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快穿)》作者:mijia 文案:新生位面爆发新问题,位面意识开始亲身上阵狂怼自己本该保护的气运之子。 为了维护位面的稳定,孟晖不得不接手一系列任务,为气运之子保驾护航,引领他们重登高位。 第一个位面——: 气运之子:踏上科学巅峰,名垂千古; 孟晖:功成身退,飞机失事遁。 第二个位面—— 气运之子:开国皇帝,后宫三千; 孟晖:功成身退,归隐田园遁。 第三个位面—— 气运之子:踏碎虚空,飞升为仙; 孟晖:功成身退,陨石遁(?) 第四个位面—— 气运之子:高举反旗,登临帝位; 孟晖:功成身退,中箭遁。 第五个位面—— 气运之子:商业霸主,娇妻在怀……被火烧死了; 孟晖:??? 第六个位面—— 气运之子:我觉得你有点熟悉。 孟晖:????? 第七个位面—— 气运之子:在下与君一见如故。 孟晖:??????? …… 第N个位面—— 气运之子: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咱们结婚吧! 孟晖:!!!!!!!!!! 我辅佐的气运之子,为什么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变态、越来越……眼熟?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晖,气运之子 ┃ 配角:太多 ┃ 其它:快穿,逆袭,气运之子 第一章 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被酒店经理殷勤的拉开,孟晖将手机贴在耳边迈步而出,面上表情微微含笑,眼神中却充满了漫不经心。 余光中,他瞥见一个láng狈的身影朝自己扑来,只是还不等那人靠近,便被几位守在旁边的酒店保安手疾眼快的拦住、用力向后拖去,生怕这莫名其妙的青年惊扰到酒店的贵客。 青年的身材十分瘦弱,哪里能抵挡得了身qiáng力壮的保安?他努力的挣扎,却身形不稳、被拖拽得坐倒在地,面孔尚能看出几分清丽的姿色,但那三分颜色却完全被颓败沧桑所遮掩。 青年声声泣血般喊着孟晖的名字,祈求他高抬贵手,只是还没喊上两句,就被酒店保安手疾眼快的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几声呜咽般的闷哼。 孟晖随意瞥了他一眼,便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在酒店经理诚惶诚恐的连声告赔下坐进了早已等候在外的车子,而他的助理和秘书也一前一后,跟着钻进车内。 虽然孟晖并没有将突然出现的意外放在心上,但手机另一边的人却将青年的呼喊听在了耳中,语气微微带着几分担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孟晖随口应道,扭头看向自己的助理,以眼神询问他是否清楚始末。 他的助理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与秘书对视一眼:“那个人……是徐立杰。” “徐立杰?”孟晖挑了挑眉,仍旧没有反应出这人是谁,反倒是手机另一头的人提高了音量,恍然大悟:“徐立杰?!他竟然还有胆子跑到你面前来作妖?!” 眼看自己的助理、秘书,还有手机另一边的人都对这位徐立杰有所了解,孟晖沉默了片刻,终于努力从记忆深处将这个名字挖了出来,勉qiáng接上了话题:“嗯,他大概是来求我放过……”顿了顿,他又想了片刻,这才扒拉出另一个名字,“邹明。” 手机另一边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活该,想得美!” 孟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话题实在没有什么可聊的,gān脆利落的结束了对话:“不说这个了,没什么意思。” “好。”手机另一边的男人低笑了一声,“嗯,我们不说他们了,实在扫兴。对了——”他顿了顿,情绪高昂起来,“我的结婚请柬,你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孟晖扭头看向车窗外,眼神冷漠,嘴角含笑,“恭喜你。” “谢谢!”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悦,亲昵的抱怨,“抱歉啊,原本这份请柬我是打算亲自jiāo给你的,不过小歌这一阵子实在是太粘人了些,试婚纱什么的全都要我陪着,再加上公司里的事务,我实在抽不开身……” “我理解的。”孟晖声音温暖,“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婚礼,你理所应当要陪在她身边。咱们俩之间是什么关系?还讲究这些虚礼gān什么?” 男人笑着应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孟晖扫了一眼手表的表盘,“婚礼上见。” “好,婚礼上见。”男人答道,“到时候,咱们一定要多喝两杯。” “我可不敢灌醉你,省得上了新娘子的黑名单。”孟晖调侃了一句,便于对方互道晚安,挂上了电话。很快,他脸上的笑容便如cháo水般消褪。 助理与秘书安静如jī的坐在座位上,偷偷望向孟晖的目光带着微微的怜悯。孟晖从车窗的倒影中看到他们的眼神,皱着眉转过头来。 助理与秘书一秒变脸,严肃正直而又疑惑:“什么事?孟总?” 孟晖:“………………………………” ——他的秘书和助理总是透着几分古怪,似乎私下里偷偷有着什么关于他的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倘若不是这两个人的工作能力实在不错、自己用得十分顺手,而且也没有什么危害公司的坏心思,孟晖当真想要将炒了他们的鱿鱼。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孟晖轻斥一声“没事儿别瞎想”,便心累的合眸,懒得再管。 秘书和助理对视一眼,神色微妙。片刻后,秘书托了托眼镜,gān咳了一声:“孟总,您看,之前辜负了您的,如今都得到了报应,李总也喜结连理了,您什么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孟晖有些意外于自己的秘书竟然跟自己闲话家常,还想要催婚,不由失笑:“这么急着给自己找个老板娘?”他挑了挑眉,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秘书沉默了下来,欲言又止。 助理接过了话头:“孟总,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不必就守着一棵树啊。李总……都结婚了。” “这跟李昱什么关系?”孟晖莫名其妙,“他结婚,我就要跟着结婚?” 秘书和助理又双双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孟晖:“………………………………” ——心累。 为了摆脱车内尴尬的氛围,孟晖不得不想办法转移一下自己秘书与助理的注意力:“对了,那个……徐立杰,说让我放过邹明?是怎么回事?” ——邹明,是这具身体的前男友,而徐立杰,则是插足其中的第三者。不过,这一段狗血的三角恋关系对于孟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在接手了这具身体之后,他就快刀斩乱麻的摆脱了这两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主线任务,完全将邹明和徐立杰忘到了脑后。乃至于今天徐立杰突然跳出来,他还反应了半天。 “我记得,我好像没把他们怎么样吧?”孟晖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似乎无辜背了口锅。 “嗯……孟总您大人大量,的确没将他们这种跳梁小丑放在眼中……”秘书gān笑了一声,“不过,邹明的公司破产了。” “跟我有关?”孟晖挑了挑眉。 “咱们旗下的子公司,抢了邹明公司的好几笔大生意,还顺手坑了他们几下。”秘书微笑,“您懂的,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然后呢?”孟晖微微颔首。 “然后,邹明的危机公关能力并不太出色,导致公司的经营越来越混乱,甚至资金链断裂。”秘书眼中透着几分轻蔑,“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得罪过您,没有人愿意投资他、帮他渡过难关,反而为了讨好您,趁机捣捣乱,顺便瓜分一下他的市场份额,最后……”秘书耸了耸肩膀,“就这样了。” 孟晖失笑:“看来,我这口锅背得还不冤?” “就算是没有您在,以他的能力,也走不了多远。”助理勾了勾唇角,附和道,“当初他的公司,未尝不是您帮着撑起来的,离了您,他还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孟晖沉默下来,他并不能说原身其实不懂公司事务,跟在邹明身边只是照顾他生活的“贤内助”,而商业能力则是自己的自带属性。 ——毕竟,倘若真的是商业伙伴、有着一份利益关系的话,原身大约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被邹明抛弃,转而选择更加年轻、漂亮而又有“才华”的徐立杰。 随意聊了聊原身前男友的悲惨境遇,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孟晖的独栋别墅门口。孟晖下了车,走进家门,刚换好鞋,就瞥见鞋架上随意放置的大红色的婚礼请柬。 随手拎起请柬,翻开看了看上面两位新人的名字,孟晖突然恍然大悟了秘书与助理看向自己那奇怪而又怜悯的眼神。 ——这是……将他当成暗恋的心上人结婚的失意者了? 孟晖心里好笑,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毕竟他对待李昱掏心掏肺,不求任何回报的捧着他登上青云路,而原身又恰好是个有着前男友的同.性.恋.者。 轻哂一声,将请柬扔回鞋架,孟晖一身轻松的洗澡睡觉,安静等待着李昱婚礼的那一天。 数周后,良辰吉日,天朗气清。 孟晖端着酒杯,站在如梦似幻的婚礼现场,含笑看着台上身穿白色西装的新郎与一袭洁白婚纱的新娘手牵着手,接受宾客们的恭喜与祝福。 婚礼司仪巧舌如簧,时而庄重肃穆、时而诙谐幽默,松弛得当的引导着婚礼的气氛。在jiāo换了婚戒后,新郎揽着新娘纤细的腰肢,低头亲吻她的红唇。众宾客高声喝彩,孟晖也随之鼓掌——因为离台子较远,他并没有看到在低头的一瞬间,新郎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与排斥,随后又迅速被幸福的笑意冲散。 望着台上拥吻的新人,孟晖微微眯起眼睛,脑中暗暗发问:“球球,男主的气运值怎么样?满了吗?” “满了满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轻快的欢呼,“事业有成,佳人在怀,这位男主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那就好。”孟晖终于长长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眼中虚假的笑意也真心实意了不少。 “接下来呢?晖晖是打算留下来继续度过这具身体剩余的寿命,还是死遁?” “先休息一下吧。”孟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这几个世界一直围着气运之子转,心累。既然现在他身上的气运稳了,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自己度个假,转换一下心情——我已经打算将公司重心移向海外了。” “好的~没有问题!”稚嫩的声音一口答应下来,“那就祝你度假愉快啦!我暂时休眠去了,有事情你再叫我!” 声音与孟晖打了个招呼,便隐没无踪。 孟晖心情颇好的将手中的红酒饮尽,思考着自己度假的第一个国家。 这一场婚礼宾主尽欢。作为新郎的李昱虽然十分想要跟挚友好好聊聊,却实在分.身无暇,而孟晖也懒得与周围堆笑讨好的宾客周旋,和李昱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回到家中,孟晖雷厉风行的开始收拾度假的行装——他已经提前做好了休假安排,只要男主身上的气运值满了、稳定了就能够随时拎包走人。当然,在得知他要请假“散心”的时候,他的助理与秘书那写满了同情的眼神,孟晖一点也不想回忆第二次。 ——这一回,他这个暗恋者的误会大概是跳进huáng河里也洗不清了。 如此调侃的想着,孟晖收拾好行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便早早上chuáng。只是当他刚刚合上眼睛,打算睡个好觉的时候,脑中却突然传来了尖锐的警报。 “怎么回事?!”孟晖猛地惊醒,慌忙坐起身来。 脑海中的声音也炸了锅,像是急得团团乱转的小老鼠:“不好了不好了,晖晖,男主、男主他——!!!” “男主怎么了?!”孟晖皱眉低喝,“球球,冷静!” 脑中乱糟糟的声音静谧一瞬,随后传来一声细微的抽噎:“死、死啦……” 孟晖:“………………???!!!”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大吉!开文大吉!!虽然一上来就死人XDDD 咳咳咳,拖延这么长时间,终于开文了,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啊(脸红挠头)实在是……拖延症晚期,一停下来……就làng得飞起,不想写文了OTZ第一章的标题是第五个世界,这绝对不是错觉或者错误XDD嗯,大家懂得~不懂就去看文案吧~ 感谢 森林都是木 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土豪刷屏一般的地雷和火箭pào=333= 第二章 孟晖懵了一下,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反问:“谁?谁死了?” “男主,李昱,他死啦……”声音嘤嘤嘤的哭了出来,“晖晖咱们快跑,你的度假泡汤啦!男主死了,带着已经稳定的气运一起散了,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咱们快跑,晚了被卷进去可就糟糕了!” 话音未落,孟晖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猛得拉出躯体,下一瞬,便出现在空茫的中转空间。 被qiáng行拽出躯体,饶是孟晖的灵魂再qiáng大,此时也疼得面孔扭曲。 不过,他却并没有心思多管自己的伤势,皱眉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男主是怎么死的?” “婚房失火,烧死的。”一个圆滚滚的银色光球在孟晖身边绕了绕,语气悲戚。 孟晖:“………………………………” “……你确定?烧死了?”孟晖一脸的难以置信,“先不说那天价婚房的安全系数有多高,怎么想都不可能烧得起来。更重要的是,男主的气运不是已经稳了吗?”孟晖扶额,“气运加身的男主,比蟑螂还要顽qiáng,谁死他都不可能死,只要有一线生机,男主就能死里逃生,怎么可能逃不出一幢失火的别墅?!” “这我怎么知道!”光球嘤嘤嘤个不停,“但是——但是他的确死了啊!烧死的!” 事实胜于雄辩,孟晖无言以对。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孟晖镇定了一下,努力想要理清思路。 “事情发生的没有丝毫预兆,我当时还在休眠中呢,被惊醒后又急着带你离开,所以没有查的太深入,只是了解了一下表面情况。”光球蹭在孟晖身边,情绪十分低落,“我只知道男主被烧死了,反倒是女主逃了出来,只是她的jīng神有些错乱,对于失火的原因和男主的行踪完全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与打击。” “男主死了,女主却还活着?”孟晖皱了皱眉,“女主身上的气运是依靠男主而存在的,这不应该啊?难道是……男主为了保护女主牺牲了自己?那他也不应该这么轻易死掉啊……” 左思右想,都寻不到头绪,孟晖揉了揉眉心:“真是太不对劲了。” “对!这绝对不对劲!”光球猛烈的上下摇动着身体,“这绝对是谋杀!男主是被谋杀的!” “被位面意识谋杀的?”孟晖思考,“这是它最后的孤注一掷?” “有可能……”光球顿了顿,“但是,男主身上的气运明明已经稳定了,这就说明,位面意识已经承认、接纳了他的存在啊?如果位面意识仍旧排斥他,男主是不可能得到完整的气运的。更重要的是,位面意识也不可能这样简单粗bào的杀掉男主吧?”光球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位面意识真的可以直接杀掉男主的话,在它排斥对方的时候,就可以gān脆利落的下手,以绝后患了吧?那样就完全没有我们什么事情,连拯救都没有必要拯救了。” 一人一球沉默下来,相顾无言。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最终,孟晖叹了口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 银球晃了晃身体,轻轻应了一声。 是的,不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男主的突然死亡,从孟晖接手这一系列任务开始,就察觉到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无法为外人道的秘密。 每一个新生的世界都是脆弱的,因此它们需要一个支柱,然后以此为支点,逐步发育、完善自身。 为了保障自己的稳定发展,新生的世界意识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支柱,而保护的手段,便是将大多数世界气运汇聚到“支柱”身上,保证“它”无论经历什么挫折都能顽qiáng存活,甚至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世界“支柱”,通常则被“维护者们”戏称为“世界的主角”,而“维护者”,则是如孟晖这样,“合法”穿梭于不同世界的存在。 新生的世界就像是脆弱却又顽皮、异想天开的孩童,总会闹出大大小小的纰漏,甚至有些时候,这些纰漏还会让它们自己害死自己。 所以,孩子需要大人的关怀呵护,新生的世界,也需要“维护者”的看顾与引导。“维护者”的使命,就是照看这些新生世界,及时纠正影响新生世界延续的纰漏,指引它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平稳的发展,最终成长为成熟的世界位面。 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维护者们”出入的世界总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比如其他世界的土著乱入;比如不应存在的其他世界的科技产物乱入;再比如出现时间逆流,导致本世界的土著重生、“窥探”到未来等等等等。 虽然孟晖并不算资深维护者,但在真正成为维护者之前,他也通过培训了解过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异变”,然而,“世界意识”亲自扼杀、打压“主角”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听闻。 ——是的,孟晖目前负责的一系列任务,就是源于新生的世界意识非但不保护自己的“支柱”,反而倒过头来试图抽光“支柱”的气运,而没有气运保护的“支柱”,很快就会因为种种磨难困苦衰竭而亡。 这样的做法,对于新生世界而言无异于自杀。“主神”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维护者”便开始介入其中,保护被世界意识打压迫害的“主角”,使他们身上消散的气运重新凝聚,继续肩负起“支柱”的使命。 由于寻不到这一新型异变出现的缘由,所以孟晖便被调过来专门处理此类问题,专事专办,不仅有利于提高效率,也有利于积累经验与信息,尽早寻查出异变产生的根源。 ——说起来,“主神”为何会略过那些“功勋卓著”的“资深维护者”,反而将这一新型变异jiāo给自己这样的“新人”处理,孟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最后,他只能以“自己过于优秀”来自我开解,以免过多的胡思乱想。 刚刚“意外”死亡的李昱,是孟晖接手的第五个被世界意识打压的主角,而前四个世界虽然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但孟晖最终却都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帮扶着主角踏上人生巅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孟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自以为任务已经走上了正轨、自己也完全弄懂了任务的套路之后,却又出现了这么大一个幺蛾子。 ——明明“主角”已经功成名就、家庭美满、气运加身,却毫无预兆的突然被一把火烧凉了,孟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过,就算再如何难以置信,既成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孟晖只能努力消化接受,并且尽力反思,争取下一次不出现类似的错误。 然而,话虽如此,孟晖却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如何避免这个“类似的错误”。难道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主角,哪怕主角气运平稳后也不离不弃? 一想到这一幕,原本就十分心累的孟晖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累得差点想要甩手不管。 ——当然,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目前身为新人的他并没有对于任务挑三拣四的资格。 就在孟晖生无可恋的瘫在中转空间,努力试图宽慰自己的时候,安静了好半天的圆球突然闪烁起了光芒:“不好了不好了,晖晖,新任务来了!你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怎么回事?!”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孟晖直起身,青筋微跳,“这么快?!” ——先前四个世界,孟晖都是等到主角气运平稳后便死遁脱身,而每次离开任务世界后,他都能在中转空间休息好长一阵子,才会遇到下一个被世界意识抽掉气运的主角。 如今,不仅主角会突然死亡,新生世界的异变频率也开始增高了吗?孟晖拧眉沉思了片刻,却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因为,银色光球已经为他接通了前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 意识一黑又一亮,孟晖顺从的被光球推入新的世界位面。 刚一睁开眼,他便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四肢无力。低下头,孟晖看了眼正汩汩冒着鲜血的右手手腕,面无表情。 每一次来到新的世界,孟晖十之八.九都会遇到各种已经实施自杀的身体,此时根本见怪不怪,半点情绪波动都引不起来。他接过光球及时送上来的止血药剂,gān净利落的处理好伤口,直到划痕处不再冒血,这才稍稍放松了jīng神。 待到稳定住这具身体的情况,孟晖这才有了闲暇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间位于二楼的卧室,装修豪华jīng致,却极度缺乏人气,给人的感觉冰冷漠然,没有丝毫“家”这个词汇所应有的温馨惬意。 从满是血迹的地上起身,孟晖踉踉跄跄的走到门边,转了转门把手,发现门早已被原身反锁——原身自杀的决定显然不容回转,并不愿让其他人打扰。 靠在门边侧耳倾听,凭借jīng神力加持的敏锐感官,孟晖能够听到楼下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不过看样子,楼下的人似乎并没有上楼的打算。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密闭的、安全的地点。 确定了这一点后,孟晖转身走向柔软的chuáng铺,放任自己倒了下去,丝毫没有在意洁白的chuáng单同样染上了血污。 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他合上眼眸,开始接受原主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帮新文冲一下成绩,谢谢啦~ 另外,求封面求封面求封面QAQ 感谢 纯净物、攻攻的云箫啊、无敌最俊朗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和 大家好明天会更好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留言和霸王票里看到好多熟面孔,好开心XDD多谢大家不离不弃~ 第三章 虽然穿越每个世界使用的都是本世界之人的躯体与身份,但是由于“主神”并不愿意牵涉太多的因果,所以这些身体并非qiáng取豪夺,而是身体原主人自愿放弃,用以与“主神”做jiāo易的“商品”。 既然是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些身体的主人基本上都有一段或是悲凉凄惨、或是苦大仇深的遭遇——目前孟晖使用的这具身体自然也不例外。 孟晖这个世界的身体叫曲学斌,是豪门曲家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本来是好人家的姑娘,却因为长相漂亮、性格温婉天真而被风流肆意的豪门少爷引诱,落入泥沼。 曲家少爷玩腻后便随意找了个借口,gān脆利落的抽身而去,只留下痴情的姑娘怀揣着意外得来的孩子苦苦等待,直到在某个杂志封面上看到“男友”的采访,这才知道对方早已经结婚生子,娶得还是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而那个时候,姑娘已经磕磕绊绊的带着生下的孩子,度过了三年多的艰辛时日。 得知真相、却无法接受现实的姑娘几近发疯。她不顾一切的找到了欺骗自己的男人,想要为自己和孩子讨还一个公道,而看到早早便被自己丢之脑后的旧桃花找上门来,曲先生这才得知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当然,曲先生的风流债不仅仅只有姑娘一人,就连在他那明媒正娶、心高气傲的妻子怀孕的时候,他也依然不改花天酒地的毛病。 怀孕的曲夫人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外风流,气得与丈夫大打出手,又因为拳脚无眼而伤了肚子,送去医院时差点一尸两命。所幸现代医术发达,她最后还是被抢救回来,并且艰难的生下了女儿,却因此而落下病根,再也无法怀孕。 自此后,夫妻二人彻底离心,却又因为两个家族的合作与脸面而无法离婚,只能两看相厌的僵持着度日。当然,作为过错方,曲先生也受到了两个家族的施压,被迫“回归家庭”,不准在外面胡乱瞎搞。 曲先生风流成性,哪里能够忍受一辈子都只对着一个冰冷yīn狠的妻子?但由于之前做得太过分,引得两个家族都对他不满,曲先生虽然没有彻底收心,却也收敛了很多,只敢私下里偷偷玩,即使万分想要个儿子,也不敢当真弄出什么私生子来继续刺激自己的妻子。 对于丈夫私下里的阳奉yīn违,彻底失望的曲夫人根本懒得多管,只要不弄出丑闻与私生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心扑在自己的爱女身上。 如此一来,夫妻双方总算是暂时达到了诡异的平衡。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后,原身的母亲便带着原身出现了。 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早在三年前就出生,大喜过望曲先生自然不会让儿子继续流落在外,立场坚定的要将原身接回身边抚养。而曲家也有些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觉得女儿再优秀,最后也是要嫁出去联姻的,不可能真正继承家族。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的“亲家”会因此而不满,曲家却也顶住了压力,默默支持曲先生将私生子接回。 至于曲夫人的家族在得知此事后再三掂量,最终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他们同意曲先生将原身养在身边,但原身的母亲,则必须被“处理”掉。 对于这个要求,曲先生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毕竟他对于被生活折磨的满面沧桑的原身母亲没有任何感情,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很快,在两个家族协商完毕后,这对可怜母子的命运便被这么不顾当事人意愿的迅速决定。原身被qiáng硬的带回了自己的生父身边,而原身的母亲则被关进了名为“疗养院”、实际上与jīng神病院相差不大的地方。 在骨肉分离的巨大打击下,原身母亲的jīng神状况越发岌岌可危,再加上周围环境与各项“药物”的刺激,没过几个月,便彻底崩溃。而被曲先生qiáng抢回来的原身,日子也并不好过。 曲先生不是一名合格的丈夫,自然也不是一名合格的父亲。他将原身接回来后便丢给妻子不闻不问,而曲夫人连看到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哪里会愿意照顾他? 所幸,矜贵高冷的曲夫人并不屑于和一个三岁孩童计较,仅仅只是将他当成透明人对待,不关心,却也没有nüè待。然而,被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小公主曲莹莹却做不到这一点,反而十分排斥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 不正常的家庭会深刻影响小孩子的性格发展。曲莹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爱,再加上母亲的过度宠溺,导致她小小年纪便十分偏激。 曲莹莹一面渴望着父爱,一面又因为母亲而厌憎着父亲,这让她在所有有关父亲的事情上反应格外尖锐。 虽然年龄幼小的曲莹莹并不是很了解“私生子”代表着什么,但是她却极度厌恶原身,异常激烈的想要将原身赶出自己的家庭。 小孩子并不知晓轻重,也没有所谓的“分寸”。众星捧月的曲家小公主与原身这个无人疼爱的私生子起了冲突,任谁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在原身进了几次医院后,他的父亲曲先生终于明白自己的私生子与妻女都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为了保证自己这根“独苗苗”平安活下去,曲先生不得不将原身安排去了自己名下的另一幢别墅,并派去保姆和佣人照顾他的生活。 于是,守着空空dàngdàng的别墅,原身就这么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慢慢长大。 原身与曲莹莹相差不过一岁,再加上豪门圈子狭窄,从小到大,原身都生活在曲莹莹的yīn影之下。 “私生子”这个标签,是他身上永远都揭不下来的原罪。原身与曲莹莹上着一样的幼儿园、一样的小学、初中、高中,瑟缩着躲在嘲笑与冷漠的yīn影下,看着自己的妹妹风光无限、骄傲肆意。 在找到父亲之前,原身由于是“没父亲”的孩子而饱受争议嘲讽,性子胆小寡言;而找到父亲之后,就连母亲都没有了的他,性格更是孤僻yīn冷。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身上还流着豪门“曲家”的血液,头上还挂着“曲家唯一一个男孩”的名号,所以即使生活在校园冷bào力之下,却也没有人当真敢于在他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当然,对于“曲家”深恶痛绝的原身,一点都没有感激的意思。 可以说,原身一直努力着活下去,唯一的支撑就是他身在“疗养院”、jīng神不正常的母亲。原身拼命学习,迫切的想要长大独立,为的仅仅是有一天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脱离曲家,然后将自己的母亲从那家所谓的疗养院中接出来。 其实,要说原身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倒也不至于。毕竟,原身与母亲分离的时候年仅三岁,就连对于母亲的记忆都不甚清晰,哪里能称得上“母子情深”?至于原身对于自己的生母念念不忘,只不过是源于他的生活实在太过灰暗苦闷,唯一的亮色,就只有三岁前母亲温柔的声音与温暖的怀抱。 ——一无所有的原身,唯有紧紧抓住这记忆中仅存的温暖,才能拥有活下去的勇气。 然而,可惜的是,在原身十七岁的这一年,他唯一的支撑轰然倒塌——他的母亲在疗养院中去世了。 将母亲下葬后,原身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独自生活的别墅,安静的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便坚决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再然后,这具身体便被孟晖接手了。 回顾完原主苦bī的一生,孟晖的内心毫无波动,毕竟,可怜的人他接触了太多,整颗心脏都已经千锤百炼。甚至,对于原身的遭遇,他心里还有一点点欣慰。 ——因为,这并不是一具有着无数麻烦的身体。 这具身体没有什么仇人,不需要他为了顺利活下去而努力扫清障碍,而原身留下的愿望也并不棘手,对于孟晖而言只是顺手为之,根本不必特意做什么。 是的,原身唯一希望的,就是脱离曲家,撕掉“私生子”这个标签,挺胸抬头、坦坦dàngdàng的生活。 真是个小可怜啊,他甚至不敢去恨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应该去怪谁。 怪曲先生吗?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给了自己大笔的金钱,让自己能够富足优渥的生活; 怪曲夫人吗?她也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对自己这个私生子不闻不问也无可厚非; 怪曲莹莹吗?她虽然小时候差点害死自己,但长大后却早已像是曲夫人那般对自己视而不见,并没有再主动伤害过他; 怪曲莹莹身边的“朋友”跟班吗?虽然他们为了讨好曲莹莹而对自己冷嘲热讽,却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其实,原身还是有些责怪自己的。毕竟豪门私生子无数,其中一些还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活得光鲜亮丽,只有他,除了死读书以外文不成武不就,再加上性格懦弱自卑,硬生生让自己成为了一条只敢躲在yīn影里的蛆虫。 对于生活的失望和对于自己的失望,共同导致了原身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和能力,哪怕坚持着努力活下去,也永远都达不成脱离曲家、堂堂正正做人的愿望。 消化了原身全部的记忆后,孟晖轻轻“啧”了一声。他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拖着因为失血过多而依旧虚软无力的身体下chuáng,打开了房门。 五分钟后,孟晖面无表情、浑身是血的站在瞪大了眼睛的保姆面前,语气平淡:“蒋阿姨,我想,我需要立刻去一趟医院。” 受雇照顾曲家小少爷的蒋阿姨勉qiáng将差点脱口而出尖叫咽了回去,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ack、别咬嗷、 森林都是木、tsuii、demeter、纯净物、夏天啊喵、十三州一只鹤 八位小天使扔的地雷,Ashley 和 静临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还有 阿天天 土豪扔的火箭pào=333= 第四章 原主割腕自杀的态度十分坚决,直接割破了腕动脉,幸好孟晖来得及时,止血药也十分给力,否则他大概真的要接手一具流光了血液的“gān尸”了。 