,被他放进后山的,根本不是三条猎犬,而是四条! 这下不死也得重伤,她几乎已经能感觉到,獒犬锋利的牙齿,要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 拔出袖中匕首,大不了来个两败俱伤!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飞过,与此同时,已扑到她身前的獒犬,脑袋突然与身子分离,鲜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洒了她一头一脸。 呵,她终于明白狗血淋头是什么感觉了。 抹了把脸上的粘稠鲜血,她透过发红的眼睛,朝对面看去。 一道金色人影,如骤然降落的浮云,飘飘悠悠落地,手中一把细长如针的金色长剑,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5章 大逆不道 哈? 怎么会是他? 硕大的獒犬脑袋,咕噜咕噜,一路滚到了金色人影的脚下,金色长剑上,鲜血汩汩滴落,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御九将最后一支弩箭收回,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尘:“谢啦。” “你现在出不去。”看出她的意图,宫沉翊淡淡道。 御九挑挑眉尖:“我没打算出去。” “放心,这是最后一只猎犬,不会有第五只。” 靠!她最讨厌有人窥探自己的心思,重冥也就算了,她虽然不爽,但还能忍受,但宫沉翊,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如果我说,我要宰的不是狗,而是人呢?” 宫沉翊勾起唇角,甩了甩金色长剑上的血沫:“哦,你要杀谁?” 她动了动之前被扭疼的手臂,“刚才哪个混账伤了我,我便杀了哪个混账。” 宫沉翊漠然道:“只是杀几个护卫而已,本国师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野心,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御九拧眉:“你什么意思?” 宫沉翊还剑入鞘,御九这才看明白,他手中所谓的剑,实际上是一根镶嵌着宝石的金色权杖,剑不出鞘时,谁也不知那是一把高杀伤的武器。 “本国师以为,冤有头债有主,伤害你的人是太子,你要杀的,也应该是太子。” 闻言,御九眼瞳猛地一跳,死死盯着对面的金色人影。 片刻后,她蓦地笑了起来,眼底带着一丝兴味:“没想到国师大人,竟是这般大逆不道之人,你就不怕,我将你刚才那番话告诉父皇么?” 宫沉翊从容微笑:“你不会。” “何以见得?” “因为,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好嘛,两人之前的对话,完全反过来了。 原本想拍拍屁股走人,不知为何,御九突然多了几分兴致:“谋害储君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要株连九族。” “九公主怕了?” “我怕?我只是没那个兴趣。” “难道公主,就不想将伤害自己的人绳之于法?” 御九眯了眯眼,宫沉翊这般不遗余力地蛊惑她对付太子,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心中这般想着,于是便问了出来,“可以告诉我,你在酝酿什么阴谋么?” “没有阴谋,我这么做,是为了天下大义。” 御九豪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天下大义?国师大人,您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宫沉翊并不在乎她的讥讽,静声道:“九公主可以试想,若是让这般心性残暴,酷戾阴狠之人统领国家,百姓的日子,将会多么痛苦。” “自古以来,反叛者都会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不是天下大义,就是救民水火。”她嗤笑一声,顺便踢开挡在脚下的獒犬尸体:“不过,谁在乎呢。” 宫沉翊手持权杖,朝前走了一步,金色的衣摆滑过染血的地面,竟然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本国师的确没有看错,九公主果然与众不同。” 御九啐了一声:“呸!少他妈跟我套近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宫沉翊似乎怔了一下,对于御九突然爆粗口的行为无法接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白什么?” “你和我,不是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御九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獒犬尸体,朝山下的方位走去,“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不伤害到我,伤害到我的夫君,随你怎么折腾,如果对我有好处,我或许还会帮你一把。”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御九离去的背影,宫沉翊低低开口:“果然有趣得很。” 御九虽然下了山,但并没有出山,而是等到日落后,趁着夜色,将之前扭伤她双臂的两名护卫狠狠揍了一顿,她下手完全不留情面,两人就算不死,也是半残了。 生怕百里倾怀等得焦急,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忠毅侯府。 恰在此时,御芷然正由明燕陪同,在府上的花园中散步。 “公主,奴婢刚才去瞧了,御九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御芷然掐下一朵开得正旺的蔷薇,俯首轻嗅:“恐怕她此刻,已经葬身狗腹,永远都回不来了。” “公主如何笃定?” 抬起头,嫩葱般的手指,将火红的蔷薇一扯为二:“被太子哥哥盯上,岂有活着的道理?”别人不了解太子,她却是一清二楚,即使父皇疼爱自己,她亦不敢和太子走得太近,因为那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故而,这一回,御九必死无疑。 “哎呀呀,好饿啊!小牟,你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花丛对面传来,清晰无比,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御芷然绽放在唇角的得意的笑容骤然凝固,怎么可能!刚才那声音,好像是御九的……不,一定是御九的! 她没有死? 为什么她会没有死? 是太子哥哥心软了,还是她命太大? 正惊骇不定时,一抬头,竟与迎面而来的御九撞了个正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6章 不懂宽恕的罪人 “姐……姐?”御芷然笑得僵硬,不似之前那么讨好亲切。 是看到她还活着,所以太过惊讶了吗? 御九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朝御芷然笔直走去:“这么晚了,十妹妹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散步。” 睡不着?是兴奋的睡不着吧! 想到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这个姐姐,所以心情格外好,但这会儿,却见她好好活着,那种从云端骤然跌落的心情,想必十分痛苦。 “咦?”她的视线,猛地转到御芷然身边的明燕身上,很是惊讶:“明燕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你怎么……”公主明明说她死定了,那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鬼不成? 御芷然暗暗瞪了眼明燕,随即摆出关切的姿态,对御九道:“这丫头不懂事,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御九皮笑肉不笑:“妹妹如果不会教导下人,可以交给我,我保证,不出三天,明燕一定会变成全纪邺最懂事最乖巧的丫鬟。” 明燕抖了抖,往御芷然身后躲去。 御芷然笑得优雅:“姐姐说笑了,你每天要忙着照顾大少爷,怎么会有时间来帮我教导下人。” 御九咧了咧嘴,没有跟腔。 “如果姐姐没什么事的话,妹妹就先回房了。” “十妹妹。”御九揣着两手,闲闲站在原地,清幽的月色洒落在她清魅的脸上,幽黑的双瞳,仿佛两轮看不到底的黑色漩涡,平静却显得阴鸷诡谲,令人遍体生寒。 “姐姐有事么?”御芷然几乎不敢与她直视。 缓步走到御芷然面前,御九身姿修长,比御芷然高出半个头来,这么往她跟前一站,压迫感十足。 “你知道,人自从生下来,就有与生俱来,清洗不掉的罪孽么?” 御芷然呆呆摇头。 “这叫原罪。” “我……我不懂什么……” “与原罪相对的是本罪,不同于本罪,原罪才是潜藏在人的内心,最邪恶,最根深蒂固的恶念。” “姐姐究竟想说什么?”御芷然有些难以忍受。 御九的瞳色,似乎越发的黑沉了,像能将人的灵魂都吸附进去一般:“几乎人类所有的罪孽,都是从原罪中滋生的,色欲、贪婪、嫉妒,没有人是绝对纯洁的,因为这些罪孽,存在于每个人的灵魂中,即便是婴儿亦如此,不同之处在于,并非每个人,都会将原罪演变为本罪。不知十妹妹的罪孽是什么,由原罪而滋生的本罪,又有多少?” 御芷然一步步向后退着,不知为何,此刻的御九实在有些可怕,像是从地狱中归来的邪恶鬼魂,企图张开她锋利的巨口,将自己一口吞噬。 “哦?十妹妹不知道吗?”御九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也似九幽地狱中恶魔所发出的一般:“其实,我也是个罪人,一个满心都是愤怒,睚眦必报,视仇如命,不懂宽恕的罪人。”越过御芷然,临走之前,她补充了一句:“每个人的罪孽,最终都会由上天来做裁决,十妹妹如若还不懂得反省,那么,就等着噩梦降临吧。” 御九离开后,花园内再次归为宁静。 之前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的明燕再次变得生龙活虎,对着御九离开的方向怒骂:“什么东西,竟然敢这般与我们公主说话,简直不可饶恕!” 御芷然望着地上残破的蔷薇花瓣,心底的恐惧,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强烈。 她敏感地察觉到,近来这段时间,御九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也只是一种感觉,人还是那个人,脸也还是那张脸,就算她变得聪明了一些,那又如何?愚蠢的人永远都不会变得聪颖,就像她自己说的,因为得不到所爱之人,于是心生愤怒,嫉妒与不甘。 开什么玩笑! 卓熙哥哥永远是自己的,御九想要抢走,门都没有! 没关系,这一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 她不会再让这个觊觎自己夫君的女人,继续痴心妄想下去了。 御九,下一次,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三日后。 百里世家一年一度的祭祖日,这天对于忠毅侯府来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 百里夫人作为忠毅侯府的女主人,自然一切事宜都由她来安排。 出于祖制,府中男丁和女眷必须分开乘坐马车,女眷先行,男丁紧随其后。 御九原本不想答应,把百里倾怀一个人丢下,她实在不放心,但在百里倾怀的劝说下,她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应该不会有问题。 御芷然身份高贵,不但皇帝宠着,忠毅侯府的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百里夫人为了讨好她,专门为她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 行至半路,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之间狂风大作,竟然下起了暴雨。 因为雨势过大,道路两旁的泥沙被冲刷下来,导致爆发洪流,好在御九乘坐的这辆马车因为行驶的比较快,在洪流爆发前,便抵达了目的地。 而然,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百里倾怀所乘坐的马车,还是没有到达。 正当她焦灼不已时,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她有印象,那似乎正是百里倾怀所乘坐的马车。 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等马车停稳,便迎了上去。 然而,从马车上下来的,却并非百里倾怀,而是御芷然和百里卓熙。 御芷然的脚似乎受了伤,百里卓熙抱着她,焦急道:“大夫在哪,快去找大夫!” 御九不管他有多着急,先一步拦在他的面前:“百里倾怀呢?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马车,他却不在其中?” 百里卓熙和御芷然互看了一眼,前者不耐道:“没看到然儿受伤了吗?还不赶紧让开!” 御九分毫不让:“说,百里倾怀人在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7章 要你们所有人一同陪葬! 她态度坚决,似乎不给她一个答复,她就要跟自己对抗到底。 心疼御芷然受的伤,百里卓熙无法,只好道:“我让他暂且等在路上,待我将然儿送到后,再派人去接他。” “你说什么?”御九语气冰冷,一字一句问道。 百里卓熙见她还是不肯让开,不由得恼了:“御九,你什么意思?然儿受伤了,你难道看不见吗?身为她的姐姐,你竟然这么无情无义!” 御九才不管他怎么说自己,她现在只想知道,他们究竟把百里倾怀怎么了。 “百里倾怀是你的哥哥,他腿脚不便,加之身体孱弱,你们两个有手有脚的健全人,竟然如此自私,将他一个人留在半路。”她一步步逼近:“外面正在下着暴雨,洪流频发,你这么做,无疑是把他往鬼门关推!” 百里卓熙拧眉,被御九这般责问,口吻越发不耐:“只是让他等一等,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起然儿的伤势,他等待的那点时间算得了什么!” “为了一个御芷然,你让他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等一等?” “那能怎么办?”百里卓熙满不在乎:“我们和然儿的马车都坏了,只能乘坐他的马车,再者,留下等待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御九气恨难当,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把他留在哪了?” “一个临时避雨的小茅屋。” 御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将拳头挥到面前这二人的脸上。 即便御芷然受了伤,那么大的马车,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百里倾怀,这二人简直过分! 御芷然见状,哭泣道:“卓熙哥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然儿拖了大家的后腿,就不会占用大少爷的马车,姐姐也就不会生气。” 百里卓熙心疼安慰:“然儿,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百里倾怀理应先把马车让给你。” “不,不,都是我的错!”御芷然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早知道,我还不如死在那里算了,我真是没用!” 百里卓熙瞪了御九一眼:“这下你高兴了?御九,你的心怎么变得越来越冷硬了?然儿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忍心责怪她!” 御九冷冷扫视了二人一眼,不算阴狠酷戾的眼神,却让百里卓熙和御芷然齐齐一惊,那种仿佛带着血腥杀意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百里卓熙还欲出言责备,这时御九却突然走开,从护卫那里夺过一匹马,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扬鞭的瞬间,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百里倾怀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所有人一同陪葬!”说罢,策马而去。 御九很后悔。 早就知道百里家的人,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她竟还安心将百里倾怀交给他们! 从头至尾,错的不是百里卓熙,也不是御芷然,而是自己。 抱着侥幸心理的自己! 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几分钟,几秒钟,她都不该把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交给那群没有良心的畜生! 都怪自己! 怪自己太相信他们! 百里倾怀,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雨越下越大,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着,迷蒙了她的眼睛。 但她不敢放松,双眼睁得大大的,哪怕雨水蛰得眼睛生疼,也不敢闭上,生怕会错过有用的线索。 “轰隆”一声,像是天际被炸开了一个口子,道路两旁的山坡上,大片的土黄色洪流朝着山下呼啸而来。 是泥石流! 御九大惊,连忙拽紧缰绳,防止马匹受惊。 “百里倾怀!你在哪里?百里倾怀!”一边策马疾奔,躲避那些滑坡的泥石流,一边扬声大喊。 空旷的山谷间,只能听见淅沥的雨声,以及自己的回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 来到那个百里卓熙所说临时用来避雨的小茅屋,里面却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该不会,不会……他已经被卷入洪流中了吧? 御九不敢想象,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心底,更是冷澈一片。 “百里倾怀!”她不肯放弃,依旧在不停地沿路寻找。 虽然害怕,但却有种感觉,那个男子还活着,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死掉的人。 终于,在她几乎精疲力尽的时候,前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霜白。 她连忙下马,疾奔上前:“百里倾怀!” 将倒地的男子扶起,结果看到对方的脸容时,漫天彻地的绝望陡然袭来。 不是他。 为什么会不是他?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那哪个人才是他?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百里倾怀!”忍不住失声痛呼。 “咳咳……你不用叫得这么大声我也……咳咳……我也能听得见……” 沉幽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虚弱,却极为清晰。 御九猛地转过身去,禁不住热泪盈眶。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8章 不是病而是毒 “太好了,你没事!”御九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百里倾怀怔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这丫头,也太热情了。 迟疑了以下,伸出手,反手将她拥住:“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她松开他:“我来找你啊!”她四下环顾一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其他人都去避雨了。”才怪,全被他嫌吵,一掌给打晕了。 现在,估计没几个活着了。 御九一听,顿时恼了:“他们去避雨,也不带着你一起走?简直猪狗不如!” 百里倾怀好脾气地笑:“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确迫不得已,他那一掌虽然没怎么用力,但没有强大内力支撑的话,根本招架不住。 “什么迫不得已!分明就是欺人太甚!”想到百里卓熙和御芷然的态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安抚她,“没关系,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哪里好了?脸白成这样,说话都有气无力。 她站起身,这个地方地势较高,相对安全,但也不能保证,泥石流一定不会影响到这边。 “你还能走吗?”她看着他问。 他的轮椅似乎出了些问题,而且这种鬼天气,也用不上轮椅。 他两手撑着地面,努力站起:“可以的。” 可以个屁! 看他这幅艰难模样,她都替他着急。 天空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对面的山坡上,发出轰隆的巨响,黑压压的一片洪流,呼啸着朝山下袭来。 御九道:“先找个地方躲躲,等暴雨停了再出发。” 看到那副如末日般的景象,百里倾怀赞同道:“的确该躲一下。” 御九看他一眼,背过身去:“我背你。” 背他?就她那小身板,想也不想拒绝道:“不行,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让你来背。” 御九坚持:“那有什么关系?你腿脚不便,总不能让你来背我吧?”她扬扬下巴:“快点,你也不想咱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看着她瘦弱窄小却充满了力量感的脊背,他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趴在了她的身上。 唔…… 百里倾怀这家伙看上清瘦单薄,没想到竟然还不轻,压得她脊椎都快弯了。 看出她的勉强,他却没有从她背上下来,只问:“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她豪气干云,不就是重了点,前世的训练,比这还要严苛,她甚至背过两百斤的沙袋,酷暑当头,跑了整整一万米,几乎晕厥。 他看着她细嫩白皙的脖子,一头长发因为沾了雨水的原因,全部黏在肌肤上。 他伸手替她撩开,这辈子,他没有与任何女人这般亲近过,也没有哪个女子,会这样无条件地爱护他,珍惜他。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赤凉摄政王手握重权,权势滔天,真正的万万人之上,一手遮天。 可若是除去那层身份,又有几人,会护他爱他,敬他惜他? 有时候,会觉得她很傻,但又不受控制地,贪恋她这一分“傻”气。 好几次差点脱口问出,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希望终有一日,可以亲口向她问出这个问题。 她一步一步,走得虽然艰难,却非常坚定。 这个小小的身体里,究竟装着怎样一个强大的灵魂! “阿九,走不动的话就别勉强了。” 她的眼睛被雨水蒙住,勉强掀开一条缝:“没事,等走得高一点,我们再休息。” 一开始只是存了捉弄的心思,此刻看她这般认真,却有些于心不忍了:“阿九,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那里躲一躲吧。” 顺着他所指,果然看到有个不太明显的洞窟,洞窟前缠满了藤蔓,若不是这场暴雨,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那是个山洞。 “好。”作为暂时的避难场所,那个山洞的确很不错。 拨开挡在山洞前的藤蔓,御九背着百里倾怀走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而且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腐臭气味,御九屏着气,险些叫那气味给熏晕过去。 洞穴很大也很深,走了一段,隐约有些微的亮光,从头顶的方向照射而下。 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线,她才发现,地上堆满了各种动物的尸骸,看来那股恶臭,就是这些尸骸发出来的。 走到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她将百里倾怀放下,正要告诉他安全了时,却见他紧闭着双眸,好似已经昏迷过去。 她骇了一跳,上前抓住他的双手,一阵寒意渗骨的冷气,顿时顺着她的掌心,传遍了全身。 不好,他竟然又发病了! “喂,你别给我开玩笑,这个时候我到哪给你找大夫去?”她急得冷汗直冒,紧紧抱住他,想用身体煨热他,却发现只是杯水车薪。 “你这到底是个什么病?怎么说发作就发作,好歹给我点提示啊!” 正抱怨时,一个如鬼魅般的嘶哑声音,从身后的黑暗角落幽幽传来:“嘿嘿,小女娃,这个男人得的可不是病,而是中了毒,一种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霸道寒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69章 树中怪人 御九吓了一跳,本以为这么隐蔽的山洞里,肯定不会有人,若非她是个无神论者,说不定真的会被吓死。 转过身去,眯了眯眼,朝那片阴湿的黑暗望去。 这一看,她更是骇然! 那……还是个人吗? 乍一看像人,但仔细一看,她的下半截身体,似乎已经与树木藤蔓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虽然很难相信,但她还是不禁猜测,眼前这半人半树的奇怪生物,该不会是树精化形的妖怪吧? “小女娃,你的父母难道没有教过你要尊敬长辈吗?”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说话语气很是狂傲。 御九最讨厌倚老卖老,闻言冷笑:“老太婆,一定是你太讨厌了,才会被人困在这里。”虽然一开始挺惊骇的,但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那个半人半树的怪人,实际上是因为行动不便,常年待在同一个地方,所以跟树藤融合在一起了。 “小女娃,既然不懂尊敬前辈,那老身只好代你的父母来教训教训你了。”话音刚落,御九便感觉左边脸颊,被狠狠抽了一下。 她愕然,刚才分明什么都看不见,那条打在自己脸上的鞭子,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用什么打的我?” 老太婆不理会她,仍是用冷傲的语气对她道:“叫一声前辈,态度恭敬些,这样的话,老身不但不会杀你,说不定,还会帮你救那个男人。” 御九心头动了动,脸上现出惊喜来,但对方一个常年被困在洞窟中行动不便的老太婆,真的能帮她救百里倾怀? 她表示怀疑:“如果你真的这么能耐,为什么不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女娃,你还太小,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老身不是不能离开,而是不想离开。” 她嗤笑:“走不了就说走不了,打肿脸充胖子有意思么?” “啪!” 毫无预兆的,她的脸上,又挨了狠狠一鞭子。 她有些恼了:“喂,臭老太婆,你到底耍的什么花招,再敢动我一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啪!”回应她的,是比前两次还要狠的抽打,脸颊手臂还有背部,都遭到了攻击。 她连连倒吸冷气,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和手臂,警惕地盯着对面:“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身说了,只要你乖乖叫我一声前辈,再跪下给我磕个头,老身就饶过你。” 御九瞪大眼,觉得对方简直厚颜无耻:“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给你磕头?”她的口气也很狂妄。 老太婆发出桀桀的怪笑,“好个嘴硬的丫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言毕,从她所在的方位,突然爆射出无数绿色的藤蔓,将御九牢牢缠住,吊在了半空。 这时,御九才终于明白,刚才连续抽打自己的不是鞭子,而是这些藤蔓。 惊讶代替了恐惧,这个老太婆,竟然可以随意控制藤蔓来攻击敌人,这种离奇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非亲眼看到,她一定不会相信。 “小女娃,老身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但那个男人,可是马上就要死了!” 御九心头狠狠一震,拼命挣扎起来:“要杀要剐随你便,但先让我救我相公!” “哦?他是你的相公?可惜,可惜啊……” 御九气急败坏,“你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守寡了。” “呸!你少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那便等着瞧,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御九急了,百里倾怀这一次发病,显然比上回要严重得多,那老太婆并非危言耸听,若不赶紧救治,他怕是真的要魂归离恨天。 “你……你有办法救他?” “小女娃,你就是用这种口气,跟老身说话的?”对方那得意的口吻,简直能把人气死。 御九深吸口气,决定先不跟她一般计较,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会用自己和百里倾怀的生命拿来开玩笑。 “前辈,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口出狂言,还望您看在我年少不懂事的份上,切莫与我一般计较。” 老太婆嘿嘿一笑:“倒是个识时务的,也罢,老身今日心情好,就帮你一回。” 紧紧缠住她的藤蔓陡然一松,她自半空坠落,险些摔成脑震荡。 强忍着晕眩感,她从地上爬起:“前辈刚才说,相公并非得了病,而是中了毒,此言何意?” 老太婆操着粗嘎的嗓音道:“没有什么意思,中毒就是中毒,你难道不知?” 靠!我特喵知道的话还需要问你吗? 好吧,为了救百里倾怀,她忍。 “相公说,这是他幼时患上的一种疾病,无药可医。” 老太婆发出不屑的嗤笑:“无知!千幻雪凝的毒,岂是区区药石可解的?” “那该如何是好?”她才懒得管是什么毒,她只想知道,该怎么治。 “你先脱了他的上衣。” 御九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古怪的老太婆身上,闻言,立马扒掉了百里倾怀的外衫。 “再脱。” 喂喂喂,你确定不是故意在占百里倾怀的便宜? 心中虽在腹诽,手下却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扒光了百里倾怀的所有衣物,只剩下一条亵裤。 “嗯?”一缕光束,正好打在了百里倾怀的后背,光滑的肌肤上,竟然有个巴掌大小的血红色刻印。 老太婆的口吻带了些古怪:“小女娃,原来你相公是个昆奴。”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0章 无法磨灭的刻印 御九知道什么是昆奴。 比奴隶还不如的一类人。 没有自由,没有思想,没有未来。 是三州大陆,最为卑贱的存在。 昆奴的主人,对昆奴拥有绝对的所有权,不但可以任意打骂,甚至可以随意夺取他们的性命。 包括他们的儿女,也是奴隶主的财产,可以任由奴隶主处置。 他们生来卑微,只要被打上昆奴的烙印,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百里倾怀在忠毅侯府虽然没什么地位,总是被欺辱嘲笑,但比起昆奴这样低贱的存在,却不知要高贵多少,怎么可能会是昆奴? 想也不想便反驳:“不可能,他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与昆奴没有丝毫关系。” 老太婆用藤条指了指他的后背,笃定道:“他就是昆奴,这个刻印,便是证据。” 御九朝他背后的血色刻印看了眼,依旧坚持己见:“他不是。” “嘿嘿,小女娃,老身我见多识广,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要多,他是不是昆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听老太婆的口吻,不像危言耸听。 “这个刻印,并不能说明什么。” “小女娃,你知道什么是昆奴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奴隶么?” “说奴隶,也没什么错,但比起一般的奴隶,昆奴的命运,更为悲惨。很多昆奴,从生下来,就被打上了主人的烙印,你可知道,这烙印,是如何刻上去的?” 御九摇头:“不知。” 老太婆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是用一种细长的锋利刀片,生生将肉剜掉,然后浇上铁水,使其溃烂,最后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有很多人撑不住,没等烙印形成,便活生生被被痛死。”她再次指了指百里倾怀背上的刻痕:“这样的伤痕,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消除,他应该尝试了很多方法,虽然这刻痕淡了些,但还是顽固地留在了他的身上。” 御九看着百里倾怀背上的血红色刻痕,心忽然一阵揪痛:“也许,这是个误会。” “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图案,实际上是一个字。”老太婆侃侃而道:“奴隶主为了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会用一种古老文字,在奴隶的身上刻下自己的姓氏,这种文字,我曾在一个昆奴的身上见过。” 手指轻轻抚过那个血色的刻痕,其上凹凸不平,很是粗糙。 嘴上说着不信,但实际上,她却已经认同了老太婆所说的话。 只是,百里倾怀身为忠毅侯府的大少爷,身上怎么会留有昆奴的痕迹?难道,他曾经,真的是昆奴出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论什么人,一旦成为昆奴,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不,除了一个人。 一个令全天下都为之震慑的人。 赤凉摄政王。 “他是不是昆奴,我并不在乎。”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黑暗,眼神熠熠:“我关心的,只有他的生死。” “小女娃,你可知,中了千幻雪凝的毒,是根本没有办法医治的?”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就不信,他这毒真的无药可解。” 闻言,老太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就如粗粝的沙石在互相摩擦:“小女娃,真不知是该说你有胆识,还是太天真,不过,你说得倒也不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能找到血炎玄芝草,这个男人就有救。” 御九眼神一亮,追问:“这个血炎玄芝草在什么地方?” 老太婆笑了一声,泼她一头冷水:“我也不知,这种药草,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据说,亲眼得见者,全天下不超过三人。” 谁知御九并未因此而气馁,“没关系,只要有人见过,就一定能找得到。” “女娃,不是老身故意打击你,就算你能找到血炎玄芝草,这个男人,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帮我救他?” “老身是答应过你,但最多只能帮他延续几个月的生命,千幻雪凝的毒,已经侵入他的心脉,若是身怀武功之人,或许还能以真力护住心脉,多维持一段时间,即便如此,也只是杯水车薪。” “前辈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御九开始讨好起对方:“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帮他延续生命的办法。” 老太婆对她的马屁似乎很受用:“女娃,算你有见识。”她道,“把他扶起来。” 御九闻言照做,刚扶起百里倾怀,就见一道紫色的烟雾,顺着藤条,径直钻入百里倾怀的胸口。 不到片刻,他的脸色,包括身上的肌肤,都由雪白变为青紫,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她骇然:“你对他做了什么?” “自然是下毒。” “下毒?”她咬着后槽牙,眼神泛着冷光:“你在耍我?” “耍你?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跟我有关系么?”她看了眼百里倾怀越发恐怖的面色:“他若死了,你也别想活。” “哈哈哈,臭丫头,好大的口气。”一股强大的杀意,自老太婆所在的方位弥漫而出,“放眼整个江湖,还没有人敢对我冷萧玉说这样的话,你,是第一个。” 冷萧玉? 对这个名字,御九不陌生,前几天,还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到过—— 那个二十多年前,叱咤江湖,因一次出手毒死整整三千武林人士,从而遭到全武林追杀的毒娘子冷萧玉!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1章 做她的继承人? 江湖上的人都把冷萧玉形容的神乎其神,想给谁下毒就给谁下毒,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有人甚至说,她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带着剧毒,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一辈子连个男人都没有,因为但凡跟她亲近的人,都会死在她的剧毒之下。 没见到冷萧玉之前,她对于这些传说,虽不全信,但也至少信了一半。 但现在。 她可以确定江湖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 一片黑暗中,她看到冷萧玉的周身,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紫色雾气,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她身边的那些藤蔓,也笼罩着一层淡薄的紫雾。 原来,冷萧玉就是用那片紫色的毒雾,来操控藤蔓的。 在她的脚下,还有一堆动物的尸骸,有些是死去很久的,有些是刚死去的。 黑暗中响起一阵古怪的声响,原来是一条花斑响尾蛇,正擦着岩壁,朝冷萧玉所在的方向蜿蜒盘旋而去,可刚爬到她的头顶,便从顶端的岩壁直直坠落,只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御九看得呆住,这女人简直就是个超大型的移动毒气弹,但凡她经过之处,所有生物,寸草不留。 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即便如此,我也能在你向我下毒之前,先了结了你。” 她转动手腕上的袖弩,如此近的距离下,要杀死对方,应该不难。 冷萧玉却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小女娃,怪不得你如此嚣张,原来你竟是巫娥的族人。” 冷萧玉应该是误会了,但御九也懒得解释:“你到底把我相公如何了?” “老身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你给他下毒。” “没错。” “为什么?” 冷萧玉定定看了她一阵,道:“女娃,老身看你资质不错,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御九皱眉,虽然对方给了自己选择的余地,但怎么看怎么像是逼迫,“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好办。”冷萧玉周身的紫色雾气陡然暴涨:“老身便将你,和你相公二人,永远留在此处。” 紫色的迷雾,已经快要接近昏迷中的百里倾怀,并且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虽然她嘴上说得自信满满,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把握,在毫发无伤的情形下,杀死冷萧玉。 “要我答应什么?” 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那些紫色的迷雾,便停止了扩张。 御九心头越发绝望,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连三千武林人士都折在了她的手上,自己更没取胜的可能。 冷萧玉道:“老身在这里待了二十年,为的就是有机会,将这一身毒功传下去。” 御九听出了些名堂:“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来做你的继承人吧?” 冷萧玉大笑道:“女娃倒是聪明。” “我能拒绝吗?”虽然她很羡慕女人的实力,但若是一辈子都不能与人亲近,那该多么悲惨。 冷萧玉冷笑:“你以为你有拒绝的资格吗?” 她无辜摊手:“听过强买强卖,还真没见过强迫别人做自己继承人的。”她想了想,尽量和颜悦色道:“这样吧,等我离开这里后,我想方设法,给你找个合适的继承人来,你看怎么样?” 冷萧玉沉默下来,御九以为她答应了,谁料,刚朝百里倾怀走了一步,一支藤条就飞快射来,肩头处顿时一阵麻痛。 她疼得连连吸气,“你神经病啊!” 冷萧玉寒声道:“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一炷香时间内,你就会因五脏衰竭而死。” 妈的!这冷萧玉不但浑身是毒,连脑子都带毒!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我都答应帮你找继承人了,你还想怎样?” 冷萧玉不理会她的怒吼,慢条斯理道:“小女娃,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答不答应老身的条件?” “我……”不答应三个字,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万万不能不在乎百里倾怀。 怎么办呢? 她讨厌这种被动的形势,但自己和冷萧玉实力悬殊巨大,根本就没有办法胜过她,似乎,真的只有妥协这条路。 正想着,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大概那个古怪的印记又出现了吧。 “生死结!”冷萧玉发出一声惊呼,连嗓音都带着颤抖:“竟然是生死结,生死结……” 御九懒得管什么生死结,她现在中了毒,脖子上又火辣辣的痛,心里更是因为担心百里倾怀而焦躁难耐,别提有多苦逼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天助我也!”冷萧玉仰头狂笑,激动不已:“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见到生死结……”无数藤条狂舞,将痛苦趴伏在地上的御九牢牢缠住:“女娃,这都是天意,你就遵从了这份天意吧!” 什么天意不天意!她御九从来不信这套,死老太婆,发什么疯,还不赶紧放开她! 手指微动,滑出袖中匕首,刚要刺进离自己最近的那支藤条,身体突然一阵麻痹,刹时间,仿佛滚烫的岩浆被灌进了血管中,烧得她浑身发烫,双目血红。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2章 毕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她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缠在身上的藤条陡然一松,她颓然落地。 死老太婆,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摔了。 从地上爬起,她发现,自己身上的那股热烫竟然奇迹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心旷神怡的舒爽。 “咳咳……”但是胸口这里,却憋闷得很:“老太婆,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似然骤然失去水分和养料的植物,冷萧玉无力的垂着脑袋,围绕在她周身的那层紫色烟雾也消失不见了,她艰难地开口:“自然是将我毕生功力,都传给了你。” 什么! 御九险些跳起来! 她竟然真的把毒功都传给了自己! “女娃,你比谁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相公下毒吗?”冷萧玉连声音,都变得孱弱无力:“你去看看他。” 闻言,御九连忙扶起倒地的百里倾怀,在扶起他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之前他身上几乎能将人冻僵的冷意,已经消散了。 此刻,他的脸色虽依旧苍白,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呼吸也变得均匀沉稳。 她愕然:“怎么会……” “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好比阴阳之道,而医术和毒术,并非两个截然不同的对立面,有的时候,两者相辅相成,阴阳相融……”冷萧玉的声音越来越低:“以毒攻毒,便是医毒相融的一部分……小女娃,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只不过……” 说到这里,冷萧玉忽然顿住。 御九等不到她的后话,不由得站起身,朝她靠近了一些。 冷萧玉花白的长发下,是一张衰老憔悴的脸孔。 江湖上传言,毒娘子冷萧玉一身媚骨,天资绝色,当可称得上毒蝎美人的称号。 然而,在这张苍老衰败的脸孔上,御九看不到任何绝丽妩媚的影子。 她似乎被困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她已经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或许,她不想离开的原因,正是如此。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人心还要毒的。 冷萧玉身毒心却不毒,而有些人,看似冰清玉洁,胸腔里那颗心,却是五毒俱全。 抬起手,抚上她未来得及合上的眼皮。 虽然冷萧玉有些讨厌,有些狂妄,有些强人所难,但御九还是打心眼里敬佩她。 而从她最后的话语当中,御九到了一个重要讯息——以毒攻毒,以毒代医。 既然百里倾怀身上的毒无药可解,或许,可以用与千幻雪凝毒性相当的另一种毒药,来缓解他体内的寒毒。 一者为阴,一者为阳。 阴阳相融。 没错,正是这样! “多谢你,冷前辈。”御九跪下来,恭恭敬敬对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冷萧玉磕了三个头。 恰在此时,洞窟外雨势渐止,日光破云而出,万道金芒洒向人间大地。 一束炽热天光,从头顶的缝隙照射进来,阴暗的洞穴,顿时被明亮的光芒所充盈。 柳暗花明,死局逢生。 一声闷哼,百里倾怀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这里是……” 她上前将他扶起:“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移至自己的胸前:“阿九,你为什么脱我的衣服?” 御九理所当然道:“帮你治病啊!” “治病?”他偏着脑袋,似乎在思索什么,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透明的浅白色:“治病为什么要脱衣服?” “因为……”御九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时,他却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她:“阿九,你是在提醒,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吗?” 诶?洞房花烛夜?他的脑洞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那个,其实……” “阿九。”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毕生难忘”四个字,而且口吻也怪怪的,像是调侃,又像是发誓,她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别、别闹。”她扯下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一点,就要去阎王跟前报道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寒毒发作时的情形,但想来也极为凶险,“当然知道。”他停了停,抬起头来:“但我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不同于自己,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也会有贪恋的人和物:“你答应过我,会一辈子保护我。” 她是这么说过,但总觉得,他现在的态度,和一开始有些不同。 “为什么骗我?” “骗你?” “对。”她带着一丝愠恼望着他,径直望进他的眼底:“你根本不是患了病,而是中了一种毒,一种叫千幻雪凝的毒。” 听她问自己为何骗她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惊惧,害怕她已经揭穿了自己的身份,怕她因此而与自己断绝关系,直到她问出后面的话,他紧张的心情,才得以放松。 “我没有骗你。”他轻轻道:“这的确是一种病,一种自娘胎里带来的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3章 越来越有兴趣 原来如此。 他所中的毒,并非后天所染,真正中毒的人,是他的母亲,寒毒通过母体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前几年的时候,毒性还很弱,几乎对他的身体没有影响,直到他十岁那年,寒毒第一次发作,他才开始了这漫长的,与生死之间的对抗。 “阿九,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毒?”如果没有人告诉她,她是绝对不会发现其中端倪的。 御九犹豫了一下,道:“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指指冷萧玉的尸体:“是她告诉我的。” 顺着御九所指,百里倾怀的眸光陡然一窒:“是她?冷萧玉?” “你认识她?”御九很惊讶,冷萧玉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二十余载了,百里倾怀应该不会认得她才对。 百里倾怀一边穿衣一边道:“我曾在一张江湖悬赏令上,看到过她。” 江湖悬赏令?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公子,加上身体孱弱,腿脚不便,是怎么见识到江湖悬赏令的? 说实话,对于这个说法,御九一个字都不信。 但因为百里倾怀,无论心里有多少疑点,她都不会怀疑他。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闯进来,根本不会知道江湖门派追杀了几十年的人,就藏在这里。”她伸手扶起百里倾怀:“天晴了,我们走吧。” “阿九。”他握住她的腕脉。 “怎么了?” “你……”不对,掌心下的感觉非常不对,她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气息,正在横冲直撞,疯狂地寻找突破口。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她笑笑,最终还是隐瞒了冷萧玉将毒功传给自己的事。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他放开她,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没有继续追问:“没有就好,冷萧玉是令全江湖都闻之丧胆的女魔头,好在她已经毒功尽散,否则,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御九有些心虚,冷萧玉之所以毒功尽散,是因为她把所有功力都传给自己了。 忽然觉得这事,有点像是天方夜谭,莫名其妙来到一个山洞,莫名其面碰见某个武林高手,这个武林高手还莫名其妙看中了自己,要把毕生功力传给自己。 有点武侠的感觉。 这种事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认为对方在吹牛逼。 “还是让我背你吧。”此时的御九,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与来的时候,好似判若两人。 “阿九,还是别勉强了……” “不勉强。”她二话不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背上一搁。 百里倾怀眼神闪了闪,她的力气怎么变得如此大了? 将他背出山洞,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外面变得狼藉一片,到处都是倒塌的树木。 正思索该怎么回去时,远处有人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远远地打着招呼:“喂,喂,你们会骑马吗?” 御九背着百里倾怀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人是百里卓熙的一个远方堂哥,这次与他们一同前去祭祖。 她点头:“我会。” 那人喜不自胜:“太好了。”说着,他扒住马鞍,动作笨拙地爬上马背:“快,你先送我回去!” 御九微微一笑,将百里倾怀放在一旁的大石头边,“稍等我一下。” 百里倾怀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她绝对不会丢下自己,所以也就没有询问。 御九交代好一切后,走到马匹旁,翻身而上。 没等对方坐稳,就猛地一夹马腹,马匹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身后的人抱怨道:“你就不能骑得慢点,我差点摔下去!” 御九冷笑一声,没说话。 又是猛地一夹马腹,马匹冲上对面的高坡,穿梭在横七竖八的树枝间,她伏低身子,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枝杈,身后的人又开始大声抱怨:“你会不会骑马!想害死我不成?停停停,快停下!” 御九哪里肯听他的,速度不减反增,前方就是一处陡坡,眼看马匹就要径直冲下去,御九猛地一拉缰绳,马匹一声长嘶,生生停在了原地,而身后的男子,却由于惯性猛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伴随着惨叫声,落到了山崖之下的泥泞中。 御九嗤的一笑,调转马头,策马回到了百里倾怀身边。 “走吧。” “那位公子呢?”他问。 “他?”御九伸手,朝远处随手一指:“大概见阎王去了。” 他垂下头,掩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怎么办?自己对她的兴趣,好像越来越浓了。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4章 我已经移情别恋 御九和百里倾怀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略微黯淡下来。 百里卓熙正寸步不离地陪着御芷然,说是受了伤,不过是脚踝被树枝割伤,加上一点点的扭伤,并无大碍。 “然儿,尝尝这个。”剥开一颗荔枝,百里卓熙温柔地递到御芷然唇边。 荔枝产于岭南一代,京城鲜少能见到这种水果,除了皇家的人能有幸享用,普通百姓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张开樱唇,就着百里卓熙的手,在荔枝嫩白的果肉上,轻轻咬了一小口,御芷然满足道:“卓熙哥哥,你对我真好。” 百里卓熙又剥开一颗:“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知道,但是……”御芷然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姐姐和大少爷也不知现在这么样了,我好担心他们。” 说起这事,百里卓熙也有些烦躁,但他尽量克制着情绪,“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瞎操心了。” “卓熙哥哥,如果姐姐和大少爷真的出了事,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推开百里卓熙递来的荔枝,御芷然泫然欲泣:“卓熙哥哥,我们去找姐姐他们好不好?” “然儿。”百里卓熙扶住她:“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人不能太善良,你对别人好,别人不一定会领情,御九身为你的姐姐,不但不为你着想,反而还责怨你,这就是她的不对,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 御芷然哭得越发伤心了,她身子一歪,倒在百里卓熙的怀中,抽噎道:“都怪我,我太没用了……”御九,这都是天意,上天注定,卓熙哥哥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最好就这样死在渣场暴雨中,也免得我动手,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嗯?”揽着她的百里卓熙发出一声惊呼,她诧异,抬起头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 御九?她竟然平安回来了? 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缓缓朝这边而来的两人一骑,御芷然又恨又气,暗自捏紧了拳头。 忠毅侯府一干人等落脚的地方,实际上是个尼姑庵,因为很久都没有收到香火钱,支撑不下去,这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 后来因为此地离百里家的祖坟比较近,忠毅侯便与庵主商量,在每年的祭祖日,对方将此地临时借给他们住些时日,相应的,他会给予一笔可观的银两作为报酬。 此时,大部分人在用过晚膳后,都留在了自己的房间内,而护卫则守在尼姑庵的院墙外,只有几个形单影只的尼姑,偶尔从屋舍前的小路前走过。 御九的视线,穿过屋舍前的窗棂,径直落在坐于窗前软榻上,直对着窗外的芷然脸上。 她的目光,带着血一般的浓浓戾色,似刀尖般,狠狠刺了过来。 御芷然一个哆嗦,将身体朝百里卓熙的怀中缩了缩。 察觉到她的异常,百里卓熙问道:“然儿,怎么了?” 御芷然抱紧他:“卓熙哥哥,姐姐一定恨死我了。” “别怕,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他起誓般,将怀中的女子,又拥紧了些。 “嗯。”御芷然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我相信卓熙哥哥。” “然儿,累了吧?”他垂下头,看着御芷然露出一半的脸庞,柔声道:“累了就睡会儿。” 御芷然点点头:“嗯,是累了。” 百里卓熙将她打横抱起,往卧房内走去。 将她放置在榻上,等她睡熟后,百里卓熙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虽然是盛夏,但山间夜晚寒凉,加之刚下了一场暴雨,空气中透着阴湿的冷意,呵气成霜。 御九等百里倾怀睡下后,披了件斗篷,推门而出。 虽然自己已经得到了冷萧玉的毒功,但究竟该怎么用,她却是一头雾水。 冷萧玉说的没错,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可问题是,她就算想学,也不知该如何学起,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她现在连个领她入门的人都没有。 抬起手掌,试着将气息凝聚在手心处,既然是毒功,定然是由气而发,和内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很浅薄,但她的的确确,在掌心的地方,看到了一层微弱的缭绕紫雾。 正欢喜雀跃时,听到一个声音:“阿九。” 听到那个声音,她险些没把早饭都给吐出来。 回头,看到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百里卓熙,御九脸上才绽出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事么?” 百里卓熙不答,从容行至她的对面,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她一阵恶心,飞快将手抽了出来,若非还没掌握毒功的要领,她非得毒死眼前这个渣男不可:“百里卓熙,你太高估你自己,也太高估我了,这世上没有矢志不渝的誓言,我之前对你的迷恋,完全是一个误会,现在我已经移情别恋,对你没有丝毫感觉,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点,我是个暴脾气,难免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到时,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5章 又来凑热闹 御九觉得自己这番声色俱厉的威胁,做的非常到位,百里卓熙应当会知难而退。 谁知,他竟笑得越发欢愉:“阿九,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对然儿比对你好?” 妈的智障! 老娘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你丫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忘了吃药? 脑残是种病,得治! “百里卓熙,我劝你一句,不要再缠着我。”她目光冷凝,“否则,你定会后悔。” “阿九,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竟然还有这样一面。”百里卓熙满含兴味地看着她:“如果,你是刻意以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御九索性不打算再说一个字,和傻逼讲道理,自己也就成了傻逼。 她转身,打算回房。 这时,身体被一股大力朝后一扯,整个人被百里卓熙揽入怀中,紧紧箍住:“阿九,你生起气来的样子,还真是挺好看的。” 以往,他没少对御九说过甜言蜜语,每一次,她都会又娇羞又紧张地依偎在他怀中,脸上写满了幸福。 本以为她仍会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来,谁知,她竟扬起手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智障!” 百里卓熙愣住了,御九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想中,之前她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恶劣,但他也只是认为,那是她发泄不满的方式而已,一切都为了重新得到他的心。 现在他表态了,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她竟然还端着架子,简直不可理喻! 他抹了把唇角的血迹,这丫头的力气还真是不小,想到成亲当日,她折断自己手指的举动,脸色越发黑沉。 既然她敬酒不吃,想要吃罚酒,那便等着吧,等她哭着来求自己的时候,他绝对会让她悔不当初。 带着怒意离开,没有看到身后的树丛旁,站着一抹娇小的身影。 少女明眸善睐,但眼底,却凝着一抹阴毒的冷光。 御九,是你逼我的。 为什么你已经嫁给百里倾怀,却还要来勾引我的卓熙哥哥?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是喜欢男人吗?那便让你一次享受个够! 御九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被自己恶心的人抱了一下,这种感觉比吃了苍蝇都难受。 沐浴完毕后,她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直接躺在了榻上。 冷萧玉把毒功传给自己,却不告诉自己使用方法,这跟买了电脑却没有网络是一个道理,硬件设施齐全,却没用武之地,等于白搭。 好歹留下一本秘籍之类的,让她钻研钻研,什么都没有,当她是天才啊! 虽然她自认为挺聪明的,但也不能无师自通。 对了,自己脖颈上那个印记出现的时候,冷萧玉好像说了三个字——生死结。 什么生死结? 能吃吗,能看吗,能用来当钱花吗? 什么都不能,她干嘛那么激动! 从榻上坐起,凑到镜子前,雪白的颈项,肤如凝脂,摸了摸,又滑又嫩。 嗯,原主的皮肤还是不错的,但是…… 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个古怪的印记出现。 正奇怪时,听到窗外隐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神色一凛,她飞快闪到窗户后面的阴影下,扣紧了手中的袖弩。 窗外,一个蒙面人正靠在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将管子略尖的一头,伸进窗户里。 一阵粉色的烟雾,飘进屋中。 蒙面人等了一阵,听房中不曾传出任何动静,于是推开窗户,小心翼翼翻了进去。 走到床榻前,正欲伸手撩开被子,忽然觉得脑袋被什么打了一下,接着便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冲到了蒙面人的身前。 “靠!你怎么又来凑热闹?” “本座若是不来,你岂非要平白无故受人欺辱?” “呸!明明是你抢我人头!” “是你动作太慢。” “滚!我她娘的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6章 办事的时候,不喜有人旁观 御九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哪里都能碰见重冥。 这家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一身黑衣的男子,弯身捡起地上的竹管,置于鼻端轻嗅了一下:“***。” “什么?”御九没听清。 重冥晃晃手中的竹管,“媚药的名字。” 御九冷哼:“俗。” “是挺俗,却很有效。” 她斜睨他:“有效?你试过么?” “本座没有试过,却给别人试过。”他笑笑,丢开手中的竹管。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也并不觉得惊讶。 “用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来对付我,无趣。”她踢了踢昏迷的蒙面男子,见他没反应,于是蹲下身,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见状,重冥面具下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这丫头很喜欢扒男人的衣服么? 好在,她没有像对待他一样,将那男人身上的衣服扒个干净,只扒下了外面的夜行衣。 “我有事办,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她速度飞快地将夜行衣套上,扯下对方脸上的面巾,犹豫了好半天。 一想到这幅面巾,跟男人那张油光程亮的大饼脸有过亲密接触,她就恶心得不要不要的。 一旁的重冥非常善解人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副面具给她:“不用谢。” 她理所应当接过:“我也没打算谢。” 戴上面具,刚走了两步,猛地回头:“你干嘛跟着我?” “你办你的事,本座绝不会妨碍你。” 她拧眉,一百个不愿意:“我办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旁观。” “你就当本座是空气好了。” 这人怎么回事?有病?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跟屁虫! “想跟着就跟着吧,但我警告你,不许坏我的事,也不许抢我的人头!”她严肃道。 对方认真点头:“好,听你的。” 答应得这么痛快? 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呢。 算了,不管他了,实在不行,就如他所说,把他当空气好了。 一路潜行至御芷然所在的房间外,远远的,就见身着藕粉色长裙的御芷然站在窗前,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三更半夜不睡觉,一看就有问题。 等消息吗?不好意思,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走到窗前,蹲下身,轻轻在窗棂上扣了两下,御芷然连问都不问,直接推门而出。 “是不是已经成功了?”带着兴奋,她朝御九所在的方位走来。 正要出手将她打昏,却见御芷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御九气得头顶冒烟,朝对面屋舍的某个位置看去,咬牙切齿:“混蛋,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一道黑色流光闪过,耳边传来重冥低低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你的速度太慢,等你向她出手,有可能会惊动到外面的护卫。” “有可能?”她冷笑。 “是的,有可能。” “只是因为有可能,你就擅自替我做决定?”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在本座看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保证万无一失,方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一步错步步错,待事情再无转圜时才后悔,一切都晚了。”他一本正经,口吻十分认真,好似真的再跟她讲道理一般。 御九干笑两声,跟不讲道理的人,讲不清道理,跟太讲道理的人,也讲不清道理,因为他比你还有道理。 上前背起御芷然,头也不回地朝尼姑庵外走去。 身后,一道黑影如影随形。 …… 离尼姑庵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围坐着一群胡髭大汉,其中一个像是首领的独眼男人道:“怎么还没来?” “不会是看那小妞长得美,自己一个人先享用了吧?”另一人接口道。 “他敢!”独眼一声爆喝:“若那小子真一个人吃独食,老子非剁了他不可!” “老大,这桩生意好啊,雇主不但给咱们银子作为报酬,还白送一姑娘。”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凑上前,脸上满是淫邪神态:“老大,等会儿您享用完了,能不能让我第一个来?” 独眼男人哈哈一笑:“铁蛋,你到底是多久没有碰过女人,猴急成这样!” “那个……”叫铁蛋的搓着手,嘿嘿一笑:“我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 话落,众人一阵哄笑。 正要奚落他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背上背着个身姿娇小的姑娘,正朝这边走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7章 心疼是什么感觉 姑娘身姿娇小瘦弱,随着黑衣人走路的动作来回晃悠,看得出,那背着她的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独眼首先站起身,迎了过去,“怎么这么慢?”他伸出手,欲将姑娘从黑衣人的肩头接过去。 没等他出手,黑衣人就抬手往前一丢,那姑娘就被他这么随手丢在了地上。 姑娘虽然昏迷着,但大概是感觉到了疼痛,不自禁拧紧了纤长的柳眉,嘤咛了一声。 一阵倒吸口水的声音,“好美的姑娘!” 铁蛋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老大,是个美人胚子。”说着,又开始搓手,他有个习惯,不管是高兴还是害怕,都喜欢搓手:“咱们兄弟有福了!” 独眼也很兴奋,一把便将地上的姑娘扛起。 刚迈出一步,发现黑衣人没有跟上来,于是道:“蠢货,还站那干什么?赶紧过来!磨磨蹭蹭,现在才把人给带来!” 黑衣人捂着肚子,示意自己要去大解。 独眼不耐烦挥手:“去吧去吧,没福气的蠢货!”说着,扬声道:“不管他了,走,咱们兄弟好好乐一乐!” 黑衣人闻言,抱着肚子,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黑夜,重新归于静谧。 远离了诸人的黑衣人,在一处高坡前站定脚步,望着山下某个方向,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 呵,一群蠢货,连换了人都不知道,白长脑子了。 面具刚取下,身边便飘飘悠悠落下一道黑影:“你这么做,不觉得太缺德了么?” 她斜睨身旁的人:“你心疼了?” 他低低地笑:“心疼?心疼是个什么滋味,本座还真是好奇。” 御九冷嗤:“话别说的这么满,说不定哪一天,你就尝到了心痛欲死的滋味。” 他仍是笑,口吻笃定:“本座认为,不会有这么一天。” 她勾勾唇角,人都是这样,不论什么事情,没有逼到眼前,都不会承认,她也懒得跟他辩驳,“行,你说不会就不会吧。” 他转首看她,月色下,她的脸容几乎与月光的清霜融为一体,曜黑的瞳仁深处,是阴郁冷寂的光泽。 “你这么做,该不会是为了百里倾怀吧?”忽然问出一句。 她猛地侧过脸来,眼中带着探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丫头也太敏感了,他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虽然,这是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疑问。 “本座想知道什么,便知道什么。”他将问题反抛回给她:“你所谓的知道,是指什么?” 这么明显的陷阱,她自然不会掉进去,“虽然你帮过我几次,但我不是你的傀儡,你最好离我远点,不许再监视我的生活。” 他闻言大笑:“好个狂妄的小丫头,你刚才那番话,若换了别人来说,只怕现在已经死在本座的手下了。” 她知道他本事大,若真的硬碰硬,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秒成了渣渣。 但,她就是觉得不爽,就是想质问他,警告他,教训他。 “咻”的一声,一支袖弩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金属面具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如此近的距离,兼之突然出手,即便是重冥,也她这突如其来的杀意给惊了一下。 “女人,你胆子很大。” “你说对了。”她点头,认真道:“我胆子的确大,我胆子若是不大,怎么会答应你,做你的策应呢?” 他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愉悦笑出声来:“好,很好,你若真的惧我如毒蛇猛兽,本座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你。” “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御芷然之前种种陷害,我都能不在乎,唯独这一次。”她眼神蓦地冷了下来:“但凡敢伤害百里倾怀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也包括在内。” 他心头一震,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忽然之间,觉得这般欺骗她的自己有些卑劣,如今她越发在乎他,今后知道真相,就会越发憎恶他。 他竟然开始害怕,怕真相揭开的那一天。 分明,他只是存了玩弄的心思,为何突然之间,就变了意味。 “对了,你对昆奴有了解吗?”突然问出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据我所知,身为昆奴,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一日为奴,代代为奴……”她停了停,扬起一边眉角:“不过有个人却例外。” 他没有接口,好似一旦接口,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样。 “除了赤凉的摄政王,还有谁,是曾为昆奴,之后又重获自由的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轻声道:“也许,有这样的人存在,也许,并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但无论存在与否,这个世界的真理,是永恒不变的。” 她翻了翻眼皮,这家伙跟她玩绕口令不成? “什么真理?” 他转过头去,定定看着她,口中一字一句道:“人,生而自由。” 这回换她怔住,默了好一阵,突然笑道:“没错,人的确生而自由!” 鱼儿能越过海峡,鸟儿能飞过大山。 人,能冲破枷锁,重归自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8章 太狠毒 原定于早晨的祭祖仪式,因为安宁公主的失踪,暂且搁置。 看着众人惊慌失措,到处寻找御芷然的模样,御九就忍不住想笑。 能不着急吗?御芷然若真的失踪了,皇帝焉能饶过忠毅侯府? 好在中午之前,派出去寻找的人便有了消息,不过却是个坏消息。 他们在一处贼窝找到了御芷然,但已经晚了,御芷然清白之身不保,几个贼人也下落不明,只有个叫铁蛋的被捉拿归案。 据铁蛋供述,他们跟御芷然无冤无仇,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付钱给他们的雇主特别吩咐,一定要让那位九姑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们二百两银子作为奖赏。 九姑娘? 他们一行人里,没有哪个人名字中带九的,除了御九以外。 听了铁蛋的供述,事情的始末就很明朗了,有人要陷害御九,结果阴差阳错,闹了乌龙,把无辜的御芷然给牵扯其中,平白毁了清白。 众人唏嘘不已,可怜的安宁公主,这是在代九公主受罪啊。 御九听了想打人,放屁! 分明是御芷然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到任何人。 “佛门清净之地,竟然会有如此龌龊之事发生。”一声叹息,来自于她身旁的百里倾怀。 她看他一眼,虽然他口吻中尽是唏嘘,但脸上却没什么特殊表情:“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世上,越是看上去洁净的东西,就越是肮脏。” 话中有话吗?他假意没有听出:“你太悲观了,这个世上,还是有绝对纯净的心灵。” “你在说你吗?” 他纯净?他不禁在心底暗笑了一声,他若纯净,那这个世上,就没有心肠歹毒的恶人了。 “我不是,但我相信一定会有。” 她不以为然:“就算有,你也遇不到。”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原来是与御芷然回来了。 从人群中看过去,御芷然蓬头垢面,衣衫残破,手臂和脖颈上,还残留着一片格外显眼的青紫色痕迹,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看来那群匪贼,昨天没少折腾她。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么? 人家也算是信守诺言了。 听到消息的百里卓熙也赶了出来,看到御芷然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厌恶的冷光。 没错,是厌恶。 虽然他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御九看出来了。 御芷然看到他,立刻泪盈余睫,娇滴滴唤道:“卓熙哥哥……”她如往常一样,身子软软一歪,便朝着百里卓熙靠去。 原以为对方会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好生安慰,谁知,他竟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了一小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御芷然愣住,他的动作虽小,但御芷然却能敏感的察觉出,他在嫌弃自己。 她忽然觉得冷极了,整个人都要被冻僵。 昨夜的噩梦再次浮现脑海,哭泣求饶都无济于事,那些人,那些人…… 她浑身剧颤,眼睛里写满了惊恐,突然惊叫出声,“别碰我,都别碰我!” 原本搀扶着她的丫鬟被吓了一跳,猛地松开了手,她立足不稳,狠狠跌在了地上。 百里卓熙却没有上前去扶,只厉声呵斥:“怎么服侍公主的?还不赶紧把公主扶起来,一群没用的东西!” 两名丫鬟战战兢兢上前,试图将御芷然搀扶起来,但御芷然却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尖叫着推开了二人,又狠狠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抓了一把,顿时鲜血淋漓。 丫鬟委屈地哭了出来,御芷然随即从地上爬起,飞快冲进对面的屋子,将门落了闩。 百里卓熙头疼不已,看着那个脸被抓破的丫鬟,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哭哭哭,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全都给我滚!”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御九冷笑一声,渣男果然是渣男,百里卓熙可是御芷然亲自挑选的好夫婿,恨不能拴在裤腰带上,生怕被人抢走。 不知今日的她,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 不过后悔也晚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没人帮她吃。 “这个陷害十公主的人,心肠实在是太过歹毒,女子最注重的就是清白,她这么做,等于将十公主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身旁的百里倾怀又开始感概。 御九晃了晃脑袋,深以为然:“说的没错,这个人的心肠的确太过狠毒,十妹妹现在一定是生不如死,太可怜了。” 他斜睨她一眼,见她脸上写满了赞同之色,不禁颤了颤唇角。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演戏,还是真心使然,能把谎话说的如此恳切的人,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我问你件事。”她忽而转过脸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他低首看着怀中的落花,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御九猛地靠近他,两人脸对脸,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指:“你的皮肤为什么那么好,比姑娘家的都细嫩,是怎么保养的?”她笑盈盈的,口出呼出暖暖的气息,软软挠在他的脸上。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她清楚发现,他有一瞬间的紧张。 是紧张自己的暧昧举动,还是在紧张其他事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79章 我不是贾宝玉,你也不是林妹妹 “阿九。”他垂下眼睫,呼吸急促,脸颊潮红,“你……别离我这么近。” 她挑眉:“咋了?” 他颤着眼睫,结巴道:“我、紧张……” “紧张?” “嗯。”他小声应着,脸颊越发红润了,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拳头,也紧张得捏了起来:“我、我心跳得厉害。” 心跳的厉害?她凑近了一听,还真是。 看着他,一脸古怪:“你真没碰过女人?” 他不敢看她:“没……没人愿意……” 没人愿意?分明是你不愿意吧,她就不信,有哪个女人,能接近这个有重度洁癖的家伙。 她稍微移开一些,见他的神色,果然轻松了不少。 说实话,她自己都没把自己当女人看,他竟然会觉得紧张。 这时,一阵风吹过,吹得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你冷吗?”她问。 他摇摇头:“不冷。” 也是,脸红成那样,怎么会冷? 忽然间,脑中冒出一个古怪想法,再一次凑近他,“你热吗?” 他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有点。” 她探手,在他脑门上摸了摸,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神闪了闪:“真的可以!” 他奇怪,“什么真的可以?” 她不回答他,却又朝他靠近了一些。 两人此时的距离,几乎是脸贴着脸,再近一点,就要吻上了。 他僵着身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勾唇一笑,微微偏了偏头,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耳朵,“紧张吗?”她轻轻朝他耳廓中吹气。 他抖了抖,鲜艳的红色,迅速从脖颈,蔓延至耳根处:“阿九,你……你别这样。” “别哪样?”喂喂喂,好糟糕的台词啊,让她不自禁往某个方面去想。 “你这样,我没法好好说话。”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再次探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然后一路向下,细嫩的掌心,贴着他的脖子。 “百里倾怀。”她轻轻唤他。 他哑着嗓音:“怎么?” “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他一噎,什么叫做可爱? “下回你若是毒发,我就用这个法子帮你抵抗寒毒,你说怎么样?” 他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她绕着他鬓边的一束发丝:“只要能救人,都是好法子。” 鼻腔里满满都是她身上的幽香,之前本是为了敷衍她,才故意催动内力,让自己显出羞赧之意,但此刻,面对她的亲近,他倒真的觉得有些紧张难耐。 “阿九,我是个残废。”他刻意强调。 她瞅他一眼,突然噗嗤一笑:“你什么意思?” 他抬眸,无辜回望:“我不想毁了你。” 她笑意越发深了:“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她目光下移,落在他两腿之间:“不过由此看来,你虽然腿残了,那里似乎还是好使的。” 他羞愤不已:“阿九。” 她嬉笑的神色,突然转为严肃:“百里倾怀,我怜你惜你,想要一辈子保护你,但不代表,我会爱上你。”她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哎呀,手感不错呢:“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爱情只是其中之一,我更多的,是把你当亲人看待。” 亲人?有动不动就调戏自己亲人的吗? 他在心中暗暗腹诽,面上却做出一副失落模样:“阿九,你还是嫌弃我,对不对?” 御九一脸黑线。瞧,男人就不能惯,惯多了准出事,就像猫儿一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有了依赖,自此缠着你不放,怎么都摆脱不掉。 “我没有嫌弃你。” “我们是夫妻。” “我没说我们不是夫妻。” “但你只把我当亲人。” “这很正常吧。” “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正常。” 靠!再这么下去,又要变琼瑶剧了。 她当机立断,改了话题:“你身上的寒毒,除了血炎玄芝草能解以外,还有其他法子吗?” “阿九,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改嫁?”他还揪着那个问题不放。 啊啊啊啊!她要疯了! “百里倾怀,你还能不能行了?” 他转动轮椅,背对着她进着了卧房:“你不用回答了,我都明白。” 明白!你明白个屁! 御九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怒吼:“百里倾怀,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以后你少给我胡思乱想,我不是贾宝玉,你也不是林妹妹!” 最后那句话他没听懂,不过有前两句就足够了。 御九,既然是你主动先来招惹我的,那么这辈子,你都休想再离开我。 人生这么寂寞,这么苍白,难得有了五彩缤纷的色彩,绚丽多姿的瑰丽,我又怎会轻易放手呢? 不会,就如当年昆仑之巅,我对老天爷发的誓言。 我会过得比所有人都好,我会摆脱卑微如尘的命运,我会高高在上,睥睨天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0章 分家 回程的时候,御九坚决不肯再和百里倾怀分开乘坐马车。 被坑第一次是无辜,是可怜,被坑第二次就是智障,是愚蠢。 御芷然出了那种事,免不了要被皇帝责问,若是一般的公主倒也罢了,偏偏是皇帝最宠爱的安宁公主,忠毅侯头疼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再去管御九和百里倾怀。 还以为至少能清净一段时间,谁知道第三天,忠毅侯本人就找上门来了。 御九正在陪着百里倾怀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他这人身体不好,腿脚也不便,却特别热爱大自然,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御九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他。 他下剪子的动作流畅无比,极具欣赏性,不像是在修剪花枝,倒像是在习武耍剑。 正看得入迷,两道不和谐的身影插了进来。 一个是忠毅侯百里赋,一个是小侯爷百里卓熙。 “倾怀,为父有话要跟你说。” 呵,口气真大,一来就是我有话跟你说,就算你是这个家的主人,进来之前也该通报一声吧。 百里倾怀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轮椅,目光平淡地看着忠毅侯:“父亲有何吩咐?” 忠毅侯不说话,只瞥了一旁的御九一眼。 意思很明确,这是要御九回避。 御九假装看不懂,依旧托着腮,装天真。 百里倾怀一笑,温声道:“父亲有话不妨直说,阿九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荣辱与共。” 忠毅侯脸色有些不好,冷然哼了一声。 百里倾怀的脾气向来柔和,但与他有过接触的人便知道,在他柔和的外表下,实际上藏着一颗尖锐的心,他能用最平和最温润的话语,将你贬得一文不值,气得七窍生烟,伤得体无完肤。 “安宁公主近来心情不好,病得厉害,大夫说,需要一个清净地好生休养,这片竹林不错,你们暂时把这里让出来,给安宁公主住段时间。” 御九下意识便想说:凭什么? 不过,生生忍住了。 看在百里倾怀的面子上,她就不跟他一般计较,真要计较起来,就不是一般了。 这时,忠毅侯身后的百里卓熙开口道:“我那边的院子暂且有不少空房,大哥和九公主,可以在我那边住段时间。” 很慷慨,很大方,很有作为兄弟的自觉,但是—— “我不同意!”御九毫不犹豫拒绝。 拒绝了?百里卓熙觉得纳闷,她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他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与自己相邻的房间,之前还猜测,她会是何等的欢喜雀跃,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九公主放心,然儿在这里住多久,你们就在我那里住多久,我绝不会反悔。” 御九冷眼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傻逼。 “侯爷。”收回看傻逼的视线,一点点挪到另一个傻逼的脸上:“有件事,我和相公,很早就想跟侯爷商议了。” 忠毅侯看不起百里倾怀,更看不起御九,冷傲道:“你们能有什么事。” 御九站起身,走至忠毅侯面前,明明娇小的身姿,比男人矮了一大截,看上去,却比他还要威武:“我们要分家。” “分家?”忠毅侯明显很惊讶。 “是的,分家。”她强调:“既然侯府的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已经成家,再住在一起,也不太合适,况且……”她别有深意道:“我离开侯府,对于十妹妹的病情,必然大有益处,是吧,小侯爷?” 如被踩到了痛脚,百里卓熙匆匆别开眼,有些慌乱:“九公主说笑了。” “侯爷,此事我与相公心意已决,还望侯爷能够应允。” 忠毅侯转向百里倾怀:“这是你的意思?”他才不信,百里倾怀真的肯离开忠毅侯府。 男子清雅而笑,看向御九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宠溺和依赖:“是,阿九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忠毅侯有些生气,“你们可想好了,一旦离开忠毅侯府,日后你们是死是活,便再与本侯没有任何干系。” 御九笑眯眯道:“自然,这一点请侯爷放心。” “父亲,这样不好吧。”百里卓熙劝道。 被拂了面子的忠毅侯很不高兴,板着脸道:“有什么不好的?这座府邸,包括我的爵位,迟早都是你的,这个废物留在这里,多多少少会影响你的仕途。” 御九仍是笑意不变,眼底的温度,却降到了冰点以下。 废物? 没关系,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迟早有一天,我让你变成真正的废物。 百里卓熙眼看劝不动,只好放弃。 御九是来真的?难道说,自己将她嫁给百里倾怀一事,彻底伤了她的心,于是她便自暴自弃,真的去当百里倾怀的妻子了? 想到自己连个残废都比不过,实在憋屈。 不过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御九就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转而来求他的。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不论你们愿意与否,本侯都要将你二人赶出侯府!”摞下最后一句话,忠毅侯转身大步而去。 百里卓熙假仁假义地喟叹一声:“九公主,大哥,你说你们这是何必呢?也罢,今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这话,其实是对御九说的,但御九压根没听进去。 等百里卓熙离开后,她小心翼翼向百里倾怀问道:“我是不是有些心急了?” 百里倾怀摇摇头:“没有,我也正想提出这件事。” 御九在他身边坐下:“三天时间有些紧张,我们要尽快找到住处才行。” “不用。”他安慰道:“我母亲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处房产,我们住那里即可。” 这么巧?瞌睡遇到枕头了。 “我以为你多少对这里是有些留恋的。”否则,为何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愿离开? 他拿起剪子,继续之前没有做完的活计,“的确有些留恋,留恋他们一看到我,就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御九:“……” 为什么她会有种不是别人在欺辱他,反而是他在欺负别人的错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1章 草菅人命的庸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 不算多么宏伟,但在京都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它的价值可想而知。 更何况,院落虽不大,但其中的布局与设计,却称得上是匠心独运,假山荷塘,应有尽有。 更重要的是,这里离皇城非常近,近到几乎绕过一堵墙,就到了皇宫最外面的宫门。 左边是丞相府,右边是尚书府,前面是济王府,后面…… 诶?后面住着谁来着?在她印象中,这座庭院后面,似乎并没有任何屋舍,为何突然之间,就多出了一座红顶青瓦的府邸? 算了,管他住着谁呢,反正不跟忠毅侯府的人住在一起就行了。 当她真正搬入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太天真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家的后面,竟然住着那个号称武林第一大帮苍龙阁的阁主慕霄? 老天爷为什么无时无刻不想着恶心她? “哟,小九儿,早啊。” 每天出门,必定听到这么一句。 老皇帝是脑子被驴踢了吗?竟然命他在太医院任职,这种人一看就是草菅人命的庸医,老皇帝也不怕被他给治死。 “小九儿,你这是要去哪啊?” 她没好气:“慕太医,你能别再跟着我了吗?”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跟屁虫。 “啧啧。”慕霄亦步亦趋,眼神快速在她脸上打量:“据我观察,你内火旺盛,邪气侵体,阴阳不调,毒热积聚……很不妙啊。” 原本懒得理他,但想到自己最近的确有些燥热难当,气血失调,这家伙或许真有两把刷子? “你会看病?”她停下脚步。 慕霄摸摸鼻子,“我是太医,当然会看病。” 御九犹豫了一下:“那你给我瞧瞧,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慕霄走到她面前,绕着她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哎呀,难说,难说。” 她拧眉:“什么难说?” 他又绕了一圈,停下脚步,突然伸手,按在她太阳穴两侧。 一阵沁凉的感觉,从他指尖处传入,倒是舒服得很。 但舒服的感觉,只是刹那,很快,她就察觉体内的一股灼热气息,猛地涌了上来,额头也是一阵阵的抽痛。 到后来,浑身都痛得难以忍受。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你谋杀啊!” 慕霄笑嘻嘻道:“你这就不懂了,这是本太医的传家本领,一般人我还不给她治呢。” 传家本领? 信他才有鬼! 御九对牟莲华喝道:“给我揍他!” 牟莲华跟在她身边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保护她,一个是替她揍人。 所以,当御九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扬起拳头,狠狠朝着正双手环抱,一边抖腿一边微笑的慕霄。 牟莲华力气大,但速度慢,慕霄轻飘飘往后一退,牟莲华的拳头就打了个空。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牟莲华虽然打空了,但那一拳所携带的劲气,却未消散,狂霸的气流如一道旋风,跟随他缠了上去。 噗噗几声,周遭的青石板路面,都被掀了起来。 一身闷哼,慕霄捂着自己被劲气撑爆的左袖,倒吸冷气:“你这侍从是从哪找来的,简直就是怪物!” “就你这种下三滥的行骗手段,骗骗别人还行,骗我,没门!”她早就看出慕霄是个半吊子,实在搞不明白,皇帝让他在太医院任职,真不怕庸医害人吗? “甭理他了,咱们走吧。”丢下慕霄,御九带着牟莲华扬长而去。 御九离开后,慕霄拍了拍满头满脸的灰尘,郁闷道:“重冥,你这家伙真不够朋友,竟然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交给我来做,阴险小人。” 说完,又一脸凝重。 御九刚才体内那股劲气,着实不一般,之所以会让她觉得疼痛,是因为那股劲气在排斥其他真气的试探。 那股气息看似与她经脉游离,实际上,却是依附着她的身体,以及她的血脉而存在,就像工蜂与蜂巢的关系。 两者相辅相成,相互融合,又相互分离。 虽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御九的体质,的确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在逐渐加剧,好似有什么在催动着这种变化的发生。 一番沉吟,他决定先回太医院,那里有不少医书典籍可供查阅,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看了眼破损的衣袖,惋惜一叹。 他才新做的衣裳啊,只穿了一天,就这么报废了。 抬起手,随意在破裂的部位掸了掸,眼神却蓦地凝住。 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黑线,并渐渐朝着半圆的趋势发展。 这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飞快在手腕的几处穴道疾点数下,暂且抑制住毒素的蔓延。 搞什么鬼?他竟然会中毒? 这世上能在他无所察觉的情形下给他下毒之人,不会超过三个。 那么,这毒究竟是怎么中的? 真是奇怪。 “小姐,那个叫慕霄的,武功不一般。”走在路上,牟莲华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想表达什么?”她觉得自己跟牟莲华之前,肯定隔着一条几千米深的代沟。 “改日找他切磋一番。” 靠!还以为她能说出什独特的见解,结果就是一武痴。 “随你。”她强调:“但是你不能在家里切磋,要切磋,去他家。” “小姐。”牟莲华又道:“你身上有股气息很不对劲。” “是吗?”她停下脚步:“哪里不对劲?” 牟莲华上前一步,还没等接近她,就见她身上冒出一团浓郁的紫雾,迅速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这这这……”她惊呆了,“怎么办怎么办?” 紫雾所过之处,但凡活物,无一存活。 御九吓坏了,冷萧玉把毒功给了她,没告诉她使用方法,也没告诉她克制方法,这会儿突然暴走,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焦灼不已时,她听到了一个少年的怒吼声,接着,一道身影便朝她冲了过来:“坏女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2章 做一回善事 一句话喊完,那少年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不用猜,肯定是中毒了。 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这片毒雾,似乎她越是着急,毒雾的扩散范围,就越是广泛。 这里虽然不是主街,但也经常有人经过,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变成杀人犯,想了想,转身飞快朝着护城河的方面疾奔而去。 那里人烟稀少,就算真的控制不住这片毒雾,也不会伤到无辜行人。 站在河边,她深深吸气。 脚下是湍急的水流,浓紫色的毒雾,大部分都融入到了河流当中,但她始终无法控制毒雾的弥漫。 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漂浮起了无数翻肚皮的死鱼,遥遥看去,甚是壮观。 那个冷萧玉也太不负责任了,把毒功传给自己就算大功告成,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失控,成为第二个被江湖追杀的倒霉蛋吗? 显然,她是不在乎的,说不定她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大暴走。 想到那日在洞窟中所见的场景,冷萧玉能自由使用毒雾控制藤蔓,便代表自己体内的毒功并非不能控制,不但可以控制,还可以如自己的手脚般,随心所欲的使用,此刻之所以会出现大暴走,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懂控制它的法门,加上过于心急,催动了体内气息的流动,以至于超出了自己抑制的范围。 只要平下心来,让原属于自己的气息,和这股真力相融合,不再彼此排斥,应该就能控制住毒雾的爆发。 找个块干净的空地坐下,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运用瑜伽的理念,全身心地沉浸在大自然当中,进入梵我合一的状态。 这个法子似乎奏效了,当心绪渐渐平静,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的那股力道,也慢慢稳定下来。 当体内的躁动完全平息后,她缓缓睁开。 深深嗅了一口带着微凉水汽的空气,发现不但纠缠自己多日的灼烈沉重感消失了,反而还有种身轻如燕,怡然舒爽之感。 抬起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 顺着她划过的轨迹,半空中多了一个紫色的雾圈,乍一看,有点像是烟圈。 轻轻一拉,又变成了一条直线,再伸手一弹,直线变成无数个紫色的圆点。 成功了! 不是吧,自己简直就是天才!虽然还不能做到冷萧玉那样的地步,但至少已经掌握了要领,只需今后勤加练习便可。 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自己和百里倾怀的新家。 因为前后左右都住着大人物,所以经常会跟某个朝廷大员狭路相逢。 这不,迎面过来的,便是去隔壁丞相府拜访的某官员的轿辇。 贺老头在朝中的威望,仅次于宫沉翊,故而很多人都争前恐后的巴结他,因为宫沉翊那人多多少少有些高冷,每日端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吓退了不少想要跟他套近乎的人。 御九目不斜视,按照在现代的习惯靠右而行,当那轿辇与她擦肩而过时,一个脑袋伸出来,笑着招呼:“这不是九公主吗?真巧啊。” 她站定脚步,朝轿辇中探出的那颗脑袋看去,眯着眼睛想了半点,也没想出这人是谁:“你谁啊?”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是最伤人的。 轿辇中的公子有些失望:“我是皇上寿宴上给你伴奏的徐家小公子?” 徐家小公子? 御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的行列,为什么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哦,是徐家小公子啊。”她干笑两声。 “对对对,就是我,九公主可算是想起来了。” 呵呵,想起来?才怪! 姐姐今天心情好,才勉强给你个面子,要是换了平时,鬼才理你! “有事吗?” 徐小公子挠挠头:“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巧,想请九公主吃顿便饭。” 哈?请她吃饭? 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想了想,痛快应了:“行,就这么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小公子在她身后喊:“那便定在明天吧,明晚酉时,我在望江楼等你。” 也不知御九听到了没有,他喊完这句话后,御九已经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摸摸鼻子,重新坐回去。 徐小公子一头雾水,刚才那个殷勤邀请御九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为什么要说那样一番话,为什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御九的应许? 自己是魔怔了吧。 虽然觉得奇怪,但心底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等会儿从丞相府离开,他就顺道去一趟望江楼,预定个席位。 御九回到家,见牟莲华正站在月洞门前等她,看样子,似乎并未受到毒雾的影响。 “你没事吧?”虽然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御九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 “我没事,有内力护住心脉。”她朝身后一指:“但他中毒过深,必须尽快解毒。” 御九探头朝她身后一看,嘿,原来还有个人。 那是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双目紧阖,脸色发青,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有点眼熟。”她点点头,绕着那少年看了几眼,最后一耸肩:“不过还是记不起来。” “我对他所中之毒束手无策,或许小姐知道该怎么解毒。”毕竟毒气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御九继续耸肩:“我跟他无亲无故,干嘛要救他?” “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甩甩手:“我又不是观世音,也不是圣母玛利亚,做不来普度众生。” 牟莲华急了,冲口道:“人行善事,必有福报,这福报不一定在小姐身上,也许会在你亲近的人身上。” 御九离去的脚步一顿:“说的也是哦,那就把他带到我房间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3章 想死?那就成全 说实话,该怎么解毒,御九也没有成算,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试而已。 站在榻前,运用自己独创的心法,催动体内的毒功。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所以她相信,自己既然能给人下毒,自然也就能给人解毒。 指尖泛起淡淡的紫雾,在半空中缭绕,她继续催动体内的气息,空中的紫雾越来越浓郁,并形成一道螺旋形的线条,朝着少年的眉心处射去。 御九深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着那股力道。 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却不如想象中那么轻松。 看来要做到冷萧玉那样的程度,自己少说还得练上几年。 气息开始有些不稳,横冲直撞的内力压迫着她全身的经脉,难以忍受的疼痛感让她几乎想要立刻放弃,不过想到一旦成功,就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帮百里倾怀缓解体内寒毒,便强行忍了下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气息的深入,她已经可以很轻松的控制自己的力道。 细若游丝的气息,在少年各处穴道探识一番,找到了毒素所在,指尖轻轻一绕,以自己的神识,将那股毒气包裹,再一鼓作气抽离出来。 在剧毒被拔出的瞬间,少年苍白泛青的脸色,便开始好转。 真的成功了? 这也太容易了吧! 冷萧玉果然有眼光,选了自己做她的继承人,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百里卓熙和御芷然那对渣男渣女把百里倾怀丢在半路,她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机缘,得到冷萧玉的毒功。 正想着,那少年竟幽幽醒来,看了眼周遭的环境,脸上满是迷惑:“这是哪里?” 御九好心替他解惑:“这是我家。” 少年转过头来,迷茫的眼睛陡然睁大,指着她惊骇道:“怎么是你!” “咦?”她好奇道:“你认识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认识她,她却不认识的人。 少年握着拳头,恨恨道:“坏女人,就是你害死了我爹!” 哈?坏女人?她明明救了他一命好不好! “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吧。”她倒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少年道。 少年却不买账,猛地从榻上坐起,冲她扑过来:“坏女人,你还我爹爹的性命!” 御九往后挪了一小步,少年扑了个空,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御九弯下身,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小伙子,做人要讲良心,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死你爹爹。” 少年仰起头,愤然道:“就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爹爹也不会被马车撞死!” 闻言,御九眨了眨眼,好像想起什么:“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劫匪的儿子。” “不许你这么说我爹爹!” “少年,你的关注点好像搞错了,撞死你爹的人又不是我,就算你要报仇,也该找马车的主人去报仇,你找我麻烦是几个意思?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少年红了眼睛:“就是你就是你,你这个坏女人!我爹就是因为你,才会跑到街上,被马车撞到!” 御九一开始还有耐心跟他解释,但见他不分青红皂白,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爹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一个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的大男人,不想着怎样好好工作赚钱,只想着不劳而获投机取巧,这样的人,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你也一样,别以为自己很可怜,这世上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我能救你一次,便能再杀你一次,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也没必要替你珍惜。” 御九生气了,非常生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想到百里倾怀的病,想到前世所见种种人间惨剧,这少年和他的父亲,明明拥有别人梦寐以求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却弃如敝屣,不知珍惜,这样的人,还不如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免得浪费粮食浪费空气。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耗费精力去救他。 推门而出,惊讶的发现,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竟然堆满了人。 没错,是堆!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群人,一个个扶着腰捂着肚子鬼哭狼嚎,呻吟不止。 “怎么回事?”御九将目光调向对面正低头拍打灰尘的牟莲华。 没等牟莲华回答,一个倒在地上,穿着太监服,鼻青脸肿的家伙便指着御九大骂:“你……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咱家也敢打,贵妃娘娘不会饶了你们的!” 贵妃娘娘? 据御九所知,皇帝一共只封了两名贵妃,李贵妃在两年前便薨逝了,这个人妖嘴里说的贵妃,总不会是李贵妃,那就只剩下一个薛贵妃了。 薛贵妃竟派人到自己的住处来找麻烦,可以的,看来御芷然还是没有得到教训,竟然伙同薛贵妃一同来针对自己。 原本这件事已经过去,她懒得再多花精力去应付御芷然,不过既然她们这么想死,她就发发善心成全她们。 “喂,起来。”她走到那个太监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 刚好踢在他的伤处,又是一连串的哎呦。 “是不是薛贵妃要见我?”她直接问道。 见她还算识时务,那太监又有了底气,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废话!娘娘给你面子,才会让咱家前来通传。” 她冷笑:“行,那就走吧。” 那太监还打算再耀武扬威一阵,见她直接朝大门外走去,觉得颇为遗憾。 罢了,等去了玉华宫,有你受的。 来到薛贵妃的玉华宫,一身华贵宫装的女人,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吃荔枝,见到她后,只挑了挑眉,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御九,知道本宫今日召你前来的目的吗?” “不知道。” 薛贵妃丢开手中的荔枝,目光带着一股狠辣的意味:“不知道?那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她眉宇间戾气毕现,连装都不打算装了:“来人,给本宫带去刑室,好好拷问,然儿的清白,不能就这么不明白的没了!” 两个膀大腰粗的嬷嬷立刻上前,将御九双手一拧,死死抓住,带向偏殿后的某个地下刑室。 御九被带走后,之前奉命去传唤御九的那个太监凑到薛贵妃身边:“娘娘打算如何拷问?” 尖利的指甲,用力扣入美人榻的木质扶手中,薛贵妃阴狠道:“给本宫狠狠折磨,折磨死了最好。” “是,娘娘。”太监一脸喜气,这下终于可以报仇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4章 鬼才是你的人 御九没想到,在玉华宫内,竟然还藏着一个隐秘的刑室,看来薛贵妃平日里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们两个,给咱家按住了。”薛贵妃的贴身内侍拿起一只类似于老虎钳的铁夹,阴测测地笑着:“咱家早就说了,等进了玉华宫,有你好受的,臭丫头,竟然敢对咱家下这么重的手,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被两个粗使嬷嬷按住的御九,脸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反而唇角微扬,很是愉悦的表情。 当太监拿着铁夹,靠近她的瞬间,她猛地暴起,伴随着三声闷哼,她拍拍手,满意地从地上捡起被那太监丢掉的铁夹:“这玩意挺新奇的,怎么用的?”她拿在手里研究了一阵,点点头,“不管了,一个个试一遍好了。” 刑室外。 薛贵妃仍旧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悠闲地剥着荔枝吃,听到从刑室传来的惨叫声,牵起殷红的嘴唇,笑的得意。 一个不受宠的蠢丫头,也敢跟自己叫板?真是活腻歪了。 等明日御九的尸体冷了,她再让然儿进宫,看到御九惨死的模样,想必然儿一定会很开心。 一边想着,一边咯咯笑出声来。 吃完了荔枝,又去御花园逛了一圈,晚上用完晚膳,薛贵妃便早早睡下了。 这段时间,精神头有些不济,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虽然她现在才三十出头,容貌依旧娇艳明丽,但到底不如十几岁的时候。 加上这些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花费了不少精力,身体每况愈下,就连侍寝,都觉得力不从心。 好在她有安宁公主这个女儿,皇帝向来宠她,自己在皇帝面前也越发得脸。 可她的宝贝女儿,竟然被御九那个小贱人给算计了,然儿来找她的时候,哭得那么惨,她这个做娘的,别提有多心疼了。 这世上没有得罪了她们母女,还能继续逍遥自在的人,玉华宫后的水井里,不知堆满了多少尸体,下一个,就是御九! 从刑室传来的惨叫声渐渐停歇,大概是御九快不行了。 想到终于出了这口恶气,薛贵妃心情大好,甚至不需要宫女再为她贴身守夜,独自在寝殿熟睡过去。 玉华宫外一片安静,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薛贵妃睡得安稳,没有发现,在寝殿的窗棂下,闪过一道黑影。 这道黑影,便是一路从刑室潜行过来的御九。 她靠在墙根,查探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发觉不会有危险时,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只细长的竹管。 这还是上次在尼姑庵时,从贼寇身上搜出来的。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将竹管伸进窗户的缝隙,打开前面的塞子,轻轻吹了口气。 没一会儿,就从房内传来了女人难耐的吟哦声。 重冥说得没错,这媚药的名字是俗,作用却不凡,这么快就起效了。 她邪邪一笑,将竹管揣回怀中,借着夜色的掩映,溜出了玉华宫。 后宫是女人群居的地方,那里没有男人,只有人妖,所以,想找个男人,还真是麻烦。 不过她运气好,刚离开后宫的地界,就看见了一队正在巡逻的侍卫。 其中一人走到一半,捂着肚子道:“哎呦,今天好像吃坏了肚子,不行,我要去趟茅厕,兄弟们先帮我顶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朝着茅厕的方位疾冲而去。 御九转了转眼珠,立马跟了上去。 在臭气熏天的茅厕外等待猎物的事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完全驾轻就熟。 那侍卫一边提裤子,一边从茅厕里走出来,裤子还没提好,就被御九一掌击晕。 借着月光,弯身一看,嘿,还是老熟人了。 这不正是那个在昭明殿前守门的侍卫吗?看来皇帝没有要他的小命,只是将他贬职了而已。 老兄,算你倒霉,咱就是小肚鸡肠的人,得罪我一次,我要你倒霉一辈子。 扛着侍卫,御九飞快潜回了玉华宫,将昏迷中的侍卫丢在了薛贵妃的床榻上。 “你这丫头,又在干这种缺德事。”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近在咫尺。 一转头,对上一张冰冷的金属面具。 靠!为什么到哪都能遇见这家伙?他该不会是鬼魂吧。 “你又跟踪我?”为了不惊动殿外守夜的宫人,她虽然很生气,却仍是竭力压着嗓音。 男人笑笑,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你是本座的人,本座自然要看紧一点。” “呸!”她啐了一口:“鬼才是你的人!” 他微微转动脸庞,目光斜睨着她:“准确说来,你不就是一抹鬼魂?” 她正要说什么,屋内忽然传来某种动静,她连忙将他挤到一旁,伸着脖子往里瞧。 他闷笑出声:“就这么好奇。” 她有些囧,就是好奇怎么样? 前世活了二十几年,没滚过床单,也没见过别人滚床单,除了偶尔看看小黄片以外,她真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 可惜屋子里太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令人浮想联翩的古怪声响。 “既然这么好奇,找人试试不就行了?”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脖颈酥酥痒痒的,这才发现他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口中的热气,透过面具,拂在了她的颈侧。 她伸手推他:“多管闲事。” 他不气馁,再次贴上来:“百里倾怀不行,本座倒是可以勉强牺牲一次。” 她嘴角狂抽:“得了吧您,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他的一只手,毛上她的腰:“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她干笑一声,一把扯下他还在自己腰上的手:“不好意思,我有洁癖。”说着,抽出一条丝帕,在手上擦了擦。 他暗笑,这毛病跟谁学的?不会是自己吧。 “谁在那!”猛地蹦出一个声音,将粉红色的旖旎驱散干净。 原来是个被尿意憋醒,出来小解的太监。 好在那家伙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该干嘛干嘛去了。 御九长舒了口气,好在自己反应快,拉着重冥躲了起来,刚准备松开他,却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掌心下的手,竟冷得像是块冰,寒意渗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5章 她没这个资格! 她转过头去看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因为脸上有面具遮挡,看不到他的表情。 若无其事地松开手,问了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何止手冷。”他的声音比她的表情还要若无其事:“本座的心更冷,你要不要来摸摸?” 扯了扯嘴角,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指指他脸上的面具:“我这个人喜欢以貌取人,你不妨把面具拿下来,如果长得还不错,我可以勉强临幸你一回。” “哦?照你这么说,你决定留下来的原因,是看上了百里倾怀的样貌?” 这一点不可否认,她也没必要假惺惺的拒绝,她向来有事说事,不喜欢自欺欺人:“是又如何?” 不知怎么回事,在她说出这句是又如何时,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忽而间变得有些阴郁,那股子寒意也更强了:“本座还以为,你对那个残废,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 御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是我第三次警告你,不许叫他残废。” 他看着她,眸光似乎有些冷,但冷意中又夹杂着一丝浅浅的暖意。 “看来你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 奇怪,自己对百里倾怀有没有感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觉得自己有些八卦了吗? 正自腹诽时,寝殿内再次传来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古怪声音,御九探头朝窗户里一看,愕然道:“天呐,这俩人的体力也太好了,这都老半天了,还没完事。” 他背靠着墙壁,并没有像她那般好奇地窥探屋内情形:“所谓一夜承欢,正是如此,这也是***的由来。” 她点点头,咂舌道:“这种媚药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效用比伟哥强了不止百倍。” “什么歌?” “说了你也不懂。”她摆摆手。 “你是打算在这里观赏一晚上吗?” 又朝床榻上激烈纠缠的人影看了两眼,她转过身来:“什么时辰了?” 他回道:“已近寅时。” 打了个哈欠:“确实挺晚了。”薛贵妃有力气折腾,她还没力气欣赏呢。 “有件事,本座必须要提醒你。” 面对他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她有些懵:“啥事?” “国师宫沉翊,不是你能招惹的角色,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让自己离宫沉翊远些?那个男人,真有那么可怕吗? 她歪着脑袋,幽幽一笑,“我连你都招惹了,还会怕他吗?” 他斜睨着她,这句话,他可以当做是赞赏么? “小丫头,本座看人比你准,你若是不肯听我劝告,将来吃了亏,可别后悔。” 对于这番教训的口吻,她觉得想笑,事实上,她也的确笑了出来:“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以后离我远点,我不想自己的私生活总是被人打扰。” 他也不生气,唯有覆于脸上的金属面具,在月色下泛着泠泠的寒意:“不知好歹的丫头。” 随他怎么说,左右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谁也没有义务要对另一个人负责。 “我要回刑室待着了。”她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你该干嘛干嘛去。” 他伸手扯了她一下,她纳闷回头:“还有啥事?” 他深深凝视她许久,在她不耐烦之前,低声道了句:“小心点。” 诶? 她不会听错了吧?这家伙是在关心自己吗? 愕着眼,正想再问一遍,证实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时,他已经松开她,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这人真奇怪,好端端的,说什么小心,她是那种不小心的人吗? 摸了摸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一开始凉冰冰的,这会儿却变得犹如火燎。 晃晃脑袋,重冥奇怪,自己好像也开始变得奇怪了。 只是一句小心而已,却让她整颗心,都狠狠颤了颤。 前世她执行过不少危险的任务,火里来水里去,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那时候,只有上级给她的命令和指示,没有人,会对她说一句——小心。 自嘲一笑,难道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太温柔,所以才会生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感伤来? 赶紧打住,这种矫情范不适合自己,太恶心。 回到刑室,两个嬷嬷和那人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用力踢了几脚都没有醒过来,看来那些刑具的杀伤力不小,折磨几下,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找了个角落坐下,脑袋靠在墙上打盹,天快亮了,好戏也马上要上演了。 ……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桌前坐着一个红色的人影。 “你去哪了?我都快等睡着了。” 重冥取下面具,也走到桌前坐下:“看热闹去了。” 慕霄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看热闹?是不放心你那个小妻子,特意跟了去吧?” 心思被拆穿,他却没有半点尴尬:“想个法子,把薛家势力彻底除了。” 慕霄脸上笑意加深,探究的意味越来越浓:“怎么,薛贵妃哪里惹到你了,你这么狠心,要屠人满门。”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啧啧,你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冷酷了,明明面对你那个小妻子的时候,很是温柔体贴……” “慕霄,我背后的刻印,能彻底消除吗?”打断他,忽然问出一句。 慕霄有些惊诧,这个问题,他以前也问过,不过当得知永远无法消除后,就再也没有问过。 以为他已释怀,没想到还一直惦记着。 “彻底消除是不可能的,只能尽可能掩盖。” 他忽而不说话,静静看着茶杯中月亮的倒影,许久后,才沉声一叹,“她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后背的刻印。” “啊?”慕霄怔了一下,随即道:“那她知道你真实身份了?” 他拧眉,摇了摇头:“暂时不知,或许……”他沉吟了一下,口吻带着不确定:“她并不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 “能看懂这个刻痕的人很少,御九身在宫廷,应该更加没有见过。”慕霄给出自己的看法,忽而想到什么,说道:“我昨天得到消息,偃阁打算广募天下英豪,只要能破解他们给出的全部机关,就会以火炎玉作为奖赏。” 他挑挑眉:“这倒是个好机会。” “还有更好的。”慕霄促狭道:“如果最后的胜者是男子,老阁主就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若是女子,就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对方为妻。”说到这里,他故意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听说老阁主的这双儿女,个个绝代风华,容貌出众,尤其是他的女儿,更是倾国倾城,怎么样?心动了吗?娶回去做摄政王妃也挺不错的,对吧?” 他冷嗤。 偃阁大小姐? 她没这个资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6章 后宫势力不再平衡 不知过去多久,半睡半醒中,御九被一阵嘈杂的哭叫声给彻底吵醒,猛地睁开眼,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还望皇上明察!”这声音虽然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伤而有些变调,但御九还是一下就听出,这是薛贵妃的声音。 “贱人!”回应薛贵妃的,是皇帝的一声怒喝,以及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堂堂贵妃,竟如此不知廉耻,来人,给朕拖下去!” “不要啊,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根本就不是认识这个侍卫,一定是皇后,是皇后做的,她看不惯臣妾,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陷害臣妾,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薛贵妃哭得撕心裂肺,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有多么凄惨了。 御九得意地勾起唇角,脑中自动勾画出外面的场景。 大概是薛贵妃闹得动静太大,那个人妖太监竟然醒了过来,迷茫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御九看。 捡起地上一把插满了铁针的木棒,扬手甩在人妖脸上,“看你妹!” 人妖嗷的一声,再次昏迷过去。 同时,外面又响起连续几声清脆的巴掌声:“滚开,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朕拖到冷宫去,谁也不许求情,也不许去看她,敢有违逆者,与贱人同罪!”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冤枉啊,求您了——”薛贵妃凄惶的惨叫声逐渐远去,御九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国师,朕乏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皇帝说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是带着侍人离开了。 国师? 宫沉翊也在吗? 正想着,头顶上方传来一个低醇的声音:“来人,把地窖的门打开。” 她连忙四肢一摊,躺在地上装昏迷。 宫沉翊步下台阶,全然不顾金色的袍摆被地下刑室的灰尘弄脏,“你们暂且在外面候着。”说完,独自一人走入刑室。 目光在刑室内环顾一圈,最后落在御九的身上。 “九公主,不要再装了。” 御九掀了掀眼皮,一动不动。 宫沉翊低笑一声,在她身旁的铁凳子上坐下:“九公主如果不介意,本国师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到你肯醒来为止。” 妈蛋!是谁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宫沉翊就有这个本事! 她一咕噜从地上坐起来,面对宫沉翊别有深意的微笑,一点不尴尬:“国师怎么来了?” 宫沉翊指指角落里昏迷的三人:“这是你的手笔?” 她不回答,只冲他绽放一抹灿烂的笑容。 宫沉翊又用手中的权杖,指了指上面:“那也是你的手笔?” 她笑得更灿烂。 宫沉翊原本漠然的神色,蓦地凝重起来:“九公主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仰首,呆呆道:“我有犯错么?” “扳倒薛贵妃,于你而言,的确颇有益处,但往深远里想,薛贵妃一旦倒下,后宫势力将不再平衡,最受益的,会是谁?” 她想也不想道:“自然是皇后。” 宫沉翊再道:“皇后得益,又意味着什么?” 还是很快给出答案:“意味着太子势大。” 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既然如此,九公主这么做,岂非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她歪着脑袋,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盯着他瞧:“只是让得罪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怎么也算是给自己招惹麻烦?” 已经快要消失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宫沉翊的脸上,他垂目看着御九:“九公主明明什么都明白,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为什么?”说着,他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这个人比较懒,想搞明白的事情自然会明白,不想明白的事情,懒得去动那个脑筋。”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原本两人之间的气场就差不都,御九一站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带着压倒性的威仪。 宫沉翊下意识拧了拧眉头,克制着没有站起:“公主,您难道没有想过,您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就有可能改变整个国家,甚至是天下的格局?” “那又如何?”她耸耸肩,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 “公主莫要忘了,太子并非一个好相与的人。” 他说的没错,太子的确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他若是做了皇帝,怕是有不少人要倒霉,其中,或许也包括自己。 但是—— “他好不好相与,跟我有关系吗?”他走到宫沉翊身前,微微弯下身,明亮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对上他浅褐的眼底,明明是晶亮好看的一双眼睛,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冷意:“实话告诉你,在这个世上,我除了自己的性命,百里倾怀的性命,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哪怕江山易主,天地翻覆,哀鸿遍野,我也无所谓。但若是有人敢招惹到我,哪怕逆天而行,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薛贵妃如此,御芷然如此,太子如此,你亦如此。”说罢,在他愕然震惊的注目下,大摇大摆朝刑室的出口走去。 “多谢国师替我开路,回见。” 宫沉翊静静坐着,始终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好似一尊淡金色的雕塑。 连续昏迷两回的太监呻吟着,又一次醒来,看向宫沉翊的眼神更加迷茫。 “贱奴放肆!”某人起身,反手挥掌,太监一口鲜血喷出,第三次华丽丽的昏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7章 多了个侍童 走在天光明媚的大街上,御九心情格外好。 因为时辰还早,路边的小摊贩还没全部出摊,以往总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很是安宁宽敞。 御九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下,买了两笼灌汤包,这个时辰,百里倾怀应该已经起身了,这包子,就是给他买的。 姚叔自打半个多月前回了老家,就一直没有归来,自己不会管家,也不会煮饭,所以现在家里面一团混乱,早中晚三顿饭,都在外面买着吃,这一点倒和她前世差不多,但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愁,饿一顿饱一顿都无所谓,可现在有个百里倾怀,那家伙身体不好,不能饿着,瞧他那副说两句话就喘的羸弱样子,真怕他哪天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琢磨着,是不是该买几个丫鬟回来,但百里倾怀又不喜欢让女人伺候,那家伙不但生理上有洁癖,精神上更有洁癖,着实麻烦。 实在不行,就买几个手脚伶俐的小厮回来吧,自己虽然不需要人来侍候,但这偌大的院子,还有百里倾怀,都需要有人照料。 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院门,经过柴房的时候,她发现柴房的门竟然是开着的,难道有贼? 最近京城的治安有些差啊,皇城脚下,周边住的又是身份不俗的官员,这样都能进贼,巡夜的卫兵都是都是吃干饭的吧。 蹑手蹑脚朝柴房的位置走去,不知这个小贼离开了没有,说起来也奇怪,这小贼哪不好去,偏偏要躲在柴房,难道说,柴房里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宝贝? 走到门前,闪身而入,果然在角落里躲着一个人影,她并掌成刀,朝着小贼用力劈去。 小贼茫然抬眼,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惊恐。 “怎么是你?”在掌风即将劈砍到对方脑顶前,堪堪停住。 少年似乎吓坏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开口:“姐姐,我、我是等你回来,道、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 “那个大姐姐把什么都告诉我了,那天是我父亲不对,不是小姐姐的错。” 什么大姐姐小姐姐,御九听得有些乱:“你等我一晚上,就是来认错的?” 少年拽着她的裙摆:“小姐姐,你救了我一命,我应该感激你,而不该恩将仇报,骂你坏女人。” 她大概听出些名堂了,半蹲下身,将裙摆从他手里扯出来:“你知道就好,你父亲死得虽然有些冤,但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你可千万不要走他的老路,知道吗?” 少年用力点头:“嗯,我知道,我会好好做事情的。” 御九拍拍他的脑袋,站起身:“这样就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我有事就先走了,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小姐姐。”少年追上来,又攥住了她的裙裾:“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她拧眉,怎么刚夸过他,他就开始搞事? “不行,我说过,我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 “小姐姐,你别走!”少年不依不饶,追在她身后道:“我可以帮你打扫院落,浆洗衣裳,我什么都会做,我……我可以不要一文工钱,只要你让我留下来。” 御九离去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你真的什么都会做?” 少年连连点头:“会,我什么都会!” “会做饭吗?” “会!” “会伺候病人吗?” “会!” “会陪人解闷吗?” “嗯……会!” 御九绕着他走了两圈,突然眼神一亮,打了个响指:“行,那你就留下来吧。” “谢谢小姐姐!” “虽然我答应你留下来,但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做得好,我不但不会赶你走,每个月还会额外给你五两银子做奖励,你若是做的不好,那我就只能把你扫地出门了。” 少年拍着胸脯保证:“小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还有,你要记住一件事,在这个家里,有个叫百里倾怀的哥哥,他才是最重要的人,你凡事都要以他为中心,他说你好,才是真的好,其他的都不作数。” 少年挠了挠头:“他……脾气好吗?” “还可以吧。”她也说不上百里倾怀的脾气是好是坏,有时候感觉他平易近人,温文尔雅,有时候又觉得他咄咄逼人,斤斤计较。 “那……他凶不凶?” 御九沉思了一下,仍是那四个字:“还可以吧。” 凶不凶?说实话,她没见他发过火,但生气的模样,却见识过不止一次。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面对那几个富家子弟言语不堪的讥讽时,他冷如冰刀的眼神。 算不上酷戾,倒也有种慑人之感。 少年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他喜欢喝酒吗?”父亲喝醉酒的时候,总是打他,虽然他知道,那不是父亲的本意,但每一次,他都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到现在,身上还留着很多消退不了的淤青。 御九一时没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呆了一下,道:“大概……不怎么喝吧。”是啊,他喜欢喝酒吗?这个问题,她还真没又问过他。 改日问问。 少年如释重负:“那就好。” 御九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时,随意在他破了一截的袖口处掠过。 “你放心,百里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是吗?”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轻轻颔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肯定:“是的。” 少年笑了起来:“我会好好跟他相处的。” 御九也满意的笑了:“那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海笙。” “海参?” “是海、笙,不是海参。” 无所谓了,管他海参海笙,不就是个名字嘛。 御九对海笙还是挺满意的,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会跟百里倾怀好好相处,她相信他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孩子。 然而—— 某人黑着一张脸,看着站在面前,一脸局促的少年,轻哼了一声:“侍童?我不需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8章 臭脾气 诶?你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 御九温言相劝:“姚叔不在,你身边需要一个能照顾你的人。” 他眼神幽怨地瞅她一眼,照顾他的人?给他添堵还差不多。 也不知她脑袋怎么想的,竟然也不问问自己的意见,就莫名奇妙把陌生人带回家,还是个男的。 他感觉很不高兴。 “不是还有你吗?”他质问:“难道你想甩手不干?”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每当面对他时,就变成了忍者神龟,“我当然会照顾你,但我一个人,难免分身乏术,再说,有些事情,我也不方便做,让海笙来照顾你,最合适不过了。” “我不要。” “你……”忍住忍住,千万不能发脾气,“海笙会做的事情可多了,洗衣服,做饭,陪人聊天,你试试看嘛。” 试试看?当买衣服呢,还试试看。 虽然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以看到少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样子,就觉得来气:“你真把我当残废了不成?什么都要别人来做?” 这人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这么别扭啊。 她深吸口气,决定换个角度来跟他谈判:“其实,我是因为看他可怜,才想把他留下来的。她母亲早逝,几天前父亲又死了,他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赶他出去,无异于谋杀,让他留在这里,不但有了安身的地方,还能帮我们做点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他更是不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她一噎:“我原本就很善良。” 他又是一哼:“总之,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 她觉得头好疼啊,为什么会这样?谁刚才说他脾气好的,分明就是臭的不能再臭! “百里倾怀,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直说吧,到底为什么拒绝?”她终于受不了了。 他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为什么拒绝? 没为什么,就是单纯看那小子不爽而已。 “小姐姐。”海笙抽抽鼻子,他也觉得很委屈,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被人讨厌,他心里也是很不开心的:“你不要为难了,大哥哥不愿意让我留下,那我离开就是了。” 御九一把拽住他,“不许走!”倒不是真可怜他,舍不得他离开,而是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愿就这么半途而废。 他固执,她比他更固执。 看着她紧拽少年的那只手,某人眼底的光泽,瞬间暗了下来。 软的硬的,都用过一遍,他的态度还是那么强硬。御九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找错了方向。 她松开海笙,讨好地蹲在他面前,趴在他的双腿上,仰首看着他。 少女明眸善睐,言笑晏晏,白皙中透着淡淡粉色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引人遐思。 她握住他的一只手,诚挚道:“答应我好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为你多积累一些阴德,想让你活得长长久久。” 他微暗的眸子,蓦地像融进了万千春水,变得明亮轻软。 看着她带着希冀与郑重的眼神,他的心,也不由得软了。 “阿九,你怕我会死,是吗?” 她惶然摇头,急切且坚定道:“不,你不会死!” 他看向站在对面局促不安的海笙,沉沉一叹:“好,就让他留下来吧。” 天呐,他终于妥协了!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该用苦肉计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救下海笙,原本就是为了他,所以也不存在欺骗一说。 有海笙照顾他,她也放心了不少,至少,不会因为自己外出,赶不及回去,而让他饿肚子。 花了一早上的时间,给海笙和百里倾怀分别做思想工作,又给海笙安排好住处,交代好该做的事宜,下午的时候,她带着牟莲华,去了一趟京城最大的藏书阁——明榭书楼。 她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原主的记忆实在有些零碎,加上原主本身的知识面就很狭窄,她想尽快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自己现下的状况,还有其他陌生的东西,就只能依靠这些年代久远的书册典籍。 明榭书楼不但是京城最大的藏书阁,还是整个纪邺,甚至三州大陆最大,藏书量最多的藏书阁。 走进明榭书楼,感觉就像走进了书籍的海洋,放眼望去,全是看不到头的书架书册,有的甚至有几十米高,如高耸入云的天柱,直通九霄。 她难掩赞叹,如果放到现代,绝对能入选吉尼斯记录。 书楼太大,书籍太多,看起来很宏伟,却不利于翻阅,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她才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书。 一共十本,每本都足足有两个拳头那般厚实,记载了三州大陆迄今为止所有已知的毒物毒虫以及毒药。 好在她运气不错,第二本就找到了千幻雪凝的记载,不需要翻完整整十本。 对于千幻雪凝,书上的记载并不多,但就和冷萧玉说的一样,此毒想要彻底驱除,唯有血炎玄芝草,但缓解的办法,却并非只有一种。 其中一种,便是以世上至阳至热的宝物,来缓解寒毒的扩散,维持心脉的顺畅。 书中没有给出至阳至热的宝物是什么,所以,她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找到一本记载稀世珍宝的书籍,刚看到火炎玉三个字,眼前原本明亮的光线,忽而暗了下来。 抬起头来,眼前立马出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孔。 “九公主,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御九记住一个人,一般是记住对方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记住眼睛的神态,便能清楚记住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搞混。 “郭世子,您还没有回云州啊?”她明知故问。 郭铮好脾气地又解释一遍:“家母已抵达京城,皇上特准我留在京城陪伴母亲。” 长公主已经到了吗? “咦,公主看的是什么?”郭铮好奇的凑了过来:“寒江游记?”他扬了杨眉:“原来九公主,也对名山大川有兴趣。” 御九不动声色一笑:“叫世子笑话了。”好在她手速快,把宝物名鉴换成了寒江游记。 “铮儿,你在和谁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郭铮背后传来,高雅中带着一丝冷漠的傲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89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郭铮回首,“母亲。”说着,恭谨地迎了上去。 母亲? 这么说,眼前这个一身浅黄色刻丝宫装的女人,就是大长公主了。 长公主自打嫁到云州后,就没有再来过一回京城,所以御九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女人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保养得极好,在她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高贵美丽,宛若二八年华的少女。 不愧为纪邺第一美人,即便已经过去这样久,她身上的那股清魅绝伦的韵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岁月的沉淀,越发浓厚。 她走上前,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御九,眼尾轻轻上挑,既不亲和,也不蔑视,只有种淡淡的疏离。 “这位是……” 郭铮连忙为两人介绍:“母亲,这位是我的表妹,九公主御九。”接着对御九道:“九公主,这是我的母亲,晋南伯夫人。” 御九注意到,郭铮在介绍大长公主的时候,用了两个称呼,一个是母亲,一个是晋南伯夫人,好似刻意忽略了她大长公主的身份。 “阿九见过大长姑姑。”御九恭谨行了一礼。 长公主看着她,仍是疏离的模样,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我听说过你。” 御九仰起脸,露出自己雪白的一排贝齿。 听过过她?是听说过她这个人,还是听说过她蠢笨怯懦的名声? “你的母妃,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敬重她。”长公主语声淡淡道。 御九纳闷,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原主的母妃了?还以为她肯定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讥讽自己几句。 “世间诸多是非流言,你大可不必在意。”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后,长公主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儿子:“你这几日又去哪里了?总是这般不让人省心,我一个人在宫里甚是无聊,你也不来陪陪我。” 郭铮笑了笑,连忙告罪:“那后宫里整天围了一群女人,叽叽喳喳,都快烦死了,儿子实在待不下去,娘就饶了我吧。” 长公主抬头,在他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只有这时,她才褪去了孤高冷傲的外面,满目慈爱:“你呀!” “九公主若是不介意,可否进宫来陪我打发时间?”长公主忽然转向御九道。 御九怔了一下,想着这或许是长公主的客套话,于是欣然应道:“当然可以。” 长公主点点头:“那就好,改日我让铮儿去接你,你可千万不要推辞。”说完,对一旁的郭铮道:“走吧,我今天也乏了。” 郭铮小心掺着她,对御九招呼道:“九公主,我和母亲就先告辞了,改日有空再与你一起探讨。” 御九笑眯眯地目送两人离去后,重新坐下来,翻开手边一摞厚厚的书籍。 虽然刚才被打断,但她显然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聚精会神地查阅着。 她今日来明榭书楼,还有个目的,就是寻找对生死结的有关记载,可是有书楼中关古老符文的典籍太多了,她只看得头晕眼花,也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讯息。 眼看天色已暗,还是先回家吧,改日再来查阅也不迟。 回去的路上,她顺便去店铺支取了银子,原本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快递业在古代是个什么光景,没想到竟然大受欢迎,人手不够,她又开了两个分店,如今,钱倒是够用了,就是需要她操心的事情也多了起来,这也是她决定留下海笙的最主要原因,店里的事一多,家里就难免照顾不周,海笙看起来是个细心的孩子,应该可以帮她打理好家务。 取了几百两银子,御九准备回家。 经过一家客栈,门口竟然挤满了人,她觉得奇怪,这些天京城的客栈,好似有些不太够用,天南地北来了不少人,一下子全部蜂拥而至,又不是科考季,哪来的这么多外来人口? 正纳闷时,一个背上背着刀剑的男人开口道:“这一次,我一定拔得头筹,拿到火炎玉!” 火炎玉?御九听觉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三个字,没记错的话,火炎玉是可以缓解百里倾怀所中寒毒的一种宝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假装走不动,一边捶着腰,一边朝说话的那人靠近。 男人对面,站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偃阁以机关术著称,他们的机关暗道,可是江湖首屈一指,不是靠块头大,就能赢得第一。” 男人不服气,反驳道:“那也不是身姿娇小,就能占得便宜。” “至少我脑子比较好使。” “小聪明而已,没什么大用处。” 这俩人估计是找不到客房,无处落脚,所以闲得慌,才一个劲地不停拌嘴。 不过可多亏了两人的拌嘴,才让御九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 偃阁。 一个以机关术名扬天下的江湖门派,不知多少武林高手,都败在了他们的机关阵法下,正因如此,这个门派才在江湖上迅速崛起,且占有一席之地,无人可动摇。 从那两人的对话中可知,偃阁以火炎玉为诱饵,吸引江湖众多高手前来比试,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火炎玉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就算这是个陷阱,她也要去尝试一下。 想到百里倾怀的寒毒终于有抑制的办法,她兴冲冲地往家里赶去。 她刚离开,吵架的那对男女,忽然不吵了,反而同仇敌忾道:“比起火炎玉,冷家那位倾国倾城的小姐,更对我的胃口。” “我可以不要火炎玉,不要第一名,只要能嫁给那位风华绝世的冷家公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御九一踏进门槛,鼻端就嗅到了一股引人垂涎的饭香味,循着味道,一路来到了厨房前的小饭厅内。 见到他,海笙兴奋道:“小姐姐,你回来了!” 御九的目光在桌上各式菜肴上转了一圈,惊叹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当然。”海笙很自豪。 一屁股坐下,吸吸口水:“不错嘛海参,看在你今天表现好的份上,明天带你出去买衣裳。” “啪!” 对面传来摔筷子的声音,窄小的房间内,被一股低气压所充斥。 御九抬头一看—— 得,那位祖宗不知什么原因又生气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0章 心猿意马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这家伙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这还是她认识的百里倾怀吗? 他不应该是温文尔雅,宽容亲和,成熟稳重的吗? 那她现在坐在她对面,动不动闹脾气的家伙,一定是假的百里倾怀吧? 抱怨归抱怨,腹诽归腹诽,她还是忍不住跑到他身边去安慰:“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和你口味?还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他斜睨着她,近距离下,可以清楚看到她眼中的焦灼。 不知怎地,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发脾气了,分明是自己最瞧不起的行为,但他却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做着自己最鄙视的事情。 每当看到她焦灼的,担忧的表情,他就觉得很开心。 在这世上,只有她,是真心实意地爱护自己。 不管她为什么这么做,或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他近乎于迷醉地,眷恋着她的这份关切。 所以,他看不惯她将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关切,分出来给予别人,哪怕是丁点都不行。 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不愿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让给别人玩一样。 “你很关心这小子。”酸溜溜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 御九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好脾气地解释着:“虽然是我们收留了海笙,给了他容身之处,但也要适当给他一些奖励,尤其是他把你照顾的这么好,我很高兴,就想对他好一些,这样的话,他就会对你更好。” 他脸色有所缓和,“这么说,你都是为了我好?” “当然了,在我心里,你的安危,重于我自己的生命。” 他蓦地朝她靠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眸色澄明,眼底写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鬓,一直绷着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你的话我记住了,从今往后,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呃…… 她只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已,为什么他的反应,却给自己一种俩人在谈情说爱撒狗粮的错觉。 她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饭菜都要凉了,赶紧吃吧。” 她在躲避,他能感觉出来。 至于在躲什么,他还猜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们之间有的是机会。 吃过饭后,御九陪着百里倾怀在院落中散步。 虽然他的腿不能行走,但也要时常做做运动,以免静脉坏死,危及生命。 “你坐下。”走到一把藤编的长椅前,她指着椅子道:“我给你揉揉腿。”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的一个队友在执行任务时伤到了双腿,导致不能行走,其实只要他积极做复健治疗,还是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但他却选择与轮椅为伴,后来双腿坏死,不得不截肢,最后还波及到了心脏,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他原想拒绝,可看她一脸认真,就老实坐下了。 她将他的双腿搭在自己的腿上,脱下他的鞋袜,将裤管高高卷起。 男人的双腿笔直修长,不过分白皙,也不黝黑,肌肤细腻光滑,不似大多数男子那样粗糙。 她看得有些发愣,脑袋里开始冒出一些古古怪怪的想法,譬如说,这腿环在腰上的感觉一定非常不错。 “咳咳……”直到耳边传来两声轻咳,才将她不知飞到哪里去的神思拉了回来。 “以后每天晚上,让海笙给你烧一盆热水泡脚,这样有助于活血。”她将手指,搁在他的小腿上,轻轻揉捏:“我觉得,你应该有站起来的希望。” 这丫头不知哪里学的手法,按摩起来倒是挺舒服的。 他半眯着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服侍,多日来心头的焦灼,似乎也在她轻柔的按摩下,渐渐消散了。 那边又传来消息,某些人趁他不在期间,开始蠢蠢欲动,情势多多少少有些危急。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就像慕霄说的,他太任性,轻重不分,以往的他可从来不会这样做。 他能陪她的时间实在有限,而一旦分别,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 比起赤凉那边的情势,他更怕的,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尤其她这心性,一旦自己离开,她必然不会在京城久留。 云雀飞得再高,也终会回到精致的笼子,海东青飞得再远,也逃不开猎人的束缚。 而她,是一只狼,无拘无束的狼。 就算身为猎人,也无法令她屈服。 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不由莞尔。 月色下,他展开的一抹笑颜,有如冰雪消融,春风过境,更如一副雅致飘逸的精美画卷,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觉得眼睛,都要被这刹那的绝代风情给晃晕了。 靠! 男人长得美,比女人要可怕一百倍! 女人妖艳起来,可倾国倾城,男人妖艳起来,倾山倾水倾天下,世界都在他这淡然一笑中,黯然失色。 咦?鼻腔怎么热热的,天呐,难道是被眼前的美景刺激过头,血脉贲张,七窍流血? 吸吸鼻子,将脑袋扭到一旁,假装看风景:“今天的月亮很圆。” 他又是一笑:“今天又不是十五,月亮一点都不圆。” 是吗?果然啊,挂在天上的,明明是一轮弯月,哪里能看出圆了? 她窘得不行,还是老老实实帮他按摩吧。 可即便是按摩,也忍不住心猿意马。 这腿可真笔直啊,捏上去弹性十足,富有力量感,如果环在腰上……等等等!怎么又想到那方面去了。 将偏离轨道的思绪扯回来,感受着掌心下肌肉的力道,她忽然感到有些疑惑。 这双腿,一点也不像是常年坐轮椅之人的腿,不经常走路的残疾人,绝对不会拥有这么一双笔直有力的大长腿。 她前世的那个搭档,才一年时间,腿上的肌肉就开始松弛了,两年后,那双腿就萎缩的不成样子,干瘦干瘦的,连腿骨都有些变形,一长一短,非常难看。 就算百里倾怀是个勤加运动的人,这双残废了十几年的腿,也绝不可能比正常人都要坚韧有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1章 没本事,就不要说大话 这个奇怪的疑问,只在心中一闪而逝,并未深究。 也许是因为姚叔照顾的好,又也许是他身体羸弱导致无力行走,而与残疾没有任何关系。 将两条腿都按摩完后,她将他送回房间,又让海笙烧了些热水给他泡脚,忙完这一切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忘了什么事,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忘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已经变成了老年人的记忆? 算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想不起来就不想,她才不是那种喜欢自虐的人。 虽然心里揣着事,但还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早膳依旧是海笙准备的,鸡蛋卷饼加小米粥,不但有营养,味道也不错。 一边美滋滋地吃着早饭,一边在想,海笙是不是生错了性别,他要是个女孩,不知多少男人抢着娶他嘞。 “海参,我问你个问题。”这么想着,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海笙皱着一张清秀的小脸:“我当然是男子汉!” 她切了一声:“男子汉?就你这样?伪娘还差不多。” 海笙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孩子,立马问道:“什么叫伪娘?” “伪娘啊……就是……”她咬着筷子,“长得像女孩子一样的男孩子。” 海生立刻反驳:“我才长得不像女孩子!” “我看你长得就像女孩子。” “我不像!” “你就像。” “我不像,不像不像,就是不像!” “你哪里不像了?我看你哪里都像!” “我就是不像嘛!” “你不像男孩子?” “当然了,我明明是……”海笙愣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御九挖的坑里。 “哈哈哈……”御九高兴得直拍桌子:“一会儿出门,我给你买几套女装,以后你就做我的妹妹好了。” 海笙噘着嘴,很是郁闷。 吃过早饭,御九便带着海笙出门了。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了,浆洗得有些发白,有些地方还打了补丁,看起来,他之前的生活的确不好。 “海参,我听你爹说,你之前好像生了重病?”一边在街上溜达,一边问道。 海笙回道:“嗯,不过不是多重的病,我爹他想得太多了。” 她看了海笙一眼,真的是想得太多吗?如果真是这样,又何必冒险出来抢劫? “那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海笙低着头不说话,御九纳闷:“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海笙别扭道:“那个大哥哥不让我说。” “哪个大哥哥?” “就是……给我送药的大哥哥。” 她哼笑,“如今这世道,还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不问了,反正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前面就是一家成衣铺,随便给他做几身衣服,没什么太多讲究,用不着挑选铺子。 带着海笙径直进了那家成衣铺,御九刚要找伙计搭话,一抬眼,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御芷然。 记得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百绣阁,那里的绣娘几乎是她的御用裁缝,这种普通的成衣铺,她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一开始,御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定睛仔细一瞧,才证实的确是御芷然。 好久没见她了,今日一见,她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睑下青黑一片,年纪轻轻的,眼角就有了细纹。 不管她风光时,还是落魄时,御九都懒得理会她,但御芷然好像很喜欢来招惹她,每次都端着一副虚伪的假面孔,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以为这次仍是如此,但出乎她的预料,以往总喜欢假仁假义跟自己打招呼的御芷然,今日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一看到御九,就神色惶恐,匆匆忙忙地小跑离去,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一样。 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转向一旁的海笙:“我长得很可怕吗?” 海笙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可怕,小姐姐最好看了。” 既然不可怕,那御芷然跑个什么! 管他呢,她倒是希望御芷然一见到自己就躲得远远的,这样正合她意。 “喜欢什么式样的,自己去挑。”御九指指柜台,推了海笙一把。 她这个人向来比较懒散,能不亲力亲为的,坚决不亲力亲为。 海笙很听话,自己挑了两件中规中矩的衣裳,完全没有麻烦到御九。 付了钱,带着换上新衣的海笙回家,把百里倾怀一个人丢在家里她实在不放心,虽然有牟莲华在,但那女人比自己还不像女人,打架是个好手,伺候人的话,那就是个超级巨婴,指望不上的。 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长长的官道前,一辆豪华马车朝两人疾驰而来。 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来不及闪躲。 “啪”的一声,当马车即将接近两人时,马车上的车夫竟然扬起马鞭,二话不说就朝两人抽来。 眼看鞭子的末梢就要打在她和海笙的身上,御九骤然伸手,在海笙的手臂上一扯,身形猛地朝一旁移动。 鞭子挥了个空,狠狠打在地上,刺耳的鞭哨声响彻整个长街、 “不长眼的东西!”车夫怒骂一声,接着再次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好个嚣张的贺丞相,真当自己是这京城的土霸王了不成? 让她想想,贺老头好像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怪不得如此嚣张。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如果皇后和太子不明白这个道理,迟早有一天要吃亏。 她不会做雪中送炭的人,但绝对,会做落井下石的那一个。 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前行,走了两步,却不见海笙跟上来,回头一看,他竟死死捏着拳头,双目通红地望着丞相府马车离去的方向。 见他这幅模样,大概也猜出怎么回事了。 “你恨他?” 海笙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同于平时的清越:“是他,就是那位贺大人!是他害死了爹爹,我要报仇,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御九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小子,在没有与之对抗的本事前,不要说大话,这样不但幼稚,而且很白痴。”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2章 她并非安分守己的好姑娘 海笙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捏着拳头,愤愤瞪着御九。 “看什么看?再看也是那句话,你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本事,贺老头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几百个像你这样的,想活命的话,就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完,也不管海笙什么表情,径直朝前走去。 “小姐姐。”海笙追上来,拖住她的一只手臂:“你能帮我吗?” 她毫不留情将他甩开:“不能。” “小姐姐,求你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她站定脚步,严肃地看着海笙:“第一,我没有这个义务帮你,贺老头跟我无仇无怨,我干嘛要对付他?第二,将所有事情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一事无成,报仇是你的事,有能力就去宰了贺老头,没能力就老老实实做你的侍童,别整天胡思乱想。” 海笙垂下头,很是沮丧。 御九又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很没用,连仇都报不了,想一死了之,也是可以的,但我绝对不会再救你。” 她说起话来,总是这么无情,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海笙脆弱的小心脏,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在她看来,话说得好听有用吗?所谓的安慰,不过是一种欺骗,今日你给了他希望,就要一直给他希望,等那日希望破灭,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会更加承受不住。 不如一次跟他说个清楚,让他认清现实,不要做无意义的美梦。 海笙觉得很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了她身后。 其实御九说得对,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报仇的实力,听说那辆马车,是属于当朝丞相的,别说自己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就连很多大官,都不敢得罪贺丞相。 他刚才的要求的确有些过分了,看着御九的背影,他咬咬牙冲上去,“小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报仇的事了。” 原本还有些生气,但见海笙这么听话,知错就改,脸色就柔了下来:“你要知道,我不是阻止你报仇,而是想让你看清现实,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公平,强者为尊,凡事都要靠本事说话,身在底层的人,永远都是被压迫的一方。权利决定身份,金钱决定地位,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懂得这些道理。” 海笙似懂非懂地点头:“嗯,小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 她拍拍海笙的脑袋,记住有什么用呢?重要的是理解。 算了,他现在还小,经历的事情也少,也许等他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 逼仄的小胡同,平时很少有人经过,但胡同最深处的绣坊前,却是人流如织,拥挤不堪。 听兰正忙着招待客人,一转眼,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站在侧门的角落,很不显眼,不仔细去看,根本察觉不到那人的存在。 但,听兰偏偏就看到了……不,准确说,应该是感知到了那人的存在。 那股强烈得几乎要撑爆整个房间的气场,就算想忽略,也是忽略不掉的。 听兰愣了一瞬,随即蹭蹭蹭地跑上楼,对正在内堂研究花样的柳夫人喊道:“夫、夫人,那个……主……” 柳夫人皱眉:“听兰,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慢慢说。” 听兰喘了口气,指着身后:“主上来了。” 闻言,柳夫人也是面色陡变,连忙站起身:“在哪?” “在这。”不知何时,一身黑衣的人,已经从楼下的大堂,来到了楼上的内堂。 两人齐齐一呆,柳夫人首先回神:“主上怎么来了?” 重冥不理会二人的惊讶,走到山水人物雕漆屏风后的阔背椅上坐下,朝一旁的小几抬了抬下巴。 听兰立刻会意,蹭蹭蹭下了楼,不一会儿,端了一杯斟好的香茗,小心翼翼放在小几上。 端起茶盏,一边吹拂着上面的茶叶,一边道:“有点事要交代你去办。” 柳夫人恭谨道:“有什么事,主上尽管吩咐。” “查一下长公主进京的目的,还有狗皇帝近来的动向。” “是,属下遵命。” 轻抿了一口茶水,他的动作蓦地顿住:“这些时日,九公主可来过这里?” 一旁的听兰一个劲在心里点头,准,真准,主上是怎么知道的? 柳夫人回道:“来过一回。” “哦,她来这里做什么?”他饶有兴致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拜托属下,为她做几件衣裳。” 他兴趣更浓:“做几件衣裳?真是奇了。”据他对御九的了解,她并不是个特别爱美的姑娘,虽然天生丽质,却不懂得好好利用,着实可惜。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太过惊艳,总被人惦记。 “她做了什么衣裳,拿过来给本座瞧瞧。” 柳夫人有些为难:“这……” 重冥眉梢一挑:“怎么?有困难?” “九公主托属下做的这几件衣裳,有些……特殊。” 这么一说,他更是好奇了,“特殊,怎么个特殊法?赶紧拿来,不要让本座说第二遍。” 柳夫人对他的命令,向来是言听计从吗,哪里敢违背,只好吩咐听兰:“去把给九公主缝制的那几件衣物拿过来。” 听兰听命去了绣房,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几样东西。 捧到重冥面前,男人的目光在那几件古怪的衣物上掠过,伸手拿起一件。 这是什么?肚兜不像肚兜,马甲不像马甲。 不过在一番仔细研究后,他大概猜出了这些衣物的用途。 在胸前比了比,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听兰看得眼角直抽抽,妈呀,这还是她印象中不苟言笑的主上吗? 将手上的衣物放回去,“她这脑袋里,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有趣的很。” 柳夫人看着他,张了张口,迟疑地说道:“主上,这位九公主……属下觉得她并非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主公切莫对她过于上心。” 男人嘴角的笑弧,瞬间消失不见,眸中平和的目光,也霎时冷了下来。 “啪!” 柳夫人身侧的一只白玉花瓶,在一股强大的气流下炸裂开来。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3章 是特例,不是唯一(上架公告) “紫月夫人。”滚烫的茶水,在男人内息的催动下,顷刻间凝结成冰,他的话语,比冰雪还要冷凝数倍:“本座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柳夫人骇得浑身发颤,一旁的听兰,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相比于听兰,柳夫人到底胆大一些,虽心中惊惧难抑,还是将心底的恐慌强行压下,开口道:“主上,属下并非想要介入您的私事,而是这位九公主,的确不是个贤良淑德,肯踏踏实实相夫教子的姑娘,她的心太大,太广,她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眼睛里写满了桀骜与野心,这样的女子,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对于主上的千秋大业,只有弊端,没有益处。” 重冥冷哼一声,目光冷傲:“你的意思是,本座身边的女子,应当蕙质兰心,温顺服帖,不能有半点桀骜,不能有丝毫违逆?” 柳夫人虽然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重冥又是一声冷笑,口吻也越发不屑:“一个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属于自己灵魂的女人,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本座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木头人,如果御九也是这般无趣的女子,她早就已经死了,必然不会活到今天。”冰冷中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目光,在柳夫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被吓瘫的听兰身上:“那天你对御九表现出来的敌意,本座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不管你有多么不喜欢她,都把你的敌意给本座收回去,若是再被她察觉出异常,你们两个就都一起去见阎王吧。” 听兰哭着磕头:“主上息怒,属下再也不敢了!” 淡淡移开视线,重冥起身:“姚铁什么时候能回来?” 柳夫人忙道:“据属下这边的人回报,姚铁已经在归来的路上。” “很好,等他回来,让他直接来见本座。” “是。” “狗皇帝的动向,可以先不去查探,长公主那边,你务必给本座盯紧了。” “属下明白。” 一阵衣袂破空声响起,眼前黑影闪过,等两人再抬头时,内堂中已经看不到重冥的身影了。 直到此刻,听兰这才敢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柳夫人亦是拍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主上杀人时的模样,听兰没有见过,她却是见过的。 在她还是紫月夫人的时候,那个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少年,顷刻之间,便屠尽了整个寨子。 两百多人,全部身首异处,血流成河,偌大的寨子,一夜之间,沦为鬼寨。 更可怕的是,他杀人,没有原因,不问后果,曾经有个妄想勾引他的侍婢,只是碰了一下他的衣袖,就被他生生掏出心脏。 就算是他的心腹属下又如何? 只要他不高兴,想杀时照杀不误。 有时候,她都怀疑,那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心。 今日,他对九公主的反应,却让她疑惑了,准确说,是让她难以置信。 从来不懂何为在乎的男人,内心深处,竟然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就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在得到一件新玩具的时候,百般珍惜,等玩腻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毁去。 御九是他的特列,却绝对不会是他的唯一。 …… “让我进宫?” 盯着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御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世子已经在外面等候,还望公主尽快更衣,切莫让世子久等。” 什么?连郭铮都来了? 御九略一沉吟,对那小太监道:“既然郭世子也来了,我总不好让他在外面等着,这便走吧。” 小太监诧异,“公主难道不需要更衣吗?” 进宫见长公主可不是件小事,至少也该换身得体的衣裳,稍作打扮,不但是对长公主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就穿这么一件素净的衣裳,盘个简单的发髻,岂非对长公主的大不敬? 御九一看那小太监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穿着一身哪里不对?衣裙整洁干净,发髻简洁利落,哪一点能看出,她对长公主不敬了? “事真多!”抱怨一句,回自己房间,重新换了身衣裳,绾了一个稍微庄重点的发髻。 等她出门来,那小太监眼都瞪直了。 浅碧色的罗裙,换为秋香色的木兰裙,发髻从左边换到右边,唯一不同的是,发髻上比刚才多了一支白玉簪,他真是怀疑,御九根本就是在逗他玩。 御九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呼冤枉。 她真的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挑了件自己觉得比较正式的衣裙,连发髻,都十分用心地重新打理一番,那支白玉簪,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饰品,要知道,平日里她都是拿丝带当皮筋来绾头发的。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喜欢皇宫,不喜欢那里的氛围,也不喜欢那里虚伪的华丽,但长公主亲自派人来请,又是郭铮亲自来接,她的面子还没大到可以随意拒绝的程度。 果不其然,一走出院门,就见不远处的院墙下,停着一辆华盖马车。 车帘掀开,郭铮从马车上步下,殷切地迎了过来:“表妹今天真漂亮。” “郭世子的嘴可真甜。”御九连冷笑都懒得附送,在她看来,她与郭铮之间,根本没必要玩这一套。 郭铮摸摸鼻子,讪笑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说着,主动掀开车帘,扶着她上了马车。 京城的百姓都是猴精,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大官家的马车,这辆华丽无比四轮马车所经之处,行人纷纷避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经过某个官员的府邸时,马车第一次被迫停了下来。 御九探头朝外一看,只见那府邸大门外围了一圈的黑甲卫兵,府内哭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随意瞥了眼,看到府邸最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薛府。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4章 为了活着 “咦?这是怎么了?” 她完全就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没指望会有人给予回答。 不过,坐在对面的郭铮,还是非常热情地为她解释道,“薛尚书暗中勾结他国,有叛乱的嫌疑,皇上大怒之下,革了他的职,又派了御林甲卫前来抄家。” “薛尚书?”她想了想,“可是薛贵妃的父亲?” “正是。” 御九大惊,薛尚书叛乱?别说自己不信,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个胆子。 皇帝不会是搞错了吧? 不过管他呢,薛贵妃倒霉,她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没事干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马车驶进皇宫,她跟随郭铮,来到一个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内里却极为奢华的宫殿。 听说这个宫殿,原本就是长公主未出阁时的住处,此次得知她要回京,皇帝特意命人加以翻修,所以,虽然宫殿二十年没人住了,却依然光鲜亮丽。 正殿内,长公主正坐在桌前插花,娴静的侧颜,给人一种清雅之美。 看到她,连忙招呼:“九公主来了,快过来坐。” 御九走到她对面坐下,“大长姑姑可真有雅兴。”桌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她手里拿着银剪,正认真仔细地一支支修剪,然后将其插入一旁的白玉花瓶内。 长公主微笑道:“年纪大了,就喜欢做些修身养性的事情,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不会喜欢的。” “我倒觉得不错。”御九看着已经插好的花卉,诚挚道:“不论什么年纪,给自己找一些喜欢的,又能修身养性的事情来做,总是好过那些不懂得珍惜美好生活,偏要给自己给他人找麻烦的人好。” 长公主将手中一支修剪完毕的郁香花,插入白玉花瓶中,摆弄了一阵:“九公主与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御九没有问哪里不一样,只说:“人是会变得嘛。” 长公主又是一笑,随着眼角飞扬的神姿,有一丝淡淡的细纹显出:“说的是,人的确会变,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包括纪邺的天下,三洲大陆的未来。” 御九有些愕然,不禁多看了长公主两眼,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她敢说了吧。 “大长姑姑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有品味的一个。”她是实话实话,没有半点奉承的意味。 长公主却不怎么高兴,微笑的神色渐渐收敛,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傲矜贵:“九公主也是我所见的姑娘中,最狡猾的一个。”她用的是狡猾,而不是聪颖。 御九假装没有听出:“人人都说我愚笨痴傻,只有大长姑姑夸我聪明。” 姑娘,我是夸你狡猾,并没有说你聪明。 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她是故意外歪曲自己的意思,不过并未拆穿:“听说你与百里大少爷的这桩婚事,并非你的本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说到并非你的本意时,长公主眼中细柔的光泽,顿时炸裂成无数锋锐的寒芒,有不明显的愤怒和怨恨。 御九盯着她的眼睛:“那是外界讹传罢了,这桩婚事,是我自愿的。” “哦?”长公主好似有些失望:“是你自愿?嫁给那样一个生而不祥,又体弱身残的人,你不觉得委屈?” 真是奇怪了,这位长公主,似乎很想看到自己因这桩婚事,而愤懑不甘,悲痛欲绝的模样。 好奇的猜测,只在心底快速闪现,她看着桌山剩下的那些凌乱花枝,叹口气道:“委屈如何,不委屈又如何?人这辈子,不会永远一帆风顺,就算不嫁给百里倾怀,谁又能保证,我嫁给所谓的良人后,一定能幸福美满?说不定,我这是因祸得福呢。” 长公主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一阵恍惚,似乎若有所感:“是啊,谁能保证,嫁给另一个人,就一定会幸福美满?也许,那位身残体弱的百里大少爷,会疼爱你一辈子。” 御九甜甜一笑:“大长姑姑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长公主笑了一下,不过却笑得有些牵强,将剩下的花枝修剪完毕,一起插入花瓶中,她又道:“在云州,我一直秉持的,是与世无争的处世之道,不过看起来,这种法子并不怎么奏效。” 说实话,长公主说的每一句话,御九都听不太明白,不懂她的意图,更不懂她的目的。 她对这个女人,比对薛贵妃还要厌恶。 不是厌恶她的为人,而是厌恶与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潜意识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 “你父皇听信谗言,想要削藩,首当其冲的,便是晋南伯。” 哦,原来如此。 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她大概也明白郭铮进京的目的了。 削藩。 自古以来,这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因为牵扯的范围实在太广,有时候,处理不当还会引起天下纷乱。 不得不说,皇帝看起来有些孬,在这反面,胆子倒是挺大的。 没有汉武帝唐太宗的魄力,就不要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不过也难说,或许皇帝只是想试验一下,看晋南伯好欺负,就先从他下手。 “风家如今镇守整个南海,有他们,纪邺的皇家和百姓,才能安稳无忧,风家可谓是劳苦功高。”长公主将插好的花瓶交给宫女拿到窗台摆好:“九公主,如果我是你,必然不会一直委曲求全,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你的外祖父可是海皇风战天。” 听到这里,她对长公主的厌恶感越来越强了,为什么她总有种长公主在怂恿她造反的错觉? 长公主察觉到她脸上的戒备,艳丽的红唇中溢出一丝轻笑,那笑意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男人能做的事,我一样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我照样可以做,既然有那么多强大的后盾,又何必畏首畏尾,让自己活得那么憋屈窝囊?” 御九大张着嘴,好半天啊都回不过神来。 卧槽!长公主你是不是穿越来的,是不是? …… 回家的路上,御九满脑子全部都是长公主说过的话。 皇帝要削藩,作为晋南伯夫人的长公主,必然是受影响最大的,怎么看,她都是个无助可怜,被逼到绝境又无力反抗的柔弱女子。 可不知怎么的,在御九看来,长公主一点都不柔弱,甚至还有几分强悍。 尤其是她说的那句话——男人能做的事,我一样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我照样可以做。 总觉得这句话中,隐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但她却想不出来,这个可怕的事实,到底是什么。 或许,长公主只是个自怜自艾,因婚姻不幸而脑子有些不正常的女人吧。 回到家,她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来了某个不速之客。 果然,踏进宅门,穿过游廊,内院的天井旁,站着个身着红衫的修长人影。 御九眉头一拧:“谁让你进来的?” 慕霄转过身,看着她道:“来者即是客,公主这态度未免让在下有些寒心。” 她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不请自来也叫做客?”走到慕霄面前站定:“说吧,什么事?” “既然公主这么直白,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慕霄撩起自己的衣袖,将半截青黑的小臂伸到她面前。 御九眼神跳了跳,面上却做不解:“这是何意?” “上次为公主诊治时,无意间中了你的毒。”一边说,一边觑着她的脸色。 御九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慕太医,您在说笑吧?你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可能会中了我的毒,况且,我也不会啊。” 他看着她言笑晏晏的眼睛,要不是知道她在隐瞒,只怕会真的信了她。 “这毒,只能由公主来解。”他试了很多方法,全都无效。 “我真不会。” “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 御九不理会他:“做十笔交易也没用,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跟百里倾怀有关呢?” 闻言,已经背对他的御九猛地转过身来:“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他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重冥那家伙,是怎么看上这丫头的。 “你帮我解毒,我教你抑制百里倾怀毒发的方法。” 御九怀疑地看着他:“你知道的好像有点多。” 慕霄笑:“苍龙阁就是干这一行的,我知道的当然多。” 御九走到他身前,“可以,但我还要再加上一条。” “哪一条?” “我要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你要打听谁?” “赤凉摄政王。” 慕霄眼神闪了闪,假意惊讶道:“你打听他做什么?那人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拜托你。” “可以告诉我,你打听他的目的吗?” “没什么目的,就是好奇,想知道他的经历,他的样貌,他的姓名,还有他现在的踪迹。” 奇怪,她打听这些做什么?难道是重冥那家伙已经暴露了? 虽然他答应过会为他保密,但是不知为何,迫切想要看到他露馅时的模样,一定非常有趣。 “可以,我答应你。” “成交?”御九抬掌,示意两人击掌为誓。 看了眼东厢房的位置,慕霄抬手,与她击掌三下:“成交!” 放下手,御九问道:“作为苍龙阁阁主,你应该知道那位摄政王是昆奴出身吧?” “没错。”他不但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我听说,不论什么人,只要被打上奴隶的烙印,就再也无法翻身,这位摄政王却是个特例,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摆脱奴隶主的禁锢,重获自由的?” “很简单。”慕霄神色淡淡,口中吐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几个字:“杀了奴隶主即可。” “杀了奴隶主?”她惊讶:“区区奴隶,想要杀死奴隶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你说对了,的确不容易,但他不是一般人。” “那奴隶背后的刻印呢?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 他斩钉截铁:“只会变淡,不会消失。” 想了想,御九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展开来递到慕霄眼前:“你认识上面的图案吗?” 认识!当然认识!这不是重冥背后的刻印吗? 他瞥了眼御九,这丫头着实不好糊弄啊。 “这是昆奴的印记。”如果说不知道,以御九的精明,立刻就察觉出自己在欺骗她。 “每个昆奴,身上都会有以古老文字刻下的图案,你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慕霄拿着纸张,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不太认得,好像是个窝字,又好像是个宗,要么就是吕。” 御九收回纸张:“那位摄政王姓什么?”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御九问得太多,自己又不能瞎编,再问下去,真的要露馅了。 这时,东厢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身白衣的百里倾怀坐在轮椅上,目光不善地投向这边的慕霄:“慕阁主?你怎么会在我家?” 慕霄干笑,这家伙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他能感觉到。 “公主,我这毒……” 御九小声道:“你先走吧,改日我进宫的时候再帮你解。” “这……” “我说话算话,怎么,你怕我食言?” “这倒不是。”赶紧走吧,重冥那家伙一旦发起怒来,没人能受得了。 见慕霄离开,御九这才长舒口气。 走到百里倾怀身前:“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你当我是猪,从早睡到晚?”他的口气有点冲。 御九知道他心情不好,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你身体虚弱,睡觉有助于养气血。” 百里倾怀看了她一眼:“你刚才跟慕霄在说什么?” 御九道:“我让他帮我个忙。” “什么忙?” “帮我查赤凉摄政王的底细。” “查他做什么?”百里倾怀露出不解的神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御九淡淡收回定格在他脸上的视线:“我对这个人很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卑微的昆奴,一步步爬上摄政王的位置。” “仅仅是好奇?” “是,仅仅只有好奇。” “你……会看不起这样的人吗?” “看不起谁?” “昆奴。” “当然不会。”她郑重道:“在这个世上,人人平等,哪怕是皇帝,在地位上,也和农夫是一样的。” 他古怪道:“皇帝怎能和农夫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她一脸认真,“农夫负责种地,工人负责建房,商人负责贸易,将军负责打仗,而皇帝则负责治理国家,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只不过做的事情不同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说法听似大逆不道,仔细一想,却很有道理。 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需要道理。 道理是说给弱者听的,强者根本不需要,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道理。 权利是力量,地位是力量,有了力量,哪怕颠倒黑白,扭曲是非,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对。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九,这样的话,以后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她笑着回握他:“我知道,在没有绝对的力量与这个世界抗衡前,就不要妄想做个另类,除非哪一天,有这个能力,让世人接受自己的观点。” 他看着她雪亮骄矜的目光,忽而想到柳夫人说的话。 “她的心太大,太广,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眼睛里写满了桀骜与野心。” 不自禁的,抬手抚上那双写满了桀骜的眼睛。 恍惚中,他好似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 “你说得对。” 她抓住他的手:“我答应过你,这辈子,我就是你身前的盾甲,你头顶的支柱,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护你一生一世。” 她笑起来很好看,弯起的眼睛,就像两个小小的月牙。 比起月亮来,她的眼睛更多了几分清明的风韵,暖融的温和。 她就这样笑着,口吻平淡却坚定地说着,想要保护他的意愿。 他知道,她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世上,只有她,才能让自己无条件的信任。 …… 薛贵妃倒台,皇后成了后宫名副其实的主人,近来可谓是意气风发,连说话的底气都比以前足了,那些以皇后马首是瞻的妃子们,也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像宫沉翊所说的,后宫的局势,已经不再平衡。 皇帝要制约皇后的娘家——以丞相为首的贺府,就必须再扶持一个能与皇后抗衡的势力。 正当御九猜测,谁会被皇帝挑出来做这个倒霉的挡箭牌时,皇帝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要给她拟定封号。 对于一个晾在后宫,不闻不问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之间开始重视起来,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可疑啊。 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和以往的态度都有了大大的不同,以前都是用鼻孔看人的,现在全都一副谄媚谦卑的模样。 人的确会变,变得不是骨子里的灵魂,而是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公主御九德行兼备,淑良恭俭,性资敏慧,深得朕意,着即封为安圣公主,钦此——” 宣旨的太监将圣旨递给御九,笑眯眯道:“安圣公主,这可是皇上莫大的恩典,赶紧进宫谢恩去吧。” 御九接过圣旨,摸了一颗银锭塞在太监手里:“多谢公公。”能拉拢的人她尽量拉拢,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个看人下菜的小人而已。 那太监眉开眼笑,对御九的态度,越发恭谨了:“安圣公主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以后公主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奴才,能帮忙的,奴才绝不推辞。” “好说好说。”果然,这世上最美妙的两样东西,一是金钱,二是权利。 这些个墙头草,谁走运就巴结谁,谁倒霉就踩低谁,虽然有些恶心,却是最好利用的,也是最不容易背叛的。 因为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在你得势的时候,他们要依仗你,跟随你,从你这里取得好处,所以绝对不会心怀二意。 而当你失势时,他们的邪恶嘴脸,一下子就能暴露出来,你不需要去猜测,也不需要去防备,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背叛你的机会。 同样是到昭明殿觐见皇帝,上回守在门前的两个侍卫,没少给自己脸色看,这一回,她还没开口,门前的侍卫就殷切道:“安圣公主,皇上已经在内殿等您了,这边请。” 一个天,一个地,前后两次截然不同的待遇,还真是令人唏嘘。 内殿中,皇帝正坐在御案前,与坐在对面的宫沉翊商讨着什么,见御九进来,立马笑着招呼:“小九来了?”同时转向身边的宫侍:“快,给安圣公主看座。” 狗皇帝的态度真是奇怪,短短几天时间,就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她着实有些迷茫,看了眼对面的宫沉翊,结果那家伙,只向她投来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屁用没有。 “小九,听说百里倾怀已经和忠毅侯府断绝一切关系了?” 断绝一切关系?只不过是分家而已,怎么就成断绝一切关系了? 肯定是忠毅侯说的,他巴不得立刻跟百里倾怀撇清关系。 没关系,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的,他虽然还是姓百里,但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你的儿子。 “回父皇,正是如此。” 皇帝叹道:“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胡闹。”虽是责怪的口吻,却并无任何责怪的意思,“离开了忠毅侯府,你们要怎么生活下去?这样吧,朕给他个县公的爵位,没有实权,不过每个月都有朝廷分发的俸银,足够你们生活之用。” 御九起身跪拜:“多谢父皇。” 谢?谢你妹!皇帝一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莫名其妙对她这么好,肯定没安好心。 “小九,长公主好像挺喜欢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多进宫陪陪她。”皇帝温言道。 “是,儿臣知道了。” “你外公那边传信,称下个月要到京城来,你大概还没见过你外公吧?朕在城东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宅子,你和百里倾怀有空就搬过去吧,你外公来了,也能住得下。” 呵…… 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之间对自己这么好了。 原来是风战天要来了。 那个称霸整个南海海域的海皇,原主母妃的父亲,自己的外公! 皇帝为了堵住自己的嘴,可真是用心良苦。 堂堂一国之君,这种嘴脸着实令人恶心,需要用到自己这个女儿的时候就百般讨好,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在后宫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风战天要来,这对自己倒是个机会。 长公主有句话说的很在理,既然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后盾,为何还要活着畏首畏尾,委曲求全? 该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颜色看看了。 离开昭明殿,迎面便碰到了太子。 她虽然并不害怕这个人,却打心眼里觉得恶心,原想绕路,太子却先一步出声:“这不是小九吗?” 没办法,自己暂时还惹不起他,只能老老实实站定脚步,屈膝行礼:“臣妹见过太子哥哥。” 太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看着她笑得一片和蔼:“起来吧,你是本宫的妹妹,在本宫面前无需多礼。” 太子的态度越是温和,御九就越是觉得膈应,她笑着道:“太子哥哥政务繁忙,臣妹就不打扰了。” “不急。”他伸手一拦:“小九,上次本宫放到后山的几只猎犬,全部都被人给杀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跟他摊牌的时候,“我不知道啊。”她眨眨眼,无辜道:“有人杀了它们?怎么可能呢?那里可是皇家的地盘。” 太子略带阴凉的目光静静看着她,嘴角上挑,自以为笑得温和,实则狰狞:“死了就死了吧,左右不过几只畜生,小九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心底连连冷笑:“多谢太子哥哥关心。” “本宫最近又得了几只听话的宠物,小九想不想见见?” 去你妈的!这次又想玩什么变态花招? 御九在心底直翻白眼,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不偏不倚,又跟这变态狭路相逢了。 太子挥手示意,不一会儿,就有人牵着四只牛犊般大小的恶犬走了过来。 太子为她一一介绍:“它叫浑沌,它叫穷奇,这个是梼杌,那个是饕鬄。” 得,上古四大凶兽都齐了,御九眨巴着眼睛,傻乎乎地看着太子。 “小九喜欢哪一个呢?” 御九不回答,继续傻笑。 太子这个变态,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自己做出回答后,就让那个她“喜欢”的恶犬来追捕自己。 “难道是都喜欢?”太子自顾自替她做出了选择:“如果你都喜欢,那本宫……” “太子哥哥,小九妹妹。”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身后插了进来。 太子脸色一沉,“五弟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一身靛青蟒袍的男子朝两人走来,御九快速打量了他一番。 年龄在二十上下,圆脸,长眉,笑起来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但眼底却藏着一抹阴冷的机锋,双唇纤薄,形状略微刚硬,将他面相上温厚和善的感觉弱化了不少。 “小九年龄小,太子哥哥还是不要拿这些凶猛的猎犬来吓唬她了。”五皇子走到两人面前,四只恶犬顿时发起狂来,不停的狂吠。 因为薛贵妃的倒台,皇后近来颇为得势,太子也越发的气焰嚣张,但从中受益的,不仅仅只有皇后,还有五皇子的母妃——丽贵人。 昨天才被皇帝晋封为四妃之首的淑妃,而且这几日,皇帝一直都宿在这位丽贵人的寝宫。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装作友爱的模样:“说的也是,没看出五弟竟然这么关心小九。” 五皇子假意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讽刺:“小九是我的亲妹妹,臣弟理应关心。” 太子抬了抬手,示意下人将那四条恶犬带下去:“希望五弟能一直这么关心小九。”说完,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后,便转身离开了。 “小九,你没被吓到吧?”太子离开后,五皇子转向她,关切问道。 “多谢五哥哥,我没事。”这五皇子演技不错,虽然以前并没有欺辱过原主,却不止一次冷眼旁观,今天突然这么好心,一定也是因为风战天要来京城的缘故。 她总说别人仗势欺人,狐假虎威,实际上自己也是一样。 如果没有风战天,自己在这个人情冷淡的后宫,又能算得了什么? 连皇帝最疼爱的御芷然,都能说不待见就不待见,何况本来就不被皇帝看重的自己? 五皇子继续扮演好哥哥的形象:“小九,以后你定要离太子远一点,他现在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外公的缘故,等你外公离开后,他一定还会再找你的麻烦。” 说得好像你对我好,就不是因为我外公的缘故一样。 “我知道了。” “对了,我现在要去一趟马场,你要一起去吗?有刚出生的小马驹,你要是喜欢,可以挑一匹带回去。” 御九心中一动,带匹马驹回去?听起来不错哦。 虽然五皇子的邀请有些假仁假义,但并不妨碍她对事件本身的兴趣:“好啊,五哥哥真的能带我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五皇子大手一挥:“这便走吧。” 两人出宫时,迎面又驶进一辆马车,那马车看着不起眼,但五皇子却命马夫,往宫道一旁让了让。 御九好奇,那马车中究竟坐着何人,竟能令五皇子主动避让? 无需猜测,因为对面马车中的人,立刻便给予了她答案。 “五皇弟。”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掀开,借着明亮的天光,御九清晰看到那人冷硬萧索的面容。 五皇子连忙拱手:“四皇兄。” 四皇兄? 原来他便是已经去世好几年的那位李贵妃的独子。 “父皇交代你的事情,你可有办好?”四皇子目不斜视,冷冷问了一句。 五皇子忙道:“皇兄放心,此事臣弟已经安排妥当。” “那就好。”从始至终,四皇子都没有看御九一眼,好似她就是个透明人。 御九虽然好奇,却并未询问四皇子口中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据她猜测,应该是与朝政有关的机密要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削藩。 皇帝要打击晋南伯的势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长公主一介女流,如何跟整个朝廷抗衡,御九实在不明白,她进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到了五皇子所说的那个马场,让御九惊讶的是,郭铮竟然也在。 没看出,这家伙跟五皇子之间,竟然存在着这种不正当的关系。 五皇子先带她去看小马驹,果然是刚生出来的小马,毛茸茸的,像个袖珍玩具。 “你想要哪一匹?”五皇子问。 她在所有小马驹中看了一圈,最后指向一匹独自站在马厩围栏边的黑色马驹道:“那个。” 五皇子不赞同:“换一个吧,那匹马生下来就有些体弱,恐怕活不了多久。 她却坚持:“我挺喜欢那匹马的,就它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我和它的缘分了。” 见她坚持,五皇子只好命人将那匹黑色小马驹牵出来。 虽然马驹还小,但浑身上下的毛色却非常干净,一根杂毛都没有。 在马驹的额头中心,有一个月牙形的白点,像是人为画上去的一样,也是一根杂毛都没有。 御九摸了摸小马驹,小马驹晃晃脑袋,完全不像刚才在马厩里时那般高冷,非常热情地蹭了蹭她的手。 郭铮在一旁道,“这匹马好像很喜欢你。” “你看这是什么品种?”御九不懂马的种类,只觉得很好看。 郭铮看了几眼,摇摇头:“我也认不出,看体型像是大宛的马,看毛色又不像,不过……”他看着马驹额头中央的月牙:“以前我在书籍中看到过,有种天生神力的马匹,叫做南斗赤目,额中有月牙的印记,比千里马还要稀有,可连续疾驰三天三夜,不过那只是传说中的说法,这只小马驹额头上的月牙,很可能只是凑巧。” 御九不在乎马的品种,无论看人看物,她只相信眼缘,喜欢的事物,哪怕一文不值,她也会永远当宝贝,不喜欢的,再如何名贵,对她而言,也是垃圾一样的存在。 五皇子笑道:“郭世子对马的品种,似乎很有研究。” 郭铮谦虚道:“哪里,只不过平日里喜好读书,都是从书中看到的,谈不上研究。” “你竟然喜欢读书?”五皇子摇摇头,一脸的敬谢不敏:“我最讨厌读书了,一看到书我就头疼。” “我哪里能和五皇子相比,平日里游手好闲,除了斗鸡遛鸟,就只能用读书来打发时间了。” 御九知道,他这不是谦虚,是谨慎。 五皇子笑笑,没有跟腔。 这时,侍人牵来了两匹高头大马,五皇子先挑了一匹:“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比比看?” 郭铮道:“既然五殿下有这个雅兴,那我就陪你赛一场,不过我的马术很烂,你可千万不要笑话我。” “放心吧,我的马术也很差劲。”五皇子边说,边翻身上马。 “小九来当裁判。”郭铮建议。 五皇子附和:“好,就让小九来当裁判。” 御九对赛马没兴趣,见两人都眼巴巴瞅着自己,只好应承下来:“行,我给你们当裁判。” 郭铮和五皇子约定,以围绕马场跑两圈作为比赛方式,期间要越过几道障碍,首先冲过终点的人为获胜者。 失败的一方,要请胜利的一方喝酒。 两人达成一致,比赛开始。 跑第一圈的时候,五皇子领先,到了第二圈,郭铮后来居上。 御九一边逗小马驹玩,一边腹诽,郭铮看似谦逊,实则好强,云州那边地处西北,有大片的荒漠和草原,郭铮从小在那里长大,骑术怎么可能会差? 郭铮必然是此次比赛的第一名,毋庸置疑,毫无悬念。 御九站起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她已经做好了宣布郭铮为胜者的准备,然而,就在此时,她望向马场对面的余光,瞥见了一道刺目的雪亮。 那道光泽隐藏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如果不是日光的反射,她根本不会察觉。 锋利的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对准了正在马背上疾驰的郭铮。 是刺客! 电光火石间,御九脑中掠过无数的念头,眼看刺客已经扣下了弩箭的扳机,她焦急下,抬手发力,一道紫色流光朝着草丛中的刺客疾射而去。 一声闷哼,刺客倒下去的瞬间,还是扣动了扳机,弩箭飞射而出,擦着郭铮的脸颊,钉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郭铮大骇,下意识放缓了马速,与此同时,五皇子用力抽打马股,先一步越过终点。 “郭铮,看来还是本皇子略胜一筹!”五皇子调转马头,哈哈大笑。 郭铮叹口气,故作沮丧:“原本第一名应该是我的,最后还是大意了。” “没关系,输在本皇子手下,一点也不丢人。”五皇子也是好面子的人,赢得比赛对他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好处,却满足了一把他的自尊心。 郭铮也笑:“下次若有机会,再和殿下比一回。” 五皇子道:“别等下回了,赶紧找个日子,请我喝酒去。” “当然当然,这事我肯定不会忘。”郭铮歉意笑笑:“殿下稍等,我先去方便一下。” 五皇子赢了比赛,很高兴,自然不会管他去做什么。 郭铮来到刚才遇袭的地方,却没找到那根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弩箭。 正失望时,一双细白的手探到他面前:“你在找这个吗?” 郭铮眼神闪了闪:“这箭矢,为何在九公主手里?” 御九将弩箭丢在地上,“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你?还有,你此次来京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郭铮不语,御九等了一阵,见他不回答,没再追问,转身欲走。 “为了活着。”身后的郭铮一声叹息,口吻中满是无奈的压抑:“皇上要削藩,必然要牺牲郭家,我和父亲商议,决定扶持一个皇子夺嫡,以保全家族。” “是五皇子么?”御九下意识就这样问了,但郭铮的表情,却让她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果然,郭铮轻轻摇了摇头,吐出四个字来:“是四皇子。”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5章 谋权篡位,自拥为王 四皇子? 御九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了然道:“比起七皇子来,四皇子的确更适合。”但转瞬,她就一脸不屑:“但我认为,四皇子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告诉御九这个秘密,郭铮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不过潜意识却告诉他,御九不是自己的敌人。 “那在公主心里,哪位皇子才是最佳人选?”他只是随口问问。 御九道:“哪位都不是。” 郭铮失笑,以为御九在捉弄自己:“幸好我不是皇子,这样的言论,可真是伤人呐。” 御九转过身来,目光灼然地看着他,说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郭世子,最好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你的意思?”郭铮开始结巴起来。 “推翻皇权,自己登基为帝!”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郭铮的耳中,好似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的天灵上,好半晌都会不过神来。 相比于他的震骇,御九却是一脸轻松:“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保证四皇子登基后,不会对你们郭家下手,所谓功高盖主,届时你们不但不能保全自身,反而还会大祸临头,如果我是皇帝,一定不会饶了一个深知我所有秘密的臣下。” 这么一说,郭铮脑门上开始冒起晶莹的汗珠。 虽然御九只是随口说说,却是句句在理,那样的事情,真的极有可能发生,自古君王多猜忌,比起皇帝来,那位四皇子更是喜怒不定,难以捉摸。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了。”说完,也不理会郭铮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郭铮忘了她远去的身影,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这位九公主的确非同一般,不但一点也不痴傻愚笨,反而精明的有些可怕。 造反谋逆? 黄袍加身? 这事想想就觉得可怕,他连忙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看来,自己得传书一封,与父亲商议商议了。 …… 御九刚回到家,牟莲华就迎上来:“小姐,偃阁举办比试的地点已经打听到了。” “在哪?” “千佛塔。” 她知道千佛塔,那是一座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也是京都最高的建筑,千佛塔一共十一层,站在最顶层,可以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每年皇家举办年庆时,会在千佛塔上欣赏烟花,因为这里的视野,是京城最好的,连皇宫城楼前的哨塔都比不上。 “有没有什么要求限制?”这一点是她最关心的。 牟莲华回答:“没有,任何人都能参加。” “那就好。”她点点头,“时间呢?” “两日后的午时,正式开始。” 时间有点紧,想了想,道:“你陪我去一趟明榭书楼吧。”她打算趁这两天时间,多了解一些有关机关术的知识。 两人正准备出门,海笙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小姐姐,不好了,大哥哥晕过去了!” 什么?百里倾怀又晕过去了! 来不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连忙赶去东厢查看。 一进门,就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习习的寒气,一脸苍白如雪的百里倾怀斜靠在软榻上,紧闭着双眸,气息微弱。 “你们都出去。” “小姐姐,大哥哥不会有事吧?”看到百里倾怀的死气沉沉的样子,海笙担忧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她笑笑,安抚海笙,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走吧,海笙,这件事就交给小姐好了,一定不会有问题的。”牟莲华劝道。 海笙点头:“嗯,我相信小姐姐。” 两人退出房间,将门窗全部关好,御九扶着百里倾怀,一边动手解他身上的衣物,一边回忆慕霄所教自己的方法。 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贴着他的心口,将毒功缓缓注入。 紫色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情形,在他的肌肤之下游走。 以毒攻毒,讲究的是这个“攻”字,毒陷邪深,非攻不克,利用毒素之间彼此排斥的理论,来达到驱除毒性的目的。 听着简单,但要掌握好一个度,这个度若是掌握不好,驱毒反而成了下毒。 为了能让毒性尽快排出,她几乎扒光了百里倾怀身上的所有衣物,只留下一件亵裤。 虽然眼前美景诱人,令人遐想无限,但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欣赏眼前的无限春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毒功的发力上。 百里倾怀的寒毒已经侵入心脉,上次冷萧玉只是帮他暂且阻止寒毒的扩散而已,并没有真正将寒毒驱除出心脉。 想要让他活下去,就必须将扩散到心脉中的毒素全部排出,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认为自己一定能成功,不管做什么事,首先就抱着消极的态度,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失败。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活百里倾怀,她承诺过,会护他一生一世,只要自己说过的话,就决不食言。 紫雾包裹着一层黑蓝色的毒气,在他的筋脉中游走,从心口,一点点扩散到四肢百骸,从皮肤里一点点渗出来。 虽然时节已近初秋,但秋老虎的威力可不容小觑,正午前后,日头正盛,地面被炙烤得犹如火炉一般,连一丝凉风都没有,热得人大汗淋漓,头晕眼花。 但此刻,室内的温度,却急剧下降到冰点以下,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水珠,吧嗒吧嗒滴在地上,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 随着寒气被一点点逼出,百里倾怀的神色,逐渐开始好转起来,从一开始的气息奄奄,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儿,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苍白了。 当最后一丝寒毒,被驱除心脉后,百里倾怀闷哼一声,难耐地拧紧了眉头。 御九也累的几乎脱力,倒不是身体累,而是耗费了大量的心神,而觉得疲惫不堪。 抹了把头上汗,她站起身,上前扶住百里倾怀:“你怎么样?还难受么?” 他似乎还未完全苏醒,半阖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她放开他,走到塌边抱起锦被,转过身,真要给他盖上,却猛地瞥见,在对面一架黑色楠木的屏风后,搭着一件黑色绣银边的长衫。 奇怪,百里倾怀一向只喜欢穿浅色的衣裳,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件黑衣的衣服了。 而且,这件长衫,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迟疑了以下,她放下杯子,朝屏风的方向走去。 “阿九……”身后的人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她转过身:“你醒了?” 他朝她伸手:“是你救了我?” 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前几天进宫的时候,学了点医术,正好派上用场。” 医术?骗谁呢? 他体内的寒毒,已经控制不住了,没有火炎玉,恐怕活不了多久。 虽然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但至少,暂时控制住了毒性的蔓延。 看了眼自己身上:“阿九,你又脱我的衣服。” 明明是为了给他驱毒,才扒了他的衣服,但在他无辜又别有深意的眼神下,她感觉自己就像个饥不择食的流氓。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心里虽然很别扭,脸上却云淡风轻:“哦,这种医术必须要脱了衣服才能施展,你冷吗?我给你穿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最是擅长了。 他笑了笑,大度道:“没关系,我们是夫妻,你想脱就脱,我一点也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我还是给你穿上吧。”御九伸手取过一旁的亵衣。 他看着她,忽然眉心一拧,痛呼道:“阿九,我心口好难受。” 御九骇了一跳,连忙扔掉手里的衣物,焦急道:“怎么了?难道寒毒又发作了?” “我冷。”他觑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冷? 她试着摸了摸他的手背,又摸了摸额头,还行啊,不是很冷。 “好冷。”他又重复一遍,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棉被。” “不。”他拽住她:“棉被不保暖。” 棉被不保暖那什么保暖?他是故意的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先一步妥协。 “咳咳……”最终,他放开她,捂着唇惊天动地的咳呛起来。 御九无奈,为什么一看到他生病的模样,就会忍不住心软? 算了,既然答应他要护着他,就别计较那么多,若非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击碎了心脏外最坚硬的外壳,她也不会留下来,跟一群跳梁小丑玩游戏。 半跪在软榻上,身子前倾,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拥在怀中:“这样呢?还冷吗?” 他止了咳,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来,唇角微勾:“不冷了。” 御九狂翻白眼,自己哪里是他的夫人,明明就是老妈子,什么事都得做,就差喂奶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我外公要来了。” “风战天?”对此事,他早有耳闻。 “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以他对我母妃的疼爱,必然也不会苛待我。” “既然如此,你在担心什么?” 她叹口气,犹豫了好半天,斟酌道,“我就是担心,他……觉得我嫁给你,是一种亏待,很有可能会让我父皇,取消这门婚事。” 这一点他也想到了,不过那又如何? 风战天。 他是很厉害,但他有办法,让他承认这门婚事。 “放心吧。”他握了握她的手:“你我之间的婚事,我必定会让他心服口服。” …… “一个烛灯有什么好看的?”秋裳坐在郭铮的对面,随他一起看向面前的烛灯,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郭铮目不转睛:“我在想,飞蛾为什么一定要扑火?” 秋裳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好世子,您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研究起这么深奥的事情了?” 郭铮还是看着面前的烛火不曾移开视线:“或许,是因为它们傻,又或许,是因为它们太过自负,以为自己能够战胜火焰的力量。” 秋裳古怪地瞧着他:“世子,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郭铮叹息一声,移开了有些酸胀的眼睛:“几天前,我在和七皇子赛马的时候,遇到了行刺。” 秋裳大惊:“可有逮到行刺之人?” 他摇头:“刺客虽然找到,却不知究竟是谁派来的。” “难道,皇上已经知道您来京城的目的?” 郭铮神色凝重:“应该不会,以皇上的心性,如果真的抓到把柄,一定会立刻派人将我扣押。” “不是皇上,那会是谁?” 郭铮起身踱步到窗前:“总觉得,这天,要变了。” 秋裳一脸不在意:“世子放心吧,我手下的那些姑娘,都精明着呢,一有风吹草动,我会立刻禀报于你。”她也走到窗前,与郭铮并肩而立:“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世子能信守诺言,帮我救出我的那些族人。” “秋裳,你应该明白,你的族人,早就已经死了。” 秋裳沉默不语,许久后才一字一句道:“没有亲眼得见,我便相信,她们还活着。”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答应你就是。” 秋裳盈盈一拜:“多谢世子。” 郭铮转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脖颈上还未彻底痊愈的疤痕上掠过:“你对九公主这个人,如何看待?” “怎么,您也被她威胁了不成?” “算是吧。”他笑笑。 “别跟她作对,但也别跟她过分亲近。”简单几个字,道明了秋裳的全部看法。 郭铮愣了愣,怅然道:“说的是啊,九公主她……有点疯狂。” 听他这么说,秋裳来了兴趣:“为什么这样说?” “那日我遭遇行刺,是她救了我。”秋裳点点头,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然后呢?” “我告诉她我来京城的真正目的。” “那她给了你什么建议?是舍四皇子扶持太子,还是杀了太子,拥戴七皇子上位?” 秋裳的这番言论,已经够惊世骇俗了,但郭铮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更惊世骇俗。 “不,她给我的建议是,谋权篡位,自拥为王。”最后八个字,他说的很轻,却很清晰。 秋裳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睛里也写满了极度的惊讶与震骇,以及一丝微微的崇拜。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6章 不如以身相许 两日后。 来到千佛塔前,御九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早猜到来参见比试的人不会少,却没想到会多到这个程度。 简直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这规模堪比前世春运时的返乡大潮。 真是奇怪了,不就是个火炎玉吗?这玩意对不需要的人来说,跟垃圾没什么区别,她就不信,来参加比试的人,都为了争夺那块至阳至热的石头。 可不是为了让火炎玉,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扬名立万,一举成名。 放在现代还好说,毕竟做名人有钱赚,但放在古代,又有什么好处呢?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喂,到你了!”正想着,耳边传来登记人员的催促声:“叫什么名字?” 连忙回神,“御九。”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带着兜帽,所以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到半抹下巴:“哪两个字?” “玉石的玉,长久的久。” 收回视线,对方飞快在面前的札记上写下“玉久”两个大字,不再对她进行窥探:“可有门派?” “无。” “师从何人?” “无。” 那人没忍住,又抬头朝她看了眼。 原来竟是个三无人员。 “签字画押吧。”对方把一张纸笺推到她面前。 她粗略看了一遍,许多晦涩的言语,但说白了,无非就是一张生死状。 十层机关,一层比一层复杂,一层比一层危险,虽不一定会死人,但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所以前来参与比试的人,都必须签一份生死状。 签好的自己的大名后,登记人员拿起一支红色的令签递给她,挥手放行,“进去吧。” 接过令签,御九在偃阁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比赛开始的地方。 千佛塔的第一层前围了不少的人,第一关很简单,给每个人一把孔明锁,在限制的时间内破解,成功解开之人,晋级下一关。 虽然报名的人很多,但第一关就刷下去不少,到了第二关,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人了。 第二关同样是破解一把机关锁,这是御九的强项,自然很快就破解出来,成功晋级。 前五层都是破解机关锁,看似简单,但败在前五关的人着实不少,等进入到第六层,竟然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在佛塔的中央,放置着一座罗盘,罗盘上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罗盘对面是一堵挖了七个小孔的墙壁。 所有人看到这个罗盘时,都愣住了。 难道也没有人来解释一下,这个罗盘是做什么用的吗? “这偃阁的人,难道是故意耍我们玩的吗?”有人发出不满的抗议。 “或许,这就是机关的一部分。”有人猜测。 “一点提示都没有,这让人怎么解?” “不如让在下先来?”一个声音,从最角落的方位传来。 御九一怔,这声音……是郭铮? 这家伙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 站在轮盘前的两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道:“可以,我们就先让给你了。” 郭铮走到轮盘前,先转动最外面的大轮盘,再转动最中间的小轮盘,与之一起转动的,还有对面墙壁上的七个小孔。 小孔的位置在不断变换,当他停下来时,光线从小孔中射入,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莲花图案。 咔嚓一声,他的身后落下一道铁栅栏,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同时他上方的房顶缓缓打开一条裂缝,一道楼阶延伸下来。 看来,他成功地解开了这道机关,晋级第七层。 等他走上去后,裂缝合拢,铁栅栏消失。 那两人一脸的激动,刚才郭铮在转动轮盘的时候,他们离得近,所以记下了步骤,这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晋升下一关。 两人抢着转动轮盘,最终一个力气大些,抢在了那人的前面。 他记性不错,能把郭铮的步骤记得清清楚楚,当地面上出现了一朵光影形成的莲花后,他笑得得意,仰头看着自己头顶的方向。 哐啷一声,铁栅栏在他身后落下,但是,头顶上风的那条裂缝却没出现,反而是他的脚下,开了一个口子。 一声惨叫,他咕咚一声,落进了脚下的大洞中。 裂缝合拢,栅栏移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之前跟他争抢的人一脸惊恐,还好自己没有抢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开始惊恐起来。 “很简单,因为这个机关,是不断变换的。”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之前郭铮所在的角落中传出。 靠!为什么她来参加个比试,都能遇到这么多的熟人。 一身黑衣,脸覆面具的的男子从容上前,随手拨弄了两下,这一回,地上出现的不是莲花,而是一道火焰。 头顶的裂缝打开,楼阶放下,他直接闪身飘了上去。 御九站在人群最后方,并未急着去破解机关,既然偃阁能向全天下展示出这十层机关,想必一定不会简单。 先让他们去试试水,自己慢慢来,无比要拿到最后的胜利。 十几个人,最终通过第六层的,只有三人,剩下的全部淘汰。 御九是最后通过的,其实机关并不难,主要考验的是眼力。 在拨动轮盘的时候,轮盘上方会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图案,这个图案,就是最终要拼合成的形状。 因为只是一闪而逝,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得清。 而拼合的过程又是不可逆的,且有时间限制,这才让破解机关的过程,显得比较困难。 到了第八层,通过的人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一个是郭铮,一个是御九,还有一个是重冥。 而重冥早就通过了第八层,已经前往第九层。 留在第八层的,就只有御九和郭铮了。 “这位姑娘,不如我们一起合作,等淘汰了另一个人,我们再一决胜负如何?”郭铮站在两只巨大的转经筒面前,礼貌而友好的询问道。 御九忖了忖,点头:“好。” 郭铮好像并未认出她来,见她答应,很是开怀:“这个机关,似乎要两人合力才能完成。” 放屁,如果真的需要两人合力才能解开,那重冥是怎么通过的? 不过这话她没说,只围着转经筒绕了一圈。 “我知道怎么回事。”她走到转经筒的背面,指着上面的符文:“只要你我同时,将这个符文,转到合适的位置,通往上一层的道路就会打开。” 郭铮不疑有他:“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要转到什么方位,才是最合适的呢?” “你看到对面的石像了吗?” “看到了。” “那是释迦摩尼的雕像,而这个符文,正巧代表释迦摩尼。”她指着面前的转经筒:“只要你我同时将刻着这个符文的一面,同时转向那个雕像就可以了。” 原来竟是如此! 郭铮笑着抚掌,“姑娘真乃神人也。” “过奖了,我只不过偶尔在一本经书上,看到过这个符文。” 郭铮走到转经筒旁,道:“那就开始吧。” 两人一起合力,转动巨大的转经筒,在转动的过程中,可以清楚听到,脚下和头顶的方向,有嘎吱嘎吱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 当两人同时将转经筒上的符文,对准那个石雕后,御九的唇角微微勾了勾,一丝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姑娘,成功……”还未来得及欢呼,四面便落下铁质的栏杆,将他困在其中。 “你说对了,这个机关的确要两人合力才能打开,但是……”御九拿下兜帽:“两人中,必须有一人淘汰,不好意思了,郭世子。” “九公主?是、是你?”郭铮恍然大悟:“我竟然被你给骗了!” “骗?NO,NO,NO,我没有骗你,解开这个机关的办法,的确是要两人一起将符文转向石雕,只不过,我的运气比较好一些,站在了晋级的位置上。” 郭铮原本还有些不服气,这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头顶上的楼阶被放下来,御九冲他摆摆手:“多谢你了,郭世子。” 郭铮望着她离开的背景,苦笑:“我这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其实一开始,御九也不知道这个机关的玄妙之处,当走到转经筒的后面,看到经筒底部两个图案时,才恍然大悟。 两个经筒,一个刻着天使,一个刻着恶魔。 天使的手里握着一根权杖,指向天空,天空之上金光四射。 恶魔手中也握着一根三叉戟,三叉戟是头朝下的,指向罪孽深重的十八层地狱。 看到这两个图案时,她就明白了一切。 天使代表晋级,恶魔代表淘汰。 而成功来到第八层的,并非只有三人,还有一人,做了重冥的牺牲品。 成功来到第九层,却不见重冥的人影,这家伙难道已经通过第九层,到了最后一关? 好不甘心啊,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走在自己的前面? 好在第九层的机关虽然麻烦,却不是很难,花了些时间,她成功解开。 第十层已经是最后一层,面积不大的房间内,摆着一个巨型铜锁。 一身黑衣的重冥,就站在铜锁的前面。 哈,看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被难住了吧? “没想到,你竟然能走到最后一层。”他头也不回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她走到铜锁前,仰头观摩,这锁头真是够霸气的,之前离得远,以为是铜质的锁,离得近了才发现,整个锁身,都是用金子制成的! 偃阁的人很有钱吗?这么一个金锁,要花费多少钱啊,也不怕被人给偷了。 “你为什么想要火炎玉?”他转向她问,虽然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想亲耳听她说。 “你管不着。”一句话给他堵回去。 他笑:“我知道,你是为了百里倾怀。” 她没有承认,也没否认:“那你呢?又是为了什么?” “你管不着。” 御九:“……” “我实话告诉你,这个火炎玉,我要定了,你最好不要跟我抢。”她眸色微沉,神色已经不复之前的轻松。 “如果本座一定要跟你抢呢?” “那我就只有杀了你。” “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本座?”他的语气带着怀疑,带着嘲弄。 她却无比认真:“能。”她看着面前的金锁:“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小丫头,你太自负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当你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你便已经输了。”这是她的人生格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你一个姑娘家,输赢有那么重要么?”他忍不住问。 “姑娘怎么了?你看不起女人啊!” 他笑笑,一言不合就炸毛,他还是喜欢她面对百里倾怀时的温驯:“本座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让自己过得那么累,把一切都交给你信任的人,这样不好吗?” “我只信任我自己。”她斩钉截铁。 “那百里倾怀呢?” “他只信任我。”简简单单五个字,更是毋庸置疑。 他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因为她这简单的五个字,心中微荡。 “最后一个机关,一定不会简单。”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金锁上:“你我合作如何?” 他笑得别有深意:“适才也有个人如此建议,你应该知道他的下场。” 她满不在乎:“他是他,我是我,怎么,你连一个女人都怕?” “小丫头,激将法对本座来说没用。” “那你倒是给个准话,到底愿不愿意!” “好,本座答应你。” 得到他的保证,御九这才开始仔细研究起面前的金锁来。 锁子的正面,有几个齿轮相连,每个齿轮上,都挂着一个小锁。 每个小锁上都刻图案,她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十二星座。 不会吧,古代竟然也有星座锁? 她试着拨弄其中的一个小锁,耳边响起咔嚓的轻微动静,蓦地,一支金色羽箭,毫无预兆地朝着她的脑袋劲射而出。 眼前黑影一闪,“当”的一声,羽箭击中了金锁,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你该庆幸,幸好本座在这里,否则,你这颗聪明的小脑瓜,就要不保了。” 御九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完全没想到偃阁的人竟然来真的,刚才那支金色的箭矢,若非轻功绝佳的人,绝对躲不过去。 “你打算怎么感谢我?”重冥看着躺在自己怀中,心有余悸的御九。 她深吸口气:“你想要多少?” “黄白之物未免太俗,不如……以身相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7章 一女不事二夫 “一女不事二夫。”她推开他,继续专注研究面前的金锁。 “拿到火炎玉,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连性命都不顾? 她随口道:“嗯,就是很重要。” 忽然有种罪恶感,他不该这样骗她,让她冒着生命危险,来拯救自己。 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阿九,其实……” 她挣开他:“我很忙,有什么话,等出去再说。” 毕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后悔。 不能告诉她,一旦告诉她,她还有什么立场和理由留在自己身边? 就让他私自一回吧。 经过刚才的事情,御九不敢再大意,更怕再触动什么死亡陷阱。 “白羊……天秤……水瓶……”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虽然已经弄清星座锁上每个图案的意义,但她始终找不到每个星座之间的联系和规律。 “这个锁子的盘面,似乎有点像是两仪四象符。”重冥忽然说了一句。 两仪四象符?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果然如此! 将十二星座,按照火象、土像、水象、风象,分成四大类,分别位于金锁的四个方向,再按照相生相克的理论来排序,最终就能找到解开机关的方法。 水火不容,所以绝对不能放在一起,风又克土,也不能放在一起。 但到底是把水和风放在一起?还是将水和土放在一起呢? 伸出手去,将代表火象的白羊座,拨到了代表土象的金牛座旁边。 拨动的过程中,可以听到类似于仪表走动的滴答声。 两人互视一眼,重冥首先反应过来:“小心!”身形一掠,挡在御九身前。 于此同时,一支金色羽箭猛地射出,快得几乎没有给人思考的时间,但即便这样快的速度,箭尾还是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还有!”御九却没有放松,因为她耳边,还是能听到那种轻微的,带着渗人意味的滴答声。 果然,两人身旁的墙壁突然凹陷下去,两道灼人烈焰,从凹陷的缝隙冲喷射而出。 重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朝着火焰喷射的方向扬起。 半个房间仿佛都被白色的雾气所笼罩,两人的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冰墙。 “你……”她仰首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移开视线:“没什么。”