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毕业那年 作者:飒然 文案: 毕业那年他们约好报考同一所大学,她却临时改了志愿,分别三年,又一次毕业季节,他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她的学校.......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应楠,张旭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黑暗中,应楠伸手打开床头的开关,日光灯闪烁几下,发出刺眼的白光,她习惯性的撑起上半身,低垂着头,故意让散落的头发遮住一些灯光,等眼睛适应一些了还是半睁半闭的眯缝着眼睛寻找身边的衣服,等迷迷糊糊穿好衣服人也差不多精神了。 洗漱完毕她蹑手蹑脚走下楼梯,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隔音效果不太好,她早起总是动作很轻,走到楼下饭厅,桌上是前一夜已经准备好的面包和牛奶,她坐定,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还不忘确认下手表上的时间。 她跟妈妈说喜欢吃面包,其实是不想妈妈大冬天的抹黑起早为她准备早餐,不过面包味道确实也还好,包装袋上印着“菠萝面包”几个字,其实并没有菠萝的味道,那个年代北方的菜场连个菠萝的影子都看不到,面包也只是表皮颜色纹路做的像菠萝皮而已,上面撒了层椰蓉什么的,有些甜,嚼起来的触感像是吃纸片,虽然她没有吃过纸,不过她想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 周围静悄悄的,闭眼凝神,好像能听到外面有种混沌的轰轰的闷响,像是大地沉睡的声音,宏大而低沉,面包吃到一半,她扒拉了一下塑料包装袋,悉悉索索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窗玻璃边缘已经结了漂亮的冰窗花,冷冷的白,从中间向边缘,由密变薄四散开来,透过窗玻璃向外望去,白茫茫一片,地上、屋顶积了厚厚的雪,光秃秃的树枝也有了别样的颜色,她啃完面包,抓起书包轻轻带上院门。 北方的冬天,天亮的总是特别迟,几乎是夜幕之下,落了一夜的雪,厚厚的覆盖在还未苏醒的上学路上,与幽暗的路灯淡淡映射,她踩着新雪,深一脚潜一脚的走着,冰冷的风灌进脖子里,她下意识地将围巾往后拉了拉,缩缩脖子,把下巴藏进围巾里。 干净松软的雪地上,一串清晰的脚印,踩进去,比自己的脚大好多,一步、两步、三步,她沿着那串脚印迈起大步,头低得更低了,连同嘴巴一起埋进了围巾里,呼出的热气透过围巾又反扑到脸上,热乎乎的。 她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小脚”隐没在大脚印里,潜意识里不想让雪地再多留一道痕迹,想假装自己不曾走过。 她这样走着,突然有点懵,只觉猛地撞到了一个软乎乎又有点硌的冰凉凉的东西上,眼前是一双大鞋,白色的,很白很干净,但不及雪地白,还有一截熟悉的蓝色校服裤子。 “对不起!”她意识到撞到了人,连忙道歉,然后才慌忙抬起头,路灯昏暗闪烁,一个高大的身影,非常迟缓的转过身,他的身高刚好挡住了身后的路灯,逆着光,看不清楚样子,模糊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她。黑影没说话,停了几秒才转身继续走路。 应楠倒吸了一口凉气,等那人走出好一会儿才提脚朝前方走去。那人走的很慢,她不敢超过去,只得静静地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从露出的一截裤子和走的方向看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快到学校时,学生逐渐多起来,他也小时在人群中。 操场上已经到校的学生早就打起了雪仗,应楠一进校门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雪球砸了个正着,力道不小,刚好落在她头发上,凉凉的,但并不觉得疼。她捧起一把雪捏了捏,又蹲下来在地上滚了两下,看着足够打了才起身看看四周,似乎没有熟悉的同学,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砸的,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把雪球往哪儿扔,于是就攥着雪球上了楼,她一边爬楼梯一边用另一只手拍打身上的雪,上到走廊她才把捏紧的雪球堆在铁栏杆上,然后解开头发重新抚顺了才又扎起来,等都弄停当了,她转身走进4班教室。 “邹应楠,你知道这次模拟考你考了多少分吗?啊?”物理老师那双因高度近视而特别突出的眼睛生气而又无奈地盯着应楠。这是高二最后一个学期的期中考,不用说,肯定是成绩不够老师“满意”。 应楠学习成绩算中偏上,中考分数在全年级552名学生中排63名,高中以来,在父母的的“威逼利诱”下,成绩直线上升,最好的时候是年级20名,家长和老师眼睛立马放了光,齐刷刷地将视线射在她身上,一致认为她上升的空间很大。临近高三,从这次模拟考成绩来看,她的学习成绩还是有些飘忽不定,物理老师明显有些焦虑,那双深深嵌着粉笔灰的手挥舞着试卷,应楠出神的看着老师衣服下摆脱出来的线头,想起老师衣服腋下那个洞,上课抬手写黑板时,一定会吸引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那个洞可不小,难道老师从来没发现吗。 “邹应楠!”老师看她没有反应,厉声呵了一句,“发什么呆?” “啊,没有,老师。”她回过神,心虚的小声否认。 “之前你的进步很大,但从这次成绩来看,分数还是不稳定,这样反而对高考非常不利。”老师皱了皱眉,说:“现在的小孩子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就座在我这儿,把错的题重新做一遍,做好了再回家。” 老师的话自然没有学生反驳的余地,应楠只好乖乖座在办公桌边做题。 她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校园里已经没几个学生了,天色也有些暗下来。校门口倒是还有几个不着家的学生聚着闲聊,她一眼就望见其中一个男生,也许是因为个子高,在那一群人中特别显眼一些,五官是标准的浓眉大眼,说笑间会露出右侧一颗小虎牙,不突兀却能一眼吸引人的目光,帅气中平添了几分可爱,似乎有些眼熟,其余大概三四个学生,穿的都不是本校校服,他们大概还在等人,校服上衣拉链是拉到一半敞开的,领口后扯,一副闲散的样子,她只认得其中有两个是一中的校服,其余的想不起来具体是哪所学校了。 初中时候,学校总会有那么一群不学无术的学生,放学后的校门口三五成群等人、闲聊、打闹,有穿校服的,有不穿校服的,但是样子如出一辙,都是痞痞的,学校想管也管不住,全校大会上教导主任不知道叮嘱了学生多少次让大家远离外校学生和社会闲杂人等,要遵守学校纪律。本来这二中能考进来的学习也不会太差,普通班里会有一些末位的学生,所以校门口这种现象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非常少见而已。 她定定的看了几秒那群学生,天越来越暗了,那个高个子男生也发现了她,说话间眼神瞟向她这边,她连忙加紧脚步离开校门口朝家的方向走去。 依旧是漆黑的早晨,上学路上的情景已与昨天大相径庭,依旧是昏暗的路灯,可它投在路面上,斑驳而凄冷,一条被清扫出来的湿漉漉的小径,歪歪扭扭向前延伸着,路边的积雪堆的高高低低,这些雪堆中间或许还有些白,边缘却已是惨遭□□渗出了黑水,结了灰白的冰块。 昨天学校下楼铲雪的都是高一学生,这是学校给高年级学生的优待,这种优待不免让人有些惆怅。昨晚她只是出去到客厅看了一小会儿的电视,妈妈也是容许过得,但是却被回家的爸爸迎头撞上了,立刻就凶着脸把她赶回了书房,真是不知不觉就被结结实实的推进了高考预备军的大潮中。 前面那个……好像昨天撞见的书包?颀长的身形,有些消瘦,一身黑色的羽绒服,领子是竖起的,挡住了脖子,头抬的很正,并没有因为冷而像她一样把下巴埋进衣领里。仍旧是昨天那双白球鞋,踩在湿漉漉的斑驳的路面上,白的格外显眼。 包括昨天,他是从哪儿走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她想不起来,他就这么忽然的走在了前面。男生双手始终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不紧不慢,很安静的走着。 这条巷子,穿过四个红绿灯走到底就是学校,她只得一路跟随着,虽然她步子小,也没有特意加快脚步,但奇怪的是始终没有与他拉开过距离,速度奇怪的一致。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穿过路口,迈进校门,走上楼梯,他走进1班,她穿过2班和3班,拐进了4班教室。 停了两天雪后,天空又纷纷扬扬、断断续续的连下了一天雪,雪地上的脚印,被新落下的雪花层层覆盖,浅浅的覆着新雪的脚印还有些模糊又马上有新的脚印叠上去,等太阳渐渐升起,行人逐渐多起来时,雪花覆盖的速度赶不上脚印叠加的速度,这时候洁白的雪地变暗变实,苏醒的人们开始出来扫雪、铲雪,划出一条条不规则的长长的走道,彷佛一瞬间,纯净美丽的白色世界变成了黑白灰纵横交错没有规则的另一个世界。 第2章 世界总是很奇怪,当你没注意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当你开始留意的时候,他总是在各个角落、各种时候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躲也躲不掉,避也避不开,反而会让你不自觉的去跟随去找寻。 连着几日,应楠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那个男生,最开始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走出来的,慢慢的,她留意到他是从她家通向学校这条路的第二个路口拐进来的。不过那个男生在1班,和雯子一个班,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下课铃响了,应楠放下课本回头找小敏,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这家伙一下课就像脱缰野马,八成去找雯子了,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出教室,在走廊里张望。 “张旭,去哪儿呢?”一个男生从她面前飞奔而过,一把搂住前面一个男生,男生没有回头,但是应楠认得这个身影,就是上学路上经常看到的,原来他叫张旭。 他们找的是她同班一个男生,叫杨肖磊,白净的皮肤,也许是因为肩膀有些窄,所以显得脖子更长一些,小眼睛小嘴巴,鼻子不怎么高,五官总体有些小而且扁平,但是凑在一起也还算耐看,三个男生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聊着什么。 应楠听不到他们讲什么,她跑去找小敏,果然小敏在1班门口斜靠着栏杆跟雯子讲着话。 小敏是应楠的好朋友,不过其实两个人性格差异还蛮大的,小敏性格外向、活泼,成天叽叽喳喳,属于人缘极好,自来熟的那种,而她就明显内敛许多。高一开学典礼那天,学校操场上,站在她旁边的小敏是全校第一个跟她搭话的同学,两人自然成了好朋友。初入陌生的环境,第一个主动和你说话的人往往让人感觉更友好,更有亲近感,正是这种好感,生发了她们日后长久的友谊。而雯子是小敏的初中同学,她是后来慢慢的才跟雯子熟络起来的,雯子因为前两个学期期末成绩上升,从后面的普通班上升到了重点班,他们这个年级,前5个班是重点班,后面的都是普通班,划分得清清楚楚。 “你们聊什么呢,一下课就找不到你人。”她走过去问小敏。 “我们在聊刘PASS啊,他腋下那个洞真是越来越大了,哈哈哈,我上课真是忍得好难受,特想笑。你说就算他自己无所谓,他家里人也没看不过去的?” 刘PASS就是那天留应楠谈话的物理老师,永远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是蓝色还是灰色的工装外套,最要命的是衣服腋下还有个洞,而且越开越大,但他自己好像全然不知,上课抬手写粉笔字必是全班学生齐刷刷对那个洞行注目礼之时。刘PASS原名叫刘辉,因为对学生非常严厉,又特别另类,上课总是一副你们大家都该懂得样子,口头禅就是“这道题这么简单,不用我多讲了,PASS过去。”“这个都教过得,回去自己翻笔记,PASS。”“这个也没什么好讲的,PASS。”老师把“PASS”这个单词用得可谓炉火纯青,所以学生们私底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刘PASS。任何一个老师,不管是好是坏,被学生起个外号是免不了的,何况还是这么奇葩的老师。 “你们还好,他是我们班主任,真是太可怕了。”雯子抱怨。 “哎呀,冷死了,不说了,我们回去吧。”小敏搓了搓手,第一个跑出来的是她,第一要回去的也是她。 不过小敏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雪天在外面待着的学生们也不少,他们蜂拥地往教室走,应楠紧跟在小敏后面回班级,就偏偏正好撞见张旭也往回走,她走左边,他走左边,她走右边,他恰巧也走右边,她站着不动,他也不动,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走廊里的学生都进了教室,远远看见老师们拿着教案书本向教室走来,张旭这才让到一边,应楠逃也似的跑回教室,座到座位上才感觉心突突突跳的厉害,可能是刚刚跑太快了,她想。 “应楠,你刚跟那个帅哥干嘛呢,玩躲猫猫啊?”小敏趁老师转身写板书,冲应楠挤眉弄眼。应楠白了小敏一眼,“好好上课!” 座在座位上慢慢静下来时,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张旭,有些耳熟,不是和李白的诗,还有个什么来着,并称“唐代三绝”,她这样想着不自觉抿嘴笑起来。 “你们班那个男生,谁啊?”小敏真是无恐天下不乱,一下课又拉着应楠去找雯子八卦。 “哪个?”雯子问。 “就个儿挺高的那个。”小敏嘴巴朝向张旭的方向努了努。 “哦,张旭,个子是挺高。”雯子说。 “个子高谁看不出来啊,然后呢?”小敏揪着不放,不知道想打听什么。 “呃,他这学期才转学过来,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不熟。”雯子搜肠刮肚,能讲的大概都讲了。 “哦。”小敏象征性的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然后冲着应楠坏笑起来,“我跟你说,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拦着不让你回教室,你完蛋了,被人家盯上了,哈哈哈。” “瞎意淫什么。”应楠很“用力”的掐住小敏的脖子,小敏吐出长长的舌头,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装着呼吸困难一边又忍不住咯咯的笑。 下午放学的时候,应楠走到教学楼门口,左侧就是学校的公告栏,每次期中期末考都会把年级前一百名张贴出来,期中考试的名单还没取下来,应楠走过去,从末尾开始,一个个的往上看,一直看到第36名,就是她自己,再往上,在她前一位,35名的地方看到了她想找寻的那两个字,他们的名字居然就挨着一起,她下意识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看什么呢?”小敏突然从后面窜出来吓了她一跳,小敏顺着她的眼神仰头扫视那几张红色的大纸,很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个红纸真的很扎眼唉,都放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撤下来?” “你这次考试不是还进了几名嘛?”她在红榜上搜索到小敏的名次,相较于她来说,小敏的成绩稳定很多,偶尔还会有小进步。 “某人都快掉出榜了。”小敏自言自语泛着嘀咕。 “某人?那个某人吗。”应楠明知故问,摆出一副好奇的神态,最近小敏总是把杨肖磊挂在嘴边,前阵子天还没下雪之前老是吵着要应楠和雯子陪她到操场看篮球,谁知道是看球还是看人呢。 “哎呀,没有啦,我回家了。”小敏拉起她的胳膊往外走,出了校门两人就分方向各自往家走去。 天很冷,行人们大都行色匆匆加快脚步往家赶,只有学生不怕冷似的,大多走的不快,有些学生甚至光着脖子任寒风灌进去,鼻子冻得通红还乐此不疲的嬉笑打闹,应楠和雯子、小敏的家都不是一个方向,没有顺路的,这一年半的时间一个人走惯了这条路,即使经常看见同校同路的学生也不会多关注,可是对于张旭,多少有些不一样,她为什么要去看红榜呢,而且刚刚自己明明很认真的一个一个在找他的名字,她原本也并没意识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因为最近天天看见他突然就想起来那个晚上校门口和一群外校学生站在一起闲聊的人原来是和路上碰到的是同一个人,她几乎是把他归到“坏”学生的行列了,不过既然他在重点班,是不是学习成绩还可以呢。她在公告栏鬼使神差的停了脚步,发现他竟然就和她靠在一起,成绩排名这么接近。她无从判断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学生,只是在看见那个名字那一刻她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几秒,说清道不明的情感抽去了她几秒钟的氧气,有迷惘、有兴奋,似乎高兴的成分更多一些。 忽然随着一声急刹车,她被推了一下,幸好没被自行车撞到,只见那辆车停在她前面,是个男生,同时回头的还有座在车前杠的女生,男生像是要凶她的打算,但是视线移向她的时候又收敛了表情,丢下一句“走路小心点儿”就摇摇晃晃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了路中间,她下意识的回过头,他就站在她身后,目光从她头顶的方向缓缓收回来移到了她身上,眼睛漆黑透亮,头发被风吹的露出了额前小角,表情波澜不惊,他看着她,像是等她说话,她才想起来说声谢谢,然后迅速扭转过来。 她开始是走的有些快的,又觉得这样不正常的走路是不是有点怪异,于是她又放慢些脚步,又想他人高步子大,追上她怎么办,她脚步凌乱的时快时慢,直到进了家门提起来的那口气才顺畅的呼了出来,捏紧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些许微汗。 第3章 第二天上学路上,她走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回眸张望,找寻什么,又好像在等待什么。眼巴巴看着异常安静的巷子,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光秃秃的,完全不为寒风所动,一棵棵凄凉的矗立在道路两旁,了无生气,张牙舞爪,是一种看得见的冷,她看向路的尽头,竟有些怅然若失。 一声清脆的车铃声打破了这死寂,她偏头,少年骑着山地车从身旁经过,他微微趴着上身,从后面看好像更瘦了,他昂着头,微风吹起他的短发,路灯微弱的光点撒上去,那乌黑上面浅浅的反射出几道柔和的光晕,松软光滑、随风跳跃。她直到看着山地车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儿隐没在巷子尽头,有些不一样的认识,也有些不知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心里有一丝兴奋,马上又变得空落落的。 课间10分钟,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安静的待在教室里,偶尔走出教室透透气,就经常会在走廊看见他,他总是背靠栏杆斜倚着,天气晴朗的时候,灿烂的阳光会模糊掉他俊俏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笑,露着小虎牙的很明媚的笑。 放学后应楠有时候会去校图书室找本小说或者其他什么杂书看看,因为如果在家看的话势必会被爸妈唠叨几句。这天放学她又扎进图书室,小小的图书室,人也不多,随便找个靠窗的座位就能享受轻松安静的时刻,遇到令人触动的句子,抬眼咀嚼回味,眼前可以是一排排透着木香的图书或是窗外闹哄哄却听不见一丝声响的操场。 间隙中,她抬眼,正好看见门口那个已经渐渐熟悉的身影,他低着头,衣衫有些不整,抱着一个篮球,他似乎是犹疑了几秒钟,然后放下了卷起的袖子和裤管,平整了一下校服,走进图书室。 她慌忙低下头,却找不到自己看到了哪一行字。等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再抬眼时,他已经不见了,她长吁了一口气,还没缓过神来倒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敏吓了一跳,小敏二话不说把她桌上的书一合,拿起来就拖着她往外走。 “干嘛,吓我一跳。”她压低声音,怕吵到其他同学,边问边被小敏拖着走。 “走,跟我去看篮球。”小敏也不管她同不同意。 “篮球我也看不懂。”她不悦的嘟囔着。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扔进框里就是了。”小敏把书本胡乱的往书架上一塞,两个人出了图书室。 应楠不太情愿的被拉着:“你不是平常看篮球都不会找我的嘛?” “就是因为没找你,被人家嫌弃了,说我给他当啦啦队没诚意,连最好的朋友都不拉来助阵。”小敏走得很快,赶场似的。 “杨肖磊吗?”应楠故意这样问,最近小敏和这个男生走的很近。 “我不管,以后只要他有比赛,你和雯子都得跟我一起去加油。”小敏刚刚拉高的嗓门明显放低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又有一丝讨好哀求的样子。 “你跟他熟,我跟他又不熟。”应楠嘴上嘟囔着,脚上却没有停下来,好朋友的请求,怎么可以拒绝,更何况小敏对杨肖磊的那点心思已经袒露无遗了,要说谁看不出来,那真的是谁眼瞎了,这样想来,小敏会八卦张旭也许另有目的…… 一到球场,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张旭,他也在,是他鹤立鸡群还是自己眼睛太好使了。 好像是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的把眼睛停留在他身上,或者准确的说,不只是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了,现在,她看着他传球、投篮、奔跑,看着他和队友认真交谈着什么,这是她之前不曾见到的他的样子。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场上的运动员已经热得纷纷脱掉了校服,他也脱了校服只穿一件T恤,露出结实的臂膀,原来他并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瘦,校服裤子似乎不太合身了,有点短,跑起来会露出一大截脚踝,他打起篮球的样子是那么的生动,与小路上或走廊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个幻影,那么现在的他突然变得真实起来,她可以对着他喊加油,感觉一下子变得好奇妙。 “杨肖磊!加油!你发什么楞,快喊呐。”小敏用胳膊肘顶了顶应楠。 “杨肖磊!加油!杨肖磊!加油!”她扯着嗓子跟小敏、雯子一起喊起来。 似是加油声很“震耳欲聋”,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加油助威的应楠,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又继续跑起来。 她的视线几乎没从他身上移开过,那一瞬自然和他四目相接,她的心跳像是忽地停住了,喊了一半的加油因为突如其来的局促感嘎然而止。 他的额头满是汗珠,打湿了头发,汗水随着头发有节奏的跳跃奔跑,而衣服上的汗渍,慢慢扩散,像一颗小石头丢入了平静的湖面,一圈一圈泛起涟漪,缓缓扩散开去。慢慢地应楠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呐喊声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他发梢上的汗珠和T恤上的汗渍晃眼的厉害,恍然回过神来时,她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感到阵阵发烫,她忽然就坐立不安起来,愣愣的座了一会儿,期间她看到他在投篮回身的时候朝她的方向又看了看,她越发慌张了。怕自己的窘态被人戳穿似的,她忽然起身,说自己还有事情,也没听清楚身后的小敏和雯子跟她讲什么便匆匆离开了操场。 二中的教学楼,南面是条长长的走廊,而教室北面则是同样长长的阳台,因为班与班之间有隔断,所以,不能算走廊而是阳台。站在阳台上刚好可以看到后操场,一览无余,从楼上望下去,左前方是篮球场,远一点是排球场地,右边则是田径跑道。 放学后,篮球场是最热闹的地方。教学楼二楼阳台上总有一个身影,小小的,独自趴在栏杆上,虽看不清面部,但这是打篮球的男生们却多了一个忠实观众。 她趴在阳台栏杆上,望向操场,在篮球场上一群围着球转的男生中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身影,他的高个子总是那么显眼,虽然距离有点远,可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学校的教学楼,因为有南面的走廊,而且晒不到太阳,所以来北面阳台的学生很少,操场看过来,看不清这边楼上的人,而站在楼上,可以看见整个操场,这是个不错的去处。 上次篮球友谊赛,小敏拉着她去篮球场,但是她中途逃脱了,第二天一到学校,小敏就劈头盖脸的把她数落了一通,什么不够朋友吧,什么临阵逃脱吧,在她诚恳认错后,约定没有比赛的时候小敏也不强扭她了,但是一旦有比赛,就必须到场加油助威,而且要从头坚持到尾,当然重点是后半句话。 她以前也没有刻意去关注过篮球,只有在班级集体比赛时候才跟着同学去当过啦啦队,自己从来没有主动去看过打球,但是既然以往都没怎么去,小敏不叫她的话,再成天跑去凑热闹又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像你本来都不吃这个东西的,突然开始吃起来了,旁边的人肯定会问你怎么又喜欢吃了,如果你不想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你还得费尽心思编造个理由去解释,而编造出来的理由有时候是让人很无奈又很烦的事情,毕竟这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你也不想去无缘无故的欺骗对方。所以,阳台成了她的一块新的根据地,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害怕自己那双不受控制的眼睛根本无法从那个人身上移开,那么近的距离,万一再撞上他的眼睛…… 场上的他,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以小敏说的“扔进篮筐里就好了”这个标准的话,那他真是扔了很多啊,应楠时不时嘴角上扬,有一种满足感和安全感荡漾在周身。 阳台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是不是在看篮球。什么时候自己有了这种小心思,更可怕的是,对他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仅凭几面之缘就去关注一个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浅薄了,她自问。 她以为自己很隐蔽了,她不知道的是,楼下那一群抢球的人稍微一抬眼就能看见她,虽然不一定能看清楚是什么人,但是因为几乎没有人站在那个地方,而那里,就正正对着篮球场,树枝交错纠缠也不能完成挡住她,某人一边挥汗如雨一边时不时憋憋阳台上的人,那颗虎牙张扬的跑出来,耀武扬威的宣告自己的快乐。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转眼到了期末,进入考场应楠一眼就发现那个爱作弊的初中同学也在这里,而且,居然刚好座在自己后面。 “嗨,嗨,邹应楠,大家都是老同学了,待会让我抄抄,胳膊抬高点,卷子往下拉就可以啊,先谢过。”后面男生对她挤眉弄眼,双手合十做拜托状,一副讨好的样子。 “你还是自己做吧。”应楠不喜欢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回绝了他。 “哎呀,帮帮忙嘛,你卷子做那么快,稍微迟点交,不耽误你时间。好,就这样啊。”男生脸皮很厚,丝毫不理会她拒绝的意思。 期末考试向来都是混班考,碰上不学无术的同学,真是不堪其扰。应楠没理他,自顾自认真做卷子,那位同学还来劲儿了,用笔戳她的后背,用脚踢她凳子,揉纸团往她桌上丢。 “啊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那个男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监考老师大声呵斥,一脸严肃的走过来,“不好好考试,干什么呢?” “老师,他踹我凳子。”男生扶着屁股爬起来,回视,怒目圆瞪,全体考生也好奇的看向这边。 “啊,对不起,老师,我是不小心的。”张旭一脸无辜的站起来。 “你什么不小心?老师,他就是故意的。”男生向监考老师叫屈。 “我又不认识你,我干嘛故意?老师,我座累了想伸个腿,腿太长,就不小心勾到他凳子了。”说着,他挺了挺腰,好像要给人展示他的大长腿一样,不过也确实高出老师一个头。 “不要吵了,都安静点儿,坐下考试!”监考老师也许是被他的身高气势镇到了,也许是不想这些恼人的事情影响大家考试,一手把前面的男生按在了座位上,一群“观众”收起了好奇的视线,毕竟考试要紧,都很自觉地安静写起卷子来。 不过这事一闹,监考老师时不时的在张旭和那个男生周围转悠,男生也没办法再骚扰应楠了。 应楠答完卷子照例没检查就提早交了卷。她走出考场,从窗口望进教室,他正低着头认真写卷子,上身笔挺,膝盖自觉弯曲成九十度,坐姿非常标准,不过腿……是挺长的。 期末考结束,三个女生约好一起去滑旱冰。旱冰是在应楠初中时候开始流行的,现在没有前几年那么时兴了,旱冰场数量少了,不过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喜欢这项运动。应楠第一次接触旱冰是在初一,自然是跟着同学一起去的,现在她旱冰滑的还行,因为鞋子都是双排轮的,上手比较快,多摔几次就会了,但是因为滑的次数毕竟有限,所以也没有特别厉害,最开始学的时候膝盖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也乐此不疲。 她们约的旱冰场就在学校附近,进门左手边是吧台,交了钱换好鞋就可以直奔中间的场地了,场内灯光炫目、音响震耳欲聋,偶尔会有技术好的人把旱冰鞋重重的拍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令人羡慕的噔噔声,只有技术非常好的人才敢随意这么抬脚去快节奏的叩击地板,这种声音意味着速度,是尽情挥汗、肆意奔跑的速度。 也许是因为放假了,人很多,排“长龙”的气氛自然不赖,散掉的“长龙”不一会儿又能聚集起来。所谓“长龙”就是先有几个人依次排序,或扶着前面人的腰或拽着前面人的衣服一起绕着场地滑,在场的人,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会陆续的接上去,“龙”越排越长,声势也就越大,但是在拐弯处,“长龙尾巴”很容易因为惯性甩出去,大家往往摔得四仰八叉,但都很开心。 她发现他也在,深蓝色的牛仔裤配一件的淡蓝色T恤,一身颜色搭配的无比干净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穿了旱冰鞋的缘故,个子好像更高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滑得相当好,特别是倒滑,两条大长腿交叉切换,滑起来脚下生风,速度很快,能甩掉旁边一群“旱鸭子”老远。应楠最近也在学倒滑,沿着场边栏杆慢慢滑动,没什么进展,不免一脸羡慕。 他身边的几个朋友旱冰技术也很棒,其中有个女生,身材高挑,长的很漂亮,有那么一会他们手牵手一起滑,在加速的时候,鞋子很轻松地连续发出叩击地板的声音。 应楠倒没有特别觉得不是滋味儿,只感觉两个人身高比例很搭,技术……也很搭。应楠,你真是大肚啊,她想着,忽然又想,我大什么肚,又跟我没关系。 “待会‘长龙’过来了,我们赶紧接上去。三个人滑来滑去太无聊了。”小敏对应楠和雯子大声的说,想要盖过场内亢奋的音乐声。 “好,待会儿你们俩先上,我跟你们后面吧。”应楠回答。 三个好朋友把握好机会接上了“长龙”,她一边滑一边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瞄到了的那个高高的身影,他靠在墙边栏杆也望向这里,眼神一闪而过,应楠随着长龙滑了过去。 “龙”刚开始只有十来个人,一圈下来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了,前面打头几个技术好的一直在加快速度,她们几个跟上去的时候已经很有危险会被甩出去了,后面还是不停地有人接上来。“龙”越接越长,果不其然,由于惯性,再一圈拐弯的时候“龙尾巴”被甩了出去,十几个人一齐倒向场外。 应楠也被甩了出去,但她发现自己没有摔在硬邦邦的木地板上,而是结结实实的压在了一个人身上,还有一只手很有力的扶着她的右侧手臂。 她费劲儿的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压到的人就是他,四目相对,她一时哑口,要说对不起还是说谢谢,还是……直接离开?她就这样跪在那里,兴奋带感的音乐仍然震耳欲聋的轰鸣着,绚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时而红时而蓝,五彩斑斓,闪烁跳跃。 “你没事吧,怎么一直跪着?”耳边传来朋友的声音,小敏和雯子早已爬起来了,小敏一手抓着栏杆,一手伸出来拉她起来。她起身靠在栏杆边,再看他时,他已经站起来滑开了。 第4章 高二学生并没有立即在期末考结束后放假,只过了个周末又回校上课了。这是为了赶高三课程进度,又返校加补了一周多的课,当老师宣布完补课通知时,大家怨声载道,孤零零的只有一个楼层有学生,也是无限惆怅,所有人似乎都不在状态。 “应楠,刘PASS是不是跟你有仇啊?怎么上课老是叫你回答问题,还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物理课后,小敏嘴上功夫为应楠抱不平。 “期末考太差了吧,上次期中也没考好。”她也觉得很委屈,刚刚上课被老师问得都跟不上节奏了,现在整个人还晕乎乎的。她大概心里有数这次期末考有那么两门考的不好,偏偏就有物理,肯定是撞枪口上了,依刘PASS的性格,必定是早早先改完卷子,出了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找她谈话。 “那你也没有那么差啊,他要求太高了!”小敏还在为她叫屈。 “他哪是跟你有仇啊,他是跟所有人有仇,我们班物理课代表今天都连着被叫起来三次了,他都快哭了,你说多惨。”雯子附和的说。 “我觉得他主要还是最近戒烟戒的发颠了。”小敏说。 “戒烟?”应楠和雯子齐声问到。 “是啊,他桌上什么朱古力啊、口香糖啊,还有可乐、咖啡,他这是要打持久战啊。你们都不知道,我上次还偷偷拿了他一包口香糖呢,哈哈哈哈。”班主任嫌小敏闹腾,特意给她安了个班长的职务,让她沉沉心,长点儿责任心,看来效果不怎么好,居然对教师办公桌上的零食下手。 不过这次倒不是物理,叫应楠去办公室的是语文老师,这还是头一次,她学习成绩总体还是可以的,除了刘PASS有点小变态以外,还没有哪个老师叫过她去过办公室单独谈话,这次为什么是语文,她自觉语文卷子答得还可以的。 “老师叫你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下,你语文卷子最后一张交了吗?”老师问的很和气,并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 “老师,您是说作文那一页?”她疑惑的问。 “对。”老师点点头。 “交了,我第一个交的卷。”她答。 “是这样的,你语文卷子最后一页不见了,我也问过监考的张老师,因为学生太多,他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排除学校对卷子的管理疏忽,以你的学习成绩,老师相信你不会没有答题或者有故意不交卷这种行为,但因为是期末考试,还涉及到调班问题,现在重点是想想办法怎么解决,所以,你先回去教室吧,明天把你家长叫来,大人们一起商量下解决办法。”老师讲的很慢很温和,怕是伤害到听者的感情。 卷子不翼而飞,那个年代,学校没有监控这一说,所以根本无法查证,而应楠作为一名好学生,老师也没有怀疑到是她故意不写卷子或自己偷拿卷子,到底也没查出来什么。重新写试卷么,又明显对其他学生不公,学校和家长双方商讨再三,最终决定语文成绩还是按卷子实际分数给,也就是说应楠的语文成绩是不及格,但是考虑到她以往的成绩和这次考试其他各科的分数,仍然保留她文理分科时分配在重点班的资格。 应楠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卷子为什么会不见了,她记得自己是第三个交卷的,明明交到了监考老师手里的,不过她倒是很理解这种情况不可能再让她重考一次,也就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年寒假也过了大半,这天,弟弟吵着要吃火锅,于是一家人一致决定出去搓一顿火锅。 