倘若是普通人类如此大量失血,必然会陷入休克状态,但孟晖经历了不少世界,灵魂能力比之普通人qiáng大了太多,硬生生坚持到接受完原身全部记忆、向自己的保姆“求救”后才放心晕过去,当真也算是格外的“敬业”了。 当敬业的孟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顺利躺在了医院的病chuáng上。身体大概被输了血,感觉恢复了不少,右手手腕也重新处理了一下,被白色的医疗纱布紧紧缠绕着。 “我这是晕了多久?”孟晖微微眯起眼睛,无声的询问趴在自己病chuáng上的光球系统。 “一天多一点,现在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下午了。”稚嫩的声音回答道,“晖晖你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有点饿。”孟晖挣扎着坐起身,抬手按响了chuáng头的呼唤铃,随后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病房。 原身毕竟是曲家的小少爷,病房是个环境极好的单间,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间功能齐全的舒适宾馆。孟晖躺在柔软的病chuáng上,心情不错的勾了勾嘴角——这已经算是他接手的条件最好的身体之一了。 很快,病房的房门便被护士打开,孟晖十分配合的回答了护士们的询问,并且提出了吃饭的要求,十分钟后,他的面前便被摆上了口味清淡却十分可口的营养餐。 满足了自己胃部的叫嚣,孟晖的主治医师也来到了病房,再次为他检查身体。检查结束后,医生微微松了口气:“曲少爷,你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了,接下来只需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就行了。”顿了顿,他又着重添上了一句,“当然,也要保证心情愉快。” 有着“自杀前科”的孟晖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原身有着一副好相貌,毕竟他的父亲英俊潇洒,母亲也娇俏可爱,生下的孩子自然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只可惜原主性子太过yīn沉,相貌再好也被气质压得毫无光彩,只能让人感觉厌恶排斥,而如今这具身体被孟晖接手,原主相貌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 jīng致瘦弱的少年安静的坐在病chuáng上,苍白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忧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医生迟疑片刻,还是出言宽慰:“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还年轻,未来会更好的。” 孟晖抬起低垂的眼睫,看了医生一眼,再次道了谢,随后轻声询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你年轻,底子好,恢复得快。”医生笑了笑,“不过还是住院观察两天吧,这里比较清静,还有专业的护理人员,有助于修养恢复。” 在脑中与系统沟通了一下,确认目前这个世界中主角的气运还仅仅只有少许溃散的迹象,暂时不着急进行任务,孟晖便愉快的应下了医生的好意,安心修养。而在这一天的晚上,他就看到了这具身体的父亲——这是唯一一个得知原身自杀的消息后,过来看望他的人。 曲先生如今四十多岁,正是男人最成熟、最富有魅力的时候。他身穿一身定制西装,一副成功人士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向孟晖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不满与失望。 孟晖对于原主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没有任何jiāo流的欲.望,gān脆模仿原身低着头沉默不语。而曲先生也不知该如何跟自己这个yīn沉寡言的儿子jiāo流,向医生询问了一下孟晖的身体状况后便跟着沉默下来,良久后才憋出一句不知是忠告还是警告的话:“以后……别做傻事,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很显然,对于原身的境遇,曲先生也是了解过的,他曾经也试图维护过原身,但很快便因为原身那怯懦的性格而对他失去了耐心。曲先生希望拥有的是一个能够继承曲家、有能力有手腕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自从对于原身失望后,曲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关注过这个儿子了,直到他听说原身竟然割腕自杀、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丑闻笑谈后,这才怀着一腔丢脸的愤怒来到了医院。 不过,尽管十分恼火于儿子的不成器,但那毕竟也还是自己的骨血。当曲先生看到坐在病chuáng上漂亮而又苍白的少年时,终于勉qiáng升起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怜惜,没有真正将那些训斥说出口。 ——这已经算是曲先生难得的慈父心肠了。 “……不会了,父亲。”孟晖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那就好。”曲先生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养好身体,就乖乖去上学,等这个学期的暑假……就跟我去公司吧。” 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放任儿子堕落下去,曲先生迅速做出了决定,口气坚决。 孟晖愣了一下,诧异的抬起头:“我……可以去公司?曲夫人那里……”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听到孟晖提起自己的妻子,曲先生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就行了。” “……哦。”孟晖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反抗曲先生的能力,顺服的应了下来。 决定了这件事后,曲先生稍稍满意。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语气微微有些奇怪:“你看起来……改变了不少。” “嗯。”孟晖面上毫无波动。由于原主没有任何真正亲近之人,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拆穿,“大概是……想开了吧。” “嗯,想开就好。”曲先生点了点头,gān巴巴的应了一声。半晌找不到一点话说,便gān脆随意说了声“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 隔着开合的门缝,孟晖看到守在门口的美艳女人娇笑着挽住曲先生的胳膊,不由默默问候了一下曲先生的两肾。 安安静静的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孟晖在出院的第二天,便拎着书包去了原主所在的私立贵族高中。 根据自己的系统侦查,那一团象征着本世界支柱的气运团一直都在原身的学校附近活动,要么是原身的同学,要么是原身的师长。虽然这位主角身上的气运还没有消散,但尽职尽责的孟晖还是打算先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然后尽快安排执行任务的计划,以免因为情况突然改变而手忙脚乱。 在孟晖旷课三天中,他“自杀”的消息基本上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当孟晖踏进校门的时候,便敏锐的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而嘲笑的目光。 当然,对于周围人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恶意,孟晖习以为常,他像是原身那般低着头走进教室,安静的坐在了最角落的座位上。 耳边传来同学们关于他猜测讨论,孟晖充耳不闻,掏出习题册摊在桌子上,一边装模作样的拿着笔胡写乱画,一边向系统询问主角的位置。 “快到了,气运团已经进入了校门,正在向教学楼移动。”光球认真的汇报着世界支柱的情况,甚至还在孟晖脑中投影了一张移动地图。 孟晖用笔点了点练习册的书页,正在思考该如何顺理成章的与主角见面,拿笔的右臂却突然被重重推了一下。 笔尖在书页划下一道浓重的痕迹,差点划破纸张,孟晖微微皱眉,扭头看向推了自己的人,正对上一个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小胖子:“喂,听说你割腕自杀了?” 这所私立贵族高中内的学生大多出身富贵,坐在孟晖旁边的小胖子也是一个豪门望族的私生子。只不过不同于原身,他是属于混得比较好的那一类,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却备受父母宠爱,性格跋扈恶劣。 ——可以说,原身一直都处于婚生子与私生子的夹缝之内。婚生子们看不起他的出身,觉得他生下来就带着原罪,而私生子们也觉得原身给“私生子”这一群体丢了脸,比婚生子还喜欢欺负他。 此时,小胖子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关心的成分,更像是在谈论一件令人喜闻乐见的八卦。孟晖将头转回去,懒得理会对方,却不料小胖子不依不饶,竟然伸手去拉他的右臂:“给我看看,割腕的伤口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呢!还有,血流光濒死的感觉怎么样,你有没有感受到电影里描绘的什么‘临死前的走马灯’?” 孟晖烦不胜烦,再加上脑内地图中那一大团气运正在向自己的班级门口移动,他gān脆直接站起身,朝教室外冲去——看起来,就像是不堪同学嘲笑、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哭的小可怜。 教室里的众人发出一阵起哄般的笑声,甚至有人兴高采烈的拍起了桌子,而孟晖则专心计算着自己与气运团移动的方向与速度,成功的在踏出教室门的同时,与那团“气运”撞在了一起。 孟晖猛地刹住脚步,纤瘦的身体晃了晃,及时扶住教室门框才没有跌倒在地。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差点撞到的人,正对上一张同样有一些惊愕的俊美面孔。 那人比孟晖现在的身体高了一个头,身上的衣服咋一看与学校统一发的校服外表极为相似,但细细观察却能够看出两者的衣料质地与剪裁款式天差地别。 正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一张九十分的俊美面孔,一身矜贵温柔的气质,再配上那将身材衬得格外高挑挺拔的“校服”,这个位面的主角在一群高中生里简直称得上鹤立jī群、出类拔萃。 顺利确认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孟晖心满意足。他微微张开嘴,似乎是想要道歉,却又因为在少年面前格外自惭形秽而不敢开口,只是双唇翕动几下,便红着眼眶垂下头,láng狈而又慌张的侧身绕了过去,快步跑走。 “那个人叫姜疏朗,豪门姜家唯一的继承人。”光球适时在孟晖脑中汇报了少年的身份,随后又有些疑惑,“呐,晖晖,有点奇怪,那个姜疏朗一直在看你呢,似乎在发愣。” “是么?”孟晖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冲动,三两步拐出了主角的视线范围,偷偷翻了个白眼,“大概是被我突然冲出来吓了一跳,或者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胆小漂亮又哭唧唧的小可怜?” 系统:“………………………………” ——虽然很想夸奖一下自家宿主的演技,但其实它更想吐槽对方的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光明禁药 和 Mack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关 第五章 为了做戏做全套,孟晖并没有达到目的后便返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原主一直被同学欺负,虽然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害,但磕磕碰碰的小伤却没怎么断过,于是便成为了医务室的常客。医务室的女校医四十多岁,也有个像原身这么大的孩子,对于一直受欺负的原身十分同情。只可惜人微言轻,她并不能从根本上帮助原身,只能在原身来到医务室的时候耐心照料,并允许原身在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能够躲到医务室这个小小的避风港内独自舔舐伤口。 看到孟晖到来,女校医并不算意外。她怜惜的看了孟晖一眼,语气温柔:“受伤了吗?” 孟晖沉默的摇头。 女校医了然。她也听说了孟晖自杀的事情,虽然很关心他的情况,却也了解这个yīn郁而自卑的孩子大概不愿听到任何人提及此事——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端起暖水杯,女校医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情,需要立刻离开一趟,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吧。” 说罢,她微微颔首,便推开了医务室的门。在与孟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到少年小声说了句“谢谢”,不由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眸光温柔。 女校医离开后,孟晖抬起头,扭了扭脖子,轻轻吐了口气:“妈呀,低头这么长时间,真是累死我了。” 光球无语的看着自家宿主捏着泛酸的脖颈低声抱怨:“……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一切为了任务和人设~”孟晖耸了耸肩。一边说着,他走到医务室的电脑前坐下,gān脆利落的破解了开机密码。 在不同的世界位面辗转,孟晖得到增qiáng的不仅仅只有灵魂能力,同样还有各式各样的技巧手段。正所谓“技多不压身”,为了让自己未来的任务能够更加顺利,每一世,孟晖都会有意识的学习一门有用的技能,比如投资理财,比如医学知识,再比如电脑技术。 打开搜索引擎,孟晖开始查询有关于这个世界支柱的信息,很快,他就借助网络中浩如烟海的资料,将自己任务目标的过往翻了个底朝天——当然,只限于摆在明面上的资料。 姜疏朗所在的姜家称得上是一流的豪门望族,其地位比之孟晖目前所处的曲家还要高上一层。不同于曲家夫妇貌合神离,姜家夫妻却是有名的伉俪情深。姜先生洁身自好、爱妻如命,在外面没有任何绯闻,更加没有什么私生子女,而姜疏朗则是姜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说是“含着钻石出生”也不为过。 对于自己的宝贝疙瘩,姜家自然要妥善保护,极力避免姜疏朗出现在公众视野之内,只可惜姜疏朗小小年纪便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天赋,哪怕姜家如何掩藏,也像是砂砾中的珍珠那般夺人眼球。 为了培养姜疏朗的气质与心性,姜家从小便要求姜疏朗学习琴棋书画,并带他参加各项高端赛事,提高他的抗压能力,让他学会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而姜疏朗也不负众望,每次参加比赛都能拿到极好的名次,一来二去,哪怕并没有刻意宣传,他参加比赛时获奖的照片也逐渐被大众所注意——毕竟,姜疏朗的颜值摆在那里,哪怕是路人随意扫过去,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两眼。 男孩玉雪可爱又多才多艺,很快便被奉为“国民弟弟”、“国民儿子”,随后,他又被扒出是豪门望族的小公子,自然又引起了公众更加热烈的追捧,哪怕以姜家的能力手段,也无法完全遏制网友们的热情。 后来,姜家大约觉得堵不如疏,gān脆不再管制网络上的言论,或者说,这般生活在镁光灯下,对于姜疏朗而言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与锻炼。于是,姜疏朗便这么在鲜花与掌声中一路成长,越来越优秀,从“国民弟弟”到“国民哥哥”再到“国民男友”,甚至就连国外都频频转载关于他的报道,不是网红,却让网红望尘莫及。 浏览完姜疏朗这十八年的人生,孟晖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声:“这简直是活生生的汤姆苏啊,不愧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这都是第六个世界了,你还没适应这样的设定?”光球哼哼唧唧了一声,难以掩饰语气中的向往欣羡。 “没办法,这又不怪我。”孟晖耸了耸肩膀,“第一个世界我去的晚了,等我赶到的时候,主角身上的气运差不多都消散了,苦bī的不行。第二个世界是战争年代,大伙儿都忙着逃命避难,气运之子再如何优秀,也乏人问津。第三个世界是修.真.世.界,能人辈出,气运之子即使惊采绝艳,也没有到万众瞩目的程度。第四个世界倒是有了些样子,只不过是古代,消息不灵通,气运之子尽管优秀到让整个京城追捧,那也仅仅只是一个城市罢了。至于第五个世界,网络刚刚起步,也还没有到全民轰动的地步……”啧了一声,孟晖摸了摸下巴,“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气运之子真实的影响力啊……” “这才到哪儿呢~”光球晃了晃身体,语带不屑,“不过是全国追捧罢了!等什么时候你去了星际位面,大概都能看到全宇宙追捧的盛况!” 孟晖默默思考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发自内心的表示拒绝:“不,算了,我并不想经历那种事情。” “这我们可说的不算。”光球嬉笑,“去哪个世界,要看哪个位面出现了问题,咱们可没有选择的余地~” 孟晖抽了抽嘴角,不想继续讨论这样糟心的话题。 “所以呢?接下来咱们要怎么靠近这个世界的主角?”光球看着孟晖将自己的浏览痕迹删除、重新锁定电脑,好奇的开口询问。 “不,现在主角身上的气运还很浓厚,全部散去还要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安静等着吧。”孟晖摇了摇头。 “就、就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任凭主角身上的气运消散?”光球愣了一下。 “对。”孟晖肯定的点头,“我现在是曲家卑微的私生子,而主角则是姜家光芒万丈的唯一继承人,两者之间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无论以什么借口靠近,我都会被认定为抱大腿、谄媚拍马,不仅不会得到主角的好感,反而更加容易被对方厌恶排斥。”扣了扣桌面,孟晖在脑中回答,“所以,我现在要等。等到主角身上的气运消散,跌落尘埃、众叛亲离之后再去送温暖,这样才更能得到主角的信任和依赖,有利于我的任务。” 光球回忆了一下报道中那个才华横溢、温柔开朗又毫无yīn翳的小王子,微微有些怜惜,只不过,它也无法否认自家宿主的安排才是最合理的。 ——看来,也只能委屈这位姜家的小公子品尝一下人间冷暖了。 哎,任务果然格外磨练人的心性啊。光球记得自己第一次与宿主搭档的时候,孟晖还是个体贴善良、见不得好人受委屈的小天使,结果几个世界下来,他就变成了如今铁石心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大佬,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在心里为小王子默哀了一下,光球果断站了宿主这一边:“如果不接近主角的话,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赚钱吧。”孟晖沉吟片刻,“要帮助主角东山再起,资金必不可少。目前我手里的钱都是曲家给的,不能随意动用,所以还是要自己赚才行。”说着,他掏出手机,点开手机银行,查看了一下原主目前可以动用的资金。 虽然曲家对于原身不闻不问,但每个月的生活费倒是给的不少。原身对曲家观感复杂,再加上本身也不是奢侈的性子,除了必要的开销外很少动用这些钱,十多年来倒是攒了一大笔。 “作为初始资金的话,差不多够了。”看着手机银行里高达八位数的存款,孟晖满意一笑,“用这些钱做投资,在主角气运完全消散之前,我应该能弄出足够任务花费的开销了。”说着,孟晖感慨的叹了口气,“这可比上个世界轻松多了。” 光球沉默着表示赞同:上个世界白手起家,宿主都能够在十来年内成为全球知名商业大鳄,如今一开局就有上千万的本金,他大概很快就能原地起飞了。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一节课差不多结束。孟晖伸了个懒腰,抬手将自己的眼睛揉红,又打了个呵欠,任凭生理性的泪水沾湿自己的眼睫。 确认自己的眼神恢复了濡软又卑微自怜的状态,孟晖准备返回教室、继续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可怜,却没想到刚一拉开门,他就愣在了当场。 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孟晖瞪着红彤彤的眼睛,一脸的茫然惊愕,而医务室外靠着墙壁发呆的贵公子则连忙站直了身体,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茫然且惊愕。 感觉自己开门姿势有些不对的孟晖:????? 感觉宿主开门姿势有些不对的系统:????? 感觉自己等待姿势也有些不太对的姜疏朗:……………………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了两章,两章都只是一个布景板的气运之子:?????? ========= JJ新出了“一键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功能……嗯,今天尝试一下,不造会是什么样子的XDDD 第六章 维持着脸上惊愕疑惑的表情,孟晖在脑海里咬牙切齿:“你怎么没告诉我任务目标在外面?要不是我随时保持人设的好习惯,这次可就要穿帮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啊……”光球十分委屈。 “你不是能够随时侦测到气运团的位置吗?”孟晖反问。 “侦测也是要花费能量的呀,如果不必要,我都是将这个功能关闭掉的。”光球又委屈又乖巧,“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一直开启侦测功能,不过每分每秒都需要消耗能量……” “……不,算了,你还是关着吧。”孟晖眼角微跳——虽然他并不是守财奴,但同样拒绝这样毫无意义的开销。 与姜疏朗对视了三秒钟,孟晖在趁机搭话与维持人设中迟疑片刻,便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瑟缩着垂下头,侧身想要从姜疏朗身边绕开,只不过姜家的小公子却显然不打算让自己白白在医务室门口等上一节课。 “等等。”在孟晖侧身离开的时候,姜疏朗手疾眼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腕。孟晖吓了一跳,猛然顿住脚步,怯怯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姜疏朗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向来jiāo游甚广的他此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但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与姜疏朗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了好半天,孟晖率先败退。他再次垂下头,结结巴巴的小声询问:“你、您……有什么事?” “呃……”姜疏朗酝酿片刻,“我是姜疏朗,你……叫曲学斌,是吧?” 孟晖低低应了一声,莫名其妙。 gān巴巴的自我介绍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无言的静默。 等了片刻,姜疏朗这才缓缓开口:“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对于这句话,孟晖差点没翻一个白眼。他觉得说着这种傻乎乎又老掉牙的搭讪台词的少年,根本不是他刚刚在网络上“考察”过的那位优雅矜贵、才华横溢的姜家小少爷——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果然,新闻媒体和水军迷妹们的话都不可信,他们自己就能组成一个与现实截然相反的世界,说服自己,然后说服别人。 “……我是跟……您一个年级,就在隔壁班。”憋了憋,孟晖勉勉qiángqiáng将自己的吐槽换了个形式。 听到孟晖的回答,姜疏朗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问题有多么严重。同校了两年,虽然不是一个班级,但他们多多少少也是见过好几面的,更毋庸说曲学斌大大小小也是一个另类的“名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疏朗连忙解释,“我说得是……我觉得你挺熟悉的,不是那种见过几面的眼熟,而是那种……似乎曾经相处过很长时间的熟悉?” 孟晖表情冷淡的死鱼眼,努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您说笑了。” 姜疏朗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让那原本柔顺规整的发型带上了几分凌乱不羁。看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的孟晖,他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gān脆放弃了语言上的沟通——或者说,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与对方jiāo流。 “算了,我送你回班级吧。”虽然放弃了语言jiāo流,但素来执拗果决的姜疏朗却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而是换了种表达方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 对于这样的发展,孟晖打心眼里是拒绝的,但遗憾的是,他小可怜的人设是不敢拒绝、也没有能力拒绝姜家金娇玉贵的小少爷的。 象征性的婉拒了两次,对于做无用功没有什么兴趣的孟晖最终还是在自家任务目标的qiáng硬态度下,被硬拉着手臂走向自己的班级门口。 此时正是课间操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在教室走廊中打发时间,而当他们看到两个完全不可能有jiāo集的人“手牵着手(?)”、大大方方的穿过走廊时,原本喧闹的教学楼顿时静谧一片,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种“我大概是在做梦”的懵bī表情。 姜疏朗从小到大都备受瞩目,早已习惯了周围人各式各样的目光,纵使性格柔和有礼,却也无法抹消骨子里的高傲自我,根本不会将不相关之人的想法放在心上。至于孟晖,自然更加没有丝毫心理上的波动——当然,表面上,他依旧还是做出一副手足无措、入坠梦中的茫然恍惚。 一路来到孟晖的班级门口,姜疏朗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小可怜。发现对方一直缩着脖子,似乎被周围的目光刺得恨不得原地消失,姜疏朗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只努力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土里自欺欺人的小鸵鸟,又蠢,又……有点小可爱。 舔了舔嘴唇,姜疏朗有些疑惑的微眯起眼睛,他对于孟晖有一种自己都无法说清道明的熟悉感,但看着对方这样胆怯畏缩的样子,却又格外的陌生。 ——这当真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姜疏朗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出身优越,本身也天赋出众。在金钱的堆砌与名师的指导下,无论学什么做什么,姜疏朗都能轻轻松松的达到其他人使出千万倍努力都很难达成的目标。只是,随着学得越多、得到的越多,姜疏朗获得嘉奖时的愉悦感与成就感也在成倍的降低。 按部就班的成长到现在,明明还只是十六七岁的青chūn少年,姜疏朗的心境却已然宛若看透世事的沉稳老者,很难再被什么东西撩起情绪上的涟漪。哪怕他在微笑、在与同龄人玩笑打闹、在为了达到更高的成就而努力不懈,却也仿佛本身只是一架按照程序设定而做出反应的机器人,真情实感则少得可怜。 是的,作为姜家的掌上明珠,姜疏朗并不怎么开心愉悦,他只感觉自己这种能够轻易得到一切的人生,简直乏味无聊至极。 ——而今天,他却突然遇到一个让自己稍稍撩起了一丝奇妙情绪的小可怜。 姜疏朗的确见过曲学斌好几次,但那时候的曲学斌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完全无法让自己投注一丝注意力的物体,就像是随脚踏过的一片落叶。 但是今天的曲学斌,却截然不同。 当对方差点撞进自己怀里、通红着眼睛抬头看他的时候,姜疏朗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颤,差点想要揽住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脑袋——即使这种冲动仅仅只是一晃而过,但却已然是他好几年来屈指可数的情绪变动了。 因为难得,所以无法忘怀。姜疏朗坐在教室里反复回想那一刻的情绪,越想越是心痒难耐。他并不觉得这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却完全无法将其随意弃之脑后,而既然无法忘记,素来自我的姜家小王子自然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意。 他向同桌打探了一下关于曲学斌的事情,得知对方喜欢跑去医务室偷偷哭的消息后,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教室,等在了医务室的门口。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姜疏朗却并不太清楚。身为姜家的小少爷,姜疏朗从来没有主动结jiāo过任何人,平素都是其他人自发聚拢到他的身边、向他邀宠示好,而他只需要高高在上的反馈给他们一丝礼貌的柔和就足够了。 嗯,是的,表面上长袖善舞的姜家小少爷,实际上的jiāo友能力却为零,姜疏朗并不太清楚该如何主动表达善意,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格外排斥他、自卑胆小而又有些自闭的家伙。 于是,这才有了最初那尚未想好下一步行动、就被孟晖撞了个正着后尴尬的场面。 ——简直就是人生中的黑历史。 姜家小少爷内心的情绪波动更加剧烈了。 虽然有些懊恼自己拙劣的举动,但姜疏朗表面上却格外的成竹在胸,紧紧抓住双方jiāo往的主动权,哪怕孟晖似乎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也并不打算顺着对方的心意,退一步海阔天空。 “中午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吃饭吧。”姜疏朗的语气像是温和的询问,听在耳中却又似乎一锤定音。 孟晖讶然抬头,与姜疏朗对视一眼,反she性的张口想要拒绝,却看到对方温柔一笑:“就这么定了。” 没有任何发言权的孟晖:“………………………………” 扭头看向身边与孟晖同班、此时正像是木头人一样维持着与好友jiāo谈的姿势僵在班级门口的某位男生,姜疏朗的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一般:“呐,请你们帮忙看着他点,千万别让他偷偷跑走了哦!” “好、好的!我一定让曲、曲学斌下课后等着你!”男生下意识点头,神态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受宠若惊。 “谢啦!”姜疏朗满意一笑,愉快的将目光转向孟晖,给了他一个俏皮而又得意的wink。 连行动权也被剥夺了的孟晖:“………………………………” 抬起手,拍了拍孟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又顺应心意的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姜疏朗好看的眉眼弯起:“记得等我,中午见。”说着,他掰着孟晖的肩膀帮他转了个身,又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带着关切的催促,“快进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孟晖僵硬的向前走了一步,下意识扭头,正对上姜疏朗含笑的眼眸,立刻像是被针刺了一样迅速躲开,埋头快步走进了教室。 ——不知为何,他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明明勾选了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功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章节发出后却没有看到感谢名单……难道这只是针对新章节才有效,存稿不在服务范围之内??? 真是奇了怪了OTZ 我还是手动感谢吧…… 第七章 埋着头,恍若游魂般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孟晖一脸木然的双目放空、魂游天外,顺理成章的无视了周围人jīng彩的表情与愕然的目光。 只可惜,这份因为过度震撼而产生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教室内外便骤然升起了小声却嘈杂的讨论。 “……喂!你跟那个……姜少爷是什么关系。”旁边的小胖子也回过神来,重重推了孟晖一把,语气冷嘲热讽,那一声“姜少爷”喊得格外yīn阳怪气。 瘦弱的孟晖被推得一歪,差点栽下凳子,连忙抓住桌沿才勉qiáng稳住身体。 孟晖的性格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但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沉稳包容的,毕竟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什么奇葩都见识过,对于小胖子这样的熊孩子,他并没有过多计较的兴趣。 缩了缩脖子,孟晖低声嗫嚅:“没、没有关系……” “你糊弄谁呢!”小胖子横眉立目,习惯性的抬手想要呼他一巴掌。 小胖子被养得很好,又高又壮,力气也大,还学过散打,经常跟人gān架,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班霸,能动手就绝不bībī。