说完后,又问了一句:“这种功法,很耗损真力吧?” “你在关心本座?” “当然,你要是死了,谁来替我开路?” “仅仅如此?” “你还想怎样?别忘了,你还欠我两条人命,没有还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 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为什么本座总是觉得,你在盼着我死?” “有吗?”她挣开他的怀抱:“你与我无冤无仇,我干嘛盼着你死。” “可是你话里话外,都透着我命不久矣的意思。” “哈,你想多了。” 他没有追问,将话题又放在眼前的机关上:“你到底找到解开这个金锁的办法了没有?” “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需要一个个试验。” 冰墙后,凹陷的墙壁已经恢复原状,重冥提醒:“等你一个个试验完,我们很可能早已死在一连串的陷阱下了。” “你这么没有信心?” “本座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你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没有信心。” 御九眼角狠狠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你放心,我的脑袋再不好使,也比你的好使。” “哦,那本座可要拭目以待了。” 懒得跟他拌嘴,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解开最后一层的机关。 如果天亮前还不能解开,便算作失败。 集中精神,御九,你可以的!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三个时辰过去。 …… 找到了! 原来如此。 是她想得太复杂了,十二星座的排序,跟本与什么土象火象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单纯的,按照先后顺序排列起来。 没想到,古代竟然也有懂星象的人。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黄道十二宫的组合,从白羊宫开始,一直到双鱼宫结束,按照太阳轨道的形成,排列成一个环路。 没想到看似最难的,反而是最简单的,之前平白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挪动代表星座的小锁,果然耳边没有再听到类似机械运转的滴答声。 当将最后一个刻着双鱼座的锁头,挪到正确的位置后。 头顶响起哐啷一声,接着整个房子开始顺时针转动,不再是之前打来一条裂缝的模式,而是不断回旋着朝上升起。 她记得很清楚,偃阁有规定,最后的获胜者,只能有一个人。 如果有两个,两人都要取消资格。 “你在想什么?”站在对面的重冥淡淡开口。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淘汰出局。”没有必要掩饰,重冥恐怕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他幽然道:“杀了我。” 她轻轻笑了笑,抬起手来,掸了掸衣袖,“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那你就主动放弃。” “在我人生的字典里,还没有放弃这个词。”说罢,她猛地抬手,一支袖弩激射而出。 重冥似是早就料到,身形一闪,便躲过了她射来的箭矢。 然而,那支射出的箭,却在半空中转了弯,再次朝着他直射而来。 似乎没有料到,已经射出去的箭还能回转,连闪躲的准备都没有,那箭“当”的一声,砸在了他脸上的金属面具上。 凝聚在一点的巨大冲击力,让他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 在面具整个崩裂开来前,他飞快上前,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同时弯身,朝着她的唇精准地吻了下去。 御九直接蒙圈了。 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张放大的、模糊的脸孔,同时唇上传来的炙热,让她的脑袋当机了几秒。 混蛋! 她的初吻啊! 她伸手去推,抬脚去踢,不管她怎么闹腾都无济于事。 那人的怀抱强悍且霸道,一丝一毫都挣脱不了,包括他的吻,也带着浓浓的侵略性,发狠一般用力亲吮着。 不一会儿,她的嘴唇就麻了,舌尖也一阵阵的发痛。 可他还是不肯放开她,一个不知目的的吻,变得越来越狂烈,越来越暧昧。 妈的!气要上不来了! 她怀疑,这家伙很可能想用这种方式憋死她,好拿到第一名。 “唔……”在他密集不断的狂吻之下,她只能拼命寻找缝隙,不让自己真的憋死。 她错了还不行吗? 她不该妄想击碎他的面具,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好奇心害死猫,果然没错。 实在不行,就再给他来上一箭好了。 可她的想法,全被他了若指掌,手腕才刚抬起,就被他狠狠捏住。 她气不过,发了狠在他唇上用力一咬,口中立刻尝到浓重的血腥气,他只是闷哼一声,仍旧不肯放开她。 眼看两人所在的位置,就要升到最上一层,到时候不但要被取消资格,还会被人看笑话。 重冥,你丫害死我了! 心中火急火燎,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阵凉风习习,两人已经来到了千佛塔的最上一层。 这时,她感觉自己被轻推了一把,身形不稳,整个人朝后跌去,为了站稳脚跟,她只能转过身去,伸手在地面上一撑。 可当她再次转过身来时,那个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摸了摸被亲到红肿的嘴唇,她一个劲在心里骂娘。 混蛋,流氓,淫棍! “这位姑娘,恭喜你。”两个穿着偃阁弟子服的人走到她身前,轻声道。 她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又确认了一遍:“我真的是第一名吗?我可以拿到火炎玉吗?” 两人齐齐颔首:“我们偃阁言而有信,既然姑娘是最后的获胜者,自然可以拿到火炎玉。”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火炎玉,拿到火炎玉,百里倾怀就有救了。 “姑娘这边请。”两人一侧身,给她让出条路来。 她在两人的指引下,离开千佛塔,来到一辆造型独特的马车前。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不是去拿火炎玉吗?” 两人解释道:“我们就是要带姑娘去拿火炎玉,因为此物价值不菲,所以由偃阁严密保护起来。”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为了拿到火炎玉,她决定还是跟两人一起去看看。 偃阁也算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了,不至于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马车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下,御九下了马车后,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眼前的宅子,看上去很普通,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宅子一定不简单,里面的陷阱机关,恐怕不会比千佛塔少。 被带到一间宽敞的花厅前,一名穿着苍紫色织金锦袍的中年男人大步而出:“姑娘就是此次比试的获胜者?” 看模样,看年龄,看气势,眼前这人,应该是就是偃阁的阁主冷湛了。 “怎么?阁主觉得我没这个资格?”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冷湛的态度还不错,没有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意思:“老夫只是觉得,姑娘实在是太年轻了,有些惊讶而已。不过最近江湖上,总有年轻一辈脱颖而出,倒也没什么稀奇,看姑娘的面相,就非池中物啊。” 她懒得跟冷湛攀交情,她关心的只有火炎玉,“阁主什么时候肯兑现诺言?” “这就兑现,这就兑现。”冷湛似乎被她还要着急,对一旁的偃阁弟子道:“去把火炎玉拿来。” 那人听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白玉匣子回来。 冷湛拿过白玉匣子,将匣盖打开,递到御九面前。 莹润的白玉盒子里,躺着一颗红彤彤的石头。 石头不大,只有鸽子蛋大小,石头表面的纹理,好似火焰在燃烧一般。 拿起来,放置在手心,立马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掌心,传遍四肢百骸。 尤其是心口的位置,像是有一股股暖流淌过,连绵不断,果然不愧是天下至宝。 “多谢阁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这便告辞了。”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开。 火炎玉都拿到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慢着!”随着冷湛一声慢着,之前还客客气气的两个偃阁弟子,顿时沉下了脸,一左一右,将她拦住。 她不解回头:“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既然是最后的获胜者,那就必须留下来,与我儿择日完婚,在此期间,你哪里都不能去。” “Excuse me?”她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与你儿子完婚?我为什么要与他完婚?” 冷湛以为她是故意在驳自己的面子,之前亲切和蔼的模样顿时消失,换上了一脸阴郁:“这是此次比试的条件之一,姑娘应该很清楚才对。” 清楚个毛线!她啥都不清楚。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那个……我对这一次的比试规则,其实不太熟悉,我以为第一名的战利品,就是这颗火炎玉,我要是知道还得嫁给你儿子,我肯定不来。” 冷湛的脸色更差了:“姑娘,老夫看你年纪小,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但你也不要太过分,我这一双儿女,江湖上无人不夸其风姿隽秀,气质无双,尤其我这个儿子,更是仪表堂堂,器宇不凡,你还有何不满意?难道你觉得,我儿没有这个资格娶你不成?” 冷阁主,您这么夸自己的儿女,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是不满意,也不是觉得他没资格娶我,是我没这个资格嫁给他,实不相瞒,我已经身为人妇,嫁过人了。” 这么说,你总该放我走了吧? 没想到,冷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嫁过人就嫁过人,要不休了你夫君,要么找人杀了他,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靠,你个为老不尊的混蛋!我是那种谋杀亲夫的人吗? “阁主,我和我夫君的感情很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弃他而选择别人,希望您能理解。” “我理解不了!”冷湛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直接就回绝了她:“既然你拿下了这个第一名,你就是我冷家的儿媳,敢有人跟我冷家抢人,我冷湛绝饶不了他!” 御九恼了:“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不用说了,一切都是天意,十年来,还从未有人能解开最后一层的十二宫锁,你注定就是我冷家的儿媳。”冷湛一锤定音:“来人,带这位姑娘下去,三后日,准备大摆宴席,邀请各方英雄豪杰前来参加喜宴,共襄盛举。”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强买强卖她见过,就没见过强娶强嫁的,更何况,自己还是个有夫之妇。 “冷阁主,您这样就不对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嫁到你们冷家,我也不会是个孝顺公婆的好媳妇,您一定会后悔的。”御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企图能让冷湛改变主意。 冷湛却毫不在意:“没关系,孩子他娘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老夫身强体壮,也不需要你来孝顺,你只要和我儿好好过日子,生个大胖小子就可以了。” 你大爷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 握紧袖中匕首,正打算找个时机,先劫持冷湛,以他为要挟,突围出去。 可手指刚挨上匕首的刀柄,咚的一声,一只全方位密封的笼子便从天而降,将她困在其中。 笼子很结实,不论她怎么敲打都造成不了任何损伤,就连手中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都拿它没辙。 一阵天旋地转后,笼子的门打开,外面的景象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分明是一间地下牢房! 进来之前,她就觉得这个宅子怪怪的,果然,最终还是着了道。 地牢与笼子一样结实,不管她怎么折腾,都找不到逃生的道路。 难道,真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嫁给那个冷家仪表堂堂,气质无双的冷家公子? 先别说自己压根不知对方长什么模样,就算知道,就算他真的俊秀无双,器宇不凡,她也不能嫁给他。 三日。 好在自己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内,她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 不喊不叫,也不哭不闹,她悠闲自得地躺在地牢的床榻上,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列出逃离的pnA、B、C。 想着想着,有些困,正打算睡一觉时,地牢外响起一阵动静,她猛地从榻上坐起来。 该不是那个冷家风华无限的冷公子来找自己了吧? 不会他打算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吧? 不会…… 精钢制作的铁门被打开,她顿时舒了口气,不是冷家公子,而是冷家小姐。 不愧倾国倾城这四个字,冷家小姐果然貌美无双。 一双魅惑的丹凤眼,更是为其平添了几分妖异的风情。 她走到御九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然后猛地倾过身子,与她面对面:“听说你不愿嫁给我哥哥?” 怎么?老爹劝不动,就让闺女来劝? “是,我不愿。” 冷家小姐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那双冰色的眼瞳,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这世上,很少有姑娘,能拒绝这个诱惑。” 很普通的一句话,御九却听出一些古怪的名堂来:“你哥哥娶过很多妻子吗?” 冷家小姐不回答,却抬起纤纤玉指,勾起她的下巴:“或许,这一次他会满意。” 一种古怪的寒意,顺着下巴蔓延到全身。 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冷家小姐,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8章 脑子不正常 “我管他会不会满意。”她冷笑:“总之,我不满意。” 冷家小姐下场的眼眸微眯,手指从她的下巴,一点点移到她的耳根,轻轻摩挲着:“那又怎样呢?现在你是鱼肉,只能任我们宰割。” 喂喂喂,我承认你很漂亮,但你毕竟是个女人,能不能把你冰凉的爪子拿开,被个女人调戏,我有点恶心。 “是,我现在已经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但我这个鱼肉,却是斩不断嚼不烂,如鲠在喉的鱼肉。”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愿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我去做。” “啧啧。”冷小姐轻轻咂舌,细长的手指,又重新落到她的下巴上,眼底闪过冷蔑嘲弄的光泽:“你倒是很有骨气,但在这个世上,骨气这种东西,是最没有用的,世人都喜欢标榜不食嗟来之食的高洁性情,但人最宝贵的,不就是生命么?死都死了,还谈何高洁,谈何傲骨?” 这位冷小姐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比那些戴着面具,整日摆出一副假仁假义面孔的人要真实许多。 她对她,倒不似之前那么讨厌了,如果她能把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移开的话,那自己说不定,会更喜欢她。 “你说的没错,但我这不是骨气,也不是高洁,我只是讨厌别人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而已。”她看着冷小姐,反问:“如果换做小姐你,你会怎么做呢?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恐怕是一件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吧?感觉……嗯,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对不对?” 冷小姐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果然不愧是破解我十二宫锁的人。” 御九诧异:“那个星座锁,是你设计的?” “怎么,你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小姐一介女流之辈,没想到会这么优秀。” 她只是随口夸夸,不料冷小姐却蓦地变了脸色,隐有厌恶:“哼,区区十二宫锁而已,这世上,没有能难倒我的机关,普通的女人,可做不到这个程度。” “想必令江湖上诸多高手也望而却步的各种机关偃术,也是出自小姐之手吧。” 冷小姐轻勾唇角:“你倒是聪明。” 不是她聪明,而是冷小姐脸上的自负和傲慢,让她猜出了这个可能性而已。 “如果冷小姐是男儿身的话,必定能名扬天下,流芳百世。”古代的各种制度很不公平,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下,女人想要出人头地实在困难,冷小姐再有才华,都注定只能埋没。 冷小姐闻言,不屑地冷嗤一声:“男人女人不都一样么?在我看来,男人反而是愚蠢怯懦,肮脏邪恶的存在,如果这个世上,只有女人,而没有男人的话,那该多好呢?” 御九原本还想符合两句,说你的观点太对了,跟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一样,认为男儿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儿便觉得清爽,见了男人便觉得浊臭逼人。 但听到后半句,即将出口的话,就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这世上只有女人,没有男人?那大自然不得失衡嘛,而且,没了男人,人类怎么繁衍,要不了多久,就会灭绝吧。 她忽然觉得,这个冷小姐不是正常人,而是疯子。 一般,智商越高的人,脑子就越不正常。 古代没有精神病院,像冷小姐这样的人,就该送到精神病院去。 突然后悔了,她宁可来见自己的人是冷家公子,也不想再面对冷小姐这个疯子。 “你不想嫁给我的哥哥,我可以帮你。”冷小姐收回手,在她身边坐下,无比殷切道:“他那种肮脏的家伙,根本配上你。” 她该感动吗?扯扯嘴角,勉强笑道:“冷小姐只需要告诉我离开的法子就行了,我不想连累你。” “你说你已经嫁人了?”冷小姐突然转了话题。 她耐着性子道:“是,我的夫君,还在家里等着我。” 冷小姐脸上满是憎恶,“真是愚蠢,你竟然选择嫁给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恶心吗?” “冷小姐似乎对男人很有成见。”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被哪个渣男辜负过?” “没有。” 她以为冷小姐在故作坚强,可看着她眼中淡漠的冷光,以及波澜不兴的眼底,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冷小姐的确没有受过情殇。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标致的姑娘。”冷小姐忽然伸出手,又一次扭住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仔仔细细地观摩起来:“我都有点嫉妒了。” 御九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冷小姐脑袋不正常了。 她推开她的手:“冷小姐过誉了,论美貌,我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冷小姐笑了笑,似乎对她的赞誉很是满意:“很多人都夸我漂亮,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张脸。”她猛地靠近御九,几乎与她脸贴着脸:“我喜欢你的这张脸。”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为什么她听着,有种渗人的感觉? 御九忍不住朝后靠了靠:“大概是冷小姐看自己的脸看腻了,这才会觉得别人的漂亮。” “我没有看腻歪。”她又靠近一些:“我就是喜欢你的脸。” 妈的!她真是受不了了,冷家的人全部都有毛病,冷湛如此,这个冷小姐也如此,估摸着,那个冷公子也不会有多正常。 好在冷小姐没有继续表达对她长相的喜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裾。 天气虽然有些寒凉,但这位冷小姐却穿得有些过多了,连脖颈都包的严严实实,只是看着,都觉得很热。 “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地牢。 当牢房的门咣当一声合上时,御九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大爷的!她连死都没怕过,这个冷小姐,却真的把她吓坏了。 摸摸额上的冷汗,重冥那家伙应该感谢自己,如果是他得了第一名,那么此刻被关在地牢的人就是他了,要娶冷家小姐的人,也是他。 娶这么一个女恶魔回去,今后的日子,想来一定惊险万分。 一觉睡醒,举头不见明日的地牢,也不知天亮了没有。 她在牢房内环顾一圈,发现这个牢房的结构很是奇怪,不像是固定的,似乎可以移动。 正要深入观察时,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站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几下。 那个变态冷家小姐不会又来了吧? 牢门被打开,走进一个手持折扇的蓝衣公子。 她瞪着对方,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 “你……冷小姐?”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蓝衣公子在她对面坐下:“看来,姑娘已经见过在下的妹妹了。” 她呆了片刻,回神道:“是,已经见过了。” 太像了! 这位冷公子和冷小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连眼角的那颗泪痣,都在同一个位置。 这世上,有长得这么像的双胞胎吗? “冷公子,我已经跟令尊说过,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不过他太过偏执,我希望你能理性一些,首先,我与你素昧平生,谈婚论嫁未免有些荒唐,再者,我已经嫁过人了,娶一个有夫之妇,想来也不符合你的身份。”开门见山,她懒得跟对方客套。 冷公子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神色一喜:“这么说,你肯放我离开了?” “不。”一个字,将御九所有希望浇灭:“你是唯一能破解十二宫锁的人,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 “能破解那把破锁的,又不止我一个?”她简直抓狂:“天下之大,聪明人到处都是,冷公子还是找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姑娘为好。” “我就挺喜欢你的。” “……”果然,冷家的人,没一个正常。 “我嫁过人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她是真的恼了:“我不喜欢你,就是死,我也绝不会做你的妻子。” 冷公子皱眉,似乎很是伤情:“难得有喜欢的姑娘,却这般待我。”他站起身,“罢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去找父亲商议一下,若是父亲同意,我就放你离开。” 哈?她根本就对这位冷公子不抱希望,之前那番话,也只是表明观点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离开前,冷公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很是郑重地对她道,“如果我妹妹再来见你,你最好小心点,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她点点头:“多谢公子。”看来,冷公子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脑子不好使。 计算着时间,到了晚上,冷家小姐果然又来了。 “我哥哥白天来见过你?” 御九觉得好笑,这兄妹俩,倒是挺心有灵犀的。 “是,我觉得冷公子还算是个理智的人,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 冷小姐闻言,讥笑起来:“他?算了吧,他就喜欢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其实,他根本是戏耍你,给你希望,再让你希望破灭。” 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不需要冷小姐来提醒。 “那么小姐你呢?你是不是也在戏耍我?” 冷小姐看着她,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哥哥一定警告过你,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对吗?” “你们真的是兄妹吗?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 冷小姐突然靠近她,带着笑意道:“怎么样,你相信我吗?” 面对这样一张和冷公子一模一样的脸孔,她有些恍惚了,她到底是该相信哥哥,还是该相信妹妹? 亦或者,两个都不能相信。 “我只相信自己。”几个字的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抽出袖中匕首,抵在冷小姐的脖颈上:“带我离开,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冷小姐怔了怔,看了眼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丝毫不显慌乱:“你杀了我,也出不去。”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喜欢站在无力反击的位置上,如果我真的出不去,我不介意杀了你。”她并不是在威胁对方,而是实实在在,做着这样的打算。 冷小姐笑了笑,“我觉得,你是个疯子,不顾后果的疯子。” “彼此彼此。”她催动内息,一道紫色的毒雾,缠绕上锋利的刀锋:“冷小姐可要小心点,这匕首上沾染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你虽然不在意您的脸蛋,但总该在意你的性命。” “我突然间有些害怕了。”冷小姐咬了咬殷红的唇瓣,不是讥讽,也不是嘲笑,她脸上的表情,是实实在在的害怕,对死亡的排斥。 “我答应送你出去,你会放了我吗?” “当然,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就好。”冷小姐轻轻吐了口气:“按照我说的,分别按动墙壁上左三寸,右下四寸,以及左下两寸处的砖石。” 御九一手挟持着冷小姐,一手照她所说,去按动那些砖石。 地牢周围的墙壁飞快变幻,像是无数可以移动的积木,不一会儿,她和冷小姐就从地牢下,来到了地面之上。 不得不承认,偃阁的机关术,果真是天下第一,巧夺天工,令人惊叹。 虽然已经离开了地牢,但她还是不敢放松戒备,“离开这座宅子的出口在哪?” “在那边。”冷小姐伸手,朝东边某处指去。 “不好意思,为了保险起见,只能让小姐陪我一起走这趟。” 冷小姐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在她的挟制下,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路上偶尔碰见偃阁子弟,她还会主动帮她解围。 冷小姐越是平静老实,越是让她觉得可疑。 一路来到府宅大门前,眼看自由在即,她却犯了难。 要怎么处置这位冷小姐呢? 就这么放了她?在没有确定真正安全前,她不敢冒这个险,一切都太顺利,让她觉得很是不安。 不如,就在这里了结她,以绝后患。 心念刚动,原本在她身前的冷小姐,突然整个人往下坠去,同时四周的景色飞快变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与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府宅大门不见了,假山湖水不见了,她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不是吧?那位冷小姐还会瞬移术不成? 短暂的惊骇过后,她冷静下来,根据在地牢中所见,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应该只是障眼法,并不是真的。 只是,自己要怎样,才能破解这个假象? 这时,耳边传来冷小姐的声音:“你不用挣扎了,我这个九星阵法,身在阵中的人,是无法打开的,除非,有人在阵外为你指引。” 果然,就和冷小姐说的一样,不管她如何寻找突破口,始终都在绕圈子,所有的景象都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到阵眼所在方位。 就在她焦急无解时,耳边又想起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有力,浑厚清透,令人心安。 是重冥。 “别慌,有我在不会有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她惶然的心境,一下子平静下来。 她不说话,只点点头。 “看到前面的三根竹子了吗?走过去。” 她没有犹豫,立刻朝着对面三根连在一起的竹子走去。 “再往左迈七步。” 仍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左边迈了七步。 “向后三步。” …… “闭上眼睛。” …… “看到景象变幻了吗?如果看到,不要迟疑,直接走过去,劈开阵法!” …… “什么都不要管,记住,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最前方的第三根竹子,就是阵眼所在,毁了它!” 一阵风云突变,眼前的竹林瞬间消失,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座荒芜老宅。 天!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些瑰丽景色,也都是假象! 想到这里,她不禁出了身冷汗。 “算你运气好。”冷小姐很是不甘心,脸上的表情也极为愤怒,但转瞬又愉悦地笑了起来:“下一回,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没有下一回。”御九毫不客气:“这辈子,咱们都不会再见面。”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冷小姐眼中有种诡异的笃定:“我记住你的这张脸了。”说完,转身消失在老宅阴森森的回廊中。 “要追吗?”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追了,我现在要回家。” “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我?” “是你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我。”她回头看着冷小姐消失的方向:“如果不是我拿到了第一名,现在被困在地牢,被迫迎娶冷家小姐的人就是你了。” “至少冷家小姐姿色不错。” “可惜是个疯子。” “你在嫉妒。” “什么叫嫉妒?” 重冥笑而不语:“本座今日救了你一回,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吧。”说完,黑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御九切了一声:“鬼才报答你。” 伴随着她离去的脚步,不远处的暗影下,一道视线如影随形。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冷小姐低低道:“是不是啊?哥哥。” 如果此刻周围有人,一定会被她刚才的举动吓到,明明这里除了她以外,谁都看不到,她刚才的话,难不成是对着鬼魂说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涅槃归来 第99章 送你绿帽子也喜欢? 刚回家,就见海笙冲了出来:“小姐姐,你回来了!” 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百里哥哥呢?” “在屋里看书。” 她点点头,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说宫里有点事,可能好几天都回不来,要不然的话,自己连续失踪两天,家里这一大一小不得急死。 来到东厢,抬手扣了扣门扉:“百里倾怀,你在吗?” 里面传来清润的声音:“在,你进来吧。” 推门而入,他果然正坐在窗边看书。 见她过来,放下手中书册,柔柔一笑:“阿九,我等了你两天。”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反手握住她:“没关系,等多久我都愿意。” 哪怕是一辈子,他也愿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古怪,却让他觉得格外幸福。 她静静看着他,逆光之下,他的脸容,有种奇异的平静以及华美,目光下移,落在他绯色妖异的唇上。 就这么盯着看了许久,她忽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以后,你会有更多的时间来等我。” 他也看着她,不说话,黑玉般的眸子,光华流转。 抬起上半身,将手中的火红色石头,挂在他的脖颈上。 看到他脖子上,还带着自己送他的劣质颈环,怔了一下,抬手为他解开颈环上的搭扣:“这么难看,别戴了。” 他抓住她的手,“阿九送的,我都喜欢。” 她摇摇头,有些好笑,“我送你什么,你都喜欢?” 他点头,毫不犹豫,“是,只要是你送的。” “送你绿帽子呢?”她舔了舔唇,嘴角还是有些麻痛,重冥的那个吻,太霸道了。 他不解:“绿……帽子?就是绿色的帽子?” 她噗嗤一笑,“对,就是绿色的帽子。” 他一本正经:“虽然我不喜欢绿色,但如果是你送的,我就喜欢。” 她笑得整个人趴在他腿上:“傻瓜,真是个傻瓜。” 他握住掌心的石头,一股暖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尤其心口那里,更是暖融安逸。 就像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阿九。 我的阿九。 你以真心待我,我却欺骗了你,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会恨我怨我吗? 或者是,彻底离开我? 欢喜与害怕的心情共存,平生第一次,尝到患得患失的滋味。 “来,我给你戴好。”她笑够了,直起身子,将在街市上临时买下来的银色链子扣好,仔仔细细地,为他整理衣襟,然后将火炎玉放进他怀中,轻轻拍了拍:“感觉舒服吗?” 他点头:“舒服。” “有了火炎玉,你就能活得长长久久。” “阿九,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我又不是灵丹妙药,也不是法宝神器,有没有我,你都能长命百岁的。” 他微微躬下身,捧起她脸颊:“阿九,你不是灵丹妙药,也不是法宝神器,你是我的命。” 她微怔,近距离看着他曜黑的眼瞳,好似有种被吸附进去的感觉,她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他,情不自禁地,将唇印在他轻软如玉的唇瓣上。 他颤了颤,眼底波光骤然荡漾。 她恍然回神,后退一些:“以后不要再勾引我,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站起身,她轻快地笑着,心里却尴尬得要命。 她刚才,竟然把百里倾怀给轻薄了。 他摸了摸嘴唇,眼角飞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无妨,你想怎样,都没有关系的。” 御九眼角狠狠一颤,这台词不对啊,自己是不是得挑着他的下巴,说一句:“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从他膝盖上,抽出之前他正在看的书册,“你身子不好,要注意休息。”将书册放回书架:“好好睡一觉,我先回房了。” “阿九。” 她回头:“怎么了?” “谢谢你。” 她摆摆手,“夫妻之间,说什么谢,我先走了,你赶紧去休息。” 离开百里倾怀的房间,御九突然站定脚步,抬起手来,在自己的掌心看了一阵,眼底闪过一抹情绪不明的流光后,放下手,继续若无其事的朝前走去。 不知道冷家的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希望这辈子,她都不要再遇到那个有些变态的冷家小姐。 …… 风战天要来了。 那个被无数人敬仰着,赞叹着,好奇着的南海海皇,终于要来了。 在这个由三州大陆组成的世界上,御九只对两个人有兴趣。 一个是赤凉摄政王,一个便是这位海皇风战天。 她前世假扮过女毒贩,女打手,女商人,女骗子,甚至是站街女,就是没有体验过女海盗的生活,说兴趣,不如说是好奇。 世人口中闻之丧胆的海盗,究竟是什么样子? 皇帝为了表达对风战天的器重与尊敬,特意举办了一个隆重的接风仪式。 这种待遇,哪怕是军功赫赫的大将军都没有。 也难怪,能打仗的将军比比皆是,但能替纪邺守住整个南海,对抗大漓海军的,就只有风战天。 有所图,才会有所报。 如果哪天风战天失去了镇守南海的作用,恐怕皇帝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有失身份。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风战天唯一的外孙女,御九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人人都争着抢着巴结她,就连皇后,现在都要看她脸色说话。 站在玉阶左下的位置,俯瞰众生。 这是她以前绝对不会有的待遇,这一切的尊荣,都来自风战天。 御九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别人对你的尊敬,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你的父母,你的外公,或是你的兄弟姐妹。 这种尊敬,原本就带着功利心,又能持续多久?一旦你所依仗的人倒下,你将一文不值。 曾经得到多少尊荣,便会以十倍百倍的代价失去。 所以,此时皇帝的温厚,皇后的亲和,诸人的恭谨,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她不但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感到一阵恶心。 “风水轮流转,如今,安圣公主才是皇上最宠幸的公主,是纪邺最有身份的公主。”宫沉翊就站在她身旁,手持权杖,目不斜视。 她以余光瞥了他一眼:“国师可是在替十妹妹抱不平?”毕竟,自己所站的位置,以前是属于御芷然的。 “安宁公主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没有人有资格替她抱这个不平。” 她嗤笑:“国师也信奉神灵?相信命运是老天注定的?” “当然不信,但人的命,的确从生下来开始,就已经写好了。”他无谓一笑,“你可以试着去挣扎,试着去改写,甚至试着去逆转,但最终,你即将走到的那个终点,永远不会变。” 御九挑了挑眉,似乎对于他这番拗口的话感到很难理解:“管他是不是写好,总之作为一个人,你的选择权在自己手里,谁也不能逼迫你做自己不愿意的选择。” “公主想得未免有些太简单了。”宫沉翊向来不喜与人计较,但不知为何,面对御九,他好似有种势必要说服她的坚决,“当绝望真正来临时,你就算想要自己做选择,也没有这个资格了,公主还是经历的太少,才会认为,一个人是真正自由的。” “国师这番话很奇怪。”她不是故意刺激他,而是真的奇怪:“你身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师,论身份,比我父皇都要高贵,为何你口中说出的话,却那么消极颓废?难道当国师已经当腻了,想追求点更刺激的事情?” “本国师刚才说了,风水轮流转,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绝对。”他的声音还是平静沉稳的,但语气中,却带着微微的愠怒:“就算是天之骄子,也会有陨落的一天。” “说的没错,也许要不了多久,国师现在所站的位置,就会被另一个人所取代。” 宫沉翊猛地转过头来:“绝无可能。” “国师刚才也说了,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搬出宫沉翊的原话,令他哑口无言。 握着权杖的手猛地收紧,宫沉翊那双浅褐色的眼瞳中,掀起一丝意味难明的波澜。御九瞧着,有点像是恐惧,又有点像是悲愤,更像是不堪回首的绝望。 这人,在成为纪邺国师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正想着,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启禀皇上,风战天已至广信门前!” 皇帝有些激动:“快,宣他赶紧进宫!” 不一会儿,便见一名身着皮甲的高大男子,从玉阶尽头的方向,朝这边大步走来。 男人的年龄在五十上下,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的原因,肤色有些黝黑,眉毛又粗又浓,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有点凶悍,他的身形十分魁梧,身上的皮甲,感觉都要被他一身健壮的肌肉给撑爆了。走起路来,好似连地板都在微微震颤。 这气势,就算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浑身发颤,腿肚子抽筋,尤其那眼神,更是如老鹰般锐利凶狠,不愧是常年在海上厮杀拼搏的海盗首领。 连皇帝,都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虚,下意识看了眼御九。 在皇帝眼里,御九就是个老实巴交,呆笨愚蠢的傻丫头。 为了讨好风战天,这段时日,他尽一切可能安抚她,能给的不能给的,全都给了,他相信,这些好处足够她闭上嘴巴。 御九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她虽然很想把皇帝假仁假义的恶行公诸于众,但为了不激化矛盾,她打算暂时把真相藏在心里。就像她跟海笙说的,在没有绝对的力量与之抗衡前,就夹起尾巴做人。 风战天一生金戈铁马,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压根就不把皇帝放在眼中。 他上前一步,半跪下行了一礼,没有其他朝臣面见天颜时的惶恐敬畏,更是省去了三叩九拜高呼万岁的步骤,直接开口:“皇上,草民的外孙女在哪?” 自打风昭仪生下御九后,风战天就没有再来过京城,自然不知道御九的长相。 皇帝笑得亲和,“爱卿莫急,小九今日也和朕一起来为你接风洗尘,一会儿……” “不,草民很急,从离开南海的那一天起,草民就心心念念,想要见到草民的外孙女,这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这话说得皇帝很没面子,一口一个草民,分明是不想跟朝廷扯上任何关系,又说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话里话外,全透着对皇帝的指责。 虽然御九也看不惯皇帝假惺惺的模样,但为了双方的面子,还是耐心地陪他一起演戏。 风战天压根不考虑面子不面子,说起话来又冲又狂。 场面一度失控,御九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外公。”算了,还是自己主动来解围吧,再这么胶着下去,真没法收场了。 风战天将视线转向她,锐利的鹰眸先是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随即便舒展眉目,开心的笑了起来:“你就是小九吧?”他大步走到御九面前,感叹着:“跟你娘真像!” 风战天不喜欢,也不会说场面话,御九的确跟风昭仪长得有七八分像,她看过风昭仪的画像,自己这张脸的眉眼,与风昭仪几乎一模一样,风战天看着她,就好似看到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武威勇猛的男人,竟然红了眼圈。 “小九,这些年你受苦了,外公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去的。” 接她回去?不,这可不行。 “外公,我挺好的,没有受苦。” 跟在风战天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道:“小九,你外公想你想了十几年,一直惦着你和你母亲,生怕你们过得不好,如今既然妹妹已经不在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南海吧。” 男子比起风战天来,少了几分威猛刚硬,但五官的轮廓还是比较深邃,身上也带着一股铁血之气。 听他刚才说的话,此人应该就是原主母妃的哥哥,自己的舅舅了。 不过风昭仪一共有三个哥哥,不知这是哪一个。 这俩人,真当皇帝不存在吗? 堂而皇之地说要接自己走,这让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即便如此,皇帝仍是一脸亲和的微笑,连发怒的征兆都没有,不得不说,自己这位外公,实在是太牛逼了。 “风爱卿,小九是朕的女儿,这些年来,朕可从未亏待过她,京城就是她的家,她理应留在这里,况且,南海那里环境恶劣,她一个姑娘家,不适合跟着你们一起在海上漂泊,所以还是留在这里吧,朕和皇后,还有她几个皇兄,都会疼爱她的。” 卧槽! 皇帝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喘,跟真的一样! 从未亏待过她?几位皇兄都会疼爱她? 放你娘的狗屁! 原主已经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害死了,她残留下来的一魂一魄无时无刻不在哀嚎哭泣,承接了她记忆的自己感同身受,明白那种深深的无助与绝望。 她这十几年来是怎么过,皇帝心知肚明,光天化日之下,说出那番有违真相的言语,他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她可算是长见识了。 让她留下来? 是啊,皇帝怎么可能放自己走,自己若是走了,风战天还会替他卖命吗? 连自己亲妹妹都算计的人,又怎能指望他有良心? “外公。”她挽住风战天的手,撒娇道:“我在这里真的很好,我喜欢京城,喜欢皇宫,大长姑姑也从云州赶来了,她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好。” 皇帝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起长公主,但还是跟着附和:“对,对,朕的这位大皇妹,风爱卿可是见过的,知书达理,贤惠善良,她也对小九很好。” 长公主。 不知是不是错觉,御九发现风战天的神色,突然有些古怪,看向皇帝的目光,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不屑来:“此事之后再说,小九,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要是不愿意在京城待着,就跟外公回南海,在那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的,外公。”她能看出来,比起皇帝的假仁假义,风战天是真心疼爱自己。 皇帝舒了口气,风战天若执意要带御九走,事情恐怕就麻烦了,风战天的势力不容小觑,他暂时不想跟他闹翻,可御九是他唯一的把柄,万万不能让风战天带走。 “风爱卿,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朕特意准备了晚宴,为你接风洗尘。” “不用了,草民是个粗人,不习惯这些,皇上还是收回成命吧。”风战天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拉过御九,温和道:“我的好孙女,外公这次来,给你准备了不少礼物,走,外公这就带你去看看。” 竟是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出了皇宫。 御九惊呆了! 果然,力量就是权力,皇帝若想继续高枕无忧地稳坐皇位,就必须依仗风战天。 再不爽,再不甘,也要受着。 “小九,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让人重新给你准备。” 指着面前两个沉甸甸的海金箱子,风战天带着一丝期待,以及一丝紧张问道。 御九大张着嘴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满满两箱子的金银珠宝,什么玛瑙翡翠,珊瑚珍珠,目不暇接。 尤其是单独装箱的南海东珠,个个都有龙眼大小,盛得满满当当,都快溢出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0章 我要你现在就去死 她吞了吞口水,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愧是海皇,出手不要太阔绰。 先不说箱子里那些金银珠宝,就是用来装宝物的箱子,都是用最珍贵的海金制成。 海金自古以来就被视为祥瑞、幸福之物,代表高贵与神圣,可避邪及镇宅,是历代宫廷权贵最喜欢的名贵饰物。 薛贵妃在最受宠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两支海金簪,即便这样,还当做稀世珍宝一般供奉着,只有在一些隆重庆典,才拿出来戴一下。 御芷然也有一支,原主曾经羡慕的不得了,眼巴巴瞧着,连近看都不行,生怕被她给看坏了。 而风战天,却直接拿海金来做盛放珠宝的箱子,箱子虽然不是很大,但那些海金,可是连皇室都拿不出的手笔,估计只一个海金箱子,就能卖上亿两白银,仅仅风战天送自己这些东西,便远远超过了国库的价值。 妈的!还开什么快递公司,这些珠宝箱子,足足够她胡吃海喝一辈子了。 她现在只觉得满眼都是金子,晃得眼睛都快瞎了。 见她半晌不吭声,风战天以为她不满意,连忙道:“小九不喜欢没关系,外公再让人给你准备其他的。黑金石的手镯喜欢吗?要不,外公命人给你做几件天蚕鲛纱制成的裙子?小九这么漂亮,穿起来一定非常好看。” 还准备其他的? 这风战天到底多有钱,感觉他的钱财,把整个三州大陆都买下来,也是绰绰有余。 “不不不,我很喜欢。”御九不是贪心的人,这些宝物真的已经够多了。 “真的喜欢?”风战天欢喜地又问了一遍。 “当然。”只要跟钱有关系的,她都喜欢:“外公不用这么客气,我是您的外孙女,您就算不带礼物来,我也很开心。” 这话是实话,虽然她喜欢钱,但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风战天听了她的话,顿时眉开眼笑:“瞧瞧,小九多懂事,比家里那几个臭小子臭丫头,要省心多了。” 一旁的男子道:“家里那几个小子丫头,还不是爹给惯出来的。” 风战天眼睛一瞪,目露凶意,但男子却不怕:“我说的不对吗?要不是爹您说过,咱们海盗世家,没那么多规矩,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些孩子,能像现在这么轻狂,天不怕地不怕吗?” 风战天没有反驳,反而一脸自豪:“怎么,你觉得不合适?咱们风家的孩子,不就该轻狂一些?扭扭捏捏,前怕狼后怕虎,这不符合我们风家人的性格。”说着,他又拍拍御九:“好孩子,你也是风家的子孙,不管你想做什么,外公都会支持你,没必要畏手畏脚的,知道吗?” 嘿,这个风战天,真合自己的胃口。 她也开怀笑道:“是,外公,有您在,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有您给我撑腰。” 一旁的男子无奈扶额,“爹,您怎么把小九也给教坏了。” 风战天却不以为意,“什么教坏,这本来就是我们风家的传统!你瞅瞅你,胆子还不如你闺女大!” “爹……” “小九,这是你小舅舅风雲,她有个女儿,叫风末岚,这次也跟我们一起进京,不过这孩子贪玩,要过几天才能来。”风战天说起风末岚时,满脸都是骄傲:“这孩子不错,有胆识,有魄力,你见了她就知道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知道了,外公。”御九甜甜一笑。 虽然她前世不太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但想获得她们的好感,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外公,父皇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宅子,离这里不算太远,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吧。”御九道。 风战天却拉住她问:“我听说,你已经成亲了?” 这是御九极力避免的问题,没想到还是被风战天提出来了。 她道:“是啊,几个月前刚成的亲。” “对方还是个瘸子?” 虽然是自己的外公,可听到瘸子两个字,她还是冷下了面孔:“外公,她是我的夫君,您不能这样说他。” 风战天不但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瞧瞧这丫头,还真是护短。”笑归笑,但对于御九的终身大事,风战天却容忍不了任何马虎和瑕疵:“身体残疾没关系,我们做海盗的,经常缺胳膊少腿,但关键是,他的心志不能残疾,要像个男人!小九,我要见见你这位夫君,如果他不能令我满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让皇帝取消这门婚事。” 头疼啊头疼!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郁闷无比。 “外公,你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吧,等明天再说好不好?”她撒着娇,企图蒙混过去。 风战天虽然心软,但因为事关她一生的幸福,还是硬着心肠坚定道:“不行,不了解清楚,我就没法安心,也没法好好休息,我必须要见一见你的这位夫君,忠毅侯府大少爷。” 唉,一看风战天就是个倔脾气,看来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妥协,只好道:“那好吧,但是外公你一定不能欺负我相公。” “你这孩子,我像是那种人吗?” 御九撇撇嘴,您连皇帝都敢欺负,这世上还有您不敢欺负的人吗? 将风战天带到自己的住处,此时百里倾怀正在喝药,整个宅子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海皇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小九,你这夫君,怎么还是个病秧子?” “外公,您不是要见他吗?我这就叫他出来。”御九看出风战天的不满,于是转移话题。 风战天伸手拦住她:“不用,我亲自进去见他。” 御九慌了:“外公,还是我去叫他出来吧。”怎么的,也要给百里倾怀一个心理准备吧。 风战天不理她,自作主张地推开门,大步而入。 “外公!”御九想追进去。 “我们男人说话,女人到一边去。”不由分说,风战天将她推出房门,砰地一声合上了门扉。 白衣男子听到动静,微微抬头,曜黑的瞳仁如一片广袤的静海,波澜不兴。 人高马大的风战天站在他面前,石钵般的拳头,好似一拳就能打碎面前孱弱男子的脑袋,但面对力大无穷的风战天,白衣男子身上的气场,却丝毫不输于风战天,身上的那股铁血杀气,甚至比风战天还要浓厚。 “你就是百里倾怀?”风战天居高临下,审视着白衣男子。 他点点头,目光仍是如一汪静水:“想必阁下,就是令无数海上商客闻风丧胆的南海海皇风战天了。” “你眼力见不错,竟然一眼就猜出我的身份,但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么?” 将药碗中最后一滴药饮尽,百里倾怀举起手中瓷碗,百无聊赖地观摩着:“海皇无非是想看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配不配得上您的外孙女。” “说实话,我对你很不满意。” “但是阿九她满意。”他笑得温软且自得。 风战天冷然道:“她满意没用,必须要我满意才行!” “呵……”他轻轻笑起来,黑沉的眼底,光泽涌动,“忘了告诉海皇,我这辈子,最讨厌受人胁迫。” “你口气很大,但你似乎忘了,你根本没有说讨厌的资格。” “没错。”他轻轻拖着手中的瓷碗,再抬起头时,之前那股羸弱的感觉,竟然完全消失了,风战天一生杀戮,火里来水里去,骨子里便带着一股狂霸的血气,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面前男子眼底的一抹阴翳时,却不禁生出一种惊恐和退缩来。 那双眼,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最绝情的眼睛。 好似黑海深处长眠的恶魔,令人胆寒。 “海皇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明白,什么叫做说大话,什么叫做威胁。”他仰头看着风战天,即便坐在轮椅上,也像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不知海皇是否还记得,五年前……” …… 御九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踱着步,风雲都快被她给踱晕了:“我的好外甥女,你快歇歇吧,父亲是个有分寸的人,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鬼呢! 就风战天那身板,一巴掌就能把百里倾怀给打飞,真担心风战天为了让这桩婚事无效,索性一巴掌拍死百里倾怀。 就在她焦灼不已时,紧闭的门扉打开了。 风战天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眼神,似乎心情不错。 “小九。”他走到御九身前,乐呵呵道:“不错,你嫁了个好夫君,以后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有为难之处,尽管跟外公说。” 御九直接傻眼了。 百里倾怀到底跟风战天说了什么,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她压根就没指望风战天能赞同她和百里倾怀之间的婚事,只要不反对就可以了,可看他现在的态度,好像极为满意百里倾怀这个孙女婿,不由得朝房间里看了眼,百里倾怀正坐在轮椅上,悠闲的摆弄袖口,见御九朝他看来,他向她露出一抹温柔深情,又带着一丝淡淡骄傲的笑意来,似乎在说着:阿九,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离开两人的住处后,风雲也带着一股子纳闷问:“爹,那个百里少爷到底跟您说了什么,您就这么同意他和小九的婚事了?” 风战天白他一眼:“不同意还能怎样?强行拆散他们?” 风雲噎了一下:“爹,咱们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对自己的父亲再了解不过,因为妹妹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内疚,以为她在京城过得很好,结果半年前才得知她的死讯。 悲伤过度的父亲便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补偿妹妹的女儿,让她一声安康无忧,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小九是怎么嫁给百里家大少爷的,父亲心知肚明,说是来见见对方,实际上早就存了要将两人分开的打算。 一个身体残疾,命不久矣,且遭到家族排挤的男人,怎么给小九幸福? 可父亲竟然应允了这桩婚事,不但应允,好似还十分满意。 这让风雲感到十分不解,那个百里倾怀,到底耍了什么手段,竟连父亲都骗了过去。 看出风雲的不解,风战天道:“雲儿,别问了,总之这个百里倾怀,不是一般人,小九嫁给他,很安全。” 很安全。 风雲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很安全,而不是很幸福。 他一向比其他兄弟要聪明,立刻听出一些端倪:“父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个百里倾怀,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小九嫁给百里倾怀我很放心,至少,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负,而且我相信,他不会辜负小九。” 风雲拧着眉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闭上嘴巴,不再多话。 “对了,末岚什么时候到?” 风雲一头的汗:“父亲,您也知道,这孩子她……我也管不住,我哪里知道她什么时候到?” 风战天很是不悦地哼了一声:“咱们家,就没一个能降得住这丫头的人?” 风雲抹抹汗:“恐怕……难。” 风战天又是欢喜又是忧愁:“阿岚这孩子,是我所有儿孙中,最像我的一个,她若是个男孩倒也好,偏偏是个丫头。” 说起这个,风雲也很无奈:“我也怀疑,是不是孩子她娘生她时,把性别给搞错了。” “罢了罢了,末岚是我风战天的孙女,就该是这样不拘小节,豪爽洒脱的个性,若是跟京中这些个闺阁女儿们一般矫揉造作,只怕我先一巴掌拍死她。” 干笑了两声,风雲庐山瀑布汗。 御九是个非常实际的人,第二天,她就把风战天送给自己的海金箱子,拿了一只去麒麟阁拍卖。 作为京都最大的珍宝阁,麒麟阁什么宝贝没有见过,但当看到她拿来的海金箱时,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掌柜的连眼睛都瞪直了。 “小姐,这箱子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别人送我的,怎么了?你觉得我像是偷东西的人吗?”御九沉下了脸,“如果害怕承担责任,我可以去别的拍卖行拍卖。” 掌柜连忙道歉:“小姐误会了,小老儿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海金箱着实太过贵重,小老儿要问问我们东家的意思。” “真麻烦。”御九嘀咕一句:“行,你去问吧。” 掌柜讪笑着,道:“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们麒麟阁,就先把这箱子留在这里,我们会给小姐一份证明,如果东家同意,我们麒麟阁就接下这笔生意,若是不行,我们也会给小姐相应的补偿。” 麒麟阁不但是京都最有名的珍宝阁,也是三州大陆最有威望的鉴宝库,一只海金箱虽然价值连城,却没有麒麟阁百年的名声贵重,对于麒麟阁的承诺,御九还是相信的。 “也好,那就请掌柜的给我做一份证明吧。” “好勒,小姐请稍等。”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拿着一张金色明鉴走了过来,写明了她所押之物,以及大概的价值,最底下盖着珍宝阁的印鉴,还有掌柜的手印,“小姐,您在这里按个指印,一式两份,五日后,您拿着这个过来,我们必定给小姐一个满意答复。” 御九在掌柜所指的地方按下手印,拿着自己那一份离开了。 御九前脚刚走,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衫的锦衣公子,便从内堂走了出来:“倒是我小看她了,能拿出如此价值连城的海金箱,身份定然不俗,老穆,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 掌柜的躬身道:“是,少阁主。” 打开手中折扇,蓝衣公子一边转身,一边笑着轻言:“妹妹啊妹妹,你怎么就对她感兴趣了呢?” 话说,御九刚离开麒麟阁没多久,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御九。”马车上走下一名年轻男子,御九一看到他,原本轻松的神色,立刻变得烦躁起来。 假装没看见他,继续朝前走。 “阿九,你别这样。”刚走没几步,就被拽住手臂。 她用力抽手:“百里卓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都告诉过你了,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你脑子有坑还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 若是以往,她这么辱骂他,他定要生气,但如今,他不但不生气,反而一脸悲痛,死死拽着她不肯动手,哀求道:“阿九,是我错了,我不该把鱼目当成明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周围已经有围观群众了,御九不想引起更多的注目,只好压低声音,耐着性子:“松手,别逼我动粗。” 百里卓熙似乎有些害怕,松了松手,却又很快握紧:“阿九……” “叫我安圣公主。”阿九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好,安圣公主,我有心认错,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不好。”简简单单两个字,连多余的话都懒得奉送。 “为什么?”百里卓熙激动道:“我哪里不如百里倾怀了?你竟然要这样对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他可以吗?” 御九凉凉瞥他一眼:“哦?这么痴情?那好,我要你现在就去死,你愿意吗?” 他定定看着她,猛地抽出随身佩剑,狠狠往脖颈上抹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1章 等价交换 虽然对于他的举动挺惊讶的,但御九并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你想死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以为抹个脖子,她就会感动涕零,生死相托? 有病吧! 就在百里卓熙手中锋利剑锋,挨到脖颈的刹那,一个人影冲了出来,将百里卓熙撞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卓熙哥哥,你这是何苦!” 哎呀,是御芷然。 没看出来,她对百里卓熙这个渣男,也不是全无感情嘛。 “你怎么来了?”像是愣了一下,随即,百里卓熙很是愤怒地将御芷然一把推开:“滚开,你这个肮脏的女人,不要碰我!” 御芷然看着他,潸然泪下:“卓熙哥哥,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她反手指着御九:“她算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贱人而已!” 百里卓熙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御芷然,你够了,之前我是被你蒙骗了,才会以为你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贱人!如果不是你的欺骗,我与安圣公主,早已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诶诶诶,你们吵架归吵架,别把姐姐我也扯进去。 就算没有御芷然,姐姐我也不会跟你这种渣男成双成对的。 “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了。”这种热闹,她不喜欢凑。 “不许走!” “你别走!” 两人齐齐出声,一左一右,分别拽着她的手臂。 左边:“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卓熙哥哥?你为什么把我害得这么惨?就因为嫉妒我,是不是?” 右边:“公主,你别听这贱人胡说,我早就与她恩断义绝,我知道我以前辜负过你,但我真的后悔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御芷然也恼了:“百里卓熙,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就因为我母家败了,你就要对我弃如敝屣吗?御九她算什么?她的母家,是连台面都上不得的海贼,你真是瞎了眼,竟然去讨好她!” 百里卓熙气得脸色发青,冲着御芷然恶声恶气道,“贱人,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我心中所爱之人,原本就是安圣公主,是你用权势打压我,我才同意娶你,从头至尾,我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说得好说得好,之前缠绵恩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如今却因为利益牵扯,而朝彼此泼脏水。 果然渣男配渣女。 她将手臂从两人手中抽出,后退一步:“其实,你们俩真的挺配的,骨子里都一样贱,我劝你们,还是好好回去过日子吧,因为你们一旦离开了彼此,就再也找不到像对方一样贱的人了。” 真受不了这俩贱男贱女,他们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沾染一身臭气。 “公主!”见御九走了,百里卓熙怒意更甚,又是啪的一巴掌,打在御芷然脸上:“贱人,我已经受够了,我要立刻休了你!” 御芷然一脸震愕加绝望,她拉着百里卓熙的衣袖,哭求道:“不要,卓熙哥哥,求你不要休了我,我是那么爱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了,我会对你很好的。” 实在不耐烦,百里卓熙一把推开他,登上一旁等候的马车,对车夫道:“赶紧离开这里,我一时一刻都不想再见到这个贱人了!” 马车绝尘而去,御芷然追了两步,跌倒在地,脸颊和手掌都被擦破,流出汩汩的鲜血。 路上有人指指点点:“唉,十公主真是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她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不知廉耻,红杏出墙的贱人。” “小侯爷肯定很后悔,早知道就娶九公主过门了,不管怎么说,九公主也是个知道礼义廉耻的人。” “说实话,九公主也没传言中那么蠢笨呆傻,反而很温柔高贵。” “唉,说来说去,都是造化弄人。”最先表达感概的人又叹息道:“小侯爷和九公主,都是这么出色的人,却因为某些误会阴差阳错,可惜啊可惜,一个嫁给瘸子,一个娶了荡妇,老天爷真是会捉弄人。” …… 御九听了想打人。 什么叫造化弄人? 她觉得老天爷干得好,干得漂亮! 好在自己嫁的是百里倾怀,要真是百里卓熙,自己先一巴掌拍死他,来个谋杀亲夫。 呃…… 这才几天时间啊,自己就把风战天那暴脾气学了个十足。 一边腹诽,一边加快脚步,蓦地,她看到前面有个人的背影,和姚叔非常像。 她从来不会轻易认定某个人与某个人相像,因为生活习性的不同,性格不同,爱好不同,脾性不同,信仰不同,就算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也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但前方人群中,带着黑色斗笠的男人身影,的确跟姚叔太像了。 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为了不被对方察觉,她一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斗笠男子在一个巷道的尽头停下,御九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难道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跟踪? 正这般想着,巷道四周突然出现七八个黑衣人,将他重重包围。 “姚铁,你还敢回来?” 名为姚铁的男人转过身,斗笠遮盖了他的上半部分脸庞,但音乐还是能感觉到他冷锐如锋芒的眼神:“诸位一路从赤凉追到纪邺,毅力不小嘛。” 其中一个黑衣人阴测测道:“姚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姚铁胸腔微微震动,发出轻蔑的冷笑:“我的死期?诸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姚铁!事到如今,嘴硬也没用,先杀你,再杀你的主上,届时赤凉便是我们主子的天下了。” 姚铁笑得越发轻蔑:“口气不小,只可惜,你们和你们的主子,注定只能白日做梦了!” 黑衣人一声令下:“杀!” 伴随着杀字落下,八名黑衣人,如同时离弦的箭矢,朝着中央的姚铁飞快扑去。手中刀锋闪着阴厉冷酷的残虐血光。 好快的速度! 御九在心里惊叹,这种速度,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抗,更别说,敌人一共有八人,将姚铁四面八方所有生路全部堵死,除非他会上天入地,否则绝无逃生的可能。 她几乎已经能够预见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了,那个名叫姚铁的人,毕竟血溅当场,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她却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惨叫,反而是那八名黑衣人,连手中刀剑都还未完全出鞘,脖子上便多了一条血线,紧接着,鲜血狂涌,八人如骤然断翅的黑羽鹞子,从半空坠落,在落地的刹那,就已经没有了气息。 好厉害! 御九看得眼睛都直了,这速度,这身手,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那八个人,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铁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把黑色的大伞。 他用来杀人的,正是这把看似不起眼的大伞。 站在原地,他将撑开的黑伞收起,重新握在手中。 弯下身,从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衣襟里,搜出了一封还未拆开的信笺,随意瞥了两眼,便捏在掌中,一阵黑烟后,五指张开,纸张化为一团灰烬,洒落在了空气中。 御九一直等他走远,才从巷道的拐角处走出。 八名黑衣人,全部都是一击毙命,下手既快且狠。 杀一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时间,杀死八个人。 若非亲眼所见,只怕她根本不会相信。 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所见的一幕,那样的身法,那样的实力,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因为想心事想得太入迷,没有看到对面有个行色可疑的男子,正在朝她接近。 与对方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从怀中摸到一把锋利的短刀,朝着她劈头砍来。 好在凭着前世锻炼出的反应能力,在对方刀尖,即将划破她脸颊的刹那,猛地侧身,同时封住对方下一步攻击的角度。 两次都没有击中,对方显然很是诧异,在片刻的怔愣后,又一次朝着御九袭来。 这不是抢劫,也不是偷窃,这是明目张胆的刺杀。 对方的最终目标,便是自己的性命。 既然是以命相搏,也就没什么顾虑了,看准对方攻击的时机,反客为主。 一个擒拿手,夺走对方手中的凶器,反过来,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 那刺客就连咽气前,眼里都写着不可思议。 刺客倒下去的瞬间,一样物事从怀中掉了出来。 御九捡起一看,不由得变了脸色。 竟然是太子的手令! 难道,这个杀手,是太子派来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御九不敢久留,将那枚手令揣好,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海笙如以往一般,欢快地迎了上来:“小姐姐!” 她朝百里倾怀的房间看了眼:“百里哥哥呢?” “有个大叔来找百里哥哥,我看他不像坏人,就让他进去了。”海笙不安道:“小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她安抚他:“没有,那个叔叔是不是姓姚?” “对,百里哥哥叫他姚叔,应该没错!” “好了,没事,那个叔叔我也认识。”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用冰蓝色翡翠雕刻的小鸟,递给海笙:“这个送给你。” 海笙接过,欢喜地赞叹着,“太好看了!” “喜不喜欢?给你的生日贺礼。”她记得海笙好像是说过,他的生日就在这个月。 “喜欢,谢谢姐姐!”海笙小心翼翼捧在手里,认真道谢。 “行了,去玩吧!” 打发走了海笙,御九这才朝百里倾怀的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门前,就见门扉被推开,姚叔和百里倾怀一起出现在了门口。 百里倾怀的脸色有些沉郁,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展开一抹温软的浅笑:“阿九。” 姚叔在他身后,也恭敬道:“少夫人。” 她看着姚叔,笑得亲切:“姚叔这次回老家,事情办得怎么样?” 姚叔道:“托少爷和少夫人的福,一切顺利。” 她笑眯眯地点着头:“顺利就好。”她忽然指着姚叔脚边的一柄黑伞:“今天天气晴朗,一丝云彩都没有,姚叔还带着伞,不会是怕晒黑,用来遮太阳的吧。” 姚叔面不改色道:“少爷身子不好,万一淋了雨就糟了,带上一把伞有备无患。” 她诧异:“你们要出去?” “阿九,我有点事,要离开一天,明晚之前就会赶回来。”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有姚叔在,不会有事的。” 她走上前,故意用哀怨的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无论何时,都不想与我分开,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慌了神,伸手去拉她的手:“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陪你一起去呢?”她故意撤开手,不让他碰到自己。 “阿九。”他叹息一声,冰白色的脸庞透着一股哀伤:“你一定要让我难过吗?” 她看出他眼底的无奈与挣扎,笑了笑,主动握上他的手:“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他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指腹,带着留恋的意味,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嗯,等我回来。” 又握了半晌,才松开来。 目送他和姚叔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前,她扬起的唇角,忽而垂了下来。 走到之前姚叔放置雨伞的位置,手指在地面上轻轻一抹,一丝血迹,沾染在白皙的手指上,清晰刺眼。 百里倾怀啊百里倾怀,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长公主似乎真的特别喜欢跟她聊天,竟然又让郭铮亲自来接她。 坐在马车上,御九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郭铮看出她心情不郁,拼命找话题搭讪,逗她开心,她却始终一副恹恹的模样。 就在郭铮觉得沮丧时,她忽然收回视线,将一枚玉质的手令递向他:“这个你认得吗?” 郭铮接过去,反复确认了几遍,才点头:“这应该是太子的手令。”说完,又觉得奇怪:“太子的手令,怎么会在你这里?” 御九笑了一声,曲起手肘,漫不经心道:“是从一个想要杀死我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郭铮闻言大惊:“什么?有人要杀你?” 她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是啊,有人要杀我,而且这人不是一般的山贼无赖,他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郭铮严肃道:“这么说,有人雇凶想要对付你?” “猜对了。”她指指他手中的手令:“我怀疑,这个手令,根本就不是太子的,或者,是有人从他那里偷来的。” 如果太子真要杀自己,绝不会用这种方式,而且,比起杀了自己,利用自己拉拢风战天,这样岂不更好? 太子和皇后都是聪明人,懂得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郭铮看着掌心的手令,迟疑着问:“九公主为何……把这件事告诉我?” 她眨眨眼,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多余:“我不找你,找谁呢?一来你欠了我一条命,总得做点什么来报答我,二来我现在能求助的人,也只有你了,其他人要么没这么能力,要么敌我不知,最重要的一点……”她顿了顿,慢慢坐直了身体:“你不是一直想要拉拢我吗?现在我主动送上门,你难道不觉得高兴?” 郭铮脸色一变,有些窘迫:“咳咳……我……” “你要否认?”没等他说话,御九就先给他堵回去。 郭铮看着她,认命一叹:“好吧,我是有这个打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你帮不帮我?”她开始诱惑,“有了风家的势力,说不定,郭家也就保住了。” 秋裳曾劝他,不要与御九过分亲近,现在看来,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你是我的表妹,我自然要帮你。” 御九挥手:“别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我不爱听,你帮我,我帮你,咱们等价交换,谁也不欠谁。” 郭铮觉得自己那些好口才,在御九面前全部用不上:“表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御九直到此时,脸上才露出欢喜的笑意来,不再郁郁寡欢。 “郭世子是个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有件事,我想问问表妹。”郭铮脸上一副便秘的纠结模样。 “你想问什么?” “上次你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在戏弄我?” 完了,她真的患上老年痴呆了,压根不知道郭铮说的到底是哪句话。 她一个劲眨眼,以示自己的迷茫。 郭铮纠结了好半天,才小声道:“就是……你说推翻皇权,自拥为王的建议。” “哦——”她拉长了音调,笑呵呵道:“当然是逗你玩呢。” “表妹你……”亏他还纠结这么多天。 “我什么我,你以为推翻了皇权,你就真能坐拥天下了?名不正言不顺,你顶多是个乱臣贼子,不过……”她摸着下巴,给出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做法:“你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找个傀儡扶持上位,把持朝政,这样既可以保全郭家,又能少去很多风险,免得遗臭万年。” 郭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2章 绑架 每次去,长公主都在插花。 她似乎很喜欢插花,拿着银剪,将原本凌乱扭曲的花枝,修剪成精致整齐的样子,对她来说,应该特别有成就感。 这一次,长公主送了她一盆修剪好的花,红艳艳的花朵,开得旺盛荼蘼,极是好看。 长公主把这种花叫做灼妖,如烈焰一般妖异,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御九承认,这花的确很漂亮,在进行过特殊的加工后,的确可以勾人魂魄,令人迷惘沉醉。 但是,至少现在,它只是一种比较好看的花卉而已。 这种花卉,在现代,被叫做罂粟。 抱着一盆茂密的罂粟花,御九告别长公主,离开了皇宫。 回家的途中,她突然想到答应风战天,今天会去看他,想了想,让马夫临时改道,去了城东。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风战天的大嗓门,从内院一直传到了外院:“他奶奶个熊!小九是老子的外孙女,皇帝老儿凭什么指手画脚?不去,哪都不去!小九要么在京城待着,要么跟我回南海!” 咦?这是怎么了? 她要去哪? 抱着花盆走进去,结果花卉太密,遮住了她的脸,风战天连看都没看,就怒喝道:“滚出去滚出去,老子现在心情不爽!” 御九闷闷道了一句,“外公,是我。” 正大发脾气,一副要找人拼命架势的风战天一听,立马换了态度,乐呵呵地迎了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花盆:“是小九啊,你进来之前,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御九哭笑不得:“外公不是不想要下人伺候吗?我找谁通报去?” 风战天哈哈一笑,有些尴尬:“那个……我记错了,小九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御九哭丧着脸:“是外公让我今天过来的。” 风战天:“……”都怪自己太不小心,竟然被他的小外孙女,看到了自己粗鲁的一面。 他觉得自己英武的形象,已经全部没了。 御九想起刚才听到的话,问:“外公刚才说哪都不去,是什么意思,我要去哪?” 一提起这个就来气,风战天道:“你父皇要去民间微服,说是要带你一起去。” 微服?开什么玩笑,原主记忆里,皇帝十几年来,可一次都没有去微服过。 不过仔细一想,就不难明白皇帝的用意。 说来说去,他还是怕风战天把自己带走,少了牵制南海的把柄,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外公别急,微服私访这种事情,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身为一国之君,要时时刻刻以大局为重,皇帝去微服了,那朝政谁来做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也只是说说而已。” 风战天一听有道理,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小九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旁的风雲直抽嘴角,不是您想不到,而是小九说什么,您都赞同。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转瞬之间,一人一骑就从外院冲了进来,一声马嘶长鸣,马背上的人拉紧了缰绳,马匹稳稳立在了原地, 风战天和风雲连看都不看,直接责骂道:“你这臭丫头,在家里的时候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到了京城,你给老子老实点!” “阿岚,听你爷爷的话,这里是京城,不是南海,别吓到你妹妹。” 御九抬起头,仰目注视着马背上,身着雨花锦劲装,脚蹬长靴,一头长发被全部束到脑后的年轻女子。 原来她就是风末岚。 她在打量风末岚的同时,风末岚也在打量她。 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双眸幽黑,看着自己时,没有一般人眼中那种惊讶和不赞同,只有探究和好奇。 她身上的衣饰,比其他姑娘看起来要简单,一件淡紫色的斜襟长裙,束着一条白色的锦缎腰封,头发用一条月白色的发带随意绾起,看似单调,却比那些那些浓妆艳抹,一身华贵的官宦小姐们,看上去更雅致,更有风情。 她扬起手里的马鞭,指着她:“你就是我的表妹,九公主御九?” 一旁的风雲呵斥道:“阿岚,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 风末岚压根不理会风雲,依然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等待御九的回答。 “没错,岚表姐,我就是御九。”面对她的咄咄逼人,御九回答的淡定从容,不愠恼,不慌张,不疏离,也不失礼貌。 谁知风末岚却狠狠拧起眉头,很不高兴:“不许叫我岚表姐。” 御九诧异,看风末岚的样子,不像是不好相处的人,难道是自己的眼光出问题了? 风末岚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我最讨厌有人叫我姐姐,你,叫我岚哥。” 噗—— 御九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 风雲一个劲地扶额长叹:“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好管教了。” 风末岚还是不理会他,只看着御九,“我挺喜欢你的,比那些娇滴滴的姑娘有意思多了。” “岚表姐赶了几天的路,应该也累了,我带你……” 风末岚很生气:“都说了,不许叫我岚表姐!”她举起拳头:“再叫一句试试?小心我揍你!” 御九看了眼风战天,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没见到风末岚的时候,御九还在猜测,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这位海上霸主都觉得头疼,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好,岚哥,你一身风尘,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 风末岚满意了,摆摆手:“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她上上下下看了御九几眼:“我在来京城的路上,听人说,纪邺的九公主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草包,你是吗?” 这话问得可真够直接的。 御九抽了抽嘴角:“别人说的都不作数,岚哥如何认为,便是如何。” 风末岚笑了起来,伸出手拍拍她的肩:“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脑子好不好使,我不管,对我胃口才是最重要的。” 御九忽然觉得,比起风末岚来说,自己更像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我刚来京城,对这里不熟悉,你陪我出去逛逛。”风末岚翻身上马,像御九伸出手。 御九有些为难,看了眼风战天。 风战天这会儿只顾着叹气了:“阿岚,你妹妹脸皮薄,你别为难她。” 风末岚不以为意:“她脸皮薄?我怎么没瞧出来,小九,你脸皮薄吗?” 得,这一家人,真是够奇葩的。 “我脸皮当然薄了,不过陪岚哥逛逛街,还是没问题的。”说着,握住她的手,一跃跨上马背。 “爷爷,爹,我们走了。” “阿岚,小心点,别把你妹妹摔了!”风雲跟在身后喊。 风末岚早骑马跑远了,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见。 “你想去哪玩?”离开宅子后,御九问。 风末岚一本正经地开始思考:“这里有没有比较有意思的青楼?” 噗! 御九又是一口心头血喷出。 “你不会是想去青楼招妓吧?” “什么招妓,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去青楼欣赏美人的。”风末岚纠正道。 御九翻了翻眼睛,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理由来,“满大街这么多人,你干嘛一定要去青楼,再说了,要欣赏美人,也该去小倌馆看美男才对。” 风末岚不屑的哼了一声:“美男?算了吧,这京城可有一个真正的男人?” 好吧,幸好没有其他人听到她这番话,要不然,她可是把全京城的雄性生物都得罪了。 “行,你想去看美人,那就去春香楼吧,那里美人多。” 闻言,风末岚精神一振:“好,就去那,你指路。” 来到春香楼,老鸨一看到她,以为她又要见秋裳,也不询问,直接就替她做了主,安排了秋裳作陪。 御九无所谓,她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看美女的,秋裳也好,春玲也好,冬雪也好,对她来说都一样。 “这小娘子长得不错。”风末岚一见到秋裳,便如此评价。 秋裳看到御九,有些惊讶。 抱着琴走到两人面前,问:“九公主今日来,又想问我要什么东西?” 御九讪笑一声,摆摆手:“姑娘不要紧张,我今天是陪我这位表……表哥来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欣赏姑娘的美貌,别无他意。” 秋裳冷笑,她身边的人,看打扮和长相,虽然带着男子的豪迈,但明显就是个女人,什么表哥,真把她当傻子糊弄? 冷笑一声,走到对面的案桌前,把琴放下:“先说好,我是春香楼的花魁,一个时辰五十两银子,超过两个时辰,价格翻一倍,出得起这个钱,我就勉为其难留下陪你们。” “五十两银子?”风末岚看了眼御九,表情有点茫然。 秋裳冷哼:“出不起?那就算了。”说着,她便要起身。 “咣”的一声,一颗金锭被丢在秋裳面前,风末岚豪气地一挥手:“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大爷这里还有!” 御九冲上去,按住风末岚的手:“哥,我的哥,您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给美人打赏,怎么就成糟蹋了?”说着,又摸出一颗,丢给秋裳:“我在南海,可见不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觉得值,再说了,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御九看着那两颗金锭,眼角直抽抽。 妈的,你这么有钱,不如打赏给我啊!我也是美女啊,而且我可以一次性让你欣赏个够。 眼馋地看着风末岚打赏给秋裳的两颗金锭,御九那个羡慕嫉妒恨啊,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秋裳也惊呆了,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钱人比比皆是,她作为春香楼的花魁,想见自己的男人多得都数不过来,可出手再怎么阔绰,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做男子打扮的姑娘。 她将两颗金锭拿起,收入袖中,有钱不拿的是傻瓜,她早就已经不知傲骨为何物了。 “两位想听什么曲?” 风末岚摸摸下巴:“十八摸你会唱吗?” 秋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御九捂着脸,觉得没脸见人了。 “对不起,我……没有听过。”秋裳搭在琴弦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风末岚有些失望:“不会啊……那唱一首玉连环吧。” 秋裳的脸都憋红了:“我……这种词曲,我……我从来都不唱……” 御九觉得奇怪,风末岚所说的这些小调,虽然都是上不的台面的淫词艳曲,却是最受青楼楚馆欢迎的,秋裳身为风尘女子,不会唱这些歌,的确很奇怪。 风末岚明显有些不爽了:“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她自己哼了一遍,对秋裳道:“这个呢,会吗?” 秋裳感觉都快哭了,她可以肯定,御九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难自己。 “我给两位弹一首凤囚凰吧?”秋裳轻挑慢捻,奏出几个音来。 风末岚似乎是妥协了,点点头:“也行。” 秋裳这才长舒了口气,把头扭到一旁假装看风景的御九也舒了口气。 秋裳的琴技不错,抑扬顿挫把握得很好,充分表现出了曲子里的感情冲突,令人回味无穷。 “好听!”风末岚鼓掌:“我们南海的女人,没有一个会弹琴的,真想带几个京城的姑娘回去。” 带姑娘回去?真的不考虑带几个美男回去? 她上次经过小倌馆的时候,偶然瞥了眼,里面环肥燕瘦,什么类型的美男都有,带回去天天欣赏,岂不美哉? “对了,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吗?”风末岚咂咂嘴,问。 “有性温的寒潭香和秋露白,也有性烈的女儿红和千日忘忧。”秋裳道。 “千日忘忧?”风末岚来了兴趣,“这酒真的能让人千日忘忧吗?”她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拿两壶来。” 御九眼明手快,从她手里抢过金子,换成银锭。 风末岚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贪财。” 她嘿嘿一笑,把金子踹回自己怀里。 见风末岚这么豪爽大气,又是海盗出身,御九本以为她酒量很好,结果没喝几杯就醉了,扑通一声倒在案桌上,呼呼睡去。 “这酒……真有这么烈?能让人忘却千日烦忧?” 秋裳停下抚琴:“酒虽烈,却不能替人抚平伤痛,所谓的千日忘忧,不过是一种好听的叫法而已,梦醒了,痛苦仍然不会减少半分。” “秋裳姑娘对此似乎很有感触。” “不过是一个流落风尘的女人,自怨自艾的抱怨罢了。”指尖在琴弦上拨弄着,秋裳的表情有些黯然。 “你不是个普通的女子。”看着她,御九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不甘和仇恨,而你却寄身于春香楼,做一名身份卑贱的妓子,这是为什么?” 铮的一声,指尖用力挑起琴弦,秋裳的神色,从黯然蓦地变为肃杀。 御九拧了拧眉,“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是觉得奇怪,表达一下自己的好奇罢了。” 秋裳收回手:“其实你心里已经明白,何必还要假装不理解?” “我不理解。”御九道:“每个人所经历的伤痛都是不一样的,我不是你,所以无法感同身受,自然就不会明白这么做的目的。” 秋裳似有感触,看着她,竟然不由自主道:“我要救人。” 御九正想问她救什么人时,窗户突然被人从外打破,两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分别刺入她和秋裳的脖颈。 身体顿时失去知觉,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时,两人所处之地,已经不是春香楼了,而是一间四周密封,没有窗户的屋子。 一片黑暗中,她听到有脚步声想起,正朝着她们接近。 “谁是九公主?”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响起。 果然,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谁是九公主?”男人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不说的话,两个都要死。” 御九正打算承认时,秋裳先她一步开口,“你们把本公主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御九愕然,不明白为什么秋裳要主动替自己背锅。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手腕上的绳子被割开,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自己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走!” 被男人推搡着离开房间,她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这位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一边问,一边四处查看,周围除了一片茂密树林外,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自然是带你去黄泉路。”男人狞笑着说。 御九傻傻问道:“黄泉路在哪?” “臭丫头,明知故问!”男人恼了,用力推了她一把,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别急,你马上就要到了。” 御九站直身子,冷然道:“反正我是没看到黄泉路的影子,倒是这位大哥,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嘴硬。”身后传来拔刀的声音:“别怪我们心狠,谁让你命不好,和九公主牵扯上关系。” “虽然我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我,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站着一动不动,口中默念:“三、二、一。” “唔……你……”男人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瞪大眼睛,想要伸手去抓御九,却在半空中颓然垂下,咕咚一声倒了下去,没了气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3章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上次是刺客,这次又是绑架,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还是得自己出手。 将死去的男人拖到树丛中藏好,按照原路返回,小心翼翼摸回之前那个关押自己的小屋。 正好,这时有人出门。 那人鬼鬼祟祟地在周围探查一番,见没有人跟踪后,便朝着树林外疾奔而去,御九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城门口,一个身穿蓑衣的人正在等候。 匪人附耳在蓑衣人的身旁,说了几句话,蓑衣人点点头,让对方离开了。 御九犹豫了一下,决定跟踪那个蓑衣人。 可对方走得太快,没走多远她就跟丢了。 该死,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竟然就这么断了。 正沮丧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九公主是在找我吗?” 她猛地回身,穿着黑色蓑衣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大惊,这家伙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满京城都在传言九公主的改变,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却是不信也不行了。” 这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你是什么人?”她知道对方不会告诉自己,这么问,只是为了套话和拖延时间。 “公主不该这么调皮,和那位秋裳姑娘互换身份。” “你都知道?”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专门在这里等你?” 靠!竟然被算计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吗?” “九公主何以见得,我想要你的性命?” 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上次派人在我回家路上偷袭我的,不是你?” 对方似乎也有些讶异:“偷袭你?难道说……”他轻笑一声,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把矛头对准九公主的人,还真不少。”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上回偷袭自己的人,不是他派出的? 她将信将疑:“既然不想杀我,为何要设下圈套绑架我?” “九公主没必要知道这么多。”蓑衣人道:“而且,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杀你。” “是因为我外公吧?”她问,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那个杀手为什么要杀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风战天了。 “哦,看来九公主不但不像传言中所言蠢笨呆傻,反而很聪明呢。” “你们想利用我外公?”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可是,杀了我,只会激怒整个南海,你们到底,想利用风家对付谁?” 其他的问题都很简单,对付自己,无非就是为了利用风家,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究竟要利用风家来做什么。 “九公主,你知道的有点多了。”那人长叹一声,不知是惋惜还是赞赏。 “我还能知道更多,想利用风家,无非跟皇位有关系,要查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她想以此让对方心生退缩。 谁料,却适得其反。 话音刚落的瞬间,她便感觉到一股杀意,自蓑衣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九公主,原本我还打算让你多活些时日,看来,你的命不能留了。” 糟!她刚才好像有些冒进了,原以为对方能够投鼠忌器,没想到却逼得他狗急跳墙。 “会有人查出来的。”她现在只能尽力把后果说的严重些,让对方多多少少有些顾忌。 “查,到哪里查?”蓑衣人毫不在意地笑着,伴随着他逐渐朝前的脚步,那股杀意越来越浓了:“九公主死得不明不白,京都府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想嫁祸到谁的身上,就嫁祸到谁的身上,实在不行,我们就说你这个公主是假的,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怀疑,毕竟从前的九公主,真的很蠢。” 看来,对方是笃定,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惹祸上身。 “但是风家不会善罢甘休。”能拖延时间,就尽量拖延。 “九公主,你在害怕什么呢?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乖乖让我杀了你,我下手很快,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痛苦。”蓑衣人狞笑着,突然抬掌朝她打开。 御九侧身闪避,蓑衣人一击落空。 “九公主,你果然……”后面的话,蓑衣人没有说出,或许已经说了,但淹没在他狂暴的掌风之下。 虽然躲过了一击,但紧接着,迎面而来的第二击,却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从四面八方涌来。 好似连呼吸都被夺去,御九在这漫天掌影中,挥手反击,轻柔而又坚定的,用一道紫雾,破开了那道掌影。 稀薄压抑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朗透彻,御九连续两个七八二十度的后空翻,翻出了蓑衣人的攻击范围。 “往哪逃!”声音伴随着身影一同而至。 御九才站稳脚步,两道劲风便紧随而至,地面被生生掀起三寸,土石飞扬。 御九连连后退,躲得十分狼狈。 这人的功力好生了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硬碰硬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面前的沙石还是不停地飞扬着,整个地面,都露出了内里的黑色疮痍。 她不懂如何用内力护体,只能单纯地运用毒功,替自己遮挡外界的所有压力和伤害,但即便能挡住一切,也只是杯水车薪。 一招连着一招,招招必杀。 御九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与他对峙下去了。 这人身上有股醇厚的霸道真力,只要挨一下,自己的内脏就会在那种恐怖的力道之下,寸寸碎裂。 抬起手,趁着对方攻来的一瞬,按动手腕上的袖弩。 一支精巧的弩箭,朝着对方的面门直射而去。 如果是一般人,定然会狼狈躲避,但他没有。 他竟然直直迎向那支箭,将全身的真力,凝聚成一点。 “啪”的一声,弩箭竟然在他的劲气之下,炸碎开来。 早就知道这支弩箭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即便如此,为了不被伤到,蓑衣人的身形,还是有了片刻的凝滞。 就这片刻的凝滞,给了御九逃离的机会。 单手在地面一撑,身形后掠的同时,一道紫雾横在面前。 蓑衣人大概知道这道紫雾的厉害,没有立刻穿过雾气冲过来,而是并掌成刀,以自身劲气将紫雾全部震开,这才追了上去。 不过,此时此刻,御九已经趁势逃走了。 周围空旷一片,哪里还有御九的身影。 蓑衣人拉下身上的蓑衣,眼底是一片冰冷的阴狠:“九公主,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男人脸上是嗜血的兴奋,仰头看了看夜幕正中的月明:“很久没有杀过人了。” 御九虽然成功逃走,但她知道,自己是无法逃出那人的追踪范围的。 要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对方。 靠在一棵枯黄的大树前,她轻轻揭开左臂的衣袖。 整条胳膊,从手腕到手臂处,全部都是乌青色,看不到肌肤原本的色泽。 躲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的恐怖劲气,只是蹭了一下,胳膊就被震麻了,血脉不通,呈现出灰白的乌青色。 那个蓑衣人到底是谁?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见过对方。 没错,一定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究竟在哪里? 从对方刚才的话语中不难猜出,此人必定与朝廷与皇宫有所联系,是太子的人?还是皇后,亦或者,是五皇子? 难道是皇帝? 不,皇帝再蠢也不会蠢到这个份上,他若是真要杀自己,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挑起那位风家海皇的怒火…… 对了,挑起怒火! 她终于明白敌人的目的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自己的性命,而是借由自己的死,激起风战天的怒火,激起整个南海对皇室的仇恨。 这个幕后主谋的真正目的,在皇帝! 如此说来,对皇位抱有觊觎之心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她很生气,也很愤怒。自己好端端的过日子,结果这群混蛋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把她拿来当做夺嫡棋子来利用。 凭什么? 她一贯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但现在,已经有人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看了眼月色,已经月过中天了,她可以借由城郊的树林来作为掩护,只要熬过这个晚上…… 思绪莫名其妙回到了皇帝寿辰那天,祺贵嫔和秋婕妤的事情,绝非偶然,面对自己的陷害,皇帝那么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说法,固然有偏袒御芷然的可能,但秋婕妤的事情怎么说? 连宫沉翊都没有发现异常的赤凉细作,怎么就被那位御林甲卫统领发现了? 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没错,蓑衣人就是御林甲卫统领,他也是奸细之一,是某个心怀不轨,妄想夺取皇权之人安插的眼线。 从一开始,他就在帮那个幕后主谋排除异己,风昭仪的死,一直都被皇室竭力压着,没有传到南海,怎么半年前就走漏了风声,被风战天知道了?恐怕也是这位幕后主谋的手笔吧。 这个将整个皇室都牵扯进去的陷阱,从数年前,就已经挖好了。 关键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仔细一想,不禁脊背发凉。 谋划了这么久的计划,那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它失败的。 难道,自己今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咬咬牙,她冲着虚空,轻轻唤了几声:“重冥,重冥你在吗?” 没有人应答。 她低低苦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了?这种无来由的信任和企盼,简直毫无理由,可笑至极。 艰难起身,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刚迈出一步,耳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叫本座?”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她差点喜极而泣。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激荡,她静声道:“我记得你还欠我两条人命。” “怎么?谁惹到你了?” “御林甲卫统领。”她转过身,眼底有种急切而冷怒的神色:“现在就杀了他,我不想让他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他玩味地勾了勾唇:“都说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此话果然没错。” 她瞪他:“你杀是不杀?” “杀,当然要杀,本座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不过,杀了御林甲卫统领,必然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我明白,但我别无选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男人的身影,如一道轻飘飘的黑色流烟,转瞬便出现在她眼前:“在这等着,一炷香时间后,我给你满意答复。” 她点头:“好,我等着你。” 来无影去无踪,御九早已习惯重冥的作风。 她重新坐下,一点点活动着自己麻痛的手臂。 重冥说得没错,宁可得罪小人,也别得罪女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睚眦必报,任何利用和伤害,都别指望她会一笑泯恩仇。 等了片刻,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重冥真的能打过那家伙吗? 可别杀人不成反被杀。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刚站起身,打算去找重冥时,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同时,脚边想起“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脚下。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御林甲卫统领的人头。 男人脸上没有惊恐害怕的神色,反而带着残虐的笑意,连瞳孔都没有放大,除了脑袋已经跟身子分离以外,与活着时一模一样。 “你就这样把他杀了?” 重冥反问:“还要怎么杀?”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还担心他会被反杀,其实这种想法,根本就是多余的。 不过就算认为多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受伤了吗?” “嗯?”他高高挑起一个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你在关心本座?” “只是随口问问。” “奇怪,你之前从来不会关心本座,现在是怎么了?”他瞬间掠到她的眼前,“不会是,喜欢上本座了吧?” 她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眼底波光流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淡定:“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哦?什么人?” 她笑笑,没说话,“多谢了,好在你及时出现,否则我今天恐怕性命难保。” “你要去哪?”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这丫头太会折磨人了。 “去救秋裳。” “那个春香楼花魁?” “你知道的不少嘛,连人家是花魁都知道。” 假意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调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有恩必报?”他在说她吗?怎么感觉他在说反话?“一来我的确不想让秋裳代我枉死,二来,我觉得她能为我所用,不想让她白白死了。” “或许,你该留那男人一命。” 她知道重冥的意思,不过她认为没必要:“就算留他一命,他也不会告诉我幕后主谋是谁,反而,会有可能因为我一时的自作聪明,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你比本座想象中更谨慎。” “不谨慎一点,恐怕我早就死了。” 本以为有风战天撑腰,自己就能横霸京都,享受一把富二代官二代的感觉,没想到,仗势欺人的爽快没感受到,反而成了枪头鸟,人人都想来打一枪。 其实吧,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也没什么,但若是这手段,放在自己身上,那就不怎么令人高兴了。 来到关押秋裳的地方,看管她的守卫,竟然比自己离开前多出了数倍。 看来,这位一直在幕后操控局势的“诸葛”,真是看得起自己,派这么多人给自己当保镖,她都不好意思了。 正在犹豫,是偷偷潜入进去救出秋裳,还是将这些看守全部干掉时,一连串的闷哼,所有人都跟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倒了下去。 不用猜也知道谁做的,“你为什么总喜欢多管闲事?” “手痒痒了而已。” 虽然看不到男人面具后的表情,但听语气,也知道是怎样的嚣张狂妄。 好吧,算是他给自己节省时间了。 走到关押秋裳的房门前,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正要伸手推门,眼前刀光一闪,她大惊,没想到门里竟然还有埋伏。 糟糕!自己太过鲁莽,这下就算能躲开对方的偷袭,也免不了要受重伤。 就在她准备和对方来个拼死相搏时,腰上蓦地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偷袭之人七窍流血,惨死倒地,同时,她整个人都倒在了一副宽阔有力的胸怀中。 “你没事吧?”他看着她急切问道,语调微颤,揽在她腰间的手,也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自禁加大力道,几乎要勒断她纤细的腰身。 她怔了好一会儿,呆呆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他此刻的态度。 “我……没事。”她轻轻推开他,心跳得厉害。 “没事就好,下一回再这么冒冒失失,本座可不会再出手相救。”之前的紧张担忧好似只是她的错觉,他又重新恢复到以往的冷酷高傲。 “以后,我会小心的。”难得,她没有与他争辩,很是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你真……的没事吗?”他疑惑。 “真的没事啊。”她也疑惑,他那诧异纳闷的语气,到底什么意思? “九公主?”听到动静赶出来查看的秋裳,也是一脸惊疑地看着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4章 长公主自尽 “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拔出匕首,小心翼翼进了屋,四处探查,以确定不会再有敌人埋伏。 秋裳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重冥,跟着她进了屋:“我没想到九公主还会回来。” “你以为,我只顾着自己逃命,不会再回来救你了,是不是?”确定的确没有人埋伏后,她收起匕首。 秋裳也不隐瞒,直言道:“是,毕竟,我根本不值得九公主相救。” “你说的没错,其实,我原本不想来救你的,但是我觉得,你对我来说,并非一无是处。” 同样非常直白,秋裳笑了笑:“但愿公主不会后悔。” “我做事,从来不会后悔。”她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送你回春香楼,你帮我照看我那个把自己当男人的表姐。” “等等。” “怎么了?”这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她还待上瘾了不成? 秋裳走到房间最里面的一面墙前,“这里有个密室,我见他们打开过,或许,这里面有公主想要的消息。” 她在墙壁上来回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忽然,一阵轰隆声,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隙,然后缓缓打开,呈现出里面一条黑漆漆的甬道。 真的有个密室? 御九和重冥对视一眼,她率先迈开步子,朝漆黑的楼阶走去。 “慢着!”重冥上前一步,将她拉住:“我走前面。” “你……”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当先一步,步下了密道中的石阶。 御九迟疑了一下,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密道中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他低沉的嗓音在为她指路:“小心,前面要转弯了。” 她随着他的声音,平稳地行走在漆黑的密道中,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前方。 他在她身前探路,黑色的衣袍与漆黑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自己没有看到,在他衣袍的后摆处,有一道并不明显的亮点,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重冥。”她突然轻声唤道。 他脚步不停:“怎么了?” “你……”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下文,他停下脚步,“到底怎么了?如果害怕的话,本座一个人进去就好。” “你有没有欺骗过什么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有种心脏瞬间被攫住的感觉,声音带着丝不自然:“自然有过,人活一世,不可能永远不说一句谎言。” “那你知道,为什么人们要说谎吗?” “很多原因,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有为了一己私欲的,也有为了天下大义的。” 她嘴角抽了抽,“谎话就是谎话,哪有那么多道理,我这辈子,最讨厌有人说谎,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说罢,上前几步,越过他自顾自朝前走去。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忙跟了上去。 密道是个回旋形的长廊,走了好一阵,才终于走到尽头。 原以为密道的尽头,肯定是什么机密的牢狱,或者是宝物藏匿点,没想到,只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间。 房间里燃着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看摆设和布局,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个女人。 走到妆台前,一只通体乌黑的镯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黑金石。”站在她身边的重冥,主动帮她解惑。 这就是黑金石? 拿起对着烛火看了看,发现镯子并不是纯黑色的,半透明的黑色玉石中,夹杂着仿佛星辰一般的亮点,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而且光线越是强烈,那些乳白色的亮点就越是明显,如果在太阳光下,这只镯子一定会更好看。 小心翼翼将镯子放回原位,这时身后的重冥又说了一句:“你喜欢这镯子?” “别人的东西,我不能拿。”她是挺喜欢那镯子的,有点像是黑色的水钻,不过再好看,再喜欢,她也不能偷别人的东西,再说,为了不打草惊蛇,最好不好在这间房子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他有些好笑:“本座不是要你偷这只镯子,你若是喜欢,本座可以随你一对。” 她挑挑眉,斜睨他一眼:“这么大方?这镯子想必价值不菲吧。” “这世上没有价值不菲的东西。”他淡淡说了句,似乎真的不在乎:“在本座看来,都是死物,你若是喜欢,本座送你多少都行。” 她愕然,自己这是傍上个移动取款机了? “我才不稀罕这些珠宝,我只喜欢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说起银子的时候,她眼睛都在发着光。 这么喜欢银子?重冥好笑地摇摇头,她以前到底是有多缺钱。 “只要你肯听话,本座便保你一辈子坐拥荣华,享之不尽。” “呵呵。”她什么也没说,只回以两个单音节的笑声。 她在嘲讽。 虽然她只哼出了简单的两个字,但他却能清楚感觉到,她在嘲讽,在讥笑,在不屑。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暗自在心中的腹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出卖尊严的事情,我不干! “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她有些沮丧:“神秘兮兮搞个密室,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有,浪费感情。” 在她印象中,这种不为人知的地方,肯定会藏着见不得光的天大阴谋,结果除了一个镯子比较特别外,什么都没找到。 临走前,她又回头朝那镯子看了眼。 潜意识告诉她那镯子有问题,但拿起来观摩时,却又找不到有问题的地方。 总之,那镯子让她介意极了。 离开密室,秋裳还在密道前等着,御九原以为她早就走了。 “九公主。”秋裳看了眼重冥,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御九给重冥使了个眼色,看到没,人家要单独和我谈话,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重冥什么也没说,足尖在地上轻点,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御九这才对秋裳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秋裳似乎还在做着心里斗争,迟疑了好一阵,才涩声道:“我想请求九公主,帮我救人。” 对了,在春香楼时,她曾说过救人的问题,但说到一半,就被那群绑匪给打搅了。 “你要救什么人?” “救我的族人。” 御九没有问她的族人是谁,此刻又在哪里,而是道,“为什么求助于我?” “如果我说,我只信任九公主,你会信吗?” 御九默了默,道,“你这么做,就不怕你背后的那位主子生气?”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这个道理,她应该明白。 “我拜托公主做的事情,和我为那位主子做的,并不冲突,我依然会为他卖命,也会尽全力襄助公主。” 御九歪着脑袋,环抱双臂,手指轻轻在手背上敲击着:“你这么说,倒也能说得过去,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选择与我合作。” “或许是因为,公主让我想起了我的族人。” “那个以女子为尊的巫娥族?” “看来,公主知道的不少。”秋裳脸上露出不知是释怀还是紧张的神色。 “放松。”察觉到秋裳脸上复杂的神态,她微笑着安慰:“我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对这个巫娥族,并不熟悉。” 秋裳看着她,带着希冀问:“公主可愿帮我?” “这个嘛……”御九踟蹰着,她原本就抱着想与秋裳合作的打算,但被对方主动提出来,她倒有些犹豫了:“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让我考虑一下。” 秋裳点点头,并未逼迫,“好,不管公主愿不愿意,希望都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说完,转身就走。 “我那位表姐……”御九在她身后道。 秋裳脚步不停,回了一句:“我会照顾好她。” 那就好,省得自己再去春香楼接风末岚,说起来,这也太奇葩了吧,青楼买醉这种事,不都是男人干的吗? 她真怀疑,风末岚的母亲在生她时,不小心生错了性别。 “你答应她了?”一个声音,近在耳畔。 她看也不看,直接伸手,将身边的那道黑影推开:“你偷听壁角?” “你们说话声音这么大,本座想不听都不行。” 她无奈,明明就是偷听,还非要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小丫头,本座是为了你好,虽然百年前,巫娥族是所有部族中最强大的,但是如今,这个部族已经灭亡了,就算还有族人残存,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原本不想理会他,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这个部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伤天害理倒是算不上,只不过,这个部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为它是女子为尊,所以不容于世。”她接口。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很聪明,的确如此。” 她不吃这套,冷冷反问一句:“那又如何?我现在不答应秋裳,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而不是因为什么女子为尊。” “你不在乎,但是天下人在乎。”他的声音,是难得的郑重严肃:“为了防止女主天下的事情再次发生,巫娥一族,将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包括三国皇室。” “你说这么多,难道是担心百年前阴盛阳衰的现象会再次出现?”她干笑了两声,“女主天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挺合我心意。” “我看你是疯了。” “那你就当我是疯子好了。”本以为重冥会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这么狭隘保守,大男子主义。 “你根本不明白,当时三洲大陆合力围剿巫娥族时,场面有多……”他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说了一半,天空上突然发出一声炸响,一道红色烟雾直冲云霄。 他眸色一紧,心道不妙,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把所有的劝诫全部吞了回去:“本座有事要离开,你自己多加小心。”竟是连给她回应的时间都不留,身形一闪,便朝着红色烟雾的方位掠了过去。 嗯?她有些懵,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 仰头看着天空上残留的红色光影,她蹙了蹙眉头,到底发生何事了? 走得那么急,一定不是小事。 想了想,顺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到了信号弹发射的位置后,却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只能听见几声乌鸦的嘶鸣。 抬头看看天色,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现出一丝微光,北斗星高悬于天际,马上就要天亮了。 先回去吧,折腾了一天,她也有些累了。 回到家,院落里只有海笙一个人,说好一日之后归来的百里倾怀,并没有回来。 到底去了哪里呢? 用过早膳,她正打算去城东一趟,看看风末岚有没有回去时,门口忽然停了一辆马车,是郭铮。 “表妹,我来接你进宫。” 自打风战天来到京城后,长公主见自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或许,她也想利用风战天的势力,为郭家争取一线生机。 嘱咐海笙乖乖留下看家后,她便换了身衣裳,登上马车。 还未坐稳,郭铮就掏出之前那枚太子的手令,道:“我已经查清楚了。” “如何?” “手令的确是太子的,但命人暗杀你的人,却不是他。”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可问题也来了,手令是太子的,暗杀命令却不是他下的,那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要想从太子那里拿到手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般人可做不到。 看出她心中疑虑,郭铮道:“前段时间,太子无意中丢了手令,我猜,那人便是趁此机会,捡到这枚手令,然后嫁祸给太子。” 御九看着他掌心的手令,轻而缓地摇了摇头:“不,太子不是无意中丢了手令,而是被人偷走,故作做出丢失的假象。”太子和皇后,明显被人给利用了。 郭铮闻言,沉思道,“难不成,这个人的真正目标,实际上是太子?” “不,他的真正目标,是皇权。” 郭铮倒抽一口冷气:“如此说来,范围岂不是已经很小了?”毕竟,有野心争夺皇位的,也就那么几个。 御九斜靠在车厢壁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窗沿上敲打着,“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并不是皇子中的任何一个。” “不会吧?”郭铮更是讶异:“如果不是皇子,那此人……”他顿了顿,眼神蓦地一凝,压低声音,沉声道:“想要造反?” 御九看着他,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好笑,不就是造个反吗?至于怕成这样。 “造不造反我不知道,总之,此人的目的不单纯。”她从郭铮手中拿回手令:“我讨厌做别人的棋子,既然无论如何都破不了这个局,那不如主动入局,比起当别人的棋子,我更有兴趣做一个执棋手。” “表妹打算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临时起意罢了,哪能想到那么长远。 郭铮趁机道:“正好,表妹与我合作,我们互利双赢。” 这个郭铮,真是不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你不怕我坑你?”就像上回在千佛塔一样。 郭铮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表妹不是那样的人,生死攸关,你一定会信守诺言。” 她连忙摆手,敬谢不敏:“别别别,就算你把我吹上天,到了生死关头,我还是会以自己为重。” “彼此彼此。”郭铮仍是笑得一脸憨厚。 御九一开始觉得这人傻乎乎的,现在才发觉,他是大智若愚,所有的精明,都藏在了心里。 到了皇宫,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朝着长公主居住的宫殿走去。 走到一半,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急匆匆跑来,脸色惨白惨白的,一见到郭铮,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前:“世子,您快去看看长公主吧!” 郭铮和御九齐齐一惊,看这情形,似乎是长公主出事了。 郭铮抓住那宫女,大喝道:“你说清楚,我母亲怎么了?” 宫女颤着声音道:“长公主割腕自尽了!” 什么?长公主割腕自尽? 御九一片懵逼,一大早就发生这么劲爆的事情。 不是邀自己进宫聊天吗?不是让自己陪她插花吗? 那她干嘛要自尽! 最近脑子不正常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郭铮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一把丢开那宫女,朝着长公主的宫殿发力狂奔。 御九提着长长的裙摆,艰难地跟在他身后。 靠!早知道今天就不穿的这么隆重了! 到了长公主的寝殿,还没进门,就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抽抽噎噎,哭泣不停,不知是为长公主哭泣,还是为自己即将小命不保而哭泣。 太医正在竭力抢救,所有人都被拦在殿外,郭铮也不例外。 他试了几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 “你冷静点。”虽说安抚也没什么大用处,但如果不安抚,郭铮的情绪会更加激动:“太医正在救人,你这么吵吵嚷嚷,太医一烦躁,下错了针,你还想不想让你大长姑姑活下来?” 她说的不好听,却很中听,郭铮深吸口气,倒真的冷静下来了。 “母亲是个温柔坚强的女子,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傻事!”他抱着头,很痛苦,也很疑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5章 谁的命更值钱 皇宫的太医,都是天下间顶尖的大夫,太医院的药材,也是天下顶尖的药材。 长公主到底是救回来了,只是人有些虚弱,怏怏地躺在榻上,憔悴黯然,形容枯槁,与前几日的优雅明媚,大相径庭。 郭铮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母亲……” 长公主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郭铮,笑了一下:“铮儿,你怎么哭了?” 郭铮哽咽道:“母亲,为什么?” 长公主移开视线,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虚弱道:“没有为什么,郭家……不能败。” “母亲在说什么,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该您来背负!”郭铮有些激动。 长公主看着他,却不安抚,反而道:“也许我死了,皇上就会放郭家一马,到底是我这个长公主没用,连累了你和你父亲……” “母亲!”郭铮愤懑不已:“这不是您的错,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母亲,您放心,郭家不会败的,只要有我在,郭家就不会败,晋南伯就不会败。” 长公主欣慰地抚着他的鬓发:“好孩子,娘亲知道,无论何时,你都会为这个家努力,为我和你爹着想。” “母亲,别说了,您身子虚弱,要好好养病。”郭铮为长公主掖好被角,起身道:“孩儿就不打搅母亲了,明日,孩儿再派人来接母亲出宫。” 长公主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轻轻颔了颔首。 郭铮退了出去,小心翼翼阖上门扉。 御九正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连忙问道:“大长姑姑怎么样了?” 郭铮道:“身子很虚弱,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御九长舒口气:“那就好。” 郭铮却接口道:“那不好!” 她诧异:“什么不好?” “什么都不好!”郭铮捏着拳头,半阖着眼睛,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世子,你没事吧?”郭铮这个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许久后,郭铮才睁开眼睛:“表妹,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吧?” 郭铮的举止有些莫名其妙,御九试探道:“你不会真的打算出手吧?” 郭铮看着她惨笑:“我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了,不还击,岂非要等死?” 御九蹙眉:“这个时机,不是很好。” “任何时机都不好。”郭铮说了一句,停了片刻,口吻变得坚定起来:“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母亲撑不住,这些时日她虽然嘴上不说,却一直在为我和我爹,还有整个云州担心,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她又怎会不顾生死,以自己的性命换取皇上对郭家的怜悯?” 对此,御九无法可说。 的确,不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谁又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以长公主的聪慧坚韧,就算真的被逼到绝路,也不会用寻死这种方式,来为郭家争取生机,因为一旦这件事传到云州,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其他藩王为了保命,说不定也会采取极端的措施,尤其是郭铮,长公主自尽的行为,不但没有起到平衡局势的作用,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让他开始变得不理智,变得冲动,变得冒进。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她问。 郭铮目光微沉,沉吟片刻,低声道:“先下手为强,掌握主动权。” 御九想说什么,却在张口的刹那,就闭上了嘴巴。 她想说的是,郭家还没有被逼到绝路,云州那边,也还算安定,或许长公主只是过于悲观了,想让他从长计议。 可不是长公主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他神色坚定,目中满含愤怒与决绝,御九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管自己怎么规劝都是没用的,于是也不再多言。 回到家,结果还是没有看到百里倾怀。 一夜过去,东厢那边,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已经三天了,说着一天之内便归来的他,却食言了。 虽然知道有姚叔陪着他应该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焦心担忧,想去找风战天,让他帮自己寻人,结果长公主竟然派了人,要接她去世子府。 郭铮不想让长公主留在皇宫,于是一大早,就派人将她接出了宫,这件事御九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诧异,心灰意冷到要自杀的长公主,才过了一天时间,就平复了心境,迫切地想要和自己聊天,这也有些太离奇了吧。 到了世子府,长公主正在侍人的服侍下喝药,虽然精神还是很虚弱,但眼神已经有了神采,不再呆板空洞。 她看到御九,慈和地笑道:“今天铮儿不在,所以只能让下人去接你。” 虽然只是一句客套话,但御九却觉得,长公主是在刻意强调,告诉自己郭铮不在的事实。 她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也微笑道,“世子每天都要忙于政事,总让他去接我,实在太麻烦了,下回大长姑姑想见我,差人通报一声即可,我自己乘马车过来。” “那怎么可以?”长公主扶着侍人的手,坐了起来:“你是我的客人,我理应照顾周到。” “大长姑姑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如此。” “一家人……”长公主喃喃一声,嘴角微牵,已经有了细纹的眼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啊,我和你,还有皇兄,都是一家人。” “大长姑姑不必忧心,父皇只是有意削藩,并未下旨落实,就算真的要削藩,父皇也会照顾好大长姑姑,不会让您还有世子受丁点委屈。” 长公主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仍是以往那副高冷疏淡的模样,轻轻抚摸自己腕上的镯子:“九公主其实心里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其安慰我,不如安慰一下你自己,等风战天离开后,你将何去何从?” 长公主的话语里,有一种尖锐的讽刺,不仅仅是对皇帝,也是对她。 御九很不喜欢她这种口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如果我不是公主,或许会过得比现在还惨,我并不觉得自己多有可怜。” 长公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她很天真:“你以为,当公主就不可怜了?当你发现,自己被嫁给百里家大少爷的时候,心里有多绝望?当时的感觉,你一定还没有忘记吧、” 御九摸了摸心口,当时是什么感觉,她哪里知道,不过原主残存的一丝意识却告诉她,那种感觉真的很痛,非常痛,好似自己是个不被需要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爱护自己,愿意陪伴自己,那种寂寞孤单的感觉,直到现在,她还能清晰感觉到。 长公主露出了然的神色:“是了,你很难受,也很痛苦,那时候,你宁可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想当什么九公主,我说的可对?” 御九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这种感觉,可是大长姑姑的亲身经历?” 女人淡漠的眸光,蓦地锐利起来:“从见到九公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很聪明,完全不似传言中的痴愚单纯,可我多么希望,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御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我真是个不谙世事的蠢丫头,或许,此时此刻,大长姑姑早就已经得手了吧?”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胶着在长公主的手腕上。 长公主白皙纤瘦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闪着微光的纯黑色镯子,天光虽不明亮,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其中月白色亮芒的闪耀,仿佛星辰一般美丽、 长公主缓缓转过脸来,手指依旧搭在那只镯子上:“你不明白,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你明白,或许,你就会体谅我了。” 女人脸上的笑意很是怪异,像欢喜,也像痛苦,像慈和,更像狠戾。 御九暗道不妙,猛地侧身,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朝着身后的屏风跃去。 同时,长公主转动了镯子上的机关,数枚细若牛毛的银针朝着御九射去。 眼看就能躲到屏风后,谁知小腿上却中了一针,下半身顿时一麻,再无力气前进,接近着,一根银针刺入脖颈,就如那日在春香楼一般,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密室四周的墙壁,皆是光滑无缝的精钢石。 原来长公主早就已经不好了局,就等着局中的人,一个个自己往里跳。 被长公主算计,她除了有些不爽外,没有其他的感觉,但是,就连郭铮,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竟然也算计进去了。 这个女人,不但有胆识,有头脑,而且心够狠,能够抛却骨肉至亲,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出的。 她说皇帝无情,比起皇帝来,她岂非更无情。 果然,皇家的人,每一个正常。 不对啊,这么说,不等于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应该这样说,除了自己,所有皇家人都不正常。 长公主对自己下手,也就是说,她准备开始对皇帝下手,对整个皇室下手了。 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长公主的最终目标,不是保全郭家,也不是保全云州,而是要女主当国。 如果她没有把自己当做棋子来利用的话,或许她还会赞赏两句,敬佩一番,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能以女儿之身对抗整个男权主义的人,真的找不出几个。 可武则天不是谁想做都能做的,长公主想利用风家的势力为她开路,替她挡箭,想都别想! 取出袖中匕首,在墙壁上用力一划。 削铁如泥的匕首,最多只能在墙壁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要想凿出一个通路来,没个十年八年就别想了。 她猜想,长公主把自己关在这里,可能是因为计划出了纰漏,否则自己此刻早已是尸体一具了。 但即便如此,如果不尽快逃出去,长公主为了夜长梦多,还是很有可能杀了她的。 可现在她连自己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要怎么逃? 这间密室不似偃阁那般,有隐藏的机关,只要将其破解,就能打开密室的出口,她刚才检查了一遍,这的的确确,是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密室,没有任何玄妙之处。 正发愁时,她听到密室外似乎有隐隐的人声,难道是长公主的人来了? 还没想到对策,密室的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缺口,几个戴着面具的人朝下看了眼:“主上,里面是个姑娘。” “是个什么姑娘?”慵懒磁缓的声音,御九再熟悉不过。 “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外面的人嗤了一声,“有多漂亮?” 说话之人后退一步:“主上自己看吧。” 熟悉的银色面具,反射着密室外清朗的月色。 “怎么是你?”重冥看到她的一瞬,愣了愣。 “喂,赶紧把我救出去啊!”看到重冥,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谁知重冥竟然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到底有多笨,每次都要本座来救你?” 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没办法,跟某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受到传染了。” 重冥嗤笑一声,站在上面看她笑话:“丫头,没人教过你,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要恭敬一些吗?” 她火了:“你大爷,你到底救不救!” 最先发现御九的面具男问道:“主上,你认识这个姑娘?” 重冥嗯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道:“认识,就是个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小刺猬。” 面具男又道:“长公主那娘们送给江逸王的大礼,就是这个小丫头?”他表示很不可思议。 重冥浑身的气息陡然一冷:“多话。” 那人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惹主上生气了,连忙跪下:“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重冥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冷冷道:“但今天本座心情不错,就饶你一命,自废武功吧。” 那人二话不说,抬掌便往自己的天灵拍去,噗地一声,一口鲜血涌出。 “很好,所有人都给本座记住了,没有本座的命令,谁也不许多嘴。” 周围之人纷纷应是。 重冥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御九,“原本,本座该杀了你,不过本座忽然改主意了。”他弯下身,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御九抓住他的手,身子一轻,纵身跃了上去。 看来等有时间,她得学学轻功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重冥问。 她看着周围十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座虽然不会杀你,却有一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她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你会怎么做?” 他转首看向她,眸子中突然迸发出一抹危险的光泽,御九暗道不妙,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连续点了身上几处穴道。 “唔……哇哇哈哈哈哈哈……”该死的,这家伙竟然点她的笑穴和痒穴,双管齐下,那感觉简直酸爽。 空旷的山野间,一片寂静,只有她的笑声,在浓郁的夜色中,远远的荡漾开去。 “哈哈哈哈,好痒……好累,不行了……我真的……真的不行了,求你饶了我吧……”一向秉持丢什么都不能丢尊严的御九,竟然没骨气的求起了饶。 重冥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本座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我说去你大爷的!重冥,你……你快给我解穴!妈的要痒死我了!”骂了两句,实在忍不住,又开始求饶:“好好好,算我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弯下身来,抬手抹去她笑出来的眼泪,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脸上来回摩挲:“知道求饶就好,以后要乖乖听本座的话,不许违逆本座的命令,知道吗?” 她想骂人,但临出口时,却换成了:“知道知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爷,这样可以吗?” 他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很是好听,软软地荡漾在心底:“真乖。” 解开穴道,她这才像是缺水的鱼一般,软倒在地。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有机会,她再好好报复他。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重冥问。 她喘了几口气,抹了把脸上笑出来的泪水,没好气道:“长公主要利用我刺激风家,然后再利用风家对付皇家,她好渔翁得利,就怎么简单。” 闻言,重冥笑道:“看来你这个风家外孙女,当的并不是很舒心。” 她撑着地面站起身,重冥说的没错,自打风战天来了之后,她就没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大概原主自己都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能成为各方夺嫡的关键。 这时,一个重冥的手下上前道:“主上,有人来了。” 御九挑挑眉,也笑:“看来不光是我过得不舒心,你也一样。” 重冥没有反驳,只对手下道:“来了多少。” “不下百人。” 重冥瞥了眼御九:“不知究竟是你的命值钱,还是本座的命更值钱。” 她弯弯嘴角,看向前方的一片黑暗:“要试试么?” “不用试了。”嘴上这么说着,身形已经朝着山坡的方向掠去。 她急忙跟在后面,“为什么不用试了?你怕你会死,还是怕我会死?” 面对她的追问,他置若罔闻。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上的气势也顿时变得紧绷起来。 “怎么了?”御九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埋伏。”话应刚落,前方的山丘里就发出一连串巨响,敌人竟在山谷里埋了炸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6章 你竟然骗我! 走在前面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反身挡在她的面前:“小心脚下。” 御九站定脚步,不敢再朝前迈出一步:“怎么办,还要继续前进吗?”也不知道这炸药,是为了自己准备,还是重冥。 重冥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原本荒芜的山丘四周,突然有十几个杀手,齐齐围扑而来。 “你先走!”重冥推了她一把。 “那你呢?” “区区杀手,能奈我何?”重冥满不在乎,催促道:“还不走?” 御九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只会成为他的负累,于是咬咬牙,朝着地势较低的一处空旷原野疾奔而去。 她完全用上了逃命的速度,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一次,敌人是抱了必胜的决心,要杀死她。 不能下山,山下一定有埋伏,可山上却埋了炸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粉身碎骨。 一番电光火石的思考,她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她要上山! 山上的地形,对于自己是阻碍,对于敌人,也一样存在危险,而如果下山,敌人呈合围之势,来个瓮中捉鳖,她连跑都没地方跑,除非她会打洞。 简单的权衡之后,她认为,还是上山比较保险。 至少,敌人没有办法无所顾忌地围捕自己,说不定,她还能利用好地势,来个反杀。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转身便朝着山顶的方向疾掠而去。 果然,埋伏在暗处的杀手,如影随形。 山丘上,落满了不少的枯叶,但还是能清晰地辨别出,哪些地方的土壤,进行过填埋。 好在刚加入组织的时候,老侯就逼着她学过排雷,否则的话,此时她早已被炸成一堆血肉模糊的尸块了。 连续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正和杀手周旋的重冥猛地一震,一掌拍开再次朝自己袭来的敌人,飞快朝着山坡的方向急速掠去。 御九心里很明白,自己要一次性战胜这么多的杀手,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利用地形上的优势,将杀手引到雷区,让埋在地下的炸药,替自己解决一批敌人。 可即便如此,敌人的数量还是源源不断。 长公主到底有多想杀了自己啊! 山间的空气突然间变得干燥起来,月亮瞬间隐入了云层中。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来不及多想,连连后数步,与此同时,面前闪到一道火光,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一阵轰隆声,直震得耳膜生疼。 面前枯草与尘土飞扬四溅,在强烈的劲气冲击下,她整个人,被抛到了半空,重重朝着山丘之下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疾掠而来,似劲射而出的箭矢。 坠落的趋势骤然停止,下一刻,她已双脚稳稳踩在了地面上。 “我不是让你快点逃吗?”男人的声音,焦急中夹杂着一丝气急败坏。 她平了平紧张的心绪,道,“长公主布下天罗地网,势必要拿下我的小命,我能逃到哪里去。” 他哼了一声,揽紧了她的腰身:“第二次。”他强调:“好好想想,今后该用什么方式报答本座。” 御九死死盯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手,冷嗤:“先保住小命再说。” 他的声音,仍是散漫而轻挑,只有揽在她腰上的手,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放心,有本座在,你的小命不会丢。”说罢,揽着她朝一侧旋身躲避,同时挥出一掌,他的速度很快,那些杀手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死在了他的掌风之下。 可他的速度快,却架不住人多。 不断而来的杀手前仆后继,几乎不给他一丝一毫迟疑的时间。 “小心!”御九见他行动受阻,便强自将他推开,“你后面有炸药!” 男人的身形在半空轻飘飘一转,竟在毫无借力的情形下,倒转了方向,朝另一侧落去。 那些杀手就比较惨了,来不及变换方向,引爆了炸药,被炸得粉身碎骨。 可即使这样,也没能让杀手们心生退缩。 大概是发现,重冥实在太难对付,有他在,想要杀死御九,委实有些困难,杀手们临时改变攻击方式,一大半的人,都转而去对付重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拖住他即可,必要的时候,可以命相搏。 只要拖住他,御九便必死无疑。 四支长剑,分别从四个方向急刺而来,御九的身法再快,动作再灵敏,也不可能同时躲过四把剑的攻击。 四支剑,四个人,锋利的剑尖所对准的,皆是她的心脏,只要一人得手即可。 眼看死亡在即,御九却是前所有未的平静。 既然躲不过,那就干脆不躲了。 她倒不是看得开,而是老天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大概是死亡的危机激发了她的潜力,体内蓦地升腾起一股热气,烧得她浑身发烫,一连串的劲气,不由自主地爆发开来,同时,脖颈处的印记一闪而过。 紫色的光晕,瞬间变为火红,将她牢牢包裹在其中,四柄锋利的长剑,竟是分毫都前进不了。 御九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尤其是眼睛,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失明。 那种令人崩溃的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 当体内的劲气渐渐消退时,半空中划过数道红色的血线,重冥及时赶了过来,将四人同时击毙。 可其中一人在临死前,竟然发动了手中暗器。 无数飞针朝着两人射来,有几枚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好似某种机关被触动一般,整个山丘开始疯狂爆炸,连地面都在强烈的爆破中开始摇晃。 重冥抬手一挥,一股劲气卷着那些分针,射向了另一个方向,却有几枚漏网之鱼,仍是以势不可挡之势,接近二人。 来不及了,他将她整个拥入怀中,同时将自己的脊背,对准那几枚飞针。 御九耳边,唯听见了轻微的噗噗声。 她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才吐出一个字,脚下的山体就开始下沉,与此同时,剩下的杀手,也带着必死的决心,朝两人围攻而来,看样子,是想拖着他们,一同葬身山谷。 “逃!”他只说了一个字,在山体沉落之前,猛一用力,将她托了上去。 她脚下还未站稳,就立刻反身回来,朝他伸出手。 但一片烟尘中,她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一袭黑衣,五六个杀手,同时出招,封住了他所有的去路,务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该死的! 原来这些杀手真正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重冥! 她不由自主地喊出声:“百里倾怀——” 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回荡在空寂的山谷内。 男人隐在面具之下的瞳仁猛地一缩,诧异写满了那双深幽的眼睛。 这是他坠落前,她最后看到的一幕。 …… 月亮已经彻底沉入山谷,硕大如轮盘的红日,正冉冉升起。 衣衫凌乱的御九坐在山崖边,脸上和胳膊上,满是细碎的伤口以及泥泞。 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硝烟味,她疲惫极了,感觉身体的所有力量,都被抽离干净。 死寂的山野间,没有鸟鸣,没有虫叫,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时,远处一道红影朝着这边急速掠来,看到这幅的场景,怔了怔:“九公主,这是……” 一动不动的御九,这才缓缓扭动脑袋,看了慕霄一眼。 “他掉下去了。” “谁?” “重冥。” 慕霄眸底狠狠一震,却做茫然状:“重冥是谁?” 御九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早就认识,别再装了。” 慕霄讪笑:“公主的话,我实在听不懂。” “你不就是听到消息,前来帮他的吗?”她伸手朝山崖下一指:“他就在这下面,你去把他救上来。” 慕霄嘴角一抽:“公主可真会开玩笑。” 御九冷睨他一眼:“不去?那好,我去。” 慕霄骇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万万不可!” 御九奇怪地看着他:“干嘛那么激动,我又没打算从这里跳下去。” 慕霄还是不敢放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我和重冥的确很早之前就认识,不过,他这第二个身份,我也是最近才知。” 果然。 她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想把手臂抽出来:“你放手,我要去找他。” “公主放心吧,他功夫很好,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一般人伤不了他。”末了又补充一句:“轻功也不赖,就算掉下去,也不一定会摔死。”但会不会摔残,他就说不上了。 御九却还是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是死是活,你说了不算,我要亲眼见到才作数。” 慕霄头疼,真不愧是夫妻,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倔。 “好吧,你一定要去也可以,我陪你。” 御九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沿着陡峭的山坡,一点点朝谷底攀去。 来到山崖下,迷雾尽散,这才发现,谷底下面竟然是个深谭。 潭水边上,有一些刺目的血迹。 慕霄蹲下,用手拭了拭,沉吟道:“血迹还没有干,受伤的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御九神色凝重:“会不会是他?” 慕霄摇头,“应该不是,我自从认识他开始,还没见他受过伤。” 她也蹲下身,望着那滩血迹:“到底是谁要杀他?” 慕霄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数不胜数,也许是其中的某一个,也许是全部人。” 她倒抽一口冷气:“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慕霄冷然道:“生存的代价而已。” 想起他背后的那个图案,御九刚要开口询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簌簌掌风。 她正欲回身迎击,身边的红色人影比她更快,先一步钳住对方的咽喉,咔嚓一声,硬生生拧断。 “慕太医好功夫。”她皮笑肉不笑地赞扬了一句。 慕霄却不似之前那般,与她玩笑斗嘴,看着死去的杀手,语声沉重:“糟了。” “什么糟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紧。 “重冥糟了。” “他出什么事了?” 慕霄指指地上的杀手:“以他的个性,不会放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可是,这里竟然有个还没死的,这便说明……” “说明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受了重伤,无力反击。” 慕霄颤了颤嘴角,这姑娘,说话可真够直接的。 “死了倒不至于。”慕霄道:“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那人,没那么容易死。”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找人!”虽然慕霄大多时候都不靠谱,但他刚才那句话,她极是赞同。 混蛋!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一次,她不想再忍。 欠她的,她非要让他一一还来不可! 所以,重冥,你可千万别死了。 “这样吧,你我分头去找,这样快一点。”刚走出几步,慕霄突然建议。 御九觉得有道理,于是赞同:“好,我去这边找。” 慕霄转向另一边:“那我去这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掠向了另一个方向。 慕霄是故意这么说的,隔得老远,他都能清晰感觉到御九身上那股怨气,不管能不能找到重冥,他都不想平白受到牵连。 御九走了一阵,干净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连串的血迹。 她心头一跳,连忙循着血迹一路跟去。 透过谷内的薄雾,她看到前面有棵巨大的樱花树,樱花树下,坐卧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长发半散。 “重冥!”她惊呼一声,连忙赶了过去。 闻声,紧闭双眸的男子睁开眼,看到是她,牵起唇角,虚弱无力道:“阿九,是你啊。” “你……”她不敢问他,你到底伤的重不重,只能无措道:“我带你离开。” 他摇摇头,声音微弱:“不用了……我恐怕是,活不下来了……” “不。”她牢牢握住他的手:“你会活下来的,我答应过你。” 他缓缓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眉目清隽,风华无限。 果然,是一张自己朝夕相处的脸。 “阿九,你会怪我吗?” 她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惨然一笑,一把拭去唇角的血迹:“我知道,你一定很怨我,怨我欺骗你,戏耍你,对不对?” 她想点头,没错,她的确气他骗了自己,虽然,留下来照顾他,是自己的选择。 可看到他此刻虚弱无力的模样,便一句责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相信我,你会没事的。”她上前,欲搀扶他:“我背你出去。” 他按住她的手,断断续续道:“阿九,我……我是死有余辜,我因为自己的私欲,一直都在欺骗你,博得你的同情和怜悯……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怕你会就此离我而去……阿九,是我辜负了你,但还是希望你答应我,哪怕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她死死咬着唇,生怕自己答应他,他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我都说了,你不会死!”她坚持:“我既然答应过你,要护你一生一世,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她搀住他的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快,我背你离开这里。”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身旁的人都是纹丝不动。 “你到底……”看到他脸上无辜的表情,御九瞬间明白了,猛地甩开他的手臂,愤然起身,“百里倾怀,你够了!是不是觉得欺骗我,戏弄我很有意思?是,我是傻,即便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我还是不忍心揭穿你。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知道你在坚持什么,我想,既然你不愿告诉我真相,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你想做百里倾怀,我就当你是百里倾怀,你想做重冥,我就当你是重冥,我不知道你以前都经历了什么,但我愿意信守我的诺言,即便你只手通天,武功盖世!” “阿九。”她生气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 她后退一步,脸庞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透着微微的红晕,如霞光一般美丽:“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我以为你真的活不下去,以为你真的会死!我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死!可你……竟然骗我!拿生死之事来骗我!可恶至极!” 在他再次探手来抓她时,她愤然甩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阿九。”他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不停地唤她。 她置若罔闻,仍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阿九,我错了,我看到你为我担心的样子,觉得很开心,我不该骗你,明知道你最讨厌欺骗,我只是……”话音戛然而止,随即“扑通”一声,像是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不放心,回头看了眼,却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够了,同样法子,用第二回就不管用了。” 可倒在地上的人,仍是一动不动。 她有些烦躁,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晃了晃他:“你再这样,我就一辈子不理你,说到做到。” 然而,他还是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重冥?百里倾怀?”她心头一跳,突然紧张起来:“喂,别装了!” 按在他脊背上的手,蓦地感到一阵黏腻的湿濡,抬起一看,竟然满手的鲜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7章 咱们好聚好散 重冥是在一阵寒意下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 这丫头,到底有多喜欢脱他的衣服? 强撑着坐起身,发现她就睡在自己的旁边,似乎倦极了,眼睑下泛着一圈青黑。 抬头望天,月色清幽,这是在山谷里过了整整一天么? 她单手枕在脑后,睡得似乎不太踏实。 衣裙有些乱,鬓发也有些乱,光滑细腻的小腿,露了半截在外面,清辉般月色下,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再看自己的腰腹处,缠着一圈绷带。 这丫头,竟然撕了自己的裙子,给他包扎伤口。 他挪了挪身子,受伤的地方已经不痛了,反而有种酥酥麻麻的痒,和一丝微微的暖意。 他看着她,迟疑着,不是该不该叫醒她。 昏迷前的情形他还记着,她的怒火直到现在,他都能清晰感觉到,原以为可以瞒她一辈子,不曾想她早就看穿了事实,还在陪着自己一同演戏,他甚至都未曾发觉她的丁点异常。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患得患失,才内心当中,一直麻痹自己。 这会儿,他倒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了,没有丢下自己直接离开,就代表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他的。 可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没有任他自生自灭,不代表就原谅了他,更不代表,她会将自己之前的欺瞒之举一笔勾销。 长长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这般手足无措,不知所谓。 “嗯……”她嘤咛一声,翻了个身。 他连忙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两人呈面对面的姿势,脸贴着脸,她浅浅的呼吸,软软拂在他的脸颊上。 一阵凉风袭来,他觉得有些冷,身子微微颤了颤。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御九忽然开口,眼睛仍是紧紧闭着,好似正在熟睡。 他怔了一下,原来这丫头早就醒了。 “阿九。”他睁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无辜地看着她。 她微微掀了掀眼皮,一动不动:“想说什么赶紧说。” 他踟蹰了一下,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她淡淡道,语气显得很是疲惫:“我能知道什么?我甚至连你到底是什么人,都已经迷茫了。作为朝夕相处的夫妻,我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夫君,不了解他过去,也不了解他的现在。”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他却能听出其中的滔天愤怒,“是我不够坦诚。” 静了一瞬,她缓缓睁开眼,墨玉般的眸子里,只有一片微微荡漾的清幽水波:“你到底是不是百里倾怀,如果不是,那原来的百里倾怀去哪里了?”一直觉得他和百里卓熙不像,两人根本就不是兄弟吧。 他坐起身,沉默了一下,道:“真正的百里大少爷,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对于这个事实,她并不觉得惊讶,“于是你便取而代之?” “没错,这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借用他的身份。” “生而不详的传言,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 他拿过一旁的衣物,披在身上:“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实在讨厌,况且,只有这样,我才能瞒住世人。” 御九也跟着坐起身:“之前那些死去的新娘,也是你的手笔?” 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打算瞒她:“后面几个,的确是死在我的手里,但第一个,是她自己想不开。” 御九想了想,忍不住问:“那我呢?你怎么不杀了我?” 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阿九,这个问题,你能不问吗?” 御九却似乎来了兴趣,眼角微扬,咄咄问道:“我偏要问,那天,你坐在桃花树下,究竟在想什么?” 他无奈摇头,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没想什么,就是在考虑,怎么让这个蠢笨呆傻的九公主,死得有趣些。” “哦——”她拖着长长的语调:“那后来呢?为什么改主意了?” “因为你的一句话。” “什么话?” “我是谁?我是能降魔的孙悟空,就算你是个妖精,我也照样能把你降服了。”这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御九反而怔了怔,仔细回想一番,才发现这话的确是自己说的。 “你记性不错嘛。”她扯了扯唇角,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觉得我很霸气,所以才临时改了主意?” 他失笑:“当时,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毕竟常年坐在轮椅上,假装一个身体孱弱的残废,很寂寞。” 想到他曾骂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残废,亏她那时候还拼了命的维护他。 越想越不爽:“那你的病呢?这个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你说千幻雪凝的毒?” “正是。” “这是我从地狱里一步步爬出来的证明,自然不会是假的。” 她的心口,无来由一痛。 “你真的是昆奴出身?” 此言一出,他眼底的光泽黯了黯,一向静如寒潭的眸子,也翻涌起激烈的暗流。 他闭了闭眼,探向衣物的手,凝滞在半空。 “没错,我的母亲是奴隶,我的父亲也是奴隶,我们的身上,被打上了一辈子的烙印,生生世世,永远都无法翻身。”他豁然睁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微微的仓惶与紧张:“你会看不起我吗?” 御九别开眼,嗤了一声:“在我眼里,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我不会看轻从前身为昆奴的你,也不会高看现在身为赤凉摄政王的你。” 他轻轻一笑,发自内心的愉悦:“谢谢。” 御九却突然变了神色,凶神恶煞地道:“我想对你好是一回事,你骗我又是另一回事,重冥,你今天非得给我一个交代。” 不是已经揭过了吗?怎么又纠结上了。 他开始头疼,这回要想再糊弄她,怕是有些困难。 她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直把他瞧得浑身不适。 他活了二十几年,再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哪怕活得像只狗,也从未有过任何逃避。 但面对她,他却想远远逃开,不敢面对她质问的目光。 “我这辈子,过得并不算顺遂,但只要我想要的,最终都能得到。”隔了许久,他才哑着嗓音,徐徐道:“可唯有你给我的这份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维护,你留下来,是因为百里倾怀,而不是重冥,一旦你知道真相,你就会离我而去。求而不得,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所以,你就一直欺骗我,不但欺骗我,还戏弄我?”总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就像个跳梁小丑,被他玩弄于股掌。 “阿九,这里好冷,我们快离开吧。”他故意避而不谈。 御九猛地倾身,犀利的视线,径直射向他的眸子,“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是不是觉得我的确又呆又蠢?” “怎么会呢。”一开始的确有这种想法,但后来,只是单纯喜欢看她为自己担忧的模样。 她越是在乎他,他就越是欢喜。 简直就如一种病态的执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耻,却又忍不住,一次一次,乐此不疲。 “好吧。”她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尘,“既然我们已经开诚布公了,那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后会无期。” 他脸色陡变,不顾身上的伤势,连忙起身,将她拉住:“阿九,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她斜睨了他,态度虽然冷漠,但眼底,的确看不到任何的气恼:“我之前就说过,一旦你有了自保能力,我就会离开你。”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赤凉摄政王,这个身份,我高攀不起。” “你可以!”他拽着她,就是不让她走。 御九拗不过他,只好停下脚步:“重冥,咱们好聚好散,不行么?” “不行!”斩钉截铁。 她没辙了,无奈地看着他:“咱别耍小孩子脾气行么?我之所以不愿意离开京城,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你,在于那个总被人欺负,却从不还击的百里倾怀,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我在京城呆腻了,想去南海玩玩,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意识到她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故意让自己着急,重冥心里那股焦躁恐惧,越来越深了。 “我带你去赤凉。”他道。 她坚决摇头:“不去,赤凉皇宫和纪邺皇宫,除了名字不一样,都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那我陪你去南海。” “不行,追杀你的人那么多,我可不想再被你连累。” 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了好了,放手吧!”她硬生生掰开他的手:“好聚好散,再见不难。” “你别走。”他的手,又一次探了过来。 御九没耐心了,用力一推,他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 她下意识伸手,将他扶住。 等扶住他后,才意识到自己手贱了。 干嘛要扶他,干嘛要关心他?疼死他才好呢! 可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绷带下面渗出的血迹,就控制不住地心软了。 这家伙绝对是自己的克星,只要看到他难受,她也会跟着难受。 “伤得这么重,就不要乱动!”她气急败坏地吼了声。 他顺势倒在她身上,手臂环过她的腰身,牢牢搂住:“阿九,我知道你担心我,既然这样,那就别走了。” 她瞪他:“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凭什么照顾你一辈子?” 他也不争辩,只蹙紧了眉头,脸色越发的苍白。 没想到那几枚爆裂针,竟这般厉害,伤了经脉不说,还扰乱了他体内的真气,造成走火入魔的症状。 自打十年前开始勤修武功,放眼整个江湖,几乎没有人能伤得了他,若非为了保护御九,也不会被爆裂针伤到。 御九自然知道,他之所以会受伤,完全是因为自己。 愧疚使然,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要离开的话来。 “唔……”他身子一软,朝地面栽去。 她双手用力,想要稳住他的身子,可他实在太重了,她被他带着,一起朝地面倒去。 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她正想起身,问他摔疼没,他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瞪大眼睛,愕然看着覆身在上的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月光背对着他照射下来,他深邃的眸子中,一片漆黑。 她推他:“起来说话。” 他一动不动,死死压着她:“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无赖!”御九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他垂下头,和她四目相对:“那你就当我是无赖吧。” “重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嘴巴。 你大爷的! 她想反抗,无奈身体被压得死死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唔……你这是……是耍流……”妈蛋,好歹等她把话说完啊! 他不管,吻得越发投入,越发强悍,唇舌勾缠间,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放……快放……”再不放就要出事了。 他微微离开她的唇,喘息着问:“答不答应?” “呸!我就是不……”说到一半,嘴巴又被堵住。 靠,气要上不来了! 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出现大脑缺氧的状态,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他放开她,再问:“阿九,答应我?” “我不……” 又吻! 御九觉得快疯了,是不是自己不答应,他就吻自己一辈子! 她被他吻得迷迷糊糊,思绪迷乱,耳边已经不知第几次听他问道:“阿九,答应我刚才的请求,好吗?” “答应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好吧,他赢了,用这种方式逼人就范的,古往今来,他是第一个。 她谁都不扶,就服他! 终于,一直覆在身上的压迫力,骤然消失,她摸了摸红肿的嘴唇,向他投去一抹幽怨的眼神:“你是狗啊?就不能轻点。” 他像是只餍足的猫儿,满意地舔了舔唇:“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她连忙坐起身,摆出严肃的姿态:“我先说好,我虽然答应你会留在你身边,但我是自由的,无论何时,你都不能剥夺我人生自由权。” “好,只要你不离开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衣襟散乱,大半如玉的胸膛暴露在外。 她深吸口气,别开视线:“把衣服穿好。” 他无辜道:“是你给我脱的。” “我是为了给你包扎伤口。” “那也不用脱的这么彻底。”他低低笑着:“阿九,这是你第三次脱我的衣服了。” “我脱你衣服怎么了?你个大男人,还怕我非礼你不成?” 他笑得越发欢畅:“当然可以,你想脱几次就脱几次,脱光都行。” 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阿九。”他柔柔地唤着,有气无力:“我伤口疼,动不了,你帮我好不好?” “重冥,你……”她愤而转头,刚想骂人,见他腰腹处,渗出了大量的血迹,怨责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连忙上前,按住他的伤口:“糟糕!伤口裂开了。”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却一副懒散无谓的模样:“我就说,到头来还是要脱。”他停了停,吐出三个字:“第四次。” 她手下不停,脱了他才穿上的外衫,拆开染血的布条,“伤成这样还不老实,一个劲折腾,你再这样,我就真不管你了。” 渗血的伤口一阵阵泛着裂痛,他却笑着吸气:“我就是死了,能死在你的怀里,我也高兴。” 她瞪他:“别说不吉利的话。” 他陡然收了笑,很是认真道,“我没有骗你,真的,和你在一起,什么苦痛都无所谓,我若是能早点遇见你该多好。”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也有了暖心的安慰。 她眼眶有些酸涩,不用问,也不用猜,想想就知道他以往过得有多艰难,看着被鲜血浸透的布条,眉心一拧,弯下身子,就要扯自己的里衣。 “别。”他按住她的手:“扯我的。” 她不依:“不行,你身中寒毒,又受了伤,不能着凉。” 他坚持:“不是有你在吗?你再扯下去,就要裸着身子见人了。” 裸身到不至于,古人就是保守,露个肩膀,露个大腿,也是有伤风化。 见她不为所动,他又哀怨地说了句,“你是我的妻,我不想让人占了便宜,一点都不想。”这是实话,看到她那半截晶莹剔透的小腿,他就觉得不痛快。 “你裸着身子见人,我也不痛快。”话虽这么说,还是拿了他的里衣,扯成一条条的绷带。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给自己包扎,忽然想到什么,问,“阿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她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道:“一开始我只是怀疑,真正确定,是在那次你陪我一起进密道的时候。” 他回想着:“哦,那天啊,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包扎完毕,在他胸口处,打了个蝴蝶结:“你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我做了。”他指指他胸前的火炎玉:“我在上面涂了荧粉。” 他愕然,好半天才幽幽一叹:“好个狡猾的丫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8章 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 重冥受了伤,山谷四周的地形,又十分陡峭,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们,就只能等重冥伤好,才能离开。 这个慕霄,不需要他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的影子,需要他的时候,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山谷里除了一些野果外,再无其他可以用来果腹的食物,只有水潭里生长着一些河鱼,没办法,看来今天只能用鱼肉来充饥了。 好在以前受过野外训练,没有吊具,也可以抓到鱼。 “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她找来一根树枝,开始在水潭边挖掘,重冥好奇道。 御九一边挖,一边道:“用来抓鱼。” “抓鱼?”挖个坑就能抓鱼?他表示很难理解。 瞥他一眼,“等会你就知道了。”孤陋寡闻,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挖好一个两尺见方的小坑后,她又开始在坑的边上,凿出一条手掌宽的沟渠来。 时间有限,抓到的鱼可能不会多,但也只能这样了。 挖完一条,又去另一边,挖第二条。 月亮若隐若现,今晚的月光不怎么好。 她擦擦额头,挖的有些费力。 “拿这个。”重冥递给她一样物事。 她回头,一颗亮晶晶的夜明珠近在眼前。 珠子足有鸽子蛋那么大,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将他的脸容,照得暖暖的。 她伸手接过:“你那里好东西不少。” “你想要?想要的话,我都给你。” “不要!”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接受了他的东西,不知他又要提出什么奇葩要求,做出什么奇葩事情。 举起夜明珠,原本昏暗的水潭,立刻被照得透亮明晰。 将两条水渠挖好,又找了些树叶铺盖在水坑上,她走到一旁坐下。 “这就好了?”他问。 她点点头,“嗯。” 重冥诧异,对她的举动越来越不能理解了。 等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她突然站起身,凑到水坑边,拿掉上面的树叶。 “成功了!”她弓着腰,在浑浊的水坑里摸了摸,欢喜道。 重冥带着一脸纳闷凑过去:“哪里成功了?” 她从水坑里摸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喜滋滋地在他面前晃了晃:“不错不错,看上去很肥嫩鲜美。” “这法子倒是有趣。”重冥也来了兴趣,靠近水坑,探手下去:“真的有鱼!” 看他那副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惊喜模样,御九觉得好笑。 “我来!”他撸起袖口,卖力地在水里摸索着。 一条,两条,三条。 收获还不错,短短时间,就抓了五条鱼 她抓起其中一条,掏出匕首,开始处理。 重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你从哪学的这一手?” “老侯教的。” “老侯是谁?” 她想了想,用通俗易懂的词语解释:“就是我师父。” “你还有师父?”借着夜明珠的光辉打量她:“你师父男的女的?” 她睨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不会是男的吧?” 一条处理完,从他手里夺过另外几条:“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我对老侯,只有敬重。” “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认识你这个师父。” 她甩了甩手上的鱼鳞:“别想了,你没这个机会。” “怎么,怕我会对你师父不利?”他挑眉,口气带着一股酸味。 她白他一眼,“正经点行不?”她指指对面:“闲的没事是吧?去找点柴火来。” 他期期艾艾道:“阿九,我受着伤呢。” 她哼哼两声,冷笑:“别以为摆出一副可怜模样,我就会心软,你伤得虽重,搬点柴火来还是可以的。” 他笑着起身,娇媚哼道:“狠心。” 她抖了抖,锋利的匕首差点割到手指。 处理好了五条鱼,重冥也找来了柴火。 她将鱼分别穿在树枝上,架在了柴火堆的上面。 看着柴火堆,她却犯了难。 以前老侯是教过她野外生存,却没教过她该怎么钻木取火。 重冥看出她的为难,对她道:“终于有你不会做的事情了?” 她也不觉得尴尬:“当然,我又不是神,什么事都会做。”说完,斜睨他:“你会吗?” 他摇头,“没做过,不知道。” 她仰天长叹:“没有火,难道要做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他不说话,只将掌心覆在柴堆上,微微运气,将真力凝于掌心一点。 不到片刻,便有火苗窜了上来。 她惊喜道:“这样也可以?” 他收了手,得意道:“看,我没有你不行,你没有我也不行。” 御九不理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他急促地喘息两声,无力地跌坐在地,她见状,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他苦笑:“刚才动用真力,又伤到了筋脉。” 她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寒如雪:“不是有火炎玉吗?” “那个只能帮我压制寒毒,无法驱除。”之前,借用火炎玉的功效,可以暂时将寒毒排出经脉之外,而此时他体内真气紊乱,寒毒找到了突破口,又开始肆虐起来。 御九也猜到了他突然发病的原因,焦虑道:“那要如何是好?” “没事,熬过今晚就好了。” 她想了想,把自己原本就单薄的外衫脱下,覆在他的身上,他抓住她的手,摇头:“不行,你会着凉的。” “我现在热得很。”不由分说,将自己的外衫搭在他的身上,可即便如此,也对他没有多少助益。 好在火势渐旺,火光映照在他冰雪般清雅的脸容上,让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容颜,也多了几分暖暖的人情味。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黑衣,准确说,是第一次,见他以百里倾怀的这张脸穿黑衣,以往,他都是一副白衣飘飘的神祗模样,看上去清雅脱俗,高不可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黑衣的他,多了几分厚重,几分魅惑,少了几分清冷,几分疏离。 将烤好的鱼递给他:“先吃点东西吧。” 他摇摇头:“你先吃。” “你先吃。”她抓住他的手,硬是把鱼塞到他掌心。 “阿九……” 她打断他:“我不是心疼你,我是为了让你赶紧养好伤,好带我离开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他知道她口是心非,但还是决定不拆穿她了,低头咬了一口鱼肉,没什么味道,只能尝到一丝淡淡的鲜香,不过,在他心里,这却是他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 “吃饱了吗?”看一口气吃了两条鱼,她觉得安心不少:“没吃饱的话还有。” 他点点头:“饱了。”实际上根本没饱,两条巴掌大的鱼还不够塞牙缝,他只是不想她再继续折腾。 御九把最后一条鱼递给他:“再吃点。” 他拒绝:“真的饱了,吃不下。” “重冥。”她坐直了身子,语气严肃而清冽:“想让我留下陪你,那咱们必须约法三章。” 他拧眉:“能省略吗?” “不能。” 见她一脸坚决,他只好让步:“好,你说吧,我听着。” “第一,你既然不是百里家大少爷,那我与百里倾怀的婚事,便不作数。” 他不满:“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 她反驳:“咱们拜了天地吗?” 他顿时语塞,早知道会这样,他那天就不该去桃花树下思索杀人法子,应该先跟她拜了堂再说。 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没理了,于是继续道:“第二,我只答应不会离开你,但没说要做你的老妈子,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必须给我绝对的自由。” 想反对,看到她不容拒绝的眼神后,只好妥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清清嗓子,语声越发清冷严肃:“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你之前的所作所为,着实令我深恶痛绝,我可以不在乎,却不能原谅,所以,你若真的诚心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必须答应我,从此有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许再欺骗我,否则,之前一切的允诺都不作数,你也别再提让我留下的要求。” 他沉默了一下,颔首道:“可以,这三条,我都答应你。” “好,记住你的话。”御九看了他半晌,举起手里的烤鱼,问:“那么,我再问你一遍,你饱了吗?” 他哭笑不得,只能诚实道:“没。” 二话不说,直接把鱼塞他手里:“拿去吃。” 看看手里的鱼,再看看她一本正经的神色,他无可奈何地一叹,自己是真栽这丫头手里了。 既然答应过她不会再骗她,那这鱼,是无论如何也要吃完的。 垂首,咬下一块鱼肉,心中又甜又涩,说不上的滋味。 御九在一处避风的山壁边,铺了一些落叶,虽然初秋的天气不算寒冷,但重冥身中寒毒,丁点寒气都受不得,她想了想,决定自己躺在风口处,替他挡风。 “我睡这。”重冥走到她的位置上躺下。 御九用力推他:“不行,这是我的地方,你去那里睡。” 他一动不动:“我累了,懒得起来。” 御九使劲拽他:“你怎么这么无赖?抢我的地盘!” “这里写你的名字了吗?”他轻轻推她一把:“你也累了,快去睡吧。” 御九不肯罢休,用了些力气,直接把他拽了起来:“这里位置好,我就想在这睡。” 他叹息一声,干脆一把将她搂住,躺了下去:“阿九,凡事都要公平,你只要我开诚布公,那你呢?咱们以后谁都别骗谁,你睡在风口替我挡风,我可能安心?” 她一开始还在挣扎,听到后面,便沉默下去。 “你身子弱。” “我不弱。”他道,“我不是百里倾怀,你应该已经很明白了。” “有不同吗?”她仰起脸来,发现只能看到他的一抹下巴,即便是一抹下巴,也风情无限,惊艳绝伦:“你现在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等你恢复之后再说大话吧。” 他轻轻笑了起来,带动胸膛震动,脸颊贴在他胸口的御九,可以清晰听到他浑厚的笑声,和强劲有力的心跳,“真是伤人呐,我有那么差劲吗?” “你不差劲?”她反问,“不差劲的话,我们怎会被困在这里?” “说的也是。”他在她的发旋处蹭了蹭:“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警告过慕霄,不要来打搅我和你的二人天地。” 御九先是一怔,随即恼怒地推了他一下:“你有病吧!” “我的确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抓住她的手。 她用力抽手,一不小心,甩在了他的腰腹处,他呻吟一声,喊道:“疼。” 她不敢再乱动了:“没事吧?我刚才那一下,也不是很重,伤口应该不会裂开。” 他的声音,带了丝痛苦的压抑:“阿九,你刚才撞到我那里了。” “哪里?”她纳罕。 “那里……”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别样的味道。 她想了许久,才恍然明白,他说的那里是哪里。 脸颊一阵烧热,实在无法把他现在的行为,和百里倾怀那张禁欲系的脸庞联系起来。 “别闹了,赶紧睡吧。”扯开话题,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挣开他的怀抱。 他却像个树袋熊一样,缠得越发紧了:“阿九,冷,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明知他是故意的,却在察觉到他冷得像冰雪的一样的体温后,又忍不住软了心肠:“好吧,但手不许乱动。” “嗯,好。” 好个屁!一把将他滑到自己腰部下的手挪开,警告:“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水潭里去。” 他不动了,有气无力地点头:“你舍不得的。” 舍不得?他是掐准了自己心疼他的软肋吧?是,对于百里倾怀,她的确容易心软,但对于重冥,可就不一定了。 狠狠在他伤口处掐了把,“惹急了我,别说我不怜香惜玉。” 他嘶嘶地吸着冷气:“你可真够心狠的,不怕我伤心之下,真的魂归离恨天。” “你没那么脆弱。”对于她的夸奖很受用,脸上刚扬起笑意,就又听她补充:“我也没那么愚蠢。” “唉,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错……”他幽幽地叹着,嘴里念叨女人心狠,手下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 “松手。”她不耐:“很热。” “我冷。” “你冷也不用抱得这么紧?” 不抱得紧些,他怎么能放心? 虽然那几个杀手都死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有敌人前来偷袭,只有抱紧她,才能在危险来临的瞬间,保护好她,才能安安稳稳,毫无顾虑地睡个好觉。 结果就是这家伙舒服了,御九一个晚上没睡着。 早晨来临,当天边的第一缕霞光洒遍人间大地时,消失了两夜一天的慕霄终于出现了。 看到他,御九差点喜极而泣。 妈蛋!终于可以不用再过原始人的生活了。 慕霄带着几个阁中弟子一齐赶来,神色比前天见到他时,还要冷肃:“重冥,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江逸王就要造反了。” 作为当事人的重冥,却一脸冷漠,甚至带了一丝恼怒。 不是恼怒江逸王谋反,而是慕霄这家伙找来的太早了,还以为能跟御九在这里多困几天。 “你先带阿九离开。”他道。 “重冥。”慕霄有些气急败坏,为了个女人,连天下都不要了? “他们暂时还翻不出什么浪来,有缠魅顶替我,不会有事。” 慕霄想劝,却临时改了主意,转而对御九道:“只有你能劝他了。” 御九一脸懵逼,你们的事情,干嘛要牵扯上我? “他不想回去就不回,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做决定不是很好吗?” 慕霄傻眼了,还指望御九能帮自己劝劝她,结果两人一丘之貉。 “你可想好了,丞相早就想对付你了,这次与江逸王勾结,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至少能让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重冥拧眉,看了眼御九:“长公主那边如何?” “她知道计划失败,但接下来会作何安排,我就不知道了。” 御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插了一句:“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我不劝你回去,但你自己要清楚,孰轻孰重。” “先处理长公主。”他道。 慕霄反对,“长公主成不了事,可江逸王就不一样了,一旦让江逸王得势,长公主这边,就再难扼制了。” 知道慕霄说的有道理,但他实在放心不下御九,长公主一心想要对付她,风家的到来,不但不能成为保护她的护盾,反而成为拖累她的负担,长公主不除,她的安危,就一天得不到保障。 御九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道:“你不用担心我,区区一个长公主,我还是能应付得了的,我毕竟还有风家做靠山,如果你认为,先处理江逸王比较合适,那你就先回去,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别因为你的失误,给我们双方都造成麻烦。” 慕霄在一旁连连点头,看吧,你媳妇都这么说了,你就赶紧着,别磨蹭了。 思忖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先回赤凉,江逸王的事情的确不能再拖了。”不顾一旁的慕霄和苍龙阁弟子,他依依不舍地将御九揽入怀中,温声轻语道:“阿九,凡事小心,等我回来。”说完,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慕霄狂搓鸡皮疙瘩。 喂喂喂,好歹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09章 把自己给卖了 离开山谷后,几人便分道扬镳。 重冥回赤凉,慕霄回苍龙阁,而御九,则回到京城她和“百里倾怀”的家。 海笙在家里等了两天,结果不见她回来,也不见百里倾怀回来,以为被抛弃的海笙,坐在石阶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母亲不要他,爹爹也丢下他,现在连小姐姐都要抛弃他。 御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场景。 海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牟莲华坐在他身边,高大的身躯像座小山,既不安慰,也不发火,就这么看着他,一语不发。 御九看着眼前一幕,呆了好一阵,才迈步走到两人身前,“你们干嘛呢?” 两人齐齐朝她看来。 “小姐姐?” “小姐?” 御九眨眨眼,这俩人是咋回事?一个一脸沉痛,一个满脸悲伤,她忍不住道:“我还没死呢,眼泪都给我收起来,等我死的那天再哭。” 海笙哭得更厉害了,一把抱住她:“呜呜,我以为小姐姐不要我了!” 她无语,一把将海笙从怀里挖出来:“好了好了,我不就失踪两天嘛,瞧你们这幅如丧考批的模样。” 海笙擦擦眼泪:“小姐姐,百里哥哥呢?” 百里哥哥?没有百里哥哥了,只有某个装可怜装无辜的混蛋。 “百里哥哥他……出远门了,要好长时间才能回来。” 海笙是个单纯的孩子,不管御九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那百里哥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是不是嫌我照顾的不好?” “你想多了。”她揉了揉海笙的发旋,转而对牟莲华道:“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她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有。 牟莲华道:“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每天都在宅子外面徘徊,我抓了一个,小姐要不要去审问一下?” 咦?不错嘛,竟然抓了个活的。 御九原打算好好嘉奖牟莲华,等看到那个被抓到的人后,她立马收回之前的话。 不错个*******前的男人除了还有一口气外,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脸都被牟莲华给揍肿了,看不到原先的样貌。 她长长一叹:“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 牟莲华拧眉:“我已经很轻了,谁知道这家伙一点都不经打。” 御九同情地看了眼被揍成猪头的男人,碰到牟莲华这个怪胎,算他倒霉。 还没来得及掬一把同情泪,皇宫突然来人,说是皇帝传她入宫。 虽然不知道皇帝传召自己进宫的目的,但想想就不会是好事。 换了身衣服,正准备登上马车,一旁忽然走出个身穿灰衣的下人,扶了她一把。 她诧异看去,只见那人垂着头,低声道:“少夫人。” 御九诧异:“姚叔?你怎么在这里?” 姚铁道:“主上命我留下照看小姐。”他做出搀扶御九上车的动作,同时快速道:“夫人此次进宫,必定凶多吉少,若有需要,就以此物传讯,姚铁随时候命。” 手中被塞了一样物事,她快速揣进袖中,道了声:“多谢。” 果然,当她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时,皇帝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九,你怎么跟赤凉的奸细勾结到一起去了?” 她摆出被吓到的模样:“父皇,儿臣冤枉,什么赤凉奸细,儿臣压根没见过。” 皇帝板下脸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抵赖?” 她茫然道:“什么人证物证?” 皇帝重重一拍御案:“你还狡辩?不止一个人看到你和赤凉贼人同流合污,小九,朕也算待你不薄,你可真是让朕失望。” 御九有些懵,和赤凉贼人同流合污?这是谁告诉皇帝的? 更可笑的是,皇帝竟然相信了! 不管是谁说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装傻:“父皇,一定是那人看错了,儿臣真的不认识什么赤凉贼人。” “那你这两天都去哪里了?”皇帝厉声问。 御九突然语塞。 原来如此,长公主故意关着自己,原来是做着这样的打算,让她百口莫辩吗? “儿臣陪相公外出了。” “百里倾怀腿脚不便,你陪他外出?你觉得朕会相信吗?” 谁说腿脚不便就不能外出了?皇帝这是笃定,自己和他国奸细勾结吧? 见她不说话,皇帝气得直拍桌子,“孽子,孽子啊!你身为公主,就算不能帮朕排忧解难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做出出卖自己国家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喂喂,你别拍了,考虑过桌子的感受吗? 皇帝正拍的起劲,一名内侍跪在门外道:“皇上,风家家主风战天求见。” “风爱卿?”皇帝似乎很是惊讶。 御九也很惊讶,她前脚刚来皇宫,风战天后脚就赶来了,若非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哪能赶来的这么快? 突然觉得事态有些不妙,风战天怕是中了那人的奸计。 “老子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与赤凉贼人勾结?”人未至声先到。 苏墨钰默默淌了两滴冷汗,风战天这脾气,比炸药桶子还要烈,一言不合就爆炸啊。 风战天大步而入,还是不怎么诚心地给皇帝行了一礼:“皇上,草民刚刚听说,有人冤枉我家小九,心中着实焦急,忍不住就进宫来替她作证了。” 皇帝心里很不痛快,面上却陪着笑:“风爱卿莫要着急,朕也只是传唤小九进宫来询问一番的,并没有定罪的打算。” “只是询问,为何周围要安插这么多的侍卫?” 为了防她呗?皇帝猜忌心重,又胆小如鼠,生怕自己真的勾结赤凉人来对付他,所以才安排御林甲卫守在外面,以防万一。 说起来,御林甲卫的统领,竟然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 被重冥杀死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设立三名统领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人独大,颠覆皇权,一旦御林甲卫造反,整个皇宫便落入他们的掌控,除非驻守边关的大军能及时赶回,否则,皇帝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历朝历代,御林甲卫统领的人数,一直都是三人,这样可以起到互相监视,互相制约的作用。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还是挺有用的,这不,的确有一个心生背叛,做了长公主的内应。 不过眼下,御林甲卫还是忠于皇帝的,见风战天这般狂妄无礼,纷纷抽出腰间佩剑,御书房内外,顿时肃杀一片。 风战天却不害怕,一双虎目中冷意乍现:“皇上这是想把草民和草民的外孙女一同抓起来?”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御林甲卫退下:“风爱卿误会了,朕调拨这些侍卫来,只是为了防范赤凉贼人。” 风战天自然不信,魁梧的身躯朝前迈了几步,一把将御九护在身后:“皇上,小九是草民的外孙女,草民愿意为她担保,她绝对不会和赤凉贼人勾结,对纪邺皇室不利。” 皇帝的威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衅,也有些恼了:“风爱卿,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一句担保,就可以作数的。” “皇上可是认为,草民也有心造反?” 此话一出,原本退下的御林甲卫又冲了上来,将御九和风战天团团包围其中。 这一次,皇帝没有命他们退下。“风爱卿,小九也是朕的女儿,朕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治罪,但纪邺的天下,朕的江山社稷,不容儿戏待之。” “皇上还请放心,若纪邺的江山,真的遭到不轨之人的破坏,草民会竭尽所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固守疆土。” 皇帝憋了一肚子气,却也无话可说,风战天替他守了十几年的南海,从来没有让大漓的军队,越过纪邺疆土半点,若是没有他,恐怕南海早就丢了。 心知不能惹怒风战天,至少现在不行。 “风爱卿,你莫要激动,朕今日召小九进宫,只是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好提前做准备,以防被赤凉贼人钻了空子。”皇帝好言好语道。 风战天却不领情,一把拽住御九的手臂,大步朝御书房外走去:“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再待了,小九,跟外公回南海,在那里,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你!” 糟糕!风战天发起脾气来,谁都拿他没辙,那浑身上下爆发出的怒焰,简直比大兴安岭的火势都要旺盛。 “外公。”她拖住风战天,劝道:“先听听父皇怎么说吧,我想父皇不会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听什么听,不听!” 御九急了,这老头的脾气也忒大了,自己都没怎么样呢,他倒开始替她抱不平了。 皇帝怎么的都是皇帝,南海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一国之君,一旦风家真的跟朝廷闹崩了,那个幕后主使一定很高兴,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等风家和皇家全都元气大伤,她好渔翁得利。 “外公!”御九回头,看了眼御座上的皇帝。 那脸色差得哦,跟六月雷雨前的天空一样,又阴又沉。 目光左移,落在那个始终站在皇帝身后,不发一言的金色人影上。 宫沉翊,你他娘的热闹也该看够了吧! 接收到她愤懑的目光,男人轻轻一笑,从容地朝前踏出一步:“海皇若真的这样走了,那可就辜负了皇上对九公主的一片拳拳爱心。” 风战天恼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回了句,“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 天,国师大人的自尊心一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为了风家不被人当筏子使,她这会儿只能暂且抛弃风战天,站在宫沉翊这一边:“外公,这位是国师大人,他可是纪邺百姓心目中的活神仙,咱们还是对他恭敬点,别惹怒了神灵。” 宫沉翊嘴角一抽,怎么觉得她在故意埋汰自己? “活神仙?老子连海鬼都不怕,还怕他?”风战天冷嗤,口吻里满满都是轻蔑。 “外公。”御九小声道了句:“这位国师大人曾关照过我许多次,咱们给他点面子。” 闻言,风战天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松开御九,回身看向宫沉翊,“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见风战天终于冷静下来,御九连忙朝宫沉翊打眼色。 宫沉翊也没想到,这位海皇的脾气,竟然能火爆到这个程度,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好在九公主的话,他多少能听见去一点。看了御九一眼,缓声道,“不论九公主是否遭人污蔑,这件事都必须查清楚,否则落下话柄,对公主来说,实在不利,故而皇上才决定将公主招入宫中,彻查此事,还公主一个清白,也堵住其他说闲话之人的嘴,皇上的一片心意,海皇可千万不能复辜负了。” 哈,谎话说的真顺溜,连她都要相信了。 皇帝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宫沉翊不愧是他最器重的近臣,总在关键时刻,助他解围,为了配合他,也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国师说的没错,朕大概不是一个好父亲吧,就连想替女儿做点事情,也会被误会。” 御九要不是为了风家着想,强自忍着,恐怕真要恶心的吐出来了。 宫沉翊微笑道:“不如这样好了,暂且将公主殿下交由臣来看管,在此期间,臣会竭力查出真相,以还公主清白,这样如何?” 皇帝没有异议,风战天却在犹豫。 见状,宫沉翊补充,“还请海皇放心,在调查期间,九公主便住在臣的玄神殿,臣定会照看好她,不让公主受到半点伤害和委屈。” 御九想拒绝,不料风战天竟然同意:“那便有劳国师了。” 诶?为什么她有种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 御九曾无数次经过玄神殿,放眼整个皇宫,只有宫沉翊的这座宫殿,是最气势宏大的,就连皇帝的昭明殿都比不上。 三层高的圆坛形建筑,占地广博,琉璃黑瓦,白玉石墙,处处都透着一股飘渺范儿。 而进入内部,这种庄重的,肃穆的,虚幻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不愧是国师的住处,纵观整体的建筑风格,当真给人一种这里仿佛住着神仙的错觉,这个逼装的,她给满分。 一眼望去,除了黑就是白,除了白就是黑,一点鲜艳的色彩都没有,连窗台上的花,都是黑白两色。 这家伙也不觉得压抑,整天住在这里,连世界,都失去了原本的明丽。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干脆把衣服也换成黑白的吧。” 他竟然点头,“说的也是,改明儿我就命人重新做两件衣裳。” 她撇撇嘴,在黑色的桌椅旁坐下,“说吧,你帮我的代价是什么?” 他也在椅子上坐下,先给她斟了杯茶,再给自己斟一杯:“只是想和公主做个朋友,没有其他目的。” 御九毫不客气地接过茶蛊,仰头灌下大半:“明人不说暗话,你少他妈给我装傻,装也装的不像,别浪费我的时间,也别浪费你的时间,赶紧有话说话,有屁放屁。”看着宫沉翊震愕的神色,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脏话。 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面对宫沉翊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要飙脏话呢? 也许是宫沉翊这人欠骂,又或者是,他总摆出一副高渺清幽的神仙范儿,她忍不住心烦,想让他这逼装不成。 片刻的怔愣后,宫沉翊又恢复了常态:“我刚才的话,并不是敷衍,或许我今后有用得着公主的地方,所以想和你成为朋友,待我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帮我一把。” 对他这番话,御九信三疑七:“宫沉翊,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就算不与你做敌人,也做不了朋友,这话你应该没有忘吧?” 他悠然一笑,晃了晃手中茶杯:“凡事都没有绝对,也许哪天,公主就改变主意了呢。” 御九将剩下的茶水饮尽,依旧毫不客气的伸出手,示意他斟茶:“或许吧,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宫沉翊也不恼,真的提起茶壶,亲自给她斟茶。 作为国师,宫沉翊在身份上,比皇帝都尊贵,他甚至从未亲手服侍过皇帝,今日是第一次,给别人斟茶。 御九却没有丝毫被特殊对待的荣誉感,态度仍是不怎么和善:“你这是变相把我软禁在玄神殿,你不让我出宫,是在防备什么吗?” 宫沉翊放下手中茶蛊,看向她的神情中带了一丝的探究:“公主可愿对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今日之事,固然有人想要利用你挑拨风家,但那人却没有说错,你的确与赤凉人有过接触,而且……”说到这里,他浅褐色的瞳仁,忽然闪了闪,好似所有的天光,都凝聚在了他的眼底,“你帮助赤凉人逃走,也是事实。” 御九不动声色,小口小口啜着茶水:“那么国师大人打算如何?把我带我父皇面前……邀功?” 宫沉翊轻轻一笑,眸色渐渐轻缓:“公主到现在,还是不肯信我?” “别总把信任这两字挂在嘴边,你一样不信任我。”她伸了个懒腰,昨天睡得实在不安稳,这会儿困得眼皮直打架:“就当做笔交易好了,今日你帮了我,他日你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帮你一把,不过,是在我自愿的前提下。” 宫沉翊微微一笑,没有迟疑:“我同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0章 幸好,我们不是敌人 宫沉翊下朝回来,一走进玄神殿,鼻端就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油腻腻的,令人作呕。 他的宫殿,常年燃着气味芬芳的檀香,令人心神沉静,安怡宁和,可这股味道跟檀香混在一起,着实刺鼻。 他快步走到偏殿,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一踏进偏殿的门,就御九坐在桌案前,捧着一只油汪汪的猪蹄在啃,看到他后,还热情的招呼:“哟,国师来的真及时,这里还是一只,你吃吗?” 他别开眼去,嫌弃道:“谁让你吃这种东西了?” 她无辜道:“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怎么了?人间美味!” “恶心!”他低低道了一声。 猪蹄恶心?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咂了咂嘴吧,将手中啃完的骨头扔掉,拿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只:“我说国师大人,您也太小气了,我在你这里都住了好几天了,每天都让我吃草,连点荤腥都没有,你这是虐待囚犯!” 宫沉翊忍无可忍地捂住鼻子:“这里是玄神殿,是神宫,沾染荤腥是对神明的不敬。” “咳咳咳……”她被猪蹄给噎到了,狠狠在胸口上捶了两下,这才把噎在气管的一块肥肉咽下去:“不是吧?我怎么看,国师都不像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竟然茹素!我没听错吧?” “本国师顺应天命,受万人敬仰,自然不可放纵自身言行。” 御九拧了拧眉,把油汪汪的手,朝雪白的桌布上擦去:“行了行了,你在别人面前装装逼就算了,在我面前,还是省省吧。” 宫沉翊看着她手中瞬间消失大半的猪蹄,问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她搓搓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国师总该听过吧?” 宫沉翊一张高贵庄严的脸孔,都快挤成苦瓜了:“公主对收买人心,很有一套。” “你错了。”她摇摇手:“不是我对收买人心很有一套,而是人心太贪婪,区区钱财,就能打发,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强忍着不是,宫沉翊上前一步:“那公主对自己现下的困境,也打算用钱财来解决?” 她仍是摇手:“当然不,我刚才说了,人心太贪婪,除了金钱,他们想要的还有很多,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那么以公主的聪慧,是否能猜到,陷害你的幕后主谋,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她冷笑一声,伸手一弹,把吃完的肉骨头弹进一旁的纸篓:“别用激将法,我不吃这套。”干脆把雪白的桌布拿来当抹布,认认真真把手擦干净后,起身道:“女人心海底针,相比于男人,女人想要的更多,更复杂,更令人难以理解,我不太清楚那个藏在幕后的人,她的目的究竟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就算告诉我她想要世界末日,我都相信。” 宫沉翊又往前走了一步,却因为受不了猪蹄的油腥味,又匆忙朝后退了一步:“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她咂咂嘴:“以不变应万变。”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看了眼纸篓中的骨头,正要让下人进来收拾,忽然想到一事,道:“你想知道朝臣们都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吗?” 她随口问:“如何看待?” “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你会与赤凉勾结谋逆。” 她笑:“因为九公主,是个愚笨呆蠢,天真好骗的傻瓜。”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愠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飞扬起的眼角,都带着微微的狰然意味。 宫沉翊以为她在生那些朝臣的气:“你倒是猜对了,在众臣心中,你只是被欺骗利用了而已,以你的愚笨,是绝对不会主动做出这种叛国谋逆之事的。” 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怒骂那些大臣不长眼,谁知她竟欢愉地笑了起来:“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反正九公主脑子不好使,就算做出了什么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那也是因为她太笨了,情有可原。” 宫沉翊听出她的话外弦音:“看来你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她单手撑着脑袋,微微眯起眼睛:“我要赌一把。” “赌一把?” “没错,赌一把,看看我和那位幕后主谋,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早就想这么干了,不过现在才找到了机会:“我要面圣。” 宫沉翊道:“没有把握的事情,公主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他不是不相信御九,而是害怕。 御九做事,向来不和常理,她此番决定,让他觉得有些心慌。 “你怕啥?”御九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以置身事外。” 宫沉翊还是不放心道:“公主打算如何行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迈开步子,朝玄神殿外走去。 宫沉翊站在原地,犹疑不定。 御九回头讥讽:“怎么?国师大人胆子这么小?亏你还是国师呢。” 多年的历练,并不会让宫沉翊轻易受到御九的激将,但他心中的确好奇,想要迫切知道,御九怎么解开这个死结。 “好,本国师带你去见皇上。” 宫沉翊求见的时候,皇帝正和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讨政务。 作为万民敬仰的国师,宫沉翊有随时面圣,无需通报的特权。 虽然直接这么闯进去,影响很不好,但皇帝已经习惯,大臣们也已经习惯,故而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皇上,安圣公主求见。”宫沉翊站在皇帝身边,低声道。 皇帝有些不高兴,却不是对宫沉翊,而是御九这么没眼色的女儿,没看到他正忙着呢吗? 但因为是国师亲自替她通传,皇帝只好耐下性子道:“让她进来吧。” 御九走进御书房,一看到皇帝那黑沉如锅底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了。 她才懒得管他痛不痛快,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开始了她炉火纯青的演技。 “父皇,儿臣有罪!” 皇帝被她这一声凄厉哀痛的呼嚎给弄懵了,好半天才道:“小九何罪之有?” 御九擦了擦眼角,摆出痛彻心扉的模样:“回父皇,儿臣勾结赤凉贼人的事情,是真的!” 皇帝大惊,随即大怒:“你……你怎可如此糊涂!” 她哭诉:“都怪儿臣太傻,相信了那贼人说的话,他告诉我,他乃是赤凉摄政王,他之所以会出现在纪邺京都,是因为赤凉丞相与大长姑姑相勾结,要夺取皇权,加害父皇,我信以为真,就答应帮他。我真是笨,竟然相信这种鬼话,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追悔莫及。” 皇帝愤怒的神色,再次变为惊骇,连一旁站着的宫沉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九公主这是疯了吧?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但承认自己勾结赤凉贼人,还污蔑长公主有谋逆意图。 然而,皇帝并未斥责她,而是神色沉凝,眸子里闪着一抹不明显的惊怒。 几位大臣也是神色凝重,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大臣上前道:“皇上,安圣公主此言虽荒诞无稽,但为了皇上的安危,以及朝堂稳定着想,还是不可大意,必须要彻查清楚才行。” 这番话的意思很清楚,御九虽然又蠢又笨,但长公主谋逆一事,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皇帝沉吟着,拿不定主意。 这时,谏议大夫匆匆赶来,说是有要事求见皇帝。 侍卫刚放行,谏议大夫便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冲了进来,跪在御案前:“皇上,大事不妙了,各地藩王联合上折,要求皇上,撤回削藩旨意,晋南伯世子和镇北王世子,现在正在宫们外候着,要面见圣上。” 皇帝四平八稳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两腮狠狠颤了两下,差点从御座上跳起来:“什么?这些混账,胆子可真够大的,真想谋逆不成!” 诸人开始窃窃私语,结合这件事,御九之前的话就更有说服性了。 御九也一脸诧异,郭铮出手的速度还真是快,长公主更厉害,直接把其他藩王都给鼓噪起来,这女人手段不一般,之前是自己小看她了。 “皇上,如今情势危急,为避免逆贼狗急跳墙,还是暂且答应他们的请求。”有人建议。 “不可!堂堂一国之主,还能怕了这些逆贼不成?一旦妥协,君威有损,若日后人人效仿,皇家的威严往哪搁!” “柳大人说得对,绝不能助长这般歪风邪气!” “可不答应他们,这群逆贼怕是真的要造反了!” “不是还有御林甲卫吗?暂且守住皇城还是没问题的,皇上再以虎符调遣打大军前来援助,定然可以将所有逆贼一网打尽!” 皇帝眼神一亮:“说得没错,就这么办!朕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向这些乱臣贼子妥协?林侍郎,调兵一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微臣遵旨。”之前提议以御林甲卫做防守,同时调兵增援的官员跪下道。 最先提出谏言的某个官员也跟着跪下:“皇上,此事一定是晋南伯世子刻意挑起的,为了震慑逆贼,应将晋南伯世子抓起来,收押入狱,以儆效尤!” 皇帝此刻正在气头上,对郭铮亦是恨之入骨,闻言,立马赞同道:“对,这个混账东西,亏朕对他这么好,当亲儿子一样对待,谁料他竟反过来咬朕一口,真是狼心狗肺!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卑职在,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郭铮给朕逮起来,重责二十大板,再关到天牢里去!” 侍卫道:“皇上,卑职要以什么由头抓捕郭世子?” 皇帝气急败坏道:“就说他以下犯上,目无尊卑!随便你怎么说,抓起来就行!” “是。” 把郭铮抓起来?虽然郭铮这一次的确做得有些过头,可一旦他入狱的消息传开来,只怕那些心怀激愤的藩王,会更加疯狂。 总觉得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在火上浇油呢。 下意识朝那人看了眼,可他弓着腰,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根本瞧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皇帝疲惫地挥挥手:“小九,你先下去吧,等这事完了,朕再赦免你的罪责。” 御九千恩万谢地退下了,讨厌,说到底,还是不能出宫,在玄神殿住了几天,她感觉自己的视力都出问题了,看什么都是黑白色的,嘴里也淡出鸟来了。 本以为,郭铮被捕,长公主定然会进宫替他求情,就算不进宫,也会想法设法把他救出来,谁知郭铮前脚被抓,长公主后脚就带着家仆离开了京城。 长公主这六亲不认的做派,就连宫沉翊都觉得诧异。 “没想到,长公主这么容易就认输了。”男人脸上有些浓浓的失望。 御九瞥他一眼,他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朝堂动荡,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长公主运气好,真的做了女皇,恐怕也不会有多器重他,如今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倒觉得,大长姑姑还有后手。” “何以见得?” “郭铮是晋南伯世子,是云州未来的主人,他被抓了,你觉得云州那边,会消停吗?” 宫沉翊略一沉思,认为她说的十分在理:“长公主不会是想利用郭铮,来激起整个云州的愤怒吧?” “你猜的很准。” “可郭铮,毕竟是她的儿子。” 御九浅啜着手中茶水,拈了一块水晶糕丢进嘴里:“我也觉得,郭铮毕竟是她的儿子,她野心再大,也不该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可种种迹象都表明,郭铮的确被她给利用了。” “你想的未免太复杂。”宫沉翊也伸手,拿起一块水晶糕,莹白修长的手指,和水晶糕交相辉印:“长公主区区女流之辈,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御九还没咽下嘴里的水晶糕,就忍不住道:“你……歧视女性啊?区区女流……怎么了?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呢!” 男尊女卑的社会,原本就是这样,宫沉翊自然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执着男女平等,反而觉得她的想法很天真:“公主有这个雄心壮志自然是好的,但是,人总要学会接受现实,放弃不切实际的美梦。” 她重重放下茶杯,挺直脊背:“你最讨厌你这种看不起别人的口吻,现在你高高在上,但终有一天,你会卑贱如尘,希望那时候,你还能用这种口气,来安慰自己。” 宫沉翊不以为然地笑了,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写满了轻嘲:“安圣公主果然是个妙人,人们常说大智若愚,也许公主并不是笨,而是懂得藏拙。” “哈哈。”她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两声:“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脑洞不小,记住我今天的话,人生还很漫长,话别说得太早。” 宫沉翊眸子半窄,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把御九的话,当做毫无意义的梦话,“那么公主认为,长公主能美梦成真吗?” 抢在宫沉翊前面,拈起最后一块水晶糕,却不着急吃,只咬了一小口,“有我在,她只能美梦成空。” 宫沉翊笑了笑,没吭声。 御九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自己在跟他开玩笑,“如果拿下御林甲卫,整个皇宫,便成了大长姑姑的囊中之物。” 宫沉翊随口接道:“御林甲卫不是谁都能掌控的。” “谁说要掌控御林甲卫?只要掌控住剩下的两名御林甲卫统领,就足够了。” 宫沉翊面色微变:“御林甲卫统领,向来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且三人之间,互成对立,怎么能够……”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 御九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人这种生物,是最不好掌控的,但也是最好掌控的,既然已经有一个背叛了皇帝,另外两个,还会清白吗?” 宫沉翊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 “御林甲卫,已经不是皇帝的了。” 宫沉翊脸色沉凝,但眼底却又荡漾着一抹笑意,他微微倾身:“幸好,我和公主,不是敌人。” 她补充一句:“也不是朋友。” “是不是朋友,并不重要,我有信心,可以和公主成为最亲密无间的伙伴。”说完,竟从她手中夺过咬了一小口的水晶糕,吞进了肚子。 御九愕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艹你大爷,宫沉翊!” “听腻了,换一个。”一身黑白的男人,转过身,翩然而去。 自打那天御九调侃他,让他把衣服也换成黑白色的,他就真的做了好几身白色为底,黑色镶边的袍服,远远看去,就跟牛奶巧克力一样,看得她都馋了。 因御林甲卫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就算贵为国师,也不能命令他们,宫沉翊只好用了点特殊手段,将两人“请”到了玄神殿。 看着两人迷离的眼神,御九纳闷:“他们怎么了?” 宫沉翊淡淡道:“中了我的迷幻术而已。” 御九立刻绷紧了神经:“迷幻术?你……没有对我使用过吧?” 宫沉翊掸了掸袖口,模棱两可道:“我也记不清了,或许有,或许没有。”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1章 坐在这里的人,原本是我 御九突然明白了,他身上那股令人折服的高渺气质是怎么回事。 她愕然看着宫沉翊,而被她察觉秘密的宫沉翊,却只是淡淡一笑,浅褐色的眼瞳越发剔透明亮,似世上最名贵的水晶。 她连忙移开视线,这个人有点可怕,不,是非常可怕,以后还是离他远点为好,不做敌人,也别做朋友。 上前用力拍了拍两名御林甲卫统领的脸,在两人清醒后,问:“你们和长公主做了什么交易?” 其中一人勃然变色,另一人却愤怒瞪着她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活腻歪了不成?”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御九觉得站着累,就从一旁搬了把椅子坐下。 “我管你是什么人,赶紧把我放了,否则……”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人就惊恐地喊了声:“国……国师大人?” 御九朝一旁看了眼,一身黑白的宫沉翊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宫殿里光线并不是很充足,这都能被他看到! 也难怪,穿得像个大号牛奶巧克力,不想发现都不行。 “喂喂。”她抬腿踢了两人几脚:“问你们话的人是我,你们看他做什么?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隐在角落的宫沉翊,嘴角不明显地颤了颤。 认出宫沉翊的那人回头看向御九,态度也和之前那人一样不怎么好:“九公主若是不疯了,就立刻放了我们,袭击御林甲卫统领,可不是小罪。” 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总算有个认得我的人了,不过想让我放了你们,那就必须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两人的态度一样强硬。 御九转向宫沉翊:“你不是会迷幻术吗?直接控制两人把秘密说出来不就行了?” 宫沉翊却摇头:“迷幻术只能给人造成错觉,无法达到控制的效果,除非摄魂。” 想想也是,如果他真能随心所以控制任何人,那他现在就不是国师,而是皇帝了。 既然无法用迷幻术,那就只能用她自己的办法了。 从袖中掏出匕首,锋利的光刃,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微蓝的光泽。 “我是个非常有人性,有同情心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是有把柄落在了大长姑姑的手里,只要你们说出来,我不但饶你们不死,还能帮你们一把。” 两人嗤道:“九公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公主敢动我们一下,皇上必然不会放过你。” 御九转了转手里的刀尖,“我承认,御林甲卫在父皇的眼中的确很重要,但再重要,能重要得过国师吗?只要国师大人在父皇面前说句话,你们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去追究。” 两人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惶恐,看向角落里的宫沉翊:“国师大人。 宫沉翊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此事与本国师无关,你们要求饶,就去求九公主。“ 御九得意地扬扬眉,”怎么样?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将吹毛断发的匕首,在某人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要不,先斩你一只手吧?否则你还真以为本公主不敢动你。“说着,高高扬起手臂,用力挥下。 ”我说我说!“匕首还没碰到那人的手腕,他就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另一人瞪他一眼:”你可想好了,要是说出来,不但我们要死,就连我们的家人,也难逃厄运。“ 闻言,原本打算豁出一切的男人,开始犹豫起来。 御九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直接斩掉那人的一根小手指,在对方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幽幽道:”你们不说也是个死,说了还有一线生机,况且,你们以为,以大长姑姑的性子,真的会饶你们一命吗?“她站起身,从一旁的白玉书架上,取下一只沙漏,搁在桌子上:”我给你们足够的思考时间,等沙漏中的沙子全部漏完,我就把你们带到父皇面前,比起我来,监察司的七十二道酷刑,想必更合你们口味。“ 一开始,两人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当御九提到监察司时,两人齐齐变了脸色,深深的恐惧,写满了两人的眼睛。 御九没有去过监察司,不过却听说过里面的七十二道酷刑。 有幸去监察司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因为再如何心智顽强的人,最终都会受不了酷刑的折磨,从而精神崩溃。 这种隶属于皇家的秘密机构,不仅仅存在于纪邺,其余两国,也有设立。 相比于监察司,赤凉的修罗院,是更为恐怖的存在,甚至有还没进去,就被吓死吓疯的。 皇帝为了稳固皇权,总是需要这些见不得光的机构,来替自己办事。 在原主的记忆里,皇帝是个非常多疑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加上长公主之事,只要宫沉翊说一句可疑,这两人今后的下场,毕竟十分悲惨。 她将沙漏放好,坐回到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优哉游哉地等待着。 当沙漏中的沙子漏下一半时,便有人撑不住,大喊道:”我们也是没办法,赵会给我们下了毒,又拿我们的家人做威胁,我们只能对他唯命是从!“ 御九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个赵会是谁。 原来就是那个被重冥拧下脑袋的可怜虫。 她走上前,将手搭在其中一人的颈侧,果然,她能清楚感觉到与体内毒功相似的存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却知道这种毒不会立刻置人于死地,只有触发之后才会发作。 ”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她撤开手:”我不但能解了你们身上的毒,还能保你们一家平安,如果不愿意,那就只好请两位去一趟监察司了。“ 两人有些愤愤,有些不甘,更多的则是怀疑:”九公主拿什么保证?‘ “是啊,九公主的话,我死都不信。” “那我的话呢?”一直在角落看戏的宫沉翊走了出来:“本国师的话,你们可信?” 两人对视一眼:“国师大人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的。” “那好,九公主的意思,就是本国师的意思,你们照办即可。” 两人惊疑不定,虽然宫沉翊的确可以令人信服,但御九嘛…… 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原主在人们眼中的印象太差了,换了御九,只怕也会犹豫。 “你们就当赌一把好了。”御九把玩着桌上的沙漏,看着沙子来回流淌,很是有趣:“用自己的性命,还有你们家人的性命来做赌注,只不过这一次赌得比较大,和你们平日里去赌坊玩乐,没什么两样。” 两人脸上掠过一抹羞恼,一抹愤慨。 他们平日里,的确喜欢去赌坊豪赌,但除了彼此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御九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两人着实汗颜。 又说拿自己的命和家人的命做赌注,这能一样吗?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输了不心疼,可性命,没了就真的没了,怎么能够拿来赌? “我数一二三,数完后你们要是还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答复,我就只好把你们交给父皇了。”御九懒得再跟他们玩心理战术,她这辈子的所有耐心,都给了某个男人,对其他人,再难耐心起来。 “一二三!” “我答应我答应。” 御九数得快,两人答应得也快。 御九满意颔首,看向宫沉翊:“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 宫沉翊在她身后问,“你做什么去?” 她一边撑懒腰,一边道:“补觉。” …… 长公主等了整整两日,都没有等到宫里传出的信号,到了第三天晚上,她实在等不住了,于是找来手下,命令道:“应该差不多了,准备一下,现在就进城。” “长公主,您不是说,等御林甲卫与我们里应外合,再攻入皇城吗?现在就行动,会不会太冒险了?” 长公主烦躁道:“现在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还在犹豫:“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必等了。”长公主妩媚的脸容上,出现了一抹与长相不符的坚毅冷绝,铮然道:“成与不成,老天已经注定好了,我等了十年,没法再等一个十年,你去吧,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说完,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夜的月色,与以往相比,格外不同。 以自身为诱饵,设下苦肉计,让郭铮下定决心,为她这个母亲讨回公道,再用郭铮来激怒皇帝,从而挑动云州暴乱,让整个云州,和其他藩王,都站在自己这一边。 不得不说,她的计划很成功,唯一的遗憾,就是风家。 原以为可以利用御九,让风家与皇家为敌,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此精妙绝伦的计划,却出了差错,而归根究底,这个差错的源头,正是御九。 她到底错估了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在哪一步出了纰漏? 计划中少了一个风家,成功的可能性便小了一半,而如今,连唯一能依仗的御林甲卫也出了问题,或许,今夜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月色了。 “长公主,一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攻城。” 长公主收回视线,落在身后不到五百人的军队上。 这个队伍虽然不够壮大,但胁迫一个无人护卫的皇帝,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前提必须是,御林甲卫站在自己这一边。 一阵风吹过,扬起长公主流云般散落的长发。 她抬起手,将吹散的发丝别至耳后,就像二十年前,她离开京城时,远远眺望那座宏伟皇城的时一样。 那时候,她才只有十七岁,那么年轻,而她的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轻柔中荡漾着水波的一双美目,骤然间凌厉起来,眼底也涌上一股滔天的恨意,广袖下的手,用力捏了起来。 她回来了,时隔二十年,她又回来了。 