一桌桌锅底升腾起白气,夹杂着火锅特有的味道,说不出好闻,但也不难闻,店里人头攒动,她和弟弟吃的肚子已经开始有些鼓胀了,肚子满足了,她吃不下了,停下筷子无聊的扫视店内,不少人已经吃完陆续走了,零零散散的也有人进来。就在这时,她瞥见一名服务员引着他和一男一女向自己走来,她连忙低头,拿起筷子胡乱在锅底里搅动,三人落座在了隔壁一桌刚空下来的桌子。 “怎么现在都见不着你面了,刻苦用功考大学?”那个同行的男生背对着应楠,可以听见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没有,陪家人出去旅游了。”他回答。 “明天再过来,完了请你去吃德福楼。”那个男生说到“德福楼”很是得意了一下,德福楼是家南方人开的海鲜酒楼,那几年这个北方城市刚实兴起来吃海鲜。 “好啊,好啊,不能少了我的份儿。”是一同进来的那个女生在说话,应楠测过身体余光看了一眼女生,女生虽然化了妆,但仍能看出来本人很漂亮,女生一脸兴奋,往张旭身边挪了挪。 “不去了,没什么好吃的。”张旭又补了一句:“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赢的啊,所以我说你来,桌球打那么好,不能白瞎了。”男生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兴奋起来。 “赢什么?”他问,语气有些不快。 “你刚跟大胡子打球,我跟他小弟打赌,赢了两顿饭钱,划算吧?早知道应该赌大点儿。”男生依然很兴奋。 “应楠,外套拿上。”妈妈打断了应楠的偷听,他们吃好了起身要走,倒也不是她特意偷听,店里客人少了,又离那么近,不听也难,不过后面就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不高兴。 应楠无聊的站在爸妈身后等着门口收银台结账,忍不住又侧过头看向那张桌子,只见他说着什么起了身就往外走,漂亮女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好像是在劝他,他没有听,那个男生却没起身,自顾自的吃着火锅,脸色明显耷拉了下来。 他走近门口停了脚步,应楠忘了自己正看着他,楞了几秒才想起移回视线。他身后的女生,高挑清瘦,敞开的羊绒大衣里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加上脸上的妆,可以看出是精心打扮过的,她上上下下得打量了应楠一番,随即尾随张旭加快脚步出了饭店。 开学那天,应楠站在1班门口,班里闹哄哄的,有摆凳子的,有擦桌子的,有说笑的,闲置了一个假期的教室有股土腥味,因为老师还没安排座位,除了雯子,这个班的同学她几乎都不认识,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有种想回4班的冲动。 虽然只是简单的文理分科,但是对于在一个集体待了整整两年的学生来说,突然换到一个新的班级,总是心里会紧张、不安,还有……尴尬,去4班,你已不属于它,同学们可能还会礼貌的跟你打招呼,问候一句“来看老同学啊?”,进1班,大家都不认识你,本班彼此相熟的同学都打得热乎,没人理会你,你就像个局外人。应楠现在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站在1班的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局”,想要走进去,可是进去了以后呢。 她文理科成绩其实都差不多,比较均匀,父母其实是偏向让她选文科的,这样更有优势,她最终决定选理科,一来是对相对于文科的课程,她更喜欢理科,将来大学专业选择面也广,二来是也想挑战下自己,许是被刘PASS说多了,有股劲儿憋在那想要拼一把。 选理科的学生也确实多,大部分班级都是原班人马,偏偏4班被划为文科班,小敏学文照旧没动,而应楠就要调班,她被调到了1班,要与小敏分开了,不过转念想想,至少和雯子变成了同班同学,也没有特别难受,倒是小敏,难过的死去活来的,说要跟着应楠一生一世不分离,直说的应楠和雯子一阵阵犯恶心。其实她嘴上说舍不得应楠,可能更舍不得的是杨肖磊,因为杨肖磊也被调到了1班。 1班,不就是张旭在的班级!她刚知道结果的时候脑子一下有点跟不上节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情怪怪的。到真站在1班门口了,本来装着纷乱思绪的脑子一下子全倒空了,不过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无所适从。 杨肖磊比她后到,直接大大咧咧的就进了教室,应楠正站在门口犹豫,幸好雯子及时赶到,“应楠,你来啦!走,先座我后面去,刚好那个同学去文科了。”雯子把她拉到了一个胖子旁边坐下来。 班主任照旧是刘PASS,他穿着那身百年不变的灰蓝色衣服走进教室,轻轻咳了两声,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刘PASS用食指顶了顶厚重的眼镜框,“这学期正式进入高三了,课程进度会加快,一学年的课程都要在第一个学期提早全部结束,然后全面进入复习备考状态,课代表把暑假作业都收一下,周一正式开课。” 这时候一声“报道!”,同学们循声齐刷刷的看向门口,他气喘吁吁的站在教室外面,头发被风吹得有几根立了起来,眼见着就要顶到了门框。 刘PASS皱了皱眉,示意他进来。 他走进教室,拐进靠近门边的过道,余光略过对面第一组时,楞了几秒,旋即绕到教室后面,座在了她后面的位置。 她这时脸已经感觉热的不行了,刚刚全班都在看着他走进来,刚好自己还与他四目相接了,那几秒的尴尬对视,为什么全班四十来个同学,他就偏偏刚好看到了自己。 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这么近距离的“暴露”在他面前,而且这回还是他在后面,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看她,她却看不到他是否在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动作,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应楠不自觉地拘谨起来,保持背部挺直,又觉得会不会太僵硬了点,抬头微微转向讲台,转念一想,他是不是能看到自己的侧脸,脸又一阵阵的火烧火燎起来,还是回正头,笔直端正的座着吧,她看着前面雯子的后脑勺,自己的后脑勺长什么样子呢?也是这样黑黑的头发,一根马尾吧。顿时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真想找个麻袋把自己套起来。 “大家该收心的收心,该学习的学习,这一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刘PASS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应楠从头听到尾也没听见关于座位怎么坐的半个字来,难不成就这么随便坐了,她心里打鼓。 “那个,第一小组最后留下来大扫除一下。”这是刘PASS离开教室前扔下的最后一句话。 刘PASS扬长而去,应楠抑制不住的心情低落,难不成以后都要这么硬邦邦的座着上课?她探过身子,戳了戳雯子的肩膀:“雯子,老师是不是不排座位了?” “应该不排了吧。”雯子转过身,很随意的回答道。 “啊?为什么?”她问。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刘PASS不爱管的,只要学习上不要惹毛他就好了。”是应楠的同桌在插话。 同桌是个小胖墩,叫徐帅,外形与名字完全名不副实,而且居然是个话痨,明明还不怎么熟的,话匣子就自动打开了,除了自我介绍,就是:“你是哪个班过来的?”“成绩排名多少?”“我是英语课代表,英语有事都可以找我。”“刚过来不要不好意思,我们班人都很好的。” …… “胖子,你暑假作业还收不收了?”他将英语习题册啪地一声丢到徐帅桌上,吓了应楠一跳。 “你小子写的这都是什么?张牙舞爪的。”胖子拿起习题册胡乱翻了一下,一脸嫌弃的回头看他。 “你管我,我写完了就是了。”他跟胖子打闹起来。班主任出去之后教室里就像炸了锅一样,一锅沸腾的水,咕咚咕咚冒出大大小小的泡泡,是一个假期未见的想念和惊喜,也是迎接高三阶段的前奏和亢奋。 虽然她已经知道张旭了,对,是知道这个词而不是认识,但是这一天,在话痨胖子的“帮助”下,两个人头一次互相打了招呼,他们在高三开学第一天算是正式认识了,非常奇妙的感觉,像是老朋友又像是新朋友。 “张旭,我今天是撞见鬼了吗?你居然留下来大扫除!”胖子一个报纸团扔向张旭,扯着嗓子喊。 “你管我,擦好你的玻璃。”张旭破天荒的没有向往常一样逃跑,他一个巴掌拍在胖子刚擦好的玻璃上,留下一个狂妄的手印,胖子哀嚎了一声。 “应楠,下午去哪儿玩?滑旱冰好不好?感觉明天开始,就真的是暗无天日了。”雯子一脸苦大仇深的问她。 “好啊,待会儿问问小敏。我估计以后我爸妈也不会轻易放我出来了。”应楠深有同感。 “你干完了就先走吧。”她看雯子把桌子都擦好了,椅子整齐的倒扣起来码放在桌子上。 “我等你吧。”雯子说。 “等我干嘛?又不顺路。”她问。 “我可以陪你走一段嘛,反正今天没事,什么都不想干,难得可以空耗时间。”雯子靠在窗户边,无聊的甩着黑乎乎的抹布。 “那你帮我,我好快点干完。” “不要。”雯子还是悠闲的靠着窗框。 “不帮忙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应楠打趣儿。 “我帮,我帮还不成么。” 应楠觉得这样真好,即使从一个班到了另一个班,朋友还是陪着你的,关于新集体多了一份安慰,也多了一份亲切。 第5章 三个小伙伴如约而至在旱冰场集合,开学前第一天的旱冰场似乎人尤其的多,基本都是初高中生聚集在这里,她们碰到了杨肖磊,别提小敏有多激动了。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杨肖磊凑过来的时候就挨着小敏说话。 “你也来玩啊,一起啊,人多热闹。”小敏高兴坏了,抓到个技术好的,而且还是心仪已久的。 “可以是可以,我还有个同学,待会问问他。我们也就两个人。”杨肖磊回答。 “走吧走吧,你开路。”小敏已经把杨肖磊推了出去。一圈下来,杨肖磊朋友来了,炫目的灯光中应楠看见张旭穿着白色卫衣配浅蓝色牛仔裤,简单清爽,身形颀长。 应楠有些局促,没有像雯子和小敏一样跟着杨肖磊学得那么起劲儿,她冲张旭礼貌的浅笑了一下,转身背对着他,很想尽快的滑开。 可还没等她起步,一只大手就从后面麻利的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有些冰凉,将她的半个手掌都包裹住了,他慢慢的滑动,等她跟上速度逐渐平稳后,她被拉向了中心滑道,那只牵着她的手随着滑行速度的加快握的有力了些,速度越来越快,她紧张的留意着自己的双脚,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好跟上速度,眼前的他,干爽的短发在风中摇曳,露出浅浅的额头,她看着看着感觉到手心有些湿润,不对,好像是他的手心在出汗,刚刚还冰凉的,现在已经贴在一起黏黏的了。 她被他牵着带到了场中央,旱冰场中间被几根柱子包围着,一般滑旱冰是绕着柱子外围转圈的,中间区域有一些人在闲聊,也有练习的,人自然相对少一些。 “你滑的还行,不过要不要我再教教你。”他慢慢停下来,手始终没松。她没有答话,脑子里还在回旋刚刚的画面。 “邹应楠?”他看她没回答,轻轻唤她的名字。 “啊,谢谢,不要,没关系。”她有些语无伦次,发现牵着的手还没松开,慌张地抽回自己的手。 “有人免费教你,还拒绝。”他调皮的笑着,露出他标志性的小虎牙,背起双手,很自然的绕着她滑着小圈,动作极其流畅,“你是不是怕我?” “没有啊。”她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回旋,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有些晕眩。 “那我教你倒滑吧。”连他说话的声音也是飘忽的。 可惜那天她并没有来得及学倒滑,他就被一个女生叫走了,应她记得就是寒假在火锅店看见的那个女生,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他就跟着女生出去了。她有些失落,大概是因为没有学到倒滑吧。 至少,应楠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虽然进入了高三,但大家似乎都还没进入状态,特别是小敏,每天都咋咋呼呼的,这天小敏神神叨叨把应楠和雯子往墙角拽,“你们来,快点快点。” “应楠,你可小心点儿啊,靠后。”小敏一脸神秘兮兮,又让应楠不要靠太近,搞得应楠和雯子莫名的紧张起来,“到底什么呀?”。 “喏~”小敏从书包里抱出一只小狗,周身棕色的卷毛,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哇,你怎么把你家皮皮带来了?”雯子两眼放光。 “应楠,你看。”小敏把皮皮举到她面前,往她面前蹭了蹭,像是故意吓唬她似的,她果然后退了两步。 “中午睡得迷迷瞪瞪的,它跟出来我也没注意,干脆一想,把它带来好了,不过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把它放哪儿呢?”小敏本来还嬉笑的脸一下子又哭丧起来,后悔一时脑热把这小家伙带到学校。 “让你爸妈来接走吧,可以去保安室借个电话。”雯子给她出主意,一边又抢着想要抱,一不小心没接住,皮皮一接触地面,撒腿开跑起来。 “快抓住它!”三个女生慌忙的在走廊里追着跑。 狗很小,跑的倒挺快,就是马上要上课了,走廊里都是学生,小狗在人群里乱窜,不管小敏怎么喊皮皮都不听。 “你家够怎么都不听你话啊?”雯子问。 恰在这是,撒野得皮皮被张旭拦了下来。 三个女生跑气喘吁吁,应楠跟在小敏和雯子后面,她也不明白自己追什么,又不敢抱狗,就是觉得应该先追上去。 他走到应楠面前,要把狗递给她,应楠已经开始后退了,后退、再后退,小敏一把从张旭怀里抱过小狗,三个女生转身跑掉了,留下他楞在原地。 “你不是吧,居然怕狗。”雯子像是看见外星人一样盯着应楠。 “是啊,我从小就怕。”应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为什么?小狗多可爱啊!”雯子又问。 “其实看看也就还好,但是不敢抱,特别是它们的头靠近来,感觉很吓人。还有……嗯……总之,就是怕。”对于这个问题,应楠也想国很多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候怕什么喜欢什么并一定要能讲出明确的理由,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哇,你真是奇葩啊。”雯子仍是一脸惊奇的样子。 “你不知道她一听我家有条狗,都不敢去我家了,哈哈哈。”小敏笑的前仰后合,跟讲鬼故事似的。 “这样啊。”雯子了然的点点头。 “先不要讨论这个了,就算现在打电话也来不及了吧,这狗怎么办?带进教室肯定会露馅的。”被皮皮这么一闹腾,小敏这会儿开始焦急起来。 “呃,要不先把它放在楼梯口那个杂物间吧?等放学再抱走。”雯子想了个主意。 “不会有人发现吗?”应楠问。 “应该不会吧,大家打扫卫生都是放学后,哪个同学没事儿课间还去杂物间拿东西。我们把狗拴在里面。”小敏也觉得雯子想的办法可行,她很自我欺骗的说。 “它不会叫吗?一叫不就有人知道了。”应楠还是很怀疑。 “这倒是个问题。我们多放点吃的进去。”小敏说,这时上课铃响了,没时间了,她们只能手忙脚乱的把皮皮先放杂物间。 皮皮最终还是不见了,小敏急的快哭了:“怎么办呀,到底去哪儿了,课间去看还在的。” 三个女生把学校翻遍了,还偷偷去保安室、老师办公室打探,仍然找不到小狗的踪影。 张旭今天上课一直都在神游,他不明白应楠为什么看见自己就后退,表情好像确实是害怕,难道自己长的很吓人吗?不会呀,哥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是上周旱冰场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下课要不要找她问个清楚,可是要怎么问呢,万一她再把自己当成神经病? 老师在讲台眉飞色舞,张旭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放学后,他鬼使神差的等在班门口,直到看见三个女生东跑西找,又跑出了校门。 小敏不肯罢休,吩咐应楠和雯子三人分头在学校附近找,她相信皮皮那么小的狗一定不会跑远。 学校后面是几栋新建的教师家属楼,已经陆续有人入住了,但还算比较僻静,应楠绕到后面,隐隐约约听到小狗哼哼唧唧的声音,果然在巷子的垃圾堆发现了皮皮,她大声呼喊小敏和雯子,但是可能是分散的太开了,没有人回应她,如果自己跑开找她们来的的话,皮皮跑走了怎么办,她左右为难,不敢离开也不敢靠近,几次尝试着走进去可又缩了回来。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影子从她后面走上前,他轻轻抱起小狗,转过身,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这狗,你的?”他问。她点点头,又摇头,始终保持着距离,空气凝固了一下,她不确定他是否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能帮忙抱着吗?我……不敢抱。” “哦,好。”他迟疑了几秒,如释重负似地问:“抱哪儿?” “不知道,要不先去校门口吧,雯子和我同学在找它。” 他嗯了一声。 她跟在他后面,她也觉得这样走路很没有礼貌,但她确实是害怕狗,她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于是说:“我怕狗,我就跟在你后面。” “好。”他从刚刚如释重负又变得有些紧张,特别是她跟在身后,总要找点话说以示友好,于是他问:“你为什么怕狗?” “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怕而已。” “你胆儿这么小。”他悠悠的说。 “啊……不是。”她低声回答,不明白怕狗就是胆小吗,这只是个人喜好问题吧。 两个人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小敏但不见雯子的人,她们又怕碰见老师,就让小敏先抱着狗回家了。 这边,三人一分头找狗雯子就被刘PASS撞见了,“怎么还不回家,在校门口晃悠什么呢?” “我……我……” “行了,我送你回家。” “啊?老师,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不用麻烦老师。” “家住哪边?”刘PASS无视雯子的拒绝,只管走,一边走一边开始絮絮叨叨狗的事情。 刘PASS怎么知道这事?是不是有人告状。雯子暗自揣测,一边又担心两个伙伴找没找到狗,看不到自己又怎么办。 留在校门口的张旭和应楠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雯子,就只好一起往回家走。 他问:“你胆子这么小,但是我看你在旱冰场都不怕摔地。” “那不一样。”她回答,虽然他们是同班同学了,而且座在前后桌,但她发现他们平时谈话并不多。 “嗯,好像是不一样。”他挠挠头,“还跟我学旱冰吗?” “你那天不是走了吗?”她用问题代替了回答,还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具体要问什么。 “那天有事,改天我教你。”他若有所思。 “哦,我不学了。”她回答的有些太干脆了,又怕语气太生硬,特意放低了嗓门。 “为什么?我看你滑的真一般,你还不要学。”他撅了撅嘴,装出鄙夷的语气,还是有些惊讶,而且这种心境下的人总是爱说反话,严格来讲,他这次倒说的不是反话,因为她旱冰技术确实不怎么样,他只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他就是紧张她怎么突然不想跟他学了。 她抬头看看他,还是没说话。 “我也不是白教你的,你得教我学习,帮我补补课。”他像是确定了一定要拿下这个徒弟似的,明明他成绩就不差,补什么课,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学习不差呀”。说完就后悔了,他们算是才认识啊,这才刚开学,她怎么能知道他学习成绩怎么样。 “英语和语文不行,也可能就是没认真学,凭我的聪明才智,认真起来肯定吓死你们。” “你在说大话吧?”她这么问着,心里却没有这样想,既然他说语文英语很差,那么以他总体成绩的排名情况看,其他各科一定考的相当好,否则不会把总分拉得这么高,就是这种偏科生,认真起来才确实能吓死人。 “哎,还是算题来得容易。”他挺了挺胸,大概还是很骄傲自己的理科成绩。 “哎,像我这样科科都不错的也是少见。”应楠也开起玩笑来,她各科成绩总体比较均衡,也真没有特别偏科,但是按照刘PASS的说法,就是唯独成绩有点忽上忽下的,上下窜动能有十几二十名的跨度。 “那你为什么不学文,文科不是轻松一些。”他问,对话逐渐轻松起来。 “觉得自己偏向于喜欢理科吧,也想练练自己,有点压力,不能人为地往舒适区跑。”她很认真的回答。 “你这句话,倒像是很厉害的样子,哈哈哈。”他说。 “你们女生这些大都不差,有什么好方法可以传教下?”他问。 “这个,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不过胖子是英语课代表,你没问他?” “胖子跟我八字不合。”他随意的说着,应楠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哦了一声。 “上学期期末,我在老师办公室刚好看见刘PASS开了桌上一瓶可乐,泡沫飚了他一脸,那个力道真是到位,笑死我了。不过,跟你说个事,刚好那天我……”他讲到一半突然被她打断:“我先走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轻盈的向前跑去挽住了一个中年妇女,那个人个子中等,偏瘦,留着整齐的短发,回头看了一眼他,长的和应楠有几分相似,她们边走边说着什么,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诧异的回想刚刚他的话,那瓶可乐,是上学期末,她语文不及格那次,本也无所谓,语文老师也没批评她,恨就恨在物理没达到刘PASS的预期,撞上她爸来学校,刘PASS就在他面前告状,严令禁止高三期间再看任何闲书,邹父本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直男,当天回家,她书架上的课外书被爸爸没收的一本不剩,统统论斤卖给了收破烂的,为此父女大吵了一架,巧就巧在妈妈刚好那几天出差去了,连个帮自己的人都没有,那么多的书,陪伴了自己多少个岁月,带来多少喜怒哀乐,最后变得一文不值。她哭了一晚上,哭肿了眼睛。那天,她站在刘PASS办公桌边,鬼使神差的盯着桌上那瓶可乐,有一种冲动和恍惚,她告诫自己,你是个好学生,捣蛋不该是你做的事情,会挨骂的。但就在那么一瞬间,她拿起可乐,拼命摇晃,迅速放下,一连串的动作在几秒钟内流畅的完成,她转身跑出办公室,她以为没人看见,都一个假期过去了,他又提起这个事情,当时他是不是看到什么了,那么他现在说这个事情是想干什么。 第6章 课间,闹哄哄热腾腾的教室,胖子抱来一摞新鲜批改的英语模拟卷,胖子让应楠帮着发,应楠同学都还不太认识不知道怎么发,胖子又找张旭帮忙,张旭正和同桌在纸上画着五子棋,于是头也没抬的回绝道:“没空,自己发去。”胖子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还想说什么,见他也不抬头,嘟囔着不跟一般人见识,无趣的乖乖自己去发卷子了。 等胖子发完卷子坐下来,应楠看见胖子手里有两份卷子,正是胖子和张旭的,张旭只有63分,胖子捧着卷子转过身,阴阳怪气的说,“你英语课睡觉睡的很爽啊,你看这题动宾结构……” 他不等胖子讲完,一把抓过卷子,“什么吕洞宾、吕小宝的。下不下五子棋,杀得你片甲不留。” “不玩。”胖子决绝的回了两个字就正襟危坐看卷子。 胖子大概还是看不进卷子,声音压的低低的,对应楠说:“他要是叫你跟他下五子棋,你不要入他套,你赢不过他的。” “为什么?”应楠问。 “我都没赢过他。”胖子说得好像自己很厉害的样子,所以能战胜他的就肯定是更厉害的角色。 “那他同桌呢?”应楠侧头瞅了一眼后桌头顶头下棋的两个男生。 “他同桌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毛病的。”胖子说话的时候斜了后面一眼。 “哈哈,这样啊。”应楠不知道胖子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大概以前输的很不忿吧,不过这胖子也很有趣,根本不像是高中生,说起话来倒像是个小学生。有时候老师都忍不住拿他逗乐,有次化学课,老师在讲台上用瓶瓶罐罐演示了一通化学反应,最后让胖子和张旭上去收拾,他不乐意老师叫他胖子:“老师,你以后不要叫我胖子啊。”老师有所领会的回答:“哦,好,刘帅,上来把这些器皿收拾一下。”,胖子很高兴的回答“好”。当时同学们都在笑,他也笑,笑的很高兴,用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头分别插进三个烧杯就得意洋洋的提起来,没想又马上丢了下去,仔细一瞧是食指烫黑了一块皮,原来胖子直接把食指伸进了盛过硫酸的烧杯里。早就学过的知识被忘在了脑后,导致下课了老师还拖堂又认真的给大家讲解了一遍硫酸,即将奔赴高考独木桥的高三学生也真真是让老师担忧。 应楠回头望望张旭,当时他就站在旁边,胖子伸手的时候,她很清楚的看到他抬手想阻止胖子,只是没有来得及,她当时也没注意或者说想起硫酸的特性,可能当时,全班也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个意识吧。 他化学是挺好的,所以老师课上爱找他提问,找他干活,不过这英语成绩……是有点差,可是,虽然自己英语成绩是不错,其实连语法都没搞明白,要怎么教他呢,她想起答应帮他学习英语的事情,突然不安起来,不教会让人家觉得你不想他进步,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真是有些两难。 “有事?”他问,意识拉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脖子正扭在那里看着后桌,而后桌的他也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下盘五子棋。”她脖子有些发麻,鬼使神差的这样回答。 结果果然如胖子所说,下不过他,下了好几局,都是输,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这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玩的这么起劲,她决定听胖子的,以后不跟他下五子棋了,下了几局就憋了一肚子气,他还乐呵呵的露出那颗虎牙,耀武扬威的。这一节自习课也算是报废了,莫名其妙就被带进了沟里,作业没写几个字就放学了。 没想到他甩出来的第一本书就是要她教他怎么把《古文观止》啃下来。 这可是老祖宗的东西,多晦涩难懂啊。 “老师说这本书能背就全背下来,你说他是疯子还是我们是疯子?看都看不懂,怎么背。”他不无抱怨的说,声音有点大,这是他第二次进校图书室,这次坦然很多,上次因为太心虚,有些鬼鬼祟祟的,不过有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好低了低头,悄声说:“支个招。”。 应楠犯了难,她也头疼古文这个东西,第一回当小老师就卡了壳儿。 “你不是语文很好吗?”他来了好奇心,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太学,反而花在数理化这些学科的时间反而比较多。”她不好意思的回答。 “哦。”他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我看看能不能帮忙?”她有些不好一丝,想问问还有什么能做的。 “恩,那作文吧,作文比较头疼,一遇上作文就不知道怎么写,好不容易憋出点儿东西,字数又凑不齐。”他挠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哦,让我想想。”她微微皱起眉头,一只手撑着头认真思索起来,问:“你是说想出来点东西也扩展不开来?” 他想了想,若有似无的点点头。 “那你说说《悲惨世界》这本书讲的是什么故事?”她问。 “《悲惨世界》?哦,冉·阿让,咦?你怎么知道我看过这本书?”他疑惑的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她还沉浸在教学模式中。 他只好暂且抛开自己的疑问,认真的想了想,说:“那个……呃,冉·阿让,他偷了一片面包,被判刑坐牢,后来越狱没成功,加起来一共坐了快二十年的牢了吧。出狱后他遭人嫌弃、遭白眼,发誓要报复社会,后来,有个叫……叫米里哀的主教感化了他。冉·阿让就改名隐藏身份,办起了工厂,变成了富翁,他乐善好施,受到人们尊敬,还被选为市长。他认领了一个可怜的义女,然后为了救一个很像他的无辜的人,他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追捕他的警察给抓到了,又越狱了。很多年后,他救了那时抓捕他的警察,警察很感动,但是那个警察投河自尽了。后来他认领的那个义女和她男朋友对他又有什么误解,反正晚年也很孤独,过得凄惨,不过最后误解化开,临终总算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大概这样子吧。” “你看,那本书比砖头还厚,但是你几句话就把故事讲完了,所以,是不是可以反过来,先把故事梗概或者论述要点这些主要内容想出来,列出来,接下来就是“添油加醋。”她分析。 “添油加醋。”他重复着这个词。 “对,就是充实内容,有框架了,再往里面填东西。说难听点儿就是把字数凑够,这样就解决了内容的问题,当然结构啊,开头、结尾什么的怎么处理也要注意。”她讲着,很认真的进入了教学模式。 “哦,就是老师讲的列提纲呗。” “对。” “小样儿,看不出来你比老师会讲课呀,哈哈哈。”他像回过神似的又问:“你说,你怎么知道我看过那本书的?” “你去店里还书的时候我看见了。”她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这好像是上学期还没分科前的事了,刚刚怎么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上学的路上有一家音像图书小店,她经常会去店里借书,那次还是上学期的事情,她那天从书店出来,想起来还要再找本书,折返时候看见了店门里的他正在借的就是自己刚刚还掉的《悲惨世界》。 应楠心里嘀咕,话说一半要怎么圆回来,还是……实话实说?那时候他们应该还不算认识的,他肯定奇怪她怎么会特别注意到他借书这件事情,她思考着要怎么回答,偷偷看一眼他,他的表情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他只是哦了一声,也没说别的,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有没有觉察到什么。 “你们女生头发这么长,晚上是怎么睡觉的?”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窘迫,也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当她说出在店里看见了他去借书,他忽的想起来以前悄悄跟着她去书店的事,对于从来不看小说的他来说,这种行为简直太古怪了。 “什么怎么睡觉?”应楠惊了一下,对突然转换的话题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头发放哪儿啊?是照样扎着还是散开?”他真的很认真的问起来。 “散开,我是全捋到头顶,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话题转的突然,但是她总算松了口气,起码不再提借书的事情了。 “哦。那岂不是很诡异?”他脑补着画面,头发都放到头顶,黑压压的一大片…… “怎么会好奇这个,不是故意绕开话题不学习吧?”她笑问。 “没有,我是真好奇,这画面真是太诡异了,哈哈。” 一周之中,除了上学的时间,其余的时间都过得很慢,甚至很难熬,以前这些课余时间会过得很快,现在不管是靠在床上发呆还是出去打球,亦或是出去玩点别的,时间始终是那么慢,周一,来的好慢。他有了这样的错觉,上学反而成了最开心的时刻,每每觉得周末越来越难熬。 有天放学,他们照常一起回家,他问她什么时候出来好教她滑旱冰,她说最近父母管得严,周末都不让出去,她回答完欲言又止,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偷偷看他一眼,又埋头走路。 “你爸妈这么严格?”他慢了半拍才问。 “其实,我妈好几次看见我们放学一起走……”她吞吞吐吐,实在没有办法把事情说完整,即使跟妈妈解释了他们只是同学而已,妈妈仍然坚持不管是同学还是什么关系,高三是关键时期,男女生单独一起走就是不合适,她要怎么告诉他他们以后不能一起结伴走了呢。 “所以不放你出来?”他低头看她,“你以后和我要分开走,是吗?”。 她连忙摇头,又皱了下眉,抿起嘴唇,点点头,小声的有些谨慎的说:“我是想和你一起走的,但是……” “但是不能让你妈看见。”他仍然看着她,陷入沉思。 “但是放学不能一起走。”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涣散的游移到别处,声调稍微提高了一点,深怕他听不到,更怕他听不懂。她小心翼翼等待他的反应,她听到他说“哦,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她远远的就看见他站在路口,他是在等她,他看着她来的方向,从以前的时间接近而碰巧在路上相遇,到后来慢慢的他会提早一点时间在路口等她,微妙的变化,她心领神会,他等她走近了,他们很自然的并肩走路,谁也不提昨晚的对话,眼角都藏着笑意。放学之后,他就改走另一条大路了。 于是,旱冰这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他时常也会问她一些问题,对于语文和英语,是认真了一些,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上语文课就趴着睡觉,有几次他们约好放学后一起复习的,但是有同学叫他打篮球,他就放了她的鸽子,一模、二模成绩出来,他两门课成绩并不见什么长进。 其实打球被放鸽子她并不介意,但是有两次,他被校外学生叫走了,那些人看起来都不太乖的样子,她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的。这天终于说出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你自己不认真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帮你了。”她不等他回答,扔下一句话就跑了,可是放学后又鬼使神差的座在了学校图书室里,她就呆呆地看着窗外,有些怅然若失。 “你不复习在这发什么呆?”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轻轻拉开椅子,座在她旁边,若无其事的从书包里拿出书本。 他侧歪着头,一只手撑住,看向她,扬起眉,露出他标志性的小虎牙,半笑着,那颗小小的虎牙俨然是他一口洁白牙齿上不安分的存在,又是那样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这是……高一的课本?”她看见他从书包里抽出了高一英语。 “对啊,不是要学习嘛,从头学。我就知道这卷子我是做不下去的,还是先翻翻课本吧。”他像是早有准备,桌上两张高考模拟卷都只草草做了一页,散乱在一边,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帮不上什么忙,头一次见一个英语“差生”这么有学习主见。 但是坚韧这个词并不是如它本身那么容易写就的,前方要面对的是一片山岭沼泽、河流滩涂,他看着课本,并没有急于翻开,自言自语,一连好几声叹息,“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哎,路是我自己选的,哎,偏偏还是高速路。” “高速是高速,车只能往前开,假如这个路口忘记下了,就要等下个路口再下,即使又错过了一个路口,还有很多个路口在前面等着你呢。先只管往前开吧。”应楠悠悠的说。 “可是高速公路都限速啊,大家都一样的车速,我还比人家晚上道呢。”他不置可否。 “谁说你就一定在是限速的路上开啊,也许是不限速的路呢,你提得上速,人家提不上速,况且好车破车也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她反驳。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张旭不禁笑起来,似乎是被她的一本正经给逗乐了。 “这个。”她合上手里的书,把封面拿给他看,亮黄色的封皮,一座高大巍峨的教堂笔挺的直插云霄,书名是《德国自驾游攻略》。 他差点笑出了声,“你哪儿找的这本书啊?” “那边书架上,学校居然有这种书,我就好奇拿来翻翻,国外高速跟中国的不一样唉。”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有闲心看这书,是打算在路边等我吗?”他问,眼睛笑得半眯半睁着。 “才没有呢,谁等你啊。”