原身身上受的伤,十成中约莫六成都是拜他所赐。 只不过,要说小胖子真得很讨厌原身,喜欢在学校里霸凌他,却又不尽然。毕竟,以原身那脆弱的小身板,根本经受不起小胖子凶狠的拳头,虽然小胖子平时对原身非打即嘲,但在小胖子眼中也无非是不怀好意的稍微重一点的“普通打闹”。 所以,原身对于小胖子这个同桌也没有什么太大怨言,顶多就是有些畏惧罢了。 小胖子平时打原身打习惯了,这回抬手刚想往孟晖手臂上呼,却在差点碰到他的时候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耳边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姜疏朗那句含笑的“中午见”,小胖子扫了一眼孟晖那白净的皮肤和瘦弱的身体,不由抽了抽嘴角,默默将手缩了回来。他重重的喷了口气,似是有些不甘。 ——就自家同桌这弱jī的模样,要是被自己揍一巴掌,肯定得青紫上一阵子,万一被那个姜家小少爷看到了也不好。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虽然对被全校追捧的姜疏朗半点都不感冒,但是小胖子却也不会傻到去挑衅对方的权威。 作为一名私生子,能混到小胖子这样备受宠爱的程度,即使平时看上去颇为蛮横而不讲理,也是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懂得进退分寸的。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这一笔笔账他心里门儿清。 虽然并不清楚自家同桌为何突然被姜疏朗另眼相看,但按照刚刚姜疏朗的态度看,他目前还是挺在乎自家懦弱yīn沉的同桌,所以,哪怕心里不慡,小胖子也还是忍住了。 “喂,快说!问你呢!”又推了推孟晖,小胖子稍稍收敛了一下力道,恶声恶气的催促。 孟晖懒得跟熊孩子纠缠,在发现小胖子并不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后,他便gān脆将头一埋,全当自己什么也听不见,非bào力不合作。 小胖子催了好几声,眼见老师夹着讲义走进教室,同桌却还是在装死,他不得不恨恨的咬牙放弃。 暗自骂了一声,小胖子十分怀疑自家闷葫芦一样的同桌到底如何引起了姜疏朗的兴趣,毕竟平时围着姜疏朗的全都是出身不凡、自身也十分优秀的天之骄子,而曲学斌这yīn沉沉的样子,简直与那帮金灿灿的家伙格格不入。 ——难道,是因为脸?小胖子打量了一下曲学斌俊俏jīng致的面孔,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还不错,要不是性格实在差劲,还是挺能引起他人的保护欲的。 莫非是姜家小少爷高高在上久了,打算换个花样儿,扶扶贫?又或者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尝尝青菜小粥换个口味?或者……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跟朋友们打赌输了玩个惩罚游戏?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小胖子试图抽丝剥茧、寻找真相,而他的脑电波,此时与班内其他学生极为吻合。 这一堂课,学生们上得极不专心,老师在讲台上放眼望去,只看到一个个小脑袋或是jiāo头接耳、或是魂游天外。 不过,对于这样散乱的课堂记录,老师并没有什么表示。一来,这个班级的学生本来就是混日子的,未来前途基本上与学习成绩无关,二来,他在听说姜家小少爷诡异的举动后,同样也有些心不在焉——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孟晖,心里就更加不平静了。 一心二用的一边记笔记,一边将与任务目标的见面过程重新捋了一遍,孟晖无声的自言自语:“这到底是怎回事呢?” 乖乖巧巧依偎在他胳膊肘边、除了孟晖外谁都看不到的光球光芒一闪,一道透明的虚拟屏幕便在孟晖面前徐徐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近百条条目——全都是校园王子与灰姑娘/灰小子的爱恨纠葛,比班内其他人的脑补还要丰富多彩、涉猎广泛。 孟晖嘴角一抽:“你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呢!我可是在很认真的学习呢!”光球既委屈又不满,“书里各式各样的套路特别多,万一晖晖你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我就能帮你想套路了!”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孟晖格外无奈。 光球没听懂孟晖的潜台词,自顾自嘿嘿傻笑起来,格外高兴于自己能够帮到宿主。而孟晖则怜悯的看了眼自家时不时智障一把的系统,不太忍心戳破它的自嗨。 傻笑了一会儿,光球乐完了,终于将话题导回正轨:“既然任务目标主动接近了,那晖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顺水推舟跟目标搞好关系,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到目标落魄后再接近?” “这个要看姜疏朗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孟晖语气沉吟,“如果他是真心想要接近我,不是一时好玩的话,我打算走小可怜被友情温暖、逐渐打开心房,然后与之同甘苦共患难不离不弃的路线。而如果任务目标的接近另有目的,没有多少真心的话,那我就将计就计,反其道而行之。”顿了顿,他微微眯起眼睛,颇有些不怀好意,“排斥他、拒绝他、冷待他,挑起他的征服欲,bī迫他不得不收起玩闹的心思,正视我,认真待我。然后……等到他一无所有,我再不计前嫌,转而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哦哦哦,我懂我懂!”光球开心的光芒大作,“这两个套路我都在小说里都见过呢!一个是温馨小甜文,一个是相爱相杀nüè恋文!” 孟晖记笔记的手一顿,额角青筋微跳。虽然十分不满意光球将自己的计划跟那些狗血言情文套路相比,但孟晖却竟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他沉默了三秒钟,极其自然的一抬胳膊,挠了挠面颊,将靠在自己手臂边的光球掀到了桌子下面。 可怜的光球早就习惯了自家宿主一言不合就闹脾气的小性子,默默的在心里捂了把脸,然后慢慢悠悠的飞回桌面,又期期艾艾的靠了过去。 掀了把光球,孟晖心里慡了不少,十分宽容大度的原谅了对方出言不逊、瞎说大实话。在确定了接下来以不变应万变、率先观察目标态度的计划后,他的情绪也安稳了下来,按部就班的按照原主的习惯,当一名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孟晖的学校生活都风平làng静,哪怕其他人再如何挠心抓肺的好奇,除了时不时窃窃私语着向他投来诡异的目光之外,却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毕竟,姜疏朗对待孟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姜疏朗待人和善、温文尔雅,但对他稍有些了解的人却都知道,这个金娇玉贵的小少爷总是与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然,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虽然身边总是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但姜疏朗心中真正能够称得上“好友”的,也不过是那么四五个从小一起长起来、相处了近十年的竹马。而哪怕是这几个好友,也鲜少有人能够与姜疏朗有什么亲密的互动。 姜家骄矜的小少爷有轻微洁癖,不喜与人产生肢体上的接触,也算是人所共知了。 然而,今天,这个小少爷却主动握了曲学斌的手腕、主动拍了曲学斌的肩膀、主动推了曲学斌一把,甚至还有一个堪称亲昵的摸头杀,此番作态看在其他人眼中,简直称得上是形象崩塌。 所以,哪怕不明所以、哪怕满心不屑,众人对待曲学斌的态度却骤然改变,带上了几分小心谨慎。 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姜疏朗对待曲学斌是不同的。别说曲学斌身上还挂着个曲家独苗的金招牌,就算他是无依无靠、父母双亡的孤儿,其他人也不会在姜疏朗还对他有兴趣的风口làng尖来找他的麻烦。 ——无论姜疏朗有几分真心,当姜疏朗表明态度要跟曲学斌jiāo好的时候,但凡有人对曲学斌发难,就相当于打了这位姜家小少爷的脸面。这样自毁长城的蠢事,自小到大被父母言传身教着jiāo际手腕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不会去做。 于是,就在众人的暗自揣测、冷眼旁观中,一个上午就这么表面平静、实则暗cháo汹涌的过去了。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合上讲义宣布下课后,班内的学生们却并没有像是以往那样迫不及待的离开教室。 偌大的教室中,少男少女们依旧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孟晖。特别是之前在教室门口与好友聊天、被姜疏朗逮住嘱托过一句的男生,更是如临大敌的盯着孟晖,生怕自己一错眼,这个小子就偷偷离开了教室,害得自己失信于姜疏朗。 被这么多人无声的盯着,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孟晖也感觉到了一瞬的诡异,正在收拾桌面的动作一顿。他僵硬了三秒钟,刚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随后默默的打开习题册,提笔在课堂作业题目上写下一个答案。 ——嗯,他的人设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闷葫芦、书呆子,不能崩! 作者有话要说:emmm……上一章的自动感谢出来了,好奇怪?? 留言越来越少,求各位小天使多多鼓励QAQ 第八章 所幸,这样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后,姜疏朗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身后还跟着四个与他同样骄矜的少年,无一不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 站在教室门口,看到孟晖正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题,姜疏朗心情不错的弯了弯嘴角,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还随口向其他帮忙“盯梢”的学生们道了声谢。 听到姜疏朗的声音,孟晖默默停下笔,合上习题册,抬眼看了过去。 走到孟晖的课桌边,姜疏朗伸手将他拽起:“来,我们去吃饭了。” 孟晖顺着姜疏朗的力道起身,目光在他身后的四名少年脸上一晃而过,发现那几个人也正认真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惊奇与打量。 “我为你们相互介绍一下。”姜疏朗发现孟晖的目光,微笑着开口,“他们是我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位是杨朝楠,苏嘉凯,张明臣,还有付向军……你以前大概都听说过?”说话间,四名少年也纷纷同孟晖打了声招呼,态度称不上热络,却也很给姜疏朗面子的颇为友好。与此同时。光球则将四人的身份背景同步投到他们的脑袋顶上,供孟晖查阅。 杨朝楠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长辈桃李满天下;苏嘉凯则是杏林世家传人,中医西医均有涉猎;张明臣的父母身为互联网大亨,白手起家却身家丰厚;而付向军的家庭却偏向军旅,七成家人都在军队任职。再加上姜疏朗这个底蕴深厚,家族产业在各行各业都能插上一脚的世家大族小少爷,五个少年站在一起,四舍五入也算是小半个华国的未来了,当真称得上金光闪闪。 毕竟是新生世界,规则并不成熟,气运分配也不太均衡,很容易出现这样大半气运都汇聚于气运之子周围人身上的情况,十分影响世界位面的稳定性——其结果看起来么,就更像是狗血小言中的玛丽苏、汤姆苏设定了。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维护者,孟晖见多识广,对此格外淡定。 介绍完自己的四位竹马,姜疏朗又转头看向孟晖,语气柔和了不少:“这位是曲学斌,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 听到姜疏朗的话,张明臣失笑:“什么小朋友?姜疏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上学早了?说不定人家年纪还比你大呢!” 姜疏朗愣了一下,不确定的扭头看了孟晖一眼。 孟晖对这一声“小朋友”也觉得有些不慡。虽然他的人设是小可怜,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想被一只等待救助的小崽子如此称呼。 顶着姜疏朗询问的目光,孟晖垂下头,声音很小,却十分清晰:“我、我之前因为一些原因,留了一级。” 姜疏朗:“………………………………” 听到孟晖的回答,四名少年都笑了起来,看向姜疏朗的眼神颇有些看好戏的揶揄。而姜疏朗则在片刻的惊讶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却并没有露出任何被驳了面子的尴尬,态度坦然:“好吧,我错了,不是小朋友,是小哥哥。” 话音未落,原本含笑的少年们脸上都僵硬了一瞬,看向姜疏朗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怪物。 “你……嗯,你没事儿吧?用不用去我家医院检查一下?”苏嘉凯言辞委婉。 “不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姜疏朗挑了挑眉,语气肯定。 四位少年面面相觑片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向孟晖的眼神里少了分随意与好奇,多了些慎重疑惑。 “好了,今天中午我要和学斌聊一聊,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挥了挥手,姜疏朗又重新拉住孟晖的手腕,举止动作格外自然。 少年们虽然极力忍耐,但看上去表情依旧古怪,不过他们却并未多言,顺从的与姜疏朗、孟晖一同离开教室,然后相互告别、分道扬镳。 由于意识到孟晖并不喜欢被周围人像是看猴戏一样的围观品评,姜疏朗并没有带着他去学校食堂用餐,而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找了家高档餐厅。 孟晖所在的高中属于私立贵族高中,师资条件卓越,其内的学生大部分都非富即贵。为了得到这些生活jīng致、用度奢侈的少爷小姐们的青睐,学校周围的餐馆、商店走得自然也是奢华高档的风格,不求最好、但求够贵。 姜疏朗带着孟晖在私密性极好的餐厅包厢内落座,没过几分钟,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便被服务生陆陆续续送了进来,每一盘的分量都不大,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作为一名维护者,孟晖吃过烂菜糟糠,也吃过海味山珍,对于口腹之欲并没有太多执念,不过,他也能看得出姜疏朗在这顿饭食上的用心——最起码,对他人情绪颇为敏感的孟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什么负面的情绪,纵使姜疏朗的靠近十分刻意,但却并没有太多恶意。 孟晖目前的人设沉默寡言,哪怕心里如何翻江倒海疑惑不解,也不会开口询问,而姜疏朗显然也家教严格,并不习惯在用餐时谈话。这一顿饭,两人吃得格外安静。 待到用完正餐,上了饭后水果与甜点,姜疏朗这才主动挑起了话题,试图与孟晖jiāo谈一二,只可惜孟晖却并没有配合的意思,十分gān脆的充当起话题终结者的角色,无论姜疏朗说什么,他都能在两三句内堵得对方无话可说。 诚然,这样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善,甚至十分令人厌恶,哪怕这位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拍桌而起、怒而走人,孟晖都半点不觉得意外。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未朝着孟晖预料中的方向发展,姜疏朗对待他似乎拿出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哪怕孟晖态度恶劣,他也没有半分的不耐愤懑,反倒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用这样包容慈爱(?)的目光看着,实际年龄已经好几百岁的孟晖只觉得异常不自在,尴尬难以言表。 一顿饭吃完,孟晖率先松了口气。他站起身,看着姜疏朗帮他打开包厢门,迟疑片刻,还是在即将出门之时站定脚步,低声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经过一中午的相处,姜疏朗所表现出的殷勤与耐心,应该足够“曲学斌”这个yīn沉自卑的小可怜稍稍掀开厚重的防护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出脑袋了。 “跟你jiāo朋友啊。”感受到孟晖的态度转变,姜疏朗眼睛一亮,微笑着斩钉截铁,“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我觉得自己和你很投缘。”顿了一下,他又添上了一句,“跟你在一起,我就莫名其妙的感觉安心、放松,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一般。” 孟晖抬起头,看向姜疏朗,仔细审视他脸上、眼中的神彩。姜疏朗面上带着一丝茫然,似乎有些失神,但在与孟晖目光相接后,他却又转瞬间坚定下来,坦然一笑。 孟晖垂下头,心中也是捉摸不定。他扫了眼一直晃晃悠悠跟在自己身边的光球,半是玩笑半是猜测:“莫非这位任务目标第六感敏锐,一眼就透过我目前落魄可怜的外表,看穿我实际上他命中的贵人,于是迫不及待的靠过来抱大腿?” “也有可能……?”光球迟疑着闪了闪,“有一些人的确在超感官知觉方面较为出色,也许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其中之一?” 孟晖在心里挑了挑眉,未置一词。 大约是知晓与人jiāo往要松弛得当,不能bī得太急、黏得太紧,姜疏朗在午休结束、将孟晖送回班级时照例亲密互动一番、又约定了明天中午的午餐后便没有再继续打搅,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出现在孟晖的面前。 对此,孟晖却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老练猎人盯上的猎物,正被对方极为耐心、细致的驱赶向早就设好的陷阱。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的确还是有道理的。从前,孟晖充当的都是猎人的角色,用尽心思手段的靠近自己的任务目标,以便获得对方的信任、依赖与好感。如今,他却成为了被对方处心积虑接近的对象,当真是……感觉格外的复杂微妙。 暂且将姜疏朗丢到一边,孟晖钻进曲家早就等在校门口的车子,转而开始思考该如何赚取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 最通常的办法,是进入股市。但问题是,这个世界的证券jiāo易采取注册制,他目前的身份还是未成年,如果注册开户,需要收入证明与监护人签字,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原身的父亲的。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原身的父亲显然不会阻止孟晖对于金融业的兴趣,甚至会多加褒奖鼓励,而孟晖所要做的,只是遮掩自己的资金流水,不让曲父知晓自己全部的投资和盈利状况就行了。 ——比起开黑户炒股,做出欺瞒国家机器这类违法乱纪的事情,骗一骗曲父显然就轻松惬意的多了。 主意已定,孟晖在吃完晚饭、做完家庭作业——这该死的书呆子人设——后,第一时间便登陆了最大的网上购物平台,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然后为自己下单购买了一大堆电脑配件。 原身将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除了查资料外,几乎不会用到电脑,所以电脑配置早就过时很久,就连最新的大型游戏都跑不起来——而这对于立志要用电脑gān些“坏事”的孟晖来说,显然是不能容忍的。 订购了自己心仪的电脑配件后,孟晖又打开了最热门的财经论坛,开始浏览各式各样的投资讯息。 虽然做过商业大鳄,投资眼光犀利jīng准,但初来咋到的孟晖却并没有过于自负,深谙“欲善其事,先利其器”的道理。 接下来数周的时间,除了应付正努力“抱大腿”的姜疏朗外,孟晖将全部jīng力都放在了各色财经杂志、财经论坛上,白天偷偷看杂志、晚上潜水刷论坛,终于大体上摸透了这个世界的财经行情。而此时,他的新电脑也配置完成,试用过后又更换了几个零件,终于勉qiáng达成了孟晖的要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孟晖拿起手机,愉快的拨通了曲父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了解大家想要养肥我的愿望,但还是肯定大家多给点鼓励>< 没有留言收藏积分就没有好榜单,写文的激情也就消退的很快OTZ 谢谢大家~ 第九章 当曲父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与一名美艳女子享用完烛光晚餐,正躺在酒店大chuáng上彼此拥吻,差点就要进入正题。 被手机铃声打断,曲父低骂了一声,用力在女人身上揉了一把,随后撑起身体,摸到了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曲父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坐起身,示意女人稍等,随后拎起浴袍随意披在身上,捏着手机走向酒店阳台。 “喂,学斌,有事吗?”曲父的嗓音低沉黯哑,语气算不上好,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被打断,他的态度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抱歉打扰了,……父亲。”孟晖听到曲父的声音,再联想一下他素来风流的夜生活,自然知道自己选择的时间不算好。当然,他也并不在乎这个。 “没事。”曲父扒了扒头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自从这个儿子搞自杀,让他和曲家成为一时笑谈后,曲父终于将注意力稍稍放在了这个他早已放弃的儿子身上,偶尔也会问一问秘书,让对方查看一下曲学斌最近的动态,以防他再次闹出什么丑闻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曲父这才意外得知,自己眼里不成器的儿子,最近竟然跟姜家小少爷姜疏朗走得很近,甚至可以说是得到了对方的青睐。 看在姜疏朗的面子上,曲父对待曲学斌的耐心终于增加了不少,没有在看到对方的电话后直接挂断,而是硬生生忍住了身体上的欲.望,接通了电话。 在得知自家儿子跟姜少爷jiāo好时,曲父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提点他几句,让曲学斌多多讨好姜疏朗,为自家某些福利。但是在思考再三后,曲父仍旧还是没有动作,假装自己并不知情。 曲父是个商人,虽然算不上成功,但商人重利的本性却深入骨髓。他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什么爱子心切、不愿意让孩子讨好别人,而是……实在信不过自家那个性子yīn沉自卑的儿子。 和其他得知曲学斌与姜疏朗jiāo好的人一样,曲父思前想后,也搞不清自家儿子到底是怎么入了姜家小少爷的眼——毕竟,这两个人之间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性格爱好,都天差地别。 因为不知道姜疏朗到底看上了曲学斌哪里,曲父自然不敢让曲学斌多做什么。就凭他儿子那烂泥一样拿不出手去的模样,若是保持原状,可能还会让姜家小少爷多感上两天的兴趣,但倘若让他主动讨好,以自家儿子那拙劣的手段,说不定姜家小少爷当场就得恶心到翻脸。 对此,曲父也是很无奈了。 在脑海里对着闪闪发光的姜家小少爷惋惜了几秒钟,曲父语气不耐:“这么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孟晖扫了眼才八点的挂钟,又为曲父的两肾担心了片刻,低声答道:“父亲,我想……炒股,但是未成年,不能自己申请开户,所以想请您帮个忙。” 曲父愣了一下:“炒股?你?” “嗯,想试试。”孟晖应了声。 曲父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确有些好奇自己对金融似乎没有丝毫兴趣的书呆儿子为何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无非也就是那几种解释。要么是死过一次,大彻大悟,打算认真生活;要么是跟姜家小少爷jiāo好,有了良师益友,这才想要努力上进;又或者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不想继续堕落下去,被他人轻视…… 曲父不在乎曲学斌改变的原因,只在乎结果,还有他能够坚持多久。 “炒股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的。”曲父的声音稍稍耐心了一些。 “嗯,我最近看了些书。”孟晖随便说了几本他刚刚看完的金融书籍,证明自己做过准备。 “那本金呢?”曲父听上去满意了不少。 “您从小到大给我的零花钱,我……没用过多少,大多数都存起来了,现在正好用到。”孟晖早有准备。 “行吧,反正是你自己的钱,你自己可以做主。”曲父对自己的儿子没有感情,却也没有想要在生活上亏待他,给出去的零花钱,也从来不打算收回来。儿子用这笔钱投资炒股,哪怕赔了个jīng光,也能从中学到些东西,总比用在花天酒地上划算得多。 “明天,我会让助理给你办理开户手续。”曲父一口答应了下来,“如果你需要人教你的话,我也能派个人给你指导一下。” “……不用了,我想自己试试。”孟晖并没有接受曲父的好意。 对于自家儿子的拒绝,曲父并不意外,他一直都知道,曲学斌对于自己和曲家隔阂极深,极力避免与他们产生瓜葛,打给他的零用钱也很少动用。如今,曲学斌主动拿这笔钱去炒股,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过曲父却并不心急。股市千变万化,一个毛头小子以为自己凭借看得那几本书就能在里面混下去,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待到这小子碰个头破血流、亏个血本无归,就能知道一个好老师的指点是多么重要了。 “你不要就不要吧,反正亏了钱,我是不会补给你的,你自己量力而行。”暗笑自家儿子的天真愚蠢,曲父三言两语打发了孟晖,又打电话给助理布置了任务,然后便将这件事丢到脑后,重新投入了温香软玉的美人窟。 有了曲父的jiāo代,助理的行动自然十分迅速,第二天,孟晖就顺利得到了自己的证券账户。 拿到账户的第一时间,孟晖便将自己账号的安全防护仔仔细细加固了一遍,还在真实账户之上做了层虚假账号,倘若不深究的话,哪怕是曲父动用监护人权限查看户头流水,也只能得到孟晖放在表层、希望别人看到的资金流动,而真正的、大笔资金动向,则被遮掩得毫无痕迹。 当然,为了避免犯罪,这个虚假账户仅仅只是针对曲父的监护人权限,而非应对国家政府,所以保密防护并不算完美无缺,倘若有手段极为高深的黑客或骇客侵入探查,很容易便能找到蛛丝马迹,但很显然,除非是遇到大问题,否则曲父大概也不会想到要去请高明的骇客检查自家儿子的证券账户。 总而言之,这样的手段对付曲父,已经绰绰有余了。 做好账号防护,孟晖在自己的户头划出两笔不大的金额,买进了两支自己比较看好的股票试水。而等到他在股市里将自己的本金翻上几番后,就打算找个职业经理人,注册一家风投公司,进行更大规模的投资。 虽然离成立公司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孟晖已然看中了十多名管理人才。毕竟自己的年龄太小,很容易给人不值得信任、或者很容易被欺骗的印象,养出噬主的白眼láng。 所以,对于这些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管理自己资产的人,多考验观察一下对方的心性与手腕并不为过。 在钱生钱的计划走向正轨后,孟晖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任务目标。此时,他与姜疏朗的关系也正像是孟晖的账户金额一样稳步递增。 在姜疏朗的温水煮青蛙与孟晖心不甘情不愿的配合下,两人之间总算有了几分朋友的意思。除了偶尔的课间串门和中午的共进午餐之外,姜疏朗开始试着在周末的时候向孟晖发出邀请。十次邀请中,孟晖也会犹犹豫豫的答应上那么三四次,掂量着进度逐步“打开心房”。 由于原身的性格喜静不喜动,姜疏朗邀请孟晖进行的也都是些比较安静的活动,比如一起钓钓鱼、看看书,听个音乐会、逛个画展什么的,相处起来越来越自然熟稔。 排除这些单独的邀约外,姜疏朗并没有将孟晖带进自己的jiāo际圈。除了自己那四个人品、家教都靠得住竹马外,他没有让孟晖认识其他人的意思。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姜疏朗觉得孟晖拿不出手去,只是孟晖一直表现得十分排斥社jiāo,而他本人也并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上,不舍得勉qiáng孟晖去应付其他不明居心之人。 毕竟,孟晖的性格与出身很难在上流圈子里混得开,无论那些人在自己面前对孟晖如何友好,也难免会在背后嚼舌根。哪怕姜疏朗在同辈人中话语权极重,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倘若孟晖不小心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坏话,大约也不会向他告状,而是选择一个人自己委屈着——一想到如此场景,姜疏朗心里就有些憋闷。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带孟晖去参加这些人多嘴杂的聚会。 对于姜疏朗的体贴,孟晖都看在眼中,态度自然跟着逐渐软化。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讨人喜欢的任务目标了。”看了眼与自己一同坐在飘窗边看书的姜疏朗,孟晖对着自己的系统如此感慨。 “是吗?比郑文睿还讨人喜欢?”光球晃了晃身子。 毫无防备见突然听到这名字,孟晖的面色猛然一沉。 看到孟晖不善的表情,光球顿时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放松而说错了话,呐呐的说了声抱歉:“……对不起啊晖晖,我都被午后温暖的阳光晒傻了……” “……没事。”孟晖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就不能把那个世界的资料格式化掉吗?” “不行啊,这也是研究这一系列异变原因的素材之一,你懂的。”光球语气讪讪。 孟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重新将视线投向手中的书本,只是眼神却有些放空。 光球静默片刻,心中惴惴,生怕自家宿主继续沉浸于那些不太好的回忆中,很快又主动开口:“晖晖,既然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这么识趣儿,那咱们还要看着他家破人亡后再出手相助吗?” “的确没有这个必要了。”孟晖将注意力拉回目前的任务目标身上,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之前那个计划,是因为不让姜疏朗跌落神坛就很难靠近对方,但现在……既然他都主动靠过来抱大腿了,咱们的任务自然也轻松了不少。”轻轻摩挲着书页,孟晖沉吟,“等到姜疏朗身上气运消散,然后再助他重登巅峰、聚集气运,这一起一落少不得要耗费好几年甚至十多年的时间,倒不如让他一直在巅峰上呆着,然后破坏掉那些世界意识给予他的坎坷危难。等到世界意识手段用尽、偃旗息鼓,而任务目标也成长起来,能够独自抵御世界意识的摧残后,咱们的目标也就达成了。” 听到孟晖这样说,光球闪了闪,显然很高兴这样的答案。毕竟,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光球对于姜疏朗这个温柔体贴中还带着几分俏皮的小少年也很有好感,不忍心看到对方痛苦崩溃。 “那么,咱们怎样才能预先得知世界意识下手的方向呢?”光球振奋的询问——它相信,既然自家宿主如此打算,肯定就有行动的方向。 而事实上,孟晖也没有让他失望。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想好了。”垂下眼眸,孟晖轻轻眨了眨,“姜疏朗尚且年幼,目前,他身上的大部分气运都集中在他的家世背景上。由于姜疏朗暂时还受到气运的保护,倘若世界意识想要让他跌个大跟头,十之八.九会从他的家族入手。按照姜疏朗现在气运消散的速度来看,他大概很快就要开始倒霉了。” 世界意识虽然掌控整个世界的运转,却也不能肆意妄为。它的所作所为,都要在规则的约束之下。 所以,即使敌视气运之子,世界意识也不得不一遍遍给予气运之子他们此时无法承受的打击,一点一点消磨对方身上的气运,直到这些气运完全消散,气运之子名不副实,再也无法翻身为止。 当然,这项规则并不仅仅只是针对于气运之子,其他人也同样适用。 大厦倾颓,总会有所预兆,而最鲜明的预兆,就是气运。只要气运足够,无论如何的大风大làng都能挺过来、甚至更进一步,而倘若气运不足,哪怕只是一个小水洼,都有可能yīn沟里翻船。 想要知道谁即将倒霉,完全可以看看谁身上凝聚的气运有了松散、黯淡的迹象——而这对于孟晖来说,便为他提前预知世界意识的动向提供了可能。 毕竟,为了完成任务,他的系统可是特意安装了探知气运的程序呢。只要孟晖带着系统在姜家重要的掌权人中转上一圈,就能探知到谁身上的气运出现了问题,谁将面临大难。 这一剖析,听得光球心cháo澎湃。它在自家能gān的宿主身边基本上也就只有探知气运这一项辅助作用,此时得到重用,自然格外的骄傲自豪。 只不过,在激动之后,它又有些懵bī。 “那么,咱们该怎么去见这些姜家的掌权人呢?”光球十分烦恼,“这些人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啊……” “若是一般情况,曲学斌这个身份自然是见不到他们的。”孟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但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姜疏朗的十六岁生日了。” 光球闪了闪,秒懂。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JJ这个一键感谢的功能不靠谱,我明明勾上了,但是保存好显示还是没勾选……我还是继续自己手动操作吧OTZ 还有,感谢大家的留言~么么哒~ 第十章 姜疏朗最近有些烦恼,无论做什么都颇为心不在焉。 自小到大,除了家人管教严格外,他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过让他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东西,此时竟为了获得一件“东西”而辗转反侧,这种感受着实让他又是憋闷又是新奇。 看姜疏朗撑着下巴凝视着书本,明显在走神的模样,杨朝楠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疏朗,你发什么呆呢?” 