这一次,她要拿回一切原属于自己的东西。 让伤害过她的每一个人,都付出惨痛代价! 漆黑的夜幕,瞬间被耀眼的火把所照亮。 在这样一个安宁的夜晚,京都的百姓,在打更人悠远的打更声中,安稳地熟睡着,沉浸在自己或幸福,或欢喜,或悲伤的梦境中。 皇宫最西边的侧门被撞开,长公主带着五百多人冲了进去。 原本安逸的宫廷,立刻变得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慌张逃命的宫人。 皇帝是在一声惨叫中醒来的,昭明殿内漆黑一片,却能清晰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扯着嗓子大喊,却无人应答。 空寂的大殿中,只有他一个人惊慌的呐喊。 他害怕极了,数年前,皇宫也发生过一次残酷的虐杀,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被人一箭穿心,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 他的几位皇兄,也死状极惨,好在那时他年纪小,趴在死人堆里,侥幸躲过一劫。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血洗皇宫,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恐怕不会是自己。 难道,数十年前的一幕,又要重演了? 思绪越是清晰,他就越是害怕,鞋子都没穿好,就连滚带爬地朝着后殿冲去。 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一双白嫩干净的手,将他稳稳扶住:“父皇,您没事吧?” 他转头看去,见扶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御九,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蠢笨呆傻的女儿,但在这样一个时候见到她,还是倍感亲切,连忙抓住她:“小九,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刺客来杀朕了?” 御九能清晰感觉到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的恐惧,她并不知道多年前的那场屠杀,所以,只认为是皇帝太胆小了,一点点动乱而已,就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父皇别担心,不是刺客,是大长姑姑。” “是高阳?”高阳是长公主的封号。 “大长姑姑带人将皇宫包围了。”御九道。 皇帝闻言,不但没有出现御九预料中的气急败坏,脸上的神态,反而从惶恐焦急,变为平静一片。 “高阳还是不肯放弃吗?”皇帝笑了笑,眼睛微眯,眼角的皱纹一路延伸到嘴角边,看上有些诡异:“女人啊,就是愚蠢。” 看来皇帝也是个极端男权主义者,你可以说长公主愚蠢,但带上全天下的女性同胞,那就不对了。 御九扯扯嘴角,挤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皇帝暴打一顿:“大长姑姑带来的人虽然多,但都被御林甲卫控制住了。” 皇帝满意颔首,又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脸上写满了威严:“嗯,很好。”说完,又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护驾啊。” 皇帝瞥她一眼,口吻有些不好:“护驾?你护什么驾,不给朕添麻烦就算好了。” 这时,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皇上,此次多亏九公主,您才能转危为安。” 皇帝惊讶地看着宫沉翊:“国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沉翊看了眼御九,微笑道:“和九公主一样,微臣也是来护驾的。” 皇帝可以对御九恶言相向,但对宫沉翊,就客气多了:“国师此话何意?” 宫沉翊站得笔直,不知什么时候,连手中权杖的颜色,也换成了半透明的玉色,和他一身黑白袍服,倒是挺相得益彰的:“是九公主猜到,大长公主会在今夜行动,臣一开始还不信,为了保险起见,就擅自调动了御林甲卫,在皇宫各个入口设置埋伏,还望皇上赦免微臣先斩后奏之罪。” 皇帝大度摆手:“国师岂止无罪,且立了大功,朕身边有你这样的谋臣贤士,不愁江山稳固,天下一统。” 御九眼角直抽抽,我说皇帝,你这跟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什么不同?难道不觉得良心痛吗? 宫沉翊微微弯了弯身子,谦逊道:“皇上过奖了,今日微臣之所以能未雨绸缪,替皇上排忧解难,全是因为九公主,若非九公主提前猜到大长公主的计划,恐怕臣也无法及时派人稳固情势,从而让大长公主计谋得逞。” 皇帝终于肯正眼瞧御九了:“小九,这一次你立了功,事后朕一定好好嘉奖你。” “谢谢父皇。”有好处当然要拿,不拿是傻瓜。 “高阳人呢?” 宫沉翊道:“已经御林甲卫被拿下,正在等候皇上发落。” 皇帝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带她来见朕,记住,只带她一个人来即可。”说完,又对御九道:“你先回去吧,朕之前错怪了你,改日定然好好补偿。”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皇帝在刻意避开她,为什么要避开她?答案恐怕在长公主身上。 御九没有多问,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皇帝回到内殿,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比起之前的慌张冷漠,此刻他脸上写着的,是一种痛惜内疚,和讽刺倨傲交织的情绪。 沉重的殿门被打开,衣着整洁却看着无比狼狈的长公主被带了进来。 皇帝看着她,一开口,便问:“高阳,你还在恨朕?” 长公主像是看不见他一样,目光穿过他,落在不知名的虚空,“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原本应该是我。” 什么意思?趴在房檐上偷听壁角的御九,眼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2章 为自己而活 皇帝叹息一声,话语虽然温和,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轻视:“高阳,你别傻了,就算当初朕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你也坐不长久。” 长公主冷笑,“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如此无耻!当初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岂能轮到你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 皇帝脸上闪过感慨与厌恶并存的神色:“高阳,朕承认,你的确替朕做了很多,但朕也没有亏待你。” 话音刚落,长公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没有亏待我?没有亏待我!好一句没有亏待我!当年是谁,为了皇位,把我像货物一样卖出去,我可是堂堂的纪邺长公主,可当我在男人身边曲意承欢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妓女!” 皇帝皱眉:“高阳,当年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朕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家着想。” 长公主笑得越发欢畅了,笑声尖利,直冲云霄:“你不要再假惺惺了,当年你为什么那么做,你心里很清楚!父皇和诸位兄长的死,不也是因为你吗?是你,出卖了我们,出面了整个皇家,如果不是你将刺客放进皇宫,他们怎么会死?” 皇帝搁在扶手上的手青筋毕露,平缓的眼神,也骤然阴冷下来:“高阳,注意你的言行。” 长公主仿若未觉,吃吃的笑着:“我是父皇最疼爱,最器重的高阳公主,父皇曾告诉我,再过几年,若诸皇子中,仍是无人有能力胜任皇位,他就破例一回,立我为皇太女……父皇对我说的这些,原本不该有人听到,但那日,藏在窗外花架之下的人,不就是你吗?” 皇帝没有说话,良久后,才低声道:“高阳,父皇和诸兄长的死,是个意外。” 长公主迷离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事到如今,你还说这样的话!当年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是无辜的,可你……你竟然……”她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冷极了,脸色瞬间苍白如雪:“我拼死救你一命,你却用无边无际的绝望来回报我?靠着我出卖肉体,来换取你的高高在上,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而是父皇,是三皇兄!”说着,她捂着脸哭泣起来。 皇帝看着她,脸上的冷厉,渐渐收敛,换上平和的语气,“高阳,朕把整个云洲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不满足,我怎么会满足!”长公主失控大叫:“我要的,是这个天下,是深埋了二十年的公道!可惜,可惜……最终,我还是败了。” 皇帝摆出大度的模样,抚慰道:“高阳,无论如何,你都是朕的亲姐姐,就算犯下这样的大错,朕也会饶你一命,饶晋南伯一命。” 长公主放下手,冷冷道:“你明知,我最厌憎的,就是晋南伯,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那郭铮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儿子。” 长公主仍是冷漠的表情,“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晋南伯的儿子。” “高阳,朕只当,当初晋南伯的确做的不对,他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听你的,将我强暴?”长公主平静反问,漆黑一片的眼底,除了冷嘲,什么都看不到:“这二十年来,每当我看到铮儿,我都会想到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我不停地哭泣,不停地叫喊,却始终没有人来救我……后来我想通了,人生短短数十载,怎么活,不都是活?我生下铮儿的唯一目的,就是用他来复仇,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如今,我输了,输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吧。” “朕不会杀你。”皇帝一向以仁义慈善示人,这是他展现仁慈大度的好机会。 长公主高昂起头颅,冷冷嗤笑:“你别杀我,总有一日,我会重新卷土重来。” 皇帝自信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谁说我不会有机会?当年,身为十二皇子的你,不也没有机会坐上皇位吗?” 皇帝有些不高兴道,“高阳,您怎能和朕相提并论?您只是个公主而已。” 无时无刻,皇帝不在强调长公主的身份。 “是,我只是个公主。”长公主低低苦笑,仿佛一瞬间,便苍老了十岁,唯有那双眼睛,雪亮如昔:“记住一句话,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总有一年,你会自食恶果,落到比我还凄惨的下场!” 皇帝大怒,拍案而起:“高阳,不要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 长公主毫不在意:“我早就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皇帝怒极反笑:“好,好得很,你不是不在乎郭铮吗?既然如此,朕便给他安排个好去处!”他高声道:“来人,宣谏议大夫入宫!” 长公主目光如死,只有眼底,燃起一小簇不明显的火苗。 皇帝冷然看着她,冷酷道:“从现在起,郭铮不再是晋南伯世子,而是这世上最卑微,最低贱的昆奴。明日早朝,朕便会当众宣布,将其流放,朕还会昭告天下,这个决定,是高阳你,郭铮的亲生母亲,亲自下达的。” 长公主低低笑着,似乎并没有受到皇帝那番话的影响:“无所谓,他原本就是我的耻辱,昆奴这个身份,正好与他相配。” 昆奴。 这两个字,御九不止一次听说过,但实际上,昆奴这一类人,对于她来说,仍是十分陌生。 但从各个书籍文献上所查阅到的内容来看,一旦成为昆奴,就像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地狱。 那是三州大陆上,最为卑贱的存在,没有自己的姓名,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件货品,一件可以被主人随意处置的货品。 皇帝的这个决定,比杀死郭铮还要残忍。 可真正残忍的,却是长公主。 连亲生儿子被流放为昆奴都毫不在意,她到底,有多么痛恨晋南伯,痛恨自己曾经的遭遇? 一直觉得,长公主行事有些疯狂,有些不计后果,听了她刚才的痛诉,方才明白,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宣泄而已。 怪不得皇帝要单独面见长公主,原来是害怕她把二十年前的真相抖落出来。 没想到,表面上看似正派仁慈的皇帝,二十年前,竟然犯下那等龌龊罪行,更没想到,先皇竟有如此魄力,立女子为储君。 如果没有皇帝无耻卑鄙的暗算,如今纪邺的国君,应该是这位长公主才对。 想起那天在世子府时,长公主对自己说的话,尤其是那句:我和你,还有皇兄,都是一家人。 当时并未往心里去,现在仔细一想,才知道她口中的皇兄,指的是已经死去的三皇子。 先皇当年一共育有十七位皇子,公主却只得三人,正好和现在的皇帝相反,儿子多,女儿少。 据说,当时身为长女的长公主,深得先皇喜爱,无论做什么,都喜欢把她带在身边。 死去的三皇子,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先皇待三皇子,还没有待她好,不但手把手教她骑马射箭,还特准她和皇子们一起去国子监上课,这分明,就是把她当未来继承人培养。 突然有些同情长公主,如果换了自己,也一定恨意难平,几十年隐忍,只为一朝复仇。 但同情归同情,长公主若是真的成功,夺取了皇位,那自己这个仇人的女儿,恐怕日子也会很难过。 所以,即便长公主的经历的确可怜,但她并不无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个道理,想必长公主应该明白。 在这场复仇计划中,唯一无辜的人,便是郭铮了。 他是仇恨与耻辱的结合,是长公主一生都不想面对的噩梦。 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有的选择吗? 他甚至连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被迫出生,别怕接受这个世界,被迫成为复仇工具,被迫承担长公主的愤怒与仇恨,被迫成为这场没有硝烟战争的牺牲品,这位郭世子,何其无辜? 皇帝要稳固皇位,要安抚晋南伯,就把长公主残忍地出卖给了自己的臣下;长公主为了复仇,为了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一切,就利用郭铮,欺骗郭铮,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家的人,一个个全他妈是变态! 当然,自己不包括其中。 长公主被皇帝下旨,锁在了冷宫最深处的宫殿里。 比起杀了长公主,用这种禁锢自由的方式来惩罚她,想必比死还要残忍数倍。 御九听完了壁角,暗自在心里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后,趁着侍卫换班,打算偷偷溜出皇宫。 谁知却被一个身着黑白相间袍服的人给拦住:“公主不知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装作焦急的样子:“哎呀,我迷路了,快快,正好国师大人送我一程!” 她装得再像,宫沉翊都不会相信:“九公主,在本国师面前,就必须要演戏了吧?” 没办法,演习惯了,尤其是在宫沉翊这种老奸巨猾的人面前,更是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心。 “国师找我有事吗?” “刚才,在房顶上偷听的人,是你吧?” “国师是来兴师问罪的?”既然已经被猜到,她也懒得再隐瞒。 宫沉翊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身:“你都听到了什么?” 啊? 她纳闷? 这家伙什么意思? “……皇上不许任何人近前。”这意思就是说,皇帝和长公主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也难怪,那种卑鄙龌龊的事情,皇帝怎么能让身为国师,一身高渺的他听到呢? 她瞅了宫沉翊一眼:“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无非就是长公主之前有机会做女皇,但被我父皇破坏了,于是心生嫉恨,就想把曾经被夺走的,再重新抢回来而已。” 她说的都是实话,加上她精湛的演技,宫沉翊一下子就信了,“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我刚才派人去世子府搜了一下,搜到了一件龙袍,还有一封书信。” 龙袍?不是吧,长公主这么猴急,笃定今晚一过,自己就能当皇帝? “你想知道这封书信上都写了什么吗?”宫沉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 看着上面的火漆,无非就是长公主跟江逸王联络的书信,没什么稀奇的。 “不想知道,不就是谋反的证据么?” “你说对了一半。”宫沉翊举着信笺:“这里面写有一件有关赤凉摄政王的秘密。” 她眼睫重重一跳,强自压在心中的紧张,若无其事问:“什么秘密?” “他的母亲,曾经是巫娥一族的大族长,而且,这个女人现在还活着。” “她在哪?” “九公主好像对此事很有兴趣。”宫沉翊疑惑地看着她。 “当然,找到这个女人,我们就有对付赤凉的胜算了。” “话虽如此,但这个女人不知藏在什么地方,想找到她,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在宫沉翊的手臂处拍了拍,“我相信国师一定可以做到。” 刚转身,又听他道:“这里面还说了一个秘密。” 我靠,你丫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秘密?” “这位摄政王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未婚妻? 御九脸颊一颤,又是娘又是未婚妻的,这是要搞事情吗? “国师认为,找到这个未婚妻,就能找到那个巫娥族的大族长?” “正是如此。”宫沉翊颔首,称赞道:“九公主果然蕙质兰心。” “得了。”她摆手:“就算要夸我,也换个说辞。” 他抿了下唇,将信笺揣好:“这位未婚妻,就在纪邺。” 她垂下眼帘,没什么情绪地问:“信上可有提及具体的位置?” “没有,但信上说,这个女子很有可能,与其他巫娥族的族人在一起。” “其他族人?” “巫娥这个部族虽然已经被灭了,但他们的族人却并未死绝,有些流落在外,有些,则被某些江湖门派关押起来。” 想起秋裳之前的请求,她要救的,大概就是这些被关押起来的族人。 “国师的意思,不会是想去这些门派中打探消息吧?” 夜风吹起男人宽大的袖袍,他一手压着飞起的袍角,一手朝御九探来:“正有此意。” 她下意识朝后躲了一下,宫沉翊见状,侧首笑了笑,“公主可是害怕我?” 她拧眉:“说话就是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他依旧维持着下压袍角的动作,指了指她的头顶:“你头发上沾了碎叶,我只是想帮你取下来而已。” 御九抬手朝发髻上摸了摸,果然摸下一片残破的落叶。 “九公主的戒心,似乎有些重了。”风停,宫沉翊放下手。 御九抖了抖自己的裙摆:“面对国师大人这种道行颇深的老狐狸,不谨慎一点不行啊。” 这摆明是一种讽刺,宫沉翊却不以为杵,仍是笑得宽和:“能得九公主称赞,是宫某的荣幸。” 他是真听不出自己的话中的讽刺,还是在故意歪曲? 不用想也知道是后者。 “时间不早了,我送公主出宫吧。”没有继续在刚才那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宫沉翊看了眼天色,轻声开口。 御九自然求之不得,虽然自己也能偷溜出去,但风险较大,有宫沉翊陪着,更方便更安全。 将她送至宫门前,临走前,宫沉翊忽然问了句:“九公主觉得长公主可怜么?” 她已经一只脚迈出了宫门,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可怜什么?有本事造反,就要有接受失败的觉悟。” 比起长公主来,郭铮岂非更可怜? 他招谁惹谁了,老天要对他这么不公平。 虽然早就猜到,郭铮在得知皇帝将他流放为昆奴后,一定会很痛苦,却没想猜到,他竟会痛苦到选择自杀。 当从侍卫口中得知,郭铮两次自杀未遂时,她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去见郭铮一面。 心中这么想着,脚下已经先于思想,朝牢狱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想见郭铮的冲动,只是心里,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惋惜,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更不想让他为了长公主的私心而荒废了自己的人生。 短短几日未见,郭铮就憔悴得不像样子,一副面如死灰,自厌自弃的模样,丝毫找不到几日前意气风发的影子。 “郭铮。”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 听到他的声音,郭铮抬起头,却又迅速垂了下去。 “郭铮!”她再唤。 可他还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九公主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 “看我做什么?”他嗓音嘶哑,话语中满是自暴自弃的绝望:“看一个将死之人,是何等的悲惨绝望?” “郭铮,是男人的话,你就坚强起来!”看来那些侍卫说的没错,他的确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低低的笑着:“男人……从今天开始,我连人都不算,还算什么男人?” 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是从那个一向坚韧不屈,眼底总是写着顽强与希冀的男子口中说出。 不知为何,竟突然间暴怒起来,猛地踏前一步,死死盯着地上的郭铮,语声如骤然出鞘的锋锐长剑,狠狠戳了出去:“郭铮,要想做人,首先你必须自己把自己当个人看待!这世上的昆奴千千万,并非只有你一个,别人能活下来,凭什么你就不行!人生是走出来的,你放心大胆的去走,怕什么?有人生而为奴,照样睥睨天下,万民敬仰,只是流放而已,有什么关系!只要还活着,人生就要希望!前二十年,你一直都在为自己的父母而活,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为自己而活!” 一直低着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郭铮怔怔抬头,死灰般的眼底,慢慢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为自己……而活?” “没错,为自己而活!”她语声铿锵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郭铮,总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3章 梦想成真 御九立了大功,皇帝很高兴,不但要大力嘉奖她,还给了她随时进宫的特权,不但如此,还追封风昭仪为贤妃。 这些御九都不稀罕,唯一那些金银财宝,还能看得过眼。 而她看不上眼的那些东西,都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殊荣。 皇帝公主多,唯一能皇帝喜爱的,也不过一个御芷然,但现在薛贵妃倒了,薛家倒了,御芷然不再是皇帝的心头宝,众人琢磨着,这位一向世人所轻视的九公主,怕是马上就要扶摇直上,代替曾经的安宁公主了。 宫里的人大多精明,风向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倒,如今御九得势,他们自然要好好巴结一番。 拿了封赏,御九才刚离开昭明殿,就被几个妃子给拦住了。 御九对皇帝的后宫构成并不了解,至多也就知道一个皇后,一个薛贵妃,哪怕是原主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不慎明晰,再加上皇帝的后宫,每时每刻都在壮大,所以眼前这几位,她还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安圣公主。”一个打扮艳丽的嫔妃走上前,亲切的去挽她的手:“本宫那里,有皇上几日前赐予的香茗,公主若是有空,可以去本宫那里坐坐。” 腻人的香风萦绕在鼻端,御九皱起眉头,朝后退了一步,正要躲开对方伸来的手时,另一双白皙的手探了过来,一把打开:“区区一个婕妤,也敢自称本宫?” 将对方手臂打开的,是一名身着杏白底斜襟华衣的女子,高耸的云鬓,优雅的长颈,给人一种冷傲清高之感。 原本看着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之感,带着睥睨的傲然,如一朵静静开放的莲花,可一转向御九,所有的清雅高贵,顷刻间不复存在。 “嫔妾刚进宫的时候,就听说了安圣公主的大名,那时嫔妾就说过,公主定然不是大家口中所说天真呆傻之人,必是大智如愚,心性聪敏,只是公主不善表达,令人误解了而已。”她身上的味道不难闻,是那种淡淡的杏花香,只是那副谄媚的嘴脸,还是令人倍觉恶心。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般说过?”又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妃子上前,横插在两人之间:“反正我见识浅,对安圣公主有过误会,不知公主可愿给嫔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御九冷笑,说的倒是严重,不过是喜欢跟风,在自己低谷时期,与他人一同踩了自己一脚而已,还上升不到改过自新的程度。 “娘娘严重了,事实上,别人怎么看待我,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你们也无需放在心上。”说着,朝后连退了两步,和几人拉开距离。 几人的表情有些讪讪,御九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透着讽刺意味,尤其那位“坚信”御九心性聪敏的嫔妃,更是当众嗤笑过她,这会儿再来假惺惺,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见诸人不再说话,御九这才噙着一抹沉冷嘲弄,越过几人,扬长而去。 以为不会再有人来自找没趣,可她低估了这些人脸皮的厚度,没走多远,又被一群人给拦住。 不仅仅是曾经那些看不起她的嫔妃,就连内务司的大总管,如今对她的态度,都是小心讨好,谄媚恭谨。 短短的一截宫道,平日里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走到尽头,今日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走完。 她只是最近,才得到了皇帝的器重和关注而已,阖宫上下的人,就对她毕恭毕敬,奉承讨好,可想而知,在之前的十几年里,御芷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而现在,失去了所有能依靠的靠山,御芷然的遭遇,比自己之前还要可悲数倍。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无论何时,都喜欢拜高踩低,今日自己风光正好,人人艳羡,万一哪一日,她也和御芷然一样被皇帝所厌弃,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比御芷然更凄惨百倍的下场。 所以,没什么好值得骄傲,也没什么值得好炫耀的,她如今的风光和地位,都是皇帝赐予的,这便代表,总有一天,皇帝也可以一并收回。 依赖别人的风光,不是真正的风光。 只有自己挣来的尊严,才是真正的尊严。 宫道的另一头,十二公主御芷婕看着被人簇拥着在中间,一个劲巴结讨好的御九,不悦冷嗤:“小人得志。” 跟在身边的贴身宫女与其同仇敌忾,也哼道:“就是,小人得志,皇上现在对她好,过段时间就会把她给忘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御芷婕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自己的母亲,只是个小小的嫔而已,在自己的宫中,尚且能说得上话,有些地位,可在这偌大的皇宫,终究只是个身份低下的嫔妃,且不得皇帝的赏识和宠爱,加上又没有母家的支持,她和母妃在宫里的日子,虽算不得凄惨,却也不怎么顺遂。 如果自己也能有风家那样强大的家族做靠山,她一定会比御芷然还要风光,还要尊贵。 失落一笑,轻声道,“不管之后如何,总之,她现在是光彩耀人,得意非常。” 看出自己主子的不快,宫女巧言安抚道:“公主也别灰心,你这样貌美又聪慧的女子,日后一定会嫁得比九公主好百倍,到时候,您有一位身份尊贵,又体贴温柔的夫君做靠山,就不用再羡慕九公主了,反而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要来羡慕您。” 这话深得她意,御芷婕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什么,笑得很是开怀:“秀妍,你真会说话。” 秀妍认真道:“奴婢才不是为了奉承公主,公主本来就是个天仙似的人儿,哪个男人能娶到公主,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秀妍是真心还是假意,御芷婕也懒得去探究了,她看着宫道前方,那一溜长长的宫墙,心思早就飞到千里之外的遥远国度去了。 此生,若能再见一次那个男人,该有多好。 这些年来,就连梦里,都是那短暂的惊鸿一瞥, 好想知道他面具下的容颜,究竟是什么样子,一定和十一皇姐口中所形容的一样。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我打听到了,赤凉的摄政王姓重。”她低低说着,好似在自言自语,“九重天的重。” 秀妍歪着脑袋附和:“好姓,不愧是赤凉的摄政王,连姓氏都这么霸气。” “我也这么觉得。”御芷婕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和一丝淡淡的向往:“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他做新娘,我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但是,就算很难,我也不愿放弃,也许老天看我足够努力,就让我梦想成真了呢。” 秀妍继续奉承:“公主这么优秀,一定可以梦想成真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听,但御芷婕却高兴不起来:“可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来娶我呢?” 秀妍道:“或许下一次皇上生辰,这位摄政王,也会和慕阁主一样,答应皇家的邀请。” 会吗?御芷婕绞着手里的丝帕,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轻易来给父皇庆生,让父皇去给他庆生还差不多。” 秀妍在心底嘀咕,皇上可是公主您的亲生父亲啊,您对那位赤凉摄政王,怎么比对自己父亲还要尊敬。 “走吧。”御芷婕悻悻道了声。 好在,御九不管怎样风光,她的夫君,都是个生而不祥的瘫子,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嫁个好夫君吗? 嫁给百里倾怀那个废物,她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就算父皇可怜她,封她为安圣公主,追封死去的风昭仪,又有风家家主支持她、疼爱她,那又怎样呢? 嫁给那样一个人,她的一辈子,也就跟着废了。 若是换了自己,宁可去死,也绝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 御九哪里知道,自己竟然莫名其妙被可怜同情了一番,终于摆脱了那些阿谀奉承的墙头草,刚一出宫,就遇见了风末岚。 “岚表……哥。”一个姐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风末岚策马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朝她伸手:“上马。” 御九迷茫:“去哪里?” “忠毅侯府。” “忠毅侯府?”御九怀疑自己听错了:“去那里做什么?” “祖父答应忠毅侯的邀请,前去做客,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什么?”御九难以置信:“外公竟然答应去忠毅侯府做客?他老人家脑袋没坏吧?” 这话幸好没被风战天听到,否则定然要说御九被风末岚给带坏了。 风末岚一听,乐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爷爷的脑瓜子,的确有些问题。” 呃……她们这么在背后说风战天坏话,真的没问题吗? “岚哥,咱们还是别这么说外公了,他毕竟是长辈嘛。”御九也不是没良心的人,风战天对自己那么好,适当的,还是替他多说说好话。 谁料风末岚却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摇着头,“就算是长辈,也掩盖不了他脑袋有问题的事实!” 御九奇了,风战天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风末岚激动成这样。 “外公该不会是逼你嫁人吧?” 风末岚瞪大眼睛,震愕道:“你怎么知道?” 她翻了翻眼珠子,能让风末岚有这么大的反应,除了让她嫁人,还能是什么? 不过也难怪,风末岚今年已经十八了,在古代,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风战天急得也算有道理。 可看风末岚这样子,这辈子,都别指望她嫁人了。 “不说这事了,说起来就生气。”风末岚再次朝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过去。” 御九看着她伸出来的手,没有去接:“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要去!”风末岚口吻坚决,说起话的口气,简直跟风战天一模一样。 御九皱眉,态度也坚决:“我讨厌那里,不去就是不去!” “祖父今天去忠毅侯府,就是为了给你出气去的,你不去,他的一番心意,不就白费了?” “啥?”御九哭笑不得:“外公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有什么气好出。”真是想不明白,堂堂海皇,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风末岚却道:“我们风家一向有仇必报,有气必撒,但凡欺负了我们的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你和百里公子在忠毅侯府的遭遇,爷爷都听说了,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知道,岂能坐视不理?”她扬扬下巴,口吻干脆道:“快,上马,忠毅侯府,你今天是去定了。” 拗不过风末岚,几日前,她已经领教过风家的顽固,上到风战天,下到风末岚,这一家子人,都有些疯狂呢。 来到忠毅侯府,刚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一开始以为是府上的小厮,站稳脚步仔细一看,竟然是百里卓熙。 这就是她最不想来的原因,一看见这个渣男,她就浑身不适。 “公主,父亲命我来迎接你。”好在这一次,百里卓熙不似之前那般纠缠不休,隔着一段距离,对她招呼道。 即便这样,她还是很不舒服,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开。 在百里卓熙的带领下,几人一起来到设宴的水榭。 看到他,忠毅侯百里赋难得起身相迎,“公主,这边请。” 御九侧首睨了他一眼,同样的面孔,之前那种倨傲轻蔑已经完全看不见,就连眼底,都写着尊敬与讨好。 果然,什么样的爹养什么样的儿子,父子俩都是一丘之貉,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真是驾轻就熟。 好在重冥并不是真正的百里倾怀,与眼前这个势力卑鄙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这样打起脸来,才没有负担。 “侯爷是在与我说话吗?您今日的态度,实在太慈爱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她站在原地,始终不肯踏入水榭。 百里赋温言道:“公主说笑了,本侯自然是在跟公主说话。” 她讥讽地笑了笑,“是嘛,我还以为,侯爷是在跟十妹妹说话呢,毕竟以往,您对我总是爱答不理,对夫君,更是疾言厉色,言语冷漠。” 女人就是喜欢翻旧账,无论什么事情,都锱铢必较。 忠毅侯面子有些挂不住,却还是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以往是本侯不对,公主大人有大量,就切莫再计较了。” 计较?他以往是怎么对待自己“儿子”的,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真正的百里倾怀,便是在他这种鄙视厌恶的态度下,无辜死去的。 重冥告诉她,他见到百里倾怀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年幼的他,无助地蜷缩在冰冷房间的一角,他的腿脚有些不太好使,隔着薄薄的裤子,可以清楚看到他腿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一只膝盖有些肿,骨头好似错了位,看到满身是血的他,不但不害怕,反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他的母亲死的早,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就香消玉损。 父亲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母亲,当弟弟出生后,他便彻底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那时他已奄奄一息,重冥见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了结。 古时的婚姻,大多身不由己,百里赋不喜欢百里倾怀的母亲,但碍于名望,还是娶了她,让她诞下和他的孩子。 因为厌恶,他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甚至任由下人欺辱二人,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绝望中慢慢死去。 他可以不做一个好夫君,一个好父亲,但他必须要做一个好男人! 这般对待自己的妻儿,别说是男人,他就连人都算不上。 她眼中的轻蔑冷锐是那么明显,似开了刃的刀锋,泼雪般迎面撞来,百里赋下意识移开视线:“公主,风老先生正在里面等您。” 收回视线,御九大步而入。 风末岚说的对,做人就要有仇必报,有气必撒,有冤必伸,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人生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别人不会来迁就自己,那就由自己来迁就自己,若是连自己,都不愿对自己好,那还有谁,愿意和自己真心以待呢? 走进水榭,风战天和风雲,果然已经在席间等候了。 风战天看到她,立马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小九,你相公怎么没来?” “他啊……身体不好,来不了。”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反正百里倾怀疾病缠身,弱不禁风的事情人人皆知。 正巧这时百里卓熙走了过来,闻言,殷切道:“大哥又病了?病得重吗?我这几日实在太忙,过两天,我抽点时间去看望他。”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关心他?关心他什么时候死吧。 御九态度冷硬道:“小侯爷既然政务繁忙,就别去了,夫君喜欢安静,让他讨厌的人去看他,恐怕会加重他的病情,小侯爷的一番心意,我和夫君心领了。” 她句句带刺,但百里卓熙却不生气,仍是好脾气道:“这样也好,我这有支百年雪参,公主拿去给大哥服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百年雪参算个屁,老子那里有数之不尽的千年仙芝!”出声插言的是风战天,“小九,有需要的话,尽管拿去给孙女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外公那什么灵丹妙药都有。” 这脸打得好,百里卓熙脸都青了,估计这会儿他一定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4章 醉死人不偿命 可她低估了他脸皮的厚度,短暂的尴尬后,百里卓熙便重新恢复常态。 “我知道,小小的忠毅侯府,怎么也不能跟统御整个南海的海皇世家相比,不过我之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对于兄长,我真心希望,他的身子能尽快好起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御九今个儿可算是见识了。 “这人脸皮真厚。”御九只是在心底腹诽一下,风末岚直接说了出来。 又是一记啪啪打脸。 今日风家接受忠毅侯的邀请,前来做客,主要的目的,就是打脸,自然打一下不够,要狠狠地打,多打几下。 可风末岚这一下,似乎没打到地方,百里卓熙连神色都没有半点改变,仍是笑得春风和睦。 “诸位请坐,今日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御九四下张望一番,竟没有看到御芷然的身影,该不会,百里卓熙这个渣男,真的把她休了吧? 当初百里卓熙对御芷然的甜蜜誓言,依旧言犹在耳,那些恶心的情话,现在想想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才过了多久,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宝,就被他当垃圾一样随手丢开。 虽然一切都是御芷然咎由自取,但渣男的做法,实在太让人寒心。 席间,忠毅侯百里赋各种讨好风战天,风战天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还能给百里赋吗? “风老先生,这是今年新上贡的金丝云芽,您尝尝看,味道很是爽口芬芳。”百里赋微笑着,向风战天介绍号称万金难求的名贵香茗。 风战天只看了一眼,便嫌弃地别开眼:“这种廉价茶水,在我们南海,都是用来漱口的。” 漱……漱口?您还能再夸张些吗?虽然她很乐意看到百里赋被打脸,但把牛皮都吹破了,实在有些丢脸啊。 一旁的风末岚对她说:“爷爷说的都是实话,这种茶水,我们的确不喝的。” “你们喝什么?” “喝白水啊。” 她脸颊又是一抽,还以为他们平时喝多高级的茶水呢。 “你不懂,在海上,最珍贵的就是清水,千金难换。”风末岚解释道。 这个她赞同,茫茫无际的大海和看不到尽头的沙漠一样,清水都是最宝贵的生命之源。 风末岚端起茶杯,指着杯中澄澈碧绿的茶水:“我听说过这个金丝云芽,很多有钱的商贾,为了讨好祖父,平安出入南海,都会给他送这个,但我们都不喜欢喝这种东西,又麻烦喝起来又没味道,还不如一坛最普通的烈酒。所以平时,我们都用这个来漱口,” 御九轻抿了一口茶水,的确回味甘甜,沁人心脾。 这么好的香茶,风家的人竟然用它来漱口,真是暴殄天物。 那些送金丝云芽给风战天的人,怕是打死都想不到,这千金难求的名贵香茶,竟被拿来做漱口水,要是知道,必然一口心头血喷出。 “风老先生,听说您喜欢饮酒,这是酿了百年的白玉天香,味道醇正,上好的佳品。”下人端来一只白玉瓶盛放的美酒,百里赋亲自给风战天斟满。 风战天喝了一口,就嫌弃地放下酒杯:“什么玩意,一点味道都没有,跟娘们喝的一样。” 白玉天香啊,这可是纪邺的国酒,只有皇帝,和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才能有幸品尝,风战天一副嫌弃的模样,不知是故意为难百里赋,还是真的不喜欢这酒。 风末岚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虽然不似风战天那般夸张,但也很是不爽:“的确是娘们儿喝的酒。” 御九一头黑线,什么叫做娘们儿喝的酒?你丫难道不是娘们儿? 风末岚转头看着御九道:“这酒你喝挺合适的。” 御九:“……” 她有一句n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茶不满意,酒也不满意,菜总该满意了吧? “还以为忠毅侯府财大气粗,谁知竟然这么小气。”风战天不满地看着面前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这么点肉花子,还不够塞牙缝。” “是啊,全部加起来,都不够我一个人的份。”风末岚跟着帮腔。 风雲擦擦汗,这一老一少,在家里没少折腾他,这下好了,他们终于能去折腾别人了。 百里赋的脸色有些不好,可脸上的笑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风老先生见谅,都是下人不懂事,本侯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们。”说着,离席而去。 御九估摸着,他肯定是找地方发泄怒火去了,风战天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换了自己,也忍不住啊。 喝口茶,吃口点心,一抬头,看到正冲自己微笑的百里卓熙,什么好胃口都没了。 “阿九。”百里卓熙端着一杯酒朝她走了过来:“以往是我不对,借此机会,我想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咳咳……”不好,点心卡嗓子眼了。 百里卓熙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为她轻抚脊背。 御九咳得更厉害了,险些一口起没上来,晕厥过去。 一把挥开他的手,边咳边道,“为了避免然儿妹妹误会,也为了避免我夫君误会,小侯爷以后还是离我远些,算我求你。” 百里卓熙伤神道:“阿九,是不是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肯原谅我。” “我原谅你。”她胡乱地摆着手,实在烦躁的不行:“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小侯爷以后就别再提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呢?”他举起手中的酒盏。 御九看了眼面前的酒杯,正犹豫要不要做做样子,赶紧打发他时,风末岚从她桌上拿走了酒杯:“小侯爷既然这么有诚心,就该换个大点的海碗来,这么少的一杯酒,似乎和小侯爷的诚意不相符。” 百里卓熙看着御九:“好,我换个大碗来。” 说换就换,没一会儿,府上下人就捧着两只比脸还大的瓷碗走了过来。 他把其中一只递给御九,半途中却被风末岚抢了过去:“我来替表妹喝。” 百里卓熙拧了拧眉,却什么也没说。 风末岚摇了摇酒壶,很不满意:“这酒太软,换一种来。” 百里卓熙好言问道:“风姑娘想要什么样的酒?” “这次来京城,我们自己带了些南海特酿的烈酒,小侯爷派人去城东取一壶即可。” 风雲一听,吓得连忙起身:“阿岚,算了吧,那酒……” 风末岚不理会风雲,目光冷冷定格在百里卓熙的脸上:“小侯爷给个话,愿意还不是不愿意。” 百里卓熙看来是个沉得住气的,即便风末岚总是找茬,他的态度依旧温和有礼:“就依风姑娘所言,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城东风家府宅拿取。” 御九好奇,在风末岚坐下后,偏头问道:“岚哥,你们从南海带来的是什么酒?” “是我自己酿造的酒。” “哦?岚哥竟然会酿酒。”看了眼对面直冒冷汗的风雲,越发好奇:“小舅舅为什么这么紧张?” 风末岚瞥了一眼,道:“因为那酒有个名字,叫做醉死人不偿命。” 醉、醉死人不偿命? 御九脸上写了个大大的囧字:“还有这种名字?不会是岚哥你自己起的吧。” 风末岚自豪道:“当然,我自己酿的酒,当然我自己起名字。” “那……这酒真的会把人醉死吗?” 风末岚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也说不上,这酒虽烈,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喝醉,不过也有几个人,喝了一碗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嘴角直抽抽,这哪里是酒,简直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哇。 没多久,去拿酒的人就回来了。 酒壶不大,刚好够盛满两只海碗。 澄澈的酒液,被倒出的刹那,御九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不算好闻,但也不算难闻。 风雲实在坐不住了,起身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先方便一下。”搞不好,一会儿得出人命,他还是赶紧躲远一些为好。 “来!”风末岚首先举起手中的海碗:“如果这一碗酒下肚,你还能稳稳站在这里,我就让阿九妹妹原谅你。” 百里卓熙自信道:“风姑娘说话算话?”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罢,仰起脖子,一口将碗中酒水饮尽。 百里卓熙自然不能示弱,也高举起手中酒碗,一口闷干。 两人一碗酒下肚,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御九有些紧张,左看看右看看,风末岚的眼神已经有些开始涣散了。 反倒是百里卓熙,站的笔直,眼神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波动。 不会吧?百里卓熙的酒量,难道比风末岚都要好? 正惊愕时,只听扑通一声,原本稳稳站立的百里卓熙,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翻起了白眼。 呀,不会真的要闹出人命吧? 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吓坏了,刚赶来的百里赋也吓呆了,只知道不停地大叫:“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大惊……小怪……不就是喝了点酒,有什么……嗝……关系。”风末岚摇摇晃晃的,说起话来,也开始口齿不清。 果然是被称为醉死人不偿命的酒,这么厉害,只喝了一碗,两人都开始神志不清了。 这时,正巧风雲方便回来,看到眼前一幕,连忙跑了过来,将倒地的百里卓熙扶起:“小九,帮我个忙,把他扶住。” 御九不太情愿:“小舅舅,是他自愿跟表姐比酒量的,甭管他了。” 风雲难得严肃道:“小九,别任性,再晚一点,真要闹出人命了!” 叹口气,御九绕过案席,走到百里卓熙身旁,将他扶住, 虽然她巴不得百里卓熙就这么醉生梦死下去,一辈子也别醒来,但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难免会给风家,以及风末岚带来麻烦。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陷入困境,就算要整治百里卓熙,也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你扶稳了。”风雲说了一句后,便抬掌抵在百里卓熙的后心。 御九没办法,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扶在百里卓熙的肩膀上。 哪怕他衣着整洁干净,但在她的心里,也肮脏至极,碰他一下,都觉得恶心。 “扶好。”见她只是虚虚扶着,风雲加重语气强调一声。 御九很郁闷,早知道就不让风末岚跟百里卓熙拼酒了。 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垫在手上,坚决不肯与百里卓熙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风雲见状,嘴角抽了抽,父亲说的没错,身体里留着风家血液的人,一个个都不正常。 掌心贴在百里卓熙的后心,猛然发力,将一股劲气推至百里卓熙的体内。 原本在翻白眼的百里卓熙,浑身上下,突然像是烧灼起来一样,脸庞变得比猴屁股还要红。 他猛地自昏迷中醒来,瞪大眼睛,痛苦地喊叫起来。 风雲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免得他乱动,掌心不断地朝他背心输送着劲气。 百里卓熙的脑顶,渐渐开始冒出白色的蒸汽,有呲呲的声响,像是水烧开了一样。 风雲轻喝一声,猛地撤掌,百里卓熙身子往前一倾,噗的一口,吐出一蓬黄色的液体。 好在御九有先见之明,提前放了手,躲了开来,否则,不得被他喷个狗血淋头。 因为她突然撒手的缘故,百里卓熙在惯性使然下,整个人朝前跌去,脸朝下直接狠狠拍在了地面上。 隐约中,御九好像听到了鼻梁骨折断的声音。 风雲擦擦汗,站起身:“好了,没事了,毒素都已经排出来了。” 御九和百里赋齐齐一惊:“毒?” 风雲看着摇摇晃晃的风末岚,道:“这酒是阿岚自己酿的,加入了一种南海特有的药草,烈性十足,阿岚从小体质强悍,所以不怕这种烈性,可若是一般人,这种烈性会转化为火毒,烧得人五脏如焚,不及时将这种毒素排出,便会有生命危险。” 原来如此,百里卓熙吐出的那口黄水,应该就是火毒。 实在有些恶心,御九捏着鼻子,向后退了几大步。 “阿岚这孩子不知分寸,以为人人都像南海的汉子一般孔武强壮,实在没想到,小侯爷会这么弱不禁风。”风战天看热闹看够了,这才站起身:“百里侯爷,这次是我们不对,待回家之后,我定会严厉惩罚阿岚这个丫头,时候不早了,小侯爷刚解了毒,身子虚弱,我们就不叨扰了。”他一手拽着风末岚,一手拽着御九,大步朝侯府大门的方向走去:“走走走,真是没意思,咱们回家。” 风雲跟在三人后面,赔笑道:“今日之事,侯爷切莫放在心上,我父亲就是这种豪爽的性子,没办法。”说完,连忙跟在风战天身后,一起离开了忠毅侯府。 百里赋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暗暗捏紧了拳头。 若是不听了卓熙之言,与风家结盟,对侯府今后的前程有利,他才不会纡尊降贵,去讨好一个野蛮粗俗的海盗头子。 今日风家这般针对自己,针对卓熙,定然是受了九公主的蛊惑,而九公主之所以会对忠毅侯府抱有敌意,全都是因为百里倾怀那个逆子! 卓熙若是平安无事倒也罢了,要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放过百里倾怀,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风末岚。 …… 听说百里卓熙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方才能够下地。 就算体质不同,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风末岚第二天早晨,就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百里卓熙却要在床上躺七天。 怪不得风末岚总说京城的男人,没一个像男人。 为了这事,皇帝特意召她进宫询问,御九已经做好了要被处罚的准备,谁知皇帝不但没有罚她,还给她赐了一座公主府。 公主府很豪华奢侈,但她还是住在之前的四合小院里。 她相信重冥不会无缘无故选择这里安家,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她就觉得,这个宅院看上去普通,可观其布局,却很有讲究,前院与寝房,后宅与偏院,整体呈四面合抱之势,坚不可摧,上可通天,下可入地,一旦突发危机,这里立刻便可作为防守之地来利用。 虽然不认为自己一定会有机会利用到这里,但相比于公主府,住在这里,她更觉得安心。 在相隔一条街的对面,是五皇子府。 慕霄离开之后,他竟然把自己的府邸,搬到了慕霄之前所住的地方,也就是御九的隔壁。 这不,刚出门,就碰见了也打算出门的五皇子。 “小九,今日有赛马比赛,你可要一起去看?”五皇子很热情地招呼着。 对于刻意讨好自己的人,御九一直都是来者皆拒,但听到赛马,不禁来了兴趣:“赛马,什么时候开始?” “就是现在。”五皇子看出的心思,亲自下车相邀:“三皇姐和七皇妹都去了,你也一起来吧。”边说,便为她撩起车厢的车帘。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就去瞧瞧,这般想着,御九登上了马车。 到了皇家赛场,几位公主果然早已在场边等候,在场地最上首的位置,还坐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身着五爪蟒袍,黄玉腰带,另一人着靛青便衣,玉冠束发。 太子和四皇子也来了? 今儿个倒是热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5章 惦记她的婚事 对于御九的出现,众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诧异,毕竟她现在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玩法,有权人有有权人的玩法,一些世家子弟和皇子们,平日里的娱乐之一,就是赛马。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一次赛马比赛,不但能起到娱乐的作用,还能趁此机会,崭露头角,出人头地,以获得皇家的赏识,对日后的仕途,很有帮助。 几名骑手已经各就各位,五皇子向她问道:“小九觉得哪匹马会是第一名?” 她将视线定格在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色的马驹上:“那匹吧。” 五皇子笑了起来:“小九眼光不错,那匹马,已经连续得了好几次的冠首。” “不……”她忽然摇起了头,轻轻蹙了蹙眉尖:“我觉得,还是那匹马比较靠谱。”她伸手,指向排在最后一位的棕色马驹。 “那匹?”五皇子拧眉,眼里写满了不屑,摇头道:“那匹马上了年纪,能拿倒数第二名都不错了。” 御九却坚定:“我敢打赌,这一次,绝对是这匹马拿第一名。” 五皇子摇了摇手里的纸扇,微笑道:“小九,你这回可是输定了,要是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一声令下,七匹马同时疾驰而出。 果然如五皇子所言,那匹老马似乎体力不支,一开始就落后在最后一名,而那匹枣红色的马,却是一马当先,把其他马匹都远远甩在后面。 五皇子得意地摇起了扇子:“瞧,我说什么来着?” 三公主和七公主看到这边的情形,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三皇子先朝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后道:“我和小九在猜测哪匹马会赢。” 七公主立刻道,“还用说嘛,肯定是追风。” 追风就是那匹遥遥领先的枣红色马驹。 三公主端然一笑,看向御九:“你们觉得哪匹会赢?” 五皇子道:“我自然是赌追风,不过小九却认为,五花金会赢。” 七公主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嘛?五花金每次都是最后一名,九妹妹一定是搞错了,说它倒数第一还差不多。” 御九并未反驳,只转过身去,看向赛场上,已经从倒数第一,变成第四名的棕色老马:“世上之事,并无绝对,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五花金。”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也朝场内看去,顿时,齐齐变色。 虽然五花金依然落后两名,但也足够让几人震惊了。 要知道,这匹马自打上了年纪后,就一直没有摆脱过倒数第一的名次。 眼看就要到终点了,五花金突然开始发力,越过第二名,在最后一刻,先于追风,迈过了终点线。 这一刻,整个赛场都沸腾了,难以置信,这匹看上去垂垂老矣,连跑都跑不动的马,竟然战胜了赛场上的常胜将军追风。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真……真的赢了。”七公主目瞪口呆。 “太不可思议了。”五皇子也忍不住感叹。 三公主目光沉沉,看向御九:“九妹妹这双眼睛真是犀利。” 不是她眼睛犀利,而是比赛开始前,她正巧看到了骑手的一个举动。 那人在五花金的鬃毛下,藏了几支钢针,一开始,保存体力,不紧不慢跟在所有马匹后面,在即将到达终点前,将钢针狠狠刺入马匹的脖颈,马匹吃痛,自然要拼尽全力奔跑,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马,如果赛段再长些,恐怕就不行了。 她刚才说,世上之事,并无绝对,而这改变,不是顺其自然,通常,在一鸣惊人的背后,总是藏着令人心酸的残忍真相。 这是五花金最后一次参加赛马了,经过这一次,它那本来就年迈的心灵,将会对赛马充满了畏惧和怨恨,也许,等待它的,就只剩下死亡。 “三皇姐在和两位妹妹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端坐在上首的太子忽然开口。 三公主和七公主上前,对着太子行了一礼,御九虽不请愿,但也跟着两人,一起恭敬行礼。 “九妹妹真厉害,竟然在比赛开始前,就猜中五花金能得到冠首。”三公主笑着开口道。 “哦?”太子讶然:“小九是怎么猜到的?” 御九随口道:“几位哥哥姐姐没必要惊讶,我只是随便猜的。” “随便?”七公主不信:“再怎么随便,也不可能会猜得这么准,你一定有什么诀窍对不对?” “我哪有什么诀窍,不过是看那匹老马可怜,参加完这一次的比赛后,就只能等死了。所以,我想不论是它,还是它的主人,都想要尽力一搏。” 五皇子合上扇子,用扇柄敲着手心:“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论是人还是马,到了绝境的时候,都想要豁出一切尽力博一回。” 太子似笑非笑:“郭铮就像这匹老马,穷途末路,还想着再拼一回,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与长公主的阴谋,一下子就被国师和小九识破。” 五皇子有些唏嘘:“其实郭铮这人还不错,到底是被大长姑姑给连累了。”他连连叹着,口吻中还真有那么几分不舍之意:“说起来,他还欠我一顿酒呢。”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四皇子突然开口:“郭铮并非运气不好,而是没有龙的血脉,注定只能失败。” 太子附和:“老四说得没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皇帝的,只有被上天承认的真龙天子,才有资格坐上那个金碧辉煌的椅子。” 四皇子牵了牵嘴角,没有回应。 是个傻子都能听出太子的弦外之音,他无法是把自己比作上天承认的真龙天子,其他人,都没那个资格,争夺皇位。 虽然与四皇子相处时日不多,却能瞧出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也不屑与自己看不起的人辩驳争论。 太子素来了解他的心思,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是不屑与自己说话,心中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可发。 五皇子却像是闻不出两人间浓浓的火药味,继续感概着:“郭铮的确不是真龙天子,但他却是真龙身边的蛟蛇护法,有了他,真龙才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太子冷笑:“五皇弟,你未免太看得起郭铮了,此人无非就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蛇而已,成不了气候。” 面对太子的冷嘲,五皇子没有争辩,而是转向四皇子:“四哥,你也这么认为吗?如果你看不起郭铮,就不会特意派人护送他去流放地了。” 四皇子四平八稳的眉眼,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我对他只有可怜,没有其他。” 五皇子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三公主闲聊去了。 御九却悚然一惊,四皇子派人护送郭铮? 郭铮是罪人,不是功臣,历朝历代,都没这个规矩,四皇子这般大张旗鼓的派人护送,难道就不怕引起皇帝的怀疑吗? 以四皇子的谨慎,按理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他想保住郭铮,也不该有这种方式。 那么…… 难道说? 她下意识朝四皇子看去,一板一眼的男子,眼底一片深黑,隐约可见嶙峋煞气。 原来如此! 上次在马场企图暗杀郭铮之人,不是太子,不是五皇子,也不是任何与郭铮有仇之人,而是他一心辅佐的四皇子。 不知他是否早就猜到了长公主的举动,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所以才想将郭铮秘密解决,以免事情败露,自己无端受到牵连。 谁知郭铮竟然被御九救下,之后果然东窗事发,长公主被囚,郭铮被流放,即便如此,以四皇子的谨慎,绝不能放任这么一个大麻烦在外面,所以,他假意派出人手护送郭铮,实际上,却是为了杀他。 想到这里,她顿觉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的表情,也骤然变得无比惊骇。 一直看向远处的四皇子收回视线,看着她蓦然苍白的脸色:“小九可是不舒服?” 糟了!四皇子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个阴险深沉的家伙,才不会这么体贴,关心别人的身体是否安康。 “谢谢四皇兄关心,其实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郭铮曾经跟我说,他藏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也许哪一天,这样东西能救他一命,可我竟然忘记这样东西放在哪里了。”她叹口气,很是懊恼。 四皇子眼底的波光闪了闪:“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四皇兄说不想,那我就不想了。”做出乖巧的样子,御九点了点头。 四皇子的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兴。 御九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四皇子暂时是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也许,她刚才那番话,还能救郭铮一命。 但愿他能逃过此劫吧,对郭铮,她多少有些惋惜,如果真的这么死了,那实在太可惜。 赛马结束,她正要乘坐五皇子的马车回去,却不料,太子先一步将她拦住。 “小九,本宫送你回去吧。” 御九看了眼不远处五皇子的马车,想要婉拒,太子又道:“三皇姐的马车坏了,五皇弟要顺道把皇姐送回去,他的马车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本宫的马车宽敞,小九还是坐本宫的马车吧。” 果然,三公主正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五皇子的马车。 如果依然坚持坐五皇子的马车,未免显得有些刻意,她只好道:“那就麻烦太子哥哥了。” “不麻烦,正好本宫有点事,想和小九商量。” 有点事找她商量?一听就不是好事,可事情逼到这个份上,她只能硬着头皮与之周旋。 上了车,她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比起五皇子的马车来,太子的马车的确要宽敞许多,舒适许多,但比起国师宫沉翊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那家伙的马车,简直跟房车没什么区别了,床榻卧具,案几桌椅,屏风衣柜,应有尽有,甚至连浴桶有配备,她有些好奇,那家伙真的会在马车上沐浴吗? 正想着,耳边传来太子的声音:“小九,本宫知道,你和忠毅侯府大少爷的婚事,并非你自愿的,其实很早之前,本宫就想帮你,但碍于很多事情,没有及时帮到你,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明天本宫就去请奏父皇,取消你和百里倾怀之间的婚事。”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谁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讨厌太子,但总比面对四皇子时要轻松许多,她感激一笑道:“谢谢太子哥哥,但是我已经已经嫁给百里倾怀了,那我就是他的妻子,随意撤销婚约,这样不太好吧?” 太子挥手道:“有什么不好?你别担心,这件事本宫自有分寸,你是公主,是海皇的孙女,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体弱多病,又身怀不祥的残废?贤妃在天之灵,也会伤心的。” 太子的话,御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反正是假惺惺互相演戏罢了,没必要当真。 “那就有劳太子哥哥了。”与百里倾怀解除婚事也好,反正真正的百里家大少爷已经死了,赶紧一想到百里赋和百里卓熙的嘴脸,就恨不得立刻与忠毅侯府撇清关系。 以为这事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谁知压轴的才刚刚开始,见她答应,太子又道:“本宫觉得丞相家的小公子人不错,前段时日,与户部尚书嫡次女的婚约,刚刚解除,正好,本宫让父皇给你们赐婚,只有丞相嫡子的身份,才能配的起你。” 妈的,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贺小公子与户部尚书女儿的婚事,是怎么告吹的。 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弟子,贪财好色,一无所长。 两人才刚定下婚约,这个色胚就险些把人家姑娘给糟蹋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怪不得会被退婚。 御九一边骂娘,一边哀戚道:“太子哥哥,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嫁人,经历过一段绝望的爱情,我的心已经伤透了,如今,我只想一辈子安安静静,陪在父皇身边就好。” “诶,你是堂堂公主,怎么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你放心,贺小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如百里卓熙一般,有负于你。” 御九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真想把面前的茶壶扣对面的太子头上。 说实话,把百里卓熙跟这位贺小公子相比,百里卓熙都能算得上是世上顶尖的好男人了,亏太子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那种大瞎话。 她低着头,绞起手指:“太子哥哥,让我考虑考虑吧,我真的不想再跟任何男人有牵扯,要让我选,我宁可出嫁做姑子去。” 太子安慰道:“小九,你这是何苦呢?”那张丝毫不显温和的脸孔,故意挤出温和的表情来,看上去很是滑稽,也很是阴诡:“本宫见过那位贺小公子,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主,你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御九两只手绞啊绞,潜意识中想象着,此刻自己手中正捏着太子的脑袋,揉扁了再搓圆,搓圆了再揉扁。 “太子哥哥一定要逼我吗?”她硬生生挤出一汪泪花。 太子虎着脸:“什么叫逼你?本宫是为了你好,不想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妈蛋,这世上怎么这么多厚脸皮的人?说起慌来,那情真意切的模样,怕是连自己都能感动。 “我知道太子哥哥是为我好,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她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靠!她体内的洪荒之力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 “唉。”太子一声叹息,接下来的话,总算压制住了她差点暴走的情绪:“罢了,这事本宫不强迫你,找个机会,和贺小公子相处几日,或许,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放下手,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谢谢太子哥哥。” 不知太子是怎么跟皇帝说的,皇帝还真的下旨解除了她和百里倾怀的婚事,从此之后,她和忠毅侯府,再无任何瓜葛。 恢复自由身的感觉真好,虽然知道,她和重冥之间的婚事是假的,但有明确的公文和圣旨,更显得理直气壮。 而恢复自由身也是有弊端的,譬如说,最近总是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家伙,跑到风战天面前去求亲,然后被风战天狠狠打了出去,但即便这样,前去求亲之人,依旧络绎不绝。 更让人心烦的是,那位丞相家的贺小公子,也加入了求亲大军中,不过他没有去风战天面前自讨没趣,而是守在御九每天的必经之路上,大献殷情。 丞相的幺子叫做贺亮节,高风亮节的亮节,可看他那副明显纵欲过度的猥琐模样,一点也不亮节。 这日刚回家,脚还没埋进自家门槛,就冷不丁窜出个人来:“安圣公主,在下已在此等候许久,不知公主可否有兴趣,与在下一同泛舟梅湖,饮酒作对,鸳鸯成双。” 呕—— 御九没忍住恶心,直接把刚吃的黄米面茶烧鹅脯,全部吐了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6章 他再尊贵,也需要我的爱护 “哎呀,公主这是怎么了?”贺亮节关切道:“是不是生病了?在下这就带公主去看大夫。” “等等!”她伸出手,阻止了贺亮节的触碰:“我没有生病,而是看见贺公子这张脸,觉得有些恶心而已。” 不知他有没有听出御九的话外之音,总之,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恶心?怎么会,本公子如此风流倜傥,姑娘们都恨不得一股脑冲上来,可我对她们,都没有兴趣,只喜欢公主这样豪爽直率的女子。” 去娘的豪爽直率! 这家伙脸皮厚的都要突破天际了。 这时,一直在家里等她的海笙推门而出:“小姐姐,你怎么不进来啊?” 正一脸色相看着御九的贺亮节,突然将目光投向探出个小脑袋的海笙,眼睛里的光亮了亮:“咦?这小少爷长得不错,真是俊俏,瞧这细皮嫩肉的。”说着,还发出一声类似于吸口水的声音。 御九和海笙脸色齐齐一变,搓起了身上的鸡皮疙瘩。 “海笙,你先回去。”御九喝令道。 海笙看看她,又看看贺亮节,不安道,“小姐姐,你……”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下意识的,不想让贺亮节看到海笙。 海笙见她语声严肃,为了不惹她生气,只好把脑袋缩了回去。 可贺亮节的目光,仍黏在海笙离开的方向。 御九眸色一冷,警告道,“刚才那是我弟弟,我平时宝贝的很,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那人。” 回过神来的贺亮节讪笑:“没看出,公主还是这么护短的人。” “那是当然,因为他是我的亲人嘛。” 贺亮节立刻拍了拍胸脯:“公主的亲人,也就是在下的亲人,我也会如公主那般,对小少爷好的。” “贺公子瞎说什么,本公主乃是皇脉,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公主攀亲带故?难道贺公子认为,本公主的父皇,也是你的父皇?” 贺亮节一怔,连忙改口:“在下口不择言,还望公主见谅,我的意思是,对待您的弟弟,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人那样对他好。” 御九冷笑连连:“据本公主所知,贺公子对待自家兄弟的态度,可是无情的很,前些时候,您还命人打断了贺大公子的一条腿,弄瞎了贺二公子的一只眼睛,逼死了贺三公子的新婚妻子。” “呃……”贺亮节忽然支吾起来,“那个嘛……” “我知道,你有苦衷。”御九懒得再跟他啰嗦:“但我不希望你把这种苦衷带到我身边来。”说完,转身欲走。 “公主且慢。”刚走了一步,衣袖就被人拽住,虽然没有直接触碰道自己,但御九还是觉得心里一阵膈应。 她抽回自己的衣袖,这件月白彩绣束腰锦裙她还是蛮喜欢的,看来要报废了,“贺小公子,我就不跟你兜弯子了,哪怕是父皇亲自下旨,我也不会嫁给你,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去把精力放在其他姑娘身上,别耽误了你招蜂引蝶的时间。” “公主冤枉啊,我对你的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除了你,别的女子,我根本就看不上眼。”他得寸进尺,竟然一把抓住了御九的手腕。 御九顿时瞪大眼睛,从胃部泛起的恶心,比吞了十只苍蝇还要难受。 她浑身剧颤,脸色忽青忽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遭受了多么可怕的打击。 “你……你竟然……”她半垂着脑袋,有滔天的愤怒,从心底涌出。 “公主,你可是回心转意了?你放心,我这辈子,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其他女人,顶多就是个无趣的玩物,我是不会对她们……” 砰! 贺亮节脑顶挨了重重一下,两眼一翻,扑通倒在地上。 御九愕然看着自己抬起的掌,她还没有出手呢,这家伙怎么就晕了? “阿九,你没事吧?”又是个讨厌鬼出现了,御九郁闷得直翻白眼。 她将厌恶的眼神,从到底的贺亮节身上,一点点挪到面前的百里卓熙脸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卓熙关切道:“我无意间路过这里,看到贺亮节在欺负你,就忍不住过来帮忙了。”他上下打量御九,急切道:“他没把你怎样吧?” 妈的智障! 你哪只眼睛看到贺亮节在欺负我?如果你晚来几秒,那么你看到的,将会是贺亮节被我狠狠暴打的场面。 她憋着一股气:“你到底有完没完?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与你之前,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尽快去和御芷然秀恩爱撒狗粮,你们就当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我这么个人。” “阿九,我与御芷然已经不是夫妻了。” “啊?哦。”这渣男,还真的休了御芷然,也不知前些时候,是谁整天然儿然儿地叫。 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还没到大难临头呢,百里卓熙就这么无情,幸好当初原主被骗,没有嫁给他,否则,现在倒霉的人,就是自己了。 “阿九。”见她要走,百里卓熙忽而伸手,一把拉住她:“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妈的,她要打人了! 同样的地方,被贺亮节抓过一次,又被百里卓熙抓一次,这是要让她剁手的节奏吗? “放手!”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百里卓熙下意识松了松,却又立马握紧:“阿九,我对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请你在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证明我对你的真心的。” “百里卓熙。”她突然朝他绽放一抹明媚笑意。 他以为她被自己精诚所至的情义所感动,欢喜道:“阿九,你愿意接受我了吗?” “我愿……意接受你个大头鬼!”她皮笑肉不笑地吼了一声,猛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冲着百里卓熙的面门狠狠挥去。 一声惨叫,百里卓熙捂着半边脸倒了下去,御九冷冷看他一眼:“这次只是个警告,下回再来纠缠我,我就阉了你!”说罢,转身迈进宅子的大门,随后“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合上。 海笙在一旁弱弱问道:“小姐姐,外面那些都是什么人?” 御九回道:“自找苦头的神经病,别理他们。” “哦。”海笙乖巧点头:“刚才那个穿深墨色锦袍的公子,我……我觉得他有点可怕。” “你说贺亮节?”她回想了一下:“我倒不觉得可怕,就是恶心。”尤其那双写满色欲的眼睛,更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五脏翻腾,能把隔夜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海笙颤了颤,紧张道:“他看我的眼神,总觉得好奇怪,我……我有点害怕。” 御九走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弯身看着他焦虑的眼睛:“别害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拿你怎样。” 得到她的保证,海笙这才放下心来,甜甜一笑:“嗯,我相信小姐姐,我以后都不会害怕了。” “嗯,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样。”她笑眯眯地夸赞。 “小姐姐,你饿了吗?我今天去集市上买了条鱼,很好吃的,你快来尝尝。”说着,拉住她便朝饭厅走去。 “别急别急。”她拽住他,“我先去洗个澡,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等你洗完一起吃。” 唉,这孩子,听话乖巧的模样,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一开始收留他,只是为了积点阴德,现在却真的舍不得他离开了。 第二日,御九打算去一趟绣坊,把自己订做的几件内衣拿回来,为了避免再遇到昨天的尴尬,她将牟莲华带在了身边,有金刚芭比坐镇,应该能吓走不少追求者。 谁知刚一开门,一个人就咕咚一声栽了进来。 “百里卓熙?”她头疼:“你怎么又来了?” 百里卓熙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道:“我昨天一晚都在这里。” 指望这样,她就会感动?特么的她想打人啊! “你应该没有忘记我昨天说的话。”她寒着脸,自顾自朝前走去:“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惹急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声音不大,却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决,百里卓熙不止一次领教过她的野蛮,闻言有些害怕地退后几步:“我不求你原谅我,但至少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做什么都行。” “让你做什么都行?”她转身看着他。 “当然!”他急忙表态。 “那好,请你立刻马上尽快从我眼前消失,从此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愣住了,“阿九,能不能换……” 她毫不客气打断:“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说什么诚心,百里卓熙,从你欺骗我的那一天起,我们之间就完了,我再傻,也能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从前那个傻傻爱着你,甘愿为你赴汤蹈火的御九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则是另一个人,一个从未对你有过半点爱恋的人,你若是识相,就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对你,可没有她那么有耐心。” “阿九,你在说什么,你明明爱过我,怎么可能是另一个人?不要再说胡话了。”御九的真话,却被他当成胡话,也难怪,他怎会知道,现在他看到的这个御九,根本不是从前他认识的那个人,内里的灵魂,已经截然不同。如果她是原主,或许,他还有机会挽回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但可惜的是,如今的这个御九,对他只有厌憎,没有一丝眷恋。 “百里卓熙,那天小舅舅救你的时候,我其实有过想要趁机杀了你的想法,但我不想给外公一家惹麻烦,所以才配合小舅舅救了你一命,但你要知道,我根本不想救你。”她目光寒凉,似腊月的冰凌,看不到丁点属于人的情绪:“如果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以绝后患,所以,你给我小心点,别惹恼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面对她冷酷的警告,百里卓熙张了好几次嘴,都说不出一个字,直到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方才如梦初醒。 一阵风吹过,脊背处竟一片湿濡,冰凉冰凉的。 绣坊内,听兰正忙着招呼客人,一转头,吓得手中茶壶都掉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热水四溅,惹得娇客们惊呼连连。 柳夫人闻声赶来一瞧,斥道:“听兰,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听兰结巴道:“夫、夫人,她她她……她来了?” “谁来了?” “她……” “柳夫人,别来无恙。”一个清明娇朗的声音插了进来,柳夫人扭头一看,也愣了一下。 “是安圣公主啊。”柳夫人陪着笑,指了指二楼:“这里人多,公主还请这边走。” 柳夫人今天的态度好像有些过于恭谨了,恭谨中,还带着一丝警惕和防备。 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风头正盛的原因?可柳夫人看上去,不像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不会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就对自己另眼相看。 来到二楼的内堂,柳夫人将她订做的衣物拿出,双手捧着递来:“公主,这是你要的衣裳,不知式样和花色,可还和你心意?” 她接了过来,不自在地笑了笑,道:“夫人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反而是我要感谢夫人才对。” 柳夫人盯着脚尖,欲言又止。 “夫人可是有心事?”御九看出她的为难,问道。 “这个……”柳夫人还是一脸挣扎。 御九想了想,主动替她问道:“夫人可是因为重冥的事情?” 柳夫人大惊,“你怎么会知道……”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和百里倾怀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从你的口气和举止来看,你对他总是抱着一种尊敬的态度。”这种奇怪的感觉,从第一次来这里,她就有所察觉,只是那种感觉,还不太明显罢了,看着柳夫人惊吓过度的脸色,她实在纳闷,“重冥真的那么可怕吗?” 柳夫人沉默半晌,忽而开口道:“公主,你是个好姑娘,但你和主上,真的不适合。” 她并不生气,只微微笑道:“不适合什么?不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夫妻,不适合做搭档?” 柳夫人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什么都不适合,主上是翱翔天际的飞龙,是无拘无束的苍鹰,他不是一般人,不是公主心目中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也不是一般人。”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了这七个字。 柳夫人似乎有些讶异,面对柳夫人的不理解,她微笑道:“他是什么,我不关心,他要做什么,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他是不是平安,是不是快活,是不是幸福。” 柳夫人听后,略带着一丝嘲弄笑了出来:“公主太会开玩笑了,您既然已经知道了主上的真实身份,就该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关心,他执掌天下,手握大权,说句不好听的,他的身份,比您的父皇都要尊贵百倍,这样的人,公主以为自己配得上吗?” 她还是笑,眼底有着碎星一般柔软的暖光:“像他这样的人?怎样的人?夫人难道认为,手握重权,权势滔天,就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了?他是个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再怎样强大的人,都有他脆弱的一面。我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执掌怎样的权势,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尊贵,在我心中,他就是一个需要他人爱护,陪伴,关心的普通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有着一颗血肉铸成的心。他从前经历的痛,我不懂,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他痛。” 柳夫人呆呆看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要说什么。 只有她那一番轻缓柔和,却铿然坚定的话语,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敲打。 “今日夫人对我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她转身:“他是你的主上,不是我的主上,夫人以后对我,无需这么客气。” “等等!”柳夫人在她身后唤道。 “还有什么事吗?” 柳夫人看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一声叹息:“多谢公主。” “没什么好谢的,我说了,他不是我的主上,你也不是我的属下,我不在乎你之前那番话,不是因为可怜你,也不是因为我宽容,而是我真的不在乎,因为你只是他的下属,所以,你理应不了解他。” 说完,她不再逗留,转身快步离去。 “夫人?”听兰见御九离开,这才走进内堂,看到呆若木鸡的柳夫人,不由得一惊。 柳夫人看了眼听兰,眸光依旧恍惚迷离:“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御九对柳夫人刚才那番话,虽然极为不赞同,却很是欣赏她女红方面的手艺。 只是凭借她画的几张草图,就能把完全没见过的文胸,做得这么好看,这么舒适,真的很不容易。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几件文胸整齐码在衣柜里,想到回来时竟然没有看到海笙,就到他的房前敲了敲门,“海笙,今天不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好的。” 以往,海笙听到她要带自己去酒楼,都会高兴的又蹦又跳,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安静,不会是生病了吧? 用力将门推开,房间里漆黑一片,刚走进去,就踢到了地上一只碎裂的花瓶。 海笙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对什么东西都很爱护,绝不会无缘无故,将花瓶摔碎。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又往里走了几步,发现桌椅歪歪斜斜倒了一地,桌面上还留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糟了!看这情形,海笙一定是被抓走了! 可谁会这么无聊绑架海笙? 顾不得多想,她连忙离开屋子,朝庭院外面冲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7章 又贪又骚的老狐狸 刚冲出去,就撞了迎面而来的风末岚。 “怎么了?看你急得满头大汗。”风末岚站的四平八稳,御九就狼狈多了,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 “海笙不见了。”她顾不上跟风末岚打招呼,又往前冲去。 “海笙是谁?”风末岚跟在她身后问。 “就是我收养的一个小孩,父母双亡,挺可怜,我就让他在我这里打长工。” “可能是他贪玩,没有打招呼就跑出去完了。”风末岚猜测。 “不会,他很听话,绝不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乱跑。” “你知道去哪找吗?”风末岚拉住她问。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讪笑一声:“也是,我都急傻了。” “你这样是找不到人的,我来帮你找。”风末岚自告奋勇。 虽然多一个人,但御九并不觉得乐观:“岚哥打算从何找起?”估计和自己一样,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找吧。 风末岚对她眨眨眼:“看我的。”说完,屈指置于唇边,打了个响哨,没一会儿,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悠长的鸣叫声,一个黑点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逐渐接近。 等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那个黑点,是一只白尾海雕,翅膀张开,足有一米多宽。 海雕盘旋着落在风末岚的手臂上,她顺便掏出一块肉干喂给海雕:“这是我养的海鹰,怎么样,神气吗?” 是挺神气的,一双鹰眼犀利无比,可关键是,她现在根本无心欣赏这只海雕。 看出她的忧虑,风末岚爱怜地抚了抚海雕的羽毛:“白眉的嗅觉非常灵敏,只要你收养的那个小家伙没有离开京城,白眉就一定能找到。” “真的这么厉害?” “当然。”风末岚自豪道:“白眉可是我亲自调教的,所有的海鹰,都比不上它。”风末岚边说,便替那只海雕梳理羽毛,看着它时那自豪宠溺的眼神,简直跟看情人似的。 虽然抱有怀疑,但御九决定还是试一试:“你说吧,要怎么做?” “只要把你要找的人,用过的器具,或者穿过的衣物,给白眉辨别一下,它就能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去海笙房间吧,那里有他穿过的衣物,也有他用过的器具。” 几人一起来到海笙的方向,白眉在房间里飞了一圈,风末岚吹了一声口哨,它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风末岚道:“快,跟上去。” 本以为要跟很远,谁知白眉在半空中滑翔一圈,径直冲着不远处的丞相府飞去。 两人跟到丞相府的围墙外,风末岚道:“没错,就是这里了。” 御九看着眼前的灰瓦白墙,难以置信:“你的白眉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飞到丞相家去了?” 风末岚眼一蹬,斩钉截铁道:“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白眉绝对不会弄错的,你要找的人,一定在这里面。” 见风末岚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御九半信半疑:“可是,海笙怎么会在丞相府呢?” 一声长哨,风末岚召回了自己的鹰:“我怎么知道,反正人就在这里面,该怎么救那就是你的事了。” 见她要走,御九诧异,“你就这么走了?” “那还要怎么走?”风末岚表示很不解。 御九指指丞相府:“帮我救人啊。” 风末岚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如果是个姑娘,我或许会考虑考虑,既然是个臭小子,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望着风末岚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的身影,御九一头黑线,这人也太绝情了。 回头,朝围墙后的丞相府望去。 除了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树叶外,什么都看不见。 海笙真的会在这里吗?如果真的在这,那么,又是谁把他抓进去的? 早知道会有人把矛头对准海笙,她今天就不该把牟莲华带出去的,有她在,海笙就不会出事了。 都怪贺亮节,要不是他,自己今天也不会让牟莲华跟自己一起出门。 对了,贺亮节! 昨天他看海笙的眼神怪怪的,难道绑架海笙的人会是他? 虽然这个人的确很讨厌很猥琐,可想来想去,他也没有绑架海笙的动机啊。 难道抓走海笙,是为了威胁自己就范?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肯定会主动来找自己谈判的。 想到这里,她略微安心一些。 现在,只需要等待贺亮节主动亮底牌就好。 可谁知,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得到贺亮节的消息,御九终于坐不住了。 “丞相府的围墙不算高,你能翻进去吗?”御九和牟莲华来到昨日白眉停驻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围墙的高度,她转过身,冲牟莲华问道。 牟莲华目测了一下,点头:“可以翻进去。” 御九急忙道:“那你快翻。” 牟莲华看她一眼,一板一眼问:“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以你的名义,一路打进去吗?” 御九脸一垮,打进去?开什么玩笑,自己现在再受宠,靠山再强大,对方毕竟是一国丞相,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可不亲自进去看看,谁能知道,海笙究竟在不在里面?又被关在了什么地方?此时是安全还是危险? 正发愁时,她忽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类似火折子的圆筒,对着头顶上方,拔开圆筒前的引线。 一道流星般璀璨的白光,直冲天际。 这是姚叔给自己的信号弹,说是有需要时,发出信号,他自会来见她。 果然,没等多久,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黑色斗笠的人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少夫人找我,可是有什么危险?” 御九看着他宽大的帽檐,摇头道:“不是我有危险,是海笙不见了,我想请姚叔帮我一个忙,潜入丞相府,查探海笙的踪迹。” 姚叔道:“夫人不必客气,但凡姚铁能帮得上忙的,都不会推辞。” “姚叔,这不是命令,是我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对您的请求。此事与重冥无关,您不用把我也当成您的主上。”姚叔恭敬的态度,让她有些不适应。 姚叔还是毕恭毕敬的口吻:“这是主上的吩咐,姚铁不敢不从。” 御九翻了翻眼睛,重冥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给自己添堵。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说服不了姚叔的,现在救人才是当务之急,“那就有劳姚叔了。” “这是姚铁的分内之事,夫人不必客套。” 对于姚叔的态度,她始终觉得不习惯,叹了一声,叮嘱道:“姚叔只做探查即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与丞相府的侍卫发生冲突。” “姚铁明白。”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似雷电般,猛地射向丞相府的院落中。 暗夜,是最好的伪装。 姚铁借着黑暗,在相府的各个角落来回穿梭。 守在门前的侍卫打着哈欠,有人从怀里取出一只酒囊,偷偷饮了一口,见无人察觉,小声骂了句娘。 内院中。 贺亮节正吃着从岭南运来的荔枝,将手边的一名妖艳女子用力推开,不耐烦地对一旁的下人道:“没意思,去,把昨天抓来的那小子,给我带进来。” 片刻后,下人们拖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娘一看到贺亮节,就冲口大骂:“你这恶棍,为什么要抓我?快点放了我!” 贺亮节吐出一颗荔枝核,笑眯眯道:“本公子带你来这里,自然是要好好疼爱你,又怎么会放了你呢?” 少年拼命挣扎:“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你姐姐?”贺亮节转了转眼珠:“你说的,可是九公主?傻孩子,九公主迟早也是本公子的人,到时候本公子说一,她不敢说二,本公子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不会放过我?怎么个不放过法?哦,我明白了,你说的,一定是在床笫间的不放过吧?这倒有可能,不过你放心,就算有了九公主,我也不会冷落你的,实在不行,你们两姐弟,可以一起伺候我,哈哈哈哈……” 听着这样的污秽言语,少年气的脸庞通红:“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个畜生!我姐姐才不会嫁给你这种无赖!” “你说什么?”贺亮节有些恼了,站起身来,将手中就被扬手丢了出去:“你竟敢骂我?” 见他动了怒,整个房间里,顿时变得噤若寒蝉,之前几个腻在贺亮节身边的妖娆女子,也颤颤巍巍躲到了角落里,不敢吭声。 少年却不知所畏,依然愤怒地叫骂着:“你这恶棍,害了那么多的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还没骂完,下巴就被狠狠捏住:“骂得好,骂得好啊!” 贺亮节是疯了吧,竟然说骂得好? 下人们见状,越加惶恐了。 “你这张嘴倒是凌厉,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什么程度。”贺亮节松开他,大喝一声:“把他衣服给我扒光了!” 少年闻言,惊恐地瞪大眼睛,挣扎得越加厉害,可他瘦弱的身板,又怎能跟钳制他的两个强壮大汉相比。 他被按下地上,一阵刺耳的裂帛声,身上的衣物被尽数扯下。 “啧啧。”贺亮节双目放光地瞧着他:“果然不错,真是个尤物。” 少年因为屈辱,死死咬着唇,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这幅模样,落在贺亮节眼中,更是别有滋味,他舔了一下嘴唇,对一旁的下人道:“去,把本公子的牛皮小鞭拿来。” 下人听命而去,很快,又捧着一条乌黑油亮的鞭子回来。 鞭子不算长,鞭身黑亮发光,上面有着菱形的纹路,鞭子的末尾,有个不明显的勾刺,有点像是蝎子的尾巴。 他兴奋地拿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两下,有清脆的鞭哨声响起。 “把他的手脚都给我绑起来。”他对压着少年的两名大汉道。 少年虽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两只手和两只脚,都被一种特殊的绳索牢牢捆绑住。 这种绳索很特殊,会随着被缚之人的挣扎,而越收越紧。 少年的挣扎,不但不能让绳索变松,反而勒得他手脚渗血,疼痛非常。 “啪”的一声,乌黑的鞭子,狠狠打在了少年的背上,他疼得呜咽一声,身子弓成了虾米状。 又是一鞭子,这次打在了他的前胸。 打了几下,贺亮节觉得无趣,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只淡红色的瓶子,将瓶子里略带浓稠的药水,滴在了鞭身上。 “这是专门给女人用的一种烈性媚药,不知道用在男人身上,是什么滋味。”他眼里闪着兴奋和残虐并存的光,扬起鞭子,朝着少年狠狠抽了下去。 一鞭又一鞭,少年的后背,前胸,大腿,到处都是鲜红色的鞭痕。 “姐姐,姐姐……”他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喃喃,身体难耐的扭动着,鞭子打在身上的疼痛,不知何时,竟慢慢变为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人痛苦,也让人沉沦。 贺亮节满意地看着他:“不错不错,是我喜欢的……”他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少年的身子:“怎么样,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难受?” 少年睁着迷离的眼眸,水光潋滟的眼底,藏着一抹深深的痛苦。 贺亮节看着他,呼吸逐渐加重:“去,把他带到本公子的房间里,本公子今晚要好好……” “不好了少爷!”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老爷的书房……走、走水了!” “什么?”他惊骇出声,猛地跳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小人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 “火势大吗?” “挺、挺大的。” “没用的东西!”贺亮节一巴掌把那下人打翻在地:“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救火!”贺亮节虽然纨绔好色,但也知道父亲书房里那些奏折密函以及账本有多重要,一旦被烧毁,贺家就要倒大霉了。 正要带人冲出去救火,看到还躺在地上的少年,冷声吩咐道:“先把他给我关起来,不许穿衣服,就这么晾着!” 他的命令,自然不敢有人反抗,就算同情可怜这个少年,也只能照办。 御九在府外焦急等待,看到里面隐约有火光透出,顿时紧张起来。 好在没紧张多久,姚铁就出现在她面前:“夫人。” “发生什么事了?丞相府怎么会起火?” 姚铁安抚道:“这火是我放的。” “是你放的?”为什么要放火? 姚铁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把自己看到的一幕告诉御九,只说:“海笙的确在丞相府,我见贺亮节要对他不利,就偷偷放了把火,引开他的注意。” 御九并不知道,这个对他不利,是哪种不利,按照正常思维,应该是对他生命的不利:“果然如此,姚叔可看清楚了,丞相府里究竟有多少护卫?” “不下百人。” 呵,贺老头的架势真不小,这规模,都快赶上皇帝了。 “那姚叔可知道,贺亮节把海笙关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丞相府的刑室,那里似乎关着不少的无辜之人。” 御九一方面很气愤,一方面又很纳闷:“他绑来这么多人关在自己家里做什么?” 姚叔没吭声。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满足他那变态的兽欲。 她看了眼已经被控制住的火势,郁郁一叹:“看来要救海笙,只能另想法子了。” “夫人,我可以带人杀进去。”饶是铁石心肠的姚铁,看到海笙的遭遇,都忍不住了。 御九反对:“不行,丞相不是一般人,不能打草惊蛇。” “夫人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之法没有,能帮她的人,倒是有一个。 不过与此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御九思量再三,发现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请他出面。 “救人?”宫沉翊笑得含蓄:“公主真当本国师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不成?” “我可从来没有把国师当成过菩萨来看待。”他这里的点心味道不错,御九拈起一块,送到口中。 “那公主把我当成什么来看待?” “狐狸。”她意简言赅:“一只又贪又骚的老狐狸。” 宫沉翊怔了怔,随即大笑出声:“好,非常好,公主的这个寓意,我喜欢。”他止了笑,忽而换上严肃的神态:“既然是狐狸,那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公主打算拿什么来交换?” “国师想要什么?”说实话,宫沉翊这个人,的确和狐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那么狡猾,让人看不透心思。 “很简单,本国师想要的,只有一件事。” “国师请说。” “公主的一个承诺。” “我的承诺?”她讶然失笑:“国师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之前便告诉过公主,本国师顺应天命,替天行道,有些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和他的因果,我帮助公主,也是有目的的。” 御九微微一笑,将最后一块糕点吃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我要的,不过是公主的一个承诺,终有一天,这个承诺会派上用场。” 虽然始终无法理解他的用意,但御九思忖片刻后,还是应允道:“好,我答应国师,欠你一个承诺。” 宫沉翊将目光调向空空如也的盘子:“看我这个玄神殿,在公主心中,并非一无是处。” 御九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一盘点心而已,国师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吧。” 宫沉翊站起身,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袍角:“起驾,去丞相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8章 丞相府中的秘密 孤傲清高,除了皇帝以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国师大人,竟突然莅临丞相府,这可把阖府上下的人全给吓坏了。 正喝着花酒,与几个美娇娘玩得不亦乐乎的贺亮节,连忙带着府上小厮,火急火燎地迎接去了。 贺亮节在朝中没有官衔,靠着丞相的权势的地位,整日游手好闲,作威作福,只有皇宫中举行盛大庆典的时候,贺亮节才跟着父亲一同进宫,远远地瞧上几眼国师。 那一身金色的人,站在遥远的高阶之上,与皇帝并肩而立,看上去是那么的高渺神圣,简直和仙人一模一样。 这是贺亮节,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宫沉翊,只觉得他那一声渺然的气质,比隔着遥远的距离去看,还要优雅醉人,恍然间,以为看到了误入凡间的神灵。 “小人贺贺贺……贺亮节,见过国师。”由于过于惊诧和激动,贺亮节连话都不会说了。 宫沉翊垂着眼,冷然地瞧着跪倒在脚下的贺亮节。 早前就听说过,这位贺家小公子有龙阳之好,经常光顾伶人馆,招小倌,想到刚才他看到自己时,那副惊为天人的垂涎模样,宫沉翊便觉得一阵恶心。 “起来吧。” 贺亮节闻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抬头,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先是有些惊骇,但那股惊骇,很快就被深深的痴迷所覆盖。 不够他也知道,国师是什么人?那是比自己父亲还要尊贵强大的存在!他再好色,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国师的身上去。 “不知国师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宫沉翊四下环顾一圈:“太子和你父亲,都在皇上面前,替你向安圣公主提过亲,你也知道,安圣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海皇最疼惜的外孙女,可不能就这样草草指给了你。” “那是那是。”贺亮节连连点头。 “皇上政务繁忙,抽不开身,本国师代皇上,前来相府核察,看看贺小公子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迎娶安圣公主。” 贺亮节心里觉得麻烦,嘴上却连连应着:“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贺亮节一副谄媚阿谀的模样,以及那张明显纵欲过度的脸庞,宫沉翊可以想象得到,御九在应付他时,那种厌恶排斥的心情。 “听说贺小公子至今没有娶妻?”他问。 贺亮节道:“是的,小人现在身边只有一个通房丫头。” “哦。”宫沉翊点着头,绝佳的听力,捕捉到了不远处女子娇媚的笑声:“贺小公子如此优秀,怎会至今都没有成家?” 贺亮节恬不知耻道:“国师有所不知,实乃小人太过专一,只想找一位心仪的姑娘,与她相守一生,无奈世间女子大多世俗,不是看上了我家的钱,就是看上了我家的权,真正肯用心待我之人,世间难寻啊。” 宫沉翊向来沉稳的性子,都在他这番自夸中败下阵来,脸容亦微微有些扭曲:“贺小公子不必气馁,只要诚心以对,你的愿望就不难实现。” “承国师吉言,小的必然不会放弃希望。” 宫沉翊暗暗冷笑一声,“你的心意,本国师会替你向皇上以及安圣公主传达,但愿你真能像你所说那般,重情守义。” “小人对安圣公主的心,天地可鉴,还请国师放心。”贺亮节自夸起来,总是这么顺口。 是真情还是假意,根本无需区分,这个贺家小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宫沉翊即便很少踏出宫门,亦了如指掌。 圣洁的白衣飘荡在空中,他缓缓朝前踏出几步,长及腰下的漆黑青丝,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贺小公子不必招呼了,本国师随意走走,你且自便。” 贺亮节生怕他发现不该发现的事情,连忙赔笑跟上去:“那怎么可以,国师是客,小人身为相府的主人,自然不可怠慢。” 相府的主人?这贺亮节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宫沉翊没有理会他,手持权杖,优哉游哉地在相府宽敞精美的庭院里散步。 一阵阵若有如无的清雅檀香气息,在空气中幽幽飘荡,跟在宫沉翊身后,贺亮节吸了吸鼻子,一副陶醉模样。 蓦地,走在前方的黑白色人影,在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前停下。 这里靠近后院,与下人房紧挨着,不似其他房间的敞亮,这里看上去有些阴森,窗棂里漆黑一片,隐隐有微凉的冷气,从门缝中漏出。 宫沉翊眼眸微眯,朝着那间厢房走去。 “国师,您走错了,这边才是正路。”贺亮节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 宫沉翊不理他,仍是脚步不停地朝前迈步。 “国师大人。”贺亮节急了,拽了拽他宽大的广袖:“那里死过几个人,阴气重,自此之后,父亲就把那里给封了,国师大人还是不要过去了。” 宫沉翊瞥了眼被他拽住的袖口,冷喝一声:“放肆,本国师圣洁之躯,岂是尔等俗人可以触碰的?” 贺亮节像触电般连忙收手:“小、小人疏忽了,还望国师不要在、在意。”他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国师的传言,他的外表虽看上去圣洁慈悲,实际上,他的脾气坏得很,行事的手段,也非常狠辣决绝。 “滚开!”宫沉翊恼了,不再维持之前温和高渺的姿态,冷冷斥了一声。 贺亮节能清楚感觉到宫沉翊身上的寒意,实在不敢在出声阻拦,可那厢房里的景象……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今日本国师,非要进去看看不可。”他冷声命令:“打开这里。” “这……” “我绝不说第二遍。” 没办法,再不愿意,贺亮节也只能找人来,把厢房的门打开。 房门打开后,里面除了一堆陈旧的桌椅,找不到其他异常。 贺亮节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愿不要被宫沉翊找到端倪。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宫沉翊在窗前的某个位置站定,用手中的权杖,在地面上敲了敲。 不出所料,果然下面传出空荡的回音。 目光,从地面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破旧木桌上的一盏茶杯上。 走上前,用权杖轻轻推了堆,地面一阵轰隆,原本实心的地面,竟然多出了一个大口子。 沉冷的目光朝跟在身后的贺亮节瞥去,光线越暗,男人褐色的瞳眸,就越发显得清亮浅幽,这一瞥,吓得贺亮节险些昏过去。 “随本国师一起来。”丢下不容拒绝的一句,宫沉翊率先从洞口前的梯子上下去。 贺亮节惨白着脸孔,紧随其后。 没走几步,宫沉翊就被几个护卫拦住:“什么人?敢私闯相府禁地,不想活了!”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侍卫把手,怪不得御九要来求助于自己。 贺亮节这会儿真要吓晕了,举着手,踉踉跄跄冲过来,大喝道:“此乃国师大人,你们给我老实点,冲撞了国师,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国师?护卫们没有见过宫沉翊,但既然自家主子说是国师,那就一定没错。 侍卫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武器,跪倒在地:“国师息怒。” 宫沉翊不辨喜怒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回国师,是相府的刑房。” “刑房?”他眯了眯眼,朝狭窄通道的对面看去:“里面都关着什么人?” “这……”侍卫为难了。 “都都都……都是些罪大恶极的犯人。”贺亮节急中生智。 “罪大恶极的犯人?”宫沉翊反问:“什么时候,丞相府行起了京都府的职责,这抓捕犯人,不应该是京都府尹的责任吗?” “这这这……”贺亮节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借口来。 “看来,还得本国师亲自查看才行。” “国国国……国师……”贺亮节见那一身高渺之人,朝着通道尽头大步而去,终于忍受不了心中的惊惧,华丽丽的昏厥过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较大的房间,里面没有摆放任何日常起居所要用到的家具,只放着几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关着的,不是家畜也不是宠物,而是一个个手脚被缚,赤身裸体的少年。 “谁是海笙?” 他轻轻问了句,却无人回答。 “你们这里,谁叫海笙?” 又问了第二遍,还是无人应答。 正当他放弃的时候,有人弱弱地说了句:“大人要找的人,可能在隔壁。” 他看向回话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子很瘦,看着他时,眼里闪着希冀和恐惧交织的情绪。 他走向隔壁的房间。 屋子不大,一丈见方,墙角锁着个少年,同样一丝不挂。 比起外面几个笼子里关着的少年,他的情况更要糟糕,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青紫的淤痕,手腕和脚腕上也被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脸上脏兮兮的,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宫沉翊的心,顿时沉了沉。 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然呼吸很微弱,但至少还有一口气。 他将掌心贴在少年的头顶,输了一股真气,一动不动的少年,终于痛苦地掀了掀眼皮。 “你就是海笙?” 看到他,海笙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反而害怕地又朝墙角缩了缩。 宫沉翊叹了口气,虽早就听说过贺亮节的一系列恶行,但并不清楚邪恶到什么程度,直到亲眼看见,才知道他有多么丧心病狂。 御九不信任宫沉翊,却相信他的能力。 当宫沉翊告诉她,已经将海笙救出后,她一点都不惊讶。 “你等等。”正要去见海笙,却被宫沉翊拦下。 “等什么?” 宫沉翊朝安置海笙的房间看了眼:“你知道贺亮节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人真奇怪,莫名其妙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去了一趟丞相府,和贺亮节那混蛋惺惺相惜了?“不知道,总之很讨厌就对了。” 刚走了两步,又被他拦住:“你说的没错,他是很讨厌,但他还有个更讨厌的毛病。”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跟你开玩笑,御九摆出严肃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下意识,朝对面的房间看了眼。 “贺亮节有龙阳之好,你可清楚?” 刚听到这句话时,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现代,同性恋多了去了,她虽不赞同,却也不歧视,任何人都有寻求真爱的权利,没必要大惊小怪。 可转瞬,她就明白了宫沉翊的意思。 猛地睁大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贺亮节抓走海笙,是因为……” 见宫沉翊神色凝重,她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那天姚叔说的对他不利,并不是对他性命不利,而是要侮辱于他。 如果早知道贺亮节是这种人,她就是豁出一切,也要早些把海笙救出来。 “你……做好心理准备。”宫沉翊的一句提醒,让她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推开房门,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海笙瘦小的身躯,无力地躺在榻上。 因为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所以不能给他穿衣服,只在下半身,盖了一件轻薄的软绸。 她走上前,难以置信地盯着海笙身上大大小小,或青或紫的伤口,尤其是手腕脚腕那里,不知是什么造成的伤口,几乎可以见到骨头,伤口里还不停地往外冒着脓血。 宫沉翊在门口道:“我已经差人去请御医了,他身上的伤虽重,好在并不致命,养上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她神色冷沉,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了起来,“是,身上的伤的确不重,好好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但心里的伤口呢?”她不知道海笙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只是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就能知道,这几日,他定然生不如死。 贺亮节。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总之,我必要你付出惨痛代价。 有宫中御医为海笙诊治,再加上从风战天那里拿的名贵药材,没过几日,海笙身上的伤口,就好的差不多了。 可因为受到了太大刺激,他整日都木呆呆的,很少说话,御九给他讲了个笑话,他终于肯展露笑颜,可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蓦地凝固,然后又开始不说话了。 以前那么活泼开朗的少年,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这一切都是拜贺亮节所赐。 从宫沉翊口中得知,被他折辱的人,不止海笙一个,那个刑房里,关押着许多和海笙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又或者已经麻木了,宫沉翊要放了他们,他们却因为害怕,不敢离开。 犯下如此丧尽天良的罪行,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可皇帝得知之后,只是下旨,将贺亮节禁足半月,并勒令他立刻释放那些无辜少年。 多么不公平! 就因为贺亮节是贺丞相的嫡子,就因为贺丞相权势滔天,就因为那些无辜少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就可以随意践踏,肆意羞辱,甚至不需要付丁点代价!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公平的。 就像老虎吃狐狸,狐狸吃兔子,兔子吃草一样。 老虎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它就是秩序,它就是公平,它就是天理。 物竞天择,一直都是这个道理。 但贺亮节终究不是老虎,顶多是只恶心的黄鼠狼,兔子拿他没辙,换一匹狼就可以了。 这日,在家憋屈了半个月的贺亮节重获自由,约了一群狐朋狗友前去水仙街寻乐子,刚走出青楼的大门,就当头一棒,被砸晕过去。 因为醉得厉害,与他一同前来的友人并未察觉到他的落单,各自乘坐马车,扬长而去。 “小姐,你不会又要让我打人吧?”牟莲华看着昏厥过去的贺亮节,虽然她最近没跟人切磋,有些手痒,但单方面殴打一个无还击之力的人,她实在没有兴趣。 御九捏了捏拳头:“不用,今天让你休息一下,我也很久没打人了,手痒!”说罢,抬起脚来,冲着贺亮节的胯下,狠狠踢去。 牟莲华倒抽口冷气,虽然自己不是男人,但看着也觉得疼。 连着踢了几脚,御九又捏紧拳头,朝着他的脸面狠狠砸了几拳,觉得不过瘾,又用鞋底狠狠碾了几下。 “把他衣服给我脱了。”终于打够了,她坐在一旁吩咐道。 牟莲华拧眉;“脱衣服干什么?这种货色应该没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剥光了,挂在妓院门口,就比较有看头了。” 对她的恶趣味实在不敢恭维,但牟莲华还是听命将贺亮节的衣服扒了下来。 “都扒掉,扒干净。”御九不满道。 牟莲华强忍着尴尬,将贺亮节扒成了一只白斩鸡。 御九掏出麻绳递给她,“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把他吊在显眼的位置,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青楼的后半夜很安静,每个人都沉沦在女子馥郁香软的温柔乡中,早晨,当青楼的伙计拆开门板,推开窗户的刹那,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近在眼前。 贺亮节是青楼楚馆的常客,水仙街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为了不惹祸上身,没人敢上前把他放下来。 于是,他就这么倒挂着,被来来往往的人围观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丞相府才派人把他接了回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9章 拍卖 出了这种事,皇帝自然不可能再把御九指给贺亮节,不但不会把御九指给她,全京城家世清白的姑娘,从此以后都与他无缘了。 但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贺亮节不会轻易作罢,而自己,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大概贺亮节也懂得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之后几天,一直都非常安分,没有再来找过御九的麻烦。 可他现在不来找麻烦,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来找麻烦,尤其是风战天马上要离开京都,返回南海,没了风家这个后盾,她就不能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 “小九啊,你真的不跟外公一起去南海?”虽然已经得到了御九的明确答复,但风战天还是不肯死心。 “外公,我想去的时候自然会去,南海虽然远,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认路的。”不想把话说绝,让风战天难过,况且,她也很想去南海看看,乘坐大船,扬帆远航,一定非常爽快。 风战天叹了一声,他是真的很喜欢御九,想把这个外孙女带回南海,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实在不放心,可御九不愿,他也不忍逼她,只好道:“小九,你记住,你是我风战天的外女,你的背后,有整个风家为你撑腰,不管遇到什么委屈,都不要忍着,告诉外公,外公给你出气,别缩手缩脚的,就是皇帝,老子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愧是海皇,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霸气,御九甜甜一笑:“谢谢外公,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南海看你的。” 称霸整个南海的海皇,忽然之间,眼圈泛红,竟抹起了眼泪:“我那闺女,是个命苦的,以为嫁给皇帝,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谁知竟红颜薄命,丢下我这个老头子,早早去了,好在给我留下了一个听话的外孙女,小九,一定记得,要来看望外公。” 本来没什么的,叫他这么一弄,御九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外公,你放心吧,我一直惦着您的。” “这就好,这就好。”得到御九的保证,风战天这才收起伤心的神色,左右看看,悄悄对她道,“小九,有件事,外公想请你帮个忙。” 御九忙道:“有什么事您直说好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风战天有些为难,这是御九第一次在这位海皇脸上,看到这么纠结为难的神色:“这事办起来有些困难,可外公除了找你帮忙以外,实在没有其他人好托付了。” 什么事?说的这么郑重?御九也严肃起来:“既然这样,那外公就更不该和我客气了。”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外公就放心了。”风战天呵呵笑了起来,御九怎么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像是生怕御九会反悔一样,风战天紧接着道:“外公放心不下你,所以就让你岚表姐,在这里陪着你,你也知道,你岚表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南海的好男儿不少,她却一个都看不上,我和你小舅舅都急坏了,再这样下去,你岚表姐就真的一辈子嫁不出去了。小九啊,我知道这事不简单,但如果交给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找个机会,给你岚表姐撮合一下,只要她能嫁出去,我这颗心,才算是真正安定了。” 御九听罢后,嘴角直抽抽。 风战天怎么给她找了个这么一个麻烦,这事岂止是不简单,是非常非常非常不简单!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性,早知道上这事,她刚才就不敢感情用事,答应风战天。 见她拧眉,风战天连忙道:“小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我不要和你客气,对不对?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她算是看出来了,风战天哪里是什么海皇,分明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老混蛋。 “我只能保证尽力,不能保证一定成功。”虽然不得不答应,但有些话要提前说清楚,把风末岚嫁出去,简直比造反当皇帝还要难。 “行行行,尽力就好。”风战天也没指望御九一定能成功。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从贴身的香袋中,取出一个半透明色的黑色盒子:“外公可知道,这可究竟是做什么的?” 风战天看了眼,道:“这是某个海底宝库的钥匙。” 果然和重冥说的一样:“我母妃把这个就给我,就是让我去开宝库的?” “宝库是其次,这个宝盒,本来就是一件举世难求的宝物。” “宝物?我不太明白。” “我对此也不太了解,只听说,这个盒子,可救人一命,哪怕那人已没了心跳和呼吸,也能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御九更懵了:“不是吧?这么神奇,我也没发现它有什么神秘之处。” “这只是个传说,对此,我也不是很明白,总之,你留着就是了,迟早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听风战天这么说,御九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把黑色的锦盒,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还有件事。”御九抬起头,看着风战天,压低声音道:“那次外公和百里倾怀在屋子里,都谈了些什么?” 风战天睨她一眼,没吭声。 一看风战天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猫腻:“外公也无需瞒着我了,他的真实身份,我已经知道了,外公就是因此才接纳他的吧?”她和风战天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尊崇强者的人,就算弱者再无辜,他也不会给予半点同情。 所以,风战天能接受他,绝不会是因为他说了几句好话,感动了风战天。 风战天沉默着,然后用略带崇敬的语调道:“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他是这世上,唯一击败过我的人。”五年前的那一场溃败,始终是风战天心中的遗憾和耻辱,那是他此生,最为狼狈的时刻,一代海皇,险些就要葬身海底喂鲨鱼了。 风战天是个极为骄傲的人,从来不肯承认任何失败,御九可以看得出,他眼里有不甘,也有敬畏,正是这种不甘和敬畏,让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重冥,因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帮他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风战天一走,风末岚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玩乐,整日不见人影。 想到自己毕竟答应风战天,会替他看管风末岚,所以还是有必要约束一下的。 没等她去找风末岚,风末岚倒主动来找她了。 “小九妹妹,我给你带了个人来。”风末岚说着,便将一个带着幕离的姑娘推到她面前。 她没看那姑娘,只小心翼翼盯着风末岚:“那个……岚哥,你是不是……喜欢姑娘?” 风末岚没听懂她的意思,很自然地回道:“是啊,我是挺喜欢姑娘的,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姑娘。” 御九倒吸口冷气,仰头望天:“外公啊,你交代的任务,我是完不成了。”如果风末岚真是个蕾丝,那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把她嫁出去。 风末岚见状,反问:“怎么,难道你喜欢跟臭男人在一起?和他们做朋友,称兄道弟?”风末岚摆摆手:“看你这幅娇滴滴的模样,想来也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不想被风末岚小瞧,御九反驳:“想当初,我身边的兄弟,全都尊称我一声御姐,你懂御姐的意思吗?” 风末岚以为她在跟自己开玩笑:“就你?还御姐?”风末岚捏了捏她干瘦的胳膊:“小九妹妹,你这样的姑娘,天生就该被男人保护,楚楚可怜,弱不禁风,我如果是男人,我一定娶了你。” 御九:“……” 都怪原主长得太萝莉,有时候她照镜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可谁又能知道,在这个萝莉的身体里,实际上住着一个御姐的灵魂。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风末岚一拍脑门,又把那带着幕离的姑娘朝御九推了推:“我今天去了趟春香楼,正巧看到秋裳姑娘被人欺负,就把她救下来了,小九,你看她这么可怜,就帮帮忙吧,你的公主府不是空着吗?那么多房间,多一个人住,应该没什么关系。” 秋裳? 御九无语,风末岚这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啊。 秋裳抬手,将幕离取下,盈然一拜:“秋裳见过公主殿下。” 御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是故意的吧?” 秋裳不解:“什么故意?” “故意被人欺负,让我表姐救下你,然后跟着她来见我。” 秋裳哀凉一笑:“公主认为,我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你和风姑娘?” “是不是在骗我们,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秋裳咬着唇,目光盈盈看着她:“那几个人是来抓我的,如果没有风姑娘出手相助,只怕我的后半辈子,要和我那些族人一起度过了。” “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我和我表姐不同,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御九的狠心,秋裳早就领教过,但她仍是不肯放弃,上前一步,跪倒在御九面前:“如今我除了将希望寄托在公主身上,再无他法,还请公主给我一个机会。” 御九拧眉,怎么着?你被个女人缠上了不成?“你又何必执着呢,你原先的主人已经被流放,现在,你是自由的,去过自由的生活,不好吗?” 秋裳抬头,有些讶然。 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效忠的对象是谁,御九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是怎么猜出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解脱了,不必再执迷不悟。” “不。”秋裳伏下身子:“一天救不出我的族人,我就一天不得安宁,公主一定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要公主答应我,从此以后,我便发誓,只为公主一人效忠。” “我如何相信你?” 秋裳抬起头,郑重道:“拿我族人的性命发誓,我永远不会背叛公主。” 她默默看了秋裳半晌,问道:“救出你的族人,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是,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她长长叹气,实在搞不懂,古时候的人怎么都怎么固执,在现代,人们很难豁出一切,去坚持一件事了。 “你可想好了?想让我帮你救出族人,你就必须绝对忠于我,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我不但不会帮你,还会杀了你。” 秋裳叩首:“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如果公主都不能救出我的族人,那这世上,怕是没人能帮我了。” 她自己都没这个自信,秋裳是哪来的信心?“救人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你耐心点,先在公主府住下,等打探到你族人被关押的具体地点,再从长计议。” 秋裳点头:“好,我都听公主的。” 御九看向风末岚:“那就拜托岚哥,帮我照顾好秋裳姑娘了。” 风末岚毫不犹豫地应承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看来以后我不会寂寞了。” 御九忍啊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拉着风末岚,躲在墙角,小声问:“岚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只喜欢姑娘,不喜欢男人?我说的喜欢,不是单纯的那种喜欢,是……那种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喜欢,比如,你看到男人就觉得讨厌,看到女子就觉得欢喜,想亲吻她们,拥抱她们,甚至……想那啥啥?” 她问得艰难,风末岚也听得艰难,“你不会以为,我有那种嗜好吧?” 御九吞了吞口水:“那你……到底有没有?” “唔……”风末岚端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我的确看到男人就觉得讨厌,看到女子就觉得欢喜,却并无想亲吻她们,拥抱她们的冲动。” 御九眨眨眼,稍微觉得心定了些:“那……你有没有想亲吻,想拥抱的人?” 风末岚古怪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你有想亲吻想拥抱的人吗?” 御九也认真回想了一下,眼前不自禁浮上一张清隽朗然,风华惊世的脸容,还有一副看似孱弱单薄实则宽广有力的胸怀。 “小九,你脸怎么这么红?”风末岚忽然问。 “啊?”她摸摸发烫的耳根:“我有脸红吗?” “当然,跟猴屁股似的。” “……”要不要这么诚实啊! 她揉揉脸颊,将之前那种怪异的感觉从脑海中驱除。 自己不会是看上了重冥的色相,所以才答应留下来的吧?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这么肤浅的人,但说实话,那家伙的颜值实在是太高了,她前世走遍了大大小小无数国家,见识过无数美男,有典雅型的东方帅哥,也有充满野性的西方猛男,还有两种气质糅杂在一起的混血男模,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及得上重冥,他身上那种高傲凛然,华贵清寒,平和淡然中夹杂着杀伐血气的味道,令人毕生难忘。 他可以是柔弱温润的百里倾怀,也可以是傲慢冷酷的赤凉摄政王,之所以他能在两个不同的角色中,游刃有余地切换,那是因为,他的身上,原本就糅合着这两种不同的气质,矛盾而又统一,混乱而又完美。 不知道赤凉那边情势怎样了,以他的能耐,处理几个叛徒,应该不会那么艰难。 长公主与江逸王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但潜意告诉她,江逸王应该还有后手。 但这并不是她能触及的势力范围,重冥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也别当什么摄政王了,给自己当男仆好了,被人叫了十多年的御姐,她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做御姐的滋味呢。 安顿好了秋裳,她突然瞥见一直被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金色明鉴,麒麟阁的人多日前便送来信笺,告知她,他们东家同意接下她的生意,但因为近来各种麻烦事缠身,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拿过那张明鉴,她打算去一趟麒麟阁,将那只海金箱给拍卖掉。 作为宝物的售卖者,她被允许坐在暗处亲自参与整个拍卖过程。 内陆的人,无论多么富有,都从未见过这么完整的海金,故而一开始,箱子的价格,就被抬得很高,直接叫价五十万两。 没一会儿,就翻了十倍,到了五百万两。 “我出一千万两。”一个声音响起,五百万两的海金箱,瞬间被抬到了一千万两。 饶是再沉稳冷静,听到这个数字,御九也激动的有些手脚发颤。 “一千万两。”拍卖人举起手里的小锤子,轻轻敲击了一下,接着又喊了一声,“一千万两,还有人要加价吗?” 当拍卖人手中的锤子,即将第三次落下时,偌大的拍卖会场,响起一个女子清泠的声音:“我没有这么多的钱,但我这里有件了不起的宝贝,也可算得上是千金难求了,我想以这件宝贝,来交换这只海金箱,不知箱子的主人,可愿意与我交换?” 以物换物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故而众人并不觉得多有稀奇,关键要看她拿出的这件宝贝,够不够价值,来交换那只海金箱。 如果价值够了,那么拍卖人,会询问售卖人,是否愿意交换,如果售卖人愿意,那么交易便算是达成,若不愿意,拍卖继续进行。 当女子口中的宝贝,被呈上来之后,整个会场的人,都沸腾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0章 宴席背后的圈套 “地狱秽牙?” 有人惊呼出声,连拍卖人的脸色都骤然变了,骇然地看着被摆放到眼前的物件。 御九对地狱秽牙有印象,曾经在明榭书楼的典籍中看到过,依稀记得,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暗器,说暗器,倒不如说是武器。 典籍上记载,这种暗器的威力非常巨大,几乎可对阵千军万马,一旦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百年之间,地狱秽牙一共出现过三次,影响最大的一次,发动之人,直接将三万大军屠杀殆尽。 故而,此物有“地狱秽牙”之称,好似地狱深处择人而噬的兽,锋利的牙齿,将所有人都吞噬其中。 此时,众人看到传说中威力巨大的暗器,恐惧完全代替了好奇,负责拍卖的人,连手里的小锤子都要拿不稳,身子晃了晃,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 昏昏欲睡的御九却眼神一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千万两和地狱秽牙哪个更值钱? 不用说,当然是银子更吸引人,但地狱秽牙却是无价之宝,就算有五千两黄金,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她知道,拿地狱秽牙与自己交换之人,身份绝不普通,更有可能,这是一个陷阱,引诱自己跳进去的陷阱。 但地狱秽牙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她叫来麒麟阁的人,告诉对方,自己同意这笔交易。 最终,她拿着这件只有巴掌大小的暗器离开了麒麟阁。 用一只价值千万的海金箱,换取一枚用来杀人的暗器,看上去似乎是御九亏了,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但没亏,反而赚了。 海金箱再珍贵,毕竟只是个死物,除了好看一些,稀有一些,没什么大用处,但地狱秽牙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天下间绝对不超过三个,拥有这样威力巨大的暗器,就相当于手握三万大军,怎么算,自己都占了天大的便宜。 “九公主。”前脚刚离开麒麟阁,后脚就有人跟了上来。 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缓缓转过身,神色平静地看向对面戴着兜帽的女子:“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女子上前几步,在离她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公主,别来无恙。” 兜帽掀开,她先是一惊,随意了然一笑:“冷小姐可真是阴魂不散,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别冷小姐冷小姐的叫,听着怪生疏的,既然我们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就不算生人,你叫我冷婳即可。”女子笑得柔婉而妖异。 御九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海金箱上:“哦,原来用地狱秽牙和我交换的人,是你。” “这个见面礼,九公主觉得如何?” 她没有回答,只冷声问:“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冷婳掩唇一笑:“偃阁虽然以偃术著称,但打听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冷小姐刻意来见我,有何目的?”如果说与自己交换海金箱只是巧合,那么,她一路跟随自己来到这条荒芜小巷,可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冷婳撇撇嘴,不满道,“都说了别叫我冷小姐,叫我冷婳,或者婳儿都可以。” 御九抽了抽嘴角,婳儿?她好意思听,她还不好意思叫呢。 “冷婳姑娘,我想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你若再来纠缠我,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哎呀,真是狠心呢。”冷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我可是好心来帮你的。” “我没什么需要你帮的。” “如果不需要,你为什么答应与我交换宝物?”她指指御九,又指指自己手中的海金箱。 “我只是对这种暗器比价好奇而已。” 话落,冷婳原本娇媚的脸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九公主可千万不能好奇,地狱秽牙的威力,是你永远都想象不到的,一个不小心,纪邺这个国家,说不定就没有了。” “多谢冷婳姑娘的关心,我自有分寸。”嘴上虽然说着好奇,但她不会真的因为好奇就发动地狱秽牙。 “九公主似乎并不信任我。” 废话!上次把自己关在幻境里的人是谁?她的记忆不会差到这个地步,转眼就忘了伤害过自己的人。 “冷婳姑娘,明人不做暗事,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不妨直说。”御九懒得再跟冷婳打哈哈。 “九公主想多了,我哪有那么多的目的。”冷婳一脸诚挚:“我无非,只是想和公主做个朋友而已。” 御九嗤道:“你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人会信?” “为什么不信?”冷婳反问:“我从小和哥哥一起长大,父亲对我们的看管很严,总是不让我们离开偃阁,我每天看到的,都是那些冷冰冰的机关,我渴望与同龄人一起玩耍,渴望像他们一向无拘无束,可那只是个奢望。我很孤独,很寂寞,我没有一天不在幻想,能拥有一个要好的朋友陪伴我,现在,我终于自由了,不需要再受到父亲的束缚,也不需要再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幻想,我觉得与公主极为投缘,想和你做一对好姐妹,这种心情,公主能理解吗?” 冷婳这个人,十句里面有九句都不能相信,但她刚才在诉说自己儿时的孤寂时,眼底狂涌而上的悲哀与寂寥,却不像是装的。 也许,她真的只是想与自己做个朋友,只不过,她这样的朋友,御九可不敢交。 “这个世界何其大,冷婳姑娘不一定非要与我成为朋友,也许,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在等着姑娘。” “我说了,我喜欢你。”冷婳很执拗。 御九头疼:“可我不喜欢你。”转身,便欲转身。 “那你喜欢贺亮节吗?”冷婳忽然问。 她不禁失笑:“贺亮节?冷婳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喜欢那种卑鄙无耻的人渣?” “那百里卓熙呢?”冷婳朝前迈了一步。 “你知道的不少。” “你管我知道多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欢他们吗?”冷婳又迈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只有一只手掌的宽度。 “自然是不喜欢的。”她没必要说谎。 冷婳一笑,道:“我可以帮你摆脱他们,甚至……灭了贺家。” 她几乎把脸贴在御九的脸颊上,御九很是别扭,往后退了一小步:“贺家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你解决不了。”冷婳斩钉截铁:“丞相的势力触角,从纪邺,一直延伸到大漓和赤凉,就算有风家做你的后盾,你也对付不了他。” 不可否认,她的话,吸引了御九的主意,原打算转身离开,却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冷婳神色一喜,在她耳边神秘道,“我的法子多了,只要你相信我,贺家的人,我便一个不留地帮你除掉。” 短暂的思忖后,御九冲动之下,答应了冷婳:“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冷婳后退一步,娇俏一笑,对她行了一礼:“我果然没有看错,公主的确是个聪明人,你一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不会后悔吗?她现在就有一点后悔了。 这个冷婳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挑得自己心动,而且她的身上,有种普通女子没有的邪魅,但凡经过她嘴里说出的话,似乎都带着令人无法怀疑的力量,妖媚之中,带着一丝刚毅。 真是个奇怪的人。 就在御九和冷婳达成协议的第二日,太子破天荒地邀请了众位公主在皇上赐给他的别院设宴小聚。 时值秋高气爽,天清气朗。 位于城郊的这处灵山别院,听说是前朝太女的所居之地,别院占地面积广阔,风景绝佳,一到秋天,满院皆是黄白各色的菊花,沁人心脾。 别院后方还有一座温泉,冬天时,迷雾缭绕,颇有仙境之感。 虽然风景优美,但御九却没忘记,邀请自己前来的人是太子,自打她遇见太子开始,就没有碰见过一次好事,她才会相信,太子邀请自己前来,真的只是为了小聚一番,欣赏风景,品尝香茗。 其他几位公主倒是非常兴奋,毕竟这个青山别院,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况且太子邀请她们,也是给她们面子,已经嫁为人妇的倒也罢了,还未嫁人的,正好可以借此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地位越高,今后,就越能嫁给好夫家。 “太子哥哥,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既然是菊花盛开的季节,自然少不了赏菊的环节。 十二公主御芷婕在一朵金灿灿,硕大如圆盘的菊花前停下,赞叹着。 太子走过来一瞧,温声回道:“这花叫做帝女魁首,是菊花中的臻品,很是难得。” “帝女?”御芷婕看着那花,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忽而摆出厌恶的神态:“这名字不好,什么帝女啊,应该叫帝子才对。” 太子哈哈一笑:“只是个名字而已,况且本宫以为,这名字,只是用来形容此花如帝女般优雅高贵,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余几名公主齐齐附和,“是啊是啊,只是个名字,论起高贵来,除了咱们父皇,有谁能比得过太子殿下。”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写满了被奉承后的得意与满足。 御九无精打采地跟在众人身后,这些五彩缤纷,形态各异的菊花是美,可人不美,气氛不美,再美的景色,也会黯然失色。 “咦,这是什么花,也好漂亮。”今日的御芷婕,情绪有些过于高涨,看到什么都要问一问。 今日的太子,脾气也是相当的好,不管她问什么,都会耐心回答:“这叫百鸟朝凤,和嫡女魁首一样,都是十分珍贵的品种。” “这个呢?” “这是赤金牡丹,比起帝女魁首来要差一些。” 逛了一圈园子,大家都有些累了,跟随太子一同来到水榭旁,这里早已准备好了游船。 灵山别院的规模,不比皇宫小多少,尤其是这座灵湖,比皇宫的太液池大了整整十倍,远远望去,几乎看不到边。 诸人一起登上用来游览的画舫,立时有婢女端上香茗。 太子端着手中茶盏道:“这里面用来冲泡之物,便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菊花,小十二,你不是很好奇,菊花用来泡茶是什么滋味吗?你那盏,用的正是嫡女魁首,你尝尝味道如何。” 御芷婕算起茶盏,轻抿一口,蹙了蹙眉尖:“有点苦。” “你再尝一口。” 依太子所言,御芷婕又饮了一大口。 “如何?” 蹙起的眉尖缓缓舒展开:“有一丝丝甜。”喝了一口不够,她又低首喝了一口。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效仿,端起茶盏,轻抿杯中茶水。 御九对此没什么兴趣,不过她的确有些口渴,于是也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几口。 味道沁香,带着一丝淡淡的微苦,并不难喝,反而越喝越有味道。 “小九。”太子原本正和几位公主在闲聊,突然把注意力放在了御九身上:“贺小公子的事情,本宫着实替你遗憾,他那个人,本宫再了解不过了,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等风流浪荡之事的,一定是有人嫉妒,刻意陷害,你放心,这件事本宫定然替你查清楚,不会白白让你错失了这桩好姻缘。” 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贺亮节是什么样的人,太子能不知道? 他府上的几个胡姬,还是太子送的呢。 再好的演技,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站起身,囫囵地行了一礼,便重新坐下。 到底,她精妙的演技,还是败在了太子的厚脸皮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呀,这船怎么漏水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恐地站起身,看向自己脚下。 果然,有水流开始从船角的某个方向,一点点渗出。 太子连忙拿出上位者的沉稳有度,指挥道:“都别慌,岸边有本宫的侍卫,只要放出讯号,他们就会划小船来接我们。” 听太子这么说,大家的心才稍微安定一些。 果然,没多久,便有几艘小船来接应众人。 此时,画舫内的水,已经淹到的众人的脚踝。 公主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小船上挤,平日里优雅端庄的做派全都不要了,这幅场景要是被人瞧见,怕是会让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想象全部幻灭。 御九懒得跟这些人抢,太子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便是算准了这艘画舫不会沉,既然他都不急,那自己急个屁啊。 御九是最后登上小船的,因为前面争着逃命的人太多,到她这艘,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乘坐。 这样也好,一个人逍遥自在,安静悠闲,不用听那群女人叽叽喳喳,比麻雀还要吵的尖叫声。 刚在船舷边的座位处坐下,就见一个贼头贼脑的人,从船尾钻了出来。 “贺亮节?”她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贺亮节一脸狞笑地朝她走来:“公主可真是害惨我了,因为前几天那事,父亲差点请家法打死我呢。” 御九不甚在意地笑笑:“你这种人,打死也好,可惜,贺丞相太过溺爱你,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主倒是长了一张伶牙俐嘴,就是不知一会儿,还能不能这么精神。”说着,猛地朝御九扑来。 与御九所乘船坞相隔不远的一艘船上,御芷婕看着在日光反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八皇姐,我怎么没有看到七皇姐?” 八公主尚且心有余悸,随口道:“也许在前面那艘船上吧。” “那艘船里,是不是坐着御九?”她看向自己这艘船后,唯一的一艘船。 “大概是吧。” 御芷婕看着那艘船,总有一种怪异感,忽的,她拉住一旁的八公主:“八皇姐,你看,那船怎么晃得如此厉害。” 八公主和她一同朝身后的船坞看去,发现那船晃得有些厉害,平静的湖面,都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也不知道,别管它了,反正沉不了。”八公主收回目光,心口依旧跳得厉害,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 片刻后,众人全都平安上了岸。 唯独缺了两个人。 一个是御九,一个是七公主。 太子浓眉一拧,奇怪地看向最后一艘姗姗来迟的船坞。 “咦?大家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本该在最后那艘船上的御九,却突然从众人身后出现。 太子看到他,难掩眸中愕然:“小九,你怎么会在这里?” 御九不明所以:“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 你应该在还未靠岸的那艘船里! 当然,这话太子没有说出口,他上下打量御九一番,然后猛地将视线调向湖泊中的船坞。 怎么可能? 御九明明已经中了媚药,而且她是最后一个上船的,怎么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她不在船上,那船上的人是谁? 原本和贺亮节商议好,派出熟识水性的人在画舫下提前埋伏,凿漏船底,做出即将沉船的假象,再让侍卫前来救援,贺亮节则躲在其中一只船内,自己负责把御九和其他人隔开,等上了船,就由他为所欲为,将生米煮成熟饭,御九不想嫁,也只能嫁了。 船坞终于靠岸,五公主是个热心肠的,准确说,是个好凑热闹的,她上前一步,跨过船头,将船坞的帘子一把掀开:“七妹妹,你怎么落到最后了,快上来,大家都等……” 看到船坞内的景象,五公主的话,戛然而止。 诸人身后,御九笑得春风得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1章 恶趣味 船坞内的景象,不堪入目,几个年龄较小的公主,出于好奇,也想上前查看,被三公主给拦住了:“别去,免得污了眼睛。” 她越是这么说,几位公主越是好奇,探着脑袋,一个劲地朝前瞅着,却什么也都瞅不到。 太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怒道:“简直荒唐,荒唐!”他一边喊着,一边命令:“把船上的两个人给本宫带出来!” 下人们听命上船,想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谁知俩人就跟缠藤树似的,怎么都扯不开。 太子额角突突狂跳,又恼又急,“算了算了,别管他们了!” 他现在脑子一团混乱,明明在船上的人应该是御九,怎么变成小七了? 御九假装好奇,往船坞的方向凑:“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早就猜到船上的景象不会好看,但没想到会这么污,她连连后退几步,摆出适时而又恰到好处的惊恐:“七姐姐怎么……怎么会跟贺小公子在一起,他们……他们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这话一出口,几个没有看到船内情景的公主们,也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散了都散了,别看热闹了,这事非同小可,本宫现在就要进宫一趟。”太子不耐烦的挥手,这事出在了他的地盘上,只能由他亲自出面,将这事摆平。 原本的计划,也是当众人看到贺亮节和御九在行不轨之事后,他进宫面见皇帝,将此事说明,这下,不过是换了人选而已。 三公主毕竟老成,对太子道:“我与你一同进宫。” 太子这会儿心烦气躁,没空考虑,点点头便应了。 众人散去,小船依旧停靠在岸边,无人去管那一对纠缠不休的男女。 走得远了,那船身还在不停晃荡,令人浮想联翩。 冷婳给的暗器就是不同凡响,与一般的媚药不同,可以令人产生幻觉,而体内却探查不到任何媚药的痕迹。 她不知道七公主把贺亮节当成了谁,总之妄想陷害她的人,最终都要自食恶果。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就是七公主提出来的,为了讨好太子,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这下好了,她跟贺亮节都是阴险卑鄙的小人,般配的不得了,自己也算是功德一件。 “国师大人……”隐隐约约,她听到船坞中传出女子娇媚的呢喃声,愣了一下,不是因为那句国师大人,而是惊讶自己的听力竟然这么好,离得如此远,都能听到船内的动静。 这也替她解了之前的疑惑,原来七公主喜欢的,竟然是国师宫沉翊,幻觉里面的人,也是宫沉翊。 七公主实际上是嫁过人的,但是嫁去没几天,她的夫君就在一次赛马比赛中,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了。 纪邺的律法有这么一条,若夫妻当中的其中一人,在成婚后七日内暴毙,婚事便自动作废。 七公子自此,便恢复了自由身。 她原先那个倒霉相公的死,究竟是天意还是认为,恐怕只有七公主自己知道了。 宫沉翊那家伙一定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七公主意淫的对象,甚至和贺亮节一起颠鸾倒凤,心里想的都是他。 改日一定要把这事告诉他,膈应答应他。 这件事传到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怒,当即便下旨,将贺亮节打入天牢,等候审讯。 可没关几天,皇帝就又被贺亮节给放出来了。 这是御九早就想到的,就算贺亮节糟蹋了七公主又如何?丞相势大,在朝中颇有威望,贺亮节是他最宝贝的小儿子,为了救他,他贺老头不惜动用整个朝堂的势力,皇帝也知道,自己还有用得上丞相的地方,自然不敢得罪他,只是稍加惩戒,象征性地打了几板子,就放了出来。 可怜七公主,被糟蹋了身子,最后还落个不知廉耻的名声。 不过这怪谁呢?这个主意是她出的,活该她自己承受。 御九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并没有多气愤,虽然这个阴谋是为了自己而设,但最终的受害者又不是自己,她没什么好打抱不平的,就是贺亮节被放出来后,不知还会耍什么卑劣手段,自己能防一次,防两次,谁知能不能防第三次第四次。 这日,她正带着海笙在院子里散步,这这段时日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已经会和她一起聊天玩闹了。 “改天我给你编几个小笼子,你把抓到的蛐蛐都放到笼子里,挂在你床头,天天听它们叫唤。”御九看着正趴在地上逮蛐蛐的海笙,笑道。 海笙吐吐舌头:“才不要,吵死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吵?”御九也跟着蹲下:“那只个头大,抓那个!” 海笙顺着她所指看去,果然看到一只个头较大,脑袋是绿色的蛐蛐,“哎呀,哪个是油葫芦,很厉害的!”他往前一扑,结果却扑了个空,蛐蛐跳起来,踩着他的脑门,一溜烟就没影了。 正要爬起来,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鞋子。 是双烟白软缎绣雪梅长靴,男子样式,上面的梅花栩栩如生。 海笙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妖媚的女子脸孔,如漆黑夜色酝酿下的妖精。 御九也看到了对方,站起身,将海笙从地上扶起:“冷婳姑娘,我这院子,好像是有门的。” 冷婳指指墙头:“我就是不喜欢走门。” “你可知道,你这番举动,可算得上是私闯民宅?” “公主要报官吗?”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御九看了眼海笙,温声道:“笙儿,我和这位姐姐有事情要谈,你先自己回房好不好?” 海笙很听话地点头:“好,我不打扰姐姐。” 御九夸赞道:“真乖。” “这小子不错,长得又秀气又水灵。”望着海笙离开的方向,冷婳嫣然一笑。 御九神色沉冷,“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敢伤他一根毫毛,我绝不放过你。” 冷婳摇摇头,幽然一笑:“你放心,我对他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人,是你。” 初秋的天气不算冷,她却觉得一股冷意,从脊背窜了上来:“你最好也别打我的主意,我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利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冷婳叹了一声,脸上现出受伤的表情:“我都说了,我只想和你作对好姐妹,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在利用你?” 御九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鬼话连篇,她都懒得反驳。 “说吧,你今天来的目的。” 冷婳将手中的一个木盒捧起,“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目光从那个不起眼的樟木盒子掠过:“给我送礼?难道又是地狱秽牙?” 冷婳娇笑一声:“怎么可能,放眼整个三州大陆,仅有的地狱秽牙,一共不会超过三枚,我从哪再去弄一个来呢?” “那你指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冷婳突然笑得有些诡异,朝她靠近一些,纤纤十指,搭在了盒盖上:“我知道,你一定对于皇帝将贺亮节放出一事,很不甘心,不过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有一样东西,他没有来得及带走,不对,是没有办法一起带走。” 听冷婳这么说,御九总有种古怪的感觉,“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冷婳示意她打开盒子:“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她强忍着怪异感,抬手打开了盒盖,在看到里面的物事时,蓦地睁大眼。 啪的一声,她将盒盖合上。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荒唐、可笑、解气、无奈、惊吓…… “怎么样?你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冷婳娇声问。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冷婳,简直就是个变态,她竟然把贺亮节给阉了,然后把那玩意放在盒子里,当做礼物送给自己,太恶趣味了。 “是吗?可我觉得,你高兴得很。”冷婳掀开盒盖,自顾自欣赏了一会儿:“就是小了点,不耐看。” 御九嘴角狂抽,为什么最近她总是会碰见一些变态啊!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丢去喂狗了。”这脸转变的真快啊,刚才不是还津津有味的欣赏吗?这会儿怎么就要无情地将之丢去喂狗了? 说实话,那玩意给狗,狗都嫌弃。 “等等。”见冷婳转身,似乎真的打算拿去喂狗,御九连忙叫出声。 冷婳惊喜回头:“怎么?你改主意了,决定收下我的礼物。” 御九颤着嘴角道:“我虽然不喜欢你的礼物,但想来,贺老头应该会喜欢得紧。” 冷婳长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没看出来,你这么坏。” 她抖了抖,实在受不了冷婳这娇嗲的口气:“行了,这东西你放下吧。” 冷婳把木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抿着唇看她:“你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吗?” 这人还想要感谢?活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多谢了。” 冷婳很不满意:“也太敷衍了。” “那你想怎样?”一边问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冷婳见了,不屑冷嗤:“我才不要那种俗物呢。” “那你想要什么?”御九舒了口气,把银票塞回去。 “你亲我一下。”冷婳扬起半边脸。 拿着银票的手一抖,刚好一阵风过,银票如雪花般飞散开去。 冷婳咬了咬手指,痴痴地笑:“瞧你那模样,真好笑,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下回见到我哥哥冷白,一定要离他远点,别看他外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他是个非常非常邪恶的大坏蛋。”说着,身形一飘,消失在了院落中。 御九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弯身将飞得到处都是的银票一张张捡起。 海笙扒在门框上,伸出个小脑袋:“姐姐,刚才那人是谁?她有没有伤害你?” 她走到海笙身边,安抚道:“没事,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就是……这里不太好使。”她指了指脑袋。 海笙看向石桌上的木盒:“姐姐,那是什么?” “哦,那个啊,是能为你报仇的东西?” “为我报仇?”海笙不解。、 “对,为你报仇。”御九看着海笙,绽出一抹温柔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凉,“为你,也为你父亲。” 经过这些时间,海笙报仇的欲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他仰首看着御九,忽的往前一扑,抱住御九的腰:“姐姐,报不报仇都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 唉,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懂事地让人心疼。 “没关系的,海笙,这一次不光是为你,也是为我,你且等着吧,我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 天未亮,皇帝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内侍禀报,说是丞相有要是求见,他不耐烦,让人去把他打发了,可丞相却说,皇上不见他的话,他就一头撞死在昭明殿前。 皇帝没办法,只好打着哈欠,盯着黑眼圈去见丞相。 丞相一见到皇帝,就扑通跪在地上,哭诉道:“求皇上给老臣做主啊!” 皇帝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丞相有话起来再说。” “不,皇上如果不答应老臣,老臣就长跪不起! 皇帝头疼,虽然很不耐烦,但对方毕竟是丞相,他也不好说重话:”发生什么事了?丞相慢慢道来。“ 慢慢道来?他哪里能慢的了! ”皇上啊,老臣就阿节这一个嫡子,安圣公主这么做,可是要了老臣的命啊!“ 皇帝纳闷,御九做了什么,竟然丞相伤心到这个地步? ”小九怎么了?“ 贺丞相激动道:”她……她对我儿……做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举高双手,将一只木盒高高举起。 皇帝命内侍将木盒呈上,打开的一瞬间,皇帝也愣住了:”这……这……“ 贺丞相嚎啕大哭:”安圣公主,这是要让贺家绝后啊!“ 虽然这么做的确过分了些,但说到绝后,倒也不至于,丞相又不知贺亮节这一个儿子。 正为难时,侍人禀报:”皇上,国师大人求见。 皇帝像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道:“快传快传。” 宫沉翊走进大殿,对着上首的皇帝,躬了躬身子。 说起来,放眼整个纪邺,也只有宫沉翊有见天子而不跪的资格。 “国师,你来的正好。”皇帝急得从座椅上站起来,让侍人把木盒里的物件展示给宫沉翊看:“你说,小九伤了贺家小公子一事,要怎么处置?” 宫沉翊看到木盒的东西,眉睫狠狠跳了一下,说实话,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事会是御九做的;“皇上,此事着实蹊跷,臣也不敢妄言。” “蹊跷,哪里蹊跷?” 宫沉翊连忙移开视线,不再朝那木盒看一眼:“九公主是个弱女子,就算对贺小公子再有偏见,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对贺小公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丞相一听急了:“怎么不可能!你是没见过她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怪物,肯定是她让那怪物做的!” “话虽如此,但据我所知,贺小公子应该今天才正式释放,怎么皇上的圣旨写的是今日,但贺小公子昨天就已回到了丞相府?” 一句话,把贺丞相堵得哑口无言。 “那……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丞相爱子心切。”宫沉翊替他说了:“丞相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我也能体谅您的心情,只是,您那丞相府,守卫森严,滴水不漏,这九公主身边的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这……这有什么奇怪的,定是那人武艺高强,我手下的家仆,都不是其对手。” 丞相刻意强调是家仆,可谁不知道,他府上的卫兵,大多都出自于皇城禁军,皇帝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一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介入。 “皇上,臣以为,任何事情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不如召九公主入宫,两厢对峙,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部问清楚。”宫沉翊提议。 皇帝非常赞同:“国师说的有道理啊。” 于是,同样顶着两只黑眼圈的御九,迷迷糊糊地进了宫。 “小九,丞相指证你所犯之罪,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御九,冷声问。 御九无辜道:“父皇,儿臣什么都没做。” 丞相大怒:“九公主,这只木盒,分明是你派人送来的,你还要装傻吗?” 御九看着那木盒,眼中满是迷茫:“什么木盒?” 丞相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九公主,我儿到底如何得罪你了,你要下这么重的手!你这是想要老臣的命啊!” 御九也跟着激动起来:“丞相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不放呢?我又不是故意看到你和大长姑姑秘密私会的,再说了,我已经承诺过,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丞相的脸色突然由红变青:“你你你……你血口喷人!”说着,向上首的皇帝叩首:“皇上,九公主刚才的话,都是在污蔑老臣,老臣从来都没有和长公主秘密私会过,望皇上明鉴。” 皇帝有个非常严重的毛病,就是多疑。 御九知道,自己此话一出,不管皇帝相不相信,都会心生怀疑,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推波助澜一下…… “皇上。”推波助澜的人来了。 宫沉翊在一旁拱手:“此事争来争去,也不会争出个结果来,还是派人去丞相府严查比较好,” 此事,什么事? 宫沉翊没有明说,究竟是御九残害贺亮节一事,还是丞相与长公主密会一事。 不过皇帝心里有数,也明白宫沉翊的意思,两件事都要查,但最主要的,还是查证丞相究竟有无和长公主有过私下会面。 东方的地平线,刚露出红日的一角,一队黑甲卫兵,就浩浩荡荡,冲进了丞相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2章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九月初三,是贺家满门抄斩的日子。 几日前,皇帝派出的御林甲卫,在丞相府的书房内,搜出了丞相与大长公主秘密联络的书信。 皇帝大怒,当即下令,将丞相押入死牢。 此事震动了整个朝野,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全都在议论这件事。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丞相在朝中还是颇为威望和势力的,许多人上折为丞相求情,可丞相犯得是谋逆之罪,就算求情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不在乎,只有这一点,他万万忍不得。 丞相已经触了皇帝的逆鳞,在大理寺和刑部的共同裁决下,判处贺家满门抄斩。 行刑当日,刑场上挤满了前来观刑的百姓。 对于贺家的覆灭,并没有人为其感到遗憾,反而纷纷称好。 在丞相羽翼的维护下,那些个贺家子弟,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百姓们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承受。 如今老天总算开眼,给了贺家应有的惩罚。 “杀死他们,杀死这群丧尽天良的混蛋!” “呸!你们贺家也有今天!” “我的儿啊!害死你的人,终于得到报应了!” 百姓们或激动或气愤或悲伤,各种烂菜叶臭鸡蛋满天乱飞,啪的一声,一颗石子扔在贺亮节的脸上,顿时头破血流。 这时,监斩官站起身,将一枚写着斩的令牌丢了出去,高喝道:“时辰到,行刑——” 贺丞相跪在地上,一双布满褶皱的老脸,写满了绝望。 贺亮节双手被缚,疯了一般挣扎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可刽子手哪里管他想不想死,高举起手中的铡刀,猛地挥下。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一颗人头咕噜噜落在行刑台上,一直滚到了人群面前。 围观群众的情绪越发高昂,看着那颗尤带着惊恐的头颅,大声欢呼着,“杀得好,杀得好!” 御九和海笙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看着刑台上一颗颗的人头落下,她对身边的少年轻声道:“笙儿,看清楚了,害死你父亲的人,折磨伤害你的人,都已经死了。” 海笙一瞬不瞬盯着刑台,不知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烈了,他竟然觉得眼眶一阵酸涩,忍不住流下泪来。 御九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弯身替他擦净眼泪:“你的仇已经报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海笙用力点头:“我知道,谢谢姐姐。” 将帕子揣回去,刚直起身子,就听有人激动道:“快看,是国师大人来了!” 她顺着众人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宫沉翊那顶宽敞舒适又骚包的马车,正缓缓朝刑台的方向驶来。 一身黑白的宫沉从马车上步下,在侍人的簇拥下,走上刚行完刑的高台,丝毫不介意自己纤尘不染的袍子,沾染上脏污的鲜血。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作恶多端的贺氏一族,终于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正午的日光照耀在一身渺然之气的男子身上,让那修长的身影,显得越发挺拔神圣,众人都是一副膜拜的姿态在仰视她,只有御九,眯了眯眼,琉璃色的眼底,写满了轻嘲。 “对于大家所受的苦难,所有的不公,皇上一直都看在眼里,无奈贺家势大,就算是皇上,也有心无力,可即便如此,皇上也没有因此,就放弃了为自己的人民寻求公理。终于,皇上找到机会,也有了可以与丞相抗衡的力量,这一切,都要多亏了安圣公主,因为有风家的从旁协助,才能将无恶不作、狂妄自大的贺家一举铲除,还大家一个清平盛世!虽然贺家已经倒了,恶人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但一想到百姓们多年来遭受的欺压与苦难,皇上倍感自责。本国师顺应天命,辅佐真龙,多年来,皇上固然有错,但他却是个爱民如子,勤政廉明的好君王,今日,贺家之死,就是个非常好的证明,本国师愿代皇上向大家保证,今后若再有如此横行霸世的贪官污吏出现,贺家,便是他们的下场!” 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无疑,宫沉翊又一次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神圣高洁的存在。 从古至今,身在高位的人,都喜欢玩弄权术。 这个主意,不知是皇帝想到的,还是宫沉翊特意提出的,总之,皇帝不但如愿以偿地除掉了贺家,还在百姓心目中,树立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明君形象。 贺家颠覆的背后,出发点明明是自私的,却偏偏被渲染得如此大公无私,百姓们就是太善良了,这才轻易相信了朝廷的所有谎言。 这种歌功颂德的场面她懒得看,正要带海笙厉害,他却咦了一声,指着台上的宫沉翊道:“小姐姐,我认识他。” “你认识谁?”御九以为他说的,是站在宫沉翊身边的某个侍卫。 但他却道:“那个穿着黑白相间袍子的人。” 宫沉翊吗?海笙怎么会认识他?“笙儿,你记错了吧,那人可不是谁想认识都能认识的。” 海笙鼓起腮帮子:“我就是认识,我没有说谎。”那天在贺家的刑房时,他就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但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这些,加上伤的比较重,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故而没有认出来。可现在,青天白日,那张脸的轮廓如此明显,他又怎会记错? 看海笙这笃定的架势,似乎不信都不行了,“你说的那人,可是纪邺的国师,你真的见过他,在哪里见的?” 海笙道:“他就是那个给我银子,还带我去看病买药的大哥哥。” “什么?”御九愕然。 海笙又仔仔细细看了眼宫沉翊,点头:“没错,就是他。” 御九眸光微闪,想了想,又问:“将我住处告诉你的人,是不是也是他?” 说起那事,海笙有些愧疚:“姐姐,那时候我是真不知道……” “没关系。”她微笑着打断他:“我不怪你,毕竟,你也是被人利用的,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他把我的住处,告诉了你。” 海笙垂着脑袋,点了点:“是……是这个大哥哥告诉我的。” 御九深吸口气,维持脸上微笑不变,但眼底的光泽,却冷了下来。 宫沉翊。 早就知道此人心思诡谲,不宜深交,却还是钻进了他步下的圈套里。 利用海笙,把自己牵扯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朝堂战争中,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圣洁高渺,可实际上,却阴险得令人可怕,他就像潜藏在暗处的虚无黑影,看不清,摸不透,也抓不到。 看来以后,对这个人要更加小心才是。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贺家的事情,已经渐渐被人们所遗忘,只有经过那座破败的丞相府时,才能忆起半个月前的那场腥风血雨。 贺丞相与大长公主勾结一事,是重冥告诉她的,但她没有想到,贺老头竟然也与赤凉有所勾结,从书房搜出的那些书信当中,有不少,都是与赤凉摄政王之间的密谈,原来这老头做着两手打算,长公主若是失了势,他就投靠重冥,若是江逸王得逞,他就站在长公主这一边,这墙头草当的真不错,也难怪皇帝大会发雷霆,下旨将贺家满门抄斩了。 可惜他还做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美梦,一转眼,就身首异处,魂归九天了。 贺家的事情刚结束,朝廷又收到了另一个消息。 而这个消息,让整个朝廷都沸腾了,不,不仅仅是整个朝廷,是整个京都都沸腾了。 赤凉摄政王竟然要亲自出使纪邺,不但如此,还声称要迎娶纪邺的一位公主,做他的摄政王妃。 这几日,京都的大街小巷,包括皇宫的犄角旮旯,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皇帝还特意把几个适龄公主召到面前,将这个消息,郑重告诉她们。 御九现在是自由身,也是适龄公主当中的其中一员。 不过其他几个公主,自然是看不起她的,就算皇帝最近对她偏爱有加,又有风家做靠山,但她毕竟嫁过人了,而且脑子有些不好使,那位惊为天人、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能看得上她才怪了,她不过就是个凑数的,如果她的外公不是风战天,她才凑数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正在跟几位公主交代当日迎接赤凉摄政王的具体事宜,所有人都听得非常认真,生怕错过一句,只有御九,站在人群最边上,一个劲地打哈欠。 她并不是贪睡的一类人,但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一进宫,她都觉得无比困乏,上下眼皮一个劲打架。 皇帝也没指望她能被那位摄政王看中,最好不要被他看中,一旦御九嫁到赤凉,便相当于给赤凉拱手送上了世界上最强悍的海军,届时,赤凉把矛头对准大漓,纪邺也就成了瓮中之鳖,只有被赤凉吞并的份。 所以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也就懒得去管她了。 终于交代完毕,一走出大殿的门,她立马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 走在她身边的御芷婕一副飘飘然的模样,走路的姿势,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她无比激动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他……他真的要来了,我的梦想竟然实现了……” 御九睨了她一眼,差点忘了,这姑娘对重冥的迷恋,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啊呀,这下有好戏看了。 因为太激动,御芷婕走路,都有些不稳当,整个人云里雾里的,一双痴迷的眼睛,写满了期待与爱慕:“他……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柔的,泼辣的,还是乖巧的?” 一旁的秀妍鼓励道:“肯定是公主这样的。” “是吗?”夸赞的话语虽好听,但御芷婕还完全失去理智。 “当然了,说不定,这个赤凉摄政王,就是为了公主你而来。”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抱了这样的幻想:“我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人,成为可以配得上他的女子,秀妍,你说他来的那天,我要穿什么衣裳?” “公主不是有件妆花连珠锦纹丝缎裙吗?那件就不错呢,很衬公主的气质。” 御芷婕却一个劲摇头:“不好不好,那件衣裳太俗了,怎能配得上他光风霁月的气度!” 蓦地,她瞥见走在前方,只穿着一件月白广袖软烟罗裙的御九。 那一身衣裳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的腰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寒碜。 却不知为何,穿在她的身上,竟然那么好看,美得令人屏息。 忽然之间,生出一股浓浓的嫉妒,明明是个愚笨怯懦的蠢丫头,却长了一张倾国绝艳的脸孔。虽然很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御九是所有姐妹当中,长得最好看的,比御芷然还要好看。 不过是她从前不懂得打扮自己,不知听了谁的建议,整日浓妆艳抹,才掩盖了她明月朱辉般的容颜,现在洗尽铅华,那种秀丽清艳之感,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 忍不住追了两步,挡在御九面前:“御九,你要跟我争吗?” “争什么?”御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御芷婕,问。 御芷婕气得跺脚,她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当然是争摄政王妃的名额?” “这东西,有什么好争的。”她满不在乎道。 御芷婕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别说你不在乎,能嫁给赤凉摄政王,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梦想。” “别那么狭隘,你说说我就好了,带上全天下的姑娘,没得让人说你肤浅。”御九苦口婆心:“世上的好男儿多了去,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赤凉摄政王。” 看她的样子,好似真的不在乎,御芷婕稍微安心一些:“你不喜欢赤凉摄政王,那你喜欢谁?百里倾怀吗?你之前那么维护他,现在还不是说丢开就丢开,总觉得你的话不可信。” “十二妹妹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争的,至于那位摄政王会不会看上你,那就是你的事了,还有,我和百里倾怀虽然已经不是夫妻,但不代表我抛弃了他,日后若有人敢欺辱他,我依旧不会放过那人。” 说完,便绕过御芷婕大步而去。 御芷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个女子走起路来的样子,虽然不像其他公主那般端方秀气,却别有一番风情,抬头挺胸,身姿挺拔,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嫉妒,非常嫉妒,这种嫉妒的感觉,是她活了十四年,头一次感受到的,是从前看到御芷然那副高高在上,华贵优美的模样时,都没有过的嫉妒。 不行!不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御九长得再好,也是个蠢丫头,就算最近变得聪明些,也无法抹去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况且,她是个已经嫁过人的破鞋,那位摄政王才不会看上她呢。 想到这里,心境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 赤凉摄政王要来纪邺的消息,不仅让公主们变得骚动不安,就连几位皇帝,也开始坐不住了。 这位摄政王是什么脾性,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目空一切,高不可攀,让纪邺的皇帝亲自去赤凉拜见他还差不多,亲自出使纪邺?怎么听,怎么像是个笑话,可他们又很清楚,这件事不是笑话,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这就让人有些不安了,他们才不信,赤凉摄政王决定亲自出访纪邺,真是为了迎娶一位公主做摄政王妃,一定还有其他主要的目的,或者说是……阴谋。 四皇子看着位于下手的几名幕僚,淡声问道:“诸位如何看待?” 其中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想了想,道:“这位纪邺摄政王来我纪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震慑,毕竟前段时间,大长公主曾和江逸王秘密勾结过。” 四皇子闻言,轻轻颔首:“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如果只是为了震慑,他完全可以派遣其他人来,没必要亲力亲为。” 另一个穿着黄衫,头戴布巾的男子道:“也许,这位摄政王野心膨胀,亲自来纪邺,就是为了解我们的真正实力,好制定攻打纪邺的计划,一统天下。” 四皇子搁在桌面来回打转的手指突然停下,看向那名黄衫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以先生认为,他会选择哪位公主做他的王妃?” 黄衫人略一思索,便给出回答:“应当是安圣公主。” “哦?”四皇子挑了挑眉,似乎一定也不惊讶:“先生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御九背后的势力,是整个南海,娶她,比娶任何一个公主,都要有用。或许,这位摄政王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迎娶御九。 他当机立断:“绝不能让他得逞,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阻止他选中御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3章 摄政王驾到 在四皇子为了重冥前来纪邺的目的而费神时,一向万事不愁的太子,也难得犯起了愁。 能不愁吗?自己最大的支持者,贺丞相死了,剩下那些人,都是些上不的台面的小喽啰,加上老四又一直虎视眈眈,他最近愁的,连他那些心爱的猎犬,都没心情去照管了。 皇后看他那副无精打采自暴自弃的模样,气得打了他一耳光。 他猛地跳起来:“母后,你疯了,打我作甚?” 皇后气得,又扇了他一耳光:“你说我打你作甚?贺家虽然败了,但你还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怎能让其他人看笑话?” 太子闷闷不乐道:“是太子又如何?父皇当年也不是太子,他不是照样……” 皇后这下不打他耳光了,直接抄起杯子,狠狠砸向他:“混账!母后跟你说了多少次,以往的事情,不许再提!” 太子怒视皇后:“您是想打死我不成!”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没用的东西!不过是死个贺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太子,你天生就比别人高贵!这一次赤凉摄政王亲自出使纪邺,说不定就是你的机会。” 太子眼神一亮,急切地看着皇后道:“母后,您告诉我,儿臣该怎么做?” 皇后冷静下来,在一旁的桌椅旁坐下,指指对面,让太子也坐下:“我们可以利用这一次纪邺与赤凉的联姻,帮助十二公主成为摄政王妃,她的母妃良嫔,可是欠了本宫一个天大的人情,况且,她还有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掌控在本宫手中,届时,我们可以借由十二公主,与那位赤凉摄政王结盟,只要有他襄助,你的位置,便永远没有人可以动摇。” 太子终于一扫之前的颓靡,激动道:“还是母后手段高明,儿臣佩服。” 皇后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看着太子,肃声道:“母后不能永远帮你,很多事情,还得靠你自己,你父皇总有一天要登极乐,届时母后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你,也只有你,才能为母后带来荣耀。” 太子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是是是,儿子一定会努力的。” 皇后看他这模样,有些气恼,忍不住抬起了手,可看到太子脸上几道清晰的红印后,又心软地放下了手:“太子,你是本宫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当年为了生你,我没少受罪,但看到你如今把所有兄弟都踩在脚下的风光模样,我便觉得,当年那些苦,都没有白受……” 皇后不知是不是年纪渐大的缘故,最近总喜欢跟太子唠叨从前的那些事,一开始太子还会认真听着,多少有些愧欠之感,说得多了,就难免心生厌烦,甚至开始排斥。 他挥挥手,丝毫不掩盖话语中的厌恶,“您别说了,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坐稳我的储君之位。”他端起面前的茶蛊,闷闷喝了一口,抱怨:“父皇的身子骨也太好了,等他去往极乐还不知要多久,老四老五那两个家伙,没有一天不在盯着储君之位,老三看上去与世无争,实则就是个笑面虎,阴险着呢。” 大概茶水的味道不合他心意,他将茶杯随手朝桌上一丢,站起身:“我还是去看看我那些小乖乖吧,只有它们,最听本宫的话。” 皇后眉心一拧,喝道:“太子,注意你的言行,那些畜生最好赶紧给我丢出去,免得玩物丧志。” 太子懒得听:“与其担心我玩物丧志,您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笼络父皇的心吧,听说前几日,又送了批秀女来……” 太子的声音渐行渐远,皇后坐在原位,眉宇间满是煞气。 宫外的秀女,一批一批往宫里送,每年都有新鲜的,年轻貌美的姑娘家,总是比自己这种半老徐娘要惹人怜爱,以往皇帝还会照顾她的情绪,就算封赏秀女,也不会给予过高的位份,可现在,压根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倒了个薛贵妃,紧接着又来了个杨贵妃,那个杨家的姑娘,几个月前才进的宫,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美人,成了地位仅次于自己的贵妃,这叫她如何不恨。 拿起之前太子喝过的茶杯,狠狠丢了出去。 哐当一声,吓到了守在外面的侍人,“娘娘,你没事吧?” 皇后盯着碎裂的茶盏,猛地回过神来,静声道:“无事,不小心碰翻了茶杯,你找人进来收拾一下。” 侍人听命而去,皇后走到窗前,那张不再年轻,却仍旧高贵端庄的脸容,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半点不甘和愤怒。 她自打十四岁进宫,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年,这二十六年里,她从来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每时每刻,都是心惊胆颤,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比其他人更坚强,更懂得权利与生命的珍贵。 只要自己还是皇后,还是这六宫之主,她就不会败。 …… 御九虽然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但还是在深秋来临之际病倒了。 病得虽然不重,但足以让她头晕眼花,虚弱无力,没法进宫参加赤凉摄政王的迎接仪式。 不去倒也好,天天看宫沉翊那家伙大摆阵仗已经看烦了,她现在只想休息,睡他个昏天黑地。 这日,得知赤凉摄政王已经抵达京郊的消息后,皇帝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前去城门口迎接,浩浩荡荡的饿队伍,一直从城门口,排到了皇城口。 京都的百姓,也因为这百年难遇的盛况,纷纷涌上街头,想一睹那位只手遮天,风华绝世的摄政王的风采。 算算时间,赤凉使团早就应该到了,可不知为何,一行人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都没等到赤凉使团的影子。 虽然很不高兴,但皇帝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终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赤凉使团才从城外的缓坡上姗姗而来。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城门外的方向看去,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使团一行人的身上。 使团队伍渐渐朝着城门靠近,随后散成一个扇形,扇尾的方向,十六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侍人,抬着一顶巨大的黑色轿辇,缓缓走过城门。 轿辇外围,明明是一圈半透明的黑色薄纱,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入目所见,唯有一片浓郁的黑色。 十六个轿夫整齐划一地弯下身,将轿辇放下。 周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那顶被放下的黑色轿辇。 御芷婕在人群的最后方,隔得太远看不到前面的景象,急得都快哭了。 其他几位公主也是争先恐后地朝前挤着,伸长脖子,然而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阵风过,扬起轿辇上的纱帐,猛地看去,像是两只张开的黑色翅膀。 这时,一个声音从轿辇中传出:“纪邺的皇帝,本座对你的热情迎接,表示十分感谢。” 话落,忽而从十六名轿夫身后,走出了十六名绝丽少女,每个人皆是一身雪白,走到轿辇前,素手轻扬,便有白色的花朵纷扬飘下,落在地上,形成一条雪色花朵铺就而成的地毯。 一身黑色绣金纹长袍的男子,从轿辇中,缓步而出。 银色的面具,倒映着晦暗的天色,如森寒的刀光。 虽然男人并未露出真容,但仅仅只是面具下的半抹下巴,就美得令人屏息。 尤其是一身气度,更是堪比日月,光华耀目,一时间,连天地都为之失色,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道颀长的黑色身影。 围观的百姓们,亦发出难以置信地抽气声,几乎要怀疑自己看到的,究竟人,还是神,亦或者,是魔? 在他们心目中,国师才是这世上最圣神高贵的所在,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华贵,所有的辉煌,所有的瑰丽,都会黯然失色。 可如今,看到赤凉的摄政王,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风华倾世,日月无光。 到底,那面具下的容颜,是怎样的倾国倾城,潋滟无双。 一定比新绽的花蕊还要娇嫩,比天边的明月还要皎洁,比雪山之巅的玉泉还要清透。 那是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绝美,是凡尘俗世无法容纳的清贵。 在场的姑娘们,全都痴了。 就连有些男人,都望着那露出的半抹下巴,陷入了惘然迷醉中。 人们总爱嫉妒比自己长得好,地位高的人,可对于那个男子,没有人能嫉妒起来,只有深深的敬仰和崇拜。 但凡黑袍男子经过之处,雪色的花瓣,都会由纯净的白,变为纯净的黑,一直到他走到皇帝面前。 偌大的长街之上,皇帝身后站着文武百官,站着万千百姓,站着手持刀剑的卫兵,身为皇帝的万千尊严,都在他身后,可他却觉得,自己在对面那个男人的注目下,就像个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 皇帝很是不悦,但更多的,却是自行残秽。 “早就听说过摄政王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重冥懒得跟他客套,目光越过人群,投向远处公主们所在的方位。 见他朝自己这边看来,几位公主又是激动又是慌张,“他……他看得人好像是我。” “明明看得是我。” “天呐,我、我好紧张,快要不能呼吸了。” 御芷婕一把将犯花痴的八公主推开:“八皇姐,你的脸皮也太厚了,摄政王只是随意朝这边看了一眼而已,瞧把你激动的。” 八公主被她推了一把,头上的步摇险些掉下来,她连忙伸手扶住,气得柳眉倒竖:“御芷婕,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你也敢推!” 御芷婕撇撇嘴,有什么不敢的,虽然她有个刚被封为贵妃的小姨,但听说杨贵妃跟她母妃的关系不是很好,想来也不会在乎她这个外甥女。 刚骂完,八公主这才察觉到刚才的行为有些粗鄙了,连忙站直了身体,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端方模样。 而这时,重冥已经移开了视线,眸底闪过一抹失望。 竟然没有看到御九。 “哪位是安圣公主?”此话一落,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诧又古怪的表情。 这位摄政王一开口,就对九公主表现出好奇,究竟是好奇她的长相,还是她的名声?这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道:“朕的这位九公主,今日并未出席。” “为什么?”男人猛地转过头,口气和眼神一样凌厉。 皇帝呆了一下,才道:“前几日她生了重病,身体很虚弱,所以无法与朕一同来迎接摄政王。”生怕对方会生气,所以皇帝竭力把御九的病情夸大,希望他能看在御九病重的份上,不予计较。 可谁知,听说御九得了重病,这位摄政王似乎越发生气了:“身子虚弱?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派遣太医前去诊治,难道其他公主是您的女儿,安圣公主就不是了?” 众人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摄政王替御九那傻丫头抱不平? 是这样吗? 好像是这样,可他为什么要替御九抱不平?难道他对那丫头有意思?怎么可能!他根本就没见过御九,至多只听说过她曾经的那些丢脸事迹,或许,他只是好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愚笨呆傻又胆小如鼠的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吧? 皇帝摸不清他的心思,但还是尽量顺着他的意思道:“朕已派过太医去给她看诊,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风寒而已,因为这孩子原本身子就弱,这一病,就病得起不来了。” 这么严重?据他所知,那丫头可顽强得很,怎么会突然生病,还病得这么严重? 因为有面具遮挡,没人能瞧见他脸上的忧虑,只当他因为御九的缺席,而心生不快。 皇帝连忙转移话题:“朕已命人准备好了晚宴,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摄政王移驾。” “不用了。”什么晚宴,他现在哪有心情:“本座连续多日赶路,有些累了,改日再说好了。” 这么不给面子?皇帝没辙,只好陪着笑应允:“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勉强了,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说着,对礼部的官员道:“还不快带摄政王去别馆歇息着。” 礼部尚书连连点头:“是,微臣遵旨。”转向重冥,恭谨道:“摄政王,这边请。” 皇帝给赤凉使团安排的住处,是一年前刚刚盖好的一处别馆,非常豪华,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为了表示对赤凉的尊重,皇帝特意命礼部的人,将别馆洒扫干净,布置妥当,作为赤凉使团来访的临时居所。 别馆的规模非常宏大,一看就花了不少银子,几乎可媲美前朝遗留下来的那处灵山别院。 在主居室的后面,凿出了一个人工温泉,重冥挂心御九,想立刻去见她,不过想到自己一身风尘仆仆,还是洗干净了再去见她,不管她能不能受得了,总之自己是无法忍受的。 舒舒服服泡了个温泉浴,换上不那么招摇的黑色劲装,趁着夜色,朝着两人之间所居住的小院掠去。 御九在榻上翻来覆去,什么姿势都觉得不舒服,前几天浑身乏力酸软,好似感染了流感的症状,但今天却浑身燥热,感觉有股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搞得人心焦气燥。 正打算从榻上坐起来,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窗户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她怔了一下,猛地转过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落在了一个宽广的怀抱中。 “重冥?”他脸上虽戴着面具,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一下就认出了他。 他抬手在她额上摸了摸:“有点烫,你真的生病了?” 她没好气拉下他的手:“不真的生病,还假的生病啊。” “今天没看到你,我担心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今天好似是赤凉摄政王进京的日子,她掰了掰他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不对呀,皇帝不是准备了接风晚宴吗?你怎么没去?” 他不肯松手:“我担心你,哪有心情去参加晚宴。” 她瞪了瞪眼,喝令道:“放开!” “不放!” “你这样抱着我很难受!” 他想了想,看她的确一脸酡红,便准备将她放下,这时,门扉被人推开,海笙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姐姐,药已经熬好了,你赶紧趁热……”一抬头,看到重冥,小小少年露出凶狠的模样,从桌角旁拿起一只花瓶:“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姐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重冥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这小子保护了?” 御九狠狠剐他一眼,这人的嘴巴永远都这么毒。 海笙虽然很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冲上前来,“坏蛋,我跟你拼了!” 一个踉跄,海笙栽倒在床前,昏了过去,重冥随意把手一伸,将凌空坠落的花瓶托在掌心,朝前一掷,花瓶稳稳落回了原先的位置。 御九朝海笙看了眼:“你把他怎么了、” “没什么,打晕了而已。”他单手提起海笙,朝窗外一抛:“麻烦姚叔,把这小子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外面传来姚叔的声音:“是,主上。” 一扭头,发现御九正阴沉沉地听着他。 他解释,“真的只是打晕而已,没有把他怎样。” 她没好气地嗤了一声:“以你之能,完全可以隔空点穴,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重冥说不出话来,只好摆出一脸委屈:“阿九,你对个小屁孩都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老是这么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124章 吸他的血 御九闻言,狂翻白眼。 我对你凶?我对你温柔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一巴掌盖在他脸上,嫌弃道:“行了行了,别再装可怜了,装也不像。” 重冥伸手,把脸上的面具取下。 顿时,一室生辉,好似明珠潋滟,整个房间都在他绝美的容颜下,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御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你跟我说实话,这次来纪邺,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他唇角轻扬,让那张本就惊艳绝伦的脸容更加惑人,“为了娶你。” “说实话。”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他再次摆出无辜的表情,“真是为了娶你。” 御九移开视线,这家伙根本就不用演,只需做出一副可怜悲伤之态,就能把人的心攫走。 “江逸王的事情呢,处理好了?”她才不肯承认,是被他美色所惑,才转移话题的。 他讨好地蹭上去,揽住她半边臂膀:“处理好了,丞相已经伏诛,江逸王也失了权利,成为一只丧家之犬。”他细细瞧着她的侧颜,当真是娇嫩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亲上去:“你也不赖,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除掉了贺家这个眼中钉。” 她转过脸来,却没想到因为离得太近,嘴唇从他光洁微凉的脸颊上滑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贺老头已经触及我的底线,我没道理要再留着他。” 他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抚着脸颊被她亲到的地方,耳根微红:“干得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一出手,便是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谁是你的女人?” “当然是你。” 她泼他冷水:“你别忘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现在我跟百里倾怀,没有半点关系。” 他不生气,也不气馁,反而笑得很是畅快:“这样也好,与百里家彻底解除关系,从此,你就是我重冥的妻。” 她低头看向他挪到自己腰间的手:“我数一二三,你立刻放开我,否则,我就跟你……” 还没开始数,他就干脆利落地松了手:“阿九,你可真狠心,竟然要跟我恩断义绝。” 她挑眉:“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当然有!”他期期艾艾地控诉:“虽然你没有说出来,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 诶?这家伙跟自己真是心有灵犀,她刚才确实打算这么说来着。 她挪了挪身子,想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某人非常有眼色地给她取了个靠枕,塞在她的腰后,她的眼睛刚瞟到海笙端进来放在桌上的药碗,他就起身,把药碗端到她面前。 她伸手去接,他却侧身避过。 “你干嘛?” “我来喂你。” 她拒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人喂。” “你生病了。”他坚持:“而我是你的男人,理应照顾你。” 她炸毛了:“靠,谁特么说你是我的男人!” “我说的。”他低下头,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 她别扭地看着他递来的汤勺,就是不张嘴。 “乖,把嘴张开。”他温柔地诱哄。 去他大爷的!还真把她当三孩子了。 不张就是不张! 他收回汤勺,叹了一声:“看来,要拿出我的杀手锏了。” 正好奇他所说的杀手锏是什么时,他猛地低头,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汁,紧接着搂过她的脖子,嘴对嘴吻了上去。 御九直接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正要推他,他已经先放开她。 他舔舔唇角,似乎很满意的模样:“还要再来吗?” 御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警惕地盯着他:“你再这样,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不以为意:“怎么个不客气法?” 她冷冷盯着他,忽地身子前倾,用力将他按倒在榻上。 他先是怔了怔,随即便觉得有些好笑,“阿九,你是打算用强吗?” 她皮笑肉不笑:“你说对了。” 他不反抗,媚眼如丝:“好啊,那就来吧。” 御九狞笑一声,从他身上抽下腰带,“你不后悔?” “当然。”他笑得越发魅惑了,一张绝美的脸容上掠过一丝红晕。 御九伸手,拍拍他的脸,细腻光滑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不后悔就好。”一边说,一边将他的手腕绑在床头。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挣扎了一下,却惊讶的发现,这丫头力气不小,他竟然怎么挣都挣不开。 “阿九,别闹了,快把我放开。” “你不是不后悔吗?” 他勉强扯了扯唇角:“咱能不这么玩吗?” “怎么?害怕了?”难得也有他害怕的时候,她更不会放开他了。 “阿九。”他眯了眯眼,此时的御九显得很不对劲,“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你的脖子。”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好烫,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眼睛也火辣辣的痛,看上什么都是血红一片。 “快,快把我放开,你体内的气息有些不稳,我必须尽快助你打通经脉,融合真力。” “不放。”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连他的双腿都绑了起来。 “阿九,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会儿他是真慌了。 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凭着本能。 嗤啦一声,她将他的衣襟扯开,如玉的胸膛,就这样暴露在微寒的空气中。 他有些冷,身子轻轻颤了颤,可在她双唇凑上来的刹那,体内却蓦地涌上一股热流,宛若火烧。 御九趴在他的身上,肌肤与他紧紧相贴。 好热,简直就像是置身于火海之中一般,肌肤都要被烧焦了,可只要接近身下之人,那种火烧的感觉就会有所缓解,沁凉冰爽,舒服极了。 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常,这样下去不行,可自己现在挣不开她,只好开口高呼,打算让姚铁进来帮忙。 可嘴巴刚一张开,就被她用柔软的唇,给牢牢堵住了。 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他的神思,也渐渐变得迷糊。 他喜欢她的主动,却不是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现在的她,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竟然是自己压根拿她没辙,以他的武功,本可以随意挣开她的束缚,可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身子竟然瘫软无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轻轻挑开他的唇缝,原本只为了汲取沁凉的一个吻,逐渐深入。 他哭笑不得,自己堂堂赤凉摄政王,竟被一个小丫头吻得神魂颠倒,说出去不要笑死人? 这吻技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倒是一点也不显青涩。 想到她并非真正的九公主,眼底蓦地掠过一丝暗芒。 就在他走神的空当,她的吻忽而一路向下,从颊边到下巴,再到脖颈。 有些酥痒,他难耐地蹙了蹙眉,可紧接着,脖颈上的触感,就从酥痒变为了疼痛。 她尖利的小虎牙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游走,猛地刺了下去,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从腔子里一点一点流出。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血液并没有恶心的腥气,反而有种淡淡的微甜,她像是得到了鼓励,凑近他脖子上的伤口,又狠狠吸了一下。 清甜的血液入腹,烧得她双目发红的那种热烫,竟然奇迹般地弱了下去。 贪恋这种感觉,她不停地吸食着他脖颈处的鲜血,重冥一开始还打算挣扎,可发现到自己的血液,能缓解她古怪的症状时,也就不挣扎了,反正自己血多,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不知过去多久,埋首在他颈间的御九猛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脖子上的印记已经消失,双目也重新变得清明。 呆呆看了他半晌,御九这才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刚才事情……” “我不会忘记的。”没等她说完,重冥就打断道。 御九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吞了吞口水。 衣衫凌乱,脸颊潮红,双手和双腿都被紧紧绑着,衣襟被扯开,白皙如玉的胸膛,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眼前…… 她别开眼去,别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阿九,你弄得我好疼。”偏偏某人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期期艾艾地在那边叫唤着。 虽然很不愿相信,他现在这幅好似被凌虐的小媳妇一般的模样,是自己造成的,但事实如此,容不得她逃避。 伸手将他手腕和双腿上的绳索解开,没好气道:“你不知道反抗吗?” 他幽怨道:“你力气那么大,我怎么能反抗得了?” 重冥说得是实话,刚才她的力气,的确大的吓人,但御九以为他在忽悠自己:“我要真有那么大能耐,早把你从窗户里丢出去了。” 他抿唇一笑,这丫头还在怪他刚才把海笙丢出的事情,身子一获得自由,他就坐起身,反过来将她压在身下:“阿九,你多大了?” 她伸手,在他脑门上摸了摸:“你没事吧?我多大你不是知道吗?” “我说的,是你夺舍之前的年纪。” 哈,原来他关心的是这个,她故意捉弄他:“其实,我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婆,老死之后,魂魄附身在了这具身体上。”她摸摸他的脸:“你刚才被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强吻了,难受吗?” 他静静看着她,忽地一嗤:“瞎扯!” “我没有瞎扯。” 他倏地探掌,朝她胸口处袭去,她骇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挡:“你干嘛?” 他笑了:“八十岁的老太婆才不会有这种反应。”收手的时候,顺便揩了下油。 御九瞪他:“流氓!” “彼此彼此。” “呀,你脖子还在流血。”她指了指他还在渗血的脖颈。 “无妨,我以前受的伤,比这重多了,留着点血不算什么。” 她有些心疼,明知他不是那个衰弱无力,身残卑微的百里倾怀,但看着他的眼睛,她似乎能看到那片坚毅背后的痛苦,让人心口一阵阵的揪痛:“你跟我说实话,这次亲自出使纪邺,到底什么目的?” 他伸手替她抹去滴在额头上的血珠,换了郑重的语气:“一来,的确是为了娶你,二来,是为了探查纪邺的实力。” “你想一统天下?” 他笑了笑,没有瞒她:“哪个男人不想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她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他以为她生气了:“怎么?你是不是很讨厌这样的我?”有时候,他自己也很讨厌自己,一心一意,满脑子都是无人可及的权势,可没了权势,他还能剩下什么?别说与她相遇,与她相伴,很可能,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懂得卑微如尘的感觉,懂得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从他举起屠刀,第一次杀人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不再纯洁,就与那些黑色的曼陀罗一样,充满了邪恶的欲念和罪恶。 “小心点。”她抬起眼帘,声音轻柔似天上的流烟,“别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他看着她,笑得风华无限:“我会的。”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她忽地抬脚,将他从榻上踹了下去:“我要睡觉了,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他扶着腰连连吸气:“真是翻脸无情,占完我的便宜就要赶我走。” “你可以去找不翻脸无情的。” “唉。”他装模作样一叹:“罢了罢了,谁让本座喜欢你呢。都说爱情能让女人变傻,其实男人也一样。” 刚走了两步,御九又转过身来:“别忘了包扎伤口。” 离去的脚步一顿:“我就知道,阿九还是关心我的。” 她丢了个枕头砸过去:“得寸进尺,还不赶紧走?” 他伸手,接过枕头,俯首嗅了嗅,上面隐隐传来淡雅的发香:“你送我枕头,难道是有那个意思?” 御九气得发笑:“不正经!” 他把枕头给她丢回去,认真道:“阿九,你体内有股不正常的气息,之前一直都呈压制状态,但现在突然复苏,你注意点,要是觉得难受,就差姚铁去找我。” 她将枕头放回原位,也认真道:“我明白,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打开门,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她一眼,榻上的人已经躺下,将脊背对着他了。 “阿九,我先走了。” “嗯,走吧走吧。”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显得有些沉。 站在对面的姚铁,眼角一个劲抽抽,对主上恋恋不舍的姑娘多了去,还是头一次见主上对某个姑娘恋恋不舍。 重冥离开后,御九这才从榻上坐起来。 口中还残留着鲜血的味道,她摸了摸自己脖颈一侧。 当时她的行为虽然不受控制,但神智是清醒的。 重冥的血,的确可以帮她压制体内那股难耐的焦躁,以往印记出现的时候,必定痛苦难耐,但刚才,他的血液却奇迹般缓解了自己的痛苦,折腾了自己好几天的那种狂躁烧灼,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了,摸摸额头,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她仰头望天,那个什么生死结,到底有什么作用?除了让她感觉难受以外,没任何好处,难道以后,她都要靠吸食重冥血液过活了? 这是个问题,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重冥在别馆逍遥了两日,没事就去泡泡温泉,赏赏风景,虽然流点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两日他一直觉得全身乏力,精神也不怎么好,总是昏昏欲睡。 休息两天,这种症状才终于消失。 比起他的逍遥,皇帝就惨了,又急又慌,这两日因为这事都便秘了,心情不好,就喜欢发脾气,有好几个妃子都遭受到了无妄之灾。 这日终于等不住,亲自上门邀他参加宫宴,这次重冥很好说话,直接就答应了。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宫宴当日,御九原本想随便穿件衣裳进宫,可想到重冥曾对她说过的话——对于女子来说,美貌,就是她最宝贵的武器,是她引以为傲的自豪,你可以不在乎,但却绝对不能丢弃。 于是决定,还是稍微用点心,打扮一下吧。 翻出风战天送她的天蚕鲛纱水雾裙,这件裙子猛地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有穿上之后,才能显出它的惊艳来。 这件裙子,是用纯黑色的鲛纱所织成的,因为质地特殊,穿在身上时,裙摆就像是四散开的水雾,朦朦胧胧,柔软如雾,有种别样的精美。 裙子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腰间,配着一根以天蚕丝织成的雪色流苏绦,裙摆很大,却很轻盈,故而并不显得累赘,穿在身上,几乎轻若无物。 遥遥看去,就像是一抹黑色轻烟围绕在她周身一般,美艳中透着一股魔魅。 为了不喧宾夺主,长及腰下的一头青丝,她用一根同色的黑色水玉簪,松松绾起,这番装扮,当可入画了。 举办宫宴的地方,还是在舞清台,只有在这个三国之中最宏大的建筑之一内举办宴会,方才能够显示皇帝的威严,以及对赤凉的尊重。 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御芷婕,今日也打扮得很是隆重,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着云霏妆花缎织海棠锦衣,肩披如意碧霞广陵的御芷婕,竟也秀丽娇媚,楚楚动人。 可当御九出现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御九吸引了过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艳压群芳了,但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原因,却不是她今日国色天香、婀娜绰约的装扮,而是她进场的方式。 她—— 竟然是被摄政王抱进场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5章 精心安排 半个时辰前。 御九乘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因为这段时日睡眠一直不好,所以有些困顿。 眯着眼靠着车厢壁,想趁机打个盹,刚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马夫喊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有些焦灼慌张。 她直起身子,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马夫顾不得回头看她,大叫一声:“公主,不好了,这马失控了!” 伴随着马夫的大叫声,原本老老实实拉车的马突然像疯了一样,朝前横冲直撞,车厢狠狠一震,御九脚下不稳,摔倒在了车厢里。 还没爬起来,车厢又是剧烈一颠,她只能扶着座椅,勉强蹲起身,一点点向外挪腾,半个身子在车厢里,半个身子探出去,打算把车厢跟处于发狂状态中的马匹分开。 该死!这马车怎么栓的这么牢固,怎么扯都扯不开上面的环扣! 马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有些行人险些被马车撞倒,她急得满头大汗,可处于摇晃状态中的马车上,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没办法,她只好小心翼翼挪到车辕上,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她尝试着控制马匹,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济于事。 这匹马一直给假扮成百里倾怀的重冥拉车,训练有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发狂,到底怎么回事?看马的样子,不像是受到了惊吓。 虽然她对自己的骑术很有信心,但面对一匹发狂的马,她也没了主意,只能紧紧拽着缰绳,以免从马背上颠下来。 眼看前面就是闹市区,这要是闯进去,怕是要死不少人。 她咬咬牙,一手按着马鞍,一手紧拽缰绳,探出半个身子,想找个时机,把马拴在某个地方,先阻止它伤人,在想其他办法。 可马速实在太快,加上颠得厉害,她好几次都失败了。 离闹市已经不足百米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没等她做出反应,发狂中的马匹突然换了方向,朝着另一边的民房冲了过去,顺便狠狠一甩,御九重重撞在了墙壁上,眼前顿时冒起了金星。 可她仍是没有松手,想重新爬上马背,可谁料,裙摆夹在了马车和马匹相连的铁扣上。 靠!老天也太坑了,难得认真打扮一次,结果出了这种事,早知道,还不如穿一身简单方便的短褂裤装。 裙子夹的太紧,怎么拽都拽不出来,她哀呼一声,这下完了! 就在马匹即将冲进民居的前一刻,横空里突然闪出一道黑色人影。 砰地一声,马匹被生生钉在了原地,御九也掌心一松,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马匹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受到了惊吓的人们才回过神,定睛一看,竟见那黑衣男子,单手顶着马头,狂躁中的马匹在这股力量的牵制下,一动也动不了,而那男子,看其姿态似乎很是轻松,拦下一匹惊马,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此事惊动了京都府衙门,衙役赶到现场后,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就被惊呆了。 看着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 也不知是因他以凭一人之力就拦下了惊马而震撼,还是因他长得太好看而震撼,虽然男人只露出了半抹形状优美的下巴。 重冥斜睨了几人一眼,冷声道:“傻站那做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着马匹的缰绳,试图让狂躁中的马冷静下来。 可明明重冥一人就能牵制住的马,四五个人都拿它没辙,又是蹦,又是跳,又是甩蹄子,搞得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重冥走到御九身旁,看了眼她被夹住的裙摆,抬手一挥,便将裙摆和铁扣连接的地方给削断。 御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下可好,本来像水雾一样的裙摆,现在跟狗啃的一样,倒是蛮另类的。 “你的腿受伤了。”带着焦灼的声音,而耳边低低响起。 她低头一看,果然,小腿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割了一道五六寸长的血口,正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重冥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她唬了一跳,低喝道:“你干嘛?” “你受伤了,我抱你进宫。” 抱她进宫?开什么玩笑,她拒绝:“不行,叫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不由分说,他直接抱着她,朝皇宫方向大步而去。 两人现在所在之地,和宫门就隔着一条街道,于是,他抱着御九招摇过市的场面,就这么被人一清二楚地看到了。 百信们难以置信,那个被黑袍男子抱着的,真是九公主吗? 那男人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就算只露出一个下巴,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了。 有人认出,黑袍男子就是赤凉的摄政王,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然,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高贵优雅,风华无双,就算戴着面具,也足够当得起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只是,他为什么会抱着九公主? 御九那种呆笨怯懦的女子,哪配得到摄政王的关心爱护?姑娘们又是嫉妒又是不甘,但也只能躲在远远的地方,这般想想罢了。 到了皇宫,他并没有带她去宴席上,而是先去了太医院,将伤口处理好,上了药,这才再次抱起她,朝着舞清台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全都看傻眼了,摄政王竟然抱着九公主? 天呐,夭寿啦! “你放我下来。”御九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不为所动:“等到了地方,我就放你下来。” “别闹,你没发现宫人都在看我们吗?” 他还是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她急了:“你想让我被全世界的女人嫉妒死不成?” 他含笑瞥她一眼:“那你呢?这么多人看我,你嫉妒不?” “才不嫉妒。”她又戳了他一下:“快放我下来,马上就要到舞清台了。” 他不但不放,还加大了力气,让她动弹不得,“你的腿伤到了骨头,虽然不是很重,但还是小心点,别走路了。” “没事,小伤而已,这么点路程,我还是能行的。” 他口吻忽而严肃起来:“什么叫小伤?这还叫小伤?你所谓的重伤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性命不保,你才认为足够严重?” 怎么了?这是生气了?本来就不是多重的伤,没必要这么严肃。 她趁人不注意,摸了摸他的脸颊,给他顺毛:“真的没事,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 “阿九。”他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着实让我不放心,真是怀疑,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以前活得好着呢。” “你知道不?若是我晚来一刻,你这会儿,也许就是尸体一具了。” “没那么玄乎。”她觉得他在吓唬自己。 可他的口吻很认真,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不玄乎?那匹马可不是无缘无故受惊,而是被人动了手脚。” 她眼神一凝:“怪不得呢,我说这么老实听话的马,怎么说发疯就发疯?” “不管是谁动的手脚,若是让我查出来,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股寒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好似携着碎冰的淬血刀刃,她抖了一下,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你赶紧放我下来,我不想让人误会。” 他身上的寒意略有收敛,但还是有些沉冷:“我就是要人误会。” 瞧这幼稚的。 “我说你没毛病吧?”她想抬手去摸他脑门,却碍于此刻的姿势,不太方便。 “谁让你今天打扮的这么好看,我吃醋了。” 她差点喷血:“不是你说的,美貌是女人唯一的武器吗?” “我是这么说过。”好在,他没有否认,但他却紧跟着补充一句:“但这个武器,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她撇撇嘴,永远藏起来,不拿出示人的武器,就不叫武器,只能算是收藏品。 只有淬了血,开了刃,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武器 不过显然,她还没有把这种武器的效用,真正发挥出来。 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放自己下来了,索性任由他抱着,一路来到了舞清台。 这下好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可以算得上是万众瞩目了。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她今天的装扮有多惊艳,而是因为,自己是被赤凉摄政王抱着入场的!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无数携着愤恨的视线,如熊熊火焰一般,烧得她脊背发烫。 御芷婕呆呆看着两人,一时间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不甘,有失落,有羡慕,也有嫉妒,她好想冲向前,将御九从自己心上人的怀中拽出来,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此刻摄政王怀里抱着的人是自己,那该有多好,只怕,她会幸福地昏厥过去。 将御九抱到她的席位上,重冥这才松手,“小心点,伤口不能沾水。”直起身的时候,他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叮嘱道。 她一脸不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狠心。”嘴角略微牵起一个弧度,笑了笑,但转瞬即逝,无人看到他那惊鸿一瞥的笑容。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他原本不用来的这么早,但为了御九,便早到了半个时辰。 太子今日也穿得极为隆重,掐金滚边的赭黄蟒袍,袍子上四爪飞龙栩栩如生,头戴金冠,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脚蹬黄缎青底朝靴,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还真有几分身在高位之人的尊贵优雅,玉树临风。 不过打扮得再体面也没用,始终掩盖住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 再端正的五官,只要他一露出笑容,必定显得猥琐至极,御九冷笑一声,别开眼去。 太子谄笑着,走到重冥身旁:“摄政王,宴席还在准备,不如趁这个时间,由本宫带你四处转转?” 重冥不置可否的颔了颔首,正愁找什么借口,在皇宫里溜达呢。 太子一喜,都说这位摄政王心气高傲,天下间很少有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刚才提出建议的时候,他真担心对方不给面子。 “摄政王,这边请。”太子往一旁让了让,做出个请的手势。 重冥也不客气,直接负手走了过去。 太子在人群中找到御芷婕,狠狠瞪她一眼,以口型示意:还不去准备! 御芷婕这才如梦初醒,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提着裙子,从舞清台的侧面离开了。 御九见状,扯了扯唇角。 看来御芷婕已经沦为了太子手中的棋子,就是不知,他和皇后决定帮助御芷婕,所图之物究竟是什么? 太子殷勤无比地给重冥介绍皇宫中每一个建筑的由来和含义,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好导游,但重冥却有些心不在焉。 当年先祖在建造舞清台的时候,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用来举办庆典,而是演练士兵,只可惜,百年过去,后人们不再遵循祖先的意愿,将武清台改成了舞清台,让原本最好的一处军事用地,成为了吃喝玩乐的场所。 一旦两国交战,这块场地,肯定会被重新拿来作为练兵之所,而且,这里还可以囤积下足够的粮食。 这也是百年前,其他两国没有攻下纪邺的原因, 只要京城没有沦陷,就还有反击的余地。 正思忖着,忽然听身旁的太子咦了一声:“前面那个姑娘,看背影有些眼熟。” 他顺着太子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见一名身着云霏妆花缎织海棠锦衣的姑娘,正甩着手中的广陵在翩翩起舞。 月色正好,清霜般的月辉洒落在女子的身上,仿佛为其镀了一层迷蒙的仙气,遥遥看去,就似偷跑出月宫,下凡来的嫦娥。 女子舞姿优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醉人的诱惑。 大概是月色太明亮了,从两人所站的角度,几乎可以透过月光,看到女子婀娜纤瘦的身段,以及修长的美腿。 太子小心翼翼看了眼身畔之人,对方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从那一双冷玉般的眼眸来看,似乎并没有任何惊艳之情表露。 也难怪,这人自己就足够惊艳了,普通的女子,怕是引不起他的兴趣。 他有些懊恼,小十二的舞姿虽然优美动人,但实在太普通了,想必在赤凉,比小十二优秀的舞娘,对方不知见了多少,自然不会心动。 想到小九是被这位摄政王抱着入席的,难道说,他感兴趣的人,是小九? 虽然这个真相,让他很是烦闷,但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小十二来,小九的一举一动,的确更有意思,更能令人对其生出好奇之心,自己若是这位摄政王,怕是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 这就难办了,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只怕很难再有转圜余地了。 几日前,他就交代过小十二,一定要一鸣惊人,结果,她竟跳了这么一个不入眼的舞,浪费了自己的一番精心安排。 他板起了脸,对着正在翩翩起舞的御芷婕喝了一声:“前面的人是谁,见了本宫和摄政王,为何不跪?” 御芷婕早就知道两人来了,却假装不知道,卖力地跳着自己并不熟悉的舞蹈。 太子这一声,倒真把她吓了一跳,慌忙回身,想要行礼,但因为跳舞的动作过大,没有站稳,整个人朝前重重跌去。 那位摄政王就在她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三丈的距离,她知道他武功高强,即便三丈之远,也可以轻松赶过来扶住自己。 但她还是狠狠地跌在了地上,手臂也被摔破,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重冥上前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她浑身一颤,难道,他真的会伸手搀扶自己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庸俗。”说了两个字,他便抬步越过她,朝前走去,头也不曾回一下。 太子愣了愣,刚才他也以为,这位摄政王会怜香惜玉,将小十二从地上扶起,好声安抚,没曾想,竟然会这般绝情。 御芷婕心痛如绞,自己的心上人竟然说她庸俗!哪怕……哪怕他只是抚慰两句,她也会非常开心,可他竟然这般不待见自己。 他既然能抱着受伤的御九入席,那便代表,他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可是,在她刚才抬起头的刹那,分明看到的,是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眸。 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终究还是没忍住,任泪水滑落。 太子也很生气,对着她骂了句:“丢人。”便追重冥去了,竟也没有伸手,扶她起身。 重冥逛了一阵,觉得无趣,正好这时宴席也开始了,便回到了宴上。 皇帝得知他等了半个时辰,慌得连连赔罪,重冥懒得跟他计较,反正自己早到半个时辰,也不是为了他,就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为表示尊重,重冥的席位,和皇帝一般,同样位于上首位置,两人几乎并肩而坐,没有高低之分。 皇帝的左下首,坐着皇后,右下首,则坐着杨贵妃。 曾经,这两个位置,一个属于薛贵妃,一个属于御芷然。 看到这番场景,众人无不唏嘘,真是世事难料,变化无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6章 你要为我负责 说是接风宴,实际上,就是给公主们一个表演才艺的场地和机会,为了能博得赤凉摄政王的好感,公主们都拼了命似的上去表演,明明适龄的公主,就只有那么几个,可连仅有十岁的十五公主都上台表演去了,大概是觉得,如果能被摄政王看中,就算现在年龄不够,过上两三年就可以了,就算做不了摄政王妃,做个侧妃也是不错的。 “真是好笑,正当本座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席间,重冥时不时就会传音入密,单方面与御九聊天:“别说是年龄这么小,就算过几年,这种姿色,也妄想做我的王妃,做梦去吧!”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嘴,还真五毒俱全。 有时候,她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会笑两声,一旁的人跟看傻子一样看她——传言果然没错,九公主就算变聪明了一些,还是个傻子。 宴席进行到尾声,该表演的公主们,全都表演过了,这是,突然有个身着白色霓裳羽衣的女子站了出来,一头秀丽的长发,用雪白的羽毛编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形态优美的白鹤。 李大学士的孙女李滢? 她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她也对摄政王妃的位置感兴趣? “李滢?她怎么也来了?”耳边传来重冥纳闷的声音,“据我所知,她可是高傲得很,全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入她眼。” 她翻了翻眼睛,你丫就明说,自己魅力大,连李滢都想要嫁给你做王妃,不就行了? “阿九,你吃醋了。”带着笑意的声音钻入耳中,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可恶的笃定。 懒得理他,自恋的人不管怎样都自恋,随他去吧。 李滢今日带来的,是一支霓裳羽衣舞。 伴随着筝曲响起的刹那,雪白的人影也开始翩翩起舞。 女子优美的身形,宛若一支清灵的燕子,时而低伏,时而高飞,舞姿闲婉柔靡,令人转不开视线。 李滢今日的衣着恰到好处,正好能显现出这只霓裳羽衣舞清灵飘逸的特点,随着她旋转的动作,雪白色的裙摆飞扬而起,好似朵朵白莲在半空中绽放。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看呆了。 这才叫舞蹈,之前那些,只能算是哗众取宠的闹剧。 虽然李滢的身份不如公主高贵,但她却是大部分男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不知要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有资格娶她为妻。 看来,这种好事,是轮不到一般人了,李滢向来心高气傲,不是因为生来如此,而是因为还没遇到能让她做小伏低的人。 一曲既罢,在场众人皆是一脸呆滞,没从那绝美的舞姿中回过神来。 只有重冥一人,轻轻鼓了鼓掌:“本座很早以前就听人说过,李家小姐才艺俱佳,能歌善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滢走至重冥面前,盈然一拜:“摄政王谬赞了,小女才疏学浅,能博摄政王一笑,于愿足矣。” 瞧,人家不但气质无双,才情过人,还如此谦虚,放眼整个纪邺,还有哪个女子,能够比得上她? 听着摄政王刚才的口气,似乎对这位李家小姐很是满意,难道说,摄政王妃的最佳人选,已经定了? 这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位赤凉摄政王虽然说想娶一位公主作为摄政王妃,又没说一定要娶公主,李家小姐无论从学识还是从气度相貌,都比几位公主高出一大截来,换了谁,只怕都会选择李滢。 于是,众人再看李滢的眼神,就全都变了,那分明是看待未来摄政王妃的模样。 “阿九,你觉得这位李小姐如何?我觉得不错。”耳边忽的传来重冥的赞赏声:“知书达理,气质如兰,不错不错,本座有个义弟,今年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有喜欢的姑娘,这位李小姐,瞧着不错,他一定会喜欢的。” 敢情不是给自己找媳妇,而是给义弟牵红线?您老人家也太闲了吧。 御九连翻白眼都懒得翻了。 