她撅了撅嘴,起身把书放回了书架,反身时又想起来什么,问:“篮球是不是有特招?” “哥哥我飙车还需要特招开道吗?”他扬起眉毛,一副老子我很厉害的神气。 眼前的路不管伸向何方,自信永远是路上最美丽的色彩,应楠想起一句很俗又很应景的话。 上学路上,他们路过音响书店,应楠让他等她一会儿:“你等我下,我进去借本小说,今天运动会可以看。” “你不看我比赛?” “看啊,可运动会要一天呢,一本小说肯定看得完。”她正要进去,被他拦住了,“看不完,别借了。” 他又说:“把书包打开。” “干嘛?”她问着,疑惑得解下书包。 “叫你打开就打开。” 只见他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一样样的把东西往她书包里塞,直把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嗯?麦丽素、薯片、火腿肠,你带这么多零食,干嘛塞我书包里啊?” “给你吃。”他还在拿,好像书包深不见底。 “你不吃吗?”她好奇的问,眼见书包被他塞的鼓鼓囊囊。 “我要会去你那拿。” “为什么?” …… 这次秋季运动会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运动会,也是最后一次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吹牛玩游戏吃零食的机会了。只要值日生过来检查的时候座的够端正整齐,没准老师也会问你要口薯片吃。 应楠和雯子会意小敏溜过来座,小敏只一个劲儿的装傻,只顾跟旁边的杨肖磊聊的欢,重色轻友昭然若揭。 “400米谁跑?”体育课代表拿着一摞纸和一支笔,在班级里游窜,他又在临时拉人了。广播里已经开始催促各个班级上交400、800和3000米跑的运动员名单了,座位上大家心领神会的低下头假装没听见,有参加比赛想法的人肯定早就预报名了,缺口的必定临时拉人上场,输的惨不说,人还累个半死。 “邹应楠,你原来在4班参加过运动会吗?”课代表眼睛放着光,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个人了。 “没有,高中从没上过场。”应楠回答。 “那初中上过罗?”课代表抓逻辑漏洞还真是蛮厉害的。 “啊,我不行,我跑不动,会给班级丢脸的。”应楠慌忙申辩,她是初中参加过运动会,但并不是运动的苗子,成绩都不好,顶多算个打酱油的,更别说隔了这两年都没过场。 “那就她吧,刚好缺个跑八百的。”刘PASS悄无声息的从体育课代表身后闪出,厚重的眼镜片在太阳光照射下泛着一圈圈光晕,像啤酒瓶的底,后面那双眼睛又大又突兀,近距离看还真有些吓人,刘PASS直接拍了板儿,这次她想逃也逃不掉了。 “雯子,你们班报项目这么随意哒?”应楠等老师和课代表走远了才一脸委屈和无奈的向刚刚一直旁边默不作声的林雯雯抱怨。 “你就随便上去跑跑吧,我们班体育向来弱,能上的了台面的本来就没几个。你看体育课代表也累的半死不活的,还有张旭,在操场上就没见回来过,哪个项目都有他,唉,加油哦!”雯子举起右手握紧拳头,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可脸上的笑明显是逃过一劫、事不关己的姿态。 应楠一直都有注意他,跳高、铅球、长跑,是一直在赛场上是没下来过,她原来一直以为他是自愿报名的,现在想来,多少也有些赶鸭子上架,无可奈何吧。 她想了想,没办法,跑就跑,又不是没跑过,也没说一定要她拿奖回来,就算没有名次,谁还能怪你不成。她站起身拍了拍校服,像是要把衣服里面鼓胀的空气拍掉这样就能减轻重量似的。 八百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圈的操场,不能像几千米的长跑那样均速前进保存体力,也不能像五十、一百米的短跑那样一直保持高速的冲刺状态,应楠才跑了一圈就气喘吁吁,眼冒金星,不行,不能停,好歹要跑完,后面还有几个人,应该不会垫底吧,不知道啊,头嗡嗡的响,鞋底踩在塑胶跑道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大,好吵,好像直敲打在心上,凸凸跳得厉害,喉咙也有些干,风还灌着耳朵,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啊,终点,看见终点了,红绳已经没了,第一名跑得真快,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这么生猛,应楠就这么脑子嗡嗡嗡得拼命迈着步子。 “加油!邹应楠,加油!”他站在跑道边,离终点很近,大声呐喊着,她使出浑身力气从这加油声中呼啸而过,最后的几米,超过了一位同学,冲过终点线。 应楠弯着腰,双手扶膝大口喘气,恨不得把所有凉空气都吸进肺里去,总算有些舒爽的感觉了,大概没有什么名次,不过也很开心了,跑过终点线虽然累但莫名的有种兴奋感,很开心,脸是热的,耳朵冰凉,又冷又热真畅快。 应楠抬头时一瓶开过盖的矿泉水递了过来,“你的跑得很好,第四名喔。”他说,她仰头看他,他额头上有层细密的汗珠,她能感觉自己也是一样,额头湿漉漉的,有汗水。 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水,大口大口的喝,一阵清凉从唇间蔓延进喉咙,畅快无比。 “这是我们班女子八百米最好成绩。”他夸赞道,对这个成绩似乎很满意。 “啊?不可能吧。”她诧异。 “是啊,哈哈哈,你打破班级记录了。”他爽朗的笑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一闪一闪的反射着太阳光。 “呵呵,突然觉得自己好厉害,可惜没有拿到名次,第几名都没用。”她还是有些失落,不知道他这是在夸奖还是在安慰,没进前三他为什么看着还挺高兴。 “前三?谁啊,不认识。我只看到你甩掉一批人,速度超快。”他的表情分明写着兴奋和真诚,她忽然觉得不那么失落了,甚至有些高兴,也许是他的情绪传染给她了吧。 她觉得自己缓和好了,也不能长时间站在跑道中间,于是说:“好像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别走了,给我加油吧,那边有我标枪比赛呢。“他指了指操场中心的标枪场地。 她本来想说回班级座位上也会给他加油的,但是他并没有等她回应,说了一句话帮我拿衣服,就顺手把校服外套塞进了她怀里,然后自顾自的向操场中间走去。她只好忙不迭地跟在他后面。 看田赛的学生少很多,绝大部分同学还是挤在田径跑道边观战,主席台广播总是时不时的提醒非运动员尽快返回班级座位。应楠背后还贴着运动员号码牌,想想也就没理会广播,她找了个角度好的空地观看比赛。 短暂的助跑赋予了运动员轻风的速度,他仰着头,阳光勾勒出他漂亮的下颚线,臂膀弯曲向后撤,随着手臂的方向,长长的笔直的标枪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拖出,斜冲向天空,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 裁判员丈量、记录。 “如果冷就把我校服穿上吧。”他已经跑到了她眼前,关切的说。 她才想起来自己参加八百米的时候是把校服脱在座位上的,刚刚比赛完身上还暖着,这会儿被他一提醒才觉得秋天还是有些凉意的,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迟疑了几秒,展开校服,穿上,好大,袖子长了整整一个手掌,身上也是肥肥大大的,不过裹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他刚刚跑去看了比赛成绩,说是进了决赛,一会儿还要比赛,他们并排坐在有些干枯发黄的草地上,秋日的阳光懒懒的洒在他们身上,凉的风和热的光交替的抚摸着两个人,别样的美好惬意。 “你冷不冷,衣服还给你。”她说,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一个男生怎么好意思让女生受冻,连忙又转移话题掩饰尴尬:“你好像参加了很多项目。” 没话找话说觉总比一直不说话强,但是既然前面说要把衣服还给他,是不是应该把衣服脱下来,现在脱有些迟钝了,唉,还是脱吧,于是她拉下衣服拉链。 “对,能参加的都参加了,你穿着吧,我不冷。“他回答的平淡如水,应楠不好意思的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了回去,她感觉脸有些发热,深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有股淡淡的泥土气息。 到目前为止,1班拿下的为数不多的名次里几乎有一半都是他拿下的。眼前这个阳光下的大男孩是真的在用力,在认真的投入。他为什么能做这么多事情,而且做的都不赖。 “你很厉害。”她说。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他笑的灿烂,一点儿也不谦虚。 “你要不要脸?”她揶揄道。 “不要脸。”他很干脆的回答,她被他“直白”的回答呛了一下,真是无话可说了。 标枪他拿了第一名,刘PASS甚是满意,回来还不忘夸他体育全才,旁边的体育课代表一副怪怪的表情,但是随即又露出宽慰的神情,似乎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地。 “你穿哪个男生的校服,这么大,什么情况?”雯子一惊一乍挤眉弄眼的表情真是和小敏一模一样。 “刚刚帮张旭拿的,冷了就顺便套自己身上了。”应楠回答。不是雯子问起,她都忘了自己还穿着他的校服呢,怎么就这么顺其自然的穿回来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脱了校服想要还给他,一回头人又没了,难道还有比赛?她回座位穿上自己校服,把他的校服放在座位上。想想自己打破了班级女子八百米记录,多少还有些得意,但是回班级后老师和同学们怎么连一句表扬都没有,果然第一名和第四名就是不一样。赛场上,领奖台的三个位置,从来都只有最高位置的那个第一名才是全场的焦点,虽然有时候成绩可能仅仅差了零点零几秒,但亚军与冠军仿佛就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大的距离,所谓的荣誉往往就是如此,何况她只拿了个小小的高中校运动会项目第四,她连上领奖台的资格都没有,好歹他夸奖她了,足够她心花怒放好几天了。 “哎呀,应楠,你书包里还有没有吃的?”雯子把最后吃剩的一只包装袋揉了揉塞进垃圾袋里。 “你今天嘴巴可一直没闲着,还没吃够?”应楠拉开书包拉链,拿出来几包零食,她自己只带了两包饼干和两瓶牛奶,已经和雯子瓜分完了,其余零食全是张旭塞进她书包的,塞的鼓鼓胀胀,刚开始被雯子顺走了一些,现在再拿出一部分,所剩也不多了,他还没下过场安静的坐会儿呢,要是都吃光了是不是不太好,她想。也不知道给他留什么合适,要不就火腿肠和锅巴吧,至少他饿了还能填填肚子。 等到一天的比赛全部结束了他才有机会歇了脚,应楠给他零食的时候他没接,说:“你吃吧,都是给你买的。” “我吃了很多了。”她不好意思的回答。 “我不喜欢吃零食,有水就够了。”他捧起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她伸进书包里的手只好缩了回来,都是给她买的,多么暧昧不清的话,看着他喝水的样子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确实如他所说,她一直在看他比赛,所以别说看小说了,连看其他运动项目的时间都没有,明天还有一天呢,也要这么精神高度亢奋的熬吗。 第7章 晚上回家应楠拉着弟弟去买了很多零食,每样都是双份的,弟弟一份自己一份,突然的厚待把弟弟吓得不清,说她是良心发现知道疼弟弟了。她今天特意跟张旭说了让他不要再买零食了,她肯定自己买够,所以她决定要把书包装得满满的,其实她也没有很喜欢吃零食,这下都便宜了弟弟和雯子,看着堆了一床的零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痴痴的笑起来,在一旁的弟弟更摸不着头脑了,像是怕姐姐反悔,抱着自己那份零食“逃之夭夭”。 零食即满足了雯子又引来了小敏,场上比赛热火朝天,台上观众声声加油,座位被零食、扑克等与学习无关的东西堆的乱作一团,刘PASS真是个另类的老师,对待在这些事情就跟他腋下那个洞一样随意,只见他座在那里笑眯眯的,难得的不严肃,那样子甚至还有几分可爱,小敏咔嚓咔嚓吃着东西也不忘对PASS老师评头论足几句:“仔细看看刘PASS,长的也不难看,虽然个子不高,但苗条啊,虽然是个大近视,但鼻子够挺啊,虽然人很凶,但……真的是很凶。” 三个女生边吃边叽叽喳喳闲聊,应楠没吃几口,昨天的零食她也几乎都分了出去,她只很认真的座在那里看比赛,每一项比赛,连同他没参加的,她都认真的为运动员们加油助威。可惜这是高中最后一场运动会了,她有些后悔,她突然很想上场,她想能再参加几个项目就好了,不管输赢,在赛场上流汗的感觉很好,好像是和风在赛跑,和另一个自己在对话,就像是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整个人从高度紧张到完全放松,从沉闷无聊到高度亢奋,那是一种突然跳到云端的感觉,只有洁净的白云和明亮的蓝天,无限开阔,无垠纯净。 又是一年冬天,入冬后天气干冷干冷的,风吹来就真像小学课文《刘胡兰》里写的一样“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早操结束后虽然每个班级都听从广播喇叭里指挥的顺序排队返回教学楼,但一靠进楼道门口,大家就蜂拥得往里挤,起初是为了能尽早赶回教室去占领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暖气片,好烘烤下冻僵的双手。后来就变成了一些男生的恶作剧,他们使劲往前推挤着人群,甚至有时候会发出怪异的轰笑声,这大多是低年级男生的幼稚把戏,高年级男生已经不屑玩了。 恰好回去的顺序是一队高一班一队高三班,两个年级穿插返回,碰上闹得欢的时候,倒霉的总是弱小的女生,前过不去,后推着走,应楠好几次被挤到墙边蹭着走,差点擦破手皮,今天她破天荒的感觉后面没有人再推她,虽然仍能听到后面不远处男生挤来挤去的轰叫声,但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下意识的回过头,一身干净的蓝白色校服,她仰起头,隐约的看到他下巴上很小的胡渣,他在她身后稳稳的挡住了后面拥挤的队伍,他低头迎向她的目光,淡淡的白色雾气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吐出,距离很近,时不时有人将他挤过来,有时候他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得贴到了她,可是他又很快的用力挡住,保留他和她之间微妙的缝隙,她心狂跳,眼神毫无聚焦的扫了几下才连忙回转身跟着凌乱得队伍缓慢行进,还好很快拐弯上了楼梯,队伍稀疏开来,终于远离了拥挤轰闹。 自此以后每次早操结束,她总是被他默默“保护”着,偶尔后面爱闹的男生推挤得太厉害,他会被迫碰到她,这时候她的心总是会扑通一下,她在小说里看到过很多次,有个词叫悸动,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很甜蜜,很纠结,很害怕。 有天上学路上应楠突然好奇得问他有没有山地自行车。 他答:“没有,干嘛问这个?” “山地车骑着很帅啊,但是是不是要那样趴着骑很累?”她略弯腰,屈肘摆出趴着的动作,侧过头看着他。 “也累也不累。”他想象着动作,喃喃的说。 “啊?” “一个人,不累,两个人,还挺累的。” …… “我捎带过杨肖磊,他座前面,得挺着腰,很累。”他说。 她本来是突发奇想地随便问一句,话题好像有朝向不对劲的方向发展,是有偶尔看见男生骑山地车,女生,呃,应该是女朋友,座在前面恒杠上的,由于山地车的特殊设计,骑车的人不得不趴下身,前面再坐个人的话,自然是贴的很近,再低点就几乎是侧脸贴着侧脸了…… 她不讲话了,他本来想说自己有辆山地车的,不知怎么也不讲话了,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往学校走去。 “好郁闷呐!苍天啊!大地啊!天天做题做卷子,我要爆炸了。”小敏哭丧着脸,双手在空气中胡乱飞舞,像是要把周围无数无形的妖魔鬼怪驱散开,忽然又停了手,表情瞬间阴转晴,眼睛滴溜溜的转:“嗨,嗨,嗨,我说,流星花园要不要看,去我家看啊。” “没时间看吧,那是电视剧哎,又不是电影。”雯子说。 “对啊,太长了。”应楠附和。 “傻啊你俩,不是已经看过了嘛,剧情都知道了,再看肯定不用从头开始看,我们就挑最好看的那几集,缓解缓解脑神经。周六吧,你们统统来我家,我爸妈刚好周末不在家,哈哈。”小敏笑的花枝乱颤,看个电视像是找到了天大的乐事。 “你爸妈发现不了吗?”雯子问。 “我跟他们说叫同学来家一起学习,叫他们安心出去,他们肯定乐得开心。”小敏说。 “你们去吧,你家狗我怕。”应楠有些失落的说。 “哎呀,你以为我没想到嘛,狗的事好解决,我叫我爸妈一起把狗带出去。瞧把你给委屈的。嗨,我就不明白了,女生拧不开的瓶盖你都能拧开,你拧不开的瓶子,男生也拧不开。你说你堂堂一个七尺女儿,怎么能怕狗怕成这样子?”小敏搭着应楠的肩膀,话还真是多。 这个比喻说恰当也恰当,说不恰当也不恰当,力气和勇气明明是两码事,应楠反问:“这两者有必然联系吗?况且我可没七尺那么高。” “呃,好像没什么联系,七尺有多高?”小敏撅了撅嘴,认真思索七尺这个问题。 “你家小林子那么高吧。”应楠咧嘴冲着小敏笑,直笑得小敏红了脸。 周六那天,没想到小敏还叫了杨肖磊,然后杨肖磊又把张旭也叫来了。两个男生叽叽歪歪的说不要看这种花痴台湾片。 “那叫你,你还来?”小敏撅起嘴巴质问杨肖磊。 “你都叫我了,我哪能不过来,我也就过来随便看看,唉,哪个房间是你的呀?”杨肖磊一边说着一边就很容易找到了小敏的房子,然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小敏窜到他前面,拦着不让进,还是拗不过他,连着被一起拽了进去,直看的应楠和雯子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楞在那里好一会儿,再看看张旭,他一脸淡定的座在沙发上看剧,边看还边皱眉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他们两个?!”应楠和雯子几乎是同时反映过来。 “张旭?”应楠抛给他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大问号。 “恩。”他点点头,还是跟没事人一样,皱着眉头看电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小敏这家伙,居然不跟我们说,她死定了。”雯子一副宇宙要爆炸的样子。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叫我来,我本来不要来的,他才跟我说了他们在交往,又说自己一个男生过来太奇怪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去问小敏吧。”他说话的时候还是面对着电视,余光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应楠,正好被雯子看见了,雯子立刻警惕起来:“应楠,你要是学小敏这个坏蛋瞒我什么事情,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 “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啊。”应楠假装在茶几上找零食吃,脸一阵阵的发烫,人家两个谈恋爱,自己倒脸红起来。再偷偷瞄一眼旁边事不关己的他,刚刚不是喊着不要看这种弱智片嘛,现在怎么目不转睛看的这么认真。 等两个人从房间出来时,小敏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电视里传来熟悉的旋律,“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 也可能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也可能是真的好奇,杨肖磊首先打破了沉默,“这片子有什么好看的,瞧你们女生一个个跟花痴一样。” “当然好看啦,帅死了,唉,道明寺,怎么这么帅。”说起帅哥,小敏分分钟缓过神儿来,面带桃花,两眼放光。 雯子说她喜欢花泽类,说他有种忧郁王子的气质,超凡脱俗。小敏问应楠,应楠说喜欢道明寺。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喜欢道明寺,凤梨头多帅,是吧。”小敏一把搂住应楠,在她身上来回磨蹭,活脱脱一个大花痴。 “呃,其实凤梨头很傻啊,还是放下来正常点比较帅。”应楠不敢苟同。 “啊,我以为我俩在一个点儿上呢,所以你是喜欢他什么?”小敏问。 “我主要是觉得他很简单,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人。”应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除了耍帅、玩乐,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吧?”张旭悠悠的说。 雯子也不听一帮人瞎讨论了,站起身给应楠使了个眼色,两个女生左右夹击,挽着小敏进了刚刚那个诡异的房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隐隐的,哀嚎、尖叫、嬉笑声此起彼伏,屋里本来就不怎么整洁,这时候更是乱作了一团。 大概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个女生才从卧室里出来,而座在客厅的两个男生却头也不抬,他们不知道哪儿翻出来的游戏机,正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要看流星花园。”三个女生几乎是异口同声。 第8章 自从知道小敏开始谈恋爱,应楠发现身边同学一下子都开始情情爱爱起来,还是说自己太后知后觉了? 雯子说她喜欢八班那个主持很好的文科男,说他的嗓音如何如何有磁性,如何如何有男人味儿,雯子讲的眉飞色舞,桃花乱飞。然后是班里一个不太熟的女同学突然有一天找到应楠,猛地在她面前撸起袖子,胳膊上清晰的纹着“张旭”两个字,说自己多么爱张旭,多么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请她跟张旭分手,应楠再三表明他们只见没有什么关系后,女同学又厚颜无耻的请求她帮忙撮合,在女生要死要活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下,应楠勉强答应了。 她一天不“办事”,那个女生就一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罗里吧嗦、问东问西,这个事情逐渐像个大包袱一样挂在应楠心头,不做不行,谁让她答应了那个同学呢。 一次上学路上,她厚着脸皮向他提及了那个女生的事情,被他狠狠的瞪了回去,两个人对话都有些不愉快起来。 他毫不客气,甚至是略带生气的语气:“你自己都搞不明白,还管别人。” 她几乎是不会说话了,难堪到了极点,“啊,什么,不是,我……” “你不要管。”他缓和了下语气,说。 “那我怎么回掉她?”应楠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大概连自己都快听不清楚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他突然问。 “啊……我猜的。”她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这样说。她忽然有些生气,气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也气他这样说。她愤愤的说:“那我不管她了。” “那个女生话太多了,很吵。”他冷冷的说。 “我这样跟她说,我会被打吧?”她问。 “那你自己看着办。”他依旧冷冷的语气。 “那我就跟她说你喜欢哑巴好了,反正效果是一样的。”她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揶揄他。 “邹应楠,你会后悔的。”他鄙夷地看着她,真是又好笑又可气。 后来那个女生很奇怪的,没有再来找应楠,应楠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回复她,就更不会主动给她回信了。 试卷如雪片一样哗啦啦的让大家应接不暇,模拟考已经进行了三次,意外地,张旭的英语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语文相对弱一点,应楠也有了一些小进步,胖子有些眼红了,“唉,你们俩,成绩进步挺大嘛,以后去图书室,带上我一块儿复习呗,大家都是左邻右舍的。” 应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心地抬眼看看他,他倒是很坦然地说:“我和她一起复习,你掺和个什么劲儿?” 胖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趣的扭过了头。应楠听了这话有些脸红,也不好明白的反驳他,他侧身斜靠在窗台边,双手捧着试卷若无其事的看着,应楠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转正身体坐好,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胖子被哽住了喉咙,时不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看同桌,又偷偷瞄后面的张旭,然后似事恍然大悟的冲他们两个挤眉弄眼,还哀声叹气。应楠突然就很想找个地洞什么的钻进去,要么干脆把胖子埋掉。 关于两人有什么关系的说法迅速在同学中间蔓延开来,不用说就是话痨胖子的功劳,张旭不以为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应楠也没办法,无端端被贴上了名花有主的标签,虽说自己对他是有好感的,呃,也许应该说是喜欢吧,但是总觉得是自己在背“锅”。 自那以后,应楠深受小敏和雯子的调侃,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们问她喜不喜欢他,她守口如瓶不吐露半个字,以小敏和杨肖磊的关系,承认了那就是几秒钟就能传到他耳朵里的事情,所以她只能硬撑着。最可恨的是那个纹了张旭名字的女生,好几次在班级过道撞见,她都用及其恶毒的眼神盯着她,盯的她直发毛。 她被刘PASS叫去谈话了,无一例外的如前几次一样,对她一顿批评教育,并警告她高三的节骨眼,尤其还是3+X高考改革头一年,不要有别的心思和动作,不过这次不是小说的问题,而是很严肃的提醒她不可以谈恋爱,“高考第一位,其他任何事情想都不要想。”刘PASS是这样说的,倒是没有点名她跟谁不要谈,马上分开类似这种话,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大概猜到很可能是最近的留言传到老师耳朵里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只是点头应付着,等刘PASS“发泄”完就乖乖出了老师办公室。 回座位那会儿,她看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将视线移向窗外,彼此也没搭话,一天都闷闷的。 应楠一直怀疑同学们为什么会给老师起刘PASS这么个英文外号,那时候有外文名字还是很阳气的,可刘PASS明明没半点人情味儿,人也凶的要死。 时间在紧张的备考中悄无声息的流淌,应楠和张旭那件事也在同学们的谈资中逐渐消失淡忘,不管是同学议论还是老师提醒,他们行动如常,反倒学习效率提高不少。 张旭有次拿着泛黄粗糙的黄冈英语试题卷问应楠,“这道题选什么?” 老师们为了给大家节约用钱,买的好多习题册和试卷都是盗版的。 “B”她扫了一眼题目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啊,什么结构?”他扎耳挠腮,很是不解。 “嗯……不知道。”她虽然拖长了第一个字的音,表示认真思索过了,不过回答的还是有点太干脆了。 “不知道你还说选B?”他更糊涂了。 “我感觉应该是选B,你看看答案对不对?”她说。 他翻到答案那页,确实是B:“咦?对的,你凭直觉做题啊?” “呃,我就是读着句子,觉得B更顺。”她说。 “啊?” “我做英语都这样,哪个读着顺就选哪个,语法我不太懂,什么主谓宾、主系表我也分不清,其实。”她很认真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啊?这样啊,真有意思。”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人们开口讲话也从来不会先考虑句子什么结构啊。” “是啊,有你的,虽然不是成绩最好的,但每次我看你都第一个交卷。”他说。 “恩,我不检查,一检查就容易把对的改成错的,而且我做英语应该算都是跟着语感走,通读下来觉得应该是哪个答案就选哪个,每个人学习方法不一样,像雯子,她英语也蛮好地,她平常喜欢看英文笑话,我觉得这是一个主要原因吧。” 她发现成绩不好的学生也未必就是脑子笨,就像她以前的同桌,成绩总排名是比自己落后,但是那家伙脑筋活,对数学情有独钟,不止提早自学了高中的数学课程,连大学的微积分那些书都找过来看得晶晶有味,同桌居然还说大学数学简单。所以,关键是兴趣或者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很多男生文科成绩差就是一开始就排斥课程,更不要说能用对方法。 张旭收起试卷,又把高中这几年的英语课本翻了出来。他一边翻一边像是很不经意的说:“我要参加物理竞赛,如果能拿奖,可以提前录取,说不定就不用参加高考了。” “是嘛,这是好事啊。”她高兴地说。 “刘PASS会给我单独做辅导,所以我可能更多时间要集中在物理上。”他把课本翻得哗哗啦啦响。 “那你要加油啊,到时候可得请客。”她说。 “那一定。”他笑。 高三的紧张气氛也渲染了整个寒假,大家都在埋头苦学,两点一线的生活机械固化的进行着,来年春天,张旭的座位空了好多天,冷冷清清的,应楠觉得身后少了双眼睛反而不自在起来,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等他回来了,仍旧和大家一样认真的复习备战,高考前两个月,他收到了D大提前录取的通知,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复习,学校仍然要求提前被录取的学生必须每天按时上下课,这多少给她枯燥的冲刺阶段一些慰藉。 高考一结束,同学们像一串断线的珠子,各自滚落到不知何方,原本拥挤的教室顿时空空荡荡的。 第9章 苍白的路灯将茂密的树叶斑驳的铺陈在干净的小路上,大片的暗影中夹杂着点点光亮,叶夺去了光的路径,肆无忌惮的填满了这窄窄的柏油小路。大波大波的学生,或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形单影只略显寂寥,他们有的背着书包,有的提着暖水瓶,也有两手空空的,行走在这条唯一通向十几栋寝室楼区的小路上,热闹而不喧哗,匆匆而不着急。 人流中她脚踩运动鞋,轻盈的逆流而行,这条路不长,路的尽头是Y字型的岔路,朝右边迈上台阶就是校体育场,因为S市多山地,很多路都是高高低低的,每次走在校园里都会时不时得爬些小破,校体育场就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的对着这条热闹的小路。几乎每晚九点多,她都会踏上体育场的跑道,慢慢的跑,或四五圈,或七八圈,全凭状态和感觉。 “我就知道肯定在这儿能碰见你。”林易贤突然从某个暗黑的角落窜出来,吓了应楠一跳。 “找我有事?”应楠定了定神,扭动手腕脚腕,在跑前活动胫骨。 “你宏观经济笔记还在不在,借我一下。”林易贤问。 “在,你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她回答。 “以后找你帮忙肯定还多呢,当然要亲自上门啦。”林易贤讨好地说。 “我回头找出来再联系你吧,还跑不跑?”她准备跑了,看林易贤应该是已经运动过了,这会儿还叉腰喘着粗气呢。 “不了,已经跑过了。任务完成,我先走了。”林易贤摆摆手,不再多留。 9月的天还比较热,似乎劲儿也足,她也留意自己跑了多少,直到体育场快没人了才停下,照例压了压腿,然后才回寝室。 “你又出去跑步了?”室友厉娜看见一身运动装微微喘气的应楠推门进屋,问道,“今天跑了几圈?”。 “七八圈应该有了吧,没数。”她拖下运动鞋,换了双凉拖鞋,单脚跨上两级扶梯从上铺拿下睡衣。 “哎,真好,我怎么办啊,挂的科没补上,还有那么多学分没修,苍天啊!”厉娜摆出仰天长啸的夸张动作。 应楠除了学校这学期固定安排的专业必修课,其他该考的该修的都完成了,相对来说大四这年还算空闲,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准备毕业论文和求职,而跑步,几乎是从一上大学就养成的习惯。夜晚的体育场,几乎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隐没在看台最黑暗处的情侣,另一种则是像她这样在塑胶跑道上的人。 那年,整个高三学生在早自习前都会被拉到校外,绕着学校外围跑一圈,她到现在不也知道那时候每天跑的到底有几公里,只记得路很长很长,大群大群的学生,最开始还是挤作一团,前脚挨着后脚,没多久就稀疏起来,刚开始她总是掉队,跑得两眼昏花。很累,远望前面的人群,蓝色的校服渐行渐远似乎永远也追赶不上,后观,稀稀拉拉的几个同学,虽然都气喘吁吁,但怎么都有越靠越近的危险,那种前追无望、后面紧逼的感觉即压抑又无助。 没多久,忽然有一天,他慢下来了,他陪着她一起跑,带着她的步伐,还提起上学期运动会她八百米有多厉害,这样时不时的鼓励她或者随便讲点什么八卦笑话之类的,路似乎就没有那么长了,她很快就跑到了终点,越来越不吃力,体力不知不觉好起来,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怎么他们只说了一会话就跑完了呢,这就像是你盯着时钟看它一秒一秒的摆动,别提会有多难熬了,如果你抛开它,去干点别的什么引人入胜的事情,反而会责备:时间啊,为什么那么快的溜走。世间的事情多么的奇妙,就像时间,也可以忽长忽短。 S大的体育场夜晚开到十点钟,她开始是偶尔来跑一下,后来慢慢发觉这是一个很适合一个人独自活动的地方,一边慢跑一边放空大脑,或是无边无际的任思绪飞舞,这样,不知不觉能跑很久很久,又不会有累的感觉。 跑过后,应楠就着一暖瓶开水在寝室厕所简单冲了澡,出来时寝室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几个女生笑闹的打成一团,“应楠,你说,要不要把厉娜活剥了?”廖墨佯装掐住厉娜的脖子,问从刚洗手间出来的应楠。 她疑惑,“什么事啊?” “这家伙上学期跟她家老头分手还哭的要死要活鸡飞狗跳的,现在居然要跟人家出去住!”廖墨说着,只见她手脚并用,再加上一个蓉蓉,厉娜真快招架不住了,哀嚎的求饶。 “你们是说她又复合啦?”应楠问。 “对呀,还在外面租了房子。”蓉蓉义愤填膺的附和。 “枉费我们为了哄她,连着一个礼拜陪她出去疯,现在居然要抛弃我们。”廖墨已经把厉娜按在了床上,挠的厉娜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咯咯笑。 几个女生终于闹够了,厉娜才喘口气示弱地说:“我偶尔还是回来的嘛,床铺我都不舍得退掉,这是娘家,打死不离开。” “你都想好了?出去和男朋友住,可不太一样,你们闹分手可也不止一次了。”应楠问。 “嗯,想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厉娜认真的回答。 大家一时无言,这个寝室,相较于其他寝室,也许太过于“保守”,直到大三,全寝四个人,只有厉娜一个人谈了恋爱,而且去年眼见着分了手,一寝室又打回了全体单身的原型。 如果说其他两个女生,缺少的是缘分,那么她们最搞不懂的,是应楠,从大一到现在,追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她却似乎一个也看不上,始终独来独往,心如止水,那道让人猜不透的防线,没有人能破。即使是那个全寝都看好的林易贤,追了她两年,仍然无果。 应楠拿起手机,发现有小敏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 “现在才给我回电,你哪里浪了?”小敏问。 “跑步去了,带手机不方便。”应楠单身扶梯爬上床。 “哦,你知道嘛?听说张旭毕业了。”她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一只膝盖还半跪在床的边缘,顿了几秒才将脚收回来,电话那头自然是察觉不到她的异样,继续说着:“听说他申请了提早毕业,硬是用三年时间把大学读完了,真厉害呀。”小敏说的很快,语气中带着兴奋和赞叹。 他是很厉害的,什么都会做的很好,但是她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电话还接着,她恍惚的应了一声,“是嘛,真厉害。” “你怎么了?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劲。”小敏问。 “啊,没有,刚刚跑步跑累了……那他是要工作了吧。”她忽然就难过起来,长久以来隐藏在心里的那一丝压抑被无情的翻了出来,□□裸的浮现在面前。从此以后,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了吧,他会留在D市工作吗,或者其他任何城市都有可能吧,工作之后就是结婚、生子,他会拥有自己的家庭。