姜疏朗恍然回神:“在想事情。” “想你那个‘小哥哥’?”杨朝楠的性格温和,被家人熏陶的满身书卷气息、君子如玉,也就是只有在同龄好友们面前才能显示出顽劣揶揄的少年心性。 自从认识了曲学斌后,姜疏朗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杨朝楠此时随便想想就知道对方反常的原因。 “……嗯。”自从姜疏朗为了让曲学斌在自己面前放松警惕而半开玩笑的叫了一声“小哥哥”后,这个称呼就成了自家损友们最喜欢玩的梗,可谓百玩不腻。姜疏朗为此抗议过,却寡不敌众,现在已经破罐破摔、坦然相对了。 “怎么了?你们最近相处的不是挺好吗?”杨朝楠扫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在好好上课、听那些自己早就学会的知识与跟姜疏朗谈心之间取舍片刻,便果断选择了后者,gān脆趴在课桌上专心与姜疏朗jiāo头接耳。 老师在上面看到姜疏朗与杨朝楠开小差,就连坐在他们前面的张明臣与付向军都时不时好奇的扭头往后看,却只能挪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我们最近的确挺好的。”姜疏朗皱了皱眉,“但我总觉得他对我还是太客气、小心了些。”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杨朝楠失笑,“除了我们四个,其他同龄人对你不都是这样吗?” “我对待其他人是什么态度,对待学斌又是什么态度?”姜疏朗明显不满,“其他人哪里能跟学斌相比?” “你的态度是一方面,但也还有其他的原因嘛。”杨朝楠很是无奈,“我们四个跟你相处了快十年了,家庭背景虽然说不上相当,却也相差不远,但是曲学斌可不一样,你不能要求他在你面前跟我们一样轻松自在。” “我清楚,但我不喜欢这样。”姜疏朗语气晦涩。 姜疏朗总觉得自己与曲学斌应当是亲密无间的,他们应该相互扶持,彼此间没有任何秘密。除此以外,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也让姜疏朗感觉深深的不自在。 明明从身份背景来看,自己都比曲学斌qiáng上不知多少个档次,但姜疏朗却总觉得自己应该仰望、依赖对方。 ——简直是……昏了头了。 为了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姜疏朗致力于将曲学斌拉到平等的位置上相处,但曲学斌对此却并不配合,当真是让从来都不知道愁滋味的姜家小少爷愁掉了不少头发。 姜少爷心里发愁,杨朝楠对此也没有很好的意见,只能硬着头皮帮忙分析:“曲学斌他这样,肯定是因为自卑。” “这我当然知道。”姜疏朗掀了掀眼皮,颇为惆怅,“学斌似乎对花花草草很感兴趣,我家老爷子正好搞了个花房,上次他看到照片十分喜欢,我邀请他去,但他却死活都不愿意……明明看上去十分想去的。” “他大概是害怕你的家人不喜欢他。”杨朝楠摸了摸下巴,“你家里人呢?对他是什么看法?” “他们没什么看法。”姜疏朗耸了耸肩膀。因为从小就懂事沉稳,姜疏朗的父母亲人们对他都很是放心,从来不会gān涉他的兴趣爱好和jiāo友状况。同样,他们也会尊重姜疏朗的意见,既然是姜疏朗认同的人,他们自然也会爱屋及乌。 “学斌就是想得太多了,我的家人怎么可能不欢迎他?”姜疏朗叹了口气,纵容的抱怨。 “只不过是被轻视的时间太长了,患得患失,所以不够自信,容易多想。”杨朝楠轻声安慰,“说不定,等到他真正去了你家里,见到你家的长辈,就能放得开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姜疏朗换了条手臂、依旧托着下巴,“但是无论我好说歹说、如何邀约,学斌就是不答应,我总不能硬绑着他去我家做客吧?” “这有什么。”张明臣偷听了半天,忍不住抓准机会插了嘴,“再过不久,不就是你的生日吗?原本我们是打算在外面找个地方小聚的,现在你把小聚地点改成家里,再邀请曲学斌不就行了?到时候,只要他去了,你爱带他去哪就去哪,爱带他见谁就见谁。” “要是他还是不愿去呢?”姜疏朗迟疑,关心则乱。 “兄弟的生日宴会怎么可能不去。”付向军也加入了进来,英挺的眉毛挑了挑,出身军人世家的孩子骨子里就带着种qiáng硬的痞气,“放心,如果他这么不够朋友,我就直接帮你把他绑过去!” 于是,姜疏朗原本定好的庆生计划就这样在课堂上三言两语间改了样子,从原本三两知jiāo好友的在外小聚,变成了姜家举办的家宴。 既然是姜家家宴,哪怕仅仅只是小辈的生日宴会,规格也不能太过寒酸,失了姜家的气度。姜疏朗在向父母长辈报备后便开始拟定邀请名单。 由于懒得应付太多外人,将好好的生日宴变成名利场,姜疏朗邀请的除了几名关系不错的好友外,大多都是姜家旁系的孩子。虽然姜家嫡支到了姜疏朗这里已经算是一脉单传,但没出五服的亲戚却杂杂拉拉一大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丁兴旺了。 旁支的亲戚们大多都背靠姜家好乘凉,费尽心思想要拉近自己与嫡系的关系,得到嫡系更好的照顾,比起外人来更好控制。而相处的时间久了,姜疏朗也知道哪些孩子心性好、哪些孩子口风紧,哪些孩子识情识趣。在确定了名单后,姜疏朗随口敲打了几句,便让这些“有幸”受到邀请过来做陪衬的姜家孩子们老老实实,不敢多说半句不该说的。 对于姜疏朗的动向,孟晖自然是了解的,也不枉他在这一段时间内各种不着痕迹的暗示引导。不过,在接到邀请后,他仍旧还是要做出了一副既惊讶又抗拒的姿态,试图逃避这次生日宴会。 当然,这一次的邀请并非像是平时随口小聚的邀约那般让孟晖有推拒的余地,但凡是拿到姜家送出的请柬的,除非有火烧眉毛的大事,否则便没有人能够拒绝。甚至,就连曲父也特地打电话过来,勒令孟晖必须要参加宴会,并且慷慨的给他打了一大笔钱,让他购买礼服和生日礼物,务必不能丢了曲家的脸面。 于是,在各方的bī迫下,孟晖不得不“不情不愿”的准备了礼物,套上礼服,然后在付向军的“押解”下乘车前往姜家。 此时刚刚huáng昏,但姜家大宅却已然灯火通明。姜疏朗正和几个姜家小辈在大门口迎客,一看到被付向军搭着肩膀拖着往前走的孟晖,顿时眼睛一亮。 “我算是完成任务了。”付向军笑着推了孟晖一把,将他推到姜疏朗面前,随后相当熟稔的向旁边与姜疏朗一同迎客的少年们打了个招呼。 孟晖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将自己买的礼物拿递了过去,低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姜疏朗看起来相当高兴,伸手将礼物接过,随即反手扣住孟晖的手腕:“等你好久了,咱们到里面说。”说罢,他向其他迎客的少年们示意一下,便相当任性的拉着孟晖进了大门。 对于姜疏朗的先行离开,众人都并不算意外。姜疏朗身为地位最高的寿星佬,站在门口迎客是给客人面子,不迎客也理所应当,更何况,但凡是被邀请的宾客,都心照不宣的了解这场生日宴举办的真正目的。 原本陪着姜疏朗迎客的少年们纷纷相互对视,然后又向付向军使了个眼色,脸上的表情都颇为难以言喻。付向军则耸了耸肩膀,同样带上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唏嘘。 ——姜疏朗对于曲学斌的黏糊劲儿,真是让人……没眼看啊。 原本高高在上的姜家小少爷因为曲学斌这个怎么看都不入流的家伙走下神坛,众人在难以置信的惊愕之后却没什么置喙的余地,只能看着姜疏朗原本骄矜的人设崩得越来越见不得人。 如今,距离姜疏朗对曲学斌“一见钟情”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即使大家勉qiáng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方式,也依旧有一种看了场主角性别不对的校园偶像剧的荒谬感。 倘若将曲学斌的性别变成女性,这简直是一个赤.luǒ.luǒ的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啊,这样狗血老土的剧情,就连小说和电影都不屑去用了! 如果曲学斌是个女孩子,凭借他那张越看越好看的脸,大家勉qiáng还能为姜疏朗的热情态度找一个借口。但偏偏,曲学斌是个男生。 之前还有人因此而怀疑过姜家小少爷的性向,特别是张明臣这个父母以互联网起家、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网上接受乱七八糟资讯冲击的家伙,更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在拿着那些考察性向的题目明里暗里试探了半天后,张明臣最终又是遗憾又是庆幸的确定姜疏朗对于曲学斌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不得不暂时将自家竹马的性向从柜子里拉出来,丢去了待定席。 张明臣庆幸自家好友没有弯掉,庆幸姜家未来还可能有后,又遗憾自己没有能得知真相,依旧不清楚姜疏朗对于曲学斌那突如其来的兴趣与好感到底从何而来。 ——当然,别说他不清楚了,就连姜疏朗这个当事人,对此都一知半解。 知晓孟晖不喜jiāo际,姜疏朗并没有将他介绍给其他姜家小辈,只是径直把他带去了自己的父母面前。 姜父姜母早就对曲学斌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毕竟,除了姜疏朗外,还有不知多少人提过这个少年,偷偷询问他们对于曲学斌的态度。姜父姜母原本对自家儿子的jiāo友情况没什么兴趣,但被人问得多了,难免也升出几分好奇心来。 曲学斌在他人口中的口碑并不好,前一段时间还搞了场自杀。这一举动,不仅让曲家丢了脸,被关系不好的人暗戳着脊梁骨骂他们为父不仁为母不慈,连个小孩子都容不下、养不好,同样,也让曲学斌成为了大家眼中无法理解的懦夫。 听了太多对于曲学斌不利的消息,姜父姜母对这个少年的初始印象的确算不上好,但也不会因此而阻止自家儿子与对方的jiāo往。如今亲眼看到曲学斌这个人,他们心下一松,觉得这个少年并没有其他人谣传的那般不堪。 曲学斌看上去的确拘谨羞涩、内向寡言,但眼神却清正,面对他们就像是面对朋友尊敬的长辈那般,并无任何谄媚讨好之意,对于姜家宅邸的奢华,也没有什么嫉妒贪念。 总体而言,是个普普通通的好孩子。至于之前自杀的事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有些莫名其妙、让他人无法理解的一时冲动。再说了,曲学斌不也是在下刀后又想开了,自觉的叫了救护车吗?比起其他男孩抽烟喝酒打架飙车乱搞男女关系,曲学斌已经算是听话乖巧的那种了。 姜父姜母含笑跟面前局促不安的少年打了招呼,便开始和蔼的询问他学校里的生活、成绩,又鼓励他与自家儿子好好相处,就仿佛是普通长辈那般。 在姜父姜母的引导与姜疏朗的插科打诨下,孟晖的表现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僵硬稍稍放松了一些,话也多了起来,眉宇间带上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活力——只不过,他心里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一边应付着姜父姜母的谈话,孟晖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心中却带上了几分焦急。 “球球,你扫描的怎么样了?有目标没有?”他的视线瞥向光球的方向,很快又收了回来,不留丝毫痕迹。 光球闪烁着光芒,在大厅内转了一圈,语气比孟晖还要急躁:“不行啊,我没有发现有任何人身上的气运出现明显的异样……” “这不应该啊……”孟晖抿唇沉吟,“现在大厅内都是姜疏朗关系比较亲近的同辈,正是依赖长辈的时候。倘若是他们的父母出现问题,气运变动肯定也会反馈在他们身上。”顿了顿,他不得不惋惜猜测,“难道要倒霉的那一家今晚并没有来?” “有可能……那咱们该怎么办?”光球十分担忧。 “没来就没来吧。”在接受今晚做了白工后,孟晖很快就安稳下来,“只要任务目标不死,就没有什么大事,反正按照现在姜疏朗身上的气运程度,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正说着,孟晖突然想起了上一个世界气运浓厚、却被莫名其妙烧死的任务目标,笃定的语气猛地噎了一下。 十分担心自己不小心立了FLAG的孟晖:“………………………………” 十分担心自家宿主立了FLAG的光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大家好明天会更好 小天使扔的五颗地雷,爱甜文爱生活 小天使扔的三颗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十一章 既然这场生日宴上没有需要注意的目标,孟晖的热情自然消退了很多。与姜家父母jiāo谈几句后,他便告辞离开,打算找个角落熬完这场无聊的宴会——反正他的人设就是这么的孤僻自闭,没毛病! 很显然,对于孟晖这样的表现,其他人也并不意外。因为有姜疏朗的事先提醒,参加宴会的姜家小辈们都没有主动招惹孟晖的意思,只有杨朝楠几人守在他身边谈笑风生,以免孟晖一个人显得太过孤单尴尬,或者遭遇什么麻烦。 走完了生日宴会的流程,chuī了蜡烛、分了蛋糕后,姜疏朗终于清闲下来,第一时间走向了自己的好友们——然后在自家竹马的招呼声中坐在了孟晖身边。 无视了好友们一言难尽、仿佛在看喜新厌旧的负心汉的控诉眼神,向来自我又自傲的姜疏朗完全不屑于掩饰自己对于孟晖的不同:“怎么了?一个人呆在这里,很无聊吗?” “小少爷,你眼里就没有我们的存在了吗?”好心好意陪了孟晖一个多小时的张明臣冷笑吐槽,“一个人?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姜疏朗终于将目光从孟晖身上移开,送给他一个敷衍的微笑:“谢谢了。” 张明臣翻了个白眼,心累的朝他摆了摆手。 “安抚”完自己的好友,姜疏朗又转向孟晖,等待他的回答。 孟晖抬眼看向自家任务目标,对于他莫名其妙的讨好态度早就习以为常:“嗯,有点……我、我有点想回去了……” “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吗?”姜疏朗了然,“那我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之前你不是很好奇我爷爷的花房吗?既然来了,我就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孟晖对于花花草草其实没有什么兴趣,这仅仅只是他暗示姜疏朗多将自己带来认识姜家人的借口而已。只不过,既然标签已经贴上了,他也不会随便撕下来,面容中透出了几分迟疑的心动:“……可以去吗?” “当然。”姜疏朗眼睛一亮,看起来比孟晖还要兴奋。他对于自家老爷子亲手打理的花房十分有信心,那里面名贵花卉不胜枚举,每一个爱花人都会流连忘返。只要孟晖去了、被吸引了,那么他以后邀请对方来姜家做客的成功率自然会大幅度提升,而他与孟晖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亲密。 姜疏朗与孟晖对视一眼,彼此都带着一种“计划通”的满足。 暗赞一声姜疏朗的上道,同样准备打着花房的幌子多来姜家转转的孟晖象征性的欲拒还迎:“可是……你是宴会的主人,不能随随便便消失不见吧……” “这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姜疏朗站起身,拉起孟晖的手腕,“再说,来的都不是外人,不需要太客气。” 话说到这份上,孟晖也打消了“迟疑”,顺从的随着姜疏朗的力道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宴会厅。 出了大厅,关上隔音性极好的大门,四周立刻显得安静了不少。孟晖看了眼不远处楼梯的方向,试探着询问:“你家里这么大,只有你、叔叔阿姨,还有你爷爷住在这里吗?” “嗯,常住人口就是我们四个。”姜疏朗并没有丝毫警惕,反而十分开心孟晖主动询问自己家里的情况,“不过爷爷年纪大了,比较爱热闹,所以各家小辈们都经常过来拜访尽孝。”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很多过来请爷爷帮着撑腰拿主意的。” 孟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要姜家人遇到麻烦,肯定会来求助姜老爷子,而他只要守着这座姜家大宅,就能稳坐钓鱼台。 姜家的老爷子,堪称姜家的定海神针,虽然已经退休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人脉关系却并没有随着他的远离权力中心而消散。 别看姜老爷子如今看上去修身养性、不问世事,但曾经,他也是叱咤风云、功勋卓著的开国元勋,建国后更是身居要位,备受敬仰,以一己之力扶持姜家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支撑下来,甚至更进一步。 不过,为了避嫌,防止他人怀疑自己想要搞什么“世袭制”,姜老爷子并没有支持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一样进入政界,而是鼓励他趁着新国家稳定后飞速发展的东风开辟新的战场,在商海中为姜家拼搏出一片新天地。 姜父被姜老爷子悉心栽培,青出于蓝,在商场中自然披荆斩棘。他眼光犀利、手腕独到,再加上有背景消息灵通,各种赚钱的买卖都能插上一脚,很快便将姜家进一步发展壮大。 在姜老爷子的支持下将,姜父将姜家的枝叶根jīng探入各行各业,使得姜家深深扎根于这个新诞生的国家。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介商人,但姜父的动向却与整个国家的经济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大约就是所谓“官.商.勾.结”的最高境界了。 如今的姜家,大约正处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之势,所有人都不敢招惹,又让所有人都眼红嫉妒,恨不得将他们拉下马来,狠狠咬下一口鲜嫩的肥肉。 而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出生在这种家庭中,显然就十分微妙了。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从姜老爷子将姜家扶持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开始到现在的姜疏朗,正正好好便是三代。倘若姜疏朗身上气运浓厚,足以庇护整个姜家的话,这个大家族应当还能延续一代的辉煌,然后再逐渐走向毁灭,但如果气运稍有不足,便完全无法挽救大厦将倾的大势所趋。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当最初一片骨牌被推倒,其余骨牌也会在链条效应下随之倒塌;只要姜家一有失势的征兆,无论是商场政客还是国家政要,大概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毕竟,姜家实在是太碍眼了,没有人会愿意有这样一个足以影响国运的家族存在。 看了眼如今无忧无虑、完全没有想过姜家富贵表象下那些暗cháo汹涌的姜疏朗,孟晖眼含同情,却又转瞬即逝。 ——比起被自己保护的任务目标,他大概更应该同情一下自己。一想到自己一个外姓人竟然要插.手姜家这种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孟晖就十分头秃。 一路引导着姜疏朗讲了不少关于姜家的事情,孟晖穿过在黑夜灯光中依旧漂亮jīng致的庭院,很快便看到了那“传说中”的花房。 花房很大,看起来足有二层楼高,透过透明的玻璃墙壁,能够清晰看到里面郁郁葱葱的美丽景致。 推开花房的门,姜疏朗带着孟晖进入花房,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整个花房的构造:“在外面的这些植物,大多都属于比较泼辣、好管理的,你看到那些小房间没有?”抬手指向花房两侧的小隔间,经常陪着姜老爷子在花房里打发时间的姜疏朗侃侃而谈,“那里面才是最娇贵的。有些植物故土难离,就是因为只适应当地的气候。那些小房间里专门安装了调节器,用以模拟房内植物生长所习惯的温度、湿度、酸碱度、甚至昼夜变换,可以说自成一个小世界。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里面看看。” 孟晖看向那些并不起眼的小房间,不由感慨“有钱人可真会玩”,养个花花草草还能弄得如此高大上。 别看孟晖也当过几次巨富,但在花钱和享受上,他当真远远比不上这些“真正的有钱人”,更懒得深入培养昂贵的兴趣爱好。 在孟晖眼中,权力地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换个世界就没了,不值得他花费半点心思,从本质上,他还是那个从零开始艰难奋斗的苦bī人。 ——当然,最开始从巅峰跌落到低谷、需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孟晖也是不习惯,甚至有些不平衡的。然而,再如何不习惯不平衡,工作还是必须要做的,多起起落落几次,孟晖也就懒得再因此而提起什么情绪变动了,完全将任务世界得到的财富当成游戏里的虚拟货币,换个游戏,就烟消云散。 暗暗咋舌半晌,孟晖低声感慨:“这造价得有多高啊……” “谁让老爷子就喜欢这口呢?”姜疏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有的是人愿意投其所好。” 孟晖看了眼不以为意的姜疏朗,还不待说话,就听到一个老人无奈责备:“你这小子乱说什么呢!这个花房可是我自己jīng心设计、亲自出资!说的跟我这个老东西收受贿赂一样!” 孟晖和姜疏朗同时停下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看到一个身穿唐装的老人含笑站在一片绿荫掩映中。 “爷爷。”姜疏朗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快步迎了上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准备要去啦,睡前过来走走,看看我这些宝贝有没有出问题。”老人抬手揉乱了姜疏朗被jīng心打理过的黑发,随后将目光投向仍旧停留在原地的孟晖。 注意到姜老爷子的视线,姜疏朗连忙招呼孟晖过来:“学斌,这是我爷爷。爷爷,学斌很喜欢植物,他在宴会上觉得无聊,我就带他来您的花房逛逛。” 姜老爷子对孟晖点了点头,仿佛自己只是一名喜欢养花养鸟、和蔼慈善的普通老人。与此同时,光球兴奋的声音也在孟晖的脑海中骤然炸响。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姜家最先遇到麻烦的人了!”围着姜老爷子转了一圈,光球稚气的嗓音斩钉截铁,“这个姜老爷子身上的气运已经开始溃散了!按照这个速度,大概不出一周就会出现问题了!” 孟晖面上是微微局促的羞涩,垂下的眼睛却骤然一亮。 ——这位姜家老爷子,可以说是姜家最重要的角色之一,只要他在一天,其他人碍于他的功勋和威严,便不会轻易向姜家出手。 世界意识选择拿他第一个开刀,当真称得上是命中要害,一刀见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十二章 低声向姜老爷子问了声好,当孟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黑亮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渴望和憧憬;“您的花房可真厉害,我、我特别喜欢。” 孟晖的话语gān巴巴的,完全比不上其他人逢迎拍马的妙语如珠,但是配上那格外真诚的语气神情,反而更加像是一个笨嘴拙舌的小辈发自内心的赞美。 姜老爷子看着面前微红着面颊、眸中仿佛孕育着星光的少年,原本便慈和的面容更加放松和蔼,就连语气也轻柔了几分:“是吗?你也喜欢侍弄花草?” “嗯!”孟晖重重点头,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将自己身上“爱花少年”的标签贴的更紧。 倘若别人这样表现,见惯了人生百态的姜老爷子还会思考一下对方是不是在故意讨自己喜欢,但换成是曲学斌这个一贯木讷寡言、生人勿进的孩子,他却没有丝毫的怀疑。 是的,就像是姜父姜母一样,姜老爷子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家爱孙身边、被姜疏朗堪称是“呵护”对待的曲学斌,也是有过一定了解的。 姜家嫡支一向家风清正,没有什么外室私生之类的事情,而旁支上行下效,为了讨得嫡支的看中支持,也大多会约束自己和家人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大家族中难得的清流了。 姜家老爷子没经历过嫡庶之争,对私生子自然没有太多厌恶之感,再加上年纪大了,对于小辈较为宽容,更加不会擅自以出身来评判一个孩子的好坏。 姜父姜母为了扩大巩固姜家的地位,一直十分忙碌,反而是姜老爷子这个做爷爷的,跟姜疏朗更加亲密,即使说姜疏朗是姜老爷子一手养大也不为过。 比起满世界到处飞着谈生意的姜家父母,姜老爷子更加了解自家金孙的真实性格,知晓他温柔开朗好相处的表象下掩藏的冷淡自矜。杨朝楠几人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从小便主动的靠近他、讨好他、跟随他,付出了无数心力与感情,这才终于得到了姜疏朗的认同,被他划入了“自己人”的圈子,就连姜老爷子在旁边冷眼看着,都替他们心累。 然而,就在姜老爷子已经接受了自家好孙儿像是块冰冷的石头一样的设定后,曲学斌横空出世了,一眨眼就让姜疏朗这块被别人温暖才给点反应的顽石,突然变成了一块主动靠过去温暖别人的暖玉。 ——当姜老爷子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笑谈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在开玩笑。 从那时起,姜老爷子就开始关注起曲学斌这个孩子来,比之姜父姜母还要关注。只是老爷子不说,其他人也猜不到。 在听说曲学斌来参加自家孙儿的生日宴会后,姜老爷子便想到姜疏朗会带着他来花房参观——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孙子,他自然最为了解。 于是,今天晚上,姜老爷子便特意等在了花房之中。他想要亲眼看看这曲学斌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又不希望自己与对方的见面太过刻意正式,gān脆便想出了这样的方法。一直等到快睡觉的时间,这才等到了两个姗姗来迟的小辈,来了一场愉快的“巧遇”。 ——姜老爷子好奇啊,简直挠心抓肺的好奇。以自家孙子这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讨好的模样……这怕不是自己未来的孙媳妇吧? 姜老爷子很愁,但他还是不说。 当然,孟晖并不清楚姜老爷子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盯着姜老爷子的眼睛里都放着光,几乎都将自己的任务目标丢到了脑后。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完成任务的捷径! 像是姜家这种的大家族一向难搞,各种利益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外人极难插手,这正是孟晖头疼的地方。 但姜老爷子却不同。姜老爷子在姜家可谓一言九鼎,任谁都不敢反驳,就连姜父姜母在他面前也要低头认怂。倘若世界意识没有针对姜疏朗的话,以姜疏朗的浓厚气运,自然能庇荫姜老爷子,让他无病无灾的活到八.九十岁,然后亲眼看着姜疏朗长大成人、独当一面。 但现在,姜老爷子才七十岁出头,姜疏朗更是尚未成年,仍需家族的保护。如果姜老爷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倒了,那姜家十之八.九会迎来一场大乱。 孟晖想要姜家稳定,最便捷的就是倚仗姜老爷子这根定海神针。只要姜老爷子jīng神矍铄,其余牛鬼蛇神便不敢兴风作làng,哪怕姜家人遇到什么麻烦,姜老爷子也能出面妥帖解决,根本用不着孟晖过多操心。 ——如果说孟晖是姜疏朗的金大腿的话,那么姜老爷子,就是孟晖的金大腿啊! 一向做任务不择手段的孟晖,在第一时间就决定要死死抱住这跟金大腿,绝对不能让对方出现任何纰漏! 那么,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进的话,现在要考虑的,就是世界意识要如何从姜老爷子下手了。 姜老爷子英勇一世,无论风chuī雨打都立得稳稳当当,说不定就是姜疏朗之前的那位气运之子。如今功成身退、无事一身轻,各种利益纠葛也缠不上身,唯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大概就是健康了。 姜老爷子历经战乱,身上肯定有不少暗疾,倘若没有气运庇护,满身病痛骤然发作,可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所幸,孟晖作为编制内合法的“维护者”,没有太大的金手指,却有一个系统空间。 维护者要完成任务,肯定要有所倚仗,否则很难应付不同世界中层出不穷的麻烦。“主神”没有什么“系统商城”之类的东西给予维护者便利,一切的一切,都要靠维护者自己慢慢积累:或是努力学习,提升技能素养;或是将自认为有用的东西存入系统空间,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能够放入系统空间的东西也是有限制的,不可太过逆天,破坏位面间的稳定。比如从修.真.世.界归来后,孟晖带了一堆各种功能的丹丸灵液,但仙府神器之类的东西就想都别想了。 除了放入空间的物品有限制外,维护者使用物品也是有规定的。“主神”并没有给维护者规定太多条条框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扫好尾巴,不能被世界原住民察觉、怀疑。 ——只要不为人所知,用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但如果被发觉,引发后患,那么“主神”降下来的惩罚可不是谁人都能承担得了的。身为一名合格的维护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要心中有数。 因为担心无法收场,孟晖很少会动用自己系统空间内的收藏品,但稍稍为姜老爷子改善一下.体.质、医治一些陈年旧疾,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一边思量着空间内什么东西比较合适,孟晖和姜疏朗被姜老爷子引到花房中央的石桌石凳坐下,认真回答姜老爷子的问询。 虽然十分担心自家金孙的性向,但姜老爷子却并没有“迁怒”到孟晖,反而觉得这个孩子十分乖巧可人——毕竟,在那么多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孟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十分出众,只要他愿意用手段讨人喜欢,很容易便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他人的好感度。 再不济,他还会一些暗示催眠的小技巧。 姜老爷子听说孟晖喜欢花草,便着意将话题往这方面领,而孟晖也投其所好,对姜老爷子抛出的问题对答如流。 早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孟晖便让系统扫描了些动植物、人文历史、科学技术之类的百科全书,以备不时之需。在给自己贴上“热爱花草”的标签后,他更是未雨绸缪,又专门找了些植物分类与种植技术的书籍,统统一股脑塞给了光球,稳稳的立住了自己的人设。 如今姜老爷子考校起来,孟晖的准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每当姜老爷子提起一种植物时,光球立刻在孟晖面前拉出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面板,上面条条列列、一清二楚的显示出该植物的特性,甚至还贴心的配上图画,方便孟晖查阅应答——这种作弊的效率和手段,一看就是个中老手,配合默契。 有了光球的帮助,再加上孟晖出色的jiāo谈技巧,他与酷爱莳花弄草的姜老爷子可谓一拍即合、一见如故。 最初,姜老爷子拉着孟晖谈花草,不过是想找个对方熟悉又喜欢的话题,打破陌生的隔阂,并不觉得这个传闻中一心读书的书呆子能说出什么一二三来。然而,闻名不如见面,姜老爷子万万没有想到,孟晖对于花草植物的了解,甚至能赶得上他这个钻研了好几年的“老花匠”! 越聊、姜老爷子就越觉兴奋,两人的话题也从最开始的浅显易懂越来越深入,话到兴头上,姜老爷子甚至还一把握住了孟晖的小嫩手。而在一边听着的姜疏朗最初还能插.上两句嘴,后来,他就只能一头雾水的坐在旁边,双眼茫然。 ——一向觉得自己是天才,同龄人都望尘莫及的姜家小少爷,此时此刻竟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完全被比下去的无力感。但看着眼前如此耀眼的孟晖,他却反而觉得,这才是对方应有的模样、这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 是的,这才是那个自己亲近、信赖,心甘情愿仰望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始上推荐榜单了,希望成绩能够好一点 编推要求字数1.5w,下周周一、周三不更新,存个稿,其余时间照常更新~么么哒~ 第十三章 一老一少谈得起兴,最后还是姜疏朗眼看时间不早,担心姜老爷子睡得太晚影响身体,不得不出言打断。 姜老爷子一边打呵欠,一边意犹未尽的拉着孟晖的手表示来日再战,孟晖也开开心心的点头应下,那双望着姜老爷子的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濡慕与崇拜。 姜老爷子被盯得整个人都有些飘,仿佛恨不得将自己面热心冷的大孙子换成眼前与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小可爱。 好不容易送走了姜老爷子,姜疏朗长长的松了口气,面色复杂的看了孟晖一眼,感觉微微吃味。 ——也不知道是酸涩自家爷爷对自家小伙伴太过热情,还是不满小伙伴心里眼里都是爷爷,将自己完全丢到了脑后。 ——他今天过生日呢!还有人记得吗?! 默默整理了一下情绪,姜疏朗的表情很快正常起来,嘴角轻扬:“怎么样,我爷爷不错吧?” “嗯!姜爷爷人真好!”孟晖重重点头,一脸折服。随后,他想起这具身体的身世,又缓缓带上了几分惆怅,“我想起我姥爷了,印象里,他好像也喜欢养些花花草草的……只可惜,我都忘了他的样子了……” ——自从被曲家认回去后,原身就跟母亲那边完全断了关系。孟晖借机给自己贴一个“希望有长辈关怀”的标签,除了莳花弄草外再加一条亲近姜老爷子的理由,也算是顺理成章。 看到孟晖神色黯然,姜疏朗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是本能的握住孟晖的手,转移话题:“既然你跟我爷爷聊得来,那你平时就多过来陪陪他老人家吧!我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没什么耐心,老爷子也不愿意其他刻意讨好的人陪他,你行行好,多来替替我,我也能轻松一些。” 孟晖等得就是他这句话。象征性的犹豫片刻,便很快心动倒戈,不好意思、又雀跃万分的点了点头,轻轻应下。 于是,自从生日宴后,孟晖便成为了姜家的常客。 不同于其他前来姜家之人的各怀心思,孟晖来姜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守在姜老爷子身边,确保他身体康泰。 除了跟着姜老爷子侍弄花草以外,孟晖一直安安静静、紧守本分,对于姜家来来往往之人毫不好奇,更不提任何要求,哪怕姜老爷子看上去有多么爱护他,也绝不逾越一步。 正是这样的安分,让姜老爷子对孟晖的观感更好,而姜父姜母也没有对姜老爷子宠爱一个外人提出意见——不过是一个小孩罢了,无伤大雅,姜老爷子喜欢宠着就宠着。 姜家的“主人”都没有意见,其他的旁支虽然眼红,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有几个经常来姜老爷子面前“尽孝”的姜家小辈倒是很想给孟晖一个教训,让他知晓自己外人的身份,少跑过来碍眼,只可惜孟晖乖得要死,上学放学车接车送,在姜家的时候不是守着姜老爷子就是被姜疏朗守着,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逐渐的,在姜老爷子和姜疏朗的保护下,姜家人全部默认了孟晖的存在,唯一稍有不满的,大约就是姜疏朗本人了。 ——因为姜疏朗发现,自从认识了姜老爷子,自己的小伙伴就叛变了。 从“真正”看到孟晖的第一眼起,姜疏朗就想要成为对方最亲密的朋友,为此,他崩了自己的人设,用尽了千般手段、万般心思,终于拉进了对方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然后……被自己的爷爷截了胡。 跟姜老爷子搭上线后,孟晖的心思就十分明显的从自己转到了爷爷身上,只要有爷爷在,他就满心满眼都是自家爷爷,摇身一变成了爷爷的小尾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 这简直让一直自认为存在感极qiáng的姜疏朗万分不慡,十分想要……争个宠。 “这周六,我们一起去之前经常去的书吧看看吧?听说那里新进了一批不错的书籍。”课间操的时间,姜疏朗跑来孟晖的教室,微笑着赶走孟晖同桌的小胖子,愉快的提出了邀请。 孟晖在习题册上书写的笔尖一顿,脸上露出了几分歉疚:“抱歉,周六我已经跟姜爷爷约好了。他朋友刚给他空运来几株鬼兰,希望我能够在移栽的时候帮下忙。” 为了让姜老爷子越发离不开自己,孟晖还使了个小心眼,展现了一下自己对于照顾植物的“卓绝天赋”。 有些植物十分娇贵,一旦移栽或分盆后就很容易死亡,哪怕姜老爷子再如何jīng心护养、小心伺候也无济于事。但在经了孟晖之手后,这些植物却能迅速恢复健康,甚至生长得比母株还要茁壮,直让姜老爷子啧啧称奇,每当要处理娇贵棘手的植物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孟晖拉过来打下手。 ——当然,对于照顾植物,孟晖是一窍不通的,他只是在姜老爷子不注意的时候给那些植物加了几滴稀释过后的灵液罢了。 听到孟晖的回答,姜疏朗在心里暗咒了一声:“那周日呢?我们周日出去也行。” 孟晖脸上的歉意更深:“周日我也得留在花房观察鬼兰的适应状况,整个缓苗期和适应期,我都得帮忙盯着……” “那这个见鬼的缓苗期和适应期,得持续多久?”姜疏朗面色一垮。 “……少则几周,多则几月。”孟晖眨了眨眼睛,“我对这种植物的移栽了解的不是很清楚,无法给出具体的期限。” 姜疏朗表情不善的站起身,盯着孟晖暗暗运气。 “抱歉啦。”孟晖眨了眨眼睛,对于姜疏朗这幅炸毛的表现丝毫不担心,“这个期间,我会一直在花房的,你若是有空随时都可以去找我啊,不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姜疏朗怨气难平——一个是将小伙伴拐去二人世界,一个是第三者插足跟爷爷争宠……还十有八.九争不过,哪里能一样了! 姜疏朗哀怨不已,拂袖而去。 看着姜家小少爷愤愤不平的背影,再看看自家同桌一脸平静的继续低头做题,小胖子默默挪回自己的位置,盯着孟晖一脸复杂。 半晌,见孟晖对于自己的注视无动于衷,小胖子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开口:“最近……我感觉你变了很多啊。” 孟晖笔下不停,扭头瞥了他一眼,眸光淡淡。 ——他当然是会变的,不可能一辈子都模仿原身的性格。一来是原身的性格装起来太累,脖子疼;二来,则是这样的性格很难受到他人的信任依赖,对于完成任务有害无益。毕竟,倘若自己没能保护好姜老爷子,姜家最终还是倒了,他可是要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那种弱唧唧的性格实在不足以让主角认同、依靠。 所以,借着自己与姜老爷子的jiāo往越来越密切,他便开始了性格上的转变。如此一来,就算别人发现了,大约也不过是感慨一句“姜老爷子真会调.教人”罢了。 ——不愧是自己选中的金大腿~孟晖喜滋滋的感慨。 小胖子当然不知道孟晖脑中的洋洋得意,只感觉自己被孟晖瞥了一眼,就浑身长毛般不自在。 诚然,他的同桌还是不改一贯的冷漠沉闷,但先前,他低垂着脸坐在那里,骨子里都透着yīn郁自卑,而现在,却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一种“鱼唇的凡人,我根本懒得理你”的冷淡高傲。 ——真是见了鬼了! 小胖子满心迷茫,不清楚一个人为何能够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者,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更令他、同样也更令其他人吃惊的,是他与姜疏朗之间的关系。 所有人都认为曲学斌走了狗屎运,这才得到了姜家小少爷的青睐,他们一直觉得,曲学斌获得的一切都是源于姜疏朗的赠予,而在这段“友谊”中,姜疏朗也是占据更为qiáng势的主导地位的,一旦玩腻了,便会撒手不管,任凭曲学斌从云端重新跌回泥沼。 然而,随着曲学斌性格的变化,姜疏朗对他的态度也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不少。当众人惊觉的时候,他们发现曲学斌似乎已然掌握住了主动权,而姜疏朗则成为了那个围在他身后团团打转,希望能够得到对方一眼垂怜的人。 这种改变是如何发生的呢?当所有人努力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这种征兆在很久之前就有了。 当曲学斌第一次忐忑的拒绝姜疏朗的邀请的时候,众人会暗自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当曲学斌第四次、第五次拒绝的时候,大家却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直至事到如今,反而成了姜疏朗腆着脸求约会,众人才恍然发觉双方地位的改变。 小胖子抓了抓头发,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曲学斌无意为之,还是他的刻意引导。但无论如何,曲学斌的的确确已经踩着姜疏朗成为了姜老爷子身边的“红人”,正可谓青云直上。 不管这身份的改变靠的是运气还是心机手段,曲学斌这个人,都不容小觑。作为一个混得风生水起的私生子,小胖子的直觉在不断提醒他——他身边的这个人,惹不起。 不是因为对方与姜疏朗之间的“友情”,而是因为这个人本身。 ……不过,自己好像已经招惹过他了? 小胖子默默回忆了一番自己从前对曲学斌非打即骂的随意模样,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迟疑片刻,从书包里掏出一盒自己最爱的牛奶,讨好的推到了孟晖手边:大佬,求放过QAQ 注意到小胖子的动作,孟晖看向牛奶,又将目光投在小胖子满脸横肉却qiáng装憨态可掬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林都是木 10瓶、Ashley 10瓶、柊倾 6瓶 第十四章 放学铃声响起,孟晖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远远就看到了姜疏朗的身影。脚步微顿,他不由自主的扯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看向姜疏朗的目光稍稍柔和。 ——比起最开始见面时姜疏朗极力表现的温柔友善的表象,孟晖显然更加喜欢混熟了之后逐渐向自己展露小脾气的少年。毕竟,无论如何早熟,他也还只是个刚刚过完十六岁生日、被众人宠爱呵护着未曾经历风雨的孩子,难免会有些孩子应有的天真娇憨。 反正,这样活力十足的少年人在孟晖眼中,最可爱不过。 发觉孟晖笑容中的揶揄,姜疏朗眼神飘忽了一瞬,有些别扭,却又有些开心。 虽然课间操的时候算是“不欢而散”,但姜疏朗在面对孟晖的时候却从来都不会记仇,更加没有什么底线。 注视着孟晖走到自己面前,姜疏朗自然而然的抬起手,将被他单肩背着的书包拎在手里:“既然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周末都被爷爷预订了,那放学之后的时间就归我了,不允许拒绝!” “如果我要拒绝呢?”孟晖歪了歪头。 “那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姜疏朗十分不讲道理,“你回家,那我也去你家!” 孟晖失笑:“好啊,你就跟我回家吧,我们一起写作业。” 话音未落,姜疏朗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虽然他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但作为一个头脑灵活、学习能力极qiáng的天才,作业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常识之内。 知道自家小伙伴是个做题狂魔,姜疏朗一边与孟晖并肩而行,一边在拐对方出去玩和老老实实做题之间艰难挣扎。不过,不待他挣扎出一个结果来,就发现孟晖在校门口站住了。 “怎么了?”姜疏朗随口问道,然后顺着孟晖的目光看到一名身穿校服的少女,正表情高傲的站在那辆负责接送孟晖的车子边。 同样发现了孟晖和姜疏朗,少女的脸色有些难看,仿佛十分厌恶,却又不得不qiáng行压下。片刻后,她这才勉qiáng恢复了平静,举步朝两人走来。 姜疏朗认识这名少女,毕竟他着意打探过关于曲学斌的事情,自然知道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眼见来者不善,姜疏朗下意识挡在孟晖的面前,脸上也挂上了一贯虚假的温和自矜。 看到姜疏朗下意识的举动,少女脚步一顿、眉头一簇:“姜同学,我找我……哥哥有点事。” ——很显然,这一声“哥哥”,她叫的无比艰难。这是少女第一次承认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孟晖不打算与原身的“家人”产生任何牵扯,自从拜托原身的父亲帮自己开了个户头后,他就基本上将这些人完全忘到了脑后。不过,倘若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他也不会退缩躲避。 “什么事?”拍了拍姜疏朗的肩膀,孟晖从他身后绕出来,第一次正眼打量原身的妹妹曲莹莹。 曲莹莹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五官jīng致,妆容得体,气质高傲大气,单从外表看,她显然被曲夫人教导的不错,堪称名门千金的典范,在学校中人气极高——这无疑让曾经原身的日子过得格外艰难。 在孟晖打量曲莹莹的时候,曲莹莹也在看着孟晖,眸中透着一丝疑惑,大概是觉得面前的孟晖与自己印象中那个yīn暗自卑的曲学斌完全不同。 不过,很快,她就给自己找到了曲学斌改变的缘由。暗骂了一声“小人得志”,曲莹莹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语气敷衍轻慢,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父亲让我转告你,今天放学后……回家吃饭。” “回家?哪个家?你家吗?”孟晖有些诧异,但想到自己这一阵得到了姜家老爷子的青睐,便心中了然。 ——比起姜疏朗这个毛头小子,姜家老爷子的分量必然更重。曲父在他和姜疏朗jiāo好的时候能够坐得住,却不意味着对象换成姜家老爷子,他还能继续不闻不问。不过,让他有些好奇的是…… “为什么父亲没有直接给我打电话?反而让你来告诉我?”孟晖挑了挑眉。原身和曲父好歹还偶有来往,有着一分面子情,但跟曲夫人与曲莹莹却算得上形同陌路,甚至互为仇人。 “父亲让我来,自然是让你知道我和妈妈的态度。”曲莹莹语气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而你和曲夫人,竟然也答应了?”孟晖调侃。不得不感慨姜老爷子的金光闪闪,竟然连曲夫人和曲莹莹都不得不软化下来。 听明白孟晖的言下之意,曲莹莹的脸色猛然一红,微微有些扭曲。她咬牙低喝了一声“闭嘴”,便侧过身去,语含命令:“还不快点跟我走。” “这大概不行。”还不等孟晖回绝,姜疏朗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脸上似笑非笑,“今天是我先和学斌约好了的。” 曲莹莹噎了一下,没想到姜疏朗如此没有眼色的横插一杠子,态度似乎还十分坚决,格外颠覆他那温文有礼、举止有度的传言。一时间,曲莹莹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作为一个“妹妹”,曲莹莹十分厌恶维护自己私生子哥哥的人,但作为一名花季少女,她对于姜疏朗却怀着几分情窦初开的悸动。这两种感情在她心中纠缠撕扯,让曲莹莹格外不是滋味。 最终,在自己的少女心事和姜疏朗的身份地位面前,曲莹莹还是软了下来。她微微垂头,轻轻点了点:“……那好吧,我回去告诉父亲一声,下次再约。” 说罢,她觉得有些没脸继续呆下去,转身快步走开——当真是太骄傲了,面皮有些薄。 将曲莹莹打发走,姜疏朗朝孟晖挑了挑眉,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邀功,刚想要借此来跟作业争宠,却发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 接通电话,姜疏朗原本轻松愉快的表情骤然一沉,难掩焦虑担忧。他匆匆说了两句后便挂断了电话:“抱歉,我得先走了。爷爷他摔倒了,现在正在医院。” “我也一起去!”孟晖连忙开口,语气急切,心里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暗中以灵液帮姜老爷子调养身体、医治暗伤,世界意识大约没法让老爷子“自然生病”,gān脆就来了个“不小心跌跤?” 两人匆匆忙忙上了车,指挥着司机前往姜老爷子所在的医院。车内气氛十分严肃,孟晖看姜疏朗紧绷着面孔、双手jiāo握,不由得抬手握住他的手臂:“别担心,姜爷爷身子骨硬朗,只是摔一跤而已,不会有大问题的。” ——毕竟,他给姜老爷子灌的灵液可没有白灌。没看世界意识都寻不到让他生病的内因,只能从外部下手吗? “嗯,我听爸爸也是这么说的,爷爷jīng神头还挺好。”姜疏朗缓和了脸色,微微露出几分笑容,“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 说着,他又皱起眉来,抬手捂了捂胸口:“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样子。 看着自家任务目标如此忧心忡忡,孟晖的视线漂移,扫了眼自己身边漂浮的光球:“我这次的任务目标,似乎的确第六感敏锐啊?不仅一眼就看出我是金大腿,还能感觉到自己在被世界意识针对?” 光球晃了晃身体,同样十分惊讶:“当真是……天赋异禀。” “如果他当真有受害意识,那我这里倒是方便了。”缓缓地,孟晖在心里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一个警惕的人,总比一个天真的傻白甜更服从保护,不是吗?” 在司机高超的车技下,孟晖与姜疏朗很快来到医院,见到了病chuáng上jīng神矍铄的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qiáng烈要求立刻出院,但无论是姜家人还是医生护士,都希望他能够多住院观察几天。 “检查结果不是都出来了吗!说老头子我身体健康得很!就连一直以来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毛病都改善了!我怎么还不能出院!”姜老爷子拍着chuáng板横眉立目,难得透出几分老小孩的倔qiáng,“整天在这病chuáng上躺着,我才会躺出毛病来!” 对于姜老爷子的反对,众人只能不断安抚,告诉他“以防万一”。直到姜疏朗和孟晖这两个姜老爷子最喜欢的小辈进来,老爷子这才有了点笑模样。 一手拉着一个少年郎,姜老爷子心里挂念的还是他那马上就要被送过来的鬼兰。孟晖不得不向他保证自己肯定能将鬼兰伺候好,绝对不会让老爷子的心肝宝贝无辜殒命。 聊了半天,好歹让姜老爷子松口多住上两天,孟晖见满病房的人都被姜老爷子赶得差不多了,这才状似随意的开口:“说起来,姜爷爷腿脚一贯利索,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听孟晖这样问,姜老爷子摇了摇头:“是个意外。今天天气不错,老杨约我去钓鱼,钓完鱼散步回来的时候,遇到一辆失控的汽车,差点把我给撞了。幸好我身手利索,躲开了,就是躲开之后没站稳,摔了。” 听到姜老爷子这样说,姜疏朗和孟晖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被害妄想症(?)的姜疏朗微微皱眉:“……真的只是意外?” “是个意外,我派人查了。”姜父听他问起,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笃定的点了点。 姜疏朗沉默不语。一贯的经历让他信任自己父亲和爷爷的判断,但心中不断叫嚣的不安却令他无法不去怀疑。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致力于加深他怀疑的人。 “如果是意外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吧。”孟晖缓缓开口,语带沉吟,“姜爷爷不经常外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院子里走动,难得出来一次,就遇到汽车失控、差点被撞到。”顿了顿,他抬头环顾一周,“我长到这么大,还没见到一次汽车失控的事故呢。” 话音一落,病房内一片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存稿,下一次更新就在周二啦,抱歉 第十五章 “你的意思是说……”姜父与姜老爷子对视一眼,原本对于调查结果的笃定也逐渐带上了两分怀疑。 ——的确正如孟晖所说,实在是……太巧了一些。 “再调查一下吧,爷爷、爸爸。”姜疏朗开口敦促,“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有点心慌。” “好,那就再调查一遍。”姜老爷子眼睛微闪,迎着金孙恳求的视线立即拍板,“多查查,查的仔细一些。姜家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一点轻忽大意。” “知道了,爸。”姜父沉着脸点头应道,站起身匆匆离开病房。 对于姜父和姜老爷子的反应,孟晖和姜疏朗双双松了口气。 达到自己的目的,孟晖也不打算在医院里多呆,又陪着姜老爷子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心情愉快的回了家。 “这一次事故,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光球飘在他身边,好奇的询问。 “既然先前姜家查了,那应该只是一场意外没错了。毕竟以姜家的手眼通天,情报人脉不容小觑。”孟晖轻快的回答,“当然,这种‘意外’只是从人类的角度来说的,对于世界意识而言,这应当是它故意制造的‘巧合’。” 与世界意识斗了五位面,对于对手惯常使用的各种削弱气运的手段,孟晖也算是应对的驾轻就熟。 “但是姜家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世界意识的头上吧。”光球晃了晃身子,嗓音无奈。 “不,只要姜家下大力气查了,就肯定能查到些东西。”孟晖笃定的勾了勾唇角,“想要将姜家这种庞然大物扯下神坛,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突发奇想,那些对姜家虎视眈眈的敌手想必已经在私下里做了不少准备,这才能够在机会出现的一瞬间扑上去、一击致命。只要姜家仔仔细细查了,即使查不出具体问题,也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窥到些那股力量的冰山一角。”顿了顿,他双眸微弯,语调调侃,“就算再不济,这不是还有我么?我前一阵子晚上没事儿gān,在网上乱逛,也是得了不少有趣的东西的。到时候做点掩饰、改头换面一番,再塞到姜家搜集消息的人那里,也足够姜家人将这场意外脑补成风雨欲来的前兆了。” 看着车窗外黑沉天幕下划过的流光溢彩,孟晖眨了眨眼睛:“我一个人毕竟势单力孤,哪怕早有准备,跟掌控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斗气来也是很吃力的。但如果整个姜家都警醒起来、竖起坚硬的保护壳,就算是世界意识想要钻空子也会感觉棘手。只要坚持到主角成长起来,足以凝聚巩固自身气运,我们就能功成身退了。” 听着孟晖的话,光球身上光芒大作,喜滋滋的接口:“不错,等待别人援救,哪里能比得上努力自救?如果姜家真能按照晖晖你的规划来的话,那咱们在这个世界就能轻松不少啦!” “是啊。”孟晖赞同的点头,“我相信姜家能够发展到如今的程度,肯定不会太蠢,我只要时不时刺激一下,引导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只要不出现上个世界的意外,这把就稳了!” 光球正愉快晃动的频率一顿,语气迟疑:“晖晖,你刚刚是不是又立FLAG了?” 孟晖:“……………………怪我嘴贱,得意忘形。” 默默收敛了自己过于得意的心情,孟晖回到家后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先前调查到的其他家族暗中联合的资料仔细整理一番,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到合适的人手中。只要顺着自己送出的“线头”继续深入,姜家肯定能够寻找到掩藏在和平表象下的一团乱麻,而有姜老爷子和姜父坐镇,姜家应当也能逐步的、一点一点将乱麻理顺。 陆陆续续将“线头”送出后,孟晖深藏功与名,继续在姜家当自己安安分分的“小花匠”。不过,哪怕并未真正参与其中,孟晖也依旧感受到了姜家越来越凝重紧张的气氛——别说姜老爷子在出院后没有多少时间jīng力拾花弄草,就连一贯喜欢粘着他的姜疏朗也经常不见踪影。听说,最近一阵子,他连学校都不怎么去了。 大约是开始跟随姜父与姜老爷子接触姜家的事务,姜疏朗有了显而易见的成长,气质性格更加沉稳。倘若说孟晖最初见他的时候,他还带着几分宠爱呵护下稚嫩的少年心性,如今的姜疏朗却迅速沉淀了下来,gān净的眸底中已经出现了不应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警惕老辣。 对于这个世界气运之子的改变,孟晖在欣慰之余不得不感慨他那非凡的天赋。即使已经没有了世界意识的青睐,自出生起就拥有的坚忍与智慧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夺走的。 ——世界的主角就是这样一种令人嫉妒的得天独厚的存在。寻常人需要经过无数考验才能拥有的经验与手段,气运之子在短时间内就能够获得、掌握,只要给予他们一丝可以凭借力的好风,他就能迅速长出羽翼,直上青云。 等闲的阻碍对于气运之子而言绝非是灾祸,而是更进一步的阶梯,孟晖现在所做的,就是加固气运之子头上的保护伞、消减世界意识降下的劫难,使之维持在气运之子所能够承担的阈值之内。如此一来,无论世界意识怎么折腾,气运之子非但不会被击倒,反而能越挫越勇。世界意识越是折腾,气运之子便越是qiáng大。 就像是如今这种境况,当意识到自己的家族实际上正处于风口làng尖,被群láng环伺之时,姜疏朗便在危机感与责任感的驱使下迅速成长,从备受宠爱、天真无知的小狗崽,变成了长出獠牙与利爪、机敏警惕的幼láng。 ——当然,幼láng还是幼láng,仍旧需要头láng的教导与láng群的庇护。 对于姜家的异动,其余家族也难免听到一些风声,察觉到山雨欲来的压抑。就连曲父也给孟晖打了好几个电话,拐弯抹角的向这个经常出入姜家的儿子询问情况,不过却都被孟晖以茫然无辜的表情敷衍过去。 笼罩在姜家头顶的yīn云,一直到学期末都没有完全消散,当孟晖拎着书包进入考场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向那张写着“1”考号、仍旧空着的桌子。 原身的学习成绩很不错,姜疏朗更是每次考试都稳居年级第一,两人的期末考试自然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看了眼姜疏朗的考位,孟晖又转头望向同样被分在这个考场的杨朝楠。 两人对视一眼,孟晖将书包放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后朝他走了过去:“今天,姜疏朗会来考试吗?” 虽然与姜疏朗的四个竹马接触不算多,但有姜疏朗在中间做润滑剂,孟晖与他们之间也能勉qiáng称得上一声“朋友”了。在性格逐渐转变后,他与杨朝楠搭话的态度自然了很多。 “应该是来的。”杨朝楠抬头回应,“毕竟期末考还挺重要的,要记入档案。”顿了顿,他的表情有些无奈,“不过,我听说他高三打算请长假,不来上课了,只参加期中、期末、会考之类比较重要的考试,还有最后的高考。” “那他的成绩没问题吧?”孟晖表情担忧。 “这倒是不用担心。”杨朝楠微微耸肩,“疏朗聪明得很,很早就学完了高中课程,据说已经请教授教导大学的内容了。只不过姜阿姨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和同龄人一起‘正常’的长大,不要那么早就进入成年人……肮脏世故的世界,所以才一直qiáng迫他按部就班的考试、升学。” “是吗?那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孟晖故作疑惑。 “此一时彼一时么。”杨朝楠含糊道,显然对孟晖还有些防备,不打算过多谈论关于姜家的话题。 见杨朝楠这样反应,孟晖“善解人意”的中止了jiāo谈,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将文具和准考证摆放好。 直到考试准备铃响起、监考老师拿着密封试卷走进教室时,姜疏朗这才急匆匆的姗姗来迟,只来得及与孟晖和杨朝楠点头打个招呼。 接下来的考试对于孟晖而言小菜一碟。他在其他世界也当过学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习也还算努力,再加上有系统从旁协助作弊,维持住原身的优异成绩并不算难。 混过了一上午的考试后,孟晖收拾好书包,当先一步来到姜疏朗面前:“中午一起吃饭吗?” 对于孟晖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姜疏朗颇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暗自懊恼自己最近太过忙碌、冷落了自己的小伙伴,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暗搓搓欣喜于这一次意外的“以退为进”效果拔群,思考自己以后是不是需要再来上几次。 脑中打着小算盘,姜疏朗嘴上却一点都没有犹豫,迅速点头答应,同时还扫了一眼正往这边走的杨朝楠,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接到自家竹马疯狂暗示的杨朝楠:“………………………………” 嘴角一抽,杨朝楠停下脚步,回给姜疏朗一个冷漠的表情,随后扭头出了教室。 ——自从遇到孟晖开始,他觉得自己跟姜疏朗的友谊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下去了。 ——面对如此巨大到让人心塞的区别对待,哪怕杨朝楠这个自认为性格温和、宽宏大量的人,也总是忍不住想要一巴掌掀翻这艘友谊小船的冲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存稿箱时间搞错了刚刚才发现,修改了过来……以后更新时间还是固定的晚上6点哈~ 感谢 木越、千寻小桃妖、鹤丸小媳妇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还有 侏儒花 小可爱扔的五颗地雷+一颗手榴弹=333= 下一次更新在周四 第十六章 午饭,两人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毕竟现在学校里的人早已习惯了孟晖与姜疏朗的诡异“友谊”,见怪不怪,他们也不必像最初那般因为他人异样的目光而专门躲避出去。 食堂中眼多嘴杂,孟晖与姜疏朗并没有多聊,只是谈了谈刚刚过去的考试、对了对答案,进行了一番学霸之间的对话。 午饭后,距离下午的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孟晖与姜疏朗溜溜达达去了学校花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姜爷爷出事的情况,调查的怎么样了?”面对自己的任务目标,孟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一上来就切入正题。 “父亲调查过了,最后的结果……还是意外。”姜疏朗弯了弯唇角,“一切只是巧合,并没有人想要谋害爷爷。” “这样就好。”孟晖露出放松的表情,笑得真心实意,“我担心了好久呢,谢天谢地。” “谢谢你关心爷爷。”姜疏朗看着孟晖gān净的笑容,只觉得心中一暖,本能的抬起手揽了揽他的肩膀。 孟晖被姜疏朗搭着肩膀,侧头看他:“既然姜爷爷没事,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我刚刚听杨朝楠说,你高三学期不打算来上学了?” “……嗯,对,我爸爸已经跟学校领导商量好了。”姜疏朗被孟晖注视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道了声,“抱歉。” 孟晖:“……?为什么道歉?” “下学期,我就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了。”姜疏朗的脑袋耷拉下来,抵着孟晖的颈窝蹭了蹭,像是一只失落的大狗。 只可惜,狗主人孟晖被蹭得汗毛直竖,一点都无法因为狗狗的撒娇依赖而心情愉悦。 抬起手将姜疏朗的脑袋拨拉到一边,孟晖努力控制住抽搐的表情:“好了,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姜疏朗愣了愣,仿佛更加低落了几分,看着孟晖的眼神中还带上了关切与心疼。 孟晖被他看得有些窒息,略带qiáng硬的止住这一话题:“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来上学呢。” 知晓自己的小伙伴骨子内的骄傲,姜疏朗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怜惜,轻轻叹了口气:“虽然爷爷那件事的确是个意外,但是在爸爸的调查中,还是查出了不少……比较麻烦的事情。”说起正事,姜疏朗坐正身体,方才的娇懒模样瞬间挥散一空,英俊的面孔严肃起来,竟然带上了几分凌厉的压迫感,“姜家高高在上的时间太久了,大家难免会沾沾自喜、疏于律己律人。这一次调查,无论姜家自己人还是为姜家服务的人,都被查出了不少问题。我有几个进入政界的叔叔伯伯,都被政敌抓住了小辫子,再晚发现一段时间估计就要翻船,还有姜家旗下的各家子公司,也都被查出不同程度的经济问题……” 说着说着,姜疏朗漆黑的眸中暗沉一片,冷厉异常:“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姜家安乐了太久,是时候必须要敲打敲打、整顿一番了。” 姜疏朗寥寥几句,虽然不深入,却也将姜家的近况表述了一个大差不差。孟晖听在耳中,心里对于姜家的行动力感到格外满意。 姜家毕竟家大业大、人多势众,真正自查起来,比之孟晖这个单打独斗的外人来说效率高了太多。而只要意识到问题所在,又被激起了求生欲,姜家大概还能再苟上很长一阵子。 “所以,最近你都是在忙这些?”孟晖心里愉快,表情却格外忧虑。 “不是我忙,是我爷爷和爸爸妈妈一直在忙着整顿家里的事情,替那些掉链子的人擦屁股。我就是在旁边跟着学习罢了。”姜疏朗摇了摇头,“然后,我觉得,比起在学校里làng费时间,学习那些我早就学会的知识,我更加希望能够尽早开始处理家族事务,帮父母爷爷分担一些压力。” “你这样想是对的。”孟晖点头,肯定了自己任务目标的想法。 得到小伙伴的认同,姜疏朗心下一松,表情也跟着温和下来:“谢谢,我会努力的。” 与此同时,一直漂浮在四周检测气运之子身上气运的光球也跟着闪了闪,语气雀跃:“晖晖,晖晖,主角身上先前消散了一些的气运,似乎开始重新凝聚了呢!” “嗯,这说明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孟晖笑眯了眼睛,抬手拍了拍姜疏朗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努力。 任务进展顺利的孟晖和得到小伙伴激励的姜疏朗都心满意足,眼看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孟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疏朗,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姜疏朗眼睛一亮,差点开始甩尾巴,迅速点头:“能!” 对于气运之子没有任何防备心的慷慨大方,孟晖有点无奈也有点小感动:“这个暑假,我父亲希望我跟着他去公司实习,但是……我不想去。我想请你出面骗一骗我父亲,让他以为我暑假会跟你一起去姜家公司学习,可以吗?” “为什么要骗?”姜疏朗挑了挑眉,“我这个暑假也的确打算跟爸爸学习处理公司事务的,到时候我向爸爸说明一下,你跟我一起好了。”说着,他不由兴奋起来,越发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喜滋滋的添上一句,“到时候,我们就又能每天都在一起啦!” “如果不麻烦的话……当然好。”见姜疏朗如此提议,孟晖也不打算跟自家任务目标客气,毕竟,他也需要一个学习的机会,为自己接下来开公司打下基础——如今,他的本金在股市里滚了好几倍,职业经理人也观察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成立自己的公司。就算这个公司对于自己的任务似乎已经没什么太大帮助了,但也能借此来实现原身“脱离曲家、堂堂正正做人”的愿望。 “那我今天回去就问问爸爸。”姜疏朗一口应下,随后迟疑片刻,观察着孟晖的表情,“你父亲应该是想让你继承曲家吧,你不愿意?” “不愿意,我不想认他这个父亲,也不想跟曲家扯上任何关系。”孟晖摇了摇头,“他是我父亲,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钱将我养大,我无法恨他,但是……也忘不掉他是导致我母亲死亡的罪魁祸首。等我长大,我想给他一笔钱,然后跟他彻底断绝父子关系,从曲家脱离。” “……好。”看着孟晖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神,回忆起自己调查到的曲学斌的身世,姜疏朗心里抽疼,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个将母亲火化后毅然决然的割开手腕的少年,不由一阵的后怕,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别担心,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突然就被熊抱了的孟晖:“…………………………” ——自家任务目标好是好,就是……感情和脑补稍微丰富了那么一些——还是全都用在自己身上的,糟心。 午休之后,孟晖又混过了下午的考试,在校门口与姜疏朗道别。刚回到家,他就接到了姜疏朗的短信,被告知姜父已经答应一起教导他和姜疏朗。 十分满意自家任务目标的行动力,孟晖立刻给原身的父亲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听到孟晖要去姜家公司学习,曲父简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欣喜若狂。 虽然曲父在孟晖面前说的斩钉截铁,表示自己的公司自己做主,不必在乎曲夫人是否对此不满,但倘若曲夫人当真因此而闹起来,曲父也是要头疼上一阵子的。除此以外,曲父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将儿子教好。 毕竟,自从将三岁的曲学斌接到身边开始,曲父就试着扭转自家儿子自卑怯懦yīn郁的性子,然而却没有丝毫效果。可就在他安慰自己“朽木不可雕”、不得不放弃时候,自家儿子却在姜老爷子身边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越来越开朗自信,这着实十分打击曲父对于教子的信心。 也许……姜家在教导晚辈方面的确很有一套,不仅能够让本就是好苗子的姜疏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能将自家烂泥一样的儿子塑出个规整的模样? 