李滢刚退下,席间一直很少说话的杨贵妃突然开口道:“皇上,安圣公主还没有展示过才艺呢。” 她不说,在场众人都要把御九给忘了,皇帝看了杨贵妃一样,似乎有些不悦,但并未出言斥责,看来他对这位年仅十八岁的贵妃,很是爱护。 “小九,过来。”皇帝对御九招手:“你今日准备了什么节目,为何迟迟不上台展示?” 她压根就没准备节目好不好? 她实话实说:“回父皇,儿臣什么节目都没准备,怕是不能逗摄政王开心了。” 重冥借喝酒的动作,掩去了唇边的笑意:“无妨,本座也不是喜欢看乐子的人。” 两人一个说逗乐子,一个说看乐子,这便把之前众位公主,包括李滢的精心表演,归入了供人娱乐的庸俗之列。 饶是心性沉稳,家教良好的李滢,闻言之后,脸色也骤然苍白如雪,很是难堪。 这时,杨贵妃又笑着道:“听说公主在皇上寿宴时,曾跳了一支非常特别的舞,惊艳四座,本宫真的很好奇,想必摄政王也是一样,公主不如再跳一次,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她又不是马戏团的小丑,让她跳她就跳。 不过看这架势,自己不拿出点东西来,是真的不行了。 “这样好了,我给摄政王表演一个绝活,您一定会喜欢的。” 听她这么说,重冥不禁直起了身子,“哦?那本座可就拭目以待了。” 她朝后退了几步,举起双手,搁在嘴巴上。 众人奇了,她这是做什么? 正想着,耳边忽然听到一阵黄鹂的叫声,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奇怪了,舞清台上哪里来的黄鹂? “稀奇稀奇,当真稀奇,没想到安圣公主还有这门绝技。”当听到摄政王赞叹的笑声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九公主口中的绝技——模仿动物的叫声。 学完黄鹂叫,她又开始学起了鸭子,学完了鸭子,又学青蛙,青蛙后是马叫,学完动物的叫声,突然又换成了大自然的风雷雨雪。 有人甚至以为,天空上真的打起了雷,下起了雨。 连重冥都不禁被吸引住,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女子,连眼睛都不带转一下。 很简单的口技表演,片刻之后就结束了,重冥有些意犹未尽,这丫头,总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杨贵妃举着香帕,掩口一笑:“安圣公主真是有趣,本宫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绝活呢。”她朝重冥所在的位置看了眼:“摄政王似乎也很惊奇,您觉得我们这位安圣公主如何呢?” 御九拧了拧眉,杨贵妃很奇怪,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故意让重冥注意到自己。 这个女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很有趣,本座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公主还有什么令人惊讶的本事。”重冥状若无意道。 杨贵妃笑得越发欢喜,“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安圣公主,的确是太有趣了。” 坐在男丁席上的四皇子和太子,两人神色各异,前者深沉,后者急躁。 好在重冥夸了一句后,就再无其他表示。 相比于太子来说,四皇子沉稳得多,事情的结果还不明朗,不能轻易下判断,再者,重冥选择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御九即可。 太子却急得不行,捧了个御芷婕,谁知谁知扶不上墙的烂泥,看那位摄政王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不可能了。 可能性最大的,只有李滢和御九。 御九害他失去了贺家这个最有利的靠山,他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帮她?现在就剩下一个李滢,可是李家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恼,自己堂堂储君,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五皇子喝着酒,吃喝点心,和一旁的大臣东拉西扯,聊得好不开心,看似对席上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实际上他心里门儿清,什么都明白。 这件事他不搀和,想搀和也没那个资格去搀和,太子和四皇子,都是他惹不起的,而且,就算扶持一个公主,做了赤凉的摄政王妃,自己也不一定能得到赤凉的支持,不如让太子和四哥去斗,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就算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至少没有损失。 最终,当宴席结束,皇帝和一众大臣,都没摸清重冥的意思,看着他对李滢有好感,可他却没提出任何想要娶她的要求,对御九的态度更是扑朔迷离,似乎很在意,又似乎不在意,连散席离开时,都没有看她一眼,道一声告别,就那么扬长而去,把所有人都抛在身后。 御九离开舞清台,朝着宫门外缓步而去。 一路上,她再次被迫接受了一次万众瞩目的感觉,只不过,那些目光的含义,都不怎么友好,有嘲讽的,不屑的,更多的则是嫉妒。 但也有一些马屁精,似乎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一个劲的巴结讨好她,称她是所有公主中,最有才情,最特别的一位,摄政王最后一定会选择她。 这些人虽然谄媚,但御九却很是佩服,因为他们都长了一双火眼金睛,是为数不多,能看到真相的人。 重冥是最先离开宫宴的人,走到宫外,准备登上马车前,他对跟随自己的属下道:“你们先回去,本座还有些事。” 他手下的人,从来都只会服从命令,不会过问任何不该他们问的事,就连丁点好奇都不会有,听了他的嘱托,两人齐齐颔首:“是,主上。” 看周围没人,他一溜烟上了御九的马车,那匹发狂的马已经被带走了,现在这匹,是皇宫的御马监临时借给御九的马。 车夫正靠在车辕上打盹,压根没有察觉身后的车厢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御九离开宫门,找到自己的车,正要上车前,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心翼翼凑到车厢前 这时车窗被推开,半幅黑色衣袖有意无意地漏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对天翻了个白眼,收起手中的匕首,拍醒马夫,登上马车。 车厢里,他半躺半坐,倒是悠闲得很,看到她上车,勾唇一笑:“你今天那手绝活真厉害,也是跟你师父学的?” 她点点头,敷衍过去:“你不回自己的宅子,躲到我的马车上来做什么?” 他忽地坐起身,带着小小的诱惑道:“阿九,皇帝给我的那处宅子,又宽敞又舒服,还有温泉可以泡,今晚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泡个鸳鸯浴。” 鸳你个大头鬼!什么风华绝世,气度无双,迷恋他的那些姑娘,全都是瞎子吧,这货分明就是个不正经的臭流氓。 “我瞧着李家小姐挺不错的,你干脆就娶了她吧。”她是真的觉得李滢挺不错的,长得好,性子又温婉,自己要是男人,一定娶了她。 “阿九,你吃醋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她气得发笑:“谁吃醋了?” “你啊。” “笑话,我才不会吃醋。”将车窗推开一点,又细柔的微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屁股一挪,做到了她那一边,和她紧紧挨着。 “干嘛?” “我也吹吹。” “你那边也有窗户。” “我就喜欢和你吹一个。”他赖着她,整个身子都快黏在她身上。 御九热得不行,用力推他:“坐过去,要热死我啊!” “我冷。”他理所当然道:“和你在一起就不冷了。” “那你还过来吹风?”他的体温的确有些低,她忍了忍,没有伸手推开他。 “我不是说了吗,和你在一起就不冷了。” 她除了翻白眼还能做什么?自己这是摊上了一个除了黏人就会黏人的超大型巨婴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想娶我,除非你不是赤凉摄政王,我不是纪邺九公主。”她索性将脑袋靠在他肩上:“我背后有整个风家支持,你娶了我,就相当于拥有了整个南海,你认为,我能轻轻松松地嫁给你做摄政王妃吗?” 这一点,他自然也考虑过,但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他换了个姿势,好让她靠的更舒服:“我暂时不会表态,让其他人去猜好了,这段时间,我不会以赤凉摄政王的身份与你见面,以免有人将矛头对准你。”他举起手,一根乌黑发亮的细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诡异的阴冷光泽。 “这是什么?”她问。 “从那匹受惊发狂的马身上取出来的。”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有人暗算我?没想到,竟然也会有人为我大费周章。” “暗算你的人并不难猜。”他语声同样沉冷:“所有反对你嫁给我做摄政王妃的人,都有嫌疑。” “这样的话,范围岂不是很大?”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有些人虽然反对,但他不会付诸行动,能有实力付诸行动的,也就那么几个。” 她眯了眯眼,替他说道:“皇后和太子算一个,四皇子算一个,皇帝也算一个。” “聪明,你的小脑瓜越来越好使了。”他轻轻在她脑门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她反手将他的手打开:“好好说话!” 他收了手,换上认真口吻,“在我看来,四皇子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不排除,朝中还有其他人针对你。” “听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搞得天怒人怨,被这么多人针对。” “你还不够十恶不赦?”他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被我这般玉树临风、才貌双全之人看上,这就是你的罪,因为你没有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我的天,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吗? 事实证明……还真能! “阿九,你要为我负责,如果娶不到你,我一定会夜夜失眠,心神不宁,什么都做不了,还会乱发脾气,我一发脾气就想杀人,我杀人不止想杀一个,届时必然是尸骨遍地,血流成河,若真是这样,你的罪过就大了。” 御九:“……” 她一把推开他,虽然靠着他很舒服,但真的太热了,感觉到他的体温也渐渐变得正常,她这才敢“翻脸”。 “阿九,这里不安全,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真的不放心。”他坐直身子,挪回到自己的位置:“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你跟百里倾怀撇清关系。” 御九单手支在窗沿上,虽然知道百里倾怀是他假扮的,但重冥和百里倾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她倒是有些怀念那个芝兰玉树的白衣公子了。 “你分身乏术,没办法又做摄政王又做百里大少爷。” 他眨眨眼,狷狂与卖萌共存:“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次来,带了缠魅。” 没等她问缠魅是谁,他就撩开车帘,身子如一道流烟般窜了出去:‘阿九,明天见。” 车夫咦了一声,感觉眼前晃过一道黑色的烟雾,可空荡的大街上,什么都没有,回头朝马车看了眼,从被风吹起的车帘缝隙里看去,公主正安安静静坐在车厢中,什么都没发生。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他摸摸脑袋,继续专心致志地驾起了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7章 不自量力,简直愚蠢 翌日。 早上刚起来,就听到海笙的欢呼声。 刚推开门,海笙就朝她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姐姐,百里哥哥回来了。”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抹霜白色,自远而近,出现在她面前。 “阿九。” “咳咳咳……”她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重冥这家伙还真的扮回了百里倾怀。 雪白的长衫,半散的漆发,忧郁的脸容,孱弱的身体。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百里倾怀”,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有一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啊,回来了?”这句问候,实在显得有些生硬。 “阿九,你想我了吗?”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想?想你个大头鬼!明明昨天才刚见过面。 她不理他,这戏她没法演下去。 海笙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虽然她和百里倾怀已经解除婚事,但他觉得百里哥哥是个好人,他不想两个人就这么分开。 拽了拽御九的袖口,他替她回道:“当然想啦,姐姐每天都要跟我提起好几次百里哥哥。” 御九瞪大眼睛,看了眼海笙,不是因为他这话说的肉麻,而是这小子竟然学会说谎了,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哦,是吗?”重冥忍着笑,他知道御九在想什么。 “是啊是啊。”海笙一个劲地拽御九:“看见百里哥哥回来,姐姐其实很高兴的。” 高兴? 是个傻子都知道御九现在很想打人。 “阿九,你我婚事解除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这种期期艾艾的范儿,他最擅长了,长睫微垂,悲伤难抑:“能和你夫妻一场,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今后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会感谢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够了啊!还演上瘾了。 海笙不知内情,听得心头发酸,“百里哥哥,其实这件事,不是姐姐自己的意愿,你千万别怪她。” 御九扯了海笙一把:“瞎说什么呢,赶紧回你自己房间去。”欺骗小孩子,让她有种罪恶感。 可海笙却会错了意,以为她真的对百里倾怀不再有丁点感情了,伤心不已:“姐姐,你和百里哥哥,真的不能再做夫妻了吗?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百里哥哥吗?” 唉,你这傻孩子,所天晚上把你打晕丢出窗外的,就是你面前的百里哥哥,亏你还这么维护他。 正发愁,该怎么跟海笙解释时,皇帝突然派人来,召两人入宫。 她和重冥对视一眼,似乎都不太明白,这个时候,皇帝召她们入宫,有什么目的。 很不凑巧,两人刚入宫,就有大臣求见皇帝,毕竟是政务为重,皇帝就让两人去御花园暂且等候,待政务商讨完毕,再行传召。 “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对面的花丛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太子哥哥正陪着摄政王游览皇宫,也许我能在这里跟他来个巧遇。”声音很熟悉,仔细一听,原来是御芷婕。 绕过一丛桂树,御芷婕看到前方的人后,突然停下脚步。 竟然是御九和百里家大少爷。 真是晦气,没有巧遇到摄政王,却遇到了两个扫把星。 原想绕路,但实在有些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要给他们让路?御九仗着有风家撑腰,近来越发嚣张了,昨天宴上,竟然成功引起了摄政王的注意,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终究上不的台面,摄政王会很快就把她忘掉的。 说实话,比起御九来,李滢对自己的威胁要更大一些,昨天宴上,看摄政王的态度,似乎对李滢很是满意,现在阖宫上下都在传言,李滢很可能将是未来赤凉摄政王妃的人选,更讨厌的人,所有人都在夸赞她,称她能得到这个殊荣,完全就是实至名归。 “公主,我们要绕路吗?”秀妍在她身边弱弱问道。 “绕什么路啊,就这么过去。”说着,率先迈开步子,挺直脊背,从御九和“百里倾怀”身边走了过去。 即将越过二人时,她忍不住回过头来,朝端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看了眼。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去在意那个瘫子,好似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自己,让她不自禁地,注意到那个人。 男子白衣胜雪,漆发如墨,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遗世独立,风华无限的感觉,整个御花园瑰丽的色彩,都被他那股气质,给压下去了。 讨厌!她怎么能去欣赏那个天生不详的瘫子?明明在自己心里,能配得上那八个字的人,只有那位赤凉的摄政王。 “百里大少爷。”她端着一副高雅华贵的姿态,走到两人面前,视线在御九脸上掠了一圈后,情不自禁落在了白衣男子的脸上:“其实我觉得,你和九皇姐实在很般配,父皇真不该硬生生拆散你们。” “百里倾怀”温雅一笑,无双气质,动人心魄:“多谢十二公主的赞誉,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只不过……” 一句话未说完,前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太子恭谨的声音:“摄政王,这边请。” 御芷婕脸上的神态立刻就变了,又是紧张又是欢喜,两手该往哪放都不知道了。 一道赭黄伴随着一道赤黑,从对面的花坛前走了过来,太子抬眸一看,糟了,怎么把摄政王领到这里来了?那百里倾怀,可是人人厌憎的不祥之人。 “前方何人?”果然,身边的人开口发问了。 “那是本宫的两个妹妹,御九和御芷婕。” 男人点点头:“本座知道,我问的是另一个。” “他……他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百里倾怀。” 好在男人没有多问,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迈着步子。 御芷婕心慌不已,连吸了几口气,这才鼓足勇气上前,盈然一拜:“安平见过摄政王大人。” 安平是御芷婕的封号,一般很少有人叫她的封号,她这也算是自报家门了。 男人只略微点了下头,没有任何表态。 虽然早就猜到会这样,但御芷婕心中,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御九愕然地看着站在对面,一身绣金纹赤黑长袍的男人,难掩目中讶异。 这气场,这姿态,这外表,与重冥简直一模一样。 除了给她的感觉,和重冥截然不同以外,她几乎分不清,谁是真的重冥,谁是假的。 可若是说起区分两人的感觉,她又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好像天生就存在的一般,只要看到对方,就知道感觉在不在,对不对,合不合适。 见她盯着摄政王一动不动,而摄政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朝她这边看来,御芷婕心里那个酸啊,实在没忍住,主动替御九和“百里倾怀”介绍起来:“摄政王一定不认识百里大少爷吧?他是忠毅侯的长子,也是九皇姐的前夫。” 前夫两个字真的很不好听,这个时代的民风,虽较为开放,但嫁过人的女子,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介意。 看不到摄政王的表情,不过想来,定然是十分厌恶吧。 没人出言喝止,太子站在一边,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实际上,是在鼓励御芷婕,尽可能地抹黑御九,千万别留情面。 既然如此,她更是有恃无恐:“虽然百里大少爷是九皇姐的前夫,但姐姐对他,一直都非常的关心,并没有因为两人已经不是夫妻,就怠慢百里少爷,我听说,两人直到现在,还住在一起呢。” 太子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别说是这位摄政王了,哪个男人都不愿意要吧? “摄政王,您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御芷婕慌忙替御九辩解:“姐姐她只是为人善良,并非不知检点,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却是分房而睡,这一点,我可以作证的。” “太子殿下,想必摄政王也累了,如此怠慢贵客,恐怕不妥。”出言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他的神情间,有几分不耐:“还有十二公主,守株待兔了一上午,也累了,赶紧回自己宫殿休息去吧。” 明明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侯府少爷,又天生残疾,可说起话来的气势,却比帝王还足,太子和御芷婕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应对。 倒是那位摄政王,笑了起来:“没错,本座的确累了,太子殿下,多谢你今日的款待,今天就先到这吧。” 走了?这就走了? 太子和御芷婕双双懵逼,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时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对御九道:“安圣公主,皇上有请。” 御九点点头,便跟在那人身后,去了昭明殿。 摄政王中途离开,摆明就是心情不悦,太子把这一切的缘由,都推到了御芷婕身上,愤愤看她一眼,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御芷婕委屈极了,转头看了眼重冥,气道:“都怪你!” 重冥没说话,挽起一边的袖口,连连冷笑。 笑?他竟然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他的确笑得非常好看,比满园的花朵都艳丽,但她还是生气,感觉他在嘲笑自己一样。 “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你还算什么男人!”人都喜欢找比自己弱小的人欺负,御芷婕现在,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个百里家的残废少爷了。 “十二公主还是放弃为好,赤凉摄政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你的。”他语声沉沉,这番话不像是劝告,反而像是警告。 御芷婕更委屈了:“你凭什么命令我!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为妻,就算摄政王不会选择我,也一样不会选择御九!”说完后,她觉得不妥,又改口:“摄政王一定会选择我的,只有那样的男人,才配得起我!” 重冥嗤笑,脸上写满了浓浓的嘲讽:“不自量力,简直愚蠢。” “你……你说什么?”御芷婕气得满脸通红。 “十二公主还是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吧,就你这幅尊容,还妄想做摄政王妃?那位赤凉摄政王,既是风华倾世,潋滟无双,又怎会娶一个庸俗至极的女子为妻?醒醒吧,他可是连看你一下,都觉得碍眼,你扪心自问,比起九公主的倾国倾城,你这张脸还能看吗?”只是抬头看了御芷婕一眼,就像是受不了般移开视线。 这世上迷恋他的人太多了,想到自己经常是别人心里幻想的对象,就觉得一阵恶心。 御芷婕长得不算丑,反而容颜清秀,但在他眼中,跟丑八怪没什么两样。 御芷婕呆呆看着他,那番话实在太扎心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般侮辱过。 她不但被侮辱了,还是被这样一个身怀不祥的瘫子给侮辱的,他话里话外,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嶙峋的尖刺,扎得她遍体鳞伤。 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一定不要在意,这无非是个废物用来报复她的恶毒言语,可她却是如此难过,难过得想要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你……你这瘫子……太过分了!”眼中的泪意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她狠狠瞪着重冥,丢下一句:“你等着瞧,我一定会让你所与人都后悔的!”说完,捂着脸面,哭泣着跑开了。 重冥掸了掸雪白袍子上的落花,眉梢扬起愉悦的弧度:“碍眼的东西总算走了。” 御九走进昭明殿的时候,皇帝正在和宫沉翊说着什么,看到她后,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儿臣见过父皇。”她上前屈膝一拜。 皇帝看着她,直奔主题:“小九,昨天你的表现不错,赤凉的那位摄政王,似乎对你颇有好感。” 这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重冥在昨天宫宴上对自己表现出的好感,还不如李滢,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皇帝细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特别来,想了想,问:“小九,你想做摄政王妃吗?” 御九慌忙道:“儿臣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皇帝又问:“如果有这个机会,你可愿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8章 助攻 这是在套她的话吧? 短暂的一番思索后,御九决定装傻,既不应承,也不反驳:“儿臣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那位摄政王。” 皇帝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继续追问:“朕说的是如果,如果有这个机会呢?” 皇帝究竟什么意思?听着口气,不太像是反对自己嫁给重冥,可皇帝又不不是傻子,把她嫁给重冥,就不怕南海失控? 她微微抬起眼,朝着对面的宫沉翊看去。 可惜那人始终垂着目,脸上除了一片淡漠外,再无其他表情。 御九一番短暂的思索后,决定还是保留自己的意愿,来个模棱两可:“儿臣一切听凭父皇的意思。” “你这孩子,朕问你话,你照实回答就好,有什么好顾虑的呢?”皇帝以为她害怕,于是可以放缓了语声。 “儿臣没有顾虑,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的母妃已经不在了,只有父皇,所以,只要是父皇的意思,儿臣都不会违逆。”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皇帝也拿她没辙。 眼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她离开后,紧接着便召见了重冥。 没什么好猜的,皇帝召见他的目的,无非跟自己一样,故意套话罢了。 等离开皇宫,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跟皇上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从头至尾,都是他在说话。”他靠在车厢壁上,眼睛半阖,嘴角微勾。 御九不解:“都是他在说话?他难道没有问你,该不该把我嫁给赤凉摄政王?” 他嘴角的弧度拉大:“没,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把你……”睁开眼睛:“嫁给我。” “啊?”她彻底凌乱了:“我没听错吧?” “你当然没听错。”再次阖上眼睛,维持着嘴角的笑意:“皇帝一见到我,就对我说,你身份不俗,注定是枝头上的凤凰,让我这种活不了多久的残废,不要再肖想了。等你嫁到赤凉,他会再给我安排一门好的婚事,必然不会亏待我。” 御九瞪着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那老头子脑袋坏掉了?把我嫁到赤凉,他不怕我外公找他麻烦?” “非也非也。”他坐直了身子,口吻变得郑重起来,但眼睛还是半阖着的:“你嫁给我,你外公才会更加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瞎说。” “来来来,我给你分析一下。”他长臂一舒,就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如今三国鼎立,赤凉虽是两国当中国力最强的,却并不敢轻易出兵挑起战争,否则两国合而攻之,腹背受敌,很难脱困,再强大最后也只能落败。而纪邺和大漓,更不敢先有动作,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国的君主都不是傻子,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大漓先越过南海,占据纪邺大片国土,便有了与赤凉一较高下的实力,到时候,你作为亡国公主,处境必将十分艰难,所以,风战天必定要全心全力帮助皇家固守南海。” 他说的也不如道理,可这并不能成为皇帝同意自己和他婚事的理由:“那赤凉呢?他就不怕我外公反水,跟你一起同流合污?” 他半眯着眸,愤愤地瞪她一眼:“什么叫做同流合污?如果你外公真的倒向我这边,那也该叫共谋壮举,造福天下。” 她嗤了声,把他靠向自己的身子朝外推了推:“行了,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像条没有骨头的鱼,软软地倒在她身上,“大概他是这么认为的,你既然是纪邺的公主,若是纪邺这个国家都没了,你也就不是公主了,而我,也会因此而渐渐怠慢你,甚至抛弃你。” 她哈了一声,身子往一侧闪了闪,眼看他就要一头栽倒在地,却在半空中顿住,她趁机坐回自己的位置,“这是你自己的想象吧?” 他索性整个人斜躺在椅子上:“没错,这的确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是……你说这种事情它会发生吗?” 她斩钉截铁:“不会!” “嗯,我也觉得不会,只要你嫁给我,你便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弃你。” “你搞错了。”丝毫不为这动人的誓言所欢喜,她道:“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做什么摄政王妃。” “为什么?”他眼神凝了凝,这一次没有装可怜。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束缚而已。” “嫁给我,怎么能算是束缚?” “嫁给你,难道不算束缚?”她理直气壮地反问:“背负一个摄政王妃的名头,我哪里还有自由呢?怕是连去小倌馆,都要偷偷摸摸了。” 精秀的眉轻挑,他很是不满道:“阿九,你都有我了,还去什么小倌馆?我难道还比不过那些庸脂俗粉吗?” 不是比不过,是根本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必要放一起比吗? 她伸手,在他细腻的脸容上摸了把,果然滑腻温润,堪比上好的美玉:“家花永远不如野花香,你再美,看久了也会腻的。”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没试过,怎么知道会腻?” 她看向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同样的莹白如雪,但论品相,明显他更胜一筹。 说实话,这样的尤物,就是看一辈子,恐怕也看不腻。 但她就是不想做他的妻子,想到两人从今往后要一辈子绑在一起,就觉得害怕。 不知这是不是现代常说的,婚姻恐惧症。 “等真的去尝试了,就再没后悔的机会。”她也不挣脱,就这么任由他握着。 他掰开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握住,然后,十指紧扣,凑过头去,在她的手上吻了一下:“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心甘情愿嫁给我?” 她想了想,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明天就要死了,你会答应吗?” “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从来不信鬼神的她,竟然也有些慌张了。 “你告诉我,会不会?”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会吧,怕他得寸进尺,说不会吧,又怕他伤心伤肺,真是为难。 看她一脸纠结,他倒是先笑了,松开她,得意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废话,她要是不在乎他,早就把他一脚踹下马车了。 此后几日,某人一直以百里倾怀的身份,赖在她那里不走,御九赶了好几次都没用。 好吧,认真算起来,这里其实是他的地盘,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人。 对于他的无赖行径,海笙倒是很高兴,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两人可以破镜重圆。 “百里哥哥,这个桂花酱鸡很好吃的,你尝尝看。”饭桌上,海笙殷勤地招呼着。 看着一桌好菜,都被放在某人面前,御九甭提有多郁闷了。 海笙这小子,对重冥比对自己还好,百里哥哥长百里哥哥短,难道长一副好面孔,就能享受比别人好数倍的待遇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看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看颜值的年代。 正暗自腹诽时,忽然听院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声:“公主,公主你在吗?出事了!” 好像是秋裳? 她和重冥忽视一眼,确定了门外之人的身份,没错,正是秋裳。 刚打开门,就见一身狼狈的秋裳冲进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焦灼道:“快,快去救风姑娘!” “岚表姐?她怎么了?”御九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她……”因为太过焦急,秋裳气喘不上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御九给她顺气:“你别急,慢慢说。” 秋裳深吸几口气,直到不那么紧张了,这才道:“公主府突然闯进一群人,一个个凶狠恶煞的,不知要做什么,风姑娘担心我出事,就让我先躲起来,她去对付那些人,谁知这群王八蛋竟带了五六条凶猛的猎狗,风姑娘打不过他们被抓走了,我生怕被猎狗发现,就翻墙逃了出来。” 猎狗? 她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妙。 “我猜那些人定然身份不普通,或许,是宫里哪位贵人的手下。”秋裳眼力不错,竟然一下子都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御九也急,但她知道急也没用,对方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暂时不会对风末岚怎样。 “秋裳,你先回去,我知道岚表姐在哪。” “公主知道?” “嗯,他们的目标是我,岚表姐是替我遭受了无妄之灾。” 秋裳道:“既然如此,那公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御九想了想:“暂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担心岚表姐,但你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待着,等我消息。” 急归急,但秋裳也明白,自己现在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好,我先回公主府,有消息的话,我再来找您。” 送走了秋裳,御九这才开始发起愁来。 如果掳走秋裳的人真是太子,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太子的为人,她虽不算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他那些变态的小嗜好,而且太子不是贺亮节,不可轻易招惹,而东宫内外更是把守严密,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妄想潜入宫内将人救出,怕是行不通。 她只能抱着一丝侥幸,但愿劫走风末岚的人,不是太子。 可没过多久,太子便派人送信,警告她离摄政王远点,主动放弃成为摄政王妃的机会,等赤凉使团离开纪邺,选定了最后的摄政王妃后,他自会将风末岚放出。 同时还告诫她,不许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一旦消息走漏,他就立刻杀死风末岚,反正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御九把太子送来的信拿给重冥,这件事与他也有关系,她不想隐瞒,也没必要隐瞒。 “太子抓了风末岚?”他看完信笺上的内容,冷冷一笑:“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没看出他竟有这种胆量,一点不怕激怒风战天。” “你看着办吧。”太子这根本不是有胆识,而是作死。 将信笺丢开,他看着她问:“你打算怎么办?妥协?告诉太子,你根本无意摄政王妃的位置,更不会跟其他公主抢夺这个机会。” “当然不。” “哦?”他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我迎娶别人,我能这么理解吗?” “当然不能。”她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前的天空:“我不妥协,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如了他的意,就还会有下一次,这种人是不会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的。” 虽然有些失望,当他还是颇有兴味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既然你不打算妥协,那便代表,你要和其他人,争一争这摄政王妃的位置喽?” 她没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做出了回答。 重冥垂下眼,指尖抚过轮椅的扶手,眼底闪过一丝丝沉幽。 虽然太子的做法的确有些愚蠢荒唐,但他还是不得不感谢他,替自己牵线搭桥,若非如此,他的阿九,又怎会答应做自己的王妃呢? 即使过程不尽如人意,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这遍足够了。 “阿九,我会帮你的。”说完,他转动轮椅,朝着东厢而去,当百里倾怀当得太久,有时候,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就是百里倾怀。 今夜,四皇子府,似乎也不太安宁。 花厅里,灯火通明。 “殿下,太子果然出手了。”身后,一名幕僚躬身道。 四皇子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一年四季,他都是这副模样:“很好,如果我猜得不错,我的那位九皇妹,也应该知道了。” “回殿下,太子专门差人去警告九公主,命其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真是愚蠢透顶。”从来不笑的男人,眼底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冷笑:“据我所知,御九这丫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此事一旦闹大,别说储君之位,恐怕连性命,都很难保住。”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续盯着,必要的时候,可以出一把力。” “殿下的意思,是助九公主一臂之力?” 他微微侧首,凌厉的眸光似骤然出鞘的剑:“谁占上风,我们就助谁一臂之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9章 坏好事 “启禀太子殿下,您抓来的那个姑娘,她……一直在骂您。” 正聚精会神的斗着蛐蛐,却被身边的侍人打断,坏了兴致,太子气急败坏道:“混账东西!就这点事,也要来告诉本宫,她骂本宫,你不会把她嘴堵上吗?实在不行,就把她的舌头给本宫拔下来!” 侍人被他一脚踹翻在地,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正要退下,又被太子叫住:“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屁股再痛,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是怎么骂本宫的?” “这……”侍人为难:“总之,不太好听。” 太子作势又要踹他:“本宫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侍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她她她……她骂您不是人,是畜生,而且不是一般的畜生,是……屎壳郎。还说……” “还说什么?”太子额角青筋迸绽。 “还说你上辈子是头猪,是一头被无数公猪拱过的母猪!” “继续说。”太子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了。 “她她……她还咒您生儿子没**,生女儿只有**。” “……”太子不说话了。 但侍人看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在那一个劲地说着:“又说您根本没长脸,脸都丢到茅厕去了,跟屎啊尿啊的最般配了……” “混账!” 太子的忍耐力终于达到了极限,用力甩了那正在积极汇报的侍人一巴掌,然后一脚踹翻面前的椅子,“去。把她给本宫带过来!” 侍人连痛都不敢喊一声,就连忙按照太子的吩咐,去带风末岚了。 “放开我,你这不男不女的怪物!”风末岚人还没有带来,远远就听见了她的怒吼声。 “我让你放开我,听到没有?死太监!” 她越骂越有劲,那名近侍欲哭无泪,早知道,他还不如留在太子身边,宁可被打骂,也不想被伤自尊。 太子早没心情斗蛐蛐了,让人把斗蛐蛐的工具全部撤下,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好不容易,终于把风末岚带到了太子面前,那近侍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脸上也满是生无可恋的绝望。 太子冷眼打量风末岚,姑娘家长得眉清目秀,白璧无瑕,跟她刚才骂的那些话,完全搭不上边。 “你就是风末岚?” “没错,你岚爷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风末岚正是我。”她压根不把太子放眼里,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在南海,哪个人听到风末岚的名字,不胆战心惊,闻风丧胆。 太子自然是不知道她在南海的那些壮举的,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赶紧着,放了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太子眉头拧得更深:“混账,本宫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你这獐头鼠目的家伙,还想让我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风末岚毫不客气地辱骂道。 不得不说,风末岚长了一张比重冥还毒的嘴,关键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专挑人的缺点说,太子五官虽然还算端正,脸型却略显尖瘦,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不但没有半点风流倜傥之感,反而显得猥琐至极。 这本来就是他的心头病,皇家一共六个皇子,包括死去的大皇子,其余四个兄弟,个个品貌卓绝,一表人才,偏偏只有他,是六个人中长得最不堪的,倒不是有多丑,但就是配不上他这一身气度,和高高在上的地位。 此事被风末岚直接拿出来当笑话,他又气又恼,更多的则是羞耻:“嘴巴倒是挺厉害的。”他一把掐住风末岚的下巴:“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把你的爪子拿开。”风末岚很不爽。 太子不但不松手,还狠狠掐了一下:“知道惹怒本宫的下场吗?” 本以为风末岚会害怕,或者出声求饶,谁知她却啐道:“行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要是吭一声,就管你叫大爷!” 从没应对过这样的女子,太子一时犯了难,不过瞧见她生气时,越发俏丽的面容,突然间淫心大起,狞笑:“有骨气,本宫倒要看看,你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说着,示意手下将她带到寝殿去。 风末岚不知他要做什么,还以为他要给自己行刑,直到发现自己被带去了寝殿,才发觉不对劲,“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太子一边说,一边伸手解腰带。 风末岚哪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下子就傻眼了。 太子指挥下人道:“把她绑严实了,给本宫抬到榻上去。” 风末岚挣扎了两下,却没有用,双手双脚都被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一丝一毫都挣脱不了。 太子脱掉上半身的衣物,走到她身前,开始着手替她脱衣。 风末岚大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 太子被她这一嗓子吼的,手一抖,腰带直接系成了一个死结。 风末岚继续喊:“快来人啊,再不来人我就要被恶心死了!” 太子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撤啦一声,直接把风末岚的外衫给扯开了。 风末岚冲他吐了口吐沫:“娘的!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太子怒极,又甩了她一巴掌:“给脸不要脸,等会儿看你怎么求饶!”说着,覆身而上,去亲风末岚的脸颊和脖颈。 风末岚不像其他女子那样,在被侵犯时,会撕心裂肺的哭叫,而是发出一种类似于怒喝的吼声,震得太子耳膜嗡嗡作响。 “够了!别吵了!”他实在受不了,温香软玉在怀,也失了兴趣。 就在这时,风末岚猛地弹起身子,一口咬在了太子的耳朵上。 “哇呜——”一声惨叫,风末岚竟硬生生将太子半边耳朵撕扯下来。 太子痛得满地打滚,侍人听到声音赶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纷纷吓傻。 风末岚吐掉口中的半片耳朵,轻蔑地冷哼一声。她是谁?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南海小霸王,这世上,敢欺负她的人,还没出生呢。 “太子殿下,您忍着点,奴才这就去叫太医!”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对痛得直抽搐的太子说了一句,转身就跑。 太医赶来后,给他止了血,将受伤的耳朵包扎好,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从此以后,他左边的耳朵,便只能少去一半。 太子一脸阴沉地坐在寝殿里,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疼痛感依然没有减少多少。 他叫来自己的贴身近侍,冷着嗓音问:“风末岚人呢?” “回殿下,奴才将她重新关起来了。” “别关着了,本宫那些乖宝宝也饿了,带她去吧。” 侍人骇了一跳:“殿下,这……请您三思。” “本宫已经三思过了。”太子抬手,摸了下受伤的耳朵,随即,剧痛蓦地传来,他疼得五官皱在一起,突然发了疯一样怒吼道:“去,立刻给本宫,把她丢到狗笼里去,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人浑身一抖,殿下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好玩的,搞不好,自己都要去喂那些凶猛的猎狗。 随即不敢再劝,只能依照他的吩咐,将风末岚带去狗舍,关进狗笼。 在东宫后殿外,有一片扩建出来的院子,院子很大,里面养了几十条恶犬,在院子中央,还有一只巨大的笼子,几乎和东宫的正殿一般大小。 那是太子平时用来娱乐的地方,但凡有哪个下人敢忤逆他,他就会把那人丢进笼子,然后在把自己养的猎犬,挑几只放进去,每当看着猎犬将那些不听话的人,生生撕扯成两半时,他心里会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和成就感。 这个世上,最听他话的,就是自己养的这些乖孩子,最忠诚的,同样也是它们。 已经很久没有再提供新的人供它们玩耍了,既然那个风末岚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就让她尝尝被猎犬撕裂的感觉。 刚把风末岚丢进去没多久,侍人又一次慌慌张张跑来:“殿殿……殿下!那个……摄、摄政王来了!已经到……到门口了!” 太子原本还打算去欣赏一下风末岚惨叫的模样,一听摄政王来了,哪还有心思去管风末岚,连忙整了整衣冠,迎了出去。 “今日摄政王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太子恭谨地笑着,将对方往殿内请。 “本座无意间经过这里,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所以想来瞧瞧。” 奇怪的动静?太子骇了一跳,难道是风末岚的惨叫声太大,把摄政王给吸引过来了? 心中虽这般想着,嘴上却假装不明:“奇怪的动静?我怎么没有听到?” 男人不说话,只有时不时刮过的秋风,扬起男人宽大的袍摆。 “太子殿下的耳朵怎么了?” 太子哪好意思说实话,只好瞎掰:“早上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耳朵。” 摔跤伤到耳朵?这个借口可真够蹩脚的。 男人掸了掸赤黑的广袖,面具下的眸子,从太子脸上轻轻滑过:“既然太子有伤在身,那本座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太子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带着一头雾水回到殿中。 想到风末岚,这会儿怕是已经不行了,没有看到她向自己求饶的样子,真是可惜。 不过或许运气好,还能瞧见她临死前悔恨绝望的模样。 耳朵直到现在,还疼得钻心,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定要去亲眼见见她惨死的模样。 到了后殿外的院子,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巨大的笼子。 笼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猎犬尸体,每一只都是脑袋碎裂,瞬间惨死,脑浆和鲜血混合,溅的到处都是。 而笼子里,却不见了风末岚的踪影。 他气得大吼:“是谁?是谁坏了本宫的好事!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几个侍人跪在他身后,骇得浑身发颤。 他猛地转身,指着几人:“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我要拿你们来给我的乖孩子们陪葬!” “太子饶命啊!”侍人又是磕头又是哭求。 太子红着眼睛,额角和脖子上青筋暴突,“风末岚跑了?她竟然能跑了!混账东西,一个个全都是混账东西,本宫要你们有什么用!既然没用,不如去喂本宫的乖孩子,它们也很久没有饱餐过了。” “太子殿下,求您饶了奴才吧!” 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太子却像是听不到一般,越过几人径直离去。 …… 得到重冥的讯息,御九就一直在家中等候,风末岚被带回来时,浑身上下都是血,左边手臂更是血肉模糊一片。 “怎么回事?”即便见识过无数血腥场面的御九,也不禁感到心惊胆战。 风末岚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口中一直在叫着:“王八羔子……生孩子没**……屎壳郎转世……看到你这张脸,小爷就他娘的恶心……” 御九和重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她伤得不轻,普通药物怕是不行了,你信我的话,就让我带她去别馆养伤,使团有最好的御医随行。” 看到风末岚这个样子,御九别提有多内疚了,这件事终究因自己而起,怪她低估了太子的无耻程度和疯狂程度。 “好,你带她去吧。”她现在唯一信任的,也就只有重冥了。 带风末岚离开前,重冥对她道:“这件事我帮你摆平,定然会替风姑娘讨回公道。” “不要。”她立刻出声拒绝。 “为什么?”重冥不解道:“你难道不信我。” 望着风末岚因为痛苦,而紧紧蹙起的眉头,她神色蓦地一沉,有阴厉的杀意,自眼底流泻而出,如一把骤然出鞘的剑刃:“因为此事既是因我而起,也要我亲手去结束它。我不想让任何人插手,你明白吗?”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点头道:“好,我不插手,但若是有需要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我会的。” 她和他相处时间并不算久,却似乎已经形成默契,很多时候,不需要说太多,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原本就是打算要为原主报仇的,这一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0章 喂狗的资格 “殿下,请用茶。” 一名长相秀美清丽的宫女走到太子身边,将托盘上的茶蛊,小心翼翼放在他身旁。 太子近来不管做什么都不太走运,这不,自己手下一名官员犯了事,被捅到皇帝跟前,皇帝很生气,把他叫到面前,狠狠训斥了一顿,还责令他在东宫禁足,至少在赤凉摄政王离开前,哪里都不能去。 这会儿他别提有多郁闷了,满腔怒火,无处可泄。 看到手边的茶蛊,猛地抓起来,正要来砸出去,鼻端却嗅到一股幽香,让人烦躁的心情,顷刻间便平静下来。 他侧首朝一旁的宫女看去,只见她肤如凝脂,巧笑倩兮,一双美目中写满了风情万种。 虽然才在女人身上遭受过重创,但看到这样美丽的姑娘,心里那股子欲念,又开始躁动起来。 他一把抓住美人的柔荑,来回摩挲,“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名叫小秋。” “小秋?”他一边摸一边赞叹:“嗯,不错不错,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好,真是名字,好名字啊。” 小秋腼腆道:“多谢殿下赞赏。” 见状,太子越发的心猿意马了,他直接将小秋扯到怀里:“小秋,本宫喜欢你。” 小秋羞得垂下头去,凝脂般的脸颊上,掠过如云霞般的红晕:“小秋……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小秋的模样越看越讨喜,太子突然将她放倒在椅子上,俯身去亲吻她的脖颈:“本宫就是喜欢你,怎么样?从了本宫吧?” “殿下,不要……”小秋挣扎。 太子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你也要给脸不要脸?” “不是的……”小秋弱弱道:“这里……太羞人了。” 太子大笑,“没关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 “殿下……”小秋身子一窜,就从太子身下窜了出来,看着又瘦又小,动作却极为敏捷:“小秋也迫不及待想要立刻服侍您,但白日宣淫,实在有伤风化,奴婢无关紧要,就怕被有心人看到,连累了殿下。” 小秋说得合情合理,不过太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个名分罢了。 “小秋,没看出来,你也挺有心计的嘛。” 小秋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梨花带雨,“殿下,奴婢不是这样的人!” 美人哭泣,总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尤其是小秋,哭起来的模样,就跟那缠绵的秋雨一样,令人打心眼里疼惜。 他上前一步,将小秋扶起:“本宫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手指划过小秋细嫩的脸颊,又依依不舍地滑到脖颈,“行,你想要名分,本宫就给你,只要你伺候的好,一切都好说。” 小秋眨着眼睛:“殿下不怪罪奴婢了?” “当然。”他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小秋胸口瞄:“今天晚上再惩罚你。” 小秋破涕为笑:“奴婢领罚。” 太子这会儿心情大好,之前那些不快活,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禁足就禁足吧,这段时日有小秋陪着,想来也不会太无趣。 这时,从大殿后方传来了几声狗吠,小秋瞬间惨白了脸孔,往太子怀中躲去,“太子,那些……那些凶猛的猎犬,会不会把奴婢给吃了。” 太子单手搂着小秋,得意道:“放心吧,只要有本宫在,那些小家伙,就不敢伤害你。” 小秋看着太子,奉承道:“殿下,您好厉害,这么凶猛的猎狗,在您面前,就像只听话的小绵羊。”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本宫是谁?”温香软玉在怀,太子越发地得意忘形:“女人也是一样,再烈的性子,到了本宫这里,也照样化为一滩春水。” 太子意有所指,小秋假意不明,睁着迷茫的眼睛:“殿下这么英俊神武,天下间的女子,哪有不喜欢您的,和您在一起,奴婢真的好紧张好欢喜。” “傻丫头,这就叫你欢喜了?等到了晚上……”后面的话,太子是贴着小秋的耳朵说的。 小秋原本一脸怯怯,但太子将唇凑到她耳边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美目中,蓦地闪过一道阴翳的冷光,在太子抬头的刹那,又消失无踪了。 “殿下,你好坏哦。”小秋嗲声道。 太子捉住她的粉拳:“常言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秋任由他握着,娇怯道:“殿下,能不能待小秋,去后院看看那些威风的猎犬?” “嗯?你不是害怕吗?” 小秋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不是有殿下在吗?” 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太子的虚荣心,当即便道:“好,本宫就带你去见识一下,不过你也千万别吓得哭鼻子。” 猎犬一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就开始躁动起来,小秋从头至尾一直躲在太子怀里,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样?害怕了吗?”太子向怀中的人问。 小秋摇摇头,颤着声音:“还……还好。” “你看你脸都白了。” 小秋指着站在一旁的侍卫:“他们……比这些狗狗还要可怕,奴婢是被他们给吓到了。” 太子顺着她所指看去,发现那些守在这里的护卫,的确有些凶神恶煞了。 这也难怪,能面不改色,和一群嗜血凶猛的猎犬一同共处的人,不凶一点,怕是早就被吓破胆了。 看着怀中美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太子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果然,那些侍卫离开后,小秋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还敢绕着狗笼跟那些一个劲狂吠的狗打招呼,“真是厉害,瞧这两颗獠牙,多锋利啊,一口下去,怕是脖子就断了。” 太子有些奇怪,小秋跟刚才比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本宫养的这些乖孩子,可从来不会轻易咬人,别看他们凶,他们很听话的。” “是吗?”小秋看着其中一只通体黝黑的猎犬,清幽的美目微闪:“不知道这些猎犬,会不会伤害主人?” 太子怔了一下,现在的小秋让他有些恐惧:“当然不会,猎狗怎么可能会伤害主人?” “殿下,要不是我们来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叫试试看? 太子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越看小秋越觉得恐怖:“来……”他想叫人来,可嘴巴刚张开,连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有喊出来,就见小秋抬起手,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口处飞了出来,扎进了自己的咽喉。 太子眼睛一翻,便倒了下去。 “做得好,秋裳。”这时,从一旁的小耳房里,走出一名同样身着宫女服侍的女子。 “公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假扮成小秋的秋裳问道。 御九看着倒在地上的太子,唇角蓦地往两旁一拉:“当然是等着看好戏了。” 太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被关进了那个巨大的笼子里,而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小秋。 “你……你这个贱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秋裳,可手臂才伸出一半,就被卡住了。 秋裳往前走了半步,冷笑:“殿下,天已经黑了,您不是说,要跟我好好玩一场吗?” 太子拼力伸着手,却始终抓不到她:“你这贱人,你死定了,本宫要把你丢去喂狗,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一群凶恶的猎犬给撕扯成一片片!” “不得不承认,您的猎犬真的很厉害,但您大概,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来人,快来人!给本宫把这贱人抓起来!”他抓着笼子的铁栅栏,对着外面放声呼喝。 这时,一旁的暗影中,又走出一个人来:“别喊了,喊也不会有人进来,因为你亲自吩咐过,你要和小秋在这里玩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但凡有人来打搅,全都处以死罪。” 太子惊愕地看着那人:“是你,小九?” 御九笑眯眯道:“太子哥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子大怒:“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般对待本宫!充其量,你也就是个下贱的海贼之女,连喂狗都没资格。” “是啊,我是没资格喂狗,但太子哥哥你就不一样了,你金贵的肉体,是这些小可爱们最喜欢的味道,用你这储君的龙肉来喂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嘛。” 太子悚然一惊,回头一瞧,发现身后躺着十几只体型巨大的猎犬,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看样子,这些猎犬并非是受了伤,也不是已经死亡,而是中了迷药,暂时不能动弹而已。 他转过头,讥嘲一笑:“它们是不会伤害本宫的。” “哦?是吗?”御九转头看向马上就要燃到尽头的香:“我也觉得,如果是忠犬,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可就是不知,这些猎犬,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忠犬。” 正说着,已经有一只恢复了行动力,从地上站起来。 太子莫名有些害怕起来,他无数次见识过猎犬将人撕碎的场面,以前从未觉得血腥,此刻,却觉得那场面真的是太可怕,太残酷了。 他转过身,将脊背贴着笼子,连呼吸都开始颤抖:“不会的,它们一定不会伤害本宫,一定不会……” 猎犬在笼子里绕了一圈,看到太子,并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用一双幽绿的眼睛在看着他。 又有两只猎犬从地上爬起,不知是不是迷药的药效还没过,这两只猎犬竟然走到一旁,卧了下来,开始舔猫。 太子笑道:“看,看到没有,我就说,它们是不会伤害我的。御九,等我从这里出去后,你一定……” 威胁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猛地扑来一直猎犬,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痛得大叫一声,将猎犬甩开:“混账!你们这群混账!本宫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看清楚了,连本宫你们也敢咬,不想活了!” 猎犬又不是人,哪里肯听他在那里显摆威风,二话不说,又是朝前一扑,这次直接咬在了他的肩头。 太子疼得满地打滚,口中还在不停怒骂:“混蛋,混蛋!放开我!本宫要杀了你们!” 御九面色沉冷,从头至尾,眼中的情绪从未波动过。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养出来的好猎犬,那就自己去好好享受吧。”说完,对秋裳示意,可以离开了。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许多准备,不仅要摸清太子的作息,还有他的嗜好,脾性,以及对待下人的态度,设立了各种计划,打通了各处关卡,直到保证万无一失,才让混进皇宫的秋裳行动。 原本秋裳还担心,那些猎犬是太子饲养的,根本不会伤害他,但御九却无比笃定,因为那些猎犬,根本不是陪伴他的朋友,而是他用来消遣的工具。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真心换真心,没有付出真心的人,也别想得到对方的真心。 况且,那些猎犬已经尝惯了血腥,变得疯狂嗜血,反噬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便是犯了这些错误,无论是对猎犬,还是他身边的下人。 只怕今日太子一死,这世上,几乎没有愿意为了他而哭泣的人。 第二日,御九一觉睡到三杆起,外面的所有消息,都懒得去打听。 不过她不打听,不代表不会有人让她知道。 海笙最近个头长得奇快,才买的衣服,袖子就短了一大截,她只好带着他重新去购置衣裳。 那边,成衣铺的伙计正在给海笙量尺寸,她闲来无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人下棋。 忽然,一道蓝色衣摆闪入了视线。 “御姑娘,别来无恙。” 她抬头一瞅,对方摇着折扇,风姿俊秀,但那张脸实在让人看不惯。 “冷公子。” 冷白看着她,唰的合上纸扇:“姑娘可是与我妹妹见过面了?” 御九正看得兴起,实在懒得理会她:“令妹很漂亮。” 这是什么回答?不过也算间接承认了与冷婳见面的事实。 “御姑娘。”他猛地侧身移到御九身边,低声道:“宫里出事了,听说太子被自己养的猎犬给咬死了,我怀疑这件事,是我妹妹做的。” 御九原本没心情理会他,可听到后一句,眼神不禁一沉,状若无意地问了句:“哦?何以见得?” “唉,此事说来话长。”冷白再次打开手中的折扇,“对面有个茶肆,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去那边详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1章 故意让她死心 御九看了眼正在挑选布料样式的海笙,想了想,颔首道:“也好。” 冷白先行一步,她紧随其后。 可两人走到茶肆门前时,御九却突然停了下来:“算了,还是不进去了,我怕我弟弟一会儿找不见我,会害怕,有什么话,冷公子就在这里说吧。” 冷白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也不强求,“看来姑娘还是不太信任我啊,不知我那妹子,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防备我。” “不管你冷婳姑娘说了什么,我都不会信任你。” “那在下要怎么做?姑娘才肯信任我。” 御九冷冷瞧着他,笑得有些荒凉:“在这个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所以冷公子也不必强求了。” “哦?姑娘与我妹妹倒是有几分相像……” “冷公子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她打断冷白,实在没有那个耐心陪他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冷白倒也不觉得尴尬,仍是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妹妹,幼时曾经被太子豢养的猎狗咬伤过,她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后来找到机会,把那只咬了她的狗给杀了,但太子却因此迁怒于她的一个朋友,将其活生生喂了狗,婳儿说,总有一天,会让杀人的凶手血债血偿。” 她听后,不由得笑了笑:“没看出来,冷婳姑娘还是个性情中人,她那个朋友,也不算白死了。” 冷白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也算不上什么朋友,不过是她喜欢的一个玩伴而已……” “我听冷婳姑娘说,你们幼年时,日子过得很不开心,因为没有朋友,所以很孤单。” “的确如此。”冷白脸上到没有冷婳的那种悲凉,淡淡道:“不过我那时候,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想太多,作为偃阁继承人,我每天都必须跟着长辈们学习偃术,比起妹妹来,或许幸运一些。” 御九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从小就开始跟着长辈学习偃术,可为什么冷公子在偃术上的造诣,却远远落后你那个整日无所事事,孤单寂寞的妹妹呢?” 冷白脸上青红交错,似乎很是尴尬。 好在这时,海笙选好了布料,正冲她喊道:“姐姐,我已经挑选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冷公子,有缘再会了。”说完,御九朝着海笙走去。 “御姑娘。”身后传来冷白平淡中带着警告的声音:“为了你自己好,还是听我一句劝,离我妹妹远点,她能做出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你能想象得出的。” 她挥挥手:“多谢冷公子的教诲,我会谨记的。”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冷婳的为人,的确是个让人畏惧的存在,总是做些说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和事,想到冷婳,就不由得一阵头疼。 离开成衣铺,御九又和海笙一起去采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街市上还是和以往一样热闹,看来太子驾薨的消息,宫里面捂得死死的,还没有传出来。 也难怪,太子在自己的寝宫里被自己养的猎犬咬死,这种事情传出去,简直丢人至极,为了维护皇家的形象,总需要个编排故事的时间,好给一国储君一个体面的死法。 两日后,宫里才正式传出太子薨逝的消息,经过皇家的一番润色,太子之死,就变得高尚贴面多了。 什么日夜不休,为国事操劳,累垮了身体,某日深夜,带病还在批阅奏章的太子,突然猝死,等侍人们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阖宫上下,哀恸不已,都在为太子的薨逝而感到难过和悲伤,为失去这样一位勤恳爱民的储君,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她两世为人,见识过不少厚脸皮的人,但哪一个,都比上纪邺的皇室。 这种胡话,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在为太子歌功颂德的时候,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想来应该不会,因为皇家的人,已经没有了脸皮,也没有了良心。 钦天监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为太子举办丧礼。丧礼当日,整个京城,都被一片雪白的素缟所覆盖。 百姓们也都披麻戴孝,给太子吊丧,可从每个人眼中麻木的神色来看,根本就没有人为太子的死而伤怀。 御九一大早,就换上了一身素衣,前往皇宫。 听说太子的遗体已经被咬得不成人形了,所以只以衣冠冢代替。 按照习俗,下葬前要守三天的灵,可太子膝下无子,这么多年,也没娶太子妃,东宫里也只有几个侍妾,没有资格为他守灵,最后,也就只有一个皇后,肯送他最后一程。 灵堂虽然宽敞,光线却有些暗,阴沉沉的,在里面待着,好像总是有股子阴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令人遍体生寒。 大臣们跪拜哀悼完毕后,就退了出去,太子的人员一向不好,肯陪着皇后守会灵的人都没有。 皇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太子的棺椁前,听着空空如也的棺材。 那是她十月怀胎剩下的孩儿,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依仗。 太子死了,她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了。 让他不要玩物丧志,可他就是不听,那些凶猛的猎狗,她看着都害怕,连人都有翻脸无情的时候,更何况是畜生? 明知这一切都是太子咎由自取,但皇后还是恨,还是痛,还是不甘,还是可怜她生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 她去看过太子的尸体,被咬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她愤怒之下,命人将那些平日里被太子当宝贝一样看待的猎狗,全部丢进滚水里烫死。 听着猎狗凄惨的嚎叫,她也跟着大哭起来。 现在杀了这些猎狗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做,无非只是泄愤罢了。 御九站在灵堂外,将头上白色的绢花扶正,撩起裙摆,迈入了灵堂。 这时,皇后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她:“九公主,是你啊。” 御九目不斜视,走到太子的灵位前,拿起一炷香。 “九公主,太子生前,待你一向不好,你一定很恨他吧?” 皇后低声说着,如同自言自语。 点燃手中的香,御九对着灵位拜了拜,刚准备把手中的香插进香炉,皇后突然站起来,嘶声力竭道:“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儿!一定是你!” 御九皱了皱眉,原本还打算解释一下,可看到皇后的眼神后,便觉得没必要解释了。 “你把本宫的儿子还来!还来!”皇后疯了一般冲着御九扑过去。 只是随便侧了侧身子,皇后便扑了个空,但她仍是锲而不舍地追着御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是你们把他害死的!全天下的人,都容不下我的孩子,你们都该死,该死!” 灵堂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侍卫,“皇后娘娘,还请注意您的言行,这里是灵堂。” 皇后大笑一声,冲着那侍卫便扑了过去,“我要你们给我儿陪葬,全部陪葬!” 那侍卫骇了一跳,却碍于对方的身份,没有闪躲,皇后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血淋淋地撕下了一块肉来。 “你这个疯婆娘!”侍卫也恼了,一把将皇后推开,对身后的侍卫道:“快去禀报皇上,就说皇后疯了!” 闻言,几人连忙掉头而去,皇后此时的模样,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你们都要死,都要死……”皇后痴痴地笑着,对着空荡荡的棺椁柔声道:“我的孩子,母妃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会的,你等着,一定要乖乖地等着。” 侍卫捂着手背上的伤口,对站在棺材旁的御九道:“公主,这里危险,卑职送您离开吧。” 看了眼侍卫手上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本公主没事,自己可以走,你先去太医院包扎伤口吧。” 侍卫犹豫了一下,终是掉头而去。 御九等那侍卫离开后,这才走出了灵堂。 没走多远,就见一道黑影袭来,没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远离灵堂的小花房里了。 “你干什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黑衣银面人。 “我倒想问你干什么?”重冥上下打量她几眼:“刚才我看见一个侍卫跑出去,好像受了伤,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耸耸肩:“还能发生什么?皇后疯了呗。” “皇后疯了?”虽然看不到脸,但听声音也知道他很惊讶:“这个女人也会疯?能做到皇后的位置,想来定不简单,没想到这点事就把她打垮了。” 御九轻叹:“这有什么奇怪的,之前遇到再多的阻碍,她还有太子这个王牌,现在太子死了,她没了希望,也没了目标,不疯才怪。” “这件事你有留下把柄?” 她一脸不悦地睨他:“你就这么小看我?” “不是我小看你,而是此事非同小可。” “安了安了。”她拍拍他的肩:“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死去的太子知,不会露马脚的。” 他摇头,语声冷澈:“你说错了,还有个秋裳。” “那又如何?她不会出卖我的。” “凡事还是小心为上,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你想如何?杀了秋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信任她,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若我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不用你来提醒,我早就杀了她。” “阿九,你最近越来越容易心软了。” “此事跟心软不心软没有关系。”她既然信任秋裳,就不会再怀疑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他却始终不肯罢休:“其他事情我可以随你,但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御九恼了:“重冥,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这件事,我不允许你插手。” “就当我看不惯那个秋裳,这样可好?” “不好!”激动之下,声音有些大,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吓了一跳,连忙朝重冥那边躲去。 花房不大,是平日里临时堆放花卉的地方,她紧贴在他的身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重冥倒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待脚步声远去后,才半揽着她,贴在她耳畔道:“阿九,你觉得的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在偷情?” “偷你大爷的情!”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阿九,刚才的事……” 她伸手去捂他的嘴,却发现他戴着面具捂不到;“你要是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那咱们干脆分道扬镳。” 果然,此话一出,他立马闭紧了嘴巴。 “你有个未婚妻,你知道么?”她突然想起这事,随口问道。 他低低笑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你吃味了?” 懒得回答他,每次都这么问,她都听烦了,“我认为,有人会拿你这个未婚妻大做文章。” “别担心,我和她虽然是从小订的娃娃亲,但时隔久远,早就没了干系,不会有事的。”他一边说,一边在她耳根下轻轻摩挲。 “手拿开!”实在不习惯他这么亲昵的动作。 “不拿!” “拿开!” “就是不拿!”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干脆捧住她的脸,掀开面具,吻了上去。 一言不合就强吻,御九对他这路数,根本无力招架。 “唔……流……”想骂骂不出声,打也打不到他,害怕嘴唇又被他给吻肿,只好站在那里不动,任他为所欲为。 “里面什么人!”一个声音传来,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花房门被推开的刹那,重冥将面具重新戴了回去。 “你们……”御芷婕呆呆看着花房中姿态暧昧的两人,脑中一团混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无意间经过这里,隐约看到里面藏着人,以为是宫里搞对食的太监宫女,没想到竟然会是御九和那位心心念念的摄政王。 御九也发现此刻两人的姿势不太对,她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重冥的怀里,就是十张嘴也解释不清的,干脆就不解释了。 因为嫉妒的震惊,和极度的伤心,御芷婕竟然连礼节都顾不上,转身就跑。 御九长长吐了口气:“你是故意的。” 重冥放开她,口吻中带着欢愉的笑意:“没错,本座就是故意让她死心的。” “你不怕她告诉皇帝?” “她若足够聪明,便会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说,若是够愚蠢,就会偷偷向皇帝告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2章 太子是不是你杀的? 累了一天,皇帝在偏殿里坐着,七八个妃子一起陪着他,个个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在偷着乐。 太子殁了,皇后失去靠山,今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想到这,诸人不由得感到一阵痛快。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要保重龙体啊。”一名嫔妃柔声相劝。 皇帝并不是很喜欢太子,但他的子嗣本来就不兴旺,每个皇子他都看得很重,所以太子的死,对他打击不小。 他半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搭着扶手,沁凉的冰蚕丝,细腻光润,像是女子柔滑细致的肌肤。 看着身旁的美人,年轻娇美,可惜,他上了年纪,床笫上面的事情,越发的力不从心了,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还不能再有一位皇子。 “太子那孩子,平日里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到时是个听话的孩子,竟然说没就没了。”皇帝叹息,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 “皇上,您还年轻,您要是觉得寂寞,臣妾和诸位姐妹们就努把力,再给您填个小皇子。”另一个身着杏红宫装的嫔妃,半跪在皇帝脚下,柔声的安慰着。 她惯会看皇帝的脸色,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为太子难过,而是为失去了一个儿子而难过,她投其所好,皇帝的神态,果然有所好转:“良淑媛有这份心,朕很欣慰,皇家子嗣向来单薄,的确是该多添几位皇子了。” 这些嫔妃都是猴精,一听此话,立刻打起了心里的小九九。 之前劝皇帝放宽心的嫔妃道:“皇上,您今晚就宿在臣妾宫里吧,臣妾最近跟嬷嬷们学了段时间的推拿,皇上日夜操劳,每天定然十分疲乏,臣妾给你按摩按摩,解解乏可好?” 皇帝拍拍她的手,“你也有心了。” 她顺势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只要皇上身体康健,就是臣妾最大的福分。” 皇帝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是啊,自己还年轻,身强体健,哪有那么容易去见列祖列宗,太子虽然是储君,但他并不是最好的继承人选,如今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避免废储对朝廷带来的影响,至于之后立谁为储君,他可要好好想想了。 “父皇……”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皇帝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御芷婕:“小十二,你怎么在这里?” 御芷婕惊慌道:“皇后娘娘她……她好像疯了。” 皇后疯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皇帝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儿臣刚才经过灵堂,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动静,赶到里面一看,竟……竟发现皇后娘娘举止古怪,状若癫狂,而且,口中一直叫着是你害死了我儿我要杀了你之类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她们憎恨皇后,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受不了刺激而发疯。 有人建议:“皇上,还是派人去看看吧?” 皇帝好不容易和缓的心境,再次变得烦躁不堪,他转头,对着身边的贴身近侍道:“真是一天到晚每个消停,你带你去瞧瞧。” “是,奴才遵命。”太监甩着拂尘,恭敬退下。 满屋子的嫔妃,少不得又是一番柔声安抚,好言相劝。 “皇上,忙了一个早上,您也饿了吧?臣妾这去让御膳房传膳。”左右边的妃子站了起来,被皇帝拦住:“不用了,宫里还有贵客,不能怠慢了,一会儿去朕的寝殿,等那位摄政王来了,再一起用膳。” 说完,一抬头,看御芷婕还站在哪里,不由道:“小十二,你怎么还不走?” 御芷婕咬着唇,颇为犹豫,见皇帝眼底露出不耐,咬咬牙,脱口道:“父皇,摄政王身份何等尊贵,就连父皇都谨慎以待,可九皇姐她却……” 皇帝随口问道:“小九怎么了?” “九皇姐她竟然不知检点,偷偷摸摸勾引那位摄政王,她自己丢脸是小,失了朝廷的颜面是大,虽然她已经和百里大少爷解除了婚事,但不管怎么样,也是嫁过人的,再说,堂堂公主,做出这种低贱的事情来,让赤凉怎么看待我们纪邺?”到底是御九勾引摄政王,还是摄政王对御九有好感,轻薄于她,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只要让皇帝认为,是御九行为有失就可以了。 皇帝蹙了蹙眉,但御芷婕却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小九勾引那位摄政王?你怎么知道的?” “是儿臣亲眼看到的!”御芷婕急不可耐道:“九皇姐她……她故意缠着摄政王,还与摄政王举止亲密,那场面,实在不堪入目。”她是能说得多难听,就说的多难听。 “不堪入目?”有个嫔妃出言道:“有多不堪入目?” 御芷婕故作羞怯:“那种事情,要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那嫔妃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脸上并未不悦,这才继续说道:“如果摄政王真的在和安圣公主做某种不可告人之事,又怎会叫安平公主你看到呢?” “那、那是因为……因为九皇姐故意要我看到的!”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错,御芷婕添油加醋道:“她就是为了想让我死心,想让大家知道,摄政王待她不同寻常。” 那嫔妃举着帕子,掩口道:“看起来,那位摄政王,对安圣公主的确不同寻常呢,臣妾可是听说,赤凉的这位摄政王从来不近女色,但凡有敢勾引他的女子,都被毫不留情地处死了,包括赤凉丞相的掌上明珠,亦没能幸免。” 皇帝听了,也觉得奇怪:“不近女色?难道他有隐疾不成?”这个问题,原本不该当着公主的面讨论,不过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了,就顺势提了一下。 “有没有隐疾臣妾不知道,总之,这位摄政王可是冷酷的很,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大概是爱慕他的女人太多了,故而不在意罢了。” 皇帝也懒得猜测对方到底有没有隐疾,就算有,嫁个公主过去,能换得朝廷的长治久安,也是无所谓的。 只是御芷婕刚才说的话,让他有些怀疑,御九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勾引那位摄政王? 若是对方生气,一掌劈死她,那也是她自找的,可若是不生气,那岂不是代表,他也对御九有意思? 御芷婕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大发雷霆,难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朕自有分寸。”皇帝挥挥手,欲将她打发走。 “父皇,您……”御芷婕不甘心,还想再添油加醋,皇帝已经板下了脸,不悦道:“朕的话你没听到吗?” 御芷婕浑身一抖,皇帝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之前御九顶撞过他一次,被赏了掌掴,嘴巴肿的跟馒头一样,大半个月都吃不了东西。 为了不落到那个下场,她只能带着不甘退下。 “你们怎么看?”皇帝转向身旁的嫔妃。 “无非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罢了。”左手边的妃子笑着道。 “看来爱慕摄政王的姑娘不少呢,皇上要是舍得,不如就把所有喜欢他的公主,都嫁给他得了。”右手边的嫔妃半玩笑半认真道。 “说的也是呢,看十二公主刚才那副委屈的模样,真是爱惨了那位摄政王。” 嫔妃们七嘴八舌地理论着,皇帝的心里,却已经有了成算。 虽然是太子的丧期,但重冥身份尊贵,不能因为太子的死,就怠慢于他。 午间,皇帝邀了重冥一起在昭明殿用膳。 一番客套后,皇帝终于进入正题:“摄政王此次远道而来,不知可有怠慢之处?” 重冥道:“皇上客气了,怠慢倒是没有,只是本座难免有些失望。” “失望?”皇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强自微笑道:“此话怎讲?” “本座此次前来纪邺,是抱着真心想与贵国联姻的心思,只是……” 皇帝一听,心头一咯噔,这是唱的哪出,按难道是反悔了? 他艰涩地问了句:“摄政王可是对朕的几个女儿,都不满意?” 重冥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就这空当,皇帝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要是不能成功与赤凉联姻,被大漓抓住机会,那就糟糕了! 想问,却又不敢问,皇帝心里,跟猫爪似的急躁。 放下酒杯,重冥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听说安圣公主之前嫁过人?” 皇帝愣了一下,他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估摸着,他是真的对小九上了心。 可是,到底要说实话,还是假话? 忖了忖,这位摄政王不是一般人,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得道:“是有这么回事。” 重冥不置可否,又开始端起酒杯装深沉了。 皇帝一看,这是嫌弃了? 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好试探着解释:“小九之前那个夫婿,摄政王已经见过了,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不过他自小残疾,且不能人道,朕可以保证,小九现在一定清清白白,是个正正经经的大闺女。” 重冥笑了笑,修长的指尖,轻轻在就被边缘摩挲,意味不明地问了句:“既然那百里少爷是个残疾,且不能人道,九公主为何会嫁给他?” “这个……”皇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听说是皇上给两人赐的婚?”第一句还没想好这么回应,重冥带着质问的第二句紧跟而来。 但皇帝脑筋转的极快,立马就想到了借口:“小九那孩子,一开始不懂事,看那个百里倾怀可怜,就非要嫁给他,朕拦不住,怕她做傻事,只好同意,好在没过多久,她就想通了,可怜对方,不一定要用以身相许这种方式来帮助,所以,朕就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婚事。” 皇帝自以为这番解释天衣无缝,可重冥却似乎不太高兴,语声沉沉的,带着冷意:“哦?可怜对方?” 最讨厌听到这个词,讨厌别人告诉她,御九是因为可怜他,才决定留下来。 虽然他并不是百里倾怀,没有被任何人欺辱践踏,但他还是讨厌,讨厌她看着自己时,带着怜悯的目光。 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皇帝琢磨了一阵,似乎琢磨出意思来了。 刚才对方说失望,难道是因为御九嫁过人,做过其他人的妻子,他才会觉得失望? 想通此节,他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去,“小九这孩子,从小就没了母妃,甚是可怜,朕一直都觉得亏欠她们母女,这些年来,小九就是朕的心头肉,哪怕她受一点委屈,朕都会心疼不已。”他觉得时机到了,觑了眼对面的人,隔着面具,也瞧不见什么,只好继续装模作样地叹息:“朕一直想给她找个好夫婿,疼爱他爱她,更重要的事,有那个能力保护她,朕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见列祖列宗了,留下她一个人,朕怕是去了西天极乐,也不得开心。” 重冥垂着头,勾唇冷笑,他是怎么对待御九的,大家都有目共睹,真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压根不了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过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为了大局着想,只能沉住气,“皇上爱女之心,本座能理解,换了本座,也会做与皇上同样的事情。” 皇帝呵呵笑着,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对方已经回应了自己的暗示:“摄政王能理解朕,那真是太好了。” 一顿饭吃的很是愉悦,皇帝似乎早就忘了,今天是给太子举办丧礼的日子。 吃完了饭,命人将重冥送出宫,皇帝则去了良淑媛的寝宫。 现在当务之急,是多生几个皇子,这是维持朝廷稳定,主宰国家兴亡的重中之重,一定不能忽视。 御九也假仁假义地跟着几位公主,一起表达了对太子薨逝的深切哀悼,之后便准备出宫。 可来到停靠马车的地方,却发现,停在那里的,并不是自己的马车。 车帘掀开,露出四皇子棱角分明的脸孔:“小九,你过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她迈开步子,走到车窗前,仰起脸,天真地问道:“四皇兄要问我什么?” 四皇子定定看了她半晌,眸光似刀剑般凌厉,落在御九眼中,却似戳在了棉花上,没有了力道。 “我问你,太子是不是你杀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3章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无论心底是多么的惊骇,脸上却是一副单纯无害的迷茫模样:“四皇兄你在说什么?” 四皇子的声音越发幽暗:“对了,还未恭喜你如愿以偿,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四皇兄知道我想要什么?”她依旧笑得天真,只是眼底的光泽,也渐渐冷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今太子薨逝,朝局不稳,这是你想要得到的其中之一。” 御九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笑了起来:“据我所知,太子哥哥一死,得力的最大的,好像是四皇兄你。” 男子的目光骤然凌厉,迎面而来,如兜头劈下的霜雪:“小九,你的野心,父皇知道么?” “四皇兄,我没有野心。”她站在马车外,比四皇子矮了一大截,但在气势上,却与他平齐:“不过你和我之间,的确有个野心不小的人。” “呵……”一向不苟言笑的四皇子竟笑了起来,背光的眼底,幽沉一片:“为什么以前会有人说你愚笨呆傻,胆小怯懦?” “大概是……我长得太好看,所以被人嫉妒了。” 四皇子还是笑,明明很好看的笑容,放在他的脸上,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父皇,你认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嫁去赤凉吗?”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御九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四皇兄大可以去找父皇告状,但我能百分百肯定,最后输的人,不是我。” “你胆子真大啊。” “四皇兄今天才知道吗?” “果然太子是你杀的。” 她笑了一下,拨开挡在眼前的碎发,目光深处,凝着一抹冰凌般的冷意,没有多么锋利,却令人遍体生寒:“太子哥哥的死因还有待查证,四皇兄将此事推在我的身上,不觉得很不公平么?” 见四皇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她立刻出言打断:“四皇兄不想惹麻烦的话,就闭上你的嘴巴。”她朝前走了一步,曜黑的瞳仁,离开了天光的照射,蓦然变成一团无边的漆黑,“我知道,那日在我的马车上动手脚的,正是四皇兄你,至于原因,我不想问,也没必要问,我不得不承认,如今几位皇子当中,你是最有希望夺嫡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天的意愿,我们谁都无法猜测,四皇兄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免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后退一笔,她再次变回之前纯澈天真的模样,冲四皇子挥了挥手:“四皇兄,一路保重啊。” 望着她从容而去的背影,四皇子搁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捏了起来。 直到走得足够远,御九脸上轻松的表情才彻底消失,换了深深的凝重。 看来,自己就算不想走,也要走了。 虽然不明白四皇子是怎么看出自己的伪装,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四皇子为了皇位,一定会不择手段,现在太子已死,自己就是他最大的敌人,他一定会想法设法除了自己。 留在京城实在危险,自己如今的势力与他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以卵击石是最愚蠢的做法,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反正自己也不是真正的九公主,在哪里生存都是一样,不过,在离开纪邺前,有些历史遗留问题,还是要解决掉比较好。 风末岚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腿上和胳膊上,都留下了狰狞的伤疤。 御九去明榭书楼翻遍了典籍,也没找到可以去除疤痕的办法。 倒是风末岚,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觉得身上添了几道疤,显得更威风了。 她也不是在安慰御九,对于自小生活在南海,根本风家扬帆无数海域的风末岚,骨子里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女人。 以前自己没少受伤,也没少见其他人受伤,有人一只手都没了,照样生龙活虎,叱咤风云,海盗的世界,跟御九眼里的不太一样。 “岚哥,我觉得你还是回南海去吧。”左思右想,御九决定让风末岚回去,一来跟在自己身边不安全,二来她打算离开纪邺,到底是去赤凉还是其他地方,她没想好,不愿风末岚也跟着自己东奔西走。 “那怎么可以?我答应过爷爷,要保护你的!” “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有个风末岚,反而拖她后腿,为了不刺激到对方,这话她就没说。 她没说,但风末岚也看出来了:“上次的事,是个意外,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不管发生不发生,你都要回去。”御九很坚持。 “我不回!”风末岚也很坚持。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御九看着风末岚道:“岚哥,听说你在南海,很多人都怕你,不过,在京城,你的神话将不复存在。”说着,她忽而放低了声音:“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找人把你绑起来,一路扛回南海。” 看到她脸上无比灿烂的笑容,风末岚抖了抖,下意识后退一步:“表妹,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给我回南海去。”她上前一步。 风末岚继续退:“我才来不久,你就逼我回去,我还没玩……”一个够字,卡在喉口,说不出来。 “一是你自己回去,而是我派人把你扛回去,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风末岚转了转眼珠,趁她不注意,飞身朝着屋外掠去。 御九早就猜到她会来这一手,不急不缓地抬起手来,按下机括。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射出,刺在了风末岚的脖子上,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 御九走到她面前,蹲下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表妹,别这样。”风末岚第一次吃瘪,又是紧张又是懊恼。 “哎呀,我都给你选择的机会了,可你却不领情,怪谁呢?”她无奈地耸耸肩。 “我答应你,我这就回南海。” 御九身后,从她脖子上拔下银针:“晚了。” “喂,喂!表妹,好表妹,你就饶了我吧,真的,我这会一定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回南海去,千万别……”御九压根不理她,过了片刻,果真有人拿着绳子过来,将她五花大绑起来,扛在了肩上。 风末岚眼睛都瞪直了:“不是吧,你来真的!” 无视风末岚焦灼的喊声,御九给自己斟了杯茶,悠闲地喝了一口。 与此同时,对面落下一道白色人影。 啪!面前被丢下一摞五颜六色的拜帖:“你最近很受欢迎。” 御九抬目瞅了眼,什么杨府、柳府、苏府、赵府,千篇一律,全是请求来会见她的。 “拜你所赐。”她身后,将那一堆拜帖推开,无意间扫了眼,从里面挑出一份,“李滢?” 闻言,重冥也探头看了过来:“是李大学士的孙女?” 御九盯着拜帖瞧了一阵,忽地笑了笑,“没错,就是她。” 重冥挑眉:“真是难得。” “是挺难得。”李滢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人做客,也从来不去任何人的家中做客,清高孤傲,比公主都要自命不凡,只有御芷然的十五岁及笄礼,她应邀参加过,当时,她的才情与美貌。几乎盖过了当日的主角御芷然,这也是御芷然一直憎恶嫉妒她的原因。 不过现在,放眼整个纪邺,再也找不到可以与她相媲美的人了。 原本该越发矜傲的人,如今却主动递上拜帖,实在令人好奇不已。 “你打算怎么做?”重冥盯着她手中的烫金拜帖,问道。 她将拜帖放在面前,“当然是答应她?” 重冥又是一挑眉梢:“理由?” “理由就是……”她抿了口茶水,细细品味一番后,才徐徐道:“我很虚荣,能让全京城最负有盛名的才女,亲自来拜见我,这样岂不是显得我非常高贵,很有面子?” 他笑了笑,脸上没有厌憎,反而是满满的赞赏:“没错,就该这样,我重冥的女人,怎么能低人一等?” 她放下茶杯,纠正:“我不是你的女人。” “你就是我的女人。” “我都说了不是……” 他猛地倾身,一把擒住她的下巴,柔软的指腹,轻轻滑过她的唇瓣:“御九,你听好了,我一定会娶你,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我的,我也同样是你的,我们永远都不能分开。” 她想骂人,可下巴被死死捏住,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唔……唔唔……”想说放开,说出口的话,就成了意味不明的哼哼。 他俯下身,晴天点水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先回别院了,不要太想我。” “我去你大爷,重冥,你丫给我回来!”终于恢复了自由,可眼前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御九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下会见面,有他好看。 御九回了拜帖,约定好的时间,在公主府设宴等待李滢。 原本以为只有李滢一人前来,没想到是和她的兄长一同前来。 李家这位公子,御九再熟悉不过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狠狠教训了此人一顿,以至于他看到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畏畏缩缩,躲在自家妹妹身后不敢出来。 她有些纳闷,李滢带着这个纨绔子弟一起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来给自己道歉的吧? 谁知……还真是这样! “以前兄长得罪过公主,小女特意陪着哥哥一同前来,给公主赔罪。”说是赔罪,李滢这口气,可真是不卑不亢。 御九绽出一抹客套的微笑,看向李滢身后的男子。 李成连头都不敢抬,偶尔掀掀眼皮,接着又飞快垂下。 “李公子。” “九、九公主。”李成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御九就纳闷了,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她轻笑一声,目光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轻蔑,“其实李公子根本没必要来想我道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伤害到我,反而是我,一不小心,伤了公子的自尊。” 一说起那事,李成就羞愧难当,以前面对她时,尚能有几分底气,现在连站在她面前,都觉得低她一等。 “不管怎么说,当时是我不对,我理应早些向公主赔罪。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从前的事情。” 这时李潆忽然说了句:“我这个哥哥,年纪不小了,但平日里父母太过溺爱,这才养成了这种不学无术,目中无人的性子,想必公主,不会和他这种人一般见识的。” 御九看着李潆,少女娇美的脸容,有种难以形容的坚定和成熟,与她相比,李成这个兄长,反倒像个不懂事的弟弟。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如今是可怜天下妹妹心,李潆今日之所以让李成跟着她一同上门拜访,并向自己做出赔罪,便是生怕自己日后得了势,报复李成,不得不说,李潆年纪轻轻,看待事情却很深刻,行事也相当的稳重,虽然自己并没报复李成的打算,但说不准哪日看他不顺眼,就顺手把他也一起除了。 “李小姐,李公子,里边请。”她微微侧身,以主人之姿,邀请二人入内。 李潆面上不显,却暗暗舒了口气,既然御九邀请自己和兄长一同进入,便是代表已经原谅了兄长。 想到李成的一条命保住了,李潆提起的心,也一点点归于原位。 李成今天是被妹妹逼迫着,与他一同来公主府请罪的,可见到御九后,忽然觉得,自己早该来负荆请罪,今天见到的御九,和以前见到的完全不同。 今日的九公主,明显更睿智,更美丽,更贵气,也更危险。 想到她即将成为赤凉摄政王妃的消息,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以前或许还会嘲笑,但现在,却觉得,她才是实至名归。 等侍人为两人上了茶之后,御九才缓声道:“李小姐今日来公主府拜访的目的,不会只是为了陪同令兄向我道歉吧?” 李滢看着面前澄澈的茶水,毫不迟疑地应道:“是,我今日来拜见公主的主要目的,是想见识一下,那个击败了我的人,究竟有什么厉害本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4章 酝酿阴谋 虽然早就猜到她是这个目的,但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那么现在,李小姐有什么感想?” 李滢看着她,一双妙目带着审视,最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我今天根本就不该来,看到你,会让我越发的不甘,越发的懊恼,在参加宫宴之前,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我相信所有公主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最终,我会成为实至名归的摄政王妃人选,可我竟然输给了你。” 御九轻轻一笑,也打量了李滢几眼:“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甘心,像你这样名噪天下的才女兼美女,输给我这种人,恐怕会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可事实就是这样,不是你以为自己能行,就一定能行的。” 李滢一脸地愤慨的看着她,但转瞬,便平静下来:“也许,命中注定,我做不了摄政王妃,在经过了几日的沮丧绝望后,我也想通了,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我究竟输在了什么地方。” 御九晃了晃茶杯,仰起头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她的目光带着一种随意,一种高渺,一种世间万物都被她所忽视的感觉。 那那种感觉,又丝毫不让人感到厌恶,感到排斥,她只是想去关注自己想要关注的事情,并非轻蔑,也并非高傲。 “李小姐太看得起我了。”她懒洋洋道:“我哪有什么厉害本事,如果一定要说是本事的话,那大概就是我随遇而安的性子吧,我可以抛开一切,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逼迫我,也没有能阻止我,不像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偶像包袱太重,太把自己当回事。” 日影西斜,照进了几人所在的这座八角琉璃亭。 地面上显出五彩的光泽,像是梦境中见过的最美光影。 她的话,李滢不是很懂,但也隐隐有种感觉,这样的女子,才是最吸引人了。 或许自己,就是输在给了她的这份洒脱。 可即便知道,心里的不甘,仍是没有完全消退。 她是骄傲的,似天边的烈阳,她的光芒,永远是最旺盛的那个。 从懂事的那一天起,祖父就特意请了宫中的教习嬷嬷,来教她礼仪行止,稍大一些,便请了当代最有名望的先生为她教课,传授知识。 她是纪邺公然的才女,是比公主还要尊贵优雅的存在,就连御芷然,她亦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御九? 可她心里却明白,自己输了,彻彻底底输了,这辈子,都别想赢过御九。 这种感觉复杂而矛盾,让一向不为喜怒哀乐所牵动的她,也露出了伤感烦躁的神色。 “我明白了。”许久后,她抬头看向御九:“我与你,根本不是同类人,所以,我和你,根本没有相比较的必要。” 这姑娘脑袋挺好使,就是有些过于傲气了,御九听了她的话,很赞同的点头:“没错,你和我的确不是同类人,我们从灵魂上,就不在一个高度,你这么想,是很正确的。” 灵魂不在一个高度? 李滢无意去猜测她那句话,究竟是赞美还是贬低,总之,她已经解开了心里的那道结,不会因此而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当道出告辞的那一刻,李成是第一个站起来,也是第一个往大门外冲的人。 天知道他有多痛苦,多压抑,感觉在御九带着冷傲的威压眼神下,他就像只被饿狼盯上的可怜兔子,每一刻,都是残酷的煎熬。 “李公子,慢走。”御九望着李成焦急离去的身影,温言软语地道了声告别。 明明轻软似鹅毛般的话语,落在李成耳中,却像个霹雳,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御九一点也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这个李成,真是把李家的脸都给丢尽了,李大学士一定会为有这么一个没用的孙子,而感到痛心疾首的。 所以说,老天是公平的,给你什么,就会夺走什么。 李家出了李滢这个风华过人的才女,同样也会出一个李成这样不学无术的废物。 万事万物,相辅相成,李大学士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送走李滢兄妹,在回自己住处的途中,忽然有个人冲了过来,拦在她的马车前。 看到那人,她难掩惊讶:“御芷然?” 如今的御芷然,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那娇美的容颜,高高在上的矜傲,目空一切的自负,甚至对御九深深的怨憎,都不复存在了。 她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看上去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 御九奇了,就算不被皇帝待见,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吧。 “九皇姐。”御芷然从来没有称呼过她九皇姐,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假惺惺的喊她姐姐,这么称呼她,大概是承认了她安圣公主的身份。 御九没有下车,只隔着车帘看向她:“十妹妹当心了,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车流繁多,万一不小心撞到你那就糟了。” 御芷然走到马车边,仰起脸,期期艾艾地看着她:“九皇姐,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帮你?我能帮你什么?”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可惜,她不懂这个道理,自己作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御芷然瞬间红了眼眶:“九皇姐,以前都是我错,求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想来抓御九的袖口,却离得太远,怎么都抓不到。 御九冷眼看着她,此时此刻的御芷然,的确很可怜,容易让人心生同情之心,但自己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感动。 “十妹妹今天才知道自己错了?可惜,已经晚了。” “不,不晚!”御芷然急得眼泪直流:“九皇姐,看在我们是亲人,是姐们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我的夫家把我赶出来了,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再这样下去,我除了死,没有其他选择。” 听她这么一说,御九才恍然想起,百里卓熙休了她之后,她又嫁给了一个六品官员做填房,那人年纪不算大,只有一个儿子,她若能给那家人添个男丁,日子想必过得也不会太差,怎么,听她口气,她竟然又被渣男给抛弃了? 虽然不会同情她,但御九还是感概地叹了口气,这世上的渣男怎么这么多?怪不得风末岚说,京城没有一个男人。 在京都,在这片繁华三千、纸醉金迷的背后,往往藏着太多的肮脏和令人不耻的龌龊,它看着像是天堂,实则却是地狱,太过天真和太过善良的人,都不适合在这里生存。 御芷然顶多是个小鬼,偶尔耍耍小聪明小阴谋,可若是跟那些阴狠毒辣的老鬼相比,这道行就差得远了。 “十妹妹。”她看着御芷然,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段时日,你的确受苦了,以后可记住了,看男人,定要仔细谨慎,不可再像以往那么草率,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也是最善变的东西,你说是么?” 御芷然有些尴尬,不过听她口气,似乎愿意帮助自己,于是感激道:“是,我都记住了,九皇姐,你……你会帮我的,是吗?” 在御芷然满含希望的目光中,御九轻轻点了点头:“是,我会帮你。” 御芷然还没来得及做出感谢,就见御九伸出嫩葱般的食指,指向对面街道岔路口的一座三层阁楼,那阁楼看起来很漂亮,有着色彩鲜艳的窗纱,雅致的回廊,漂亮的灯笼,进出那里的女子,亦是浓妆艳抹,妖娆妩媚。 她不解地看着御九:“九皇姐,你这是……” “我和春香楼的老鸨有点交情,可以介绍你过去,以你的姿色,至少会给了二等姑娘的头衔,要是做得好,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晋升头等姑娘,成为春香楼的头牌。” 御芷然怔住了,一抹漫无边际的惶恐,渐渐涌上眼底:“不……那种地方,我怎么可以去……” “怎么不可以?”御九反问:“为了生存,陪男人睡觉,也是一种办法,比起一次次被男人欺骗,被男人抛弃,不如选择欺骗他们,压榨他们,抛弃他们。” 御芷然忽然捂着脸哭泣起来:“我……我不会去……我可是公主,是父皇亲封的安宁公主!” 御九惋惜地弹了弹袖口:“可怜,你到了今天,还沉浸在过于的美梦中不肯醒来,也是,你若是能早点看清现实,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她放下车帘,懒得再看御芷然:“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不愿意的话,那就等死吧,如果……你还有骨气的话。” “九皇姐,九皇姐……”御芷然追在马车后面,嘶声哭喊着,御九却恍若未闻,命车夫加速马速。 她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圣母玛利亚,但凡需要帮助的人,她都要伸手拉一把,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也要被拖下去,更何况,御芷然曾经伤害过原主,也陷害过自己,对于这种人,根本没必要心软。 给她指点一条出路,就已经够仁慈了,至于愿不愿意接受,那就是她的事,与自己无关。 “想什么呢?”面前递来一杯热茶,与此同时,窗前明媚的日光,也跟着暗了暗。 她看着手边的茶,伸手端起,然后—— “你也太狠心了吧!想烫死我啊!”黑影一闪,躲开了她迎面泼去的热茶。 她将茶杯放下:“就是想烫死你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阿九,还在生气呢?”重冥笑着打量她。 她又伸手去拿茶壶,不过这次他反应比较快,在她出手之前,就把茶壶拿走了:“上次是我错了,几天来给你道歉。” “诚意呢?”她挑眉。 “你想要什么诚意。”他双手撑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比了个三。 “三个吻?”他笑了笑,眼底闪过几分邪佞:“没问题,就是三十个,三百个,我也答应。” “呸!”她啐了口,收回手:“瞎说什么呢!三个吻,吻你个头!是三条人命。” 他的目光,一点点落到她丰润的粉色唇瓣上:“阿九,你最近的要价,好像越来越高了。” “别废话,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当然答应了,不过……我要拿回点利息。”说着,就勾住她的脖颈往前一带,吻了上去。 大概是习惯了他的这种突袭,御九竟然没有挣扎,他吻了一阵,忽然有些懊恼:“阿九,你好歹给点回应。” 她掀了掀眼皮:“你真想要回应?” “当然了,最好是激烈一点的……” 话没说完,脸颊就被御九捧住,狠狠吻了上去。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让她激烈点,还真的照做了。 可好景不长,还没等他享受够御九的热情,唇上就传来剧痛,他下意识推开她,一抹嘴巴,满手的鲜血。 “你是狗啊?怎么总是咬人。” 御九舔舔唇瓣,很是无辜道:“是你说的,激烈一点。” 他连连吸着气,在椅子上坐下:“今天谁又惹你了?” “没有人惹我,就是突然心情不好。” “可是因为御芷然?” “我说了多少遍,不许再派人监视我!” 他无视她的怒火,只淡声道:“你不像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剐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派人跟着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安全,但总感觉身后跟着几个尾巴,连隐私都没有了,实在难受。 “你把那些人撤走,我自己会小心的。” “如果你自己会小心,又何必想我讨要三条人命?” “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每一刻都不能放松,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她叹口气,御芷然的遭遇,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重冥:“这三个人,帮我解决了。” “你不怕四皇子怀疑到你?” “他已经怀疑了,杀这三个人,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警告。” 他粗略瞥了眼:“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没错,先拔了他的牙,一只没牙的老虎,想必也猖狂不起来。” “除了教训四皇子,你还在酝酿什么阴谋?” 她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笑得别有深意,“大概是……我们心有灵犀吧。” 她也笑,笑得幽暗诡厉:“既然是阴谋,那自然不能告诉你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5章 回到原点 忠毅侯府门前。 两只石狮子,威严矗立,令经过此地的人,都不约而同心生畏惧。 御九坐在石狮子边,翘着二郎腿,观赏来来往往的人群,在经过这里时,或惊讶或鄙夷或担忧或恐惧的眼神。 日影西斜,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 突然,一脸悠闲的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将视线投向远处正匀速行驶而来的一辆马车上。 马车渐行渐近,她从石狮子旁的高台上跳下来,直奔马车而去。 马夫见她直勾勾冲过来,连忙拉住缰绳,正要开口喝骂,车厢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阿九?你怎么在这里。” 御九走到马车旁,毫不客气地掀开车帘,登上马车。 车厢里有些昏暗,但不妨碍她看清百里卓熙欢喜的表情,“阿九,你这是?”百里卓熙故作不明,但心里却得意非常,就知道,她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自己的怀抱。 御九冲他微笑了一下,探手入怀:“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百里卓熙也笑,一边笑,一边将手,搭向御九的肩头:“你想说什么?无妨,慢慢说,不管你打算说多久,我都会听着。” 她瞥一眼,毛上自己肩膀的咸猪手,皱了皱眉,却没有伸手推开:“这个人你认识吗?”她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像,在百里卓熙的面前展开。 “这是……”百里卓熙凑近了看,蓦地,面色大变。 御九见状,笑得更灿烂:“这个姑娘叫做水荷,是一名舞姬,前几日突然无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她刷的收了画像:“我想,在忠毅侯府后院的水井里,或许可以找到她的尸体。” 所有的温柔缱绻,全部都消失殆尽,百里卓熙收回手,正襟危坐:“阿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答,又取出一本账簿,丢在他面前:“上个月,朝廷向州府各地拨出一笔款项,用来救济难民,但是送到目标城镇后,银子却无缘无故少了一半,你说怎么回事?” 随着她每说一句,百里卓熙的脸色就白一分,“阿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知道怕了? 会害怕就好,她将账簿收起来,继续笑意盈盈道:“小侯爷这么晚才回来,是去见一名贵客了吧?这位贵客什么时候回大漓?今晚,还是明晚?” 百里卓熙终于忍耐不住,因为极度的紧张,脸上的血色已经尽数褪尽,他急促地喘息着,压低声音:“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御九冷然道,“我从哪里知道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我把你做的这些事的证据,都交给父皇,你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境地。” “你要报复我?”他恶狠狠看着御九,眼中满是煞意。 御九却毫不在意,仍是笑得灿烂明媚:“我给你选择的时间,你可以向我动手,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而你一旦选择错了,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 百里卓熙知道她并非在危言耸听,此刻动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于是强忍着恼意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给你跪下磕头?” “那倒不必。”她摆摆手:“只要你把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对百里倾怀做的事情,包括你是怎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全部一五一十,公诸于众,我就答应你,不把你的这些罪行,告诉父皇。”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完全可以直接将这些证据交给父皇,而不是先来找你提条件。” 他定定看了她一阵,妥协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御九扬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很好,是个识时务的,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过,你若还是没有履行诺言,那么,就等着去参加三司会审吧。” 说完,转身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望着御九从容而去的身影,百里卓熙狠狠一拳打在车厢壁上,把车夫吓了一跳。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御九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知道,一旦这些事情被皇帝知晓,自己就是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比起掉脑袋,只是承认自己的朝秦暮楚,忘恩负义,实在不算什么。 果然,两天后,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百里卓熙当众公布,自己曾狠心抛弃御九,陷害自己大哥百里倾怀的事情。 百里卓熙一直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善良而又深情的印象,而如今,这种美好高尚的印象骤然崩坏,很多人都表示无法接受。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人们都开始骂他是个骗子,伪君子,不知廉耻的小人。 这件事在京城吵得沸沸扬扬,连皇帝都惊动了,特意召忠毅侯入宫,询问此事。 忠毅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真正的原因,他哪里敢说,只能唯唯诺诺地打哈哈,蒙混过去。 皇帝气急,听说当天早上,摔了不止一只茶杯。 忠毅侯灰头土脸地从御书房出来之时,正好与御九碰了正着。 御九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到他,但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御九。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御九就从一个愚笨怯懦,处处受人欺辱的卑微公主,变为了人人仰慕,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那些曾谩骂过她,欺辱过她,轻视过她的人,如今,失势的失势,倒台的倒台的,惨死的惨死,到最后,反而她越发得光鲜亮丽,越发的得意轻狂,以往只觉得是巧合,而如今,她把主意打到了忠毅侯府,打到了他的儿子身上,他这才明白,从头至尾,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手笔。 如今的御九,不但比前往更自信,更骄傲,更尊贵,还比以往更狠毒,更阴险,更无情。 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几乎不受控制的低下头去,生怕对上她那双似刀刃般的双眸。 “父皇。”御九踏入御书房时,皇帝刚砸了今天的第五只茶杯。 皇帝以前最不待见的人就是御九,但不知为何,现在他最信任最看重的人,竟然也是御九。 看到她,忍不住抱怨:“这个百里赋,真是混账!堂堂忠毅侯,却连自己的子女都不会管教,简直叫朕失望透顶!” 御九柔声安抚:“父皇不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忠毅侯老了,不似父皇年轻力壮,偶尔犯个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父皇就原谅他一次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皇帝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他看着御九,有些愧疚道:“小九啊,以前是父皇对不住你,好在现在弥补,还为时不晚,也多亏了那时候,朕没有把你嫁给百里卓熙这个卑劣小人,以前是朕看走眼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她盈然一拜:“儿臣多谢父皇,以前的事情,儿臣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知道你这孩子,最善解人意了。”皇帝微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只要御九一天是纪邺的公主,是自己的女儿,她就必须站在自己这边,等她嫁到赤凉,做了摄政王妃,朝廷就更不需要忌惮大漓了,有了赤凉做盟友,他也就无需像现再这般倚重风战天,自己的万里江山,也必将更加稳固。 “父皇。”御九忽然朝前迈了一步,恳求道:“摄政王挑选王妃的那一天,能不能先让儿臣说句话。” 皇帝怔了一下,和身旁的宫沉翊面面相觑。 “公主可以告诉微臣你的理由吗?”皇帝没说话,反倒是宫沉翊轻声问了句。 她的目光,在宫沉翊脸上一掠而过:“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害怕再也不能见到父皇,见不到各位兄弟姐妹,想提前说几句话,让他们知晓。” 皇帝神色如常,脸上却带着一丝古怪一丝疑惑:“说几句话? “是。”她失望道:“不可以么,父皇?” “当然可以。”皇帝没有多想,直接便应允了。 御九立马叩首谢恩:“多谢父皇,父皇无论何时,都最疼儿臣了。” 演戏演得多了,连皇帝都恍然以为,自己真的非常疼爱她,温和地抬抬手:“起来吧,别跪着了,区区小事而已,朕怎么会不答应你?”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有大臣请求觐见,皇帝看向一旁的宫沉翊,道:“国师,你代朕送送小九,可好?” 五分命令五分请求,如果宫沉翊拒绝,皇帝也是不会强迫的。 身着黑白长袍的男子微微一躬身,“是,微臣遵旨。” 得到他的首肯,皇帝这才对前来传话的太监道:“去传几位大人进来。” 御九和宫沉翊,一前一后离开了御书房。 原本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忽然,御九感觉手腕被人扯了一下,她下意识回头。 宫沉翊却没有看她,只低声道:“公主可否听我一劝?” 她动作轻缓却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如果我拒绝呢?” 他这才转向她:“公主不会拒绝。” 御九嗤笑:“我为什么不会拒绝?”她忽然朝他迈了一步,正好站在他的右侧方,“你处心积虑把我拉下水,就是为了让我听你一劝?” 宫沉翊苦笑一声:“公主都知道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况且,你也没打算隐瞒。”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公主。” 她脸上笑意越发嘲讽:“为我?拜托,咱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用聪明人的方式来,说这种话会让我觉得你很白痴。” 她说话总是这么不留情面,连皇帝都要对他忌惮三分,御九对他,却半点尊敬之心都没有,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他竟然也不生气,“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失败吗?不是因为她太骄傲,太自负,相反,正是因为她不够骄傲,不够自负,才会畏首畏尾,最终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而公主你就不一样了,你有胆量,也足够骄傲。” 御九眸光骤然凌厉:“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他没有回答,只恳切道:“不要去赤凉,那里根本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那里,纪邺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御九看着他,忽的哼了一声:“多谢你的好意,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属于赤凉,但我也不属于纪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他听不懂她的话,却知道他在拒绝自己,有些急切,“公主,你信命么?” “不信。” “如果我说,命运是不能改变的呢?”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他:“我和你的信仰不同。” “不,你和我信仰,是完全一样的。”他坚定:“你现在不明白,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曾说过,我乃顺应天命,辅佐真龙,我的使命还没达成,但我不介意等待。” 御九觉得他不像国师,像神棍:“这话要是被父皇听见了,哪怕你贵为国师,也难逃一死。” “公主这是在关心我?” 御九皮笑肉不笑,“我是在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休想再算计到我。” 望着她大步离开的背影,宫沉翊扬声道:“命运的轨迹是不会改变的,你会发现,你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她高高摆手:“放心,我带了指南针,不会迷路。” 望着御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宫沉翊这才转过身,朝着对面的重重宫宇而去。 离开皇宫,御九顺道去了趟公主府。 这次离开纪邺,前往赤凉,她不打算带上秋裳,而是让她留在这里,继续替自己打点生意,加打听消息。 她虽不知自己是否会像宫沉翊所说,最终走回原点,但她可以肯定的,若是自己不够强大,最终等待她的,只有绝望。 那时候,她倒真是走回了原点,又变成了一事无成,卑微弱小的可怜虫。 “公主,我可以留下,但我的族人……”秋裳似乎有些不甘心。 “你要救人,是单纯想要给她们一个自由,还想是联合族人,一起重建巫娥族?” 御九一针见血,秋裳蓦然变色:“我……我只是……” “秋裳,我答应你,会帮你救出族人,至于复兴巫娥的事情,便与我无关。” “公主!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我做不到。”她转身。 “每一代复兴巫娥的女子,身上都带有生死结,你是唯一的人选!” 迈出的脚步,就这么生生顿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6章 我珍惜的,会永远珍惜 “你说什么?”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秋裳刚才提到了生死结。 “你是唯一的人选。” “不。”她有些烦躁:“你说带有生死结的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秋裳沉默了一阵,才道:“那次我和公主一起被抓走的时候,我看到的。” 御九回想了一下,秋裳说的,应该是她和风末岚一起去春香楼,被长公主的人暗算一事。 怪不得那时她不顾安危地帮助自己,事后还请求自己帮她救出族人,原来竟是这样。 “你知道生死结的真正意义?” 秋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一次巫娥的复兴,都是因为有身带生死结的女子出现。” “女子?”御九敏感地察觉到什么:“这么多,拥有生死结的人都是女性,而没有男人?” “是的,至少现在如此。”秋裳满含企盼地看着御九道:“公主,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让我遇见您,天意让您身为公主,天意让巫娥一族命不该绝,您是上天选中的使者,您的到来,就是为了解放我们。” 御九轻而缓地摇头:“不,没有什么天意,不过巧合罢了,我不一定能复兴巫娥,其他没有生死结的人,而不一定不能复兴巫娥,我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你如果还愿意跟着我,我就帮你救出族人,至于其他的,你就别指望了。” “公主,您……”秋裳咬了咬唇,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先把族人救出来,其他之事,从长计议也不迟,于是点点头:“好,我答应公主。” “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传信给你,在这期间,你暂且留在京城。” “好的。”御九的口吻突然变得冷肃,“如果你选择离开我,效忠他人,请提前告之,一旦被我得知背叛,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公主放心,除了您,秋裳这辈子,都不会再效忠任何人。” “那就好。”她拍拍秋裳的肩膀:“我是个容易心软,但更容易绝情的人,只要你忠心不二,我就绝不会亏待你。” 终于说服了秋裳,御九乘马车回自己的住处。 一路上,她都在想秋裳说的那些话。 她从来都不信所谓的天意,但秋裳的话,却让她莫名有些耿耿于怀。 摸着脖子的一侧,最近生死结的显现频率,似乎原来越高了。 那个印记究竟有什么作用?难道只是每次出现时,让自己难受痛苦? 上次去明榭书楼什么都没查到,临走前,她打算再去一次,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下了马车,正准备进门,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转身,探出手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颈。 “阿九……”被他掐住咽喉的人艰难道:“是我。” “百里卓熙?”她收回手,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已经遵守诺言,按你说的去做了。” “我也已经遵守诺言,没有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告诉父皇。” “阿九,我知道你恨我,就算你将我逼到这个境地,我也不怪你。” “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她压根就在乎他到底怪不怪她。 百里卓熙看着她,忧伤道:“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你想要什么机会?” 百里卓熙上前一步,柔声道:“你和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御九在心底冷笑:“百里卓熙,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是赤凉摄政王妃的最佳人选吗?” 男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你……你不是说,荣华富贵皆是空,你只想和最心爱的人白首偕老。” 这话不是她说的,是原主说的,她才不会对百里卓熙说这么恶心的话。 “就算我这般说过,那又如何?你已经不是我爱的人,我想,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吧?” “可是阿九……”就算她的态度如此冷漠,他仍是不肯罢休,曾经那样深爱自己的御九,不惜为他以身挡刀的御九,怎么可能说不爱他,就不爱他了? 见他得寸进尺,竟然伸手来抱自己,御九大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百里卓熙,我当初怎么说的,渣男配贱女,天生一对,你休了御芷然,转眼就想要和我重叙旧情?你当我是什么?一件衣裳,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一把丢开?就算我是衣裳,也是你一件最尊贵最奢华的龙袍,你没有资格穿!” “阿九……”百里卓熙捂着脸颊,竟然又追了上来:“就算你不肯原谅我,至少……至少把那些证据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搅你。” 呵,原来他的真正目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证据。 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把他想复杂了。 百里卓熙,连渣男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 只是很可惜,她手里根本没有所谓的证据,除了握着他杀人的把柄外,其他都是骗他的。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他如果不是太过心虚,也不会着了自己的道。 原本想放他一马,但他既然主动找上门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这里不方便,我们约个时间,我带着你要的东西去找你,可好?” 百里卓熙巴不得如此,看来御九嘴上说着不再爱他,实际上,心中还是放不下他的。 “好,那就约在今晚戊时吧,我在望江楼等你。” 戊时?御九蹙了蹙眉,百里卓熙的心思,她怎会不知,她点点头,并未反对:“我知道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望着御九消失在门内的身影,百里卓熙舔了舔唇角。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无论在朝中,还是在诸多世家子弟的面前,他的身份,都不再似以前那样高贵,甚至有人在暗中讽刺他,挖苦他,曾经跟在身边讨好谄媚的那些人,现在也对自己爱理不睬,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无法容忍的耻辱,但只要得到御九,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戊时,御九准时抵达望江楼。 来到百里卓熙所说的雅间前,隔着门扉,能看到里面的光线很暗,有种随时都会熄灭的飘摇之感。 她勾勾唇角,如此小儿科的把戏,简直幼稚。 推开门扉,抬步踏入。 果然,在走进房门的刹那,屋内原本就不明亮的光线,突然消失,整个房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有人从身后走来,猛地将她环住,揽进怀中:“阿九,你可算来了。” 温热湿濡的气息吹拂在耳边,她几欲作呕,却强忍着没有伸手推开他:“你不是想要证据么?怎么,不在乎了?” 温香软玉在怀,他实在舍不得放手,但证据的事情明显更重要,反正御九已经来了,今晚有的是时间,不怕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于是放开她,重新点燃屋内灯烛。 “阿九,证据呢?”他温声道。 御九解下身上的包袱,将里面装的东西丢在他面前。 百里卓熙迫不及待打开包袱,将里面的账簿和书信一一拿出,翻开其中一本,却发现里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他怔了一下,又翻开一本,同样空空如也。 拆开信笺,里面倒不是空白的,信纸上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写着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丢开信纸,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盯着御九:“你在耍我?” 御九笑得没心没肺:“是啊是啊,你才发现?反应真是太慢了。” “你——”百里卓熙面容扭曲,暴怒大喝,冲着她一掌劈来。 御九优哉游哉地挪动脚步,身体微微一侧,他这一掌,劈了个空。 正要翻身去抓她,御九出手更快,指尖一抹浓紫,如激射而出的电光,朝着百里卓熙心口射去。 百里卓熙翻了翻眼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除了还有知觉以外,身体一动都动不了。 御九蹲下身,打量了他几眼:“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也不会去向父皇告状,因为,有个人比我更恨你。” 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将短刀丢在他身旁,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森幽的瞳仁,像是两蓬鬼火:“忘了告诉你,那个深爱你的御九,已经死了,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离开的灵魂,附身与这具躯体上,可怜,连谁是真心爱你都分不清,怨不得你会落到如此下场。”她竖起耳朵听了听,诡异一笑:“哎呀,她来了,我要赶紧走了,就不打搅你们你侬我侬了。” 她推开窗户,从二层高的窗户直接翻身而出,青色的衣袂,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惨白的流光,便消失无踪。 以此同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纤瘦的影子,哆哆嗦嗦走了进来,借着室内的昏暗光线,看清了他的面容。 “卓熙哥哥?”女子走到他身边,半跪在地:“你这是怎么了?” 百里卓熙见是御芷然,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口中不停地发出古怪的呜呜声。 “卓熙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御芷然看着他,还是那轻柔的娇媚的口吻,可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漆黑。 他想点头,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告诉御芷然自己现在的状况。 “哦,你动不了啊。”御芷然突然笑了起来,可眼底依然没有任何感情,她将脸贴在百里卓熙的心口:“卓熙哥哥,我是那么喜欢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父皇不再疼爱我,你就将我弃若敝屣?你究竟爱的是我,还是我的身份?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你要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除了我,你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子,你要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我……”她猛地抬起头,幽黑的眼瞳里写满了怨恨,口吻也不似之前的柔和,变得凄厉尖锐:“可你竟然欺骗了我!伤害了我!我现在每一天每一刻,都生不如死,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愤怒的咆哮中,她看到了百里卓熙身旁的短刀,一把将其抓起:“卓熙哥哥,你对我发过的誓言,直至今日,依旧言犹在耳。我不允许你爱上别的女人,不允许!你既然自己遵守不了,那就让我来帮你遵守,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也要和我一样,只爱我一个。” 百里卓熙惊恐地睁大眼睛,想要大喊出声,可他除了从喉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哧声,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不要,千万不要! 御芷然从前最听他的话了,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 只要他现在发出声音,告诉她,自己最爱的人还是她,她就一定会幸福甜蜜地扑进自己怀中。 出声啊,喊出来啊! 他急得满脸通红,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御芷然轻轻替他擦掉脸上的汗水,他看着一脸温柔娴静的御芷然,松了口气,可紧接着,腰侧就传来一阵剧痛,竟是御芷然,把锋利的刀刃,刺进了他的腰腹。 他痛得大汗淋漓,脑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可事实上,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御芷然拔出短刀,看着上面淋漓的鲜血,笑得更加欢愉:“卓熙哥哥,你终于只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说完,又是一刀,朝着他的右胸扎了进去。 鲜血迸溅,艳丽的色彩,就似两人大婚当日,满眼的红色喜绸,美丽的令人心魂俱颤。 在望江楼对面屋舍的房顶上,站着两个人。 “真惨,怪不得人们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男人道。 “怎么?你后悔了?”女人挑眉问。 “后悔?我这辈子还没有尝过后悔是什么滋味。”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在他看过来时,低声道:“话不要说得太满。” 他笑:“阿九,我和百里卓熙不一样,我珍惜的,会永远珍惜,唾弃的,会永远唾弃,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7章 做见不得人的事 望江楼的对面,开了一家新的饭庄,掌柜的原本还担心,无法与望江楼这种百年老店相抗衡,谁知没过几日,望江楼竟然出了桩命案,死者是忠毅侯府的小侯爷,若是死的是一般人,这事倒也好办,打点一番就没事了,可坏就坏在,百里卓熙不是一般人,他是忠毅侯的嫡子,未来的忠毅侯继承人。 望江楼被查封,掌柜的也被抓到大牢去审问,不但赔钱赔人赔名声,还要赔命,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但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这家新开饭庄的掌柜,这几日可是乐得合不拢嘴,与竞争对手的比试还没正式开始,对方就输了个一塌糊涂,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掌柜的一高兴,人也大方起来,连续七天,但凡前来饭庄用餐的,菜价一缕打对折。 御九原本不想去凑热闹,但海笙总是嚷嚷着想来,为了弥补前段时日他受的苦,于是就答应了。 这日,御九带着海笙和牟莲华,浩浩荡荡朝着那家饭庄进发,三人的运气不是一般好,竟然去了就有座位,小二将三人带到位置上,又细心斟了茶,从整体氛围和服务态度上,这家饭庄都还不错,就是人有些太多,吵得慌。 “……太可怕了,那凶手究竟是怎么进入望江楼的?” 有些事情,就算她压根不想听,也会莫名其妙往耳朵里钻,这不,邻座的人,开始就百里卓熙的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绝对的内部消息,你们可知,杀死这位小侯爷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 “是十公主,曾经的小侯爷夫人。” “啊?不会吧?他们两个不是很恩爱吗?” “恩爱?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小侯爷现在喜欢的人,是九公主。” “九公主?怪不得呢,原来是情杀。” “唉,真是造孽啊,忠毅侯府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百里大少爷了。” “虽说不是嫡子,但也好歹是忠毅侯的儿子,就是可惜不能人道,无法延续百里家的香火。” 众人你一言我一眼,聊得不亦乐乎。 御九压根没当回事,牟莲华看样子对此事也不感兴趣,这时海笙突然说了一句:“姐姐,什么是不能人道?” 御九正在喝茶,闻言险些一口水喷出来,这小子,怎么就偏偏听到这句话了。 “人道,指的是夫妻交接之道,一男一女,必须要经历此道,方能延续后代。”御九正经八百地解释道。 牟莲华四平安稳的眉毛颤了颤,万万没想到御九会真的跟海笙解释。 海笙睁着大眼睛,一脸茫然:“那什么是夫妻交接之道?” 这小屁孩,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她又不是百科全书,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夫妻交接之道就是……”御九冥思苦想,怎么都想不出一个清楚明白却又比较文雅的解释。 海笙眼巴巴瞅着她,像个好学宝宝。 这时牟莲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接了句:“就是男人和女人脱光了抱在一起做见不得人的事。” 噗—— 这下御九是真喷了,牟大姐啊,是我以前小瞧你了,没看出你这么有魄力,这么不拘小节。 这个解释真是生动又传神,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海笙还是一脸懵逼,但听到脱光了三个字,脸上迅速染上一团红晕,羞得不行。 这下终于安静了,好奇宝宝低着头,就跟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不会再没完没了地把御九当百科全书来提问了。 御九对牟莲华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吃晚饭,因为吃得太撑,所以三人决定步行回去。 “这位小姐。”一个贼兮兮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小的这里有史上最全的春宫绘本,您要不要买上几本?” 御九停下脚步,朝招呼自己的那人望去。 一个瘦巴巴的男人,看模样有些猥琐,地上放着两个包袱,旁边还摆着几本书籍。 “那些是做样子的。”男人嘿嘿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一个包袱:“好货都在这里。” 牟莲华最讨厌这种人,对御九道:“小姐,别理他,这就是个无赖。” 御九赞同她的看法,但还是对那人道:“拿几本出来给我瞧瞧。” 牟莲华惊得瞪大眼,那种污秽之物,她还真买啊! “小姐,这不好吧,瞧此人一脸猥琐,肯定不是好人。” “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在乎,东西好就行了。”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一番话出口,牟莲华听了险些一头栽倒。 男人在包袱里摸了许久,掏出几本递给御九:“这些都是好货,除了在我这里,哪都买不到。” 御九翻开来,随意瞧了两眼。 却是不错,画的栩栩如生,放在现代,这玩意恐怕还带有一些艺术性,不过在思想落后的古代,这上面的图案,的确有些过于劲爆了。 海笙不知所谓的春宫绘本是什么,傻乎乎地蹲在地上,翻开地上那些用来打掩护的绘本,看得津津有味。 御九甩了甩手里的画册,“多少钱?” “一本五个铜板,一共三十文。” 御九翻了翻钱袋,发现没有零钱,就指着地上基本普通画册:“这些都买下来,要多少钱?” 那男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道:“都买下来的话,一钱银子。” “哪能值得了这么多。”御九泛出一枚碎银,丢给他:“这些,加上我手上这些,应该够了。” 男人掂了掂,虽然为没有成功骗到御九而懊恼,但一钱银子,换这些画册,倒也值了,于是点头:“行,我这就给小姐包好。” 结果用油纸包好的书册,御九转首就丢给了海笙:“送给你的。” 牟莲华一个踉跄,送给海笙?她耳朵没出问题吧。 “谢谢小姐姐。”海笙喜滋滋接了过去。 御九笑得别有深意:“你不是不懂何为人道吗?里面有几本画册,可以为你解开疑惑。” 海笙不懂,牟莲华却是知道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御九,这样真的好吗?海笙还是个孩子啊。 接收到牟莲华的视线,御九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以眼神回道:海笙已经不小了,性启蒙要从孩子抓起,与其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说,倒不如让他了解清楚,以免误入歧途。 牟莲华觉得,什么事一旦遇上御九,都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也不知当初自己求她留下海笙,对那孩子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两人在前面走,海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因为太喜欢刚才看的画册了,于是忍不住,从一堆书册中抽出一本,打算偷偷看几眼。 翻开封皮,当看到里面的图画时,海笙整个人都懵了。 那种感觉,当他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依旧是那么清晰,那么震骇,那么永世难忘。 他呆呆盯着画册,脑中一片空白,像是突然之间,被抽离了灵魂一样。 御九感觉他没跟上来,就停下脚步,回头喊了一声:“海参,干嘛呢?赶紧跟过来,别走丢了!” 海笙这才如梦初醒,啪的一下,合上手中书册,心跳如雷:“来、来了来了。” 一边跟上去,一边将那本书册塞回去。 御九不知道他刚才看到了什么,就算知道,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伸手拽了他一把:“街上人多,你别乱走,再被贺亮节那种变态抓走,我可不管你了。” 海笙一张小脸红了白,白了红,小声应道:“哦,我知、知道了。” 不再管他,继续沿着街边优哉游哉溜达。 海笙抬头朝她看了眼,脑袋里面一团混乱,刚才在书册上看到的画面,莫名奇妙浮上脑海,怎么都甩不开,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怎么可以想那种事情,简直太龌龊了! 就这么一路纠结着,眼看就要回到住处,突然有个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一头撞在了御九的身上。 “冷白?”面前的男子,满身血污,但还是不妨碍她认出他的身份。 冷白抬眸看着她,张了张嘴,没等说出话来,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御九和牟莲华两个人都没动,只有海笙,大叫道:“这位大哥哥怎么了?” 海笙扯着御九的衣角:“姐姐,我们帮帮他吧。” 说实话,御九并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善良人,但凡碰见需要帮助的,都会给予援助,但她还是在短暂的一番犹豫后,决定救冷白一命。 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善良,更不是因为积善积德这种可笑的缘由,而是突然想救他了,就是这么简单。 心情好,想救他那就救,心情不好不想救,谁也别想逼他。 所以,冷白应该感谢上苍,幸好自己今天心情不错。 “把他带回去吧。”她对牟莲华道。 一手将冷白提起,牟莲华直接把他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冷白伤得不重,他身上那些血,其实都是别人的,至于他昏迷前,究竟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这些御九统统不关心,只等他醒来后,让她滚出自己的地盘即可。 “还没醒么?”御九每天晚上,都习惯锻炼上小半个时辰,这是从前世就形成的习惯,大概是一直的坚持有了效果,这具身体,从一开始跑几步就喘,到现在,连续绕着皇城跑上十圈八圈,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平缓,神清气爽。 牟莲华道:“我刚去看了,还没醒。” 还没醒?那点小伤,至于昏迷这么久吗? 擦了擦额上的汗,她决定先去换身衣裳,再亲自去看一眼。 换好了衣裳,来到临时安置冷白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的灯烛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她正欲点灯,身上却突然缠上来一个人,将她推到在地。 “公主是来找我哥哥的吗?”昏暗的光线中,她隐约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好似没有穿衣裳,只裹着一条单薄的帐幔。 “冷婳姑娘?”她眯了眯眼,实在有些纳闷,怎么一转眼,冷白就成了冷婳,“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女人的手,沿着她的下巴,一直滑到她的锁骨:“我哥哥已经走了。” “走了?”就算走,好歹说声谢谢再走啊,这算怎么回事?有没有做人的基本道德? “没想到,你竟然会出手救他。” 她一把拨开冷婳越发放肆的手,“我救他,只是心血来潮罢了,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我都不会理他。” “他的运气还真是好呢。”冷婳笑着,手中帐幔一挥,将仅有的一点光线也遮住了:“如果受伤的是我,你也会救我么?” 骤然黑暗的环境,让御九很是难受:“那要看我的心情如何了。” “如果不是我非常了解公主,只怕会认为,你爱上了我哥哥。” 她冷笑一声,不予作答。 冷婳也自然知道,她不会爱上冷白,所以一声冷笑,都显得多余了。 “我哥哥以前娶过很多的妻子。”一片漆黑中,御九耳边响起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湿热的唇瓣,在她耳尖上来回摩挲:“但都活不过三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御九很配合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我把她们都杀了。” 正等待她骇然惊讶的冷婳,却听她幽幽问了句:“为什么要杀她们?” 冷婳欢快地笑了一声:“因为我不喜欢她们。” 这个理由还真是够奇葩的,你哥哥娶的老婆,要你喜欢做什么? “但是如果换了你,我就不会下手。” 她没吭声,冷婳自发自动地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被一个女人说喜欢,她还真是有面子呢。 实在无法习惯这种古怪气氛,她伸手推了冷婳一把,好像正巧推在她的胸口上,于是忍不住逸出一声轻笑,这胸平的,一点手感都没有,和对方妖娆的外表一点都不符。 哪像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标准的C,不大不小,一手掌握,刚刚好。 冷婳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在她脸颊和大腿,分别摸了一把:“京城危险,我怕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真是可惜,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身上一轻,同时窗棂发出嘎吱一声。 御九拿掉头上的帐幔,忍不住暗骂。 他妈的,又被个女人给调戏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8章 断绝关系 赤凉摄政王出访纪邺也有大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不论是京城还是皇宫,一群男男女女们,都像是疯了一样,每天都守在固定的地方,就等着看重冥一眼。 想想也是好笑,一个遮住大半张脸,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这些人也能YY的起来,万一他只是下巴长得好看,实际却是个五官扭曲的丑八怪,那岂不是要郁闷死了? 这日,是赤凉使团在纪邺的最后一天,也是最终敲定摄政王妃的日子。 公主们一大早就等在了宫门前,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五彩缤纷,远远望去,就像一群色彩艳丽的花蝴蝶,看得人眼花缭乱。 令人诧异的是,最有希望的李滢竟然没有来,一番打听,才知道她生了病,所以不能来了。 生病? 也亏她能想出这个理由来,如果真的迫切想被选中,成为摄政王妃,恐怕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也要让人把她抬来,只是区区风寒而已,至于病床不起么? 当然,李滢是因为什么理由不来,其他公主们并不关心,甚至还巴不得她不来,这样就会找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御九却是知道她不来的原因,这姑娘不但聪明,而且还很有自知之明,不像有的人,没有自负的本事,还整日觉得自己很牛X,天老大她老二,谁都比她低一等。 望着宫门前浩浩荡荡的队伍,御九打了个哈欠,重冥这厮怎么还不来?摆架子也不是这么摆的啊,实在太过分了,难道不知道她最近眼中睡眠不足吗?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重冥才在侍人簇拥下,姗姗来迟。 皇帝很不高兴,但碍于他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看吧,权利就是尊严,权利就是力量,权利就是一切。 怪不得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了权利而前仆后继,乐死不疲。 “摄政王,您可决定好了要迎娶的人选?”皇帝笑眯眯问道。 重冥居高临下,目光在一众公主的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御芷婕的脸上。 御芷婕心跳骤然加快,难道,摄政王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会是自己? 天呐,她简直不敢想象,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可摄政王所看的方向,的确是自己这边。 因为太过激动,御芷婕有些呼吸不畅,有种马上就会昏厥过去的感觉。 “本座最中意之人,是……” “等一下。”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不停打着哈欠的御九站了出来:“在摄政王宣布最终结果之前,我想先宣布一件事情,皇上,您看可以么?”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重冥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给吸引走了,没有注意到御九称呼上的改变,皇帝显然也没有察觉:“小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容不得你瞎闹。” 皇帝的口吻虽然严厉,却不似以往那般厌恶,御九却不肯罢休:“您可是答应过我的,难道你忘了吗?如果您忘了,国师大人应该记得。” 皇帝这下真的生气了,御九这是公然不给自己面子:“安圣,注意你的言行,你是公主,不是一般的市井贱民。” 哈,皇帝这话说的,难道生于市井,就是贱民了?就没有尊严没有人权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皇帝的英明形象,肯定会大受损害。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真的动怒了,可御九却偏偏像是看不明白一样,继续说道:“皇上这句话就不对了,就算是市井小民,也是您的子民,你怎么可以说他们是贱民呢?” 这脸打的,啪啪作响。 皇帝的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气氛也因此变得紧张而尴尬。 重冥这时插言道:“安圣公主说得很有道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生活在这片王土之上的所有人,都是王的臣民,身为帝王,当要爱护呵护自己的子民,让他们衣食无忧,让他们拥有尊严,若是连帝王都看不起自己的子民,那这个国家,只怕也长久不了。” 这脸打的,比御九还厉害,直接上升到了国家长治久安的问题上。 气氛已经不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而是有些剑拔弩张。 皇帝气得浑身发颤,脸庞黑红交错,今日的御九有些咄咄逼人,不像平常那般温顺乖巧,连那个赤凉的摄政王,都好似处处针对自己,没有了几日前的恭谨有礼,变得狂妄自大。 “对了,公主刚才不是有事要告知大家么?”重冥好心提醒一句。 “没错,多谢摄政王的提醒。”御九和重冥的配合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皇上,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您,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可以一了心愿。” “小九,你在胡说什么!”皇帝龙颜大怒,虽然连番被打脸,但他可不敢给重冥打回去,只能把怒气撒到御九的头上,“当着贵客的面,你再如此尊卑不分,出言不逊,朕便只能命人将你关起来禁足!” 言外之意,你若还想做这个摄政王妃,就不要忤逆于朕,否则,有你后悔的。 重冥唯恐天下不乱,继续助攻,“皇上,你这脾气也太大了,九公主有话要说,你就让她说好了,本座不会介意的。”重冥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反倒衬得皇帝心胸狭隘,不知不觉间,又打了一回皇帝的脸。 众人那个尴尬,按理说,作为纪邺人,他们理应站在皇帝这一边,帮助皇帝来对付重冥,可要么是不敢得罪他,要么是不愿得罪他,总之,没有一个人替皇帝出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君受辱。 不过,虽然没人敢得罪重冥,但敢于得罪御九的人却不少,御芷婕就是其中一个。 她难得有这么大的勇气,大概是自己的心上人就在眼前,爱情给了她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胆识,她从一众公主中越众而出,义愤填膺道:“九皇姐,父皇不但是我们的国君,也是你我的长辈,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和父皇说话,还不赶紧给父皇道歉。” 御九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你……”御芷婕咬着唇,委屈道,“我只是提醒九皇姐,不要忘了长幼尊卑。” 御九脸上的冷笑越发大了,“长幼尊卑?既然如此,那十二妹妹为何还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还不赶紧给我道歉!” “你、你强词夺理!” “本座认为九公主说的有道理。”像是生怕众人把自己忽视一般,重冥又插了一句。 这是唱的哪一出? 在场诸人皆是一脸懵逼,为什么他们会有一种重冥故意帮着御九,俩人一唱一和的感觉? 御芷婕更委屈了,被自己的心上人这般斥责,而且还是当着妃子大臣及众位姐妹的面,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好在御九比较“心胸宽广”,懒得跟她计较,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于是道“罢了,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况且,我马上就不是十二妹妹的九皇姐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重冥,都不禁愕然,只是有面具遮挡无人看见罢了。 御九在众人或惊讶或不解或好奇的目光中,朗然道,“从现在开始,我,御九,决定与纪邺皇家解除一切关系,与纪邺皇帝解除一切关系,包括我的母亲,海皇风战天的女儿,也与纪邺皇室再无干系。我是御九,只是御九,是海皇风战天的外孙女,不是九公主,不是安圣公主,更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九公主莫不是疯了吧,竟然要与皇家断绝一切关系! 自古只有被逐出皇家的皇室成员,还没有哪个公主或皇子,主动提出与皇家断绝关系的。九公主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此时此刻,表情最丰富多彩的,便莫过于皇帝了。 他虽然觉得御九这番话着实可笑,但也认为,她颇具胆量,主动提出脱离皇室,她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小九,你可想好了,你若是真的与皇家脱离关系,从今往后,一切与皇室有关的事情,你都不得再参与,包括摄政王挑选摄政王妃。” 皇帝以为这么说,御九肯定会害怕,但她却像是专门等着皇帝这句话似的,王妃两个字刚落下,她就立刻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皇上不必再劝我。” “哼,既然这是你自己提出的,那朕也无话可说,在场诸人可都是亲耳听到的,不是朕绝情,而是你不知好歹。”皇帝振袖一挥:“从现在起,御九不再是朕的女儿,也不再是纪邺的公主,皇家的任何事情,都再与她毫无干系。” 御九笑得欢愉,不怎么认真地行了一礼:“多谢皇上。” 皇帝懒得理她,虽然让外人看了笑话,实在有失体统,但这样也好,有赤凉摄政王作证,一切都是御九咎由自取,就是风战天,也休想找自己的麻烦。 “摄政王,刚才的事情,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皇帝迅速调整好心情,转而对着一旁的重冥客气道:“时辰不早了,摄政王还是赶紧选出你中意的公主吧,免得耽误了吉时。” 重冥反问:“谁说本座中意的人是公主了?” 皇帝愣了愣,其他人也愣了愣。 重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不疾不徐道:“本座挑选王妃的事情,就不劳皇上费心了,本座已经有了最中意的人选,而这个人,与皇家没有任何关系。” 与皇家没有任何关系? 开什么玩笑,在场的适龄女子,只有那些眼巴巴瞅着他的公主,与皇室无关的女子,好像只有李大学士的孙女了吧? 难道说,他看中的,果然是李滢? 公主们想到这里,纷纷露出嫉恨的表情,那个李滢,不就是才华好些,论相貌论身份,哪里能比得上自己,摄政王也太没眼光了。 皇帝心里一咯噔,早知道这位摄政王看上的是李家小姐,他就不该在御九身上多花费功夫,到头来,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若他最终选定的人真是李滢,倒也不错,至少李家世代忠君,李大学士文官出身,德行高洁,对朝廷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想到此节,皇帝微笑着说道,“李小姐还病着,怕是不能跟着摄政王一同舟车劳顿,不如这样,等李小姐病好一些后,朕再派人护送她前往赤凉?” 重冥冷笑,讥诮道:“李滢?她不配做当本座的王妃。” 这也太狂妄了吧,李大学士自己向来不在意任何虚名,但重冥贬低的,可是他的宝贝孙女,顿时不悦道:“那敢问摄政王,天下之大,哪位姑娘有资格做您的王妃?” 重冥不理他,径直朝着御九所在的方向走去,“阿九,我们走吧。” 御九苦笑,这家伙非要搞得这么天怒人怨才肯罢休吗? 看到她从眼神中传递出的幽怨,他也回了一个同样幽怨的眼神。 现在这种天怒人怨的情况,明明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怎么能反过来冤枉我? “摄政王这是何意?”看到他的举动,皇帝恍然大悟,愤然喝问一句。 重冥头也不回地微笑道:“本座喜欢御九,想娶她为妻,就这么简单。” 皇帝做了几十年的帝王,忍耐力还是不错的,但这会儿,却有种要气疯了的感觉。 对方明显就是在耍自己玩! 被赤凉的摄政王耍了也就算了,竟然连御九,也将了自己一军。 难道说,这俩人是串通好的,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 但怎么可能,在此之前,御九应该不认识这位摄政王才对。 重冥伸出手,一动不动地等着御九,完全不搭理周围或惊讶或震骇或气愤的人群。 御九叹口气,罢了,反正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不在乎闹得再大些,最好闹他个天翻地覆。 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 他顺势握紧,将她一把拽到自己怀中:“对了,临走前,为了感谢皇上以及诸位对本座的热情款待,本座决定,以真面目示人。” 说着,将手按在了面具之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39章 不是淫秽,而是伟大 在几百人的注目下,男人一点点,一点点,将面具从脸上取下。 能亲眼得见赤凉摄政王的真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愿望,更是有些人毕生的追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接下来,那令人期待兴奋的一幕。 经历了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后,银色的面具,终于被完全取下。 一张清朗如玉,雅致如月的脸容,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之下。 一瞬间,世间万物,都好似失去了生机,连炽热的阳光,在这样一张惊艳绝伦,仿佛不属于人世的脸容下,也变得黯然无光。 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张美得令人屏息令人迷醉的脸容。 是的,就如传说中所言,赤凉摄政王,的确美如冠玉,风华无边,只是,在场的很多人,都见过这张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比熟悉。 这不是忠毅侯府的大少爷百里倾怀吗? 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赤凉的摄政王? 男人目目空一切,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高傲和讥讽,揽着御九的臂膀,也收的越发紧了。 “本座看诸位的表情很是惊讶,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你不是百里倾怀吗?”御芷婕因为太过震撼了,也忘了礼仪规矩,就这么脱口而出。 重冥漠然淡笑:“百里倾怀?有这个人吗?” “就是百里家大少爷!” 重冥笑意依旧,却笑得极为冷漠,连眼底都凝着冰碴子:“百里家大少爷?十二公主搞错了吧,百里家大少爷,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就因为他想要要回自己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而被百里夫人毒打至重伤,最终一个人孤零零死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哗然,有人忍不住出声:“我幼时见过百里倾怀,他长得很一般,顶多算是秀气,绝不可能拥有摄政王这么惊人的美貌。” 重冥不痛不痒地赞道:“有眼光。” 御九狂翻白眼,一个大男人,被人夸长得漂亮,还为此而沾沾自喜,这家伙没救了。 “可是……可是百里倾怀,前几天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御芷婕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体弱多病,身怀不祥的百里大少爷。 “本座都说了,百里倾怀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重冥的声音有些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动怒。 可御芷婕还是拼命地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不,不是的,你一定是假冒的摄政王,对不对?” 重冥忽然笑了,可他脸上的笑,却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可怕:“十二公主,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本座身为赤凉摄政王,多年来矜矜业业,为君分忧,为民解难,试问,有谁能假冒本座,敢假冒本座?” 伴随着他一字一句,吐出冰冷的话语,周围突然间狂风大作,侍人们手中端着的践行酒,也突然炸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御芷婕吓得腿软,扑通跪倒在地:“臣女错了,臣女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黑色衣衫随着狂风一同飞舞,在御芷婕跪下求饶后,才渐渐平息:“看在贵国皇帝的面子上,本座就先饶了你,滚下去吧。” 御芷婕从地上爬起,哭泣着退下了。 皇帝看着这一幕,有气愤又惊恐。 他再不待见御芷婕,那也是他的女儿,是纪邺的公主,重冥凭什么喧宾夺主,对御芷婕发号施令? 可气归气,他哪敢出声指责,别说纪邺的军队比不过赤凉,就是此时此刻,千军万马挡在身前,对方也可轻易夺取自己的性命。 其实,在看到那张属于百里倾怀的脸孔时,皇帝就明白一切了。 他说的没错,真正的百里倾怀,的确在十年前就死了,对此,他最了解不过,却仍是被骗了这么多年,以为那个孩子,真的生命力顽强,才活到了现在。 原来,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阴谋,自己虽然明白,却只能哑巴吃黄连,生生咽下这口气。 怪不得御九有恃无恐,怪不得她要和自己断绝关系,说到底,还是自己被算计了,不但自己,整个皇室,整个纪邺,都被这两人给算计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他记下了,现在还不了,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皇帝一定恨你死了。”趁人不注意,御九在重冥耳边小声道。 “我知道,他一定在想,识时务者为俊杰,总有一天,他会报今日之仇的。”他挑挑眉,传音给她。 御九在心里笑了笑:“没错,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技不如人,只能再图后计,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本座,本座绝对不会给他反败为胜的机会。” 虽然这话很狂妄,她就是无来由地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叨扰数日,皇上辛苦了,本座这就要和使团一起回赤凉了,但愿,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重冥笑了笑,虽是同样的脸容,那那种张狂霸气,与身为百里倾怀时截然不同,一身黑衣,邪魅妖异,仿佛远古时期的魔魅,令人胆战心惊的同时,还给人一种难以忘怀的惊艳与美丽。 越美的东西,越是不可触碰。 动物一样,人也是一样。 御芷婕远远地站着,隔着人群望向正朝着马车走去的重冥。 那个人,果然称得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可那个人,也同样充满了危险,充满了罪恶,她相信,刚才她再晚一点离开,或是在多说一句,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想到那天晚宴时,他冰冷的目光,不禁心口一痛,几乎站立不稳。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这么冷酷,哪怕他只给予自己丁点的温柔,即便只是施舍,她都会欣喜若狂,欢欣不已。 如今,他要走了,要带着御九一起离开。 她的梦,也就这样破碎了。 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她不甘心,不管如何,她至少知道了他的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切还没完,她不能就这样放弃,绝对不能。 …… 重冥这马车,比宫沉翊的那辆都要豪华奢侈,躺在里面,怎么打滚都可以。 离开皇宫后,她就直接上了马车,虽然这具身体的家乡,是纪邺,但对于她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分,也不会有半点留恋。 牟莲华一大早,就带着海笙等在了城外,她可以不要曾经的回忆,不要曾经的身份,也不要曾经的经历,但她却不能不要海笙,不能不要牟莲华,更不能不要钱。 她留下了一部分开快递公司的钱,把整个生意,都交给了秋裳打理,其他的银子,全部换成了银票带在身上,风战天送她的那些珍宝,她也提前一天,就让人搬上了重冥的马车,虽然她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赤凉,但有个免费的搬运工,还是不错的。 牟莲华和使团成员一起乘坐后面的马车,她则带着海笙,一起霸占了重冥的马车。 海笙很乖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百里哥哥,一转眼就成了赤凉摄政王,但他却没有发问,从上车开始,就老老实实窝在角落里,拿着之前御九买给他的画册,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御九睡了一觉起来,他还在那里看。 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她翻身起来,凑过去:“海参,看什么呢?赶紧休息一下,别把眼睛看坏了。” 海笙想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合上手里的书册:“没没没、没看什么?” 一开始御九还纳闷,不就是看个画册嘛,至于这么大反应?后来猛地想起来,她那天给海笙买画册时,主要目的,是为了那几本春宫绘本。 难道说,他刚才一直看的,都是那些春宫图? 啧啧,孩子果然是长大了,开始看一些大人才会看的东西,不过那些玩意虽然有趣,却不能多看,否则会影响身心健康。“ “海参,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几天,就十四了。“ “唔……十四。”她摸摸下巴:“好像还有点小啊,不过凡事都要从娃娃抓起,十四岁也该懂事了,”说着,转向海笙:“海参啊,我问你件事,你想娶媳妇吗?” 海笙摇头:“不想。” “为什么?娶媳妇多好啊,以后你就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他反问:“为什么一定娶媳妇?我身边有小姐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娶什么媳妇。” “娶媳妇的好处多了,很多事情,我不能陪你一起做,但她可以,譬如说……”她指指他手里的画册:“媳妇能跟你一起做画册上画的那种事情。” 画册上画的那种事?海笙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嘿嘿,心动了吧? 御九继续说:“怎么样?考虑一下,姐姐总不能一辈子陪着你,你的后半辈子,还是要跟你媳妇一起过的。” 海笙垂着脑袋,拼命摇头:“我……我不要!” “你不要?你不要为什么对画册上的内容这么感兴趣,你不想尝试一下吗?” 海笙的脸更红了,说话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我……我不是……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我又没嘲笑你。”她在海笙之前的座位坐下:“你也没什么好害羞的,这种事情,人之常情,只要是人都要经历,你要用艺术的眼光去看待,不要用龌龊的心思去理解,男女交合之道,实际上是孕育生命的过程,不是淫秽,而是伟大。” 她越说越来劲,感觉自己像个诲人不倦的辛勤园丁,正在为祖国培养未来的小花朵。 她的心态很放松,就像是闲聊家常一样,海笙就没她那么轻松了,站在角落里,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御九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要是知道,一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的。 御九看他这模样,知道他很害羞,算了,给他些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去慢慢思考吧。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中途停下休整,车内虽然宽敞,但待久了还是憋闷得很,御九便就下了马车,出去透气。 重冥正在跟人说着什么,她便没有过去打搅,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深吸口气,顿时神清气爽。 可好时光没有维持多久,一名使团成员,朝她走了过来。 她不认识这个人,重冥也没有给她介绍过,反正知道是他手下的人就足够。 “摄政王真的要娶你?”那人倒是直接,一开口,就是这句话,也不知道迂回一下的。 御九眯了眯眼:“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摄政王本人。” 对方嗤了一声,用轻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摄政王在世人眼中,就如神祗一般的存在,你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御九脸上笑意不变,即使此刻,她已无比愤怒,“你大概不知道,本姑娘在世人的眼中,也是如女神一般的存在,倒是你们摄政王,配得上我么?” “你这女人,怎的如此不要脸!” “我看不要脸的人是你,这是我跟重冥之间的私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们的私事指指点点?你不觉得,自己有些狗拿耗子了吗?” “你的嘴巴很厉害,我不得不佩服,但我还是要说,你配不上摄政王,你嫁给他做王妃,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御九拧眉,这人八成是重冥的狂热粉丝吧?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他的偶像,好在他是个男人,若是女子,估计早就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了。 “是我亵渎了他,还是他高攀了我,这个问题,就不劳你操心了,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介入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吗?”她笑意依旧,很久没有骂人了,这家伙是看自己憋得慌,故意给她发泄的吧? “我是没有……” “既然没有。”她毫不客气打断:“那就把嘴闭上,等你有资格的时候,再来数落我!” 对方被她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御九懒得再理他,转过身,朝着车队的方向走去,“注意你的言行,别给你家主子丢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0章 我不在乎他杀多少人 “阿九。”正要登上马车,一道黑影飘然而来,长臂一舒,就将她困在怀中。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觉得别扭?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他埋首在她颈间,轻嗅她发间香气。 “没干什么,随便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与她之间的动作,越发亲昵:“有人找你麻烦了?” “没有。” “何必为那人隐瞒,他在讥讽嘲笑你的时候,可不会替你着想。” 她斜睨他:“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 “阿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加大力气,将她死死困在怀中,当着众人的面,吻上她光洁的额头。 “你神经病啊!”她想躲,可他的力气太大,她没有躲开,他在印下一吻的时候,还故意停留了一段时间。 大概是慑于他的淫威,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朝这边看的。 她用力挣开他,狠狠剐他一眼:“你要演戏,也别拉上我。” “谁说我演戏了?” “敢说你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 他笑了笑,忽地上前,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对海笙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嗯?”她扬起眉毛,表示不解。 他笑得越发暧昧:“我觉得,你说的真是太对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的确很伟大,我也想和你一起做这种伟大之事。” 闻言,她险些背过气去,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耍流氓! “天下间想和你做这种伟大之事的女子,数不胜数,你还是找她们去吧,我没有这个资格。”说罢,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马车。 没有资格? 原来,她其实还是在意的。 望着她来时的方向,重冥眼底光泽骤然冰冷。 “摄政王要见我?”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已经给重冥做了四年的护卫,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却从未正眼瞧自己一眼,更别说像今日这般,主动提出要见他。 他有些兴奋,也没有询问前来传话之人,摄政王究竟找自己所为何事,就这么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欢喜去了。 “卑职见过摄政王。”他紧张的声音都在打颤。 重冥背对他而站,挺拔修长的背影,即便看不到脸容,也令人深深膜拜,满怀敬仰,好似看他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你跟在本座身边多久了?” 他回答:“四年两个月零三天。” 重冥低低一笑:“记得倒是清楚,看在你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座就赐你一个全尸。” 男子怔住,呆呆看着重冥的背影,失声道:“卑职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还望摄政王指点。” “你什么也没做错,就是触了本座的逆鳞而已。”伸手摘下一朵粉白野花,至于掌心:“本座已经很仁慈了,应许你自己动手,若是要本座来帮你,只怕你会死得很惨。” “是,卑职……明白了。”男子绝望的闭上眼睛,这四年来,摄政王第一次,单独与自己谈话,然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或许,他该感到庆幸,若非如此,穷尽一生,他都不会得到这个人一丝一毫的关注。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重冥有些不耐:“还不动手?” 男子道:“卑职愿意一死,来换取摄政王的原谅,但是,卑职有个请求,希望摄政王可以答应。” 一声嗤笑,男子磁性好听而又阴冷渗骨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可知,向本座提条件的人,都会有什么下场?” “卑职知道。” “既然如此,你还敢提条件?” 男子直起身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背影:“人活一世,总要勇敢一回,胆大一回,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卑职愿意赌一赌。” 重冥笑了,口吻比之前略微温和一些:“难得遇见你这样的,好吧,本座便应允你,说,你想要什么?” “卑职希望,在临死前,能再看一眼摄政王的真容。” 重冥缓缓转过身,手中粉白的花瓣,轻轻飘起,似纷扬的雪花:“你岂止你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 男子虽然害怕,但仍是挺直了腰板,面对重冥的注视,不闪不避。 在纪邺皇宫前的惊鸿一瞥,他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直难以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哪怕是天上的神祗,都无法与他相媲美。 如果能在临死前,再见识一次那风光霁月的容颜,便是死了,也无遗憾。 当花瓣悉数自半空坠落后,重冥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男子呆呆看着他,这一瞬,世间万物,苍茫天地,好似都不存在了,唯一能看到,能感受到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怀着敬仰之心,虔诚地俯下身去。 值了,什么都值了。 猛地抬掌,五指成爪,狠狠刺进了心口。 献血飞溅而出,男子脸上带着安宁满足的微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停止了呼吸。 重冥戴回面具,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举步从他的尸身旁走过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连一个惋惜的眼神,都不曾出现。 远远地,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看着倒地的男子,她狠狠拧了拧眉。 “小姐。”御九正在偷看买给海笙的那些画册,冷不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险些没给吓尿。 “干、干嘛!”终于知道,之前海笙被自己吓到时的心情了。 牟莲华没有注意她在干什么,因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御九。 她探头看了眼车厢外,见无人接近这边,才开口道:“小姐,你最好离那位赤凉摄政王远一些。” 正在平复紧张心情的御九闻言,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御九原本想笑,可看到牟莲华严肃的表情后,就笑不出来了:“你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杀了那个人。” “哪个人?” “就是那个看不起小姐,讽刺你配不上他们主子的护卫。” “哦,原来是他啊。”牟莲华不提,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怎么了?他为什么杀那个护卫?” “我不知道,大概是那个护卫让他不高兴了。” “哦。” “哦?”牟莲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得知重冥滥杀无辜,她竟然就是这种反应:“那个护卫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他随口一句话,就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样的人,岂不是与魔鬼毫无分别?不懂得珍惜生命,敬畏生命,只有无边无际的杀戮。这种浑身上下染满了血腥气的魔鬼,小姐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听了牟莲华的话,御九一时无语,在她急切的注目下,她才轻声开口:“我承认,重冥这个人,的确有些心狠手辣,但那又如何呢?如果他是手染鲜血的恶魔,那我就是地狱深处的修罗,我和他半斤对八两,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牟莲华半张着嘴巴,“您……您怎么可以拿自己跟他比,您心地善良,从未杀害过任何无辜之人。” 善良?御九笑,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说自己善良。 她前世杀的人,只会比重冥多,不会比重冥少,有一次,为了完成任务,不让恐怖分子的屠杀计谋得逞,她狠下心来,牺牲了整整一个小镇的人。 无辜?什么是无辜?为了拯救大部分的人,牺牲一小部分的人,那被牺牲的人,是不是无辜? 天平的两端,永远不会是持平的,任务顺利完成,她成了人们眼中的英雄,可那些死去的人呢?他们的牺牲,又该如何清算? 所以说,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重冥杀多少人,她都不在乎,如果仅用杀了多少人,来衡量一个人的品性,那实在是太肤浅了。 况且,她也没有这个衡量的资格。 “牟莲华。”她放下书册,认认真真看向她,在她不解震惊,甚至责怨的眼神中,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强迫你改变对重冥的看法,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或许真如你所说,他杀人如麻,残虐冷酷,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但是,不论别人怎么看待他,我永远不会把他当成魔鬼。所以,那些话,你无需再对我说,他不开心不高兴,想要杀人,那就去杀,这世上手染血腥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其他人我都不去谴责,不去怨怪,我干嘛要去管他是不是滥杀无辜?再说了,没有我,自然会有责问他讨伐他的人,既然如此,我何必还要去凑那个热闹。” 一番话把牟莲华说晕了,乍一听,感觉她说的很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中,一行人等,来到了赤凉的都城——燕都。 三国之中,赤凉无论在国力还是兵力上,都是最强盛的。 燕都明显比纪邺的京城要繁华得多,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三层以上,气势宏伟,颇为不俗。 这里的百姓,也比纪邺要开放得多,车队刚一驶进燕都的城门,就见道路两旁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简直可以赶得上天朝春运时期的人流量了。 姑娘们扯着大嗓门,朝着骑在马上的重冥高声大喊:“摄政王,我喜欢你!” “摄政王,小女年芳十六,至今未许人家,小女要求不高,嫁您做个暖床侍妾就够了!” “摄政王,小女前几天找算命先生合过八字,我和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合适不过了!” 听着这些大胆的示爱,御九一张脸,生生拧成了囧字。 虽然民风开放是好事,但这也太开放了吧? 她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又穿越时空,穿到了某个当红小鲜肉的粉丝见面会上。 “听说摄政王娶了个平民女子回来。”道路尽头的某座四层建筑上,站着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其中一人,指着车队驶来的方向,悠悠道。 “哪里是平民?道听途说,你也当真。”另一个身着交领深衣的公子反驳道。 “我也听说了,赵兄口中的平民,实则是纪邺皇帝的九公主,不过在给摄政王的送行仪式上,当众宣布,与皇家脱离关系。” “哦?”一名头戴金冠,身穿墨色提花绡长衫的少年,原本坐在几人身后,懒得去凑热闹,听了几人的对话,忽而插了一句:“与皇家脱离关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有人凑过来,笑嘻嘻地给他叙述:“听说,当时摄政王也在场,那位九公主,不卑不亢,慷慨陈词,把纪邺的皇帝气了个半死。” “身为公主,却自愿提出脱离皇室,这位九公主,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对对对,小王爷说的真是太对了,我也这么认为!” 被称作小王爷的少年将酒杯放下,噌地站起身:“摄政王是什么人?怎么能娶这种女子?简直荒唐。”他一边说,一边步下楼阶:“待我去会会这位特立独行的九公主,看看她究竟是疯还是傻。” 身后几人也不阻拦,凑到一起不停嬉笑:“嘿,这会有好戏看了。” “你们说,那个九公主,到底是疯还是傻?” “大概是……又疯又傻吧。” “快看,小王爷真的去了!”有人朝着楼下一指。 “快快快,赶紧跟过去瞧瞧。” 几人急急忙忙,争先恐后地下了楼,跟到了大街上。 御九正在马车上剥桔子,赤凉人的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真怕自己一露面,那些喊着要嫁给重冥生猴子的姑娘们,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剥好一个,递给身旁的海笙。 “谢谢姐姐。”海笙接过,礼貌地道了谢。 这孩子越来越乖了,也越来越让人心疼了。 正准备剥第二个桔子,手还没伸出去,就见人群一阵骚乱,一名华服公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横冲直撞,径直朝着自己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冲来,同时张牙舞爪地大喊着:“快让开快让开,本公子的马惊了,撞到谁一概不负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马匹的速度很快,如果就这么直接撞上来,马车肯定会受到不小的重创,看了眼身旁的海笙,自己能及时跳出马车逃离危险,却无法带着海笙一起躲避,更何况,如果马车被撞,受惊的可就不会只有一匹马了,周围这么多的人,一旦发生骚乱,很容易发生大规模的踩踏事件。 她快速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情势,立刻冲出马车,踩着马夫的肩膀,跃上了车顶。 在惊马即将撞上马车之前,一个凌空侧翻,落在了马背上,手臂绕过身前之人,握住缰绳,用力一拉。 马匹高高扬起前蹄,一声嘶鸣,生生钉在了原地。 几个赶来看热闹的纨绔弟子,纷纷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差点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就连坐在御九身前的小王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惊呆了,既不喊也不叫,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像个被石化的雕塑。 为了避免伤到无辜之人,御九趁势调转马头,骑着马匹远离人群。 疾驰了一段路后,御九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匹马根本就没有受惊,一切不过是身前这个人做出来的假象。 为什么要怎么做,不用想也知道。 定然是觉得自己好欺负,所以想来试探一下,那个名噪纪邺的草包公主,究竟是什么样子。 人可以用好奇心,但过于好奇,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如果自己不出手,任由他驾马冲过来,会发生什么事,真的难以想象。 以为只有纪邺才有纨绔子弟,没想到赤凉也有,甚至比纪邺的还要嚣张,还要跋扈,还要不辨是非。 她恨生气,恨不得一脚把身前的人给踹下马去,却强行忍住了。 一路策马来到郊外树林,她这才停了下来。 小王爷也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你把本王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御九翻身下马,向后退了几步,“来教训你。”说罢,抬起手来,射出一支精巧的弩箭。 弩箭哧的一声,狠狠刺入了马股,马匹一声长鸣,突然像疯了一样,撒开四蹄,朝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一个惊慌的声音,伴随着狂乱奔跑的马匹,渐行渐远。 御九哼了一声,拍了拍手:“活该。” 这世上,还没有算计了她,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既然敢来招惹她,那就必须承担招惹她的后果。 不是惊马了吗?那她不妨让这件事变成现实。 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跟她没关系了,那家伙最好自求多福吧。 出了这档子事,街道上也变得有些混乱。重冥虽然不担心御九会吃亏,还是向和手下吩咐:“你跟去看看情况。” “是,属下定然将摄政王妃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等等。”重冥叫住那人,“本座不是让你去看摄政王妃的,而是小王爷。” 那名手下一脸茫然地看着重冥,看小王爷?小王爷有什么好看的,摄政王最该担心的,不是未来的摄政王妃吗?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他并没有追问,行了一礼后,便调转马头,朝着御九和小王爷离开的方向追去。 重冥仍是骑在马上,优哉游哉朝着皇宫而去,同时接受燕都百姓的顶礼拜膜。 进了宫,他直接去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太清殿。 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宫人在懒洋洋打瞌睡,他眉心一皱,走到上首位置坐下:“皇上人在何处?” 几个宫人顿时清醒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参见摄政王。” 重冥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人,没有发话,跟在他身边的大总管符绥见状,厉声道:“没规矩的东西,怎么做事的?来人,全部带下去,杖责三十!” 三十大板,就是身强力壮的士兵,都很难挨下来,别说这些宫人,这便等于宣判了死刑,众人绝望地呜咽起来,却不敢求情,摄政王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 等宫人们全部被拖下去后,重冥才淡淡开口:“把皇上给本座叫过来。” 一般人哪敢用这种口吻命令皇帝?除非是活腻歪了,但重冥此话一出,连皇帝也要给几分面子的符绥,却不禁抖了抖:“回摄政王,皇上这会儿应该正在睡觉。” 重冥冷哼一声:“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 他的话语虽然不重,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满,符绥紧张得连嗓音都有些发涩:“摄政王稍待,奴才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 重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一道明黄的影子,从远处急急忙忙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系腰带,头上的金冠也随着跑步的动作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来一样。 “摄政王您回来了。”赤凉帝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样貌清俊,可他脸上却满是疲态,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与精气。 重冥冷眼看着他:“皇上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赤凉帝抬头朝窗外看了眼:“大概是……己时吧。” 重冥又是一声冷笑:“己时?午时都已经过了。” “午时?”赤凉帝扶了扶马上要倒下来的头冠:“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朕还以为才刚到己时呢。” 重冥看着她,口吻忽而严厉:“皇上,好歹您也是一国之主,要对自己的臣民负责任,这样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就不怕江山不保么?” 赤凉帝满不在乎道:“不是有摄政王你吗?” “皇上要记住,本座只是辅政大臣,而不是国君,赤凉是你的天下,理应由你来亲自治理,本座总不能越俎代庖,否则,被称为皇帝的人,就是本座了。” 赤凉帝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朕觉得,摄政王治理天下,要比朕有天赋多了,朕也就担个虚名,要不,朕干脆把皇位让给你得了。” 重冥怒道:“混账!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赤凉的天下,是属于尉迟家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赤凉帝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重冥数落一通后,摆摆手:“皇上先下去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赤凉帝舒了口气,正要退下,又听重冥道:“丽妃迷惑君王,生性淫恶,本座已经下令,将其处死,皇上不会有异议吧?” 赤凉帝离去的脚步一顿,脸上闪过几不可察的痛惜和怨怼,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当然不会,摄政王认为她有罪,那便该杀。” 重冥点点头:“皇上明白本座的一番苦心就好。”他笑了笑,声音听起来不似之前那么冷厉:“这次出使纪邺,本座带了几名当地的美人,准备献给皇上,比起赤凉女子的豪爽,纪邺的姑娘,则是千娇百媚,楚楚娇怜,皇上见了,一定会喜欢。” 赤凉帝眼神一亮:“当真? “自然当真。” 赤凉帝搓着手,迫不及待道:“不知摄政王所说的这几个美人,现在何处?” “皇上稍安勿躁,毕竟是送进宫的人,还是仔细一些比较好,等教习嬷嬷调教好之后,本座自会派人,将其送到皇上身边。” “好好好,是该调教一下。”免得像丽妃云妃一样,脾性大,总给自己甩脸子。 赤凉帝离开后,重冥将堆积了几天的政务处理完,正打算回府,一道赤红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摄政王!” 重冥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放在左侧桌角,抬起头来:“白璎郡主。” 少女穿着一身赤红色的长夹衫,外罩同色的火狐斗篷,耳朵上也戴着一对毛茸茸的赤红耳环,在看到重冥的刹那,连忙收起大大咧咧的模样,站定脚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一会儿。” “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本座去看你不也一样?” 白璎抿抿嘴唇,眸底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和爱慕:“可是我等不及,想要亲自去迎接您。” “外面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乱跑。” “没关系的,我可以让我哥哥带我去。”白璎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事,有些不开心道:“摄政王,您真的要娶摄政王妃了?” 重冥点点头:“是。” “那……她漂不漂亮?” “美如天仙。”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都像是在嘲笑,唯独从重冥口中说出,才像是郑重的赞美。 白璎一听就急了:“美如天仙?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当然。”重冥站起身,守在一旁的侍从,立刻递上风氅。 “摄政王,您能不娶她吗?” “不能。” 白璎很伤心,她已经等了重冥整整五年,却终究没有等到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天。 “本座警告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披上大氅,重冥淡声说了一句。 白璎撅起嘴,不悦道:“您怕我会欺负她,让她难堪?”从来没有见过,摄政王对哪个女子这般爱护过,白璎觉得自己快要嫉妒疯了。 重冥走出大殿前,回头对她说了句:“你搞错本座的意思了,本座让你离她远点,不是怕你欺负她,让她难堪,而是怕她欺负你,让你丢脸。” 换了任何人,他都不会多费口舌提醒对方,但白璎的祖父对自己有恩,他也曾答应过白老将军,会帮他照看孙女,但也仅限于不让她受人欺辱,至于其他事情,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白璎的脾气他很清楚,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去找御九的麻烦,而御九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白璎对上御九,只有认栽的份。 这不,他刚回到府邸,就听到属下回禀,小王爷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给御九一个下马威,结果却被御九狠狠教训了一顿,摔了个鼻青脸肿,险些小命不保。 看起来,燕都的那些纨绔子弟,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御九祸害完纪邺皇室,现在来赤凉祸害了,想到以后鸡飞狗跳的场景,不由得莞尔。 走进花厅,果然,御九正坐在茶桌旁,悠闲饮茶。 他走过去,揭下面具,直接端起她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今天玩得可开心?” 她看他一眼,准确说,是被他拿起凑到唇边的茶杯,这家伙不是有洁癖吗?自己喝过的茶杯,他竟然一点也不嫌弃。 从他手中夺回茶杯,“不开心。” “哦,为何?”他舔舔唇,又露出了那种诡异的餍足之态。 “脑残太多。” 经常听她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语,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些词语的意思:“你到底对小王爷做了什么?” 小王爷?就是那个脑残加智障? 她抿了口茶水,唇角勾起,愉悦的眯了眯眼:“没做什么,就是让他当了回疯一般的男子。” 重冥拧眉? 风一般? 第二日,重冥终于明白,她口中的“风一样”是以什么意思了。 “摄政王,您可一定要我做主啊!”早晨天刚亮,小王爷就拄着双拐上门告状来了。 与平日风流倜傥的外表不同,今日的他,衣衫不整,发鬓凌乱,浑身上下满是青紫的淤痕和伤口,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是疯一样的男子。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小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您那摄政王妃给我害的!” 在燕都,人人都知靖王爷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从小娇惯,性情跋扈,放眼整个赤凉,也就只有摄政王能治得了他,如今,又碰上一个天敌,百姓们是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一定会满大街放鞭炮以示庆祝。 这大概是小王爷这辈子以来,头一回吃瘪,瞧他那满身伤,还真是不轻。 “摄政王妃害的?你倒是说说,她究竟是怎么害得你?” “她……她惊了我的马,害我从马上摔下来,还断了一条腿!” “孩子,做人要讲良心。”小王爷正在义愤填膺的告状,没想到御九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昨天整个燕都的人都看到,你的马受了惊,险些冲进人群,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是我帮你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你不但不感谢我,怎么还说我坏话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2章 整蛊小王爷 “你你你……”小王爷看到她,连话都不会说了,看来御九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挺大的。 “我怎么了?”御九笑嘻嘻走到小王爷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到他身上那些伤患,和吊着的一条腿,都替他觉得疼。 不过,谁让他活该呢? 小王爷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转首看向重冥,继续哭诉:“摄政王,您看我都成这样了,总不会说谎吧?” 重冥慢条斯理道:“你想如何?” 小王爷眼神一亮:“也不如何,就是让您这位王妃,给我赔个礼道个歉,再给我做几天丫鬟就行。” 想什么呢,做丫鬟?就算御九同意,他也不会答应。 这个尉迟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自己和靖王爷的关系虽然好,该给对方面子的时候自然会给,不愿给的人,谁也别想逼他。 冷下脸来,正要训斥,御九却突然开口:“行啊,不就是做几天丫鬟嘛,我答应。” 重冥和小王爷齐齐一惊,小王爷首先反应过来:“说话可算话?” “当然算话。”御九道:“小王爷若是愿意,我现在就能给你当丫鬟使。” 虽然御九已经答应了,但摄政王还没发话呢,他和父亲的关系虽然好,但发起火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别说是父亲了。 “摄政王,您看……”他搓着手,试探着问。 重冥看了御九一眼,这丫头是闲得慌吧,这种事情也会答应。 真是可怜,他原本还想帮尉迟烨一把,既然他自己要作死,那他也没必要再替他操心。 “既然阿九答应了,那本座也不会反对。” 小王爷兴奋道:“太好了,我就知道,摄政王一定是个正直公正的人。”说着,他转向御九:“本公子要回王府,你还不过来伺候我?” 御九嗤的笑了一声,走上前,搀住小王爷的臂膀:“走吧。” 重冥子啊两人身后悠声道:“阿九,玩两天就行了,早点回来。” 小王爷听到这话,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什么叫玩腻了救回来?敢情他认为,御九给自己当丫鬟,是去玩乐的? “小王爷小心!”正想着,御九突然在他耳边,大声提醒了一句。 他被吓了一大跳,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从台阶上跌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哎呀!”御九假装很担心的模样,跑上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您没事吧?” 这一跤跌得不轻,小王爷被摔得七荤八素,看什么都是重影:“疼……疼死小爷了……” 御九唇角不由得扬起,趁他不注意,偷偷笑了几声。 等终于站稳脚步,脑袋也不晕了之后,他才转向御九,训斥道:“你这个丫鬟是怎么当的?” 御九无辜道:“我明明提醒您了呀,是您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呢?” “我……”是啊,御九已经提醒了,而且还提醒的那么清楚明白,到现在,他的耳朵还嗡嗡作响呢。 尤其撒不出,小王爷只好闷声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你早点提醒。” “是,我记住了。” 小王爷扬扬下巴:“扶我上马车。” 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就连登个马车,都十分困难,脸都涨红了,才把一条腿挪上去。 “你倒是帮个忙啊!“小王爷没好奇道。 “哦,知道了!”御九暗暗冷笑一声,抬起脚来,冲着他的屁股,狠狠一脚踹过去。 小王爷就这么脑袋朝内,一头栽进了车厢。 他气得大叫:“你温柔一点会死啊!” “我已经很温柔了,我粗鲁起来的模样,小王爷怕是接受不了。” 小王爷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揉着脑袋,他到底犯了什么病,竟然提出要让御九来给自己当丫鬟,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小王爷这回不敢再让御九伺候了,而是正经八百的丫鬟,两人一起将他搀扶下车。 “还是我的玲玲和珑珑好。”小王爷几乎把整个身子,都瘫在了两个丫鬟身上。 玲玲和珑珑? 我的妈,御九恶心的差点把早饭都给吐出来。 “小王爷,那个丫头是谁啊?”左边的珑珑忍不住问。 “她啊,是新来的丫鬟。” “新来的?”右边的珑珑不高兴了:“您是不是嫌弃我们了?” “怎么会呢。”小王爷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但还是保持着从容淡定的风度:“她叫……叫妃妃,可是摄政王赏给我的,怎么样,有面子吧?” 玲玲噘嘴:“讨厌,摄政王为什么要给您赏赐丫鬟。” 珑珑道:“你懂什么,摄政王能给咱小主子赏赐丫鬟,那是无上的荣耀。” “对对对,还是珑珑懂事。” 玲玲嘴巴噘得更高:“哼,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摄政王赏赐的,也没有我伺候主子伺候的好。” “说的也是,玲玲最温柔了。” 御九走在三人身后,觉得自己不但能把早饭吐出来,还能把隔夜饭也吐出来。 实在是太特么恶心了! 还妃妃?妃你大爷! 小王爷连续在御九这里吃了三次亏,却始终记不住,晚饭时分,又让御九来给他喂饭。 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喂饭? 行啊,就当是伺候自家的宠物狗了。 御九夹起一片牛肉,递到小王爷嘴边,小王爷美滋滋地咽了下去:“听说你叫御九,为什么你的名字这么特别,纪邺公主不都是有字辈的吗?” 御九又夹起一块鱼肉,喂给他:“因为排行第九,所以就叫御九。” “这也太随便了吧?”排行九就叫九,那自己排行老七,是不是就该叫尉迟七? 御九继续喂:“我这个九,可不是一般的九,而是九九归一,一言九鼎,九五之尊的九。” 小王爷嘲笑:“你要不要脸,九九归一,九五之尊?你又不是皇帝。” “也许我以后会做皇帝呢?” “咳咳咳咳……”小王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是被御九的话吓到了,而是被她不停往嘴巴里塞的食物给呛到了。 小王爷咳得惊天动地,一张清俊的脸孔,生生咳成了猴屁股,御九原本不想管他,但看他咳得涕泪横流的凄惨模样,还是好心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呕——”小王爷弯下腰,将卡在喉口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御九递上一杯水,小王爷接过,咕嘟咕嘟灌下大半杯。 “你……你想噎死我啊!”小王爷虚弱地瘫倒在椅子上,一顿饭吃的,真是刺激又惊险。 御九拿起碗筷,又夹了嫩笋,递到小王爷面前。 小王爷吓了一跳,像是被递到面前的不是嫩笋,而是刀刃,“我自己来!”慌慌张张从她手里夺过碗筷,再也不敢让她喂自己了。 吃过晚饭,小王爷打了会打马吊,身上实在痛得不行,便打算早早歇息。 “铺床你会吗?”这原本是玲玲的事,但小王爷不甘心让御九逍遥自在,于是就打发玲玲休息去了,而把伺候自己入睡的事情,交给了御九。 御九觉得小王爷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强大意志力,连续在自己手下吃瘪,竟然还敢让自己来侍奉他,这份胆识,着实令人佩服。 将床榻铺好,御九对正站在她身后发呆的小王爷道:“铺好了,您可以歇息了。” 小王爷往她跟前一站,张开双臂。“ “干嘛?” 小王爷瞪她一眼,“还能干嘛,自然是更衣。” 御九原本不想整他,但看这家伙一副趾高气昂,好似你今天不整我一下,我就浑身难受的模样,决定还是成全他吧。 解开他的外衫,顺道在他胸口伤得最重的位置,狠狠撞了一下。 “哎呦!”小王爷痛得弯下腰去,“你……你倒是轻点啊。” “对不起,小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的无辜,幽幽的烛火,趁着幽黑的眼瞳,竟有种脆弱的美,让人对她发不起火来。 “罢了罢了,你小心点就是。” 脱下外衫,小王爷坐在榻边,抬起腿来,示意御九给她脱靴。 这小子,还真把她当佣人了。 颤了颤嘴角,半蹲下身,将他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看她动作果然轻柔了不少,小王爷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嗷!”一阵剧痛,从脚踝的伤处传来,小王爷一声惨嚎,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小王爷,您怎么了?”御九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故作惊慌。 “你你你……”小王爷痛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你还……还是不是……女人。” “小王爷,要不我给你柔柔吧。” “别!”小王爷忍住痛,一声高喝,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宁可疼着,也不敢再让御九伺候自己了。 御九站起身,好心道,“要不,我给小王爷倒杯热茶吧。” 倒了杯滚烫的热茶,递给小王爷,小王爷看她还算积极认错的份上,打算原谅她,谁知手刚伸出去,茶杯就被打翻,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自己两腿之间的某个地方。 他立刻像杀猪一般的惨叫起来,捂着胯下,在床上打滚。 御九继续装无辜:“小王爷,您伤到哪了?我帮你去请大夫吧。” 请大夫?他还不够丢人的! “你、你去打盆冷水来。” 看他那样子,好似真的痛苦极了。 御九怎么想,也想象不出那种疼痛,究竟是什么感觉,总是很痛就是了。 打来冷水,放在桌上,御九关切道:“小王爷,要我帮忙吗?” 小王爷红着脸:“你出去。” “您不要我侍奉了?” 小王爷简直要哭了:“不用饿了不用了。”再侍奉下去,小命都要不保了。 听说修罗院里,有很多可怕的酷刑,这位九公主,一定是出身于修罗院的刽子手吧,这才短短一天,他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忽然有些后悔,提出让她做自己丫鬟的决定了。 御九看他被自己折腾了一天,一脸菜色,奄奄一息,难得好心,决定放他一马。 “小王爷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转身出门,在阖上门扉的刹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天后,小王爷又拄着双拐,来到摄政王府,看到重冥,激动得像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的浮木一般,扑了上来。 “摄政王,求您救救我吧!” 重冥诧异:“救你?小王爷犯了什么事?” 小王爷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您把您的摄政王妃,赶紧叫回来吧,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英年早逝了。” “不是你说,要让她做你的丫鬟,当成赔罪吗?”一看他的模样,重冥就猜出发生了什么。 “是我错了,我不该斤斤计较,不该小事化大。”小王爷干脆给重冥跪下了:“求你了,真的求您了,把她接回来了吧。” 重冥忍着笑:“这可不行,本座向来言出必践,答应让她侍奉到你身体痊愈,就一定要做到。” 闻言,小王爷嚎啕大哭:“哎呀,要死人了,真的要死人了,我活不下去了!” 重冥嘴角狂抽,御九到底做了什么,竟把连自己都没辙的尉迟烨,给吓成这样。 “好了,别哭了,本座答应你。” 小王爷立马止了哭:“真的?” “当然是真的。”重冥没好气道:“赶紧起来,本座跟你一起去靖王府,借阿九回来。” “多谢摄政王!”小王爷激动不已,差点扑上去给重冥一个大大的熊抱,好在他走得比较快,小王爷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摄政王府的门前。 重冥跟随小王爷一起到靖王府的时候,御九正坐在花坛前,给丫鬟小厮们讲故事。 “……书生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被剥了皮的脸孔,鲜血滴滴答答,从脸上滴落在地,他吓得寒毛直竖,连忙朝着紧闭的门扉跑去,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门都像是被死死黏住一样,怎么都打不开,而这时,身后也传来了吧嗒吧嗒的声音,在他的脚下,凭空多出了许多的血手印,他摈住呼吸,猛地转过身——”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一声尖叫,丫鬟小厮们像疯了一样,吓得拔腿就跑,有人甚至因为跑得太急,一头栽进了对面的花丛里。 重冥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3章 怒怼郡主 小王爷瞪大眼睛看着重冥,自己都要哭了好不好,他竟然还笑? 想想自己这几天过的日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御九再多待一天,他恐怕就要英年早逝了。 “阿九。” 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御九回头,看到重冥,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家。” 御九看到重冥身后的小王爷,一切就都明白了。 “不行,我答应过小王爷,要伺候他一直到他伤势痊愈,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能出尔反尔。” 小王爷一听,差点崩溃:“我已经好了,真的好了。”他丢掉手里的拐杖,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在地上又蹦又跳。 看他那副痛得五官扭曲,却还要继续打肿脸充胖子的模样,御九叹息一声,不禁有些可怜他,“好吧,既然小王爷已经痊愈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再靖王府待下去了。” 小王爷激动得热泪盈眶:“是是是,王妃赶紧跟摄政王回去吧,这些时日,麻烦你了。” 看到他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时,御九噗嗤一笑。 这几天,他也的确是受了不少苦,不过自己玩的很开心,虽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这种事情很缺德,但谁让小王爷欠揍呢。 离开前,她又回头看了小王爷一眼。 这家伙正在偷偷抹泪呢,估计是自己这个大魔王终于肯走了,喜极而泣呢。 她假装不明白,故意问了句:“哎呀,小王爷怎么哭了呢?是不是不舍得我离开啊,要是不舍得,那我就再多留几天。” 小王爷抹眼睛的手顿时僵住,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看到他这个样子,御九就忍不住,抱着镀肚子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隐隐作痛,终于笑够了,她这才直起身子,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耍你了。小王爷,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他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想到御九狡黠朗然,却又阴诡森然的笑容时,小王爷猛地打了个寒颤:“玲玲珑珑,你们在哪?还不赶紧扶你家主子回去歇息着!” 听到他的声音,两道娇小的身影,一左一右赶了过来:“主子别急,奴婢这就来了!” 听到两人娇脆的声音,小王爷长舒了口气,还是玲玲和珑珑好,又温柔又贴,这才像是女人嘛。 至于御九,除了长得像女人外,其余地方,没一处像女人的。 “真有这么开心?”离开靖王府后,御九脸上始终挂着愉悦的笑意,偶尔还会忍不住,轻笑出声。 “当然了。”她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你是没瞧见,小王爷那副吃瘪的模样,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既然这么好玩,不如我下令,让他住到摄政王府,你天天拿他开心。” “啊?”她看了重冥一眼,这家伙也太损了吧:“算了,他已经很可怜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阿九。”他忽而嗓音低压地唤了声,人也朝她靠近了一些。 “干嘛?”她警惕地看着他,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都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们的婚事,什么时候举办?” 婚事?她似乎有些蒙圈:“什么婚事?” 他不满,又朝她靠近一些,长臂一伸,揽住她的纤腰:“你是我的王妃,你说什么婚事?” 她去掰他揽住自己腰上的手,倒不是矫情地不让他揽,而是她又痒痒肉,不舒服:“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 他加大了力气,干脆把她圈在怀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哀怨的语气,那么明显。 她仰头,看着他光洁优美的下巴:“这件事,咱们可是早就说好的。” 他继续幽怨:“你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讨厌我?” 天呐,这家伙能不能正常点? “我怎么会讨厌你?要是讨厌你,我早就远走高飞了,至于听你在这里幼稚的抱怨?” 他唇角勾起,心情顿时大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放手。”虽然已经到了冬天,但被他这么抱着,还是有些热。 “不放。”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发旋上:“阿九,你对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御九点头:“喜欢。”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口是心非的。 “那……你爱不爱我?”他将她推开一些,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只迎着他看过来的眼神,与他默默相视。 伴随着她沉默时间的加长,他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我不知道。”一番斟酌后,她道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苦笑:“你就不能骗骗我?” 她严肃道:“涉及到感情的事情,我不想骗人。” “安慰我一下也行啊?”他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都碎成八瓣了。” 她难得没有抽手,而是将掌心贴在他心口,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重冥,给我一些时间,等我真正爱上你,我一定嫁给你。” 他失落一叹,不依不舍地放开她:“我真不知道,该为你对我的坦诚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你对我的残忍而感到伤心。”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我不是答应,会一直陪着你吗?” “可我想让我们的关系,再亲密一些。”说着又开始毛手毛脚。 她瞪他,一把推开他探来的手,“重冥,我是认真的,我若是不能接受你,谁来逼我都没用,若是我愿意接受你,那我的心便是你的,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办法把它从你身边夺走。” 他定定看着她,眼中戏谑的光泽,也渐渐变得严肃郑重:“好,那我等你,总有一天,你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做梦吧你。” 他笑:“不是你说的吗,这世上没有绝对之事,话不要说得太满,瞧,我现在就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这算不算是报应?”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她有些招架不住,匆忙别开视线:“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真有那一天,你再来嘲笑我。” 他浅浅而笑:“阿九,我不会嘲笑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他靠近她,垂首在她耳边道:“从现在开始,我来保护你,我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身后的大树,你背后的靠山,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饶是她脸皮再厚,再冷情冷性,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得心中一暖,耳根也窜上一股烧热。 她坚持不嫁给重冥,并不是矫情,而是她不确定,自己对重冥的感情,究竟算不算是爱。 她前世几乎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虽然是现代人,但对于婚姻,却有着近乎于顽固的执着。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痛苦的,悲惨的,没有未来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个的梦虽然美好,但她不愿糊里糊涂的就嫁人为妻。 要么一生不嫁,要么一生只嫁一次,在她看来,挑选与自己相伴一生的那个人,怎么能随便? 她必须要确定自己的心意,确定她真的爱这个男人,从身到心,再到灵魂,彻彻底底,爱着他,这样才能嫁给他。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她认为值得。 好在重冥愿意尊重她,给予她绝对的信任和自由,不逼迫,不催促,这也是她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原因,若非如此,她早就离开了。 可即便她留了下来,但她还是满满装着离开的心思,因为待在摄政王府,实在是太无聊了,好比现在,她已经无聊到了坐在摄政王府内的池塘边钓鱼的境地,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无聊而死的人。 “郡主,郡主您不能进去!”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还夹杂着女子娇脆的怒喝:“连我也敢拦,也不看看我是谁,你们活腻歪了不成?” 下人哭丧着脸:“郡主,这是摄政王的吩咐,您就体谅体谅小的吧。” “我以前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拦着本郡主?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是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至于以前为什么没有拦着郡主,您只能去问摄政王了。” “放肆!摄政王那么忙,哪里有空管这等闲事,今天本郡主偏要进去看看,里面究竟住着什么样的狐狸精!” “诶,郡主,郡主!” 御九有些懵,狐狸精?在说自己吗? 她临水照影一番,看着光可鉴人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啧啧一叹,瓜子脸,桃花眸,眉如远山,白璧无瑕。嗯,不错不错,的确是狐狸精的长相。 “喂,你就是纪邺的九公主?”正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美貌,冷不丁,身后出现一个人,借着池塘的倒影,她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身穿赤红裙衫,脚蹬同色软缎小靴,打扮得跟只火鸡一样的姑娘。 她坐直身子,拨了拨头发,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颜值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一是不屑,二是没资格。 她前世顶多算是长得秀丽好看,不能用倾国倾城,美如天仙来形容,但是现在完全可以。 原主的相貌,是她两世所见,最好看的一张脸,当然,是限于女人,原主长得再好看,比起重冥那张风姿潋滟,锦绣无双的脸,就差了太多。 不是差五官,而是差在韵味。 重冥长得虽然好看,却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有种清朗坚韧的感觉,如亭亭直立的松柏,庄重肃穆,傲骨峥嵘。 这便是气韵,没有这番气韵,他那张脸,也不过是一张比普通人好看一些的皮相罢了,没什么特别,更不会被称为风姿无双,绝代天下。 但是,比不过重冥,总能比得过其他人,尤其是站在她身后,打扮得像只火鸡,还以为自己貌美无双的小丫头。 她继续闲闲钓鱼,压根没把白璎当成威胁:“纪邺的九公主,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是赤凉的摄政王妃。”重冥要是在场,她一定不会这么说,免得被他抓住把柄。 白璎嗤道:“摄政王妃?你和摄政王成亲了吗?” “虽然我们还未正式拜堂,但从婚书订下的那一天起,我就是他的妻子。” “摄政王不会娶你的!”白璎肯定道:“朝中有很多大臣都在反对,百姓们也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 “摄政王会遵从民意,另立王妃。” 御九失望地叹了一声,讨厌,刚才鱼都咬钩了,一个不留神,叫它给跑了,“究竟是摄政王娶妻,还是大臣和百姓娶妻?” “你少强词夺理,摄政王不是一般人,他娶妻,一定要非常慎重。” 御九表示赞同,却问:“摄政王在赤凉子民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白璎毫不犹豫道:“神祗一般的存在。” “那不就得了,既然是神祗,又何必在意凡人的看法。” “……”白璎噎了噎,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这张嘴,在赤凉也算是厉害的,很多世家小姐,都在她这里吃过亏,想来对付一个异国他乡来的公主,应该绰绰有余,没想到刚一交锋,自己就败给了对方。 白璎很是不服气:“你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摄政王形容这位九公主美若天仙,她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美?能美得过自己吗? 御九虽然很想展示一下自己如今这张令许多女人嫉妒的脸孔,但总不能人家让她转身,她就转身吧? 她平生最讨厌有人命令她,职业病而已,不过厌恶的情绪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 “恕我直言,你一个小小的郡主,似乎没有资格命令我吧?”既然有摄政王妃这个好用的身份,干嘛不用。 白璎气得跺脚:“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摄政王妃了!脸大的没边了。” “哎呀,鱼上钩了!”御九压根没听她说什么,感觉手上一沉,猛地提起鱼竿,谁知钓上来的,竟然不是鱼,而是一只癞蛤蟆。 摄政王府的下人,虽然每天都会趴到池塘里抓蛤蟆,但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御九提着鱼竿,在半空中甩了一圈,不偏不倚,把那只癞蛤蟆,甩在了白璎郡主的身上。 “啊!啊啊啊!走开走开!呜呜……”白璎郡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呃,御九也被她吓到了。 不就是一只癞蛤蟆,至于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4章 不吃嗟来之食 看她哭得那么凄惨,悲怆的痛哭声,几乎响遍了整个摄政王府,御九的脑仁都被她给哭疼了。 于是好心拿起钓竿,把一动不动趴在白璎裙裾上的癞蛤蟆赶走:“好了,别哭了,吓人的东西,已经被我赶走了。” 白璎抬起一双泪眼,看了眼御九,猛地站起身,一边哭一边往摄政王府外面冲去。 御九本来想去追的,但跑了两步,又停下来。 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是对方胆子小,连癞蛤蟆都害怕,估计她也就是做做样子,哭给王府里的人看的,说不定还会在重冥面前告自己一状,所以没必要去管她了。 重新在池塘边坐下,将鱼饵挂在鱼钩上,将钓钩抛向荷塘中央。 远处的下人们见状,虽然疼惜池子里那些锦鲤,但比起锦鲤来,显然摄政王更重视的,是这个未来的摄政王妃,所以,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再惋惜那些锦鲤,也不敢上前说一句不是。 话说另一边,白璎又气又羞,一边哭一边朝着摄政王府外面跑去。 刚跨出大门,就迎面撞上个人。 “哎呦!