那么,他和她,就真的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哪怕是每次寒暑假知道他也在Y市的那一点心理安慰也没有了。 她早知道要断了对他的念想,可是,大家都说大学多么好,多么自由,无拘无束,她这三年反而感到更多的是孤独,相较于现在,她更怀念高中的“两点一线”,或者,更准确的说,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里有他。 宁静的小巷、拥挤的教室,不大的校园,只有一个操场和两栋楼,总能找寻到他的身影。看似功能齐全,大如小型社会的大学,同学们之间却少了那份“被迫”的朝夕相处,同班同学有时候都几个月也碰不到,更何况——这个校园里没有她喜欢的那个身影。 “应该是在找吧,我也没细问,杨肖磊跟我说的。”听筒里小敏的声音没有那么清脆,但还是能听出是个性格明亮的女生。 应楠恍惚的哦了一声。 “对了,我国庆不回家了,在学校复习考研。”小敏已经转移了话题。 “那不是见不到你了。”应楠没有考研的打算。 “说的你好像很想我似的,唉,我困了,回聊吧。”听筒里传来一声哈欠。 “好。”应楠挂了电话,仍然有些恍惚。 那段时间,同学们陆续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谁被哪个大学录取了,谁没被录取,谁走了狗屎运碰上没什么人报考的重点大学,同学们乐此不疲的围观打探。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那天,小敏在,他也来了。 “我记得你不是说报D大的吗?”小敏看到了她信壳里抽出的S大入学通知。 她强作镇定,不敢看不远处的他:“我只是随口说的,D大这么热门,我就改了。” “临时改的?我还以为你非D大不可呢。”小敏了然的说。 “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嘛,S大也很好啊。”她的语气轻松,听着像是这并不是多么难的抉择。 她不敢正视他,低头时发现他双手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里,似乎不觉疼痛。 “大学志愿当然应该慎重。”他不无讽刺的插了一句,仍然握紧着拳头,头也不回的从人群中穿过,留下她站在原地。 待他走远,强忍的泪水才悄悄滑下,趟过微微颤动的嘴唇,有那么一瞬,她想要喊他,想要解释,她开始无比痛恨自己,不知道修改志愿到底是对是错?她一想到他们就这样分开了,自责、心痛、难过、无助,所有的不快情绪一股脑的向她袭来,握着S大录取通知书的手将厚厚的纸张捏出了痛苦的表情,小小一张通知书给无数人带去欢笑,却唯独落到这里是痛苦。 小敏被她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自己太激动了,仍然是有些反常的抱住了小敏低声呜咽起来。 “出来吃饭。”林易贤打电话来言简意赅,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干嘛?你的小女友呢?”她问。 林易贤有女朋友了,她之所以称呼他女朋友为“小女友”,是因为对方还是大一的学生,而且长的娇小乖巧,长着一张娃娃脸,圆嘟嘟的,眼睛也是圆圆大大的,樱桃小嘴,颧骨下方最肉的地方又两颗浅浅的小黑痣,笑起来格外可爱。应楠一度怀疑林易贤当初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属于娇小乖巧的类型,单不说自己个子比小女友高不少,而且自己也不是娃娃脸,她脸上肉不多,眼睛也不大,眼睛是杏核形状的,这样总结起来两个女生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她只好断定男人的眼光很难捉摸。 林易贤叹了口气,“唉,谈朋友真不能找本地的,一到周末她就被叫回家里去了。” “那你不会打入敌军内部啊,去他家蹭吃蹭喝。”应楠调侃的说。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就是现在还没这个胆儿,时机未成熟。趁我现在有空陪你吃饭,你该高兴才对。” 她还在想要不要出去,电话那头已经在催促了,“快点下来,我到你楼下了。” 第10章 应楠以为就食堂或者周边小饭店随便吃吃的,哪想林易贤把她带到了市中心一家高档餐厅,按林易贤的话说是要补偿他受伤的心灵。也不止是小女朋友回家这一件事,等两人坐定了,林易贤才告诉她,他的床板塌了,起因是自己太用力往床上跳,单薄的床板哪能撑得住他这个健壮魁梧的体型。然后如何找了寝室管理员,再找工人来修,如何打的地铺,她听着林易贤绘声绘色的描述都快笑岔气了,就在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时候,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餐厅走进两个年轻男子,那两人低头交谈着什么,并未注意到她在看他们,其中一个,白衬衫收进黑色的西装裤里,袖口随意的卷到小胳膊处,清瘦笔挺。 三年的时间,没想到会在S市遇到他,她第一次看见他穿衬衫西裤的样子,有些不一样,陌生的衣着却是熟悉的脸庞,恍惚间,蓝色的校服和白色的衬衫,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毫无征兆的急速冲进她心中沉睡的那一处,有那么一会儿,她忘记了身在何处,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俊逸的外表下多了几份成熟与稳重,个子好像高了很多,他不知道与对方在交谈着什么,嘴角微微扬起,能依稀看到虎牙的尖尖,这是她曾经那么熟悉的,好看的笑容。 似是刚刚笑的太猛,就真的流下泪来,她连忙拿起餐巾纸拭去眼角的泪,埋头吃饭好掩饰自己的表情。 林易贤觉得奇怪:“过分了啊,不至于眼泪都笑出来吧?” “啊……是啊……真的很好笑。”她庆幸同伴没有看什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再环顾一下四周,没有,也许是进了某个包间吧,她想。 “瞧你这头发,都快掉盘子里了,还不剪剪。”林易贤无比嫌弃的撩了一下她垂下来的刘海,她的头低得太低导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眼睛,是有些长了,上一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她潦草得将头发别在耳后,继续吃起饭来。 林易贤觉得无趣,见她不想说话的样子,也闷头吃起饭来。 她设定了无数个可能:出差?面试?参加婚礼?最让她心狂跳的想法是他就在S市工作。 他怎么会在S市?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一回到寝室她就拨通了小敏的电话,她只能找小敏,上了大学后,跟很多同学都断了联系,这三年来她几乎不敢去打探他什么任何消息,连同学会都很少参加,就是为了避免与他碰面。 “上次你说张旭毕业了,那后来他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她装作很无聊的八卦旧同学的事情。 “不晓得,最近也没怎么跟高中同学聊。唉,你说,这高中同学的感情怎么感觉越来越淡了呢,能联系的人越来越少了。”小敏说得顺畅,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唔,是哦。”她淡淡得附和。 小敏说的没错,刚入校那会儿大家还会写信、打电话、网聊,后来,没有人写信了,长途电话太贵,除了QQ上遇到,也不会刻意联系,再后来,即使QQ上那个头像明明是亮着的,也不见得会点开对话框。小小长方形的框里,那一排的头像,或明或暗,很长的一串,真正经常闪动的却没几个,偶尔的也会看见他上线,隔着一屏的距离,很近,近得她时常看着那个头像发呆,也很远,远得她忍不住猜想他在屏幕对面会干些什么,想些什么。 小敏唉声叹气的,把应楠从思绪中抽了回来:“你想啊,杨肖磊以前好歹还和他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人家都毕业了他才知道,现在真毕业了,八成联系更少了,想我们当年,高考一结束不就各奔东西了。” 旧时光总是特别怀念。 “对了,你们分手了你不是说永远都不理他了吗?”应楠突然想起小敏说异地恋有多痛苦,还哭哭啼啼得骂杨肖磊是渣男,这么轻易就放弃。 “都隔了这么久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他找你说话,你也不能一辈子不理人家吧。”小敏似乎说的有几分道理。 是啊,只是忍受不了异地恋分手而已,确实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连朋友也没得做,那么,他还会把自己当朋友吗?或者,还是不要有交集的好,万一,他知道了什么。还有,李倩有没有跟他在一起,应该是在一起了吧,当初,她那么执着。应楠胡乱的想着,心绞痛起来,明明是几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地的事情,为什么今天看见他就乱了阵脚,自己犯下的错,还期望有什么转机,真是痴人说梦,她暗暗咒骂了自己几句。 “应楠,邹应楠,想什么呢?睡着了?”应楠有些分神,电话那头叫了好几次她才反应过来。 “唔,是有点困了。”她不好意思的说,想编个什么理由,一时也找不到,只好顺着话说。 “大姐,现在才几点?晚饭都没开始消化呢吧。”小敏陡得声音高了起来。 “呃,昨晚熬夜看剧来着。”她只好继续硬着头皮编到底。 “唉,不考研的人呐,那你睡吧。”小敏哀怨一声,挂了电话。 说谎话还是要受到惩罚的,她就真的熬夜了,不是在看剧,而是在看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熬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梦里的他双眼充血,凶狠的直视她,反复问着一句话:“我们不是说好的嘛?” 她除了能说对不起,再说不出其他任何一个字。她醒来时身上微微出了些汗,眼眶是湿润得,她只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耳下和脖子一阵冰凉,泪滴悄无声息的滴在枕头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S大,熙熙攘攘的校园,对他而言,却依然有一种凄凉的陌生感,这是他第二次来,前一次是那么匆忙,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已经释怀。直到那天,没有预兆的,她又出现在他面前,笑的那么明艳动人,那双乌黑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透明亮,一瞬间彷佛时空交错,过去与现在交合在一起,那个她,分不清是回忆还是现实,他心跳如雷,曾经的那份感觉不仅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反而更加强烈的灼烧着他,心里闷闷的,好似落入迂回曲折的迷宫,急切想要找到出口解脱,却越走越迷惘,越走越晕眩。 等他和同事吃完饭,那个座位,已经空空荡荡。 忙碌了一天,他没有回出租屋,而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不知为什么,也许只是为了走一走吧。 正是傍晚时分,校园里人很多,他毫无目的的闲逛着,这是她学习和生活的地方,没有他的参与,有一种悲凉感袭上心头,竟那么的难过。 她的寝室楼在哪儿他是知道的,如果一直没搬的话,应该还是那栋楼,淡橘色的外墙,很宽,6层的寝室楼,并不算高,走近了仰头向上望去,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逼迫下来,整幢楼变得异常庞大,自己彷佛是渺小的一个,深邃无云的天空,广袤的深蓝色逐渐被黑暗吞噬,连天空都似乎变得渺小了,高楼似乎顷刻间就会压倒下来,吞噬掉底下的渺小,这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收回仰起的头,寝室楼进进出出的女生时不时好奇的打量这个表情凝重,面容清秀的男生,不知道又是哪个寝室的女生如此不怜惜这么帅气的男朋友。 他后退两步,转身走向人流稀少处。穿过一段树木茂盛的小路,路的尽头是校体育场,门大开着,偶尔有几个夜跑的人从眼前穿过。 那个…… 熟悉又陌生的侧影。 尽然就这样遇到了。 他看着她从眼前掠过,速度不是很快,高高的马尾随着身体有规律的轻轻摆动,一身运动短衣短袖,清爽康健,修长的双腿稳健有力的环绕着跑道奔跑,他走上看台,找了一个昏暗的角落座下。 很奇妙的感觉,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这么静静的座在角落里看着她,近在眼前,没有靠近,这个距离看不很清她的五官和表情,但即使她跑到操场的最远端他也能马上找到她的身影,那是一种潜移默化根植在心中的感觉,一眼就确定是她的感觉。 二楼班级阳台看向篮球场也差不多这个高度和距离吧,当时,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他,眼里只能看到他,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的心情,欣喜、矛盾,想被她发现又害怕被她发现。 他坐在那里出神地看着,她稳稳的跑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比任何人跑的都多,最后她终于停下来了,慢慢的又走了一小会儿,才在他视线右侧的空地上驻足,他看着她拍打放松小腿,俯身压腿拉筋,然后消失在体育场门边。 像是怕她再次逃走,他起身两步并作一步的快速跑下台阶,一边还不忘抬头张望,好在她走的并不很快,人来人往的校园小径上,他还是一眼锁定了她,他深深的松了口气,放慢脚步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周围都是学生,提着开水壶的、背着书包、穿着运动服的、牵着手的,她脚步轻盈,并没有发现身后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她走过树木环绕的小路,路过大门紧闭开水房,消失在先前他驻足过的那栋寝室楼里。 第11章 “抽跟烟解解乏吧。”老何递过来一根烟,他摆摆手,说:“不会”。 工作以后,经常有人递烟给他,都说一根烟能消除所有疲劳和烦恼,他也有疲劳,有烦恼,但他都本能的拒绝了,他记得她很反感香烟的味道,她说过,烟味很难闻,特别是一些年纪大点的男人,身上那股烟味已经变成了体味,即使没抽烟也能闻到。所以他下意识地对抽烟这件事有些抵触,但他并不反感香烟的味道。 他拿起座椅上的外套,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先走了,便迈步走出了办公室。 老何是张旭的学长,大他两届,说来也巧,那会儿他大一,老何大三,他们先后在同一家品牌电脑专卖店打工,虽然只是周末打打临工,不过为了鼓励营销,公司也给他们算销售提成。仅仅半年多的时间,他的销售业绩硬生生赶上了老何之前一年的业绩。老何本就业绩不错,听说有比他厉害的,还是同校的学弟,就好奇去找他,一回生二回熟,他就被老何“勾搭”上了。 要说原因,他是这样回答老何的,有个客户要买一批电脑,向他提及对性能方面的一些要求,他听了之后觉得这个品牌并不太符合客户需求,于是向他推荐了另一个适合的品牌电脑,照常理,没有销售会傻到将潜在客户推给竞争对手的,而恰恰是他这一举动赢得了对方的信任,后来这个人为他介绍了一家企业客户,并向他购置了一批笔记本电脑,他大概是找到了门道,开始挖潜批量订单,销量节节拔高,换句话说,销路被他打开了。 老何越跟他相处,越觉得张旭有股子蛮劲,做什么事情都会一头扎进去,可惜他只做了半年多就不做了,忽然说是要认真学习。老何那时也早已不在专卖店里干了,他在学校捣鼓了一个小店面,给本校生修修电脑、卖点软盘鼠标什么的。于是经常把张旭拉到店里帮忙看店,且不说凭他那帅气的外形生意不招自来,即使这么小的一家店,他也能提出一些颇具建设性的想法,所以老何更是吃准了要拉拢他“为己所用”,时不时还在他耳边吹个风什么的,说毕业了一起做事业,他权当老何随口讲讲的,即使座在店里,他也是手不离书,科科成绩名列前茅。 S市经济发达,老何又是S市人,政策环境、人才资源等条件方方面面都适合创业,老何早有毕业回家创业的打算,他回老家前不忘叮嘱张旭毕业去找他。 老何性格豪爽,是顶爱折腾的人,从进大学开始就出去打工,做点小生意,东弄一点西捣鼓一些,本来张旭对他一番不着边际的游说并不感冒,因为他总是带着戏谑的口吻,真当老何临毕业前像模像样的递给他计划方案,跟他聊了一晚上的构想,他才认真琢磨起这件事来,S市,不就是她所在的城市吗?有一丝想要再见到她的念头瞬息闪过他的脑海,又自嘲的轻轻摇了摇头,到底为什么,S市S大像个魔咒在他心中萦绕了好几天,也许去了那里离她近一点也好,只是近一点,于是,就在还有一年才毕业的情况下,他确定了去S市的想法。 工业园里,有些大楼还灯火通明的展示它内在的忙忙碌碌,有些楼已经是一片漆黑,一个个方形的黑色窗户总有种空洞诡异的气息让人不敢多看,他钻进出租车,怔怔的座着,这座工业园离S大并不远,也许就是这么机缘巧合,他找教务处、学籍办、找辅导员、找老师、找往年的先例,拼了命的学习,把四年制的学业压缩成了三年,让自己忙碌起来,也让自己提早毕了业,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她所在的城市。 现在真的来了,他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三年的时间他慢慢冷静下来,不能完全判断当年她那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现在,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那天,餐厅里,她被逗得那么开心,那个男生,分明就是当年背着她的那个男生,三年了,他们还在一起,那么感情肯定很好吧,他想到这里,更觉得有种诡异的色彩笼罩着那一栋栋黑漆漆的楼房,冰冷、幽深,彷佛一走进去就会被瞬间吸入到深渊,陷入无尽的黑暗再也无法逃出。 司机师傅问了好几遍去哪儿,他才回过神来说去S大,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出租车加大油门飞速驶出工业园。 车停在校门口是九点五分,他下了车后没去学生寝室楼,而是直接拐进了体育场,迈步上台阶,还是那天那个位置,他座了下来,视线移向跑道,不一会儿就找了她的身影。不知道已经几圈了,她还在跑,速度慢而均匀,一圈,一圈,就这样看着,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灯光迷离中,她的影子淡淡的,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时而真实时而虚幻,记忆总是定格在那之前,他与她,蓝色的校服,小小的马路,无忧无虑的少男少女。 放学后的小路,太阳的余晖还未褪去,月亮已经忍不住跑了出来,是白天里的月亮,白如软玉,天气炎热起来,白天也拉长了,太阳和月亮像一对好朋友,淡淡点缀着绚烂的天空。她走在他一侧,语气里满是愉悦和疑惑:“你晚自习不是不用上了吗?” 他因为参加物理竞赛被D大提前录取了,虽然学校规定课还要正常上,晚自习可以不参加,他这两天还是在学校待到晚自习结束才回家。 他没有回答,而是建议性的问:“你也考D大吧?” “我?”她问。 “嗯,没信心?”他微扬起头,看着月亮,他跟着它,它伴着他,一路相随。 “当然有信心,我成绩可不比你差。”她语气不输。 “那说好了啊,可不要反悔。”他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她,和那月亮一样,温软娴静的样子,伴着他。 余晖下,他身上泛着淡淡的光,她抿起嘴角,迎向他的目光,“好”。她憧憬起美好的大学生活,笑容洋溢在粉嫩的脸蛋上,他亦微笑,露出他的虎牙,面容清秀,并排的两个人,影子拉的长长的。 这是他们的约定,一起上D大……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是此刻的月光已不是彼时的月光,承诺,也已支离破碎,随风消散。 空气闷闷的,带着粘人的湿气,很不自在,让人莫名的烦躁,不一会儿就下起细细密密的雨来,他下意识的拿起放在膝盖上的西装外套,想要奔下台阶又有些迟疑,就在迟疑的片刻已赶不上她的脚步,她双手挡住额头,小步快跑着,身形越来越小,逐渐融化在蒙蒙细雨中。 他愣愣的站在操场上,雨水一滴滴打在他沉重无力的身体上,打湿了手中的外套,打湿了他的双眼,打在他本就已湿淋淋的心房上,水滴从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看不清那一道道黑影哪个她哪个是路人,他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操场全空了,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影子。 那一夜,细密的小雨逐渐变成大雨,雨水打得窗玻璃噼啪响,一道道水痕彷佛打在他身上,清冷孤寂。一连好几天他都没再去S大,每天都忙到很晚,忙碌的工作暂时将他从烦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公司一切顺利,老何之前奠定了较好的基础,现在创立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有了好几项技术专利,由于产品过硬,订单也容易许多。这时候也正是公司缺钱的时候,张旭近期迅速敲定了投资入股的事情,成为公司第三大个人股东,第一当然是老何,老何回S市创业这是从他金主父母那里得到创业资金的唯一条件,另外一个就是老蔡,三人中年龄最大的,纯粹的理工博士生,一心扑在研发上乐此不疲,说来也巧,他们这几个人70末80后的人无一例外的要靠上一辈的积蓄开创事业,却也能雄心勃勃、兢兢业业的铺在工作上。 张旭在公司是和老何一起主管公司运营和业务营销,可是一旦过了忙碌期,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纷乱灼人的思绪还是会一丝丝毫无征兆的侵入身心,来这里后只是远远得看见过三次,她的样子更加清晰可辨,深藏心底的情愫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凌乱的持续的叩响他的心门,再想收回来,珠子已经四散滚落到不知何方。 他走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在工业园外面的一条小吃街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条街主要的客人是附近的工人和大学生,所以夜晚反而是最热闹的时候,这几天一直在加班,有些疲倦,他低头轻揉太阳穴,没有打车,本是漫无目的地走的,结果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S大。 体育场,不去刻意搜寻什么,就是想安静的座一会儿。像是老习惯一样,夜幕下来这里坐坐,一天的疲劳才能消失脑后,他座在看台最高处,一次都没有被发现,有时候等她一切活动结束了,他还会再座一会儿才走。 可是今天,他被打扰了,或者说,他可能打扰到别人了。 不远处昏暗的角落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热烈忘我的纠缠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展现着每个校园都会出现的隐秘小风景,他讪讪的扯了扯浓眉,正预起身离开,余光撇过的一刹那,那个身材看起来有些魁梧的男生分明有些眼熟。他犹豫的多看了一眼,确定了自己判断后,一股无名怒火突然窜了上来,几乎无法冷静的不假思索的走到这对情侣面前,两个学生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惊了一下,顿时傻了眼,面面相觑,健壮的男生愤怒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大声问道:“干什么?” 旁边娇小的女生显然是被惊到了,又羞怯又惊讶,拽着男生的胳膊不放,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你有想过应楠的感受吗?”他厉声问。 “什么?你谁啊?”林易贤彻底被击怒了,莫名其妙的来个神经病,人家正跟女朋友亲热呢,突然被打断了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林易贤越想越生气,顺势一把推了过去,没想到张旭眼疾手快也同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两个大男生就这样抱在一起滚下台阶,女生刺耳的尖叫划破安静的操场。这边突如其来的响动引起了周围稀稀拉拉的人群的注意,不远处的几个学生纷纷好奇地看向这边,夜色深沉,看不很清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想轻易靠近,都以为似乎是情感纠葛,事实上,也算是某种情感纠葛了。 小女生惊慌失措的跑下台阶,扶起男朋友,抬眼间看到一个女生急促的大踏步跑上阶梯,却在两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脚步,小女生顿时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带着哭腔喊道:“应楠姐,贤哥他……”。 张旭这时也爬了起来,他们听见应楠的名字同时转身看过去。他嘴唇微张,想要唤一声她的名字,喉咙却艰涩的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缓缓靠近,面容逐渐清晰,深深的眸子里点点闪烁,掩饰不住的波澜,微微蹙起的眉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几根碎发自然的垂落耳鬓,呼吸急促。 认出他的一瞬,她怔了一下,随后目光停滞在他胳膊上的伤口上,丝丝点点的鲜血被夜染成了暗黑色,心痛如一把利剑直戳向她,她深吸气,再抬眼,触碰到他的目光,电光火石之见,熟悉的深如一碧湖水的眼睛,却满是她读不懂的表情,她再次深吸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紧紧的盯着她,喉咙里仍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太多太多悄悄话拥挤在里面,真到了这一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林易贤大声打断了这几秒只有两个人才能觉察到的沉默:“应楠,这神经病你认识啊?” 林易贤的小腿擦掉一大块皮,斑驳的血迹隐约渗出来。应楠轻嗯了一声:“先去医院吧。” 于是,校园里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不少好奇的学生远远打量着两男两女,一个纤瘦的穿着运动装的女生走在最前面,清秀的面容透着一丝强装镇定的忐忑不安,她后面紧跟着一个高瘦俊朗的年轻男子,衬衣西裤不太整洁,再后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小小的女生抽抽嗒嗒的被一个壮实的男生搂着肩膀。仔细看去,两个男生身上都有一些血渍,他们就这样前前后后的走着,沉默不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样的凝重。 第12章 校医院并不大,更像是个社区医院,小小的,因为比较晚了,医院有些冷清,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已经脱了白大褂准备下班。 林易贤小腿刚好蹭在台阶角上,掉了一层皮,很不甘心的样子,生着闷气,他的小女友已经收了眼泪,眼睛是红肿的,应楠扶着她的肩,站在诊室门边安慰着,一旁的张旭因为是站在低一级的台阶,被林易贤这个大块头撞得右胳膊脱了一层碎皮,一大片的血肉模糊,手腕也扭伤了。 应楠静静看着医生给他的伤口消毒,白皙结实的胳膊上一层显得不怎么干净的黄色药水覆在透出点点猩红的伤口上,白炽灯勾勒出他柔和流畅的侧脸线条。幻想过不期而遇,也梦见过并肩而行,但却没想到过这样的情景,一道道血痕参杂着点点灰白的污物,皮肤零碎的外翻着,想象皮肉刮过那冰冷硬挺的水泥台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本就深藏痛楚,这会儿鼻子就一阵阵发酸起来,明晃晃的白色灯光下,那伤口看的真真切切,她不禁视线模糊起来。 “伤得不严重,回去手腕注意24小时冷热交替敷一下,右手不要用,休息好。”没穿白褂子的医生说话似乎也少了一分专业,医生说完娴熟的将医疗废弃物丢入专用垃圾桶。 为不耽误医生下班,也为了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应楠急忙接过药单拉着小女友的手去取药。 她们拿药的工夫,张旭看了看座在旁边表情疑惑郁闷的林易贤,皱眉问:“所以,你跟她分手了?” “谁?应楠吗?分什么手啊?本来就不是。”林易贤没好气的回答。 “你是说……以前就不是?”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 “从来就不是,你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林易贤还没从刚才的不愉快中恢复过来,很不屑的盯着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男人,他一身正装的穿着跟这个校园实在很不搭调,看年龄似乎很年轻。 “你不是她男朋友?”他呆呆地,自言自语,不能确信。 “都说了不是了。”林易贤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耐烦,仍旧死死的盯着他看,那表情像在记忆中搜索什么:“你跟应楠认识?”。 他像是没听到林易贤的提问,楞了半晌才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怪异的表情逐渐释然,甚至是有些含笑的看向林易贤,林易贤本来是怒目看他的,这会儿被盯得反而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直被看得浑身发毛。 他缓缓伸出手轻拍林易贤肩头,轻点头,语气诚恳的说:“对不起,错怪你了。” 这时,两个女生已经拿了药出现在走廊拐角处,应楠对旁边个子小点的女生说了几句话,女生率先跑向这边,而她则站在原地看着这里,若有所思。 “照顾好你男朋友。”张旭对跑过来的女生笑笑,女生有些诧异,快速的挪到男朋友身边,“我们先走吧,学姐说回头再找我们。” 林易贤还想去找应楠的,被女生拦了下来,再看看不远处的她,有些不解气,但还是顺从的环住女朋友的肩膀走出医院。 应楠紧紧握着装药的白色塑料袋,即使医生在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已经仔仔细细,目不转睛的将他身上每个细节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在脑海里最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个一想起就会心痛的他就站在眼前,凌乱的衬衣和伤口,依然是浓密蓬松的短发,清朗明亮的眼眸,高高的个子,可能是衬衫太单薄,显得人更清瘦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一个他素不相识的男生起冲突。 她来不及思考,他已经走近,近到再挪动一步就会碰到鼻尖,她被这距离压迫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深深的看着她,彷佛要看透看穿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每一天的她,每一个角落的她。 外面夜色深沉,月亮孤零零的悬在空中,黑夜无情的被凄冷的白色灯光挡在了门外,她几乎是忘了要说话的,才觉察眼前顿时暗淡下来,自己已经跟着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门口,她恍惚的问:“你住哪儿?这边校门口冷清,没有车。” 他停了脚步,顿时就生气起来,“你就这么想我走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说很晚了,你还受着伤,我……你下次来可以提早给我打个电话,我……”她完全是语无伦次的。 “提早跟你说你会欢迎我吗?”他几乎是短暂的丧失了理智,语气很重,他不想这样的,可总是会想起她来S大的原由,会想起他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说要来S大找她说清楚,她又是回得那样绝决。 “我……当然会。”她强作镇定的说。 “是嘛?”他用鄙夷的语气回答。 “对不起。”她声音颤抖。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哦,可能连朋友都不是。还是‘对不起,我背弃了承诺。’”他面露愠色,嘴角忍不住抽动。 “我不是……我只是……我……”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用说了,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他声音强硬。 她头低得更低了,看着自己的运动鞋,鞋面已经有些褶皱,穿了三年,一直就这一双。她到底想说什么,到底能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她已经混乱了,以前躲过了,避开了,这次,怎么这么无力,三年,终究时间太短,还是淡忘不掉,相反的,长久的思念却在一天天累积,越积越高,越积越厚,心底筑起的那堵墙,压垮,再筑起,再压垮,再筑起,反反复复,原来,不知不觉,那道防线已经变得伤痕累累、脆弱不堪,欠他的那句解释,她亲手封上了,不能打开。 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双肩轻轻颤抖,他心软了,面前的她,可怜的蜷缩着双肩,怎么会不心软,他缓和了下表情,转身往寝室方向走去。 “送我回家。”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倔强地要求。 她奇怪,想说时间不早了,一个男生干嘛要女生送回家,不等她开口,他抬了抬受伤的手腕,“今天刚搬家,东西都没收拾,你觉得这个手,我能给自己收拾个地方睡觉嘛?” 他刚刚还那么生气,现在怎么又像还个孩子赖皮起来…… 医生确实说让他休息,不要用右手干活,她没法反驳,有些忐忑的跟在他后面爬上出租车。 他是怎么误会她和林易贤的关系的,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体育场,她不得而知,也不知怎么开口问。平常遇到的出租车司机总是很健谈,说东问西的,她有时候真是不想应付,只想安安静静的到达终点,今天,车里却异常的安静,她真想司机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可偏偏安静的出奇,为了避开这沉闷的空气,她偏头看向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照亮漆黑的夜空,她看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今天的夜景有些不同,熟悉而又陌生,那璀璨的灯光背后,人们都在做着什么。 叮叮两声手机响铃闷闷的从衣兜里传出,有短信进来,她翻出手机,是林易贤发来的信息:“你还好吧?”他大概也猜到什么了吧,她想了想,大拇指轻按键盘:“我没事,好好休息吧。”就合上了手机。 应楠所在的宿舍区,十几栋的楼房,只有一间开水房,上午的时间还好,因为大部分学生要上课所以打开水的人并不多,但从中午开始直到晚上,开水房总是人来人往,队伍一直排到门口,里面热气腾腾还人挤人,不止要喝水,泡面、洗脸、冲澡等等都需要热水,寝室自然是配有卫生间的,不过那也只是给你解决人生三急中的一急而已,并没有热水,应楠每天都要打两个热水壶才够用。 玻璃胆热水壶容易炸,她在路边就看见过很多次爆炸过的痕迹,一地的银白色玻璃渣,还有大面积的水迹,有次就让自己现场碰上了。 那天她排着队,眼看就要轮到自己了,前面那个男生打好热水,塞紧木塞提起水壶转身那一瞬,只听砰的一声,水壶在她脚边炸开了,一地的热气,好在她穿着长裤,只是轻微的有些烫伤,并没有被玻璃渣溅到。也好在看管开水房的阿姨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有经验,为她做了及时处理,现在她脚踝处只是很潜的一点伤疤,不仔细看也不大能看得出来。 当时提水壶的就是林易贤,高高大大,有些壮,应楠的一点小烫伤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但他硬是把她背到了寝室楼下,再后来,林易贤对她的那一点伤似乎过分的关心,谁都猜到了他心思,她只得想法设法的避开他,无奈他总是在寝室楼下等,送药送吃,关怀备至,他还连着帮她打了两个月的开水,在她一再表明自己真的完全好了才肯罢休。 室友们都觉得林易贤不错,从相处中,她也知道这个男生不错,大家都暗戳戳鼓动她,可是,她心里的那块空间很早之前就已经填满了,即使再好,也装不下任何人,更不用说有谁能替代了。 