总之,姜家愿意接手自己的儿子,曲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而且儿子跟着姜家人学习,说不定还能让自家因此而搭上姜家这艘大船,简直是一箭三雕! 兴奋至极的曲父亲自挑了一件符合职场要求的高定西装,送到孟晖手中以示嘉奖,恨不得当晚就将自家儿子塞去姜家的公司。而得知这一消息,曲夫人和曲莹莹也跟着松了口气,虽然还带着几分“这个私生子怎么这么好运”的妒意,但一场正在酝酿中的家庭大战总算还是暂且平息了下来。 对于曲父送来的高定西装,孟晖理所当然的束之高阁,只是随便买了身西装。不过原身骨架好、身姿纤细,即使身穿普通西装,也依旧显得笔挺俊朗,英气勃勃。 上了姜家等在门口的轿车,孟晖对着姜疏朗轻松一笑:“多谢你了,幸好你求姜叔叔带我去姜家的公司,不然我现在去曲家的公司,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呢。” ——想必,曲夫人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他安安稳稳的在曲氏扎下根来,少不得要来上一番致力于将他láng狈赶出公司的勾心斗角,只可惜,孟晖一点都不愿意làng费时间和jīng力陪她们折腾。 “我都说了,不必道谢。有你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姜疏朗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他看到孟晖的领带系得粗糙,下意识抬起手,帮他整理起来。 脆弱的咽喉部位被突然触碰,孟晖身体猛地一僵——毕竟是经历过不少危险与战乱的维护者,孟晖对于自身弱点的警惕心比普通人qiáng了百倍不止。 不过,僵硬感很快就在孟晖的控制下褪去,他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正垂眸认真为自己打理领带的姜疏朗,一股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将他与另一个人缓缓重合。 ——虽然五官并不相同,但他低垂的眉眼、认真的姿态,还有打领带时细微的小动作,真是……格外相似。 感受到孟晖的注视,姜疏朗纤长的睫毛微微一扬,抬眼与他对视。 孟晖眼中带着几分怀念失神,而姜疏朗则在短暂的疑惑后,眼神一凝。 ——“学斌?你在想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3= 今天编编敲我,说榜单也有字数要求,问我能不能更够5.5w,看了看尚算充足的存稿,我就答应了 于是今天还有更新~ 第十七章 听到姜疏朗的询问,孟晖眨了眨眼睛,迅速挥散那一丝恍惚怅惘,眼神清明起来,随口敷衍:“没有啊,我没有在想谁。” 只可惜,这一次的姜疏朗却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素来信任自己敏锐的第六感,此时一反先前对孟晖的言听计从,一针见血:“别骗我了,你肯定在刚才看着我的时候想到另一个人了!” 微微皱起眉,姜疏朗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明明,他并不是什么喜欢较真的人,也并不在乎其他人与跟自己相处的时候走神。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孟晖借由自己怀念另一个的时候,心中的憋闷和气恼却根本无法压抑。 ——甚至,还有一点点委屈。 看着姜疏朗像是炸了毛的狗崽一样汪汪叫着控诉主人对于自己的慢待,一副不得到安慰便誓不罢休的模样,孟晖不由得莞尔一笑。 “好吧,不骗你。”孟晖耸了耸肩膀,坦然点头,“对,我刚刚的确想到了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系领带的样子,有一些像他。” 得到孟晖肯定的答案,姜疏朗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更加气炸,哼哼唧唧的yīn阳怪气:“那个人,也经常给你系领带?” “……不是经常,也就那么一两次吧。”孟晖垂下视线,“不过……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的印象比较深刻。” “是吗?发生了什么事?”姜疏朗扬了扬眉,紧bī不放。 “……我不想说。”孟晖轻飘飘看他一眼,大写的拒绝。 “我不管,我想听!”姜疏朗抬手环住孟晖的胳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幅缠缠歪歪蛮不讲理的模样,就连前座的司机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仿佛三观被颠覆的目瞪口呆。 ——见惯了姜家小少爷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姜疏朗如此熊的一面……这已经不是人设崩塌所能形容的了。 对于自己的“熊”,姜疏朗内心也是有点小尴尬的。但也许被宠爱的人素来无所顾忌,他本能的感觉自己是被孟晖纵容保护的那个,可以在他面前随意展现自己的每一种情绪,永远不用担心对方的背弃、厌恶。 ——就连在自己的父母、爷爷面前,他也没有这样的轻松自在。 仗着自己年龄更小,姜疏朗肆无忌惮的行使着自己身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特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胡搅蛮缠、不择手段、不顾脸面。 孟晖被他缠得简直头秃,差点想要违背自己的人设,在那颗大脑袋上拍一巴掌——只可惜,他刚刚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可怜设定中摆脱出来,还没进化到可以胆大妄为、在姜小少爷金娇玉贵的脑袋上动手的程度,不得不含恨放弃。 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孟晖皱了皱眉,抽了抽自己被抱住的胳膊,语气无奈:“好吧,你松手,我说总可以了吧。” 姜疏朗眼睛一亮,坐正身体洗耳恭听。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孟晖抿唇,带着几分回忆起自己黑历史的尴尬,“就是我当时第一次意识到,我似乎喜欢他。” 姜疏朗喜色一滞:“……喜欢ta?” “对。”孟晖表情坦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所以印象深刻。” 姜疏朗:“………………………………” 看到姜疏朗骤然安静下来,孟晖有些诧异,打量他几眼:“你怎么了?” “不知道,感觉有点奇怪。”姜疏朗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部位,品味着那种自己也理不清是甜还是苦的复杂情绪,“那……你现在还喜欢ta吗?” “不喜欢了,早就过去了。”孟晖神色释然,半开玩笑的歪了歪头,“谁年少无知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渣呢?” 姜疏朗:“………………………………” ——好像是开心,又好像是……失望? “你说他渣,他渣了你吗?”姜疏朗语气迟疑。 “也不算是渣吧,就是没有回应我的感情罢了。”孟晖摇了摇头,“我喜欢他,但是他心里有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姜疏朗呼吸一滞,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喻、莫名其妙的心虚。他轻咳一声,本能的阻止这个话题继续深入:“那、那他显然不值得你喜欢。” “嗯,所以我早就不喜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孟晖同样排斥这个话题,顺势停住了话头,转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带着种古怪的尴尬。司机不太自在的摩挲了一下方向盘,扫了一眼自家坐立不安的小少爷,脑内的狗血剧场连番上演。 孟晖自然也感受到车内另外两人的不自然,不过也懒得去管。刚刚被亲手挖了一遍黑历史,孟晖的情绪也不怎么愉快,gān脆眼不见心不烦。而光球则靠在他手边,小心翼翼的蹭了蹭,试图安慰自己的主人。 “放心,我没事儿,就是想起曾经愚蠢的自己,有些糟心。”孟晖瞥了它一眼,勾了勾唇角,无声回应。 孟晖的初恋——或者说初次暗恋——对象,叫做郑文睿,是孟晖接手扶持气运之子这一系列任务后的第一个目标,同样,也是孟晖第一个相处时间如此之长的人。 在接触郑文睿之前,作为一个新人维护者,孟晖的任务大多都是处理异世之物、驱逐异世之人一类简单粗bào、不需要与小世界内的人产生太多纠葛的任务,可以说,郑文睿是他第一个认真对待、用心照料的人。 郑文睿所处的世界,与孟晖现在所待的世界相差无几,就连年龄,也只比这个世界的姜疏朗大上那么两三岁。只可惜,郑文睿的运气不算好,孟晖进入世界的节点太晚,当他开始进行任务的时候,郑文睿已经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差点就要病死街头。 刚刚进入世界的孟晖也算得上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可怜。他尚来不及发展自己的经济实力,就不得不慌慌忙忙的将任务目标捡回家,然后给他治病、教导他知识,尽心尽力的帮助他重新振作。 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任务,孟晖当时也有些手忙脚乱、摸不着头绪,走了不少弯路。他与郑文睿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共同成长,他们一起吃苦,一起欢笑,拥有无数只属于彼此的宝贵回忆。 相处的时间长了,付出的心力多了,自然而然便会逐渐产生感情——更不用说,身为曾经的气运之子,郑文睿样貌英俊、才华横溢、体贴坚毅,几乎算得上被上苍钟爱的完美。初出茅庐、尚未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孟晖会被他吸引,也算不得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郑文睿,正是孟晖和郑文睿合作的发明获得全国科技创新大赛金奖的时候。 为了得体的登台领奖,他们第一次穿上自己并不习惯的西装,为彼此打理细节。当郑文睿微微含笑,垂眸靠得极近,修长的手指灵巧摆弄着他的喉结下方的领带、偶尔划过他敏感的脖颈时,孟晖失律的心跳让他懂得了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与此同时,升腾而起的还有让他躁动不安、满身火热的欲.望。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他有个白月光。 第一次品味到爱情的滋味,即使知道郑文睿心有所属,孟晖却还是果断的出手追求,只可惜结果却并不如人意——他被拒绝了。 失恋的孟晖很是颓唐了一阵子。所幸身为维护者,他也算是心性豁达坚忍,纠结一段时间便gān脆利落的放了手。 由于不愿看自己曾经喜欢的人跟他的白月光喜结连理,孟晖借着飞机失事的机会退出世界,与自己的爱情永诀。 时间果然是治病良方。 第一个世界,孟晖求而不得、辗转憔悴;第二个世界,他差点移情自己第二个辅佐目标,然后又在对方的后宫三千中豁然清醒;第三个世界,孟晖修了无情道,终于能够做到心如止水;第四个世界,他彻底将这一场失败的感情当成了自己的黑历史,不愿提及,只是觉得有点丢脸。 倘若不是这个世界与第一个世界太过相似,姜疏朗也与郑文睿年龄相仿、气质性格微妙重合,孟晖大约也不会想起自己第一次心动的感觉。 ——不过,能够在姜疏朗的纠缠下,将自己失败的感情经历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这大概说明自己是真的痊愈了吧。 想到这一点,孟晖的心情又重新轻松愉悦起来。 不过,孟晖这里情绪好转,姜疏朗那边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望着车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到达姜父的公司、下了车,他还是有点丧丧的模样,直让被姜父派来接他们上楼的秘书莫名其妙的多看了好几眼。 秘书小姐以眼神暗示司机:咱家骄傲矜持的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司机回视秘书,平静中透着八卦:不好说,不好说。 一脸茫然的秘书:?????? 手捧大瓜的司机:=w= ——这一场“我爱你、你爱ta、ta有白月光,我没意识到自己爱你却本能吃醋,你放弃继续爱ta却依旧对ta念念不忘”的大瓜,他简直吃得一本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个活在回忆杀里的世界全是黑历史wwww但是这不是攻的错,相信我,我撒糖不nüè的!nüè的世界都被我快进掉了~ 当然,既然有黑历史,那么追妻肯定是要火葬场的= = 感谢 侏儒花、阿天天 和 爱甜文爱生活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333= 第十八章 察觉到秘书小姐和司机诡异的眼神,姜疏朗轻咳一声,拽了拽勒着自己脖颈的领带,努力恢复了自己惯常的温和自矜——只是时不时瞥向孟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无法为外人道的微妙。 司机捧着自己香甜的大瓜,转身坐回驾驶座,而秘书则努力提醒了一下自己身上肩负的任务,终于暂且忍耐住了对于司机手中大瓜的垂涎。 踩着高跟鞋,秘书小姐毕恭毕敬的带着两位少年上到顶楼,姜父早就等在了那里,手旁放着一叠被挑选出的文件。 向两人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教学计划”,又鼓励了他们几句,姜父表情温和:“疏朗之前请过老师教导,听说学斌你也看过不少书籍,我想你们对于商业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和基础,缺少的就是实践历练。”说着,他将手边的文件递过去,“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看看这些文件。这是一个比较独特的案例,其中三个方案各有优劣,十分具有代表性。等到快下班的时候,我会听一听你们对于这个案例的理解和想法,判断你们接下来学习的方向和目标。”抬起手,他示意了一下站在一边的秘书小姐,“如果你们需要进一步查找一些资料和数据,可以询问程雅茜,她会协助你们。” 迎着两位少年看过来的目光,秘书小姐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完美微笑。 捧着文件,孟晖与姜疏朗又被带去了采光极好的小会议室,双双在会议桌边落座。 虽然曾经被名师教导过、脑子也格外聪慧,但姜疏朗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猛一遇到这样复杂的案例,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抓瞎。 “……你能看懂吗?”他凑过去,靠在孟晖身边,眼含期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小伙伴格外靠谱,肯定能懂。 孟-曾经的商业大鳄-晖随手翻了翻,心中便已经有了个大略的概念,只不过看到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任务目标,他不由得嘴角一抽:“不懂,你自己想。” ——要是什么都靠他,气运之子还成长个什么劲儿? 总觉得自己被小伙伴敷衍了的姜疏朗:“………………………………” 很快,会议室在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纸张翻动和笔尖摩擦的声音。程雅茜为两位少年各送上一杯咖啡,便安静的坐在了他们对面,打开笔记本电脑,默默处理起自己手头的工作。 会议室中弥漫着咖啡的浓烈香气,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程雅茜整理完一份会议记录,活动了一下酸涩僵硬的肩膀,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们,一时竟无法移开视线。 五官清秀漂亮的乖巧少年认真埋头纸堆,修长的手指握着签字笔,已经整整齐齐写了好几页记录;在他旁边,更为英俊有气质的少年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笔记更为龙飞凤舞、天马行空,此时正一边画着概念图,一边神游般瞥向身边的人。 温暖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将整幅画面镀上温暖柔和的色泽,仿佛是被名导妙手jīng心设计的温馨闲适、两小无猜。 不由自主的,程雅茜掏出手机,借着笔记本屏幕的掩护照了张相片,随后怀着满腔少女心的悸动和想要炫耀的冲动,将这张照片发到了自己参于的私人小群里。 这个小群的群成员总共不到五十,全都是为姜父、姜母和姜疏朗服务的人,为的就是消息共享,让领导更为满意——如果说姜父姜母与姜疏朗是皇上、皇后和太子的话,这些人就是他们最亲近、最信赖的贴身侍卫、太监(?)和宫女。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照片.jpg][流鼻血晕倒.jpg] 加班狂魔:差点以为小少爷去拍电影了!这画面构图,简直可以直接用作电影海报啊!程姐的摄影技术更高了![拇指]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过奖过奖,我就是随手一拍,主要是模特太给力。 求狗粮:小少爷和他的小朋友简直配一脸啊!小少爷的眼神里全都是戏!就凭这一张图,我觉得自己就能立教了! 南瓜车:哈哈哈哈立你个头啊!姜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老板知道你将他宝贝儿子跟一个男孩纸拉郎配,小心他锤爆你的狗头! 求狗粮:[瑟瑟发抖.jpg] 飞驰在路上:………………………………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飞驰在路上 求瓜! 飞驰在路上:瑟瑟发抖的抱紧瓜,不敢给。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 看着小群里越来越多的人被这张照片炸出来,程雅茜默默关了群,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私敲了司机。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再次求瓜! 飞驰在路上:………………………………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少爷下车的时候怏怏不乐,难道是告白失败?! 飞驰在路上:不,他连告白都不敢。 我家小少爷是神颜:……………………………… 表情复杂的收起手机,程雅茜看向正凑在孟晖身边、肩靠着肩光明正大的“偷看”小伙伴答案、时不时还朝对方讨好微笑的小少爷,油然而生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当然,正与姜疏朗“jiāo流”对于案例的想法,间或不着痕迹的点拨一二的孟晖并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正经的秘书小姐此时此刻进行着怎样三观颠覆的头脑风bào。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对此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变动。 要知道,因为自己对于气运之子尽心尽力的辅佐与付出,几乎每一个世界,他周围都萦绕着同样的流言,孟晖对此已经“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对于如何教导气运之子,孟晖可以说极有心得,他深知气运之子们是多么的聪慧绝伦,一点即通,一通就能举一反三。他并不需要将知识硬塞进对方的脑袋里,比起单纯的灌输,气运之子们更适合被引导着思考,说不定灵光一闪之间,他们得到的灵感将会比书本上的标准答案还要巧妙、有灵气。 气运之子更适合创新者、引领者的角色,而非因循守旧的守成者、跟随者。 程雅茜原本正撑着下巴单纯的欣赏美色,对于两位少年的低声讨论,基本上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听着听着,她不由得微微拧眉沉吟,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逐渐认真、惊讶。 迟疑一瞬,她掏出自己习惯于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按下了录音的按键——身为一名时刻跟随领导、认真观察过领导喜好的优秀秘书,程雅茜觉得,比起两位少年最终jiāo上的完美答卷,他大约更加想要知道这份答卷诞生的过程。 很显然,作为姜父信任倚重的秘书,程雅茜“深谙圣心”。当两位少年讨论完毕,开始整理自己讨论的内容时,程雅茜悄无声息的离开会议室,走进了姜父的办公室。 听完录音笔中记录的内容,姜父脸上惊讶与骄傲的情绪jiāo织,最终定格为后继有人的欣慰。 程雅茜心思灵活,借机拍马:“小少爷真是商业奇才,明明只是初初涉猎,却眼光独到敏锐,未来不可限量。” 姜父被拍得格外舒坦,笑着点了点头:“的确,虽然我知道他从小就聪明,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优秀到这种程度。说不定过不了几年,我就能卸下这身担子,跟老爷子一起养花遛鸟了!” “小少爷年龄还是太小了,公司里肯定还是需要姜总您坐镇的。”程雅茜微笑,“不过,有了小少爷帮忙,您也能轻松不少。” “嗯。”姜父笑意加深,随后沉默片刻,又呼了口气,“这个曲学斌,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啊。” 程雅茜愣了一瞬。她之前只注意到光芒万丈的姜疏朗,却着实没有太过关注孟晖——毕竟,一个是“真太子”,而另一个只是陪太子读书的。 看出程雅茜的意外,姜父心情好,也愿意为自己的秘书解惑:“就像是说相声一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观众都觉得逗哏更显眼,台词多、笑点多,却不知道捧哏才是最关键的那一环。没有捧哏的衬托、铺垫,就没有逗哏的光彩,而在传统上,充当捧哏的那位,大多都是逗哏的前辈、老师。”垂头看了眼录音笔,姜父失笑,“你如果仔细听一听,就能发现,这段录音跟相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我家小儿子的‘奇思妙想’,全都有赖于曲家那小子的巧妙引导。” 程雅茜稍稍回忆了一下,终于品出了那么几分味道——能够年纪轻轻就成为姜父这样的大佬的秘书,她的心思敏锐也非同一般。 “这个曲学斌,倒也是很值得培养。我本以为他是个顺带的,随便教教就行了,现在看来……”姜父轻笑,“我要是教的不好,说不定还会在小辈面前丢脸呢。” “但他毕竟姓曲。”程雅茜小心暗示。 “我听疏朗说,这孩子很有心气,表面上好像不声不响、逆来顺受,实际上却很有主意,是个懂得卧薪尝胆的。”姜父摇了摇头,“他对曲家没有兴趣。要是能把他拉过来,培养成疏朗的左膀右臂,我就更加安心了。” 听到一句“左膀右臂”,程雅茜眼睛一亮,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那一段dàng气回肠的脑补,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加上“上司与下属”的八万字后续。 ——啧,真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ringo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两颗手榴弹=333= 第十九章 最终,孟晖与姜疏朗送上来的答卷,自然让姜父万般满意、赞口不绝,而孟晖也识情识趣的将在姜父面前侃侃而谈的表现机会让给了姜疏朗,安安分分的充当自己的陪读布景板。 不过,让孟晖意外的是,姜父却并没有真的忽略他,反而给予了他不逊于姜疏朗这个亲生儿子的关注度。 ——后来,孟晖才从光球那里了解到,这是由于程雅茜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尽职尽责的录音、向姜父打了小报告,而听到那份录音,被姜父这根“老油条”发现了自己的藏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露馅,孟晖倒是也不怎么在乎,反正姜家与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更不了解原身的真实性格,就算得知自己和原身的差别,也只会将这一切归咎于以讹传讹。 大约是从第一天的教导中摸索出了教导姜疏朗的正确方式,后面的时间,姜父也依旧采取了同样的方式,给予孟晖与姜疏朗极大的讨论自由,等到两人总结出一个结果之后,才根据他们最终的结果点评、修正。 不得不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十分有效果,就连孟晖都所获颇丰。毕竟,姜父的成就并不逊于曾经身为成功商人的孟晖,甚至在阅历、背景上还要更胜一筹。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孟晖的确从姜父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既然姜父已经知晓自己藏拙,孟晖gān脆也不再掩饰。像是姜父这样的商业大佬,就连孟晖都很少遇到,更不用说有机会这样长时间的深入jiāo流了。为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孟晖十分开心能够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随着孟晖的不再藏私,最开始抱着教导小辈的心思指点孟晖的姜父,后来竟逐渐找到了几分与同阶层的人探讨的感觉,态度自然越来越认真、越来越专注。 一个暑假过去,姜疏朗在现商业大鳄与前商业大佬的联手教导下,进步可谓一日千里,身上的气运又凝实了不少——不仅是他,就连姜父的气运似乎也增长了些许,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暑假结束前一周,孟晖告知姜父,提前结束了这一期的暑假培训,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开办公司的充足条件,打算趁着开学前这一段时间将程序走完。 至于职业经理人,孟晖也确定为一个名叫张杰的中年男人。经过将近半年的观察,这位张杰守成有余、锐意不足,但胜在性格老实本分,从不逾越一步。对于张杰,孟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能老老实实的守住自己的公司就行,至于投资方向和市场开拓,有自己在就足够了。 由于张杰的履历一般,目前的工作并不算太好,孟晖在拿出了高薪、投资流水和姜家的帮扶、证明自己的确具有开办风投公司的资本后,轻轻松松便将对方挖了过来,充当风投公司的法人,而自己则暂时隐在幕后。 ——毕竟,他现在还未满18周岁,仍旧需要一个法定监护人。 注册一家公司,一般情况下需要半个月甚至一个多月,不过孟晖走了走姜父的后门,在姜父的打点下不到一周就走完了整个流程,过程格外顺遂轻松。 在拿到营业执照后,孟晖与张杰一起吃了个饭,算是犒劳一下最近东跑西颠的辛劳,同时展望一下光明的未来。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张杰算是对于这位尚未成年的幕后老板佩服至极,虽然称不上俯首帖耳,却也信任、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公司的各项章程和投资方向,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商议妥当,而接下来张杰所要做的,就是按照孟晖的吩咐,按部就班的将公司开办起来。 “办公地点的装修、人员招聘这些事情,今后就麻烦你来处理了,如果遇到问题,就跟我说。”孟晖抬起酒杯与张杰相碰,轻轻抿了一口。 “这些你就放心吧,我有经验。”张杰笃定点头,“姜总也给了我一些建议,帮了不少忙。” 提起姜父,张杰还有种身处梦中的恍然。在商海中沉浮了十多年,张杰对于姜总的名号可谓如雷贯耳,更是将其当成了自己仰望的偶像。只可惜,像是姜总这般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佬,与张杰这样在低端市场摸爬滚打的人宛若云泥,张杰就连与他一同参加商业晚宴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与对方面对面jiāo谈了。 ——但是,就是这样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却真实发生了。 当自己的小老板将自己带到姜总面前的时候,张杰简直像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一般紧张的几乎同手同脚。他看着姜总朝自己和蔼鼓励的微笑,听着对方叮嘱自己好好为孟晖效力,整个人都是懵bī的。 在那个时候,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小老板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jīng准狠辣的商业手腕和投资眼光——怪不得呢,这原来是姜总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啊。 张杰性格老实,哪怕雇用自己的是个未成年人,他也没有动任何歪心思,如今被姜总一番敲打,更是安静如jī,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 回味了一番自己与偶像握手时的场面,张杰长长的呼了口气,刚想要举筷夹菜,余光却看到一男一女走入餐厅。 走在后面的女孩穿着少女感十足的高档裙装,勾勒出窈窕的腰线,漂亮的面孔艳若桃李、娇俏可人。这样的女孩走在大街上,必然能令人流连忘返、一看再看,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全被先她一步的少年掩住了光彩。 前面的少年虽带着几分青涩,但周身气质却沉稳骄矜、高贵优雅。他的面孔比之少女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寻不到半点瑕疵,五官英挺俊美,瞳仁深邃迷人。少年的嘴角微微上钩,明明挂着温柔的浅笑,眼中却平静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修长的双腿步履平稳,看似不紧不慢,却稳稳的与少女拉开一臂之遥,就算少女不顾仪态小跑了两步,也依旧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似乎有些不甘,少女抬起手,试图去抓少年的衣袖,而少年却似乎注意到她的动作,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不着痕迹的避了过去。 少女抿了抿唇,大概觉得丢脸,她脚步一顿,没有再试图继续靠近少年,反而是少年微微侧头,朝她看了一眼,绅士的放缓了脚步,以免将自己的女伴落得太远。 看着这一对少年少女的互动,张杰的表情稍显微妙,迟疑道:“那位……是不是姜家的小少爷?” 听到张杰的询问,孟晖这才从美食中抬起头来,转向他看着的方向——由于没有让光球开启气运扫描的系统,所以他先前并不曾注意到这一场巧遇。 “嗯,是疏朗。”孟晖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姜疏朗与少女被侍者引到位置上落座,随即收回视线,“你前几天不是还见过他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忘是肯定没忘的,就是……唔,感觉不太一样,气质变了吧?”张杰也将自己的目光转了回来,不再失礼的紧盯对方不放。由于已经将孟晖当成了自己人,张杰在他面前更为轻松自在,甚至还开了个小玩笑,“如果不是知道姜总只有一位独子,我还以为这是两个面容相同、性格却截然相反的双胞胎呢。” ——也许,上流人士就是这样的吧,对于亲近的人和外人,总是有着两副面孔。 上次张杰被孟晖带去姜氏与姜总见面时,这位姜家小公子也是在的。那个时候,姜疏朗与孟晖的互动格外亲昵粘人,张杰还瞥见他勾着自家小老板的肩膀偷偷撒娇,活脱脱就是一个时下女孩子们最喜欢的小奶狗模样。 当时,张杰还有些费解像是姜总这般严肃果决的人,怎么竟然养出来一个软趴趴的儿子,十分担心对方能否在未来撑起姜氏这个庞然大物。而如今,看到这个骄矜高傲、进退有度又令人不敢有一丝轻慢的少年……张杰失笑自己当真是想得太多了。 不愧是豪门子弟啊,仅仅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看人下菜碟的jiāo际手腕就使用的炉火纯青,着实让张杰这个草根出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叹为观止。 如此想着,张杰又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小老板。 想了下自己向其他人打探到的孟晖的小可怜形象,再对比对方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心性手腕,张杰不得不再次感慨现在的少年人真是了不得,他这个前làng,大概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暗自叹息一番,张杰将思绪拉回来,又扫了眼点完餐后正有一搭无一搭jiāo谈着的少年少女,迟疑了一瞬:“既然遇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你跟姜少爷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现在去打招呼?这未免太过不解风情了吧?”孟晖轻笑起来,揶揄的朝张杰挤了挤眼睛,“现在可不行,就算要打招呼,等我们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顺便问候一声也就行了。” 张杰并没有长袖善舞的天赋,却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听孟晖这样说,再看他充满了暗示的表情,张杰顿时恍然,憨厚的笑着摸了摸脑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ack 和 BAZINGA 小天使仍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章 很快,孟晖和张杰的话题便从姜疏朗身上移开,转而投向自己的公司前景。不过,虽然张杰一心沉浸于对未来的展望,作为话题引导者的孟晖却一心二用,一边与张杰jiāo谈,一边通过光球时刻注意着姜疏朗的情况。 “那个女孩是乔氏集团的大小姐,叫乔静妮,论出身,跟姜疏朗勉qiáng算是门当户对了。”光球迅速搜索到少女的身份,投影给了孟晖,“目前,姜氏跟乔氏有不少合作——听说姜家旁支搞出来的麻烦,有几件还是乔氏帮忙抹平的。” “所以,这是打算联姻吗?”孟晖兴味盎然。 “算不上联姻,应该就是让两个小辈见见面、相处一下,看看合不合拍。”光球回答。 孟晖随意点了点头:“这位乔小姐身上的气运怎么样?” “挺足的。”光球中肯的评价,“充当这个世界的‘女主角’的话,应该也够了。” “也就是说,这一对儿有可能成?”孟晖挑眉。 “有可能。”光球晃了晃身体,“不过也得看气运之子的选择。”顿了下,它迟疑着开口,“看他们目前相处的方式,似乎不怎么来电。女孩子倒是心动了,但是姜疏朗那边……反而有些不耐烦。” “这没什么,气运之子大多都心高气傲的,除了郑文睿以外,对于情情爱爱要么不开窍,要么慢热。”