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的,难道没看……”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小王爷看着满脸泪痕的白璎,关切道:“郡主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王爷在燕都的名声向来不好,白璎也一直很鄙视他,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委屈了,这一次,她竟然没有赶小王爷走开,也没有声色俱厉的呵斥他,反而哭着抱怨道:“还不是那个纪邺来的九公主,她看我不顺眼,故意欺负我。” 闻言,小王爷立刻摆出义愤填膺的模样:“过分!真是过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欺负我也就算了,连郡主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家,也敢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璎一听,立马道:“你会帮我讨回公道吗?” 小王爷拍拍胸脯:“当然!” 白璎抓了他一把,“好,那现在就跟我进去,咱们一起好好教训她一顿。” 现在进去教训御九? 开什么玩笑! 小王爷之前还气势汹汹,这会儿一下子就怂了:“那个……现在不可,她背后有摄政王撑腰,我们对付不了她。” 白璎怒了:“那你刚才信誓旦旦保证,说一定替我讨回公道,现在怎么退缩了?哼吗,你就是个懦夫!” 小王爷不高兴了,骂他混蛋可以,骂他无耻也可以,甚至骂他猪狗不如都可以,就是不能骂他是懦夫,这牵扯到身为一个男人,最根本的自尊问题。 “谁说我退缩了?我现在不去,不是因为怕她,而是不想惹麻烦,要是被摄政王知道,你我联手一起欺负他未来的王妃,你觉得,我们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一提起摄政王,白璎立马就蔫了。 没错,得罪御九没关系,可不能得罪了摄政王,摄政王的脾气谁都知道,一旦惹怒了他,就算拿爷爷挡箭牌,也是不管用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 小王爷想了想,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等着就是。” “你不会有在敷衍我吧?” 小王爷胸有成竹道:“当然不是,我尉迟烨,向来说话算话,给我十天,十天之内,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见他这般笃定,白璎决定信他一次:“好,那我等着,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不会的,郡主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一次,我定要这位九公主,出尽洋相。” 御九自然不知道摄政王府门前的这场秘密会谈,也不知道小王爷白璎,正在一起酝酿报复她的法子。 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变成一只彻彻底底的米虫了,或许是前世忙碌惯了,根本过不了这种闲适的生活,日子越是悠闲,她就越是烦躁,这种池塘垂钓的无聊之事,她做过一遍,再也不想做第二遍。 刚才她不该把白璎吓走的,有她每天来找自己麻烦,就不会那么闷了。 这下可好,吓坏了小王爷,又吓走了白璎郡主,以后谁来陪自己玩啊? 白璎在御九这里吃瘪的事情,重冥很快就知道了,但让他奇怪的是,白璎竟然没有到他面前来告状,反而是御九,主动向他提起了这件事:“那个叫白璎的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你?” 小姑娘?搞得好像她是大姑娘似的。 “是,怎么了?”难道她要告状?真是稀奇了,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在期待着。 御九为难地看着他,“除了她,还有谁喜欢你?” 原来不是告状,是吃醋了,某位摄政王笑得一脸暧昧:“人太多了,我怎能一一记住?不过我喜欢的,只有一个。” 御九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喜欢你的那些人里面,有没有厉害点的,至少也要有御芷然那样的道行。” “你想干什么?”某人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想多了。 御九长叹一声,无限落寞:“无敌是多么的寂寞,想要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都找不到。”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问:“怎么,一个白璎还不够你麻烦?” “那种小儿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但你今天还是把人家给气哭了。” “哪有。”她表示冤枉:“她不是被我气哭的,而是被吓哭的。” “就因为你故意把池塘里的蛤蟆,丢在她身上?” “谁故意了?我不过是手滑了而已,再说,我又没有拿刀拿剑去吓唬她,不过一只癞蛤蟆,又不会咬人,有什么好怕的。” “你以为你人人都像你这么大胆?” “说来说去,你是在怪我喽?” 他笑意加深:“阿九,我了解你,若非你真的生气了,是不会那样对白璎的。” 她白他一眼,笑那么邪恶做什么?“我只是嫌她有些烦而已。” “我喜欢你说的那句话。” “我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 “既然是神祗,又何必在意凡人的看法。”他薄唇微勾,轻声说道。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果然,整个摄政王府都在他的监视下,那些暗卫,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一字不落的汇报给重冥。 “对了。”她道:“我送往南海的信件应该已经到了,你帮我查查,我那位岚表姐,有没有平安回到南海。” “小事一桩,十天后给你答复。” 重冥这人,有的时候虽然不太正经,但大多时候,还是挺靠谱的,尤其是他郑重答应自己某事时,更加不会食言,所以任何事情交给他,她都很放心。 纪邺那边,秋裳每隔半个月,都会派人与自己联络一次,联络的地点,设在燕都最大的青楼金凤阁中。 算算时间,秋裳也该派人来了。 重冥虽派了暗卫跟在她身边,不过对于她的私事,向来是不会多加过问的。 这日,重冥刚乘着轿辇出门,御九紧跟着,便换上了男装,去了金凤阁。 金凤阁不是一般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是经过非常严格训练的,琴棋书画,礼仪行止,哪一项都堪称绝佳,甚至那些闺阁小姐们都不及她们一半优秀。 御九前往金凤阁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获取秋裳的消息,还有见识一下,这个闻名三国、美人齐聚的风月之地。 到了金凤阁,一共五层高的楼阁,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外表看上去金碧辉煌,气派十足。 这里没有穿得风骚暴露的女子,站在门口,对着来往的客人搔首弄姿,只有秀丽大方,温柔有礼的美人,用最得体的言语,向走入金凤阁的客人,轻声问好,然后送上一支鲜花,有红的,有白的,有黄的,甚至有黑的。 送什么花,也是有讲究的,一般会根据客人的穿着打扮以及气质,偶尔会还会根据客人当时的心情。 拿着这株花,同样打扮得优雅端庄的妈妈们,会根据花的品种和颜色,替客人挑选姑娘。 这也是营销的一种手段,和站在大门口,甩着香帕,扭捏娇嗔的本质是一样的。 不过,显然这种方式,更为高雅,更为别致,也更容易被人们推崇。 御九穿着一件月白色云纹锦衣,腰束石青色织锦玉带,一头漆发一半束起,一半散开,整个就一富贵之家公子哥儿的扮相。 因为前世经常混在男人堆里,举手投足间,不带丝毫女气,昂首阔步,长身玉立。 故而她的长相虽然女气,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她其实就是个女人。 走进金凤阁的大门,一名身着水碧色长裙的美女迎了上来,递给她一朵鲜花。 是白色的。 她垂首低嗅,微笑:“真香。” 美人脸一红,悄然退下,她正要迈步,又一名穿着丁香色锦裙的美女迎来,也递给她一株花朵。 咦?这株竟是黑色的? 她将一白一黑两朵花拿在手里,四下张望一番,发现只有自己最特别,拿了两朵花,还是两朵截然不同的花。 两个美人都在冲她温婉轻笑,看样子,给她两朵花,并不是失误。 如果不是失误?那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一黑一白,代表着纯洁和邪恶? 她摇摇头,也冲两人回以一抹微笑,随即举步而入。 不知道那个跟自己联络的人,究竟藏在哪里,是这里的姑娘,还是某个道貌岸然的嫖客。 “这位公子,您是我们金凤阁有史以来,第一个拿到两朵花的人,还是一朵黑,一朵白。” 和她说话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里负责的老鸨。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两朵花。”她看着手中的花束:“按照这里的规矩,是不是得安排两位姑娘?” “公子说下笑了,我们金凤阁,总来不会让两位姑娘,同时接待一位客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花束:“那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一会儿就知道了。”老鸨示意,命人领路,带着她去了三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房间很大,整体以红色为主色调,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喜房。 巨大的水玉屏风后,摆着一个浴桶,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她愣了一下,难道那姑娘,打断当着自己的面沐浴么? 正想着,门扉被推开,一道婀娜的身影,翩然走了进来。 御九闻声回头,看到对方的差点,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怎怎怎、怎么是你?” 女子掩口一笑:“怎么?公主看到我,这么激动啊。” 御九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都能碰见你。” “那说明,我和公主你有缘分。” 有个狗屁的缘分,御九在心里暗骂一句,同时嘴上问道:“堂堂偃阁大小姐,怎么跑到金凤阁来挂牌了?你们偃阁就穷成这样?” 冷婳脸上的魅笑突然消失,哑声道:“已经没有偃阁了。” 御九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偃阁中出了叛徒,大部分的子弟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也全都变了节,我如今,已是已无家可归,四处亡命,看来看去,也就这个地方最安全了。”冷婳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惨烈,不用猜也能想象得到。 原本准备好的嘲讽,也就说不出口了,御九沉声道:“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灭我满门的人又不是你。” 御九心里一咯噔:“令尊他……” “哦,死了,被叛徒杀死了。” 御九倒抽一口冷气,偃阁的阁主竟然死了。这段时日,她一直都在待在摄政王府当米虫,江湖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躲在金凤阁,做一个风尘女子?” “嗯?”冷婳忽而弯起唇角,绕到她身旁,弯下身,近距离盯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难道对我有意思?” 御九抽了抽嘴角,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说了。 “这是一千两。”她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应该够你过完下半辈子,我是女人,性向很正常,以后你就别再来纠缠我了。”说完,站起身要走。 冷婳哼了一声:“你当我这么喜欢银子?”她拈起银票,唰唰唰几下,撕成无数片:“我冷婳,从来不吃嗟来之食。” 嘿呦,你还真有骨气,不过你撕的是我的银票,你不要,可以还给我嘛,扯了它做什么啊啊啊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5章 预言 御九惋惜地看着满地碎片,有种心在滴血的感觉。 “喂,我说,这些钱,买你十夜都够了吧?”既然不吃嗟来之食,又何必来金凤阁挂牌?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冷婳绕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不够,我一个晚上的价格,要这个数。” 她瞥了眼:“一千两?” “一万两。” 御九咂舌:“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这么说,我一千两,还不够买你一个时辰?” 冷婳婉柔一笑,“对别人来说是这样的,但对于你,却可以破例。” 御九立马拒绝:“冷婳姑娘还是一视同仁吧,我不想要这个人例外。” 刚准备转身离开,五根寒凉的手指,就搭上了她的手腕:“别急着走嘛,既然来了,总要听听,我想告诉你什么。” 她抽手,对方看似轻轻松松的一捏,力道却不小,她连续抽了三次,才把手腕抽出来:“冷婳姑娘可不可以告诉我,全天下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纠缠我?” 冷婳微微翘起红唇,对她将手抽走的举动很是不满:“没有为什么,就是你的性子合我胃口罢了。” “那么冷婳姑娘,对我的感情,仅仅只有好奇喽?” 冷婳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你。” 御九冷不丁抖了抖,一个女总是对自己说喜欢,实在令人接受不能。 不不不,不是因为女人,任何人都有些接受不能。 “冷婳姑娘的这种喜欢,我实在接受不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说完,她连忙转身去拉门,一副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击的模样。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这个也不要了?”冷婳晃了晃手中的竹筒。 御九侧首看了眼,神色一变,上前一步,便要从冷婳手中夺过竹筒,冷婳却突然后退一步,躲了开来,“连句谢谢也没有么?” 谢?她没有出手揍她就不错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冷婳随意把玩着手中的袖珍竹筒,咯咯轻笑:“怎么,如果有第二次,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御九想也不想道。 冷婳挑了挑细致的长眉:“哦?难道是舍不得么?” “我不会伤害你,我会直接杀了你。” 冷婳脸上的笑僵住,但很快,又继续笑了起来:“真是狠心呢。罢了罢了,不耍你了,喏,给你。”她将竹筒放在掌心,伸向御九:“先声明,我可没有打开看过。” 御九警惕地看她一眼,从她掌心拿过竹筒。 看了眼上面的蜡封,看上去,的确是没有被人打开过。 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纸笺。 纪邺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据秋裳观察,她认为长公主虽然被囚禁,无法再与外界联系,但她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清除,很有可能,会死灰复燃。 长公主的问题,御九不关心,所以所以一瞥,也没在意,正要将纸笺丢在烛火上烧掉,冷婳突然道:“巫娥族百年前有个传说,当时族内的长老预言,百年之后,将会有一只雌凰,身披龙袍,扶摇万里,为三州大陆带来新的生机。” 看着纸张在指尖燃烧,御九淡淡道:“预言都是骗人的。” “从古至今,巫娥族的预言,从未失算过。” “也许这一次,就不会应验。” “公主认为,预言中的那只雌凰,会是长公主吗?” 指尖终于化为一滩灰烬,簌簌落下:“我都说了,预言当不得真。” 冷婳勾唇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我认为,虽然长公主各个方面都符合,但她却并非预言中的那只雌凰,最多就是一只待冬季来临,便会迁徙的大雁,那张金灿灿的龙椅,她坐不长久。” 这人倒是有意思,长公主究竟能不能登上帝位还是个未知数,她就这么笃定,长公主会失去皇位。 “怎么,偃阁现在不经营机关术,反而当起了预言家?”她嘲弄道。 冷婳也不生气,只道:“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我生来就是做大事的,但是,必须要等到那个指引我带领我的人出现,我一直都在想,这个成就我的人究竟是谁?可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你认为是长公主?”说了这么多,她不就想表达这个? 冷婳摇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长公主并非预言中的雌凰。” “谁告诉你,成就你的人,就一定是站得最高的那个人?” 冷婳眼神一闪,悠悠笑了起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或许这些年来,我真的理解错了。” “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多赚钱,怎么多活命。” “公主。”冷婳在她身后道:“我是真的觉得,我和你很有缘,今天是个凑巧,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公主。” 真亦假来假亦真,冷婳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御九懒得去猜测,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和冷婳做朋友,有的时候,朋友越多反而越危险,这是她前世时,就悟出的道理。 离开金凤阁,之前送她花朵的美娇娥仍是对她浅浅微笑。 她想了想,忍不住上前问道:“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为何这么多人,偏偏只有我收到了一黑一白两朵花?” 美人掩口一笑,娇声道:“因为公子的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既带着女子的柔婉,也拥有男子的刚毅,似白昼的光明,也似夜晚的黑暗。” 后面两句,她不太明白,但前两句,她倒是听懂了。 原来自己女扮男装,早就被人看穿了。 她讪讪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袍。 自己现在这张脸,想要女扮男装,还真是不容易呢,早知道应该易个容再出来。 与此同时,金凤阁对面的酒馆旁,藏着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混世魔王,靖王府的小王爷尉迟烨。 他招呼着几个狐朋狗友,小声吩咐:“一会儿等她出来,你们不要急,看我手势行动,知道吗?” 几人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几个做事,绝对靠谱。” 小王爷扯了扯嘴角,靠谱个屁!这些家伙做事,从来都没有让人省心过。 不过心里虽然腹诽,还得讨好一旁的白璎:“郡主可瞧好了,千万不要错过一会儿的好戏,等御九哭鼻子的时候,你立刻现身嘲笑她。” 白璎怀疑地看着几人,这群家伙,总觉得让人无法信任。 “别说大话,等真的做到了再吹牛。” 小王爷一挺胸,对着几人道:“听到没,等真的做到了再吹牛。” 几人异口同声:“听到了听到了,咱们哥几个,一定不会让小王爷和小郡主失望的。” “嘿。”有人捣了同伴一下,指着对面:“看,她出来了。” 小王爷连忙闭上嘴巴,往墙角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等她走到那边拐角的时候再行动。” “小王爷,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摄政王知道……” “婆婆妈妈的,像点男人行不?摄政王知道就知道,我来承担一切责任。” “行,有您这句话,哥几个就放心了。” “赶紧着,她已经过去了。” 几人把手上的面具戴好,沿着酒馆,悄悄朝御九接近。 自从可以控制体内毒功后,御九的听力就变得特别灵敏,方圆十丈内的动静,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几人偷偷摸摸朝她接近的声音,她早就听到了。 不出所料,在上马车的时候,一道人影,门的从墙角边冲了出,嘴里发出呜哇呜哇的怪叫,朝她扑了过来。 御九看也没看,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哎呦!”伴随着痛呼的声音,又传来一声重物倒地声的声响。 这时,右边又窜出一个人来,同样看也不看,直接一拳打了过去,和之前那人一样,一边惨呼着,一边摔倒在地。 “我是修罗殿里的白无常,特意前来索取汝之性命,还不速速就范,呜嗷呜嗷呜嗷——”又一道还白影飘了过来,御九这次很给面子,回头瞅了一眼。 一身白大褂,头顶乱发,脸戴面具,不知是哪个家伙,扮成白无常的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得不说,这面具做得挺逼真,大晚上猛地冒出来,还真有些吓人。 不过,那只限于她十岁的时候,现在看到这种“鬼魂”,只觉得滑稽。 小王爷也真是有心了,为了吓唬她,连这么幼稚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白无常一点点接近她,而她就站在原地,等待对方来“勾魂”。 白无常见她一都不害怕,脸上甚至露出一种半冷酷半狰狞的古怪笑容,自己倒是被吓到了,猛地站定脚步,准备撒丫子跑路。 刚迈出一步,就被御九揪住了领口:“不是要来索取我的性命,任务没有完成,你们阎王爷会不会惩罚你?” 白无常干笑两声:“我……我那个……” “哪个?” 不行了,腿开始发抖,这女人怎么这么可怕,比真正的鬼都可怕! “摄政王妃,我知错了,这件事是小王爷的主意,我们也是没办法,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放在心上了。”白无常摘下脸上的面具,转过身,哀声祈求。 躲在对面的小王爷无奈抚额,他这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小王爷。”御九朝着他躲藏的方向扬声道:“你今年多大了,九岁还是十岁?” 小王爷没忍住,回了一句:“小爷马上就十七了,比你年长!” “十七?”她嘲笑:“我怎么觉得,你只有七岁,不,七岁的孩子,都做不出你这么幼稚的事情。” 小王爷的自尊,被深深伤害了,也顾不得会不会又被御九折磨,从墙角后冲了出去,一直冲到御九面前,挺胸抬头:“我这是在为被你伤害的柔弱女孩讨回公道!” 看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御九实在忍不住,大声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讨公道?我看你是来搞笑的吧?还是说,你想念我对你的伺候,所以特意来再享受一遍的?” 一听“伺候”俩字,小王爷立马蔫了:“别别别,咱们有话好说。” “怎么个好说法,是吊起来说,还是趴下了说,又或者是……这么说?”御九抬手,掌心突然多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小王爷白皙细滑的脸颊上游走。 小王爷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白璎,替她讨什么公道。 “啊——” 安静的巷道内,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放开我!放开!你这淫棍!”是白璎的声音。 小王爷先是一愣,随即急道:“糟了,郡主遇到歹人了,你们等在这里,我速速去报官!” 御九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报个屁的官,等你报官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在诸人诧异的目光中,御九走向了白璎发出惊呼的方向。 两个长相猥琐的流氓恶棍,正一左一右拉着白璎,其中一人一边狞笑,一边探手朝白璎的脸上摸去:“啧啧,瞧这嫩的,跟豆腐似的。” “小娘子模样不错,身段也好。”另一人也探手,想要摸上一把,却在半空,被人生生拦住。 “你是什么人?想多管闲事不成?”恶棍转首,凶神恶煞道。 御九道:“揍你的人。” 恶棍恼了,大吼道:“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这小白脸再不滚,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气字刚落,御九便一拳打在他脸上,同时抓着他的手臂反手一折,恶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另一人骇了一跳,没想到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竟然这么厉害,狠狠将白璎推向一旁的墙角,转身就跑。 眼看白璎马上就要一头撞在墙角,头破血流,一只手臂伸来,将她拦腰揽住,往上一提,堪堪站稳脚步。 受到惊吓的白璎这才缓缓睁开眼,一张顾盼生辉、凛然绝丽脸容落入眼底。 真是奇怪,明明知道对方是女人,却觉得,她是这世上最霸气的男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6章 跟屁虫 冬日困顿,外面雪花飞扬,室内安静暖融,御九有些昏昏欲睡。 冷不丁的,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阿九。”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别来吵我。” “你昨晚去哪里了?”那声音又温柔又轻缓,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危险。 她半睁着眼睛:“哪也没去。” “骗人。”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她扭头,一张绝美的俊颜尽在眼前。 “我干嘛骗你。” “阿九,你越来越不乖了,竟然背着我去那种地方。” 闻言,她迷蒙的视线,骤然清明:“你又跟踪我?” 他绕着她的一束发尾:“这么说,你承认你昨晚去了金凤阁?” 她以牙还牙:“这么说,你也承认派人跟踪我喽?” 他将她的头发,和自己的发梢缠在一起:“我是听别人告诉我的。” “瞎说,谁告诉你的?”她扯回自己的头发,却连带着,被他的脸也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索性和她脸贴着脸:“是白璎那丫头。” “白璎郡主?”御九有些生气,自己救了白璎,结果她还出卖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笑起来,口吻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调侃:“白璎是来向你道谢的,不过那孩子单纯,三言两语,就被我套出了实话。” 御九抽了抽嘴角,敢情白璎也被他利用了,亏她那么喜欢他。 “在燕都,白璎可是出了名的刁蛮,从小到大,她除了对我道过谢以往,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一个谢字。”他继续绕她的发尾玩:“阿九,再这么下去,我可要都要嫉妒你了。” 她扯回自己的头发,又被他拿过去,再扯回,再拿走,御九累了,索性由他去:“少来这套,我让你帮我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他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来来回回摩挲:“自然已经办妥,不过,你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还要奖励?” 他理所当然道:“难道不需要?我辛辛苦苦帮你搜集消息,要是连点奖励都没有,那对我岂不是太不公平。” 御九想了想,颔首:“行,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笑得不怀好意,“怎么的,也要亲我一下吧。”他指指自己的唇:“亲这里。” 以为御九会拒绝,谁知却见她勾手道:“过来。” 他抬起身子,朝前挪了挪,把脸颊伸过去。 御九钳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高,同时垂下头去,对着他嫣红柔嫩的唇瓣,吻了下去。 她这个人很现实,重冥长得好看,而且自己也喜欢他,虽然还没到心心念念,深爱不悔的地步,但和他在一起时,并不排斥,既然美人主动索吻,肥肉都送到嘴边了,何必要拒绝? 不过,只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很快,她就放开他:“这样可满意了?” 他舔舔唇,虽然这个吻实在有些短暂,但比起强吻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唉,小气。”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张密封的纸笺递给她。 小气?她怕自己大方起来,收刹不住,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 接过纸笺,打开看了几眼,突然眉心一蹙,抬头看向重冥:“没有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重冥探头朝她手中纸笺看了眼:“我也不知道,早上刚得到的消息,就给你送来了。” 御九猛地从美人靠上坐起来:“不应该啊,岚表姐如果没有回南海,那她会去哪?”她越发坐立难安:“不会是路上遇到歹徒了吧?” 重冥道:“一般的歹徒,可不是你那位岚表姐的对手。” 想想也是,不过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失踪,怎么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她站起身,将纸笺揉成一团:“岚表姐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 “是云州。” 云州位于纪邺和赤凉交界的位置,离燕都不远,御九想了想,道,“我要去找她。” 重冥道:“也许你岚表姐只是贪玩罢了,你去找她,她反而不高兴。” “我答应过我外公,会完好无缺地把岚表姐送回南海,我必须找到她。” “我陪你一起。” “我自己一个人。” “你一个人不安全。” 她看上去有那么娇弱吗?“重冥,我既然应允过你,就一定不会离开你,不管能不能找到岚表姐,我一定在立春之前赶回来,你可愿信我?” “阿九,不会我不信你,而是我真的担心你,总觉得你这一走,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 她捧住他的脸,尽情地蹂躏了几下,看着那张风华绝世的脸容,被自己揉成扭曲的一团,不由得一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说对不对?” 他抓住她两只不老实的手:“此话甚得我心,不过你要答应我,最迟,要在春天之前赶回来。” “好,我答应你。” “阿九。” “嗯?” 他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唇上:“再亲我一下。” “得寸进尺。”嘴上虽这么说,但指尖下触感实在太好,好的让她有些舍不得收回手。 “不愿意么?”他眸光轻闪,微张了唇,将她的指尖含住。 她浑身抖了抖,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出,却感觉指尖微微一痛,她抬目,恼道:“你属狗的吗?干嘛咬我!” 他哼了一声,半是调笑,半是怨怼道:“你这狠心的女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看着自己指尖一排细小的牙印,有些哭笑不得,重冥这家伙,人前人后两张皮,一张冷酷,一张幼稚,两种都让她招架不了。 待御九离开后,他这才收起期期艾艾的模样,幽沉的眼底,闪烁了几下。 “来人。” 低低的一声轻唤后,屋内多出了两道黑影。 “跟紧了,若有半点差池,你们便提头来见。” “是。”伴随着话音落下,两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时,重冥才收起了忧戚之色,抚着自己的唇,幽幽笑出了声。 御九不喜欢乘马车,而是选择骑马出行。 离开纪邺的时候,除了风战天送她的珠宝,和自己攒下的银钱以外,她连那只无意中得到的小马驹也一同带走了。 小马驹长得很快,已经快要跟她差不多高了,加上摄政王府的饲料也比纪邺的好,不到半个月,又长高了不少。 尤其是额头的月牙,越发清晰,趁着乌黑的毛皮,显得威风凛凛。 御九给它起名叫墨月,这次外出寻找风末岚,她的坐骑,就是墨月。 墨月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大,但已经有了神驹的雏形,就算和牟莲华胯下那匹高头大马比起来,在气势上,也丝毫不逊色。 “小姐。”牟莲华突然勒马停驻,看了眼身后:“有人在跟踪我们。” 御九点点头:“我知道。” “我去把他解决了。”说着,牟莲华准备下马。 御九阻止道:“别去了,他想跟,就让他跟着好了。” 牟莲华虽然不赞同,但也没反对,她跟在御九身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全服从她的命令。 两人继续前行赶路,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后,就能赶到云州边界。 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小王爷,并不知道她们出城去做什么,他见御九身边只有一个人,心想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连续在御九那里吃了几回瘪,小王爷始终不甘心,原本以为可以借由昨天的事情,让白璎对自己刮目相看,谁知反倒让御九出了风头,白璎不但不感激自己,还警告自己以后少去找她救命恩人的麻烦。 这叫什么事!弄来弄去,反倒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小王爷很憋屈,非常憋屈,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一定要让御九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推开车厢门,对着车夫催促道,“赶紧着,别跟丢了!” 车夫一甩马鞭,马匹撒开四蹄,朝着御九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绕过一个山头,结果却不见了御九的踪影,正纳闷时,车门被人拉来,一道人影窜了上来,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你你你……”等看清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时,小王爷结巴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御九单手支颐,上上下下打量小王爷,这家伙还真是够有毅力的,撞了多少回南墙,就是死活不肯回头, “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小王爷先是一惊,随即脸色一正,反驳道:“谁跟着你了?” “还不肯说实话?” “我……我说的就是实话!” “从京城一路跟到这里,还说没有跟着我?” 小王爷心虚,但还是强撑着道,“怎么,谁规定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走?我还想说你跟踪我呢!” 御九气得发笑:“行,你不承认是吧?”说着,她猛地站起身,小王爷下意识抱着脑袋,缩在了车厢一角。 看他这幅模样就想笑,小王爷这年纪,就是放在现代,也不算小了,怎么就这么幼稚单蠢呢。 “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跟踪我,就别怪……”话说到这里,她脸色蓦地一变,猛地趴下身,将小王爷一同扑倒在地。 轰的一声,马车的车顶,被一股大力冲撞四散,木屑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有一些还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若是晚上一点,两人这会儿,怕是都跟这马车的碎片一样下场了。 小王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傻了。 牟莲华见状,冲上前来,手中的大剑一挥,将一名偷袭御九和小王爷的蒙面人击退。 御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自己和小王爷虽然躲过一劫,但可怜的车夫,却被那股强大的剑气,给拦腰斩成两截。 “小姐,小心后面!”牟莲华一声大喝,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急赶而来,但才跨出一步,就被另一个蒙面人给拦住。 御九闻声转首,一支锋利森然的铁爪,已近在眼前。 来不及闪躲了,她抬起手,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扣下掌心的机括。 弩箭猛地射出,噗地一声,刺入了蒙面人的眼睛,必杀一击。就这样偏了准头。 御九趁机闪躲,同时改守为攻,在对方接近的刹那,拔出弩箭,又狠狠插入了蒙面人的另一只眼睛。 “还不快逃?”看来眼发呆中的小王爷,御九高喝一声。 小王爷骤然回神,从废弃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几步窜到御九身后:“杀杀杀、杀人了!” “废话!”她拎着小王爷的后颈,抬腿在他屁股上一踹:“想活命就老实点。” 小王爷捂着自己的臀部,哀怨道:“你能不踢我的屁股吗?” “哪来这么多废话?”她冲着小王爷的屁股又是一脚:“赶紧跑!” 又有几个蒙面人追上来,小王爷惨呼一声,也顾不得屁股了,拔腿就跑。 可他那养尊处优的身子骨,怎么能跑得过杀手,没跑两步,就被蒙面人追上了。 望着迎面砍来的锋利剑刃,小王爷危急时刻,灵机一动,大喊:“你后面有人!” 杀手并未转头,但出手的动作却顿了顿,小王爷趁机抓起一把土,扬手丢向对方。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损的办法,杀手竟然中招了,眼睛一阵生疼,连忙丢下手里的剑,捂着眼睛闷哼一声。 御九和牟莲华这时赶了过来,小王爷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一把抱住御九的胳膊。 牟莲华一拳打在被眯了眼睛的杀手身上,顿时听到咔嚓一声,原来是对方的肋骨,全被牟莲华给打断了。 可即便解决了几个杀手,但三人还是被包围了。 “你们两个,把口鼻都堵上。”御九寒声道。 “为什么?”小王爷不解道。 “让你堵上就堵上,哪来那么多废话!” 牟莲华一个字都不问,御九话音刚落,她就扯下一片衣角,用来捂住口鼻。 小王爷虽然不知此举何意,但为了保命,也从怀中取出一方绣着鸳鸯的绢帕,捂住口鼻。 如果不是此刻情况特殊,她真想嘲笑他两句。 弯下身,将掌心贴在地面,努力感受着与自己经脉融和一体的那股气息,缓缓将其调动,一点点凝聚,然后再慢慢撒发开去。 不一会儿,三人的周身,就被一股紫色的雾气所笼罩。 但凡踏入紫色雾气中的杀手,全都痛苦的捂着心口,七窍流血而亡。 剩下几人不敢再贸然前进,斟酌一番后,决定撤退。 杀手尽数离去后,小王爷激动的握着御九的手腕,“公主殿下,您真是太厉害了!” 御九看他一眼,刚扯了扯唇角,准备送他两个呵呵,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7章 也想娶个公主 不知昏迷了多久,御九才苏醒过来。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守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牟莲华,而是小王爷。 看到她醒了,小王爷打了几个时辰的架,马上就要阖上的眼皮,猛地睁大:“哎呀,你醒了?” 御九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陌生的房间,于是问:“这是哪里?” “是家小客栈。” 御九坐起身:“牟莲华呢?” “谁?” “就是我的护卫。” 小王爷想了想,“哦,你说的,是那个看上去像个怪物一样的女人?她出去找吃的去了。” 御九晃了晃脑袋,第一次使用毒功杀人,一时没有控制好内力,险些出事。 “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一夜。”小王爷道。 两天一夜?这么久? “你干什么?”见她要下地,小王爷连忙问。 她瞥了小王爷一眼,口气有些冲:“你待这干嘛?” 小王爷难得没发脾气:“我照顾你啊。” 她嗤了一声:“鬼才要你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照顾她?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照顾你,你还对我这么凶。”果然是个不可爱的女人,如果换了玲玲或者珑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御九没好气道:“谢了,我不需要你照顾。”说着,站起身,却因为躺了两天,浑身血脉不通,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小王爷伸手将她扶稳:“瞧瞧,还好有我照顾你吧。” 她将手抽出,扶着床架站稳:“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喂,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我感什么恩,戴什么德?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小王爷在想什么,说是照顾她,还不是害怕那些杀手去而复返,一个人不敢离开? 小王爷噎了噎,她说的是实话,没有御九在,自己早就死在那些蒙面杀手的手中了。 御九缓缓挪动脚步,走到桌前坐下:“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小王爷原本不想理她,但还是没忍住回答道:“不知道,我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一群杀人不傻眼的恶魔?” “你再好好想想,没准是你糟蹋了哪家姑娘,人家的家人不乐意了,于是派出杀手来追杀你。” “怎么可能!”小王爷坚决否认:“我这么玉树临风,翩翩如玉的美男子,姑娘们都抢着投怀送抱,我何至于去糟蹋人家?” 御九一直以为,自己的脸皮足够厚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厚的:“也许是哪个正义之士,看不惯你这个祸害,于是出钱买凶,想要替天行道。” 小王爷不乐意了:“谁是祸害?” “当然是你啊。” “哼,我看那些杀手,是冲你去的吧?你现在可是全赤凉的人的公敌,尤其是那些幻想有朝一日能嫁给摄政王的姑娘们,也许是她们,派人来刺杀你的。” 他这说法,倒是有点道理,可一般的姑娘,可派不出那么训练有素的杀手。 “既然那些杀手是冲我来的,小王爷也可放心了,明早天一亮,你就回燕都吧。” 话虽这么说,但小王爷还是心有余悸,那些杀手,只要碰上一个,自己都必死无疑,生死大事,他可不敢冒险。 “我……我不回,我得看着你,我和摄政王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好跟他交代。” 小王爷已经不是脸皮厚的范畴了,而是压根就不要脸。 “你真的不回去?” “不回。”回去是傻瓜。 “行,不回就不回吧,不过从此之后,一路上的开销,都由你来负责。” “凭什么啊?”小王爷一听要花钱,就觉得肉痛。 “不愿意啊?那你就会燕都。” “谁说我不愿意?”小王爷虽然肉痛,但钱财乃身外之物,总比丢了性命要好:“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罢了罢了,谁让我是男人呢,男人就该让着女人。” 御九虽然觉得他说这话很可笑,却能看得出来,小王爷并非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即便经常会做些比较幼稚的事情,但比起百里卓熙那个渣男来,要好得多。 片刻后,牟莲华回来了,手上提着两个东西,却不是吃食。 “你去哪了?”御九问,虽然小王爷说她去找吃的,但御九却不这么想。 果然,牟莲华走到桌前,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掼:“这俩人你认识么?” “哇啊啊啊——”小王爷一看被牟莲华甩到桌子上的东西后,吓得惨叫一声,从凳子上跌倒在地。 桌上放着的,是两颗人头。 御九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骇了一跳,别说是小王爷了。 “这是什么意思?”御九看了眼染满血污的人头,表示不解。 “这两人一直偷偷跟着我们,却并未对我们有任何不利举动。” “那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牟莲华拧起眉头,似乎对御九的询问表示非常不满,“我没杀他们,我找到两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御九绕着两颗人头走了一圈,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小姐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谁?” “重冥的暗卫。” “小姐,你的意思是……”牟莲华闻弦歌而知雅意。 御九点点头,确定了她的猜测:“没错,我们遇上大麻烦了。”连重冥派出的暗卫都能轻易解决掉,这个幕后主使,必然不一般。 会是谁呢? 算了,先不去想这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风末岚。 她虽然喜欢胡闹,但不至于会任性到让别人为她担心的地步,就算不回家,也至少要报个平安。 休息了一日,一行人等便重新上路。 小王爷娇生惯养,要乘马车,反正是他付钱,御九也就没反对,加上与杀手对峙时,耗损了太多精气,直到现在,她仍是觉得头脑昏昏,气息不稳,正好可以在马车里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小王爷是个闲不住的,一路上要吃这个,要买那个,要看戏,要凑热闹,还要撩妹,御九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就不答应带上他了。 这日,外面下起了雪,小王爷怕冷,终于肯消停一会儿。 “听说你们纪邺的公主特别多,是不是真的?”闲来无聊,小王爷合上车窗,凑到御九身边,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 御九也觉得挺闷,就给了他一个面子,回道:“嗯,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有几位公主?” “嗯……十九还是二十,我也记不清了。” 小王爷咂舌:“你父皇真厉害,一下子生这么多女儿!” 御九白他一眼:“生孩子又不是男人的事,他只负责播种。” 小王爷忍不住笑了,这形容倒是有趣:“那你们适龄未嫁的公主,共有几个?” 御九看他一眼,纳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王爷挠挠头:“我……我还没娶妻。” 御九更纳闷了:“你没娶妻,跟纪邺有多少适龄未嫁的公主,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娶个纪邺的公主当王妃。” 御九一听,乐了:“怎么?赤凉没有美女?” 小王爷难得露出腼腆的表情:“怎么说呢,赤凉的美人倒是有不少,但像公主你这么有个性的,还真找不出来。” 听他这么说,御九兴趣更浓了:“你可想好了,有个性的美人都是带刺的。” 小王爷满不在乎道:“那有什么关系?蔷薇不也带刺吗?好看就行了。”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瞅了眼御九:“就像你、你这样的。” 御九嘿的一笑,“你要知道,我身上的刺,可不是蔷薇那软趴趴的刺,而是能扎死人的刚刺。”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透着阴寒的意味,小王爷抖了抖,好似真的有锋锐的刚刺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孩子,千万不要想不通,听姐姐一句劝,就你这性子,哪怕是个小狐狸都能吃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娶个温柔贤淑的小白兔吧。”她做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伸手在小王爷的肩膀上拍了拍。 小王爷一脸呆滞,好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几人已经行到了云州的边界,本以为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得到风末岚的消息,没想到根本不用找人问,这里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死了不少人,就为了抓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正是风末岚。 听镇子上的人说,风末岚和追捕她的人,都朝着北边的黑风林去了。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抓捕风末岚,但御九还是立刻赶去了的黑风林。 黑风林是一片天然形成的巨木森林,林子中的树木,每棵都有千年之久,高耸入云,遮天蔽日,踏入黑风林,不论是月光还是日阳,都被遮挡得一干二净,林子中漆黑一片,宛如黑夜,耳边除了能听到寒风刮过的簌簌声以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不论是鸟儿的啼鸣,还是野兽的嘶吼,什么都没有。 小王爷躲在御九身后瑟瑟发抖:“我们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御九无奈地把自己的袖口,从小王爷手中抽走:“你个大男人,怎么胆子这么小?” 小王爷反驳:“我……我胆子哪里小了?我只是提醒你们,这、这里看上有些阴森古怪,最好小心一些。”说完,又一把拽住御九的袖口。 御九正要嘲笑他,牟莲华突然道:“的确很古怪,小心一些没错的。” 小王爷立刻道:“瞧见没,这位……这位胆识过人的女巨人都说危险,那一定会很危险!”一只乌鸦从小王爷头顶飞过,小王爷吓得抱头鼠窜,大喊大叫。 “别鬼叫了!”御九喝道:“野兽都要被你给引来了。” 虽然一直没有听到兽类的吼叫声,但并不代表这里没有野兽。 小王爷一步窜到御九身后,把手臂伸给她看:“瞧,都流血了。” 盯着小王爷白皙细瘦的手臂上,一道一寸来长的血口,御九满头黑线,“你能不能像个男人?这点小伤算个屁!” “你能不能像个女人?说话温柔点会死啊。”小王爷嘶了一声,又把手臂往前伸了一些:“你再看看,这伤口是不是很深?” 御九随意瞥了眼,这一瞥,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小王爷手上的伤口的确看上去不严重,但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边缘还有些发红,好似中了某种毒。 “你过来。”她握着小王爷受伤的那条手臂,用力扯到身前,小王爷痛得哇哇大叫,她压根不予理会,将手指搭在小王爷的腕脉上,一缕紫色的烟雾,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哇呀,疼死我了!” 小王爷疼得直跳脚,额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片刻后,御九放开小王爷:“好了,算你命大,伤口虽然深,不过毒已经解了,别再鬼叫了。” 小王爷把手伸到眼前,发现伤口果然不像刚才那么疼了,伤口周围的一圈红色也渐渐消失,这才长长吐出口气。 “小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走在前面的牟莲华突然停下脚步。 御九凝神一听,耳边传来类似某种爬行动物在树干上蜿蜒缠绕的声音,还没想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时,就见四周忽然冒出许多儿臂粗的蛇类,五颜六色,什么类型的都有,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棵树干。 小王爷吓得差点哭鼻子:“我的娘诶,哪来这么多蛇,救命啊!”说着,一把抱住御九。 这个混蛋,害怕就害怕,抱着她是几个意思? 惊慌之下的小王爷,并未察觉到自己此举有何不妥,只死死抱着她,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御九用力去扯他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谁知这家伙平时看上去弱不禁风,这会儿力气倒是大,她怎么扯都扯不开。 这时,头顶上一条花斑蛇倏地朝她弹射过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挡,只觉得手臂上一痛,花斑蛇的两颗尖牙,刺进了肌肤。 牟莲华认出那是毒性最强的银环蛇,还没来及叫出一声糟糕,就见那条蛇软趴趴从御九手臂上跌下,腹部泛着青紫,看模样,竟像是被毒死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8章 迷路 御九顾不上研究那条蛇究竟是毒死的,还是被自己一巴掌给甩死的,连忙对两人喊道:“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小王爷就猛地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都快,如此可见,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只是还没被激发出来而已。 蛇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现在不是探讨人类潜能的时候,逃命最重要。 见小王爷已经跑远,御九和牟莲华也连忙跟在了他身后,朝着密林深处疾奔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跑得精疲力尽,才终于把那些毒蛇甩在了身后。 小王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停喘气:“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于此。” 牟莲华也在急促喘息着,却不如小王爷那般放松,目光始终盯着来时的方向:“小姐,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再图后计为好。” 虽然迫切想要找到风末岚,但御九明白,继续再待下去的话,必然会有更加可怕的危险在等着几人。 “好吧,先离开再说。”这个黑风林实在有些可怕,还是找个经验老道的人,一起进来探索为好。 因为来时的路上有打量毒蛇,几人不敢再原路返回,只能绕路出去。 可没想到,走着走着,几人竟然迷路了。 因为黑风林中不见天日,也没办法根据天象来判断位置,几人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这不是我刚才坐过的那颗大石头吗?”小王爷指着身旁的一块巨石道。 “你确定?”御九问。 小王爷绕着石头走了一圈,蹭的跳了上去:“待我坐下感觉感觉。” 嗯……石头的纹理,以及坐上去的感觉,都和之前别无二致,他肯定点头:“没错,我确定。” 御九四下环顾一圈:“实在不行,我们沿路做上标记,一定可以走出去。” 牟莲华赞同:“没错,只要做上标记,就能避免走回头路。” 小王爷从石头上跳下来,兴奋道:“我来。”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柄镶满了宝石的匕首,在身旁的一颗树上,刻下了一个×。 “虽然可以避免走回头路,但是,我们要怎么确定,哪里才是离开的方向?”牟莲华看着那个×,提出疑问。 御九仰起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别说穿过枝叶看到天空了,就是连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晴天或阴天都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转了一圈,伸手朝前一指:“这边!” 牟莲华纳罕:“小姐是怎么知道,这里是正确道路的?” 御九道:“我不知道,我是瞎猜的。” 牟莲华大窘:“瞎猜?您就不怕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怎么可能嘛。”她满不在乎:“黑风林再大,也总有尽头,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总会走出去的。” 好吧,听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 于是三人便朝着御九适才所指的方位,开始前行,每隔一段,小王爷就会在树上刻下一个×,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已经疲乏不堪的小王爷突然瞪大了眼睛,蹭蹭蹭往前跑了几步,惊骇地大叫起来:“糟了糟了,我们又走回原地了!” 御九跟上去,只见小王爷正站在一颗大石头旁,呆呆望着那块石头。 “这是你之前坐的那块?” 小王爷悲痛点头:“没错。” “没认错?” “没认错。”这石头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这时牟莲华也诧异地喊了句:“小姐,快看这里!” 她走到牟莲华身边,与她一起看向对面的树干。 褐色的树干上,一个×形的刻痕,无比清晰。 他们真的走回来了? 不是吧,明明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怎么会走回来? 黑风林又不是圆形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科学! “小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没了主意,这个黑风林实在太邪乎了,她不该在没有了解清楚的情况下,就贸然走进来。 要是给她个指南针就好了,可惜这个架空的年代,还没有人发明出指南针。 “不是吧!”小王爷坐在大石头上,一个劲的哭爹喊娘:“我这么年轻,这么英俊潇洒,这么才华横溢,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啊!” 御九和牟莲华齐齐抽了抽嘴角,她们勉强认同他的第一句,至于什么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她们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娘,我的爹,我的祖宗十八代,你们一定保佑我,让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小王爷站在石头上,仰天长呼。 御九伸手去捂耳朵:“我的天,我的地,我的青天大老爷,谁能帮个忙,把这吵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立刻给我带走!” 好似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求,正站在石头上,振臂高呼的小王爷脚下,突然开了个大洞,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咕咚掉了下去。 御九和牟莲华齐齐一惊,都有些傻眼,愣了许久,才猛地回神,朝大石头扑过去。 “小王爷?”御九朝着石头喊道。 “我在这里——”一个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进耳朵。 “你在哪里?”御九四下张望。 “我在这……啊!你们是谁!我乃靖王府小王爷,你们敢碰我一下……喂!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啊,公主救我!” 御九一脸骇然:“发生什么事了?” 牟莲华茫然摇头:“不知道。” 御九试着去搬开那块大石头,牟莲华见她力气小,也跟着帮忙。 可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撼动那石头一分一毫。 不应该啊,牟莲华力大无穷,这石头再重,也不可能纹丝不动。 御九弯下身,在石头上研究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才终于在石头下面发现一个古怪的凹槽。 她试着把手放上去,同时耳边传来一阵轰隆的声音,她凝神听去,发现这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神色一变,大喝道:“糟了,是陷阱,快逃!” 话还没喊完,脚下就一空,连着牟莲华,两人齐齐坠了下去。 咚咚两声,御九和牟莲华先后摔在地上。 “妈呀,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扶着腰坐起身,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就从天而降一张大网,将她和牟莲华一起罩在里面。 “抓到了!”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 御九努力适应眼前的黑暗,终于看到,自己此刻所在,是一处类似于山洞的地方,周围站着一排人,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和牟莲华。 虽然不知对方什么来头,但她还是解释道:“抱歉,我们迷路了,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 可惜,没人理她。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我可以把身上的银钱都留下,只要你们放我们离开。” 还是没人理她。 靠!搞了半天,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 看来已经没有谈判的必要了,她滑出袖中匕首,企图割开网住自己的网子,可那网子不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怎么割都割不断,要知道,她这把匕首,可是削铁如泥,怎会连个破渔网都割不断? “你别白费力气了。”终于有人说了句话:“这网子是用玄精铁加鬼阳蛛的蛛丝炼造而成,刀砍不断,火烧不熔,你那把破铜烂铁,没有任何作用。” 破铜烂铁? 她这把匕首,可是江湖上排名前十的沉水匕,因其外形晶莹剔透,刀身之上,有如水汽萦绕,故名为沉水匕,不但寒气凛凛,且削铁如泥,斩金截玉,当初她可是忍痛,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 这么贵重的武器,竟然被称为是破铜烂铁?御九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夫人怎么说?”之前某个离开的人匆匆跑了回来,其余人纷纷询问。 那人道:“夫人说随我们处置,这种小事,就不要禀报她了。” “我就说嘛,这点小事,夫人一定不会管的。”有人抱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刚才那个男的,好像是朝廷的人。” “华月姐,那个小公子长得挺不错的,我们不要杀他好不好?”之前出声抱怨的女子,对那个拿着长剑,名为华月的女子道。 “春月,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 “那家伙,我刚才试探过,他不会武功。”名为春月的女子道。 “是啊,他不会武功,没问题的。”有人附和。 春月趁机道,“华月姐,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往族里带男人了,夫人不也说了吗,只要我们自己掌握分寸,她不会过多干涉的。” 华月见说不过她,只好道:“你想留着便留着吧,夫人如果怪罪起来,我可不帮你。” 春月喜道:“华月姐放心吧,我并非不知分寸,只要有我在,那小子翻不出花样来。” 华月懒得再讨论刚才抓到的那个男子,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御九和牟莲华身上:“这两个人是万万不能留着的。” 春月走上前,看了牟莲华一眼,又看了御九几眼:“华月姐,这丫头长得太漂亮了。”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夸赞,可联系对方的口吻,却不是那么回事。 “是长得很漂亮,拿去祭剑吧。” 祭剑? 御九悚然一惊,虽然没有真正见过所谓的祭剑,但她却听说过,古时候,人们认为想要铸就一把好剑,需要一个灵魂用来充当剑魂,这样铸造出来的剑才算是好剑。 有人用动物祭剑,有人则用活人祭剑。 用活人祭剑的很少,但并非不存在。 难道说,这几个女人口中的祭剑,和自己认为的祭剑,是同一种? “嗯?”华月在将视线投向牟莲华的时候,怔了怔:“你是鬼马族的人?” “是又怎样?”牟莲华两手扯着网子,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扯不开。 华月神色复杂:“鬼马族的人,一向清高自傲,从不与外族人打交道,你怎么会跟这个丫头在一起?” 牟莲华见扯不开,只好放弃:“她是我的恩人。” 华月笑得古怪:“要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不相信,你们鬼马族的人,竟然也会承认别人是自己的恩人。” 牟莲华严肃道:“恩人就是恩人,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 “原本,但凡侵入到我们领地的人,最终都要被处死,但看在你是鬼马族人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说着,让人把牟莲华放出来。 “你们把小姐也放了。”牟莲华却不走,站在御九身前,态度坚决。 哎呀,这几个月的月俸真是没有白发,牟莲华这家伙,还是挺重情重义的。 “不行,她是外来人,必须处死。” “我们只是无意中迷路,误闯而已,希望诸位,得饶人处且饶人。” 春月嘴快,说了句:“黑风林这种地方,谁会没事干跑这里来踏青?所有被我们杀死的,都是误闯之人。” 牟莲华脸色一变,即刻强硬起来:“那我就只能对各位不客气了。” 春月对华月道:“华月姐,我们要跟她打吗?” 华月道:“不打,我们打不过鬼马族的人。” “好吧。”春月点点头,突然一扬手,有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牟莲华眼皮一翻,整个人软倒在地。 御九见状,暗道糟糕,这下真的只能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你怎么没事?”春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御九。 “我?”御九伸手指指自己:“因为我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就是……这样。”她凝神静气,催动毒功,有过一次经验,这回就比上次娴熟多了。 “不好!”华月大喝一声,连忙后退数步:“所有人,立刻后退一丈!” 淡淡的紫色雾气,在御九周身围绕,虽然成功发动了毒功,可毕竟还不熟练,毒气的范围有限,现在她和华月等人,呈现胶着的对峙状态。 虽然暂时谁都拿对方没辙,但她们能等,御九却等不了,勉强发动毒功,已是极限,不需要对方出手,以她现在的能力,强行维持,只怕最后的结果,只有走火入魔。 怎么办? 正着急时,周围的场景突然急速变幻,有的人甚至开始出现诡异的幻觉。 众人惊慌不已,华月见多识广,猜出发生了什么:“是偃术!大家小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49章 美得有点不真实 这时,突然从某个扭曲的裂缝中走出一个人来,径直走到了御九的身前。 “糟了,快去把她拦下来!”华月大喝一声。 几人冲上前,想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擒拿,谁知却扑了个空,原来她们看到的,竟然是幻象。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放松警惕!”华月不是第一次见识偃术了,知道这种被江湖上很多人诟病的手段有多可怕。 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女子娇媚的轻笑声,她暗道不妙,转身过来,便冲着虚空挥出一剑。 “啊!”一声惨叫,她这才看清,自己没有伤到敌人,反而刺伤了自己人。 “华月姐,你冷静一些。”春月上前来安慰她。 “春月,立刻带着我们的人离开,去找夫人,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夫人!”华月对着迎面而来的女子急道。 “夫人?”春月诡异一笑,“夫人是谁?” 华月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大叫不妙,握紧手中长剑,便冲着:“春月”刺去。 “哎呀,华月姐,你莫不是疯了,连我也杀?”春月大叫起来。 “春月?”华月晃了晃脑袋,“你是春月?” 春月不高兴道:“我当然是春月,我不是春月,我能是谁?” 是啊,不是春月,她能是谁? “华月姐……” “滚开!你、你别过来!”华月手持长剑,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春月,她现在脑子很乱,眼前的人看上去,既像是春月,又不像春月。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的偃术竟然这般厉害,竟会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华月姐,你到底在做什么?”春月气急败坏:“人都已经跑了!” 眼前的幻象消失,华月朝之前网住御九的方向看去,地上只剩下一张大网,而御九,早已不见了去向。 “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二人!”她怒喝。 春月也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帮着那两个人对付我们,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杀了你吧。” 华月颓然坐倒在地,手中长剑也脱手掉落,抱着脑袋,低喃:“该死,真该死!” 春月无奈:“现在怎么办?” 华月抱头的动作突然一顿,抬起头来,高声道:“还能怎么办?赶紧去追!” 春月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带人去搜捕了。 此时此刻,已经逃离众人包围的御九,扶着墙壁连连喘气。 “你还能行么?”身边的人问道。 她艰难地喘着气,努力平息体内混乱不稳的气息。 刚才强行催动毒功,耗损了太多的心力,体内原本就不怎么稳定的真力,也开始横冲直撞,她现在别说是逃命了,就是连走路都是问题。 “你……你先走吧。” “我先走?我就是来救你的,我先走算怎么回事?”冷婳叹口气,背对她转过身:“罢了,让你占回便宜,赶紧上来。” 她看了眼冷婳那看上去纤瘦,实则充满了力量的脊背:“算了吧,你这么瘦,我怕会把你压垮。” “你到底想不想活命?”冷婳不耐烦道。 御九只略微犹豫了一下,就上前一步,趴在她的背上。 冷婳这个问题,她根本无需回答。 想不想活命?当然想了,还需要问吗? 好在两人都不是婆妈的人,再犹豫下去,恐怕谁都逃不出去了。 “冷婳,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没想到看似瘦弱的冷婳,力气竟然不小,趴在她的背上,竟无比舒适。 “我不是说过么?我喜欢你,不想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这个时候,再听到喜欢这个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她有气无力道:“多谢了,救命之恩,我会想法子偿还的。” “以身相许怎么样?” “就算我想,你也没那个本事。” “有没有本事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 “不愿意。”想也不想便道。 冷婳噎了噎:“你还真敢说,不怕我现在就把你丢下?”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难道你喜欢听谎话?” “你扪心自问,你对我,何时坦诚过了?” 她嗤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对我坦诚过似的。” “我对你还不坦诚?”冷婳哼道:“我都自愿投怀了,是你不愿意。” “行了行了,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我的性向很正常,永远不会喜欢女人。” “我也没说要让你喜欢女人。,” “啊?”御九没听清,想让她再说一遍,可这时,前面的路,却被人给堵住了。 堵住两人去路的,是个女人,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一身银色锦缎长裙,一头长发半白半黑,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得出,女人长得极美,尤其是她的眼睛,像是倒映着蔚蓝天际的海洋,包裹着碎星点点,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她的眼中。 五官更是精美绝伦,一丝一毫的瑕疵都没有,简直如同世上最出色的工匠,细心雕琢出来的一般。 总之,这个女人,美得有点不真实。 冷婳愣了愣:“这女人……好美。” 女人的美,是一种超越性别,甚至是超越欲望的美,看到她的人,不论男女,对其只有敬仰与崇拜,欣赏与赞叹,而不会生出任何亵渎之心。 归根究底,还是女人有点美得太过头了,丧失了尘世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这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女人的声音也很好听,如春风拂面,花开遍地,纯澈空净,只是口气,就没那么动听了。 御九从冷婳身上下来,扶着她的手臂站稳:“我们也不想来,那不是你的那些手下,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 “给你们一个机会,自我了断。” “喂,你别不讲理!” “如果不愿,那就只能我亲自动手。”女人慢条斯理地说着,御九对上她,简直就跟石头撞在了棉花上一样。 “你别逼我。”御九也恼了,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她还想怎样? 长得好看就能欺负人啊! “我们可能打不过她。”冷婳在一旁小声道。 御九作势从腰间拔刀,顺势靠向冷婳,也低声道:“你的偃术那么厉害,还对付不了她?” “这个女人不怕偃术?” “什么?”因为太过惊讶,一不小心声音猛地拔高。 冷婳后退一步:“你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怎么了?” “她受了诅咒。” “诅咒?”御九也跟着后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没必要听懂,只需要知道,她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五感六觉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谁,这女人是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可以这么说,但不太准确。”冷婳额上开始渗出冷汗:“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没有喜怒,没有悲伤,没有快乐,偃术是依靠人内心中的感知,来造成视觉和听觉上的错觉,只是一种比较高深的阵法而已,内心越是复杂的人,就越是容易中招,可这个阵法,对她无效。” 听她这么说,御九也有些慌神:“你的意思是,我们除了束手就擒,没有别的法子?” “有。” “什么法子?” “杀了她!” “有没有搞错,我们既然打不过她,还怎么杀她?”她都懒得喷她。 “打是打不过,但我没说,杀不了她。”冷婳从怀中取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前端尖细,“一会儿,我先用偃术来吸引她的注意,你拿着这个,找寻时机,一击必杀。” “这是什么?”御九左看看又看看,没发现异常。 “一种暗器,里面装着石玉。” 御九曾在明榭书楼,看到过石玉这种东西,名字听起来很有诗意,实际上,这却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矿石,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石块没有区别,一旦触碰到伤口,就会从伤口的位置,开始溃烂石化,慢慢地的,整个人都会被厚厚的灰色硬甲所包裹,直至死亡,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时辰。 看了冷婳一眼,这么缺德的玩意,她是从哪弄到的? 察觉到她的眼神,冷婳问:“你还想不想活命?” “废话!” “那就照我说的做。”冷婳二话不说,率先朝着女人疾掠而去。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性子这么急。 女人没有拿武器,只有手上带着一双手套,看外表,应该和之前网住自己的网子,是同一种材质,刀砍不断,火烧不熔。 “冷婳,别硬碰硬!她手上的手套刀枪不入。” 铿的一声,果然,女人抬手去挡冷婳斩下的一剑,发出金石交击的巨大声音,冷婳只觉得手臂一麻,手中的剑,竟然被折成了两截。 她急速后退,探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丢向女人。 御九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到在接近女人的过程中,急速分裂,化为无数的细小绳索,朝着女人弹射而去。 女人扬手,将分裂出的绳索毁去大半,最终,还是有一小部分接近她,将她两条手臂死死缠住。 御九见时机到了,身形一侧,快速接近女人,用手中的圆筒对准她。 吧嗒一声,几根灰色的石针,从圆筒中飞出,射向女人。 眼看就要被石针射中,女人眼底竟然连半点惊慌害怕的神色都未出现,在石针离她仅有不到三寸距离时,猛地向后一撤,与石玉拉开距离,那速度,竟然比石针射出的速度都要快,在御九和冷婳双双震惊的同时,右手猛地挣脱钳制,指尖轻弹,那几根石针,竟然反过来,朝着御九而去。 妈呀!这不公平! 御九连忙侧身闪避,一根石针擦着衣襟飞过,另一根穿过头发,于半空中折断,跌落在地。 刚堪堪躲过,最后两根紧跟而至。 她单手在地面一撑,身体强行三百六十度翻转,眼睁睁看着石针,在自己眼前飞过。 原本最后一根石针,也该跟着前一根一起飞过去,可最后一根却在半空中突然减缓速度,御九以为已经安全,双脚刚一落地,才发现最后一根石针还没悬在半空,正巧对着她的腰腹。 完蛋! 极度的惊恐,让她的反应也开始变得迟缓,她没有闪避,反而向后退了几步。 叮的一声,石针径直射在了她的腰间。 她只觉得腰腹处被震得一麻,一块血红色的玉佩,连着石针,一起掉落在地。 御九还没顾上去捡,女人就飞速掠至身前,将地上的玉佩捡起,激动道:“这玉佩你是从哪得到的?” “是朋友送给我的。”御九纳闷,女人看到重冥送给自己的血玉,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骗人!”女人不信,举着玉佩,继续追问:“说,这玉佩你究竟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御九道:“唉,看来瞒不过去了,其实,这玉佩,我是从……”她突然放低了声音,女人急切,连忙凑上前来:“你说什么?大点声!” 在女人靠近她的瞬间,她飞快出手,连点女人身上几处大穴,这还是从重冥那里学的,以前从没用过,今天是第一次。 大概是危急时刻爆发了潜能,第一次使用,竟然就成功了。 女人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御九长舒口气,伸手去夺被女人拿在手里的血玉,可怎么都抽不出来,而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春月的声音:“去前面看看。” 冷婳急道:“还不快走?一块玉而已,别要了!” 御九心疼地看了眼那枚血玉,罢了,玉佩再贵重,也不如性命贵重,重冥应该会体谅的。 “走!”转过身,和冷婳朝着前方透出光亮的方向跑去。 好在两人跑得够快,终于赶在被捉住前,逃了出去。 确定安全后,御九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我滴天,真是九死一生。” 冷婳也在她身旁坐下:“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杀了那女人?” 御九白她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刀枪不入,杀她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不如点穴,反正我和她无冤无仇,也不想要她的性命。” “我看到你犹豫了。” 御九没吭声,她的确是犹豫了,因为在面对那女人的时候,她的眼前,竟莫名其妙出现了重冥的面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0章 有说过自己是女人吗? “还要再走多远啊,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原本走得虽慢,但好歹还慢吞吞跟在御九身后的冷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再挪动一步了。 御九见状,也跟着坐下,连续走了这么多天,没看到一个村落,没看到一处水源,一路上靠着野果,一直撑到现在,别说是冷婳,连她也快撑不下去了。 “再坚持一下,也许马上就能柳暗花明了。” 冷婳有气无力道:“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 “我是在给我们两个打气。”她可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冷婳往她的身边靠了靠,“如果真的走不出去,我们也算是生未同衾死同穴了吧?” 御九本想躲开她,但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谁跟你生未同衾死同穴?我会活下去的,一定会。”说着,扶住一旁的树干,艰难起身。 冷婳撇了撇嘴,也撑着地面,哎呦哎呦地站起身,不甘不愿地跟在了御九身后:“反正怎么也是个死,不如死得舒坦些,你说何必……” 话没说完,就硬生生被吞进肚子。 她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山谷,水青山秀,景色如画。 和黑风林的荒芜衰败,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 “我说什么来着?”御九看着眼前的山谷,得意道:“我就说我一定会活下来,一定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许,是你命不该绝。” 御九看了冷婳一眼:“不是我命不该绝,是我们两个,都命不该绝。别愣着了,走吧。” 大概是看到了希望,原本慢吞吞跟在她身后挪动的冷婳,突然之间,动作变得利落起来,腿不疼了,腰不酸了,浑身也有劲了,几个起落,就先御九一步,掠进了山谷。 两人各抓了一只野鸡和野兔,剥了皮,拔了毛,放在火上,烤得鲜嫩油亮,香气四溢。 吃饱喝足,两人全都抚着肚子,躺倒在草坪上,心满意足地欣赏湛蓝而美丽的夜空。 “什么味儿?”冷婳突然问了一句,打破了宁静美好的气氛。 “哪有味儿?”御九问。 “你难道没有闻到一股很难闻的酸臭味?” “有吗?”御九左嗅嗅,右闻闻,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你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大概五六天吧……”御九转转眼睛,郁闷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这味道,是从我身上冒出来的?” “难道不是么?” 御九抬起手,吸了吸鼻子,顿时拧紧了眉头:“好像还真是,不过你身上的味道也好闻不到哪里去。” “怎么可能?”冷婳不信,她这么爱干净的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气味,举起手臂,放在鼻子下面,她脸色,也顿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御九大笑:“看吧,你也一样!” 冷婳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御九左右环顾一圈,“这里地貌特殊,四季如春,或许能找到温泉之类的地方。” 冷婳一咕噜坐起身:“说的没错,也许真的会有温泉,找找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沿着山谷中的湖泊,找到了一处清澈水潭,水潭中雾气袅袅,在清霜般的月色照耀下,犹如仙境。 御九欢呼一声,直接脱掉鞋袜,跳进了水潭。 温暖的水流包裹上疲惫的身躯,别提有多舒服了。 “冷婳,还不快下来!”一边招呼着岸边的冷婳,一边将身上的衣物脱下。 吵着要沐浴的人是冷婳,在岸上磨磨蹭蹭的人也是冷婳,御九懒得理她,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或许她和重冥那家伙差不多,都有洁癖,被自己污染过的潭水,她不会再踏足。 不来才好呢,自己一个人洗。 撩起一蓬水,从头顶淋下,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变得轻松起来。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看到岸上的冷婳,正褪掉上衣,朝着潭水中缓步走来。 因为雾气的原因,她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冷婳看上去身子瘦弱,可脱了衣服后,竟显得有些壮实。 没有多想,又撩起一蓬水,从头顶淋下,真是太舒服了。 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惊喜,在你以为走投无路时,只要坚持一下,接下来,便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绝美风景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人生的美好之处,只要活着,便是老天爷最大的馈赠。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身体周围的水流,也开始荡漾起来。 她半睁着眼睛,视线穿过重重雾气,落在了已经离自己不到一丈距离的冷婳身上。 目光从她水蛇般漆黑的长发,一点点移到她的胸口。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家伙还真是个平胸? 平胸很正常,不过这也太平了吧。简直就是一马平川啊。 眨眨眼,揉了揉被水蜇疼的眼睛,目光不由自主,从对方的平坦的胸部上,一点点下移。 掠过腰腹,然后,定格在某个地方。 嗯?她好像看到了某个不得了的东西,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吧? 那东西虽然很普通,是个男人都会有,但是……但是它不该长在女人的身上! 御九彻底凌乱了,为什么该有的东西冷婳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她却有! 到底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眼睛被蛰的生疼,她却一眨不眨地瞪大眼睛,盯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某个人。 咕噜,是咽口水的声音。 “看什么看,没见过吗?”走到近前,冷婳站定,眼神幽幽地剐了她一眼,然后沉下身子。 “等等!”御九大叫一声,也沉下身子:“你你你你……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冷婳转过脸来,沾了水的眸子越发漆黑清透,像是两颗水润琉璃:“你不是什么都看到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御九觉得脑袋很乱“我、我是看到了,可……可是……你不应该是女人吗?” 某人宛然一笑,眼角微挑,魅惑无限:“我有说过,我是女人吗?” 靠! 御九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是,冷婳的确没有说过自己是女人,但她,不,是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男人。 天呐,早知道他是男人,她一定不会和他一起洗这个鸳鸯浴。 盯着波光凌凌的水面,她有种被忽悠了的羞恼感。 “你为什么不明说?”她寒着嗓子。 冷婳优哉游哉地洗着自己那一头如匹练般的长发:“有什么好说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是你自己反应迟钝。” 御九一噎,没错,冷婳不止一次说过喜欢自己,但她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冷婳性向不正常,哪里能猜得到,他是男子并非女人! “你强词夺理!” 冷婳轻哼,“是你自己太笨。” 御九:“……” 这真的不能怪自己,冷婳扮起女人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就算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但还是觉得,他就是个女人。 “你穿女装,学女人说话,还总是搔首弄姿,妖里妖气,是个人都会把你当女人看待吧。” “是啊。”他倒是痛快,竟然直接承认,“那是因为他们笨,看不到真相,我以为你多多少少和他们有些区别,没想到一样笨。” 御九现在真的很想很想打人,之前以为冷婳是女人,现在可不会再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了。 “你的名字呢?是不是也是骗我的?”既然是男人,那就应该不叫冷婳。 “没有。”他斩钉截铁:“我就叫冷婳,你可以一直用婳儿来称呼我。” “你一个男人,怎么起个女人名字。”她摇摇头,不敢苟同。 “谁规定,男人就不能起女人名字了?”身边水波荡漾,他忽而走近她:“你不也起了个男人名字?” “我的名字怎么男人了?我觉得挺好。”说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我的名字,又怎么女人了?我也觉得挺好。”月色下,他的笑容,有种精怪的妖异。 她讪讪一笑:“是挺好。” “那么……”一个不留神,他竟然窜到了她的面前,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道柔软的水流:“我的建议,你考虑一下?” “什么建议?” 他长长的发丝,在水波的流动下,缠绕上她的身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不好。”想扯掉缠在身上的头发,谁料越扯缠得越紧。 “为何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哪来的为何?” “凡事都有因果,你既不喜欢我,那便有不喜欢我的理由。” 她蹙眉,对方一遍遍的追问让她有些烦躁,她并不擅长解释,也不喜欢解释,只有对重冥是个例外。 “你既想要理由,那我便给你理由。”为了尽快打发掉他,于是道:“很简单,我的心里,已经有其他人了,再也放不下一个你。” 他闻言,略有失望:“我以为,你会弃了那人,选择我……”他垂首看着她,丰润的唇瓣扯出浅浅的弧度:“可惜,真是可惜。” 她微微侧过身子,让水流自然而然冲刷走缠绕在身上的头发:“有什么可惜的,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子。” “不,我不是在为自己可惜,而是在为你。” 她抽了抽嘴角:“我有什么可惜的。” “当然可惜,因为错过我,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比我更好的男子了。”他撩起她的一束头发,随意把玩。 她伸手去夺,被他闪开,她恼了,往前一扑,却见他笑了起来:“你对我这么热情啊,竟然要投怀送抱,那我是不是不该客气呢?” 她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走光了,连忙将身体沉入水中,任由他拿着自己的头发把玩:“冷婳,我没跟你开玩笑,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就算我说喜欢你,那也是骗你的。” 他将她的头发绕上手腕,又一点点松开,再绕上,再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才悻悻放手:“好吧,我不勉强你了,你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看他转身走开,御九这才长长吐出口气。 刚才还说,人生处处充满惊喜,结果马上,就给她来了个惊喜。 不过主要还是惊,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的女人,一下子突然变成了男人,这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直到泡得皮肤都开始发皱,她仍在犹豫,该不该上岸。 冷婳见状,调笑道:“你该不会打算,一辈子都待在那里面吧?” 废话!她倒是想上岸,可面对这个刚从女人变成男人的家伙,她怎么上的去? “放心,我不会偷看你的。”某人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就那么光溜溜的,背对着御九上了岸。 御九吞了吞口水,连忙别过眼去,“你能不能注意一点,知不知羞?”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对某人的身材称赞有加。 他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有什么好注意的,这里就我们两个,除了被你看,谁都看不到。” “那也要注意!” 他还是笑,那欠扁的笑声,让御九好几次都差点理智尽失,冲上去将他暴打一顿。 “我穿好了,你也赶紧上来吧,我发誓,绝对不会看你一眼。” 御九磨磨蹭蹭上了岸,总觉得不安心,抱着自己的衣物,躲去了一颗大树后,借着树干的遮掩,将衣服一件件套了回去。 想想真是滑稽,脱衣服的时候,她是最快的,穿衣服却是最慢的。 都怪冷婳这个死人妖! 冷婳躺在水潭边,翘着腿,两手枕在脑后:“虽然这个山谷风景优美,但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我猜,这个山谷应该没有其他出口,想要离开,必须还得经过黑风林,可再走一遍黑风林,我们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御九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一身水红色的裙衫,怎么看怎么别扭,“我要去救人。” “救人?”他晃脚的动作突然一滞。 “牟莲华和小王爷还在那个女人手上,我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你疯了,那个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管她好不好惹,抓了我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151章 神女的继承 “该死的女人,竟然一个人跑了,真是没有义气!” 小王爷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口中不停地抱怨着。 一旁的牟莲华却道:“我们拖了小姐后腿,她如果不抛下我们,也要被困在这里,是我们自己无用,怪不得小姐。” 小王爷一听,急了:“什么?你竟然还为她说话?被抛弃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牟莲华奇怪地看着他:“我不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这些人虽然把我们关在这里,但并未伤害到你我,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你你……”小王爷不得不承认,作为御九的贴身护从,牟莲华和御九一样奇葩。 “是,她们是没有伤害我们,但是……”小王爷一屁股坐在地上,郁闷道:“这些女人看我的眼神,总像是在看勾栏院里的小倌,难受极了。” 牟莲华插了一句:“你难道不像勾栏院的小倌?” “你才像是勾栏院的小倌!”小王爷气得头顶冒烟:“我这么翩翩如玉,英俊潇洒的男人,怎么能把我跟那些出卖灵魂肉体的人混为一谈!” 牟莲华看他一眼,什么也没所,但那眼神,却无声地表露了她的心思:偏偏如玉?英俊潇洒?总之,她是丁点也没瞧出来。 “小王爷啊,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逞强,你说你有逞强的能力也行啊?可实际上,除了吹牛,什么本事也没有,要我看,你还不如勾栏院的小倌。” 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王爷难以置信地回头:“公主?” 御九双臂环抱,看着被关在牢房的小王爷,“早知道你说我坏话,我就不来救你了。” “别啊,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并不是真的在怪你。”小王爷抓着牢门的铁栅栏:“快,快救我出去。” 御九不理他:“你等等,我先救牟莲华。”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御九冷冷瞪他一眼,这家伙是想把人都引来吗?简直是猪一样的队友,“你再鬼叫,我就不管你了!” 看到她眼里的坚决和警告,小王爷涨红着脸,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之所以先救牟莲华,是因为那些人对牟莲华的看管,并不像小王爷那么严密,而要救出小王爷,少不了牟莲华的帮助。 “还不赶紧?”御九对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别扭模样的冷婳道。 冷婳从怀中掏出一把形怪古怪的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中,按下侧面一颗不起眼的按钮。 只听咔嚓几声,锁头便猛地弹开。 将牟莲华救出后,御九道:“那个铁门,你有把握能砸开吗?” “可以。”牟莲华从御九手中接过一柄斧头,对着小王爷所在牢房的铁栅栏,用力砸下。 哐啷一声巨响,坚硬的斧头,被硬生生砸出一个缺口,铁门上的铁柱,才断了一根。 御九急道:“糟了,这声音太大,怕是已经惊动了敌人。”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小王爷,小王爷从她这眼神中,读出了某种不好的讯息,神色一变,抓着铁栅栏控诉道,“你是不是想把我一个人抛下?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了你两肋插刀,为了你以色诱人,你现在竟然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你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闭嘴!”御九冷喝一声,对牟莲华道:“快点,速战速决!” 牟莲华点点头,高举起手中斧子,对小王爷道:“你往后站,小心伤到你。” 小王爷见识过牟莲华的本事,不想被一斧子给劈死,连忙后退了几步,在他后退的刹那,牟莲华一声暴喝,劲气勃发,朝着铁门用力砸下。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两根铁栅栏应声而断,同时,那把斧子,也裂成了好几块,不能再使用了。 “快出来!”御九对着小王爷催道。 小王爷望着被砸出的一个豁口,很是为难:“这么窄,我怎么出的去?” “哪来这么多废话?这个缺口已经很大了,就你这弱鸡体格,随随便便就挤出来了!” 什么叫弱鸡体格?小王爷很不满意:“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很健壮的!” 御九急了,拉下脸来:“你到底出不出来,不出来我们就走了。” 见御九作势要走,小王爷也急了,“我出我出!” 小王爷将头伸出正好和自己脑袋一样宽的缺口,一点点往外挤,眼看就要挤出来,没想到臀部竟然被卡主。 几人都傻了眼,没道理身子都出来了,屁股却卡在里面。 御九一脸黑线,平时衣服穿得多看不出来,这会儿才发现,这家伙竟长了一副性感翘臀。 “小姐,好像来人了!”牟莲华神色凝重道。 小王爷急得都快哭了:“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别丢下我啊!” 御九气急败坏:“你丫该减肥了知不知道!”说着,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结果没有帮他脱离现在的窘境,反而卡得更紧了。 “该死!”低声咒骂一句,御九弯下身,用手狠狠在他臀部推挤起来。 “哎呦哎呦。”小王爷不知是疼的,还是痒的,口中小声哼唧起来:“别……别推了……哎呦……啊哈……嗷嗷嗷……” 御九急得满脑门子汗,对一旁傻站着的牟莲华和冷婳道:“还不来帮忙。” 冷婳冷哼一声,别开眼去:“才不要!”让他去摸一个男人的屁股?还不如打死他算了。 所以,出手帮御九的,只有牟莲华一个。 小王爷不停的哼唧,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这两人给揉成八瓣了。 “啊啊……唔唔……嗯嗯……”在两人大力的推搡下,某人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御九猛一用力,两手往中间狠狠挤压,同时,牟莲华将手绕到铁栅栏后面,在小王爷身上用力一拍,被卡住的地方,终于获得了自由 小王爷咕咚一声,在地上摔了个倒栽葱,御九也累得瘫倒在地,但她可不敢现在放松,连忙站起身,拉起小王爷,准备跑路。 “拦住他们。”一个比腊月寒冬还要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面前就多了好几柄锋利的长剑。 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故意整她的吧!’ 小王爷屁股疼,于是两手护在臀部上,一抬头,就看到两把锋利的剑尖,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仍是保持着不雅的姿势。 “夫人,要怎么处置这些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华月,她将手中长剑对准御九,只要她稍微动一下,锋利的剑刃,就会割破她的肌肤。 “其他人先带下去,严加看管,她留下。”女人清冷如碎星的目光,落在御九脸上。 华月领命,将牟莲华三人,悉数带走。 “你们也都下去。”女人淡淡吩咐。 “可是夫人,您一个人不安全。” “我让你们都下去。”女人都重复了一遍,语声比之前更冷。 “是,夫人。”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再无人敢提出异议,纷纷退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女人才从怀中取出那枚被御九遗失的血玉:“这个,你是从哪得来的?” 还在纠结这件事?这血玉到底有什么特殊,值得对方一遍遍追问? “我问你,这玉佩,你究竟从何处得来?”女人的语声越发冷厉,眼神也越发锋锐。 御九撇撇嘴,给出两个字:“捡的。” 女人神色不变,也给出两个字:“说谎。” “我何必说谎?”御九耸肩:“听说这血玉很是贵重,我一来不会轻功,无法偷盗,二来没人会这么大方,把这种稀世珍宝送给我。” 女人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在斟酌她那一番话的真假,御九坦然与她相视,微笑如常。 就这样过了片刻,女人放下手中血玉,御九以为她信了,谁料她竟突然伸手,一把掐住御九的脖颈,“我最后问你一遍,这玉佩,究竟从何得来?” 御九被她掐得直翻白眼,真是怪了,这女人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半点情绪波动么?怎么区区一块玉佩,就让她情绪这般失控? “我……没有……骗……”好歹手劲稍微松一些啊,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人双眸灼灼似火,仿佛能洞穿人心,“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感觉到女人掐住她的力道陡然增大,御九这才感到一丝慌乱。 妈蛋,这女人竟然来真的! 自己这细得跟藕节一样的脖子,再多用些力气,肯定要被折成两截,不知道如果这一次死了,她的灵魂会直接消散,还能能够再一次借尸还魂。 能够多活一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认为老天会这么眷顾她,让她连续两次起死回生。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怕死,她也一样。 生命只有一次,怕死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害怕的缘故,体内竟猛地涌起一股热烫的气息,烧得她脑袋发热,双目通红。 “啊。”女人轻呼一声,倏地放开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掌心。 御九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那股躁动的气息又开始了,而且比前几次都要强烈,尤其左边脖颈,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就连一直面瘫的女人,在看到她脖子上显现的印记后,亦忍不住惊呼:“生死结!” 她知道是生死结,不用一个个都这么惊讶。 这玩意除了时不时跑出来让人痛苦一下,也没有其他作用了。 要是能送人,她绝对立马送出去。 如果重冥在就好了,可以用他的血液来缓解痛苦,每次生死结显现的时候,都无比煎熬,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真是太难受了,她倒希望刚才女人一把掐死自己算了。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开始变得飘忽起来,胸肺之处,烫的像是要爆炸一样。 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沁凉,迷迷糊糊中,好像是女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正在向她体内输送真气。 一股沁凉之气,沿着手腕,一直传到四肢百骸,她顿时觉得痛苦减轻了不少。 女人从她腰间拔出沉水匕,割破自己的腕脉,将血流不止的手腕,送到御九唇边。 脑袋昏昏沉沉的,实在不明白女人此举何意,想要站稳脚步,却觉得天旋地转。 “我的血能缓解你的痛苦。”女人轻声道,一边将手腕凑近她的唇,一边掐住她的下颚,强行让她张嘴。 在女人的强迫下,她一点点,将泛着腥气的鲜血吞入腹中。 果然,在服下了对方的血液后,那股燥热难忍的痛苦,竟慢慢平息下来。 真的好奇怪,这种感觉,和吸食重冥血液时一模一样,但又略有些不同,女人的血液可以平复她的痛苦,但却不能令她神智清明,反而越发昏沉,终于,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姗姗醒来。 揉着酸痛的脖颈,她左右环顾了一圈。 “你醒了?”伴随着清冷声音出现的,还有女人那张绝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孔。 她虚弱地点点头:“是你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不过是帮你缓解痛苦,早日觉醒罢了。” “觉醒什么?”她一脸迷茫。 “你不知道吗?你的身上有生死结,是巫娥神女的继承者。” “什么什么?”她有些凌乱了:“巫娥神女?” “没错,每隔百年,神女都会在人间,挑选一名女子,作为她在凡间生命的延续。” 御九以为自己在听天方夜谭:“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你竟然也相信。”她艰难地坐起身,摸了摸印记出现的位置:“在我看来,这生死结,其实就是一种怪病,说不定哪天,我就被它折磨死了。” “你不会被折磨死的。”女人道,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眼底,却似有火苗灼灼燃烧:“这个世界,注定要因你而改变,当生死结完全显现时,便是你主宰天下生死的时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2章 真是个怪人 听了女人的话,御九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宰天下生死?这个玩笑虽然好笑,但真的太假了,能说点有意义的话吗?” “你认为什么有意义?” “譬如说,放了我和我的朋友,我们发誓,有生之前,绝对不会再踏入这个地方。” 女人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淡淡道:“你有你的使命,就算逃避也是没有用的。” “拜托,这种话,你骗骗别人还行,我可是无神论者,什么命运,什么使命,都是瞎扯淡。” 女人又从袖中取出那枚血玉,“你不信,不代表不存在,这枚血玉,全天下,只有一枚。” 御九眨眨眼,表示自己没听懂。 女人笑了笑,虽然她笑起来很好看,但仍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愉快和高兴:“你不愿意告诉我,这枚血玉的来历,证明你对送你血玉的那个人,很在乎。没关系,我不会再追问,但这枚玉佩,我不会再还给你,直到你告诉我实话为止。” 御九已经准备好身手去接玉佩了,听了这话,又讪讪收回:“不就是一块血玉嘛,我不要了就是,只要你放了我和我的朋友。” 女人将血玉重新揣回袖中:“我可以放了你的朋友。” 这么好说话,御九不由得警惕起来:“条件呢?” “条件是你必须留下。” “不行。” “我也可以放你离开。”女人面无表情道:“但是,要以你朋友的性命为代价。” 御九很生气,可一对上女人冷淡无波的面孔时,就想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萎蔫下去。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跟一个人谈判,而是没有感情的木偶,而对于木偶来说,不管跟她怎么讲道理,都是讲不通的,所以,也没必要讲,更没必要争执。 “好,我留下,你放了我的朋友。” 女人脸上无喜无怒,只轻声吩咐:“华月,去把这位姑娘的朋友都放了,顺便把他们带出黑风林。” 女人想得倒是周到,知道仅凭牟莲华他们自己,是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林子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人问。 “御九,抵御的御,七八九的九。” 以为女人至少要吐槽一番,没想到她竟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这番表现,好似姓名在她眼中,就真的只是用以区分和代表一个人的符号,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好记就行。 “你呢?你叫什么?”御九盯着女人绝美的脸庞:“我可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叫你夫人的。” 面对她的无礼,女人仍是一脸淡然,无喜无怒:“你可以叫我无名。” “无名?什么无名?” “没有名字的意思。” 御九抖了抖眉毛,哪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你不会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我姓何名何,有关系么?无非是个名字罢了,我可以叫无名,也可以叫有名,甚至可以叫桌子,椅子,蓝天,白云,只要你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我,便可以了。” 怪人,真是个怪人! 什么桌子椅子,要是真叫这个名字,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好吧,无名就无名。”就像对方说的,名字无非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前世的时候,也很少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除了老侯,大部分的战友,都称呼自己的代号——黑寡妇。 “你先好好休息,过几天有件大事要做,你和华月春月一起去。”无名起身道。 御九追问,“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离开了房间。 无名还算是守信用的,当天就把牟莲华一行人等送出了黑风林,小王爷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以为御九抛下了他们,提前回了京城。 这个混蛋,以后别让她看见他,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两日后,御九和无名一行人等,来到了云州边界的那个镇子。 御九纳闷,问一旁的春月:“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春月是个自来熟,御九虽然才加入她们不到三天,但她已经把御九当成己方的一份子了:“消息说,有一批昆奴,今天要从这里经过,我们是来解救他们的。” 昆奴? 听到这两个字,御九眼底闪了闪:“你们夫人以前经常做这种事吗?” “也不能算经常,偶尔为之吧。” “那解救后的昆奴呢?” “好看的就留下,不好看的,就打发走了。” 御九看着春月跃跃欲试的模样,憋了好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你们是巫娥族的人吧?” 春月看她一眼,眼底闪过诧异,却并未否定:“你知道巫娥?” 御九点点头:“是,我有个朋友,就是巫娥族人。” 春月兴奋道:“真的吗?她在哪?” “在纪邺京城。” “好远啊。”春月有些遗憾:“现在已经很少能找到巫娥的族人了,不过夫人从未放弃,百年来,巫娥族无数次大起大落,很多部族都消失没落,但巫娥族,却能一直延续到了今天,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御九不想泼她冷水,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是永远不会衰败的。 也许,这一次就是巫娥族的末路。 “夫人说,今年距离上一次巫娥神女现世,刚好一百年。”春月握了握拳,做出一副坚信不疑的样子:“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转世的神女。” 御九觉得这天已经没法聊了,自己和春月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就像鸡同鸭讲,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巫娥神女的转世? 亏她们能想得出来。 “诶,别说话了,人已经来了。”春月突然紧张道。 御九伸长了脖子,朝前面的羊肠小道看去。 果然见一溜长长的队伍,正在朝这边行进。 队伍的前后,各有两辆马车,看到那些马车后,御九顿时瞪大了眼睛,眼底写满了浓浓的诧异和愤怒。 马车是普通的马车,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人。 走在马车前的人,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个铁圈,铁圈连着儿臂粗的铁链,挂在马车的车辕上。 大冷的天,这些拉车的人,却只穿着灰扑扑的薄衫,即便是薄衫,也是褴褛不堪,衣不蔽体,正因如此,可以清楚看到他们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瘦成一副骨架的躯体。 可即使遭受这般非人的待遇,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死寂一片的麻木,没有丁点愤怒,丁点哀伤,丁点痛苦,乍一看去,就是一群僵尸化的行尸走肉。 有人因为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其余人继续朝前拉车,对于自己的同伴,连看都不看一眼。 骑马跟在队伍边的护从见状,上前将晕倒的昆奴扶起,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解下锁链,头也不回地转身上马。 马车轱辘轱辘,一刻不停地继续朝前行驶,昏倒的昆奴,就这样被孤零零的丢在地上,像一只破败的麻袋。 御九心口骤然一痛,虽然早就知道,奴隶主根本不把昆奴当人来看待,但直到此刻亲眼所见,才知道所谓的不当人看,到底有多残忍。 重冥十几年前,过得难道就是这样的生活? 不知在他痛苦濒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这样随意地丢弃过?是不是也曾被这般,丧心病狂地虐待过? 一想到他后背的那个图案,心口的位置,就会越来越痛,就像有人拿着剪子,一下下的,在柔软的心房上用力地剪着。 “别愣着了,华月姐已经带人冲出去了。”春月捣了捣她,然后拔出自己背后的大砍刀,也冲了出去。 御九抽了抽嘴角,这群人怎么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过头了吧。 在身上摸了一圈,只摸到一柄小匕首,看春月几人杀的那么起劲,她想了想,自己就别去凑热闹了。 反正那些奴隶主全都吓得躲在车厢里,毫无战力,只有那些护卫,在跟春月几人缠斗。 真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让自己也一同跟来,华月春月两个人,就足够应付那些护卫了,根本不用自己出手。 要不,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走? 对呀,这么好的机会,不溜是傻瓜! 伏低身子,借着小路两旁树木的和枯草的掩映,她悄悄朝前挪步。 “这位小姐。” 脚踝冷不丁被人抓住,同时身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抓住自己脚踝的,是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婆,穿着足足能装下三个她的麻木衣衫,咧着干瘪的嘴巴,露出空空无牙的口腔。 这形象,简直与千与千寻里的汤婆婆一模一样。 “你谁呀?”她试着收回自己的脚,可老太婆看上去干瘪瘪,瘦巴巴的,没想到力气还不小,她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 老太婆看着她,露出激动不已的神情:“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婆子终于功德圆满了。” 御九抖了抖,这老太婆想干嘛?什么功德圆满,这人该不会是个妖怪,以为吃上九九八十一个人类,就能羽化飞仙? “真主啊,老婆子等了您几十年,终于等到您了。” 真主?谁,自己么? 御九觉得自己,可能是遇上了神经病了。 也难怪,被这么折磨,长时间下来,不疯才怪。 她正要跑路,老太婆却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递到她前言。 看到那东西,她刚准备迈出去的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这……这是……” “真主,您拿好,老婆子临死前,能见您一面,死而无憾了。”老太婆把手中的黑色匣子塞到御九手中,嘴巴已咧,脑袋一歪,便没了声息。 御九拿着黑匣子,试探着晃了晃老太婆:“喂,你别装死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老太婆死死闭着眼睛,再也不会回应她。 御九对着头顶的天光,高举起匣子。 匣子中央,一抹红色流光,如傍晚时分,天边最灿烂的云霞,瑰丽非常。 她轻轻晃了晃匣子,里面的红色光晕,像是流动起来一般,在日光的折射下,发出水波般的纹路。 没错,这个匣子,和原主母妃留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但怎么可能?之前那个盒子,已被她仔细妥善的保管起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老太婆的手中。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神秘的黑匣子,不止一个。 “御九,不是让你跟上来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春月气喘吁吁地朝她所在方位赶来。 御九连忙将匣子收起来,转过身,嘿嘿一笑:“没办法,突然尿急,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春月调侃道。 紧跟而来的华月却冷哼一声:“什么尿急,她分明是想逃跑。” 虽然被说中心事,但御九才不会承认:“逃跑?我为什么要跑?再说了,我若真的有心想要溜走,早就走远了,岂能让你们追上我?” “就是呀,如果真有心要逃,又怎会这么笨,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春月非常义气的替御九说话,但明明是在帮她,听在御九耳中,跟在损她没什么两样。 华月无话反驳,看了眼死去的老太婆,冷声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御九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想救她的,可她却说什么真主现世,不需要我来救之类的,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真主现世?”春月惊呼:“她真的说真主现世了?” 御九半真半假道:“我听得不清楚,反正是听到真主两个字了。” 春月一把拽住华月的手臂:“华月姐,夫人说的果然没错,巫娥神女果然已经现世了。” 华月虽板着脸,但从她的眼神来看,似乎也很激动:“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这位转世神女?” 御九懒得参与讨论,找了个干净地席地而坐。 什么神女,什么真主,这群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想想看,自己竟然跟一群疯子和一群傻子同流合污,实在凄惨啊凄惨。 带着救下的昆奴回到黑风林,无名仔仔细细,将每一个昆奴的脸,都看了一遍,然后冷漠道:“没有他,给我全部丢出去。” 没有他?难道无名救下这些昆奴,不是因为善心,仅仅是为了寻人? 御九有些愤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3章 也是昆奴 “等等!”御九拦住准备将所有昆奴赶出去的华月,转向无名,“好事做到底,你不想收留他们也可以,让华月带他们离开黑风林。”如果没有人带路,这些人迟早要死。 “这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无名在说这番话时,脸上没有丁点的表情,别说是同情,就连不屑都没有。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就不该救下他们。” 无名冷冷道,“死在黑风林,总比死在奴隶主的手里要好。” “怎么都是死?有区别么?再说,就算他们没有被解救,也不一定会死在奴隶主的手里。” 无名沉寂无波的眼底,微微涤荡起一丝波澜,但实在太微弱了,几乎难以察觉:“身为昆奴,活着远比死亡要痛苦百倍,你可以问问他们,是愿意死在黑风林,还是继续在奴隶主的手里,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用问,御九也知道,奴隶主是怎样对待昆奴的,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无非是冰山一角,也许还有更残忍的,只不过自己没有见到罢了。 “可是……” “华月,还愣着做什么?”无名淡淡说了句,转身欲走。 “你这女人,心怎么这么狠!”御九忍不住抱怨。 无名没有转身,只微微侧首,语声从始至终,不带半点情感:“你应该很清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存,若不心狠,只怕活不到今日。”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无名,怎么就这么固执。 “丫头,所谓举手之劳,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别人做不到,而我能轻易做到罢了,即便如此,也没有谁欠谁一说,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我救了他们,没有那个义务,还要对他们的生死负责。” 御九顿时语塞。 无名说得对,没有谁欠谁一说,再简单的事情,也需要人去做,如果值得,哪怕费尽心思,耗尽心力,也可以不去计较,如果不值得,那么,就算真的只是抬抬手就能做到的事情,也没那个必要去做。 在道理上,无名的说的完全成立,但在道义上,就有些过于冷漠了。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冷漠呢? 看着被华月带走的昆奴,她轻声叹了口气。 弱肉强食,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自己这匹独狼,没必要为了一群可怜的绵羊,去得罪老虎。 看,刚才还说无名狠心,实际上,自己比她还要狠心,还要现实。 那些被送走的昆奴,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也许无名说得对,与其被奴隶主折磨而亡,不如死在黑风林,至少在临死之前,他们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唉,那些昆奴里,有个男人长得挺不错,实在可惜了。”无名离开后,春月这才低声惋惜起来。 御九觉得好笑,这个春月,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的只有美男,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她的心可真够大的。 “既然喜欢,为何不留下来?”御九问。 春月摇头,“夫人这两天心情不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一定很生气,我不能再惹夫人不痛快。” “你们好像都很崇拜她?”从春月的眼中,可以看到由衷的敬佩。 “是啊。”春月点点头,眼中仰慕之意越发浓重了:“因为夫人很不一般,她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如果换做我,可能早就活不下来了。” “你们夫人到底在找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春月有些担忧:“夫人以前也派人找过,不过那都是在她阴化之前。” “你说什么?什么音?” 春月左右看看,把她拉到角落里:“阴化,是一种诅咒,听说中了这种诅咒的人,会慢慢失去七情六欲,失去所有的情感,夫人以前,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种诅咒有办法解除吗?”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一个人若是没了七情六欲,没了喜怒哀乐,那还能称为人吗? “或许有吧,不过就算有,也很难找到。” “那这种诅咒,会传染给其他人吗?” “传染?” “就是过继。” “当然不会,除非这个人,跟她是血亲。” “为什么?” “因为这种诅咒的媒介,就是鲜血,不过也不是一定的,因为知道下咒方法的人,已经死了。” 御九莫名松了口气,在她看来,中了这种诅咒,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夫人真的很可怜,她不仅仅受了诅咒,还中了毒。” “中毒?”她怎么没瞧出来。 “我也是听说,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夫人毒发的样子,听说会非常痛。”春月像是害怕般,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但愿我一辈子都不要受那种苦。” “你们夫人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毒,会过继给自己的孩子。” “过继给孩子?难道她中的……” “春月,夫人找你!” 有人在前面大喊了一声,春月吐了吐舌头:“我先走啦,我今天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夫人会生气的。” “春月,等……”好歹让她把话说完啊。 诅咒…… 这世上真的有诅咒吗? 无情无欲,无喜无怒。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人失去了所有情感后,会是什么感觉。 人类之所以为人,区别于其他牲畜,就在于人类拥有所有生物都没有的复杂情感,因为这些情感,才进而有了类似于欢喜,愤怒,悲伤,兴奋等等的感觉。 她不信区区一个诅咒,就能夺走一个人全部的情感。 说到底,还是心智不够坚定,失去了情感,也失去了人性,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 好在阴化是不能传染的,要不然,打死她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 此后几日,无名一直没有现身,所有事宜,都交给了华月去办。 黑风林时不时有误闯进来的人,如果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就会被留下,如果是女子,大多都会直接处死,或是拿去祭剑。 华月就曾下令,要拿御九去祭剑。 她实在好奇,所谓的祭剑,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祭剑?得到了无数生魂的那把剑,又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可惜,供奉着剑的地方是禁地,一步都不能接近,更别说是偷偷摸摸去查看了。 这日,御九又在禁地前来回徘徊,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依然无法阻挡她的好奇心。 “那个谁!”有人飞奔而来,抓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拉走,在一处雾气缭绕的水池旁停下,塞给她一块柔软的布巾:“我肚子疼,忍不住了,你先替我伺候夫人,我马上回来!”说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御九看着手中的布巾,一脸懵逼。 这时,池子中央传来无名的声音:“冬月,把我的药拿来。” 药? 御九的视线,落在手边的一个红色琉璃瓶上,无名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拿起瓶子,走下石阶,来到水池边。 天呐,这池子里的水,该不会是烧开的吧,她刚接近,就被滚烫的雾气,蒸的浑身烧热。 无名却好端端地浸泡在池子里,她难道不会觉得烫吗? 从御九手中接过瓶子,倒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服下,无名疲惫地将身子靠向池子边沿。 御九正好坐在这个位置,近距离下,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水汽蒸腾而出,隐隐带着几分寒意。 这不是令御九惊讶之处,让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是女人后背的图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昆奴的印记,和重冥身后的一模一样,中央那个字,究竟是吕,还是窝? “冬月……冬月!”无名唤了两声,无人应答,转过身来,看到是御九,眉头轻轻一拧:“怎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御九这才回神:“哦,冬月肚子痛,让我先顶替一阵。” 无名从她手中夺过布巾,毫不客气道:“你出去。” 御九活动了一下坐麻的腿,却没有起身:“你到底在找什么人?” “出去。”无名一字一顿,又重复一遍。 她还是没有任何行动:“你身上的这种毒,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可能。” “真的,不过我不能保证,是不是同样一种。”她看向无名背后的图案:“你也是昆奴出身?” “也?”女人挑眉,目光探向她的身后。 御九笑笑:“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很奇怪么?”无名见赶不走她,索性不再管她,仰首靠在池壁旁,默默运气,让药力尽快生效。 “不奇怪吗?”御九背对她而坐:“只要被打上昆奴的烙印,便一辈子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以为无名不会回答自己,谁知她竟然低低说了四个字:“天灾,人祸。” “奴隶主死了么?”其实这话完全就是多余,奴隶主不死,身为昆奴的无名,也不可能重获自由。 果然,听她道:“死了。”停了停,接着道:“被我生生挖出心肝而死。” 听了这话,御九只轻轻颔了颔首,一脸平静。 不是她故意装从容,而是以无名的性格,只是单纯一刀捅死奴隶主,那才让人觉得惊讶呢。 “之前那些昆奴,你不该让他们自生自灭的。” 无名睁开眼,不知是不是药物开始起作用,雪白的肌肤上,渐渐涌起淡淡的红晕:“你还在同情他们。” 御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你不是想救巫娥的族人么?” 无名眼底的光泽闪了闪,御九知道她很诧异,但她那张绝美却面瘫的脸孔,是绝对不会表现出半点惊诧的。 “你可以利用他们,来替你救人,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 女人忽然笑了起来,但这笑声中,听不出丁点的愉悦:“是我看走眼了,比起我这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你的心,更冷。” “我只是不想浪费任何资源,跟心冷不心冷,没有关系。”她朝外面看了眼:“冬月好像已经回来了,我先走了,再待下去,我怕自己马上就会被蒸熟。” “下个月,有一批昆奴要被送往燕都,我打算亲自前去。” 御九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她猜,无名应该还有后话。 在一阵哗啦的水声中,传来轻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你和我一起走。” 知道拒绝也没用,御九“哦”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真的,再多待一秒,她绝对就被蒸熟了。 …… 书房的窗棂前,重冥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容上,写满了焦虑。 已经二十天了,二十天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派出去保护她的暗卫,也莫名惨死,这二十天来,他几乎夜夜难眠,从小到大,第一次尝到什么才是害怕。 “主上。”一名黑衣人掠了进来:“有消息了。” “真的?”他急切道:“快说,找到什么消息了。” 黑衣人道:“这……属下也说不清楚,还得主上亲自去查看。” 心中焦灼,也顾不上多问,随手取下屏风旁的风氅,便朝书房外冲去:“在前带路。” “是。” 黑衣人当先一步,率先掠了出去。 重冥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来到了郊外某个荒芜四合小院前。 “主上,您要的线索就在这里面。” 想到二十天的煎熬,终于有了结果,他心下一宽,连忙跨步而入。 然而,就在他迈步踏入院落中的刹那,他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一声长啸,四面八方同时冲出手持利刃的杀手,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但他提前有了准备,运气全身狂霸真气,黑色长衫无风自摆,地面的沙土,也被卷入了那股强悍的气流中。 杀手被逼得无法前进,他正要从屋顶跃出,谁料又陡然掠出四名手持劲弩的敌人,同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预谋的狙杀。 看到院门还开着半扇,他猛地回身,飞速朝着那半扇门扉掠去。 眼看即将掠至院门前,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正是之前禀报他找到线索的属下。 “摄政王,属下待皇上向您问好。” 腰眼处倏地一阵麻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4章 谢谢您的特殊照顾 御九答应过重冥,会在春天之前赶回燕都,她的确做到了,但回来的方式,却和她答应的不太一样。 燕都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之际,与自己离开前没有任何不同。 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自己的消息,重冥会不会派人寻找自己,说不定,他会以为自己不要他了,偷偷躲在某个地方生闷气。 想到他生气,怒骂自己负心人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春月见她笑的开心,于是问道。 “没什么。”说了她也不懂。 “你是不会在想哪个男人?” 御九惊了,春月难道会读心术不成?竟然知道自己刚才在想的,是个男人。 春月看着她愕然的模样,得意地撇撇嘴:“我就知道,瞧你刚才傻笑的样子,不是在想男人,还会想什么?” 御九一脸黑线。 傻笑?有么? “那个男人长得怎么样?”春月贼兮兮问:“能让你念念不忘,肯定不错。” 想到重冥那张惊世绝艳的脸容,嘴角不由得上扬:“那当然,若是有机会,让你见识一下,保管你一生难忘。” “真的假的。”春月百名不信,她也算是阅男无数的人了,别说让自己毕生难忘,就连一个月难忘的,都没见过。 “当然是真的。”论起重冥的颜值,她自信满满:“我敢打包票,你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春月更好奇了:“真的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一下!” “嗯……”御九摸着下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你真想见?” “当然。”御九成功勾起了春月的好奇心,不见到这个她口中毕生难忘的男人,恐怕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释怀。 “好,我答应你,不过……” “不过什么?” “你也知道,你们夫人看我看得很紧,我说的那个绝世美男,就住在燕都,想去见他,必须找个看守相对薄弱的时间,我才能离开。” 春月看了她两眼,紧张道:“你不会想逃走吧?” “你这么不信我?”她故作失望,“我如果真的要逃走,才不会跟你说这些,我一个人偷偷摸摸离开不就好了。” 虽然还是怀疑,但看着御九澄澈真挚的眼神,春月没有道理再怀疑她。 “也是,有我在,你根本别想逃。” “对嘛,你武功比我好,我能逃走才见鬼了呢。”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那个大美男?” “今晚吧。”晚上无名要去救那几个昆奴,她正好趁这个时间溜走。 “行,说好了,晚上不能放我鸽子。” “你就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吗?”不会放你鸽子,但会欺骗你感情。 其实也不能算欺骗感情,她说的都是真的,大不了让她见识一下重冥的真容,这样也算是言出必诺了。 打听到昆奴被送往的地方,无名便带着几个手下去劫人了。 御九猜测,那几个昆奴应该她的族人,否则的话,她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四处打听,又亲自赶往燕都去劫人。 加上这批昆奴,全部都是女性,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一些达官显贵,会特意买一些昆奴,来作为玩乐的消遣,比起那些有卖身契,在官府也有户籍档案的丫鬟小厮,昆奴是不受朝廷保护的,可以如畜生一般随意宰杀,以前太子就经常购买昆奴,拿这些地位卑贱如尘的奴隶喂狗。 比起在奴隶主手下受苦的昆奴,这些被卖到京城,供达官显贵玩弄的奴隶,显然更加悲惨。 如果不是这样,无名也不会特意前来京城救人。 无名离开后,只留在几个人来看守御九。 因为早就和春月串通好了,所以在她的帮助下,两人很轻松的,就离开了无名的监视范围。 “你说的人到底在哪?”春月是个急性子,没走多远,就开始追问。 “快了快了。”御九指着前方的一处宏伟宅院:“那里就是。” 夜色下,整个摄政王府都被笼罩在一片浓郁的漆黑中,似乎连月色,都无法照亮府内的景象,远远看去,就似有一头凶猛的巨兽,蛰伏在漆黑之中,只等着人们接近,然后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怎么了?”见御九突然停下脚步,一旁的春月不解问道。 她深吸口气,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回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春月看着前方隐在一片黑暗中的府邸,也蹙起了眉头:“这个地方让我感觉不舒服。” 御九迟疑了一阵,继续举步前行:“进去看看。” “喂,你等等!”春月伸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御九脚步很快,转眼就已经迈入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奇怪,为什么府邸前没有护卫把守? 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浓重,她飞快朝着重冥的寝房疾奔而去,房门紧闭,她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 “重冥!”她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大喊:“你在不在?快回答我!” 这时,春月才跟过来,“这个府宅空空荡荡的,一个鬼影都没有,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空空荡荡?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在……” 春月一把抓住她:“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不相信你了!” 御九用力甩手,一把挣脱:“我要去找重冥!” “不许去!”春月又牢牢握上她的手腕:“一会儿夫人就要回来了,看到我和你都不在,肯定会非常生气的。” “我才不管你们夫人生不生气!”御九红着双眼,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兽:“重冥他不会无缘无故躲着我,他肯定遇到什么危险了!我要去救他!” “我也不管你什么重什么名,我只知道,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去!”春月二话不说,拉着她便往府宅外面走。 “我、要、去、救、他!”御九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周身有紫色的雾气开始弥漫。 春月听华月说过,她这满身的紫色烟雾,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沾染必死,于是连忙松开她,向后退了几步:“你就算现在逃走,夫人也会把你抓回去的,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御九不理她,转身就走。 “你若是不肯听我劝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春月在她身后警告道。 御九还是不理她,自顾自地朝前疾步而去。 春月咬了咬牙,手掌一翻,掌心便多出了几枚锋利的袖镖。 扬手一甩,袖镖泛着清冷的光泽,朝着御九的后心而去。 眼看袖镖离她的后心,已不到三寸,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射出了几枚暗器,将春月的袖镖全部击落在地。 春月大惊,连忙转向暗器射来的方向,但已经晚了,一道黑影猛地窜出,一掌打在她心口,一口鲜血呕出,春月当即昏迷过去。 扑通一声,听到春月倒地的声音,已经走远的御九猛地回身,看到春月身边的黑衣人,心头不由的重重一跳。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蒙着脸,看不到长相,但御九却觉得似曾相识,这人……好似是重冥身边的一个暗卫。 既然是重冥身边的人,那应该值得信赖,但她不知为何,没有迎上前去,反而后退了好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就是摄政王妃?”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御九猛然出手,掐住了那人的脖颈。 “咳咳……”赤凉帝被他掐得脸红脖子粗,说都说不出来了。 同一时刻,空无一人的院落中,忽然冒出七八个护卫来,手持长剑,纷纷对准了御九。 赤凉帝抬了抬手,示意这些护卫退下。 “朕……真没有……恶意……” 御九沉吟了片刻,才慢慢松开掐住赤凉帝脖颈的手。 赤凉帝喘了几口气,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才开口道:“朕常听摄政王夸赞自己的王妃,美如天仙,秀外慧中,对于公主你,朕一直都很好奇,盼望着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眼前男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笑起来很慈和,但眼睛里的光泽,却显得冰冷无温,让人生不出半点好感。 “小女见过皇上。”不怎么有诚意的行了一礼,御九问道:“这里是摄政王府,不知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臣下的府邸中?” 赤凉帝温声道:“朝中有些事情,需要摄政王来处理,一时间离不开皇宫,只好由朕出面,来替他接公主入宫。” 御九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番话任谁来说,都没有问题,而由面前这位身着九龙袍的帝王口中说出,就让人觉得很奇怪,甚至很奇葩了。 臣子被要事缠身,离不开皇宫,反而他这个皇帝悠闲自在,时间充裕,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再说,就算重冥真的抽不开身,也没必要让皇帝来亲自迎接自己,她既然是未来的摄政王妃,那么摄政王府就是她的家,没道理自己家不待,偏偏要去皇宫作客。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曼声道:“多谢皇上的好意,我还是在这里,等摄政王回来吧。” 赤凉帝道:“摄政王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公主还是接受朕的好意,一起进宫吧。” “小女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摄政王既然身负重责,就有义务替皇上分忧,而不是耽于儿女情长,总是在府上陪着我。” “公主果然贤惠大度,令朕佩服。” “小女不敢。”贤惠大度?眼瞎吧! “公主能忍受相思之苦,可摄政王却忍受不了,这么多天没有见到公主,摄政王早就思之如狂了。” 御九微微垂下头,掩去眼底的讥讽之意:“叫皇上看笑话了,都是小女的不对,还请皇上切莫因此而怪罪摄政王。” “怎么会呢。”赤凉帝朗声笑了起来,目光一瞬不瞬胶着在御九的脸上:“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公主和摄政王如此恩爱,朕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他微微侧首,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摄政王为了朝政日夜操劳,朕心中着实愧疚不安,想弥补他,却不知从何弥补,金银珠宝,地位权势,想来他都不稀罕,朕总不能把自己的皇位,补偿给他吧?” 虽是玩笑话,但御九却从其中听出了尖锐的嶙峋之意,她故作单纯道,“那怎么可以,皇上就是皇上,是真龙天子,一般人可以代替不了。” 她是真的单纯还是假的单纯,赤凉帝不在乎,真真假假反正都一样,最后还是要听他的命令。 “你说得对,一般人可代替不了。”话锋一转,“不过摄政王可不是一般人,就算他真的想要朕的皇位,朕也会拱手相让的。” 御九把头低的更低:“在小女眼中,摄政王就是一个普通人。” 赤凉帝呵呵笑着,从始至终,都保持一副温和友好的态度:“朕反倒有些嫉妒摄政王了,竟然能娶到公主这般花容月貌又善解人意的妻子。” 吹,你就吹吧,我看你还能怎么吹。 “如果朕有公主这样一位妻子,自然也会如摄政王一般,为情所困,不顾一切。” 御九敏感地察觉到,赤凉帝话中有话。 猛地抬起头:“皇上,小女并没有您……”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对面的月洞门前,赤凉帝手下的护卫,正带着一名少年朝这边走来。 “姐姐?”少年好像还没睡醒,睁着朦胧的睡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赤凉帝笑得越发温和:“摄政王特意交代过,他的府上有名叫海笙的少年,是公主的义弟,公主非常疼爱他,所以拜托朕,接公主入宫时,顺便也带上公主的这位义弟。” 御九藏在袖子之下的手猛地握紧,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弧:“真是麻烦皇上了,我代海笙谢谢您的特殊照顾。” 她刻意咬重“特殊照顾”四个字,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脸上,却笑靥如花。 赤凉帝毫无负担地接受了她的道谢,比起她的咬牙切齿,赤凉帝看似温和的言语,似乎带着几分春风得意的意味:“公主莫要客气,这是朕,应该做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5章 折磨 一路跟随皇帝进了宫,但是他并没有带御九去见重冥。 早就猜到的结果,故而也不觉得奇怪,只有海笙在傻乎乎的问:“姐姐,重冥哥哥在哪里?那个皇上不是说要带我们去见重冥哥哥吗?” 御九嗫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你重冥哥哥政务缠身,没空见我们。” 谁知海笙竟一下子聪明起来,“就算真的很忙,他也不会不见你的。”他说着,自顾自地点头:“嗯,他不会不见你,你离开的那几天,你急得要命。” 御九忽然笑了一下,满含冷蔑。 是啊,连海笙都能看出来的问题,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赤凉帝分明就是有恃无恐,这才故意以海笙相逼。 重冥不会不来见自己,除非此刻,他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心中除了冷蔑,还有焦躁的不安。 重冥肯定出事了,如果没有出事,赤凉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自己。 “姐姐,重冥哥哥不会有事吧?”比起她的面无表情,海笙则是把忧虑完完全全写在脸上。 身边都是赤凉帝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这个时候,尤其要沉住气:“不会有事的,这里是皇宫,有皇上保护我们。”她说着,刻意朝守在房间外的太监看了眼。 那太监对上她冷幽的眼神,不知怎地,竟抖了抖。 海笙低着头:“我不喜欢这里。” 这孩子,永远都这么实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那是因为你还不适应。”御九在他肩上拍了拍,最后一下加重了力道:“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姐姐……” “又不听话了是吧?”她温婉的笑容里有警示的意味:“快去!” 海笙虽然看不懂她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的任性会给她带来麻烦,于是点点头,低低哦了一声:“好吧,我去睡觉。” 虽然打发海笙去休息了,但御九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无数次想偷偷溜出皇宫去找重冥,但一来周围安插着许多暗卫,她根本没有办法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二来就算溜出去了,海笙还在皇宫,她不能把海笙置于危险境地。 更何况,就算溜出去,她又该去哪里找重冥呢? 一夜无眠。 第二日早晨,皇帝下了朝后亲自来接她,说是要带她去见重冥。 这个赤凉帝,十句话中有九句都是假的,对于他的承诺,御九一个字都不信,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 “公主和摄政王多日不见,想必此时定然心急如焚。”赤凉帝走在最前方,语声淡淡。 御九没什么感情地回道,“是啊,急着想要见到我的夫君呢。” “夫君……”皇帝将这两个在在唇齿间细细决绝一番,沉然笑道:“据朕所知,公主和摄政王似乎还未正式成婚。” “那又如何?”淡淡抛出四个字,理直气壮。 赤凉帝回头,诧异地看她一眼:“公主难道不怕受人诟病?” 她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诟病?我为什么要担心受人诟病,小女和摄政王真心相爱,他待我如珠如宝,况且我们早已定亲,换他一声夫君,也是合情合理。” 赤凉帝转回头去,在他身后的御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来定是十分鄙夷吧。 “公主还是太单纯了,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什么样,实际就是什么样的。” 御九笑眯眯道:“就和皇上一样么?” 走在前面的明黄人影顿了顿,御九也跟着停下脚步。 她等着赤凉帝发难,等着他露出真面目,谁知并没有,他依旧笑得温和:“不,朕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点,摄政王最清楚不过了。” “皇上,您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走得路越来越偏,越来越古怪,御九终是忍不住询问。 赤凉帝脚步不停,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摄政王是朕见过的,最有胆识,最深谋远虑,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人。” 不知他说这番话是何意,御九蹙了蹙眉头,跟在他的身后,做起了哑巴。 他似乎也不指望御九会给予回应,仍是不紧不慢道:“可是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沉迷在爱情里面,说实在的,朕有些失望呢。” 心中的凛然之意越来越强,赤凉帝的言语虽然轻柔,可话中的意味,却是带着锋锐的寒气,冲人扑面而来。 “到了。”走着走着,赤凉帝突然停下脚步。 御九原本静静跟在他身后,脑中琢磨着,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冷不丁地停下,倒把她吓了一跳:“到了?”她连忙驻足,抬头朝前方看去。 道路两旁空空荡荡,北风毫无顾忌地在地面吹拂过而过,卷起漫天雪沫,在几人面前,矗立着一座五层高的巨大建筑,站在建筑的最前面,就好似站在了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前。 “公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御九眯了眯眼,凝目望去。 四四方方的建筑,没有半点柔软精美的感觉,只有无穷无尽的萧索和冰冷。 整个建筑,都以黑灰两色为主色调,只有大门最上方的牌匾,是朱红色的。 上书三个狰狞大字——修罗院。 她凛然一震,这里就是修罗院?那个堪比地狱的恐怖牢狱? “公主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朕要带你来这个地方。” 看着修罗院那三个字,血红的色泽,像是刺的眼睛生疼,她连忙移开视线,深深吸气,平复心底的森然之意。 赤凉帝轻笑一声,不再多言,举步径直走向了修罗院精铁制成的大门。 御九咬了咬唇瓣,也抬步跟了上去。 一走进修罗院,心底那股森然之意越发清晰。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阵阵哀嚎,她突然开始呼吸不畅,连脚步,都似有千金之重。 越走越深,越走越冷,前方男子那一身明黄的衣袍,好似都带上了阴森的灰黑,变得潮冷晦暗。 “这里的血腥气实在太重了,朕以前从来不到这种地方来。”赤凉帝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幽的长廊中,似地狱深处恶魔的召唤。 御九一步一步,踏在冰冷的石砖上,眸底倒映着黑暗,也低声道,“皇上身上的血腥气,可比这里浓厚多了。” 面对她如此无礼的言语,赤凉帝竟不以为杵,反而低低笑出了声。 “是,这世上,只有公主,最了解朕。”说着,他站定脚步,看着面前一扇泛着清冷金属之色的厚重铁门,“来人,把门打开。” 两个身着灰衣,戴着灰色帽子的人走上前,一左一右,将沉重的铁门一点点推开。 铁门被推开刹那,更加浓郁的血腥气,从门内狂涌而出。 里面很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有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 赤凉帝先一步迈入:“公主在害怕什么?” 前进无路,后退也无路,这一刻,她头一次无助的感觉。 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一点点抬腿,朝着门内迈出脚步。 越往里面走,心跳的速度就越是剧烈。 赤凉帝将一支火把递到御九面前:“自己去看看。” 伸手接过,借着火把的光亮,她朝前走了两步。 当眼前的景象印入眼帘时,她惊得险些将火把丢掉。 对面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气若游丝。 借着火把不算明亮的光泽,可以清楚看到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墙壁旁,钉着两条儿臂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穿过对方的锁骨,将他以一种痛苦的姿势,锁在刑架上。 男子长发散乱,遮住了满是血污的脸庞,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他挺直的鼻梁。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怒然转首,瞪着赤凉帝。 面对她的愤怒,赤凉帝却幽然而笑:“没想到,摄政王都成这个样子了,公主竟然还能认出他来。” 御九握着火把的手在不停颤抖,双目也被极度的愤怒烧得通红,她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只有一种想要杀光眼前所有人的冲动。 体内的气息刚开始沸腾,身后便传来一声虚弱的呢喃:“阿……九……” 她连忙转身,将火把插在墙壁上,赶到男子身边,上上下下检查一番。 左边的腿骨似乎断了,右边也因为血脉不通,开始肿胀,双手的指甲被全部拔除,流血的地方已经结痂,胸口的一根肋骨也断了,左肩有烙烫的痕迹,右臂上的一条伤口,长约五寸,筋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脸颊也肿得不像样,原本白皙的肌肤,因淤血而泛着青紫,脖子上也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密密麻麻,不知什么造成的。 检查完毕,她站直身子,深深吸了口气,咬紧后槽牙,双眸冷光迸射,逆光之下的脸容,更是狰狞似鬼。 是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是谁! 他们竟敢……竟敢这样对他,这半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曾发誓,但凡敢伤害他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离开前,他还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谈笑生风,气度斐然,而此刻,他却被这般残忍地绑在刑架上,伤痕累累,气息奄奄。 “是你!”她转过身,黑暗中,看向赤凉帝的眼神,犹如被激怒的母狮。 赤凉帝挑眉,目光从浑身血污的,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重冥身上,落在了御九的脸上,语声带着调笑:“朕?朕可没有本事,能让摄政王落到这般境地,他之所以会得到这样的下场,全是因为公主你。若非不是因为太过担心你,失了分寸,朕只怕永远都不敢违抗摄政王,是公主你,给了朕这个机会,给了朕报复摄政王,重掌大权的机会。” 御九一怔,眼底的愤怒,瞬间被痛苦所取代。 为了她?真的是为了她么? 赤凉帝缓步上前,走到她面前站定:“父皇很早以前就教导朕,千万不要被爱情所累,这世上最幼稚最无聊的感情,就是爱情。爱情不但不能让我们变得坚强,变得睿智,反而会变得胆小,变得退缩,变得畏首畏尾。”他抬手,手背轻轻沿着御九的脸颊滑过,明明是极为暧昧的举动,却令人她遍体生寒:“公主,你知道么?朕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摄政王的软肋,可总是找不到,时间长了,朕都打算放弃了,就在这个时候,公主你,出现了。” 她一脸怔忡,心中冰火交融般的煎熬。 “那么公主你呢?”帝王的手,在她耳边略微停留,然后轻轻落于她的肩侧:“你的软肋又是什么?其实,答应已经很明显,无须多问,不过,朕还是很好奇,为了那个爱你如珠如宝的男人,你会付出多少?” 她涣散的视线,一点点凝聚在赤凉帝的眉心,男人脸上的笑意,温雅而尊贵,却令她倍感恶寒:“你要如何?”此时此刻,已没装傻的必要。 赤凉帝很满意,落在她肩侧的手,又缓缓滑至皓腕:“你和摄政王之间的婚事作废,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赤凉摄政王的未婚妻。” 就这么简单?她可不这么认为:“还有呢?”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置于掌心轻轻摩挲:“做朕的妃子。” 御九一窒,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赤凉帝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朝前迈了一小步,半垂下头,唇贴着她的耳垂道:“摄政王的生死,就掌握在公主你的手中。” 刑架上的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御九深吸口气,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牢房:“我答应。” 赤凉帝将手置于鼻端轻嗅,脸上满是欢喜得意之情。 那几个纪邺送来的美人,实在太过乏味,不论样貌还是性情,皆是下等,哪似这位九公主,万种风情,别有滋味,清而不寡,浓而不烈,正是刚好。 最重要的是,有了她,就等于拥有了南海的支持,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他回身,看着即便狼狈凄惨,但眼神依旧嶙峋冷酷的男人,低低笑道,“摄政王,这一切还要感谢你。” 男子嘴唇翕张,看口型,似乎说的是:我要杀了你。 赤凉帝大笑:“杀我?等下辈子吧!”说罢,振袖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6章 用你在乎之人发誓 摄政王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但只是表象而已,只有御九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府内的小厮丫鬟,都不知道他们的主人,已经被命在旦夕。 赤凉帝答应让她回摄政王府,却在摄政王府周围,安插了许多的暗卫,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暗卫的监视下。 出去散步,有人跟着;房前赏月,有人跟着;池塘边钓鱼,有人跟着;就连上茅厕,也有人跟着。 这些暗卫还真无孔不入得让人厌恶。 这日,御九洗漱完毕,正准备熄灯睡觉,看到窗前黑影一闪,冷嗤一声。 赤凉帝答应她,不会干涉她的私生活,结果却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无耻,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有人在暗处监视,怎么,现在连她睡觉,也要有人一瞬不瞬地盯着? 还有没有人权可言了! 好吧,就当她多此一问,什么人权,什么尊重,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权势,就只能站在最低的地方,仰望高处的强者。 心中即便有百般恼恨,也只能暗暗憋着,人家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吹熄了灯,转过身,准备上榻休息,突然,一只手伸来,牢牢掐住她的脖子。 昏暗的月色下,她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是无名。 就知道她会来找自己,不过能在赤凉帝的重重监视下,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着实令人佩服。 “我说过,你敢擅自逃走,我就对你不客气,看来你是忘了。” 御九咧唇一笑,比起第一次见面,她现在一点也不害怕无名:“你是说过,可我并没有答应你。” 无名加大手劲:“不怕我杀了你?” “你要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无名眸光轻闪,视线虽锋锐似刀,却并未半丝杀意,过了半晌,她松开钳制御九的手:“跟我回去。” “我不回。” “你必须跟我回去!”毋庸置疑的口吻。 御九的口气也很坚决:“说不回就不回。” 无名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美人就连生气,都别有一番风情,“这外面,每个角落都安插着监视你的暗卫,你坚持留在这里,就不怕皇帝对你不利?” 御九哈的一笑:“就那个只会吓唬人的变态?我怎么可能会怕他?” “那是为什么?”无名的眼神突然凌厉:“难道是为了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是什么东西?”御九鄙视:“你走吧,没有救出我要救的人,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要救谁?” “我救谁,与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无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行灌注真力,“你是巫娥复兴的希望,你要死要活都无所谓,等你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后,随你怎样都可以。” 御九顿觉一阵气闷,看了眼被抓住的手:“我才不管什么希望不希望,我要救人,就这么简单。”她猛地抽手,强大的内劲,将无名的手弹了开来。 无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眸色一沉:“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你朋友的呢?他们的性命,你也不在乎?” 这不是无名第一次,拿牟莲华等人的性命要挟她,每一次她都会妥协,但这一次,她却冷然一笑,毫不在意道:“我刚才说了,我要救人,就算用全天下来陪葬,我也不在乎,你若不信,大可以一试。” 被她眼中的决绝之意所刺痛,无名怔忡片刻,沉声一叹:“你不该这样。” “不该什么?” 不该为了一个男人,便置天下于不顾。 心中虽这般想,但无名却没有说出口,不知为何,面对御九,原本的大义凛然,也变成了幼稚可笑。 “你一定要救那个人?” “是。”不假思索。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救重冥是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别人插手。 无名走到窗户边,侧身朝窗外看了眼:“皇帝将你看的这么紧,想必你要救的那个人,也关押在一处守卫森严之地,仅凭你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 御九沉默,无名说的都是事实,修罗院那种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接近的。 “怎么样?要考虑么?”无名语声淡淡,出口的话,却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有我帮你,你救人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根本不用去想,肯定是失败。 “你有什么条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果然,无名道:“很简单,留下来,复兴巫娥,只要你能做到我的要求,随时都可以离开。” 一番斟酌后,御九选择妥协:“好,我答应你,但前提是,必须救出我要救的人。”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无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必须做到。” 御九有些心虚,她虽然答应了无名的要求,但并不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后悔。 “你也放心,我这个人言而有信,不会食言的。”她看着无名,满眼的诚挚坚毅。 自以为可打动无名,蒙混过去,谁知对方远比她想象的要精明多了:“我不信你的话,这个世上,任何的保证,都带有欺骗性。” 御九一开始还觉得心虚,听了无名的话,无端有些恼怒:“那你想让我怎样?”以死明志? “我不会让你以死明志。”也不知无名是不是看透了她内心想法,很适时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道:“我要你发誓。” “发誓?”这个和作保证有什么不同? “对,发誓,但不是用你自己的安危来起誓。” “你什么意思?”御九突然有些烦躁。 “用你欲救之人的生死来发誓。” “不可能!”御九立刻拒绝。 “为什么不可能?”无名眸色越发凌厉,似两把泛着血色的利刃,牢牢迫视御九。 面对无名这样的眼神,御九越发烦躁,“我曾对自己说过,这辈子,我要做他身前的盾甲,背后的大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而现在,我却要用他的安危,来做赌注,那样岂非违背了我自己的诺言,我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做。” 无名的眼神越发锋锐,态度也越发咄咄逼人:“如果你诚心诚意,答应我之前的请求,又何必害怕,因自己违背诺言,而牵连到他?你会害怕,会退缩,那便证明,你之前对我的承诺,只是敷衍而已。”她泛着冰冷的幽蓝眼瞳,径直看入御九眼底:“答应我的要求,履行你自己的责任,这样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介意用你在乎之人的性命,为整个巫娥陪葬。”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御九前世今生两辈子,还从未遇到能让自己手足无措的对手。 无名是第一个,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好吧。”跟一个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甚至是没有人性的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老侯曾告诫她,无论如何,有一种人千万不能招惹,那就是疯子。 无名绝对属于疯子中的翘楚,跟她玩心眼,简直就是找死。 所以,她除了妥协,没有其他的选择。 “本人御九,以重冥的名义发誓,一旦将其救出,本人就会履行自己作为巫娥神女继承者的责任,努力复兴族群,若违此誓,就让我悔恨一生,永世不得解脱。”简简单单几句话,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瞬间有种被五指山压在山底,千斤重担背负上身的沉重与无奈。 “很好。”无名终于满意:“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人?” 御九看了看天边透着银灰色的一弯冷月,深吸口气,断然道:“就今晚。”她没有尝试过修罗院中那些惨绝人寰的酷刑,但她知道,自己晚去一刻,重冥的危险便增加一分,那种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她半刻都不想让他多待。 “外面那些暗卫要怎么处理?” 御九想了想,“你先等着,我去把他们处理了。” “处理了,你要如何处理?” “我自有办法,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说完,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站在院落中央,御九屏息凝神,缓缓运气,努力感受体内几股交缠的强烈的劲气。 对于体内的毒功,她一向使用的不好,但每一次都在进步,而伴随着生死结的显现,她对于毒功的控制,也越发得心应手。 月色下,她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浓厚的紫雾所包裹,一开始只是淡紫,慢慢色泽加深,直到最后,淡紫变为浓紫。 她猛地睁眼,周身那些紫色雾气,顿时变成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紫色流光,朝着四面八方射去,与此同时,树上,房檐上,墙头上,不停传来咕咚的声响,一个接一个的黑衣暗卫,从上面跌下来,跟下饺子似的,好不壮观。 “倒是我小看你了,你想走,随时都能走,这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无名推门,从房内走出。 是,这些人的确不是她的对手,赤凉帝也明白这一点,但她有个软肋在赤凉帝手中,这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手中最厉害的一张王牌。 离开摄政王府,无名发出信号,召集手下,春月显然还记得自己被打晕的事情,一看到御九,立刻就炸毛了:“你这女人,我把你当朋友,你骗我不说,还指使他人将我打伤,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如果换了平时,她定然要与春月争论一番,但现在她急着救人,没有功夫和精力,跟春月争辩。 “你说对了,我就是个没良心的女人,现在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还得借用你们的力量帮她救人。” 春月把脸一瞥:“我才不会帮你。” “这可是你们夫人的命令。”御九耸肩。 “夫人,您别听她瞎说,这种狡猾卑鄙的家伙,就该给她点教训,把她交给我,我一定……” 无名冷声打断:“春月,你带人跟在我和御九的后面,帮我们拖住敌人。” 春月傻眼了:“夫人,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无名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多言,春月也没有继续追问,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然心里百般不解,但她从来都不敢也不会违抗夫人的命令。 “前面就是修罗院。”御九伸出手,朝前方一指:“那里守卫森严,是全赤凉最坚固的一座牢狱,奉旨守卫修罗院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大家小心一些。” 华月冷蔑道:“这世上没有我们不能去的地方。” 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于自信,就成了自负。 御九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泼她冷水了:“只要你们帮我拖住那些护卫就行,我一个人进去救人。” 无名道:“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知道无名怕自己又一次逃跑,虽然她的确做过这种事情,但被怀疑,还是很不爽:“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和你一起去。”女人冷冷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看来是不打算和她商量了。 好吧,不跟她争了,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行动吧。” 御九对春月华月等人的实力,还是比较信任的,就算她们顶不住,还有无名,她的武功自己见识过,与重冥不相伯仲。 虽然如此,但也没想到,突围的过程会这么顺利,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抵抗,就成功杀进了修罗院的最深处。 精钢炼制的铁门,被牢牢锁着,御九前世什么事都做过,区区一把锁头,难不倒她。 “重冥,我来救你了。”门一打开,她便冲了进去。 “不要过来!”里面传来男子的低喝。 她猛地顿住脚步:“怎么了?” “是陷阱。” 御九低头朝地面看去,果然在离自己脚尖不足半寸的位置,看到了机关的痕迹,若是没有重冥的提醒,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奇怪,这个机关的布局,看起来好似有些眼熟。 正纳罕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无名难得带着情绪波动的声音:“寒儿,是你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7章 离她远一点 御九豁然转头,没错,发出那声寒儿的人,正是无名。 刑架上的男子闻声,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无名的刹那,眼底也难得涌出激烈荡漾的光泽。 但片刻后,便归于沉寂:“谁是寒儿。” 无名走入牢房,细长的眉心微蹙:“寒儿,你还在怪我?” 御九一脸懵逼,这是演的哪出? “不敢当,大族长。” “寒儿,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无名声线微颤。 “还不肯放下你的执念?”重冥冷声反问。 “寒儿,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好似之前的那些动容都是幻觉,一眨眼的功夫,无名恢复了惯常的无喜无怒,漠然冷淡。 御九急了,现在好像并不是争论这些乱七八糟问题的最佳时候,她指着地方的机关,问:“这个要怎么打开?” 重冥摇头:“打不开,除非有人误入陷阱,触发机关。” “没有其他办法?” “是,没有。”他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焦急道:“阿九,你赶快离开这里,埋伏在这里的人,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果不其然,身负重伤的春月冲进来喊道:“夫人,赶快走吧,这周围都是埋伏,我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无名当机立断,一把拉过御九:“没时间了,跟我走!” 御九甩开她:“走?那重冥怎么办?” 无名看了眼重冥一眼,斩钉截铁道:“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御九简直难以置信:“看他自己造化?我问你,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无名似乎并不打算瞒她,回答道:“他是我的儿子。” 倒抽一口冷气,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她承认,还是令她倍感惊诧。 “既然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把他丢下?” 无名冷冷道:“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责任,我一样,你一样,他也一样。” “我不管什么责任不责任,我说过,我要救他!”她态度坚决。 “你救不了他。”无名面无表情道。 “只要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御九不但一脸坚决,且一脸自信。 无名一开始不明白,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不可以!你是巫娥神女的继承者,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说着,便要强制来点她的穴道。 御九向后撤了一步:“逼我是没有用的,惹急了我,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比起她的不顾一切,无名在乎的事情太多,不能像她那般随心所欲,“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性命的重要性。” “我当然知道。”哪有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呢?“我也没说,要那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皇帝最终要对付的,是重冥,况且,为了得到风家支持,他暂时也不会拿我如何。”她转身,深吸口气:“不想让我死的话,就把重冥完好无损的带出去,这样,皇帝投鼠忌器,才不敢对我下手。” “等——” 察觉到她意图的时候已经晚了,御九决然踏进机关的触发范围中,在机关被启动的刹那,以手中沉水匕,斩断了锁住重冥的铁链。 咔咔几声,类似金属转动的声音,御九的四肢就被不知从哪射出的铁链牢牢缠住,双脚也被结结实实扣在地上,几枚飞针射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分别刺入了她的脖颈,眼前一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连思维都在瞬间定格。 突然,那种混乱的,空茫的感觉突然消失,意识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只不过双手双脚,依旧被铁链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人呢?”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压抑中带着阴郁,比这个森冷的牢狱都要恐怖。 她听出来了,那是赤凉帝的声音。 “走了。”虽然不知在自己思维混乱时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无名已经带着重冥顺利逃走了。 赤凉帝绕到她面前,双目赤红,似饥饿难忍的猛兽,但说话的口吻,却无比轻柔,似绵软的云朵:“是朕小看你们了,不,是小看你了。” 她咧唇一笑:“皇上知道就好。” 赤凉帝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却仍旧无法抑制内心的暴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这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御九脸色发青,黑沉如漩涡的眼底,却无半点惶恐。 赤凉帝终于被彻底激怒,多年来的韬光养晦,让他练就了一种本事,一种越是愤怒,就越是笑得开怀的本事。 “没关系,有你在,朕不怕他不回来。”缓缓松开手,赤凉帝脸上绽出一抹看似畅快,实则阴诡的笑意。 御九是重冥的软肋,这一点,已经经过了证实,故而赤凉帝并不感到多么沮丧。 “您最好祈祷他别回来。”御九冷然道。 赤凉帝转过身,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只在狮子爪下奋力挣扎的可怜麋鹿:“你怕他死在朕的手里,是吗?怕亲眼看到他被朕挖出心脏?相信朕,朕不会这么对待摄政王的,毕竟,这些年来,他教会了朕很多,很多,包括在对手面前示弱,然后趁其不备,夺其性命。” 御九的眸色还是冷冷的,他相信赤凉帝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年,他的确在重冥身上学了不少,但无非是班门弄斧,没有学到精髓,“他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赤凉帝笑了笑,懒得跟她争。 她却像是铁了心,要与赤凉帝争出个是非对错来:“等他回来,就是您的死期。” 赤凉帝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她的激将,但仍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朕决定了,等抓住摄政王,朕就把他的心脏挖出来,逼你吃下去。” 御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皇上,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享受现有的荣华与权力吧。” 赤凉帝愤然挥手:“来人,把公主给朕带下去。” 有人上前来,解开御九四肢的铁链,打开脚踝的铁扣,正要将她带走,赤凉帝忽然伸手一拦:“不,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挂满了兴奋的身材,把一名亲信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转向御九:“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在摄政王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要。” 御九以为赤凉帝这个变态会把自己关在修罗院,用最残忍的刑罚来折磨自己,没想到,他竟把自己带去燕都最有名的一家酒楼,点了一桌的山珍海味给她。 她自认为还是比较聪明的,可现在完全摸不透赤凉帝的想法,和他的目的。 这满桌子的菜,看上去也不像是掺了毒,反而香气四溢,引人垂涎。 可越是这样,就让人感到不安,感到紧张。 赤凉帝在她对面坐下,纡尊降贵给她倒了杯茶:“吃吧,尽可能多吃一些,吃饱喝足,再好好休息一晚。” 赤凉帝用最温和的口气,说着最温和的话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对方有多关心自己,但御九却明白,变态永远都是变态,这一点,她在太子的身上,已经领教过许多回了。 夹起一片卤牛肉,递到御九面前的碗里,赤凉帝笑着道:“别怪朕没有提醒你,接下来,你将有数天不能合眼,不能进食,当然,这个天数,不是朕来决定的,而是摄政王。” 御九看着眼前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扯了扯唇,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这满桌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不吃白不吃,管他以后会怎样,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 “你去哪?”还未走出房间的门,重冥就被一道银色身影挡住。 重冥看也不看她:“救人。” “你的伤势还没好。” 他仍是冷冰冰道:“我的伤势和你有关系吗?大族长?” “我知道,你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他不会怪任何人,也不会把凄惨的命运归咎于任何事情。 “当初的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 重冥冷笑:“是啊,您被逼无奈,为了您自己的私心,所谓的大义,就牺牲了我,牺牲了……父亲。” “他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就算我不那么做,也会有数之不尽的人要他的性命!” 他连冷笑的凄力气都已经失去,“奸佞……”他眸光冰冷,可唇角,却带着讽刺的笑弧:“父亲如果不是为了你,又怎会落个无恶不作,天理难容的奸佞之名?” “寒儿,你根本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不明白你怎能如此狠心,将那个深爱你的男人,亲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问题,他想了十几年,一直都想不通,而如今,他已经不愿再去想,也没有必要,再去想。 见他越过自己准备离开,无名再一次闪身挡在他面前:“你不能走。” “如果大族长是担心我的身体,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杀不了皇帝,我也会把御九救出来。” “救她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与你无关。” “同样的话,母亲大人十几年前就说过一次,只可惜,我不会再相信你。” “她是巫娥神女的转世,与你父亲不同。” 已经迈出的脚步声生生顿住,他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和我父亲不同?是啊,因为她能帮你复兴巫娥,因为她是你这一生唯一的希望,早就知道,你做任何事情,都带有一定的功利性,为了你的宏图大业,你肯定会竭尽所能地去救她。” “既然如此,那你老老实实回去养伤。”无名合上房门,目光看向对面的床榻。 重冥却坚决上前,一把推开门扉:“你怎么看待她,那是你的事,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救她的事情,我不愿假手他人。” “骆寒,你给我站住。”即便是愤怒,无名眼底也是平静一片。 “骆寒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你决然抛弃他的那一天,如今,这个世上,只有重冥。” “好,重冥。”无名走上前,站在他的对面,绝美却毫无灵性的眼眸,径直看入他的眼底:“你喜欢什么人,爱慕什么人,都与我没有关系,但只有一个人不行,就是御九。” 重冥看着她的眼睛冷笑,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论爱情,“大族长莫不是要执行身为母亲的权利?” 无名闭了闭眼,即便知道,就算自己睁着眼睛,也不会流露半分痛悔哀伤的神情,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你不认我这个母亲,我也没这个资格做你的母亲。” 他冷嗤:“那就好。” “可我还是要劝你,离御九远一点,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 “恕我不能遵命。” “重冥,你和御九注定是不可能的。”轻轻一句,让已经走远的人,倏地停下脚步。 看着他微颤的脊背,无名缓声道:“我们越是在乎什么,就越会毁灭什么,这是你父亲说过的话,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那又如何?” “为了她好,放下这段感情,否则,你会痛悔一生。” 他静立原地,久久不语。 无名以为他已想通,于是补充道:“千万别毁了她,也千万别毁了你自己。你的未婚妻,我已经派人找到,她等了你十年,改天寻个黄道吉日,你们尽快成婚吧。” “毁灭?”站在前方一动不动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眸子里满是惊人的疯狂,如势不可挡的凌冽飓风:“如果失去御九,我不介意毁了这个世界。” 无名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等回过神时,重冥已然不见了踪影。 ……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冻雨,修罗院的最上层,临时加了一个天窗,天窗外,竖立着一个刑架,御九被牢牢绑在刑架之上,接受了整整半个晚上冻雨的洗礼。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此刻她已经开始有些晕眩。 这具身子果然还是太娇贵了,换做前世,就是再多个两天两夜,也是没有问题的。 “已经两天了,摄政王还真是沉得住气。”一旁坐着身裹狐裘大氅,抱着暖炉,喝着热茶的赤凉帝。 御九忍不住暗骂:真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太子要是活着,绝对能和这位成为最无话不谈的狐朋狗友。 正腹诽时,赤凉帝猛地放下茶蛊,站起身:“呵,果然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8章 他难道不怕痛吗? 听到动静,御九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看到远处一道黑影,正在朝着修罗院所在的方向走来。 赤凉帝抱着茶蛊,欢喜道:“看来,最终还是朕赌赢了。” 御九嗤笑:“皇上,你已经离死不远了,不知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赤凉帝将手中的茶,悉数泼在了御九脸上:“等收拾了重冥,朕再收拾你。” 御九一个劲吐口水:“真恶心,你竟然把你喝过的茶水泼我脸上!” 赤凉帝冷冷看她一眼,恶心?他堂堂天之骄子,就是吐口唾沫,都无数人抢着去接,她竟然嫌恶心? 抬手一挥,早就埋伏好的杀手,如矫健的兔子般,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朝着正往这边走来的黑色人影扑去。 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见血封喉的利刃,刀光反射着清冷的月色,让原本就充满了肃杀之意的夜晚,显得越发血腥,越发凛冽,越发可怕。 “你就等着看朕怎么把他大卸八块吧!”赤凉帝眼中精光四射,信心十足。 御九却勾了勾唇角,连冷笑都懒得附送。 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回荡在漆黑的夜幕,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这声惨叫,却并非出自于重冥,而是赤凉帝派出的杀手。 一声惨叫,似乎还不够彰显死亡的恐惧与残忍,紧接着,又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连连响起,伴随着鲜血断肢的飞溅,令人心口阵阵发寒。 赤凉帝呆了呆,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那些杀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修罗死士,武功卓绝,杀人无形,别说是十几个一起出手,哪怕只有一人,都很难对付,重冥竟然几招之内,就将所有死士全部杀死,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但那又如何?他最终,还是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来人,摆阵!”他扬起手,一声高喝。 御九一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看到被几名侍人抬到场地中央的木质机械装置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偃术! 赤凉帝竟然要用偃术来对付重冥! 难道是偃阁? 没错,一定是偃阁! 三州大陆上,最擅长偃术的就是偃阁。 听冷婳说,偃阁已经叛变,那么现在,掌管偃阁的人,会是谁呢? 看到被摆在空地上的机关装置,她不禁为重冥捏把汗。 她可是亲自尝试过偃术厉害的,她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制造这架机关装置的人,实力不如冷婳。 “公主不妨猜猜,摄政王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得意的笑容,重新回到赤凉帝的脸上。 好累,累得不想说话。 面对赤凉帝的挑衅,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假装没有听见。 见她不吭声,赤凉帝顿觉无趣,还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地祈求自己呢。 不过没关系,过一会儿,她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两个侍人,一前一后,等重冥接近后,同时发动机关。 数支弩箭,同时从机关中射出,在即将接近重冥时,突然化作无数流光,散了开来。 御九暗道不妙,冷婳曾说过,相由心生,所谓的偃术,不过是利用人内心中的弱点,让人产生幻觉的一种手法。 重冥的实力她不担心,可就像赤凉帝说的,他现在有了牵挂,有了软肋,偃术的效果就会放大,再想摆脱,恐怕会很困难。 机关中射出的弩箭,实际上并非实物,只要他不受影响,那个看似很厉害的器械,就如同一堆破铜烂铁,毫无价值。 可他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神也开始变得飘忽。 糟了,看来偃术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自己又被绑在这里,没有办法帮他。 “重冥!不管你看到什么,那都不是真的!”虽然很疲惫,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但她还是鼓足了劲,冲着远处的重冥喊了一声。 “谁让你出声的!”赤凉帝怒喝,同时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舔了舔破裂的唇角,她无谓一笑:“皇上还有什么遗言,赶紧趁现在说出来,否则一会儿就没时间了。” 她这态度让赤凉帝恼火,数日的残虐折磨,没有让重冥妥协,他认了,那个男人,毕竟不是一般人,但凭什么连个女人,也不把自己的威慑放在眼中! “你不怕朕杀了你?” “怕有用么?”御九反问。 “朕是皇帝,执掌生杀予夺的权利,你想活命,就该尽力讨好朕,而不是与朕作对。” 御九认真点头:“你说得没错。”在赤凉帝脸上露出欣慰表情后,她又紧接着道:“但我就是不想讨好你,讨好你这个除了拥有一个好身世,再无任何本事的寄生虫。” “随你怎么说,你现在嘴硬,朕可以理解,不过你要想好,等朕杀了摄政王之后,你要用什么方式,祈求朕的原谅。” “是啊,你现在嘴硬,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尝到失败的滋味,等死亡临近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恐惧了,不过那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跟御九争论,那是自找苦吃,赤凉帝在吃了几次亏后也学聪明了,不再和御九争执,只看着远处,被铁链牢牢锁住的重冥。 男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中难以自拔,以至于赤凉帝手下的人,趁着他失神的空挡,轻易将他制服。 “啧啧啧,公主认为,摄政王此刻正在想什么?”赤凉帝自满而笑,看着重冥无力反抗的模样,很是愉悦:“朕以前也试过各种办法,对摄政王进行过试探,但每一种,都以失败而告终。谁能想得到,这样强大的摄政王,却因为一个女子,而输得一塌糊涂,真是可怜可惜可叹……” “谁跟你说,重冥会因为我而一败涂地?”御九冷冷反问一句,带着讥讽之意。 赤凉帝只当她自逞口舌之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必要,再做困兽之斗吗?摄政王已经……” 已经两个字还没出口,沉浸在幻境中的男子,迷蒙的双目陡然清醒,浑身劲气勃发,狂烈骇人,周围地面的尘土,都在强大的劲气下,四散飞舞。 啪啪几声,坚实的铁链被硬生生挣断,钳制他的那几人,也在强大的内劲下,被震得七窍流血,筋脉爆裂而亡。 赤凉帝急了:“一起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剩下的杀手悉数出动,空地上的器械突然开始震动,猛地散成无数锋利的碎片,朝着重冥而去,密集似雨。 如果重冥去躲避杀手们的攻击,那么他必然会被那些雨点般密集的锋利碎片射中,如果他出手挡下那些碎片,那他就没有多余精力,去闪避杀手的攻击。 无论他最后怎么选择,最终的结果,都只有死亡。 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赤凉帝重新坐回了椅子,“这可是专门为摄政王准备的,他就算不死,只怕也会重伤,朕倒不希望摄政王死得这么快,否则也太过无趣了些。” 赤凉帝的得意,没有维持多久,谁都没有想到,面对杀手与暗器的双重攻击,重冥竟然不闪不避,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赤凉帝哈哈大笑:“看来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躲也躲不过去。” 御九没吭声,心里只想:等着被打脸吧。 暗器的速度,比杀手略快,在几名杀手离他还有半丈距离时,暗器就已经接近了重冥的身体。 一阵暗红色的煞气,自他周身缭绕,那些暗器竟然在他身体的表面,堪堪停下,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红色圆球,砰地一声,四散开去。 比之前更加凌厉的内息,袭上杀手们的身体。 连续几声惨呼,数之不尽的锋利暗器,全部刺入了杀手的体内,鲜血在半空中炸开,犹如夜空下最美丽的烟花。 在一片血雨中,重冥重新迈开步子,朝着御九所在的方位缓步而来。 赤凉帝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早知重冥武功不俗,曾凭借一人之力,屠尽整个山寨,却没想到,自己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加上偃阁特质的机关,都拿他没辙。 此刻,他眼中血色凛凛,杀气弥漫,和地狱中走出的恶魔没有两样。 赤凉帝吞了吞口水,忽然想到什么,从生下的最后两名护卫手中抢过短刀,架在御九的脖颈上:“你、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重冥抬目,染血的眸底,似有刀锋般的凛冽一闪而过。 见他停下脚步,赤凉帝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恐,没关系的,只有御九在自己手里,重冥就只能乖乖听话:“放下你手里的武器!” 重冥想也不想,将手中染血长剑丢在地上。 赤凉帝很满意,果然,这位纪邺的九公主,是自己手中最好用的一颗棋子。 “你们两个,去把他给处置了。”赤凉帝不敢有半点放松,重冥的实力,实在也太过于恐怖。 两名护卫上前,一左一右,架着重冥的手臂,用力一折。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寂静的寒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一般人早就痛得惨叫出来,但重冥却面无表情,只眉尖轻轻蹙了蹙,再无多余的表情。 他难道不怕痛吗? 赤凉帝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59章 你是怪物,我也是怪物 冰冷的雨水洒在脸上,冷的刺骨。 御九感受不到他的疼痛,却能想象得到。 看来赤凉帝说的不错,自己是唯一会牵绊重冥的人,是他的软肋,是他的束缚,只要和自己牵扯上关系,就不会有好下场。 她宁可重冥现在掉头离开,也不忍见他如此卑微地承受敌人的折磨。 “你很心疼?”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赤凉帝阴鸷一笑,“朕早就说过,有你在,摄政王他跑不掉的。”他将短刀从她脖颈上取下:“朕要让你亲眼看着他,被慢慢折磨而死。”说着,走下了修罗院的高台,一直走到重冥面前。 “半个月前,若是有人告诉朕,摄政王会如一条丧家之犬般跪在朕的面前,朕一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但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赤凉帝目光灼灼看着重冥,握着短刀的手,都有些颤抖:“朕打败了你,真的打败了你!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摄政王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吧?那就让我们来证实一下!” 话落,赤凉帝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刺进的重冥的肩头,顿时鲜血狂涌。 赤凉帝看着流淌至掌心的鲜血,眼中的光泽越发狂热了。 以前别说是伤害对方,就是半点违逆之举,都不敢做。 隐忍了这多年,这么多天,忍得他都快发疯,如今终于可以一次性全部发泄出来。 拔出短刀,对着男子的另一边肩膀,再一次狠狠刺入。 然而,不论他怎样折磨对方,那个男子,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耐与痛苦,一双冷幽漆黑的眼瞳,深邃阴沉,除了慑人的冷意外,再无其他。 赤凉帝有些恼,他要让此人尖叫着死去,带着痛苦,带着后悔,带着恐惧,他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谁才是主宰! 他抬脚,狠狠揣在重冥的胸口上,后者只是微微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去,仍旧直挺挺地站立着。 “你以为自己很有骨气?”赤凉帝有一脚踹上去:“求饶,求饶啊!只要你求饶,朕就给您个痛快!” 重冥仍是站得笔直,两条被折断的手臂,软软垂在身体两侧,像是个不不知痛不知疼的破败布偶。 赤凉帝踹了一阵,终于累了,再使不出半点力气,“哼,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放心,朕不会杀你,比起杀了你,朕更想看到的,是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赤凉帝举起将手中的短刀,刀尖轻轻挑了挑重冥肩头的伤口,锋利的刀刃,沿着原本的伤痕,慢慢地刺进去,刺到一半,开始转动手中的刀柄,任锋利的刀刃在伤口中肆虐搅动。雨声中,筋骨碎裂的声音,并不是很明显。 赤凉帝近乎于狰狞道:“朕要把你锁起来,天天折磨,朕还要命人剜了你的膝盖骨,让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对了,你不是很在乎那位九公主吗?等朕娶了她,会邀请摄政王一起参与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说不定朕一高兴,会把她赏给你玩几天,不过也要你有力气玩才行,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对她,虽然宫里大多都是太监,但朕的身边,有几个不错的护卫,应该可以满足她,你说是……” 噗的一声。 很轻。 类似幻觉。 赤凉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看着突然抬起头来,满眼残虐杀意的重冥。 男人的眼神很冷,是那种没有任何温度的冷。 赤凉帝觉得自己身体的温度,也随着他的眼神,而逐渐流失。 这时,天上的雨竟突然之间停了,月色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却不似以往的清雅,而是带着浓郁的血色。 浓厚的,如同人血。 不,不是月色似血,而是他的眼中,被艳丽的血色所覆盖。 一点一点,艰难地低下头,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胸骨,直探到他体内那颗强劲跳动的心脏上。 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失,以及死亡的临近。 抬起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耳边同时传来阴冷嘶哑的声音:“本座曾教过皇上,对待敌人,千万不可手软,定要趁其不备,一招制敌,夺其性命。显然,皇上并没有把本座的话听进去,可惜了……” 可惜二字刚落,便猛地抽手。 赤凉帝连一声惨呼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生生掏出了心脏。 鲜活的,艳红的,强劲有力的心脏,在男人修长的五指中,又坚持着跳动了几下,最终归于死寂。 两名护卫早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重冥的手臂明明已经被折断了,他又是哪来的力气反击?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正欲逃命,却发现身体被一股大力吸附着朝后跌去,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一阵剧痛传来,接下来,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两名护卫,同时被捏碎了颅骨,一人当即毙命,另一人,却还留有一分意识,倒地的刹那,看到染血的黑色袍角,自眼前划过,如一朵开在肮脏罪恶中的曼陀罗。 重冥飞身掠上高台,解开绳索,将御九从刑架上抱下来。 落入男子怀抱的瞬间,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鲜血的甜腥,一起钻入鼻腔。 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一手环过他的脖颈,一手按在他肩头的伤口上:“疼么?” “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她轻叹。 “很多人都说我是怪物,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这样认为。阿九,你说我是怪物么?” 她仰首,看着他莹白如玉的下巴,那抹的弧度,比天上的明月还要惊艳。“你是怪物,那么,我也是怪物。” 他笑了:“对,你也是怪物,怪物和怪物,天生一对。”他将她放在椅子上,“等我一会儿。” 她没有问他去做什么,只安安静静靠早椅背上。 片刻后,他重新回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与此同时,耳边听到类似爆炸的声响。 “你干什么去了?”她随口一问。 他道:“做一件怪物会做的事情。”说着,抱紧她跃下高台。 在他抱着她从修罗院顶部掠下的同一时刻,身后的建筑,猛然发出震耳的轰塌声,一束火光,直冲天际。 他踏着地上的无数尸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身后的熊熊火光,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拉得长长的。 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御九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了。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大脑一瞬间当机了一阵,才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重冥受了那么重的伤,真的没问题吗? 想起来去看他,可刚直起身子,就一阵晕眩,不得已重新躺了回去。 这时门扉被推开,她扭头看了眼,是无名。 无名端着两碟小菜,和一碗白米粥,放在了床头:“你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先少吃点,等适应了再说。” 她看了眼床头的白粥,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重冥呢?” “他没事。”无名将她从榻上扶起来:“你自己吃,还是找人来喂你?” 喂她?想想就恶寒,连忙道:“我自己吃。” 无名将托盘放到她面前:“重冥去救你之前,我阻拦过他。” 御九捏着瓷勺,诧异看她一眼,还以为她不会跟自己讨论重冥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听你的。” 无名又道:“你知道他有未婚妻吗?” “知道。” 无名刚想说知道就好,却听御九道:“就是我嘛。” 无名抽了抽嘴角,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已经派人把她救出来了。” 御九舀了勺白粥咽下,粥的味道还行,黏糯香甜,“那又如何?反正他不会承认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承认也要承认。” 她又咽下一口米粥,歪着脑袋看无名:“父母?你都不认他,还想决定他的婚事?” 无名从始至终,都是同一种表情:“你们两个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御九放下勺子:“又想跟我说预言的那一套?很抱歉,我从不迷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说完,无名站起身。 御九捏着勺柄,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你不用总来试探我。” 无名回头看了她一眼,复又转首:“你记得就好。” 离开房间,无名在门口站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对一名手下道:“让楚蔓宁来见我。” 手下不知道哪个是楚蔓宁,于是道:“夫人,属下不认识这么人。” “就是前今天我们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 无名离开后,御九望着手边的白粥,再也没了胃口,将托盘放回床头,重新躺了回去。 窝在榻上,无意识地想了很多事,乱七八糟,最后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渐渐的,眼皮有些沉,打算先睡一觉,其余的事情,等睡醒再说。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旁的床褥突然塌下去了一些,随时,一只手臂伸来,环住了她的腰身。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能别每次都这么神出鬼没吗?”她轻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0章 谁的脸皮更厚 身后的人往前挪了些,把唇贴在她耳边:“阿九,想我了没?” 呵,都能耍流氓了,看来他身上的伤是没问题了。 “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原本还打算瞒一阵,正好,反正躲不过去,现在就说了吧。 “我不听。”他像个孩子般,将她死死抱在身前,腻歪道:“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想丢下我,是万万不行的。” 她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我没说要丢下你,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他又凑上来:“别以为我知道你答应了什么,巫娥族复不复兴,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但我不能让你冒险。” 她抬手,把他环上来的手,再一次扯掉:“我不是去冒险的,巫娥族复不复兴,与我也没有关系。 ”那你还去?“说着,又开始毛手毛脚。 这一次她早有准备,转过身来,先一步按住他的手:”人生在世,诚信是非常重要的,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索性任她抓着:”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被她们抓在手里?“ ”我?我能有什么把柄。“御九不屑:”这世上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一定有。“他看着她,笃定道。 建议不依不饶,御九突然笑了起来,反客为主地揽住他,”如果我说,我想体验一把女子为尊的感觉,你会信么?“她呵气如兰,口吻轻挑,完全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眸色深深,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信。“ 信? 这下她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想了想,收回手,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你的手怎么样了?“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赤凉帝手下的人,硬生生折断了他的两条手臂。 ”这个吗?“他举起双手,修长的手指,在透亮的天光下,宛若透明:”早就好了。“ ”早就好了?“她表示怀疑,这才过气几天啊。 他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撸起宽大的袖口:”不信?那你摸摸。“ 为了证实,御九真的伸出手,在他的手臂上捏来捏去,嗯,手感不错,细腻滑润,像剥了壳的煮鸡蛋。 靠!她在想什么。 沿着筋骨,一路摸上去,果然没有发现异常。 她惊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两个折断你手臂的人是叛徒?“ ”当然不是。“ ”不是?那这是怎么回事?“ 他飞快看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这是我所练的一种功法,叫做移花接木,可以将某个位置的伤害,转移到其他地方。“ 还有这种功夫?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武功。 ”那对身体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有肯定是会有的,不过影响不大。“ 她半信半疑:”真的吗?没有骗我?“ ”当然,你不信?“ 她仍是一脸怀疑:”你不会是在故意逞能吧。“ 他侧过头,忽然诡异一笑,她暗道不妙,刚要闪人,就见他猛地抬起身子,将她死死压在了身下。 她故作冷静:”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是怀疑我的身体么?为了让你放心,我觉得还是身体力行,给你证明比较好。“ ”喂,别……“刚喊出两个字,嘴巴就被他严严实实堵住。 ”唔唔……“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强吻,对于这招,她根本就没有招架能力。 他吻得忘我,加上两人身处之地,正巧是床榻,天时地利人和,总会生出点不和谐的念头来。 在他的手探上衣襟时,她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下:”你想干嘛?“ 他委屈兮兮:”什么也不干啊。“ 她用下巴指指他覆在自己胸部上的手:”什么也没干?“ ”是啊。“ 御九开始磨牙,”重冥,装傻这一套,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他叹口气,把手拿开,却不肯挪动身子,头一低,咬在了她的耳垂上:”阿九,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咱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说对么?“ 得,不装傻,开始卖萌了。 她被他弄得有些痒痒,一个劲扭动身子,”既然知道危险,以后就小心些?赶紧起来,热死了。“ 是啊,热死了,尤其是她在自己身下扭来扭去,更是令人无法忍受。 他连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扭动:”阿九,你都承认了,是我的未婚妻。“ ”皇帝不是给取消了吗?“ ”他人都死了,谁还听他的。“ ”你还有个未婚妻,听说叫楚什么什么的,跟她名字一样,娇美动人,楚楚可怜,你可千万别辜负人家。“ 重冥闷笑:”阿九,这一次,我可以肯定,你定然是吃味了。“ 是,她是有点吃味,不过还不至于到打翻醋坛的程度:”行了,我懒得跟你争辩,反正我和你的婚事已经取消,咱们以后做朋友就行了,我可不想当小三。“ 他笑得越发欢愉,连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意:”阿九,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她伸手推他:”你才可爱呢,赶紧下去。“ 他抓住她两只不老实的手,又垂下头去,想去吻她,她一个劲的躲,脖子都快晃断了,他却不肯放弃,扳住她的脸,便含住了她的唇,她羞得要命,脸庞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御姑娘,你在吗?“有人推门而入,看到榻上两人的姿势,顿时怔住了。 重冥眸中情绪不变,但御九却清楚看到了曜黑瞳仁下,深埋的滔天大怒。 他缓缓直起身子,眼帘微垂,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滚。“ ”骆公子,我……“ ”还不滚?“他的声音不算大,却透着令人心惊胆颤的煞意,听在耳中,遍体生寒。 门口的姑娘虽然害怕,却强自忍耐着,跨前一步,”骆公子,我是来看望御九妹妹的。“ 御九抖了抖。 妹妹? 她记得,在纪邺皇宫,后宫的嫔妃之间,便是姐姐妹妹的称呼,令人作呕。 ”介于这是第一次,本座就不杀你,记住,以后见了我,叫我摄政王大人,或是重大人,再让本座听到一句骆公子,就对你不客气。“ 女子能清晰感觉到重冥周身的血腥杀气,她相信,如果自己执意继续待下去,那么下一刻,她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是,摄政王大人。“女子说着,转身走出房间,并小心翼翼将门扉阖上。 御九的双手依旧被牢牢抓着,腾不出手来,只好用眼神示意:”可以起来了吧?再这么下去,我的腰都要被你压断了。“ 好心情被破坏,他拧着眉头,从她身上翻下来,仰面躺着。 御九也仰面躺着:”其实你这个未婚妻不错,有胆识,人也漂亮。“ ”阿九,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好吧,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她就不调侃他了。 ”对了,皇帝的死,会不会连累到你?“ 他无谓道:”赤凉的大部分军队和权势,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没有人会冒险与我作对。“ 看他这么笃定,想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跟你说的事情……“ ”我答应。“ ”诶?你答应?“好歹给个过度吧,这么突然? ”不过,“他转过头来,一瞬不瞬望着他,不容反对道:”我要和你一起,你去哪,我去哪。“ ”那怎么可以?你还有你的事情做,我……’ “不答应?那就不许去。” “喂,你不讲道理。” “嗯?”他猛地侧身,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眸色深深,带着威胁的压迫气息,“你说我不讲道理?那你可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讲道理。” 不想见,她用了些力气,将他推开:“我同意就是了,不过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去问无名。” 他满意放开她,“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呵,这口气大的。 “你先睡吧。”他翻身而起:“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等处理妥当了,我再来陪你。” 她伸腿朝他踹去:“快滚吧!” 他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的脚踝,“阿九,你可真狠心啊。” 好吧,技不如人,她只能认栽,嘿嘿一笑:“闹着玩的。” 他也笑了笑,清雅绝艳的脸庞,却透着一股邪气。 御九想要抽出自己的脚,他却握得牢牢的,低下头,竟在她晶莹白皙的脚背上,印下一吻。 御九的脸又是一红,妈呀,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以为自己的脸皮够厚了,不会有让自己感到羞耻的事情,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 就像重冥说的,无名虽然极力反对重冥跟在御九身边,但也只是反对而已,无法做到阻止。 于是,某个跟屁虫,就这样牢牢黏在了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比狗皮膏药还要结实。 作为重冥的未婚妻,楚蔓宁总是时不时,找些借口可以接近重冥,但每次都被他生人勿进的冷酷给吓走。 虽然知道幸灾乐祸是不对的,但御九总是忍不住偷笑,找男朋友,就该找这种,为什么?因为放心啊。 不过楚蔓宁属于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这一次被吓跑,下次继续再接再厉。 “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动身。”正在一边剥小核桃,一边和春月聊天,无名突然走过来对她道。 “干嘛去啊?” “去大漓。”只说了三个字,无名就转身离开了。 “去大漓?为什么要去大漓?”可惜,她的疑问,没有人来替她解答,对面的春月,也是一片茫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1章 你是瘟神 “姐姐,大漓在什么地方?” 正发呆时,袖口被人拽了拽,身边传来一个充满了疑问的声音。 她看了眼身旁的海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敷衍他,他的确不知道大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位于三州大陆的最南边。 那里有广阔无垠的大海,有遮天蔽日的船帆,有鲸鱼,有海鸥,有沙滩。 “姐姐,我听人说,大海里生活着鱼尾人身的鲛人,是真的吗?”海笙闪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御九。 “你说美人鱼啊。”古代习惯称鲛人,不过还是美人鱼好听些:“这都是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这世上哪有这种生物,别犯傻了。” 海笙瘪瘪嘴:“姐姐怎么知道这是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说不定是真的呢。” 御九懒得跟他争论,小孩子都对童话故事中的事物深信不疑,等他们长大后,才会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 “御姑娘。” 马车不知何故突然停下,随即车帘被掀开,一道人影走了上来。 是楚蔓宁。 “楚姑娘。”出于礼貌,她还是不怎么诚挚地打了个招呼。 楚蔓宁在她面前坐下,女子的脸庞有些黑,带着风吹日晒的沧桑,不似御九,从上到下,都像块嫩豆腐般水灵。 她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她,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御九能清楚从楚蔓宁的眼中,看到鄙夷。 鄙夷什么? 鄙夷她的好身材,好肌肤,好相貌? 不,这不叫鄙夷,这叫妒忌。 御九首先发话:“楚姑娘找我有事吗?” 楚蔓宁看了眼海笙,意思很明显,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不适合小孩子旁听。 是啊,接下来,无非是两个女人,针对一个男人展开撕逼大战,的确不适合小孩子听,但御九却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点心,塞到海笙手里:“有什么话,楚姑娘直说吧,我这个弟弟一直都是傻乎乎的,很多事情,你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也听不懂。” 海笙刚抓了一块绿豆糕准备塞嘴里,听了御九这话,立马发出抗议,“我才不傻呢!” “你瞧瞧。”御九转向楚蔓宁:“这孩子呆头呆脑的,楚姑娘把他当空气就行了。” 明里是在贬低海笙,暗里则是在示威,楚蔓宁轻轻一笑,端的是好气度好涵养:“我听族长说,你是巫娥神女的后人。” “无名的确是这么说的。”御九模棱两可地应道。 楚蔓宁的目光,在她脖颈处不停打量:“传说中,巫娥神女是保佑人间大地的神祗,拥有高洁的性情,美丽的容颜,强大的力量。” “哦。”所以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巫娥族人的心目中,她是世上最伟大的神祗,她给人间大地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光明,没有她,整个世界,都会被黑暗所笼罩,坠入深渊。” “哦。” “巫娥神女虽然是圣洁的,然而,一旦她陷入爱情,就会变得邪恶嗜血,变得卑污堕落,她的身后会长出七条类似蛇类的尾巴,每一条尾巴,都代表着一种罪行,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暴食。” 御九懒散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凝起来:“每个人从生下来开时,就带着这七大罪,并非只有神女才会堕落。” “没错,你说的很正确,但你知道为什么神女会堕落吗?” 御九没有接话,只微微蹙了蹙眉。 “爱情,是所有情感当中最复杂,最自私,最难以捉摸的一种情感,再高洁的人,一旦深陷爱情当中,也会变得贪婪狡诈,变得卑鄙阴险。而越是纯净的灵魂,就越是容易被这种情感所吞噬,所污染。” “你到底想说什么?”原准备等一场撕逼大战的御九,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楚蔓宁盯着她的双目,严肃郑重道:“你不能爱他,否则,你的灵魂会被污染,会彻底坠入地狱。” 御九险些没笑出声来:“喂,你没毛病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与我没有关系,什么巫娥神女的后代,全是骗人的。” “我没有骗你。”楚蔓宁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她一把拽过御九的左手腕,将袖口撸起:“你已经受到了污染。” “哈?”御九低头朝自己手臂看去,惊讶的发现,在手肘的位置,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线,细线蜿蜒在白皙的手臂上,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你必须尽快远离重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楚蔓宁盯着那条黑线,口吻严肃又紧张。 虽然这条黑线出现得莫名其妙,但御九并未放在心上:“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楚姑娘,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与自己的未婚夫重聚,却发现,蹦出我这么个第三者来,肯定不高兴,我能理解,但认真说起来,我也算不上第三者,你和重冥连面都没见过,就被双方父母订下亲事,没有感情基础,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有好结果的。”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这种无聊之事。”楚蔓宁似乎恼了。 御九来了兴趣,之前怎么激将她,她都不生气,刚才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让她知难而退,她就生气了? “楚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如果重冥喜欢你,我二话不说,立马退出,可他如果只认定我一个,那么,不论你拿何事威胁,我都不会妥协。” 楚蔓宁没说话,只盯着她的手臂,似在自言自语般:“预言中的事情要发生了,那个老道士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什么?”御九现在的听力非常好,但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对方的意思。 楚蔓宁猛地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瘆的慌。 “你不是神女,你是这个天下的瘟神……”楚蔓宁看她的目光,突然之间充满了恐惧,转过身,跳下马车。 “喂喂!”御九紧跟着追下去:“你说清楚,谁是瘟神,不带这样骂人的!” 可惜,楚蔓宁已经走远,只有对面的重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御九浑身一抖,连忙转身钻回马车。 刚才她和楚蔓宁的对话,他一定都听见了,包括那句“他如果只认定我一个,那么,不论你拿何事威胁,我都不会妥协”,这会儿,还不知他在心里怎么偷笑呢。 刚登上马车,忽然车身狠狠晃了一下,害得她险些一头栽下马车。 刚站稳脚步,就听有人喊道:“不好,我们遇袭了!” 遇袭? 这荒郊野岭的,谁没事干一直埋伏在这里? 难道是土匪? “海笙!”见海笙好奇地探出脑袋,她用力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回车厢,叮嘱道:“不许出来!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见她一脸严肃,海笙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老实点头:“哦,我知道了。” 看他老实了,御九这才放下车帘,转身跳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拔出腰间的沉水匕,御九感到春月身旁问。 春月紧张道:“有人袭击我们。” “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 见春月吞吞吐吐,御九急道,“不过什么?” 春月不确定道:“刚才一瞬间,我好像产生了幻觉?” “幻觉?”御九一怔,暗道不妙。 “和那次,你那个朋友来救你时的感觉有些像。” “你说的可是偃术?” “对对对,就是这个,华月姐也是这么说的。”春月捣了她一下,把眉头拧成个疙瘩:“该不会是你那个朋友做的好事吧?” 她摇头,断然道:“如果是他,那么我们这会儿早就死了。” “不是她,那会是谁?” 是啊,不是冷婳,那会是谁? 一个名字,突然在脑海中掠过。 是他?冷白! “大家不要慌,围成一个圈,敌人偃术施放范围有限,只要保持阵型,就不会有事!”华月是见过世面的,上一次被冷婳坑了,这一次,很快找到了应对之法。 当然,这一次还不能说是她变冷静变聪明了,不过是对手变弱了而已。 “是偃阁。”重冥掠到身边,比起华月等人的紧张,他一脸轻松:“自打偃阁阁主死后,偃阁就成了一盘散沙,打家劫舍,什么勾当都干。” “你确定是偃阁?” “我的判断,你还不相信?”他双臂环抱,眸光惑人,幽幽睇来。 这家伙又开始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散发他那一身强烈的男性荷尔蒙了,她抖了抖,正要和春月说什么,却见她一脸呆滞地望着重冥,嘴巴半张,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也难怪,自己第一次见重冥这家伙,也被他那一身高贵朗然的气度,和堪比明月的容颜所震惊,当时他还是百里倾怀,没有此刻这种狷狂霸气,如果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是以重冥的身份出现,恐怕也会和春月一样,深陷他绝美的容貌无法自拔。 正要赶他离开,免得春月回不过神来变成痴女,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在那里!”她伸手朝人影的位置一指:“冷白,偃术的施放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2章 又不穿衣服 闻言,身边的男子,如一支离弦而出的利箭,朝着冷白所在方位疾掠而去,却有另一道银白色影子,比他更快,抢先点了冷白的穴道。 与此同时,由冷白控制的阵法,也在同一时间消失。 但偃阁的弟子,个个擅长,并没有因为冷白被制服,就落于下风,面对偃阁的机关术,御九一行人节节败退。 “小心!”眼前黑影一闪,重冥又掠了回来,手中长剑往前一送,耳边传来金属碰撞,以及类似野兽嚎叫的声音。 御九站稳脚步后,定睛一看,之前袭击她的,竟然是一头体型巨大的机关兽。 春月直接看呆了:“那……那是什么玩意?竟然会动?” “这是偃阁的机关兽,十分厉害,很多江湖中人,都折在了这上面。”御九没有眼前见识过,不过当初在明榭书楼,看到了许多记载机关兽的典籍。 “机关兽?”春月白了脸:“那……它会吃人吗?” “应该……不会吧。”这玩意吃不吃人,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一旦被此物缠上,就很难脱身。 看来,这次偃阁是铁了心要对付她们,否则,也不会放出大杀伤性的机关兽,因为这是一把双刃剑,在击败敌人的同时,也会反噬自己。 “你们两个退后。”重冥侧首道:“区区机关兽而已,我倒要看看,这玩意究竟有多厉害。” “小心点。”虽然重冥武功高,但机关兽毕竟不是人类,连生灵都算不上,以血肉之躯对抗机器,总是要吃些亏。 “放心吧。”他点点头,横剑于前。 御九拉着春月后退,她不想让重冥在对付敌人的时候,还要分心照顾她。 她曾经听冷婳说过,机关兽虽然没有生命,但制作它的人,却在其中加入了属于自己的情感,故而,不同的机关兽,会有不同的情绪,它们或勇敢,或胆小,或温和,或暴力,眼前这头机关兽,明显不好相处,制作它的人,一定是个又暴躁又嗜血的家伙。 重冥对着机关兽招了招手,一声咆哮,冷冰冰的机器,竟然也会发火,真是奇了。 在机关兽腾空跃起时,重冥身影快速闪现,在机关兽落地的刹那,锋利的长剑,狠狠插进了机关兽的内部。 机关兽长长的尾巴一扫,携着千钧之力甩来,重冥不得已松手,翻身跃起,躲过机关兽的攻击,同时拔出长剑。 机关兽猛地转过身子,正对重冥,不停地抛下爪下的土地。 看来他刚才那一击,并未击中要害。 他和御九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以为,控制机关兽的核心,与活生生的野兽是一样的,都位于心脏位置,可先玩并非如此。 如果不在心脏位置,那会在哪呢? 机关兽好似看出,他们拿它没辙,攻击频率越来越频繁,攻击欲望也越来越强。 到底会在哪呢?只要能找到核心,将其破坏,就能解决掉这头机关兽。 重冥武功再高强,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而机关兽则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永远不知疲累,怎么看,都是重冥这边落了下风。 机关兽又连续朝才重冥发出数次进攻,都被挡了回去,但重冥却没有伤到机关兽一分一毫,总不能,跟它耗一辈子吧。 另一边,与偃阁弟子酣战的巫娥族人,也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偃阁的机关术,果然不能小觑,十个武林高手,也比不上一架机关弩车,或是机关兽。 这也是江湖中人颇为忌惮偃阁的主要原因。 不过,任何事物有他的优点,自然也有他的缺点,机关术再厉害,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据她观察,机关兽在与重冥缠斗时,几乎从不躲,因为只要没有伤到它的要害,他就是所向无敌的。 但是,在刚才一闪而过的瞬间,重冥的长剑,贴着机关兽脖子的部位划过,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杀招,而机关兽,反而将身体蜷起,用尾巴去攻击重冥手里的剑,那反应,就好似遇到了生死攸关的状况一般。 难道说,机关兽的核心,就藏在脖子那里? 为了证实的自己猜测,她又观察了片刻,果然,机关兽总是有意无意地去保护脖子的位置,没错了,那里一定是核心。 “重冥!”她大喊一声:“它的脖子,脖子是弱点!” 好在机关兽听不懂人话,不知御九已经看出了端倪,仍是朝着重冥疯狂进攻。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机关兽冲来的瞬间,猛然侧身,不给它任何逃走的机会,将内力灌注于手臂,锋利的长剑,就像切豆腐一样,将机关兽脖子部位的金属,斩下了一大块,里面有某种黑色的磁石,和御九袖弩中的的磁石,是同一种东西。 这便是能机关兽动起来的关键。 机关兽受到重创,重重栽在地上,刚准备爬起来,重冥手中长剑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机关兽脖子那里的磁石上,砰地一声,磁石四散飞裂,变成一片片米粒大小的碎屑,从天而降。 机关兽也就此倒地,沉睡不醒。 春月瞪着眼,张着嘴,一脸的惊讶加崇拜:“好……好俊的身手。” 御九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喂喂喂,醒神了。” 春月这才从震撼中回神,一看,战斗已经结束,大家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马车上。 呃……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机关兽战败,其他的机关阵法,也被无名破坏,偃阁的人意识到此次偷袭已经失败,于是连忙撤走。 偃阁的人虽然逃走了,但冷白却落在了她们手中。 看着这张和冷婳一模一样的脸孔,御九总觉得怪怪的:“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冷白不愧是姓冷,从头至尾,脸色都是冷冷的:“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而已。” “你和赤凉帝之间,是什么关系,亦或者说,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当时看到那个机关装置时就觉得奇怪,现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冷白还是冷冷的模样:“为什么任何事情,到了公主的口中,都带上了令人不耻的功利意味?难道我就不能因为,看不惯奸臣当道,而仗义相助么?” “哈哈……”御九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冷白,你丫天生就不适合讲笑话,你还是别讲了,我听着尴尬症都要犯了。” “原来公主也是红尘俗人,算我看错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超脱红尘之外的人,但凡活在这个世上,就是红尘俗人。”御九道:“我不管你和赤凉帝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管你是不是偃阁的叛徒,总之,你要伤害我,伤害我在乎之人,我绝对不饶你。” “公主在乎之人?”冷白突然笑了,恢复之前的温文尔雅:“是我妹妹么?” “你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不是女人。” “那又如何?男人女人都一样,他始终斗不过我。” “所以你就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背叛偃阁?” “公主管得好像有些多了,我是不是叛徒,无需他人置喙。” 御九站起身,冲着他的脑袋,狠狠扇了一巴掌。 冷白愤怒抬首:“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突然看你不爽,想打你而已。至于我该不该打你,要不要打你,也无需他人置喙。” “……”冷白怒瞪着她,一时哑然。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也不逼你,至于你是生是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无权决定你的生死。” “等等。”敢转身,就听冷白急唤道。 “怎么?改主意了?”嘴上虽这么问,但她知道冷白不会那么轻易妥协。 果然,他冷冷道:“你最好小心冷婳,他可不如你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多谢你的提醒,你这个……妹妹的厉害,我早就体会过了。” 离开关押冷白的房间,她在外面绕了一圈,总是不放心,对看管他的人叮嘱了一番后才离开。 第二日早晨,她起床洗漱,偏远小镇中的光景,总是不如大城中热闹繁华。 今日天气不错,冬季即将过去,迎来春暖花开的春天。 她推开窗户,伸了个懒腰,突然,动作一顿。 之间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连忙批了件斗篷,推门而出,来到关押冷白的房间。 门口倒着两个人,看样是被人给打晕了。 他奶奶的! 还是让冷白给跑了,她将昏倒的两人叫醒,让他们将此事禀报无名,自己则朝着客栈外追了出去。 离客栈不远处有条小河,镇子上的人们,经常会到这条小河里浆洗衣裳,因为天色还早,所以河边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但她却在河岸的上游,找到了冷白的衣服。 正拿着衣服发呆,却听身后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真巧,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不是吧?在这里都能碰到冷婳。 “你怎么会在这……”她转身,却话还没说完,就急得连忙转回去。 妈蛋,冷婳这家伙,怎么总是喜欢不穿衣服! 再多看几次,她都要长针眼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3章 荒诞的重逢 “你、你怎么又不穿衣服!”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劲爆,御九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 冷婳懒洋洋道:“穿着不舒服,所以脱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喜欢穿就不穿,喜欢裸着那就一直裸着。 但问题是,他怎么会穿着冷白的衣裳?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冷白人呢?” “冷白?我怎么知道。”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冷婳在穿衣服。 等了许久,估计冷婳已经穿好衣服后,她才回身。 和冷白别无二致的脸庞,但比他少了几分冷然,多了几分随意,御九拧眉将其打量一番:“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穿着冷白的衣裳?” 冷婳挑了挑眉,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衣裳不是冷白的,是我的。” “是你的?”御九不明白。 “对啊,是我的衣裳,但是后来,却被冷白抢走了。” 御九都快被她给绕晕了:“既然抢走,那你是怎么抢回来的?” “很简单,杀了他就可以了。” “什么?”御九大惊:“你杀了他?” 冷婳看着她,忽的掩口一笑:“瞧你吓得,我是骗你的。” “冷婳。”御九忽而换了严肃表情:“我不管你跟冷白之间感情如何,也不管你们两个之间,究竟是谁背叛了彼此,总之,你们胆敢对我,和我在乎的人不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冷婳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望着远处的茫茫河面,隐约带出几分肃杀之意:“不用你来提醒我,没有任何人能比我还要希望冷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就好。”不管冷婳是不是盟友,但在御九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就走吧。”冷婳扬扬下巴。 御九茫然:“走?走哪去?” 冷婳没好气道:“还能走哪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御九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家伙是打算赖上自己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也很穷,养不起你。” 冷婳立刻跳脚:“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吗?” 御九上下打量他:“我看你好得很,不需要救。” 冷婳叹气:“我这一路上,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不过是你没有瞧见罢了。” 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捏捏,胸口上按按:“挺结实的,没有半点营养不良的状况。” 冷婳斜睨她一眼,终于本性毕露,“你这女人,也太小气了!我可是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御九头疼,她向来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冷婳说的没错,他于自己,的确有救命之恩。 可让她多带一个拖油瓶,又实在为难。 见硬的不行,冷婳开始来软的:“让我跟在你身边,绝对没错,相信我。” 相信他? 相信他不如相信母猪会爬树。 “怎么,你还怀疑我?”冷婳看出她的想法,突然往她身边一靠,微微带着水汽的长发,耷拉在她的肩膀上:“你看,你不是要对付冷白吗?偃阁的偃术,你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可怕的多,你身边若是没有一个擅长偃术的人,是很危险的,偃阁现在盯上你们了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虽然虎落平阳,但不至于落到被犬欺的地步,有些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譬如说打探消息。怎么样?考虑一下呗,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他这么一说,御九不禁有些动心,有冷婳在,她的确无需再畏惧偃阁。上回,偃阁只出动了一只机关兽,如果再多几只,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 “我知道,你已经心动了。”脖子痒痒的,原来是某人靠的太近,细软的发丝落到颈侧肌肤上的缘故。 她警惕地瞅他一眼:“可我还是觉得很亏。” “是吗?”他转转眼睛,凑上她耳畔,轻吹一口气:“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不但能帮你对付偃阁,对付冷白,还能给你暖床,陪你解闷,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 她往侧前方踏出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你这么要说,我倒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还考虑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虽然御九总觉得,答应冷婳,等于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搞不好坑死自己,但想到他可以帮自己对付偃阁,还是不由得心动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冷婳笑眯眯打断她:“快,前面带路,我都要饿死了。” 看着眼前的人,御九有些发愁:“一会儿你跟在我后面,让我先和无名解释一下,你再进去。” “怎么?你不是巫娥神女的转世吗?她们竟然不听你的?” 御九眼神一跳:“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包打听。” 冷婳自豪地挺了挺胸:“那是当然,我已经决定,这辈子跟定你了,当然要把所有事情,都事先打听好。” 什么叫这辈子跟定你,听起来怪怪的,接下来别以身相许就好。 