第13章 他的新家,只有一室一厅,行李,也只有两个箱子,床上用品都是塞在原包装袋的,看着像是新的。 “前几个月住同事那儿,想一个人清净就搬出来了。”他说。 “你在这儿工作?”她将视线从行李上收回。 “嗯。”他点点头,“白天行李扔这儿,本来想下班再收拾的。” 那么,他不会走了?他和她在同一座城市了,至少,在她大四这段时间,她都能轻而易举的见到他。竟没想到曾经临时更换志愿与他分隔两地,现在,还是走到了同一座城市。 她环视四周,突然想起了什么,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插电。 “口渴?我这儿什么都还没买。”他在她身后,低声问。 “不,我是想找点冰,医生不是说要冷热交替敷吗?”她边说边在厨房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厨房空荡荡的。 “已经贴了药膏,应该没什么事。”他淡淡的说。 “那先烧点热水吧,至少能热敷。”好在有些厨具,她找到水壶,简单清洗一下,然后灌满水。 趁烧水的功夫,她走向行李的位置,提起被褥的手提袋,抬眼见他仍然站在原地,她刚刚走来走去的忙活,余光不自觉地一直在留意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炯炯的像一道光,追踪着她,她一进到这里,就感到局促,走过来走过去,想要找事情做,害怕与他对视,更害怕在这样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与他近距离接触,她不敢直视他,“我去给你铺床。”说着,她径自快步走进卧室。 虽然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卧室却很大,除了正中的一张大床,衣柜、书桌都不小,正对面一整面墙是大大的落地玻璃,倾泻一地如水的月光,静谧的隔离着窗外所有的喧哗,她按了下门边的开关,月光瞬息逃走,干净整洁的房间,只剩几件没有一丝生活气息的家具突兀的霸占着各自的角落。 她拿出床单、被子,一点一点把床铺好,很奇怪的感觉,房间有了颜色突然没有那么冷清了,而且……她怎么会在这里给他铺床,不真实的像在幻境中一样,可是她明明能闻到被褥上暖暖的味道,还有手掌覆上去那摩梭的感觉。 “晚上你睡床吧,我睡外面沙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收拾床铺。 她闻声转过头,毫不意外的碰上他的目光,宁静柔和,让人留恋,她慌忙收回视线,转头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说:“快好了,你早点休息,我待会回学校。” “现在寝室早就锁门了。”背后的声音,隐约多了一丝成熟低沉,可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从三年前传来,从此刻传来,重叠在一起,她的心微微一颤,那时候,他座在她后面,她不敢多回头看,只能注意的听后面的动静,他讲话的时候,她就会竖起耳朵听,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不管讲什么,哪怕是和同学斗嘴都那么悦耳动听,她一度为自己这种偷摸的行径脸红心跳,有多久了,很久很久了,哪怕从背后听到他的声音似乎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现在却清晰的敲击她的耳膜,钻进她的心里,她的手顿在半空,几秒钟的凝滞,她想起宿管阿姨总是特别关注她,一定会黑着脸刨根问底,她寻思要不要去厉娜那里打扰一晚,可是她和男朋友同居,似乎更不好意思,这毕竟是晚上,她是多大的灯泡啊,那……还不如在这里凑合一晚,于是,回答道:“那,还是我睡沙发吧。” “你睡里面。”他说的坚决不容反驳,她起身正要回答,他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楞在原地,心突然紧张的狂跳不止,他刚刚一直在她身后,那双漆黑的眼睛不知道是怎样在盯着她看,她双手捂住脸颊,害羞的摇晃她的小脑袋,这时他又走了过来,手里捧着衣服,“给你当睡衣。”他递过来的是一套男士睡衣。 她想起还有开水在烧,掠过他匆匆跑到厨房,餐桌上两杯热水幽幽的飘着热气,他走上前,说:“不用敷了,你先去洗澡吧。”果然还是脑子有点昏沉,这一晚上她都感觉自己有些恍惚不在状态。 电视剧里男主不都是会给T恤或者衬衫的吗,这件睡衣真的好大,为什么还偏偏是带纽扣的V领设计,完全挡不住里面的无限风光,不过……里面也没有那么好看的风光。 她站在雾蒙蒙的镜子前面,伸手抹了两把,水渍沿着镜子缓缓滑下来,眼前的自己还是长发马尾,上大学后女生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去烫直、染发,她从没想过刻意改变外表,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心境却完全不同,往日的随意和熟悉已被尴尬和陌生取代,这种感觉是三年来的想见不敢见、无限思念的郁结沉淀,这层沉淀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酸楚寂寞,一旦吹起就四散开来,迷离双眼,侵袭喉咙,红了眼,哑了音,想千万遍得看他,有太多太多心里话想对他倾诉,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她伸手再次抹去镜子上的白色水汽,仍然有薄薄的水渍挂在上面,蜿蜒扭曲的滑落。 她抱起换下来的衣服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喀嚓一声打开洗手间门的旋锁,匆匆对着客厅里的背影道一声晚安就跑进了卧室。 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慢慢平复心境,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她舒展了眉眼,如释重负的钻进被窝。 他转身,只看到一个单薄的,局促的侧影迅速的躲进门里,他勾勾唇角,无奈的对着那扇门笑笑,回身和衣躺在沙发上,一会儿嘴角上扬,虎牙微露,一会儿双眉紧蹙,神情凝重。他本是有些恨的,可是看到她的样子却怎么也气不起来,她在他眼前低垂着头,落寞难过的样子,他心隐隐作痛。他怎么能这么傻,轻易的就以为她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她刚才有些咳嗽,秋天风大,是不是被风呛到了。他叫她来,她是顺从娴静的。他就这样想着,思绪盘旋,一幕幕慢放着这一晚发生的一切,蜷缩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没有多余的被褥,他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夜里迷迷糊糊打了下哆嗦,还是勉强闭着眼睛睡过去了,再次醒来时发现身上已经盖了一件厚外套,透过窗帘能看到天有些蒙蒙亮,看表时间还很早。卧室门还关着,他穿上外套轻轻带上房门。 十月的清晨,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早早开张的小店,一层层的蒸笼冒着袅袅热气,包子馒头煎饺油条、牛奶豆浆白粥咸菜,花样繁多,他点了豆浆和油条,热情的胖老板边打包东西边问他还要不要别的,他摇摇头,“就这样。” 油条豆浆,就这样,已足够,简简单单,他需要的也只是这么多,把油条浸在豆浆里,又软又脆,这是他和她都喜欢的吃法,她说她早餐几乎顿顿吃面包,因为方便,后来他们早起10分钟,他带她在路边摊吃早饭,他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那时候的时光多么简单,多么快乐。 应楠起床不见他的踪影,地上两只行李箱敞开着,昨夜太晚了,她霸占了房间,他肯定也不方便收拾衣物,她犹豫了一下,开始一件件把箱子里的衣服挂进卧室的衣柜里,男生的衣服确实简单很多,大多是纯色的,黑白灰,还有蓝色。还有一些小物件,她想不应该动的好,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了一张揉皱的相纸,她迟疑的抬起压在上面的书本,相片上的她因为奔跑而被吹起了刘海,整张脸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有些苍白,她奋力的表情看着有些好笑,这是她高中唯一一次参加校运动会,第四名,她记得很清楚,记得更深的是她帮他拿着校服,抬眼间那跟细细长长的标枪顺着他颀长的身躯划出优美的弧线,也在她心里画了一条明亮无比的曲线,细腻婉转,扣动心弦,那些美好的记忆,已经占据她人生的一隅,生根发芽,那是沙地植物,即使酷热干燥、风沙肆虐、雨水奇缺,它也会存活,更甚的是,它那掘不到底的庞大根系还在肆无忌惮的纵深延续,生命力的强盛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 她小心翼翼的抚了一下那褶皱,抚不平,但图像依旧完整,丝毫不受折痕的影响,她站起身才发现阳光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他推门而入轻易的踏进了这片光亮中,阳光肆意的洒在他身上,耀眼的让她无处躲闪。 “我帮你把衣服都挂起来了,其他东西你自己收吧。”她咕哝说,怯怯的,害怕自己会不会多管了闲事。 “唔,你可以都理了,省得我动手。先出来吃早饭吧。”他淡淡的说,淡淡的笑,笑意不明,她不敢细看揣摩。 “很久没吃油条了。”他说。 “为什么,D大食堂没有吗?”她掰下一半油条直接丢进豆浆里,用筷子压了两下,直接夹起还滴着豆浆的油条往嘴里塞。 “想吃,但从没想过要去买。”他说的自然,话语意味不明。 她抬眸,他正看着她吃,眼底溢出些许贪恋,像是她碗里的油条比自己的好吃似的,又好像是从来没见过她吃东西一样。她有些窘迫,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反正一直都是这么吃的,不如就闷头吃好了,筷子再一次将浮在乳白色的液体上的油条压下去,然后夹起,只要浸一下就够了,这样最好吃,又软又脆,她低头咬一口,白色的汁液滴落下来。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他卷起衬衫袖子,也将油条浸泡进豆浆,只见豆浆吱吱的冒起几个小泡,他夹起油条。 “嗯,还好。”她如实回答,眼神暗淡的看着他的伤口,似乎是隔了一夜才有了些许勇气正视昨晚的事情,体育场看台那样的环境,别说是起冲突争执,就是不小心摔一跤,也很危险,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应该这么冲动。” 他像是并不在意,甚至突然有些高兴,语气肯定的问:“你没有男朋友?” “我?没有。”她细声回答。 “我以后可以去你学校找你吗?”他问。 “可以。”她轻点头。 第14章 “怎么这么大个狗皮膏药?”一大早老何上前瞧了一眼张旭手腕上的药贴,发现袖子里隐约还有些鼓囊,想要问怎么回事,被他闪了过去。老何不死心的一路追到办公室,开始猜测伤口来源:“摔的?这么大个人也不可能啊,难道是打架?为女人打架?也不对啊?你不食人间烟火……” 老何倚在门框好半天不见他想解释的意思,自觉无趣,叹气正要转身离开,冷不丁背后传来一句问话:“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餐厅,适合约会的。” “呦,真跟女人有关啊?”老何回头,对他的伤一点儿不以为然,倒是磨蹭了这么久终于找到点乐子,双眼圆睁,像是遇见什么喜事似的,三步并作两座走进办公桌前,一屁股座在桌上,笑说:“哪个女人,能让你铁树开花,身上挂彩?” “看样子是赢了?这种野性原始的争夺,女人呢,心底里还是喜欢的,不过现在是文明社会,吃饭好,吃饭斯文些,要找个有情调的……”老何七拐八弯的扯着话,不过他一个赤条条的单身汉,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哪个餐厅适合情侣,说到一半倒开始支吾起来。 “唉,起开起开。”张旭自觉问错了人,问谁都不应该问老何这种问题,他抽出笔筒里一把长尺,朝老何戳去,老何一把抓住尺子,笑呵呵的问:“哪个女生?上次联谊的那家医院?一击即中啊。” “蒋总让我一早给他挂电话,订单你还要不要了?”张旭无奈的坐正身体,拿起桌上的电话。 “要,要,你忙,我回去干活了。”蒋总那单确实至关重要,老何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很忙,即使受了伤,他还是连加了一个礼拜的班,导致扭伤的手腕迟迟不见痊愈,这天总算稍微空下来了,他倚向座椅靠背,左手手指一根根轮番轻敲着深褐色的桌面,微微蹙眉,沉吟良久后他拿起手机,手指迅速在键盘移动,短信发出去之后不一会儿就有短信进来,看到信息,他的眉眼浮上了笑意,起身走向老何办公室,他站在外门,对着低头做事的老何说:“下午请假。” 不等老何抬头,更没说明原因,他就转身离开了。老何从文件堆里伸出头,眼前空无一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气迟疑地说了一声“好”,仍旧若无其事的埋下头来。 这一天来的有些迟,就在应楠逐渐开始淡忘掉那份忐忑的时候,他发来短信问她在不在学校,那天清晨分别时,他问她要了手机号码,她也望着那串数字发过呆,只是没有勇气主动拨过去,时隔一周他才联系了她。 他是在她上课之前来的,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路上,“啊,教室?在308……什么……你要过来……已经到了?” 这次他没有穿西装,一身休闲的打扮,瘦瘦的黑色裤子,浅蓝色牛仔衣,微微露出白色T恤的下摆,他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提着一个电脑包,如果没有提早毕业,明明还是个大学生。 他和她并肩座在教室最后一排,今天的课是三个班一起上的大课,有七八十人,虽然人不少,但大家都是相识了三年多的同学,即使平常没说过话,也是熟悉样子知道名字的了,她突然身边座着个陌生人,还是个外表形象比较出众的异性,还是多少有些突兀。 她不安的座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一下。而身边的他,悠然自得的听着课,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脸上,是满足的表情,甚至,当她走神的时候,他还会轻轻用几根细长的手指敲敲桌子提醒她。 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请假了。”他回答的时候眼睛仍旧看着讲台。 “喔……”请假来听课?还是……为了来找她?又或者他还有事一会儿就会走? 讲台上老师轻了轻嗓子,“现在开始点名。” 教室里顿时骚动了一下又马上安静下来,不用说,必然有逃课的,越高年级的学生越放纵,特别是一些男生,一个学期也未必能见到一次,每次一点名,抓现行的肯定不在少数。 前座的男生挪了挪屁股,犹豫的转过头压低嗓子问他:“哥们,你不是我们院的吧,能不能帮个忙?”男生双手合十,低下头,做出拜托的样子。他双手环胸闲散的靠在椅背上,在看了男生指给他写在书本上的一个人名后眯眼笑着点了点头。 他喊“到”的时候声音清脆响亮,好像他真就是那位没来的同学一样,后几排的同学都好奇的扭头看向他,他神情自若,一旁的她反而做贼心虚起来,莫名其妙的觉得大家都在看她,她低下头假装看书,好在点名结束课也结束了,老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收了点名册扬长而去。 “邹应楠,谢谢你男朋友帮忙啊。”那个男生不忘回头谢谢应楠和她“男友”。应楠刚想说他不是她男朋友,被张他抢了话头:“举手之劳,不客气。” 还是刚刚上课的教室,因为接下来没有课,他们就座在原来的位置上。 然后……就是自习,他来居然就是听课、自习。他真的就很镇定的座在那里,键盘打的噼啪响,偶尔活动活动手腕,应楠就会紧张的偷偷看一眼。 教室座位并不很大,这种容量的教室,中间是联排四个座位,左右两边各是联排的三个座位,联排的座椅自然都有些窄,两个人坐在一起时基本是胳膊肘挨胳膊肘。 座位窄,桌子也是窄的,并不能放很多书,一般学生们自习都是一个人占两个位置的,自已座一个,旁边一个则放放书包和外套什么的。自习时紧挨着座的除了情侣大概也只有情侣了。 应楠浑身不自在,刚刚是上课,就这么多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得挑,大家都是挨着座的。现在是自习,距离很自觉的都会拉开,况且教室里人并不多,好些人都是隔开的老远,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挪到旁边去座,于是把书本往旁边推了推,不料却被他一把按在了座位上,见她断了念想,他才松开手,继续翻看电脑上的资料。 这样安静了大半个小时,只见一男一女径自座在了他们前排的空位上,最开始也是照着习惯,中间隔个空位放东西,很安静的看书,但没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开始骚动起来,竟然从书包里翻出来很多与学习无关的东西,薯片、蜜饯、果汁、香肠,几乎都是吃的,满满的铺了一座位,吃了几分钟两人交换眼色一前一后出了教室,很长时间后,两个人才回来落了座。 这一坐下就不消停了,先是女生打开包装吃薯片,吃几口还不忘递给旁边的男友,递着递着,男生扒拉开中间的“障碍物”移到自己座位上,挪着屁股蹭到中间位置,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男生旁若无人的搂着女生,冲女生崛起嘴巴,示意她喂他吃,女生递给他一片薯片,男生摇摇头,不接,依旧伸着嘴巴,女生只好把薯片放在两篇红唇间,衔着递了过去,第一口吃完,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S大的教室,除了阶梯教室,其他普通教室的座位前后排都是很近,稍微探个头就能碰上前排人的后脑勺,如此近距离的欣赏一对小情侣你一口我一口的投喂食物,应楠想起了鸟妈妈给雏鸟喂食,可不就是这样递进去的,但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观感。她脸红一阵白一阵,努力低头看书,可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就在眼前,毫无办法的就能瞥见这多少有伤风雅的一幕。 她偏头偷偷移动目光看向他,正好撞见他眉头紧锁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接,羞怯难当,好像投喂食物的不是前排那对情侣,倒像是他们两个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样,两个人同时慌张的调转脑袋,躲开视线,一个将头埋在电脑屏幕后,一个将脸藏在书本里,可是还是感觉哪儿哪儿不对劲,她又想到了鸵鸟,她现在埋头书本跟鸵鸟把头埋进沙堆又有什么分别,怎么一个自习上的满脑子都在跑鸟。 自习是彻底上不好了,匆匆熬了一会儿他们就很默契的收拾东西出了教学楼。 第15章 走出教学大楼,他一时有点摸不准方向,便问跟在身后的她:“哪个食堂味道比较好?” 他还不想走,上课、自习,食堂,漫步校园,曾经希冀的想和她做的事,他一件件都想完成。 “你,想吃什么?”她以为这么长时间了,加上刚刚教室看到的那一幕,他应该会走了,怎么还要吃饭,不过差不多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都可以,每个学校的食堂应该都差不多。”他低头看她,示意她带路。 吃了三年多的食堂,所有食堂的味道其实都没那么好了,她带他去了三食堂,那里二层是按摊位承包出去的,要面有面,要饭有饭,还有米线砂锅炒菜饺子,心想随他挑吧。他倒真是不挑食,直接走向人少不用排队的窗口点了点儿东西。他让她找个座位等,自己在窗口等待取餐。 食堂人声嘈杂,他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高个头之一,身姿却比其他人更挺拔一些,金黄色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宽阔硬朗的肩膀上,折射在他乌黑蓬松的短发上,朦胧闪烁,清俊帅气,即使只能看到背影,还是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其中就有应楠,是的,她的目光从四年前,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就已经这样的在他的背影上无数次驻足,此刻,依然如此,不过今天,这个背影转身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不真实的让她拼命的深吸气。 “你在哪里上班?”她问。 “前面工业园一家企业。”他答。 静默。 “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冲突了吧?”他像是在气她,又像是在逗她,突兀的问,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她。 “你还记得。”声音细微如蚊飞,违背诺言的是她,他应该生气的,换做是她,她必定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本想再挖苦她两句的,没想到,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一句细细的、软软地,听不十分清晰的话,有几分歉意,几分悲伤。 一开始他是有些愤怒的,歇斯底里的,他气她为了确保高考志愿的万无一失违背他们之间的承诺。当平静下来,他想确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军训一结束的国庆七天假,他就飞到这座城市来找她,他看到一个男生背着她,她像是不好意思的想要下来,男生不肯,她扭捏着,男生背她到楼下才放她下来,她羞怯,对着男生微笑挥手,小跑的进了寝室楼。 他远远的看着,四肢僵硬,竟束手无策。那一次,她甚至不知道他来过。老何说公司在S市,他来了,是不是因为是S市,所以他直接为老何的宏图大志加了60分,他问自己。 “吃好就走吧。”他站起身,收起两个餐盘,大步迈向食堂出口。 傍晚的校园,夕阳为大地染上了暖暖的颜色,火红火红的,因为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路上人来人往,他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也许是因为一出食堂她就是跟在他后面的,所以她干脆保持着距离,似乎在他身后胆子也更大一些,能认认真真看着他的样子,从头顶微微翘起的几缕头发,到看似纤瘦的长腿,还有白球鞋,大大的,很干净。 于是,环绕着粗壮枝干的小路上,他一手提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后面的女生,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前面的男生身上,娴静的跟在后面,周围的景致和行人彷佛都成了背景,勾勒出一幅恬淡静谧的秋日图景,他们绕着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他看看手表,已经走了半个小时,消化的也差不多了,他回身,问:“陪你回去换衣服吧。” “换衣服?”她表情木木的,有一会儿没说话,嗓子都有些哑了。 “对啊,你要跑步的吧,现在去可以了。”他说。 难道他还要去跑步?他是要“赖”到最后吗。 “我一般九点多才去跑步,待会儿自己去就行了。”她说,她想她这么说他应该会走了吧。 “那就再散会步吧。”他转身缓缓迈步。 “啊……那还是跑步吧。”今天是彻底陪到底了,她有些胆怯,不敢轰他走,只好乖乖的答应。既然他不走,与其继续这样闷闷的一路走下去,不如出出汗,两人之间应该就不会这么压抑了吧。 他在寝室楼下等时,宿管阿姨走过来靠着门嗑瓜子,唤了一句“小伙子”,他走上前。 “在等小邹啊?”阿姨问。 他礼貌得点点头,“是”。 阿姨回以微笑,说:“阿姨跟你说啊,要是早三年认识小邹,我就把我儿子介绍给她了,我儿子刚好大她五岁,女人就要找成熟点的男人,般配。你是她男朋友吧,小邹这姑娘看着真叫人舒服。我看你们应该没谈几天,现在大学生谈恋爱啊,没几天就腻了,你可不能这样对她……” “阿姨,我们很久了,我不会的。”他说。 “但是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阿姨吞下瓜子仁,疑惑的问。 “我们是异地恋。” “哦,异地,那辛苦的,怪不得从来没见过她跟什么男生在这儿腻歪。”阿姨唠唠叨叨一把瓜子嗑完从兜里又摸出一把,“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不避嫌,一个个的就在楼门口又楼又抱的,你可别让我看见,小邹当不了我儿媳妇本来就心疼着呢,别在阿姨伤口上撒盐。” “阿姨,我知道。”他回答的时候,嘴角藏不住笑意,眼睛也是弯的。 阿姨很能讲,应楠再不下来,他是要撑不住了,他并不想多讲话,可偏偏他的回答又勾起阿姨更长的啰嗦,他也忍不住想听听她的故事。 应楠从楼梯拐角处窜出来了,大概是跑得太急,刘海被吹乱了,有几根小短毛还竖了起来,他很想伸手帮她压一压,但还是忍住了。 等走远的时候,她才好奇的问他:“你跟阿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她在说她儿子。”他回答。 “他儿子?” “嗯,她说想给儿子介绍个对象,可惜那个女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阿姨怎么会跟你聊这些?” “是啊,她人不错。”他答非所问,沉浸在思绪中,突然就有些得意,嘴角、眉眼都是上扬的,虎牙不小心就跑了出来。 还没走到体育场他就遇到了熟人,她看那个男生也觉得有些眼熟,他说是九中的学生,她才恍然想起大一时候老乡会去凑了热闹,是见过一次面的。 “这里你还有熟人呐?”她喃喃的问。 “你忘记了,我是转校生。”他说。 他高二第二学期转学来的。世界很大,世界也很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很奇妙的,明明他本该在D市的,明明他们几年没见,这一天,他俨然像个本校学生一样悠然自得的跟着她晃荡了一天,还在校园里和人寒暄打招呼,真正的不像个外人。 被人观看的感觉很怪异,他说他不跑,那只能她自己跑,这不是比赛,没有必要追求速度,特别是他就站在这夜晚的某个角落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当到达跑道的最远处时几乎无法判断哪个方向上有他的身影,她有些不自在的跑了几圈就累得气喘吁吁,体力从来没有这么差过,空气闷闷的,没有一丝风,汗水黏着T恤贴在身上,她拉下运动外套的拉链,身上的热气总算找到了一个出口,她本想脱掉外套的,看到不远处看台一块突出的位置下面,他靠在墙壁上,上身隐没在阴影里,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间隔两米远的距离,她停在原地,弯腰敲打小腿肚子,压筋舒展肌肉,那个人缓缓从阴影里探出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一个老师在督促学生不要偷懒一样,直到她简单做完了这几个动作,他和她相对地各站一隅,中间隔着朦胧地夜色,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波澜,空气凝滞了片刻,她被看的不自在,想找点话说,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一时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倒是他先打破了沉默,过来与她并肩而行,问:“想问什么就问吧?” “唔。”她小声应了一下,想了一下,问道:“提前毕业一定很辛苦吧?” “现在回头看还好,当时确实很累。”他说。 “课都来得及上吗?” “把成绩考好,有优秀的成绩才有资本跟老师谈条件,谈出勤率。” “那专业课衔接的上吗?” “接不上也要接,有时候还要提早自学,要不真听不懂后面的课程。” 她听他慢慢讲着,气氛逐渐轻松起来,没想到绷紧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这时候松弛了下来。光想想他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要协调,还要拼命赶课学习,她就觉得他这几年真的是很辛苦。 “为什么就想提早毕业了呢?”她问。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视线有些灼人,像是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一样,语气突然有些生硬的说:“没意思,想早点离开学校。” 听起来很让人不能理解的原因,他就这样下了决定,开始东奔西跑,找遍辅导员、教务处、学籍处,还有任课老师,把计划拿出来,课程安排好,埋头书本,彻底把自己变成一只书虫,可是还好,都过来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多出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成就了在大学校园里与她漫步的幻想。 他们走出体育场,再次走到寝室楼下。 “那我上去了。”她转身快速地跑向楼梯拐角。跑到一半忽然想起开水壶还没提上来,有时候为了方便,她下楼跑步前会去开水房打好水,然后把水壶放在开书房外靠墙的位置,方便跑完回来再提上楼,于是她又匆匆跑下楼,张望了一下才走出玻璃门。没想到他还没走,就站在楼外花坛边,他也诧异了一下,问:“还有事?” “嗯……我忘记拿热水瓶了。”她支支吾吾的说。 他帮她把热水瓶拎到楼下,宿管阿姨正关了门准备上锁,她连忙向他道谢,接过水壶冲进楼内。只听宿管阿姨锁门前还不忘唠叨:“小伙子,以后不要这么晚了,早点送女朋友回来。” 小伙子颔首,微笑着朝玻璃门内局促的她摆摆手,示意她快进去。她脸微红,还想向阿姨解释什么,看阿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掀了掀嘴唇还是没说什么,提起水壶三步一回头的拐进楼道。 无数次奢望的美好,就忽然在今天发生了,上课、自习,那么的简单,她感觉心跳的厉害,比跑完步的时候跳得还要快。刚刚最后那一段路,为什么那么自然,像梦境一样,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校园风景会属于她,一对对情侣,手牵手漫步小径,路过食堂,走过教室,男生会帮女生提水、背书包,会送女生到寝室楼下,今天,她能感觉得到,他和她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身旁的他高高的个子,英俊的外表,吸引来不少目光让她莫名的紧张,心底悄悄的升腾起丝丝甜甜的味道,她以为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心如止水,可今天却再次为他泛起了波澜,可她不知道这波澜早已暗流汹涌,翻涌的浪花随时准备凶猛的拍击她的心岸。 他是特意来找她的,那么他以后还会来吗她忽然又担心起来,想见也不想见,矛盾着,开心着,胆怯着,欣喜着,忧郁着。这一整天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起起伏伏,千回百转,胆战心惊。 第二天他又来了,他们去了图书馆,她还带他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他硬是在校门口的烧烤摊看别人吃毛蛋看了很久,他们就是这样几乎闲散的过了一天,末了,她跌跌撞撞、魂不守舍的走上了只有两层的寝室楼梯,进了寝室魂还没找回来就被围上来的两张鬼脸吓破了胆,她尖叫了一声,“啊,黑灯瞎火的,吓死我了。” 屋里关着灯,同寝两个女生窝在电脑前,显然是在追剧,屏幕散出幽幽的白光射在两张面膜脸上,格外瘆人。 “这叫气氛,影院气氛,懂不懂?”廖墨很为她们这种伤眼睛的看剧方式洋洋得意。 “看什么剧呢?”她顺势问了一句,其实兴趣不大,也没凑过去看,自顾自的座床上换鞋,不料两个女生忽的起身趁她不备一把把她按倒在床上。 “老实交代,这两天送你回来那个帅哥是谁?”廖墨问,面膜因为激烈的动作掉了一半。 “对,昨天我就看见了,今天又被廖墨逮个正着,连续两天,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啊。”蓉蓉加了一句。 他连着来了两天学校,清一色的上课自习散步陪跑,一直在学校待到天黑,她也有些惶恐,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不怎么说话,两个人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你问一句我答一句。没想到这么快还是被室友看见了,怎么交代呢,高中同学来S市上班?还是说他只是来旅游的?好像怎么解释都说明不了他为什么整天在学校围着她转悠。 “哪个系的?”见她不回答,室友干脆逼迫过来,直接上手挠痒痒。 应楠被挠的受不了,脱口而出一句大实话。“哎呀,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我们校的?那哪里的?”两个女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我高中同学。” 两个女生又几乎是同时松了手,“哦,千里寻妻啊。”“感人感人。”“不是老相好吧,还是旧情复燃?” “唔,就真的只是高中同学而已,对了,毛蛋好吃吗?”她悠悠的问,她从来不敢吃那个东西,但是很多本地人说那东西营养价值很高。 “当然好吃,你想吃拉?我们明天去啊。” 话题从男人讲到吃上。三个女生叽叽喳喳笑闹成一团,她的手机突然就响了,抽身起来接起电话才发现是他打来的,听筒里他的声音更低沉一些,带着暗哑的气息,“后天去你学校打篮球。” 她刚刚被闹的脸还绯红的冒着热气,忽又被惊了一下,楞神了几秒才沉了沉呼吸,问道:“篮球?” “那个九中同学约我来打球,你过来看。”他的语气不像是邀请,倒像是告知。 她哦了一声,挂断电话寝室里又是一阵骚动。 第16章 老何第三天早上终于看见张旭在正常上班时间现身了,这两天听保安说他都是很晚才来公司加班,虽然都是成年人了,不过一个人在外地无亲无故的,总会担心一下,不过话从嘴里出却不是这么个意味:“白天翘班,晚上加班,你怎么总是不走寻常路。” “篮球还打的动吗?”张旭直接省略了老何的问题,一大早反问篮球的事情。 “怎么打不动?我可只比你大两岁,说得我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老何说着,有点来劲儿了,最近工作总算没那么忙了,身子骨是要活动活动了,他伸起胳膊摆出投篮的动作,一跃而起,假想的篮球哐的一声准确投入篮筐,三分球无疑。 “明天去S大。”张旭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空?” “这样啊,那我这手头的事你一起做做掉吧,反正都是忙……”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等着老何回答。 “我当然有空。”老何乐呵呵的接话。 她也没明确答应他要去看篮球,那应该是可以不用去的吧,可是她怎么就站在衣柜前翻起衣服来了呢,如果不去的话他肯定会问的吧,那找什么理由呢? 应楠正发着呆,厉娜破天荒的回了寝室,进门也不说话,一屁股座在椅子上闷闷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好奇的问。 “没什么,心情不好。”厉娜淡淡的回答,应楠看她似乎不大想细说的样子,也没再追问,翻出一件粉色的连帽卫衣,又找了条黑色紧身裤,其实她的衣柜里都是一些简单的休闲装,也没什么好挑选的。 “你要出去?”厉娜斜靠着椅背,无精打采的看着她。 “嗯,去篮球场,一起去吧。”她说。 “好啊。”没想到厉娜爽快的答应了。 她们到达篮球场时场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也在其中,穿着宽松的篮球服,高大挺拔,他走过来时,那笑容彷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阳光和清风,如咒语一样蛊惑人心。 “这是你同学啊,这么帅。”厉娜看到走过来的张旭,小声对她耳语,她局促不安,以更小的声音快速的嗯了一下,生怕被他听见。 当他们互相介绍认识的时候,老何露出了有些惊诧的表情,楞了几秒,才半开玩笑的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应楠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旁边的张旭,他的表情波澜不惊,找不到任何答案,倒是老何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调侃道,“你小子。”,然后摆出一副他全知道的表情。 老何记忆力格外好,特别是对美女,张旭不得不否认,即使是那天他喝的东倒西歪,无意中被老何看到那张照片,老何也能第二天很清醒的问照片里的漂亮女孩是谁。 “是不是老相好?”老何当时也是这么勾着他的脖子一脸邪气逼问他。 “高中同学而已。”他淡淡的说。 “而已?而已还夹在书里?”老何紧了紧卡在他脖子上的胳膊。 “喜欢过。”他拿起照片揉了揉,扔到垃圾桶。 