孟晖又抿了口酒,轻轻感慨,“这两人就算终成眷属,期间也有得磨呢。现在开始就挺好,年龄小,时间充足,磨上十年八年的,磨合好了,也就正好到结婚的年龄了。” 孟晖这句话可以算得上是经验之谈了。除了第一个位面点儿背,他看上一个早早就心有所属的男人以外,其余几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在感情上都十分迟钝。 第二个世界和第四个世界,虽然气运之子最终都登上帝位、后宫三千,但他们后宫中纳的美人儿差不多都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其说是为了享用美色,倒不如说更像是操控前朝的工具。 至于第三个世界,那就更不用提了。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与孟晖一起修了无情剑道,一直到对方破碎虚空,还是一条大龄单身狗。 唯一一个感情线明确的,大概就是第五个世界了。 第五个世界中,拥有不错气运、最后成功嫁给气运之子的女孩子叫茹歌,说起她和气运之子的感情经历,简直让孟晖这个旁观者都倍感唏嘘,格外心累。 茹歌在大学的时候就对气运之子李昱一见钟情,然后果断开启了热烈执着的追求模式。世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在孟晖看来,这两人之间的纱,简直就像是水火不侵的“鲛纱”。 茹歌追着李昱进了学生会,又追着他一同创业打拼,历经起起落落不离不弃。倘若说孟晖只是在事业上尽心尽力帮助李昱的话,茹歌不仅是李昱工作上的好帮手,同时也兼任了李昱保姆的工作,将这个忙起来就不眠不休的工作狂照顾得妥妥帖帖——哪怕是孟晖,也不得不佩服茹歌的旺盛jīng力与一往情深。 如此这般,茹歌追在李昱身后,一追就追了快十年,等到李昱功成名就,觉得可以开始考虑家庭的时候,这才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让茹歌得偿所愿。 其实,孟晖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婚姻到底是由于真挚的爱情,还是源于陪伴的感动。不过,这一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茹歌付出那么多,最终得到李昱的回应,也算得上日久生情了。 可惜的是,就在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新婚之夜,新郎却被一把火烧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无怪乎茹歌会直接崩溃发疯——若是换了孟晖,他估计也得疯! 在心里爱怜了上个世界的女主角几秒钟,孟晖再次将心神转回到自己现在的任务目标上。 虽然说感情之事虚无缥缈,谁看上谁都没有一个定论,但勉qiáng还是有一丝规律可循的。首先,能够进入气运之子之眼、被他注意到的人,本身肯定也需要携带不小的气运。 自身气运,就像是一张进入气运之子“相亲宴会”的入场券,只有拿到了这一张入场券,才能够拥有与气运之子相识相知相许的可能。 当然,这一张入场券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拥有,就像是第二、第四个世界能够进入帝王后宫的妃嫔,每一个都是气运加身之人。但最终到底能否得到气运之子的真正青睐,就要看这些手持入场券的人的努力和与气运之子是否契合了。 第五个世界的茹歌,就是足够努力、足够执着、足够耐心,这才PK掉了其他身怀气运的竞争者,最终抱得美人归。 这样一想,自己最初那个世界的失恋,除了对方心有所属的原因外,大约也有自己过于理智、不够坚持,被对方拒绝了几次后便沉默放手的缘故吧。如果自己有茹歌那样的毅力和热情,也许就能PK掉那位白月光也说不定?孟晖神在在的思考着,随后又因为自己这个念头而轻笑出声。 “怎么了?你在笑什么?”张杰听到孟晖在笑,一脸奇怪的抬起头。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孟晖摆了摆手,“抱歉,我刚刚有点走神。” 张杰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小老板计较这个,继续低头用餐。 孟晖与张杰都不是拖拉的人,也没有上流社会吃个饭细嚼慢咽、仪态万千的“坏毛病”,这一顿饭很快就到了尾声。 唤服务生过来付了账,张杰站起身,示意了一眼:“去打招呼吗?” “……去吧。”孟晖微微点头。倘若万一自己不打招呼就离开、被姜疏朗看到了,他估计要被对方缠磨到头秃。 拎起自己装着文件的公文包,孟晖与张杰并肩走向姜疏朗的方向。 此时正是夏末,白天很长,已经六点了,却仍旧天色大亮。 姜疏朗面上含笑,慢条斯理的享用着自己面前的晚餐,时不时简练回应乔雅妮丢出的问题。不过,对他十分了解的孟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心不在焉,魂儿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看起来,这个世界估计又是一场女追男的惨剧,也不知道这位乔小姐是否能够拥有上个世界茹歌的执着毅力。 由于姜疏朗正在走神,最先看到孟晖他们的,还是乔雅妮。 注意到两人靠近,乔雅妮扭头望来。当看到孟晖与张杰陌生的面孔和普通的穿着打扮后,她秀气的眉梢微蹙,显然并不太欢迎他们来打扰自己的晚餐。 不过,身为乔家的大小姐,乔雅妮大概也习惯了时不时有人凑上来打招呼讨好,很快,她就调整好面部表情,露出一个礼貌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微笑——配上最开始的微微蹙眉,即给了来人脸面,也暗示了对方自己的拒绝,算是很有分寸的反应了。但凡是有些眼色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去做才不会讨人嫌。 只可惜,孟晖却并不怎么在意这位乔雅妮的想法。 抬起手,孟晖顶着乔雅妮不可置信的目光,轻轻拍了拍姜疏朗的肩膀。 姜疏朗被拍得一愣,下意识皱眉,露出了几分不满和排斥。只是当他扭头看到身边之人后,原本的不悦却转瞬间一扫而空,因为放空而显得有些无jīng打采的黑眸也被骤然点亮,像是突然绽放了两簇璀璨的烟火。 “学斌?!”他开心的叫出声来,因为过于意外和欣喜,就连音量也忘记控制,清亮、充满了愉悦的少年嗓音顿时吸引了餐厅内不少人的注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姜疏朗很快压低了声音,但身体却很诚实的站了起来,给了孟晖一个用力的拥抱:“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不见。”孟晖失笑,“也就是三四天而已。” “三四天也很漫长啊~”姜疏朗习惯性的放软了声音,带上了几分奶气的撒娇,“这个暑假,我们每天都见面的,一直到天黑才分开。现在你突然不见了这么久,我好不习惯啊~” “你会习惯的。”孟晖淡定微笑,“我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却不打算回学校,接下来的整个高三,我们见面的机会应该都不会太多。” 姜疏朗笑容一敛,漂亮的面孔挂上了一丝幽怨,仿佛在埋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晖与姜疏朗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跟在孟晖身边的张杰由于先入为主的概念,对此也见怪不怪,反而因此在姜疏朗身上找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唯一受到冲击的,大约就是被姜疏朗冷处理了好久,一直努力于自娱自乐着挑起话题的乔雅妮。 乔雅妮本以为自己努力靠近、却偏偏不得其法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目下无尘、骄矜尊贵的小王子,却不曾想对方一转身,就变成了一只……缠着主人撒娇的小奶狗? ——是不是我约会的方式不太对? 就在乔雅妮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孟晖终于安抚好住因为多日不见而急于倾诉“相思之苦”的姜疏朗,并愉快的告诉他“苦日子”还在后面,成功让对方冷静了下来。 随后,他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姜疏朗推开,笑着示意了一下木呆呆坐在一边的乔雅妮:“好了,我就是过来打声招呼的。不妨碍你约会啦,你们继续。” “什么约会?!什么继续?!”姜疏朗还来不及控诉孟晖的“冷漠无情”,下一秒就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拽住他衣袖,迅速反驳,“不存在的,别乱说,我什么都没gān!” 总觉得气运之子这反应有点不对的孟晖:………………??? 感觉周遭气氛骤然诡异尴尬的张杰:………………??? 面无表情、玻璃心碎了一地的乔雅妮:………………………………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里微妙心虚的姜疏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侏儒花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一章 姜疏朗话音落下,四人之间的空气一阵静谧。 片刻后,姜疏朗收回手,轻咳了一声,表情一本正经:“乔小姐的父亲来我们公司谈正事,爸爸怕她等得无聊,再加上时间不早了,所以才让我带她来吃个晚餐。学斌你别乱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这样随意调侃女孩子可不礼貌。” 被对方义正言辞弄得一脸懵bī的孟晖:“……呃,抱歉……?” “别跟我道歉。”姜疏朗摆了摆手,“你要道歉的是乔小姐。我是男人无所谓,但乔小姐可不一样,她这样的名媛淑女,可是很在乎名誉的。” 孟晖神色木然,将视线移向仍旧坐在座位上的乔雅妮。 乔雅妮与他对视一眼,同样木然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抱歉,是我口无遮拦,乱开玩笑。”孟晖gān巴巴的致歉。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乔雅妮同样gān巴巴的回应。 两人注视着彼此,双双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槽多无口。 乔雅妮心里很烦,毕竟她对于姜疏朗本就暗怀倾慕,恨不得与对方多出双入对几次,牢牢占据姜疏朗身边的位置,让别人怀疑自己和姜疏朗有点超越友谊的关系——至于名誉?那是什么?能吃吗?!新时代的女性为了得到自己心仪的爱情,才不在乎这些东西! 至于孟晖心里,也是难以言喻的无语凝噎。自己随口调侃几句,让气运之子直接失了态,却不曾想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不仅寥寥几句为自己解围,还迅速占据了道德制高点,bī得他不得不向被“污蔑”的无辜女孩子低头致歉,当真是……长本事了。 对于姜疏朗的态度,孟晖有点摸不清门道,不清楚自家任务目标到底是想要撇清与乔雅妮之间的关系,还是单纯的……情商低? 如果是想要撇清关系,姜疏朗字字句句却都在为了乔雅妮着想、为她打抱不平,而如果是情商低……嗯,那孟晖就只能给对方点根蜡了——没看到这位乔家小姐脸都憋绿了,却还是不得不忍着一口气,接受姜疏朗的“好意”吗? 万一姜疏朗对乔雅妮有意,孟晖大约已经预见到他“追妻火葬场”的未来了。 暗暗同情了一下姜疏朗与乔雅妮,孟晖一言难尽的拍了拍自家任务目标的肩膀:“行吧,那你们慢慢吃,我和张哥就先走了。” 张杰憨厚一笑,打定主意继续充当一个背景板,绝不插手这三位上流社会少爷小姐之间的修罗场。 “要走?去哪?”姜疏朗瞥了眼乔雅妮,颇有些坐立不安。 “回家啊,还能去哪。”孟晖挑眉。 “你们都喝了酒了?”敏锐的察觉孟晖身上淡淡的酒气,姜疏朗眼睛一亮,“我没喝酒,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可以帮我叫个司机,但是开车送就算了。” 孟晖无奈,“你还没有驾照吧。” 已经开车很熟练、甚至还玩过赛车,但尚未成年的姜小少爷:“………………………………” “而且,你不是还要陪乔小姐吗?”孟晖笑眯了眼,“既然是你带乔小姐来吃饭的,中途丢下女伴走人可不礼貌呢。作为一名真正的绅士,你可要认真负责的将她送回父亲身边才行。” 刚刚义正言辞的教训了孟晖一通的姜小少爷:“………………………………” 成功拿到了姜疏朗私人司机的联系方式,孟晖带着自己的小弟张杰心情愉快的转身离开,徒留姜疏朗站在原地望穿秋水。 姜还是老的辣,孟晖刚刚被姜疏朗怼了个怀疑人生,自然是要立刻报复回来的,以免对方太过得意,仗着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至于这位乔小姐到底是不是姜疏朗的“天命真女”,这一点还有待观察,不能即刻定论。毕竟,以自家任务目标这熊德行,如果不是长得够好、出身也够高,估计就是一辈子单身狗的命,没得治。 当然,对于孟晖而言,气运之子是否是单身狗这一点并不在他的任务之列,除非这名气运之子是恋爱脑,没有对象儿就达不到人生大圆满,否则孟晖这个维护者是不会兼职红娘的。所以,很快,他就将姜疏朗的恋爱问题丢到了脑后,一头扎进了名为“高三”的黑色旋涡。 ——这并不是孟晖第一次经历“高三”,但无论有过几次经验,他对此依旧还是格外的苦恼糟心。 孟晖所在的贵族高中虽然有一部分学生不学无术、也不指望高考来实现人生理想,但依旧还是有不少学生学习刻苦认真,希望自己能够在“高考”这场试炼中拿下一个不错的成绩。 所以,在高三这一年,学校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可谓两极分化严重。对于不好学的,老师就gāngān脆脆将其放生;而好学的学生,则会得到老师比之以往更胜几倍的关注——好巧不巧的,原身就是老师们眼中听话乖巧、刻苦勤奋的好学生。 没有姜疏朗这般有父母作保、得以在家复习功课,孟晖不得不“享受”着各科老师们的千般关怀百般殷切,在试卷与练习册组成的学海中沉沉浮浮,苦bī求生。 ——偏偏,他从自己身上撕下了不少原身的标签,却独独还保留着“书呆子”、“好学生”的标记,非但不能叛逆的拒绝老师们的关爱,甚至还要表现出求知若渴的欣喜愉悦。 在步入高三后,孟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哪怕考试做题的时候有光球帮助也依旧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就连自己的任务目标都提不起劲儿来多加关注。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经过姜老爷子和姜父姜母的严厉整顿,姜家暂时摆脱了临近眼前的灾祸,不需要孟晖过多操心就能继续苟下去——不然,光球当真害怕自家目前心情极度低落不慡、万事都不想管的宿主会直接放生姜家,冷眼旁观对方大厦倾颓。 当然,虽然说孟晖对姜家不再上心,但是依旧还是努力挤出一点空闲时间,时不时到姜家遛一遛、刷一刷存在感——这当然是源于姜疏朗和姜家老爷子的热情召唤。 在处理完一批内部外部问题后,姜家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下来,姜老爷子也有了拾花弄草的心情,经常会叫孟晖来花房坐坐,不仅是让他来帮自己种花,同样也希望孟晖能够以此方式来放松jīng神,别将自己绷得太紧。 姜老爷子的一番好意,孟晖自然是领受的。而只要孟晖来了,姜疏朗大多也会抽时间过来与他见面,聊一聊自己最近在姜父公司内的进展,也问一问孟晖在学校内的情况。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姜疏朗已经基本得到了姜父的认可,逐渐开始真正接触姜氏的事务,甚至还领着自己的小团队接手了几个项目,如今进展都很不错。 “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挺不错了,但是有你珠玉在前,爸爸总是能在我身上挑出不少毛病来。”姜疏朗趴在花房内的石桌上低声抱怨,语气听着似乎是不满,却又隐隐带着几分骄傲,“从小到大,我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直到现在才终于了解被‘别人家孩子’对比的糟心郁闷。每次从我身上挑错,爸爸总会说‘如果换成是曲学斌,他肯定怎么怎么样’,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孟晖知晓姜疏朗只是在撒娇,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毛以示安抚——嗯,在一个暑假的学习讨论中,在姜疏朗面前越来越qiáng势的孟晖已经可以极为熟练的做出这个动作了,也算是圆了自己曾经的心愿。 姜疏朗眨了眨眼睛,耳朵微红,却没有丝毫反抗的生受了孟晖的“疼爱”,嘴中嗫嚅着抱怨:“我现在在公司可威风了,大家都称呼我一声‘小姜总’,你这个动作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做,不然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嗯,不做,我只是私下里摸摸。”孟晖挑了挑眉,敷衍着点头。 姜疏朗懒得跟孟晖计较这种小事,他侧头在手臂上蹭了蹭自己红彤彤的耳朵,迟疑片刻,更换了另一个话题:“对了,学斌,我一直想问,你……想要报考哪个大学?” “这我还没想过。”孟晖撑着下巴歪了歪头,“你呢?” ——作为一个维护者,他对于大学没什么要求,一切都要跟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走。 姜疏朗抿了抿唇,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下来:“我明年就要出国留学了。” “出国留学?”孟晖愣了愣,先前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对,出国。”姜疏朗坐直身体,叹了口气,“不是为了出国镀金或者崇洋媚外之类的理由,而是我家里人觉得,我应该去另一个国家独立生活一段时间,学习一下他国的文化背景、思维模式。毕竟,姜氏现在已经走向国际,如果我未来想要成为它合格的掌舵人,自身也需要向国际化发展。” “这样倒是没错。”孟晖点了点头。之前的世界,孟晖都没有遭遇气运之子尚未成年就要出国留学的情况,对此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但只要是有利于气运之子未来发展的,他自然不会反对,“那么,你决定好要去哪个国家、哪所大学了吗?” “决定好了,我要去约国,迪瓦纳大学。”姜疏朗答道。 在这个世界,约国是最为发达的国家,曾经被誉为“世界经济的中心”,如今随着其他国家的发展,它的重要地位逐年下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未来十来年甚至几十年,它的领袖地位依旧无法撼动。而约国的迪瓦纳大学则是世界一流名校,其中的商学院更是在全世界首屈一指、独霸鳌头。每年,来自各国的jīng英汇聚于此,将其打造为一所名副其实的国际学院,姜疏朗将这家大学作为自己的目标,倒是理所应当。 “迪瓦纳大学……”孟晖沉吟片刻,考虑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学习成绩和手里那家初具规模的公司,“那我也一起报名看看吧。” “你也报名?”姜疏朗愣了一瞬,大喜过望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要和我一起出国留学?” “对。”孟晖微笑点头,语气轻快沉稳,“迪瓦纳大学的商学院,我自然也是想去的。之前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你提出来了,我也有些心动。” ——毕竟,气运之子现在还未成年,身上气运不稳,再加上世界意识的针对,很容易出事。为了自己的任务着想,孟晖是肯定不放心对方独自出国留学的,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他鞭长莫及,就算想要援手也有心无力。 得到孟晖肯定的回答,姜疏朗猛地跳起来,用力将他狠狠抱住,丝毫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与狂喜。 孟晖被姜疏朗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刚想将对方推开,就听到花房门口传来花盆被踢到的响动。 心情激dàng难言,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下意识看向门口的姜疏朗:“………………???” 由于身高原因而被迫埋在姜疏朗胸口无法转头的孟晖:“………………???” 花房门口,表情震惊而尴尬、古怪又微妙的张明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阿澄澄 小天使扔的两颗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二章 看到自家好友脸上古怪的表情,姜疏朗感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放松了双臂。终于被解放出来的孟晖忙不迭推开他,一边吐槽一边抬手捏了捏自己被勒疼的手臂:“你跟我有仇吗?gān嘛这么用力!” “抱歉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没注意到自己的力气。”姜疏朗听到孟晖的抱怨,连忙将张明臣丢到脑后,讨好着揉了揉孟晖捏着的位置。 ——他从小就跟随名师学习武术,勤学不辍下力量比之成年男人还要大,孟晖这个弱jī身体自然更是拍马不及。 孟晖暗暗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将姜疏朗的双手拨开,随后转身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张明臣:“你有什么事情吗?还是第一次见你来这里。” “呃……嗯,我是来找疏朗的,管家说他在这里。”张明臣看着面前坦然自若的两人,心中有些怀疑,八卦欲.望爆棚。但他依旧还记得自己的正事,勉qiáng按捺下来,自然的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疏朗现在不是接手了一些项目么,其中一个是跟我家公司的合作。我老爹听说疏朗这么有出息,一直念叨我不学无术,gān脆趁机将这个项目jiāo给我来处理,让我多跟疏朗学习学习。” 说话间,张明臣脸上的苦bī表情一言难尽,一看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向孟晖解释了一下,他又看向姜疏朗:“下周,关于这个项目,咱们不是有个jiāo流会么。我提前过来跟你通通气,也好有个底,省得到时候在会议上出错,又要被我老爹往死里削。” 对于走姜疏朗的后门,张明臣是一点也不心虚的。他从七八岁就开始跟着姜疏朗混,为对方鞍前马后了快十年,兢兢业业,理所应当能得到如今的褒奖。 果不其然,姜疏朗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轻松点头:“没问题,我们去书房谈吧。”随后,他转向孟晖,拽了拽他的手腕,嗓音顿时软了几个度,“学斌你也一起啊~我最近又跟着爸爸学了不少东西,一直想跟你再比较一下呢。” 张明臣被姜疏朗甜软的嗓音恶心的哆嗦了一下,眼神中却透出了几分难以置信——毕竟,他们要讨论的项目虽然称不上大,但也不算太小,对于这种尚未达成一致的合作,大多都算得上商业机密,姜疏朗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外人看,着实有些太过掉以轻心。 不过,跟在姜疏朗身后这么多年,张明臣已经习惯了信任他的为人处世,此时虽然心里打鼓,却也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孟晖也想要看看最近自家任务目标的学习情况,对于这份邀请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三人很快进入书房,在沙发上落座。姜疏朗打开文件夹,迅速翻看了一遍,便开始向张明臣讲述自己的想法。 这份项目方案的初稿,姜疏朗已经从张氏公司那里看过了,对于下周的会议也做好了准备,此时根本不需要思考便能侃侃而谈。 一谈起工作,姜疏朗身上青涩的少年感一扫而空,满满都是沉稳gān练,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令人下意识就想要心悦诚服的压迫感,仿佛一名真正在商场混迹已久、老练成熟的商业jīng英——先前姜疏朗撒娇般表示其他人都叫他“小姜总”,似乎所言非虚。 张明臣听得连连点头,慌忙拿出记事本来记下其中的要点。作为独子,注定要继承张氏互联网公司的张明臣自然也经常被父亲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并非是什么初次接触商业事务的毛头小子,但在姜疏朗的面前,却只有认真学习的份儿——所幸,张明臣从小到大已经被对方打击习惯了,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妒忌不满,反而有种抱对了大腿的满足。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自己的观点向张明臣表述清楚,姜疏朗却并没有像张明臣以为的那样结束这场“教学”,反而将视线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的孟晖:“学斌,我的想法都讲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明臣扣笔帽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同样看向了孟晖。他之前也听说孟晖在暑假里与姜疏朗一同去姜氏学习——曲父恨不得将这件事宣扬的世人皆知——但是具体的学习情况,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顶着两人的注视,孟晖笑了一下:“你的进步的确挺大的,我觉得这份方案已经很不错了。”看了眼表情微微有些得意的姜疏朗,他顿了顿,依旧还是开口,将对方从飘飘然中打落原地,“但是,我还有几点看法。” 听孟晖这样说,姜疏朗得意的笑容顿时收敛,身体下意识倾向孟晖的方向,屏息凝神。 被姜疏朗身上凝重的气息所影响,张明臣也不由得收回自己有些神游的漫不经心,同样侧耳倾听孟晖的话语——然而,很快,他就从一本正经,变成了一脸懵bī。 通过整整一个暑假的“共同学习”,孟晖与姜疏朗磨合得相当默契,两人之间的讨论也从最初循序渐进的逐渐引导,变成了天马行空的无拘无束。不同于姜疏朗向张明臣讲述时那般条理分明,孟晖和姜疏朗的jiāo谈却更加跳跃。 孟晖经验丰富,而姜疏朗则心思灵巧,两人心意相通,无论哪一人提出哪一条意见,即使没有任何前请提要,另一个人也能立刻跟上对方的思路,期间没有任何的滞涩之感——这也是两人非常喜欢这种讨论的原因,因为他们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能够像是彼此那般合拍、融洽,哪怕姜父之于姜疏朗,都做不到这一点。 这种思维的契合,就仿佛彼此本是一体。 张明臣在一旁听着两人热烈而迅速的jiāo谈,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对。他也算是个聪明人,学习能力很qiáng,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宛若一个智障。 哪怕再如何认真去听、集中注意力思考谈话的内容,张明臣刚刚跟上一点思路、有了点恍然大悟之感,却发现孟晖和姜疏朗已然跳去了另一个话题——这种过于跳跃、过于灵动的jiāo流,直让张明臣恨不得有一个暂停时间的特异功能,让自己能够有机会消化了解一番。 听了十多分钟,张明臣就感觉头脑发胀。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决定不再继续为难自己,转而开始清空思维,只以一种看怪物一样的复杂眼神看着越聊越兴奋的两人。 一个小时后,孟晖与姜疏朗终于心满意足的结束了jiāo谈。 孟晖看了眼书房内的落地钟,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花房看看,然后就要回家了。” “嗯,你去。”姜疏朗挥了挥手,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一副根本没有将孟晖当外人的随意模样。 神游天外的张明臣被两人的对话拉回神智,本能的站起身向孟晖道别,仿佛对待大佬一样的毕恭毕敬。 孟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想,转头出了书房。 张明臣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心里感慨一番“一不留神丑小鸭竟然变成白天鹅”,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好几百集的剧情。 “……曲学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目送孟晖离开,张明臣走向姜疏朗,微微咋舌,看着他调出文档,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将自己与孟晖的jiāo流归纳整理为一份新的方案。 “他在商业上的天赋,我远远不及。”姜疏朗轻笑了一声,手中动作不停,“有他做对比,我爸爸对我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 张明臣捂了捂自己拔凉拔凉的小心脏:“你也够厉害的,能够跟得上他的思路。我在旁边仅仅是听,都听不太懂。” 姜疏朗没有安慰自己的好友,只是隐秘、得意的勾了勾唇角——何止张明臣跟不上,就连姜父听他们讨论的录音,也要时不时按个暂停键琢磨一下呢。 能够与孟晖一同自由挥洒的,只有他一个人。 看姜疏朗没有jiāo谈的意思,张明臣也不再说话,担心打扰到对方的思路。他站在原地,转而去看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一边看一边思考,一时竟然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由于两人的讨论过于凌乱,需要补充的细节太多,所以这一份新的方案,姜疏朗整整写了三个多小时,而张明臣也硬生生靠在他椅背上,看了三个小时。 直到天色黯淡,书房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姜疏朗这才长长呼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疼的双手。 随着姜疏朗的动作,张明臣也恍然回神,双腿酸麻的差点摔出个好歹,连忙扶着书桌缓了缓。 见张明臣嘶嘶吸着气,龇牙咧嘴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姜疏朗有些意外:“你一直没走?” “没,看入迷了。”张明臣揉着自己的腿,“这个方案,就是你和曲学斌刚刚讨论的?” “对啊,你之前不是也听了吗?”姜疏朗难得好心扶了他一把,带他去沙发上坐下。 “我就听了前面一小部分,没听懂,就跑神了。”张明臣十分坦然。 姜疏朗失笑:“那现在这份方案你看懂了吗?” “懂了三分之一吧。”张明臣丝毫没有不懂装懂的意思,“虽然没太看懂,但感觉不明觉厉——你将这份方案拷给我一份呗,我带回去再研究研究。” “暂时还不行。”姜疏朗挑眉,没有半分通融的意思,“我得先给爸爸看看。” “……也对。”张明臣耸了耸肩膀,“我觉得有了这份方案,之前咱们讨论的那一版,估计得大变。” “我觉得也是。”姜疏朗苦笑一声,“看到这方案,我爸爸又有理由教育我一通了。” 张明臣看了眼自家素来都是榜样标杆的小伙伴,突然有了种“你也有今天”的舒畅痛快。 “之前我一直没有太清晰的理解,不知道为什么一些学斌想到的方面,我竟然没有思考到位。但现在真正经手公司事务,我这才大概有了点想法。”姜疏朗同样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爸爸说得对,我和学斌差的,应该是考虑问题的角度。” “怎么说?”张明臣虚心求教。 “我发现,我着眼的是一个项目,对于这个项目jīng雕细琢,但学斌不一样。”姜疏朗眼神微微放空,“也许他在项目的细节处比不上我,但他在处理一个项目时,却并不仅限于项目本身,而是格局更加宽广,眼光更加长远——就好像是领导者与执行者之间的区别。”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用我爸爸的话来说,他已经有了能够领导一家大公司、甚至是大集团的气度和眼界。” “这么牛bī?”张明臣瞪大了眼睛。 “嗯。”姜疏朗有点被打击到,但紧随其后升腾的,却是奋起直追的动力与决心,“怪不得我现在还在项目上历练,而他已经开办自己的公司了。” “等、等等,他还开公司了?”晴天霹雳一个接一个的来,张明臣已经有些麻木了。 “是啊,他开了一家风投公司,开学前走完的程序,据说现在发展还不错,投资的项目都很有前景。”姜疏朗点了点头,“我听我爸爸说的,他一直在关注学斌的公司。” 张明臣抹了把脸,心累的不想再说话。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他话锋一转,聊起了更加能够愉悦自己心情的话题。 朝姜疏朗挤了挤眼睛,张明臣语气揶揄:“说起来,我今天去花房找你的时候,你俩抱在一起gān嘛呢?” 听出张明臣暧昧的暗示,原本对那一个情之所至的拥抱完全没有想歪过的姜疏朗愣了愣,双颊缓缓的……缓缓的……红了。 只是想要开个玩笑的张明臣:“………………………………” ——等、等等,兄弟,你脸红个什么劲儿,你怕不是……要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望都 和 Mack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三章 看张明臣一脸惊悚,姜疏朗也意识到自己脸上蔓延的热意,忍不住轻咳一声,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凉水润喉。 张明臣则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掩饰住自己又是担心忐忑、又是好奇八怪的复杂感情。 在姜疏朗的四位青梅竹马中,张明臣与姜疏朗之间的关系算是最为亲密的,这不仅是由于张明臣的性格活泼圆滑,同样也是由于家庭原因。 四人中,杨朝楠温和宽厚,但自有书香门第出身的傲骨;付向军性子qiáng硬果决,也稍稍有一点独;而苏嘉凯为了继承家族衣钵,从小就跟随父母学习西医中医,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只有张明臣,他并非像是另外三人那般出身豪门、家族底蕴深厚,若论起来,他的家庭只能算得上新贵。 在张明臣出生的时候,他的父母刚刚创立公司、白手起家,正处于四处跑断腿、求爷爷告奶奶拉投资的阶段,创业艰难、几度沉浮。幸而,他们被姜父慧眼识珠。 当张明臣七八岁、第一次与姜疏朗见面之时,他家的公司也终于在姜氏的注资和扶持下有了起色。后来,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他们家的事业越做越大,钱也越赚越多,最终一跃而成如今的豪门巨富。 虽然现在他们家的社会地位与当初截然不同,但张明臣的父母却从来没有忘记姜氏当初对于自己的帮助。在父母的影响下,张明臣对于姜疏朗的态度也夹杂了几分感激之情,再加上张明臣幼年时并非什么豪门贵公子,也没有世家贵族从小熏陶的“偶像包袱”,他的性格更像是一个小市民,极接地气,跪舔起来也毫不犹豫。 ——大约就是由于这样的“不要脸”,致使他与姜疏朗之间的友情在四人中最为深厚……嗯,当然,这种深厚远远比不上曲学斌。 由于家庭出身,张明臣最崇拜的并不是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踩在巨人肩膀上获得成功的人,而是出身平凡,却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搏出一片天地的奋斗者。