回到客栈,正巧碰见之前被冷白打晕的两人,其中一人,直接就冲了过来:“混蛋!骗子!看老娘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御九连忙拦住她:“等等,冷静一下,这个人不是冷白~!” “冷静个屁!这混蛋装可怜,骗取我们姐妹的同情心,绝不能饶了他!” 御九大汗,这巫娥族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太彪悍了。 她一把将冷婳推开,然后拦在那人面前,“这是冷白的孪生兄弟,两人不过是长得像而已。” 对方愣了一下,“孪生兄弟?” “是的,两人不过是长得像,但性子完全不同。”这下可以冷静下来了吧? 谁知,在短暂的怔愣后,那人越发暴怒:“是那混蛋的兄弟,那就更该打了!干他姥姥的!” 御九脸颊抽了抽,无名手下的人实在太可怕了,女汉子中的女汉子。 好不容易劝说对方放弃殴打冷婳的打算,御九自己也快累瘫了。 就知道,她不该带冷婳回来! 古代在没有火车飞机这一类高科技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从赤凉到大漓,即便马不停蹄,都要走近两个月左右。 半个多月后,一行人等,来到了赤凉与纪邺的交界处。 这里经常有流寇土匪出没,普通的老百姓,根本不敢走这条路,宁可翻山越岭,去走危险的山路,也绝不冒险。 枯藤老树昏鸦,描述的就是眼前这番场景。 听说这里是百年前遗留下的一处古战场,因为怨气太重,所以一直保留到了今天,最后被一些山贼土匪占据,做了老巢。 土匪也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像她们这种,人人都身怀武艺的车队,是不敢劫持的,一面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顾这一次的山贼,似乎有些大胆,连她们都敢抢劫,当土匪举着大刀,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刹那,御九还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结果也很没有任何悬念,无名这一边,就是是压倒性的占据上风,没一会儿,土匪们就全都投降了。 “说,你们的老大是谁!”春月拿刀威胁其中一名土匪道。 那土匪连连磕头,早没了之前的凶猛劲:“女侠饶命啊,小的错了,不该打各位女侠的主意,还请女侠手下留情!” 春月踢他一脚:“给我闭嘴,哪来那么对废话,我就问你,你们老大是谁?让他出来,给我们赔个礼道个歉,姑奶奶我就放了你们,这事也一并不再追究。” “这……”那土匪犹豫起来。 “怎么?不行么?”春月作势举刀:“那你们就去死吧!” 土匪吓得痛哭流涕:“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真的错了,求您不要杀我。” “再说最后一便,让你们老大出来见我!” “是谁想要见本大爷!”一个娇脆的声音陡然响起,同时,一道修长高挑的影子,大步走到众人面前。 “哦,原来你们的老大,是个女人。”春月来回打量面前的女子,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对方身上的那股飒飒英姿,着实令人羡慕。 她手握双斧,一身赭红劲衫,长发高束,身姿苗条修长,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凛然的气势,别样的风情。 看到这样的女子,不仅仅是春月,很多巫娥的族人,都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只有御九,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靠!岚哥你怎么跑来做土匪啦!”仔仔细细辨认了许久,御九才敢肯定,眼前之人,就是失踪了许久的风末岚。 风末岚却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你是谁?” 御九傻眼了:“我是御九啊,你的表妹。” “表妹?”风末岚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我没有表妹。” 晕倒! 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不认自己?怕自己再一次强行将她送回南海? 正琢磨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谁敢欺负老子的女人?” 御九定睛一看,险些没晕过去。 跟风末岚勾肩搭背,一副压寨相公模样的人,不是慕霄么? 哦买嘎! 究竟是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自己的眼睛玄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4章 只要过得幸福,就是最好的 也许是眼前的状况,实在过于荒唐,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重冥都怔住了。 慕霄看到两人,也是一愣:“怎么是你们?” 重冥不说话,只负手站在原地,唇角微勾,笑得意味不明。 风末岚显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诡异情况,论起拳头,重重一圈砸在慕霄胸口上,“慕霄,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慕霄摸摸鼻子,看看她,又看看重冥和御九:“这个……他们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让他们放了我的兄弟!” “好好好,放,一定放。”慕霄保证。 “多谢了。”风末岚说着,伸手在慕霄脸上摸了一把。 “……”御九真想把眼珠子抠出来洗洗再放回去,她没有看错吧,对面站着的那两个人,真的是慕霄和风末岚? 为什么短短几个月没见,俩人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慕霄那厮,总是高高在上,目空无人,身为苍龙阁阁主,只有别人巴结他,没有他去巴结别人的说法,怎么此时看上去,倒像是他在巴结风末岚一样。 说起风末岚,那就更是惊掉人的下巴了,据她所知,风末岚对男人一向没有好感,更别说是与男人亲近了,但根据她的观察,风末岚在对待慕霄上,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看她的一举一动,对慕霄似乎颇有好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感。 “岚哥,我知道我逼你回南海是不对,但你故意玩失踪让我和外公着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不是关心风末岚对慕霄到底抱着什么感情的时候,既然已经找到她了,那就一定要把她劝回南海。 谁知风末岚还是那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你是谁啊?别一口一个岚哥,叫的这么亲密,虽然你长得的确不错,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这小蹄子休想勾引我。” 哈?勾引她?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岚哥,你这样就不对了,好歹我们也是表姐妹,就算我做错了,你骂我两句就算了,何至于装作不认识我呢?”’ 风末岚这次压根不理她了,转向身旁的慕霄:“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把他们给我赶走,免得惹我心烦。” “呃……这个……”慕霄为难地看了眼重冥。 御九这会儿忍不住了,直接冲上去,一把扯过慕霄:“姓慕的,你干什么?想诱拐我表姐?不就是苍龙阁阁主吗?我外公火起来,管你什么人,照打不误!” 她在为风末岚打抱不平,可风末岚本人却不领情,反而很气愤地将她一把推开,凶神恶煞地警告:“干什么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动手动脚的,怎么着?看上他了?老子警告你,小丫头爱跟哪个男人动手动脚,就跟哪个男人动手动脚,但我的男人,你不许碰,再碰一下,老子剁了你的手!” 意识到风末岚是来真的,御九连忙缩回手,并用质问的眼神瞪着慕霄。 慕霄一个劲的讪笑,充分向众人展示他那一口整齐的白牙。 这时重冥上前一步,将御九揽进怀中,牢牢箍住:“风姑娘莫急,她是我的女人,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不会移情别恋,再说,就慕霄这模样,也配不上我家阿九。” 靠!已经够乱了,这家伙就不能不来添乱吗? 风末岚打量了重冥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不过口中还是坚定道:“长得好看又能怎样?说的难听点,无非就是个没本事的小白脸罢了,哪有我家慕霄好。”说着,也豪气干云地把慕霄搂进怀里。 御九惊呆了,这画风,简直辣眼睛。 慕霄还是讪笑,好像除了讪笑外,就没其他表情了。 “喂。”御九轻轻捣了一下重冥:“事情不对劲啊。” “我知道:”重冥眸色郑重。 “那怎么办?”她看了眼一副母鸡护雏模样的风末岚,愁闷道。 重冥想了想,道:“你先到一边去。” “干嘛?” “你家那个表姐如此之凶,我怕你和慕霄离得太近,她真会杀了你。” “……”抽了抽嘴角,御九老老实实走到一旁,与风末岚和慕霄拉开距离。 重冥这才道:“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慕霄与在下说几句话。” 风末岚怀疑地看了他几眼,有些不放心,虽然对方是男人,但谁也没有规定,男人就不能勾引男人。 一番斟酌后,她决定还是大度一些,反正慕霄也不敢背着自己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好,但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 风末岚走开后,慕霄这才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 重冥请嗤一声:“我说慕霄,你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喜欢上这种男人婆。”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了。” “无妨,捡重要的说,我听得懂。” 慕霄回头看了眼风末岚,长长一叹:“这事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一场误会。” 重冥依旧维持负手而立的姿态,没有催促,也没有追问。慕霄和他相处久了,深知他的脾性,自己不说,他是不会问的,索性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你应该知道,苍龙阁和奔雷山庄一向不合,前段时日,奔雷山庄的左护法,与我阁中的一个弟子起了冲突,对方伤了我不少手下,我当时处于气头上,就带人去了奔雷山庄,想讨个公道,刚好那时碰见了风末岚,我误将她当作奔雷山庄的人,出手伤了她……” “然后你出于内疚,就爱上她了?” “这倒不是。”慕霄轻咳一声,那双玩世不恭的眸子里,难得显现出些微的柔软来:“后来澄清了事实,我就放她走了,但奔雷山庄的人却不肯善罢甘休,姓雷的那小子,说是讲和,却意欲偷袭我,风姑娘无意间得知了对方的阴谋,就前来提醒我,却被对方报复,打成重伤,虽然我不一定会被姓雷的那小子伤到,但好歹是欠了她的恩情,就将她带回阁中疗伤,虽说保住了她一条性命,但她醒来后,除了记得自己叫什么以外,其他都忘了,包括自己的家在哪里,从何而来。” “你的意思是,风末岚失忆了?” “应该是这样。” “可有恢复的希望?” 慕霄摇摇头:“有是有,但不足一成,就算能想起来一些,也无法恢复全部记忆。” 重冥拧眉,他倒不是风末岚,只是怕御九知道后会难过:“以你的医术,都治不好她?” “怎么?你怀疑我故意不治她啊?” 重冥没接话,但眼神却表明了一切,慕霄哼了一声,很是不爽:“虽然我是挺不想她恢复记忆的,但不会故意不给她治,她伤到了脑袋,我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为她金针过穴,若非如此,她只怕连近来的事情,都会记不住。” 重冥眉头拧得更紧,听慕霄之言,风末岚伤的似乎不轻。 “我知道,你怕你的小妻子担心,对不对?”慕霄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两人毕竟是多年好友,某些事情上,还是挺心有灵犀的。 “如果让她知道,是你害了风末岚,会发生什么,不用我说吧?” 慕霄吞了吞口水,看了眼远处的御九,御九也正巧转过头来看他,他心虚地连忙移开视线:“你别告诉她不就行了?” “你让我骗她?”重冥脸色很不好,他对谁都能上说谎,唯独御九。 “不是骗,是善意的谎言。” 重冥还是拧眉,似乎很不赞同。 慕霄急了:“喂,你怎么可以重色轻友,再说了,这事也不全是我的错,她若真的要怪,就去怪奔雷山庄的那群混账!” 重冥刚要说什么,风末岚忽然走过来,一把将慕霄扯到自己身边:“一炷香时间到了!” “诶,那个……”他话还没说完呢! 慕霄祈求地看着重冥,但后者压根不理会他,径直朝御九走去。 “怎么样了?问出所以然来了吗?”御九问。 重冥点点头:“嗯,慕霄告诉我,你表姐被歹人打伤,醒来后就失忆了。” “失忆了?”怪不得她不认自己呢,还以为她在故意耍脾气,“那可怎么办?” “慕霄答应我,会尽量医治她。” “有几成希望?” “……一成也无。” “那……如果医治不好,会有生命危险么?” “没有,且以慕霄的医术,普通的小病小灾根本无需担心。” 御九看了眼不远处,正你侬我侬的俩人,轻叹一声:“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就别治了。” “什么?”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回答。 “我觉得现在挺好,我外公不是还拜托我,让我帮岚表姐促成一段姻缘吗?这不就成了嘛,虽然过程不太理想,但结果还是挺令人满意的,以我岚表姐那个性格,一旦恢复记忆,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男人有好感。”她眯了眯眼,拊掌道:“嗯嗯,这样真的挺不错的,一会儿我修书一封,送去南海,告诉我外公,他嘱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可是,你岚表姐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他提醒。 “那又怎样呢?不管她是土匪头头,还是南海风家的小姐,只要过得幸福,就是最好的。”她又朝风末岚和慕霄看了眼,前者正在给后者整理衣领,后者随即给前者捶背:“真的挺好的,不是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5章 不堪过往 知道了风末岚的下落,也知道她除了失忆以外,过的还是挺好的,御九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才总算放下。 就是她现在干的这行当,让御九有些担心。 看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句话,果然是再正确不过了。 风末岚在南海当惯了海盗,就算失忆,也不忘继承自己的老本行,这一路上的商旅,不知被她劫持了多少,听说她手下那些山贼,都是被官服逼到走投无路的人,这才一起来投靠的她。 虽然现在官府不怎管,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难免引起众怒,这次好在遇上自己,要是碰上个武功高强,实力雄厚,又心胸狭隘的家伙,就有她苦头吃了。 不过好在她身边有慕霄,再厉害的江湖门派,也要给苍龙阁一些面子,所以临走前,免不得要对慕霄来一番软硬皆施的警告和嘱咐,得到慕霄的保证后,她立马给风战天写了封信,告诉他风末岚的境况。 信上说,风末岚因为受了伤,不得不暂时留在留在纪邺,不过风战天交给自己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只要风战天能耐住性子,放下心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抱曾外孙女了。 当然,这都是瞎说的,因为她知道,风战天最在乎的,就是风末岚的婚事,一旦听说她有了喜欢的男子,巴不得她不回来,赶紧成亲生子,自然不会再多问。 “你这样骗你外公,真的好吗?”对面坐着重冥,正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御九给风战天写信,并没有回避他。 拿起信纸,吹干上面的墨迹,好在前世练过一段时间书法,虽然成果不咋样,但至少写出来的字还算端正,不会让人认不出来。 “谁说我骗我外公了?我明明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他往她手中的信笺上瞥了眼:“包括马上就能抱曾外孙女?” “对啊。”她认真点头。 重冥眯了眯眼,语气忽而变得有些暧昧:“是抱曾孙女,还是曾外孙女?” 御九一下没反应过来:“曾……曾孙女?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外公看得懂。” “阿九,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重冥似笑非笑:“曾孙女和曾外孙女,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如果是曾孙女,那就是你岚表姐的孩子,如果是曾外孙女,那就是……”他忽而住了嘴,眼神暧昧地在自己和御九身上来回打量。 御九先是怔了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惨呼一声,“哎呀,不行,我搞错了,我要重写!” “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他眼明手快,先一步从她手中夺过信笺。 “不行不行!”御九跳起来,劈手去夺:“会让我外公误会的。” 他呵呵笑着:“无妨,为了不让他误会,你把这件事变成现实,不就解决了?” 她捞了个空,一下子没站稳,扑倒在桌子上:“这是笔误!你快还给我。” 他顺势勾起她的下巴,深深望进她的眼瞳,“阿九,不行么?” “什么……什么不行?”她被他看得心跳加快。 “给你外公生个曾外孙女。” “无聊。”她撇撇嘴,打算站起身。 他却伸手,在她脖颈后面轻轻一按,又把她按回到了桌子上:“阿九,咱们该来讨论一下这件事了,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她踟蹰了一下,觉得总是逃避也没意思,就仰起脸来,看着他:“等这件事结束。” 虽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她愿意正视自己,已经让他很欣慰了,“太长,我等不住,怎么办?” “等不住也要等,再说了,你的身体……” “你怕我满足不了你?”带着调侃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他柔软的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尖,她痒得不行,偏了偏头:“能正经点不?” “我很正经,是你自己说的,男女之间的床笫之事是很神圣的,这会儿怎么又来说我不正经。” 好吧,她又成功被自己的话给坑了,“不跟你说这个,你先让我站起来。” 他幽幽一叹,放开了手:“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狠心?她这样都算狠心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善良的姑娘了。 “重冥,我答应你,等这件事结束,如果你还像现在这样爱我,我一定嫁给你。” 他定定看着她,在她坚决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真是拿你没辙,谁让我爱你呢?爱你爱的死去活来,茶饭不思,你不愿意,我也不能逼着你。” 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摸摸他的脸,以作安慰:“好啦好啦,别抱怨了,也许这事很快就能结束,只要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仰首望着她,忽地伸手,将她圈住,脸埋在她的腰间,闷闷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是全心全意待我的,不论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不论我健康还是病弱,我其实很害怕,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你不相信我吗?我答应你的事情,可有食言的?” 他的声音更闷,“不,我不是怕你食言,是怕我自己。” 她疑惑:“你自己?” “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所谓的真情,有毫不保留的信任,哪怕现在,我仍然不相信,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放下戒备,全心全意去信任他,依赖他,就连慕霄也不能。” 听到他这番话,御九心中有种说不上滋味。 即便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看看那些昆奴,也不能想象。 “阿九,如今我高高在上,人人敬仰,但终究,我还是一个下贱的昆奴而已。” “不,你一点也不下贱。”他话音刚落,她便接口:“身为昆奴又能如何?难道昆奴就不是人了?在这个世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 他似乎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紧她:“阿九,你真的了解昆奴吗?” “我……”想说了解,可扪心自问,她对昆奴的了解,只是一星半点。 “昆奴不是普通的奴隶,他们是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的一类人……奴隶主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他抱住她的力道陡然增大,力道强悍到几乎勒断她的腰,她痛得想要喊出声,却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于是硬生生忍住了。 “阿九,我杀过人。” “我知道。”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就杀过人。” 她勉力压住嗓音的颤抖,稳着声音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 “那些奴隶主……脏脏下贱,卑鄙无耻……我……”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了某个不堪的过往,他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御九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怎么过去……”他的声音,除了沉闷苦恼,还有深深的无力与绝望:“昆奴根本就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奴隶主们经常会拿那些样貌姣好的昆奴来发泄兽欲……不管男女……” 御九心口一窒,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重冥,算了,别再去想了……” “……当那只脏脏至极的手探到我身上时,我控制不住自己,像疯了一样朝他扑过去……我咬断了他的喉管,看着他惨死的模样,突然觉得无比畅快,突然觉得,我也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也能和这些奴隶主一样,肆意践踏人命……后来,我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越听越不是滋味,哪怕她自诩坚强,若是遇到重冥这样的命运,只怕也不一定能挺得过来。 又是悲伤,又是怜悯,又是心疼,她捧住他的脸,“不会了,以后这种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你还有我,就算你不再信任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起头来,迷茫和悲恸只有一瞬,片刻后,便恢复如常:“阿九,假如有一天,我彻底失去了人性,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我希望,你能够亲手杀了我。”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不想死在别人的手里,那会让我觉得恶心,答应我好不好?” “你瞎说什么。”她用力抽手。 “答应我。”他牢牢握住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想那么远做什么。”心里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我只是说如果。”他的口气复又轻松起来:“人嘛,固有一死,即便是天之骄子的皇帝,也做不到长生不老。总之你记住,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死了,除了你以外,我不希望死在其他人手里。”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这才松开她,重新懒洋洋地靠回去,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像被抽了脊骨一样,“那个冷婳是怎么回事?” 哼,就知道,憋了这么多天,总算忍不住问了,“我觉得他对我们有用,所以就把他留下来了。” “他是个男人。” “对啊。” “他是个男人。”某人又重复一遍。 “有问题么?” “他是个男人。”这一次,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御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6章 你们是同一个人 为了不和某人继续讨论没有营养的话题,御九只好离开房间,好躲避荼毒。 怪不得那家伙这些天来总是冷着脸,一副谁欠他八百吊钱似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冷婳。 他明知道自己留下冷婳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对付偃阁,却还是要生闷气,所以说,这男人一旦小心眼,比女人还可怕。 她要不要去警告一下冷婳,让他离重冥远一点,免得某人小孩子脾气上来,到处惹麻烦。 正踟蹰时,前面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叫。 是冷婳的房间。 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发出惊叫的人是冬月,此刻她正被冷婳用匕首挟持着,眼底写满了惊慌和紧张。 不,不对,挟持冬月的人不是冷婳,而是……是冷白! 怎么会是冷白? 这也太离谱了吧?冷婳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间房子,难道是冷白将他藏起来了? 可这么小的房间,怎么可能藏得下一个大活人?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冷白的身上,会穿着冷婳的衣衫? 就算冷白摇对付冷婳,也不至于把他扒光,再换上对方的衣服吧。 实在奇怪,太奇怪了。 虽然冬月此刻正被冷白挟持,生命遭受威胁,但御九现在脑袋里,压根没有考虑该怎么营救他,全是冷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冷婳又去哪里了,诸如此类的疑问。 “哼,又是你。”冷白看着她,冷哼一声。 她很郁闷,“喂,你把我的台词给抢了好不好。” 冷白握紧了匕首,在冬月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放我走,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你别激动。”虽然冬月跟自己没有什么交情,她也不在乎对方的死活,但见血总是不好的,她竭力安抚道:“不是我不放你走,这外面都是人,只要你一出去,就得被人重新捉出来。” “大不了,找个人陪葬!”冷白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起来。 “诶诶诶。”这家伙,哪来那么大脾气,御九担心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只好轻声宽慰道:“你别急,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冬月放开。” “放了她,你当我是傻子?”冷白看了眼身边的女子,皱紧了眉头:“让我放了她也可以,你来做我的人质。” 御九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冷白态度冷硬,御九也有些生气了,“不谈就不谈,你杀了冬月,你也要死,一命换一命,公平的很。” 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冬月在心底无奈哀呼。 冷白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态的重要性,态度比之前略微和缓了一些:“你能帮我逃走?’ ”是,只要你把人放了。“ ”我如何信你?“ ”你就当赌一把好了。“ ”赌一把?你说的轻松,万一你出尔反尔了呢?“ ”我就算出尔反尔,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无非是再一次失去自由,可如果你一意孤行,要拿冬月的性命当筹码,那你只有死路一条。“御九笑眯眯让开道:”选择哪一边,你自己看着办吧。“ 冷白看着她,似乎正在内心中进行着天人交战,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不……能放……他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御九怔了一下,一脸纳罕地看着冷白。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句不能放他走,正是出自冷白之口。 可是,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能放谁走?冬月?还是他自己?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冷白突然大吼一声,愤怒至极。 御九更懵了,闭嘴?让谁闭嘴?你刚才好像没说话吧。 ”御九,不能放冷白走,他一旦离开,会杀了我的。“冷白看着她,焦灼道。 御九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说话的人是冷白,可这口吻,为什么像是冷婳? ”你再啰嗦,我现在就杀了你!“冷白突然撤了架在冬月脖子上的匕首,改为对准自己。 御九连忙对冬月使眼色,冬月会意,猛地冲了出去,扑向门外。 御九无语地看着冬月狼狈奔逃的身影,姑娘喂,有点良心好不好,把你的救命恩人这么丢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杀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死了,你也一样会死!“一声怒喝,依然出自冷白之口。 御九转过身,惊恐地看着他。 妈呀,这人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可她向来不信迷信,心里虽然害怕,但没有立刻逃走。 ”冷婳,为什么你就不能消失呢?为什么要缠着我一辈子。“冷白缓缓放下手里的匕首,闭上眼痛苦道。 过了片刻,他猛地睁眼:”最该消失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害死了父亲。“ ”冷白,父亲是你亲手杀死的,怎么能说是我害死的?“ ”如果不是你引来了仇家,我又怎会为了自保而选择弑父?“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管什么原因,弑父就是弑父,你这个孽子,应该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御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仇家,什么弑父,还有,自己跟自己说话,难不成是患了精神分裂症? ”够了,这些我都不想听!“冷白一声怒喝,半跪在地,抱着脑袋,双目血红,死死瞪着御九:”其他事情,我不与你追究,但你竟然帮着这个女人,一起来对付我,握……绝不能容忍……“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铃,银铃周围雕刻着一圈古怪的符文,御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却能看得出来,此物来历不凡。 冷白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食指,准备将血液滴在银铃上面。 ”冷婳,安息吧……“他脸上绽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突然,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口中发出悲绝的哀求:”求求你,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不能让他成功!“ 御九在迷茫,惊讶,震骇,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这几种情绪轮流感受一遍后,突然间茅塞顿开,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上前一步,在冷白指尖的鲜血,滴在银铃上的前一刻,一脚将铃铛踢开,同时连点冷白身上几处大穴。 他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快点快点,就在这边!“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御九探头一看,原来冬月是去找救兵了,好吧,这姑娘还不算太绝情,至少没有丢下她不管。 几人一起冲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冷白,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 冬月愕然地看着御九:”你把他杀了?‘ “没有,只是打晕了而已。” “我去禀报夫人。” “等等。”御九叫住准备离开的冬月:“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夫人了,我会搞定的。” “可是……” “你难道又想被夫人责骂?”御九板起脸来,故意说得很严重,“夫人这些天心情不好,你也不想再惹夫人不高兴吧?” “那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放心吧。”御九拍着胸脯保证:“你看我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就别忧心了。” 虽然和御九相处时间不长,但冬月对她的能力,还是挺信任的;“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送走了冬月一行人后,御九将门扉严严实实阖上,然后将冷白丢到榻上。 看样子,冷白和冷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或许可以这么说,是两个不同的灵魂,共用同一具身体。 虽然猜到了原因,但她却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定就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就让她证实一下,看看真相究竟如何。 “冷婳。”她轻唤一声。 对方没反应,停了停,再唤:“冷婳?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还是没反应,难道是穴道没有解开,虽然无法醒过来? 将他身上的穴道悉数解开,然而还是没有反应。 忽然想起什么,捡起滚到角落里的银铃,在男子耳边晃了晃:“冷婳,别睡了,赶紧醒来。” 果然,在清脆的铃声中,男子缓缓掀开眼帘:“刚才……发生了什么?” 御九仔仔细细盯着他瞧:“冷婳?你是冷婳吗?” 冷婳莫名地看着她:“我不是冷婳会是谁?” “那刚才的事情,你可能想起来?” “刚才……”他拧着眉,冥思苦想,蓦地,睁大眼睛,骇然望着御九:“刚才、刚才冷白他……” “看来是想起来了。”她收起银铃,在榻边坐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冷白是同一个人。” “我和他才不是同一个人!”冷婳恨恨道。 “你们两个共用一个身体。” “那又怎样?” “说白了,你和冷白,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罢了,事实上,你们还是一个人。” “我都说了,我和他不一样,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冷婳握紧了拳头,情绪激动。 哟,这还来脾气了。 “行,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冷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才能阻止你再次变成冷白?” 冷婳望着帐顶,好半天不出声,御九也不逼问,过了许久,才徐徐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7章 除掉彼此 “这么说,这一切都缘于你小时候太孤单了?所以,就给自己设计出了一个假想敌?”听完冷婳的叙述,御九越发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假想敌。”冷婳对她的表述表示不满:“他原本就是我的哥哥。” “我不明白。” “偶然间我听偃阁的一个老仆人说,当年我母亲分娩时,实际上是生下了一对双生儿,但我哥哥生下来就死了,那个老仆人说,新生儿因为灵魂纯净,精神力强大,最容易寻找宿主,尤其是灵魂同样纯净的宿主,冷白他自己没了身体,就来占据我的,好在我意识够强,才没有被他夺走灵魂,鸠占鹊巢,不过,还是让他得逞了一半。”说着,恨恨捶了一下床板。 瞧他说的一本正经,御九差点都要相信了。 “没有办法将你们两个人分割开吗?”她问。 冷婳摇头:“不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把其中一个灵魂赶走,让其灰飞烟灭。” 御九下意识朝桌边的银铃看了眼:“如何赶走?” 冷婳也将视线投向银铃:“用招魂铃。” 怪不得在冷白使用银铃的时候,冷婳会祈求自己阻止他,如果冷白成功,他就要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吧。 “既然冷白可以用招魂铃驱走你的灵魂,你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让他彻底消失?” “可以是可以,但风险很大。” “有多大?” “成功和失败,各占五成。” 五成?成功率实在太低了,一不小心,就会酿成惨剧。“既然如此,冷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就不怕自己也跟着灰飞烟灭?” 又是一阵沉默,冷婳飞快瞥了御九一眼,然后道:“因为他的灵魂比我强大。” “这是为何?” “因为他心无旁骛。” 御九不解道:“何为心无旁骛?” 冷婳突然翻过身来,蹙眉看着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她大呼冤枉:“你看我像是那种装傻充愣的人吗?” 冷婳轻嗤:“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会装傻充愣。” “好吧好吧,我投降。”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她看来,分明是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想找个喜欢我,我也喜欢她的人在一起,这样我就不会再感到孤单寂寞了。”说这话的时候,冷婳一直盯着御九,连眼珠都没转动过:“不过,冷白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做这个世上最强的偃师。”说这里,他突然冷笑起来,轻蔑道:“只可惜,他的能力太差,一辈子也没什么建树,在偃术方面,更是差了我十万八千里。” 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好像还挺得意,“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阻止他出现?” 冷婳沉吟道:“暂时没有。” 御九发愁道,“那可如何是好?”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要是带上冷婳,万一他突然变成冷白,那就糟糕了。 “公主不如帮我一把?”冷婳从榻上坐起来,看着她。 “帮你?怎么帮?” “帮我除掉冷白。” “你不是说,此事风险很大么?”一个不小心,连他自己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冷婳疲惫地靠在床头,“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下去,我和他谁都活不了。” “什么意思?” “我们彼此,已经开始出现反噬的状况。”他朝御九看了眼,然后半闭上眼睛:“若非如此,我和他的秘密,也不会叫你知道。” “这么说,你是有意瞒着我了?”虽然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但还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也不算瞒,你压根就没问过我。” 嗬,还倒打一耙,反成她的错了。 “你说的反噬,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和他的灵魂,互相吞噬,互相占据,互相融合。” “我怎么听着,这不像是个坏事呢?”也许,两个人,最终会合二为一。 “不是坏事?怎么会不是坏事呢?”冷婳苦笑:“终有一天,我和他的灵魂,会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新的灵魂,到那时候,这具身体里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冷白,而是一个和我们谁都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哦,这样啊。”御九随意应了一声。 冷白冷婳的灵魂合二为一,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冷婳也好,冷白也好,只要不跟自己作对就行。 不过对于冷婳和冷白来说,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只要除掉冷白,灵魂反噬的状况,就能被终止。”冷婳不知何时下了榻,站在御九的面前:“你一定要帮我,如果不除掉冷白,他还会做更多伤天害理的恶事,也会对你造成不利,伤害你在乎的人。” 不得不说,冷婳很会看人下菜碟,知道自己在乎什么,重视什么,投其所好,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她有些心动了。 “冷婳,做人还是诚恳一点比较好。”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推他一下,这家伙离她太近了,让她有些不舒服:“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救你罢了,冷白是否会对我造成不利,是否会伤害我在乎的人,这根本不是你该想的。” 冷婳重新坐回到榻上:“那就当我祈求你,帮我除了冷白。这样可好?” 御九扭头,定定看了他一阵:“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 “很简单,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帮你对我有好处,我就帮,如果对我没有好处,甚至还有弊端,那我只好说句对不起了。” “当然对你有好处。”他又朝她靠近一些:“无论何时,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管多过分。” 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御九伸手,啪的一声,把他的脸打到一边:“滚!老娘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男人。” 冷婳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脸色乍青乍红:“你这女人,我这张脸长得很丑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御九面无表情道,“这跟你长得丑不丑没关系,我喜欢的男人,就算是个丑八怪,我也不会嫌弃。再者,你和冷白共用一个身体,看到你,我难免会想到冷白,心里不舒服。” “说的也是。”冷婳这才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等除了冷白之后再说吧。” 御九站起身,上下打量冷婳一番,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喂,你这是做什么?”冷婳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为了防止冷白突然跑出来捣乱,只能委屈你了。”她转身:“一会儿我会让人来给你带上镣铐,虽然这样做对你有些不公平,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暂且忍耐一段时日,等到了大漓,我就给你松绑。”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御九,你回来!你太没有人性了!”冷婳的怒吼声,被她彻底抛在身后,很快,就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 冷婳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告诉了重冥,在她看来,一些无伤大雅的私事,可以不告诉他,甚至可以瞒着他,但冷婳的事情,她觉得比较严重,所以,就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 以为他肯定会生气,或是闹别扭,让她把冷婳赶走,谁知竟然没有,而且还支持她留下冷婳,至于为他除掉冷白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御九知道他的意思,在事情的真相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不能轻易下结论,两人相处时间虽不算长,但已经可以清楚明白地猜到彼此的心意。 冷婳还算老实,虽然百般抗议,但还是任由她们给他戴上了镣铐,就算冷白突然冒出来,也不怕他伤人逃走。 “御姑娘,那个叫冷婳的,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不肯吃饭,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我们放了他。”平静安稳了多日,这天,一直负责照看冷婳的护卫突然跑来给御九告状,脸上表情很是愤愤。 御九一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冷婳嫌自己这几天将他看管的过于严格,刚打发那护卫离开后,猛地想到什么,将那护卫叫了回来:“他今天的态度很不好吗?” “岂止不好,简直是恶劣,把我们送去的饭菜全都打翻在地!” 御九道:“行,我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处理。” 到了专门关押冷婳的房间,手刚挨上门板,就听里面传出愤怒的叫骂声,“你们这群混账,竟敢这般对我!还不快放了我!” 御九扯了扯唇角,推开房门:“哟,精神不错嘛。” “是你?” “怎么?很惊讶?”她搬了把椅子在男子面前坐下:“冷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你哪都去不了。” 果然让她猜对了,冷白果然耐不住寂寞,想出来刷刷存在感了。 “你什么意思?”他脸色突地大变:“招魂铃呢?你快把招魂铃还给我。” “你说的是这个?”御九从怀中取出银铃:“听冷婳说,可以用这个,将你们其中一人的灵魂彻底驱散。” 冷白不说话,在御九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突然寒声道:“冷婳他是个疯子,是我幼时幻想出的魔鬼,我不喜欢偃术,但我这些年来勤学偃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杀死这个魔鬼。”他死死盯着御九手中的银铃,嗓子像被人用力捏住一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一定要把招魂铃还给我,否则,大事不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8章 是蓝色还是绿色 冷白和冷婳究竟谁在说谎?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也许,两个人谁都没说实话,又也许,两个人说的都是实话。 御九前世是特工,不是法官,不懂得判案,不过从两人的态度上,倒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两人想吃掉彼此的心,都非常的坚定,而且也如他们所说那样,如果不尽快除掉一个,两个灵魂,或者说,是两个人格,就会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新的人格。 从与冷婳接触的这段时日里看,他的确比冷白这个人格,更加难以捉摸,且行事不按常理,诡谲狡诈。 可有一点她能肯定,冷婳再变态,他也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准确点说,是两人站在同一个立场,他没理由也没必要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但冷白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是不是正人君子,性格正不正常,阴不阴险,仅仅他和自己不在一条船上这一点,她就不能帮他。 当然,不帮冷白,也不代表她一定会帮冷婳,她不习惯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就贸然行动,更重要的是,她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凡是会威胁到自己,威胁到自己在乎之人的事,她都不会去做,不管这件事情,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一切还是如往常一样,不管出现的人格是冷白还是冷婳,该上的枷锁还是要上,该看管的还是要看管。 期间冷白的人格又出现了几次,每次都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不过时间长了,他也就不闹腾了,大概是明白,不管他如何闹腾,都无济于事,所以想省省力气。 就在这种鸡飞狗跳中,一行人等,到达了纪邺的边境,再往前,就该乘船,经过南海前往大漓了。 连着赶了许多天的路,无名决定在此休息一日,等第二天一早,找个船家,改水路继续前行。 傍晚闲来无事,御九蒙上面纱,带着海笙一起出去逛街。 虽说在这个偏远的海边小镇,应该不会遇到熟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脸遮住比较好,免得惹来麻烦。 正逛着,一抬眼,她骇了一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好在自己蒙了面纱,要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迎面而来几个公子哥,为首之人她有印象,正是皇帝寿宴那天,给自己伴奏的徐小公子。 御九扯了海笙一把,往道路旁边让了让。 徐小公子无意识地朝她瞥了眼,但因为她戴着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加上天色昏暗,所以并未认出她来,只是觉得这姑娘眼睛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似的,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也能孕育出这么好看的姑娘。 “徐兄,你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跟在徐小公子身边的某个公子哥,一边叹气一边发问。 徐小公子立刻回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一边说着话,眼神却还黏在御九身上。 见他盯着御九看,其他几个公子哥,也下意识跟着他一起朝御九看去:“可听说长公主脾气不好,赵家的小公子和刘家二公子,甚至连李家公子,都被长公主查办了,李大学士跪在殿外整整一天,都没能让长公主手下留情,李公子生生受了三十大板,听说已经成了废人一个。” “是啊是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要难逃一劫了!”众人开始唉声叹气,愁苦不已。 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徐小公子又愁又忧,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来。 实在烦闷的不行,连欣赏的美人的心思也没了,“我爹也就是个四品少监,长公主连李大学士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会给我爹面子呢?如果……” “如果什么?”众人急切追问。 徐小公子忽然停下脚步,两手一揣,仰首望天:“如果九公主还在纪邺就好了,或许,她能有办法帮我们。” “九公主?你说的,可是那个草包?” 徐小公子瞥了眼说话之人,眼中不掩轻蔑:“你懂什么?九公主那是大智若愚,皇上寿宴那天我就看明白了,不是所有人在耍她,是她在耍所有人。再说了,她现在有赤凉摄政王做靠山,长公主的势力触角,到达不了那里,只要能说动她,出面保护我们,长公主就不能拿我们如何。” “对对对,只要找到这位九公主,求她庇护,我们就可高枕无忧了。”有人附和道。 “难道我们要去投奔赤凉?”有人不赞同:“这岂不等同于叛国?” 徐小公子嗤道:“叛国?判个哪门子国?皇上都已经不是皇上了,我们现在,已经算是叛国了。” 众人忽然沉默,一个个都是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 御九原本打算走开,远远离开几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很奇怪,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李大学士?李公子? 说的可是李滢的哥哥李成? 那位可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仗着李大学士的名头,无恶不作,告状的不在少数,甚至朝中一些官员,都曾联名弹劾过李成,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长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对李成下狠手? 这怎么可能! 还有,什么叫做皇上已经不是皇上,不是皇上,那是什么,难不成是傀儡? 想到傀儡,她脸色骤然一变,她可没有忘记,长公主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野心。 京都的局势,早就已经变了,只不过自己人在赤凉,又一直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所困扰,所以没有及时得到消息。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应该很快就能收到秋裳的传信才对,可这么长之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想着,身后蓦地传来徐小公子的大喝声:“前面的姑娘,且留步!” 留步?留你大爷的步! 御九假装没听见,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姑娘!姑娘!那个穿绿衣裳的姑娘,在下有事问你!” 绿衣裳?御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衫,是水蓝色的,要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徐小公子叫的人根不是自己,要么就是徐小公子眼睛有问题,是个色盲,蓝绿不分。 管他什么原因,反正她什么都没听见。 “徐兄。”徐小公子身边的少年忍不住了,轻轻拽了拽他,小声提醒:“那姑娘穿得是蓝衣裳,不是绿衣裳。” “啊?蓝衣裳?”徐小公子揉揉眼睛,“不是绿色吗?” 友人一脸黑线:“明明就是蓝色。” “明明就是绿色。” “是蓝色。” “是绿色?” …… 幸好御九没有听到几人的争执,否则一定会骂一句:智障玩意! “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见御九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海笙不禁纳闷道。 御九歉意一笑:“有点急事,咱们今天不逛了,先回客栈,等到了大漓,姐姐再陪你逛街。” 海笙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不要紧的。” 此时徐小公子一行人等早已经离开,但几人适才说的话,却让御九有些耿耿于怀。 如果真的是长公主掌控了政权,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她的内应是谁,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又是谁? 她可不信,长公主只凭一人之力,就能做到这个地步,皇帝虽然不怎么招人爱戴,但也毕竟是皇帝,有皇家禁卫军的支持,以及朝廷重臣的拥护,长公主已是阶下之囚,想要翻身,难于登天,除非朝中有实力雄厚,且掌控这中央集权的人在帮她。 会是谁?难道是晋南伯? 如果放在以前,她也许还会相信,但自打得知了长公主嫁给晋南伯的真相后,打死她都不会相信,长公主会接受晋南伯的襄助。 再说了,就算她愿意接受,以晋南伯的势力,也无法助她夺取皇权,这个人,一定很熟悉朝廷内部的结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深得皇帝的信任。 越想越觉得古怪,越想越觉得不妙,她总有种感觉,长公主的诸多目标里,最令她痛恨的,就是自己。 回到客栈,正要找重冥商议一下这件事,却见冬月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扯住她:“不好了御姑娘,朝廷的人找到这里来了!” “朝廷的人?哪个朝廷?”心中不安感越发重了。 “是、是纪邺,带兵前来对付我们的那个人,自称是纪邺的四皇子。” “四皇子?”如果说之前只是惊讶,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了,“他怎么会来?” “那个四皇子说,要让我们把你交出来,如果不肯合作,就、就要发兵剿灭我们,让整个巫娥族,一起为你陪葬。” 妈的,为什么皇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变态! “他还说什么了?” “还……还说你勾结赤凉,意欲叛国,他奉命前来捉拿你。” 御九冷笑,“奉命?奉谁的命,该不会是长公主吧?” “你说对了。”冷不丁的,冲进来一人一马,身着甲胄的男子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御九:“父皇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大长姑姑暂时代替父皇监国,得知你有对纪邺不利的举动,故而派我前来捉拿你。” 呵,果然,一切都和自己想的分毫不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69章 劳师动众对付她 她只是没有想到,长公主对自己的恨意,竟会这么深,深到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她。 看了眼冬月,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袖中的弩箭:“如果我不答应呢?四皇兄是否要遵循大长姑姑的命令,将我就地处决?” 四皇子道:“长公主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但紧跟着,他话锋一转:“我不会杀你,不过和你在一起的这些人,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虽然他说的很严重,但御九并不认为,无名的实力,会差到被四皇子牵制,“四皇兄也未免过于自信了。” 四皇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若不信,可派人出去看看。” 见他说的这般笃定,御九也不敢怠慢,对冬月道:“你出去瞧瞧。” “好。”冬月闻言便走了出去,但很快就又走了回来,惊慌道:“外面有不少人,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不下一万,还有……”她凑近御九,低声道:“偃阁的人也来了,带来了不下十头机关兽。” 御九眉梢一颤,努力保持冷静,也低声问:“其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夫人是大概是带人出去了。” “重冥呢?” “这位主子,我哪敢管啊。”冬月小声抱怨了一句。 还要再问,四皇子已先一步开口:“你不用问了,我既然能来找你,便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冷嗤一声,“你以为我带来的人,仅仅只有你们看到的这些?” 御九心头一跳,但还是勉力保持冷静:“四皇兄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就只为了捉拿我一个人?” “不错。” 御九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此刻的气氛使然,恐怕她会一直笑下去:“四皇兄,你当我是三岁孩童,相信你的这种鬼话?” “怎么?你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阵仗?” 她点点头,大方承认:“是,我的确配不上,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女流之辈,能得大长姑姑和四皇兄如如此看重,我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了。” “这件事是长公主的决定,我也无权反驳。”他的眼睛因为背光的原因,所以看不清楚其中的神色,只觉得他话中有话:“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记住,举手无悔,所有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若是选择错了,只怕你要后悔终身。” 一开始御九以为四皇子只是故弄玄虚,但现在却有些动摇了。 外面那一万大军可不是儿戏,虽然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会命四皇子带领一万大军,来对付自己,但事实便是如此,和千军万马硬抗,并非明智之举,可即便自己投降妥协,又怎能保证对方一定信守诺言? 正发愁时,四皇子又道:“对了,有个人,我帮你把她从京城接来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暗处走出,身上穿的衣裳,正是那日他们分别之时,所穿的那一件。 “秋裳?” 四皇子看了眼秋裳,又看了眼御九,冷声道:“你在京城的那些小动作,已经全部暴露了,这也是长公主急着除掉你的原因。” 哦,原来如此,倒是多谢四皇子为她解惑,但她开始有些不太明白,长公主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会这般在意自己? 她在怕什么?怕自己再一次坏了她的计划,怕自己夺走她的富贵荣华,无上权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哪有这么大的野心,这么宏伟的雄心壮志,长公主这岂止是高看她,简直是把她当神来看待了。 “四皇兄认为,大长姑姑见了我之后,会怎么对待我?” 四皇子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片刻后道:“凌迟,剥皮,腰斩,车裂,谁知道呢,一切全看长公主心情。” 听着四皇子细数所有的酷刑,御九就像是听对方闲聊家常一般:“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大长姑姑一定每一种,都想在我身上试一试。” “长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御九听了,玩味地撇撇嘴:“这倒奇了,四皇兄和大长姑姑相处时日不长,怎么好像很了解她似的。” 四皇子端坐在马背上,一语不发。 好吧,早就知道他的性子,拖时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御九长长一叹,道:“好吧,既然大长姑姑这么想念我,那我就答应四皇兄,跟你一同出去,见大长姑姑一面。” 冬月一听,急了:“御姑娘,这样不好吧,你可是我们的……” 御九狠狠瞪了眼她,以眼神示意她慎言。 冬月硬生生把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可脸上的急切的表情,并没有半分收敛。 御九拼命给她打眼色,她却怎么都看不懂,御九眼睛都要眨抽筋了,见她一直不上道,气得胸闷。 开什么玩笑,她岂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束手就擒的人? 答应四皇子,跟他一起回京,不过是权宜之计,虽说硬拼也不一定会输,但肯定会伤亡惨重,实在不划算。 所以,她决定实施伤亡最小,造成影响最小的办法,尽可能地避免损失。 在跟四皇子拖时间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各种pnA、B、C,总之,她有信心,在到达纪邺京城之前就金蝉脱壳,气死长公主。 “来人。”四皇子下令道:“送九公主上车。” 御九看了眼秋裳:“让她跟我一起上车。” 四皇子这次很好说话,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点头应允了。 上了车,御九这才道:“秋裳,到底怎么回事?四皇兄怎么会知道你的存在?” 秋裳懊恼道:“对不起,公主,都是我太粗心了,没有发现已经有人盯上春香楼,被四皇子抓了个现行。” “有人盯上春香楼?”御九纳闷:“你行事一向谨慎,再者,几乎没有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按理说,你的身份,四皇兄不该察觉到才对。” 秋裳迟疑了以下,道:“或许,是因为郭世子的缘故。” 郭铮? 她顿时明白了秋裳的意思,她之前一直在为郭铮做事,而郭铮又是长公主的儿子,也许从很早以前,长公主就知道了秋裳的存在,甚至,连她的身份也一清二楚。 该死!是自己大意了,怎么就把这茬给忘记了?以为长公主被囚禁,从此之后无足为惧,也就没有想到去避讳她。 前世十多年的特工生涯白干了,这要是要老侯知道,指不定怎么数落她呢。 “公主,您真的打算跟四皇子一起回京?”秋裳问。 “当然不了。”御九仔细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发现无人靠近,这才对秋裳道:“我打算找个时机偷偷溜走。” “偷偷溜走?”秋裳讶然。 “嘘——”御九连忙去捂秋裳的嘴巴:“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 秋裳点点头,压低声音:“可这么多人看管着,你怎么溜?” “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御九冲她眨眨眼。 秋裳犹豫了一下,试探道:“那公主逃走后,打算去哪?” “原本是要去大漓的,不过我决定改主意了。” “哦?您改什么主意了?” “我决定去南海。” “南海?你要去投奔海王风战天吗?” 御九觉得今天秋裳的话格外多了些,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秋裳,大长姑姑这么恨我,按理说,她不该留下你的性命才对。” 秋裳半垂下眼睫,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深深的愧疚:“因为长公主知道,我的手上,掌握着很多关于公主的秘密。” “是吗?”她并非不信任秋裳,只是认为凡是都要小心一些为好,“大长姑姑,没有交代你什么吗?” 她问的隐晦,但以秋裳的聪颖,还是能猜得出来:“当然有,她让我寻机向公主套话,问出哪些人在帮你,还有赤凉摄政王的秘密。” 御九点点头,这的确是长公主会做的事情,想了想,她突地一把抓住秋裳的手腕。 秋裳有些讶然:“您这是?” 御九没有说话,片刻后,放下手,笑道:“果然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 “大长姑姑给你下了毒。”用毒药来威胁秋裳,这是大部分人会用到的办法,还以为长公主有多与众不同,看来也是俗人一个。 秋裳抚着手腕,点头,“是,我不知道什么毒,总之,每个月都必须拿到长公主给我的解药,否则会生不如死。”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解毒。”御九笑眯眯道。 “公主会解毒?”秋裳似乎很惊讶。 御九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秋裳尴尬一笑:“我忘记了。” “没事。”她拍拍秋裳,绽开笑容:“我会帮你解毒的。” 秋裳正要道谢,车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接着传出四皇子的声音:“你们两个,赶紧下来。” 御九一脸茫然,倒是秋裳,拉着她,跳下了车。 车外只有四皇子一个人,之前那浩浩荡荡的军队,竟然看不到了。 四皇子看了眼两人,废话也不多说,直接道:“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赶紧走,千万不要走大路,只要不暴露身份,长公主的人应该找不到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70章 宫沉翊的欺骗 这是什么情况? 御九一脸不解,这时秋裳拽了她一把:“公主,四皇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什么?”她彻底凌乱了,什么叫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秋裳正要开口解释,四皇子抢先道:“我这次前来,的确是长公主来命我来捉拿你,但主要目的,并不是你。” “那是什么?”不等四皇子回答,她立刻接口道:“是无名,是巫娥族人,对么?” 四皇子点点头:“是” “那你又为什么决定放我走?” 四皇子苦笑一声:“因为你毕竟是我妹妹。” “还有呢?”打亲情牌,以为她会相信。 四皇子苦笑加重:“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希望你能帮我扭转现在的局面。” “四皇兄太看得起我了。”一来她没这个能力,二来她也懒得去关心纪邺的朝政。 “九皇妹。”四皇子突然加重口气,显得无比郑重:“算我求你,我们御家的皇位,不能落于外人手中。” 御九笑了,“外人?大长姑姑是我们的亲姑姑,而且她也姓御,怎么会是外人?” “那不一样,她已经嫁给晋南伯,是云州的人。” “那我也已经嫁给赤凉摄政王,算是赤凉的人,和大长姑姑比起来,我似乎更不可信。” “所以我来劝你,不要嫁给赤凉摄政王。” 她没有拒绝,也没答应,质问道:“理由?” “因为纪邺和赤凉注定不能共存。” “那又如何?” 四皇子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先是看了眼秋裳,才开口道,“这位秋裳姑娘告诉我,她是巫娥的族人。” 御九点点头,这种事情,已经没有瞒着的必要了:“没错,她是巫娥的族人,但我又不是。” “不过她相信,你一定能振兴巫娥。”说这话的时候,四皇子漆黑的眼底,都闪烁着耀目的光彩。 御九有些意外:“皇兄究竟想说什么?”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并不太喜欢你。” 御九点头,这是个实话,虽然不太中听,“那你还帮我?”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今,长公主把持朝政,没收我手下的兵权,朝中诸多的保皇派也做了墙头草,倒向了长公主这一边,如今,父皇已成了傀儡,整个纪邺的天下,现在是长公主说了算。如果一定要让我选,我宁可支持你。” 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御九没必要再装傻充愣,她只是有些惊讶,长公主这么一个被囚禁在冷宫深处,与外界没有任何牵扯的柔弱妇人,究竟是怎么掌控大权,控制皇帝的?要说她没有内应,一切只靠自己,恐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那么四皇兄呢?”她看着四皇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就没想过一统天下?” “自然想过。”看来四皇子还算是个诚实的人,没有反驳。 御九紧跟着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我?选择自己不就好了。” 四皇子斩钉截铁:“因为我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个实力。” “四皇兄现在带兵杀回京都,夺回皇位不就好了?” 四皇子脸上又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你以为,我真能指挥得了这一万大军?” “总不会兵权,也被大长姑姑掌控了吧?”她咂舌。 “不然呢?”一句反问,算是回答了御九。 好吧,看来纪邺的形势,真的是千钧一发,危险之极,不过,这跟自己有一毛钱关系?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四皇子催促:“再晚的话,就要被人发现端倪了。” 虽然并不在乎四皇子的安危,但她还是问了句:“我们走了?你如何向大长姑姑交代?” 四皇子拔出随身佩剑,淡然道:“很简单。”说着,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割出一道血口,又往自己的大腿刺了一剑。 这份胆识,这份勇气,御九也不禁佩服,换了她,就算能下得去手,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 四皇子捂着伤口:“还不快走?记住,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御九心知不能再拖了,于是对秋裳道:“走吧。” 走了几步,听四皇子在身后道,“你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朝东边走,就能和你们的人会合了。” 御九头也不回,道了句多谢,便朝着东面大步而去了。 直到御九走远后,四皇子这才捂着伤口,走到一旁的大石头边坐下,从怀中取出金疮药。 “主子,您没事吧?”一道人影疾掠而来。 四皇子摆摆手,一向冷淡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事,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那……长公主交代的事情?” “就说办砸了。”说罢,他站起身,径直走下了山坡。 按照四皇子所说,御九和秋裳沿着小路一直朝东边走,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果然遇见了无名等人。 可看了一圈,都没看到重冥,她不禁有种不妙的预感:“重冥人在哪?” 无名道:“他去对付敌人了,让我们先走,他随后就来。” 御九觉得不对劲:“对付敌人?什么样的敌人?你的武功,并不比他差吧?” 无名一边指挥手下,一边道:“那个人不一般,我对付不了,只能让他去应付。” 这是什么母亲,自己对付不了,就让儿子去对付? “他在哪?我去看看。” “不行!”无名一把将她拉住,严厉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必须保证你的安危。” “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所有人一起来保护!” “由不得你。”无名手劲很大,御九根本挣脱不开。 “错了,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她冷着脸,漆黑的瞳仁,渐渐由黑变为紫色,周身也被一股浓重的紫色雾气所笼罩,而这雾气,竟像是有了实体一般,紧紧缠绕住无名的手腕,缓慢却坚定的,将她的五指一根根掰开。 “都给我拦住她!”无名厉喝一声。 御九却像是没有听见,依旧脚步不停地朝前走着。 听到无名的命令,春月和华月首先朝她掠去,想要将她拦住,却在还未接近她的时候,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开。 眼看无人能阻止她,无名只好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他被夺魂阵困住,谁也救不了他。” 御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夺魂阵?什么夺魂阵?” 众人都不说话,只有无名,用那双惯常没有情感的冰色瞳仁看着她,静声道:“夺魂阵是一种诅咒之阵,可以夺走人的七情六欲,五感六觉,把一个人变成没有情感的木偶,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危害,更不会累及生命。” 御九怔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和你一样?” “是,就和我一样。” 她倒抽一口冷气,“他人呢?” “我都说了,你救不了他。” “我再问一边,他人在哪里,如果见不到他,我们之间的约定,便就此作废。” 无名拧眉,作为一个失去了七情六欲的人,她的脸上,很少会出现特殊的感情,通常都是冷冰冰的,无喜无怒,无忧无愁,想一张生硬的人皮面具。 但只要提及复兴巫娥的事情,她的脸上,以及眼底,才会出现一些细微的,甚至是强烈的感情。 好比此刻,“这件事,是你亲口答应我的。” “我是亲口答应了你。” “那你就该履行诺言。” “谁说我一定要履行诺言?我反悔了不行么?” 无名眉头拧得更紧,眼底甚至有急躁的情绪出现:“你用你心爱之人的性命发誓,会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你难道就不怕他遭到报应吗?” “你说对了,我是用重冥的安危发过誓,我怕我毁约后,他会遭到上天的惩罚。可现在他已经遭到危险了,如果这个时候,我还顾着和你的约定,那我又何必在乎,我违约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等等,你站——”无名阻止的话语戛然而止,寂静的空气中,发出类似刀剑入体的噗嗤声,所有人都是一怔,就连御九,转身离去的脚步,也随着这轻微一声而猛地定住。 “夫人!”一声惨呼,出自于华月。 御九随之回头,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惨淡的月色下,春月手持一柄锋利长刀,从无名的后心刺入,前胸穿出,刀尖上染满了鲜血,正滴滴答答,自刀尖落下,月色下,鲜血的颜色浓郁且刺目。 无名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就连偷袭无名的春月,也是一脸的震骇与惊慌。 华月大喝一声,朝着两人冲去:“春月,你这个叛徒!你竟敢伤害夫人,我要杀了你!” “慢着!”御九大喊一声,也朝着几人冲去。 却晚了一步,华月手中的刀,已经砍上了春月的身体。 春月痛得五官扭曲,却还是挣扎着说了句:“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我……” 华月还欲再砍,御九连忙出手,一道紫光劲射而出,挡住了华月长刀的落势。 华月怒瞪她:“为什么阻止我!” 御九怜悯地看着春月,眼中划过一道冷芒:“这不是她的本意,她被控制了。” “控制?”华月大惊。 御九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向灌木丛后的某个方向,朗声道:“国师大人,看来终究我还是被你给骗了。” 国师宫沉翊,他不但会迷幻术,也会摄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71章 就连你,我也不在乎 片刻后,从灌木丛后,走出一道人影,长长的袍摆,滑过满是尘土的地面,但他却像是无从查觉一般,径直走向御九。 “九公主,好久不见。” 御九冷眼看着他,不知何时,他又换回了那一声金灿灿的袍服,在月色的衬托下,越发明亮,越发神圣。 “是好久不见。”她轻轻冷哼着,能在这个地方遇见他,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一见面,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啊不,是惊吓。” 宫沉翊仿佛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调侃,面色岿然不动,静立原地,配上那高渺的身姿,倒真像是误落凡尘的神祗。 他轻轻抬起一只手,原本痛苦到底的春月又站了起来。 御九大惊,“你做什么!” 宫沉翊不说话,抬起的手,猛地一收,众人发出一声低呼。 春月竟然自尽了! 春月平日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会顽强活着的人,所以,她绝对不可能自尽。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控制了。 华月很快从震惊中回神,高喝道:“都听我命令,立刻将此来历不明之人给我抓住!” “住手!”御九阻止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让开!” “御姑娘!” “还不快让开?”御九声线冷澈,隐隐带着一丝警告。 宫沉翊这一手,可比冷婳的偃术要厉害多了,当初他说自己不会摄魂,竟然是骗她的。 早就知此人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她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宫沉翊淡色的瞳眸,在众人脸上淡淡掠过,轻笑:“九公主心中,想必是骂惨了我。” “国师大人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会只是为了与我叙旧吧?”御九死死盯着他,不但有半分放松。 比起她的紧张,宫沉翊则随意从容多了:“九公主,我早就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御九没好气道:“是又如何?难道你要对我说的,就只有这句话?” “九公主很聪明。” “少来客套。”御九口气不善:“你究竟是为纪邺皇帝效忠,还是为长公主?” 宫沉翊道:“谁也不为。” 御九冷笑:“谁也不为?那就是为你自己了?” 宫沉翊掸了掸袖口:“我是为了你,九公主。” 御九连冷笑都懒得附送:“我?国师大人认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吗?” 宫沉翊不说话,只缓缓抬起右手,淡褐色的眼瞳,映着月色,竟然变成了耀目的浅金色。 御九心头一震,慌忙后退。 宫沉翊却笑了:“公主不必惊慌,不论是迷幻术还是摄魂,对你都没有作用。” 他虽这么说,但御九却还是不能放下戒备,“宫沉翊,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我们这么多人。” 宫沉翊不说话,片刻后,才缓缓点头:“我知道。” “但你还是想要赌一把?” “我不打算赌,因为,我本来就是来为你效忠的。” 御九忍不住大笑:“宫沉翊,我到底是该说你狡猾呢,还是该说你幼稚。” “御姑娘,少跟他废话,他伤了夫人,就该付出应有代价!”华月抑制不住冲动,拔出长剑,朝着宫沉翊冲了过去。 但还没接近宫沉翊,就猛地停下脚步,将刺向宫沉翊的剑尖,对准了自己。 “宫沉翊,你够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宫沉翊的眸色,越来越浅淡,甚至透出冰白一样的银色。 “不够,还需要更多的鲜血。”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御九心中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鲜血?你要鲜血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声惨呼,长剑透过华月的心口,一击毙命。 鲜血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色泽浓郁得几乎发黑。 御九看着倒地的华月,她和无名、春月两人的位置,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 脑仁突突的跳,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时,无名突然挣扎着说了句:“……阻止他……不能让夺魂……成功……否则,寒儿他……” 御九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裂开,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她抬起手,朝着宫沉翊所在方向,射出一箭,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仔细一看,拦住她的人,竟然是冬月。 看来,她也被宫沉翊给控制了。 “宫沉翊,住手!”她咬牙低喝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于是捡起华月丢在地上的长剑,朝宫沉翊一剑刺去。 宫沉翊明明能躲开,但他却只微微侧了侧身,任由御九手中长剑,洞穿他的肩膀。 鲜血如泉涌般,从他肩头飞溅而出。 他只随意看了眼,似乎那伤根本不在他自己身上,而在别人身上一般。 “月上中天了……”他仰头看了眼天空,唇角拉出一抹笑意:“多谢九公主。” 御九也抬头看了眼天空的圆月,恍然间,觉得那月亮,似乎透着淡淡的血红色,不复之前的清润明亮。 “夺魂阵,一共需要四个人的血,其中一个,是与其至亲之人的血,另一个,是发动阵法之人的血。”他收回视线,用浅金的眸子看向御九,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气息:“阵法已经发动,回天乏力。” 御九正要问他,入阵之人是谁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长啸。 是重冥! 来不及思索,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一棵老槐树下,蜷缩着一道黑色的人影,不用猜,也知道那人是谁。 “重冥!”她冲到近前,弯下身,“你没事吧?” 重冥抱着脑袋,一声不吭,只有身体,在不停的发抖。 “是寒毒又发作了?”她探手握住他,掌心一片冰凉,犹如腊月里的冰雪。 “重冥,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她索性拥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不知多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颤抖,缓缓抬起头。 “阿九。” “你终于没事了。”欣喜的表情还未在脸上绽开,她就猛地僵住。 不知是不是月色的原因,此刻重冥的眼睛,看上去就和无名的一模一样,眼底深处,透着一丝寒凉的微蓝,如冰似雪,没有任何感情,似一对绝美却死板的猫眼石。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随后在站起身:“有人对我下咒。” “我知道,是宫沉翊。” “哦?”他挑了挑眉,淡声道:“原来是他。” “你知道什么?” 他又开始不说话了,目光看向远处的黑暗,似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重冥?”她走到他身旁,试探着唤了声,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与恐惧。 他缓缓转头,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阿九,我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喜欢得几乎发疯才对。” 她怔怔看着他,下意识说了句:“你是说过,你很爱我,爱到茶饭不思,死去活来。” 他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带着些不解,最后,却化成一片冷漠:“可我现在感觉不到半点对你的爱意。” 她心中一咯噔,这不就是春月口中的阴化吗? 一种剥夺人们心底各种情感的诅咒。 难道说,现在的重冥,也和无名一样,没有了七情六欲,没有了爱恨情仇? “走吧。” “走哪?”她现在脑子很乱,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当然是回住处。” “重冥。”她拉住他:“你母亲她……她遭到暗算,很可能……”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哦,我知道了。” “就这样?”就算再恨无名,她也是他的生母,于他有生育之恩。 重冥摸了摸额角:“不这样还能怎样?我不瞒你,我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她了,就连你,我都不在乎。” 最后几个字,无疑是一根尖利的刺,狠狠扎进了御九的心口。 就连你,我都不在乎。 前几日,他还抱着自己,眷恋地说着,不舍得离开他,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虽然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那该死的诅咒在作怪,但心里还是觉得很痛。 有的时候,在你不经意间,某些感情就已深入灵魂,从来不知道,当有一天他说出,我不在乎你时,她的心,会这么疼痛。 浑浑噩噩回到客栈,刚踏进房门,就听到冬月在外面敲门:“御姑娘,那个姓宫的,你打算怎么处置?” 姓宫的? 她说的可是宫沉翊? 一把拉开房门:“他人在哪?” “就在那里。”冬月伸手朝某个方向一指:“你离开后,他就昏倒了,我琢磨着,他害了夫人,害了春月和华月,就将他绑起带回来了。” 御九拍拍她的肩:“做得好。” 冬月却高兴不起来:“夫人那边……我觉得……”她低下头,伤感道:“那一剑太重了,伤了心脏,恐怕……夫人是挺不过去了。” 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宫沉翊既然决定出手,就不会半途而废。 “御姑娘,夫人她说想要见你,你快去看看吧。”冬月哽咽道。 御九犹豫了一下,叮嘱冬月:“好,我现在就去看看,你记住,千万不能和那个宫沉翊单独相处,最好离他选点,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知道吗?” 冬月点头:“好,我知道了。” 交代完毕后,御九这才朝着无名的房间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72章 为了复仇 无名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即便这样,也丝毫不减她的美丽,一双绝美的眼瞳,闪烁着难得一见的温软。 御九在榻边蹲下:“夫人。”这是她第一次叫她夫人。 无名伸出手,叹息般道:“比起这声夫人,我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娘。” 御九惊讶:“你……你的意思?” “我一直不赞同寒儿与你在一起,并不是我讨厌你,而是怕你们耽于儿女情长,毁了自己。”她缓缓探手,握住御九的手:“我对不起寒儿,让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御九安慰,“他受到诅咒,才会不关心你,与他本意无关。” 无名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年,我明明有能力能带他一起离开,但我担心他会连累我,连累其他族人,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奴隶主带走。” “我想……就算他现在恨你,总有一天,也会原谅你的。” “不,不会的。”无名闭了闭眼睛:“我不带他一起离开,不完全是因为担心他会连累我和族人,而是拿他去献祭了。” 献祭?什么意思?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无名盯着她,苦笑道,“给神女献祭。” 御九也觉得荒唐:“给神女献祭?这是什么理由?” “因为只有用族长的亲生骨血去献祭,神女才会降世。”她眼中有愧疚,也有庆幸:“我对不起他,但他的牺牲也没有白费。”她猛地加大握住御九的手劲:“你是振兴巫娥的唯一人选,是神女的继承者,记住你当初答应我的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种事情,真是将自己毕生的心血与生命,都倾注在了复兴民族之事上。 御九有些受不了她:“我觉得,你还是亲自给重冥道歉吧。” “你以为他现在还能听进去我的话吗?” 刚站起身,就听无名这边说道。 御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握紧,深吸口气:“我就不信,这种诅咒没有解决办法。” “当然有……”无名说了一句,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叫人绝望:“阻止阴化,解除诅咒的办法,就是死亡。” 怪不得,只是她唯一一次,在无名眼中,看到属于人的情感。 “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无名艰难地坐起身,却因为耗费太多的体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在御九没有立刻离去,给了无名恢复体力的机会:“一切都是注定,寒儿完成了他的使命,从先开始,他和你之间,不能再有任何瓜葛,那个叫做宫沉翊的,我倒是要感谢他。” 御九觉得好笑:“她害了你,害了你的两个手下,你却要感谢他?” “是,我要感谢他,因为他替我完成了我毕生的心愿。” 听到这样的话,御九神色黯然:“如果哪一日,重冥他恢复了情感,想到你,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那样的话,对他来说,岂不是太残忍?” 无名咳了几下,随意擦去唇角的血迹:“虽然我是他的母亲,但论起对他的了解,你比我更胜一筹,你认为,他会是那种脆弱的人么?” 御九的脸色有些不好,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重冥是个坚强的人,他有卓绝的武功,强大的势力,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担心,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他。 是,她承认他很坚强,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的强大精神力,再如何残忍如何悲痛的灾难,都无法打垮他。 但他终究是个人啊,不是机器,不是神仙,他也会痛,也会伤,也会难过,也会害怕。 只要一想到他幼时的经历,她就有种心口被人狠狠揪住,难以呼吸的感觉。 她曾暗暗发誓,这辈子,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凡敢伤害欺辱他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句话不是玩笑,也不是逞能,就算他不是百里倾怀,不是那个残废柔弱,被家族厌弃的可怜少爷,这个誓言,也依旧成立。 看到她气愤的神色,无名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苍凉:“寒儿体内的寒毒,是遗传自我,但我却能活到现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御九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我无情无欲,无悲无喜,才阻止了千幻雪凝的毒发,这种毒与人的情感波动有关,情绪变化越大,毒素的扩散速度就会越快,如果一个人能完全做到不受情感影响,那千幻雪凝便等同于无效。”说完这番话,无名最后的力气也被耗尽了,她靠在床头,眼皮一点点垂下:“如果不想让他死,那就放手吧,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 放手。 真的要放手吗? 那她曾经发过的誓言都算什么? 因为要保护他,所以才离开他,抛弃他,多么可笑,多么荒谬。 ”无名,你因为失去了情感,所以才活到今天,但我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来,你活得可快乐?“她幽幽地问道,可身后之人,却久久没有给予回答。 她没有回头,走前两部,推开房门。 冬月焦急地等在门外,看到她,急问道:”御姑娘,夫人她怎么样了?“ ”回天乏力,准备后事吧。“ ”什么!“冬月跌坐在地,一副天塌下来的沮丧模样:”这……这怎么可能……夫人她……她可是我们的族长……“ 御九同情地看她一眼,越过她朝前走去,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族长用性命,替我们换来了希望,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复兴巫娥一族。 是楚蔓宁。 御九纳闷了,是不是无名身边的人,都被她洗脑了,怎么一个个的,对复兴巫娥,都抱着近乎于狂烈的态度。 “是啊,御姑娘,族长说,她若是死了,就让我们一切都听你的。”冬月站起身,抹了把眼泪,看向御九的眸光,瞬间变得坚定无比。 “你们组长都死了,还谈复兴巫娥,都散了吧。”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族长。”楚蔓宁抢先一步,挡在御九面前。 御九挥挥手:“我不干。” “你必须干!”楚蔓宁朝她颈侧的部位看去:“你身上有生死结,你注定是巫娥一族的救星。” “你不是说,我不是神女,而是瘟神吗?怎么又成救星了?” “是灾星,还是救星,皆在你一念之间。”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御九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威胁我。”她眸光沉冷,口吻严肃,好让楚蔓宁和冬月了解到自己的决心。 冬月在她冷厉的眼神下,不禁瑟缩,往后退了一步,楚蔓宁却步步紧逼:“如果是老天爷威胁你呢?” “那我就让老天爷瞧瞧我的厉害!” 楚蔓宁先是一愣,随即大笑:“我这辈子,第一次见你这么狂妄的人。” “知道就好,还不让开。” “不让。” 就在御九和楚蔓宁争锋相对时,一个手下慌慌张张派来:“楚姑娘,御姑娘,刚才姓宫的男人醒了。” 二话不说,御九转身就朝关押宫沉翊的房间走去。 宫沉翊半靠在床榻边,双手双脚,都被结结实实绑着。 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一身金色长袍,沾满了泥泞和血污,看上去狼狈至极,丁点高渺的气质都没有了。 御九强忍着一拳砸死他的冲动,走到榻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解开重冥身上的诅咒,二是现在就去死。” 宫沉翊很疲惫,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挣扎着开口:“解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我就只好杀了你。” 宫沉翊将眼皮掀开一条缝,“杀了我也没用,解不了就是解不了。” 御九死死咬着后槽牙,咬得两腮酸痛:“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抬头看着她:“我说为了天下,为了黎民百姓,公主可相信?” “不相信。”斩钉截铁四个字,丝毫面子也不给。 宫沉翊咳呛了一下,御九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那公主以为是什么?” “我在你的眼里,”她顿了顿,弯下身,盯住宫沉翊那对浅褐色的瞳仁,这样的眼睛,在整个三州大陆里,都找不出第二双来,优美中带着隐隐的诡异,她盯着看了一阵儿,忽而道,“我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不甘,看到了疯狂,看到了仇恨。” 宫沉翊愕然,眼底情绪急剧变化。 御九勾了勾唇:“还不肯说实话么?” 宫沉翊将目光移向一旁,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看穿过自己的心思,谁料,如今却被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丫头逼出了心底的秘密,这让他既懊恼又失落。 “是复仇。”他低低说了三个字。 御九没来由心头一跳,竟是不敢追问,而这一次,宫沉翊痛快多了,直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我并非是传言中,神族后裔的子嗣,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所有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奴隶主。”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那段时间,我跟着一位江湖高人云游求学,可回去后,迎接我的,却是一场惨不忍睹的灭门之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3章 你男人要走了 漫长的冬季已然过去,如今已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早春时节。 窗外下起了立春以来的第一场雨,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在一片阴郁的朦胧之中。 春月华月已被妥善安葬,而无名,则按照她临死前的吩咐,将其活火化后,骨灰撒在传说中,巫娥神女的诞生之地。 无名这是连死都不肯放过她,时时刻刻,提醒她答应振兴巫娥的承诺。 坐在窗边,眺望远处在细雨微澜下更显苍翠的山脉,御九忽而有种后知后觉的恍然,自己这是主动跳进了无名挖好的坑里,再也出不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御族长,那个宫沉翊又昏倒了!” 这已经是御九在同一天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无奈扶额,“冬月,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叫我族长,我不是你们的族长。” 冬月挠挠头,“可你的确是我们的族长啊。” 御九郁闷的要死,这个冬月,简直就是死脑筋中的死脑筋:“冬月,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无名跟你说了什么,总之,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们的族长。” “但是楚姑娘说……” “打住!”御九抢先一步打断道:“你刚才不是说宫沉翊又昏倒了吗?” “啊?哦。”御九的思维是呈跳跃性的,冬月的反应也是跳跃性的,很快她就忘了之前和御九有关族长一事的讨论,转而道:“是这样的,刚才我去给他送饭,看他吐了口血,然后就昏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御九翻了个白眼,“他吐血昏倒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族长啊。” 好吧,话题绕了一圈就后又回到了原点,算冬月厉害:“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不叫我族长?” 冬月无辜道:“怎样都不行,因为你就是我们的族长。” “冬月……” “族长,或许你觉得这是一种执拗,一种愚昧,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却是我们毕生的希望,也是我们唯一的信仰,夫人若不是怀着这种希望和信仰,或许早就死了,我们若不是怀着这种希望和信仰,也早就死了。巫娥一族已经被打压得够久,巫娥的族人,受的苦也已够多,百年来,巫娥族一直受到不公平的挤兑和仇视,并非因为我们懦弱,更不是因为我们作恶多端,而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女子!巫娥的强大,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感到恐惧,感到耻辱!但这正是我们的骄傲所在。”冬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中间都不带停顿,说到最后,已是满脸涨红,激动难抑了。 “族长。”冬月看着御九,这一刻,她有种万千使命系于己身的豪迈之感:“振兴巫娥,是夫人的心愿,也是我们的心愿,而这个世上,唯一能带领我们实现这个心愿的人,只有你。” 这番话说的,让御九有种自己若是拒绝,便是将成为千古罪人的感觉。 看着冬月,脑中略过无数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念头后,她长长叹出口气。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喜欢跟她作对呢? 短短几天时间,她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无名死了,重冥失去了情感,宫沉翊变成了奴隶主的儿子,自己又变成了巫娥一族的领导者。 乱,真是乱,乱成了一锅粥! 说起宫沉翊,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留着他还要浪费口粮。 在没有听他说出真相以前,打死她都不会把赤凉摄政王与纪邺国师联系到一起。 那天听他说起往事的时候,她还有些同情他,可转念一想,同情个屁啊!最值得同情的不是身为奴隶主的宫家人,而是那些可怜的、被人随意践踏的昆奴。 重冥灭他满门之举虽残忍,但也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他没有资格责怪重冥,更没有资格向重冥复仇。 “宫沉翊呢?”她低声问,尽量压制心底的愠怒:“死了没?” 一般人肯定跟不上御九的思维节奏,但冬月不是一般人,再跳跃的思维她都能跟得上,闻言,她立刻回道:“还没,不过感觉快了。” 御九点点头:“没死就好,找个人给他看看伤势,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是,族长!” 这一次,御九没有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似乎“族长”这两个字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对了,族长。”御九听习惯了,冬月也越叫越习惯了,“你男人要走了。” 御九茫然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男人要走了。” “谁男人?” “你男人啊。” 御九下意识的,用最能表达此刻内心感受的几个字发问:“我男人是谁?” 冬月理所当然道:“不就是那个重公子。” 一说起重冥,冬月就忍不住狂打冷颤,没办法,重公子虽然是夫人的亲生儿子,但看上去,可比夫人要冷酷多了,甚至被他看上一眼,都会有种从内到外全被冻僵的感觉,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一辈子都别再见到他了,哪怕他容颜绝世,无人可及。 御九却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冲出了房间。 望着御九离去的身影,冬月感慨一叹,“比起振兴巫娥,一统天下,还是美男的吸引力更大,都说红颜祸水,果然没错啊。” “重冥!”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坐在桌旁,正悠闲品茗的重冥。 听到动静,男人只是略微抬了抬眼,以作表示。 “你什么意思?” 晃了晃手中的细瓷茶蛊,重冥低低反问:“意思?你觉得本座是什么意思?” 御九气得直接飚起了脏话:“我他妈要是知道还需要来问你?” 放下茶蛊,重冥站起身,带起淡淡的茶香,袅袅入鼻:“我记得对你的感觉,也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甚至记得,将要失去你时的那种恐惧和害怕。” 御九的心无端揪起,他说他记得,然而只是记得,不是明白,不是理解,不是感同身受。 果然,他将投向御九的视线投向窗外,唇角牵起一抹寂寥的弧度,“可我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真正去理解这种感受,你说我该怎么办?” 就知道会这样?能怎么办?她已经问过宫沉翊无数遍,要怎样才能解除诅咒,而他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个字——死。 天知道要有多强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没有一把掐死宫沉翊。 “这只是暂时的。”她轻声说着,“我会找到解咒的法子。” “你会找到解咒的法子?”他扬起一边长眉,三分艳色三分冷意三分清傲,还有一分嘲弄,“这话,你自己可信?” “我信。”原本只是为了敷衍,但当我信两字出口时,她心底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笑意俞浓,“本座曾低声下气求你嫁于本座,但你却没有答应。” 她没吭声,因为这是事实。 “既然你不愿嫁给本座,又何必在意本座的去留?” “我没有不愿。” “阿九,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虽是询问,却不带半点询问的意思,反而像在自言自语:“大概是我太寂寞,害怕终有一日,会被所有人抛弃。” 他的语调虽平淡,不带任何感情,但听在御九二耳中,无异于直戳心窝的刀子。 “我不会抛弃你,这是我对自己发过的誓言,如论如何都不会违背。” 她说的郑重,他却压没有听进去,“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永远不会背弃我,便是权利。”他微微眯起眼睛,那双能令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的眸子,霜寒一片,如万里冰封,再无明媚。 “是的,权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缓缓合拢,“很奇怪,我以为自己无欲无求,但事实上,权利这种东西,永远都会让我感到有趣,感到欢愉。” 御九怔怔看着他,此时此刻的重冥,已经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重冥,不是那个虽然冷酷嚣狂,实则情义深重的男子。 夺魂夺魂,果然没错,它的确可以夺走一个人的灵魂,让他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感情,不懂喜怒哀乐的空壳。 “我想起来了。”一身黑袍的男子忽而抬起头来,语声还是和之前一般平静冷漠,“那个叫宫沉翊的,和与我杀死的一个奴隶主很像,原来如此……” 御九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他忽而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阿九,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发誓要保护的人是我,并非宫沉翊。” “不是这样……”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紧张?怕我会对他不利?” 实在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御九平静的口吻,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愠恼,”他是唯一能帮你解除诅咒的人,你不能伤他!” “不能伤他,那就是能杀他了?” 御九神色陡变,虽然猜到了他的意图,但还是晚了一步,等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重冥的身影。 该死! 没有了七情六欲的重冥,似乎连思维方式也一并改变了。 来不及思索,连忙紧跟着追出去。 一道黑色流光,带着死亡的戾气,径直朝着刚刚苏醒的宫沉翊心口击去。 重冥下手,一向不留任何余地,他的的确确,想要宫沉翊死。 “重冥,住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4章 你也是本座的敌人 “重冥,住手!” 喊出这一句的同时,一道紫光,也朝宫沉翊所在方向急射而去,与拿那道黑色光芒纠缠在一起。 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似冰与火的冲击,随后,砰的一声,两道光芒齐齐在空中炸开。 重冥冷然回首,一字一句道:“你要拦我?” 御九赶得太急,胸口还在不住起伏,“我不能让你杀他。” “如果我不肯妥协呢?” “那我只能倾尽全力阻止你。” 重冥冷笑不止,一阵气流涌现,屋内的瓷器摆件,皆在这股强悍的劲气下片片碎裂,连闻声敢来的冬月,也被震得五内如焚,吐血不止。 “好,那就让本座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御九一下子怔住了,不对呀,这剧本的发展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重……”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一道强劲的剑气,就朝着御九而来,不留半分余地,又疾速又猛。 靠!这家伙是来真格的! 来不及多想,身形一转,堪堪避开那道剑气,可脚下还没站稳,第二道剑气紧随而至,比前一道还要迅疾,还要凌厉。 重冥武功盖世,连慕霄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是自己,如果他是认真的,那自己根本就没有能赢过他的机会。 御九几乎已经放弃抵抗,虽然自暴自弃不是她的风格,但打败重冥根本就是一件没有丝毫胜算的事情,成功率为零,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去抵抗。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气流撞击声,半个房顶都在一股强大的震荡下被掀开。 御九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只是随意一挥,就感觉有一股充盈的真力,自体内狂涌而出,那种感觉很奇妙,好似某种蛰伏的力量,在体内沉眠憋闷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释放出来,简直爽快。 她舒服了,可重冥却在这股力道下,震伤了五脏,一口献血猛地呕出。 御九骇了一跳,连忙上前,焦灼道,“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御九,小心!”她的手还没挨到重冥,眼前便是一花,竟是宫沉翊冲到她面前来了。 与重冥近在咫尺的御九明显看到男子眼中红光一闪,来不及思考对策,完全是凭着本能,将宫沉翊推开,同时挡在他的面前。 背心上一阵冰寒,好似五脏都在瞬间结成冰一般,冷得她浑身哆嗦,但刹那之后,那股几乎能将她冻僵的寒意,就转化为炽热,整个身体,就像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 身后传来一阵闷哼,原本就受了内伤的重冥,又是一口血呕出,但这一次不是鲜红,而是紫黑。 御九知道,他是寒毒又发作了。 心下大惊:“重冥,你别动,我帮你驱毒!” 他却甩开她的手,语声泠泠:“为了一个宫沉翊,你竟然与我作对。” 的她的手顿在半空:“我说了,他是唯一能替你解除诅咒的人!” “解除诅咒?”他强忍着毒发时的痛苦,缓缓直起身子,冷笑连连:“怎么?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么?” 好?连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怎能算是好? “重冥,你……” 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就打断道:“本座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杀不了的。你既然要护着他,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他指着她,眼底除了漫无边际的荒芜,什么都没有,“也是本座的敌人。”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对自己说,你是我的敌人。 人,大概真是一种犯贱的生物,在他深情缱绻地对她说,我喜欢你,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时,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听到他说,你是我的敌人时,却有种心痛如绞的绝望。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心痛归心痛,但也不能失了理智,重冥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绝情之言,全是受阴化的影响,他不清醒,自己不能也不清醒。 一声冷哼,对于她的大度与理智,重冥的反应,却是冷冷的嘲讽:“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本座就会心软。”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宫沉翊:“你是纪邺的国师,而本座,则是赤凉的摄政王,你的命,本座迟早有一天会来索取。”说罢,头也不回超朝屋外走去。 御九预感不妙,连忙追上去问了句:“你去哪?” 回应她的,是一句冷的不能再冷的道别,“回赤凉,夺天下。” 御九心头一沉,夺天下?他不是对这种权利之争没有兴趣吗? 不,没有兴趣是假的,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对力量和权利,充满了执着迷恋,与深深的崇拜。 他是重冥,更是赤凉的摄政王,阴化不是夺走了他的情感,而是把他藏在内心深处愿望放大了而已。 长久的相处,几乎让她忘记了,他是那个仅仅用了八年时间,就从最卑贱的昆奴,一跃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最令人崇拜的传奇人物。 如果连他都不爱权势,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人爱权势了。 她收回久久落于重冥离去方向的视线,转而落在角落的宫沉翊身上:“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猜到会有这种结果,对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其实你早就看到真相了,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对么。”同样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御九走到宫沉翊身前,弯下身,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男人有一双猫眼搬般的眼瞳,总给人一种冷幽的诡谲之感。 但此刻,让人感到阴冷渗人的,却不是宫沉翊,而是御九。 “姓宫的,从很早以前,你就在算计我。”这也是她刚刚想通的,这个很早,具体道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但还海笙之事,的确出自他手,或许,连那个抢劫她的男人,都和他有关。 宫沉翊的眼神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后,他忽而抬眸一笑,“你打算如何感激我?” 果然…… “挖出你的心脏如何?” 他眼底笑意不变,“你不会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会不会哪一日冲动之下,真的一刀捅死他。 “因为我可以帮你。” 御九嗤的一笑:“宫沉翊,你真把我当傻瓜耍了?” “你是巫娥神女的后裔。”男人眼底神色激烈动荡,她很少在宫沉翊的眼中,看到如此夸张的神采,“你注定将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御九神色冷凝,眼底隐有杀意,当杀意到达顶点时,她突然毫无形象地狂笑出声:“宫沉翊,亏得纪邺的百姓那么崇拜你敬畏你,要是知道你是个傻x,不知该有多么失望。” 她说的很多话他听不懂,但也知道大概意思:“你身上的生死结就是很好的证明。” “宫沉翊,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宫沉翊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在没有替重冥解除诅咒之前,我还不能杀你,但我可以慢慢折磨你。”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能由自己来掌控的,唯独只有命运。我的命运也是我的使命,而你,你的使命,便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御九就抬起腿来,狠狠踢打在宫沉翊的胯下。 男人痛得弯下腰,五官也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早已没有了从前的圣洁高渺,只有可怜和狼狈。 御九蹲下身,仔细欣赏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国师大人,我真的很不明白,好好的国师你不当,偏偏要来蹚这趟浑水,怎么,大长姑姑对你不好?” 宫沉翊痛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御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冷漠道:“宫沉翊,你记住,以后少对我指手画脚,百姓爱戴你,朝臣惧怕你,但我御九,不吃你这一套。” 刚转身,手腕居然被蜡拉住,宫沉翊的声音虽小,却足够她听清楚:“公主,你还不肯信这是命吗?” 御九抽手,竟一下没抽出来,“我信不信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你欠揍!”说罢,又是狠狠一拳,击在他的小腹上。 宫沉翊闷哼一声,看起来很痛苦,但他却死活不肯放开御九。 御九恼了,连续几下,重击在宫沉翊的后心。 他原本就受了伤,身体虚弱,此刻竟是吐血不止,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但他却晓笑得极为开怀,“公主,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何你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吗?” 御九抽手的动作一顿,宫沉翊接着道:“你是否想过,长公主为何对你如此仇视,拼尽一切,也要杀了你?” 在御九怔愣中中,宫沉翊一字一句道:“因为有人告诉长公主,终有一日,你会将原属于她的一切系数夺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长公主只有十岁。” 御九神色猛地一变,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相信宫沉翊,却不由自主想要去相信。 “公主,你知道吗?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忽而靠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句:“真正的九公主,其实是我杀死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5章 觉醒 原主与百里卓熙的相遇,是宫沉翊的手笔;原主对百里卓熙的爱慕,也是宫沉翊的手笔;百里卓熙和御芷然之间的奸情,还是宫沉翊的手笔。 对于宫沉翊这只老狐狸,御九最终还是低估了他。 他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原主,但一切的源头,却是他挑起的。 归根究底,原主的死,百里卓熙的死,太子的死,包括长公主的造反,都是宫沉翊一首策划的。不得不说,他下了一手好棋,一手让全天下都乱了套的好棋。 “族长,那个宫沉翊要见您。” 冬月的声音冷不丁想起,一听到宫沉翊的名字,御九就开始浑身不舒服。 她强忍着烦躁,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冬月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要见您,否则,他就立刻自杀。” 好嘛,连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拿出来了,看来这家伙真打算跟她死磕到底了。 她头痛不已:“行了,我知道了,你跟他说,我马上就来。” “族长,他说他必须立刻见到您,一时一刻都不能多等。” 靠!自己这是摊上了一个祖宗吧! 努力压下即将爆发的怒意,御九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个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宫沉翊!”一脚将门踢开,看到的不是一个期期艾艾,狼狈可怜的阶下囚,而是一个悠哉悠哉,高贵恣意的座上宾。 男人一边饮茶,一边低语:“九公主何时事如此慌张?” 嗬,这家伙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小嘛,明明是他以死相胁要见自己,这会儿倒成了自己迫切想要见他。 上前几步,抬手打翻他刚端起的茶杯:“宫沉翊,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重冥的诅咒,我大不了另想法子!” 啪的一声,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望着碎裂的茶杯,宫沉翊幽幽道:“今天,是月圆之夜吧?” 御九气得头顶冒烟,自己这是对牛弹琴吧?两人的对话根本驴唇不对马嘴,“今天不但是月圆之夜,还有可能是你的忌日。” 面对御九的威胁,宫沉翊只是淡然一笑,绝然无畏的姿态:“离生死结完全显现,只差一步了,公主难道不想知道,这最后一步,要如何走完?” 什么最后一步?御九下意识皱眉道:“宫沉翊,我明确告诉你,我御九,从来不信鬼神。” 仿佛为了讽刺她一般,话音刚落的瞬间,脖颈处便传来一股炽热的烙烫,烧得她双目通红,犹如置身烈火之中。 糟了!那个该死的生死结又跑出来刷存在感了! 御九捂着脖子,一头从房间里冲出去,一直冲到井水旁才停下。 上次生死结显现时,是无名帮她压制了痛苦,这一次,恐怕不会有人帮助自己了。 从生死结第一次显现,这玩意就没带给过自己好运,真的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要人欲生欲死,劫难不断。 谁想要这玩意谁拿去好了,总之自己是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殊荣。 痛! 这一次生死结显现时的痛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她几乎有种血液都被烧干的感觉。 该死!这玩意难道就没办法消除吗? “九公主。” 不知何时,宫沉翊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此时,御九心情很是不爽,懒得跟他废话,抬起眼,低低说了一个字,“滚。” 宫沉翊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御九脖颈旁的印记上:“公主,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信命吗?” 御九恼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好似有股强烈的杀意,正在等待宣泄。 “我再说最后一遍。”话语出口的瞬间,她几乎被自己嗓音中的嘶哑与阴冷吓了一跳:“立刻给我滚开。” 宫沉翊不但没有心生畏惧,反而越发欢愉:“公主这就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步。”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御九的手,用她掌中的袖刃割裂了自己的脖子,当殷红献血渗出的瞬间,御九眼底的血红,也猛然加深:“巫娥的女王,觉醒吧,世人已经等了你太久太久……” 不!不可以! 御九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受到任何诱惑,宫沉翊是故意的,他是在故意引诱自己上当,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一点点向前,一点点朝着宫沉翊靠近。 鲜血的气味极大的鼓舞了她的欲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混乱不堪,一把掐住宫沉翊的脖子,慢慢弯下身去。 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在男子肌肤上蜿蜒的鲜血。 当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开的刹那,她舒服闭上眼睛,轻轻叹息出声。 脖颈一侧火烧的感觉已经慢慢消退,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不仅仅是遏制了生死结显现时的痛苦,更让她有种将压抑许久的浊气,一股脑全部排出的畅快感,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得通透无比,好似行走于沙漠间的旅人,在即将濒临崩溃的时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一般。 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坚持,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沉沦,再沉沦。 面对她疯狂无度的需索,宫沉翊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恐慌,但随即又化为得意的喜悦。 阵法已经开启,一切都刚刚好,与预言分毫不差。 当生死劫完全显现时,巫娥神女,便算是真正觉醒。 “宫沉翊,你不后悔?”下巴骤然一痛,被迫跟随一股力道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深红色的瞳孔。 “自然不会。” 深深看着他,御九忽然笑了,手指擦过他脖颈边的鲜血,将艳红的血渍,涂抹在男子略显苍白的唇瓣上,看着那抹瑰丽,她轻轻笑了,“既然不后悔,你为何要害怕?” “我没有害怕。”他轻声道。 御九还是轻勾唇角:“你都抖成这个样子了,还叫不怕?” 他也笑,笑得比御九还畅然,“我不是怕,是喜极而泣。” 她的手,自他的脖颈一点点下滑,冰冷带血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狡猾的狐狸。” 他的目光,随她的指尖一路向下:“多谢夸奖。” “宫沉翊,你密谋此事究竟多久了?” “从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开始。” “你的使命?”御九笑出了声,在她看来,这种回答简直幼稚:“宫沉翊,我最讨厌有人骗我,更讨厌别人来安排我的人生。”这一次,御九是真怒了,短暂的精神混乱后,她的思维忽然变得极为清明,之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这,才是宫沉翊的最终目的。 不,或许这依然不是宫沉翊最后的目的,他想要的,也许更多,也许更大。 宫沉翊意识到事情有些时失控,正要出手攻击御九,可惜他的动作被御九先一步察觉,在他准备出手的刹那,就被御九反剪了手臂,狠狠压在墙角。 如果此刻有人经过,看到两人现下的姿态,定然会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 御九居高临下,宫沉翊无力还击。 “九公主应当明白,这件事终究是你做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 “你倒是很会强词夺理。” “不是我强词夺理,你很快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御九的眼神突然僵住。 不知是错觉还是梦境,她仿佛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正站在一片翻卷的黑色云海前,而她的身后,则是一片电闪雷鸣,天地崩塌,犹如末日。 画面一转,眼前的景象,由电闪雷鸣的末日之地,转换为了车水马龙的现代场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在这一片祥和中,突然一颗导弹自天边划过,如流星般坠落于地,瞬间,整个世界在一片轰隆的爆炸声中,化为齑粉。 呈现在御九眼前的,虽是不一样的场景,却是相同的绝望,相同的毁灭。 在世界的崩塌声中,她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女子,而这一次,她的背影更加落寞,更加苍凉。 御九好似能感觉到她内心当中的荒芜,轻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不是梦。”女子轻声回答,声音既陌生又熟悉:“这是过去,也是未来。” “你……”御九迟疑:“你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女子没有立刻给予回应,而是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此时此刻,你我终于合二为一。” 一直背对着她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仿佛照镜子般,御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孔。 这张脸,正是她自己的。 不是现在这张,而是前世那张。 与此同时,她彻底失去了直觉,陷入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姗然醒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镜子中映照出的,还是九公主的面容,并非前世的那张脸孔。 以为那一切只是梦境,刚准备转开视线,余光忽而瞥见自己的脖子。 原先只在月圆之夜才会显现的印记,竟然清晰地出现在脖颈一侧,艳红似血,犹如一把锋利镰刀,将世间一切悉数斩断。 忽的,耳边听到一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6章 第三把钥匙 泉城,是纪邺边境的一座海滨城市。 来往纪邺与大漓之间的旅人与商客,都会经过这里,故而与京都相比,这里的繁华程度与客流之大,甚至要远超京都。 听说这里有座最著名的寺庙,就叫巫娥庙。 御九现在只要听见跟巫娥有关的人和事,就会下意识排斥。 尤其是当生死结完全显现后,她更是烦躁非常,明明不想承认,明明厌憎无比,可潜意识当中,却有一股冲动,逼迫她去完成所谓的复兴。 就好比现在,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没有离开,为什么固执地带着巫娥的族人,继续前往大漓。更可恨的是,从生死结显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有个声音,不停的在耳边低语,让她去寻找真相,拯救天下苍生。 找你妹的真相,救你妹的苍生,她又不是观音菩萨,没资格也没有那个义务去普度众生。 “哼。”一个饱含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便是毫不客气的嘲讽:“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御九不紧不慢给自己斟了杯茶,“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正等着她矢口否认的冷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把问题抛回给自己,“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喜欢他了?” 御九放下茶杯:“我喜欢谁,与你有关吗?” 得到这样的回答,冷婳显得很是不悦:“忘恩负义!你难道忘记了,是谁拼死拼活去救你的?” “冷婳,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吧?”御九没有回应他,而是淡淡转了话题。 谈他?谈什么?冷婳下意识逃避道,“我很好,没什么需要谈的。”说着,站起身,“我困了,先去休息。” 可屁股刚离开椅子,就被一股凭空冒出来的力气给摁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御九,房里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除了她以外,阻止自己起身的,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御九闲闲瞥他一眼,轻晃手中茶杯:“冷婳,你和冷白之间,注定只能存活一个,这些天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比起你来,冷白更好掌控。” 她只是说了自己的看法而已,并没有表示决定,但冷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你……你要杀了我?” 御九轻轻摇头,“不,我不打算杀你。”她停止摇晃水杯的动作,微抬眼帘,“我想让你们其中一个人格,将另一人格吞噬。” 闻言,冷婳脸色更差:“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们互相残杀?” “怎么?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互相残杀吗?”她摆出很不解的模样:“让你们互相吞噬,互相融合,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以让你和冷白,同时存活在同一具躯体中。” 望着她脸上欢欣的神色,冷婳却露出了惶恐:“你这样做,比直接杀了我们还要残忍。” 御九伸出手,在他面前摆了摆,“你错了,其实你和冷白原本就是同一种人格,让你们互相融合,互相吞噬,只是为了将两种分裂的人格重新拼合罢了。” 她起身,将掌心按在他的肩头上:“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法子,很快就能帮你实施。” “我不需要!” “你需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留你一条性命。” “你……你到底……”冷婳原本想问她,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猛地看到她脖颈上的印记,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生死结……出现了。” 御九抬手摸了摸脖子一侧的位置,淡然道:“是啊,生死结出现了,我以为自己一定会很讨厌这个印记,但实际上我却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种感觉。” 冷婳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该知道,我是你命中注定的福星,你总有一天会要用到我,所以,你不能让我与冷白融合!” 御九缓缓笑了,微微弯下身,将唇凑近冷婳的耳朵,“恰恰相反,命中注定,你和冷白,全都必须从这个世上消失。” “你胡说,根本不……” “来人。”毫不客气打断,同时单手一挥,将冷婳推出了房间,“把宫沉翊给我带过来。” 冷婳被强行带离房间,片刻后,房间的房门被再次打开,一身金色袍服的宫沉翊,不紧不慢走进房中。 “你找我?” “是,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御九边说,便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宫沉翊也不客气,径自坐下,“从现在开始,生死结已经完全显现,你无需再忍受月圆之夜的痛苦。” “我知道。” “所以……”宫沉翊把玩着手中茶杯:“你是打算要感谢我么?” 御九没说话,抿了口茶,当茶叶的芬芳在口中蔓延开后,才淡声道,“宫沉翊,你究竟是站在谁这一边的?” 把玩茶杯的动作顿住,宫沉翊抬头看向她,很诚恳地说了三个字,“我自己。” 御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挑了挑眉,“说吧,你想要得到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目的所在,想必宫沉翊也不例外,他背叛长公主,背叛纪邺朝廷,也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虽然和此人接触不多,但御九能感觉出来,他和自己一样,是不做亏本买卖的一类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帮助她。 他有所求还好说,若是别无所求,但她就要当心他了。因为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大公无私的背后,往往藏着不可告人的卑鄙阴谋。 听到她的问话,宫沉翊突然笑了,他将手中茶杯倒扣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的边缘:“我想要的太多了,名誉、地位、金钱,以及名留青史的伟名。” 御九不说话,她不信宫沉翊想要的仅仅这么简单。 “不论是继续辅佐我父皇,还是转而做大长姑姑的幕僚与功臣,你都能的得到名誉、地位、金钱,和流芳后世的美名,没必要一定投靠我。” “公主说的极是。” “既然如此……”她眯起眼睛,牢牢盯住对面那张清俊却略显得苍白无神的容颜:“你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宫沉翊看着她,依旧是那副诚恳模样:“公主真想知道?” “当然。” “长公主年龄太大了,且她不是巫娥神女的后裔。” “所以?”御九有种越听越奇怪的感觉。 宫沉翊轻轻笑了,声音微沉道:“所以,若公主终有一日能君临天下,看在我曾助你一臂之力的份上,愿你能下嫁于我。” 御九突然怔住,半晌后,猛地大笑出声,笑得肚子酸痛,“宫沉翊,看你总是一副刻板严谨的模样,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说笑话。” “我没有在说笑话。”宫沉翊道,“公主用得着我,我也用得着公主,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实目的。” 御九终于认真起来,“如果哪一日,有另外一个女子,许你如此承诺,你会背叛我吗?” “从未臣服,谈何背叛?” 对他的回答感到以外,但御九并未气恼,“你的意思是,你只会帮助我,却不会发誓向我效忠?” “没错。” “对于一个因利益而与我结盟之人,我为何要信任他?” 宫沉翊不紧不慢道:“因为利益的结盟,比任何形式的效忠都要牢固。” 对此,御九表示赞同,“我可以承诺,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顿了顿,话锋一转,“除了嫁给你。” 她说得斩钉截铁,宫沉翊却并无颓丧:“公主无需急着回答我,你现在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你以后的想法,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心甘情愿答应我的请求。” 御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问道:“你恨重冥么?” 他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诧异,很快便归于宁静:“当然恨。” “既然恨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因为他的血,不够偿还宫家满门的性命。” “你认为你们宫家是无辜的?”御九反问。 “当然不。”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憎恨他?” 宫沉翊也反问,“宫家不无辜,难道重冥就无辜了?”不待御九回话,便紧跟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绝对的坏人,他可以杀了宫家的所有人,为自己和其他昆奴讨回公道,我也能以向他复仇的方式,向他讨回公道,不是么?” 御九忽而语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宫沉翊说的对,重冥有复仇的权利,他也有复仇的权利,说来说去,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听说你要去大漓?”似乎不打算为难他,宫沉翊突然换了话题。 御九欣然接受好意:“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 宫沉翊点点头,忽而问:“是去寻找最后一把钥匙吗?” 话音刚落的刹那,御九还一头雾水,当准备问他最后一把钥匙是什么意思时,猛然明白过来。 原来,这便是无名决定去大漓的原因。 她现在手上已经有两把钥匙,听宫沉翊的口气,类似的钥匙,一共只有三把。 只要拿到最后一把,就算功德圆满。只是,凑齐三把钥匙,究竟能有什么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7章 被卖了? 晶莹剔透的黑色方盒,质地类似水晶,又类似黑曜石,但又比水晶坚硬,比黑曜石清透。 将所谓的两枚钥匙拿在手中反复研究,御九发现,钥匙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在构成上,都不像是古代技术能够制造出来的,哪怕就是现代工艺,也很难能达到这种程度。 这到底是开启什么地方的钥匙?那个所谓的宝藏,又会是什么东西? 她原本对此并不感兴趣,但心底却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她,去找到第三枚钥匙,去找到最后的真相。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找齐三枚钥匙,打开藏于未知之地的宝库,也就找到了解除重冥身上诅咒的办法。 想及此,越发坚定了她寻找钥匙的和宝藏的决心。 正要将钥匙收起来,马车突然狠狠一震,险些将她从车厢里甩出去。 发生什么了? 掀开车帘,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迎面而来一支利箭,锋利的箭头径直对着自己。 来不及闪躲了,抬手一挥,一股劲气直射而出,与迎面而来的羽箭撞击在一起,颓然坠地。 虽然是有惊无险,但也御九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端端的,怎么就莫名冒出一支夺命飞箭? “族长,不好了,我们遭到埋伏了!”并没有给她多少的思考时间,羽箭刚刚坠落的瞬间,就见冬月急急忙忙从远处飞奔而来。 遭到埋伏?难道又遇见打劫的山贼了? “对方有多少人?”如果人数不多的话,她们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大、大概有一百多人。” 这么多?看来这群山贼不好对付,忖了忖,道,“实在不行,就依了他们的要求。”就当破财免灾好了。 冬月惊恐道:“万万不行!” “有何不行?”小丫头目光短浅。 “当然不行,您可是我们的族长!” “就因为我是族长,所以我才要为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 冬月突然激动起来,一脸视死如归的姿态:“为了族长和巫娥的未来,即使让我去死,我也毫无怨言。” 什么死啊活啊的,不就是几个小毛贼嘛,干嘛搞得这么严重,“冬月,钱财乃身外之物,比起性命来,根本微不足道,不值得拿命去换。” “族长说的对。” “既然如此……”又一支羽箭射来,好在御九反应快,极是躲开了。 靠!这群山贼,箭法不错嘛。 “族长,您先走,我来断后!” “等等!”御九叫住拔出长剑,一副准备去跟人拼命模样的冬月:“埋伏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是奔雷山庄。”冬月咬牙,“他们消息倒是灵通,竟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放眼整个江湖,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只有苍龙阁。” 苍龙阁?冬月的意思,将她们行踪卖给奔雷山庄的人,是慕霄? 会是他吗?虽然她与慕霄相处时间不多,却认为他并非这种为了利益就能轻易出卖朋友的人。况且,奔雷山庄与苍龙阁一向不和,风末岚就是被奔雷山庄的人打伤的,慕霄可以出卖自己,但绝对不会出卖风末岚。 可如果不是慕霄,那又会是谁?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连续几声爆破声,整个山道都在强烈的爆破中开始晃动。 是火炮。 不是吧,为了打个劫,连火炮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出动了,奔雷山庄该有多穷。 可不对呀,连火炮都能用得起,又怎么可能会缺钱花?也许是自己理解有误,这群人的真正目的,压根就不是钱财。 “冬月!” 心急之下,她急掠至冬月身旁,拦住她问,“他们埋伏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冬月反手刺死一名准备偷袭的敌人,“他们的目标,是族长你啊!” 砰的一声,一枚火炮正巧在身边炸开,烟尘飞溅中,御九被狠狠抛下山坳,滚落在一颗大石旁。 她想站起身,可无奈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耳朵亦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挣扎着走了一段,眼前突然一黑,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铜板,不能再多了。” “你也太黑了吧,一个铜板?这些可都是好货色。” “我给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了,不信,你可以找其他奴隶主问问,看是否能给出我的价格。” “这……” “怎么样?卖还是不卖?不卖的话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卖。” “这是五十文,你拿好了。” 一阵铜钱撞击的哗啦声,御九感觉自己像货物一般,被丢到某个地方,随后,伴随着清晰的马蹄声,身下开始晃荡起来,就这么晃荡了许久,突然,半空中划过一道鞭哨声,随即身上传来火辣辣的裂痛:“都起来干活,谁偷懒就打死谁”! 原本神智不清的御九,在疼痛的刺激下,终于彻底清醒。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长满了横肉,凶神恶煞的脸孔。 脸孔之上,两颗浑浊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还不赶紧给我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御九莫名地看着对方:“你是什么人?” 对方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皮鞭,便挥打在御九的脸上:“贱奴!” 御九恼了,一把抓住鞭子末梢,冷声道,“再对我动一下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对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暴怒:“妈的!你这个贱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完,用力抽开手中长鞭,朝御九打来。 可当鞭子挥下的刹那,鞭梢在空中猛地回折,竟反向打来,啪的一声,对方脸上多了条红印。 男人又是一怔,突然像明白过来什么一般,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扬起一抹狞笑。 “原来是个练家子。”男人一边低语,一边探手入怀。 御九正好奇他接下来的举动时,眼前突然一花,随即身体像脱力般,软到在地。 没等她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无数鞭影,便劈头盖脸而来。 “我让你猖,让你狂!这十香软筋散就是专门为你这种人准备的!做了昆奴,就该有昆奴的样子,以后有你好受的!臭女人,我打死你!” 昆奴?御九被这两个字惊得五雷轰顶。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自己就被挂上昆奴这个身份了? 鞭子还在不停地落下,身上虽然疼,但脑子更乱。 从自己昏迷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说,有人趁自己昏迷期间,偷偷把她卖给了奴隶主? 软筋散维持的效力并不是很长,身体在片刻的酸软后,就与体内的毒血融合,失去了作用。 “你……”看到御九站起身,正打得起劲的男人吓了一跳,“你不是中了软筋散吗?” “没错。”她随意抹去脸颊边的鲜血,目光森然落于男人的脸上:“不过我忘了告诉你,我天生丽质,百毒不侵,你的软筋散对我没用。” “怎么可能,这十香软筋散是……” 话未说完,便被御九狠狠掐住咽喉,用力一捏。 不知是自己的遭遇太荒唐,令她心生愤怒,还是因重冥的过去,而下意识痛恨奴隶主,故而她下起手来,不留任何余地,一招毙命。 “救命……”这是男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收回手,男人如失去了脊骨的鱼一样,软软滑倒在地。 御九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徒手杀人却是第一回。 其他昆奴见她杀了男人,全都吓傻了,比起奴隶主,这些昆奴看她的眼神,明显更恐惧,更排斥。 “你们……”御九刚朝前走了一步,原本呆呆站在原地的昆奴们,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转身四散奔逃。 “喂,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诚恳一些,但这些昆奴看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 没一会儿,人就全部跑光了,只剩下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老妇,还站在原地。 “老婆婆,他们都逃了,你为什么不逃?” 老妇用浑浊的眼睛看她一眼,语气充满无奈:“你以为我不想跑吗?我是跑不动。”说完,又用怨憎的语气骂道:“蠢货,你惹上大麻烦了,怕是我们大家都要被你连累!” 虽然知道该尊老爱幼,但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实在让人尊敬不起来:“区区几个奴隶主,杀了就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甘愿被他人奴役,而不懂的去反抗。” 老妇嗤之以鼻:“反抗?奴隶拿什么反抗?又哪来的力量与主人抗衡?” 御九也冷嗤道:“昆奴有成千上万之多,而奴隶主只有数十人,论人数,我们是他们的几千几万倍,如若不是甘心为奴,又怎会被困于这狭小天地,不得自由。” 老妇突然笑了起来,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皱纹,看上去竟给人一种诡谲之感:“女娃,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你知道真正的奴隶主是谁吗?” “是谁?” 没等老妪给出回复,便听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是军队。 朝廷的军队! 为首之人她有印象,是纪邺皇帝手下的一个将军。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四名手握利刃的剑客,一看便知武功不俗。 马背上的男人,一双虎目四下一扫,最后定格在御九的脸上,狞然一笑,“对不住了,九公主。” 话落,他身边的四名剑客齐齐飞掠而出,将御九重重包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8章 一视同仁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拦住御九的退路,剩下两人,则从左右两侧,一起包抄。 四人速度之快,只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这样的轻功,御九只在重冥一个人的身上见过,她本以为,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的轻功能比得过重冥,如今看来,这四人的轻功,不但与重冥不相上下,甚至比他还要略胜一筹,因为重冥是一个人,而他们却是四个,四人之间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完美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虽然是四个不同的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个人,一个大脑,一个指挥中枢。御九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任何疏忽。 这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感到惶恐。 敌人强大没关系,因为总能找到克制办法,但如果敌人没有弱点,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此时此刻,他她所面临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四人配合得太完美,她根本找不到对方的弱点,眼看危险已经逼近,她只能凭借本能,;连续两个后空翻,躲开敌人的攻击范围。 可虽然暂时躲开了,但在站稳脚步的一瞬间,背心处,便蓦地传来一阵寒彻入骨的阴风嗯,这种感觉她有些熟悉,曾经重冥发病时,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就是这种寒气。 心知来不及闪躲,只好运起真力,以图将那股强劲的掌风格挡开去。 可谁知对方竟半途收势,她察觉到不对劲,想要临时改变战略,却已经晚了。 拼尽全力发出的内劲,只能带着一往无前的势头,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虽然已经掌握了使用毒功的方法,但并没有尝试过半途收势,所以,即便知道该立刻停止攻击,但也是有心无力。 果然,那四名剑客在半途收势后,立马回转,四人同时抛出手中的乌金丝,分别缠住御九的手脚,然后,用力向后一拽,御九就在这股朝后的力道之下,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看着下了马,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某将军,御九不禁感叹。 还是重冥说的对,做任何事情,都要保证万无一失再出手,她刚才显然是性急了。 “这次多亏了樊将军。”一个穿戴华贵的男人一脸笑意走了过来,对着马背上的樊将军又是作揖又是抱拳 樊将军挥了挥手,“无妨,这是本将应该做的。” 男人仍是一脸客套,转身对手下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便有人捧着几个精美的锦盒走了过来,男人指着那几个锦盒,对樊将军道,“这些是孝敬长公主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樊将军的视线,在那几个锦盒刚上扫过,不动声色道:“让金老板破费了。” 男人点头哈腰道,“不破费不破费,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说着,朝前走了一步,从袖口中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塞到了樊将军的手中。 樊将军也不含糊,顺手就塞到自己的怀里,并对金老板道,“以后有什么事,尽快差人来找本将,但凡能帮的上忙的,我樊某人,定然义不容辞。”樊将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温柔可亲了,与他五大三粗的彪悍模样一点也不符。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那樊将军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之所以会这么亲和好说话,还不是因为那一沓银票。 别人看没看见御九不知道,但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粗略估算一下,那些银票至少五百到一千两,加上送给长公主的各种稀有珍宝,总共价值怎么也有上万两了。 可真有钱啊,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位金老板,应该就是所谓的奴隶主了。 瞧他那一身华贵衣衫,名贵宝玉,身家至少在千万以上,比国库都有钱。 以金钱来维系自己的平安好和利益,这个金老板,是个聪明人。 怪不得区区几个奴隶主,就能让成千上万的奴隶卑躬屈膝,任其宰割,原来奴隶主的背后有着朝廷撑腰,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那个老妇的意思,也明白为什么其他奴隶要躲着自己,说白了,就是怕引火上身。 这种冷漠的态度,她在前世不知见了多少,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愤怒和绝望。 人若不懂得自救,谁也没有办法帮他,身份的卑贱不是昆奴最大的悲哀,冷漠才是。 “金老板,本将军已经替你把人制服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本将就不做过多干涉了。” 金老板为难地看着御九,“可是……她毕竟是公主。” 樊将军冷笑:“只有长公主承认,她才算是公主,长公主若是不承认,她就什么都不是。” 御九也在心底冷笑,真是一条好狗,当初皇帝寿宴上,一个个说得多么好听,什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什么忠诚为国誓死护主,这就是所谓的忠诚?所谓的坚毅?所谓的碧血丹心? 在荣华富贵和权利地位面前,一切都是狗屁! 得到了樊将军的保证,金老板这才有了底气,立即开始拍马屁,“说的也是,长公主才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她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长公主地位尊贵不错,但还称不上是老人家,你说话注意一点。” 金老板脸色大变,马屁拍的好像有些过头了,连忙改口,“是是是,长公主可算不上是老人家,这世上哪有如此年轻貌美的老人家。” 此话一落,连樊将军都是忍不住嗤笑。 年轻貌美?话是不错,但金大贵连见都没见过长公主,就称呼其年轻貌美,便是有些虚伪了。 “行了,你也别绞尽脑汁说好话了,长公主见到你送的礼物,自然会明白你的心意。”说完,樊将军又看了眼御九,伸出马鞭,朝她一指,“既然是昆奴,那便该一视同仁,你不是担心她会跑吗?那就给她打上烙印,从此以后,她就是你的所有物,这样无论她跑去哪里,都能找回来。” 烙印? 御九猛地瞠大眼,这个混蛋樊将军,竟然出这么馊的点子,让那金大贵给自己身后烙上刻印,虽然她不在乎所谓的奴隶印记,但她一来怕痛,二来怕丑,她前世连个纹身都没有,更别说后背那么大一块难看的刻印了。 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坚硬而又柔软的乌金丝,将她双手双脚紧紧捆缚,就这么被人抬了下去,几个人高马大的粗壮婆子,扒了她的衣服,一把将她摁倒在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79章 她是妖怪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麦面对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感到恐惧。 通红的烙铁,还未接近肌肤,就能清晰感觉到一阵灼烫的温度,不需要去想象,也不需要去猜测,接下来的痛苦,几乎已经能够预见。 “按好了!别让她乱动!”头顶上传来愤怒的喝声,同时,牵制住他双臂的力道也陡然加大。 御九恼了,用力捏紧双拳,催动体内真力 “哼,雕虫小技。”伴随着一句不屑的冷嘲,忽地,一股粘稠的液体自头顶兜头而下,很快就在她的肌肤上行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将从她体内散发出的毒雾,全部阻挡在里面。 “这是当初用来对付冷萧玉那个女魔头的,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不过,如今用在你的身上,倒也不算浪费。” 妈蛋!姓樊的,算你狠,连这种阴损招数都能想出来,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双手,御九简直欲哭无泪。 这家伙难道是想把自己做成人体香肠不成?看着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她都觉得好笑。 如果现在被禁锢在这里,像条咸鱼一样不得动弹的人不是自己吗,她一定会立刻大笑出声的。 “给我烙!”金老板似乎生怕晚一步,御九就会飞走一般,连忙下了命令。 负责给奴隶打印记的人也毫不含糊,金老板一声令下,立刻将烧红的烙铁往御九的背上烙去。 呲啦一声,烙铁与肌肤相触时,发出的炙烤声无比清晰,鼻端甚至可以闻到焦糊的气味,御九痛得满头大汗,前世身为特工,难免也很会遇到各种任务失败,被敌人严刑拷打的倒霉事,不过她运起比较好,每次眼看就要被拆穿身份时,总能化险为夷,免受皮肉之苦。 大概是前世把好运都用完了,这一世才会这么苦逼。 强烈的剧痛,让她的神思开始变得飘渺动荡,眼前又开始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虽然与上一次看到的不一样,但依然是末日般绝望的场景,灰暗、萧瑟、悲凉。 “怎、怎么会这样!”耳边响起惊讶的呼喊,手持烙铁的人向后连退数步,手中的烙铁,也在极度的震惊下,脱手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更多的惊呼声响了起来,就连樊将军,都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愕然道:“我该不是……眼花了吧?” 疼得眼冒金星的御九并不知道众人在惊讶什么,因为,让众人惊讶难抑的事情,正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被烙铁烫的血肉模糊的后背,竟然开始在一点点愈合,除了之前留下的血迹外,平滑光洁的肌肤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被烙烫过的痕迹。 金老板也是一脸懵逼,使劲揉了揉眼睛,甚至还想伸手去触摸御九的脊背,不过被樊将军给拦住了:“不可,她浑身都是剧毒,还是不要轻易触碰比较好。” 金老板一边道谢,一边呐呐收回手。 樊将军围着御九绕了一圈,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我就不信了,人身上的伤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说完,对扔扔掉烙铁的那人道,“继续!” 对方如梦初醒,连忙弯身,从地上捡起烙铁,放在火炉上烧热,再次朝御九后背烙去。 妈的!这群混蛋,真是一点也不把奴隶当人看待,在他们眼中,无论是谁,只要是花钱买来的,就会被当成他们自己的所有物,不论如何对待,都任由他们自己,丝毫不在乎所谓的人道,以及人性。 太自以为是了吧!这群家伙,最好不要落到自己的手中,否则,她一定会用比此时更加残酷的方式来惩罚他们,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天呐!又愈合了!”哐当一声,可怜的家伙,这是他第二次因过度的惊吓而丢掉手中的烙铁了,“她不是人,一定是妖怪!没错,是妖怪!” 樊将军大怒,“没用的家伙,区区一个女子,有何好怕?” 言罢,亲自捡起烙铁,狠狠按在御九的后背。 在可怕的皮肉翻卷声中,被烫得焦黑的肌肤,再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这一次,连金老板也无法在继续保持冷静,指着御九哆哆嗦嗦道:“她不是九公主,她是妖怪!樊将军,快,快把这个妖物抓起来,万万不能让她伤人!” 妖物?是在说她吗?不知为何,明明应该害怕的时刻,她却只想笑。 而事实上,她的确笑出了声,声音清脆透彻,听在众人耳中,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之感。 樊将军被彻底激怒,冷厉的眸子朝四周扫视一圈,冷声道:“都给本将闭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妖怪,全都是你们自己吓自己。”他又将冷厉的视线转向御九,“继续烙,直到烙上为止!另外,若再有妖言惑众者,本将定不轻饶!” 还烙?当她是什么?煎饼吗?没完没了听了樊将军的话,御九险些气晕过去。 从几人对话当中得知,自己好像突然夺多出一个即时痊愈的能力? 她自己也觉得纳闷,该不会是基因突变了吧? 虽然多了一个自我愈合的能力,也挺不错的,但是…… 把她当小白鼠,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愈合,愈合受伤,反反复复,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虽然伤口能愈合,但疼痛的感觉可丝毫没有减少! 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大概这就叫生不如死吧。 地狱般的折磨,不知维持了多长时间,当她的意识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样?” 很熟悉的声音,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还记得我么?”声音越来越清晰,对方脸上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楚。 “郭铮?”她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引以为豪,不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见过的人忘个一干为净,但此刻,看着眼前的脸容,她却有些迷茫了,头一次对自己的记性生出怀疑。 在这个时候,这个时间,这个场面下与郭铮见面,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 郭铮微微一笑,将温热的布巾搭在她的额头上,轻言道:“好好休息吧,你放心,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搅你。” 真的是郭铮! 还未来得及表达心中惊讶,刚恢复清明的意识,便又一次陷入漫无边际的混沌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0章 你信不信? 御九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郭铮脸上的微笑。 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粗糙的砂砾屋顶,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才清醒过来。 “你醒了。” 她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男子:“真的是你啊……”说完,长长呼了口气。 郭铮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托着水杯,缓缓递到她唇边,“先喝口水吧。” 她的确是渴了,舔舔干裂的嘴唇,正要张口喝水,却猛地把脑袋别向一旁:“这什么味啊?” “大概是泥沙的味道吧。”郭铮淡淡回道。 泥沙味?御九怀疑地看他一眼,这哪是什么泥沙味,分明就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 “我喝不下去。” “喝不下去也要喝。”郭铮很坚持:“你的身体极度缺水,不喝的话,你会死。” 御九嫌弃地往后缩了缩:“死了也比喝大粪水要好。” 郭铮看了她一阵,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粗瓷水杯:“你知道我们现在身在何处吗?” 这也是御九想问的,于是道,“我们在哪里?” “这里是离泉城不远的一处村落,名叫奴隶堡。” 简简单单几个字,已经把两人的现在所处的境况,交代的一清二楚。 御九刚躺下,闻言猛地坐起身:“奴隶堡?”还有这么直接的地名,好像生怕外界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一样。 “没错。”郭铮点头,数月不见,他的样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肤色,比几个月前黑了许多,养尊处优的肌肤,也在风沙的侵蚀下,变得十分粗糙,而眼神,却比从前坚毅了不少,“你和我现在都是昆奴,是三州大陆上,身份最卑贱的存在,想要活下去,别说是这发臭的河水,就是真把粪便摆在面前,也要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御九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昆奴这两个字不陌生,但放在自己的身上,就有些无法接受了。 “我们可以逃。” 郭铮轻轻笑了起来,安抚的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讥嘲:“相信我,老老实实地当奴隶,才能活得长长久久,任何的反叛之心,都会让你丢了性命。” “你甘心吗?” 郭铮脸上笑意更浓:“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当初是你劝我,好好过自己的人生,能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御九点点头:“没错,我当初是这么劝你的,但我也同样告诉你,作为一个人,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自己要把自己当个人来看待。人生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无论何时,都要为自己而活,命运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郭铮怔了一下,却随即摇头:“没有这么简单……”这数月的努力生涯,已经让他彻底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不会再自怨自艾,但也不会再自命清高。 “郭铮,我那时还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你记得吗?”御九问。 郭铮点头:“当然记得。”他当时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又见面了,虽然现在这种境地让人有些不堪,但她当初的断言,却是实现了。 御九端过那杯发臭的水,一仰脖子,闭着气,一口喝干,缓了缓,用与曾经同样坚定的声音道,“我们一定会摆脱奴隶的身份,为自己而活。”她看着郭铮:“你信不信?” 他想摇头,想说不信,但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沉沉道:“我信。” 御九笑了,伸出双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谢谢。” 他垂下眼:“我才应该谢你。”没有她,自己也活不到今天。 “咱们也别谢来谢去了。”御九打量了一下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貌似是个随意搭建起来的土屋,瞧着连狗窝都不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郭铮朝土屋外看了眼:“金大贵有事需离开数日,所以现在的看管相对较为松散,但那些督工拿了金大贵的钱,对奴隶们甚至比奴隶主还要苛刻。” “督工?”御九忽然想到什么:“我杀死的那个家伙,就是督工?” “没错。”郭铮严肃道:“你可是惹了大祸了,杀死督工的奴隶,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御九不以为然:“没有好下场?怎么个没有好下场法?是要将我剥皮抽筋,还是五马分尸?” 郭铮轻叹:“你既然都知道,何必还要招惹他们。” “但凡敢伤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想到一次又一次被烙烫的痛苦,御九眼中猛地划过一道杀意。 见状,郭铮又叹,“说到底,你还是不了解……” 御九却突然插言:“我了解。”在郭铮诧异的眼神中,她低低道:“我知道昆奴是怎样的存在,也知道身为昆奴,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和凌虐。”她深吸口气:“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惹麻烦。”如果要惹麻烦,则必须有一击必杀的成算和决心。 郭铮半信半疑:“你能明白便是最好,身为昆奴虽然痛苦,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御九还想说什么,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突然冲了进来,急急忙忙道:“郭大哥,快,督工要来了!” 闻言,郭铮勃然变色:“这么快!”他站起身,对御九道:“这些督工不好惹,你赶快进来,跟小豆子一起去干活,别叫他们抓住把柄。” 御九虽然不害怕,但也不想给郭铮添麻烦,于是站起身,对名为小豆子的少年道:“你去带路。” 小豆子看向郭铮,郭铮朝他点点头,他这才对御九道:“你跟我过来吧。” 御九跟在小豆子身后,来到一大片采石区域,这里已经有很多奴隶在此劳作了。 小豆子将一把铁锄递给她,催促道:“快点,别叫督工发现你偷懒,否则会受到很可怕的惩罚。” 御九不知道所谓的惩罚是什么,但想来不会美好,于是结果锄头,跟着其他奴隶,在坚硬的岩石上,奋力挖掘起来。 果然,刚挖了几下,就有一名手持皮鞭的督工就面前走过。 男人穿着厚实的皮靴,在她面前停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鞭子手柄击打掌心。 小豆子紧张得浑身冒汗,御九倒没什么感觉,全神贯注地做着手里的活。‘ “你!给爷滚过来!”男人突然一声爆喝。 在场众人,都吓得双腿发软,有些甚至因为太过惊恐而昏倒过去。 小豆子捏着锄头,也吓得跪倒在地。 御九停了停,飞快抬头,朝那督工看了眼。 不知是不是常年虐待奴隶的原因,男人那张还算方正的脸孔,看上去却狰狞至极,无比丑陋。 顺着男人的视线,御九将目光,落在一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奴身上,她又瘦又黑,唯有两颗漆黑的眼瞳,透着明丽的色彩,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似乎累极了,放下手中的锄头,打算靠着岩壁休息一下,就这片刻的偷闲,被督工抓了个正着。 女奴下滑了,黝黑的脸庞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眼瞪得大大的,可以清晰看到其中的无边恐惧。 “说你呢!还不赶紧滚过来!” 女奴含着泪,朝前迈了一步,督工却用更加凶恶的声音喊道:“谁让你站着的?” 话音刚落,女奴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匍匐在地的姿势,一点点朝着督工爬了过去。 啪的一声,督工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了女奴的身上。 奴隶们原本就穿得单薄,这一鞭子下去,女奴的脊背上,立刻多出了一道血红的鞭痕。 又是连续几声鞭响,女奴背后立刻变得鲜血淋漓,但她却死死捂着嘴,不敢哭也不敢叫,连咬破了嘴唇都不自知。 “别看。”小豆子轻轻扯了扯御九的袖口,低声道:“干你自己的活。” 御九答应过郭铮,不会再惹麻烦,加上小豆子一脸严肃紧张,看来事情的确很严重,于是收回视线,专心手里的活计。 清脆的鞭声忽然停下,御九以为结束了,谁知,接下来却传来了女奴的凄厉的哭求声:“不要,求求你,不要!” 督工扬起手来,给了女奴一巴掌,口中骂骂咧咧:“给爷趴好,小心爷抽死你!” “啊啊啊——”女奴的哭声,骤然变得尖利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刺耳的裂帛声。 不消片刻,女奴的哭喊声渐渐衰弱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和令人作呕的呻吟。 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御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重冥曾说过,昆奴没有任何生而为人的权利,他们是奴隶主的所有物,可任意折磨宰杀,长相好的,会沦为奴隶主发泄兽欲的工具,而强壮的奴隶,则会被挑出来做角斗士,让他们与野兽打斗或者互相残杀,以供奴隶主娱乐,在奴隶主眼中,奴隶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种会说话的工具,连畜生都不如。 这些事情,只是听着,就令人心惊胆颤,更别说是亲自经历。 那个女奴也不知怎么样了,此时,已经听不到半点她的声音,或许是虚脱了,或许是昏迷了,又或许……是死了。 只是区区一个女奴而已,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对于奴隶主和这些督工来说,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命运。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终于可以享受一阵短暂的空闲时光。 作为奴隶,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用来休息的时间,只有不到三个时辰,所以,大部分的奴隶,都是因劳累过度而死亡。 仅仅三天时间,被杀死的,被折磨而死的,劳累致死的,据她所知,便达上百人至多。 这样一个数字,真的让人觉得很恐怖。 更恐怖的是,面对这种残忍的境况,奴隶们的态度,却是一味的服从,一味的接受,她从这些奴隶脸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任何痛苦,任何不甘,所有人都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 所以说,比起不公平的制度,人们的麻木与逆来顺受,才是最可怕的。 在遭受不公时,不懂得反抗;在遭受痛苦时,不知道努力;在遭受灾祸时,不愿意去争取。 什么是命运? 所谓的命运,不过是牵绊一个人的枷锁罢了,只要你能打破这个枷锁,就能冲破牢笼,摆脱命运。 “这几天怎么没有看到小豆子?”天气很热,烈日当头,御九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询问郭铮。 时节已经进入夏季,这段时日跟着奴隶们一起劳作,御九原本白皙的肌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 在御九眼中,郭铮是个有勇有谋,不卑劣却也颇有心计的人,这大概也是他能安稳活到现在的原因。 跟着郭铮,御九并没有吃过大亏,日子过得还算凑合,比起采石,像现在这样,给奴隶主照看花园,就轻松多了。 郭铮给一株月季施完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犯了错,被督工抓起来了。” “犯了什么错?”御九也坐下:“要紧吗?” 郭铮摇摇头,眼神悲凉:“不知道。” 御九心头微沉:“他……有活着的希望吗?” “不知道。”还是这三个字。 御九忽然有些恼:“你怎么回事?问你什么都是不知道!” 郭铮看她一眼,眼神平静而哀凉:“这样的事情,我经历的太多了,奴隶的命运,掌握在奴隶主的手中,我又怎能猜到结果?” 他说的没错,小豆子的命运,的确只能由奴隶主来决定。 可这种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不爽。 给整个花园施完肥后,两人一天的劳作就算是结束了。 怎么说呢,她虽然是昆奴,但在所有的奴隶当中,她是最令人羡慕的。 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这种攀比的心理,还真是可悲呢。 回去的途中,她看到路上围了一群人,好像在议论什么。 她走到近前,随意朝人堆里看了眼,双目猛地睁大,脑袋轰然作响。 人群当中,立着一根木头桩子,木桩上绑着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被剥了皮的死人。 鲜血顺着木桩滴落在地,将地面染成血红一片。 木桩上的人,除了脸部以外,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而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小豆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1章 我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 御九呆呆看着小豆子那张痛苦中写满了绝望的脸庞,难以想象,他在临死前,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 奴隶们在奴隶主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是可以随意践踏,随意宰杀,连灵魂都可以不尊重的存在。 也许是被现代文明熏陶的时间太长了,面对此情此景,她根本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她轻声低喃,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死死捏了起来。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郭铮与她并肩而立:“这就是现实,不是我们这种肉体凡胎可以改变得了的。” “难道就任其这般发展下去?” “不然呢?”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心,也就渐渐麻木了。 御九咬牙道:“每个人都有与命运抗争的权利。” 郭铮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们是昆奴。” 御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现实就将身旁这个男子身上的所有傲骨,都磨平了呢? “昆奴?谁定的规矩,我们要一生一世受人压迫?”她看向周围的人群:“在上苍的面前,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奴隶主是人,昆奴是人,皇帝也是人,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郭铮自然而然道:“身份决定地位,权利决定地位,力量决定地位?公主要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我只能冒昧地说一句,你这十几年,都白活了。” 郭铮不咸不淡的话语,却似一把刀子,狠狠在她心口上戳了一下。 其实认真想想,他说的不无道理。 不论什么时代,什么时空,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强者为尊。 你拥有金钱,拥有权利,便等于拥有了地位,如果既没有金钱也没有权利,那你就一文不值,也就别妄谈什么地位,什么尊严。 见她沉默下去,郭铮拽了拽她的袖口,道:“走吧。” 这样的事情,在他被流放成为昆奴的这一年中,见了不知多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今天被处死的是小豆子,明天便是小虎子,也许后天,就会轮到自己。 身为昆奴,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同情他人的权利。 努力活着,是所有昆奴,唯一的心愿。 小豆子的死,就这么被一笔带过了,没有人会记得几天前,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被奴隶主残忍处死。 就像一粒尘埃,落入泥土之中,转瞬即逝,连丁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奴隶们都麻木了,郭铮也麻木了,但御九却无法让自己随俗浮沉。 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生活,可以接受没有任何自由和人权的处境,但事实却告诉她,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如果让她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她宁可去死。 古人常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苟延残喘并不丢人,但就算是苟延残喘,也分卧薪尝胆和自甘堕落,她能接受前者,却无法接受后者。 “你在干什么?”一只手伸来,将她的手腕牢牢捏住。 御九看向捏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淡淡道:“你不觉得这朵月季,开得有些过分旺盛了吗?” 郭铮拧眉看向她流血的掌心,低喝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惹麻烦。” “我也告诉过你,我们总有一天会摆脱昆奴的身份。” 郭铮捏住她手腕的手,微微一松,又很快握紧:“是,但不是现在。” “就是现在。”说罢,她猛地抽手。 “你……”郭铮大惊,神色一变,猛地跨前一步,将御九挡在身后。 对面走来一名督工,看他走路的姿态,摇摇摆摆,熏人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郭铮担心御九惹事,只好用身体将她护在身后,隔开那名督工的视线。 好在那督工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两人身上,而是另一个和御九年纪相仿的女孩身上。 督工一边喷着酒气,一边走到女孩身旁,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便将她摞翻在地。 女孩吓得开始哭泣,却又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 督工二话不说,一把扯开女孩的衣裳,将她摁在身下。 当庭广众之下,竟是丝毫也不避讳,真是把人当牲畜来看待了。 大概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周围的昆奴皆是一辆麻木,该干什么继续干着什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御九不自禁,朝前迈了一步。。 郭铮眼明手快,将她拉住:“别去。” 御九的脚步虽然停了下来,但身体却在不停的发颤。 “马上就好了。”耳边传来郭铮的安抚之语。 马上就好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透着血淋淋的残酷。 什么叫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的涵义,难道是说,等那畜生发泄完兽欲,就没关系了? 或许是吧,连被侵犯的女孩,脸上也只有隐忍的神色,除此之外,看不到半点痛苦,半点绝望。 忍忍就好了,只要能活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她的隐忍,却没有换来平安,那督工似乎很不高兴,不知女孩哪里让他觉得不满意,竟抽出腰间的解牛刀,在女孩的胸前,生生挖了两个血窟窿。 女孩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可即便如此,那些昆奴们,仍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眼底的情绪,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那督工仍是不肯罢休,又抓着女孩的头发,使她被迫仰起脸,一刀下去,剜出她右边的眼珠。 混在女孩痛苦惨叫声中的,是男人愉悦满足的狂笑。 杀几个昆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作为付给他们佣金的奴隶主,通常都比较大方,自己有成千上万的羊群,偶尔牺牲几个,喂食给帮自己看管羊群的狗,也是理所应当的。 男人拔出刀子,对准女孩的左眼,正要一刀刺下,却在半途中被夺了刀子,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脖颈一凉,粘稠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扑通一声,男人俯身倒了下去。 御九将手中染血的刀子,丢进血泊之中,转过身,平静地面对正四散奔逃的昆奴。 每次都是这样,真正敢站出来反抗的人,通常都是被排斥厌恶的那一个。 明明都是被压迫的可怜虫,却仍是要彼此伤害。 人类的劣根性啊。 就连郭铮,都远远地看着,不敢前进一步。 他在害怕,见识了那么多的人间惨剧,没有唤起他的热血,反而让他越发畏缩,越发胆小。 御九早就猜到会有这种结局,心中倒也不觉得失落,只是有些惆怅而已,惆怅最终还是没有奇迹的发生。 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金大贵带着四名剑客现身,指着御九跳脚大喊:“抓住她,立刻给我抓住她!” 御九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也懒得白花力气,对金大贵道:“别麻烦了,我并没打算逃走,你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金大贵气急败坏道:“区区女奴,也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转向自己的手下,问道:“这女人刀枪不入,怕是个妖物,你们说,用什么法子处置她最好?” 有人建议:“小人认为,此女并非妖物,而是巫女,用来处置巫女,最好的办法,就是火刑。” 金大贵眼神一亮:“没错没错,我也觉得她是个巫女,那就依你所言,处以火刑吧。” 听着几人的对话,御九冷笑连连。 巫女?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不过火刑…… 就算再视死如归,听到火刑两个字,也不由得狠狠蹙起眉头。 早就听说过,奴隶主在处死奴隶的时候,通常不会使用最简单快捷的办法,而是选择各种残忍酷刑,过程越痛苦越好,就好比小豆子剥皮抽筋一般。虽说类似圣女贞德的死法倒是神圣,但痛苦程度,可丝毫不亚于剥皮抽筋。 郭铮站在人群里,好几次想要出声,却都在极度的挣扎矛盾中,咽了回去。 她理解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当中的煎熬和痛苦。 但理解不等于赞同,终究,她还是对他失望了。 在几个督工的忙碌之下,御九被结结实实绑在木桩之上,脚下架满了柴堆,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金大贵特许所有的昆奴,暂时停止劳作,全部集中至此,一同观赏御九被处刑的过程,算是杀鸡儆猴。 明明该恐惧颤抖的时刻,看到围成一圈,密密麻麻的人头时,御九不知怎的,竟感到无比好笑。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笑了出来。 为什么要笑? 因为她想到了曾经在非洲草原上看到的一幕—— 成千上万的野牛,奔跑起来,浩浩荡荡,气势骇人,可仅仅一只狮子,就让这群杀伤力强悍的野牛,害怕的四散奔逃,慌不择路。 其实,只要这些野牛团结起来,别说是几千只一起,就是十几只联合起来,狮子也要甘拜下风。 可它们看到狮子的刹那,却本能地选择逃命,对那些因衰弱而落于狮口的同伴,视而不见。 也许,这就是天性吧。 本能让野牛在看到狮子的时候,只能逃命;本能让加起来人数远远超过奴隶主几万、甚至几十万倍的昆奴,甘心受人奴役。 所谓本能,真是太可怕了。 金大贵亲自手持火把,走向御九脚下的柴堆,在即将点燃柴堆的刹那,寂静的场地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住手——” 不但金大贵呆了,御九也露出震惊的神色。 出声阻止之人,竟是郭铮。 他奋力挤出人群,冲到御九金大贵面前,厉声道:“你不能烧死她!” 金大贵怔了好半天,才激动地用手中火把指向郭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滚开!” 郭铮不退反进:“我?我什么东西都不算,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一个人!” 金大贵气得脸色铁青,做奴隶主的这几十年,他还从未遇到过敢跟自己顶撞的奴隶,顿时有种自己权威被挑衅的狂怒:“来人,给我把这不知好歹的奴隶抓起来!” 话落,两名身材魁梧的督工便上前,一左一右,将郭铮制服,摁倒在地。 “你给我等着!”金大贵指着郭铮,愤愤道:“等烧死那个女奴后,我再来处置你。” 郭铮一脸倔强,“你会遭到报应的。” 金大贵一脚踹在他的脸上:“我要扒了你的皮,丢到滚烫的油锅里炸熟,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郭铮的脸被踹的偏向一旁,他吐出口血沫,高声道:“在场的各位同胞,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一定可以战胜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奴隶主,人活一世不容易,就算危险重重,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金大贵跳起来,又给了他一脚,这一次,他直接被踹到在地,脸颊也严重变形。 但他却艰难地直起身子,继续高喝:“我们不该生活在绝望和恐惧之下,外面的世界在等着我们,只要我们抱着坚定的决心,就一定可以逃离束缚和枷锁!大家要记住,我们是人,不是畜生,不是玩物,我们的灵魂,和所有人一样平等!”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脑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阵晕眩,同时,粗重的拳脚,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眼前的视线,亦被一片血红所遮蔽。 金大贵不理会他,走到柴堆下,将火把靠向柴堆。 柴堆上浇了桐油,不一会儿,火势便蔓延开来,熊熊烈火,将御九包围其中。 郭铮…… 原本已经对他失望,但最后的最后,他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仍是一个心怀血性的大好男儿。 他不该死在这里,更不该窝囊地死在这里! 自己也不该死在这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责任要背负。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轰隆隆——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上,忽而飘来厚重的乌云,一阵惊雷划过天际,震得地动天摇。 同时,倾盆大雨直泻而下,整个世界,都像是沉浸在了一片浓郁的水雾中。 眼看即将蔓延到御九身前的大火,就这样被悉数浇灭,空气中漂浮着桐油燃烧过后的刺鼻气味,以及雨水洗刷大地后留下的泥土气息。 大雨滂沱中,一排鸿雁,奋力振翅,飞向了遥远的九霄云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2章 自由的呐喊 “呵呵呵……”大雨滂沱中,突然响起一个嘶哑低沉的长笑声。 笑声将所有沉浸在震惊中的人们拉回现实,郭铮艰难地以手肘撑地,望向木桩之上,发出笑声的女子。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御九像是笑得停不下来,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可怜啊可怜,为什么会这么可怜呢?呵……就算是可怜,也并不值得同情,人若不动的自救,那么,谁也救不了他……你们都是如此,都是如此……” 金大贵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从督工手中抢过鞭子,朝着御九狠狠抽打过去:“你说谁可怜?嗯?大家都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可怜的一个!” 脸颊上多了一道红痕,但御九却笑意不减,看向金大贵的眼中,满是轻蔑。 “每个人都生而自由,不管是昆奴,还是皇帝……”她的声音虽轻,但在场诸人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拥有自由,却要臣服在奴性之下,你们难道就没有过疑问吗?同样都是人,为什么这些所谓的奴隶主,却生活的比你们好,为什么自己的生命,要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难道,他们生来,就比你们高贵吗?难道,命中注定,你们就该低人一等吗?” 是啊,难道自己生来,就注定是三州大陆最卑贱的存在? 难道所谓的奴隶主,天生就比自己高贵? 这些问题,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敢去想。 如今,被御九这般赤裸裸血淋淋地问了出来,再无掩蔽,再无欺骗,再无逃避。 当真正面对这些疑问的时候,麻木了许久的心,突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鼓动着,想要马上要破茧而出。 抬起一只低垂的头颅,看向遥远的天际,几个黑点,正在乌云遮蔽的天空下,自由翱翔。 黑点渐渐靠近,众人们这才发现,那些飞在高中的鸟儿,不是苍鹰,不是鸿雁,只是几只弱小的云雀而已。 在狂风骤雨下,即便体型娇小,力量薄弱,也奋力地挥动着翅膀,逆风而行。 此时此刻,几只小小的云雀,看在人们的眼中,却比苍鹰还要强悍,比鸿雁还要坚韧。 御九也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望向遥远天空上的那几个黑点,“就连一只小鸟,都能冲破阻碍,自由飞翔,身为人类的我们,为何连一只小鸟都不如?”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一只云雀被狂风重重吹落在地,所有人都以为,它再也飞不起来时,那小小的鸟儿,竟迎着肆虐的风雨,猛力煽动翅膀,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一飞冲天,直上九霄。 一名脸颊上被刺了“贱”字的奴隶,朝着鸟儿飞翔的方向,迈出了一步,污浊沧桑的眼瞳深处,蓦地爆发出强烈的希冀,似深埋在冰层下的暗流,汹涌而狂烈。 “我不要再做奴隶,哪怕做一只渺小的云雀,我也愿意!”说完,捡起地上的石头,用稍显锋利的那一面,狠狠在脸颊上划过,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肉模糊,直到那个“贱”字,湮没在浓稠的鲜血中,不见踪影。 “我也一样!”又有人站了出来:“哪怕让我现在就死,我也不要再做奴隶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一个接一个的奴隶站出来,表明立场后,终于,在场的数万名昆奴,都开始振臂高呼,“还我自由!” “大家真的想要重获自由吗?”御九大声问。 奴隶们以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呼应了御九:“自由!自由!自由!” “好,既然你们都想要重获自由,那么——”她眸光微闪,似无数把锋利刀刃齐齐出鞘:“杀了奴隶主,杀了督工,杀了所有挡在自由面前的敌人!” 奴隶们原本就对奴隶主以及督工深恶痛绝,在御九喊出杀了所有敌人之后,奴隶们的血性,包括仇恨都被激发出来,离金大贵最近的一名昆奴,直接抱起地上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朝着金大贵的脑顶,狠狠砸去。 噗! 金大贵的脑袋在大力的撞击下,顿时就开了花,鲜血伴随着脑浆一同飞溅而出,金大贵的半个头颅,都被砸碎,但他并未立刻死去,而是用惊恐无比的眼神,看着那名手捧石块的奴隶。 奴隶用通红的,充满了仇恨之火的眼神看着他,再一次举起手中的石头:“王八蛋,去死吧!” 咚的一声,金大贵终于彻底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金大贵一死,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剩下的督工,面对愤怒中的奴隶,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也如同金大贵一般,被全部虐杀。 在大雨的冲刷下,地上的血迹,很快就了无踪迹。 樊将军在得到消息后,带着军队前来平叛,但面对整个奴隶堡近十万的昆奴,也显得力不从心,甚至连骑兵的战马,也被奴隶们徒手扯成两截。 看到这一幕的御九,并不觉得惊讶。 越是被压迫被奴役被轻贱的人,在爆发后的愤怒就越是强烈,如同长久被堵截的河流堤坝,一旦破开口子,则气势凶猛,破坏力惊人。 “你们……你们想造反不成!”被昆奴围堵在中间无路可逃的樊将军,那张傲慢不已的脸孔上,第一次出现深深的恐惧。 御九自人群中走过,径直走到樊将军面前,虽是仰视,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之感:“樊将军,我究竟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呢?傻子都能看出来,我们本来就是在造反,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樊将军吓得脸色惨白,却仍是端着架子:“本将警告你,此事一旦闯到长公主耳中,你们全都要死。 “哈哈哈哈……”御九抱着肚子大笑起来:“长公主?长公主算什么玩意!” 御九的狂妄让樊将军更是恐惧难抑:“你、你竟敢对长公主不敬!本将劝你速速缴械投降,乱臣贼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御九笑的更欢:“乱臣贼子?要说乱臣贼子,大长姑姑才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我只是在替父皇铲除奸佞,清君之侧而已,樊将军,你说对么?” “你……你这是狡辩。” “好吧,你认为我在狡辩,那便是狡辩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你要杀我?”樊将军是真的害怕了,连踩在马镫上的腿,都开始打起了颤。 御九淡淡道:“我不杀你。” 樊将军不信:“你不杀我?你会放我离开?” 御九轻轻颔了颔首,樊将军抹了把脸上的汗:“你若敢欺骗于我,便不得好死。” 御九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却在转身的刹那,低声道了句:“我不杀你,但他们,就不一定了。” 还没等樊将军弄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围着他的昆奴们,朝他蜂拥而来,有人扯他的腿,有人拽他的手,。 樊将军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此刻却被吓得屎尿横流,哭爹喊娘。 一阵凄惶的哭声后,紧接着,便是凄厉痛苦的惨叫。 御九脸带微笑,径直前行,从头至尾,都没有回过头。 前方有座不算高的石头山,她在经过郭铮身边时,对他道:“有空爬山吗?” 郭铮愣了一下,爬山?这个时候去爬山? 御九不等他给予回应,便径自朝石山走去。 郭铮犹豫片刻,便跟在她的身后。 石山不高,爬了小半个时辰,就爬到了山顶。 二人并肩站在山顶,俯瞰山下风景,第一觉得,这个叫做奴隶堡的地方,风景竟这么优美,因临近海岸的缘故,这里的树木郁郁葱葱,空气也十分的清新。 “不明白这么美丽的地方,为什么要叫奴隶堡。”御九一边深吸气,一边道。 “那是因为,百年前有个贵族,在这里建了一座城堡,里面关押了数之不尽的奴隶。”郭铮果然是见多识广,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觉得奴隶堡不好听,以后改名叫自由湾可好?” “自由湾?”郭铮呆了一下,脸上隐有激动:“很好,我喜欢。” “郭铮,适才被金大贵威胁的时候,你可有后悔?” “有。” 这回换御九愣住了,郭铮的回答,跟自己想象中差距很大,还以为他会说不后悔呢。 就算真的后悔,也别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啊。 正腹诽时,郭铮又道:“我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醒悟,早一点站出来,早一点为自己为他人争取自由。” “郭铮,我之前问过你,我们一定能重获自由,你信还是不信。” “是,你问过,我也回答了。” “多谢你。”她侧首,看向郭铮:“好在有你相信我,否则,我说不定也妥协了。” “你不会的。”郭铮摇头,笃定道:“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回答,你都不会放弃。”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事实如此。”他也转过头,郑重地看着御九:“你帮了我两次,如果不是你,或许,今日我就不会站在这里。” “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我不是在客套。”他的语气,又郑重了几分,“你解放了这些奴隶,他们会和我一样,对你心怀感激。” “我知道,但我不想要你们的感激……” “你必须要。”他忽的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每个人都需要信仰,因为这是一个人活着的唯一动力。这些昆奴,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解放了他们,却不带领他们,不给他们奋斗努力的目标,那么,他们今后的生活,会比现在还要凄惨。”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为我卖命?” 郭铮轻轻点了点头,御九却反对:“不行,如果这样,那我与奴隶主有何分别?我不能强迫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握在她肩膀上的手猛地收紧:“你没有强迫他们,这些人是自愿追随你、为你效力的。” “何以见得?” 郭铮松开手,突然跪倒在她面前。 御九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我郭铮,自愿追随御九,从此后,臣服你,效忠你,信任你,永不背叛你。”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御九眸色深深,暗影下看去,如同两团看不到底的黑色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郭铮:“这是你的誓言吗?” “是。” “既然如此,那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最信赖的朋友,今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不能背叛彼此,若违誓言,生生世世,不得自由。” “好,若违誓言,生生世世,永为奴隶!” 御九朝前走了一步,朝郭铮伸出手。 郭铮抬手,握住她递来的手掌,御九唯一用力,郭铮借势而起。 在他站起身的瞬间,原本乌云蔽日的天空,骤然放晴。 一缕金色的阳光,自浓云之中穿射而出,明媚的金光,洒遍人间大地。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我能做皇帝吗?” “有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郭铮,你说话为什么总喜欢拐弯抹角?” “关键是你听得懂。” “好吧,看在你马屁拍得好的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 “爹,大事不妙!”远远地,便见一人朝码头方向疾奔而来,仔细一瞧,竟是一向行事稳重的风雲。 风战天责备道:“怎么回事?老大的人了,怎么跟阿岚那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的。” 风雲来不及替自己辩解,一边喘着气,一边指向东海岸的方向:“有许多船只,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闻言,风战天亦是面色大变:“船只?一共有多少艘?” “很多,至少几十艘。” “几十艘?”风战天的海皇之气,也顷刻间消失殆尽,瞪着眼问:“可看清是什么人吗?” “看不太清楚,但想来,不是周围海域的贼寇。” 风战天一脸严肃:“糟糕,这下可麻烦了。” 风雲急问:“麻烦?什么麻烦?” 风战天还没回答他,就听远处传来几声惊雷般的炮弹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3章 海皇陨落 等风战天和风雲感到海岸边时,蔚蓝的海面,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船只占满了。 风战天从风雲那里接过千里镜,朝着对面海域的船只望去。 “爹,怎么样?” 风战天猛地放下千里镜,大喝道:“糟了,是大漓的海军!” 风雲愕然:“大漓的海军?爹,你没有看错吧!” 风战天把手中的千里镜递给风雲:“你自己看。” 风雲接过,举起千里镜,看向对面的船只,瞬间,脸上的血色便尽数褪尽:“真是大漓!”但他又一脸迷惑地问道:“但怎么可能呢?大漓要是有这胆量,早就派兵剿杀我们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风战天摸了摸长着胡茬的下巴,沉声道:“恐怕,他们是找到了援军。” 风雲神色一正,豪迈道:“区区大漓,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风战天叹气:“你忘了,我们的主力舰队,昨天才刚刚出海,只怕这会儿,是赶不回来的。” 此话一落,风雲脸上原本因激越而泛起的红晕,迅速消散下去,再次变得惨白一片:“那……那可如何是好?” 风战天此刻却是一脸坚毅:“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打!” “可是,我们与对方实力悬殊。” “那又如何?我们南海风家的儿郎,即便战死,也绝不妥协!” 似乎被风战天坚定的决心所感染,风雲亦收起所有的彷徨无措,咬紧牙关道:“是,孩儿明白了,我这就去调集所有船员,准备开战!” 风战天点点头:“好,去吧。” 风雲离开后,风战天坚毅的眼神,才露出无力的疲惫。 风家镇守南海几十年,大漓虽擅长海战,但在南海风家面前,却如同孩童过家家般,不堪一击。 大漓也深知自己国家的薄弱,所以这几十年来,与南海相安无事,从来不会主动挑衅,亦不会刻意越界。 自打大漓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后,大漓就时常派兵骚扰南海,虽只是小打小闹,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今日突然派遣大批军舰前来攻打南海,也不是没有预兆。 如果放在平时,他倒也不惧对方,只是,风家最精锐的战士和船只都不在南海,此时此刻与大漓海军对上,恐怕凶多吉少。 为什么大漓会选在这个时间段对南海发起攻击?他也是临时做出命手下船员出海的决定,大漓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风家出了叛徒,有人告密? 不,就算真的有人告密,大漓的海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过来。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大漓早已心存攻打南海的心思,大批舰船在很此之前,便停靠在南海外围,只等一个合适时机,便倾巢而出。 是自己疏忽了,几十年的相安无事,让他开始安于现状,忘了大漓的新帝,是个野心极大的人物。 不过倒也不用太过担心,风家这些年来,一直在海上征战,比起养尊处优的大漓海军,更懂得如何打仗,这一战,也不一定会输。 事实证明,即使没有精锐舰船,剩下的船员,也足以应付此刻的危机场面。 最不能入以往那般,将大漓海军打个屁滚尿流,但也至少让大漓人讨不到半点便宜。 正松了口气,风雲又一脸焦惶的赶了过来:“父亲,大事不妙!” 能让风雲说出大事不妙,看来事态的发展,真的很不乐观。 风战天刚放下的心弦,再一次提了起来:“到底何事?” 风雲惨白着脸色,焦灼道:“此次攻打我南海的敌人,不只有大漓,还有纪邺的军队!” “纪邺?”风战天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莫不是看错了,也许,那是纪邺皇帝派来帮助我们的援军。” 风雲急得直跺脚:“父亲,纪邺的天早就变了,什么皇帝,现在掌权之人,是皇帝的亲妹妹,大长公主!” “什么?”风战天一脸震愕。 “我上个月就得到消息,但生怕是谣言,就没告诉爹。” 风战天气得一巴掌甩在他肩头上:“糊涂!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父亲,还……还有几件事,我也没告诉你。” “什么?”风战天虎目一瞪,骇得风雲心口一阵哆嗦。 “那个……阿岚和小九,她们……” 看他这幅吞吞吐吐的模样,风战天急得想打人:“阿岚和小九怎么了?你如实告诉我!” “她们……她们失踪了。” “失踪了?”风战天这会儿不是想打人了,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你这混账,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说,你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没……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风战天平了平心气,努力把大半怒火压了下去,“阿岚和小九的事情,过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保住南海。” “父亲,纪邺的军队趁大漓攻打我们之时,从陆上偷袭我们,如此看来,两者定是早就串通好,想要瓜分南海。” 风战天紧锁眉头,沉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父亲,我们逃吧。” 风战天浓眉一挑:“逃?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这种局面,我们就算硬拼,也是没有胜算的。”风雲的担心并非多余,此时海上的战况,已经变得明朗起来,风家腹背受敌,已成颓然之势,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要逃你自己逃,我风战天这辈子,只有前进,从未后退,逃跑不是我的风格。”对风雲大喝道:“去把我的刀拿来!” “父亲!”风战天虽有海皇之称,骁勇善战,但也是从前,如今上了年纪,又怎能再做那喊打喊杀的事情。 “还不快去?” “请父亲三思!” “三思?我都十思了!南海要是保不住,我活着也没意思,快去!” 风雲拗不过他,只好将那把陪着风战天东征西战的青钢阔背刀拿来。 风战天接过大刀,在半空挥舞了几下:“老朋友,咱们很久没有一起打过仗了,怪想念的,今天,就让我们再一起并肩作战一次。” “父亲!” 风战天是那种说干就干的性子,风雲担心他,只要也拿上武器,跟了上去。 战争远比想象中要可怕许多,在炮弹的连番攻击之下,原本清澈蔚蓝的海面,也变得浑浊不堪,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绝望。 空气中漂浮的,不仅有呛人的烟尘和灰烬,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风战天不愧是令人闻之丧胆的海皇,即便上了年纪,也依旧勇猛无畏。 在他的带领下,风家的船员们,硬生生在重重包围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都给我听好了,我们风家的儿郎,永远都是最勇敢的,我们不会退缩,不会逃避,我们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船员们开始欢呼,心中只要怀着信仰,就一定能战胜困境。 风雲跟在风战天的身后,看到父亲浴血奋战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愧疚。 不过好在,自己没有退缩,也没有逃避。 誓死奋战,才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风骨。 “父亲……”他艰难地提着手里的长刀,想要赶上去,但在抬头的瞬间,却面容扭曲,几近绝望的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风战天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听到风雲的呼喊时,锋利的刀刃,已经逼近面门。 手握利刃之人,他是认识的,不但认识,且很熟悉。 是自己的副手,他甚至打算,将自己的一个孙女嫁给他为妻。 但终究,人心难测。 “混蛋!我杀了你!”风雲冲上来,连续几刀捅向那名副手的心脏,“为什么?我们风家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我们!” 那副手连话都没说出一句,就死在了风雲的乱刀之下。 “父亲……”风雲跪了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风战天:“都怪我。” 风战天却握住他的手:“风家的男儿流血不流泪……给我把眼泪收回去……” 即便是伤重如斯,也依旧强势霸道。 “记住,我死后,将我……葬在大海……”风战天咳了两声,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用力捏紧风雲的手:“还有,阿岚和小九……你一定要找到她们……听到没有?” “我记住了,父亲。” “那就好……”累了,真的累了,没想到自己征战一生,称霸南海,竟然也会有累的时候。 “三当家!”一个手下的船员匆匆跑了过来,看到风战天的遗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急切道:“几个兄弟刚刚发现,西海岸的方向,有大批船队正在朝这边驶来!” 是吗。 风雲仰头望天,看来,是老天要让风家灭亡,谁也阻挡不了。 “我知道了。”他将泪意逼回,从风战天手中拿过那把青刚刀,毅然起身:“不管如何,我们风家的儿郎,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高举起手中的大刀,风雲接替风战天,冲向了敌人的包围,与剩下的船员一同拼力厮杀。 即便所剩之人不多,也让大漓和纪邺费尽了心思,死伤无数。 就在这时,一群敌我未明的人冲向了正在拼力厮杀的风雲,因为数量巨大,几乎在片刻之间,就将包围他的敌人,全部消灭。 陆上的危机已解,海上的颓势,也渐渐开始有了转圜,风雲怔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时,这场惨烈的战斗,已经结束。 身边的船员一把拉住他,喜极而泣:“三当家的,南海保住了!” 保住了? 怎么保住的? 明明今时今日,他该与父亲和整个风家,一同葬身大海。 “是谁帮了我们?”南海能保住,可不是风家人自己的功劳,那个帮助他们的人,还不知究竟是敌是友。 “是……” 船员刚要回答,就见一道身着银灰锦衣的纤瘦身影,大步走了过来:“小舅舅,好久不见了。” “小……小九?”风雲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御九道:“大漓纪邺的军队已经撤离,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南海。” 风雲难以置信:“是你……救了南海?” 御九笑道:“可以这么说吧,我只是赶来的比较巧罢了。”说完,又神色黯然道:“可惜,还是没能救得了外公。” 说起风战天,风雲亦是一脸哀伤。 不过,御九脸上的黯然只维持了片刻,眨眼之间,就被凌厉及沉冷所取代:“请舅舅放心,我一定会让害死外公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小九,你……”风雲看着御九,一脸复杂,眼前的少女,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可他总觉得,他和自己曾认识的小九,不太一样了。 “怎么了,舅舅?” “你的……头发……” 御九随意瞥了眼,搭在肩上的绯色长发:“哦,突然变成这样的,没有大碍,舅舅请放心。” 风雲还想说什么,御九已经先一步出言:“这一次失败,大漓和纪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想保住南海,只有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抗敌。” 风雲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点头:“你说的没错。” 御九轻勾唇角,紧接着道:“看来舅舅也赞同我的提议,那就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整个南海,全都归我管理,所有归顺风家的海盗,也必须听我号令,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南海再遭受到今日这般重创,也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忠心于我的人受到半点伤害。” 风雲愣住了,久久不言。 …… “混账!” 精美的琉璃茶碗,被狠狠摔在了金砖地面上,碎成了无数细小的裂片。 身着明黄织锦凤纹裙的长公主,此刻正坐在御案前,手边摊着一份奏报,其上隐约可见暴乱,自由,反抗等字眼。 在长公主的对面,坐着身着靛蓝蟒袍的四皇子。 他看了眼炸裂在脚边的琉璃盏,淡声道:“大长姑姑何必动怒?不过是一次失败而已。” 长公主气急败坏:“一次失败?这岂止是一次失败,现在整个纪邺的昆奴,都开始反抗我的统治,再这样下去,我的权势,迟早要被御九夺走!”她一把挥掉案桌上的奏章,双目牢牢盯住对面的四皇子:“景儿,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一定要帮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4章 一把锋利的刀 四皇子御景沉默片刻,忽而抬头,神色的瞳仁中,跳跃着一抹复杂的光泽。 半晌后,他低声道:“您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忘记这个事实。” 长公主这才像是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你明白就好,当年我之所以会这么做,虽有报复皇兄的缘由,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给你一个人人羡慕的身份。” “孩儿明白。” “你不明白。”长公主闭了闭眼,那张平静的脸容,并不能掩盖她内心当中的悲切与愤怒:“你不明白当我被送到晋南伯那里时,我有多么绝望,那一刻,我几乎有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母亲,你恨他?” “是。”长公主毫不犹豫道。 “那么……您恨我吗?” 长公主倏地睁开眼:“景儿,我恨得,是晋南伯,与你无关。” “但我是他的儿子。” “你是我的儿子!”长公主低喝一声,冷色的眼瞳中,燃着灼灼火焰:“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郭铮那孩子实在可怜,我对他有着永远也偿还不完的歉疚,但也仅仅是歉疚,谁让他命不好,与你同一时刻出生呢?或许这就是天意,是老天爷为了惩罚狗皇帝,特意补偿给我的。” “母亲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景儿,这个皇位,迟早还是属于你的,这是我顶着天下人的唾骂,为你争取而来的,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 四皇子站起身,对着长公主深深一拜:“孩儿谢母亲。” 长公主亦起身,走到四皇子面前,将他扶起:“我们母子之间,无需言谢。” 四皇子顺势而起:“既然如此,那母亲就该相信孩儿。” “详细你?你指的是……” “御九是我们的敌人,但也可能成为我们的帮手。” 长公主不赞同:“景儿,你太天真了,那御九怎么可能会站到我们这一边?” 四皇子道:“母亲稍安勿躁,孩儿的意思,并不是要说服她,与我们合作,而是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长公主略有动容:“你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 四皇子颔首:“没错,如今天下三分,大漓远在南海之遥,我们就算想要对付他们,也是力不从心,况且,大漓的军队擅长海战,我们若想夺下大漓,恐怕不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御九,先替我们探路,等双方两败俱伤后,我们便可趁机将两者一举歼灭。” 长公主眼神一亮,之前的烦躁与恼怒,在四皇子的一番解释下,顿时烟消云散:“你说的有道理,可我还是担心,御九的势力会越来越大。” “母亲也太看得起她了。”四皇子不以为然。 长公主却拧眉道:“不是我看得起她,而是她这个人,行事不按常理,思想古怪,总让我觉得不放心。” “母亲大可放宽心,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天下,永远都是属于我们的。” 看他一脸的成竹在胸,长公主安心了不少:“但愿如此吧。” “看来母亲还是对我所说之言,存有疑虑,不过您放心,很快您就能知道,我今日所说的一切,皆非妄言。” “你这孩子,永远都是这么自信。”长公主笑着道,虽然口中打趣,但心里,已经对四皇子说的话深信不疑。 “那是自然,因为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他上前一步,扶住长公主的手臂:“因为我早已在御九身边,安插了一把锋利的刀。” 刀光出鞘,血溅三尺。 男人的眼神,也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而变得阴利锋锐,似雪光,似寒刃。 …… “主上。” 门扉被敲响,御九抬头看了眼,是郭铮。 她放下手中的袖弩,站起身:“都说了,不用叫我主上。” 郭铮走进来,依旧谦逊而礼貌地说道:“规矩还是要有的,这样才能让底下的人更敬重你。” “早就说过,我要的不是敬重。” “只有敬重,才能忠诚。” “我觉得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错了,忠诚始于尊敬,尊敬化为忠诚,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若是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又谈何忠诚呢?” 御九捏了捏眉心,“好了,我说不过你。”为了阻止两人的对话,发展成一场激烈的辩论,御九及时住了口。 郭铮笑笑道:“我记得,以前总是我说不过你。” 她也笑:“是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简直就是铁齿铜牙。”她拿起袖弩,在手腕上比了比,“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跟我斗嘴吧?’ “哎呀,瞧我这记性。”郭铮拍了拍脑门:“秋裳来了。” “秋裳?”御九探头朝门外看了眼,上次两人分别时,正巧遭到奔雷山庄的袭击,她能在那场袭击中活下来,也算是幸运。 “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身着鹅黄裙衫的女子,自门外缓步而入。 “小女见过公主。” 装好袖弩,御九看向秋裳:“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你叫我御九,御姑娘,御小姐,哪个都行。” 秋裳直起身子,盈然道:“那就叫主上吧。” 御九倒了杯茶递给她:“是郭铮跟你说的吧?” 秋裳接过茶杯:“不需要世子告诉我,我在路上,也听到了许多有关您的事迹。” 她解放奴隶,统领南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传十十传百,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是怎么从奔雷山庄那里逃脱的?”御九随口一问。 秋裳忽而低了头,闷声道:“如果我说,我是用某些不光明手段来保命的,主上可会看不起我?” 御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光明?” “主上莫不会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御九恍然大悟,秋裳说的不光明手段,怕是美人计吧。 她之前为了替郭铮打探消息,寄身于烟花之地,即便不用卖身,但身在那个环境,勾引男人的本事,怕也学了不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本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至于过程,并不重要。” 秋裳抬起头来,感激道:“多谢主上宽宏大量。” “看你风尘仆仆,一定很累了,赶紧去沐浴休息吧。” 秋裳离开房间后,御九这才转过身,推开了一直紧阖的窗户。 天气有些闷热,但更闷的,是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一定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或许从离开纪邺,前往赤凉时,今日的一切就已注定……不,应该是从自己穿越时空的那一天起。 风雲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不解,带着失望,似乎那个原本乖巧善良的女孩,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只有御九自己知道,从头至尾,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这就是自己的本性,所谓的生死结,不过是把她的本性放大了而已。 她天生喜欢掌控,天生喜欢冒险,否则,她也不会去做特工,不会在那个漆黑的大雨夜,接过老侯递来的肉夹馍。 “秋裳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身后传来郭铮的声音,她能听出,他是真心为秋裳的到来而感到愉快。 御九弹了弹指甲,头也不回道:“她背叛过你,你难道不生气?” “当然不生气,我和她约定过,如果哪天,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大可以离开我,另谋出路。” 御九吐出口气:“你倒是看得开。”换了她,肯定不会放过背叛自己的人。 “人生就是这样。”郭铮走前一步,在她右后方站定:“力量是决定一切的前提,越是出色的人,就越是追随力量,主上不也是如此吗?我们不能只对他人苛刻,而对自己宽容。” “那么你呢?你追随什么?力量,权势,还是金钱?” “我?”郭铮忽而笑的有些腼腆,“我追随自由。” “自由?”这个回答,让御九很意外:“你现在还不够自由么?” “是,还不够自由。”他敛去笑意,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悲伤:“我的心还没有走出束缚,没有挣脱枷锁,像是被束缚在了某个地方,看不到光明。我希望终究一日,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御九默了默,道:“没想到,长公主对你造成的影响,竟然这么深。” 郭铮闭上眼,深深吸了怄气,“她毕竟是我的母亲,生养了我二十年的母亲,就算她对我再狠心,再无情,她也依旧是我最亲的人。” “那你现在,还帮着我对付她?” “我助你一统天下,正是为了解救她。” 御九冷嗤:“不是我打击你,大长姑姑那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醒悟的。” “我相信会,一定会。” 懒得再跟他争辩,长公主毕竟是他的至亲,郭铮偏袒她也是应该的。 吃过晚饭,御九一如既往地在岸滩边散了会步,便决定回房睡觉。 一转身,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是秋裳。 御九将脚下的一只贝壳踢开,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秋裳一步步接近。 如果她猜得没错,秋裳并不是来散步的,她的主要目的,正是自己。 “主上。”果然在离她还有一步距离时,停了下来:“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 御九笑着反问:“你不也是一样?” 秋裳撩过被海风吹乱的鬓发:“我习惯了,逃亡的这段时日,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那你现在,应该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说的是啊。” 夜风徐徐,海浪声声。 涌起的浪花,一下一下拍打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哗哗声。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沉静下来。 “族长……”秋裳忽然唤了称呼,侧过脸,严肃的看着御九:“看到那些昆奴和海盗,都心甘情愿跟随你,为你卖命,我真的很高兴,您果然不愧是巫娥神女的转世。” 以往御九还会反驳一下神女转世的观点,此时却一语不发,只静静盯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海面。 “族长,巫娥一族的复兴,全都系于你一身,您可千万不能被奸佞小人所蒙蔽了。” 御九眼神微动,口吻却依旧平静:“奸佞小人,你指的是谁?” 秋裳咬着唇,似乎很是为难,终于,她下定决定般,猛地抬头:“数天前我回到京城,从以前的姐妹口中得知,长公主的身边,一直都有一个心腹,这个心腹很少露面,平时只以书信的方式和长公主秘密往来,我还听说,长公主非常信任这个人,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便深信不疑。” “你那个姐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京中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但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他们可是春香楼的常客。” 御九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如此。对了,你去京城,可有见到四皇兄?” “很遗憾,四皇子有事外出,我没能见到他。” “是嘛,那可真是巧了。四皇兄一个人在京中孤军奋战,我真的很担心他。” “族长放心,四皇子现在很安全,我虽然没有见到他,但他却给我留了一封书信。” “哦?” 秋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四皇子一直在帮我们打探消息,包括长公主会在何处设下伏兵,和大漓最后谈判的结果,全都告诉了我。”秋裳将信笺放在御九手上,忽而快速且轻声说了句:“族长,你可千万要小心晋南伯世子。” 御九接过信笺,挑了挑眉:“你说郭铮?” “是,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他在替长公主传递消息,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动机不纯。” 御九神色一沉,“他已经发誓效忠我。” “族长,发誓这种东西,怎能相信?”秋裳急切道:“不管怎么说,郭铮都是长公主的儿子,他们血浓于水,会背叛族长你,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真的会背叛我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人心都是很复杂的,小心一些总是好的。”秋裳语重心长地劝诫着,说完,自己也沉沉叹了口气。 御九收回远眺的视线。 秋裳说的没错,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因为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就是人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5章 真正的内鬼 刚回到房间,便听见扣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主上,是我。”门外传来郭铮的声音,替御九解答了疑问。 “有事么?”打开门,御九冷眼看着站在门前的郭铮。 郭铮似乎有些踟蹰,好半晌后,才开口道:“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这两个字,御九问的很慢。 “是,有些事情我想去弄清楚。”这是他思考了很多天后,才做出的决定。 对于他的私事,御九一般不会过多询问,但这一次,她却似乎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弄清楚什么?” 郭铮有些惊讶,本因为她不会过问,但还是回答了:“我母亲和我父亲之间的恩怨。” 御九淡淡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郭铮点头:“很重要。” 御九闻言,低下了头,将目光隐匿在暗沉的阴影中:“如此……那你便去吧。” 郭铮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却因为心急的原因,没有多想:“我会快去快回的。”说着,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周围的人。” 小心谁?不知郭铮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说说,御九抬头,淡然一笑:“好,我知道了。” 郭铮离开后,御九走到窗边坐下。 看着灼灼燃烧的烛火,她渐渐陷入了沉思。 翌日。 御九果然没有见到郭铮,手下的人回禀她,郭铮在天未亮时就骑着马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手下的人并不知晓。 “世子走了?”比起御九来,秋裳似乎更关心郭铮的去想。 御九吃了块蛋饼,又喝了口米粥,这才慢条斯理道:“嗯,走了。” 秋裳在她对面坐下,对满桌香气四溢的早点,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去哪里了?” “我没多问,他说有事要办,我就让他走了。” “这……这怎么可以!”秋裳脸上焦灼担忧之色更重:“族长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了?世子爷恐怕目的不单纯。” 御九拧了拧眉:“难道他会去高密不成?” 秋裳道:“他会不会去告密我不知道,但他突然离开,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秋裳左右看了看,忽而换了一脸诚挚的表情:“族长,你可不能心软,世子虽然对我有恩,但我却不想看到他背叛你,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如果你不忍心下手,不妨交给我……” “秋裳,你饿么?”御九忽然打断她,轻声问了句。 秋裳怔了怔,才呆呆道:“不……不饿。” “不饿?”御九很纳闷:“你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都辰时了,你怎么可能会不饿呢?” “还好吧,我只要心里装着事,就会寝食难安。” 御九漫不经心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但人是铁饭是钢,心情再不好,也要吃东西的。不过我听说,习武之人好像比普通人更能挨饿。” 秋裳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好:“叫族长这么一说,我还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她拿过一只煮熟的鸡蛋,慢慢地剥着。 御九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蛋饼吃光,又将米粥喝干,一边擦嘴一边道:“你放心,郭铮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如果他真的敢背叛我,我一定不会轻饶。” 秋裳捏着手里的鸡蛋,似乎很是惆怅:“说到底,世子也是我的恩人,可人生在世,总是不能两全其美,各自相安,我这也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御九安慰:“这不怪你,说到底,还是郭铮太糊涂了。” “族长,既然现在世子爷不在,我们应该趁势对大漓发起进攻。” “你要我攻打大漓?”御九诧异:“这样的做的话,无异与主动挑起战端。” “就算我们不对付大漓,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不是么?” 御九略一沉吟,秋裳说的没错,就算自己退让,大漓也是不会退让的:“话虽如此,但大家的海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打探到消息,大漓的海军,如今正被东海一带的海盗所牵制,这也是他们为何急着想要夺下南海的原因。” “哦?这么说,此刻的大漓,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 “没错。”秋裳建议道:“我们现在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事关重大,不能贸然行动,此事待我想想再做决定。” “不能再想了!”秋裳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眼写着急切,一把抓住御九,高声道,“再晚就来不及了,说不定,世子爷此刻,正前往大漓,将我们现下的状况,透露给大漓的皇帝知晓。” 她的声音很大,将周围来来往往之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御九眉头深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后那些突然停下脚步的人:“那便依你所说,出兵吧。” 秋裳欢喜道:“族长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你细心如法,忠心不二。” “族长过奖了。” “苏力!”御九高喝一声:“召集诸位当家的,让他们去议事厅见我。” 名为苏力的水手应道:“是!” 御九离开后,秋裳这才重新走回到座位上,优哉游哉地用起了早膳。 半个月后,郭铮才姗姗归来。 谁知他一回来,就被五花大绑请到了议事厅。 御九高坐在议事厅的最上首,冷眼看着被人押解进来的他。 在御九的身边,站着一脸木然的秋裳,郭铮一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他便了然:“会不会太早了?我才刚回来。” 御九冷声道:“不早,一切都刚刚好。” 郭铮看了眼秋裳:“也许一切都是误会,你难道真要滥杀无辜?” 御九嗤笑:“是不是滥杀无辜,我心里有数,而且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郭铮突然无话可说,低垂下脑袋:“我原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管什么转圜不转圜,欺骗我背叛我的人,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郭铮眼神急切,请求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你多少时间都是一样,郭铮,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现实?” 自知无力挽回,郭铮唯有沉沉叹气:“好吧,不管怎样,我都会听你的。” 御九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前迈了两小步:“秋裳,你告诉我,对于背叛之人,我该如何处置他?” 秋裳没想到她突然向自己发问,愣了一下,才道:“自然是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这样岂非太过便宜她?” “背叛之举虽然令人痛恨,但也许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如给他一个痛快,我们除掉了隐患,也让他得以解脱。” “郭铮,你觉得呢?” 郭铮道:“如此甚好。” 看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秋裳往后退了一小步,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 没有人发现,她纤长睫毛下的眼瞳,微微闪了闪,眸光中透着一丝安心,一丝解脱,一丝愧欠,一些痛快。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神情忽而间,变得恍惚起来。 御九大步走向郭铮,伸手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郭铮,这件事我想让你自己来解决。” 郭铮愕然:“让我解决?” “秋裳,毕竟做过你的手下,据我所知,你和她的关系,不仅仅只限于主仆。” 郭铮有种被拆穿心事的窘迫,“她……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御九扯了扯唇角:“不管她是你的朋友,还是红颜知己啊,这个仇,还是你亲自来报比较好。” 隐在人群中的秋裳越听越不对劲,猛然抬起头来,古怪地看向御九和郭铮。 御九却不理会她,伸脚一勾,将一把圆凳勾到身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开始吧,郭铮。” 郭铮是那种要么不去做,一旦决定了去做,就一定会做到底的人。 此刻,他脸上的沉痛和犹豫全都不见了,只有不带任何感情的凌厉。 “秋妗,我记得,你和秋裳一向形同姐妹,她待你,也如亲生妹妹般无微不至,可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此话一落,秋裳脸上的古怪神色,突然变为了惊骇。 “世子你……你在说什么?” “秋妗,如果你真的是秋裳,你就不会再继续唤我世子爷。”他悲伤叹息:“终究,你还是不够了解秋裳,枉她一直将你当亲妹妹看待。” 秋裳冷笑一声,转向御九求救:“族长,你不会为了一个叛徒,转而来对付我吧?” 御九抚平裙摆上的褶皱,轻笑道:“我说了,这件事交给郭铮全权管理,我不会插手。” 秋裳急了,朝她扑过来:“族长,我没有背叛过你,你不能杀我!” 御九单手一挥,将扑过来的秋裳推倒在地:“你是没有背叛我,但也也从未效忠我。” 