那张照片,大概连应楠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他想给她的,后来还是舍不得,就自己留了下来。运动会上,他看到有个同学在跑道边拍照,就一时兴起硬着头皮让对方给她抓拍了一张,那个拿相机的女生也借此机会算是和他认识了,虽然也明白照片中的女生对他的意义,也许是不甘心吧,那个女生还是时不时找他搭话,他只能很客气的应付,多少有些不甚其扰。 老何不知道他后来又捡回了那张照片,他把照片铺展开压在了最厚的一本专业书里,毕业时候大部分书都送给室友了,唯独这本最重的专业书和他一起来到了S市。 现在,他来S大打篮球,澄澈的天空,明媚的阳光,带着秋意的微风,有老何这个大学学长,还有她,S大彷佛就是D大,一样美丽纯洁的校园,欢悦美好。 以前,她每天每天看,大部分时候是站在阳台上离得远远的,看不清他的眉眼,每当他转身朝向自己这边的篮球框奔跑的时候,她的心总会紧一下,只要他抬一下余光就能看见她,那种心情现在回味起来脸还会发烫,像小时候吃的软糖,可以嚼很久,有很淡很淡的水果香和甜味。 三年后再一次看他打篮球,个子真是高了很多,这几次和他讲话,头要仰的更高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球场不一会儿就围了很多人,她和厉娜本来是很随意的站在场边的,这时前后左右都站满了人,厉娜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到后面宽敞的地方去。 她们出了包围圈,室外篮球场校园里有好几个,因为不是用来正规打比赛的,所以大多没有观众席,不远处树荫下倒是有几条石凳,她们找了条干净的凳子座下来,厉娜似乎还是心情不太好,沉吟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昨天我带他见我爸妈了。”厉娜说,轻松的口气掩饰不住阴郁的心情。 “你家老头?”应楠迟钝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厉娜是在说男朋友。她男朋友是同校的学生,高她们一届,但并不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包括厉娜自己都戏称她男朋友为“我家老头”“你家老头”。 “嗯,果然他们不喜欢他。”厉娜说。 应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别说她从来没碰到过这种问题,她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交过。 “不过我现在心情舒服了很多。”厉娜上半身微微向后仰,双手撑着身后的石凳边缘,视线随着球场上的动静来回移动,她没有看应楠,却好像捕捉到了她疑惑的表情,不等应楠提问,她解释:“我预料到他们会嫌他家庭条件差,说出来了,心里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 “你不难过?”应楠问。 “难过,怎么能不难过,但是不能永远把他藏起来吧,那心里更憋屈。” 厉娜是本地人,她男朋友去年毕业在本市找到工作她就想带他去见父母了,犹豫着拖了很久,她是跟应楠提起过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软磨硬泡吧,告诉他们这个男人我非嫁不可!”厉娜抬高了声调,夸张的笑起来,“对了,我爸妈让我回家住,我来就是想收拾点东西的,唉,得乖乖的先回去哄哄两个老的。” “唔,我还以为你想我们了呢?切。”看着厉娜笑的样子,想起她和男友分分合合的感情,应楠好像也真就觉得他们有了实质进展。 “想,当然有想。”厉娜坐直身体,突然来劲了,“要不你跟我走吧,带你去我家销魂一夜。” “免了,我还是睡我的木板床吧。”应楠笑说。 “哎呀,去嘛去嘛。”厉娜撒娇的摇晃应楠的胳膊,刚刚烦恼的事情马上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个女生说笑着,没有发现走过来的张旭。不等她反应,他已经一屁股座在了她旁边,她只好很被动的挪了挪位置。 “待会儿一起吃饭吧,我表弟也是这个学校的,我叫了他一起。”老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他事对着应楠她们说的。 “啊,我晚上有事,对吧,厉娜。”她慌张的瞟了一下厉娜。 “你刚不是说不去嘛,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聊。”厉娜明显在落进下石,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应楠慌了,腾的从石凳上站起来,她对着张旭站起,眼睛却不敢看他,“走了,拜拜。”她就真的抓起书包去追厉娜了。 张旭不紧不慢的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大口,微露虎牙笑起来,他半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女生走的方向。 “不追吗?就这么让她们走了?”老何也看着那个方向,问他为什么不追过去。 他喝干净瓶里最后一点水,起身跑向球场。 直到天昏昏暗了,球场才消停下来,张旭和老同学寒暄了几句,大家就各自散去了,老何问:“我还想和小邹正式认识一下呢,是她吧?”老何晃晃脑袋,话语饱含深意。 他不语。 “还不承认,照片我都看见了。”老何眼神在他身上游移,好像眼神能把他看穿一样。 他收拾好东西自顾自的向校门口走去,老何跟在后面神神叨叨:“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啊,不过你追女孩的技术很烂唉……” 老何口中的表弟就是林易贤。张旭和老何是后到的,走进饭店时林易贤已经喝了一杯水。 “我欠你一句道歉。”张旭从容的拉开林易贤正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含笑说道。 “知道就好,真想和你打一架。”也许是几天的时间沉淀下来了,再加上模模糊糊已经了解的八九不离十,林易贤脸上已经消散了当时的怒气,说话的语气也平静很多,但多少还有些挑衅的意味。 他依然含着笑,幽幽的说:“乐意奉陪。” 忙碌的服务员这时才得空递上菜单,老何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头也不回的接过菜单,让服务员过几分钟再来点菜,他眉头紧锁的看着两个人,想插句话又觉两个人的表情和话语似是很有故事,索性放下菜单,单手撑在桌上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趣的旁观起来。 林易贤放下水杯,身子朝前微微倾斜,自嘲的笑笑,“原来这几年我的对手就是你。” 他收敛了表情,疑惑的看着对面这个高大粗壮、面容硬朗的男生。可林易贤却闭口不语了,他抽起老何跟前的菜单,一边翻看一边招手呼叫服务员。 老何不乐意了,问:“什么对手啊,你们俩怎么认识?” 三个男人这一餐直接上了啤酒,不到八点他们脚底已经摆了满地的空酒瓶,酒力最差的反而是老何,他咕哝几句就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我追了她两年,可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林易贤哭丧着脸,因为喝了酒,表情放大了好几倍,口齿不清话却多起来:“是,我现在是有女朋友,我爱我女朋友,绝对没有二心,但我是一个男人,我能甘心嘛?你小子,你!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输给了你!”林易贤嘴里喷着酒气,讲的唾沫横飞,张旭笔挺的坐正着身体,眯缝着眼睛一字一句认真的听,不住的点头称是,红彤彤的脸蛋似笑非笑的露出虎牙。 这晚,他一夜无梦,异常深沉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17章 第二天晚上九点,应楠比平常提早了半小时去体育场,才跑了一圈就有人追上来与她并肩跑,最开始她也没注意,可是那个人一直在身旁,步伐逐渐一致起来,那人个子很高,能感觉头顶侧微微的喘息声,似乎没有错开的意思,她偏头看了一眼,光影交错中,他侧脸的轮廓忽明忽暗,难掩线条的柔和,清爽的短发随着步伐有节奏的上下起伏,跳跃如音符,在她的心上悄无声息的编奏出柔美的乐曲,心跳声、踏步声、呼吸声,在这寂静暗夜因他的出现被无限放大,她仰头看着他忽上忽下,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好像很喜欢问这个问题。”他放慢脚步,低头看同时停跑的她。 他把运动外套拉链拉到了顶,银白色的拉链扣摇摇晃晃折射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颚漂亮的弧度流线顺滑的收进衣领里,尽有些蛊惑的味道。 “我只是好奇……”她问的有些胆怯,低头看脚底粗糙的塑胶跑道。 “来锻炼啊,还跑不跑?”他尽量步子迈的小些,配合着她的步伐。 “跑得。”她意识到自己走路有些凌乱,忙恢复了正常节奏。 运动鞋踩在塑胶跑道上的声音,一下一下,连带着呼吸声,节奏默契,他陪她跑了十圈。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九点多,他时常会出现在她身畔,或是连着几天出现,或是隔几天才来跑一次,他总是把运动衣的拉链拉到密不透风,有时候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斜倚着墙壁提早候在体育场等她,有时候是在她跑步的时候忽然出现,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出场,她的心总是会咯噔一下,所谓的小鹿乱撞,大抵就是这样吧,她不得不彻底的承认,她抵抗不了关于他的一切,哪怕是一个抬手的小动作,都好像能洒下大把的阳光,耀眼得环绕他周身。 他是在悄无声息得侵蚀她,虽然话语不多,只是陪着她一圈一圈的跑。可就是这样,慢慢的,静静的,步履一致,时光开始穿梭,彷佛回到了青涩朦胧的年华,他和她走在上学的小路上,从一前一后互不相识到一左一右谈天说地,从懵懵懂懂的好感到羞涩难为情的爱慕。 他们也会偶尔的谈些过往,那天,照例跑完步,他临走的时候,应楠忍不住问起李倩的事情:“李倩,她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他记得她们并不熟,似乎没见过几次。 应楠不是想问这个,可能,她问的不够明确。于是,她大着胆子:“她没跟你去D市?” “去了,又回Y市了。”他回答。 “回去了?”她说她会跟着他的,他去哪儿她跟到哪儿。那么,她没有和他在一起罗,至少,现在没有在一起。应楠强压住剧烈的心跳,一种羞于揣度的心跳。 “嗯。你怎么知道她有去D市?”他问。 “唔,她……以前有跟我提过。” “是嘛。” “无意中提过一次而已,呵呵。”她差点忘了,她不应该知道的。于是,她想岔开话题,说点什么好呢,她看见不远处沙坑边一个身强体壮的男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背上背着身形娇小的女生,一个一个的做着深蹲,动作缓慢,节奏平稳。 她像是找到了话题,“那个男生真厉害。”说完她就后悔了,只移近了几步,就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是林易贤和他的小女友,起身时小女友还不忘在林易贤脸蛋上吧唧一下。 “是很厉害。”他幽幽地说,大踏步的要走过去。 她急忙扯住了他的袖子,“不要去了吧。”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然后慢慢俯下身子,“上来。” “啊,干嘛,不要了吧。”没想到他居然要她也上背,这是什么癖好,她很不情愿的拼命摇头。 “我试下。”他不依不挠,依然蹲着不动。她只好说:“就一下啊。” 他没做深蹲,背起她直接向体育场出口方向走去,一直出了大铁门朝着寝室楼方向,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她想下来他不肯,真有人好奇的看着他们偷笑,她只好无奈的伏在宽阔结实的背上,他身上还有些运动后的汗味,极淡的,她不觉有些甜蜜,脸也烧的滚烫。 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大男孩了,突然的强硬反而让她示弱下来,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轻易的分离,或许可以少却很多孤寂的岁月,应该可以彼此相伴走更多的路。 十多分钟的路,他脚步沉稳的一直把她背到了寝室楼下,他放下她时还不忘对着玻璃门里的宿管阿姨挥手微笑。此时应楠的脸已经绯红,他看着她笑,笑得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她很不好意思的跟他挥手告别,飞快跑进楼道。 算起来,他们已经相识很多年了,可是自从那次“前胸贴后背”的被他背了一路,她心中的涟漪也被他狠狠搅动了一把,每天天色一暗下来,她就开始坐立不安,看着手表,怕时间走的太快,又恨时间过的太慢。他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融进她的生活,几乎要变成了她的习惯,她的一部分。 有时候他没出现,她就一直跑一直跑,四圈、五圈、十圈、十五圈,硬是跑到管理员来清场了才离开。每当这时候,即使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打湿了运动衫,前襟后背大片的湿漉,身上的热气仍然难以驱赶紧紧包围着孤独感,她害怕他从此消失,如果再一次分别,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勇气承受。 秋意渐浓,走出体育场没几分钟她就被凉风吹的打了个哆嗦,这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孤独和失落,那时候的上学路,即使他没有出现在巷子口,她直到到了学校最终还是能找到他的。可是,今天他没来,她只能等,等明天,等后天,也许是无限期的等,可是她又是不应该等他的,她想着,使劲晃了晃脑袋,好像这样就可以驱赶他再也不会来的想法,又好像是要驱赶她希望他来的念头。 那个周末的上午,太阳晒的身上暖烘烘的,还好,他来了,披着那缕最亮的阳光,晃的她睁不开眼,她的心一下子莫名的踏实下来,他说出去走走吧,她说好。 他带她去了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一路上他都不怎么说话,眉头微锁,像是在思考什么,她也不好多开口。 街上人流如潮,总是把本来并排走的她挤到后面。他本能的以为她会一直跟在身后,当涌动的人潮将他挤在狭小局促的一地,双脚沉重下来,他回身不见她的踪影,那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眼神慌乱的四处搜寻。 终于,车流的另一头,熟悉的倩影时隐时现,整齐划一的斑马线此刻竟成了人为设置的一道道障碍,阻隔着他与她的距离。阳光下,那一道道白色的平行线异常刺眼,像一盏盏白炽灯亮如白昼的照亮医院雪白的墙壁和行色匆匆的白褂,走廊尽头是两扇紧闭的大门,惨白惨白,冷酷的让人不敢触碰。久的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等待,还是将他与母亲无情的阻隔在了两个世界,那是无法穿越的白,那是远的看不到另一头的白。 交通信号灯变换,两边等待的人群一下子涌动起来,她轻盈的一步步跨越白线,将那刺眼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白踩在脚下,任何白光在她绽开的笑容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她一步一步靠近,他暗淡了许久的眼眸缓缓明亮起来,清澈透明、洞悉一切,彷佛即将干涸开裂的土地迎来绵绵细雨,一滴一滴打湿干硬萎缩的土壤,一点一点滋润了无了生气的大地。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真真切切、不可思议,揪住他衣角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不带一点污垢,没有一丝尘埃,那是一种纯纯的美,触手可及的美。 心思彻底明朗。 他牵起她的手,拉近身边,在人群中无声穿行,领着她,护着她,即使周围再嘈杂,他都置身于静默之中,独享着一份突如其来的喜悦和坦然,他异常的表情和举动让她有些许不安,走到餐厅门口她才彷佛开始正常的缓了口气,问:“你好像怪怪的。” “过马路为什么不跟着我?”他反问,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叮嘱。 “我系鞋带,喊你你没听见。”她有些委屈的解释说。当时他只是自顾自的走,身上像是套了一层防护罩,即没听见她说话,也没看见绿灯只剩下几秒时间。 他哦了一声,似乎并不诧异自己奇怪的表情和举动,反而是笑起来,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直到进了饭店坐下来,他才松开她的手。 “我明天去杭州面试。”她本不想说的,想了想,还是告诉他。 他端起的水杯悬在半空,脸上血色倏地褪去,“你想毕业去杭州?” “是面试,一面已经过了,所以二面希望还蛮大的,现在大学生工作不好找,总要都试试。”她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的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眼神飘忽的越过他看向身后,一个年轻人独自座在角落里正惆怅的从窗外收回视线,他拿起手机看看,似乎没什么电话和短信,又放下手机重新将目光移向窗外。 她抿了抿嘴唇,她的回答像是在解释这份工作只是个备胎,让他宽心,又像是明白告诉他,被录用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也说不定就去杭州工作了。她几乎是懊恼起来,他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关系啊。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下表情,问:“去几天?” “两天,后天就回来了。”她连忙回答。 沉默笼着他们,许久,他说:“等你回来。” 这段日子以来,迷迷糊糊的,都快忘了,他们最多只是高中同学,是朋友而已,为什么话题会演变成这样,微妙的情绪像一条细细的锁链缠住他们。几乎座无虚席的餐厅里,只有这张桌子,相对的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着暧昧模糊的情愫。 小敏刚好在杭州上学,因为备考研究生,她特意在校外租了房子,应楠出了火车站,也不知道自己上的是不是黑车,总之司机无一例外的热情备至,还好到达目的地后价钱也没那么离谱。她已经提前和小敏约好了,这是单间房,除了厕所独立,剩下的空间就是客厅卧室合署,一张不大的桌子,应该是吃饭看书并用的,墙角是简易的小衣柜,好在床很大,两个女生睡足够宽裕。 昔日同学一见面就抱在一起欢欣雀跃。 “哇,你以后要是能留在杭州上班,那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太棒了。”小敏笑着叫着。 “复习累不累啊?”应楠一进门就看见了墙角堆着一摞厚厚的考研复习资料。 “累啊”小敏哀怨了一句,说:“明早不能陪你去面试了,我得上培训班。” “没事,我自己去。” 两个女生在床上笑闹着聊了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小敏起床时应楠还在迷糊,等小敏悉悉索索收拾好她也被彻底吵醒了,可是她还窝在被窝里,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快起来,面包牛奶放在桌上,我先走了啊。”小敏拍了两下被子,然后只听门砰的一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应楠掀开被子,看看手表,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洗漱吃早餐加上路上需要时间,再不起来怕是真要迟到了,她翻了个身,凝神,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耀眼,再翻个身,又捡起手表看看,才磨磨蹭蹭的座起身,刚刚是多想自己就这样睡过头啊,然后“不小心”错过面试,居然有这么邪恶的想法,她深恶痛绝的胡乱揉搓头发。 天空灰蒙蒙的,阴冷的气息充斥在不怎么清新的空气里,连路边的树也笼罩着一层冷峻的灰,结结实实的包裹住它最象征生命力的绿色。 公交站人多的几乎都快涌到了机动车道上,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每每有公车到站,车内车外都是挤得水泄不通。在引发一阵骚动后,车颤悠悠的驶出站台,人群才又突然安静下来。 应楠眼见着黑压压的人群想方设法得涌向再也挤不进去的公交车,她心情颓然到了极点,这种交通状况不比北京好到哪儿去,应楠去过北京,□□、故宫甚至好吃的烤鸭都没有给她留下多深的印象,拥挤汗臭的公交车、错综杂乱的自行车大军倒是让她记忆深刻,她所在的D市虽说也是大都市,交通也拥堵,但它潜藏的秩序并不会让人如此的压抑,天空也不是这种灰蒙蒙暗沉沉的感觉。 她等的车到了,果不其然,连门缝都塞满了人,她随着人群奔向还没完全停下来的公交车,呲嗒一声,车门艰难的打开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一站下车。车上的人紧紧扒着一切能扒住的东西,车外的人蜂拥在前后两个车门,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挤上车,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挤进几乎不可能进入的缝隙里。 应楠突然就不动了,她站在像是装在铁罐子里的人“山”下面,如果上了车,过了面试,她是否就会留下来,她不敢坚决的肯定或者否定,但如果没有收到录取通知呢,那她至少是不需要面对这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问题了。 她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出那片拥挤。裹着冬衣的树下,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唯有她,漫无目的走着,脚步迟缓,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她的呼吸一分一分的轻缓,她正想着是回去呢还是哪里逛逛,兜里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的是一个楠字,再仔细一看,一样的型号的,一定是小敏拿错了。 “喂,我们电话拿错了,你面试开始没?”电话那头显然是在上课,声音压得很低。 “我没去,迟了。”应楠被这一问,突然有些心虚。 “啊?开什么玩笑。”小敏大吼,即使用的假声,那抑扬顿挫也很震慑人心。 “我不想去了,你先上课吧。”挂断电话后,她才真的有些清醒起来,她在来之前,心里早就模模糊糊的有些抵触的意思了,但从每想过怎么跟小敏解释。千里迢迢过来,因为起晚了错过面试,这说得过去嘛,逃得过自己逃不过事实,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打算留在S市,那下一步呢,她是不应该跟他在一起的,刚刚几乎是遗忘了的现实突然又揪住了她。 第18章 “张旭在S市工作了。”应楠说了实话,又像是在询问谁的意见。 “等会儿,你说……因为张旭在S市,所以你不去面试?那么……你俩好上拉?”小敏惊讶的问,信息量有点大。 “那倒没有。”应楠很没底气地回答,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叫那倒没有?”小敏还是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 “我们没在一起。”她说。 小敏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他早上给你电话,问你面试怎么样。” “啊,那你怎么说的?”她慌了一下神。 “我说你起晚了错过了时间,这不是你说的嘛。”小敏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迟疑的哦了一声。以她的性格,做事并不是这么马虎大意的人,她到现在还是有些忐忑的,想理出个头绪来,纷乱的思绪盘绕着纠结在一起,他会怎么理解小敏这句话呢。 “所以,他现在在追你?”小敏也不等她那些不着边际的回答,问了也是白问,径自嘟囔,“这小子,是不是迟了点啊?” 那段时间因为和他走的太近,连老师都找她谈话了。小敏想起过去的事情,“你被我和雯子逼供承认喜欢他,让我不要讲出去,后来我还是跟杨肖磊说了。” 小敏留意着她的表情:“我推断他肯定有跟张旭讲。你想想啊,我都这么重色轻友的说出去了。” “你也知道你重色轻友啊。”她的反应出乎的平淡,反而略带玩笑的责怪小敏。 “诶,你这反应才太平和了吧,不生气?”小敏挽着她的胳膊,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忽而又把下巴抵在她肩头撒娇似的来回蹭:“你会原谅我的哦?” “都这么久了,你才来向我求饶啊?”她笑笑。 “哎呀,我知道你最好了。”小敏摇晃着她的胳膊,半是撒娇的讨好她,忽又恢复正常,认真的说:“所以,从我的不良行为推断,杨肖磊也不可能帮你守什么秘密,他反而会比我更快,肯定转头就去告诉张旭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的反应仍然很平淡,并不因为小敏的话而吃惊。 “说什么?你说说什么?当然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你喜欢他啊。但是他现在才追你,这都多少年了,黄花菜都凉了。”小敏还是她惯有的一惊一乍状态,脑神经开始疯狂的运作,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咦,这什么情况啊?看你这架势,对他还念念不忘?” 小敏总算是理清情况了,咋咋呼呼、手舞足蹈的,反而搞得应楠有些手足无措,郁结的心情急切想找个出口,她不想思考任何问题,只是浅浅的动了动嘴唇,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像水面下的小鱼,艳羡着那被水纹折射的一道道阳光,但它知道如果跳出水面必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那亮闪闪的阳光又是多么让人神往。 “唉,如果那时候你没改志愿,现在应该在D大,怎么着你和他也早应该在一起了吧?”小敏悠悠的讲着,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去的事有美好就会有不美好,一旦想起不好的事情,就会如漩涡一样再次把你搅进去,心情甚至可能比当时还痛苦难过,因为这时候往往还会多一分后悔的成分在里面,她看着窗外,干脆不去想了,既然来了,何不趁此机会散散心,“唉,不说这个了,既然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带我去西湖逛逛啊?” 小敏也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顿时欢快起来,“好啊,那收拾收拾,马上走。欸,这回可别把手机拿错了,对了,张旭号码给我存个吧,有空骚扰骚扰这位社会人士。” 应楠拿回一个上午没看的手机,收件箱只有一条短信,是厉娜发来的:我老爸已被我攻克,革命曙光近在眼前,毕业等吃我喜糖,哈哈哈哈。 她又住了两天才和小敏依依不舍得分别。 回到寝室空无一人,应楠清空行李箱,闲下来了突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几天在杭州和小敏一起闲逛,像暂时去到另一个小世界,满满当当又轻松惬意,课业的琐事、前途的未卜和对感情的迷惘也暂时抛在了脑后,现在一回到学校像是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大家都在为毕业忙碌,她毕业论文还没任何开始的迹象,下学期是应届毕业生招聘最集中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压在下学期的话必定很累,她抽出书,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于是决定去图书馆,结果连个位置都找不到,临近期末,一座难求,她看着满当当的座位,索性也不仔细找了,现在是下午四点,兴许晚饭时间会空出些位子来,她正想着,身边经过两个女生小声交谈着:“前面工业园好像有工厂着火了,我刚在十楼教室看见有烟冒出来。” “哪里?”应楠惊讶的大声问,那个女生被吓了一跳,缩了一下才说:“好像黎明工业园。” 她听他说过,他公司就在前面不远的工业园,他说起公司名称的时候还说很像老何毫无内涵的风格,她拨通他的号码,通的,可是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态,她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校门口拦下出租车。 虽然工业园离S大不远,她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里,很大,大的每个路口都有交通信号灯。是有地方着火了,她站在外围,并没有看到什么火光,只有浓烟冒出来,火势不是很大,也许是消防车来得及时,很快就控制住了,起火点与他所在的公司也隔开了好几条马路。这里路宽车少,她走走停停,大约走了快二十分钟才找到他所在的公司。 公司门口只有一个保安,她问保安公司几点下班,保安说六点。她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起码应该是安全的,她一颗心落了地,这时候才感觉腿有点累了,踌躇着要不要离开,可是腿也不听使唤了,干脆蹲了下来,她无聊的低头看着地砖,缝里好多蚂蚁忙忙碌碌的,它们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没头没脑的四处走,想寻点什么,寻不到就不肯离开,也许它们晚饭还没着落吧,她的心像吊在半空中一样,很不踏实。 “姑娘,你找谁?要不要我帮你去叫?”岗亭里那个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她连忙起身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这儿等就行。” “唔,联系过了没?”保安问,并没有走的意思。 “没……”她犹豫的说。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在没在里面?” “这个……我找张旭……他在不在?”她被保安问的窘迫,说话完全没了底气。 “张总啊,你等他下班天都黑了。你找他什么事,我挂个电话问问。”保安很热心的说着,身体已经侧转了一半,正预走回岗亭。 她不好意思拒绝,就报了自己的名字。她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保安走进岗亭拿起听筒,像是作了通报,然后很快就挂了电话走出来。她紧张的挪不动步子,提着一口气站在原地,等到保安走过来才发现自己这样很没礼貌。 “你进去吧,上五楼左转。”保安热情的说。 她道了声谢,逃也似地快步闪过保安亭钻进大楼。到了五层,右转,走到底只看到研发部一个牌子,忽然想起保安好像说是上楼左转,她又往回走,走过去又是另一番景象,原来研发部那边只有墙和紧闭的门,根本看不到屋内的景象,这边的办公室却都是玻璃墙,中段磨砂玻璃,大概能看清里面的情形,视野和光线都一下子开阔起来。 她一个个找过来,一间会议室印入了眼帘,他在她看到他的瞬间也看见了她,他起身,周围的人也纷纷随着他的目光移向这边,她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两步。 她正想退到走廊另一边的,会议就结束了,里面的人纷纷起身向外走,率先出来的老何热情的对她打招呼:“小邹,来找张旭啊。” 她礼貌的唔了一声,发现走出来的清一色是男士,她一个女生站在门口格外突兀,大家都好奇的打量着她,他还在里面和一个带着厚底眼镜的男人说着什么,好在她和老何见过一次面,老何很是幽怨的看看会议室,又看看她,说:“开了一下午的会,头昏脑胀的,你来的正是时候,把那小子拖走吧。”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和厚底眼镜走出会议室,他领她走进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我们这儿搞研发的都是些理工男。”他云淡风轻的说。 “唔。” “走吧。”他拿下椅背上的外套,似乎并不好奇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公司找他。 车很新,还有一股刚出厂的皮革的味道,他开的很慢,她能看出来他应该是新手,有些紧张的样子,她就更不敢说话了。 虽然行驶速度不快,不过开出公司后一会儿车就拐进了一片住宅区,她小声问:“这不是你家?” “嗯。”他点头。 “去你家……干嘛?”她有点懵。 “那你来公司干嘛?”他这样问反而一语堵住了她的提问,他似乎料到她回答不出来,专心将车子开进车位停好。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下了车,座上电梯,停在十二层,进门时候她注意到鞋架上的拖鞋只有一双女士的,有些瘪,还没有穿过,他撑了一下才递到她脚边。 她明明是去公司找他的,反而如此被动的被带到了他家,她有点手足无措,站在客厅中间小心谨慎的张望,跟上一次比,房子里东西还是出奇的少,除了茶几上搁了几本书,几乎找不到任何生活化的痕迹,当然,她不好意思去卧室厨房这些地方参观,但从客厅来看,确实是这样的情景,这时他已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灰色的鞋盒,拉她座在沙发上。 是一双跑步鞋,雪白的颜色,带点黑色的线条,简洁流畅。他蹲下,就在她抬眸的最近处,声音低沉:“尺码不合适可以去换。” 他取出塞在鞋里的纸团,这是要给她穿鞋?她慌忙在他动手之前抢过鞋子把脚塞了进去。 “有点紧。”他试图将食指伸进后脚跟与鞋的缝隙处。 “啊,不小,刚刚好。”她缩回脚,好看的鞋子,不过确实有点挤脚,可,怎么好意思。 她看他低头的样子,有些恍惚,彷佛一直在梦境里,随时会醒来,五彩的梦幻气泡就会瞬间破灭,这个气泡不是蓝白相间的校服,不是拥挤狭长的教室,是他从男孩变成男人的样子,是他工作生活的这一方天地,她能拥有吗?她心口剧烈的跳动着,颤声问:“如果,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你还会理我吗?” 她从杭州回来之前是打定主意告诉他实情的,也坚定的想过绝不贪恋什么,仅仅是为了那份曾经的友谊她也不应该欺瞒他任何事情,可是真的他就在面前了,哪怕就这么看着他头顶乌黑顺滑的发丝,贪恋的念头都会瞬间蒸腾起来,尤其他这样亲昵的举动,她彷徨,她想到最坏的结果,心痛就无以复加。 她看到他抬头时眼中印着自己的样子,他握住她细细的脚踝,小心翼翼帮她脱下鞋子,将他与她之间所剩无几的距离缩小到了极致,几乎是头挨着头,他说:“伤心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你没来D大。” “我……”她支吾,话到嘴边还是没勇气说出来,只感觉喉咙干涩的厉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她就这样半张着嘴,僵在那里。 他低声说:“其他事情都与你无关,明白吗?” 她鼻子发酸,颤颤的发出一丝极轻的声音:“我怕你不想再看到我。” “李倩都告诉我了。”他说,语气平静如水,眼神却温柔的像是瞬间能将人融化。她去杭州的那天,他与小敏通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她的手机,第二次,是打给小敏的手机,小敏告诉他她填高考志愿的那天,一个高高瘦瘦,打扮时髦的女生,就是经常在校门口等他的那个女生,来找过她,她的表情不对,小敏这样说。他似乎有些惊醒。 “我只是唬她两下,她就相信了,我说如果你知道了她就座在那辆肇事车里,你肯定不想跟她再有什么联系,我顺便说了我是你女朋友,我们要一起去D市,原来,我也是满坏的。”李倩是这样对他说的。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她看着他,他仍然是温柔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把鞋子脱下来吧。”他就轻易的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她的呼吸有了一丝释然,至少此刻开始她可以坦然的面对曾经的朋友:“是有点挤脚,要换大一码,不过为什么要买鞋给我?” “就是路过,吃完饭一起去换吧。”他说。 她嗯了一声,才发觉肚子好饿,两人晚饭都还没吃。 因为厨房没有什么东西,他只下了两碗鸡蛋面,清汤寡水的,味道却还不错,他说以前在家经常自己做饭吃,分隔的这几年,她说对他有了很多新的认识,个子高了不少,突然就变成了一位职场人士,人似乎也成熟很多。