秋裳毅力惊人,即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仍在苦苦挣扎:“族长,你要相信我,背叛你的人是郭铮,你若不杀了他,你迟早会后悔的!” “如果这话,是从秋裳口中说出,我或许还会相信,但……” 秋裳瞪大眼睛:“族长,你什么意思?” 御九冷冷道:“你以为,郭铮离开的这半个月,是去做什么了?” 秋裳顿时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郭铮。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秋裳,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他就开始怀疑你了。” “我去春香楼和秋裳的老家打听过。”郭铮随即接口道,“发现你一直都在背着秋裳行不轨之事,我还查到,你和四皇子之间,有过很多次的秘密往来。” “我……我没有……”女子的脸上的镇定,终于被彻底打破。 郭铮从袖口摸出一把精巧袖刃:“看在秋裳的面子上,你自裁吧。” 看到那把刀,秋妗开始疯狂大叫:“你不能杀我,杀了我,秋裳也活不了!” 郭铮闭了闭眼,口吻突然变得沉痛无比:“你还想骗我吗?如果不是你和四皇子联手一起害死了秋裳,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眼看事情败露,秋妗只好承认:“是,秋裳她是我害死的,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再次扑向御九,跪地哀求:“御姑娘,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的家人全部都……”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御九震愕地看着被割开喉管的秋妗,半晌说不出话来。 郭铮呆呆看着手中的袖刃,不知多了过久,才像是突然回神般,将手中的刀刃丢开。 御九起身,将袖刃捡起,“秋裳的仇已报,她可以安息了。” 郭铮却摇头:“我当初答应她的诺言,一个都没实现,是我愧对她。” “愧对她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她擦净袖刃上的鲜血,弯下身,轻轻解开秋妗脸上的人皮面具:“我也曾答应过她,要替她解救族人,振兴巫娥。” 郭铮惨然一笑:“结果我们谁都没有实现她的愿望。” “谁说的?”御九道:“我会履行与她之间的诺言,替她完成心愿。” 郭铮惊道:“主上的意思,难道要去解救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巫娥族人?” 御九没有回答他,而是将那把刚擦拭干净的袖刃收起,“郭铮,你去准备一下,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退让一步。” 既然退让换来的,是敌人的步步紧逼,那她又何必再委曲求全。 秋妗说得对,是时候该将大漓收入囊中了。 …… “主上,这是大漓送来的邀请函。” 还没等她研究出攻打大漓的计划,大漓的皇帝,首先抛出了橄榄枝。 “……邀我参加海神节庆典?”御九匆匆瞥过信函上的内容:“看来,这位大漓的新帝,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成就一番千秋伟业了。” “你打算如何回应?”郭铮问。 “自然去应邀前往了。” “不可!”郭铮反对:“恐怕这是一场鸿门宴。” “废话,这要不是鸿门宴,我倒觉得奇怪了。” “既然如此,你还决定应邀前往?这不是自投罗网?” “谁说是自投罗网?说不定,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建立威信的机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6章 反将一军 听说大漓皇帝是已经死去老皇帝的第九子,登基之时,年仅十九岁。 可当御九真正见到他时,差点爆了粗口。 十九岁? 尼玛!这分明就是三十九岁好不好! 她从来没有见过十九岁就能老成这样的人,皮肤暗沉,眼袋深重,伴随着说话的节奏,眼角的鱼尾纹若隐若现,整个人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颓败之感,她原以为太子已经算是和同龄人相比,较为显老的人了,没想到这位大漓皇帝,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她打量大漓皇帝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在打量她。 在见到御九之前,他以为这位带领奴隶争取自由,反抗暴政的女子,一定是个五大三粗又面目可憎的丑八怪,没想到竟长得这般精致小巧。 大漓皇帝一度怀疑,站在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御九,而是个假冒货。 不过很快,御九便用实际行动,让他相信,眼前之人,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纪邺九公主,那个被人称做愚笨怯弱,无才无德的草包女。 “你就是御九?”大漓皇帝挑着眉,居高临下道:“见了朕为何不跪?” 御九站得笔直:“为何要跪?我认为我们是平等的。” 大漓皇帝难以置信,“平等?我是君,你算什么东西!” 面对他的辱骂,御九也不生气,“怎么?我的丞相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接替海皇的身份,正式称王了吗?” “什么?”大漓皇帝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御九转向身后的郭铮,故作责怨道:“丞相,你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及时告诉大漓君主?” 郭铮连忙躬身请罪:“是臣下的错,没有及时将此事通报大漓君主,还望主上赎罪。” “丞相,既然我认命你为我的左右手,那你就一定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你怎么可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御九板起脸来。 “是臣下疏忽了,以为派人为大漓君主送上信件,此事便算处理周全,谁料追封信件根本没有送达大漓君主的手上。” “哦,竟有此事?”御九看向上首的大漓皇帝:“您看,这事并非我们的过错,而是您收下的官员不办事,偷懒所致。” “什么信件?” 郭铮回道:“宣布海皇称帝的的信件。” “称帝?”大漓皇帝眼神轻蔑:“开什么玩笑,如今天下三分,被世人承认的君主,只有三个。” “没关系,世人现在不承认我,等过个一两年,或是等我一统天下后,自然而然就会承认了。” 大漓皇帝看着她,眼神像在看着一个疯子:“恕朕之言,你不过是纪邺的一个公主而已,身份没比平民高贵多少,你也配称帝?” “我为什么不配?”御九反问。 “因为你是个女人!”大漓皇帝说得理直气壮。 “我不认为女人有何问题。” 大漓皇帝耐心耗尽:“朕不和女人说话。”他指向郭铮,“你站出来,朕有话问你。” 郭铮始终保持着低头垂手的姿势,好似没有听到大漓皇帝的声音。 “朕叫你站出来!”大漓皇帝狠狠一拍龙座。 力气之下,御九看着都疼:“你别鬼叫了,我手下的人,只听我的命令。” 威严被挑衅,大漓皇帝终于发火了:“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们!” 御九神色淡漠道:“我今天既然敢来,就不怕走不出大漓的国境。” “哈哈哈,朕这辈子还没见过你这么幼稚的人!”怒色渐消,大漓皇帝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可怜的蚂蚁,自己随便动动手,就能碾死对方。 “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幼稚的人。”御九反唇相讥。 “你可有想过,朕为什么召你前来?”大漓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完全有这个自信,因为在御九来之前,他就做好了一切部署。 说是鸿门宴倒也没错,他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两个目的只要实现其中一个即可。一个是迫视御九投降臣服,一个是将御九一行人等狙杀在此地。 他不怕血溅朝堂,自古成大事者,哪有不手染鲜血的?况且,他喜欢鲜血的味道,那种浓郁的、刺鼻的、咸腥的味道,才能给他真正的成就感,让他兴奋,让他愉悦。 总之,无论今日御九是何种态度,他都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而从此刻的种种迹象来看,迫视御九投降是不可能了,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选择,就是大开杀戒。 “皇上可要想好了,一步错,步步错。”安静的殿堂上,忽然传来御九淡漠中带着嘲讽的声音。 大漓皇帝莫名奇妙被吓到:“什、什么?” “你不是想杀我吗?”不用猜也知道大漓皇帝在想什么。 “胡说,朕……”原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自己占着上风,还能怕她不成?于是承认道:“朕就算要杀你,你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 看到御九无奈的表情,大漓皇帝眼底闪过得意且阴寒的神色,“朕这辈子最讨厌一种人,便是自以为比朕高贵的人。”他使了个眼色,原本略显空旷的大殿,立刻被手持利刃的侍卫包围,连那些原本抱着乐器,打扮得或华丽或滑稽的宫廷乐手,也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纷纷亮出藏在乐器中的武器。 御九见状,却是丝毫也不显慌乱:“看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来,叫我一声陛下,命你麾下的所有战士和海盗,全都归顺于朕,朕就饶你一命。” “如果不呢?” “朕立刻下令,将你们所有人,斩杀于此,一个不剩。” “或许你真的可以做到吧。”只要对方存了必杀的心思,她和郭铮,一个都逃不掉。 大漓强忍着杀意问,“告诉朕,你的回答。” 御九答非所问:“有两件事,我觉得我必须跟在场诸人交代清楚。首先,我可以在皇上你对我出手之前,就先杀了你,第二,就算我逃不出去,注定殒身于此,还有大漓的江山为我陪葬,怎么算,都是皇上比较吃亏。” 大漓皇帝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什么意思?” “皇上不会以为,我真的毫无准备就敢来这里?”一瞬间,她的气势,似乎压过了高坐在上首龙椅之上的大漓皇帝:“此时此刻,我的人全部候在大漓和南海的边境地带,如果我没能在计划时间内回去,他们就会齐齐出动,杀进大漓,届时,整个大漓的天下,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大漓皇帝一惊,不断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而已,但她笃定的口吻,和自信满满的眼神,却让他心生退缩,不得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将询问的视线投向站在首位的丞相,但一向智计超越,总能及时为自己排忧解难的丞相,此刻却垂着脑袋,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大漓皇帝有种所有努力,皆付诸东流的感觉,满心都是不甘。 可不甘归不甘,他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大漓的万里江山做赌注。 “对了,皇上,你不是说有什么海神庆典吗?我倒是挺好奇的,在纪邺,可没有这样的节日,我瞧着,时间不早了,是不是可以下令开始?”御九秉承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插了一句话。 海神庆典? 大漓皇帝现在一肚子气,除了想杀人以外,根本没有参加庆典的心思。 原本自己站了上风,这下可好,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成了自己。 别说他现在不能杀御九,甚至还要保证她在大漓期间的人身安全,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若真是如她所言,大批人马集结在大漓海域边境,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大漓的江山,怕是真的要就此覆灭了。 大漓皇帝好杀嗜血,但为人却又比较胆小,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敢去冒险。 玉阶下,御九那张笑意盈然的美丽脸庞,看在他眼中,简直刺眼极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展出一抹勉强的笑意,“说的也是,九公主这便随朕一起来吧。”说完,他站起身来,在随身内侍的搀扶下,走下玉阶。 御九却一动不动,看着大漓皇帝,认真道:“皇上大概记性不好,没关系,郭铮,你再为皇上提醒一遍。” 郭铮应是,踏前一步:“皇上,在臣下交于您的信件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女皇陛下对您的邀请深感荣幸,特决定,择日前来大漓与您会晤,所以,请您改一下称呼,主上早已不是什么公主,而是女王陛下。” 大漓皇帝脸色乍青乍红,好半点,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的,朕记住了,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御九赞赏道:“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大漓皇帝皮笑肉不笑地侧了侧身,做出个请的手势:“那么,女王陛下,这边请。” 御九谦逊回道:“大漓的君主客气了。”说着,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7章 空城计 哐当! 寝殿内传出类似瓷器被砸碎的声音,守在门外的侍女浑身一抖,所有人眼中,皆写满了恐惧与忧愁。 长公主最近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且每次发脾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总是会有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在场的所有侍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这时,远远走来一道绛紫的身影,袍摆上的四爪巨蟒若隐若现,侍人们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纷纷迎了上去:“奴才/奴婢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看向寝殿的方向,微微拧了拧眉,“长公主又在发脾气了?”看这些侍人面对自己时,那种惊喜企盼的模样,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众侍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四皇子轻笑一声,挥挥手:“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如蒙特赦,四皇子话音刚落,侍人们就争先恐后地退了下去。 缓步走向寝殿,刚推开殿门,迎面便飞来一只白底青釉的花瓶,他伸手接住,接着,将其小心翼翼放在门口的书架上。 “长公主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长公主看到是他,火气这才略微消了些:“还能为什么!” 四皇子知道,长公主之所以会这么气氛,无疑是因为御九。 他可以理解,当清晨刚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时,他亦是无比震惊,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除了问题,更遑论是长公主。 倒是他小看御九了,自己精心安排的陷阱,竟然被她轻易夺过,原以为只需一个秋妗,就能将一切解决,不知是秋妗太蠢了,还是御九运气太好。 长公主平了平心气,道:“都是你说的,无需担心,你瞧瞧现在!再这样下去,纪邺的江山,就该换御九来做了!” 四皇子想到早上听到的消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长公主这话虽然是气话,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现在连大漓的皇帝,都公开承认了她的身份,如今已不是天下三分,而是四分了。御九更是张狂地在大漓庆典上宣布,自己终有一日会一统三洲大陆,换了任何人,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只会当对方在口出妄言,但御九,不知怎么回事,好似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给人一种必将实现的感觉。 长公主见他神色郁郁,立马放软了口气:“景儿,我也不是怪你,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我知道。”四皇子走上前,握住长公主的手臂,轻轻拍了拍:“还请母亲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长公主欣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只是……”沉沉一叹,又气又恨:“御九不除,总是不能让人放心,景儿,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除了御九,以绝后患。” “母亲说的有道理,但现在出手,并不是最佳时机。” 长公主急道:“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御九逐渐壮大,我们再想对付她,恐怕就没这个简单了。” “母亲稍安勿躁。”四皇子淡淡一笑,脸上沉稳淡定的表情,和长公主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贸然出手,必须要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长公主问:“最合适的时机?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这个么……我暂时没没法给出明确回答。” 长公主有些失望:“连你也不知道吗?” “母亲,我有个好办法,不知你可愿采纳。” 一听好办法,长公主立刻眼神一亮:“你快说!” “现下以我们的实力,若是和南海硬碰硬,只怕讨不到半点好处,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一起对付南海。” “盟友?你是说大漓吗?”长公主不屑嗤道:“上回若不是为了对付风战天,我才不会和那个精虫上脑的昏君合作!” “孩儿说的这个盟友,可不是大漓。” 长公主奇道,“不是大漓?那会是谁?”除去大漓,也就剩下一个赤凉了,难不成,他们要和赤凉联手? 长公主自己首先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别说赤凉国力强大,根本不屑与他国合作,况且,那姓重的,是站在御九那边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尽快除了御九,以免赤凉插手,到时候,就再也没有机会除掉御九了。 可四皇子接下来的话,却正巧是被她否决的想法:“是赤凉。” “开什么玩笑,那姓重的不来找我们就阿弥陀佛了,我们还要主动去招惹他?这不是自讨苦头吗?” “还请母亲相信我,如今的重冥,已不是从前那个重冥了。” 长公主听得晕晕乎乎:“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四皇子抬掌,在半空中轻击了两下,“母亲且看,此人是谁?” 伴随着清脆的击掌声,一道金色人影,自门外缓步而入。 “宫沉翊!”长公主神色一凝,转向四皇子:“你把这个叛徒带来做什么?” “他可不是叛徒,是我们的福星。”四皇子温然而笑:“本殿说的对么?国师大人?” 宫沉翊微微躬身,神色清敛:“我是叛徒还是福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长公主,达成她的愿望。” 长公主眼露怀疑,“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 “长公主不必相信,亲自用眼睛去看即可。” 长公主将视线转向四皇子,如今,能让她毫无保留相信的人,只有他。 见四皇子对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意,她这才对宫沉翊道:“那我就再给国师一次机会,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 远在南海的御九,自然不知道,宫沉翊正和长公主一起商讨对付自己的办法。 此刻,她有个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解决。 “郭铮求您,大漓对我们的态度虽然恭敬,却不得不防,为了避免对方毁约,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请您立刻出兵,先发制人,扼制大漓君主的野心。” 御九揉着眉心,对于郭铮的劝诫,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别说了,我不会按照你所说去做的。” “主上!”郭铮急得脸颊通红。语声越发恳切:“以大漓皇帝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按照约定所言,与我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说不定,此刻他正在集结军队,准备对我们发起偷袭。届时,我们必定……” 御九一摆手,直接打断道:“郭铮,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过放纵,你才如此胆大包天,一次次违逆我的命令?” 郭铮一怔,垂首道:“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把你那些话收回去,我不想再听到有关攻打大漓的任何一个字。” 郭铮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退后一步,低声道:“是,属下这就告退。” 郭铮离开后,御九也揉着眉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此平安无事地过了数日,某个夜晚,海港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了无数正在熟睡的人们。 有人认出海面上排成一排,正朝着海岸边急速驶来舰船上的旗帜:“是大漓的海军,大家小心!召集所有人,立刻应战!” 原本宁静的港湾,就这样被打破了安逸的寂静,顷刻间,便陷入了一片火与血交织的战场中。 早就听闻海皇风战天手下的海盗骁勇善战,别说是海上来往的商船,就是其他海域的海盗和大漓的海军,都不敢轻易与之对战,可这一次的袭击,却让所有人,对南海的战力,产生了怀疑。 就算是偷袭,以风家的势力,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落败,大漓的海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打得风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负责这次进攻的大漓将领,看到四散奔逃的敌人,得意地大笑起来:“什么南海风家,不过如此!” 在来之前,他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风家勇猛名声,可是家喻户晓的,有个和风家有过交战经历的将军,一听到南海,差点吓到尿失禁,他虽然不信风家真有如此厉害,但也定然十分不好对付,谁知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也许不是风家太窝囊,而是自己太厉害了。 “报告大帅!”一名小兵疾跑着赶来,气喘吁吁道:“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并未找到御九和郭铮。” “什么?”他大吃了一惊,难道御九和郭铮已经逃走了? 正纳闷时,又有一名小兵跑来报告:“大帅,整个南海岸,找不到任何一个风家的船员,也找不到任何一名御九手下的士兵。” “找不到?你们没有弄错?”这话问得多余,现在什么情况,其实他自己也能看得出来。 “大帅,不好了——”远远一个声音传来,带着惊惶失措:“这里埋下了火药,我们要尽快——” 话都没有说话,就听到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滚烫的热浪,和几乎将人撕扯成两半的强大气流。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不是风家太窝囊,也不是自己太厉害,而是一切皆为假象,他不过是中了敌人的陷阱罢了。 好啊,这出空城计唱的真是好,他不服都不行。 可惜,这辈子,他是不会再有反击的机会了。 火焰腾空,血火交融。 整个南海岸旁的夜空,都被火红的烈焰,照得仿若白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8章 滚出我的地盘 “去,传朕的旨意,今晚命常美人,刘婕妤,丽贵嫔,一起来侍寝。” 大漓皇帝很高兴,想到马上就能将那个狂妄的纪邺九公主解决,占领南海,就连每日令其头疼不已的朝政,也不觉得有那么枯燥了,神清气爽地将所有奏章批阅完毕,他站起身,一边活动酸痛的手臂,一边对身旁的内侍吩咐道。 内侍嘴角颤了颤,这位君主的荒淫,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像今日这么荒唐的,还是第一次。 心里虽腹诽不已,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躬身弯腰,连连应是:“奴才这就去传令。” “去吧去吧。”心情好了,连带着脾气也好了不少。 说到底,御九虽然狂妄,但心智还是不够成熟,在争霸天下的大业中,什么诺言,什么诚信,都是不必要的,想要走得比任何人都远,就要懂得审时度势,更要懂得随机应变。 御九那个傻瓜,此刻怕是连自己怎么失败的都不知道,可怜可叹啊。 风战天一生的基业,就要毁在御九手上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就算今天自己不派兵攻打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不一会儿,他要的三位美人就全部到齐了。 常美人和刘婕妤是新晋的宫人,只有丽贵嫔,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说是老人,不过是因为这位新帝还未登基前,她就作为良家子入宫了,老皇帝紧接着病入膏肓,没有来得及享受艳福就驾鹤西去,新帝见其相貌娇美,楚楚动人,便存了将她纳为妃子的心思。 说起来,这位新帝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管丽贵嫔有没有为老皇帝侍寝,她都算是老皇帝的女人,纳自己父亲的女人为妃,这根本就是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的事情,这位新帝做起来竟是毫不含糊。 “丽妃,你真是越来越美了。”望着丽贵嫔那张娇若桃花的美丽面容,大漓皇帝一副痴醉模样,口水险些都流了出来。 若不是朝臣极力反对的缘故,他早就封丽贵嫔为贵妃了。 丽贵嫔眼波流转,顺势倒在皇帝的怀中:“皇上真会开玩笑。” 顺势一搂,“朕哪有开玩笑,爱妃,你真的美得让朕都有些情不自禁了。” 一旁的常美人和刘婕妤不满意了,一左一右拉着皇帝,娇声道:“皇上,您的眼里就只有丽嫔姐姐,没有妾身姐妹吗?” “是啊,皇上,是我们姐妹伺候的不好吗?” 面对两位美人的娇嗔,大漓皇帝越发有种被世界捧在中心的感觉,手臂一伸,将另外两人也一起拥进了怀中,四人一起倒在了宽阔无比的龙榻上。 “啧啧啧,看来皇上的心情不错,我原本不想打扰的,可我时间有限,真的没法等皇上发泄完兽欲后再行动。” 充满了桃色的气氛下,蓦地自头顶响起一个调侃的声音。 四人齐齐一惊,抬头朝房顶看去,只见屋顶被开了一个大洞,御九正坐在洞前,优哉游哉地看着几人。 大漓皇帝首先惊醒过来,指着她大喊:“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南海吗?” 御九点头:“是啊,我的确应该在南海,老老实实等着皇上您送我的那份大礼。” 大家都不是傻瓜,她这话一出口,大漓皇帝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骇人望着御九:“你早猜到我会派兵偷袭你?” “这还用猜嘛。”御九不屑嗤笑:“你这种人,天生就是个出尔反尔,不守诺言的王八蛋,你真当我信了你的鬼话。”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如此毫不留情地辱骂他,大漓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猜出又如何?我大漓的军队,迟早要将你们所有人都绞杀殆尽。” 御九闻言,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这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皇上啊皇上,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当上这个皇帝的,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便代表,你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而我,则是来替你接管万里江山的。” 大漓皇帝一听,立马恼了,“好大的口气!”他猛地从榻上跳起来,也不顾衣衫不整,直接冲着门外大叫:“来人,给朕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拿下!”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时的沙沙声。 “来人,耳朵聋了不成!”他一脚踹开殿门,“混蛋,人都哪去了!” 御九好心解释:“人啊,死的死,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估计这时候,所有人都忙着保命,没工夫理会皇上您了。” 大漓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骇恐惧的表情,怔然看着御九,“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御九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扭头对身边的某个护卫说了句:“劳驾,带我下去。”说要学轻功,一来没时间,二来比较懒,所以直到现在,她还只能依靠别人飞上飞下。 护卫领命,揽紧她,从屋顶的破洞口,飞身而下。 脚踏实地后,御九抬手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鬓发,笑眯眯看向龙榻上三名惊吓过度的美人:“我有这么可怕吗?算了,这不是我现在该关心的问题。”她将视线转向对面的沙漏,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道:“大概再过半个时辰,整个京城,都会被我的人占领,包括皇宫。” “你……不能这样做!”大漓皇帝挥舞着手臂,义正言辞道:“我们可是同盟,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同盟国做出这种事情!你别忘了,我是唯一一个承认你海皇身份的君主,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你平起平坐的国家,你这么做,伤害在的是自己的利益。” 御九可算是长见识了,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这么厚的,这种话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不过无所谓了,她又不打算和对方做朋友,管他脸皮厚不厚呢。 她走到龙榻边,对大睁着一双杏眼,泪眼朦胧的丽贵嫔道:“麻烦让让。” 丽贵嫔一边垂泪,一边往后挪了挪,御九一屁股直接在龙榻上坐下。 之前还暗中较劲的三个美人,此刻却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三只落入猎人手中的可怜兔子。 御九不理会她们,就那么定定坐着,一语不发。 大漓皇帝脸色越来越白,也一声不吭,只用防备痛恨以及不甘的眼神,紧紧盯着御九。 五个人,加上跟随在御九身边的护卫,几人就这么或坐或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当沙漏中的刻度,正好走过半个时辰时,难得穿上了一身轻甲的郭铮,从殿外大步而入。 御九抬头,没有说话,只以眼神无声询问。 “成功了。”淡淡三个字,让御九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总算归于原位。 她嘴上谁说得轻松,但事实上,此次主动出击,可以算得上是兵行险着,一旦大漓皇帝留有后手,或是在皇宫中设下埋伏,她都必死无疑。 站起身,走到大漓皇帝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多谢你的配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虽然皇宫够大,多你一个也不算什么,但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所以,只好委屈你,滚出我的地盘。”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态度很好,但谁知,当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突然变了脸色,抬起脚,冲着大漓皇帝狠狠踹了过去。 于是,就如同她话中所言,大漓皇帝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滚出了寝殿的大门。 …… 长公主活了三十几年,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赤凉的土地。 事实上,她之前的三十多年,除了在京都和云州之间来回辗转外,从未去过其他地方,没有见识过广袤的平原,连绵的山脉,蔚蓝的大海,雄浑的大漠,她的一生,都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躯壳里,卑微而苍白地活着。 本以为纪邺的京都已经足够繁华,直至看到眼前的一幕幕,她才明白,还是自己的眼界太狭隘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生出了想要退缩的心思。 这次谈判,能成功吗? 虽热有御景的保证,但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强者永远不会同情弱者,强者也永远不需要弱者的帮助,这是自打她被当做夺位的工具出卖后,想通的道理。 所以,她不哭不叫,不喊不怒,因为她知道,那样柔弱的自己,是没有说不的资格的。 看出她的顾虑,一旁的四皇子握住她一直紧攥的手,安抚道:“母亲别怕,那位摄政王虽是心冷如铁,却是个守规矩的人,相信我,这一次谈判,我们一定会成功。” 长公主反手握住他,“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在感叹,想要不看他人脸色,果然要足够强大才行。” “母亲说的对,我会和您一起变得更加强大的。”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有人在车厢外道:“长公主,四殿下,皇宫已经到了,两位还请下车。” 四皇子不悦地拧了拧眉,以他们的身份,难道还需步行进宫么? 正欲出声,被长公主拦住,“景儿,我们下车。” 在不够强大前,还是选择卑躬屈膝比较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89章 匿名信 前往摄政厅的路程,远比想象中要遥远。 长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只走了一半路程,脚底就痛得要命。 为了不让四皇子担心,她只能咬着牙继续前进,但愿自己的所有辛苦,都没有白费。 好不容易走到了地方,可摄政厅内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小太监的态度还算不错,让两人稍事等待,他去像摄政王通报一声,但长公主还是觉得很不愉快,不管怎样,她也算是一国之君,作为摄政王的重冥,竟然这般怠慢自己。 在来赤凉之前,她就已经递上了拜帖,重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来访的事情,不来迎接也就罢了,还迟迟不来会面,就算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对方,这种明显的侮辱和不屑,也实在令人痛恨。 可痛恨归痛恨,她今日是来与对方谈判结盟的,不是来彰显国威的。 况且,她也没什么国威好彰显。 就这样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一身黑衣的重冥,才姗姗来迟。 这个假扮了百里倾怀数十年的男子,此时此刻,给她的感觉,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张狂,冷魅,漠然,邪佞。 从他的身上,她看不到半点属于人的情感,好似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玩意罢了。 她厌恶这样的视线,但又羡慕这样的视线,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能这般随心所欲,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 重冥似乎刚睡醒,沉冷无温的眸底,带着一丝惺忪,宽大的黑色长衫,随意地套在身上,一头墨发半散,只用一根乌木赞轻巧绾起。 长公主不由得蹙了蹙眉,穿成这样见客,简直有失体统,可奇怪的是,这件事放在谁的身上,都是对方失了礼数,没了尊严,可放在重冥身上,却丝毫这样的感觉都没有,好似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正正当当。 罢了,自己来此,也不是为了与他探讨礼数之事的,只要他答应与自己结盟,他喜欢穿成什么样就穿成什么样。 黑衣男子现在上首位置坐下,给自己斟了杯热茶:“长公主不远万里前来赤凉面见本座,究竟所为何事?” 一开口,便是直奔主题,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与自己客套,长公主也懒得攀交情,说废话,对方的态度,正好如了她的愿,于是也开门见山道:“本宫此次前来,是想和摄政王商议结盟之事。” 重冥一边饮茶,一边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低沉醇厚,但听在耳中,却带着刺骨的冷意,“结盟?战公主认为,本座需要和他国结盟么?” 是啊,他需要和别国结盟么? 赤凉是三州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不论是经济还是军力,只要他想,听下迟早是他的。 在此之前,她得到消息,赤凉诸多有资格竞争皇位之人,纷纷表示自己不够资格,争前恐后让贤,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只有摄政王重冥,才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坐上一国之主的位置。 如今,重冥虽然没有正式称帝,还是以摄政大臣的身份在统御国家,但谁都知道,他才是赤凉真正的主人。 他君临天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愿意与自己结盟吗? 长公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还要来自取其辱。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搁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紧。 看到她的模样,四皇子有些担心,正要出声救场,这时长公主忽然抬起头,微笑道:“当然需要,因为我们一起合作,才能对付得了我们共同的敌人。” 她口中的这个敌人是谁,不需要明说,两人皆心知肚明。 “你说御九?”他轻轻挑眉,眼底除了冷蔑以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本座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他的话语虽然依旧绝情,但长公主却暗暗松了口气。 宫沉翊说的果然是真的,如今的重冥,已经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残缺之人,如果换做以前,在说道御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不会这么平静。 “摄政王,我不否认,您的确很强大,但御九也同样不可小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视对手,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饮茶的动作一顿,男人微微偏头,曜黑的瞳仁,直直对着长公主。 看着那样一双眼睛,长公主无来由觉得害怕,只觉得那两团黑,就似将人卷入无底深渊的漩涡,令人打心眼里恐惧。 但即便心中恐惧至极,她仍是一瞬不瞬地迎向对面的注视,不曾有半点退缩。 “长公主难道就不怕,本座现在便杀了你,吞并纪邺。” 怕,怎会不怕呢?长公主强忍着内心的惶然,稳着嗓音道:“摄政王如果真的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不是么?” 男人冷嗤一声,将手中茶盏放下,“长公主倒是个聪明人。” 闻言,长公主暗中舒了口气,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打算对付自己,这就好办了;“御九如今已吞并了整个南海和大漓,实力大增,如果我们不尽快做出请动,恐怕真的要被她得逞了。” “长公主在害怕?” “我不是在害怕,我只是在为三州大陆的未来担心。” 她的话似乎提起了重冥的兴趣,原本一脸不耐的男人,突然带了些兴味道,“三洲大陆的未来?长公主这番话,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难道不是吗?”长公主趁热打铁:“您可知,御九手下都是些什么人?罪犯,海贼,杀手,奴隶,似乎全天下最邪恶的人,都归顺于她,带领这样一支队伍的御九,一旦她夺取了天下,只怕三洲大陆将从此陷入水深火热。” “你说得没错。”重冥点头,赞同她的观点,正当她以为自己成功时,重冥却站起了身,神色再次恢复漠然:“但是,这与本座又有何关系呢?” “摄政王……”长公主怔了怔,一时间难以接受他的漠然。 “来人,送客。”重冥扬手一挥,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四皇子也极了,起身道:“摄政王,还望您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不仅仅关乎我们两国的存亡,也关系着您的千秋伟业……” “还不走?”重冥开始不耐烦,眸光里也隐隐有了杀意。 长公主和四皇子齐齐骇了一跳,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惹恼了他,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不甘,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尽快离开吧。 四皇子走到长公主身边,准备伸手去搀扶她,这时,长公主却突然挣开他,对着已经抬步迈出厅堂大门的重冥道:“摄政王,我知道您心中有恨,比起奴隶主,您最痛恨的,应该是那些昆奴,我说的对么?” 已经离去的男子,脚步忽然一顿。 长公主见状,什么害怕,什么恐惧,什么紧张,全都没有了,只冲着那道突然停下的人影道:“身为奴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自己不该拥有这样的命运,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改变。如果当初,那些昆奴能够明白这些道理,你也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你和你的母亲,也不会反目成仇,不会生离死别,一切的一切,都缘于那些昆奴无动于衷,以及他们的麻木不仁,我说的对么?” 男人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从其僵硬的脊背来看,长公主的确说到了他的心事。 “那些昆奴全部都该死,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长公主声线微冷,却带着令人痛快的畅然:“只要我们联手,我就替您杀了那些昆奴,让您长久以来的心愿,得以实现。” 一直背对她的重冥,终于转过身来,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只是口气,与适才相比,和缓了不少:“本座要实现个心愿,难道还需要他人来插手?长公主先回去吧,南海那边的问题,就交给本座,剩下的,就由你自己去解决。” “摄政王英明。 成功了,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好在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有赤凉来牵制御九,南海将再也不足为惧。 …… 大漓的皇宫,建的比纪邺还要金碧辉煌,尤其是大漓皇帝的龙榻,足足有三米宽,同时睡五个人,都宽敞有余,可见其有多么昏聩荒淫,大漓有这种君主,不亡国才怪。 虽然龙榻造的很舒服,但想到那个昏君,不知在上面做了多少龌龊的恶心事,御九怎么都睡不上去,于是命人拆了龙榻,重新添置了一张普通的红木床榻。 仰面朝后一趟,不停在上面打滚,感受新床的柔软舒适,正有些昏昏欲睡时,余光瞥见郭铮正从寝殿门口走来,手里还抓着一只灰色翅膀的鸽子。 这是什么意思?看她这段时日太劳累,所以抓了只鸽子给她补身体? “不知哪飞来的信鸽。”郭铮在榻边站定,伸手指着信鸽的一条腿:“这上面有封信,是给你的。” 御九定睛一看,信鸽腿上果然绑着一卷纸笺,纸笺最外面写着:御九亲启。 带着疑惑,将信笺取下。 展开一看,眉头顿时拧起。 “说了什么?”郭铮问。 “信上说,纪邺已和赤凉联手,准备一起对付我。” 郭铮凑了过来,“什么?这消息究竟准不准确。” 御九摇头,把纸笺丢给他:“半真半假吧。” 郭铮接过,匆匆扫了一眼,然后发出咦的一声:“这信笺怎么没有署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0章 郭铮的噩梦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上面的内容又缺乏真实性。 这便让人头疼了,关于纪邺和赤凉联手对付她的说法,究竟该不该相信? 找不出证实的办法,又不能置之不理,最终,郭铮建议,由他前往纪邺京都,亲自去调查一番,一旦证实此事为真,立刻飞鸽传书于她。 郭铮做事,她向来信任,于是便应允了。 经过数日赶路,郭铮终于到达了纪邺的京都,一切都和自己离开时别无二致,恍然间好似什么都没改变,但他心里却又很明白,一切都已经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上,他都在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可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解开心里的那个结。 如果母亲真的恨她入骨,当年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为什么还要含辛茹苦的养育他二十年。 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在他心头上狠狠戳了一刀,直到现在,那道伤口都没有愈合,但凡想起,便痛彻心扉。 他想找长公主问个明白,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难道二十年的朝夕相处,还不能让她放下心中的仇恨? 可理智却告诉他,没有必要去问了,恨就是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也不想去知道这个原因,知道了,无非是让自己更加绝望罢了。 而然,他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当听到长公主突然病重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和担忧,决定冒险进宫一趟。 京城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以前的势力,他找到一名宫人,对方答应让他扮作太监,一同混入宫中。 这日,晴朗的天空,到了傍晚时分,竟突然之间乌云压顶,这个世界,都像是被罩在了一口漆黑沉闷的大锅中。 郭铮无来由地感到心惊,感到害怕,感到绝望,明明就要见到最亲的亲人,可心里,却丝毫期待也没有。 长公主病得厉害,所以不到戊时就早早睡下了。 郭铮在寝殿外等了许久,终于,紧阖的殿门打开,长公主的贴身宫女道:“殿下觉得有些冷,你们再去端两个火盆。” 郭铮跟着一名内侍,去伙房端了两个火盆,送入了长公主的寝房。 宽敞的床榻上,躺着身形瘦弱的女子,郭铮一进来,就听到长公主压抑痛苦的咳嗽声,心不由得揪紧了。 长公主的身体不好,每到气节变换时,就会生病,以往都是由他来照顾,这一次,原本服侍在长公主身边的,也应是他,可以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说你呢。”长公主的贴身宫女指着郭铮,冷声道:“不是让你退下吗?怎么还杵在这里。” 郭铮猛地回神,诺诺道:“是,奴才这就告退。” 出了门,身上竟出了层冷汗,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一方面,他担心长公主认出自己,一方面,他又希望长公主能认出自己,心中矛盾至极。 在寝殿外守了几个时辰,到了后半夜,有人来替他接班,可他心里装着心事,根本就睡不着,躺在榻上,坐卧难安,于是悄悄披衣而起,绕过守夜的侍从和宫人,蹑手蹑脚来到寝殿的后窗。 只一眼,就一眼,只要确定长公主没有大碍,不过是和从前一样的旧疾,很快就能痊愈,他便立刻离开,并就此放下执念,重新开始。 轻轻将窗棂推开一条细缝,借着细缝,他朝寝殿深处的方向望去。 令他惊讶的是,长公主的寝房内,除了他的贴身婢女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四皇子。 这么晚了,四皇子跑到长公主的房里做什么? 正纳闷时,从四皇子口中说出的两字,却如惊雷般劈在了他的脑壳上。 “母亲,您可好些了?”四皇子坐在榻边,手中端着药碗,轻声道。 长公主半靠在床头,虚弱道:“无碍,老毛病了,你别担心。” 四皇子一脸自责:“母亲,都怪孩儿,以往您生病的时候,我却无法陪伴在您的身边侍奉您。” 长公主抬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虚弱的声音中满是慈爱:“这不怪你,你别自责,如今我们总算是苦尽甘来,终于能团圆了。” 四皇子缓缓搅弄着手中的瓷勺:“我已经下令,命人广纳良医,您的病不重,只是十分顽固,宫里这群没用的太医,拿着高俸禄,却一事无成,连您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长公主幽声道:“我的病我心里清楚,无非是长时间郁结于心,导致气虚体弱,这是长年累月形成的病症,不是那么好治愈的。” 四皇子越发愧疚:“我知道,就因为这样,才更需要治愈。母亲,待有一日,我君临天下,我必定要好好孝顺你,绝不让您受半点委屈。” “好孩子,娘知道你很孝顺,不过凡事也别太勉强了。” “不勉强,为了您,什么都是值得的。”四皇子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起来,“您承受着天下的骂名,无非都是为了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您将真正的四皇子与我调换,让我生长在全天下最做尊贵的环境下,您牺牲了自己,为我换来了今日的身份,我如果不孝敬您,那我还是人么?” 长公主也感叹万分:“你是我的孩子,我的亲生骨肉,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倒是郭铮那孩子……”她长长一叹,悲悯地阖上眼帘:“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现在的他,应该会过得很好,身份尊贵,地位斐然,是我剥夺了他作为皇子的权利,不但如此,我还亲手将他推下火坑,让他遭受那么多的无妄之灾。” “母亲可是在悔恨?” 长公主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愧疚,难过,但我一点也不悔恨,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既然如此,那母亲就别再去想郭铮了,为了天下大业,牺牲个把人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长公主半阖的眼帘猛地睁开,坐直身子:“谁?谁在外面!” 正在偷听壁角的郭铮,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晕眩,脑袋像被人用大锤,狠狠敲了好几下,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耳边也在嗡嗡作响,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到。 “咕咚”一声,他重重栽倒在地,倒地的声音,惊动了房内的长公主。 四皇子首先从窗中掠出,看到地上的人,先是蹙了蹙眉,然后伸手,将地上的人拨正。 “郭铮?”四皇子诧异,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郭铮。 长公主听到动静,也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郭铮后,蓦地一怔,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看样子,自己刚才和景儿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 这要如何是好?她虽然不待见他,却并不想让他死,养个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人,是个叫了她二十年娘亲的人。 四皇子最先反应过来,眸底寒光一闪,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为今之计,只有一种。” 长公主眉睫一跳:“你要如何?” “杀了他,然后对外宣称此人是刺客,想来不会有人在意的。” “不,不能!”长公主神色复杂:“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 “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还如何利用?”四皇子看着长公主,阴郁道:“母亲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心软?她在将郭铮推出去做替死鬼的时候,就已经不知心软为何物了,长公主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景儿,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四皇子见状,连忙跪下道歉:“对不起,母亲,孩儿不该这样说您。”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没有伸手扶他:“景儿,你要记住一件事,为了你,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分毫不惧。” “是,孩儿记住了。” “起来吧。”长公主这才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随后瞥了眼昏迷过去的郭铮:“暂且留他一命,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的话……再杀不迟。” “是,母亲。” …… 郭铮做了个梦,梦中的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时期。 “母亲母亲。”小小的他,手中举着一只纸鸢,兴高采烈地跑到一名相貌美丽的女子身边:“这是爹爹给我买的风筝,您看好看吗?” 女子坐在窗边,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面对孩童的询问,她却恍然未觉,依旧专心致志地眺望远处风景。 “母亲。”郭铮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女子的衣袖,可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孩童脸上兴奋的神色,立刻烟消云散,变得悲伤失落。 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不论他做什么,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为什么呢? “因为我根本不是你的母亲。”一个声音猛地在耳边炸响,他心中一惊,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你醒了?” 榻边坐着一名虽上了年纪,却依旧温婉美丽的妇人。 “母……”他看着妇人,生生住了嘴。 长公主笑得温和慈爱,在郭铮的记忆中,她从未对自己露出过如此笑容,“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你想知道什么,随后我会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1章 他最信任的人是我 郭铮看着被端到面前的饭菜,心中五味陈杂,脑袋也是一片混乱,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长公主拿起碗筷,亲自为他夹菜:“怎么?不和你胃口么?要不这样,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做。” “不用了。”他低低开口,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没有胃口。” “这怎么能行呢?”长公主夹起一片冬笋,递到他唇边:“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好歹吃一些。” 他微微撇开脸,喑哑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没有将我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是么?” 长公主见他不肯吃,叹息一声,将碗筷放下:“原来你一直都在怨恨我。” “是,我是怨恨您,怨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二十年。”一向脾气温和,从不轻易发火的郭铮,此刻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长公主怜悯地看着他:“因为我心中对你有愧疚,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会成为这个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人。” “这么说,我该唤您一声大长姑姑,对么?” 长公主抬起手,捂住唇,轻轻咳了两声,郭铮下意识想要伸手替她抚背,却生生忍住了。 “铮儿,对不起,是我欠了你的。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但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道一声对不起。”长公主看着他,眼底的哀鸣之色越发浓重,“铮儿,你能原谅我吗?” 郭铮沉默不言。 原谅?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恨过她,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始终都是自己的母亲。 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穷尽此生,他都不会忘记。 可是,心底仍是会有那么丁点的怨憎,以前不知道真相,所以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为什么母亲总是对他很冷淡,为什么母亲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为什么母亲看着他时,眼底只有深深的排斥。 他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以为是自己的愚笨惹母亲生气,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让母亲失望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也不是自己过于愚笨,更不是自己不够优秀,而是他,根本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怪不得她会不喜欢自己,怪不得她总用漠然的眼神看着自己,怪不得……她会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比起遭受的那些煎熬与苦痛,他深爱的亲人,从来都没有爱过他,这才是最令他崩溃的。 “长公主打算怎么处置我?”郭铮永远都是理智的,即便心痛如绞,也明白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四皇子才是她亲生儿子的秘密,长公主应该并不想透露出去,一旦被世人知晓,四皇子便要面临全天下之人的声讨,长公主必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杀了自己,让这个秘密,永远沉寂。 “铮儿……”长公主神色哀婉,忽而垂泪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郭铮没有说话,他自己也不知道,长公主在他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枉他自诩聪慧,火眼金睛,却怎么都看不透长公主的内心。 “铮儿,在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长公主抓住郭铮的手,至于掌心。 郭铮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突然之间,冷硬的心底就软了下来。 身边的这个人,曾经是他的母亲,他叫了她二十年的母亲。 “我不了解你,我怎么会了解你,如果我了解你,我早就该离开你了。” 一颗滚烫的泪珠,自长公主脸颊上滑落,滴在郭铮的手背上:“铮儿,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让娘亲来弥补你吧。” 他看向长公主,虽然明知不该抱有希望,却还是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回云州?” 长公主道:“铮儿,四皇子的身份,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只要你愿意,母亲就把皇位让给你,你说好不好?” 郭铮眼底希冀的火苗突然黯了下去,他苦笑着道:“长公主,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想要什么皇位。” “既然你不想要皇位,那你为何要帮助御九?难道你认为,她当皇帝比我当皇帝更合适?”长公主不自禁拔高了语调,抓着郭铮的手,也不由得加大了力气,连指甲都深深陷入郭铮手背的皮肉中。 即便疼痛难忍,郭铮也一声不吭:“长公主,你可知,我曾经是个昆奴?” 长公主愣了一下,她怎会不知呢?是她亲自建议皇帝,将郭铮流放蛮荒,打上了昆奴的烙印。 郭铮将渗血的手掌抽出,轻轻揭开衣衫,露出了后背的昆奴印记:“长公主你看,只要打上这个烙印的人,生生世世永为昆奴。或许你根本不明白身为昆奴的意义,那是失去自我,失去灵魂的一种存在,只要做了昆奴,就要抛弃自己身而为人的觉悟,像个牲畜一样,苟且偷生。这样的生活,您能想象吗?” 长公主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这样苟且下去,畜生就畜生,只要活着不就可以了?”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口吻里都带着浓浓的自嘲:“可这个时候,她出现了,她告诉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生而自由,不该被任何人事困住灵魂,一只小小的鸟雀都能飞过高墙,翱翔天际,为什么作为人类的我们,却还不如一只小鸟。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新鲜美妙,每个人都有资格享受。” 他的眼中,渐渐露出虔诚:“那些昆奴,都是自愿跟随她,因为他们想要和她一起,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压迫,没有欺辱,没有不公的世界。”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其中,也包括我。” 长公主就这样呆呆看着他,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人人平等,没有压迫,没有欺辱,没有不公? 开什么玩笑! 士农工商,三六九等,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就一定会遭受到各种各样的压迫和不公,皇家的人天生就比平民尊贵,饱读诗书的大儒就该比肮脏污秽的乞丐尊贵,若真是人人平等,这天下还不得乱了套。 心中虽不屑之极,但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她的想法很好,只可惜,很不现实。” “我相信她。” 长公主拢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攥起:“那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您什么?” “相信我的选择。”长公主道:“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当年的绝望,不过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命运就注定了。一路汲汲营营,我曾经有很多次都想就此放弃,但我知道,我不能放弃,一旦放弃,我就什么都没了。”她忽然捂脸啜泣:“铮儿,我也不想,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皇帝?愿意承受天下人的唾骂?那是因为我没得选择!皇兄那个人,你也知道,他要削藩,要除掉云州,除掉我这个当初助他上位的可怜女人,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不过是为了反击,为了保命而已,是他先不仁,我才不义的!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提前结束这个乱世,或许就能将功赎罪,让老天对我的惩罚,不至于过重……” “母亲……”郭铮心头亦是沉痛非常,皇帝是怎么对待云州,对待晋南伯,对待长公主的,他可是一一看在眼中,曾经也愤恨过,不平过,甚至也想过,干脆造反算了,既然皇帝不仁,他们还讲什么道义。 长公主抬头拭泪,忧伤地看着郭铮:“铮儿,我也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不想让更多的无辜之人惨死,也许御九的想法是好的,可若要实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我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但也希望,她能理解我的做法。” “母亲真这样想?” “当然。”长公主微微一笑,再次握上郭铮的手,“铮儿,能在我和她之间协调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想,御九她应该也很信任你,我不求她能完全理解我,只希望她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我……我会尽力。” “铮儿,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吃点东西,赶紧休息吧,养好身体,才能有精力,帮助三国的百姓。”长公主语重心长的劝道。 郭铮点点头,伸手拿起了碗筷。 “母亲一切可顺利?” 离开郭铮的房间,长公主一路行至后殿的某个僻静之地,四皇子御景正在此处等待。 “自然顺利,郭铮对我还念有母子之情,他会帮我的。” 虽然长公主非常自信,但四皇子仍是有些担忧,“郭铮此人很狡猾,母亲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很狡猾,但他从来不会在他的母亲面前说谎。”长公主淡然一笑,脸上满是慈爱的母性光辉:“我是养育了他二十年的母亲,于他而言,我是不可替代的,我相信,在我和御九之间,他最信任的人,一定是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2章 早该失忆了 “小九,这是最新的捷报。”风雲边说,便递给御九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 御九接过,拆开信件,看了几眼后,忽而蹙眉道:“每一仗都大获全胜?” 风雲也凑过来看了眼:“哦?那这应该是好事。” 御九却摇头:“纪邺的实力再差,也不会差到这个程度,信上所言,我方几乎没有花费多少人力,就让敌方溃不成军,舅舅难道不觉得此事很蹊跷吗?” 听她这么一说,风雲觉得有道理:“你说得没错,可问题是,纪邺为什么要这么做?” 御九将信折好,放回信封:“我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或许,那位大长公主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 “因为你?” “没错,她想让我掉以轻心,想将我杀之而后快。” “我没见过那位公主,不过在我看来,她这么做的风险太大,节节败退,或可导致军心不稳。” “那依舅舅的看法呢?” 风雲略一思索,“我猜想,这位长公主,或许是在留存实力。” “留存实力?”御九摇头:“她为什么要留存实力?她的敌人不只有我一个吗?如今,赤凉已和纪邺结成同盟,长公主根本没有必要,将精力放在其他方面。” “纪邺和赤凉结盟一事,还有待查证,我们并不能确定,两者已真正联手。” “话虽如此,可是……”御九拧眉沉思,忽而想到一事:“对了,郭铮已经离开有一个月了,这期间,怎么也没有传递消息过来?” “或许是不太方便,也或许是没有必要。”风雲随口道。 郭铮做事,御九向来放心,上次派他秘密查探秋裳一事,他做的就很好,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一次,她对他,依旧是深信不疑。 可能真的如风雲所说,他没有传递消息,只是还没有查出有价值的东西而已。 再等等吧,也许再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了。 “主上。”一个手下在门外道:“有一男一女请求见您。” “一男一女?”御九一开始有些懵,直接道:“赶走就行。” “是。”手下刚转身,准备去执行她的命令时,她又连忙将他叫住:“等等。” “主上还有何吩咐?” “你说一男一女,他们两人没什么要传达给我的话?” “哦,有的,男的说他叫慕霄,女的叫风末岚。” 靠!这一定是个假手下。 遇到这种蠢到极致的手下,她觉得她不该骂他,直接打就好了! “你脑袋里塞得都是屎啊!这些话为什么不早说!”只打不够解恨,只骂不够深刻,于是御九又打又骂,一边敲那手下的脑袋,一边痛骂。 手下不敢闪躲,只好无辜道:“您也没有问属下啊。” 啊,苍天啊,这家伙萌蠢萌蠢的,这辈子一定是二哈转世,气死人不偿命! 得了,这种吉祥物打他骂他也是没用的,放着当个笑话吧。 “快去把那一男一女请进来!这件事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是,不需要,属下这就去将两人请来。” 手下离开后,御九这才捂着脑门哀嚎:“妈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专门来给我添堵是不?” 风雲听到风末岚的名字,有些激动:“小九,真的是阿岚回来了?” “嗯,应该没错。” 风雲脸上喜悦的神色,忽然间又变为疑惑:“可是,她怎么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个……”御九迟疑了以下,决定还是把真相告诉风雲比较好:“小舅舅,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岚表姐她……她在回南海的途中出了点事,您放心,她身体好着呢,就是……就是失忆了。” “失忆了?”风雲一蹦三尺高,御九还未从见过这么失态的风雲,“你的意思是,她把自己叫什么,什么身份,谁的闺女,全都给忘了?” “呃……准确说,应该是这样,不过她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其他的,她貌似都忘了。” “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岚表姐失忆后,性情也跟着变了,那个叫慕霄的,是她找的……找的情郎。”斟酌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合适的措辞。 真生怕风雲恼起来,一巴掌拍死自己,毕竟风末岚是跟自己在一起时出的事。 可谁料—— “好,好,早就该失忆了,如果你外公还活着,就好了……” 还没来得及伤感,风末岚就搂着慕霄,大步迈入房中:“南海这里果然不错,我一来就有种亲切感。” 紧接着,是慕霄温柔的语声:“那是自然,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嘛。”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看到这样一幕时,御九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强压下心里的恶寒,对两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啊?”风末岚仰起脖子,怼了一句。 御九:“……” 谁他妈说风末岚性情大变的?分明还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女海贼! 御九索性不理她了,跟风末岚硬杠,那就是自讨苦吃:“慕霄,到底怎么回事?” 慕霄先安抚了风末岚几句,这才转向御九:“我得到消息,你统御了整个南海,又占领了大漓,就来投奔你了。” “说人话。” 慕霄见瞒不过去,只好叹了口气:“好好好,我说我是来你这里避难的,这下你可满意?” “说清楚。” “重冥被诅咒的事情,你可知道?” 御九怔了一下,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以为,既然他决定离自己而去,那么他们之间,也就随着彼此的分开,而再无瓜葛。 自己有自己的责任,他也有他的命运,无名曾说,她之所以能在中了千幻雪凝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活了那么久,便是因为她身上的诅咒。 若能做到完全的无情无欲,千幻雪凝之毒,也就失去了意义,没有必要再畏惧。 或许这是一件好事,不论对自己,还是对他。 “我知道。”她平静道:“被阴化的人,将从此丧失七情六欲,变成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慕霄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御九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不打算帮你。” “为什么?”慕霄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 “一来我帮不了你,二来我不想帮你。” “你这人,也太忘恩负义了!”慕霄有些恼,御九曾说过,为了重冥,她什么事都能做,原来竟是骗人的。 “忘恩负义?”御九笑了:“你怎的知道,重冥这样活着,于他而言,不是快乐,而是痛苦?” “这……这还用问嘛,一个人连感情都失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御九笑意拉大:“你这话问的有意思,失去了感情,难道就不算是一个人了?我觉得挺好,这样的他,才是无拘无束的他。”比起顾虑太多,负担太多,失去七情六欲,只为自己而活,或许才是最好的、 “胡说八道!”慕霄愤懑不已:“一个人,若是连灵魂都失去了,这样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 “那岚表姐呢?”御九突然将矛头对准风末岚:“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忘了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忘了独属于她的灵魂,这样的她,还是从前的她吗?” 慕霄一怔,顿时语塞。 反倒是一旁的风末岚,不痛不痒道:“我没觉得失去记忆有何不好,以前的我是我,现在的我也是我,有区别又能如何?难道我要一辈子都做同一个人?” “是,岚表姐说的对极了,从前的重冥是他,现在的重冥也是他,有区别么?” 慕霄神色一沉,无力道:“是啊,现在的他也是他,可却不是我记忆中的他,现在的他,让我觉得陌生,甚至让我觉得害怕。” “如此,你就当你记忆中的那个重冥已经死了吧。”说着,御九转身:“这里是岚表姐的家,也算是你的家,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会赶你走的,不过,一切还得看我小舅舅的意思。” “喂,你……” 慕霄没来得及叫住御九,就被风雲拦住:“阿岚虽然忘了我这个父亲,但她既然是我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我就一定要管到底。” 慕霄看着眼前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风雲,越发觉得无力,“三当家的,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个人的婚姻,不应该由自己做主才对么?我记得,御九所主张的,便是自由与自主,你如今的做法,明显违背了她的初衷。” “嗬,嘴巴挺厉害的,我不管什么自由不自由,我的女儿,我自己要好好爱护!”风雲反身,从墙壁上抽出风战天留下的那把大刀:“来,跟老子过过招,你要是能赢得了我,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慕霄还没开口应答,风末岚就挺身而出:“谁也不能伤害慕霄,否则老娘跟他拼命!” 敢燃起气势的风雲一下子蔫了下去:“阿岚……” 风末岚不理他,一拽慕霄,便将他拽出房去:“慕霄,咱们走,别理他!” 风雲:“……” 谁来安抚一下他这个孤寡老人脆弱的心灵。 待走远后,慕霄这才问:“阿岚,为何不认你父亲?” 风末岚停下脚步,默了默,才沉声道:“就这样吧,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这样的话,等我哪日离开,他们也不会太伤心。” “阿岚,我一会治好你的,我发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3章 我能明白,不能接受 风雲有些郁闷。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最愁的事情,就是风末岚的婚事,如今看来,她的婚事已经不用发愁了,那个叫慕霄的,虽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女婿,但看起来,他对风末岚的确不错,关怀备至,甚至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贴心,加上他身份不俗,拥有三州大陆最强大的江湖势力,这样,自己就不用担心,阿岚会遭人欺负。 可是,阿岚却不认得自己了。 如今的自己对他而言,就相当于一个陌生人。 一想到这里,风雲就郁闷的不得了,整日唉声叹气。 “舅舅,你要往好处想,比起岚表姐一辈子不嫁人,现在的她,不是过的很好吗?” 话虽如此,但风雲还是无法完全看开:“她毕竟是我女儿,她嫁人的那天,我要是不能作为她的父亲,亲眼看着她嫁为人妇,这岂非太过遗憾?” “舅舅,你这就有些杞人忧天了,不管岚表姐认不认你,你始终都是她的父亲,即便作为一个陌生人,你照样能够看着她风风光光嫁给慕霄,只要她过得开心幸福,不就可以了?其他的,并不重要吧。” “是啊,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听了她的劝解,风雲心中的憋闷,顿时消散不少:“不管如何,她始终都是我的女儿,再说了,没准哪天,她就突然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既然如此,舅舅还要这般浪费时光,整日借酒浇愁,郁郁寡欢吗?”御九边说,边指向他对面的酒壶。 风雲呐呐一笑,将酒壶收起:“让你见笑了。”随即站起身,“走,咱们去船厂看看,新的一批舰船,应该已经造好了。” 御九正好也想去一趟船厂,“这一批的舰船造好后,我想再造十艘普通帆船。” 风雲没有问为什么,只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船厂怕是来不及凑足材料,你若是不急,就先造上三艘吧。” 御九想了想:“也好。” 到了船厂,三十艘舰船果然已经全部完工,只剩下安装火炮油舱的步骤,按照计划,应该能提前十天完成。 一旦舰船可以投入使用,她便决定,带着大批的船队,前往纪邺。 纪邺属于半路半海的地形,内陆多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她并急于和纪邺开战,只需将沿海的城镇占领下来即可,只要占下沿海的城镇,后续的补给问题便得到了解决。 做好安排,御九便和风雲回到了住处。 海岸边,风末岚正和慕霄一起练剑,远远看着,两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若是放在以前,御九根本不敢想象,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走到一起。 慕霄真的很喜欢风末岚,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有疼惜,有怜爱,有痴迷。 看着看着,御九忽然懊恼起来。 靠!每天都被这俩人撒一脸的狗粮,要不要这样! 就不能体谅一下她这个可怜的单身人士? 慕霄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是知道,肯定说一句:说该! 所谓风水轮流转,好事总不能全让御九一个人捡了,想当初在谷底,她和重冥秀恩爱的时候,可有考虑过他? 如今,无非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御九正郁闷着,那个萌蠢萌蠢的手下又跑来道:“主上,回来了回来了!” 御九一动不动,斜眼瞥他一眼:“回来了回来了,你丫就不能加上主语?” “啊?”手下蒙住了,什么叫做主语?“ 御九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说清楚!谁回来了?“ ”郭公子回来了。“ 郭铮? 御九愕然,一直在等郭铮的消息,没想到却等来了他的人。 ”赶紧让他过来,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御九说着,便大步朝前走去。 郭铮比离开南海时瘦了些,白了些,憔悴了些。 ”怎么回事?“御九见到他后,直接问道。 郭铮回来的比较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一言难尽。“ 御九抬了抬下巴:”那就先去沐浴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告诉我不迟。“ 没想到郭铮却是摇头,只将身上的包袱取下,道:”实际上,我这一次去纪邺,的确打听到了一些隐秘的消息。“ 见他似乎打算一口气把去京城的事情说完,御九便在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坐下慢慢说吧。“ 郭铮走到桌前坐下,沉默了一阵,才继续道:”我见过长公主了。“ 御九挑了挑眉,心里虽然很震惊,面上却丝毫不显:”是吗?你去看望她也是应该的,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不。“郭铮忽而激动地吐出一个字来,在御九不解的眼神中,黯然道:”她……她不是我的母亲,我也不是她的儿子,四皇子御景才是。“ ”什么?“这下御九是真的惊讶了,”你再说一遍?谁是大长姑姑的儿子?“ ”是四皇子,当年,长公主将我和他对调了。“ 御九瞪着眼睛,这个消息实在劲爆了,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你……才是真正的四皇子,是我的……亲哥哥?“ 妈呀!这也太狗血了吧! 郭铮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没错,我们不是表兄妹,而是亲兄妹。“ 御九晃了晃脑袋,这个消息的确很隐秘,只怕连皇帝都不知道这个真相吧。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隐秘的消息,郭铮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猜出她内心的疑问,郭铮主公解释道,”是长公主亲口告诉我的。“ ”哈?“御九又被震惊到了:”大长姑姑亲口告诉你的?那……那她……“ 郭铮的神色,忽而变得凝重起来,”御九,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事,也看透了很多事。“ 郭铮有些不对劲,看来这个真相,对他打击很大,御九没有多说,只静静听着。 ”你对我说过,自己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作为一个人,更要有追寻自由的勇气,你还说,要让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再无压迫,再无不公,再无杀戮,可是……“他忽而低下头,御九再也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可是在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将会有多少人无辜惨死,战争是残酷的,是绝望的,就算被压迫,被欺凌,也好过战争带给他们的痛苦。“ 御九也沉默了好一阵,才平静开口:”不破不立,先破后立,此乃否极泰来之意,你可明白?“ ”我明白。“他重重点头,但紧接着又道:”但我不能接受。“ ”郭铮……“御九轻叹一声,对于郭铮的想法,她同样是能够理解,却不能接受:”你可知道,历史的车轮,为什么总是前进的很慢,人们对于真理的摸索,也总是困难重重?“不待郭铮回应,她就接着道:”正是因为退缩,因为软弱。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宁可跪着生,不愿站着死,哪怕过得再艰辛,活得再窝囊,只要能活着就满足了。人们总是想得很多,万一我这么做了,下场比现在还要凄惨怎么办?万一我以为的美好生活,实际上却是个骗局怎么办?万一这件事做成后,我又后悔了怎么办?万一这,万一那,永远都迈不出那一步,你告诉我,你不敢迈出的,是哪一步?“ ”对不起。“郭铮的脑袋垂的越发低了,再低都快缩到领口里去了,”我答应长公主,会帮她劝你。“ 御九眉头微微一颤,她的脸色有些冷,不过神色间却仍旧平静:”为何?“ ”她也不想挑起战争,你知道的,皇上他对于云州,一直都耿耿于怀,甚至想要用莫须有的罪名,除了我们。“ 这件事御九自然知道,当她了解到皇帝的真实意图后,还微微感叹了一下,自古帝王多无情。 ”我从来没有怨过大长姑姑,我和她,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换了我,也一样会这么做,不过,敌人就是敌人,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郭铮的语气,也渐渐平静下来,可身上的那股矛盾哀伤的气息,却越来越浓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执着于制度的改变,因为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如今,这些被解放的奴隶,可以作为主要战力,为我们浴血奋战,可等天下一统之后呢?他们改怎么办?这些人几乎目不识丁,因为长期被奴隶,从而对手握权势之人产生强烈怨恨,届时,他们将成为天下安定的最大隐患,到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们吗?” 听着郭铮的言语,御九有种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打到眼冒金星的感觉。 自己辛辛苦苦想要创造的新世界,到头来,却是一个笑话? “郭铮,你到底想要怎样?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他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最后的某个目的。 郭铮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字字清晰道:“长公主愿意将自己的军队拱手相让,但前提是,你必须结束这场战争,结束你自由平等的追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4章 原来她错了 御九早就发现郭铮有些不对劲,知道他会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甚至让自己惊讶的话来。 可即便是做好了准备,在听到他说,要自己放弃对自由自主的追求时,还是不禁一怔。 “可以吗?”郭铮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泽,不知是哀求,还是尖锐。 御九张了张嘴,嗫喏了两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郭铮苦笑一声:“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前的夙愿,我也能感觉到你所说的这种世界,是多么美好安宁,但我们不是小孩子,要学会面对事实,自由固然可贵,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御九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那股说不出的感觉:“郭铮,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明确的回答,让我想一想,三天,三天后,我给你答案。” 郭铮也没有催促,点头道:“好,我等你。” 御九不知道长公主到底跟郭铮说了什么,竟能让他长久以来的坚定信念,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说是他,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没关系,郭铮不理解,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无怨无悔追随自己,他们一定可以理解的。 一定能。 翌日,早晨起来,她微感不适,摸了摸额头,好像有些低烧。 也真是奇怪了,自打穿越起来,她就没有生过病,这段时日好吃好喝好住的,怎么就突然发烧了呢? 中午吃过饭后,脑袋越发昏沉,于是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休憩一阵。 迷迷糊糊中,她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木七!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木九,你也受不了的,对不对?我们一起逃吧!” “木七!你真是疯了!你难道忘了,是谁将你从奴隶主的手中解救出来?如果没有主上,我们也许还在过着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你难道要背叛我们的恩人吗?”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措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我谁也没有背叛……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木七,你听我的,等战争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战争结束,战争怎么会结束!”男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声咆哮:“战争永远不会结束,杀戮也永远不会结束!我不要……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我不要再杀人……” “木七!” “木九,求求你了,我真的受够了,要不……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 御九缓缓从榻上坐起,外面的死后喧哗还在继续。 她却不禁坐在榻上发起了呆,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事态也变得越来越眼中,越来越难以控制。 御九将重冥送她的那件貂皮大氅披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被称为木九的人看到她,连忙拉住木七,“小人见过主上。” 御九看着两人,哑着嗓子问了句:“你们两个,谁想离开?” 木九慌忙道:“没……没……” 木七仰起头,小声却坚定地问了句:“如果……小人想走呢?” 御九看向木七,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皮肤黝黑,却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的原因,显得很是消瘦,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就如灼灼烈阳,火热而干净。 她朝前走了一步:“你为什么想走?” “小人……”即便害怕,但男子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小人痛恨战争,痛恨杀人。” 她拢了拢身上的裘氅,却觉得越发冷了,“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杀人,但自由是靠自己的双手争取来的,这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流血是在所难免的。” “那又如何呢?身体自由了,心却无法自由,还不一样?”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木九吓坏了,连忙去拉他,他却梗着脖子,始终不肯认错。 御九叹息一声:“也许人各有志吧,既然你不想留下来,那就走吧。” 以为木七会因此感谢自己,可谁知,他却惨笑两声,哀声反问:“主上让我走,可我要走到哪里去?哪里是我的家?我又能在何处安身立命?” 御九忽然说不出话来,是啊,如今的他,该何去何从? 男子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流着泪道:“小人真的很感谢您,将小人从奴隶主的手中解救出来,给我自由,给我尊严,但是……”他跪倒在地,哭得不能自已,“但是您可有想过,我们这些昆奴,从生下来,就是奴隶主的玩物,是和牲畜一样的存在,我们大部分人都目不识丁,身无长技,就算获得了自由又能如何?我们只怕,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除了去做乞丐,还能有什么路可走?这样的我们,连最后的尊严都失去了,比起这样,我宁可做一辈子的昆奴,至少……至少我还有活着的价值,可现在……我算什么?我什么都是不是,只是个废物而已!您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最后的希望……” 御九如同被一柄利剑刺穿了胸膛,连连后退了数步,眼神中满是悲哀。 她曾经以为,奴隶们就算不感激她,也会庆幸能有今日自由的生活,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解放奴隶的举动,在他们眼中,竟然会是毁灭他们一生的罪孽。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她想创造一个没有压迫,没有欺凌,没有不公的世界,真的就是错误的,是罪大恶极的? 那她这些时日来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郭铮说得对,所谓的自由自主,在这个时代根本行不通。 战争是残酷的,在生命的面前,人们宁可苟延残喘,也不愿去面对最残酷的现实。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心中所想,皆是平等社会的美好,却不愿意正视由此带来的那些绝望和死亡。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当你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光明反而成为了毁灭般的存在。 错了,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自己不是救世主,不是圣母玛利亚,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没有资格改变这个世界既有的轨迹。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忽而抬起头,对一旁的手下道:“去将郭铮叫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是。” 手下离去后,她对木七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短时间内,你还得继续忍耐,或许,要不了多久,你所厌恶的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木七呆呆看着她,不太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相信,痛苦的生活,很快就能结束。 御九回到卧房,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在一片雾气缭绕中,感受温暖。 郭铮推门而入,抬头的瞬间,看到坐在窗边角落的女子,几乎有种她马上就会羽化而去的感觉。 “你生病了?”他走到她面前站定,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禁拧紧了眉头。 他对御九,原本就有种说不出的信任和亲切感,这也是他当初愿意无所保留跟随她的原因。 自打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病得不轻呢,怎么不请大夫?” 御九无力地笑了笑,干脆将整个身体,都倚向墙角:“没事,喝点热水就好了。 郭铮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谁告诉你喝点热水就没事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郭铮。”她轻轻一声,正朝外走去的郭铮,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有话要对我说?” 废话!难不成,我是来找你打双扣的? “你之前的提议,我认真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如果真能提前结束战争,我……我愿意配合大长姑姑。” 郭铮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御九是那种认定一件事,打死都不回头的人,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一方面希望她可以听从自己的劝诫,一方面却又希望她坚持自己的信念,不要动摇。 “你……真的答应了?” 点点头:“骗你做什么。”她是那种没有信誉的人吗?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为什么。”她耸耸肩,一口将杯中的热茶饮尽,顿觉浑身舒爽:“不过是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是我太冒进了。”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盯着桌面,语声很轻,轻的让人听不真切:“或许吧,我一直以为,我来到这个时空,又莫名其妙碰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就是为了达成一统天下,共创和谐社会的使命,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说的话,郭铮听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决定向命运妥协,你代我给大长姑姑传句话,就说我接受她的和解。”她敲了敲桌子,补充道:“不过,我并不打算投降,这个天下谁来坐都可以,只有大战姑姑不行。” “为什么?”郭铮倒不是在帮长公主打抱不平,他单纯只是好奇。 “因为她心里装着的,只有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5章 狭路相逢 御九虽然答应郭铮,决定和长公主会面,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上了自己的人马。 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南海和纪邺之间的一处古代遗迹,那里四面开阔,不利于埋伏,对双方而言,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远处就是会面的地点,郭铮忽而勒马停驻:“你等在这里,我先带人过去。” 御九也用力一拉缰绳,看向他道:“你在担心什么?” 郭铮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的遗迹残骸,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和母亲之间……” 御九没有追问,她知道郭铮也很为难,“好吧,你先带人过去,说实话,我不太信任大长姑姑。” 郭铮点点头,对御九的宽容表示感激:“一旦我确定没有问题,会立刻发出信号。” “好,多加小心。” 郭铮带了十多人,朝遗迹的方向缓缓行去。 远远地,就看到长公主一行人,静立在场地的最中央。 郭铮四下查看,发现长公主的确如约带来了自己的军队,但人数却让人感到疑惑。 纪邺的主力大军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万,可此时看着,集结在遗迹的士兵,最多不会超过五千。 他前行的步伐,忽地顿住。 长公主见他久久不肯上前,率先从人群中走出,微笑道:“铮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停下。” 郭铮尽量克制心中的疑虑,温声道:“敢问长公主,这些就是您麾下的所有士兵吗?“ 长公主微笑不变;“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铮疑虑更重:“可这些人,连五千都不到。” “铮儿,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您说您愿意将自己的军队拱手相让,只要我们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争。” “没错。”长公主颔首:“我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做到了。” 长公主神色诚挚,口吻认真,可越是这样,郭铮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就这五千人?长公主莫不是在开玩笑。” “铮儿,你还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长公主微笑依旧,但看在郭铮眼中,却有种诡异之感:“我说将自己的军队拱手相让,并非是纪邺的军队,这一点,你要明白。” 郭铮一怔,随即眼现惊痛,就是傻子,此刻也什么都明白了:“母亲,你骗我!” 长公主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母亲?郭铮,谁是你的母亲?” 郭铮难以置信,他那么信任的母亲,竟然会欺骗自己,利用自己。 “我不信……” “不信什么?”长公主嗤笑,满眼嘲讽:“不信我会骗你,不信我会利用你?郭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天真,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就将到手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御九吗?她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你也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比起晋南伯,我更恨的,是你们的父亲。” 郭铮惨笑,是啊,谁是他的母亲? 他的亲生母亲,早就在生他的时候,便香消玉殒了。 眼前这位,是纪邺的大长公主,是他的姑姑,更是对他恨之入骨的那个人。 御九说的没错,这个天下谁来坐都行,唯独不能是长公主。 因为她的心中,只有恨。 可悲他竟然相信了她,相信她真的是迫于无奈,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可笑他依然对她抱着感恩之心,想要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个世界最愚蠢的人,莫过于他郭铮了! “如此……”他握紧缰绳,几乎用力的全身的力气,低吼一声:“那我只好对长公主不敬了。” 长公主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那个一向温文尔雅的男子,也会露出这般不顾一切的癫狂表情,但随即,她又再次展开一抹不屑的嘲弄笑意:“不敬?你想对我如何不敬?” “长公主既然只带了区区五千残兵,那么只要杀了你,战争一样可以立刻结束。 “哈哈哈哈……”长公主笑得前仰后合,伸出纤纤玉指,遥遥指向郭铮:“铮儿啊铮儿,我说你天真,没想到你会天真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来与你们会面,真的什么准备都没有吗?这不过是一场瓮中捉鳖的骗局罢了,我想,此时此刻,你的那位九妹妹,说不定,已经去黄泉路与风瑶那个贱人团聚了。” 郭铮脸色大变,猛地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策马而去。 “母亲,真的要放郭铮离开吗?”一直没有现身的四皇子,这时才从暗处站了出来。 长公主冷眼望着郭铮离去的方向,淡淡道:“让他走吧,反正他注定难逃一死。” “也是,碰上那个人,谁也别想活着。” 长公主漠然转身,对于郭铮,她有愧疚,有同情,唯独不会有母爱。 另一边,御九也发觉了不对劲,周围实在太安静了,这不符合长公主的性子。 而且,她总是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不强烈,却异常清晰。 她向来对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这也是她做了那么多年特工,却从来没有暴露过的原因。 正犹豫,是该立刻转头离开,还是该继续前进时,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漫天黄沙,整个天空都被一片灰蒙所遮蔽,能见度也仅在一丈之内。 看来,长公主根本就没有那个诚心与自己和谈,郭铮一直都视她为最亲的亲人,她则利用郭铮的这种心理来欺骗他,利用他,可悲的是,郭铮竟然丝毫也不怀疑,在他心里,长公主对他的这份养育之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这样也好,让郭铮好好看清楚,他深信不疑的这位养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长公主带了多少人,埋伏了多少兵力,今日,都是她的葬身之日。 她侧过身,对身旁的一名兵士道:“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战。” “是。”兵士依令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果不其然,前方一片黄沙弥漫中,一队人马正在慢慢接近,听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对方的人数,似乎不少。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比之前还要狂烈汹涌,连地上的黄沙,都被吸附到了半空中,形成一片黄褐色的沙云。 御九取出千里镜,朝着自对面疾驰而来的大军望去。 一片沙土的迷蒙中,她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稳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气质高渺,即便隔得这样远,也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杀意。 凌然慑人,凶狠狷狂。 对方戴着一张银色面具,故而看不到他的容貌,但御九却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重冥。 竟然是他。 是重冥! 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形下见面。 对方似乎也发觉了他,原本看向远处的一双冷厉鹰眸,猛地转了过来,与她对了个正着, 那是她除了自己以外,最熟悉的人,可是此刻,她看着他,却像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手一抖,千里镜险些自手中滑落。 原来如此。 长公主并没有打算亲自来对付她,而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重冥。 长公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她原以为就算赤凉和纪邺结盟,但以重冥的脾气,是绝对不会插手南海一事,至多应允长公主,在她对抗南海期间,不会对纪邺出手。 长公主到底跟重冥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他主动介入到南海和纪邺的争夺战中。 如果对面的是长公主,倒也不足为惧,可若是重冥…… 不能退缩,这个时候退缩,无疑是死路一条。 没办法了,只能迎难而上。 她高喝一声:“冲锋——” 漫天黄沙中,两方士兵狭路相逢,嘶喊与杀戮的声音,顷刻间响彻天地,鲜血与黄土,一起抛洒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 也许是信念支撑,己方的人马,竟然一直位居上风,形势并未和她想象中一般糟糕。 这时,郭铮也正好赶了回来。 “御九!”郭铮满脸鲜血,看上去有些狰狞,似乎赶回来的途中,也经历了一场厮杀:“擒贼先擒王,给我一百人马,我去追捕长公主,只要抓住她,这场战争就能结束!” 御九在漫天黄沙中眯起眼睛,郭铮的想法是好的,可事实却没这么简单。 “郭铮,你以为她将我们引来此地,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郭铮一抹脸上的血:“是我,是我太信任她,以为我和她之间,毕竟有二十年的母子情谊。” “郭铮,别傻了,大长姑姑无论有多么愧疚,也不会放弃心中的仇恨。”况且,比起郭铮来,她自然是舍弃郭铮,保全她的亲生儿子御景。 “那现在怎么办?” 御九看向重冥所在的方位,那里原本立着一人一马,可此时,却空空如也。 “重冥人呢?” 话落,就听连续几声惨呼,一人一骑,自一团混乱中冲杀而出,满身浴血的男人,仿佛地狱中最邪恶嗜杀的修罗。 “御九,小心!”郭铮大惊,伸手去拽她的缰绳。 可重冥的速度太快,一眨眼,锋锐的长矛,就已近在眼前。 噗地一声,刺目的血花飞溅开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6章 恢复人性 “郭铮!” 手背上以及脸颊旁,几乎被热烫的鲜血融化,御九震骇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郭铮,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就在她发呆的空当里,令人窒息的杀意再次逼近。 来不及多想,一切完全凭着本能,迅速一个后空翻,躲过了重冥的必杀一击。 “御……御九……”血泊中的郭铮,无力地催促着:“快……快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替她挡剑,根本不是他该做的,他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郭铮虚弱地笑了笑:“我做了很多的错事,但这一次……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次……” 御九咬咬牙,看了眼郭铮,又看了眼满身杀气的重冥,坚决道:“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发誓。” “不,你快逃……我……” “闭嘴!”御九高喝一声,打断了郭铮后面的话,“你该不该死,会不会死,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既然做错了,那就找机会去弥补,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知错不改的人。 重冥居高临下看着她,冰冷的眼底,除了杀气就是杀气,“你们说完了?” “重冥,我曾发过誓,这辈子,我会永远做你的身前的盾甲,背后的大树,永远不让你受到他人的任何伤害。”她深吸口气:“我不打算违背这个誓言,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个了解,我希望由我亲手杀了你。” 重冥闻言,面色更加冷淡:“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那就尽管来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远在三丈之外的人,便已近在眼前。 重冥的速度太快,这一点她早有领教,自然也早有准备。 在他说完尽管来吧四个字后,她就催动体内的真力,在身前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 咚的一声,类似金戈相撞的击打声,重冥手中的长矛,在强烈的撞击下断成两截。 虽说挡住了他的一击,但御九也被霸道的劲气逼得向后练连退了数步,胸腔之内,一片火烧之感。 重冥垂目看了眼手中的断矛,随手掷于脚下,再抬眼时,又是杀意惊人。 御九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他竟凭空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她心里明白,一旦重冥认真起来,这世上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自己与他硬拼,是必然没有胜算的。 也许,她该听郭铮的,不要恋战,尽快逃命,重冥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自己离开,他应该就不会再去对付郭铮。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郭铮,身边忽而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暗影,御九脱口而出:“重冥,不要!” 可已经晚了,黑色人影,突然之间闪现在郭铮面前,五指成抓,探向郭铮的心口。 以自己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营救郭铮。 忽地,脑中蓦然闪过一些和冷萧玉对峙的片段。 没有仔细思索的时间,郭铮以命在旦夕,只要晚一步,他的心脏,就会被重冥生生剜出。 情急之下,不由得爆发了隐藏许久的潜力,数道紫雾自她体内散出,化作无数紫色流光,散落在四周,满地的死尸竟突然间活了过来,齐齐冲着重冥扑了过去。 一声闷哼,重冥的手指,洞穿了一个死人的肩胛,两道血雨一起飞溅开来。 一道是那个被御九操控死者的,一道是重冥的。 御九趁机,将郭铮扶起,迅速后退。 她虽然击伤了重冥,可以他的实力和性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她刚将郭铮抚上马背,背后就传来凌厉无比的掌风。 她用力一拍马股,马匹撒开四蹄疾奔的刹那,她身体一侧,单手在地面一撑,堪堪擦着重冥的掌风落地。 这不是两人往日的切磋比试,是实打实的以命相搏。 她不想自欺欺人,她一来根本赢不了重冥,二来也狠不下心来对他出手。 他的一生已经够悲惨了,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母爱,如今,连人性都被残忍剥夺。 如果杀了她,能让他觉得高兴一点,那就这样吧。 死在他手里,也不算亏。 心中这般想着,原本充盈在体内的真力,也在瞬间消散。 熟悉的脸容就在面前,可她却在他眼中,看不到半点属于人的情感。 曾几何时,她一直认为,他最令人着迷的就是那双眼睛,好似世间万千风华皆凝于一处,尤其是被他神情注视的时候,那双眼中所呈现的温柔缱绻,暗香浮影,几乎能将人的灵魂够吸附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他,却知道只要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此生此世,她就再也离不开他。 人生果然很操蛋,几个月前,她还对他说,一等结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就立刻嫁给他。 几个月后,曾经山盟海誓的他们,却要再次兵戎相见。 到底还是不甘心,看着眼前那双绝美的眼瞳,奋力喊出一句:“重冥,我不信一个人的感情,真能被全部消弭,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强大的压迫力,让她的五脏几乎绞在一起,痛得撕心裂肺。 以为自己马上就会一命呜呼,可谁料那股强大的压迫竟突然撤开,狂烈的杀意,也在瞬间消散。 “扑通”一声,面前人的无力跪倒在她脚下。 “好痛,好难受……”重冥抱着脑袋,双目赤红:“我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御九看着重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重冥,你是不是恢复人性了?”她蹲下身,看着痛苦不已的男子。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似乎极为痛苦,整张脸都变成了诡异的灰蓝色,身体周围更是罩上一层冷意渗骨的寒气,就连触碰一下他,都会被那股冷意所冻伤。 “阿九……”他喃喃低语,连声音也变得嘶哑破碎:“对……不起……” “重冥!”他的身子越来越冷,从双手开始,身上的肌肤开始变成和脸色一样的灰蓝,她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比冰雪还要寒冷。 “你……快走……”他抬起眼来,看她一眼,此时,连那双风采卓绝的眼瞳,也失去了原本的色泽,变成一片沉沉的黑,没有半点生气儿。 “我不走!”他已经恢复了人性,打破了诅咒,这个时候,她又怎能再丢下他? “阿九,我体内的寒毒……马上就要开始发作了……这一次,恐怕……恐怕是最后一次……”他用力抽手,“我死后,赤凉大军必会为我复仇,你的人……不是赤凉的对手,快走……” “别说那么多了,我既然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第三次。我说过,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她强忍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刺骨冷意,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 “阿九……”他似要挣脱。 “别说话。”她力气不知何时变得那样打,不管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冷,真的好冷,感觉像要被冻僵了一样。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松手。 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一定不能。 她可以带领那些昆奴寻找自由,也一样可以拯救重冥的性命。 她相信,他的灵魂只是被困在了病痛的躯壳里,终有一日,他的灵魂会获得自由,获得解脱。 “在那里!”一阵马蹄声传来,耳边隐约听到有人高喝:“快,杀了那个女人,她要对摄政王大人不利!” 呵,重冥说的没错,留下来的最后结果,便是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讨厌同归于尽这个词,她曾告诉过郭铮,所谓的命运,都是用来自欺欺人的,因为只要遭遇挫折,就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命运。 总把命运挂在嘴边的人,是最为懦弱的存在。 她不信命运,也不想去谈论命运。 想要什么,尽量去争取就是了,何苦怨天尤人。 所以,她会活下来,重冥也会活下来。 “小心,那女人不可小觑!”周围嘈杂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然而御九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重新催动体内的真力,让那股力量与自己的神识结合,做到冷萧玉所说的人神合一,念随心动。 不多时,原本冷得发僵的身体开始渐渐变热,脖颈处的生死结,也逐渐变得滚烫,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团火球包围在其中。 “怎么回事?该死……”包围上来的士兵,也被一股强大的热流冲击开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 开玩笑的吧?两人竟然身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难道是自己的眼睛产生幻觉了? 众人皆是一副震骇吃惊的模样,有的人甚至大张着嘴巴,瞪着眼睛,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可转瞬,之前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就消失了,再次朝那一对男女看去,一切都很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也没有被火焰包围。 或许是幻觉吧?嗯,没错,肯定是幻觉 正奇怪时,一动不动的黑衣男子忽而站起身,被那冷酷的眼神一扫,众士兵纷纷跪倒。 “众将听令,立刻撤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7章 只要征服你就足够了 御九感觉自己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长到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何年何月。 睁开眼,水蓝色的幔帐映入眼帘,一旁坐着一身白衣的男子,看上去宁静安详。 “重冥?”她试探着换了一声。 正闭目休息的男子闻声睁开眼:“阿九,你醒了。” 御九四下环顾一圈:“这是哪里?” “南海边境的一座小渔村。” 她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战事……怎么样了?” “你放心,已经结束了。” 她抬目,看向身旁的男子。 换下了一身萧索沉重的黑衣,此时此刻,身着白袍的重冥,让她不禁想起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百里倾怀。 “你怎么样?”她细细打量他:“不是有火炎玉吗?寒毒怎么可能还会发作?” 他道:“火炎玉只能暂时压制千幻雪凝的毒性,终有一天,火炎玉将会在千幻雪凝的作用下,耗尽能量,再也无法压制毒性,况且……”他顿了顿:“中了此毒的人,一旦被阴化,毒性就会立刻扩大,一旦阴化解除,就会大规模发作,药石无医。” 御九怔住:“那……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血炎玄芝草,你……就会……” “对不起,阿九……”他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早知这样,当初我就该死在纪邺。” “你瞎说什么!”她讨厌听到死这个字眼。 他苦笑:“阿九,其实你心里明白,你根本救不了我,否则,你也不会在我被阴化便离我而去。” “重冥……” “阿九,你不用说,你想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你想让我好好活着,可我……”他深吸口气,脸色再次变得很难看:“我辜负你的期望。 “你不要这么说,如果说辜负期望,应该是我辜负了你才对,你那么信任我,可我却因为一己私欲,将你一个人丢下。”一想起这事她就觉得难受,当初重冥离开的时候,她原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下,但她还是放弃了。 与其说希望他过得自由,不如说是因为自己害怕,害怕面对一个没有七情六欲,面对一个不再深爱自己的男人。 “阿九,我曾经以为,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背弃你,但我对自己期望太高了,直到这件事,我才知道,我不过也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脆弱。”说到这里,他像是有些冷,微微颤了一下:“一想到我差点杀了你,我就害怕得不得了,我痛恨自己的懦弱,也痛恨自己的不坚定。” 那个阴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中了诅咒又是什么感觉,御九并不清楚,不过料想着也不会好受,她往前挪了挪,让自己靠在他的肩上,这样不但自己舒服,也能让他暖和些:“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想想以后怎么办,才是正事。” 他顺势搂住她:“以后我就跟着你。” 她斜睨他一眼:“不怕我卖了你?” 他柔柔地笑,笑声低沉温软很是好听:“你舍不得的。” 她轻哼一声:“脸皮越来越厚了。” “阿九,我发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永远护着你,绝不再伤你一分一毫,直到……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她拧起眉头,都说了不喜欢听他说死这个字,他却一个劲得气她,她歪过脑袋,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他吃痛,哀怨地瞪她一眼:“你是属狗的吗?” “谁让你说了让我生气的话。” 她也侧首,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怎么?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好痒!她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就算是实话,我不喜欢听,你也不能说。” “好吧好吧,我都听你的。”他举手投降。 御九突然沉默下去,一语不发,只圈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 “怎么了?”他轻拍她的脊背。 她的声音闷闷的:“重冥,我不想让你死。” “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安慰。 她又不说话了,整个人显得无比安静。 正懊恼自己不会说话,连宽慰人都宽慰不到点子上时,她突然从他怀里挣脱,抬起身子,一字一句道:“重冥,我决定了,我要救你。” 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救我么?”这一次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她,恐怕自己就要做一辈子的行尸走肉。 她用力摇头,抓住他的一只手,牢牢握住:“我要去寻找血炎玄芝草,虽然希望渺茫,但也总比没有希望好,也许老天眷顾我们,就真的让我找到了。” 他却并不乐观,这么多年,他什么法子都用了,早就对解毒一事不再抱有希望。 血炎玄芝草只存在传说之中,还从未有人真正寻到过,一开始,他也会抱有希望,但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明白,希望和奢望,完全是两回事。 “阿九,别傻了,血炎玄芝草根本就不存在。” “谁说不存在!”她坚持:“我说存在就存在,只有你努力了,才会有希望,而不是当希望来了,你才去努力。” “阿九,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不会失望。”她打断他,此时此刻,她眼中的悲戚哀伤全都不见了,好似之前的所有沉痛都是幻觉,她眸光熠熠,璀璨生辉:“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就算真的找不到,至少我们努力过,也不会再后悔,你说对不对?” 她一直都是这样,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劲,但正因为这种韧劲,才使得她显得与众不同。 否则,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他怎么就偏偏对她动了心。 “你说得对。”他点头:“只有努力了才能有希望。” 她高兴得差些从榻上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重冥,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吧,船是现成的,带几个水手,再带些食物,现在气候正好,不冷不热,最适合扬帆远洋了。” “阿九。”他按住她,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性子了,说风就是雨的:“先别急,等击溃了纪邺,拿回皇座再说。” “为什么?”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她微笑地看着她,似乎从她的眼神中,也看到了她理想中的美好世界:“没有压迫,没有不公,人人平等的世界,我也很期待呢。” “重冥。”她肩膀一跨,脸上的兴奋顿时萎靡下去:“其实我,根本没有你所说的这么伟大,所谓的没有压迫,没有不公,人人平等,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自以为能做个千古留名万世追捧的伟人,而事实上,我就是个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傻瓜。谁来坐天下都没关系,只要百姓们过得幸福就可以了,再说,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不可能真的人人平等,努力的人就该得到富贵的生活,以及崇高的尊敬,若是真的人人平等了,那这个天下,才是彻底乱了套。” 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倒也不知该怎样接口。 她长长吐出口气,这番话是她一直深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此刻全部向重冥倒了出来,顿觉轻松:“所以说,这个天下爱怎样便怎样,总之我一定要救你,如果我连你都救不了,还怎么救这个天下?” 他忽而莞尔,这丫头还是这么能说会道,他竟然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 人生难得任性,御九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跟着重冥一起去海上游荡。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心里却是无比的舒畅,之前的压抑不快,竟消散得一干二净。 郭铮伤得虽重,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将养些时日就能痊愈。 当躺在床上,连吃饭都要假以他手的郭铮,听到御九和重冥一起驾船去海上寻找仙药时,惊得险些从榻上滚下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竟然抛下一切远走高飞了? 开什么玩笑! 望着前来传达御九命令的手下,郭铮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权交由他负责?她还真是信任自己啊。 不怕他临阵倒戈,亦或是自拥为王? 正想着,那手下又说,御九连海皇的名号也一并让给他,包括整个南海和大漓的军队,甚至是将来的皇座。 这下,郭铮是真的要气晕过去了。 不负责任! 太不负责任了! “听说你把自己的权利,全部让给了郭铮?”望着远处湛蓝的大海,嗅着海风清新的气息,男子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御九背靠船舷,仰头望着蓝天白云,悠然道:“是啊,我相信他会做得比我更好,而且他比我更有资格得到这个天下。” “就因为他是真正的四皇子,你的亲哥哥?”早在昨日,御九就把这个惊天秘密告诉了重冥。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她转过身来,也望向远处的海平面:“他是这个世上最聪慧的人,我指的不是智商,不是聪明与否,而是看待人生的豁达程度,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这个天下要什么,知道走什么样的路,才是最合适,最容易被接受的。” 所以,这个天下由他来执掌,是再正确不过了。 “你呢?赤凉的摄政王,你若想征服世界,我是不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他笑了笑,收回视线,以一种霸道的姿态牢牢盯住她:“你就是我的天下,我只要征服你就足够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8章 海底世界 从很早以前御九就知道,重冥是那种外表正经,内心风骚的一类人,可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开撩,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于是,在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回应的情形下,她一头钻进了船舱,再也不肯出来。 就这样,在这种你撩我躲的氛围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 虽然重冥早就告诉过她,所谓的血炎玄芝草,只是存在传说中的仙药,找到的几率非常渺茫,让她尽快放弃。 可那是重冥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如果放弃了,也就等同于放弃了重冥活下来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血炎玄芝草。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内心当中的希望,也在一点点消散。 “阿九。”长在翻看航海图的御九,忽然感觉耳边有些痒痒的,一转头,一道黑影压了过来:“我们的食物快吃完了。” 她转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边的航海图上:“据我估计,三天之内我们就能到达下一个岛屿,船上的食物,应该足够支撑三天。” “阿九,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头也不抬:“我知道你的意思。” “哦,你知道?” 她这才抬起头来,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地方:“你不想再继续寻找了,我说的对么?“ 既然被她看出来,他索性道:“阿九,我知道我不该放弃希望,但血炎玄芝草实在过于飘渺,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一件毫无把握的事情上。” 御九沉默了片刻,道:“重冥,或许你觉得我有些一意孤行,甚至刚愎自用,但既然这是你唯一的希望,我就不能放弃,即使它真的是个传说。” 他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揽住:“你又是何必?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我能活多久,老天爷让我遇见你,便是对我最大的恩惠,我没什么好苛求的。 “你不在乎我在乎!”几乎有些急迫地说道:“求求你了,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如果连你都放弃了,我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看着她,又是一声长叹,比起做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活死人,能在她的陪伴在死去,真的别无所求了。 可自己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他也曾发过誓,只要他活着,就会让她快活无忧,平安幸福,这种心情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希望永远都能这样保持下去。 人之所以会怕死,是因为对自己生活的世界还有留恋。 曾经对死亡无所畏惧的他,如今有多么怕死,谁都不会明白。 可现实偏偏如此残酷,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安慰自己。 “阿九,我答应你,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御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可重冥又紧接着道:“但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理智,希望不等同于奢望,该放弃的时候,就不要再执着了。”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告诉她,这世上根本没有血炎玄芝草这种仙药,他注定要死,自己注定要失去他。 莫名烦躁,她站起身,将航海图收起,催促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阿九……”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她打断她,生怕他又说出让自己绝望的话语来。 他几次想要劝说,但看她一脸坚决,完全没有要和自己商量的意思,只好作罢。 等明日她心情好些时再说吧,“好吧,你早些休息。” 转过身,刚准备伸手去拉舱门,船身忽然狠狠震动了一下,两人立足不稳,纷纷跌倒在地。 他一把扯过她,牢牢护在怀中:“不好,我们遇上风暴了。 御九不小心撞到了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什么风暴,这么厉害。” 重冥扶着她站起身:“你暂且留在这里,我出去看一下。” 御九不管不顾,紧跟而上:“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刚要反对,她却已经越过他上了甲板,没办法,只好紧跟着追了上去。 一走上甲板,御九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漫天黑云,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明明是正午时分,天空上却丝毫不见太阳的踪迹,只有刺目的闪电,咆哮着划过沉闷的天际,在瞬间照亮整个海平面。 是风暴,以前曾听风战天说起过,那时只是听着,都觉得震撼无比,好似危险近在眼前一般,更别说如此近距离地亲身感受了。 好在自己带出来的,都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一般的风暴应该能够轻松撑过去。 “阿九,一会儿万一顶不住,你定要抱紧我,千万不能松手。”看到眼前的场景,一向自信的重冥,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担忧。 看他这幅严肃模样,御九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没那么严重吧。” 话刚说完,船身又是狠狠一震,同时有人大喊:“不好了,我们的船被吸住了。 吸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重冥闻言面色大变,转身疾掠到床头处,往下一叹,顿时倒抽口冷气。 御九紧跟上去,也探出脑袋,一看之下的,当即怔住。 船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看上去就似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此刻他们乘坐的船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下拖拽,海上的风暴也变得越发狂悍,船的两侧,各有一排数十米高的海浪,朝着这边急速涌来,就算船身没有被漩涡吸附进去,也会被那两道巨浪,击得粉碎。 “阿九,抓紧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耳边陡然响起一声爆喝。 来不及多想,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侧过身子,仅仅环抱住身旁的人。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天地翻转,耳边听到可怕的咔嚓声,应该船身被碾碎的声音。 头皮一阵发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想不到。 只觉得身体,在一阵阵的颠簸冲击里,变得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连意识也开始渐渐变得迷茫起来,突然,这种混沌的感觉突然消失,身体离开了海浪的冲击,被重重抛到了坚硬的石地上。 一声闷哼,她试着睁开眼睛。 周围的光线很暗,却不妨碍看清这里的境况。 是个石洞,不,准确说,是一处以石头构建而成的密闭空间。 自己还活着已经够令人惊奇的了,没想到在海底,竟然还有一处以巨石围成的天然矿洞。 “重冥?”她伸手去推身边之人,可推了好几下,他都没有反应。 心头一咯噔,连忙将他从地上翻转过来,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 心跳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证明了他还活着。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顷刻间身上的力气想被抽离干净,她索性也在他身边躺倒下来。 这算是劫后余生吗?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上风暴了? 风战天曾说,海上经常会发生规模较小的风暴,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风家之所以能成为南海的霸主,就是因为能和这些风暴做抗衡,不过若是遇到了龙旋风,就算是风家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听天由命,不过龙旋风的威力虽然大,但几年都不会发生一次,更别说刚好能碰上了,他这辈子,也就遇到过一次,不过运气好,正巧不远处就有个岛屿,他带着手下的所有船员去那里避难,第二天才启程航行。 御九猜,自己可能是遇到龙旋风了,而且还是破坏力最强大的那一种。 她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好事没有叫自己遇上,坏事全叫她碰上了。 “唔……”正腹诽着,身边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连忙坐起身:“重冥?你还好吗?” 他伸出手,眼睛也不睁,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不好,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 她被迫趴在他身上,也不敢乱动:“没死就谢天谢地了,先别乱动,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被风暴冲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还是双目紧阖的样子,口吻慵懒:“大概是某个远古时期的海底洞穴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御九嗤了一声,拔开他的手,坐起身子:“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他这才睁开眼睛,却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曾经在书籍上看到过有关海底遗迹的描述,和我们现在境况很像,但我又不能完全确定,只能凭借猜测。 “海底遗迹?”御九心头一动:“这么说,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曾经是块陆地。” 重冥重新闭上眼睛:“这么说也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可以找到离开的出口。”突然之间精神百倍。 重冥却不紧不慢给她泼了盆凉水:“即便有出口,在这数万年当中,怕是早就被破坏了。” 好在御九这次很坚定:“没试过怎么知道?也许……”她四下环顾:“我们能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一种幸运。” “幸运?”他不置可否地笑道:“恐怕是霉运才对……”话没说完,他就猛地坐起身,和御九一起,难以置信地看向头顶上方。 像是五彩的琉璃灯突然之间全部被点燃,整个洞穴瞬间犹如白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199章 这事不简单 御九看着头顶上方,整个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虽然眼前的景象的确令人震撼,但真正让她震惊不已的,却不是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线,而是这些发出光线的光源,与现代科技实在太过相像。 她难抑激动地从地上站起,跑到发出光芒的石壁旁,探手轻触。 没错,光源正是从这些石壁内部发射出来的,可那些发出光线的器械是怎么埋进石壁当中的,却让她费解不已。 “阿九。”这时,听身后的重冥叫道:“你看那边。” 她转身,顺着重冥所指看去,竟然看到了一扇自动开合的石门,根据她的经验,那扇石门应该也是由某种机械所控制的。 但怎么可能? 一个远古时期的海底遗迹,竟然连接着千年之后的现代文明,如果不是她在做梦,那就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有什么发现?” 刚还说这家伙懒,这么快就跟了上来、 她摇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这里很奇怪。” “是挺奇怪。”他绕着石门转了一圈:“你似乎很惊讶。” 她可以听得出来,他意有所指。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本来就是那种侦查力超级敏锐的人,会发现端倪也正常,但她还是有所保留道:“当然惊讶了,能在海底看到这么一个到处发光的石洞,任谁都会惊讶吧。” 他点点头:“说的也是。” 见他没有怀疑,御九这才松了口气,倒不是故意瞒着他,她只是不想让他过多担忧罢了。 “走还是不走?”她指指石门对面。 “走,当然走。”不走的话,难道留在这里等死? 御九探头朝石门外望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片没有尽头的漆黑,“你不怕一去不复返?” 他轻笑一声,先一步走了出去:“就算真的一去不复返也没关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总之,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她脸一红,啐道:“谁要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边说边跟上去:“我还年轻,不想死。” 在她跟上来的同时,他顺手牵住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 “乖,难得迁就我一次不行么?” 这人什么时候也会装可怜了!御九撇撇嘴,朝他靠近一些,“你冷吗?” “有点。”他也没有瞒她,“不过还能坚持。” 她反手握住他:“如果寒毒发作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没等他回话,就凶巴巴道:“不许反驳。” 他耸肩:“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拒绝吗?” 她弯唇一笑:“知道就好。” 沿着漆黑狭窄的甬道走了一阵,前面忽而看到一片光亮,难道那里就是出口? 御九心中一喜,便要赶过去查看,却被重冥阻止:“慢着,那里有什么尚且是未知数,切不可贸然行动。” 经他这么一提醒,御九觉得有理,但不管怎样,还是要过去查看一番才行。 “你等在这里,我过去。” “别。”她拉住他:“还是我过去吧。” “怎么,你怕我出事?” “你现在是病人,所以凡事都要听我的。” 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他不由得失笑:“阿九,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不堪?” “是啊是啊,你本来就很脆弱。” “找打。”他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敢说本座脆弱?” 她笑着去躲:“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等咱们离开这里,你想怎样都随你。” 可刚走了一步,又被他拉住,“又怎么了?” “我们一起过去。” “不好吧。”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救人呢? “有什么不好,大不了咱们死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他倒是想得开,没她那么多顾虑。 就在御九犹豫的间隙,他已经拉着她朝发出亮光的地方走过去。 直到走进才发现,发出亮光的地方,是一间完全雪白的房子,房子四周的墙壁光滑如镜,可以清晰倒影出两人的身影。 “这是什么地方?”即便已经见识过很多奇异的现象,但在海底深处看到这么一间纯白色的房子,还是令人惊讶不已。 重冥显然也很惊诧,这样一个连缝隙都没有的房间,究竟是怎么建成的? “这是什么?”重冥指着其中一面墙壁,墙壁后面似乎是中空的,就在这片中空的墙体内,御九竟然看到了类似现代社会的场景。 怎么可能?她用手敲了敲墙壁,没发现任何异常,也不是类似电视机或投影仪播放出来的,就算是,放在在这样情形下也很不正常。 “这是……另一个世界?”重冥看着墙壁上闪现的画面,轻声问道。 虽然画面的内容很奇怪,很虚幻,却莫名给他一种强烈的真实感——那个世界并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御九嗯了一声,他这么说也不算错,两个位于不同时空的年代,认真说起来,的确可以算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正想着,白色的房间突然之间,从极致的白变为极致的黑,与之一同变幻的,还有墙壁上的画面。 那是她梦里见过的场景,灯红酒绿、车流不息,高楼林立的现代社会,在眨眼之间,便成了一片废墟,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简直如末日一般苍凉荒芜。 “人都死光了吧?”身边传来重冥低低的叹息。 “什么?”她恍然回神。 重冥指着墙壁上骤然定格的画面:“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世界的人,肯定都会死光。” 是啊,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灾难,人类几乎没有办法存活下来吧。 这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画面中的灾难再如何悲惨,也不会发生在自己的周围,况且,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罢了。 可让她非常介意的是,为什么自己梦中所见,竟与这里所显现的影像完全一样,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让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什么声音?”耳边传来类似机关启动的咔咔声,两人齐齐转身,发现房间中央不知何时塌陷下去一块,一条长阶从塌陷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未知的方向。 这下,两人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保持淡定的心态了,这个地方实在太古怪,也太神奇了。 “阿九。”重冥拉住朝长阶走去的御九:“不要下去。” 她顿了顿,随后摇头:“我知道不该冒险,但不知为何,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必须下去,如果不下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你就更不能贸然行事了!”他这辈子从未有退缩过的时候,但此时此刻,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楼阶,第一次心生退缩。 御九却像是铁了心,挣开他的钳制,头也不回地朝着楼阶处走了下去。 楼阶很长,她足足走了几乎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底部。 底部比之上面显得更黑,但石壁两侧的石缝中,却有着类似金属般的光泽从其中渗出来。 越往里走,空间越是空阔,到了后来,她感觉自己几乎走在一处游离于世间之外的独立空间内,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又走了多久,她忽而看到前面放置了一口棺材,这诺达的空间里,就孤零零放着一口棺材,实在显得有些单调了,但正因为如此,那棺材才显得如此扎眼。 心里开始莫名紧张,好似那棺材中,放着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 即便心中害怕至极,但还是坚定地朝前迈着步子,一步步接近那口透明的棺椁。 终于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棺材内躺着一名年轻女子。 看年纪,也就二十上下爱,留着一头及腰长发,面容清丽。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时兴的长款皮衣,同色过膝长靴,红唇如樱,发如匹练。 御九呆呆看着棺材里的女子,惊讶得合不拢嘴。 重冥站在她身边,也看向棺材里的女子:“这个女人怎么会死在这里?看衣着,不像是三州大陆的人。” 他说了什么,御九一个字都没听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重冥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全三州大陆的人都不知道,躺在那个透明棺材里的女子,正是御九自己。 不,准确说,是前世的自己。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还有她惯常爱穿的皮衣和长靴。 一步步走到棺材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容离自己越来越近,说不上的感觉,既兴奋,又诡异,像是在照镜子,但更像是灵魂出窍。 “怎么,你认识这个女子?”重冥从她的脸上看出异常,以为她和棺材中的女子相识。 御九倒吸口冷气,岂止是认识,简直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重冥,这事……不简单。”不知该如何措辞,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不简单三个字。 “我知道不简单。”遇到这一连串古怪的事情,能简单吗? 御九摇摇头,她知道重冥会错意了,“你看这个。”她伸手,朝着棺材中指去。 重冥走上前一看,不由得怔住。 原来,在女子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枚纯黑色的小方盒,正是御九一直在寻找的第三把钥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0章 他也会脸红 重冥看她一眼:“你确定?” 她点头,当看到那把钥匙的瞬间,她就确定了。 “没错,这一定是第三把钥匙。”犹豫了一下,她试探着伸手,触向透明的棺材。 棺材四周密封,没有任何缝隙,也不知里面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既然找不到打开的方式,那就只能硬来了。 运起体内真力,将其灌注在掌心之间,虽然对于控制毒功还不算十分熟练,但用真力击碎一个玻璃棺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砰”的一声,伴随着强大的气流,御九被震得向后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没事吧?”重冥连忙赶来,询问道。 她摇摇头,揉了揉摔痛的屁股起身,“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她懊恼地看向棺材,别说是震碎玻璃,就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棺材还是好端端摆在那里。 “这幅棺材的材质很奇怪,不是一般的蛮力能够打开的。”重冥扶着她道。 御九头疼抚额:“那怎么办?虽然我不知道这钥匙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或许,只要找齐钥匙,就能找到解除你身上寒毒的办法。” “阿九,我说了,我不在乎……” “等等。”她打断他,再次朝棺材走去。 光滑无缝的棺材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容,她清楚地看到,倒影中的脸庞,并非她现在的这张,而是和棺材中的女子一模一样,也就是她前世的脸容。 正奇怪时,静静躺卧在棺材中的女子,竟猛地睁开了眼睛,御九骇了一跳,指着棺材:“她她她……她活过来了。” 重冥闻声上前,朝棺材内看了眼,随后奇怪道:“阿九,里面的人并没有活过来,你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了?怎么会看错,她现在明明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强忍着害怕,她朝着棺材内的人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没有开口,但脑海中却传来一个声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上次生死结完全显现时,她也曾经听到过同样的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声音?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在御九满头雾水时,面前光滑如镜的棺材上,突然出现无数裂纹。 重冥见状不妙,连忙揽着她向后飞速疾掠,咔嚓几声,棺材竟然寸寸碎裂,瞬间化为无数碎片落在地上。 御九和重冥你看我我看你,就这样互看了许久,御九率先道:“应该没事。” 重冥迟疑道:“这会不会是谁布下的陷阱?” 御九摇头:“应该不会,谁吃饱了没事干,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布置陷阱?再说了,如果没有遇上风暴,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来到这里,谁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说罢,上前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黑色方盒。 当盒子拿到手的刹那,她突然回忆起一件事来,数年前她曾做过一个古怪的任务,上面命令她去边境的某个国家,保护一名古董商人,作为特工,暗中保护某个线人的任务再平常不过,可保护一个商人,实在是太奇怪也太荒唐了。 虽然心里有百般疑问,但她还是听从了上面的命令,一路跟随那名商人,将他护送处境。 期间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偶尔碰上几个杀手,也轻松解决,任务轻松又简单。 只有一件事,当时让她费解了许久,就是那名商人随身携带的小型保险箱。 商人对保险箱看得特别紧,每天睡觉都放在床头,一次无意中,她看到商人将保险箱打开,确认里面的物品完好与否。 当时她以为保险箱中装的,要么是大量的现金,要么就是名贵的珠宝古董,谁知却是一个三寸见方的小黑盒子。 那黑子看上去十分普通,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不像珠宝,也不像古董,丢在大街上都没人要的东西,那商人怎会如此重视?根据推断,那些前来杀他的杀手,他们的目的,似乎也是那枚不起眼的小盒子。 当时她满心好奇,甚至想过偷偷将盒子拿来研究一番,但最终并未实施,将商人护送出境后,第二件任务紧跟下达,她也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忘了。 如今看到手中的盒子,这件无比久远的事情,便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难道说,当时她看到的那枚小黑匣子,正是自己手里这个? 但怎么可能! 总不会是自己后来拿到了匣子,然后专门送回这个时代吧? 这也太扯了吧! 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解释。 重新将目光落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忽而涌上心头,让她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你怎么了?”重冥见状,连忙问道。 “我不知道……”她脑中一片混乱,浑身抖得越发厉害了:“总觉得……总觉得一切都太可怕,或许……或许我来到这里,根本不是偶然,而是注定,类似某种程度一样,一切都是设定好的,我会死,会到另一个时空,会见到前世的自己……” “你说什么?”重冥猛地看向地上的女子,脸上第一次出现震骇无比的表情,“她……她就是……”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况且,她也不想隐瞒他,于是点头,“没错,她就是我,是我的前世,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虚幻画面,就是我生活的世界。”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原本他以为,她是三州大陆以外的人。 “是不是这个时代,我也说不清楚。”这话没有骗他,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究竟来到了怎样一个时空,还有自己生活的世界,和这里又有什么关联。 重冥走向“御九”,女子脸容安详,容色宁静,除了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以外,看上去简直栩栩如生,好似睡着一般。 “她……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那时候我累了,就找了个地方休息,一觉醒来,人已经在这里了。”回想在现代的日子,感觉就像上辈子的事一样。 重冥看着眼前的尸体,说是尸体,却总觉得“她”还活着:“如果真是这样,你……又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重冥指指地上的另一个御九。 “是啊。”她走过来,半蹲在地,和他一起看着“自己”,“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离开这个古怪的海底洞穴。 她站起身:“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走吧。” “走?你就把自己扔在这里?”重冥也站起身,看看御九,又看看地上的女子,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快要混乱了。 御九挑挑眉,无所谓道:“那有什么?我觉得挺好,如果我上辈子注定要死在这里,也挺不错的,这里多安静啊,简直跟世外桃源一样。”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认真将“自己”的遗体摆好,这才和重冥一起回到上层。 黑色的房间重新恢复为纯白,只有一个三寸见方的位置,依旧还是黑色的,在一片白色中显得十分扎眼。 御九拿出手里的黑色盒子,道:“会不会,这个就是离开的关键?” 重冥双臂环抱,扬了扬下吧:“试试不就知道了?” 御九撇撇嘴:“你不怕是陷阱?” “事已至此,就算是陷阱,也只能认栽。”他摊摊手,便是无可奈何。 御九嘴角又是一抽,“好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走上前,将手中的黑匣子,对准同等大小的黑色凹槽,果然,听到脚下传来一阵轰隆声,接着脚下开始摇晃起来,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她和重冥所在的房间,正在笔直地朝上移动。 不多时,房间的摇晃终于停了下来,将匣子取下,身后同时多了一道门。 穿过那道门,外面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山道,隐约可以嗅到泥土的芬芳。 难道已经出来了? 穿过山道,前面就是出口,果然,当看到外面的蓝天碧云时,御九激动得差点晕倒。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她一把抓住重冥,兴奋道:“我说的对吧,你瞧,只要不放弃希望,就一定能成功,这叫什么?嗯,……对,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重冥却不似她那般开心,神色沉重道:“阿九,你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落入那个海底遗迹?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见到前世的自己?” 她当然想过,不过这种事情,想也想不通,所以,她懒得花费时间和精力,却想一件永远想不明白的事情。 今朝有酒今朝醉,她不是那种杞人忧天的人。 “管他呢。”她对着阳光,举起手里的黑色匣子:“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你说对吗?” 他面容凝肃,半晌不语,御九真要再劝,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眸中倒映着暖融的日光,温润和煦:“是,只要活着,就是最好。” 她收起匣子,笑眯眯看向他:“也许,我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原因,仅仅是为了遇见你,陪伴你,爱上你。” 望着她纯澈污垢的眼瞳,听着那句“陪伴你,爱上你”,向来冷面冷心的摄政王竟然也红了脸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1章 就不能换一招 不是吧? 重冥这家伙也会脸红/ 御九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特别新奇:“重冥,你很热吗?” “啊?不热。” “不热你怎么脸这么红?”御九故意调侃他。 “是、是吗?”真是够丢脸了,竟然在这丫头面前脸红了。 “重冥。”御九忽而收起调侃的神色,肃然道:“你……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回道:“当然,我从来不说违心的话,也不做违心的事。” 其实这样的问题,她根本就不该问,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个阳奉阴违,卑鄙阴险的小人。 “你刚才也看到了……”她说的有些艰难,大概是从未想过,能在这个时空见到后世的自己吧,所以心理上还是有些接受不能:“海底下面……不管哪件事,都很不正常,如果哪一天,我从你身边离开了,你会如何?”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很早以前,他就问过自己,可始终没有找到答案,“或许我会好好活着,或许,我会随你一起离去,但不论怎样,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她想笑,却发现嘴角有些僵硬:“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她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他:“我一定会治好你,就算我终究有一天,要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也要在消失前,解了你身上的寒毒。” “既然如此。”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俯下身,带着强势而霸道的气息,压了下来:“我也会竭尽所能,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自私也好,霸道也好,不讲理也好,我都不允许老天爷,再从我身边夺走我最重要的人。” 没来得及感动,唇上就一热。 靠!又来,为什么这家伙不论高兴生气,都喜欢用这一招? 换一种方式会死啊! 她睁着眼,对其怒目而视,以眼神表达内心的不满。 他轻笑一声,抬手,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瓣:“怎么?不喜欢这种方式?想换一种?” 不得不说,重冥和她还真是心有灵犀,她想什么,他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 “你先放……”不管多少次,她都适应不了,每次与他接吻,感觉都像是初吻般紧张,她可是堂堂国际一流顶级特工,竟然就这么败在了男人的色相之下,说出去不要笑死人。 干脆无视她的反抗,他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探向她的胸口,双唇从她的唇瓣上,移到了她的耳后,“想换一种?可以啊,就是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不会吧?这家伙难道想要在这里***?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要点脸好不好,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 明明很正经的话,却被他给故意曲解,耳边感觉到湿湿的热气,然后便听见一句理直气壮的:“干你。” 御九有种脑壳被雷劈了的感觉,谁能告诉她,自己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假的重冥,以前那个高冷禁欲的摄政王哪里去了? 两人纠缠期间,对面的山坳处,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 “快快快,这里有条路。” “我说徐兄,我们真的要去南海?” “废话!不去南海,难道要留在纪邺等死?” “可是,我们这样就等于真的叛国了!” “叛就叛,不叛是死,叛了也是死,倒不如赌一把。你们不走是吧?不走你们就回去,我一个人去。” “别别别,我们去,我们当然去!现在回去,长公主一定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那还不赶紧走?翻过这个山头,前面就是码头了,东躲西藏这么久,还不如去南海投奔九公主,早知道大长公主是个疯子,我肯定会带着我爹我娘一起走的。” 听声音,有点像是那个徐小公子?怎么,在纪邺待不下去了? 正想着,徐小公子一行人已经绕过山坳,从下面的土坡爬了上来。 “啊!是九公主!”看到御九,徐小公子那个激动哟,比见了亲妈还亲。 重冥单手揽着她,唇边溢出一声嗤笑。 “那个……那个不是赤凉摄政王吗?”徐小公子眼里只有御九,没看到重冥,倒是他身后的几个公子哥,看到了重冥。 徐小公子这才注意到重冥的存在:“九公主,你怎么和赤凉的摄政王在一起?”看到重冥霸道的姿态,他立马明白了:“啊,原来是这样!你一定是被挟持了,公主别怕,在下这就来救你!”说着,拔出挂在腰上用来做装饰的短剑,便欲朝两人冲过来。 原本御九懒得理他,不过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你丫白痴啊?我像是被挟持的吗?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被挟持,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救我,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啊?”徐小公子举着短剑,呆若木鸡。 御九拍拍身边的重冥,示意他放开自己。可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揽得更紧了,御九无语望天,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小孩子气。 算了,不放就不放吧,也不是多大的事,她看向举着剑,一副傻呆呆模样的徐小公子,对他勾了勾手。 “你先把剑放下,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纪邺现下如何了?朝中的情况现在又是怎样?” 徐小公子乖乖把剑放下,清了清嗓子道:“哦,我和几个友人打算去南海投奔公主你,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就躲进这座山里来了。” “躲避朝廷追铺?”大长公主现在已经开始明目张胆排除异己了吗?“朝廷为什么要追捕你们?” 徐小公子沉沉叹气:“还不是因为大长公主,她……”徐小公子小心翼翼瞅着御九,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公主您可千万别伤心,您的父皇……他,上个月驾崩了,大长公主正式继承皇位,册封四皇子为新任储君,并自称是三洲大陆唯一的正统皇帝,强令百姓和大臣都称呼她为天皇一世。” “噗——”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出口,徐小公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但御九却非常不给面子地喷笑出声。 妈呀,这长公主莫不是个傻子,还天皇?叫这个名字,便注定了她的失败。 似乎没有注意到御九脸上的嘲讽,徐小公子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大长公主还说,她要建立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天国,所以,皇上驾崩的第二天,她就宣布,改纪邺国号为天,所有妨碍她一统大业的人,都会被她毫不留情的诛杀,一开始,她只是对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下手,而现在……她几乎是见人就杀,只要她看不顺眼,或是她认为没有资格享受她所建立的美好世界的人,都会被她杀死,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和几位友人的家人,也惨遭大长公主的毒手,九公主……啊不,海皇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说到后来,徐小公子已是声泪俱下,他身后的数名青年,也一同哭求道:“海皇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就收留了我们吧!” 御九难以置信地看着重冥:“我的天,怎么短短三个月,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大长姑姑这是疯了吧?” “天国……”重冥摸索着下巴,眼里闪着兴味:“这个国号蛮有意思的,不得不说,大长公主也是个妙人。” 御九瞪他一眼,不正经也要分场合和时间的好吧。 接收到她责怨的眼神,他立刻站直身体,收起玩味,摆出严肃冷酷的模样:“大长公主这般做法,当真与疯子无异,这天下若真的被她掌控,怕是要民不聊生了。” “对对对,一定不能让大长公主得逞!”徐小公子是个聪明人,这会儿也看出来了,重冥和御九是一伙的,“那个……还请两位收留我们这些苦命的人。” “苦命?”御九笑了起来,没看出来,这位徐小公子也挺能演戏的,这幅凄惨兮兮的模样,还真有几分苦情的味道在里面:“得了,你别再奉承我,也别再假装可怜了,南海现在不是我说了算,你们能不能留下,还得征求大多数人的意见。” 徐小公子眼中闪过失望,不过仍是不肯气馁地祈求着:“我明白我明白,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出自于纪邺的官宦之下,小心一些没错的,但是……在这期间,我们能不能跟在二位身边,我发誓,我们一定不会给两位添乱。” 御九本想拒绝,忽而想起一事,对徐小公子道:“你带钱了吗?” 徐小公子一听钱,立**神一亮,“带了带了,出来逃命,怎么可能不带细软?”他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公主,您看这些够吗?” 御九眼波闪了闪,换上一副温软笑脸:“唔……如果要去南海,恐怕还差些。” 杵在徐小公子身后的人立刻站出来,举高双手,将几样珍宝捧到御九面前:“还有这些,找个当铺当了,应该能换不少银钱。” 御九凌空打了个响指:“好嘞,就这么办,我们先找个海港买艘船,再添置点吃食,然后即刻回南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2章 到处招蜂引蝶 徐小公子简直就是老天爷专门送给她和重冥的摇钱树,这一路上,吃吃喝喝包括买船的银子,全由徐小公子给包了,这厮甚至连主动的扮演了仆人的角色,这不,闲来无事,御九正坐在甲板上吹海风,忽然从身后探来一双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御九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无事献殷情,又想怎样?” 徐小公子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道:“公主想多了,我就是看你最近劳累过度,想着给你揉揉肩,放松放松。” 呵,放他娘的狗屁,劳累过度? 这些天她啥也没干,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徐小公子这马屁拍的也太没水准了。 不过看在他伺候的还算舒服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得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糊弄我,说吧,到底什么事?” 徐小公子嘿嘿笑着:“真的没事,公主想多了。” “没事?” “嗯,没事。” “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现在不说,恐怕你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啊?”徐小公子果然上当了:“公主,别啊,你瞧我们兄弟几个,背井离乡,无家可归,实在可怜对不对?那个……那个到了南海……” 御九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呢?” “哪有啊,我可是一直都很谦虚的。” 谦虚?她可没看出来哪里谦虚。 “欸,我问你,大长姑姑把朝廷闹得乌烟瘴气,难道就没有大臣表示反对么?”这个问题御九已经想了好几天了,长公主再牛X,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所有人心全部收买,至少也会蹦跶出几个反对她的人吧。 原本也不打算能从徐小公子这里打探出什么,谁知他竟道:“当然有了,不过全都被国师给杀了。” “国师?”御九心中一咯噔,连忙追问:“你说的可是宫沉翊?” “当然了,不是他还能有谁?”徐小公子一个劲叹气:“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急着逃到南海去,公主,你可一定不能不管我们,长公主现在已经被宫沉翊给逼疯了,要是被她找到,我们必死无疑的。” 听罢,御九更惊讶了,“宫沉翊逼疯长公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一开始长公主也不想杀这么多人,但国师说,不杀人的话,她的天下迟早要被公主你夺走,长公主就开始害怕了……不,说害怕还不太准确,我总觉得,凡事一旦牵扯到公主你,大长公主就特别激动,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你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听到这里,御九再次笑了起来,半眯着眼睛,“说的没错呢,或许,我真的是她的仇人吧,一个让她毕生梦想破碎的仇人。” “公主,我……我求您的事情,你还没答应我呢。” “答应?我要答应你什么事情?”御九一副茫然表情。 徐小公子哭的心都有了:“哎呦,我的好公主,求求您了,可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要是被长公主的人找到,我们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看他那副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御九越发好笑,指指自己的肩膀:“继续。” 徐小公子不敢怠慢,连忙撸起袖子,认认真真帮御九捏起了肩背,不知捏了多久,手腕开始酸痛时,空气中传来御九低低的声音:“行,看在你伺候得不错的份上,我尽量说服大家,让你们留在南海避风头。” 徐小公子绷了许久的脸,这才舒展开来,激动地应道,“多谢公主,公主你可真是个好人。” 御九想起一事,随口问:“对了,我父皇寿宴那天,我要你帮我伴奏,你为什么不拒绝?” “啊?”没想到御九会问起这事,徐小公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那个……我也不知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你要我帮忙,我就帮了。” “哦,这样啊,算你运气好,不管你当初帮我是因为什么,我对你的印象还不差,放心吧,只要有我在,长公主就不能把你怎样。” 徐小公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公主,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仙女,以前那些说你不好的人全都瞎了眼,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和马大头他们,全都唯您马首是瞻,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嗬,随便说两句话就给收买了? 这徐小公子有时候看上去聪明,有时候怎么感觉呆呆的。 “行了行了,马屁什么的就别拍了,赶紧着,手下别停啊。”别说,这徐小公子按摩的手法还真不赖,疼了几天的脖子,被他捏了几下,竟然好多了。 吹着海风,晒着太阳,享受着周到的服务,不知不觉中,御九沉入了梦乡。 诶?为什么脸颊边热热的?身边这一坨软乎乎的又是什么? 正自纳闷时,耳边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摸够了吗?” 摸?她怔了怔,忽而惊醒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此刻所在之处,已经不是甲板上的躺椅,而是船舱内的床榻,身边还多了一个人,虽然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但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感觉浑身发毛。 探出大掌,攫住她的脸,重冥似笑非笑:“怎么?那个姓徐的小子不错吧,感觉如何?”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上去怎么怪怪的:“怎么感觉如何?我不就让他给我推拿了几下。” “哦,推拿了几下,怎么推拿的?”某人虽然一直在笑,但御九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想一口咬死自己。 这家伙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喂,我说……”她抬手,指尖在他脸颊上掠过,然后停留在唇畔:“你是不是吃味了?” 他笑得越发欢畅,御九心头一抖,这厮跟常人不一样,他越是笑,就代表越是生气。 “阿九。”他拖着长长的语调,半眯的眸子里,冷光乍现:“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觊觎,你可明白?” 果然是吃醋了。 吃醋就吃醋嘛,放眼全天下,也只有这家伙能把吃醋表现得这么高大上,“你在乱想什么啊。”她无奈一叹,讨好地环住他的脖颈,身体前倾,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觉得,我会看上徐小公子?” 这是实话,放着眼前这么一个大美人不要,却反过来稀罕其他的庸脂俗粉,她没毛病吧。 “我知道,你不会看上那个徐小公子。” “那你还吃个毛线的醋!”御九对此表示难以理喻。 “话虽如此。”他反客为主,一把按住她的后颈,身子一翻,便将她压在身下,同时狂悍的吻紧跟着落了下来。 一言不合就强吻,这家伙的套路就不能变一变吗? “重……”虽然她并不讨厌他的吻,但能不能先放开她,让她喘几口气? “阿九,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唇瓣上一痛,随即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这厮竟然咬她的嘴! “喂,你属狗的啊!”她摸着自己的唇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他轻哼一声,垂下头,再次将自己冰凉的唇,贴上她的柔软,同时轻声呢喃:“那小子盯着你时的眼神我看到了,分明就是爱慕。” 冤枉啊,她哪里知道徐小公子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再说了,就算徐小公子真的爱慕自己,那也跟她没有关系。 “狠心的女人。”他探出舌尖,暧昧地在她唇上打着圈:“为什么就不能老实一点,总是到处招蜂引蝶,我不喜欢他那种眼神。” 他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委屈,一丝软弱,一丝恐惧,明知这个人是强大的,无可战胜的,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怜惜他,爱护他。 没办法,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注定栽在他身上了。 “重冥。”捧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是个滥情的人,而且我的心很小,放不下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我喜欢你,就会一直喜欢,不论发生什么,你相信我么?” 他定定看着她,半晌后,唇角微微上扬,喉中发出愉悦磁缓的低笑:“阿九,这可是你说的。” “是是是,是我说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反悔。” “那……” “怎么了?”见他脸上的笑陡然敛去,御九不由得问道。 他撇开脸:“没什么。”说完,从她身上翻下,坐了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御九起身,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又在想什么?瞧你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我瞧着着实心疼。”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阿九,那位徐小公子除了对你表达爱慕以外,还说什么了?” “小心眼。”她咕哝一声,将脸颊靠在他的脊背上:“没什么,就是说长公主现在做事有些疯狂,见人就杀,完全失去了理智,而这一切,都是拜宫沉翊所赐。” “宫沉翊?” “是啊,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家伙竟然在为长公主卖命。” 是奇怪,但更奇怪的,不是宫沉翊给长公主卖命,而是他竟然还留在纪邺,留在那个让他痛恨无比的宫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3章 又见冷婳 这一次御九运气不错,回程途中,别说是风暴了,就连阴天都没有遇到几回,大部分时间都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一个月后,几人平安回到南海。 御九对于这次出行并不满意,虽然收获也算不小,但最重要的血炎玄芝草,却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她出海寻找仙草的这段时间里,郭铮的伤也早已经养好。 看到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不停地数落:“你怎么出去这么久?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好歹也算是一国之主了,怎么能够如此机任性,抛下一切就远走高飞了?好在有三当家的帮我,否则,我真没法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面对郭铮的数落,御九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边锉指甲一边道:“我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全权交给你了吗?以后你就是新的海皇,整个南海包括大漓,都要唯你是从。” “你在开什么玩笑?”郭铮在她面前坐下,板着脸道:“我只是帮你暂时打理,什么海皇,我没兴趣。” 她耸耸肩,又从郭铮手里重新夺回锉刀:“你以为我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对不对?” 郭铮没有说话,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御九放下锉刀,长叹了口气:“郭铮,你是我的亲哥哥,是纪邺真正的四皇子,这个天下,有你一份。” “我不稀罕。” 御九知道,郭铮没有说谎,他的确不稀罕,可她必须要让他稀罕:“郭铮,我想过了,我根本就不适合做什么女皇,我也不想做女皇,我曾经以为,只要我掌握了权利,一统三洲大陆,就能消除这个世上所有的不公,所有的欺辱和压迫,重新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共产主义世界,可后来我想明白了,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还没学会走就想跑,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狠狠摔个大跟头。其实,这个跟头我已经摔过了,摔得还不轻,不过好在我的脑袋尚算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见郭铮急着要说话,她先一步打断,“你听我说,我之所以这么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郭铮,你比我,比全天下所有人,都适合做这个皇帝。我相信,待一统了天下后,你一定会让三洲的百姓,都过上平静富足的生活,你会完美平衡人与人在地位上的差距,也会完美解决奴隶主与奴隶之间的矛盾,这一点,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 郭铮盯着桌子,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没有我说的那么好,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证明的。”御九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随意,拿起锉刀,继续锉指甲:“郭铮,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这份信任。” “御九……”郭铮内心挣扎,在被长公主出卖之前,他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陪着长公主,孝敬她,照顾她,安宁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之后,举事失败,他被流放,他昔日最敬爱的母亲却巴不得他立刻去死,他感觉人生一片灰暗,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后来,他遇到了御九,一片迷茫的心灵,因为她而有了慰藉,有了依托。 可现在御九却说,她要放弃之前想做的一切,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自己。 没错,他害怕了,退缩了,原本坚定的心志,又开始变得迷茫,变得漫无目的。 御九一边锉指甲,一边观察郭铮脸上的表情。 他从一开始的为难,到无措,最后到茫然,她大概也能猜出,郭铮在担心什么。 “其实你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目标,而且这个目标,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好了,但你并不自信,生怕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怕自己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御九平静的语调,却令郭铮面色大变,他呆呆看着御九,脸上写满了因为心事被戳穿的震惊。 “没什么好惊讶的。”御九抬起手,借着窗口照射出来的光线,审视的自己的双手:“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曾被这样的恐惧所困扰过,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战胜这种恐惧了。为什么呢?因为我明白,人无完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而且就算我真的错了,也会有对的人对的事来做纠正,就如同你出现在我身边一样,如果不是你,我很可能就会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曲不复返了。”她站起身,走到郭铮身旁,抬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别怕,按照自己的意愿一直朝前走,是对是错,不是任何人说了算的,而是历史。” “御九。”他微微侧身,略带艰涩地问道:“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御九没有犹豫:“因为我信任自己的眼光。”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郭铮哭笑不得:“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不是说了吗,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怎么能叫突然?” “好,我不说突然,我只问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郭铮似乎很执拗。 御九拍拍脑门,这家伙还真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或许……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呃……譬如说,拯救世界?”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郭铮却没有笑,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我知道了。” 哈?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 刚要问,又连忙把差点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算了,难得郭铮不再追问,她就不要再去没事找事了。 回到自己房间,将装着三枚钥匙的锦盒取出。 看着排放整齐的黑色匣子,御九犯了难。 既然是钥匙,那肯定是专门用来打开某处秘密之地的,可这个秘密之地在什么地方?这三枚被称为钥匙的盒子,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打开那个未知的秘密之地? 将三个盒子一一拿出比对,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几乎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钥匙,该不会就是三枚做工精致的普通摆件吧? 正打算将匣子放好,紧阖的窗户忽然发出一阵动静,外面有人? 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所以她并不怎么担心,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突破重重警戒,潜到自己的房间来,况且,隔壁还有重冥那个轻功高手,如果真的有人秘密潜入进来,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于是走上前,直接打开窗户。 可是,窗外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可能是因为风有些大,所以窗户才会发出声音吧。 正要关窗,耳边竟蓦地听到一个声音:“公主,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御九下意识在转头朝屋内看去,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不成? “公主,在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御九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依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不过,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 说是栩栩如生,那是因为,喜鹊的外表看上去和活生生的鸟没有任何区别,但它的眼睛,却是黯然无光的,仔细看去,好似某种特殊的玉石,没有半点生气,如同死物。 “冷婳?”御九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一把抓住喜鹊,然后砰的关上窗户。 看着喜鹊,她冷声问,“怎么回事?” 喜鹊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发出声音道:“公主,好久不见了,你该不会是已经把我给忘了吧?” 御九没好气道:“别跟我套近乎,我跟你并不算很熟。” 喜鹊发出哀怨的声音:“公主,你可真是狠心,你这么说,就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他妈给我绕弯子。” 看不到冷婳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的无奈,不过从声音上,也可以猜出他此刻的心情,“公主,你真是越来越粗鲁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算了,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御九斜睨了一眼喜鹊,不咸不淡道:“什么消息?” “你是不是已经找齐了三把钥匙?” 御九眼神一凝:“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当然,我还知道公主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让给了郭铮那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御九冷笑,懒得跟他辩驳:“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的话,我就只好把你请出去了。” “公主别急啊,你不是正在发愁,那三把钥匙到底该怎么使用吗?” 御九猛地站起身,一脚踩爆那只用真鸟制作的机关喜鹊,然后,从一堆破碎的血肉中,捡起喜鹊体内的机关核心,将唇凑近,轻声道,“冷婳,你若敢耍我,这只机关喜鹊,就是你的下场。” 那边的声音明显带了丝紧张和惊骇:“公主,数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好吧,今夜子时,我在东边海岸的哨塔等你。” 御九冷哼一声,将核心揣进袖中,“不用等子时了,我现在就去找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4章 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喜欢 此时天刚有些蒙蒙黑,哨塔内伸手不见五指,处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渗人的冷意,据说这里经常闹鬼,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敢到这个地方来。 这大概也是冷婳将见面地点选在这里的原因吧,不过御九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虽然这个哨塔的确有些恐怖,但认真说起来,她自己就是个鬼,所以也没必要怕鬼。 沿着破败的楼阶,走上哨塔的顶端,果然见冷婳正等在那里。 因为天色有些昏暗,所以她看不太清楚冷婳的表情,只觉得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融入了夜色中一般。 也许,他本来就属于黑夜。 “怎么?不打算继续扮女人了?”她走上前,挑起眉头,上下打量他。 虽然换了一身靓蓝色雨花锦直裰长衫,但看在御九眼中,依旧带着女子特有的酥魅娇软。 冷婳咯咯一笑,上前一步,垂手看着她:“你喜欢我扮女人的样子?” 虽然感到别扭,但御九却丝毫不显,平静仰首,看着近在眼前的娇媚脸容:“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喜欢。” 果然,眼前的那张娇媚脸孔露出失望的表情:“罢了,想让你这女人有良心,是绝对不可能的。” 御九不理他,直接问:“别绕弯子了,你找我来,究竟要做什么?” 冷婳也不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东西拿来了吗?” 御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布袋:“在这里。” “拿出来。” 见冷婳伸手来接,御九突然收手:“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冷婳笑了一下,将伸手的手收回,脸上并无半点尴尬:“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谁让我喜欢你呢。”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御九现在只关心那三枚钥匙的真正用处:“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冷婳知道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跟其他人可以玩心眼,但跟御九,绝对不行。 “我是来帮你的。”见御九不接话,只好放弃卖关子,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三枚钥匙的使用方法吗?” 御九算是听明白了,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凭什么知道?” 冷婳自信道:“我是就知道,因为那三枚钥匙,是由一位偃术大师所制成,一般人是看不透其中玄妙的。” 听冷婳这么一说,御九倒是相信了几分:“冷婳,我姑且信你一次,敢骗我的话,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知道了知道了。”冷婳不耐烦摆手:“我压根就没打算骗你。” “哼,最好如此。”说完,御九将手里的布袋丢给冷婳。 冷婳接过,打开看了眼,果然是那三枚钥匙:“你这女人也忒无情了,当初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可到头来,竟没有得到你的丁点信任。” “废话少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疑心重,除了我自己,任何人我都不会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 冷婳斜睨她一眼:“那重冥呢?”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怕说你够了没?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少八卦了,赶紧着,这钥匙究竟怎么用。” 冷婳撇撇嘴,“真是不明白,那个重冥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是因为他快要死了吗?” 听到这里,御九终于恼了:“冷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看到她脸上的怒容,冷婳却丝毫不显紧张:“别说我想长命百岁,就算我真的不想活,你也会想方设法要我活下去的。” 御九的嗤笑声还未出口,就见冷婳猛地靠近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她道:“因为要救他,只能依靠这三枚钥匙,而能打开这钥匙的人只有我。”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胁迫,通常她都会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应付,所以在前世,她还有个外号,叫做御疯子。 但是,此刻她的软肋是重冥,她不敢也不能,用那种硬碰硬的极端法子去冒险。 “你的条件。” 冷婳忽而轻声笑了起来:“公主,这可不像你。”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她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 冷婳无谓道:“难得见面,不过是想和公主叙叙旧而已,你怎么就这么绝情?” “冷婳,我警告你……” “公主,你知道吗?我能来到这里并成功与你见面,经历了多少危难,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路上。” 御九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默了默,道:“我知道,我不该将你丢下,但那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过后来我得知,你并未落到奔雷山庄的手里,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再寻找你,拥有自由不好吗?” 她的口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冷厉,可冷婳的脸色,却陡然间沉冷下来,他别过脸去,喉中发出低哑的笑声:“自由?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算是自由吗?我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再遭受着威胁,或许某一天,我就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连丁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御九只能选择沉默。 倒是冷婳,自己给自己开解:“不过这样也好,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活的努力。”他蓦地转过视线,“我帮你解开这三枚钥匙的谜题,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找到指示的秘密之地,你要带我一起去。” 御九没有问他为什么,直说:“这就是你唯一的条件?” “没错,我不是那种贪心不足的人,只要你带我一起去就够了。” 短暂的沉吟后,御九道:“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目标达成一致后,冷婳这才打开布袋,将三枚钥匙取出,以等边三角形的排列方式,放置在地上。 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御九不懂,但也知道,是偃术必须使用到的工具。 既然已经把一切都交给冷婳,那她自然不会在意过程,只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即可。 留冷婳一人在那里捣鼓,她则站在哨塔的边缘,举目眺望。 站在这里,可以将整片东海域尽收眼底,是观海的最佳地点。 此刻夜晚将临,红日将落,整个海面都被红色的金光,照耀得波光凌凌,霞光万丈,万里痴缠。 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的一处景点,却因闹鬼的传闻而荒废。 不是人们不懂得欣赏,而是这个世界太残忍,美好的事物前,总是荆棘遍布,困难重重。 “成功了!” 正沉浸在眼前美丽壮阔的风景中,身后突然传来冷婳兴奋的声音。 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御九愕然地看着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幅巨大地图。 冷婳指着地上的三只黑色匣子:“这个制作钥匙和地图的人,不但是个偃术高手,而且还是道法高手。” “道法高手?”她怎么没有听过。 “唉,说了你也不懂。”冷婳摆摆手,不再继续这么问题。 御九:“……”这是明摆着歧视吧。 “你看。”冷婳指着三只黑色匣子中显现出的地图:“这里应该是钥匙所指向的地点。” 御九凑了上去,果真见那一点的颜色,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上面写着什么?” “遗忘……之城?”冷婳不太确定。 “你认得这上面的字?”御九很惊讶,据她猜测,这些字和奴隶主用来烙印在奴隶身上的古老文字非常相像。 “这是娜琳克赛文字。”冷婳收回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小时候,我爹经常逼着我学习偃术,我每天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间里,实在无聊,我就在家里藏书库里,找到了学习娜琳克赛语言的书籍。” 这样也行? 自己小时候也被逼着学了很多东西,法语俄语日语,但没有一个学会的,后来走了很多国家,才跟着当地人学了些皮毛。 不得不说,冷婳真的可以算是一个天才了,通常,天才的思维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遗忘之城是个什么地方?”听名字倒是蛮有诗意的。 “不知道。”冷婳耸肩:“书上只说,那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绝的地方。” 御九掏出航海图,展了开来,“这些地方都能对的上,可这里……”她指着遗忘之城旁的一片海域:“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 “或许是你搞错了?” “没有,一定没错。”她又将航海图和宝藏图对比了一下,最终确定道:“就是这里!” “可两者完全对不上啊。” “既然是无人知晓的遗忘之城,又怎会标注在航海图上?”就像她和重冥遇到的那个海底遗迹,航海图上不一样也没有标注吗? 御九用手指蘸了蘸唇上的胭脂,然后摁在海航图的某个位置:“走吧。” “走?”望着将三枚钥匙和航海图收好的御九,冷婳一脸茫然,“走哪?” “当然是遗忘之城。” “现在?”御九莫不是在开玩笑。 白他一眼:“废话!既然找到了地方,还有磨蹭的必要吗?” “你打算带多少人去?” 御九一边朝哨塔下走,一边道,“不多,就两个。你,和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5章 不死怪人 “按照地图上所说,秘密地点会在每个月的十五子时出现。”御九一边观察在月色下,越发宁静的海面,一边指着航海图道。 经历过上过一次的海上风暴,这一次她学聪明了,确定今后几天都是风和日丽,这才决定出海。 “你一定搞错了。”冷婳歪歪斜斜靠在船舷旁,无精打采:“按照你说的,前面是一片看不到的头的深海,就算有个小岛,也称不上是一座城。” 御九却坚信:“一定是这里,不会有错的。” 冷婳打了个哈欠:“我就知道,这次跟你出来,肯定是无功而返,要不你把钥匙给我,我再研究一下。” 御九不理他,掏出千里镜,朝远处看去:“马上就要月上中天了。’ “是啊。”冷婳又打了个哈欠:“已经子时了,时辰不早,我要回船舱睡觉了。”他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御九,在御九看过来时,对她抛了个媚眼:“要一起么?” 御九白他一眼,“睡睡睡,你除了睡还会什么?” 冷婳掩唇一笑:“我啊,会的多了,你要试试吗?” “滚吧!” 冷婳笑得越发开怀,一边笑,一边扭着腰下了船舱。 御九依旧站在甲板上,遥望远处的海面。 不肯能啊,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就是那里,怎么可能看不到入口? 而且直觉也告诉她,那里就是自己的目的地,难道真的是搞错了? 不行,不亲自过去看一眼,怎么都不能甘心。 走到同样昏昏欲睡的舵手身旁,御九轻轻拍了他一下:“把船开过去。” “姑娘,你到底要找什么啊?”舵手有些无奈,跟着御九在海上飘了好几天,整天就围着一块地方瞎转悠,白瞎了他一手开船的好技术。 “别废话了,让你开过去就开过去。”为了不惊动重冥等人,御九这次出海,身边并未跟随任何一名手下的水手。 舵手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按照她说的,将船开过去。 虽然心里觉得纳闷,但既然对方是付银子主顾,作为一个生意人,自然要事事都听从主顾的吩咐。 此时,正巧月上中天。 一开始,御九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海面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安宁,不禁一阵失望,正欲放弃之际,忽而感到脖颈一阵热烫,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她脖子上的生死结互相感应。 随着船的前进,生死结的感应程度越来越强,脖子上的肌肤也越来越烫。 “那……那是什么?”正在开船的舵手忽而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海面之上,竟凭空多出了一座城池,月色的照耀下,既壮观又诡异。 舵手拼命揉眼睛:“我的天呐,难道是海市蜃楼?” 御九也惊呆了,这难道就是地图上所指的遗忘之城? 这么大个城池,是怎么隐藏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的? “太厉害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海市蜃楼呢!”舵手显得很激动,如果这个时代有照相机的话,想必他定会立刻掏出相机,将眼前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象拍摄下来。 御九却没有心思欣赏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因为遗忘之城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会再次消失不见,她必须抓紧时间。 “喂,你疯了!”不知何时,冷婳从船舱中追了出来,一把拉住准备往海里跳的她:“你就这么跳下去,不怕淹死!” 御九急道:“不跳下去,那要怎么办?再耽搁下去,这城就要消失了!” 冷婳仰首看着海面上的巨大城池,一咬牙道:“冲过去!” “什么?” “我说,开船冲过去!” 不是吧,这家伙说自己疯了,依她看,他才是疯了。 正要反对时,冷婳却一把推开了舵手,亲自掌舵,朝着城池出现的方位急冲过去。 御九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脚下的船飞快朝着对面的城池撞去。 蓦地,眼前白光一闪,刺目的光晕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速下降,除了能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整个七窍,都呈放空状态,无法靠自己的主观意识去操控。 就这么茫茫然过了一阵,当重新由自己掌控思维感官后,刺目的白光终于消失。 一切都没变,她和冷婳依旧好端端的站在船上,只是周围的景色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们此刻所在之处,已不是一望无垠的平静海面,而是一座海港,周围则是一座偌大的城池,和之前在海面上所见一模一样。 进来了?竟然真的进来了? 那舵手看着周围突然变幻的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娘诶,这……这道理是哪里?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御九现在哪里有空理会这名舵手,既然已经找到了遗忘之城,那藏着未知宝物的秘密宝库,应该也在这里。 “起来!”一把将舵手从地上拽起:“把船靠岸。” 舵手一脸茫然:“靠岸?靠什么岸?” 御九不耐道:“靠岸就是靠岸,前面就是码头,还不赶紧。” 舵手摇头晃脑:“不,这一定是在做梦,奇怪了,为什么我的梦里竟能看到你们两个?” 御九头疼,这个舵手是老天派来的逗比吗? “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靠岸!”她抽出袖弩,弩箭锋利的箭头刺伤了舵手的脸颊:“不照做的话,我就杀了你。” 感觉到疼痛的舵手吓坏了,他现在不仅仅是迷茫,而是整个人凌乱了,他到底是身在梦境还是现实? “好好好,我靠,我靠。” 御九:“……” 这舵手不得了,还会说现代流行语,最想说“我靠”的人是她好不好。 终于将船靠岸,御九率先上岸。 城池很大,但周围却一个人也看不见,灰蒙蒙的天空,冰蓝色的冷月,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座死城。 “这个地方倒是稀奇。”冷婳跟着下了船,四下张望:“这里的建筑很古怪,是哪个朝代的?我怎么没见过。” 御九也没见过,准确说,没有见过这种将各个时期,各个年代,各个国家所有风格建筑,全部建在同一个城市里的地方。 “诶?”冷婳指着前方的一条狭窄甬道,道:“那里好像有个人。” 御九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人站在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后,随即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我说,你们等等我啊!”那舵手也跟着下了船,生怕两人将他独自丢下,跑得比兔子还快,完全没了之前的懒散。 御九不理他,她的计划中,可没有带着第三个人进来的打算。 “前面这位……”御九正在犹豫,该如何称呼对方时,那人竟主动转过身来。 看到那人的模样,御九骇了一跳。 苍白的脸孔,冰蓝色的眼睛,看向她时,好似目光穿过了她,落在她身后的某处虚空。 御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冷婳见状不妙,也退了一步。 那人不说话,只定定“看”着两人,然后,猛地朝前迈出一步。 好在御九反应快,闪避及时,那人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但他却不肯放弃,再次朝着两人扑来。 御九抬手,正要发射袖中弩箭,那舵手突然赶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我说……你们走的也太快了……我是跟着你们出、出来的,你们必须负责我的……” 御九神色陡变,冲着舵手大吼:“不想死就赶紧滚!” 舵手也是有脾气的,被她这么一吼,顿时不乐意了:“你这人说话咋这么冲,要不是你们,我能跑到这鬼地方来吗?不行,这样我太亏了,所以佣金翻倍,一共二百两银子,一文不能……”舵手话没说完,紧接着就被惨叫所代替。 那个穿着铠甲的怪人将舵手牢牢抓住,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鲜血飙溅。 “救……救我……”舵手无助的嘶喊着,祈求着。 御九连忙射出手中的弩箭,凭着前世高超的射击技术,弩箭正中怪人的眉心,噗地一声,没进去大半。 正常人遭到如此重创,早就没命了,可那怪人却依旧生龙活虎,啃咬的越发欢了。 身为特工,御九什么可怕的场面都见识过,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 看着那怪人,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还是冷婳用力扯了她一下:“事情不对,赶紧走,不要逗留!” 她猛然回神,跟在冷婳身后,朝着对面一座三层宫殿建筑跑了过去。 用力阖上宫殿的大门,这才将紧追而来的怪人挡在了外面。 “你……刚才看到了吗?那个人……他似乎……”冷婳惨白着脸,话说到一半,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后面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御九却平静接道:“他是个死人。” 话已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冷婳才小声道:“我们……应该不是在做梦。” 御九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拭了拭匕首的锋利度:“这个地方很古怪,小心点,也许还会碰上那种怪物。” 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上传来重重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拿重物敲击地板,且不止一个人。 御九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6章 是不是男人 冷婳的脸上也冒出了细汗,眼底写满了慌乱无措。 也难怪,任谁遇上这种古怪之事,也不可能保持冷静。 就连御九,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和生死危机,此刻亦是紧张焦虑,连握着匕首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一定梦吧?开什么玩笑,死人会走会动,还会杀人? 这明明就是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来了!”伴随着冷婳的一声高喝,身后的楼阶上,突然冲出来五六个人。 不,准确说,应该是五六个死人! 一看这架势,御九骇得险些丢了手中的匕首。 好在她心里素质还算强,即便心中惊骇至极,但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 一脚踹向第一个接近自己的活死人,接着身形一转,快速朝第二个活死人冲去,一刀插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划。 鲜血如瀑布般涌了出来,可即便这样,那人的行动力仍是没有受到半点衰减,依旧疯狂地朝着御九扑来。 与此同时,第三个活死人也已经靠近,如果不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个家伙,她恐怕是腾不出手来对付第三个的。 可眼前这个怪物,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一般人受了这样的重创早就一命呜呼,可这家伙,脖子上流着血,动作却比之前更快了,力气也比之前更大了。 御九连忙催动体内劲气,接着这股力,才勉强将缠住自己的怪人弹开,争取出时间来对付第三个活死人。 这一次,她下了狠劲,将内力灌注在刀柄上,冲着对方狠狠砍去。 噗地一声,黑色的血溅了出来,一颗脑袋掉落在地,张牙舞爪的怪人也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颓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样子,想要杀死这些怪人,无论对其造成多严重的创伤都没用,只有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才能算是彻底杀死他们。 正想着,又有两个怪人朝她扑了过来。 有没有搞错,在场的又不是她一个,还有冷婳呢,为什么六人中的五个,都要一起来对付她?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咬紧牙关,她也不是第一次和死亡撒身而过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就是这样的死法,有点残忍,也有点难看。 对着其中一个怪人的脑袋用力挥去,这一次她运气不太好,挥出去的刀刃竟然卡在了怪人的脊骨上,怎么都抽不出来。 完了,这下全完了,不能一招制敌,那就只能等着被敌人制服。 想着自己被大卸八块的样子,她心头一片绝望。 妈的,这下要白瞎这张好皮囊了! “闪开!” 等待疼痛降临时,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冷厉中带着焦灼,焦灼中带着愤怒。 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一道黑影闪过,接下来,她就被腥臭的黑血,给浇了个狗血淋头。 靠!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连续咕咚几声,所有的活死人,都被斩下了头颅,静静躺倒在地。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向来人:“重冥?你怎么会在这里!” 某人冷着脸,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眸色虽然平静,但御九却能清晰在他眼底看到愤怒的火苗。 “还敢说?”他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我若晚来片刻,此刻你早已变成一摊没有生命的碎尸了。” 好痛!这家伙貌似真的生气了。 她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掐着自己,嘶嘶吸气,“我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如果知道,她就不来了,刚才的所见所闻,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他不由得松了松劲道,可眼底的火苗,却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架势:“阿九,我早就对你说过,放弃寻宝的打算,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真的被你寻到,只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知道该讨好他,依着他,可还是忍不住反驳:“我也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要救你。” “你……”他不知究竟该生气还是该感动了,松开钳住她下巴的手,顺势将她拥进怀里:“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固执,不走到尽头,你是不会死心的。” 她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弯起唇角:“这么说,你是原谅我喽?” 他冷哼一声,抚在她背上的手,突然向下,在她臀部狠狠拍了一巴掌:“不原谅!” 呃……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惩罚就惩罚,可为什么要打她的屁股,她不要面子的啊? “重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赔罪。”她声音低柔,故意装可怜。 他却不为所动,又在她臀部用力捏了一把:“就算要冒险,也该让我陪着你才是,你跟他一起来算怎么回事?” 他? 哦,重冥指的,应该是冷婳吧。 她终于明白,这家伙这么生气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自己不告而别,独涉陷阱,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冷婳。 如今,只要靠近自己的是个雄性生物,都在他的防备范围内。 “哎呀,别吃醋嘛,冷婳这家伙又不是男人,没关系的。” “不是男人?”这下冷婳不高兴了,“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亲眼见过吗?” 完,某人马上就要被压下的怒火,再次被勾了起来。 “是吗。”拖着长长的语调,话虽然是对冷婳说的,但眼神却牢牢盯着御九:“本座倒是好奇,你是不是男人,阿九是怎么亲眼看到的?” 冷婳继续火上浇油:“当然是脱光了给她亲自检验。” 妈的,不带这么玩她的!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最可怕的不是外面那些不死不活的怪人,而是眼前这位冰山大美人。 那个眼神哦,简直像是恨不得一口把她给吞了般可怕。 砰砰砰! 紧阖的大门突然被重重拍响,吓得御九把骂人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又来了。”冷婳也没那个心情再跟重冥暗中争锋了,如果不想出一个好的法子,只怕他们都会死在这个古怪的地方。 御九弯下身,拔出那柄卡住的匕首:“现在怎么办?外间全是那玩意,杀也杀不死,我的毒功在这里根本排不上用场。” 重冥道:“既然这个地方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出现一次,我们只需要等待出口显现即可。” “不是吧!”御九一听,更不乐观了:“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一个月?”一个时辰都受不了,别说一个月了。 重冥一个白眼抛来,“这能怪谁?” 好吧,怪她,全怪她。 可既然来了,她就不能白来一趟,说不定,传说中的宝藏,就藏在这里。 “我们朝宫殿深处走,说不定,可以找到离开的出口。” “你是不死心,想要找到那个宝藏吧?” 不得不说,知她者,重冥也。 虽然被猜出来了,但她自然是打死不承认:“哪有,我是真心为了我们三人的小命着想,宝藏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嘛。” 重冥轻哼一声,摆明不相信。 “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活死人?”冷婳突然提出疑问。 是啊,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活死人? 这个问题,御九也很纳闷。 想了想,御九反过来问了冷婳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这里,究竟目的为何?” “我跟公主一样,是为了寻找宝物而来。” “哦。”她露出了然的笑意:“原来你也是冲着宝藏而来,不过很遗憾,如果找到宝藏,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冷婳也笑,“公主放心,我要找的东西,跟你找的不是同一个。” 是与不是,放在此刻这种情况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怎么活着离开这里。 “依我看,就朝宫殿深处探索,也许真能找到出口。”重冥建议道。 “我赞同。”冷婳率先走向御九,“公主,一起走?” 御九还没说话,两人中间就插了个人影:“阿九,你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说在你眼里,我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人,其他人根本就不堪入目,连看一眼都叫你心如刀锉,痛苦不已。” “哈?”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阿九,你好好看着我。”他扳住她的脑袋,强行让她面对自己:“我是不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人?是不是美貌无双?是不是倾国倾城?” 虽然吧,他这番话说的肉麻了点,恶心了点,但不能否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啊……是,当然是。”她不想说违心的话,也不能说违心的话。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的目光,只能为我一人停留。” 此刻御九的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两瓣丰润诱人的唇在上下开合。 这个妖精!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男人骚起来,有时候比女人还可怕,尤其是一个长得貌美无双,郎艳独绝的男人。 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御九一直都是这幅晕晕乎乎的状态,如果用生动一些的画面来形容她,一定是两只眼睛里面,全是粉色桃心的模样。 “死路?” 拦着御九一路朝前的重冥忽然停下,拧眉看向对面的一扇巨大的白色石壁。 御九仰起头,也看向那个石壁,石壁上有三处奇怪突起,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但仔细一瞧,那形状、还有其上的花纹,不是和三枚钥匙一模一样吗? “没错,就是这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7章 终寻圣物 “等等!” 御九正准备把钥匙放进石壁上的三处突起中,身后的重冥和冷婳就齐齐出声阻止。 “怎么了?”她被两人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险些丢了手里的钥匙。 “石壁后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重冥道。 “是啊,万一这后面,全是那些死不死活不活的怪人,我们岂不是无路可逃了?”冷婳也道。 两人说的不无道理,可除了打开眼前的石壁,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番踟蹰后,御九咬了咬牙,决然道:“前怕狼后怕虎,难道真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你们两个退后,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太危险,还是你站我前面,我先进去。”重冥作势要从她手里拿过钥匙。 “我也和你一起去,大不了就是个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冷婳说着,挽住御九的手臂。 重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本座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冷婳不甘示弱:“公主,你答应过我,会保我平安的,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再废话,本座立刻宰了你!”重冥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靠!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俩还在这拌嘴。 不管他们了,爱怎么吵怎么吵,总之这里面的宝藏,她是要定了。 “……本座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重冥语声沉冷,浑身上下都透出浓浓的杀意:“刚才外面那些不算,故而此时有些手痒,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是吗?摄政王未免有些过于自信了。”冷婳一路上也憋坏了,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自然不肯妥协,和重冥针锋相对起来:“若我使出全力,孰胜孰负还是未知数,若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你以为我能忍你忍到现在吗?” “呵……口气倒是不小,那你就来试试,本座手里的剑已经亟不可待了。” “这可是摄政王说的,上次被你破解了偃术,纯属巧合,这一次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阿九,你听到了吗?是这小子主动找死,可怨不得我。” “公主,若是我伤了摄政王,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哦。” “阿九?” “公主?”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御九竟然趁着他们争执期间,用钥匙打开了密道,独自走了进去。 这下,两人再也没了争执的兴致,匆匆朝石壁上出现的暗门中冲去。 石壁后是一处洞穴,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只有御九和重冥知道,这里和海底遗迹下的洞穴一模一样。 “阿九!”重冥先一步赶上御九,拦在她面前:“我不是说了么?让你等在外面。” 御九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前方,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球:“你看上面的符号。” 举目望去,重冥和刚赶到的冷婳都愣住了。 “生死结?”冷婳脱口而出,随即转过头,怔愣地盯着御九的颈侧。 御九抬起头,摸了摸脖颈:“我特别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宿命,但是如今看来,我却又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此时很蹊跷。”为了防止御九再一次擅作主张,重冥连忙握住她的手,用力捏紧。 感觉到身旁之人的紧张,御九安抚道:“安啦安啦,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落到一个到处都是活死人的地方更糟糕的呢?” “公主,你看这里!”冷婳走到白色圆球旁,指着圆球一侧,御九顺势看去,只见在圆球的外表,浮着一行文字。 “上面说了什么?”又是那种古老文字,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冷婳借着微弱的光线,凑了过去:“……好像是说……这里面放着某个圣物……是先知时代的圣器……“ “圣器?”御九也凑了上来:“没说具体做什么的?” 光线有些暗,冷婳不得不再靠近一些:“让我瞧瞧……嗯,这个圣物力量非常强大,凡人不可轻易使用,否则会造成不可估量的灾难……” “灾难?”御九好似想到了什么:“再具体一点。” 冷婳继续朝前凑:“别催啊,这种文字我也不太懂,只能看个皮毛。” “够了。”一双手伸来,将两人凑到一起的脑袋拨开:“这上面说的很明白,这种圣物名叫圣杯,只要喝下圣杯所盛放的水,就能返老还童、死而复生并且获得永生。” 御九怔了片刻,回神后,不是先问重冥为什么懂得这种古老文字,而是激动道:“圣杯?开什么玩笑,这里面放的竟然是圣杯!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她双眸发亮,说越说激动:“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要拿到这个圣杯,喝下圣杯中盛放的水,所有的疑难杂症都能不治而愈了!”她一把抓住重冥,因为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我是真的绝望了,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这里面竟然是圣杯……果然坚持是对的……终于找到了,我就知道一定有希望!” 可重冥却高兴不起来,他按住御九的肩膀,肃声道:“阿九,你先冷静一下,也许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就算是,这圣器太强大了,有好处就会有坏处,此物不是我们该觊觎的。” 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个圣杯也不会例外,既然拥有令人起死回生并获得永生的好处,那么,它所带来的负面效果,也一定非常可怕。 但是,她怎能放弃?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延续重冥生命的法子,若是错过,只怕就真的再无希望了。 “我明白,圣杯的力量再强大,我也不会心存半点私欲,我只是想用它来救你的命而已,这点小小的愿望,老天爷应该会成全吧。” “阿九,我……” “求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只要解了你身上的毒,我就把圣杯还回来。” 就算她不祈求,他亦是不愿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能一生一世陪着她,白首偕老,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如果圣杯真的能帮助自己延续生命,他也想自私一次,可不知怎么,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小身为昆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想要什么,都必须靠自己去争取,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得到什么,相应的就要付出什么。 圣杯力量的强大,总让他觉得心中不安。 “这里到底要怎么进去?”御九没有想那么多,大概是关心则乱,很多事情她都没有那个心思去细想。 一旁的冷婳帮她支招:“肯定跟生死结有关,公主,你不妨滴一滴血在上面。” 虽然不太相信这种法子,但御九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于是用匕首挑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圆球有生死结的那一面。 殷红的鲜血刚滴上去,白色的生死结就瞬间变为红色,圆球的表面同时多出了一个缺口。 成功了! “公主,你可真厉害!”冷婳招呼着:“快进去瞧瞧吧,那个圣杯应该就在里面。”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可走到缺口处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挡了回去。 冷婳捂着心口,那力道还不小,好在他反应快,用内力护住心脉,否则定要被震出内伤来。 “怎么回事?”他懊恼地看向缺口位置:“难道还要其他办法?” 御九望着缺口的位置,心头一阵失落,不过是想救重冥一命罢了,她没有其他的野心,难道就连这点小小愿望,老天爷都不能成全? “阿九,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何苦强求。”重冥轻轻揽住她,低声道:“走吧,想法子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重冥说得对,命里有时终须有,没有必要强求。 可她就是不甘心,明明已经这么近了…… 只要拿到圣杯…… “阿九!”一个不留声,竟被御九挣了开来,见她笔直朝着圆球的缺口走去,重冥连忙追了上去。“回来!” 可御九比他快了一步,人已经迈进了缺口中,而重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推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 等他爬起身,御九已经彻底消失在眼前。 冷婳难以置信道:“原来只有公主才能进去!” 重冥望着缺口消失的白色球体,缓缓捏紧了拳头。 没办法了,他现在除了等,没有第二个选择。 该死!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个白色的圆球又是做什么的! 最近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若非他还算意志坚定,否则怕是早就疯了。 御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够进来,不过是因为不甘心,想要再试一次,让自己彻底死心而已。 再次抬手,摸了摸颈侧。 她向来不信命,但时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命。 “这是什么地方?”终于回神,她开始四处打量。 完完全全的一片洁白,不管是头顶还是脚下,所能看到的,除了白色就是白色。 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和上一次在海底遗迹所看到的,几乎无二。 “圣杯!”目光一转,忍不住惊呼出声。 前方的圣坛上,金色的圣杯发出明净耀目的光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8章 灾难的源头 御九伸手欲拿。 “住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近在耳畔。 “什么人?”御九猛地转身,可入目的,除了一片茫茫的白,什么都看不见。 难道是幻觉? 正奇怪时,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就是预言中的人?” 什么跟什么啊,跟她说话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心理虽然有些小小的紧张,却并无害怕。 “没错,就是你了。”伴随着这句话,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御九面前。 就算是做好了准备,也不禁被吓了一跳,“你……不会真的是鬼吧?” 面前的影子,是个样貌清丽的年轻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长发披肩,看上去温柔和善,不像是会对人造成威胁的样子。 少女浅浅荡漾起唇角,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笑容中却包含了一丝苦涩:“我不是鬼,但我也不是人。” 不是人? 那是什么?神吗? “喂,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别装神弄鬼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御九说着,便伸手去抓对方,虽然少女看上去很和善,没有敌意,但人不可貌相,尤其是现在这种特殊时刻。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伸出去的手,竟然穿过了少女的身体。 对方说的没错,她果然不是人。 “你真的不是人。”虽然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她却并不认为少女是鬼魂。 少女走到……不,准确说应该是瞬移到圣杯的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圣坛上的圣杯:“我叫音叶,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的影像而已。” 影像?什么意思?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你那个时代的人。” 御九愕然:“你都知道?” “是。”少女轻轻点头:“你是穿越而来的,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空。”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女对自己的了解,让御九觉得可怕。 少女轻轻笑了,还是那种温婉中带着苦涩的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叫音叶,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我的影像。” “我还是不太明白。”御九按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少女,越发迷惑。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需要知道,我已经死了很久便可以了。” “什么?”御九惊呼:“你已经死了很久?”那不就是鬼魂吗? 