他说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只是,大家都长大了而已。他们彷佛回到了那个少年时期,你一句我一句的谈笑着,心无旁骛,沉浸其中。 待到走进电梯时,才想起来他们本来就是要出去的,为什么没想到去外面吃却莫名其妙在家里凑合了一顿清汤面,两人相视而笑,正要关上电梯门,有人声在喊“等一下”,张旭按住电梯等人进来,没想闪进一只庞大的白色影子,浑身毛茸茸的,应楠克制的闷叫了一声,急忙缩到他身后。 顺着狗绳进来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子,女人个不高,微胖,很自然的站在电梯门边的位置抚摸着萨摩耶浓密的毛发,在应楠退后的时刻张旭也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挪步挡在了她前面,她一直退到了电梯最角落,他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人都拢在了身后,她释然地轻吁气,像躲进了防护营一样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一下,也终有勇气大胆地从他身侧的缝隙张望那只萨摩耶。 大狗倒是很乖,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动物的喘息声真是够大的,她正想着,就见萨摩耶一抖一抖的扭头看向自己,那么大一张脸,衬的眼睛小小的,可眼珠却是漆黑的吓人,大得出奇的嘴巴湿淋淋的吐出舌头,边缘露着一颗颗大牙,她忙收回视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时候电梯到了一楼,萨摩耶抢在主人前面飞跑了出去。 “你还是这么怕狗?”他看见狗跑远,转头问她。 “你还记得。”她窘迫的承认,又有些后怕地说:“那只狗好像也住12楼……”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看样子是。” 临近圣诞,商场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圣诞树、彩灯、气球和贴纸早早被商家拿出来装饰的异彩纷呈。他们去店里重新试了鞋子,果然是大一码才合适。 “那您上次提走的另一双大小合适的吧?”店员问站在一旁四顾的他,高大笔挺的身材,英俊的相貌,又一下子买了两双女款的鞋子,店员自然对他印象深刻。 他轻点头:“合适。” “这位帅哥真是又疼女朋友又孝顺,以后穿什么鞋码可要记清楚了。”店员赔上笑脸。 应楠疑惑的抬头看他,他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虎牙得意的蹦跶出来,像是按耐不住节日的气氛,也要出来乐一乐。 她想跟店员说她不是他女朋友,又觉得几秒的缘分,解释不解释又有什么不同,于是只是低头把脱下的鞋子塞进鞋盒,她听到头顶轻轻的传来一声轻咳,“嗯,都穿37码。” 因为昨天一到下班的时间就走了,还是压了很多工作,张旭起了个大早赶到公司,大约一小时后才有人陆续来打卡上班,老何提来早饭已经是过了上班的点儿了,他把一大袋子还冒着热气的早饭搁在张旭面前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悉悉索索的拿出一堆东西:“你要菜包还是肉包,我还买了粥、牛奶还有油条。”老何呼啦啦摆了一桌子,拿起一个肉包就啃起来。 “你是想把中饭也省了吗?”张旭从一叠文件中探出头,伸手拿了瓶牛奶。 “你小子昨天跑的那个快,留我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的加班,还好意思让我给你带早饭?我这就是让你吃饱了好爱□□业两不误。”老何酸溜溜的打趣他。 “你不是昨天叫她把我拖走嘛?”他几口就喝完了一瓶牛奶。 “像你这么布置任务谁受得了,大家都是光棍,你也得让大家有个相亲约会的时间。”老何理由讲得滔滔不绝,包子味也四散开来,香是香,就是和办公室的氛围极不搭调。 “把萧医生电话给我。”他也拿了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不紧不慢的吃。张旭大三那年来过一次公司,赶了巧莫名其妙的被拉去参加和市二医院附属牙科医院的联谊会,老何作为“一家之主”,也是紧张这一窝的工科男,好几个硕士,还有一个博士,都老大不小的,几乎都是光棍,不张罗他们的婚恋问题怎么能安心工作。 赶巧那次就把张旭一起拉过去了,形象气质突出的学弟一不小心就成了公司的“头牌”,公司单身汉学历高、品相好的传闻不胫而走,那个医院团委书记萧医生更是对张旭一见倾心,这次年底老何想趁公司年会的机会再邀二医组织一次联谊,年轻护士数量庞大,工作也稳定,奈何萧医生指明要张旭和她联系。 “你不是打死不牺牲色相嘛。”老何惊讶,不小心吞进一口滚烫的包子,呼哧呼哧张大嘴吹气。 “找她有事。”他说。 “她可大你好几岁,你悠着点哈。”老何贼兮兮的笑起来。 “悦盛嘉园的别墅是不是还有几栋?”他也不理会老何的调侃,迅速转移了话题。老何家是搞房地产的,妥妥的有钱有产,要不他也不会有资金开起这么一家制造企业。相对于老何的资金投入,他的注资只能算锦上添花,绝不会是雪中送炭。 “干嘛?你要买房?”老何诧异。 “嗯,不知道学长家能不能给我打个骨折。”他探出身子,看着老何。 老何被盯得打了个冷战,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怎么搞得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买房了,而且还买别墅?” “独栋起码不会在楼里碰见狗。”他将探出的身体收回,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当然你要是能打个碎骨更好。” “这我要回去问问,毕竟公司不归我管。”老何拧眉沉思,突然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张大嘴巴诧异的问:“你买栋房子就是为了躲狗?” “嗯,明年交房了正好可以拿来当婚房。”他说的坦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婚房!”老何更诧异了,嘴巴已经张成了O字型,“你是要跟谁结婚?我怎么没听说。” “有那么一个人。”他不严明,只是淡淡的笑,惹得老何一惊一乍的,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老何看他慢悠悠坦然闲散的样子,直接起身大步跨到桌对面,“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门口研发部蔡总走了进来,“你俩吃个早饭能吃半个小时,这一股肉包子味儿……天和投资的人不是说今早过来嘛。” “哦,对,差点把这事忘了。”老何拍了下脑门,张旭好笑的看着老何,两人旋即随蔡总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19章 照旧是一成不变的一天,应楠却觉得整个校园似乎都明亮起来,从来没有这么漂亮,阳光与树荫组合出斑驳绚烂的小路,嬉笑和人群组合出热闹的画卷,连爬到十楼上课都没有那么吃力了。郁结在心里的疙瘩像长久磨人的病灶终于治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她的那份忐忑可以抛到脑后了吧,起码没有那么沉重了,她想。 一直熬到晚上,她特意在镜子前仔细照了照,淡粉色的运动外套,领口好像拉上去更精神一些,鞋子也是新的,很干净。 她一圈一圈的慢慢跑着,也许是运动的关系,心跳的厉害,一下一下,敲打着塑胶跑道。 “你今天跑的有些慢唉。”他来了,轻风一般飘然而至。 “是嘛。”她的眼角眉梢悄悄泛起甜甜的笑意。 冬天的风有些大,吹的重重灰白色的云朵变换着形状快速飘过,他们座在看台上,她抬头看天,这几天的心情好似这浮云,厚重却又飘移的如此之快,唯有苍茫的夜空守到最后,他在身边,这样的简单,却异常的美好。 “天太冷你出来要注意保暖,如果风太大的话就别跑了。”他说。 “嗯,我知道。”她点头。 “天气预报说后天下雪,你乖乖待寝室,反正也不能出来跑了。”他又叮嘱道。 “嗯,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妈了。”她笑问。 “我后天去广州,还要去趟武汉,很多要两个礼拜。”他很自然的告诉着她自己的近期行程。 “唔,这么冷,也快放假了,我不跑了。”她还想说他不用每天来陪她跑步的,可是心里还是希望每天能看到他,这几个月,潜移默化的已经离不了他了,他竟然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他的陪伴变成了她的习惯,一如三年前,他们彼此陪伴着度过辛苦而紧张的高中生活。有时候他没来,只她一个人在跑道上,孤寂感会将她包裹的心意烦乱,脚步总是很吃力。 第三天,果然下雪了,悄无声息的落了一夜,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这场雪像是屋子里憋坏了的孩子,突然容许他出去玩了,于是撒欢的冲出来嬉戏玩耍,肆意奔跑,忘记了回家。一睁开眼,白茫茫的一片,盖住了世界一切灰暗的颜色,大家都还睡着,应楠轻轻拉开窗帘地一条缝向外张望,外面银装素裹,对面宿舍楼下地篮球场上,两个男生拿着扫把胡乱的扫了几下场地,将扫帚扔在没开门的理发店门口就打起篮球来,原来最不爱打扫卫生的男生也会在天寒地冻的早晨为了能打会儿篮球而出来扫雪,不过这雪扫的还真是……不怎么样。应楠看着看着不由的笑起来,从来没这么认真的看过周边的风景,竟有些有趣。 她一边复习期末考,一边一天一天数着他回来的日子。可是这场雪来的极不寻常,全国多地暴雪,电力中断、航班延误、交通瘫痪的消息接踵而至,电话拨过去,好在他人已在汉口,他说最多也就耽误几天再回来。 她不好意思多联系,也怕打扰他工作,忧心忡忡的等着他的消息,等接到了电话,却是老何打来的,说他发烧了,已经买药给他吃了,自己还要回去干活,让她抽空去看看。 她敲门没人应,就取出一本书座在门边看起来,大概撑了半小时,实在太冷了,关键是隐约还能听到对门萨摩耶叫的声音,她一想到那天电梯里看到那只大狗的情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于是站起来又敲了两下门,似乎还是没动静,她犹豫了几秒,跺了剁脚,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坐到门边,打算继续看书,刚要伸手翻书包,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仰头,他软塌塌的倚在门框上,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一身单薄的浅蓝色睡衣,他眼神飘忽的看着她,有些意外。 她单身撑地站起来,“你醒啦。”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拉进了屋内,寒气瞬间被封在门外,一道门,隔开天差地别的温度:“为什么不打我电话?” “怕吵到你,何大哥说你病了,有没有好点儿?”她关切的问。 “头晕晕的,好像还是有点烧。”他说话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滚烫的,他就顺势压在了她肩上。窗外依旧纷纷扬扬下着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远处的天空灰白沉重,看不透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有顷刻间就要压下来的错觉,近处的世界白的凛冽,白的厚重,他滚烫的下巴贴着她的脖子,即使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也还想从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 她轻拍他的背,“好像还没退烧,要不要去医院?” 他轻轻摇了摇头,好像一下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先上床躺着吧。”她说,声音越来越软。 她感觉到他温顺的又点了一下头。 走到卧室,她翻看了床头的药品说明书,又给他喂了一次药,他座在床上,不躺下,也不闭眼。 “你再睡会儿吧。”她说。 “刚刚睡够了,不想睡。”他说。 “怎么出差回来就病了呢?” “汉口的时候碰上水管爆裂,我也是顺手给抢修工人搭把手,出汗就脱了衣服,大概是不小心冻着了。没想到还挺难受的。”他无力的露出一丝笑容,眼皮眷眷的耷拉着。 “感觉眼睛像是要喷火。”他自嘲的笑笑,提了提被子:“你去看书吧,不用管我。” “真的不用去医院?”她看他懒懒的样子,再次确认去医院的问题。 “刚在门外那么冷,你如果也病了,还想来照顾我?”他没回答,而是言其他,即使生病了也不忘调侃一句,话里又分明带着怜爱。 “要是那么容易生病,每天跑步不是白费啦。”她低眉看着他,病怏怏的,似乎也是第一次见。 “明天课多吗?”他问。 “明天下午有两节。”她答。 “晚上留这儿吧。”他突兀的要求。末了,更加虚弱的,软绵绵的说:“你也不想我半夜给你打电话。咳咳……我这儿是地暖,晚上给你打个地铺。” “哦,好。”她声音小的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对于一个病人的请求是不好拒绝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大学以来一直没有在外留宿过,最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留在这里…… 她刚刚一直是站在床沿和他说话的,居高临下多少有些别扭,想想还是出去看书比较合适,于是,她说:“我还是去复习吧,有什么事叫我。” 她把被褥铺在了离他卧室最近的一处,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白雪,抑或是路灯,透过浅黄色的窗帘照进来,外套就摆在身边,想着进门时他抱着她,重重的,滚烫的,这么高大一个人,那一刻她却很想保护他,她想着,不觉有几分甜蜜溢上心头,脸也烧起来,辗转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是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 “吵到你了?我起来倒杯水。”熟悉低沉的声音在铺成着银白色的空间里由远及近的传来。 “哦,我帮你倒吧。”她话音未落,他消瘦颀长的身影已经走到近处就势座下来,低沉的声音有点点干涩,他说:“不用。” “现在几点?”她眯缝着眼睛,胡乱的在身后摸索找手机。 “四点多,你再睡会儿吧。”他说。 她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清醒了,手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自己的手倒是热乎乎的,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在她的手掌下方,定定的望着自己,像银紫色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那星星缓缓坠落,落到她的眸子里,落在她周身的每个角落,她只觉得从右手开始,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引力拉住了,一下子所有的星星都幻化成一股急热的气息覆盖在她的唇上,她的右手被他牵引着环在他结实的后背,她的身躯被紧紧裹挟住。寂静的客厅,本没有一丝声响,剧烈的心跳一下子被无限放大,两颗心急切的冲撞在一起,她透不过气来,又忍不住去迎合那令人窒息的唇。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她,鼻尖抵着鼻尖,拇指轻轻摩挲湿热的脸颊,“应楠……”他柔声唤她的名字。 她似乎是嗯了一下,但是又似乎没有出声,喉咙里灼烧着,整个人还是恍惚迷离的。 “我好想你。”他在她耳边温柔的说,这声音穿过三年多的光阴,甜腻的传入她的耳膜,直击她本就狂跳不已的心脏,他轻轻抚摸她黑亮的长发,许久,他才放开她,帮她掖好被子,叮嘱她再睡会儿。 一大早,与昨日蔫蔫的样子完全不同,张旭病好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身西装革履的走出来,气场也突然一下子不一样起来,她看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毕竟这么养眼的画面,他走过来,她有些慌乱,“你先去上班吧,我不着急,我可以慢慢回去。” 他就这样走过来把她搂在了怀里,西装是硬挺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轰轰的,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吧:“送你回去。” 第20章 分别的三年,是怀念和回忆,抽丝剥茧,一点一点侵蚀着煎熬着,像初秋的落叶,再轻微的一片叶子都会惊起湖面的阵阵涟漪,一点一点轻扣着心扉,时时提醒人们温暖已经逝去。那段日子,难捱,却也只能清晰的意识到不再可能有任何交集或结果,遗憾不舍也只能坦然的走着自己的路。而现在,情况变了,他们在一起了,他甜蜜温暖的气息几乎一刻不停过的徘徊在她脑海,一路上她脸蛋都是滚烫的,左手一直被他牵着,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强抑着,她不敢想昨夜,真的在一起了,一想起来心就跳的厉害,一下一下,无比慌乱。 他送她走进学校,是那样小心翼翼的牵她的手踹进大衣口袋里,他手指细微的动作她都感应的那么真切,直到他放开她,她的手被捂的暖暖的,一直延续到脖子和双颊。回到寝室她也不敢照镜子,直接爬上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因为前一天晚上已经发过短信给室友说在朋友家住了,所以大家也没多问,只是关切的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说自己累。 只有几门专业课的考试,考前这段时间课堂出勤率出奇的高,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老师划重点,应楠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学习,再加上天寒地冻的下着雪,她也打消了跑步的念头,他说最近在和风投对接工作,也是加班加点的工作。这学期已经没什么公共课了,从那次分开后,不知不觉两个人有好几天时间没见面了。 很多寝室都熬夜复习,甚至大冬天的还有人搬个凳子座在走廊里背书,这天好不容易能和他多聊会电话了,因为快到闭寝的时间,走廊里人又很多,她一直走来走去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就忽然听到电话里他让她下楼。她本来是毫无目的边聊边沿着楼梯往上走,都已经爬到顶层了,连忙又气喘吁吁的往下跑。 映着一地的白雪,他站在玻璃门外,笔挺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鼓鼓囊囊的黑色长羽绒服,快十点的时间,很多学生回寝室,也许是因为人多,她们进楼里时都大着胆子眼神无所顾忌的在他身上驻足,他完全不在意,只顾向里张望着,直到看见她穿着一双拖鞋踢踢踏踏的出现在楼梯拐角,才将手里握着的领带和手机塞进衣兜里,微笑着看她脸蛋绯红的跑向自己。 她跑的有些喘,微微出了汗,高兴的笑弯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开口说话时有淡淡的白色雾气弥漫开来:“这么晚?”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跑向自己,眼神温柔急切,她被他快速牵到楼边昏暗的角落,“还有十分钟。”他笑着抱住她,冰凉的唇轻轻触碰在她的唇上,两个人都穿着羽绒服,她穿的还是胖乎乎的面包服,蓬松柔软的隔着有些“远”的距离,衣服悉索的摩擦在一起,她不止头仰着费劲,手抱着也不顺,几天未见,思念一下子毫不设防的涌了出来,她干脆大着胆子踮起脚尖钩住了他的脖子,这一举动引起了他大胆的回应,一个绵长深切的吻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唇齿纠缠在一起,这时候的十分钟居然短得不可思议,直到听到宿管阿姨大着嗓子喊关门了才放开彼此,两人羞红了脸,也有两对情侣大着胆子在玻璃门边耳鬓厮磨的,这时候都依依不舍的分了手,她跟着那两个女生后面匆匆逃回楼上。 她还在上楼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能听出杂乱的声音,像是话筒摩挲衣服,他说:“你回家的票是不是定好了。” 她嗯了一声,才想起刚刚他们见面几乎没说几句话,她说考试结束第三天回。这几天她也想过退票然后晚几天再走,但是春运实在太紧张了,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票,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又有些失落起来。 “最近太忙,明晚我尽量早点来,耽误你复习吗?”他说。 “不耽误。”她嚅嗫的应了一声,他居然是说这个事情,脸烫的还没退下去,又生生的被他添了一把火。 “对了,有个人想见你,等你考完试吧。”他说着,电话那头传来关门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迟疑的哦了一声,整个人还像飘在空中一样昏沉软绵的,也忘记问他是谁要见她,就让他小心开车便挂了电话。 大学的考试相对于高中来说,还是容易很多的,只要稍微认真点学习基本老师也不会太为难学生,最后一门考试是在下午,应楠早早结束考试回到寝室,一边等着张旭来接一边开始收拾行李。廖墨明天还有补考的科目,哀嚎叹气的翻着书,也正是答应了陪廖墨一晚,她才没有一考完就走,而是买了后天的车票,这么想来多一天和他相处都是多亏了廖墨挂科,想想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坏,人家挂科补考自己还那么高兴,于是她凑过去看了看室友复习的怎么样,廖墨被她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怏怏的说:“得意哈,唉,明天我就解放了,明晚我们去哪里嗨一下?”。 “你想去哪儿?”她只能这样问,本来是想着他白天上班,晚上如果不用加班的话至少可以在回家之前见一面,这回是彻底不用见了。 “逛街?看电影?哦,滑雪吧?”廖墨跟连珠炮似的提出一连串设想。 “我都可以,你开心就行。”她一想到不能见他,对什么玩的兴趣都不大了。 “好,考完看心情吧。”廖墨呲牙咧嘴的冲着课本笑,完全没注意到应楠失落的表情。 张旭口中说想见她的人原来就是李倩。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被暖气蒸的似乎浓烈了许多,一个相貌和李倩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女从病房里走出来,和张旭打了声招呼说是出去一下就走开了。 她看见李倩斜倚在床头,没有化妆的样子让她有点不适应,但即使面容憔悴,仍能看出来是个漂亮的姑娘,她头发凌乱的束在脑后,也许是原先染的发色太黄,再加上身体不佳,上面新长出的头发尤其的乌黑毛燥,应楠缓缓踱步到病床前,虽然她们称不上是什么朋友,但刚刚车上从张旭口中听到乳腺癌这个词,现在又看到这样一幕,她还是不由的喉咙有些哽咽,连唤出“李倩”两个字也是艰涩的。 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我们的缘分不浅。” 他们寒暄了几句,李倩说想单独和她说会儿话,张旭便退了出去。 “医生说我是他接诊过得乳腺癌最年轻的病人。”李倩自嘲的笑笑,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晴空万里,湛蓝湛蓝的,完全看不出外面是零下的度数,“所以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喝酒熬夜吃烧烤。”李倩转回视线看着她,依旧笑着,不过那意味由自嘲变成了宽慰。 应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淡淡的安慰道:“对不起,我如果知道应该早点来看你,他说你手术恢复的很好,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李倩轻点头,声音微弱的说:“我并不后悔,为了喜欢的人我争取过,所以现在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遗憾的,甚至后来的几年都不需要我出马他自己就把所有的女人挡在了门外,当然,也包括我,但我知道只有我是最接近他的人。”她声音是微弱的,但精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羸弱,眼神中依稀透着光点。 “你只是说了事实,抉择都在我自己。”应楠诚恳的说,她确实从来没有责备过李倩,甚至没把她记在心上,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还记得电话里我跟你说的话吗?我问他‘你就那么喜欢她’。其实从那一刻之前我就明白了我只能是他的妹妹。他爱着我,以不同的方式爱着我,即使连孩子的父亲也没有像他那么强烈的要求我把孩子留下来。他是对的,我现在好高兴当时听了他的,小家伙已经会走路了,我每天都在想她。”她低声倾诉着,眼底泛起薄薄的水雾,那是一个母亲才有的情感波动。 “没有什么比心爱的人在眼前更真实。”她拭去眼角的泪,眼神飘忽的看着应楠,微微笑着:“他说的,所以他还是去找你了……” 应楠静静看着她,本来就是瘦瘦的女生,现在被裹在大大的病号服里显得更加消瘦了,她站在病床边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这个女生,已与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了,不止是外表,更是内在的最深处,有一种无法描绘的力量蕴藏其中,她突然觉得她们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的。 她们之间,除了高考结束后的那次,这应该是第二次单独面对面说话吧,有熟悉,也有生疏。在杭州那天她很意外的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曾经问他“你就那么喜欢她?”,他说:“是的”。她对她说:“请你和他在一起,好好对他,过去的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让她退却,也让她前进,其实她早已经明白,躲避才是最无用的做法,世间的事情可以因人的决定完全改变发展的路径,也可以因人的看法变换出不一样的面目,现在她有了机会重新决定,多么大的恩赐,谁又会保证还有下一次呢。 房门轻轻推开,她看见他陪着李倩妈妈走进来,白炽灯映照在他俊秀的脸上,她和他的相恋不是李倩或是任何谁给的,就只是她和他的事情,她想。 他们从病房出来时,一个年轻女医生向他们款款走来,医生走到他们面前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着她,转而对他说:“虽然说是联谊,也可以带女朋友一起来玩玩嘛?我公私分明,在这种事情上也很分明,不会抢你的。” 他不失礼貌的笑笑,“她后天放假就回家了。” 医生了然的哦了一声,伸出右手,“你好,我姓姜,这次给李倩做手术的是我妈妈。” 应楠伸手回握:“谢谢你,我是......” 不等应楠说完,姜医生笑着抢了先,“我知道,张大帅哥的女朋友,很般配,我本来打算倒追的,结果连机会都没有,要是早认识,我可不会输你。”医生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容坦荡爽朗,本是尴尬的话语从她口里说出来反而随性洒脱,化解了所有的不适。 回程路上应楠才知道,原来李倩一年前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包括李倩自己都并没有把这段感情当真,她父母原和张旭父母是生意伙伴兼世交,奈何近几年生意越来越不济,经过这次事情,他们已经决定结束事业举家移居海外。 “那在国外怎么维持生计?”她有些好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在国外还有房产,收收租金也不至于饿死。”他说话的时候熟练的打着方向盘,驾驶技术进步不少。 她侧过身,他侧脸的轮廓忽明忽暗,很是养眼,她不禁感叹了一句:“喜欢你的女生都这么强悍。” 他在红绿灯前停下,曲指轻刮她的鼻子:“那也有温柔的。” 她缩了缩头,皱起鼻子,手就被他五只交错握了过去。 化了雪了城市,湿漉漉的折射着夜的绚烂,轻轻的诉说这每个人的故事,一如这满天繁星,各自在浩瀚的宇宙中占据着它的位置,闪耀着它的光芒,微微的、明亮的,组构出一幅这夜独有的画卷。 她看下个路口就到学校了,忙问:“明天中午能找你吃饭吗?” “中午我要见个客户,明天晚上下班了来接你。”他偏头注意到她异样的表情,“怎么了?” 她本来是失落的,看着他的眼睛又有些歉疚起来,声音都低了下来:“明天晚上我要陪室友。” “重友轻色?”他蹙眉,玩笑的语调。 她连忙解释:“不是,答应好她的,在和你之前。就是为了等她考完所以我才买了晚两天的票。” “那一起吧,你们打算干什么?”他沉稳的握着方向盘。 “还没想好,无非是出去瞎逛吧。”她说着,想这也算个办法。 “对。“她回答。 她说太迟了让他不要送进去了,她自己回寝室,他当然是不肯的,牵着她走进校门。校园路上人已经很少了,天寒地冻的,早早考完试的学生大概都回家了。 “我妈很想要个女孩,所以很喜欢李倩,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我也只把她当妹妹。”他说。 “哦” “你在多想?”他看她。 “嗯”。 他发觉她是故意冷冰冰的回答他,于是松开手揽住她的肩膀,头低低的探到她面前,问:“你是在故意气我吗?” 得到的回答还是一个略带挑衅的“嗯”字。 “给你补偿。”他说。 “什么补偿?”她疑惑,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亲你一下。”他呲着牙笑。 “为什么要你亲我啊?”她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他的小虎牙上,还有……那薄薄的嘴唇。 “我亲你,弯下腰就好了,你亲我还得抬头跳脚的,多费劲。”他邪邪的笑说。 “你是在嘲笑我个儿矮吗?”她话音刚落就感觉整个人被凌空抱了起来,他的眉眼近在眼前,瞳孔中自己的样子被无限放大,然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被他的气息裹夹着,本来冻的冰凉的耳朵也滚烫起来。 第二天中午张旭和老何见完客户已是下午三点,后来又跑了两个地方,司机把他们送回公司楼下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老何正要往楼里走,被张旭拦住了,“别回了,事情明天再做。” “今天干干完,明天都周末了还来?”老何皱着眉头,誓死要把牢底座穿的架势。 “你反正周末也是闲着没事,走吧。”张旭说着已经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 老何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去哪儿?” “相亲。”他说。 “相亲?小邹呢?没搞定?这么快就换目标?”老何眼睛瞪得老大,滔滔不绝的发着问,完全没了一个老板该有的形象。 “不是我,是你。”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你”字。 “我?不去,没心情,累都累死了。”老何这时已经连加班的心情都没了,还不如回家睡觉来得实在。 他已经打开车门,只好解释说:“我才交到女朋友,约个会她闺蜜还非要跟来,你帮不帮忙?” 老何脚步几乎是顺从得迈向了副驾驶,嘴里还嘀咕着:“你什么时候偷偷交了女朋友?”上车了才恍然的缓过神,“诶,为什么我这个大股东感觉一点地位都没有呢。” “想想未来价值。”张旭说,他确实有底气说这个话,虽然本科学的是工科,不过这半年已经为公司拿下了几个有分量的合同,这半年没有让全公司的人小看。 “呃,那个女生漂亮吗?”老何问。 “嗯,漂亮。”一提到她,他语气也微微软了一些,笑容悄悄的挂上嘴角。 “谁问你女朋友了,我问那个她闺蜜。”老何翻了个白眼,焦躁的抱怨。 “不知道。”他想也没想的回答。 “不知道?”老何瞪着专心开车的他,不自在的扭了下屁股。 “我也没见过,喜欢呢就追一下,不喜欢呢你就权当交个朋友。” “呵,说的轻松。”老何哼唧了一声。 第21章 应楠给廖墨打预防针的时候,廖墨一惊一乍的,真不知道见了面会出什么乱子。她倒是不客气的说一定要狠狠宰一顿那个抢了她床边人的男人。见了面果然是不出所料,廖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吃饭也是一反常态的斯文,慢慢熟悉了倒是跟老何聊的很带劲。 应楠无意中翻开手机才发现廖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发了两条短信,看时间第一条应该是刚进餐厅的时候:天!你哪里找的这么一株惊世骇俗的草。第二条只相距了几分钟:你眼里已经容不下我了,都看不到我给你使眼色,重色轻友! 应楠哭笑不得,一个说自己重友轻色,另一个说她重色轻友,这才真是里外不是人了,结果她回了短信廖墨也没看。 四个人本来是一起玩的,后来就分开了,应楠也不太记得他们怎么就散开了,先是看的电影,他们座位是分开的,等散场的时候就没看到了,张旭说不用找他们,她还害怕回去廖墨会怪自己呢,结果她俩几乎是掐着点前后脚进得寝室。看廖墨的表情完全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似乎是玩的很高兴,哼着小曲毛巾一甩一甩的就进了卫生间。大抵女人和男人约会都是这么个好心情,应楠不由自主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张旭来接她去车站,他换了一身休闲的打扮,很普通的法兰绒格子衬衫外面罩了一件呢子大衣,她觉得好看,每次看见他站在眼前都不得不感叹一下自家男人型好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上了车她还忍不住的多看两眼,如果什么都不穿……太邪恶的想法突然就冒了出来,她使劲晃晃脑袋,像是晃一晃就能赶跑什么念头似的,可惜脸红耳热还是在所难免,但是车子为什么还不动。 “不走吗?”她不敢看他,此刻自己的脸肯定很红。 “时间还早,一会儿车站人多。”他说,然后就突然感觉脖子一凉,被他的大手拖住了后颈,他吻的很慢,一点点的压在她的脸上、唇上。 “你脸怎么这么烫?”他短暂的松开了她。 “好像车里空调有点热。”她心虚的说。 他转身调低了空调温度,她以为他放过她了,结果他还是回转身将她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座椅靠背上。 车站人太多,可是学校门口人也不少好嘛。这个样子,空调调得再低也没用,她止不住脸红心跳,身体一阵阵的发紧。 “回去等我。”他低声说。 她几乎是挤出来的一丝声音,细微的嗯了一声。 应楠家还是原来的地方,不过周围已经热闹了很多,原来通向二高的那条小路还在,不过路边的旧居民楼早就拆了,小巷子拓宽成了大马路,边上新建了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带动周边商业零售也发展起来,人来人往,完全是另一幅景象,高中的校门也重新修缮了一番,不过学校边上的饼子铺还在,以前下午放学,很多学生肚子饿了都会去买两个包子在路上啃,应楠和小敏、雯子几个也会经常去买来吃。仅仅几年的时间,城市飞速发展,好在每年都回来两个月,也能慢慢适应,没有特别的陌生感。 应楠清闲的在家待了半个月,张旭回Y市已经是年三十了,他们自然不方便马上见面,直到挨到了初四,应楠正在屋里上网,暖气烤的她有些昏昏欲睡就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在中山路,能出来吗?” 中山路离她家很近,她几乎是倏地一下清醒过来:“嗯?你,你,我马上出来,唉,不过我六点还要跟爸妈出去吃酒。”她看看时间,下午四点多,倒是还有些时间。 “到时候我送你过去,十分钟后你在门口等。”他说。 “好。”她挂完电话急忙往洗手间跑,一天没出门,脸都没洗。 总算是盼到了见面的日子,她照照镜子,脸好像圆了,不过看看也还好,本来就是瓜子脸,多点肉也不碍事,怕他等,也顾不得许多了,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胡乱对着房子里某个角落喊了一句:“妈,我出去下,待会儿自己去饭店。”她跑下楼没听清妈妈在叨咕什么就冲出了院门。 冷风像灌肠一样不留情面的直灌进人的脖子里,冷是冷的,可太阳仍挥舞着她巨大的臂膀把人照的暖洋洋的,冷和暖两种感觉同时席卷而来,让人即流连又退缩。 他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微敞着,露出里面咖色的高领毛衣,本来就不大的脸,显得更小了,是那种精致的小,他站在那儿,没有高中时的几分少年气,越发沉稳英俊了,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满眼的温暖,她一路小跑过去,不小心呛了风,咳嗽几声,杏眼笑得弯弯的。 “别跑这么快。”他宠溺的看着她,侧身打开旁边白色轿车的车门。 她看着他从车头绕过去,坐上车,站着好看,座下也好看,正面好看,侧面也好看,她是犯了花痴了,虽然脸有些热,心跳似乎也略微快了起来,可是眼睛不听使唤,就是不想从他身上挪开哪怕一秒钟,她想她是有资格这样“不要脸”的看着他的。 他被盯得发毛,皱起眉,问:“干嘛一直看着我?” “啊,没,没有啊,我们去哪儿?”她看得没羞没臊,支支吾吾起来,本来他没看她的时候她还是很坦然的,真当他的眼睛直视过来了还是害羞的扭回了头。 他的手有些凉,贴在她手背上的唇也是凉的,她不免心悸了一下,刚刚不知哪儿来的胆子顿时消散殆尽。 “我后天回公司。”他说,握着的手慢慢温暖起来。 “这么早?工人开工了?”她惊讶的问。 “嗯,赶订单。” “哦,那我也早点回学校。”她有些失落,也知道不能勉强他留下来。 车里一时没了声音,他旋开车载广播,欢快喜庆的新年歌曲跳出的一瞬,她看见路边拦车的妈妈手顿了一下,她急忙揪住他的袖子下摆:“我爸妈。” 她还在迟钝,他已经下了车,倒显得比她从容,大方的作了自我介绍,寒暄之余他说送他们去饭店。 车还算比较宽敞,应楠爸爸座在副驾驶座,应楠和妈妈、弟弟座在后面,开着空调,空气像是停滞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局促沉默。还是弟弟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姐夫,你也是S大的?” 应楠楞了一下,紧张的转头观察,发现妈妈瞥了弟弟一眼,因为光线太暗,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在责备弟弟乱讲话。 “不是,我是D大的。”他回答,语气平静沉稳。 “叔叔、阿姨,我大学课程提前一年修完了,所以现在已经工作了,也在S市。” “你们多久了?”副驾驶座上传来父亲低沉缓慢的声音。 “我们大学就在一起了,所以之前一直是异地恋。”他回答得自然,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应楠也是被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异地恋,有这回事吗?她怀疑的望向后视镜,他的表情认真从容,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家楠楠工作还没定呢,虽说我们也不限制她去哪儿,但是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妈妈看向她,似是告诉她这话不作数呢。 “我正在找。”她话到唇边的一瞬立刻就懊恼后悔起来,出口的话真是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来,事实是她正在找工作,不过这种语境下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儿,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丢光了,她恨恨地咬着下嘴唇,脸胀的通红。 “找不到呢?”弟弟插嘴道。 她狠狠菀了弟弟一眼。 “应楠学习好,人也聪明,她在S市找到好工作一定不难,我们都还年轻,我跟她走也没有问题。”张旭答得像模像样,她觉得也对,她自己也蛮有信心的,起码她的简历也不至于那么差,再说离毕业还有半年呢,下学期才是应届生找工作的高峰期。 “我和应楠的事,改天一定登门跟二位详谈。”他还在有条不紊的说着。 详谈?谈什么,应楠心里打鼓,琢磨他话里的意思。他们恋爱才一个月,中间放假还分开了半个月,掰着指头数恋爱后见面的次数也就那么多,难道碰见了就要登门详谈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越过挤在中间的弟弟偷瞄向妈妈,弟弟已经长的比自己高了,座在中间还真有些突兀,妈妈的表情平静如水,倒是听到前面传来爸爸浑厚低沉的声音:“好,欢迎。” 妈妈也发话了:“你们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很长,谁也说不准,当然,我们不反对年轻人恋爱,但希望你们是认真的,现在很多大学生,玩玩就散了,这是浪费青春。” “叔叔阿姨,我是抱着要和应楠结婚的态度和她发展的,这点请你们放心。” 应楠听这“巧舌如簧“,心里突的生起一股甜甜的感觉,爸妈听了不知道怎么样,自己倒是蛮受用。 进了饭店坐定,应楠掏出手机发信息:这么能讲,是不是骗过很多女孩子? 大概二十分钟后收到了回复:异地暗恋,想和你结婚,都是实话。 几秒钟后又收到一条他的短信:后天有空吗? 应楠被带进了一家书吧,过年还有店营业,也真是奇怪,整个书吧除了他们没有一位客人,连营业员也没有,环顾四周,她想要起身找本书,被他按了下来,“我外婆要跟你视频。” “啊?外婆?”应楠看向屏幕,慌张的叫了一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对着自己笑。 “她在澳大利亚旅游。”他小声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耳麦套在了她头上,她回望,他只是笑着示意她说话。 “外婆好!”她礼貌的咧嘴笑,屏幕里的老人,虽然脸上的纹路很分明,但是脸色红润,气色饱满,看着状态非常好。 “唉,原来是朱茵啊。”外婆笑盈盈的说。 她愣了一下,好奇的看向一旁的他,只见他一只胳膊肘在桌子上,拖着下巴打量着这边,好像能听到耳麦里在讲什么一样,却又回了一个不知所云的表情。 外婆大概是注意到了她诧异的表情,解释道:“小旭桌上有张照片,现在应该是被他放起来了。那会儿他高考,我问他照片里的人是谁,他居然跟我说是朱茵。”外婆说着,呵呵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弯弯的。 “臭小子当我老太婆古董,朱茵我怎么能不认识,睁眼说瞎话。”外婆责备的撅起嘴。 她偷瞄了一眼他,转而问外婆:“那你说他了?” “当然没有,我就装傻啊,我说这女生挺漂亮的,跟电视明星似的。”外婆绘声绘色的说着。她被外婆逗乐了,不禁笑出了声,座在一旁的张旭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又听不到交谈内容,更插不进去话,只好无趣的起身去书架翻书。 这时候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男人走进店里,张旭起身迎上去,似是与那人很熟络的样子。 “他也不吭声,我说‘你暗恋人可以,可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高考。’”外婆说着,笑声更响了。 她听的津津有味,老人来了兴致,话也多起来,“后来我故意在他面前放朱茵的电视看。还跟他说这个明星也叫朱茵唉,哈哈哈。” 屏幕两端的一老一少笑得前仰后合,回座位的张旭好奇的凑近耳麦,却什么也听不见,他无声的问了句,“讲什么?”她晃晃脑袋,调皮的朝他吐吐舌头,继续跟外婆聊起来,“还是外婆技高一筹。” “他以为外婆什么都不懂,外婆可是也很喜欢漂亮女孩呢,特别喜欢朱茵啊、王祖贤,哦,还有周海媚,漂亮女星的电影电视都喜欢看。” “是嘛,那外婆你也追星罗?”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没有了先前的局促。 “那倒没有,不过能碰到明星我肯定追过去要签名。”外婆说。 她没想到张旭外婆这么健谈,当然聊到后面还是会提到过去:“这孩子妈妈走的早,特别是跟他妈妈感情又非常好,那时候难过了很久,学习也不专心了,成天往外面瞎跑,打球、找朋友。好在没走什么歪路,聪明是聪明,成绩下滑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上去了。”外婆沉吟了几秒,继续说,“相比同龄人他可能会想得更多,但毕竟都还是个学生,你们交朋友,要多体谅体谅他,有什么事尽管找外婆。” “外婆,我知道。”她应道。 “哦,你把我电话存上,不嫌弃的话,QQ也加一下,外婆很时髦的,没事也喜欢上上网什么的。” 不知不觉她竟和外婆聊了近一个小时,他问她们聊了些什么,她神秘兮兮的告诉他聊了很多他不堪回首的往事,惹得他好笑狐疑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突然让我跟外婆聊天啊”她问。 “外婆问我交没交女朋友啊,我就老实告诉她了。”他说。 “你外婆说看到了我的照片?”她撅起嘴,轻轻推了一下他,他顺势倒向一边,佯装迷糊的问:“哦……有嘛?” “有啊。” “有是有这么回事……”他眼睛向上剽去,继续佯装在努力回想的样子。 “嗨,就是高三运动会那次,刚好看见有个同学拿照相机在拍照,就要过来拍了一张。”他像是想起来了,恍然大悟的说道。 那场秋季运动会,是她高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场比赛。她忽然就想起那张有些折痕的相纸来,虽然凹凸不平,但显然被细心的抚平过,即使带着长途旅行,也是保存在厚厚的书页中,想恢复原貌那是不可能了,所以这应该是已经达到最佳状态了吧,她这样想,突然低落起来,他心里的折痕能抚平吗?也许远看相片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异样,可是拿起来仔细端详,终是有残缺的,终是会回想起来它经过了怎样的折磨才会留下那一道道痕迹吧。 “你还保存着……”她喃喃自语。 “嗯,只有那一张,舍不得扔,不过这几天我回来翻到了底片,洗了一大叠。”他自信的扬起眉毛。 她本来是有些游离惆怅的,听他这么一讲,眉眼也舒展开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心情变换的有些太快了,还恬不知耻的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不曾想刚刚进店的男人刚好端了两杯果汁就站在他们身后。 “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吃喜糖啊?”那个男人半开玩笑的将托盘搁在桌旁,递给他们杯子。 “快了。”他微笑着接过杯子,“这是周大哥,我爸公司的员工。” 男人笑眯眯的看看她:“邹小姐,今天这店可是为了你们才提早营业的哦。” 她红了脸,礼貌的打了招呼就把脸埋下来喝果汁好掩饰这会儿的尴尬。 “老太太不会也跟着你爸直接定居海外了吧?”周大哥也不为难她,笑问一旁的张旭。 “不会,她转一圈就回来了。”他说。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因为是初六,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店开到太晚,他们和周大哥就道别分了手。 后来他跟她细细讲了家里的情况,高考一结束父亲就告诉了他再婚的消息,后妈是父亲公司的员工,他先前也有所接触,并没有太抵触,他已经要上大学了,也就无所谓在家不在家的问题,两年前父亲决定移居海外,公司有人打理,想当部分的股份也转至他名下了,至于外婆,她不想走,他也不想走,于是爷孙俩反而住在一起乐的逍遥,外婆是个乐天派,喜欢约一帮闺蜜好友出去旅游。 第22章 外面路上冷清清的,寒意袭人,还剩点时间可以磨,他就自作主张带她回了家。大概是因为只有他和外婆住,所以房子显得有些空旷,不过非常整洁清爽,一尘不染的,走进他的卧室,画面一下子拥挤起来,书桌上资料、电脑、书籍铺陈开来,整排的书架也是塞的满满当当,有些书还很有些年份的样子,书架侧面墙上的一幅地图吸引了她的注意,全英文版的世界地图,雄鸡形状的中国并没有如一般人印象中的那样呈现在地图中间醒目的位置,而是在地图的右侧,蓝色的“太平洋上”有一行粗线笔字:换个角度看世界。字迹娟秀工整。 “地图是小时候妈妈买的,我当时还问她为什么跟课本上的不太一样。”他认真端详地图,回忆着小时候。 应楠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很想听他讲小时候的事情,可是从来不敢问起。 “她说就是买来让我自己琢磨的。”他陷在回忆里笑起来,“我妈也挺有意思的。” “那这字也是她写的罗?”她忍不住问。 “不是,这是外婆写的,就是我妈去世没多久。”他回望她,“她资助了周军的女儿治疗白血病。” “你是说周叔叔?”她惊楞的睁大了眼镜,她是见过周叔叔女儿的,那时候他女儿在念小学,很可爱的小女孩,一看见她就跟在屁股后面亲昵的叫姐姐,后来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她了,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是的,我爸爸当时还和外婆吵了一架,不过外婆很是坚持,她说能帮为什么不帮,妈妈知道了也会支持她的。”他眼睛明亮,像无数星光落在眼底,点点璀璨。 “外婆是个可爱的人。“她轻轻的说。 “她也说你很可爱。”他举起手机,很温柔的对她笑。 “你外婆眼光不错,我喜欢。”她看到外婆发给他的短信,调皮的回以微笑,点头深表赞同。 “那我呢?”他把脸凑过来,眼睛水汪汪的。 “走吧,回去晚了我妈又该唠叨了。”她闪躲得逃出卧室。 时间也真是不凑巧,应楠回D市那天张旭去车站接到她然后就紧跟着后脚出差去了,她在他家无聊的待了几天也回学校了。 二月底的天还是很冷,凛冽的寒风灌进脖子里冻得人瑟瑟发抖,行人都紧了紧衣领或是把下巴埋进脖子里,唯她掀下围巾也不觉得冷,她一回校没多久就收到了面试通知,是一家年底前投递的心仪的证券公司,笔试后她就很有信心会有面试消息,再加上明天他就回来了,要不要主动给他一个迎接的拥抱,她这样想着脸不由潮红,快乐的心情加上刚热恋不久冒出来害羞的小尖尖让她整个人心情好的快要飞起来,大冬天的居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寒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仿佛只是来给她扇扇风、降降温的。 她取下围巾,羽绒服半敞开着,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短袖T恤,身旁的廖墨实在看不下去了,没好气的说:“你是真不怕冷啊,围巾不要就给我。” 她很乐意的把围巾递给廖墨,顺便帮她围了两圈扎紧。她们是要去电教大楼充网费的,因为只有一会儿工夫,她就直接套了件羽绒服出来,寝室暖气开的太足,她经常穿着短袖在屋里晃悠,可能是因为经常锻炼的原因,体格力似乎真比别人都好些,不怎么怕冷。 傍晚临近关门,充网费的学生也不多,没怎么排队就轮到她们了。 “充五十块钱应该够了吧,刚好用一个学期,唉,然后就再也不用来充值了。”廖墨从兜里摸出两张纸钞连递进只能柜台,柜台后面的人只能看到半张脸,闷声不响的收了钱,滴的一声,半张脸说:“下一位”。 走出电教楼,两个女生就分了路,廖墨说去协会逛逛,她原来在志愿者协会干过三年,还当了一年的副会长,跟协会里前前后后的同学都混得很熟,就算退出来了没事也老喜欢往那边的根据地跑跑,闲着凑个热闹。 应楠就自己回了寝室,脱下外套鞋子,扒拉开椅子坐下,想着他明天就回来了,这会儿应该也空了吧,抽出手机正犹豫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铃音就响了。 “我在你楼下,你应该没出去浪吧。”他明媚低沉的声音带着戏谑。 “啊!你回来啦?”她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对啊。”他的回答她没来得及思考就飞快的跑下楼,走到楼梯拐角正碰见宿管阿姨上楼,耳边飞过唠叨声,由近及远的传来:“怎么又穿个短袖在楼里瞎跑。” 她才想起忘了拿羽绒服,忙止住脚步,玻璃门外,他好看的冲着她笑,然后眉毛就微微蹙起来,她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回去拿羽绒服,想想还是决定先走过去。 在她走进那一刻他掀开大衣顺势把她包裹进怀里,暖暖的带着体温,他的毛衣有点扎,次次的很舒服。 “你怎么穿着短袖?”他的口气像是有些生气。 “跑太快,忘记拿羽绒服了。”她不好意思的说,又问:“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他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本来抱的很紧,现在又稍微松了松,却还是仔细地把她包裹着,他有些迟疑,才回答:“机票改签了”。 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连忙抬起头,“我先上楼换件衣服。” 这时廖墨也回来了,正和路上几个女生聊着,她们叽叽喳喳的,有四五个人,突然就看见一楼玻璃门里应楠被一个高高大大长相帅气的男生裹在怀里,她抬眼的时候就见廖墨和几个女生走过眼前,廖墨两眼圆睁,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岔开,做出戳眼的动作,无声的告诉她“你完蛋了”,她们拐进玻璃门,廖墨还不忘扭头丢下一句话:“张旭,要大大地请客哦。” “见者有份啊。”几个女生调皮的应和,然后嬉笑着簇拥在一起上了楼,其中还不时有人回头看两眼,很是意犹未尽地神色。 “我在这儿等你。”他说。 应楠双颊绯红,突然想起说要回去换衣服的,她低垂着头,也不敢看他就飞快地跑了进去。 “舍得回来拉?”廖墨一进门,后脚跟就跑进来应楠,廖墨马上调侃起她来。 应楠心跳的厉害,踹着粗气,一边登上梯子从上铺拽下内衣和毛衣,一边笑答:“你不也回来这么晚。” “风景无限好啊。”廖墨悠闲的座在椅子上看着应楠急急忙忙的样子,本是想表达俊男靓女很养眼的一句无心话,到了应楠耳朵里反而有了别的意味,她脸噌的又红了。她也不敢吭声,只顾背过身,低头看了一眼T恤前面的大米奇才脱下衣服,穿好内衣再套进高领毛衣。还好T恤是黑色的,前面还有大面积的图案,料也算厚实,看是看来不出什么,最多就是平了点,可是......抱在一起的话......,他刚刚一定是感觉到了,明明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自然,她仔细揣摩着刚刚的情景,表情凝重,脸红心跳,穿好了衣服又有点不敢下楼了。 “你这是还要去哪儿啊?约会?”廖墨看她急急忙忙衣服鞋子都换好了,却突然伫在那里不动。 “嗯,出去。”她失神的回答。 “那愣在那儿干嘛。” 她再次站到张旭面前时,两人明显都有些局促,他定定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才说:“走吧。” 她走在他身后,他止步牵起她的手。 “去哪儿?”她跟着他,他的手很暖和,刚刚一直是揣在大衣口袋里的。 “回家,行李还没放回去。”他说。 他们上了早就停在校门口的商务车,司机等他们关上车门,盯着后视镜问:“张总,接下来去哪儿?” 他想了一下,说:“麻烦帮我把行李送回家吧,然后前面第二个路口把我们放下。” “好。”王师傅应道。 他刚刚说回家的,怎么又改了主意,应楠偏头看向他,变换的灯光照着他的脸,光影交错,有些虚幻,深黑的眼睛随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鼻梁□□,往下是好看的弧线,浅灰色的毛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想起贴在他胸膛的感觉,害羞的撇过头忘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色彩斑斓的灯光照亮了这座城市,夜景,很漂亮,她认真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座座高楼,她的一只手被他覆着,她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小指,他分开手指,与她的手交错握在一起,手贴的更紧了,玻璃窗印出她和他的样子,很模糊的笑。 他们找了家小饭店解决晚饭,他讲了一些这次出差西安的事情,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有水盆,牛肉面,她听得津津有味,暗叹眼前的男人远超一般同龄人,是不是她不工作他也可以养活自己呢,怎么就天马行空的想这些,她听着想着笑起来。 因为只有两个路口,他们吃过饭就一路闲逛回去,几天不见还真是有点想念,眼看着快到学校了,进了学校行人一定很多…… “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没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 …… 她想着一些羞于启齿的事情,心急速的跳起来,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她紧了紧拳头,趁行人少的时候迎着他的目光,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冰凉的唇上啄了一下,她脚跟还未落地他就紧紧抱住了她,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双手有些发麻,腿也软了,双唇被压着,呼吸不过来,似乎是忘了怎么呼吸。 “以后不许穿那么少。”他喃喃的说。 “嗯。”她软软的回答,脸胀的通红,火烧火燎的。直到回到寝室,她的脸还是热辣辣的。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阳光照的人身上懒洋洋的,应楠却忙碌起来,一边和同学赶各种招聘会,一边写毕业论文,很快她就收到了证券公司的录取通知,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寝室四个,厉娜家里给落实了工作,廖墨研究生,婷婷也是要回家乡找工作的,总体看来大家都还算不错,她把消息告诉了张旭,他很有效率的买了两张机票。 他们“五一”放假回家见了外婆,还去她家做了“详谈”,谈什么,应楠也打听不出来,那天爸爸和他在院子里聊天,聊着聊着两个就出了院门,溜达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老爸的表情已经是眉开眼笑的了,妈妈看她找了工作也就没多说什么。 过了“五一”天一下子热起来,大四的学生也一下子随着天气骚动起来,已经有毕业生开始在寝室边行人多的小路边摆地摊卖书了,也有相框、网球拍、衣架什么的,热闹得不行。 有天他驻足于其中一个摊位,摊主是个微胖的男生,双颊和额头大大小小的青春痘,红扑扑的。他拿起那本全新的《德国自驾游攻略》问男生:“去过了?” “还没。”男生双手交握在膝盖上,看了一眼张旭,余光腼腆的从应楠身上闪过。 “多少钱?”他随手翻着书。 “你看着给吧。”男生想了想,“两块钱好了。” “你想去德国旅游啊?”他们离开地摊时,她问他。 “要不要一起?可以作蜜月旅行。”他认真的表情,好像真的在筹划什么似的。 “谁要跟你蜜月啊。”她撅起嘴。 “你啊,我记得你那年在我们学校图书室就开始研究德国旅游了。”他煞有介事的说。 “啊,那次,那是随便看的,你都记得。”她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因为奇怪学校还有这种书就抽出来胡乱的翻了几下。 “当然记得,那时候突然很想带你出去玩。”他记得那是高三,紧张而忙碌的毕业时节,四年后的今天,又是毕业季,看到这本书突然很想实现当年萌生的这个想法,当时觉得他的想法很虚幻很不真实,现在谁说不可以呢。 虽说应楠早早落实了工作,但并不见得比别人清闲多少,她一直在张罗买很多居家用品。这事儿要从答辩结束那天说起,他驱车七拐八拐的驶入一个颇为高档的小区,带她来到一座房子前,是独栋的小二层,小小的院落,一条窄窄的小路两侧杂草丛生。对的,是杂草丛生,他说那次她说起自家的小院,很小的院子,砖石的地面,没有任何水池花草之类的东西,很是无趣,哪怕有点儿杂草也好,他说他就找了这么个有杂草的房子。 “喜欢吗?”他问。 “你是问杂草?”她开着玩笑,隐隐有些惊喜。 “毕业直接搬进来吧,省得找房子。”他看着她笑。 她狐疑的看他,走进去,干净整洁、装饰一新的房子。 “这么大。”她不禁脱口而出。 “嗯,没有电梯,不会忽然冒进来一只狗吓得你半死,你还可以除草。”他用那样认真的语气逗她,她心头忍不住一暖。 “这房子是?”她问。 “随时可以搬进来,不过还缺些被褥碗筷什么的。”他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环视着房子。 “我都跟公司申请应届生公寓房了,有一年免费住的优惠政策呢。”她也“回敬”他。 “我这里免费住一辈子,还终身提供帅哥暖床服务。” 她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被他“降服”了,在校集体户把户口本取出来那会儿她才突然转过弯儿似地问他:“我怎么觉得我这是‘为房结婚’呢?”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奉子成婚’。” 一句话憋的她满脸通红,狠狠给了他胸口一锤,他哀嚎一声。 如果你想找一张张旭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那是没有的,不过倒是可以找到几张他穿学士服的照片,清一色的S大背景。那天他追着林易贤扒了他身上的学士服,有些肥,不过这些衣服都是如此,穿起来张开双臂跟蝙蝠一样,他在D大提前结束了大学生活,跑道S大补穿了学士服,多少也算弥补了一点遗憾。最重要的是,他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青春欢愉的两个人,在阳光灿烂的毕业季,留下了不褪色的剪影。 第23章 番外 1.他的心情 张旭第一次看见应楠那天,一共看见了两次,第一次是太阳还未升起的早晨,地上的雪渐渐被行色匆匆的车辆行人压的七零八落,他从家门口的大马路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没有人,很安静,他只是突发其想得想走一走还没有人踩过的新雪。当他回头时,一张白净的脸仰头正望着自己,微微泛红的鼻子,一双清澈的眼睛像路灯下泛着幽幽白光的雪花,就这么直冲进他的脑海,有那么一秒他忘记了呼吸。后来他每每回忆这一幕,她周围的雪就越发的光亮炫目,然后慢慢变成一圈光晕环绕着那张红扑扑的脸蛋,最开始他一度怀疑这挥之不去的画面是不是撞见鬼了。 第二次是那天下午放学,已经有些晚了,绝大多数学生都已经走了,不知道她为什么放学那么晚,独自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她向他这边张望了好一会儿,娴静清秀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来她就匆匆地跑了。 他发现她总是一个人走路,很安静,脚步忽快忽慢,乌黑顺滑的马尾辫子随着身体有规律的轻轻摆动,巷子的寂静和那个小小的身影让他前所未有的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有时候是一种淡淡的愉悦感,放松、从容,有时候又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揪着自己,慌张、局促。这种感觉是欢喜、是朦朦胧胧、是欲罢不能。 她就这么意外的走进了他的小小世界。 他撸起袖子,还有裤腿,抱着篮球往操场走,篮球拍得过道啪啪响,路过图书室时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他收起篮球,伸长脖子向里张望,那天看见她进了图书室,不知道今天在不在。 什么也看不清,一排排书架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窗玻璃。要不要进去看看,他边想边低头看到了自己黑黑的腿毛,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放下裤腿和袖子,整了整校服,小心翼翼地迈进图书室,他尽量轻手轻脚以免发出任何声响,果然发现她座在里面,他不自觉地暗笑,露出浅浅的虎牙。 这是他第一次来校图书室,图书室不大,人是更没几个,书架上的书大部分已泛黄泛旧,明显是有些年月了,二中果然是所老学校,从图书室就能看出来。 她座在窗边,低垂着头,夕阳下,长长的睫毛被橙红色的晚霞映衬出一道弯弯的弧线,微微翘起的下巴和唇峰随着呼吸轻轻的起伏,他看得出神,想起那天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早,不管是那天冰冷的雪花还是今天火红的夕阳,它们透出的都是暖暖的温度,那样的不同又那样的相似。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一丝低语惊醒了他,图书室的安静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顺手抄起身旁架子上的一本书,胡乱翻阅了一下,一页纸飘了出来,他弯腰捡起,这是书本里的一页纸,两行字被钢笔醒目的勾画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皱了皱眉,突然感觉脸一阵热,连忙把书和纸塞回架子,溜了出去。 后来,他发现这两句诗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不仅没有看看前面几句诗,而且以他当时对两句诗的理解,再加上他不止跟进了图书室,还尾随她去了路边的音响书店,基本可以划入跟踪狂的队列了,他将这次事件归咎于自己严重的偏科所致。 那次他走进了她常去的路边一家音响书店,他看见见她进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大概要十几分钟才出来。店狭小而拥挤,除了划分出音响制品和书籍两个区域外,物品都是杂乱的摆放在架子上,需要花些功夫来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有些诧异这间音响书店店虽小人却很多,完全不像学校图书室的冷清,生意相当好。那天,他还借走了她还给店里的一本书,他觉得书名很眼熟。 2.他的有意无意 2.1那场篮球赛 “你们班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他看向走廊里正在聊天的两个女生。 “哪个?说话那个?林小敏。”杨肖磊回答。 “不是,是旁边那个不说话的。”他纠正。 “哦,邹应楠。”杨肖磊回答,同时立正了身体,认真看起来,“你小子想干嘛?看上人家了?” “没干嘛,就好奇问问。”他突然窘迫起来,这不像我风格,他想。 “别不好意思,我给你介绍。”杨肖磊真的来劲儿,挽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她那个方向拖。 “不用,没有不好意思,纯好奇,别发神经。”他挣脱了杨肖磊的手,还好上课铃响了,他们各自匆匆回了教室。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杨肖磊这小子还记得,他说他会鼓捣鼓捣找机会让他们认识,没几天篮球友谊赛的时候就看见她来当拉拉队了。他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杨肖磊故意让小敏把姐妹都叫来当拉拉队,特意提到她,说两个人成天腻歪在一起,最好的朋友都叫不过来明显没有诚意,所以,她本不对篮球感冒的,硬是被小敏拖了过来。 那场篮球,他打的特别卖力,也打得相当好,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看见她在喊加油,虽然是在给对手加油,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异常兴奋的心情,他承认他是急于展示自己最棒的样子,当他又投中一篮回头张望时,她离开了,他一下子无比失落起来。 2.2那张试卷 那天刘PASS在办公室对他一顿唾沫横飞,讲了些什么,他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刘PASS接了个电话就留他一个人出了办公室。他是早就注意到刘PASS对面办公桌上那一摞语文考卷了,是4班的,刘PASS一走,他就开始拼命翻试卷,她的试卷,字迹工整,看着样子应该考的不错,他想。试卷是还没批改的,他翻到最后一页,作文,字多,抽出来看看。 他正准备看的走廊里就传来了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他慌忙往回塞试卷,但是怎么翻不到原来试卷夹的位置,他一边抬眼看门口,一边慌里慌张的翻试卷,来不及了,他连忙把作文卷塞进了自己书包。 “你先回去把,明天课后再来我办公室。”刘PASS挥挥手,一脸嫌弃地把他哄了出去。 他没有回家,他靠在走廊墙上,抱着书包,寻思着怎么把试卷塞回去,作文可是语文的大分项,少一页分数就都没了,老师一会儿肯定还会出来的吧,或者等他下班回家了就进去把卷子塞回去,他这样想着,在走廊等了近1个小时。 刘PASS终于出来了,他躲进隔壁洗手间,屏住呼吸,隐约听到锁门的声音,这下完了,门锁了,怎么进去。等刘PASS走远了,他挨个窗户检查过来,也都是锁的,怎么办,进不去,卷子放不回去。 “那个学生,你怎么还在这晃,人都走光了。”是校保安,他没辙,泱泱地,只好回家。 躺在床上,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说不上什么心情,一会儿担心她成绩会缺几十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拿到了个宝贝。卷上的字迹,轻柔圆润,未脱稚气,像一串串音符,在空中飞舞跳跃,又像一个一个小脚印,轻轻印在雪地上,就这样,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2.3那辆山地车 爸爸给他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酷酷的变速器、流线型的座垫,蓝黑相间的颜色,时髦的不得了。他早早的等在路口的角落,直到看见她走过,他强迫自己按捺住紊乱的心跳,等了足足两分钟,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几乎快要停滞了一样,咔哒咔哒,手表的秒针明明是故意在气他。 他跨上山地车,帅帅的从她身边骑了过去,他当时是觉得自己很帅的,忍不住浅笑。他不敢回头看,一圈一圈的蹬着脚踏板,尽量保持路线的笔直,尽量保持他认为最好的坐姿。 那辆自行车,上学路上他就骑过那么一回,有次周末带杨肖磊,虽然他比杨肖磊高不少,不过一个一米七多的大男生座在前杠,别提多难受了,一路上,车子七扭八拐,他当时就想,如果她座在前面,那一定不是这样的效果。 2.4那场谈话 其实应楠不知道,高三那年,班主任除了叫她谈话,之前是先找的张旭,刘PASS当时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的问他是不是和应楠在谈朋友。 纸是包不住火,但即使没有火,包住的东西只要透出点亮光,大家也会警惕地以为那是火,大人们就是这么紧张。 “没有。”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想你们肯定也不会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现在是高三,不同于以往任何时期,这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将来。你们不能因为无关的事而影响学习。”刘PASS眼睛瞪的很大,被那副高度近视的大眼镜放大后更加吓人了。 “老师,我们没谈。”他再次重复同一个答案。 “成天腻在一起,你当老师是瞎子吗?”刘PASS还是气呼呼的。 “老师您不能讲这么没有根据的话,同学之间做正常的朋友都不可以吗?” 刘PASS有点急了,放大了音量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憋了半天只出个“你”字。 “老师,那我们有影响到学习吗?”张旭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你还敢顶嘴!”刘PASS眼睛瞪的更大了,嗓门也提了上来。 “我说我们没谈恋爱,你又不相信。”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PASS吼了一声。 “我承认,我是喜欢邹应楠,所以我们没有谈恋爱。”张旭说话的样子义正言辞。 刘PASS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显然没有想好怎样应对,停顿了几秒,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笃定,又不可一世,空气一下变得沉闷起来,终了,刘PASS摆摆手,好像要把这令人窒息的空气打散开去,他示意张旭出去。 现在想想,张旭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胆量跟刘PASS较劲儿,自己只想做个乖乖地学生,却被老师曲解。而他对胖子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说给应楠听的,也不是说给胖子听的,而是说给同桌听的,同桌是个闷闷的男生,你不主动找他说话,他是绝对不会跟你多说一个字,可是自从应楠来了,同桌话也多起来了,特别是在应楠回头和他聊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