音叶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解释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鬼魂,你和我是一样的,都是之前残存下来的意识,你我不同的是,你有一具身体来寄存意识,而我没有。” 大概意思她是听懂了,但还是不太明白,这个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准确说,她的意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在不用她多问,音叶主动替她解释清楚:“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实际上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内,而这些不同的空间,却会按照一定的逻辑排列起来,就像阿拉伯数字一样,先是1,再是2,然后是3,以此类推。” “然后呢?我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只想尽快拿到圣杯。 “你想要圣杯?”音叶问。 “废话!”她可指着那东西救命呢。 音叶轻叹一声,明明看外貌,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但说起话来的口气,却好似一名百岁老妪:“圣杯的力量,不论放在什么时空,何种年代,总会被人觊觎。” 御九冷笑:“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不该被觊觎?既然是好东西,想得到也是情理之中。” “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音叶轻易脚步,挡在圣杯面前:“我出生在另一个时空,而这个时空,比你现在所在的年代,要久远得多,甚至比你穿越前生活的时空,还要久远。” 御九打量她:“可你身上的服饰,并不像是远古时期的样子。” “谁告诉你,你口中远古时期所在的时空,一定在此之前?” “难道不是吗?”理所当然的问题,还需要讨论吗? 接下来,音叶却说了一句让她惊愕不已的话:“不,你穿越来的时空,实际上,排在你现在所处时代之后。” “不是吧?”御九只当对方在开玩笑:“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的科技,可比现在要发达多了。” “是又如何?”音叶反问:“时空的排列,并不是直线型,而是三维立体型,前后顺序,与科技的发展没有任何的直接关系。” 她说的倒也有道理,可御九还是不怎么相信:“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呢?我不过是想用圣杯救人而已,你跟我说这么多,完全没有意义。” “救人?”少女一声苦笑,目光投向身后的圣杯,眼中流露出悲戚哀悯的神色:“你真的以为,这东西能让人返老还童,起死回生?” “怎么,难道是骗人的不成?” “不,是真的。” 靠!这姑娘耍猴呢!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拦着我?”一开始,御九还有耐心听音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这会儿已是再无半点耐性了:“你不过是个由意识支配的影像罢了,我若真的想要拿走圣杯,你又能奈我如何?”说着,上前一步,便要拿起圣杯。 “外面那些活死人,你可看到了?” 音叶一句话,让御九伸出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你……什么意思?” 音叶道:“你是个聪明人,还需要我明说吗?”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将真相明明白白道了出来:“外面那些活死人,就是饮下了圣杯中的水,才变成了那样。” 御九吞了吞口水,连忙将手缩了回去:“不……会吧?圣杯不是圣物吗?就算不能真的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也不至于把人变成怪物啊。” “圣物之所以是圣物,便不是凡人能轻易驾驭的。”音叶探手,透明的手指,穿过圣杯的边沿:“而且,就算是圣物,它的使用次数也是有限的,超过这个限制的负载,即便是圣物,也会有无法承受的时候。”音叶转身,招呼道:“你看这杯中的水。” 御九走过去,探头一看:“没什么异常啊,就是浑了点。” “没错,现在的圣杯,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再也无法净化杯中的水。” “你的意思是,圣杯现在就是个无用的废品?” “那要看对什么人了。” “我又不懂你的意思了。” 音叶的神色越发黯然,看向圣杯的眼神中,还隐约夹杂着一分痛恨:“现在的圣杯,可以用来制造死亡大军。” “哈?”御九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我当初所在的世界,就是被它以及那些心怀不轨的野心之人给毁灭了。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变了,唯有人的贪欲不会变,他们争先恐后地抢夺圣杯,妄图长生不老,可最终,他们的确获得了永生,却不是他们最初期盼的样子。” 御九看着圣杯,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如果说一开始还怀疑音叶的说法,那现在,她则是完完全全相信。 圣杯绝对不能带出去,一旦带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怕是整个世界,都要被这小小的一只杯子给毁灭。 “我明白了。”虽然不甘心,但她并未丧失理智,重冥一定要救,大不了继续寻找血炎玄芝草,一个月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就找一辈子。 “你别走。” 御九已经决定放弃圣杯,可音叶却追了上来,拦在她离开的方向。 “又怎么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寻寻觅觅这么久,以为终于找到了救重冥的法子,谁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提有多恼火了。 “你……是不是已经见过自己了?” 这是什么话?见过自己?她天天都在见自己。“我早上还照了镜子呢。”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是……” 音叶没有把话说完,但御九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你说我的前世?” “你来到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音叶显得很着急:“来不及了,我的影像马上就要消失了,请你听我说完。” 御九没吭声,来都来了,不如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我所在的世界毁灭后,我的肉身也随着世界的毁灭一同死亡,不过在死之前,我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了这段影像中,保存至今,但能量已经快要耗尽,之后我便会永远消失。”就在音叶说话的期间,她的影像果然开始时断时续,并发出信号不好的嘶嘶声:“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不过你的……还有机会……你是预言中的人,只有你能阻止这个世界走向灭亡……拿走圣杯,它会告诉你怎么做。” 御九忍不住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超级英雄,怎么拯救世界?那个圣杯,我现在连碰都不想碰一下,这么伟大的任务,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但是只有你能完成!” “我不愿意。” “你可有想过,一旦这个世界被毁灭,你所在乎的每一个人,也将一同毁灭,你不在乎其他人,难道连他们也不在乎吗?” 该死! 为什么这个音叶总能轻易抓住自己的软肋,正要发飙,音叶却紧张道:“糟了,有人闯进来……” 话没说完,她就消失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09章 散魂石 “重冥!” 在外面等不及,正准备强行冲进去的重冥,忽然听到一声急喝。 “阿九?”顾不得问她在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只一把抓住她,“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御九点头:“我知道。” “我们最好尽快离开。”重冥朝入口方向看去,脸上难得出现担忧的神色:“你要拿圣杯就尽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个鬼地方,除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以外,怎么会有活人进来?”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反手握住重冥,道:“圣杯我不要了,那个东西,根本不是圣物,而是灾难之源。” “怎么?” “这个以后我再给你解释。”御九边说便四下张望:“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冷婳,他去哪了?” “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哪里能注意到他。”他说的是实话,要不是御九提起,他都没发现冷婳不见了。 御九想了想,道:“我去找他。” 重冥一把拉住她,口味带了丝不悦,“你还真是关心他。” 御九知道,这家伙定然是又吃醋了。 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醋吃,不怕酸死吗? “他毕竟救过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对他置之不理,等还了这个人情,我跟他之间,就再无任何瓜葛了。” 这么一说,某人的脸色才略有好转:“行,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既然你是我的女人,那你的人情,也算我一份。” 谁是他女人?这家伙还是一点也不害臊,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她定要好好跟他争论一番。 “别废话了,咱们分头去找。” “阿九,还是一起吧。” “不行。”不由分说,“时间紧迫,分头行动能节省时间和精力,最多一盏茶的时间,不论有没有找到,我们都回到这里会合。” 不给重冥拒绝的机会,她率先朝着左边的方向疾奔而去。 这个冷婳,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老老实实等在那里,到处乱跑,就不怕再遇到那些活死人。 说起来,那些活死人的装束,貌似都不太一样,各个时代的都有,难道说,他们都是来自于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时空? 也许音叶说的对,时间的前后,和空间的前后没有任何关系,虽然很难理解,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都能穿越时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眼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御九真要放弃,忽然听到前方的石洞里传来异常的声音,此次地势颇高,没有楼阶,必须靠攀爬才能上来,那些活死人已经失去心智,是绝对不会爬不上来的。 那么,石洞里的人,应该就是冷婳。 “冷婳!”她当机立断,朝着石洞中冲了进去。 洞里很黑,但她还是认出了对面正在费力拖着什么的冷婳。 人影的动作,因她的高喝猛然顿住,不过很快就继续动了起来。 “冷婳,此地不宜久留,你还不跟我一起离开?” “我不走。”冷婳的声音显得有些暗哑:“没有找到那个东西,我是不会走的。” 东西?“你要找什么?是圣杯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呵……那玩意我根本不稀罕。” “那你要找什么?” 冷婳不说话,重新弯下身,艰难地搬着地面上的石板。 御九急了:“冷婳,我不管你要找什么,我们都必须尽快离开,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应该是有人进来了。我虽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一定来者不善,想要保命的话,就立刻和我一起离开!” 冷婳似乎压根没有听她在说什么,还是一意孤行:“你自己走吧,有这个时间管我,不如照顾好你的跟屁虫。” 御九拧了拧眉,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去:“重冥,我不是说过要分开行动么?” 已经被发现了,重冥索性从暗处走了出来:“好在我没有听你的,否则不是更浪费时间?” 嘿,这人真会强词夺理。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就算怪他也没用,况且,幸好他跟着来了,否则三人一起行动更安全。 “冷婳,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你,特别奇怪。” 沉重的石板终于被推开,冷婳擦了把额头的汗,目光死死盯着石板下面:“就是这里了。” 御九终于受不了,上前一步拉住他:“够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冷婳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石板下的东西上,猛地挣开她,便要跳下去:“终于找到了,我不会放弃的!” “冷婳!”御九眼明手快,再次抓住他:“不说清楚,你哪都别去!” “你怎么这么烦!你凭什么管我!松开!” 这不像是冷婳,不对,不是不像,这根本就不是冷婳的处事风格。 “因为你救过我,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一点你很清楚。” “哈哈,救你?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冷婳再次挣开她:“如果让我变成我最讨厌的那个人,我不如死了算了!” 御九猛地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婳:“你……你是冷白!” 一声嗤笑,冷婳侧脸看她一眼:“冷白?是,我是冷白,可我又觉得自己是冷婳,真是奇怪,我到底是冷白,还是冷婳?”不等御九接口,他便接着道:“你瞧,连你都不知道,大概我真的要和他合二为一了,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你用过招魂铃了?”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招魂铃不管用,才来找那个管用的东西。 “是……”他突然变得懊恼起来:“为什么不管用?为什么?明明……明明他该消失的才对!” 御九看着挣扎矛盾的他,轻声说了句:“也许你们原本就是一个人,是同一个灵魂,合二为一是迟早的事。” “你胡说!”冷白突然激动起来:“我不是他,不是他……”他猛地转头:“只要拿到固魂石,一切就能结束,我就能彻底摆脱他。” 固魂石?原来他要找的就是这玩意。 不过联想到圣杯,她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冷白,你等等,这个固魂石的作用,也许和你想象的并不相同……”话没说完,冷白就跳了下去。 “靠!丫的有没有礼貌,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她正要去追,重冥却先一步跳了下去:“阿九你等着,我去追!” “喂,重冥……”这下好,三个人又分散了。 固魂石并非是个石头,而是外表类似星盘的东西。 “终于拿到了,终于……”将固魂石拿在手中,冷白险些喜极而泣。 这辈子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摆另一个自己。 而现在,他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冷白,把固魂石放回去,否则,本座对你不客气。” 面对紧追而来的重冥,冷白将固魂石紧紧抱在怀中,决然道:“晚了,我已经启动了固魂石上的星盘,冷婳从今往后,便要彻底消失了,我终于……终于可以做回真正的我!” 话音刚落,固魂石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刺得人双目灼痛。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固魂石?以他所见,这根本就是个杀人利器吧。 心知危险,重冥并未上前抢夺,正打算等这股力量减弱后,再去将固魂石夺过来,却听冷白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固魂石掉落在地,但白光却并未消失,固魂石上还出现了类似闪电的波纹。 这是什么东西? 对于眼前的景象,重冥自然是闻所闻问,若是御九在场,定然会认得,那是电磁脉冲,周围的白光也并非是真正的光源,而是粒子大量聚变的效果。 冷白似乎触发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东西死死缠着他,让他无法从其中脱身。 更可怕的是,所谓的固魂石,丝毫没有固魂的迹象,反而像是在……在吸魂? 没错,是吸魂! 冷白因为固魂石那古怪的力量,五官疯狂扭曲,半空中甚至能看到他痛苦扭曲的幻影。 另一边,御九看着石板下面传来的刺目光亮,以及动荡的磁场力量,也惊呆了。 “重冥!”她趴在石板边缘,冲着下面喊道:“重冥你在吗?” 半晌没有回应,她心跳得厉害,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那个固魂石,总让她觉得怪怪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亚于知道圣杯真正作用时的惊恐。 “TMD!”她狠狠骂了句,头疼道:“最后还得老娘亲自出马。” 刚要跳下去,身后突然伸来两把锋利的长戟,一左一右,架在她的脖颈上:“九皇妹,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要想着反抗,毕竟刀剑无眼,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是四皇子!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御九呆呆站在原地,因为太过震惊,思维有些迟钝。 “很好。”见她并无反抗,四皇子御景这才缓步走到她面前,让其中一人撤了长戟:“看来,这下面似乎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让我猜猜,应该是散魂石在吸附某人的魂魄吧?” 御九震愕:“散魂石?”不是固魂石吗?‘ 四皇子森然一笑:“固魂石一说,是我骗冷白的,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固魂之物,不过我也不信,会真的有散魂石这种东西,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他顿了顿,笑容越发阴冷:“哦,对了,还有死亡之杯,你好像……好像叫它为圣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0章 真正的目的 他也知道圣杯? 看到御九脸上惊讶的神色,四皇子笑道:“我们能找到圣杯,还真是要多亏慕阁主。” 慕霄? “怎么,你很惊讶?” “慕霄不会背叛我。”就算会背叛她,也不会背叛重冥。 “呵呵……九皇妹,有时候看你挺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天真。”四皇子不掩口气中的嘲弄:“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背叛,人都是自私的,况且……慕阁主也并非为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吗?”四皇子眼中的嘲弄,忽而变为了怜悯:“换了你,为了救那位摄政王,自然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大概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是风表姐。”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四皇子不怎么诚心地赞赏着:“为了心爱的女人,出卖一下朋友又何妨呢?况且,除了慕霄,还有冷白那个蠢货助我一臂之力,九皇妹,你注定要失败。” “是吗?仅凭三言两语,慕霄能信你们?” “你说的也是,慕阁主是什么人,我又怎能骗的了他?我不过是运气好,手上正好有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慕霄会出卖自己和重冥,这是她怎么没都没有想到的,不过也算是人之常情,她能理解。 “九皇妹。”四皇子缓缓抬手,将掌心按压在她的肩头上,语声阴沉中,隐约还带了一丝诱惑:“事实上,我手上不但有慕霄想要的东西,也有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名誉,皇位,天下,以前或许会在乎,但现在,于她而言,不过是粪土罢了。 “真的么?”四皇子冷然一笑,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把东西拿过来。” 话落,便有一名护卫捧着一只玉匣上前,在御九对面站定。 四皇子抬了抬下巴:“打开。” 护卫听命将匣子上的盖子打开,顿时,一股灼人的炎阳之气从匣子中扑面而来。 御九呆呆看着匣中之物——一株通体火红的药草。 叶片薄而窄,形如火焰,尖端有刺,热力惊人。 这与宝物名鉴中所记载,有关血炎玄芝草的描述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 “血炎玄芝草。”四皇子指着匣中之物道:“放眼整个三州大陆,也仅存三棵,这是其中一棵,当然,你也可以去寻找另外两棵,也许运气好,一下就被你找到,也许运气不好,另两棵早已减灭消亡,不复存在。”他啪的一声合上匣子:“怎么样?这笔交易,你可满意?” 虽然很眼馋那棵血炎玄芝草,但四皇子可不是个善茬,御九警惕道:“交易?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你去帮我取来圣杯,我将血炎玄芝草交给你,如何?” 他们想要圣杯? 难道也是看重了传言中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神效? “圣杯是假的。”御九决定道出实情:“这东西根本就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神奇。” 四皇子却不在乎道,“无妨,它究竟有什么功效,这就不劳九皇妹操心了,你只需要将圣杯取来给我即可。” “大长姑姑知道吗?”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长公主,“我知道她想做皇帝,想一统天下,不过她最想的,还是长生不老吧。” 四皇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语气也变得冷厉起来:“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我不该考虑?那谁该考虑?”御九冷笑反问:“大长姑姑若真的长生不老,你的皇帝梦怕是永远都实现不了,你可甘心?” “御九!”男人猛地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恶狠狠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留你一条性命,不过是因着我们往日的兄妹之情而已,别逼我。” 御九不怕他的威胁,不过,那株血炎玄芝草,的确让她很心动,她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要救重冥的性命吗? 现在希望就在眼前,她又怎能随随便便就说放弃? “你真的会给我血炎玄芝草?”她知道自己不该妥协,却忍不住出声问道。 “当然,我不是那种食言而肥的人。” “我如何相信你?” “因为你没得选择,不答应我,我就杀了你,并毁掉血炎玄芝草,而你答应我,至少还有希望,不是么?” 御九觉得郁闷极了,之前被音叶捏住软肋不得反抗,此刻又被御景掐着弱点,无法随心所欲。 不过他说的对,自己的确没得选择。 “好,我答应你。” “好什么好。”一个调侃的声音突然响起:“用血炎玄芝草来交换圣杯,明显是我们吃亏,不换!” “重冥!”她拼命给他打眼色:“我不是让你去追冷白了吗?赶紧去啊!” 可那家伙假装看不明白:“我追了,可惜,那小子命不好,不知听信了谁的谎言,启动了固魂石,谁知那根本不是用来固魂的,而是吸魂,冷白这小子,八成已经魂飞魄散了。” 什么?吸魂? “你的意思是……冷白和冷婳,都不存在了?” “这不是废话么。”黑影一闪,下一刻,便来到了她的面前:“血炎玄芝草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御景是不会留下你的性命,一旦他目的达成,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早就听说过重冥武功高强,可杀人于无形,四皇子心中虽然畏惧,但脸上却丝毫不显,“重冥,你可是想试试看,到底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子快。”说着,将锋利的刀刃架在了御九的脖子上。 重冥亦是心中焦灼,面上不显:“你不会杀她,杀了她,你就永远也拿不到圣杯了。” “我明白,但人生总要有所抉择,若是拿不到圣杯,杀了她也不错。” 虽然怀疑四皇子话中的真实性,但重冥却不敢冒险:“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本座定然不会放过你。” 四皇子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重冥:“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杀我是易如反掌,但你真的会拿她的性命做赌注?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们把圣杯给我,我不但饶你们一命,甚至会将血炎玄芝草拱手相让,这么好的交换条件,我相信,你们不会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既然圣杯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何必还要执着于血炎玄芝草?”重冥冷笑。 “起死回生?”四皇子大概是着急了,竟然冲口而出道:“圣杯只会把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如果你把这也叫做起死回生,那我则无话可说!” 御九闻言,惊恐地看向四皇子:“你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简直是疯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1章 毒是自己下的 “是又如何?”四皇子认为没必要隐瞒,索性承认:“这么好的圣物,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让我带出去,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御九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人的脑结构是不是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你是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四皇子嗤笑:“灾难?九皇妹,你本来就不是这种忧国忧民的善良之人,对此你我皆心知肚明,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说着,又看向重冥:“我想摄政王也是如此吧,这天下的兴衰荣辱,本来就跟你们无关,是答应我的要求,还是双双死在这里,你们做选择吧。” 如果让御九选,她当然是选择好好活着,只不过,总被四皇子牵着鼻子走,让她觉得很不爽。 虽然己方只有她和重冥两个人,但也并非对付不了四皇子,只要他们配合得当。 “九皇妹。”脖颈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是四皇用匕首割破了她的肌肤,温热的鲜血流出来,顺着脖颈和锁骨,蜿蜒而下,“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心思,用来对付冷萧玉的武器我也带来了,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东西你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别告诉我,你还想试第二次。” 御九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四皇子行事的缜密与谨慎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看样子,她是遇到对手了。 “你有压制她的武器,却没有对付我的。”重冥两手之前,渐渐有浓郁的黑气浮起,强烈的杀意,将在场每个人都包裹其中。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动怒了,重冥一旦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姓重的,别以为我会怕你。”四皇子不慌不忙道:“若真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我未必会输给你。”他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护卫,立刻朝前迈了一步。 御九不知他要做什么,可接下来,那护卫取下脑袋上的头盔后,她和重冥都惊呆了。 “无名!”御九惊呼出声,这世上很少有能让她震惊的事情,但眼前所见,的确超乎了她的想象。 因为她能看出来,眼前之人,并非是易容的冒牌货,而是如假包换的无名,重冥的母亲。 “怎么会这样?”重冥失神喃喃。 四皇子得意道:“你们不了解的事情多着呢,千幻雪凝的毒,便是她给自己下的。” 什么? 御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内心当中的惊骇,“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四皇子指着无名:“若是不信,你可以问她。” “是这样吗?”问话的不是御九,而是重冥。 无名面无表情道:“没错,四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好比我问你,你想活着吗?你说想,我问你为什么想,你会如何回答?” “因为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想要陪伴的人。”重冥毫不犹豫回答,他目光灼灼看着无名:“那么您呢?” “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女人眸色一黯,低低道:“妥协吧,将圣杯给他。” “妥协?”重冥嗤笑:“我重冥这辈子,还不知妥协二字如何写!”话落,身形骤掠,飘忽之间,瞬取四人性命。 惨叫声伴随着鲜血的飞溅,如同漫天落下的血雨。 “寒儿,住手。”无名冷声喝道。 重冥脸上冷笑之意更重,几个起落间,又有四名护卫死在他手下。 御九见状,趁机撞开四皇子,后者一个踉跄,甩出手中飞刃,好在御九反应快,提前预判侧身,但饶是如此,脸颊还是被利刃划出一道血口,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迹,她催动体内毒功,将毒雾笼罩向另一拨朝重冥冲去的护卫。 敌人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就一个个掐着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重冥,快走!” “谁都走不了!”四皇子气急败坏地大喊:“无名,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需要本殿教你怎么让做吗!” 无名闻声,拔出腰间长剑,在自己的手腕处用力一割,御九惊骇地发现,从她腕部伤口处流出的血液,竟然不是鲜红色的,而是冰蓝。 血滴溅落在此,立刻凝成一朵冰花,连周围空气的温度都瞬间降至冰点以下。 四皇子扶着地面站起身,恶狠狠道:“这才是千幻雪凝的绝妙之处,亲人的鲜血,可以让中毒之人生不如死,你且看着吧。” 不必等御九去揣摩四皇子话中的真实性,当地面上的冰花,增加到第十朵时,正在人群中厮杀的重冥,忽而脸色一白,挥出去的手掌顿在半空,接着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颓然落地,他似乎想要站稳,但身形却是摇摇欲坠,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冰花又增加了两朵,重冥的脸容,也开始褪去所有血色,转而染上冰蓝的色泽,看着令人心惊。 十三朵……十四朵……十五朵……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连四皇子都快忍受不了那股寒冷,连忙催动真气取暖。 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些甚至冷得连刀剑都拿不出,蜷缩在地,一个劲的发抖。 在场之人,只有御九不觉得冷,反而感到一阵舒爽。 如果不是因为重冥受不了这种寒冷,她倒是要好好感谢四皇子,给她制造了一个天然冷气机。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一次,御九惊恐地发现,自重冥口中涌出的血液,不再如之前那般刺目鲜红,而是和地面上的冰花一样,带着灰蓝的色泽。 他艰难地看着御九:“阿九……走……” 脚边有支护卫掉落的长剑,她微微挪动脚步,一点点朝长剑靠近。 这时,四皇子突然说了句:“你可以逃,我发誓,绝对不会派人去追你,但是,重冥的性命,怕是要折损在这。” 御九挪动的脚步猛然顿住,她深吸口气,转向来时的路:“准备好血炎玄芝草,我不信任你,一旦圣杯得手,你必须立刻将我要的东西给我,还有,如果重冥有任何损伤,我就立刻毁了圣杯。” “你去哪?”大概是御九行事太过果断,四皇子有些跟不上思路。 御九头也不回,语气冷嘲,“我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拿圣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2章 闯大祸了 回到那个球形的小房间内,御九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这才轻声唤道:“音叶。” 没有反应。 御九再唤:“音叶?” 这时,音叶的影像终于出现在眼前,可她说的什么,御九一个字都听不到。 “音叶,对不起了,为了救重冥,我只能去做一件明知道不对的事情。” 音叶显得很着急,可她嘴巴在不停张合以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直到御九抱起圣杯,向外冲去时,音叶才好不容易喊出一句:“记住你的使命。” 御九虽然听见了,但她此刻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考虑,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音叶无限忧虑地说了句:“这一世,但愿你不会再辜负自己。” 心情和御九同样焦急的,便是四皇子御景了。 看到将圣杯取来的御九,他再难掩饰心中的惊喜和激动,上前道:“快把圣杯给我。” 御九却往后一跃,使得四皇子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你该不会忘了答应我的要求吧?” 四皇子虽然焦急,但还是按捺着性子道:“自然不会望。”他伸手拿过玉匣,将匣盖打开,好让御九看清楚:“这样总可以了吧?” 御九凝神细看,发觉没问题后,才道:“你先放了重冥。” “御九,你别太过分。”四皇子有些不耐烦了。 御九却不肯退让:“想拿到圣杯,就按照我说的做,四皇兄既然是做大事的人,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吗?” 四皇子不怒反笑:“好,好,你说怎么样便怎样。”他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放了摄政王。” 可重冥获得自由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御九急了,“重冥,还不过来?” 男人淡淡看她一眼,不做任何反应。 靠!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闹脾气。 实在没辙,御九只好主动他。 四皇子道:“这下可以把圣杯给我了吧?” 现在的情形对自己很不利,故而御九也没打算逃跑,她看了眼手中的圣杯。 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就是比普通酒杯略大一些,通体闪耀金光的一支杯子而已。 但是这支杯子的神奇,或者说是可怕之处,却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 “你过来。”御九拉着重冥,又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向四皇子:“带上血炎玄芝草。” 四皇子拧眉,看上去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极点,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了御九的要求:“好,我这就过来,你莫要耍花招,否则,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放心,我不是傻子,不会自讨没趣。” “但愿九皇妹能如你口中所言那般识时务。” “废话少说,还不赶紧过来!”这下连御九也急了。 四皇子冷哼一声,“看来九皇妹想要救重冥的心,比我想象中还要急迫。” 御九懒得搭理他,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拿到血炎玄芝草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四皇子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御九靠近,气氛顿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终于,四皇子走到了离她仅一步远的距离,伸手将玉匣递出:“圣杯给我。” 御九先探出一只手,将手指搭在玉匣上,这才缓缓递出另一只手上的圣杯。 四皇子难抑激动,连探出的手,都有些颤抖。 当圣杯到手的一刹那,他朝站在自己左后方的人,悄悄打了个手势。 对方会意,立刻拔出腰间佩刀。 一切都把握地刚刚好,自己不但能得到圣杯,还能一并了结御九的性命。 要么说这位九皇妹实在天真的很,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让她活着离开呢? 得意的微笑,绽放在唇角边,可这个笑还没完全展开,他就感觉勃颈处一凉。 一把袖珍小剑,正牢牢抵在他的喉管处。 “你……” 惊愕地看着御九,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突然,他甚至来不及敛去脸上的笑意。 御九扯了扯唇角,蔑然道:“你是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吗?怎会真的信你鬼话。”御九牢牢握紧手中的利刃,此刻自己虽占了上风,可若有半点疏忽,她和重冥,只怕都要命丧于此。 “你想如何?”四皇子冷声问,问完后,觉得不妥,又连忙警告:“就算你能杀了我,你们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我知道。”御九不慌不忙:“但能拉你做垫背,我觉得值了。” “且慢!”御九只是随便吓唬吓唬四皇子,他便当了真,或许是她真的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这才令四皇子心生退缩:“我放你们走,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如何?” “你怕不是个傻子。”御九毫不留情嘲讽:“井水不犯河水?你觉得可能吗?” “就算不可能,那也是以后的事,咱们现在不必自相残杀。” 御九觉得跟他说话就是浪费时间,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她和他虽是名义上的兄妹,但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人。 狠狠一脚揣在四皇子的膝弯上,在他惨叫倒地的瞬间,一把拉过重冥,朝着出口的方向疾奔。 “混蛋!”身后,是四皇子气急败坏的咆哮,“给本殿抓住他们,快,给本殿杀了他们!” 原本以重冥的身后,想甩开四皇子的人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但他现在受了重伤,别说是战斗了,就连站着都是问题。 “这样下去不行。”御九短暂的思考后,将玉匣塞在重冥的怀里,同时背过身去:“快,我背你。” 重冥怔了一下,随即猛地别过脸去,“阿九,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御九恼了,一把扳过他的脸:“我自己走?你开什么玩笑!时间不多了,赶紧。” “我不能。”他再次痛苦地别开眼。 “有什么不能!”御九指指自己的脊背:“又不是没有背过你。” 他一动不动,但从脸上神情可以看得出,他很挣扎。 “快呀!”御九简直抓狂,这家伙大部分时候都很稳重,但偶尔却会闹小孩子脾气,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阿九!” “快!”她又气又恼,忍不住大吼,“不想让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就赶紧上来。” 他咬了咬唇,最终眼睛一闭,上前趴在了御九的脊背上。 御九双手将他一托,立马迈步飞窜。 差一点,四皇子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不过如今虽有了内力辅助,哪怕背着重冥这么一个大男人也不觉得重,但她的轻功实在太烂了,跑了一阵,四皇子的人就追了上来。 完蛋! 这要是被抓回去,她和重冥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实在不行,就跟这群人拼了! 这时,趴在她背上的重冥突然道,“去左边!” 左边? 那里可是死路啊,这家伙在想什么? “快!没时间考虑了!” 好吧,既然他笃定去那里,那便听他的好了,她相信他的判断力。 拐入左边的通道,果然四皇子手下的人也跟了进来。 没跑多远,前面的路就被封死了。 御九望着被封死的路,仰天长叹:“真是天要亡我们啊!” 重冥却拍拍她的肩,道:“放我下来。” “干嘛?” “还能干嘛,自然是逃命。” 没有问他怎么逃,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早就想好对策了。 刚将他放下,耳边就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动静,听声音,像是从脚底下发出来的。 “我说,那些活死人不会也追上来了吧。” 重冥扶着她的肩,仰头朝头顶的方向看去:“从这里应该可以出去。” 她也顺着他所指,仰头看去,“是能出去,可这个高度,一般人上不去。” 重冥二话不说,只对她道了一句:“抱着我的腰。” 她先是按照他所说,紧紧抱住他,之后才问:“为什么要抱住你?” 他眼眸一眯,抬掌用力朝脚下挥去,强烈的劲气在脚下炸开,她在一片灰尘飞溅中闭上了眼睛,同时感觉身体一轻,伴随着明显的失重感。 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垂直上升,与此同时,四皇子的人也已经赶到。 铿的一声,重冥拔出长剑,狠狠钉在了稀松的石板上,再借着长剑作为踏板,用力朝上跃去。 几个腾挪辗转,两人终于脚踏实地的站在了遗忘之城的最高处。 脚下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大概是那些藏在地底的活死人被放出来,开始大开杀戒了吧。 “唔……”身旁的人一声闷哼,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御九连忙连他扶住:“你还能撑得住吗?” 他随意抹了把唇边的血迹,道:“能……” 御九看了眼天幕上大得过头的月亮:“我们必须尽快,如果错过离开的时间,恐怕就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了。” “阿九,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圣杯的真正作用究竟是什么。”御九正要重新背起他,手臂却被牢牢握住。 她轻叹一口气,虽然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最佳时机,但既然他问了,她也不会骗他:“那些活死人,就是所谓的圣杯制造出来的。” “阿九……”他什么也没说,只沉沉叹息一句:“我们闯大祸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3章 成功的几率 御九离开的这段时日,南海异常的风平浪静,生活一下子变得惬意舒缓起来,让大多数人都感到无法适应。 这其中也包括慕霄。 “你还没走?”风末岚看着一如往常站在海岸边的人,轻声叹了口气。 慕霄没有回头,却驾轻就熟得一把揽过她,紧紧搂在怀中:“我不放心你。” 性子一向粗豪跋扈的风末岚,此刻却是小鸟依人般靠在慕霄怀中:“我知道,但是你必须要走。” 慕霄沉默了一阵,忽而笑道:“这样吧,我干脆不走了,等小九儿和重冥回来,我像他们赔罪。” “不可!”风末岚着急道:“别说我表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便是那位摄政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怕我会死?”明明是严肃的话题,到了他口中,便带了丝轻佻意味。 风末岚白他一眼:“才不呢,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是吗?”他低低地笑,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还能看不出风末岚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果然,风末岚服输了,轻轻推了他一把,郑重道,“你还是先走吧,我真的怕我那位表妹一刀砍了你。” “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慕霄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 风末岚用力抽手,气得柳眉倒竖:“姓慕的,你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慕霄觉得自己有些欠揍,别人都是喜欢温柔体贴,柔弱娇怜的女子,他偏偏喜欢风末岚豪放不羁,甚至粗鄙野蛮的模样:“那就尽快对我不客气吧!” 风末岚气也不是哭也不是,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地痞无赖了:“慕霄,我承认我喜欢你,为了你,哪怕要我去死,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你要明白,在我心中,爱情不是第一位的,家族才是,如果……如果表妹执意要你的性命,我是不会帮你的。” 慕霄摆出哀怨的神色,口吻却显得很是随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由你来亲手杀了我,倒也不错。” “怒小!”风末岚忍无可忍,终于恼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能让我卦在心上的人,我不想他就这么死了,你可明白?” 慕霄牢牢盯着她,终是沉沉一叹,无奈道:“阿岚,我岂能不明白你的心意?我不走,不是因为逞英雄,也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根本没有逃走的必要,你那位表妹的性子我不太熟悉,但重冥我却是知道的,这一次我出卖他们,只要他想要我的命,我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可是……” “他说得对,本座若想杀他,他跑去哪里都没用。”冷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风末岚浑身一僵,下意识将慕霄推到自己的身后。 果然,夕阳黄昏下,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正朝着二人缓步走来。 御九脸上没什么表情,隐隐带着一丝沉冷,从她漠然看过来的眼神中,瞧不清她此刻的心思。 风末岚突然有些害怕,连忙道:“小九,这件事也有我一份责任,慕霄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犯下那等大错,求你,求你原谅他一回,我发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御九看着风末岚,心里感概万千。 爱情的确可以让人失去理智,也可以让人失去判别是非的能力,更能让人失去自己原有的灵魂。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岚表姐,如果我执意要慕霄的命呢?”她看着风末岚,一字一句问:“你会如何?” “我……我……”虽然之前对慕霄说过,自己不会站在他那一边,但事到临头,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 “你会与我作对,甚至与我以命相搏吗?” “我……我怎么会……” “岚表姐,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最信任的人,是外公,是舅舅,是我,是你的亲人,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不是的!”风末岚急切辩解:“我没有不信任你们。” “是吗?那既然你早就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我是不想你们担心……”这么说倒也不算欺骗。 御九点点头,又问:“你也早知道慕霄为了你,会做出对我和重冥不利的事情,可你为什么,依旧瞒着我们?” “我……”风末岚突然语塞。 一旁的慕霄震愕不已地看着她:“阿岚,你……你知道?” 风末岚垂着头,肩膀微颤,这是她一直深埋在心里的秘密,没想到会被御九一针见血地戳穿。 “是……”她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我早就知道……是我自私……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他……” 御九在心底哀叹了一声,继而转向重冥:“让他们走吧。” 重冥拧眉:“你原谅他们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这种轻易便能原谅他人的性子。 御九看向对面的男女,眼底闪过淡淡的哀悯,但也有一丝欣慰:“不原谅又能如何?这一切也有我的责任,作为表姐的亲人,我竟然没有发现表姐身体的异常,如果不是慕霄,此刻我和表姐,怕是要阴阳两隔了,今后到了阴曹地府,碰见外公,我也不好交代。” 重冥轻笑一声,他的阿九看似心肠冷硬,实际上别谁都容易心软,“也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饶了慕霄一命。” 此话一落,一直紧张绷着神经的慕霄,这才松了口气。 “慕霄。”御九将目光落在风末岚身后的男子身上。 “如、如何?”慕霄不敢看御九的眼睛,毕竟还是有些心虚。 “这是最后一次。”御九严肃道:“我之所以原谅你,完全是看在岚表姐的面子上,既然岚表姐喜欢你,那你就好好待她,一生一世照顾她,不许有半分辜负,否则,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点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 “还有,”御九从重冥手里接过玉匣:“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那么,从现在开始,无论任何事,你都不许欺骗我。” “这个我能做到。” “既然如此。”御九将玉匣的盖子打开:“以血炎玄芝草解除重冥身上寒毒的成功几率有多少?” 看到她手中的血炎玄芝草,慕霄竟丝毫也不惊讶,只淡淡说了句:“一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4章 摸鱼 “一成?” 开什么玩笑,她以为至少会有九成,慕霄该不会是把失败率和成功率说反了吧? 慕霄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千幻雪凝的毒,的确只能用血炎玄芝草来解,但血炎玄芝草本来就是剧毒之物,其中的火毒与寒毒相生相克,若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火毒就会反噬,加上原本体内的寒毒,中毒之人,唯有等死。” 御九猛地转向重冥:“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重冥还未回话,慕霄就接口道:“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原本我也不打算对你说实话,但谁让我刚才对你起了誓,只好实话实说。” 啥?敢情这俩人还准备狼狈为奸欺骗自己? “那……”她看着手中的血炎玄芝草,之前的兴致勃勃,全化为了失落绝望。 “重冥的毒已经感染了全部心脉,现在只有血炎玄芝草能救他,要么让他再多活半个月,要么,就赌上一把,是生是死,全看造化。”慕霄提议。 “没关系的,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没有什么是我支撑不下去的。”重冥安慰道。 慕霄插言:“是,的确没你撑不过去的,也就是十多天的事,等你死了,自然不用再煎熬了。” 重冥冷冷睨了慕霄一眼,冷喝道:“慕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慕霄耸耸肩,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就这么办了。”当所有人陷入沉默后,御九开口道:“与其等死,不如赌上一把。”她转向身边的重冥:“不过我不会逼你,最终该如何做,由你自己来做决定,我不会干涉,也不会反对。” “你可想好了。”慕霄又插了一句:“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一旦失败……” “我想好了。”回答他的不是御九,是重冥,“就像阿九说的,左右不过是死,何不堵上一把?” 慕霄看看他,又看看御九,吐了口气:“好吧,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改变主意了。”他拉过风末岚的手,握在掌心:“这俩人都是不要命的赌徒,好在我这个人不爱赌博,否则非得把咱俩的命都搭进去。” 风末岚很是赞同他的说法,不过还是凶巴巴地抽回了手,严厉道:“我不管成功几率有几成,总之,你必须治好重冥,否则,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了。” “啊?不是吧,姑奶奶!”慕霄傻眼了。 “什么是不是。”风末岚转过身,故意不去看他:“就当是恕罪了,替你自己,也替我。” “……”慕霄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风末岚的要求听上去虽然有些无理取闹,但他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消除内心的内疚,让他今后可以光明正大地面对御九和重冥。 “好。”他重重一点头:“不管成功几率有几成,我一定治好重冥。”这话不但是对风末岚说,也是对御九,对重冥。 得到他的保证,御九心里的压力,也缓解了不少:“什么时候开始?”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自然是越早越好。” 慕霄看了看海平面上逐渐沉落的红日,道,“那就明早开始吧,今天你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千幻雪凝的毒不是那么好解的,没有充足的精力,怕是撑不过去。” “好。”御九没有多问,轻轻挽住重冥的手:“你也早点休息,我不希望解毒的过程中出现任何差错。” “放心吧,我的精神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充足。” “如此甚好。” 离开海滩,御九和重冥并排朝住处走去。 她表面上虽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却慌得要命,从她汗湿的掌心就可以看出来。 “你先回去休息吧。”在寝房前停下,御九轻声对重冥道。 他却一动不动,只牢牢盯着她的脸。 “干嘛?”御九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他一本正经道。 “啊?”御九用力在脸上蹭了几下:“什么东西?” 他沉沉看着她,忽而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害怕。” 她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涩然一笑,“是,我是在害怕,哪怕经历了那么多,还是没有办法用一颗平常心来直视死亡。”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可惜,他明明是想温暖她,给她力量,可他的掌心的温度,却比冰雪还冷,到头来,竟是她温暖了他。 “对不起,阿九……”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连想要安慰她都做不到。 她却笑了,拉下他的脑袋,和他额头相抵:“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你记住,我永远都会陪在你的身边,这不仅仅是我的诺言,也是我的愿望。” 他默了默,也笑着道:“我会记住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好好待自己。”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脆弱不堪的人,即便你……即便你离开我,我也会好好好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我才能一辈子记住你。” “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 翌日。 天还未亮,御九就从榻上爬起来了。 不是她睡不着,而是她根本一晚上没睡。 嘴上怎么说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不害怕是假的,她是个普通的凡人,在死亡面前,没有人会不害怕。 慕霄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仔细看他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重冥是他结交多年的友人,想必他的压力,也不会比御九少。 相比而言,当事人自己,倒是最轻松的一个。 早晨起来,先去海滩边散了步,然后又亲自下厨做早餐,把整个厨房整的乱七八糟,鸡飞狗跳,接着又跑去跟船员们却开船,御九和慕霄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跟着几个水手在海里摸鱼。 行啊,厉害了我的哥,他这是想在临死前把所有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吗? 无视御九和慕霄大张着嘴巴的震骇模样,某人慢条斯理走上岸,放下卷起的裤脚,对身后仍沉浸在摸鱼欢乐中的几人道,“明天继续,别忘了。”说完,这才转向二人,悠然道:“哟,时辰不早了,这便走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5章 生死一刻 一切准备妥当,慕霄却端着药碗,又开始纠结:“你们真的决定好了?” 御九扶额,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唠叨的男人,简直就是唐僧转世:“是,决定好了,你赶紧吧。” “那个……这件事风险不小,若是真的失败了,你们可别怪我。” “是是是,不怪你。” 慕霄叹了口气,把刚熬好的药递给重冥:“你们是真的不知此事的严重性。” 重冥接过,二话不说,仰头喝干。 御九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重冥道:“没什么太大感觉,就是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御九又转向慕霄:“这种反应是好是坏?” 慕霄盯着重冥的脸色,研究了一阵:“说不准。”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没等慕霄回话,重冥就猛地弯下身,痛苦地闷哼一声。 御九骇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慕霄不急不慌道:“大概是血炎玄芝草的药效,开始和他体内的寒毒互相冲撞,快,把他扶到榻上去。” 御九连忙伸手搀扶重冥,当手指触碰到他肌肤的刹那,她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倏地缩回手。 “呀!”她看了眼自己通红的手掌,焦灼道:“他身上好烫,简直就和烧开的沸水一样,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慕霄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但额上渗出的汗水,却透露了他此刻内心中的紧张,“他一个人挺不过去,必须立刻为他输入真气。” 御九不敢怠慢,重冥不仅身上烫的不像话,连神智都变得有些不清楚,一个劲地在喃喃:“娘……娘你别走,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阿九,你也要走了吗?也要……丢下我……独自一人……” 两人合力将重冥扶到榻上,慕霄探了下他的脉搏,然后便开始拼命撕扯他的衣服。 扯了上衣不够,又开始扯裤子,虽然现在这种情形并不适合YY,但是看到一个帅哥在扯另外一个帅哥的衣服,想想还是挺刺激的。 御九一把捂住鼻子,以免被眼前过于劲爆的场面刺激的鼻血横流。 “我说你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我脱!” 呃,他一个人扯不够,还得帮他一起扯。 话说,慕霄是个正常男人吧? 他喜欢的只有风末岚吧? 他对自己的男人没有非分之想吧? 慕霄大概也觉得有些热了,顺手扯了把自己的领口:“你去命人抬一只浴桶进来,多装些冷水,记住,冷水不要断!” 回头看了眼重冥,此刻他已完全失去了意识,摇摇晃晃挂在慕霄身上,就像被抽去脊骨的鱼。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紧张得无以复加。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解毒而已,怎么搞的这么惊心动魄,跟去鬼门关里打滚一样。 御九来不及多想,立马冲出房间去下达命令。 很快,装满冷水的浴桶被抬了进来,屋内的气温,比她之前离开时,又高了不少。 “帮我把他抬进去。”扶着重冥的慕霄艰难道。 “哦,好。”御九走过去,正欲帮忙,目光落在重冥的身上,猛地倒抽一口气,慌慌张张背过身去:“你……你怎么把他脱得一丝不挂?” 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不脱干净,不利于他体内灼气的疏散。”见御九一直背对着自己,慕霄急得大喊:“还不赶紧,再耽搁下去,这家伙怕是要筋脉爆裂而亡了!” 咬咬牙,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御九转过身,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一步上前,抓住重冥的手臂,配合慕霄,一起将他扶进了浴桶。 重冥的身体,刚没入水下的刹那,水面就发出一阵呲呲声,有白色的雾气,自浴桶内蒸腾而起。 御九又是震骇又是担忧地看着眼前一幕,可想而知,重冥体内温度之高,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快!冷水不够!”慕霄可没有时间紧张,也没有时间去震骇,他一边给重冥输送真气,一边对这门外大喊。 来来往往的人,不断提着木桶,将冷水浇入浴桶之中,可即便这样,浴桶内的水蒸发得仍是很快。 “这样下去不行……”慕霄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落下,脸色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清白,看来为了帮重冥抑制火毒的扩散,他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慕霄,快想想办法啊!”御九急得都快哭了,重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再这样下去,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我……我已经很努力了……”慕霄也急,可急也没用,血炎玄芝草的药效实在太厉害,以此物解毒,原本就是棋走险招,招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千幻雪凝的毒,难道不能与血炎玄芝草互相抵消吗?”她有些想不明白。 “道理上是这样,但问题是,千幻雪凝之毒在他体内存在已久,而血炎玄芝草突然侵入经脉,不似千幻雪凝的涓涓细流,而是如决堤般的汹涌迅速,除非……” “除非什么?”御九急迫道。 “除非能有办法,让血炎玄芝草药效发挥的速度减慢,与千幻雪凝之毒缓缓融合,一点点将寒毒从心脉中拔除……唔……”说完这句,慕霄因用功过度也昏了过去。 他的双掌从重冥后背离开的刹那,浴桶的水,突然之间沸腾起来,瞬间便见了底。 糟糕! 没有慕霄真气的支撑,重冥体内火毒的扩散速度越来越快了! 怎么办? 对了,慕霄不是说,只要能让血炎玄芝草药效发挥的速度减慢,便可以控制火毒的扩散吗? 也许,自己可以做得到! 将昏迷的慕霄丢到一旁,御九索性跨进浴桶,坐在重冥身后,伸出双臂,整个人贴在他的脊背上,将他自后向前牢牢环住。 催动毒功,以意识操控,一点点渗入到他的体内。 好热,好烫。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在那股热烫的气息下燃烧起来。 但她不能放手,不能退缩。 强忍着那股滚烫的灼热,找到火毒的源头,一层层包裹,一层层牵引。 当火毒的扩散被控制住后,重冥身子的温度,终于恢复了正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6章 做彼此的支柱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御九怔愣了好久,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因为要不停地以内力引导火毒扩散,到了最后一刻,连她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好在重冥的毒已经解了,不会再有任何生命危险,所以当昏迷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完全放松的,这么一放松,竟然就睡到了晚上。 “唔……”刚要坐起身,脑袋却一阵剧痛。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一只手臂横插而来,将她一楼,身子又重新跌回床榻。 “重冥?”虽然屋内很黑,但她还是一下子认出了重冥的声音。 他咕哝了一句:“嗯,快睡吧?” 啊?睡?这家伙脑袋没问题吧。 “喂。”她摸索着,用力摇晃了他几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他再次伸出臂膀,按住她不老实的手。 “已经睡了一下午了,不想再睡。”她推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 “一个下午?”见她起身,他也索性坐起身:“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哪里是一下午?” “什么?”御九诧异:“你的意思是,从我和慕霄开始助你解毒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 “你以为呢?” 不是吧!她竟然昏迷了一天一夜。 “那你的毒呢?”她问得有些小心,生怕得到自己害怕的答案:“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嗯……这个嘛……”他拖着长长的音调:“还不好说,慕霄告诉我,虽然毒已经解了,但难保不会有火毒残留,到时候千幻雪凝的毒是解了,血炎玄芝草的毒就麻烦了。” 御九感觉心口猛的一揪:“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明明把残留火毒都驱散啊!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可还有其他办法解毒?” “理论上讲,应该没有。” “用同样的法子不行么?” “慕霄说,用同样的法子,我的身体会产生本能的排斥,有可能适得其反,加快剧毒的蔓延,从而……唔&”话没说完,他就一声闷哼,痛苦地弯下腰去。 御九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他:“重冥!你没事吧?是不是毒发了?” “我……不知……”他痛苦地靠在她肩头呢喃:“原以为离毒发至少还有一段时间,可谁想……一切竟来的这么快……阿九,如果我死了……” “不,你不会死的!”虽然心中存有万千疑惑,但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去细想,一把抓过重冥的手腕,催动真力。 既然自己百毒不侵,实在不行,趁着重冥还未火毒攻心,将所有的毒性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这样或许可以救他。 “阿九,你在做什么?” “别说话,保持注意力集中。” “不是,我的意思……” “时间不够了,你反对也没有用。”她打断道。 “不是,我其实……” 不对,很不对经,为什么丝毫也察觉不到他体内残留的火毒痕迹、 难道是因为自己真力消耗过度,所以才察觉不到? 要不,再试一次? 屏息凝神,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放空,再一次催动真力,握住重冥的手腕,让神识一点点探入他的脉搏。 可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探查到。 不应该啊,就算自己真理耗损过度,也不可能完全失去作用,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猛地反应过来,转向重冥所在的方位:“你……骗我?” 没错,这家伙果然在骗她,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压抑的笑声。 “混蛋!”她气结,猛地将他压倒,可是将他制服后,又不是该怎么惩罚他。 打一顿?她倒是想,可他大病初愈,她下不了这个手。 大概是感觉到她又气又忧的心情,他不做反抗,只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心……” 之前有多担心,这会儿就有多生气,御九一边磨牙,一边恶狠狠道:“混蛋,这种玩笑是能轻易开的吗?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了。”直到现在,还感觉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当他奄奄一息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阿九,我只是……只想想看到你关心我的样子……”初衷很简单,却忘了这种恶作剧会伤到对方,如果换了自己,怕是也会生气。 “重冥,我不希望你再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她口吻郑重,隐含坚决。 他迟疑了一下,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她连续抽了一下,他却握得无比坚实,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阿九,我发誓,这种事情我绝不再做第二次。”感觉到她渐渐不再抗拒,他这才坐起身,将她缓缓揽到怀中:“阿九,原谅我好不好?” 她闷声闷气道:“不原谅你还能怎样?虽然生气,但也无法对你置之不理。” 他轻轻一笑,脑袋一片,柔软的唇边落在了她的耳畔:“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会那么狠心。” “别以为我不敢?”耳朵痒痒的,她一边伸手推他,一边向后退缩:“惹急了我,小心我一辈子不管你。” “你不会的。”他笃定,同时扳过她的脸,单手牢牢固定住,在一片漆黑中精准找到她的唇:“阿九,我之前的提议,你不是可以考虑了?” “什么提议?” “你……”光线昏暗,故而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口气中,隐约可以听到一丝埋怨,一丝羞赧,一丝紧张,一丝娇怜:“真真要气死我,答应过我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冤枉啊,她是真的不知他指的是什么,“是随你一起回赤凉的事么?无所谓啊,反正这边有郭铮,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这个。”他是真的傲气死了,口吻也越发哀怨。 “不是这个?那……”她绞尽脑汁:“是有关我前世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既然我答应你,会把所有经历仔仔细细全部讲给你听,那就一定会做到。” “也不是这个。”他的口吻越发急切了。 御九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可真是……”他无奈至极,这丫头的记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你答应过我,等巫娥族的事情一了结,你就嫁给我。” “啊?是吗?” “呵,你想反悔?”他危险地挑起眉,可惜光线太暗,御九没有看到,“我算想明白了,之前数十年,我都是靠拼靠抢靠夺,才得到今天的一切,其实,幸福也是一样,看上的女人,直接抢过来不就好了?” “别别别,有话好说。”御九终于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强大的压迫力,随着一股大力,一起朝她袭来。 被强制压倒在榻上,御九只好采取怀柔政策:“那个……我是这么答应你来着,不过你刚解了毒,身体还很虚弱,等你养好伤再说。” “阿九……”他意味深长地拖着语调:“你嫁我为妻,与我身体好不好有何关系?”他笑得暧昧:“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到某些方面去了吧?” “没有啊……”靠,这家伙太讨厌了,给点面子会死啊! “那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吮吻上她的双唇,比起以前的狂烈和霸道,这一次显得格外温柔,让她的心都跟着飘飘然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喜欢出门,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但一提起要嫁给他,内心深处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惶然。 也许是害怕吧,人的一辈子那么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她而言,不过是个传说。 佳偶天成也会变为反目为仇,这样的事情,她见过不少。 她不想让现在这份纯甄浓烈的感情,变为一段不堪的过往,她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份让她想起来就觉得甜蜜的感情,如果连这个也失去,那她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知道你害怕。”窗外突然月色明亮,照亮了整间屋子,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中坚定不移的神色,没有半分动摇:“我重冥这辈子唯一不会辜负的人,就是你,哪怕是我死了,这份感情也不会变,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也相信自己一次,很多事情,没有亲生经历,又怎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阿九,我是个自私的人呢,喜欢什么就一定要想法设法得到,感情也一样,我爱你,想和你结成连理,想和你生儿育女,这些都是我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我不会因为任何外力就放弃这种愿望。”他身体上移,轻轻在她额头印了一吻,虔诚道:“勇敢一点,不要害怕,不管任何时候,我都站在你身后,陪伴你,支持你。” 她轻轻闭上眼,反手揽住他:“重冥,如果我退缩了,你还会支持我吗?” “会,不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你。” 她泯了抿唇,沉默了许久后,蓦地睁开眼,纯黑色的眼瞳中不再有任何彷徨:“好,我答应你,从今往后,让我们来做彼此的支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7章 给你看个宝贝 “来来来,兄弟,干!” 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下,两个粗犷大汉,正赤着膊,各自端着一只海碗,大声吆喝着。 “好嘞。”另一人端着碗,和对面的人重重一碰,仰头喝干了碗里的烈酒。 “咱们南海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是啊,以前咱们总是打打杀杀,也没工夫搞这些名堂。” “也不知这样时好时坏……”皮肤略微有黑一些的大汉随手抹了一下嘴巴:“我们毕竟是海盗,干的就是烧杀掳掠的营生,若要一辈子过安稳日子,怕是还不习惯呢。” “说的也是,咱这已经几个月没有出海,没有打劫过来往船只了,我现在浑身觉得不对劲。”说着,拔出一旁的节牛刀,悻悻看了几眼。 皮肤黝黑的大汉,也随此人看向那把刀:“或许,我们真的该歇歇了,讨个媳妇,生几个娃娃,安安生生过自己的下半辈子也不错,怎么说,我们的年纪也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海上漂泊。” “说的也是。”大汉放下解牛刀,又给自己和友人倒满了酒:“今天是三当家闺女还有御姑娘成亲的大喜日子,这些丧气的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 御九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原本重冥说,要带她会赤凉成亲,但她一想到会有一大堆的繁文缛节在等着自己,当即提议,就在南海办婚事,重冥在赤凉并无亲人,但是南海,却有很多的风家人,虽然御九和风家只能全是半路亲戚,但半路的也总比没有强,更何况,风末岚也答应了慕霄的求亲,于是便提议,索性将两人的婚事放在同一天举办。 不管慕霄和重冥是怎么想的,御九首先举双手双脚赞同,两人的婚事一起举办,不但省时省力,也省心思,于是当即拍板将此事定了下来。 风末岚虽然比以前多了许多女人味,但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不,婚宴上立刻原形毕露。 “哥两好啊,三三元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那个一身红衣,正撸起袖口,一只脚踏在板凳上,跟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吆喝划拳的人,不正是风末岚吗。 御九看得嘴角直抽,这姐们还真是不分时间场合,该怎样就怎样,视淑女形象如无物,视规矩礼仪如狗屁。 倒是慕霄,站在她身后,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半分嫌弃不快的模样,甚至眼底还写着“瞧见没,这就是我慕霄的媳妇”的自豪感。 御九不禁感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风末岚脑子不正常吧,慕霄也不正常。 不过这样也好,这世上能接受这般心性的风末岚的人,也就只有慕霄。 真不知到底他俩谁才是最幸运的那个,或许,他们都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想什么呢?”一个暖暖的躯体,从身后靠了过来,同时伸出双臂,将她牢牢固定在怀中。 “嗯,的确好多了。”再无人看到的角度,她将手探入他的衣领,不似从前的冰冷无温,而是火热温暖。 他轻轻一笑,不正经道:“怎么?这就着急了?虽然我也很想,但这里毕竟人多,等入了洞房再说,到时候,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她白他一眼:“滚。” “滚?滚哪去?”他似乎心情极好,她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开怀过:“要滚,也是你跟我一起滚,当然,最好是脱了衣裳在床上滚。” “你……”若非亲耳听见,真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出自重冥之口:“流氓。” “阿九,你曾经说过的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不紧不慢道:“男女交合之道,实际上是孕育生命的过程,不是淫秽,而是伟大。” 没错,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是为了安慰偷看春宫画的海笙来着。 对了,说起海笙,最近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怕他都给忘了。 “海笙最近怎么样?你没有虐待他吧?” “海笙海笙,你不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及别的男人吗?”某人很是幽怨道。 御九嘴角狂抽:“喂,你正经点行不?海笙才多大啊……” “多大?十几岁的少年,不小了,我像他这么大时,已经懂得很多事情,况且……”他愤愤在她耳垂上轻咬一口:“这小子对你有意思。” “你瞎说什么。” “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这小子生病的时候,都在念叨着你的名字,这不是对你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什么?海笙生病了?” “该死的女人,我真相一口咬死你。” “喂,他到底有没有事?你说清楚啊。” 虽然知道御九只是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关心海笙,但还是让他觉得很不爽,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会让一个人变得无比自私,变得患得患失。 “放心,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御医给开了几贴药就没事了。” “那就好。” “阿九,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回赤凉?” “再说吧,我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 “你就是喜欢瞎操心。”他替她别过耳边的一缕碎发:“你现在唯一该考虑的,是一会儿我在上,还是你在上。” 一开始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猛地反应过来后,她再一次惊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重冥吗?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的可是真是太对了。 原以为是禁欲的清冷仙人,谁知却是个骚气满满的公狐狸。 “哎,我说……” “嘘。”抬手,略带茶香的指尖点在她的唇瓣上:“让他们去闹吧,咱们开溜。” “开溜?” “是啊。”他反手揽住她,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寝房门前了。 “干嘛?”她呆呆看着紧闭的门扉。 他在她耳边笑得暧昧:“当然是提前入洞房。” “啊?” “啊什么啊。”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拉着她走进了房门。 房中一片喜色,晃花了眼睛。 “那个,现在不妥吧……”被一步步拉向床榻,御九越发紧张。 “其实,我带你过来,是为了给你看个宝贝。” “什、什么宝贝?我、我不看……”御九承认,她想歪了。 “喏,就是这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8章 尽管来吃 下意识闭眼,可还是晚了一步,所谓的宝贝,已经被重冥掏了出来,递到她眼前。 “这是什么?”一块水蓝色的玉石?内部水波荡漾,犹如一汪湛蓝的海洋。 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果然是个宝贝。 “这是真正的固魂石。” “啊?”固魂石? 她想问他是从哪得到的,话没出口,就猛地想起什么,“不是吧,你背着我……” “也不能说背着你,因为这东西离我很近,我就顺便过去看了眼。” 当时御九忙着寻找离开遗忘之城的出口,让他在原地等她,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他还是擅自行动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又委屈无辜的模样,御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吧,看在今天是两人大喜之日的份上,她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接过固魂石,水蓝色的石头上,散发着一圈圈淡淡的波纹,好在周围的一切都被其感染,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安宁之感,在心底渐渐蔓延。 “东西虽然好,但对我们根本就没有用处。”她将石头丢回给重冥。 “话不能这么说,任何宝物都有它独特的效用,我相信这东西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御九不以为然:“能派上什么用场?难道还能帮我巩固魂魄不成?”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见重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你……竟是抱着这种想法。” “我知道,这种做法在你看来很多余,但我不能不去提防,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如果我再学不会未雨绸缪,那岂非太过愚蠢?”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红绳,将固魂石栓起,挂在了御九的脖子上。 御九抚摸着胸前冰凉的玉石,心头一阵尴尬,原本想笑他太过杞人忧天,可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她就笑不出来了。 是啊,谁能保证,她这一抹异世而来的幽魂,某一日不会从这个时空彻底消失? 就像冷白和冷婳那样,除了一具躯体以外,什么都不会留下。 好歹冷白和冷婳留下的,还是自己的身体,而她,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旦消失,那便是真正正正,彻底不见。 “好了。”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他轻轻吐出口气,似笑非笑看着御九,伸手牵住她:“外面的人要等急了,咱们走吧。 她却拉住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他回过身来询问。 ”我……“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干,也觉得安心。 ”到底怎么了?“见她不说话,他只好重新在榻边坐下。 ”我们别处去了。“终于咕哝出一句话来。 ”不出去?“他试探道:”怎么?累了吗?“ 她摇头:”累倒是不累,就是不想出去。“她顺势挽住他:”在这陪我吧。“ ”在这?“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想我了?“ 她难得没有反驳,甚至点头道:”对啊。“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嘿,丫头,你没问题吧?这段时日,咱们可是几乎天天朝夕相处。“ ”对啊,那又如何?想就是想,和你在不在我身边没关系。“ 他忽而收了玩笑之态,认真道:”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别让我无端担心。“ ”真的没什么。“不过是偶尔发发牢骚,装一下深沉而已,瞧他下的。 ”真的没事?“ ”唉,“她直起身子:‘真的没事,我就是突然感概,世事无常,错过的东西,无法再弥补,做错的事情,也无法再改正,与其后悔,不如倾己所能,放开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想了想,忽而扳过她的脸,一字一句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定定看着他,随后说了句让他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的话:“我们来洞房吧。” 此话一落,对面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孔,顿时变得五彩纷呈,精彩至极。 她也不知怎么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是眼前这张脸孔太过诱人,还是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女流氓,又或者喜房的布置太过喜庆,让她情不自禁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不管是哪种原因,总之说都已经说了,再收回也是不可能了。 就如她适才所说,趁着自己有能力时,做尽一切自己想做之事,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不要在意所谓的规矩,不要在意舆论的束缚,不要在意自己内心当中的惶恐。 她喜欢他,恋慕他,想睡了他。 没错,这就是她内心当中真实的想法,无需隐瞒。 “咳咳……”这回换他脸红了:“你可是当真的?” “废话。”她白他一眼:“你何时见我故弄玄虚过?” “阿九。”他忽而靠近她,舔了舔唇角:“你知道你这么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当然知道。”她也笑。 “哦?”他兴味十足道:“是什么?”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舔舔唇角,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狠狠将他扑倒在榻上。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着道,“你该不会是想在上面吧?” “如鬼我说……是的,你会怎样?” “那……”他随手抽出发间玉簪,漆黑长发铺满喜色床榻,“我就只能任你摆布。” 御九眼神跳了跳,这个妖精! “不怕我吃了你?” 他魅惑一笑,风流无限,“能吃得下……就尽管来吃啊。” 御九眼瞳的色泽又深了些,也一把抽掉发髻上的朱钗,绯色长发,与床榻之上的墨色发丝纠缠不休,如紧紧缠在一起的藤蔓。 身上好热,伴随着难以抵御的原始冲动,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这恐怕又是那个生死结在作祟。 别人口中说得好听,在她看来,这生死结,根本就是个天然春药,让她从矜持淑女,变为疯狂欲女的春药。 “唔……” 帐幔落下,榻内传来一阵轻声闷哼,逐渐凌乱,喘息交织。 …… 翌日。 天色微明,半敞的帐幔下,探出半截纤细的白皙小腿,光影掠过,另一只线条优美紧致的小腿随即勾缠上来,女子的吟哦声响了一半,随即吞没,戛然而止, 这安逸宁静,带着些微慵懒魅惑气息的清晨,突然,被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隆声打破。 御九一把推开覆在自己的身上的男人,从榻上坐起:“出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19章 夺圣杯 某人不甘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惺忪的睡眼下,是冰封一般的温度。 好好的早晨,到底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搅黄了。 他不过是想偷个香而已,顺便将昨晚欠下的都讨要回来,眼瞅着就成功了,谁料却在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情。 想想就槽心。 “转过身去!”御九伸手去拿衣物,却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瞧,连忙缩回手,裹紧了被子。 他撇撇嘴:“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了,你又何必遮遮掩掩。”他单手支颐,露出姣好的身体线条,丝毫也不觉得难堪:“我就比较大方了,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我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拒绝。” 御九瞪他一眼,顺手从地上捞起白绸里衣,迎面朝某人丢了过去:“赶紧穿上!” 抬手接过,却随手丢至一旁,“为什么要穿?我觉得这样挺好。”而且方便再来一次。 这家伙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御九简直无语,这到底还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冷面冷心的赤凉摄政王吗? “出事了出事了!”门扉被大力撞开,一道红影掠了进来。 身后之人比那道红影更快,在对方掠过屏风之前,便闪现到御九身边,抖开手中的风氅,将御九裹得严严实实。 靠! 慕霄这混蛋,进门之前也不敲门,差点给他看光光。 御九还没来得及出口喝骂,重冥便已语声阴冷道:“慕霄,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眼睛了,不如我帮你把它们剜出来如何?” 阴森恐怖中带着滔天怒火的声音落入慕霄耳中,他一个激灵,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需要,我暂时还得依赖我这对招子,不想送给你。” 御九裹着大氅,插了句:“慕霄,你到底想干嘛?” 据她所知,慕霄此人虽行事放浪,但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大清早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御九猜得没错,慕霄的确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二人,但御九却没想到,不敲门就往自己房里闯的,不止慕霄,还有郭铮。 “阿九,大事不妙!”郭铮脸上的表情比慕霄还要焦灼,还带着一丝恐惧。 御九已经无力吐槽了,这些人平日也并非不懂礼仪教养的人,可今天的做法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郭铮坑坑巴巴道,“有人攻过来了……不,不对,那些根本不能算是人,总之……总之就是出事了!” 御九听得迷糊,转向慕霄道:“你来说,到底怎么了?” “郭兄弟不是说了么,我们被偷袭了,现在整个南海都被包围了。” “偷袭?”御九和重冥对视一眼:“谁?是纪邺的军队?” 郭铮用力点头:“没错没错。” “大长姑姑原本就对我恨之入骨,她想要一统天下的心思也不是秘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南海易守难攻,大长姑姑是在白费力气。”御九不以为然。 “不不不,不是这样……”郭铮又开始坑吧。 “还是我来说吧。”一道人影从门外大步而入,竟是手握长刀,身着甲胄的风末岚:“袭击我们的人的确是纪邺,但那些士兵却很不对劲,不像是活人,一箭射穿心脏都无法将其杀死,如今整个南海人心惶惶,就怕那些怪物再次发起攻击。 “什么!”御九险些跳起来,好在没有忘记自己只披了一件大氅,大氅下仍是一丝不挂。 “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却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力气之事,说真的,要不是亲眼得见,我一定不会相信。”就连见多识广的慕霄,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御九朝身旁的重冥看了眼,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知道,她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众人。 郭铮这会儿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两人,很是奇怪:“你们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慕霄道:“他们肯定是不相信。”换了一自己,一样也不会相信。 可郭铮却不这么认为,御九和重冥的样子,分明就是对他们所说深信不疑,可从两人的眼底,却看不到丝毫惊讶丝毫紧张,好像早就已经猜到了似的。 “这很正常。”神经大条的风末岚也没察觉异常:“一开始我也是不相信的,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总要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风末岚转向慕霄:“我先出去看看,普通的军队绝对不会是我风家男儿的对手,可若是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恐怕南海难保。” “我和你一起去。”知道劝说无用,但又是在担心她的安危,慕霄只要提议与她一同前去。 慕霄和风末岚离开后,郭铮也忙着组织人手,安抚人心去了。 当房间内再次剩下御九和重冥两人时,无论是谁,都没有了玩笑的心思。 就连御九脱下大氅,背对他穿衣时,他也不过是眼神略微暗了暗。 “肯定跟圣杯有关。”重冥道。 废话,大长公主命四皇子去夺取圣杯的目的,不就是了用圣杯来制造死亡军团吗? 当时是她想得太乐观了,以为大长公主不会真的拿圣杯来制造大量的活死人,这毕竟是有违自然法则的事情,古人一向比较迷信,大长公主若还有半点对神灵的敬畏之心,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重冥。”她系上最后一根腰带,转过身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必这样……” “你以为我是因为愧疚才这么说的吗?”御九打断道:“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与愧疚无关,其实早就有人警告过我圣杯的可怕,可我还是……” “你退缩了?”从未见这般彷徨的她,好似失去了一切目标,变得迷茫无措,“阿九,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正因为有他在,她才没有各种残酷的现实击倒,不过,这件事既然因自己而起,她就必须负起责任:“重冥,我决定去把圣杯夺回来。” 夺圣杯? 谈何容易? 换了任何人,都会劝她三思而后行,唯有重冥,将她揽入怀中,坚定回应:“好,我陪你一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0章 等我回来 面前的金杯圣光闪耀,向世人散发着独特的迷人魅力,只看外表,便知此物定非凡物。 长公主轻抬素手,指尖在杯沿轻抚,红唇轻轻发出叹息。 还是不行吗?如此神器,却只能如破铜烂铁般,在世上某个阴暗的角落,慢慢腐朽,慢慢凋零,这根本不是神器该拥有的命运。 好在这件神器被自己带了出来,得见天日,可是,就算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遗忘之城,圣杯仍是无法发挥出它的真实作用。 到底还缺什么? 一切都准备就绪,没有任何环节出差错,可为什么还是不行?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除了四皇子以外,没有人敢在不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进来。 “母亲。”果然,是四皇子御景。 长公主懒懒抬了抬眼皮:“你来了。” “南海这些家伙,一个个都顽强得很,实在不好对付。” 长公主不以为然道:“无妨,活人总会有死光的一天。”而她,却有源源不断的死亡大军。 可四皇子却对此表示担忧:“母亲,孩儿认为,我们应立刻停止制造死亡军队。” 这话若是换了他人来说,长公主定然恼怒,但对于四皇子,她的耐心向来够用:“为何?” “这些已死之人,根本就是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长公主不但没有反驳他,反而赞同道:“你说的没错,任由其发展下去,定然会对我们不利。” “那……” “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按照古籍上所记载,死亡之源的使用方法,即是将活人变为可绝对服从命令的活尸,故而错不是出在了圣杯上,而是其他方面……”长公主盯着眼前的金杯,沉吟着:“一定还缺了什么,就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能成功。” “母亲,也许那古籍根本就是骗人的。”四皇子猜测道。 长公主摇头:“不会,那本古籍还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定不会骗人。‘ “母亲,您不是说您从来都不信鬼神么?”这也是长公主一定教导自己的。 “是啊,我不行鬼神。”长公主坐直身子:“我只信自己,所以我一定要成功。”长公主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去再找几个人来。” 四皇子还想再劝,可见长公主一脸势在必得之态,只得作罢。 他一向自己的母亲为骄傲,认为她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女人,但此时此刻,长公主却变得让他有些陌生,那个向来温婉坚韧的女子,正渐渐走向疯狂迷失的境地。 自己明明该劝说她,可她是自己的母亲,是他一直依赖信任的母亲。 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作为儿子的他,也会永远站在自己母亲那一边。 …… 站在高处,自上而下俯视,密密麻麻的死亡大军,已将半个南海悉数吞没,再这么下去,南海将要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死海了。 “大漓那边的军队还要多久才能赶到?”御九问。 “最少两天。”站在御九和重冥身后的郭铮回道。 “两天。”她和重冥对视一眼:“时间够么?” 重冥道:“自然是不够的。” 呵,其实没必要问的,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想要得到不同答案。 “这样下去,整个南海,都会被这些活死人占领。” “我……我去见她。”郭铮突然喊了一句。 她是谁,御九和他都心知肚明。 “你去见她有何用?你既不是她最爱的人,也不是她最恨的人,要去也该我去!” “不可!”郭铮和重冥异口同声。 御九早就猜到两人的态度,苦笑一声:“这不可,那不可,到底什么才是可以的?” “事情还没有道最坏的地步,何必自暴自弃?”重冥指着远处:“我已经教导士兵该如何战斗,如何杀死那些活死人,也许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原本节节败退的南海士兵,开始一点点占据上风。 犹如受到了鼓舞,御九坚定道:“说的没错,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取胜。”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凡事还是要往最坏里打算,我们的对手,毕竟不是活生生的人,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可靠的帮手。” “我现在就回赤凉调集兵力。” 重冥显然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不过多些人力,就多些胜利的希望,一番沉吟后,她颔首道:“也好,不如你现在就去,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好能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唉,老天真是待我不公。”某人期期艾艾感叹:“新婚第二天,就要跟自己的爱妻两地分离,老天可是太嫉妒我了。” 别说他觉得郁闷,御九也很不爽,但现实摆在眼前,再不爽也得去做,只好抱抱他,再摸摸他,一边安抚一边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委屈,不过凡事都要往好处想,或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来,”他将身子前倾:“亲我一口。” 什么? 御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家伙就算喜欢发骚,能不能分一下场合地点?郭铮还在呢。 “咳咳……”郭铮红着脸,很是不自在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没跟手下的人嘱咐,你们先聊着,我先回去了。” 望着郭铮逐渐远去的身影,御九甭提有多囧了。 “人都走了?还不赶紧?”某人唯恐天下不乱,还在一旁催促。 她转过身,反手搂过他,脚一踮,便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唇软糯柔韧,让她不禁想到弹性十足的QQ糖,口感好极了,忍不住多咬了两下。 他闷笑,虽然唇上传来酥酥麻麻的刺痛,但仍是没有推开她:“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舌尖顺势在他唇上掠过,她近距离看着他:“重冥,你给我记住,千万不要死了。” 他反客为主,给了她一个狂烈的悍吻,一边喘气一边倒:“这话该我对你说。” 她舔舔自己的唇,莫名的,竟感觉口中真的有股甜腻的味道:“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哪怕世界末日来了,我也会活得好好的。” 虽不知小强为何物,但能感受到她坚定的决定,不愧是他重冥的女人。 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阿九,等我回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1章 该如何就如何 “你之前所说打算寻找帮手是何意思?”送走了重冥,刚准备去前线看看战斗情况,迎面便遇上了郭铮。 没想到她之前随口说的话,他竟然一直惦记着。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到,既然巫娥族愿意帮助我们,那其他部族,或许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闻言,郭铮眼神一亮,道,“你说的没错,或许其他部族也愿意协助我们,这样的话,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虽然这是个好办法,但御九并不感到乐观:“话虽如此,可其他部族有什么理由帮助我们?” “这不一样!”郭铮郑重道:“我们不是为了争夺天下,而是在与邪恶势力做抗争,此事关系到整个三州大陆的命运,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说起来容易。”她叹息:“灾祸没有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前,是不会有人挺身而出的。” “你别这么悲观。”比起御九来,郭铮倒是信心满满:“这件事交给我好了,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游说几大现存部族,与我们一同战斗。” 郭铮的本事,御九还是比较信任的,也许这是个机会,毕竟得到其他部族的支持,南海的战力,才会更加牢靠。 短暂的沉吟后,御九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你可不要逞强,如果对方不愿意,就尽早回来。”郭铮的军士才能,整个南海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有他坐镇,她才能安心。 “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郭铮……”才转身,就突然被御九给叫住。 “怎么了?”他问。 “如果……如果真的要和大长姑姑兵戎相见,你……你会如何?”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但生怕惹郭铮伤心,就一直藏在心底,但此时此刻,却不知怎的,忍不住说了出来。 郭铮迟疑了一下,一瞬间眼底闪过的犹豫与彷徨,没有逃过御九的眼睛,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脊背,用最坚定不过的口吻道:“该如何就如何,我这个人虽大多时候喜欢感情用事,但我并非不分是非之人,还望你相信我。” 她并没有不相信他,只是这件事无论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即便是自己,也不定会做出理智的选择。 但既然郭铮这么说了,那她便选择相信他。 长公主的死亡军队暂时还未形成规模,加上她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这支以死人组成的队伍,故而在众人的努力之下,长公主的第一次进攻以失败告终。 为了避免长公主制造更多的死亡大军,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士们都只能就地火化,无法让他们入土为安。 在这件事情上,有很多人提出反对,毕竟古人的思想还是很封建的,认为人死后,若是不能留下全尸,下辈子就无法投胎,只能变成孤魂野鬼,若是尸身被火花,别说是投胎了,就连魂魄都不会留下,将随着肉身的消亡而灰飞烟灭。 但非常时期,要行非常之事,留下那些士兵的尸体,他们的灵魂反而更加无法安息。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不能理解。 整个南海,因此变得人心惶惶,甚至内讧频发。 对处理这种事情,御九不怎么有经验,前世身为特工,她习惯独来独往,因为特工之间是不允许互相交往的,这样才能保证任务的绝对保密。 她懂得如何揣摩某个人的心思,懂得怎样应付任务目标的刁难,却不懂得如何揣摩大部分人的心思,更不擅长调解和斡旋。 在此方面,无论是郭铮还是重冥,都比她做得优秀,可这俩人迟迟不回来,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让她一人守在这里,实在心累。 这也是她决定将南海和大漓的统治权交给郭铮的原因,因为在统御方面,他的确比自己擅长太多。 “现在情况怎么样?”走上眺望塔,站在正在巡视的风末岚身边,与她一同看向对面的海岸。 风末岚放下千里镜,忧心忡忡道:“不怎么乐观。” 御九靠在墙壁旁,仰头看向头顶漆黑的夜空,今晚虽万里无云,但漆黑的天幕上却不见一颗星辰,像是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个天空遮蔽了起来。 “辛苦你了。” 风末岚奇怪地看她一眼:“干嘛突然这么客气?” 客气吗? 客气也是应该的。 “慕霄呢?” “他去召集武林各派,劝说他们与我们一起对付女暴君。” 御九挑眉:“女暴君?”这该不会是慕霄给大长公主起的别称吧?“ “你不知道吗?”风末岚瞥她一眼:“你的那位大长姑姑,已经自立为帝了。” 虽然挺惊讶的,但仔细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她的表现很平静:“哦,她也不是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已经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长公主算不得是创新。 “她是不是第一个女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将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用死人打赢战争的统治者。”风末岚一针见血:“她若是成功了,三洲大陆也将不复存在。” 御九深吸口气,长公主的疯狂她不是不知道,却从未往最坏的方面去想,此刻被风末岚直白道出,才算是真正看到了残酷的现实,相信了残酷的现实。 看她一脸沮丧,风末岚又拍拍她的肩,鼓励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事情不一定会到那个地步,等援军到齐了,我们一鼓作气,打赢这场仗,将那个劳什子圣杯抢回来,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御九想吐槽,但想到风末岚也是好意,就什么也没说,只道:“但愿如此吧。” “你也别想得太多,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几个月前,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没想到之后会碰到慕霄这个冤家,所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看开点。”风末岚摆出一贯的豪爽:“这几天你也累了,快回去睡觉吧,这里有我,没事的。” 风末岚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累了,也不矫情,当即回房补觉。 一挨枕头,便立刻沉入了梦乡。 “你是瘟神,给世界带来灾难的瘟神……”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似母亲诱哄婴孩睡觉时的呢喃,却带着森寒的肃杀,令人遍体生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2章 我们逃吧 突然间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一片黑暗,能看到的,只有雪白色的帐幔。 无端的,让人想到素缟一片的灵堂。 呆呆看着帐顶,御九好半天都没从刚才的梦境中回神。 虽说是梦,但梦中的所见所闻,却无比真实,真实到好像亲生经历过一般。 灾难,死亡,预言,绝望,还有熟悉的海底矿洞,以及那只透明的水晶棺材。 抬手摸了摸额头,竟然不知何时,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从榻上坐起,正要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倒杯水喝,手指刚挨到杯沿,屋外就想起了突兀而尖锐的号角警报,如一声悠长刺耳的鹤唳。 刚拿起的杯子,也因为过于震惊不小心脱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粹。 推开窗户,果然看到漆黑的天幕,被连续数枚信号弹照亮,对面高塔上,更是燃起了请求支援的浓烈狼烟。 真的出事了! 顾不得多想,一把拽过屏风上的斗篷,随意披上,便朝屋外冲了出去。 “看来我当初的预言果然成真了。” 刚走出房门,一个声音便紧随其后。 御九站定脚步,回头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你?” 虽然对再次见到楚蔓宁并无任何惊讶,但还是挺好奇,她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你想找重冥的话,他不在这里。” 说完,便再次转过身去。 “我不是来找他的。”楚蔓宁从屋子的角落中走出:“难道直到此刻,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个会害死所有人的瘟神?” 原本不想理会她,但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实在令人讨厌,忍不住转身道:“首先,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毁灭这个世界,再者,你这样一个保不住自己族人,也留不住心爱之人的loser,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 虽然不懂loser是什么意思,但凭借猜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楚蔓宁并未生气:“我的一生,的确很失败,想做的事情一件没有做成,但至少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那你就去慢慢弥补吧。”懒得再跟她在这里打嘴仗,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是长公主手下的人攻进来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士兵还好说,可若是那些死亡死亡战士,南海恐怕恨得要凶多吉少了。 “你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见她要走,楚蔓宁紧跟着追了上去。 御九不理她,径直朝前走着。 “没用了……”楚蔓宁忽然不追了,只低低说了一声:“如果你不想让南海的人都为了你而丧命,就放弃抵抗吧。” 这人说话怎么有些阴阳怪气,御九貌似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讯息:“你什么意思?” “南海已经保不住了,从你决定将圣杯交给长公主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完了。” 御九大惊,她是怎么知道圣杯之事的? “唔……”楚蔓宁突然痛苦地弯下腰,半跪在地:“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是那个女人亲口考诉我的……” “大长姑姑亲口告诉你?”怎么可能!除非两人见过面。 等等!两人见过面…… 忽然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难道说……你……”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中浮现。 “你猜得没错。”楚蔓宁似乎越发痛苦了,两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喘息:“那个女人根本就是疯子,而你……是比她还要疯狂的存在……不管怎样,求求你,一定要把圣杯夺回来……” 若不是亲眼得见,御九根本不会相信,长公主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用活生生的人来助她实现变态的欲望,真不敢相信,这个残忍疯狂的女人,会是记忆中那个温婉娇柔的大长公主。 一声惨呼,楚蔓宁吐出口黑血,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御九犹豫良久,才拔出袖间的匕首,朝楚蔓宁走去。 要杀死圣杯制造出的活死人,除了将对方的头颅割下,似乎并无其他办法。 御九握紧匕首,正欲重重挥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楚蔓宁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朝她扑来! 猩红的眼睛,布满死气的脸孔。 果然,长公主给她喝下了用圣杯“净化”过的水。 噗的一声,一蓬红中带黑的血液飞溅而出,楚蔓宁被人一剑削下头颅,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赶来的人是风末岚,她手中的长剑正在不停地滴着黑红色的鲜血,转瞬就将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据她猜测,那上面应该不止楚蔓宁一个人的鲜血。 御九惊魂未定,倒不是被楚蔓宁吓到了,而是被活生生的人,竟能在转瞬间就完成异变这件事给吓到了。 她一把抓住风末岚:“除了楚蔓宁带来的人,还有多少人也转变了?” “很多。”风末岚随手擦掉剑上的血,神色沉重:“关键是我们不知道,还有哪些人会发生转变,在转变之前,他们都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总会有端倪可寻,这样,我们将这几天不在南海的士兵挑出来,或许可以暂时控制异变的发生。 “没用的。”风末岚立刻反对:“就连我身边的副将都发生了转变,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谁才是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御九愕然。 “也许,就连你我……”这是最坏的可能,风末岚刚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让她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还不如让她去死。 “糟了!”御九突然脸色大变:“敌人一定是在我们储备的淡水中做了手脚?” 这么一说,风末岚也慌了:“不会吧,那些淡水我们每天都会饮用,如此说来,那我们……”天呐,她干脆现在就自杀得了。 御九深吸口气,别说是风末岚,就连她也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些淡水是分批储存的,如果我们也误饮了被污染的水,那此刻应该早已异变了才对。”仔细一想,或许不是所有的水源都被动了手脚。 “说的也是。”风末岚拍拍心口,刚才她真是要被吓死了。 可即便这样,事态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就算她们没有喝下有问题的水源,但南海至少一半的人,都饮用过那些水,如此说来,现在的南海已经几乎被活死人占据了。 “小九,我们逃吧。”风末岚当机立断:“虽然祖父说过,风家的人没一个是临阵脱逃的孬种,但若是就这样死了,岂非太过不值?况且……”况且她还有想见的人没有见到,无论如何,她至少要见慕霄最后一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3章 逃跑失败 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虽然她并不关心就这样逃离,但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你等等。”御九反身回到屋中,将藏在床下暗格中的三枚钥匙取出,揣进怀中。 圣杯已被带出,钥匙看着好像是没有任何用处了,但潜意识告诉她,三枚钥匙的使命,还未真正达成。 “走!”揣好钥匙,同时戴好袖弩,御九和风末岚,沿着海岸边的小路,马不停蹄地朝着内陆方向赶去。 离开前,风末岚忍不住回头朝南海方向看了眼。 这是生她养她地方,这里承载着她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若非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她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走吧,我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看出她心中的悲伤,御九轻声安慰。 风末岚是那种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感伤的情绪只维持了片刻,便坚毅道:“你说的没错,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回南海,重回自己的家。” 话虽然这样说,但御九心中却并不乐观。 圣杯的力量有多强大,或许除了自己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的明白。 音叶曾说,她的世界就是被这个圣杯给毁灭了,音叶曾经所生活的地方,比如今的三洲大陆要先进太多,连他们都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她又如何做到呢? 或许楚蔓宁说得对,自己就是一个给全世界带来灾难的瘟神,这一点,早就已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了。 如果能以自己的死,换取天下太平,她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如今,错误已经酿成,她又该如何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呢? “想什么呢?”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风末岚提醒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可要小心些,说不定,那些活死人就在我们周围。” “我知道。”她虽然在走神,但潜意识当中,还是保持着警惕之心的。 “绕过前面那座小岛,我们应该就安全了。”风末岚说着,率先朝着小岛的方向走去,刚用手中的剑拨开挡在面前的蒿草,几只冰冷的剑刃就齐齐对准了她的心口。 风末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她却知道,危险已经临近,在剑刃对准她的刹那,她便朝着身后的方向大喊:“有埋伏,快跑!” 御九骇了一跳,隐隐约约中,看到有什么人,正在朝风末岚靠近。 她猛地停下脚步,脑中快速思考对策。 与此同时,她感觉腰眼处一痛,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软软倒在地上。 “怎么?九妹又变回原来那种胆小怯懦之人了?” 呵,怎么到哪都能碰见他,真是阴魂不散。 “别恶心人了,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你错了,与你朝夕相处数十年的人是我,并非郭铮。”四皇子缓缓自暗影中走出,身上的银色铠甲反射着清爽月色,死寂一般的冰冷:“怎么说,我对你多多少少还是存有一些兄妹之情的。” “这话你自己可信?”御九反问。 四皇子郑重道:“当然信,否则,你怎会一次又一次从我手中逃脱?” 御九冷冷看着他,这番话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不是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能代表什么,当特工的那些年里,她学的最快的,就是人心的善变与伪装,四皇子并没有在骗她,准确说,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以为说的那些话果真是发自肺腑,但实际上,不过是恶心的狡辩罢了。 “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走。”四皇子走到她面前停下,“我就放了她。”说着,伸手指了指风末岚。 他的话可不可信暂且不说,他今日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大长公主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一心想要杀了自己么?听四皇子的口气,好像大长公主改变主意,打算要抓活的了。 为什么?觉得直接杀了自己不够解恨,所以要一点点折磨她,这样才满意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四皇子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她便有信心化被动为主动。 “我如何相信你?”御九蔑然冷笑:“上次在遗忘之城,你可有坑过我一次,你在我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信任度。” 没想到四皇子竟退后一步,正经八百地给她鞠了一躬:“上次是我不对,还望九妹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否则,就叫我不得好死,挫骨扬灰,形神俱灭,如何?” 这下御九是真的矛盾了,看四皇子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为了能将她活捉,竟然不惜拿自己来发毒誓,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大长公主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这是在你配合的前提下,若你不肯配合,那我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不要答应他!”还未决定究竟该怎么做,风末岚就大声插了一句。 四皇子似乎有些恼,转过身去,反手给了她重重一巴掌。 风末岚被打倒在地,嘴角鲜血淋漓:“你就打死我,我也不会向你这种人妥协!” “给我割了她的舌头。”四皇子冷冷下令。 闻言,御九急道:“你敢动她,我便立刻自尽!” 四皇子拧了拧眉头:“你不会的。”她那种惜命之人,会如此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四皇子表示怀疑。 御九也觉得这话说的挺可笑,她这么惜命的人,真的会做自尽这种蠢事吗? 但凡事都没有绝对性,她是惜命,但只不过是不想做无谓牺牲,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小九,这边交给我,你快逃!”风末岚猛地站起身,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抢过短剑,随后以一种誓死不悔之势,照着四皇子扑去,看样子,是打算要跟四皇子同归于尽。 “别这样!”御九忍不住惊呼,但已经晚了,风末岚手中短剑虽然命中了四皇子,却并未伤到要害,反过来,却被四皇子重击在地。 四皇子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气急败坏地对手下怒吼:“去,把东西拿来,我要这贱人生不如死!” 风末岚原本就是抱着必死决心,并不感到害怕,可看到四皇子命人拿来的物事后,眼中却蓦地染上一层浓浓恐惧。 御九也勃然变色,“圣杯?御景,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4章 还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么 没有回答她,四皇子只是不紧不慢从手下那里接过水壶,将圣杯缓缓注满。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御九想要阻止对方,却不知为何,身上竟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四皇子朝风末岚接近。 “不……不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末岚,此刻眼中写满了惊恐,望着四皇子,低低哀求:“求你杀了我吧……” 四皇子蹲下身,笑得轻柔:“傻姑娘,就算我杀了你,饮下这杯中的水,你还是会活过来的。” 闻言,风末岚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不怕死,不怕痛,不怕任何非人的折磨,但她却害怕变成一个不死不活的怪物。 “别怕,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你说是么?”四皇子笑得越发轻柔,语声低缓犹如情人间的呢喃,但说出的话语,却令人遍体生寒,“来,喝了它,从此以后,你将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任何伤心,任何绝望。” “不……”在怎样的挣扎都无用,冰冷的杯沿被强硬凑到唇边,紧闭的牙关也被和用力撬开,略带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岚表姐……”胸腔被一种极度的愤恨和悲痛所填满,御九除了看着风末岚被摁倒在地,强行灌下圣杯中的水,什么都做不到。 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如今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这么渺小,这么无用,连自己的亲人都无力保护,慕霄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恨死自己吧。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对自己一意孤行的惩罚吗?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不将一切的痛苦和绝望放在自己的身上,而要让无辜之人去承受? “咳咳咳咳……”风末岚捏着嗓子,想要将喝下的水全部吐出,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一开始,她还吐的是酸水,可后来,就是红艳艳的鲜血。 咳了许久,她终于再无力气,软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九挣扎着想要朝她爬过去,却被一只脚狠狠踹了回去。 “你记住,她是为了你而牺牲的,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那么……”四皇子晃了晃手中的金杯:“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而受到惩罚,你还要继续吗、” 她强忍着肋骨的疼痛,艰难从地上爬起,无神的目光,在风末岚的脸上掠过。 不知转变的时间需要多久,被灌下圣杯中的水时,她一定很绝望,如果慕霄在场,一定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可自己……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她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风末岚的平安,可惜,逝者已逝,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重新弥补了。 她随手擦了把唇角渗出的血,仰头看向四皇子:“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皇子有些懵,对于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你觉得我愚蠢吗?”御九问。 四皇子想了想,摇头:“并不。” “那你认为我自私吗?” “有点吧。” “那你觉得我胆小么?” 四皇子笑了一下,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你说的胆小,是在哪一方面?” 御九也笑了一下,这一笑,扯得肋骨生疼,“譬如说,在戳出一切,杀了你为岚表姐报仇这件事上。 四皇子怔了片刻,随即大小,“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不但愚蠢,而且幼稚。” 御九却不生气,不紧不慢地撩了撩鬓边的碎发:“虽然我不知道大长姑姑让你活捉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猜想,一个活生生的我,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对她恨之入骨的大长公主,怎会莫名其妙让四皇子留下她的性命,看到自己的项上人头,岂不是更加解恨? 四皇子脸色有些古怪,看样子是被御九说中了心事:“那又如何?你现在是阶下囚,除了恨我以外,你还能做什么?” 御九没说话,只飞快捡起脚边的短剑,一把刺向自己的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准,噗地一声,剑刃的大半部分便没入了体内。 疼痛让御九的脸色在瞬间褪去血色,如雪花一样霜白,一切发生的太快,四皇子来不及考虑,下意识朝着御九冲了过来。 在冲来的瞬间,御九看到了四皇子眼中盛满的紧张。 没错,她猜对了,一个活生生的自己,对大长公主来说十分重要,看四皇子眼中的焦虑和紧张便不难猜到。 既然被她猜对了,那这一场豪赌,她便赢定了! “金疮药,金疮药在哪?还有护心丹,一群蠢货,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四皇子一边伸手去点她身上穴道,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吼着。 看着这样一幕,御九欢快地笑了。 “四皇兄。”她一把抓住四皇子的领口:“还记得你刚才发过的誓言吗?” 近距离面对她的眼睛,一片浓黑当中,有利刃穿刺而出,仿佛死神的镰刀。 他悚然一惊,糟糕!中计了! 御九却朝他咧了咧嘴,空茫的眼瞳下,是森寒阴郁的杀意。 咄咄两声,刚准备后退的四皇子,喉间突然一痛。 低头一看,竟是两只巴掌大小的袖弩,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御九嘴角笑意加大:“尤其誓言这种东西,邪门着呢,可千万不能随便发誓,否则,一定会应验的。” 两只袖弩割裂了四皇子颈间动脉,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周围的人都吓傻了,竟没一个上前施救的。 不过就算施救也迟了,御九不惜冒险自残,就是为了让四皇子放松警惕,然后给予他致命一击,又怎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是她!是她杀了四殿下!”终于有人自震惊中回神:“千万不能让她跑了,一定要把她带给皇上!” 御九嗤笑,这群白痴,她要想跑早就跑了,何必等到现在? 况且她现在受了重伤,虽然那一剑避开了心脉,但毕竟伤了脏器,若不及时止血,怕是也要紧随四皇子一起去阎罗殿报道了。 唔…… 头好晕,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一阵晕眩后,御九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昏迷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5章 你输了 醒来的时候,御九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荒芜的冰冷海滩上了,而是一件四面封闭的阴暗房间。 发生了什么,几乎不用去猜测,一目了然。 微微偏头,看到身着金色龙纹百水裙的女子,正背对她而坐。 在女子的身旁,还躺着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任谁都能看得出,那个男子早已没有了呼吸,是死人一个了 女人的身上,带着一丝寂寥,一丝落寞,一丝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令人难以忽视的自傲与不甘,还有被她极力掩饰,却仍旧掩盖不住的愤恨与仇怨。 浑身上下还是没有一丝力气,御九索性继续躺着,盯着漆黑的屋顶。 似乎察觉到她的苏醒,女人没有转身,只淡淡说了句:“你醒了。” 御九看着大长公主的背影,听她刚才的口气,似乎并无半点伤感之意,还以为她会歇斯底里地质问自己,为何要杀了她最心爱的儿子。 “无数次,无数次……”长公主轻声说着,抬手抚上四皇子冰冷的脸颊,“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杀了你,哪怕是现在。” 御九相信她说的话,她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她这么恨自己,却还要留着自己的性命? 没等她提出疑问,长公主便站起身,金色的袖摆划过四皇子僵硬的面孔,她轻轻笑着:“你很疑惑,疑惑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是啊,对于大长姑姑的所作所为,我真的是好奇死了。”御九一边坐起身,一边说着,对于自己的好奇,她懒得隐瞒。 大长公主转过身,一双沉冷如冰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也想杀了你,可有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御九挑眉:“比如?” 长公主却答非所问:“你知道吗?对于景儿,我有多么内疚,多么愧欠,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为了一己私欲,就将他与四皇子调换,这二十年的母子情谊,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就算我把这个天下都送给他,也是徒劳,相比起来,郭铮就幸运多了。” “哈。”御九忍不住嗤笑:“大长姑姑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就毁了一个无辜之人的一生,若非因为你,现在的郭铮,不必这么痛苦。” “说的也是。”大长公主竟然没有反驳。 “难道大长姑姑良心发现,想要弥补郭铮?” 这话只是为了嘲讽,期待大长公主能良心发现,回头是岸,倒不如期望母猪会上树来得强。 “御九,有些事情,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大长公主忽然问了没头没尾的问题。 “您能说的具体些吗?” “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长公主似乎并不打算与她过多讨论,她望着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的四皇子御景,眼中的冰冷,渐渐被慈爱所代替:“从今天开始,我就能永远和我的孩子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正疑惑时,她听见长公主对手下的人吩咐:“去把圣杯拿来。” 呵,还是老一套啊,用这个方法来对付风末岚,这回又要故技重施来对付她了吗? 如果大长公主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求饶,那她就错了。 也需是习惯了,现在的她,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恐惧。 左右都是死,殊途同归,想开点就没那么害怕了。 长公主接过圣杯,在其中注满清甜的泉水,随后手持圣杯朝她缓缓走来。 御九看着她手中的金杯杯子,心道,大长公主还算有点良心,临死前让她喝一回昆仑山上的清冽泉水,没有为了羞辱她,而给她喝马尿。 但她想错了,大错特错。 长公主在她面前站定,突然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猛地上前,将她按倒在地,接着抽出了腰间佩刀。 没等御九搞明白状况,手腕就被割出一条血口,鲜血滴落在杯中,和清冽的泉水融合在一起,顺便变成了带着诡异色泽的粉红。 长公主晃了晃金杯,站起身,走到一动不动的四皇子身旁,一手扶着他的脑袋,一手将金杯凑到他的唇边。 御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长公主莫不是疯了,竟然将圣杯中的水喂给四皇子! 看来失去亲生儿子对她的打击着实有些大,为了让四皇子活过来,她竟不惜给他喂下被死亡之源感染的水,将他变为堪比怪物的活死人。 将圣杯中的水全部喂给四皇子后,长公主脸上慈爱的表情越发浓厚了。 御九扭头看向身后的护卫:“喂,我说,你们的主子已经疯了,你还要继续为她卖命吗?不如……” 对方毫不客气打断道:“闭嘴,老实点!” 靠!没看出来,大长公主在御下方面还是挺有一手的,都这样了,这些护卫还傻兮兮听她指挥。 正感叹着,眼前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双眸紧闭的四皇子竟然睁开了眼睛! 当然,这并不是令她惊讶之处,让她感到难以相信的是,睁开眼睛的四皇子,竟然对着大长公主唤了一声:母亲。 怎么可能? 所有饮下圣水的人,全部都变为了失去理智失去人性的活死人,四皇子怎么可能还认识大长公主? 听到那一声母亲,大长公主喜极而泣:“我的孩子……”她轻轻拥住四皇子,哽咽道:“我就知道,知道天不亡我,知道这一切终会成功……” 御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四皇子除了脸色苍白不似活人以外,不论从表情,神态,举止,一切的一切,都与正常人无异。 扶着四皇子站起身,大长公主忽而将目光转向御九,眼中闪烁的,不知是得意,还是欣慰,是狂放,还是嘲笑。 对上那一双眼,御九只觉得遍体生寒。 “御九,这一切还真是要感谢你,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杀你,你的用处还大着呢,至少在我一统天下之前,你会一直好好活下去。” 不,不会的! 事情不该是这样,为什么四皇子饮下圣杯中的水,没有变成失去人性的活死人?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总不会是……是因为自己? 四皇子漠然的目光看过来,突地裂开嘴,诡谲一笑:“御九,你输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6章 来者不善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这就是御九现在的境况。 没办法,长公主的人看得太紧,就算她想出门走走,晒晒太阳,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怎么说呢,这三个月的时间,御九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豢养的奶牛,活着的意义,就是给饲养自己的人提供他们所必须的东西。 唯一不同的是,奶牛提供的是牛奶,而她提供的,则是鲜血。 长公主基本每个七天,就会派人来取一次血,据她估计,一次所取的量大概在200至300cc,多倒是不多,但间隔时间太短,连续三个月下来,御九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一站起身,就感觉天旋地转,四肢发软,好像被抽掉了脊骨般,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认真说起来,别说长公主拒绝她外出散步,就是同意,她也无法靠自己的力气走出房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个法子离开这里,长公主虽然算时间内不会对自己下手,但这么个取血法,迟早要被她榨干不可。。 更让她担心的是,她最近除了晕眩无力外,还时常感到恶心,再丰盛的食物都吃不下去,捏捏手臂,发现自己都瘦成皮包骨了。 以前总想着减肥,这下好了,一下减掉几十斤,瘦到几乎不敢去照镜子。 “皇上。”门外响起护卫的声音。 哈,皇上。 之前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可笑,谁料听得时间长了,倒也觉得挺合适。 紧闭的门被打开,一身明黄长裙的长公主站在门前,逆光的脸容,透着不正常的光亮,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惊骇感。 “南海已经彻底沦陷,你想见见你的朋友么?” 御九懒懒靠在床头上,连眼睛都没有睁:“不必了,就算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 大长公主真是高看她了,她哪里是看得开,而是根本没力气也没那个脑子去思考多余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浑身无力,只能像软泥虫一样瘫着,只怕听到南海沦陷的消息后,立刻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取血。”长公主说着,伸手从贴身婢女手中接过用来盛放血液的冰玉瓶:“之后我会让你休息一年。‘ 她该感恩戴德吗?还是该喜极而泣? 御九轻哼一声,有气无力道:“大长姑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比起杀了我,就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地折磨我,才是最令你解气的。如今的我棱角已经被你磨平,傲气也被你磨掉,甚至连生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已经赢了。” “不用你说,我自然明白。”长公主走至榻边,示意护卫可以动手了。 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紧紧拉住,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接着一阵刺痛,温热的血液自伤口处汩汩流出,御九还是阖着眼睛,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每次都是这样,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步骤。 艳红的鲜血,将半透明的冰玉瓶注满,长公主这才收回手,将瓶子盖住。 这时,一直没有正眼的御九,蓦地掀开眼皮:“大长姑姑,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坚持到现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连长公主亦怔了许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御九并未解释,而是幽幽道:“因为每一次,我都能从你看似意气风发的眼神中,读到深藏的绝望与悲伤,你活得比我可怜多了,当我意识到这个真相后,我就一点也不恨你了。” 长公主神色不变,但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 御九挪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呢,是个特别惜命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再渺茫,再微弱,我都不会放弃,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并非绝对,我怕死,但我更怕死的没有意义,所以,我决定,不打算再陪大长姑姑玩下去了。” “你想自尽?”这回,长公主听明白了。 “大长姑姑觉得我做不到?” “你是做不到。”长公主斩钉截铁。 “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大长姑姑虽然每天都派人看着我,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吧。” 大长公主垂首朝她看来,眼神比语气还要笃定:“御九,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我了解人性,你,不会自尽。” “大长姑姑还真是有自信啊,突然很期待,看到你因为估计错误,而露出的失望表情,那一定非常……”嘴角缓缓弯起,似乎凭借相像,已经能够看到大长公主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说过,你不会的。”长公主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平淡中甚至有些干瘪,但就是这样一句干瘪的话,让御九脸上的笑顿时凝固:“因为,你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如惊雷一般敲打在她的天灵上,不知是喜悦还是心酸的滋味涌上心头。 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她淹了咽口水,没有再说一句话。 取而代之,长公主涂满樱色唇脂的嘴唇,一点一点,向两边拉开,弯出一抹最恰到好处的弧形:“好好将养着吧,你现在身体很弱,随时都会有落胎的危险,这是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给你的忠告。” 说罢,长公主便转身离去。 房间内再次恢复静谧,不知过了多久,背靠床榻的御九,才缓缓探出手,手掌交叠着,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 她的身体里,竟然有了另一个生命的存在。 虽然这个生命来的不是时候,才依旧令人感到幸福和甜蜜。 因为他是自己的孩子,是重冥的孩子,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 为了这个小生命,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活下去。 时隔三个月,她再次回到了南海,可如今的南海,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南海了。 所有的巫娥族人,包括之前应郭铮所求,前来助南海抵御死人军团的鬼马族,也一并被俘获。 只有慕霄趁乱逃了出去,听说没有找到风末岚的尸体,或许……只是或许,她还好好的活着,这是此时此刻,御九唯一的安慰了。 “御九是不是在里面?”很久没有听到除了护卫以外的人声了,正坐在窗前发呆的御九,竟听到了熟悉的女子声音。 是御芷婕? 经过这么多事,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了。 不过,这个时候,御芷婕来找她,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7章 不想让你生下他的孩子 御芷婕穿着一件秋香色的曳地裙,头发高高盘起,以一支金色的珊瑚步摇固定。 这番打扮让她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不少,也明丽端庄了许多。 御九不想自以为是地贬低任何一个人,御芷婕虽然出身不算高贵,但她的骨子里,的确藏着一分他人难以企及的贵气。 她走到御九面前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她,即便从心底看不起御九,仍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分毫。 不过,既然已对彼此种下了深深的厌憎情绪,那么,这种平和礼貌的状态,就不会维持多久。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御九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说你和摄政王成亲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原本不想这么直接问出来,但就是忍不住。 “没错。”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她也不想隐瞒。 御芷婕搁在桌上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大长姑姑告诉我,她下一个目标便是赤凉。” “我知道。”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吧。 御芷婕咬了一下唇瓣:“大长姑姑还说,她要带你一起去。” “她想让我亲眼看着赤凉被攻占,亲眼看着我的理想被覆灭,看着我最爱的人惨死在她手中。” 说到这里,御芷婕突然有些激动地插了一句:“大战姑姑答应我,为了我,她可以不要重冥的性命。’ “哦?”御九挑了一下眉,长公主会这么好说话? “我喜欢他,喜欢了整整七年。”哪怕是对这一副画像,她也没有放弃过。 “哦。”还是以简单的一个字作为回应。 御芷婕似乎并不在乎御九的反应,她接着道:“大长姑姑决定成全我的心愿。” “成全?”御九原本懒得理会,但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句:“以强迫他娶你这种方式成全?” 御芷婕看着她,忽然欢快地笑了:“你很难受,对么?” 御九窒了一下,没错,她是很难受,一是因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却要迎娶别的女人,故而感到愤怒,二是因为重冥要被迫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所以为他感到心疼。 “他……不会娶你。”以重冥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愿做的事,这一点,她很清楚。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不会娶我,我也没打算嫁给他,而是……”御芷婕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可接下来的言语,却更令人愤怒:“而是他入赘到我们御家,做我的禁脔。” 很少发怒的御九,却蓦地失控了:“你这是爱他吗?你若是爱他,就会尊重他!” “我当然爱他,否则我也不会冒险去求大长姑姑饶他一命,他该感谢我才对。” 努力平息心中怒火,御九重新恢复之前的漠然:“说的好像你们已经赢了似的,重冥不是那种能够轻易被打败的人。” “那又如何呢?”御芷婕反问了一句,很清淡的声音,却令御九如遭雷击。 御芷婕摆弄着手指,平静地说着:“我喜欢的男人,定然不会是那种毫无本事的孬种,可大长姑姑真的太强大了,谁能打败这样一支谁都杀不死的死亡军团呢?说到底,他还是会失败的。” 御芷婕说出了她的心声,没错,再强大的人,面对这样一支死亡军团,到最后,还是会失败的。 “我不想让他见到你。”御芷婕坚定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用憎恶中带着怜悯的眼神俯视御九:“更不想让你生下他的孩子。” 御九霍然抬头,自己怀孕的事情,御芷婕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御芷婕撇撇嘴,良好的气度,也霎时消失不见,“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即便在宫里,被其他姐妹欺辱,被下人瞧不起,我也没想过害人,但是……”她深吸口气,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可一旦决定违背良心,她就会一往无前:“求你了,成全我一次吧。” 御九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御芷婕此刻的脸容,给她一种诡谲的惊异感,让人恐惧至极。 “可以了,你们进来吧。”御芷婕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话落,便有两个面巾遮脸的男子走了进来。 御九顺势朝门外看了眼,之前守在门口的护卫,全部倒在了地上。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摔倒。 好在扶着桌子站稳脚步,这才没有跌倒,可就这停顿的刹那,她的双臂,就被那两个蒙面人死死扭在身后。 “大长姑姑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必须赶在她离开前,将这件事情解决,你别怪我。”御芷婕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一只黄色的纸包,将其打开。 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用猜,也知道这些粉末是做什么用的。 御九红着眼睛,冷冷瞪着御芷婕:“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御芷婕扯着唇角大笑,却笑得特别僵硬,因为她害怕,害怕出卖了良心,依旧换不来自己想要的。 可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将一切结果都想好了。 “按住她!”御芷婕大声吩咐,同时将纸包凑近御九的唇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发过誓的,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着,活着保护自己,保护腹中的孩子。 “最后警告你一次,立刻收手,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脸颊被狠狠摁在桌面上,小腹被迫顶在桌角前,身上虽然很疼,但最疼的还是心。 御芷婕的手抖了一下,纸包中的粉末洒出不少。 “闭嘴!”她用力捏住御九的下颌,将纸包中剩下的粉末,全部倒入了御九的口中。 “好了,快走!”相比于御九,御芷婕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后退几步,将纸包随手一扔,便欲转身离开。 “我的乖侄女,你好大的胆子。” 刚将门扉打开,就迎面撞上了闻讯赶来的长公主。 “不……我……”看到长公主,御芷婕脸上唯一的血色也彻底褪去。 长公主朝室内环顾一圈,最后停留在御九身上:“你这个蠢货,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御芷婕扑通一声跪下:“大长姑姑,是我错了,您要相信我,我并没有伤害御九,我不过是给她喂了堕胎药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8章 死有余辜 室内,御九从桌子上滑下,头发半散,低低笑了两声。 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时候,她不是该崩溃哭泣才对么? 大长公主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御九的情绪很不对劲,她必须要随时防止御九因心灰意冷而自我了断。 伸手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御九无视身旁那两个防止自己自尽的侍卫,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 “大长姑姑难道没有告诉十二妹妹,我体质特殊,百毒不侵么?” 御芷婕愕然,下意识问了句:“什么百毒不侵?” “我的体内,流着这世上至毒的鲜血,就连见血封喉的鸩毒,都对我无效,更别说这民间普通医馆里买来的堕胎药了。” “什么?”御芷婕一脸迷茫。 大长公主好似明白了什么,目光从御芷婕的右手上掠过,“婕儿,你中毒了。” “中毒?”御芷婕难以置信:“我怎么会中毒?” “你看看你的手。” 御芷婕低下头,朝自己的双手看去,发现右手中指关节处不知何时,竟然破了个不小的血口,正在汩汩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是她!”御芷婕回身,抬手指向御九:“刚才我喂她药的时候,她咬了我一口。”当时太紧张,没有注意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御九又是一阵低笑,抬手在自己的唇瓣上抹了一把,顿时,原本就艳丽的唇瓣,变得更加荼蘼娇艳了。 “唔……好痛!”御芷婕突然感到心口一阵揪痛,不由得弯下了腰,“大长姑姑,我好难受。” “难受就对了。”御九不慌不忙坐下,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我先咬破自己的嘴唇,然后再咬破你的手指,我刚才说了,我的血,是这世上的至毒之物,如果我的真气没有被压制,尚且可以控制毒素的流经与扩散,但现在,就连我,也无能为力了。”说完,垂首饮下一口香茗,缓缓闭上眼,感受茶叶的香醇之气,在舌尖流淌的滋味。 “不……不可能的……”御芷婕越发痛苦了,她跪倒在地,扬起头颅,睁着血丝满布的眼睛看向大长公主:“姑姑,求你……救我……” 长公主走上前,哀怜地抚了抚御芷婕的头发,幽声道:“婕儿,你可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御芷婕睁大眼睛,血红色的泪珠自眼角大颗大颗坠落:“姑姑……” “你若听我的,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长公主掏出雪白色的丝绢,为御芷婕擦净混着鲜血的泪水,随后,将丝绢随手扔到地上:“你啊,死有余辜。” 眼前一阵天昏地暗,御芷婕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长公主看也不看她,只将目光投向室内正闭目养神的御九,“你完全可以不杀她。” “是,我是可以不杀她。”御九扯了扯唇角,“但我无聊嘛……况且,我还善妒,就算重冥最后真的输了,我也不会让御芷婕梦想成真。”说着,睁开眼,冲大长公主甜甜一笑:“大长姑姑,我这场戏演得可好?” 长公主轻哼一声,转过身去,冷冷道,“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动身去赤凉。” 这么快…… 原以为,还能为他多争取一些时间。 不到一个月,一行人等,便从遥远的南海,赶到了赤凉的京城燕都。 大概是猜到会有一场避免不了的恶战,故而在数日前,重冥便下令让城内的百姓全部迁出,如今,这座繁华热闹的燕都城,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萧索,街道上除了三三两两巡逻的卫兵,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长公主居高临下,在位于燕都城郊的九曲山安营扎寨。 望着空空如也的城郭,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总觉得,一切的美好还停留在昨日,好似如今所遭受的悲痛与劫难,不过是一场荒芜的噩梦。 可醒来之后,荒芜依旧,美好的繁华,却再也回不来。 “你觉得,我需要多久,才能打下燕都?”身旁,长公主与她并肩而立。 御九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的确不知道……” “大长姑姑。”御九打断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山顶狂躁的寒风,吹起两人的衣袖,长公主踌躇满志,目光坚毅:“你想问什么?” 御九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冷。 是冷在身上,还是冷在心底,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了。 深吸口气,轻轻问了句,“你快乐吗?” 话落,长公主眯了眯眼睛,将瞳眸深处的情绪,完全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快乐,但也不快乐。” “我曾经想过,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生命的意义,又到底在哪里?” “我以为,这种愚蠢的问题,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脑袋里。” 御九低下头,对着双手呵了口气:“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而我,并不认为自己比大长姑姑聪明。” 如此毫不掩饰的夸奖,倒让长公主觉得奇怪:“你很有意思。” 放下手,御九继续道:“大长姑姑可明白聪明与睿智之间的差别?” “你想说你比我睿智?” “大长姑姑的确很聪明。”御九笑了笑:“但就像你说的,你再聪明,也达不到睿智的程度,而只有睿智之人,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我的好侄女,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每个人都知道,人这辈子只能活一次,但实际上,这却是个谎言,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事情的真相,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明白,人生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让没有意义的人生变得有意义。”在大长公主古怪的眼神中,御九欢愉道:“而我已经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但是大长姑姑你,穷尽此生,都不会有机会明白,也许你真的能梦想成真,让三洲大陆全部归于你的麾下,可是,等你濒临死亡的那一日,你便会发现,你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你的人生,从头至尾,都是一片荒芜的雪白,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羡慕我,羡慕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除了你自己。” 长公主垂目低首,久久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抬头,用平静且和煦的目光看着御九道:“两个时辰,最多两个时辰,我就能拿下这座燕都城,我希望你能与我一起见证这欢愉的一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29章 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长公主说两个时辰,御九原以为,重冥的军队至少能支撑两天,只要两天,等后续的援军到来,孰胜孰负,还是个未知数。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重冥所带领的军队,竟然一个时辰不到,就全面溃败,燕都城也沦为了活死人之城。 就连长公主,都对自己麾下士兵攻城的迅捷感到吃惊。 “看来,名震天下的赤凉摄政王,也不过如此。”能打败重冥,这个三洲大陆上,最强大的男人,对于长公主来说,或许是件比一统天下还要令她兴奋的事情。 重冥败了。 在此之前,御九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世上,能有击败重冥的人存在。 但直到此刻,她方才明白,再厉害的人,也不过是凡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祗。 这个道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否则,她也不会抛却一切留下来陪他。 可即便他失败了,在自己心目中,他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强大,不止于外表,更重要的,则是内心。 “启禀皇上。”负责此次突袭任务的将领上前回禀:“属下找遍整个燕都城,并未发现赤凉摄政王的踪影。” 长公主下意识看了眼御九:“怎么会?” 御九冷笑一声,别过眼去。 她是怎么以为的? 重冥会不顾生死,愚蠢地留下来自投罗网? 明知是死,却还要朝着死亡的悬崖前进,这种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没想到,他竟然会弃你而去。”长公主也冷笑一声,这天底下的情感,原来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生死相依,人们在面临危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自己。 之前她还羡慕过御九,也憎恨过御九,为什么自己得不到的,她却一一拥有,如今,再回想起来,只觉得可怜,可笑,可悲。 “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御九无谓地耸耸肩:“就算留下来,也救不了我,倒不如留下一条性命,东山再起。” “哈哈哈,好一个东山再起!”长公主蔑然大笑:“你以为,他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我相信他。” 面对御九坚决无悔的眼神,长公主忽而一阵恼怒:“你就不生气,不愤怒,不绝望吗?” 御九反问:“我为何要生气,为何要愤怒,为何要绝望?” “因为你痴心错付,遇人不淑。” “我怎么不觉得我付错了痴心,遇错了良人?” “强装无谓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强装?”御九嗤道:“大长姑姑,你以为天下每个人都是你?我虽可怜你的遭遇,却一点也不同情你这个人,性格决定命运,御芷婕是死有余辜,你也没比她好多少。” 长公主漠然看着她,并无恼怒:“御九,其实你和我一样,在面对绝望的时候,都不肯正视现实,而我,已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总有一天,你也会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到那时,你就明白,活着,对你而言,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说罢,转身吩咐手下侍卫:“去给我搜,务必给我找到重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遵命。” “御九,希望你看到重冥死在我手中之时,还能像现在一样,保持你的信念。” “姑姑放心,我不认为这一天会真的来临。” 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在侍卫的护送下,大步离开了。 站了这么久,实在有些累了,为了不让长公主看到自己的脆弱,御九一直勉强维持良好的状态,直至此刻,终于忍不住。 扶着一旁的树干,缓缓坐下。 虽然口中说着倔强的言语,但内心当中,却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长公主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疯狂,她从长公主的眼里,看到最多的,便是令人心惊的毁灭。 她并非要统治这个天下,她是要毁了这个天下。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自己而起。 她一直以为,所谓命运,不过是人们给自己的懦弱以及退缩找的借口罢了,可自己身上的所有预言,到了今日,竟全部应验。 难道真的,只有自己死了,这个世界的悲剧,才能结束? 可凭什么,偌大的天下,要以牺牲她来换得重生? 这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阿九,我来接你了。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清幽低沉,让她的心尖,都跟着颤了一颤。 猛地站起身,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 “重冥,是你么?”她以口型轻声询问。 “阿九,小心你后面的人,莫要被发现了。” 果然是他! 但是,他不是走了么? “听我的,先往前走十步。” 没有任何犹豫,御九抬起脚,朝着前方缓缓迈开步子。 一、二……十,正好十步。 同时,身后响起男人的闷哼声,接着又传来重物倒地的扑通声。 “不要回头,慢慢转身,再朝左边迈十步。” 她再次照做,身后除了轻微的衣袂翻飞声,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好了,你在原地静立片刻,然后慢慢走回来。” 她继续照做,等走回之前所站立之处,发现那些监视自己的侍人,已经全部消失了。 大概,都是重冥的手笔吧。 “你在哪?”她一边低头拨弄头发,一边轻声问。 “就在你前面。” 前面?她抬头,除了一个头戴盔甲的卫兵外,什么人都瞧不见。 难道…… 这家伙胆子可真够大的! 她深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那个卫兵走去。 直至走到近前,可以清楚看到头盔下面的脸孔,她才卸下了脸上的所有伪装。 “我以为你逃走了。” “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他探手,温暖的大掌牢牢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强忍泪意,现在还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你打算怎么走?” “就这么走。” “就这么走?”御九诧异:“难道没有什么计划么?”这可不像是重冥的性子。 他苦笑一声,摘下头盔:“阿九,说实话,这一次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赤凉大军就算负隅顽抗,也最多只能撑一天,倒不如让这些无辜士兵们逃命去。” 所以,那支三州大陆上最强悍的军队,才会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溃不成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0章 只要你记住我 “我们真的要进城?” 虽然暂时逃开了长公主的追捕,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想要彻底摆脱长公主的追捕,并非易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偷偷流进燕都,从皇宫中的密道中离开。 可这个法子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完全就是赌上性命的一场豪赌。 重冥乔装之下的脸孔,透着凝重和冷肃:“是,我们的确要进城。” “如果……”她看着高高的城门,恍然觉得,那不仅仅是个城门,而是通向地狱的入口:“如果被发现了,你能逃就逃走,千万不要再顾及我。” 他转首,微笑地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掌越发用力:“没有逃走的机会,这一次,不是生,就是死。” “重冥……” 他轻轻扯了她一把:“走吧。” 当跟随他的脚步,跨过城门的那一瞬,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窜过身体。 她自己也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好似踏入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独立的空间,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能再回头了。 借着对这座城市的熟悉,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位于皇宫入口处的密道。 听说这个密道,并非近来建成,而是三百年前,由某个亡国皇帝所建。 那个亡国之君也算是个很有远见的人,知识广博,富有远见,为人也很仗义,除了不是个好皇帝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他刚登基为帝的时候,就预见了自己将要亡国的命运,故而召集许多名工巧匠,开始建造这条密道,事实证明,他的预见果然是正确的,十年后,天下大乱,敌人带着大批的军队攻破城门,将皇宫重重包围,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插翅难飞的境况下,这位国主,带着金银细软和贴身婢女,从密道中悄悄离开了。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那个皇帝究竟去了哪里,他的后人又在哪里。 虽然逃跑这种事情,听上去有些令人不耻,但明知是死,却还要朝火坑里跳,这种做法更可耻,连自己性命都无法保住的人,又谈何做大事,行大业? 密道很深,虽然位于地下,但密道内燃着据说千年不灭的长明灯,不但不会看不清脚下的路,反而明亮如昼。 即便如此,重冥还是小心翼翼扶着御九,生怕她磕了碰了。 “我没那么娇气,真的。”对此,御九表示很无奈。 “还是小心点吧。”前面有个台阶,他转过身,扶住她的双臂,仔细叮嘱。 御九看着脚下的台阶,却没有迈出脚步:“重冥,你在害怕什么?” 他拧紧了眉头,却只是转瞬即逝,“我害怕我们会再次分开,怕你会再一次颠沛流离,遭受苦难。” “不。”她轻轻抽手,自己扶着墙壁,迈下台阶。 她原本就不是矜贵的人,哪怕因为怀孕的原因,身子越来越重,也绝不会如养在深闺的娇柔小姐那般,事事都需要他人的照拂。 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重冥,你在害怕,害怕发生在你母亲身上的悲剧,会再一次重演。你失去了太多,所以才更害怕失去,你看着我的时候,你的眼睛深处,写满了担心,写满了忧虑,好像我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阿九,你想多了。”他有些烦躁,莫名的,连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想多了吗?”她轻轻捧起他的脸:“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我说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我没有离开你。”她接口:“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不论何时何地,即便是我死了……” “阿九!”他神色陡变,眼底的惊慌越发浓重。 “瞧。”她放下手,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归根究底,你还是害怕,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 “阿九,别说了。”也许她说得对,自己的确是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很强大,但事实上,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人。 “重冥,我知道现在跟你讨论这些,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必须告诉你,因为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她牢牢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道:“人活着,便终有一日会面临死亡,这是谁也逃不掉的,但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呢?” 他静静听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打断。 “失去生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被这个世界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我最怕的,不是死去,而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够怀念我的人。只要你记住我,将我永远放在你的心上,那么,哪怕我死了,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阿九……”他像个孩子般靠在他的肩头,双手牢牢环住她:“我都明白,可我……做不到。” 感觉到自己颈窝的湿润,她哭笑不得,“怎么啦?都是要做爹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要是被人瞧见……” “瞧见就瞧见,有何大不了?”他赌气的一句反问,真的带了一丝孩子气。 她笑笑,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行,你说怎么就怎么,反正你的无赖模样,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你说谁无赖?” “你啊。” 他在她耳根处轻轻咬了口:“再说一遍?” “你,就是你。” “信不信我……” “信你什么?” “信不信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喂,你这人也太坏了!” 他呵呵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骗你的,就算是真的,也要等你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没正经。” “你不是都说了,我无赖的模样,你早就看习惯了。” “是呀是呀,就你最无赖。” “那你喜不喜欢?” “……”御九仰天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脸皮厚起来,自己都要甘拜下风。 “啧啧,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打情骂俏。”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唇边上的笑意,齐齐凝固在脸上。 是四皇子。 如果四皇子来了,那么…… 御九一点点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一脸冰霜的大长公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1章 全部陪葬 长公主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没等御九问出心中疑问,重冥便将她护至身后,“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重冥在说什么? 长公主看了重冥一眼,接着将目光缓缓调至御九脸上:“我是答应过你,但那又如何?” 因站在重冥身后的原因,故而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清楚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长公主自然也察觉到了,但她脸上的表情,却透着一种正中下怀的快意:“你应该明白,妄动内力,只会让你发作的更快。” 御九听的一头雾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发作?” “阿九……” “你没告诉她?”长公主打断道。 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御九踏前一步,冷冷盯着长公主:“少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直说吧!” “不可以!”出声阻挠的,是重冥。 重冥反常的举动,让御九更加起疑,他向来心境沉稳,就连无名利用母子之情要挟他,亦无法撼动其一分,究竟什么事,能让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重冥,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一定有什么事,对,一定有事! “大长公主,本座劝你见好就收,多行不义必自毙,切莫让自己后悔。”重冥伸手,再次将御九护至身后。 “放肆!”长公主还什么都没说,站在他她身前的四皇子便大喝出声。 “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重冥毫不客气冷叱,“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没有资格和本座说话。” 原以为长公主会恼羞成怒,谁料她竟淡然一笑,面目平静回应道:“是,他是没资格和摄政王说话,但是要不了多久,摄政王便会变为你口中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 人都算不上? 一种可怕的想法浮上脑海,御九小心翼翼看着重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重冥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御九想追问,但也强自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御九,你知道该怎么做。”长公主缓缓探出手,话语清幽仿若带着诱哄的意味。 御九终于再难隐忍,上前一步,与重冥面对面:“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他深吸口气,苦笑:“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虽然早已做好心里准备,但真正听到,还是难以接受,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他能反驳自己一句。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宛若八旬老妪。 “还记得我你对我说的话吗?” “不记得!” 他笑笑,轻抚她脸颊:“你说死亡并不是真正的离去,只要你还记得我,那么,我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强词夺理!” 她她他露出委屈的模样:“阿九,你也太不讲道理了,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放在你身上就是真理,到了我,怎么就成强词夺理了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重冥。”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我们逃吧,我不信圣杯的之水的力量真那般强大,或许……” “阿九……”他抽手,叹息道:“已经晚了。” 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真会留给你们逃走的机会?”长公主怜悯地看着二人:“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权利和力量,才是一个人活下去资格,御九,如果你听话,我就留重冥一条命,让他和景儿一样,永远留在你身边。” 这也算是恩赐? 开什么玩笑! “长公主似乎忘了一件事……”硬生生打断御九要说的话,重冥紧紧握着双拳,以自身全部内力,拼命压制转化的过程:“我曾说过,我会在你让我绝望之前,先令你绝望。” 长公主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这辈子已经经历了太多绝望,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让我感到绝望。” “是吗。”淡淡两个字,伴随着鬼魅般的身影,下一刻,重冥已经急掠至四皇子身前,噗嗤一声,探手掼入了对方的胸腔,将一颗鲜红的心脏,生生剜了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众人反应过来,四皇子已经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景儿,景儿!”长公主疯了一样的扑过来,看着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四皇子。 御九看着眼前一幕,也惊呆了,一切发生太快,根本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 “快走!”震惊之时,后背被人推了一把。 御九回身,看向因力竭而倒地的重冥:“要走一起走!” “走啊!”他推开她探来的手,急喝道。 “我不走!”她怎能就这样离开! “御九,你别任性!” “重冥,求你了,别这样。”她承受不来。 “你……”死亡之源的力量逐渐加强,这是最后的机会,之后的境况,连他亦无法掌控。 “你怎么了?”御九连忙伸手去扶她他,却再一次被甩开。 “走——”虽然低着头,但御九还是能凭感觉,想象出他此刻急切焦灼的神情。 “谁都不许走!”长公主低沉阴冷,且夹杂着深深愤恨的声音穿入耳中。 御九一惊,转首的刹那,看到密道的尽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朝这边涌来。 糟了!是长公主手下的死亡大军! “你们杀死了我的景儿,我要你们全、部、陪、葬!”长公主眼底闪过怨恨疯狂的光泽,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先杀她——”长公主抬手,径直指向御九。 得到命令的活死人,纷纷将视线调向御九,狂嚎着扑过去。 御九不由得怔住,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惊诧于长公主的疯狂。 那是一种不惜让整个世界覆灭的疯狂! 怔愣中,已经有个活死人逼到了近前。 “快走!我来挡住他们!”一道身影急掠到身前,替她挡住了第一个敌人。 长公主一声冷笑:“先杀谁都行,女的敢跑,就将男的给我撕成碎片!” “大长姑姑……”御九心知跑不掉,想要求情,可此刻的长公主已经疯了,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御九和重冥双双惨死! “阿九,活下去!”不退反进,重冥以自身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所有攻来的活死人,不到片刻,就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 “不——” 御九反身,正要赶回去,手臂却被一个人用力拉住。 “不能去!” “宫沉翊。”御九冷冷看着眼前之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2章 重回过去 对于宫沉翊,御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方面憎恶,又一方面依赖。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宫沉翊之前的种种作为,她才无法容忍。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冷冷从对方手中抽出手臂。 宫沉翊垂下眼,抬起的手顿在半空:“我信。”她向来爱恨分明,她喜欢的人,宁可牺牲性命,也要保住对方,可若是憎恶的人,那也同样不会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闻言,御九越发恼怒:“那你还不让开!” “我不能让。” “你……”御九咬牙:“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等人同归于尽好了。”话落,激发体内真气,催动毒功,只是片刻,两人的周围,便被浓浓的毒雾所笼罩。 长公主见势不妙,怒吼道:“宫沉翊,给我杀了她!” 御九冷笑:“晚了……” 宫沉翊一声闷哼,痛得弯下腰去,随手逝去唇边的毒血:“我今日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是吗。” “御九。”他微勾唇角,再次伸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只有你……才能阻止灾难的发生……” 御九下意识挣脱,但谁料宫沉翊竟握得死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来。 “宫沉翊!” “秘术马上就要发动了……”又一口鲜血呕出,但他仍是不肯放开紧握御九的手掌:“记住我的话,想要改变这一切,你就要不顾一切,阻止悲剧的重现。” 御九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宫沉翊声音渐低:“……你相信轮回么?” “……”这个问题,御九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我也不信,可事实上,你和我,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罪业的轮回中,无法解脱……” 什么罪业,什么轮回,这家伙该不会是脑袋坏掉了吧? 正欲开口,却被宫沉翊打断,“相信我,这一次,一定要下定决心,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心中莫名有种惶恐,一种未知的,令人遍体生寒的惶恐,可又说不出来,这种惶恐因何而起。 “宫沉翊,我要你杀了御九,你还磨蹭什么!”长公主耐心尽失,她这辈子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哪怕被自己的兄长算计,失去尊严,失去自由,失去贞洁,她也能保持以一颗冷静的心,为复仇大计,徐徐图之。 然而此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杀了御九,怕是连死,她的魂魄都无法得到宁静。 “镜中花,水中月……真正的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只有虚幻的梦境,才令人留恋向往。”说完这句,宫沉翊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按,袖刃出鞘的刹那,他猛地按向自己的心口,顷刻间,鲜血迸溅。 御九被他的举动给惊呆了,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 “阵法已经启动。”宫沉翊指着地面上的一滩鲜血,急切而虚弱的说道,“一切都拜托你了。”说完,他蓦地松开手,后退数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长公主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一声令下,那些活死人,齐齐朝着她和宫沉翊冲了过来。 “就是现在!”随着宫沉翊的一声高喝,眼前的景象开始急剧扭曲,好似空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狂烈的劲风,在密道中疯狂肆虐。 一道雪白的亮光骤然出现,刺眼夺目。 御九愕然地看着自己掌心的三枚钥匙—— 受到那白光的照耀,三枚钥匙竟然融合成了一枚,盒子中央显现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象。 那不是前世正在执行任务的自己吗? 为什么会再一次看到从前的自己? 正纳闷时,听得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去吧,完成你的未完之事。 声音落下的瞬间,她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到了那抹白光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 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都听闻不见。 世界一片荒芜,像是被丢进了永恒的空白时光。 在这片空白的时空中,她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从前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当眼前的白光逐渐消失,耳边传来往复不停地嘈杂声,同时身体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睡觉!” 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看到明净清晰的世界,感觉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喂,你傻了?”有人伸手,在她面前摇晃:“虽然这段时间我们任务艰巨,但也不至于被打击成这个样子吧。” 声音很熟悉,貌似是自己的搭档,被称为千手观音的薄丽。 为什么叫她千手观音?只要见识过她偷盗技术的人,都不会对这个称号有任何的疑惑。 自己穿越之前,正是和薄丽一起在执行任务,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忠毅侯府,所以她才会下意识把方嬷嬷当成敌方的特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又穿回来了?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薄丽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尽可能掩盖心底的惊愕,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回应。 薄丽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追问。 “时间差不多了,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要,一旦失败,很可能触发全球范围的战事,我们一定不能失败。”薄丽边说,便递给她一把手枪、 御九接过,随口问了句:“我刚才睡着了?” 薄丽没有多想,也随口回道:“是啊,这几天为了盯那批人,你确实也累了,不过这不能成为我们偷懒的理由。” “我明白。”将手枪揣好,她凑到薄丽身边:“我睡了多久?” “也就四个小时吧。”薄丽又将一件防弹衣递给她:“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没事,放心吧。”口吻虽然平淡,那心中却是巨浪滔天。 四个小时? 难道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与重冥的相识,相知,相爱,与风末岚等人的友谊,都是梦境一场? 就说嘛,哪里有什么穿越,她这个无神论者,竟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即便是梦,梦中的一切,也太真实了。 “来了!”薄丽扯了她一把,抬手指着面前的偷窥孔,“那应该就是上面要求我们拦下的东西。” 御九从小孔中往对面停车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行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正将一只上了密码锁的皮箱打开,虽然离得远,但她还是清楚看到,皮箱内整整齐齐摆着三只黑色的小方盒。 钥匙! 开启遗忘之城的钥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3章 命运的轨迹 惊慌诧异的表情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就恢复如常,深吸口气,对一旁的薄丽说:“你说的没错,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你打算怎么办?”薄丽收回目光:“地方人多势众,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想了想,御九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建议你我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 “没有时间了,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 薄丽从怀中取出一台袖珍定位仪:“放心,有这个,跟不丢的。” 御九点点头:“好,你留在这里,时刻注意他们的行踪,我去潜入他们内部。” 薄丽大惊:“这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但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薄丽咬唇:“要不,你留下,我去执行任务。” “还是我去吧。”她坚持,并非不信任薄丽的能力,而是这件事,原本就该由她来解决。 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 薄丽犹豫了片刻,点头:“好吧,你千万小心,别把小命搭进去了。” 御九笑了笑:“薄丽,从我们加入国家组织的那一天起,我们的性命,就已经和国家荣辱紧紧联系在一起,我们没有死亡一说,只有失败。” 薄丽神色严肃:“说的也是,我们的性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看着薄丽脸上的落寞神色,御九反倒轻松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 “牺牲,意义?”薄丽苦笑一声:“比起这些,我宁愿做个普通人。”御九正要说什么,薄丽笑着移开视线:“好了,不说这些了,尽快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短暂,虽然还想再安慰薄丽几句,但为了任务,她必须争分夺秒,不能浪费一分一毫的机会。 “那我走了。”穿上外套,将具有定位功能的手表戴好,御九转身出门,“别忘了随时给我传送消息。” “好,你放心,我不会有任何放松的。” 离开监视敌人的大楼,御九按照手表上的定位,一路跟踪,来到了一处位于海边的秘密基地。 一开始,御九还没察觉什么,直到秘密潜入地方基地内部后,才猛然回忆起什么。 纯白色的背景,用于侦查的五彩琉璃灯,类似石壁的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熟悉。 难道是…… 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黑色的皮质风衣,同色过膝长靴,长及腰部的黑色长发。 脑中一瞬间,好似闪过什么,虽然不敢置信,但眼前所看到的,却明明白白证实了她的想法。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宿命一说。 命运的轨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注定了。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宫沉翊所说的那番话,但也懵懵知道了一些。 无论之后将会发生什么,都是自己无法避免的。 就像月亮围着地球轮转,地球围着太阳轮转,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现实。 “华哥说只要这次的交易能够成功,拿到的钱,咱一辈子都花不完。”正想着,对面走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华哥的话,兄弟我一直都相信的,不过,我们这次运的货,实在有些太古怪了,你知道那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吗?” “没瞧清楚,好像是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吧,我也不懂。” “也真是奇怪了,就那么小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竟然值二十亿美元,天呐,二十亿,我想都不敢想。” “也不需要你想,华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兄弟?” “也是,我们跟着华哥,总是能吃香的喝辣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所以,咱哥们一定要打起精神,千万不能让这次交易黄了,懂吗?” “懂懂懂,跟钱有关系的,我怎么会不懂呢?” “行,你去那边,我到这头来瞧瞧。” 脚步声逐渐接近,御九瞅准机会,一个擒拿锁喉,将敌人放倒在地,同时拔枪,用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指着对方的脑袋:“不许出声。” 男人吓了一跳,刚要破口大骂,感觉到脑后冰冷的枪口,顿时噤声。 “你……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钥匙在哪?” “钥匙?什么钥匙?” 看来这个小喽啰并不知道那三个看似普通的匣子,其实是开启遗忘之城的钥匙。 “就是你们要卖给X国军火商的货物。” “我不知道。” “不知道?”御九轻轻拨了拨手枪的保险栓:“那我只好去问另一个人了。” 男人浑身一抖,连忙道:“这事一直都是华哥在负责,我们这些下头的小人物,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就算去找强子,他也不会知道。” “至少他能提供我其他有利的消息。”一边说,一边将枪口的位置,朝下挪了挪。 “我也可以给你有利的消息!”男人急了。 “哦?是吗?” “当然!你、你可以去找华哥,他知道货藏在哪里!” “那我该去那里找这个华哥。” “华哥除了和买家商谈交易的事情,会离开这里,一般都会待在最上层的武器室。” 御九唇角微勾,“很好。”站起身,将枪口从男人的脑后移开。 男人见状,眼神闪了闪,正要去摸藏在身后的手枪时,噗地一声,御九轻扣扳机,男人瞪大了眼睛,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心软的亏,御九已经吃了不止一次,又怎会再上一次当。 为了避免尸体发现后引起敌人警觉,御九趁着另一人还未巡逻过来前,将男人的尸体处理妥当。 做完这一切后,御九才小心翼翼来到上层,按照男人所说,找到了武器室。 武器内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这些外国佬还挺有意思的,知道华哥我不喜欢庸俗的东西,特意送这么个玩意过来。” “华哥,这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那个死娘炮翻译说,这东西好像能吸走人的魂魄。” “吸魂?哪有这种事情,华哥,那群外国佬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说的也是。”被称为华哥的男人扬起手中的仪器,眯着眼道:“那就来证实一下吧。” “华、华哥,这……” 随后响起女人痛苦的惨呼声,以及华哥愉悦的狂笑声。 御九躲在门外,看到华哥手中的仪器,又是一惊。 那不是冷白所说用来固魂,实际上是散魂的固魂石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4章 毁灭不过是另一个轮回 房间里女人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华哥的狂笑声,却久久不息。 御九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行动。 “谁在外面?”华哥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紧张得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枪。 御九深吸口气,这个华哥不简单,她必须小心应付。 “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华哥扳动手枪上的保险栓,一步步朝着御九逼近。 御九也握紧了手中的枪柄,此刻她身在敌营,一旦打草惊蛇,就算拿到了钥匙,也无法安全逃离。 “呵,跟我玩,不自量力。”伴随着华哥的嘲讽,脚边突然丢来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颗闪光弹。 来不及闪躲,伴随着砰的一声,眼前顿时被刺目的白光所笼罩,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 就在这一刹那,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死死勒住她的脖颈,同时,冰冷的枪口抵上她的太阳穴。 “最近我这里总能见到些讨人厌的老鼠,不过这些老鼠都很笨,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偷走什么,但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狰狞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男人力气很大,御九拼尽全力都无法挣开。 “啧啧,小丫头片子,你真以为自己是华哥我的对手?”男人越加用力,御九顿时觉得胸腔里所剩无几的氧气,全从喉口挤了出去。 “想知道脑袋被打开花的样子么?可惜,你再好奇,也是看不到了。”男人狞笑着,口吻中充满了残虐。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才合适。”从喉中挤出破碎的言语,御九猛地抬手,将事先藏在袖中的钢叉,狠狠刺进了男人的脖颈。 之前经过餐厅的时候,她顺手拿了一支钢叉,没想到果真派上了用场。 男人吃痛,松开了一直钳制她的手臂。 御九趁机脱身,在华哥还未恢复攻击力的时候,一枪击在他的额头中心。 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红白相间的鲜血,飞溅在白色的地砖上,触目惊心。 御九拧眉看着脑袋被开了个血洞的男人,叹了口气。 原打算从他口中问出钥匙的所在地,看来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正想着,被摔在地上的吸魂器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发出类似嗡鸣的声音。 犹豫了一下,御九上前,将地上的吸魂器捡起。 这东西不知害了多少人,以前是冷白,现在又是那个无辜女人。 将吸魂器翻来覆去审视一遍,发现顶端镶着某种类似磁石的东西,看上去有些眼熟。 抬手正要触碰,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不可!” 她骇了一跳,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那声“不可”,不是从任何一个角落中传出的,而是手中的这支吸魂器。 “公主,没想到我们竟能又一次在这个时空见面。” 公主? 刚才那个声音…… 冷婳? 她愕然看着手中的吸魂仪,“你是……冷婳?” “公主,真的是你。” 没错了,这个声音太熟悉,果然是冷婳。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要问公主的问题。” “你现在究竟是冷婳还是冷白?” “我既是冷婳,也是冷白,我们原本就是一个灵魂,这个吸魂石将我们的灵魂合二为一了。”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御九神色大变,连忙带着吸魂仪躲进了武器室的内室。 “公主,你的魂魄该不会也是被吸魂石吸过来的吧?” “当然不是。”御九一边回答,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我原本就是这个时空的人。” “公主你在开什么玩笑。”冷婳的口吻中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御九轻笑一声,“你认为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必要骗你么?” 冷婳沉默了片刻:“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既然你原本就是这的人,那你知道回去的方法吗?” “我不知道。”御九没有说谎,她的确不知道。 冷婳失望道:“连你也不知道吗?难道我真的要永远被困在吸魂石中?” “你知道钥匙被藏在哪里吗?”御九问。 “什么?” “别给我装傻,你明白的。” 冷婳轻笑几声,虽然失去了肉身,但灵魂还是一如从前的可恶:“公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怎么话这么多?” 冷婳无视她的不耐,继续道:“你当真不知道回去的方式吗?连丁点的猜测也没有?” 这家伙,无论何时都这么滑头,御九咬了咬后槽牙:“没有人告诉过我,究竟该怎么做,但有一点我明白,就是由我而起的事,也必须由我亲自结束。” “只要公主答应我,等你回去之后,将我的魂魄一同带回去,我就把一切告诉你。” 御九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吸魂石郑重道:“只要我能做到,我绝不会丢下你。” “好,公主是个爽快人。”吸魂仪再次剧烈震动起来,御九明显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朝外涌现:“这里吸取了不少的冤魂,都能作为我的力量使用,所以,我能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从现在开始,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认认真真听好了。钥匙被锁在这个秘密基地的最深处,想要拿到钥匙,除了密码以外,还必须用到被你把脑袋打爆的那家伙的指纹,当然,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最重要的是,钥匙和圣杯都无法被毁灭,所谓的毁灭也不过是下一个邪恶的轮回罢了,你能做的,只是改变轮回的时间与节点,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你的身边……” 最后几个字说的很轻,但御九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冷婳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嘲讽:“人心本就善变,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来教你。” 御九攥紧了手掌,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恢复平淡:“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6章 果然你在这 “薄丽,说真的,当我得知你是个双面间谍时,我还抱着一分侥幸,希望一切都是误会,不过我向来不喜自欺欺人,既然你和我并非战友,那我们就做敌人好了。” “御九,你根本不明白!”薄丽紧紧盯着她手中圣杯,急切道。 “是啊,我是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Y国做事,当他们的走狗!” “走狗?”薄丽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御九,你以为自己很伟大是吗?你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吗?不要用你自己的愚蠢想法去揣测别人,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拯救我的,不是我的祖国,而是被所有人骂做卑鄙无耻的Y国,我没你那么高尚,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当我是朋友的人,我这才没忍心对你下手。御九,我劝你别插足这件事,就算你完成了任务,组织也是不会留你活口的。” 御九垂目,盯着手中金光耀目的圣杯,那是比金子还要璀璨的存在,倒映着每一个充满渴望和贪婪的面孔。 “错误既然已经造成,那么,只有尽力去弥补了……”御九轻轻摩挲圣杯的杯身,这世上看似美好的东西,往往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灾祸,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人的心中,会装着那么多那么大的野心,明明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强行去夺取。 正因为有这么多的不能为而为之,才会给这个原本平静的世界,带来各种各样的灾难。 “御九。”薄丽盯着她左边的手腕,美丽的脸庞上划过一抹歇斯底里的恶毒:“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留下死亡之源,然后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永远不再插手这件事,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我杀了你。”短暂的犹豫后,薄丽终于说出绝情的话。 “小丽,我和你五年的搭档,我们都救过彼此的性命,我原本以为,你和我这辈子,都是情同手足的姐妹,看来是我想错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御九,把东西还给我,只要你听话,我就饶你一命。 御九嗤笑,”绕我一命?你凭什么饶我?你应该知道,论身手,你根本比不过我。“ ”我当然知道。“薄丽神色平静,眼神却透着浓浓的鄙薄和不甘:”你一直都是组织里最优秀的特工,我和你比,根本不值一文。不过,你也有比不过我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这很正常。“ ”御九,你最大的问题不是你所谓的缺点,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御九点点头,对薄丽的话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太过于自负,如果不是这样,我今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还有60秒。“薄丽指指她的手腕:”60秒之后,混有氰化钾的毒液,就会注入你的动脉,只有我能关掉你手上的计时器。“ 御九拧了拧眉,抬手朝腕上的手表看了眼:”60秒……时间似乎有点短。“ ”是啊,只有60秒,如果你肯合作,我就帮你取下手上的腕针。“薄丽看着她,脸上掠过一丝不忍。 ”薄丽,有件事,之前走的太匆忙,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薄丽对她此刻的表现感到很迷惑。 ”这个……“御九指指自己的手腕:”临走之前,我将你原本递给我的,与你做了调换。“ ”你……怎么可能!“薄丽急忙低头,去看手上的腕表,这一看,神色大变。 ”没用的,控制计时器的装置已经被我拆了。“御九平静的看着她,此刻,脸上掠过怜悯的,由薄丽换成了她:”我向来是个不肯服输的人,就算在其他方面我比你优秀,但偶尔,也会想要与你较量一番,原本只是个玩笑,以为你知道后,定然会大吃一惊,却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不会的!“薄丽用力去扯手上的腕带,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不……不能这样……我还不能死……“薄丽祈求地看向御九:”求求你,看在我们共事五年的份上,救我一次!“ 御九看着她,眼中怜悯之色越发深重:”小丽,你忘了吗?我一直都在救你,我救你的次数,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可这一次,我是真的救不了你。’ “不,不,御九,你可以的,你一个可以!” “来不及了。”一声叹息,御九默默转过身。 “求你了,求你救我,我还不想……不想死……” 60秒已到,处刑装置已经启动,毒性之强的氰化钾一旦被注入动脉,绝无生还可能。 不到十秒的时间,薄丽就抽搐着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御九没有回头,只在原地静立了一分钟。 她根本没有和薄丽做任何的调换,那只手表,原本就是薄丽的。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对方早就在手表上做了手脚,不允许任何差错的发生。 所有的双面间谍,自古以来都没有好下场,薄丽也不会例外。 Y国的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和情报,自然不会再留她活口,亏她那么相信对方,将真正的敌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虽然她背叛了自己,但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如此残酷的现实,这是自己,唯一能帮她做的了。 时间不多,Y国的特工很快就会赶来,她必须在敌人找到这里之前,将一切都妥善处理。 凭着记忆,走到那个白色圆球的房间,这里应该是一间密闭的逃生舱,一旦母舰发生意外,可以利用这个逃生舱迅速离开。 音叶当年是怎么逃到这里的,她没有细问,也无需细问,就像冷婳说的,灾难是一种轮回,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她要做的,不过是将灾难的发生日,尽可能推后罢了。 “音叶,你在吗?” 打开逃生舱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最中央,立着一支类似圣坛的钛金柱子。 “你是谁?”就在御九将圣杯放置在柱子上时,空荡荡的逃生舱内,蓦地响起一个清灵的声音:“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转身,看到以影像方式出现的音叶,微微一笑:“果然,你真的在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7章 新的开始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要等一个叫做御九的女孩?” 听完她的嘱咐,音叶发出疑惑的声音。 “因为她会犯一个错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你一定要帮我纠正她。”御九淡淡道。 音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御九。” “御九?”音叶更迷惑:“你要我等的,就是你自己?” “是,但也不是,等你见到她后,自然就会认出来了。哦,对了,介于距离你见到她的时间有些漫长,我建议你,最好把我刚才的描述,以影像的方式储存起来,我知道你能做到。”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了解?” “因为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音叶瞪大眼睛,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算我求你,一定帮我阻止这场灭顶灾难的发生。” “哎,等等——”音叶想追,却因为自己并非实体的缘故,只追到了舱门口,“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我……不过是个连鬼魂都算不上的程序体罢了。” 御九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没有为什么,因为你信任我,所以我也信任你。” “啊?”音叶一脸懵懂。 御九笑了笑,抬起手,按在舱门边的触摸板上,上下两扇舱门就在音叶震骇的神情中,紧紧合上。 看到舱门合上,御九脸上的笑意,这才渐渐转化为无奈的决然。 这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错过,永世无法弥补。 马上就要涨潮了,这个无意中被冲到海面上的方舟,应该会再一次归于大海,只需要让Y国的特工,在涨潮之前,无法拿到开启这里的钥匙即可。 可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这三枚钥匙,妥善地藏在世人无法找到的地方? 或许…… 或许真的到了验证宿命的时刻了。 离开方舟,御九将其中两枚钥匙,丢进了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随后,带着最后一枚,回到了之前的海上基地。 这个基地,之前一直作为军方所用,后来不知何故被废弃,又不知何故,被华哥这群人占领利用。 御九对这里的很多设施都较为熟悉,当时军方的人撤走的过于匆忙,没有妥善处理这个基地,正常情况下,废弃的基地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炸毁,一种是沉入海底。 很显然,这个基地,只保留了第二种处理方式的程序,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御九来到控制室,启动了销毁程序。 伴随着一阵轰隆声,偌大的基地,开始一点点,朝着海底沉去。 因为基地是密闭的,所以并不会有海水渗进来。 一个人不吃不喝,最多可以支撑七天,御九第一次觉得,人的生命力,好像有些太过于强大了。 坐在基地内部的吧台前,看着酒柜上各种名贵红酒,随手取出一瓶,倒入面前的高脚杯。 很久没这么享受过了,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的,临死前,还能喝到上个世纪的名贵红酒,要知道,这样一瓶法国拉菲,每一瓶都价值不菲,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特工,是喝不起这种名酒的。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举起手中的高脚杯,仰望基地上方的天花板,喃喃:“何处是故乡,何处是故乡……” 整整一瓶红酒,全都被她喝了个一干二净,御九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从酒柜上又抽出一瓶,拎在手上,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基地的最深处走去。 一片漆黑的空间,什么都看不见,她却好像走了几百遍几千遍一般,轻车熟路。 不知走了多久,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片微弱的光亮。 御九眯了眯眼,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还是清楚看到,发出亮光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材,一片黑暗中,水晶制成的棺材有如世上最名贵的钻石,不禁让人想起童话世界中的白雪公主。 然而,她并不是白雪公主,那棺材也不是用水晶制成,而是某种具有极佳保鲜功能的纳米材质,可防腐防潮防外力破坏。 虽然知道,这东西八成是Y国用来运输圣杯的容器,但怎么都觉得,这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望着面前的“棺材”,御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终究还是走上了命运的轨道。 将酒瓶中的酒一口饮尽,御九将最后一枚钥匙握在手心,随后跨进“棺材”,按下外面的启动装置。 这个启用装置一旦被触发,便是不可逆的,换言之,棺材一旦合上,就没有人能够从内部,将其打开。 她将永生永世,与这座海底基地一起,在大海的最深处沉睡。 害怕吗? 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既无恐惧,也无欢喜,好似自己已经是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死人。 今后该何去何从,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种被动的感觉很不好,但是,以外的轻松呢。 终于,随波逐流了一次……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思维也渐渐变得迷蒙。 这一次,是真的要与这么世界说再见了吧,按照音叶所受,自己如今所在的空间,在那个世界的前面,那么,自己应该是回不去了。 不知重冥怎么样了,被那么多的活死人包围,定然没有生还希望。 不过以他的武功,没了自己这个负累,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喂,喂,你别睡啊。” 什么声音?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这个秘密基地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吧。 “轮回的诅咒已经被打破了,你可千万不能睡过去!”那个声音依旧喋喋不休在耳边喃喃着。 好烦…… “御九,御九你醒醒!” 讨厌,这人怎么这么烦,总是打扰自己睡觉。 不耐睁眼,结果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孔。 “冷婳?”御九骇了一跳。 “你终于醒了……”冷婳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变成魂魄了吗?” “没错,不过现在的你,和我一样,也是魂魄一枚。” 御九瞪大眼:“魂魄?”想想也是,人死了不就变成魂魄了。 “你现在虽然是魂魄,但只要你完成最后的一件事,你就能重新回去。 “重新回去?”回哪里? “只要你能回去,我也就有了回去的希望,所以你千万不能放弃。” 御九越听越迷茫,“我不是死了吗?还能回去?” “当然,时间不多了,你记住,无论你遇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千万不能让自己活在幻境,那样,你就永远都没有回去的……” 话未说完,御九便感觉身子一轻,眼前的景象,也如风云变幻般,成了另一番模样。 “把公主扶起来,架到榻上去。” !!! 御九猛地睁眼,这……这不是自己刚穿越时的一幕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卷 龙凤呈祥 第238章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眼前的老妇人,还是记忆中不可一世的模样,嚣张又胆怯。 没有任何犹豫,就如第一次一般,一个反身擒拿,咔咔两声,将抓住自己的两个奴仆击倒在地,同时,狠狠一脚踹在方嬷嬷的肚子上,一声惨呼,方嬷嬷立时没了气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九一把扯掉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嫁衣,凭着记忆,朝中庭的那棵桃花树走去。 一切都和回忆中一样,一身雪白的男子,静静坐在桃花树下,漆发半散,肆意慵懒。 重冥。 再次相见,犹如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漫长到她几乎不敢上前,不敢去正视他那张冰雪清艳的脸庞。 静坐中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缓缓转过头,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这一刹,她像是突然不会呼吸了一般,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与他注视。 “你是谁?”男子皱起好看的长眉,轻声问了句。 原想默默走开,但终究忍不住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他的容颜是那么熟悉,但他的眼神,又是那样陌生。 他不认识自己。 是的,他根本不认识自己,他和她经历的所有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他通通不记得了。 也许,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 也是,按照时间,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更别说彼此相爱了。 虽然略有遗憾,但好在,一切都能从头开始,一切的错误与悲剧,也都能重新修正。 老天爷对她,还是仁慈的。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连语气,都比之前冰冷了许多,像是腊月寒天的雪水,寒意一直沁到人的骨头缝里。 但她不在意,只要他还活着,她便心满意足了。 “不管你是谁,是百里倾怀,还是重冥,亦或是骆寒,总之,穷尽一生,我都不会在离开你了。”她仰首看着他,眼底升起一层雾气,让眼前那张绝美惊艳的脸容,显得有些模糊,“我曾发誓,我会永远伴着你,陪着你,做你身前的遁甲,不让任何人欺辱你,伤害你。重冥,不要赶我走,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以为他定要拒绝,谁知他却微笑着牵起她的手,轻轻搁在掌心,“好。” 渐渐单单一个字,却令她幸福到几乎哭泣,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身子微倾,将头枕在他的膝弯:“真好,一切都重新回到原来的轨迹上,重冥,上辈子我欠你的,这辈子,我一定要加倍偿还,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悲伤了……” “阿九,你怎的会陪着我吗?”温暖的声音,如紧贴在颊边的掌心一般温软。 “当然。” “一辈子?” “嗯,一辈子。” “你发誓。” “好,我发誓,我御九,永生永世,都将陪在重冥的身边,无论星移斗转,天地翻覆,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阿九,那你便跟我一起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受这世俗红尘的困扰,你愿意么?” “嗯……我愿意……”轻轻闭上眼,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似乎连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像是游离在遥远的虚空。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活了两世,一直都在庸庸碌碌中度过,这一次,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次了。 真好。 “阿九,不能睡,快醒来!” 咦?耳边是谁在唤她,那样急切,那样悲怆,难道是幻觉? “阿九,快醒过来!回到现实里来!”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焦惶中隐隐带着一丝眷恋,似灵魂深处最令人牵挂的存在。 为什么? 自己最爱的人不就在身边吗?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那么圆满,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要回到现实? ——你记住,无论你遇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千万不能让自己活在幻境,那样,你就永远都没有回去的…… 这个声音,好似是冷婳的吧? 他的话怎么会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完,到底没有回去的什么? 没有回去的办法,还是机会,亦或者,是勇气? 不对,有哪里不对。 如今的一切,似乎有些太过于完美了,重冥还活着,不但活着,他竟然认得自己,且记起了两人之前经历的所有事情。 与其说老天爷仁慈,不如说,事态的发展,完全按照自己希望的模样在进行。 这不是修正,也不是弥补,而是奢望,是幻想! 猛地抬起身子,将紧贴在脸上的手掌推开。 一脸宠溺的男子,依旧微笑着望向她:“怎么了,阿九?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走吗,你不是答应我陪着我一辈子吗?来,快点过来,我们现在就走,我同样答应你,此后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你不是真的!”御九冷静地打断他的话,“你不是重冥,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你不过是幻象中用以阻挠我的黑暗力量,就算我错的离谱,我也不会认输,就算现实再残忍,我也不会逃避!” 说罢,她捡起地上的树枝,用力刺向对面的男子。 在尖锐的树杈刺穿男子心口的同时,包括整个忠毅侯府在内,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不见,唯剩空茫茫的一片。 “喂,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我还以为你会永远留在那个环境里。” 冷婳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耳边,简直阴魂不散。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苦笑,“那又能如何呢?终究,我想改变的,依然改变不了。” “谁说改变不了,历史的轨迹一旦改变,轮回的魔咒也就被打破了。” “轮回的魔咒? “是啊,就像我和冷白,原本就是同一个人,但灵魂却被两个不同时空给分裂成两半,现在终于合二为一,也就是说,原来世界里那些看似无法改变的事情,会因此而得到……喂,喂,你怎么回事?你可要坚持住啊,千万别就这么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跟着完蛋!” 冷婳说的那些,御九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至少证明,就算木已成舟,也会有微笑的弥补机会。 她想问究竟是什么? 可意识却突然开始抽离,像是有种强大又古怪的力量,在吸附她的灵魂。 难道自己这就要死了? 虽然早就对死亡做好了准备,但时值此刻,却又有些不甘心。 如果还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一面,仅此一面就好…… “放弃吧。”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是幻觉,还是临死前的老天的奢赠? “放弃?慕霄,你应该了解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说这两个字。” “那又怎样呢?就算你不放弃,你一意孤行的坚持,她也不会再醒过来,你又何必折磨自己?”慕霄不赞同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激愤。 重冥的声音却仍旧平静:“谁告诉你,这是我一意孤行的坚持?我说她能醒过来,她就就一定可以。” “你……你真是冥顽不……” “慕霄。”风末岚打断他的话:“别说了,你不了解小九,所以没资格说放弃这种话。” “阿岚,你该也不会跟这个疯子一样,相信御九会醒过来?” “是,我相信小九不会就这么丢下腹中的孩子,一个人离去。”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女本柔弱,为母则强,当一个女人有了孩子之后,她的坚强,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或许以前的我还不能理解,但我现在,能真正感同身受,你看,小九虽然昏迷了数月,可她腹中的孩子,却依然在顽强的成长着,这便足够说明一切了。” 慕霄随着她的视线,落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风末岚探手,轻轻拽了拽慕霄的袖口:“我们出去吧,别打扰……” 话未说完,安静的房间内,便蓦地响起一个不明显的呻吟声。 众人皆是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静静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浑身痛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可虽然痛得钻心,但那种真实感,却又令人倍感安心。 “阿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重冥,也露出惊喜的神态,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真的是你,我真的等到了,果然,果然我是对的……” 缓缓掀开眼皮,一睁眼,落入眼底的,便是一张美到惊心,却又带着深深疲敝的脸容。 一时间,御九以为自己在做梦。 “重……冥?” “是我!”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颊。 好温暖。 比起之前冰冷的圆满,此时此刻的一切,才给了她彻彻底底的暖意。 真的回来了? 真的,弥补了一切的缺失? “岚表姐,慕霄。”站在重冥身后的,正是风末岚和慕霄,两人脸上,也布满了疲倦的阴云。 风末岚从慕霄怀中挣开,上前来望着御九:“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你一定会撑过来的!” 御九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一抹微笑:“谢谢岚表姐愿意相信我。” 风末岚摇摇头,指向身旁的重冥:“别谢我,要谢就谢表妹夫,要不是他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一直都不肯放弃,我怕是早就对你失去希望了,是他一直在支撑着我们。” 是吗? 不论她曾经如何软弱,他都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如果……如果她真的贪恋那短暂的美好,留在了虚幻中,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看他一脸疲态,这段时日,一定很辛苦吧。 “岚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喝下圣杯中的水了吗?” 风末岚道:“是啊,当时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但谁知浑浑噩噩过了一阵,我竟然清醒过来了,当时慕霄就在我身边,我想应该是他救了我。” 奇怪,听风末岚的说法,圣杯似乎已经失去作用了。 但怎么可能?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重冥解释道:“圣杯因为某种未知原因骤然碎裂,那些还未彻底变异的活人,最后都恢复了正常,那些早已死去的活死人也变为了真正的尸体,不会再为祸人间。” “那……大长姑姑呢?” “自尽了。” 就这样,淡淡三个字,道尽了长公主的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从受害者变为施害者,长公主迷失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性,还有信仰。 一统天下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当这个动力消失破碎后,她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理由,自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怜吗? 也许吧,却并不值得人惋惜。 “公子,药煎好了。”房门口站着一个小童,正端着药碗,朝屋内东张西望。 御九看着那小童,越看越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奇怪在哪。 “端进来吧。” 小童跨进房间,举高托盘,重冥反手去端药碗的时候,那小童勾着头,视线从托盘下穿过,落在躺在榻上的御九脸上。 御九眼神一转,猛地和那小童对上,一刹那,那些古怪不明的想法,全都清晰了。 “他从哪来的?”御九伸手指向小童。 重冥随口答道:“数天前一场海难的幸存者,风姑娘见他无家可归,就把他留下打杂了。” 御九大张着嘴,敢情这家伙回来的比自己还早一步。 她陷入幻境时,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原来就是他——冷婳! 当然,说他冷白也没错。 “小童”冲她眨眨眼,随后端着托盘出门了,离开前,只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得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俩叙旧了。”风末岚抹抹眼睛,站起身,牵上慕霄的手,对他打了个眼色。 慕霄回她一抹心有灵犀的笑容,反手牵过她,一起离开了房间,临出门前,还体贴地为两人阖上了房门。 御九想从榻上坐起身,被重冥拦住:“别,你身子还未好。” 御九瞪他:“我有那么脆弱?” 是啊,她哪有那么脆弱?可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 “是,你不脆弱,但你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不是?”他相信,只要搬出孩子,她就一定会服软。 果然听到孩子二字,她神色一变,连忙伸手,朝小腹探去,圆鼓鼓的,已经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感觉了:“我昏迷了多久?” “五个月。” “五个月?”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阿九。”他轻轻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此次一行可顺利?” 她愕然:“你都知道?” 他替她盖好被子:“不能说都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她从来不会对他说谎话,这一次也是亦然:“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我亲自去完成,只有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大家才能得到救赎。” “那么,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不会,生生世世,哪怕死了,我也要颤着你。” 他愉悦地勾勒勾唇角,明媚的笑意,一室生辉:“好,这可是你说的,敢反悔的话,我就……” “就什么?” “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说着,一手勾住她的后脑,便将唇印了上去。 “唔……”这家伙,就不能换个方式吗?每次都这样,简直让人招架不了,“别……孩子……” “没事,我会小心的。” 靠!这精虫上脑的家伙! 眼看就要擦枪走火,御九冷不丁问了句:“宫沉翊人呢?” 旖旎的氛围顿时被破坏,他抬起脸,不满道:“你干嘛问他?” 是啊,她干嘛问他呢? 可能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帮了自己一把,所以想要谢谢他吧。 “他已经死了。” “啊?”宫沉翊死了,那个自负到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死了? “喂,臭丫头,你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不许再想其他人。”他扳正她的脸,口吻醋意熏天。 她看着他,故意调侃:“是吗?那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我的心里,也不能有他吗?” 原以为他会说那不一样,谁知竟是斩钉截铁三个字:“也不能!” 不是吧,这家伙的占有欲简直不是一般的强,跟自己儿子吃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伸手,捏捏他的脸,刚要安慰两句,肚子却猛地一阵抽痛。 “嘶——” 见她痛苦地拧起眉,重冥顿时慌了神:“阿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一边哀嚎,一边指向自己的肚子:“痛,好痛!” “肚子痛?”他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生?要不要这么倒霉,刚九死一生穿回来,就赶上生孩子,老天是想玩死她啊! 重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紧张的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御九深吸口气,大喝道:“别傻站着了,赶紧去找产婆还有岚表姐……靠!痛死老娘了!” “对,对,我这就去。”叱咤三州大陆的摄政王,此刻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御九望着他焦灼离开的背影,虽然痛得想打人,但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真好,她总算是回来了。 她所关心爱护的人,也都在自己身边。 从今往后,在这个世上,她又会多一个甜蜜的牵绊。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管经历了多少惨绝人寰的悲痛,从此刻起,她是幸福的。 孩子,丈夫,家人……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