比如自己的父母,也比如现在的曲学斌。 曾经的曲学斌,像是误入花园的杂草,不起眼、甚至让人厌烦;现在的曲学斌,却已然新蕾初绽、幽香暗吐,可以预见盛开时的艳丽光景;至于未来的曲学斌,也许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巨树,让他们这些因为出身而洋洋自得的名贵花朵们仅能仰望。 莫欺少年穷,不外如是。 先前,他还怀疑过姜疏朗为何会对曲学斌如此不同,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大佬之间难以表述的默契吧?就在他们以为曲学斌只是一根杂草的时候,姜疏朗就已经看到了他被隐藏起来的闪光点——就像是曾经的姜父一眼看中了他父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样。 姜疏朗倒完水回来,就迎上了张明臣敬佩惊叹的眼神,顿时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个经常混迹于网络的好友那极深的脑dòng,根本懒得去计较他又脑补了些什么。 褪去脸上的绯红后,姜疏朗的神色也自在了起来,反而有些奇怪自己刚才到底在脸红什么——明明,这的确只是一个很正常、很普通的拥抱而已,怎么别人想歪了,自己也跟着古怪起来? 镇定下来后,姜疏朗的语气更为坦然:“之前我抱学斌,就是太激动了。”说完,他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心情再度雀跃愉快,“学斌知道我要去约国留学,也准备跟我一起去呢!” “跟你一起留学?”张明臣努力让自己脱缰如野马的思绪导回正轨,“他之前一直没有留学计划的,一听说你要去,就决定跟你一起?” “是啊。”姜疏朗喜滋滋的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之处。 不过,张明臣的思路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直白了。 出国留学是一件大事,就算是他们这些名门出身、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心里也有些打鼓——所以那些犯了事儿的少爷小姐们被家人qiáng制送出国避风头的时候,大多都会哭闹上一场。 独自一人远赴异国他乡,远离自己家族的庇护,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些外国人可不会看在父母家族的面子上,给他们什么优待。在国内,他们有权有势,所有人都会对他们奉承忍让,但在国外,他们却仅仅只是个普通的有钱人罢了。如此落差,足以让很多人心中不安,到了国外后大多也会有所收敛。 曲学斌从来没有出国留学的计划,但一听姜疏朗要走,就没有任何犹豫的拍板追随,这样的“深情厚谊”,当真很难不让张明臣想歪。 一直以来,曲学斌对姜疏朗的感情都颇有些平平淡淡,远不如姜疏朗热情似火,张明臣觉得自家好友虽然还没开窍,但多半开窍了也是个单箭头,没想到……也许这是彼此互不知晓的双相暗恋? 这么一想,倒是也有点带感? 张明臣摸了摸下巴,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让自己榆木脑袋的好友明了自己的心意。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件好事,但倘若是弯了,好事也有可能变成坏事。 如今,虽然国家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承认其合法有效,但敢于踏出这一步、直面公众异样眼光的人依旧还是少数,更不用说大多数豪门世家都极为看重传承和子嗣,对此更是抵触。 由于举棋不定,张明臣还是不敢直接挑明:“曲学斌成绩很好,现在还开办了自己的公司,这样的资历,被迪瓦纳大学录取应该不是难事。” “嗯,他肯定没有问题的。”姜疏朗赞同点头。 “说起来,可能是开了公司,底气足了,他现在的性格有了挺大变化呢。”张明臣话锋一转,看似随意玩笑,实际却小心试探,“之前那帮女生还对他看不上眼,如今也发现他的好了。” 姜疏朗愣了一下:“什么?” “最近已经有女生开始向他示好了,我还听说,有人向他偷偷告白了呢。”张明臣一边说着,一边窥视自家好友的表情,“曲学斌其实长得挺出色的,以前气质太过yīn郁,所以没人发觉,如今为人逐渐开朗qiáng势,那张脸的优势自然就凸显出来了。” ——不仅仅是看脸,曲学斌好歹是曲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还攀上了姜家这棵大树,真正的千金小姐可能看不上他,但那些高不成低不就、在上流社会边缘徘徊的女孩子们,却已经看到了曲学斌身上的价值。 姜疏朗眉头微蹙,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嫉妒,反而带着浓浓的厌弃:“之前百般不屑,现在学斌出人头地了却黏上来,这些人没一个配得上学斌。” “我也觉得配不上。”张明臣有些糟心。姜疏朗刚刚与曲学斌认识的时候,他就拿类似的话试探过对方对曲学斌的感情,得到的差不多也是同样的结论。姜疏朗看上去似乎只是单纯的在为曲学斌打抱不平,没有半点心上人被女生告白的酸涩妒火。 ——这个反应,似乎有哪里不对?难道,姜疏朗对于曲学斌,真的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神TMD社会主义兄弟情! 张明臣觉得自己有些晕。他直觉姜疏朗与曲学斌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对——这俩人的互动,怎么看怎么有一股gay gay的味道——但从姜疏朗的面部表情看,他却又没有半点掩饰与动摇。 张明臣觉得,遍览群书,身为“纸上谈兵的感情学家”的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虽然她们配不上曲学斌,但看脸蛋和身材,还是挺不错的。”张明臣舒展身体,痞里痞气, “反正就是谈个小恋爱么,又不是真正结婚过一辈子。我倒是觉得,让曲学斌跟这些女孩子玩玩、开开荤什么的,也挺不错的。” 姜疏朗斜睨了张明臣一眼,一脸“你这个渣男”的表情:“谈恋爱讲的是真心,宁缺毋滥。倘若只是玩玩,还是别祸害人家女孩子的好。那些女孩子不自爱,是她们自己的问题,我们如果因此便放纵,就是自我堕落了。” 张明臣被说教的牙疼,忍不住直接挑明:“万一曲学斌当真看上她们中的哪一个了呢?” “那不可能。”姜疏朗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可能?年少慕艾,正是青chūn期萌动的时候,我觉得看上漂亮的女孩子很正常啊!”张明臣今天就跟姜疏朗杠上了。 “呵。”姜疏朗冷笑一声,格外不屑,“你以为学斌是你么?你觉得很正常,跟他有什么关系。” 被姜疏朗嘲讽了一脸的张明臣默默运气。 “总之,不可能的。”姜疏朗一锤定音,“学斌不可能看上那些女孩子。” 所以说,姜疏朗这是感觉那些女孩子都配不上曲学斌,曲学斌也压根不会喜欢她们,所以根本不会吃醋?这倒也是,既然没有威胁性,那自然便没有在乎的必要。张明臣暗暗思考,忍不住反问:“那你又不是曲学斌,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姜疏朗对于自己的直觉没有丝毫怀疑——这似乎是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笃定。 “既然如此,那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张明臣有些泄气,犟嘴般随口问了一句。 姜疏朗挑眉,同样顺嘴回应:“他当然是喜欢——”话未说完,他拿着水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将小半杯水泼到了自己身上……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被姜疏朗毫无预兆的失态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的张明臣:?????? 湿淋淋着裆.部,面上乍青还红,格外jīng彩的姜疏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阿天天 和 侏儒花 小天使扔的地雷,远岫 亲爱哒扔的五颗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四章 “怎、怎么了?!”张明臣头一次看到姜疏朗这般láng狈的模样,下意识站起身来,伸手想要去扶他。 姜疏朗略有些尴尬的朝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刚刚写完的方案还有一个能够改进的地方,所以有点激动。” 听姜疏朗这样说,张明臣原本急切的表情顿时冷漠起来——他今天已经被刺激得太多了,一点都不想继续了解这两位未来的“商业大佬”到底比自己优秀了多少倍。 “你还真是……一心二用呢。”他语气幽幽,彻底放弃了继续试探姜疏朗。 ——这得是对曲学斌的“恋情”有多么不上心,才能一边聊这种话题,一边还有闲心思考什么该死的商业方案? 大佬之所以被称为大佬,当真非同凡响。 “那行吧,那你就继续改你的方案,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准备走了。”张明臣丧丧得耸了耸肩膀,他看出姜疏朗有几分送客的意思,也明白对方急于修改方案的心情,gān脆也不再自讨没趣。 姜疏朗微笑着将张明臣送出书房,转身刚一关上房门,镇定的表情便骤然一垮。他双手捂脸,顺着房门蹲下.身来,只露出一对因为心烦意乱而通红的耳朵。 好半晌,姜疏朗终于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扶着门缓缓站起,满目都是心慌意乱的茫然失措。 刚刚,在张明臣询问曲学斌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时,他差点毫不考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他当然是喜欢……我? 如今回想起来,姜疏朗都有些震惊自己当时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竟然顺理成章的冒出如此自恋、如此……不要脸的话来。 幸好,他反应很快,话说到一半,在还没有吐露最关键的那一个字时便及时止住,虽然因为受惊过度而出了丑,但凭借他戴面具多年而培养的演技,终究还是成功的将张明臣忽悠了过去。 ……真是好险啊。姜疏朗一点都不想知道,倘若他没有刹住闸,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那当时的场面会是多么的尴尬糟心。 当然,现在,姜疏朗也是很尴尬很糟心的。 拖着两条腿走回沙发边瘫倒,姜疏朗根本没心思理会自己湿漉漉的裤子,恍惚的望着书房的天花板。 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为何会这样……笃定呢?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但理智回笼,仔细思考,姜疏朗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极其可笑。 不由自主的,他开始努力回忆自己与曲学斌相处的点点滴滴,回顾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眼神、每一丝表情,试图从中寻找令自己这般笃定的蛛丝马迹。 但糟糕的是,无论他如何仔细回忆,都不觉得曲学斌对自己有任何一点超越友谊的表现——除了对方义无反顾的决定追随他一同出国留学。但即使是这一点,也能用迪瓦纳大学对于致力于从事金融行业的学子们的吸引力来解释。毕竟,那里是金融人的圣殿,曲学斌想要去那里求学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说,自己到底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呢?越是回忆、越是思考,姜疏朗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个变态、自恋狂,这简直颠覆了他对于自己的认知,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他一定是疯了。又或者说,是他对于曲学斌有着一丝的妄念,所以才下意识的希望对方同样对自己有意? 将思绪从记忆里的曲学斌身上抽离,转而开始审视自身。姜疏朗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他在曲学斌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悸动的心情,却觉得只有对方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才最为舒适、最为放松。 也许,这是一种细水长流的……爱情? 若非如此,他为什么如此喜欢黏在曲学斌身边?为什么在对方开自己和女孩子玩笑的时候激烈辩驳?又为什么在得知曲学斌曾经喜欢过某人时心生不慡? 想起那个“曲学斌喜欢过的某人”,姜疏朗因为逐渐理顺思路而稍稍放缓的面孔又骤然紧绷起来,黑眸中明明灭灭、深邃莫测。 此时,已经回到家、吃完了晚饭的孟晖自然不清楚他家气运之子正在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三观重组。他正翻出原身买过的约国语教材,头疼。 每一个位面的文化历史都略有不同,使用的语言也各不相同。当进入位面、接受身体的全部记忆时,维护者也能同样接纳原身曾经学习过的技能,自然能够熟练的使用原身所熟悉的母语。但除了母语以外,位面中的其他语言,就要靠维护者自己去学习了。 学校里自然也是教授约国语的,毕竟约国实力qiáng盛,其语言与货币亦是全球通用,而原身的约国语成绩也同样出色。只不过,原身对约国语的学习方法更适合应试教育,听、读、写没有太大问题,词汇量也足够,就是在“说”上捉襟见肘。而想要去迪瓦纳大学留学,必须要通过约国语的雅托考试,听、说、读、写样样都十分重要,如此才能证明自己拥有去迪瓦纳大学学习的能力,并不会被语言问题拖后腿。 语言方面实在没法投机取巧,孟晖叹息一声,给张杰打了个电话,请他找一位约国语的口语老师,帮自己在考前突击一番。 而接下来的高三时光,孟晖就更加忙碌了,不仅要应付学校里越来越繁重的考试与课业,还要抽时间为雅托考试做准备,恶补自己糟糕的口语。 因为太忙的缘故,孟晖去姜家做客的时间骤然缩短,而姜家人也听说他在准备雅托考试、想要去迪瓦纳大学留学,对他的决定格外支持。 理所当然的,孟晖也没有注意到姜疏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更没有意识到他一如既往的态度下隐藏的紧张僵硬。 ——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会假作不知。 由于有了之前那一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孟晖对于自己的情绪掌控越发严苛,等闲不会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他人身上。 在面对自己需要长久相处的任务目标时,他更是谨慎的约束着自己的言行、把握着彼此的距离,将自己放之于不亲不疏的位置。这样一来,当完成任务之时,不仅自己能无牵无挂的抽身离去,气运之子们也不会因为失去一位信赖的挚友而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 一直以来,孟晖对此把握的都很好,也越发坚定的走在这条道路上。他让任务目标信赖他,却不会事无巨细的关心他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 毕竟,关怀过度的苦果,他已经品尝过一次了。 除了准备雅托考试外,孟晖还需要整理自己的投资报告、创建公司的资料,并估量着自己目前的年龄经历,将自己对于商贸金融的理解写成一篇论文,增加自己被迪瓦纳大学录取的筹码。 毕竟,每年报考迪瓦纳大学商学院的学生不计其数,想要顺利杀出重围,自然要拥有自己的闪光点,向学院证明自己在商业上的天赋与实力值得培养。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孟晖抱了一段时间的佛脚,终于顺利的考过了迪瓦纳大学要求的雅托分数,然后与姜疏朗一起,将自己的报考资料全部寄了出去。 迪瓦纳大学商学院的审核效率很高,高考结束后没几天,录取通知书便寄到了孟晖的手中,同时到达的,还有姜疏朗的那一份。大约是两个人的确优秀,财大气粗的迪瓦纳大学商学院甚至还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奖学金,支持他们来学院深造。 对于自己被迪瓦纳大学商学院录取,孟晖是不打算瞒着曲父的——瞒不住,也没有必要隐瞒。所以,当曲父捧着印有“曲学斌”名字的录取通知书时,竟然有了一种恍然若梦、不敢相信的念头。 身为一名在商人,曲父自然知道迪瓦纳大学商学院的超然地位。这所学校对于他而言只能仰望,就连参加其为成人开设的短期培训班都不够资格——而今天,他的儿子,却被对方录取,成为商学院真正的学生。 曲父在震惊、愕然、难以置信后,紧接着便是喷薄汹涌而出的狂喜。 对于一向被自己看不上眼的儿子为何会被录取,曲父根本不想去思考,反正,这里也没有他的功劳。也许是姜家想要给自家小公子找一个陪读,就帮着曲学斌走了走关系——毕竟姜父也是从这里毕业的,颇有一些人脉;也许是自己的儿子于商业上的确有天赋,在姜氏学习锻炼了一个暑假,就骤然开窍。 总之,不论原因如何,曲父只认结果。这个结果,就是他的儿子出息了,自己后继有人,曲氏未来可期。 曲父大喜过望,当即拍板奖励孟晖一大笔钱,让他去留学时不用担心任何财政问题。但对于“父亲”的大方资助,孟晖却拒绝了——毕竟,他以后脱离曲家,从曲家拿的钱还是要分文不少、甚至是翻上几倍归还的,他并不想再增加额外的“债务”。 不过,这个真正的原因他并不能对曲父明言,只是表示自己在股市里小赚了一笔,足够支付自己未来几年在约国的开销,而且,他已经长大,马上就要成年,想要尝试着不依靠家庭,学会独立拼搏。 孟晖口灿若花,没费chuī灰之力便说服了曲父,甚至引得曲父大肆褒奖。 显然,曲父也猜不到自家便宜儿子正在思考着如何跟他划清界限。一来,他无法想象儿子对于唾手可得的庞大家业没有丝毫垂涎和野心,二来,自从儿子自杀后,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似乎也在逐步改善,偶尔,曲父还会畅想一下未来的父慈子孝。 搞定了曲父,接下来的暑假,孟晖又一头扎回了姜氏,以免被曲父拉去他的公司。 对于孟晖的到来,姜氏的员工领导们都习以为常,唯一觉得困扰的……大约就是懵懂明了自己心意的姜疏朗。 先前,由于孟晖的太过忙碌和姜疏朗的刻意躲避,两人鲜少见面,姜疏朗还能伪装的滴水不漏,而如今,两人天天混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姜疏朗就感觉自己宛若置身于水深火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阿澄澄 和 ringo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五章 在不明了自己心意的时候,姜疏朗与曲学斌待在一起,只觉得安心自在,但如今思想上出现了偏差,与曲学斌相处起来,他就总容易胡思乱想、坐立不安。 明明像是曾经那样和曲学斌凑在一起讨论问题,曾经的他心神专注,从来不会开小差,但是现在,与曲学斌聊着聊着,姜疏朗的眼神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注意到曲学斌身上那些曾经被自己忽略掉细节,心思dàng漾躁动。 姜疏朗一直都知道曲学斌长得很漂亮,不过他自己的皮相也不错,所以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美丑,对于曲学斌的好相貌也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如今,对方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让他口gān舌燥;对方的耳垂圆润小巧,让他忍不住想要抚弄揉捏;对方的脖颈修长、锁骨优美;对方的手形漂亮,粉嫩的指甲盖看上去都那么可爱;就连被不经意弄乱、翘起的一缕头发也能勾得姜疏朗心痒难耐。 姜疏朗脸上严肃正经,心里却都快要崩溃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得那么糟糕,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动手动脚。 有时候,姜疏朗甚至都自bào自弃的想着gān脆直接告白算了,以免自己继续堕落,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当他对上曲学斌那双gān净剔透、平静清淡的眼睛,却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冲动一扫而空。 曲学斌并不喜欢自己,这一认知在姜疏朗的心态改变后,便凸显的越发清晰。 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后,姜疏朗在面对曲学斌时的感觉便从舒适自然变为悸动甜蜜,时不时因为自己脑中的幻想脸红心跳。但是曲学斌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哪怕姜疏朗暗搓搓做一些超越友谊的撩拨举动,也只会引来他诧异的一眼,又很快撇到脑后,留不下半点涟漪。 姜疏朗感觉曲学斌就像是一汪深潭,雁过不留影,船过水无痕。无论他怎么折腾,对方都待在那里,古井无波。 如果自己一时冲动倾诉了自己的感情,只会将对方推得更远,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姜疏朗的理智不断提醒他按捺隐忍、循序渐进,但是他的感情却又在拼命叫嚣——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曲学斌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他应该用那种暗含爱慕的目光专注凝视自己,应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离不弃,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将对方拥入怀中。 姜疏朗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妄想症,而且病症越来越严重。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疏朗每天所思所想都围着曲学斌打转,就连晚上都开始做梦了——当然,他的梦并不是带着颜色与冲动的梦,而且是有故事有人物、剧情还能连在一起的那种。 这个梦断断续续,最初还很模糊,一起chuáng就仅剩下一点印象,但后来,哪怕姜疏朗醒来、睁开眼睛,却仍旧沉浸梦中,恍惚茫然。 姜疏朗觉得,除了妄想症外,他可能又要出现jīng神分裂的征兆了。 在梦中,他从小慢慢长大,小时候金娇玉贵,和现实中自己的出身经历并无太大差别,但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却骤然从天堂落入泥沼。 家人入狱的入狱、自杀的自杀,亲戚翻脸,朋友反目,一时间,全世界的恶意都降临在他的身上。 所幸,这一段时光还处于梦境的模糊阶段,无论梦中如何痛苦挣扎、心灰意冷,梦醒后便都烟消云散,并未对姜疏朗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梦境开始逐渐清晰起来,是从他浑身滚烫、发着高烧、又渴又饿的昏倒街头开始。 那时梦中的自己当真满心绝望,已经起了放弃自己、不再挣扎求生的念头。但就在他有了轻生之意时,他被人捡回了家,从那时开始,他的生命中才重新有了光明。 救了他一命、重新给予他希望之人的面目,在梦中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分明,但两人之间相处的感觉却让姜疏朗格外的熟悉——竟与他和曲学斌相处之时如出一辙。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姜疏朗却下意识将他与曲学斌重合在了一起,觉得那就是曲学斌,笃定那就是曲学斌。 那人尽心尽力照顾自己、教导自己,于姜疏朗而言,他是朋友,是父兄,是师长,姜疏朗尊敬他、崇拜他、依恋他。他们一起生活、一起生活,一起奋斗,一起发明些有趣的小东西,一起登台获奖。 在登台前,他帮对方整理系的并不规整的领带,四目相投之时,他从对方那漆黑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了闪亮的、暗含情意的星光——那正是姜疏朗清醒时希望从曲学斌眼中看到、也妄想自己会看到的光彩。 当恍恍惚惚的从chuáng上坐起来时,姜疏朗心如擂鼓。倘若不是今天他就要和曲学斌一起乘飞机飞往约国,姜疏朗当真恨不得立刻躺下来,继续做梦。 那个让他激动不已的眼神,绝对是一个两人间感情转变的高cháo点,没想到梦境却在这里戛然而止,直让姜疏朗恨不得骂一声“断章狗”! ——不过,为什么这个重要的感情转折点,要放在“系领带”上呢?莫非是由于曲学斌曾经说过,自己为他系领带的样子,十分像是他曾经的心上人?而曲学斌第一次意识到喜欢对方,正是在对方为他系领带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对于这一番过往到底是有多么念念不忘、愤懑不甘啊,竟然仅凭潜意识的本能就在梦境中将这个场景移植了过来,然后将自己代入其中? 不过,虽然这样的代入的确有点慡啦,但慡完后再反过来重新品味一番,姜疏朗又有种酸涩不满,就好像是自己亲眼看到曲学斌和他暗恋之人亲亲我我一样,糟心、纠结。 ——凭什么,在梦里,他和曲学斌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故事,反而要重现对方与另一个人的感情经历呢? 越想越觉得心中郁郁,直到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后,姜疏朗也依旧提不起jīng神。 看到他这番低落的模样,姜家人还以为姜疏朗终于有了一丝离家前的不舍,而姜夫人则直接将他搂入怀中,疼惜的亲吻他的额头。 满脑子都是那该死梦境的姜疏朗:“………………………………” ——突然觉得恋爱脑的自己有点不孝。 终于将注意力从自己梦境中转移,姜疏朗难得耐心温情的与家人互动一番,随后便带着行李和保镖,浩浩dàngdàng驶向国际机场。 在约定好的地点,曲父早已带着孟晖等在了那里,身边放着两个大旅行箱,至于曲夫人和曲莹莹,显然并不打算来为他送行——孟晖觉得,自从他将迪瓦纳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拿回来后,这对母女已经完全将他当成了争夺曲氏公司的竞争对手,原本因为他靠上姜家而稍稍缓和的关系瞬间充满敌意。 想必,在他出国求学的这段时间,这对母女会想方设法的将曲氏提前掌握在手中,以免如了曲父的愿,眼睁睁看他将曲氏拱手相送给一个私生子。 想到接下来几年大概会发生什么,孟晖将充满兴味又有点恶劣的目光投向一无所觉的曲父,假慈悲的为他点了根蜡。 完全没有感受到孟晖不怀好意的眼神,曲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姜家的一家四口上。 见姜老爷子都亲自来了,曲父大喜过望,连忙快步迎了上去,热情的开口寒暄。尽管他极力想要表现得不卑不亢,但姜家人见多识广、眼力极佳,依旧一眼便看出曲父隐藏的谄媚讨好。 知道孟晖一门心思打算脱离曲家,也了解曲父对待孟晖母子的种种,姜家人对于曲父并没有什么好感,面上笑容淡淡,礼貌却并不亲近。 所幸,对于姜家人的态度,曲父也没怎么失望。他一向风流làngdàng,风评并不算好,跟姜家不是一路人,也不指望姜家“看在孟晖的面子上”爱屋及乌。至于跟姜家jiāo好的责任,就要放在自家儿子肩上了。 曲父将话题扯到孟晖身上,总算引得姜家人多说了几句,开始彼此夸儿子的商业互chuī。聊了没两句,另一辆车也在一行人面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家三口。 “雅妮也来啦?”姜母笑着打了声招呼,朝其中的少女招了招手。 乔雅妮抿唇浅笑,三两步来到姜母身边,然后乖乖巧巧的朝其他人打招呼。 跟在女儿身后,乔家夫妇相携着含笑走来。 看到乔雅妮,与孟晖并肩而立、正说着悄悄话的姜疏朗下意识皱眉,扭头去看孟晖的脸色,害怕他不高兴,又希望他能不高兴。 正对上姜疏朗尴尬忐忑的目光,孟晖露出一抹揶揄调侃的笑意,朝他挑了挑眉。 姜疏朗被看得气闷不已,不由得转向自己的母亲,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压迫:“妈妈?” 姜母听出自家儿子的不喜,gān笑着解释:“疏朗啊,雅妮被赛思安音乐大学录取了,跟你们正好在同一个城市,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说完,看到自家儿子越发公式化的冷漠笑容,她又添上了一句,“当时我们谈起孩子上大学的事情,乔夫人说希望你们能一起走,我就应了。反正只是一件小事,我一忙起来,就忘了跟你说。” 说起这件事,姜母也有些郁闷。 乔雅妮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女孩,虽然他们曾经想要让自家儿子跟她相处一下,看看合不合适,但在吃过一顿饭后,姜疏朗就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对乔雅妮不感兴趣,不想在她身上làng费时间。 姜父姜母觉得自家孩子还小,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更不想勉qiáng儿子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既然姜疏朗不愿意,他们便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并且将自己的态度婉转的告知了乔家人。 然而,乔家人就像是听不懂一样,依旧没有放弃这一打算,而乔雅妮报考赛思安音乐大学,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乔夫人在聚会上挑明想要让乔雅妮和姜疏朗一起去约国,这点小事,姜母不好当众拒绝、让乔夫人下不来台,但这种被bī迫的感觉,终究还是让姜母心中不快。她觉得,她有必要敲打一下乔家,以免对方得寸进尺。 于是,姜母gān脆一转头就“忘了”此事,直到乔家人来了,这才满怀歉意:“实在是抱歉啊,你们也知道,最近我们家是多事之秋,我都忙晕了。” 姜母口中的“一件小事”,明确表示了自己对与两家联姻的拒绝和轻慢,乔家夫妇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却也不能反驳,只能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而乔雅妮也听出不对来,尴尬的站在那里,时不时看向姜疏朗的目光带着些祈求,希望他能够出面来为自己和家人解围。 注意到乔雅妮的注视,姜疏朗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头与孟晖继续闲谈,态度礼貌而冷淡。 孟晖:“………………………………” ——果然,这位气运之子的女友备选是不会轻易退场出局的,不过看自家任务目标的反应,他俩之间若想成就好事,估计还要跨越万水千山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还有 xde 小天使扔的地雷=333= 第二十六章 虽然被姜母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明示暗示弄得尴尬不已,但上流社会的体面人都懂得装模作样,只要不是真得当场撕破脸,否则心里再怎么妈卖批,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乔家夫妇整理好情绪,稍微打趣了几句,就将这段尴尬圆了过去。不过被姜母敲打了一番,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很快,三家人就一同进了机场。 随后便是取票、托运行李等一系列事情,三家人都是航空公司VIP的客户,并不需要像是普通乘客那样慢慢排队,没花多少时间便走完了手续,接下来就是过安检了。 孟晖对自己的便宜父亲没什么好说的,仅仅只是gān巴巴的道了个别。而姜家那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能嘱咐的早就嘱咐了,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个男孩与家人告别的速度都很快,乔雅妮虽然对自己的父母依依不舍,却也不敢让他们多等——孟晖怎么想她倒是不在意,但万一让姜疏朗等烦了、降了对她的好感度,那就得不偿失了。 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湿润的眼睛,乔雅妮很快结束了与乔家夫妇的jiāo谈,拖着随身的小箱子快步赶上孟晖与姜疏朗,跟他们一同进了海关。 作为唯一的女孩子,孟晖和姜疏朗对她还是很照顾的,能帮她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帮了,然而,明明被这般贴心关照,乔雅妮却总觉得万般不自在,只觉得自己被两人排除在外。 孟晖作为维护者,本性已然冷漠,而他如今扮演的曲学斌,更是不会主动与人jiāo谈的孤僻性格。虽然这样的性格在熟悉的人面前已经有所改变,但乔雅妮却显然不在熟人之列。 孟晖在乔雅妮面前保持沉默,姜疏朗自然更加不敢与她随意jiāo谈,以免自己的心上人再半开玩笑的将他们凑作对——姜疏朗觉得,自己一个人默默暗恋已经够苦bī了,他一点也不想更加心塞。 于是,一路上,孟晖与姜疏朗都肩靠着肩走在一起,哪怕两人之间没有说话,那股亲密的氛围也挥之不去。而因为女孩子的矜持而与他们拉开几步距离的乔雅妮,就仿佛自成一国,与他们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当然,乔雅妮并不希望自己被两人排除在外,也曾经试图搭话,想要插入他们的世界。但遗憾的是,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孟晖没有与她jiāo谈的意思,而姜疏朗虽不曾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但回应却礼貌而冷淡、言简意赅,没有给她任何将话题延续下去的机会。 这样的态度,与一年前两人初次见面时对方的反应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疏远。 乔雅妮作为乔家小姐,自然也是被人宠爱呵护着长大的,她的自尊与骄傲让她做不到腆着脸纠缠。 在努力几次、看清了对方对于自己的排斥后,乔雅妮便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的充当自己的背景板。明明还没有登上飞机,但她就开始后悔了。 乔雅妮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不应该因为想要靠近姜疏朗便远离故土、远赴他乡,去赛思安音乐大学留学。 极有可能,她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乔雅妮的懊悔中,终于到了登机的时间。虽然都是在头等舱,但孟晖和姜疏朗的座位连在一起,而乔雅妮则被分在了不远处的另外一排。 接下来有八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gān坐着肯定是不行的。姜疏朗扭头看向孟晖,低声询问:“你打算怎么打发时间?” “睡觉吧。”孟晖拎起飞机赠送的眼罩,随意答道,“现在多睡睡,到了约国也好调整时差。” “那我也一起吧。”姜疏朗想到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梦的后续,立刻同意了这个提议。 不过,话虽这样说,当姜疏朗和孟晖一同带上眼罩、试图入睡之后,却酝酿不出半点睡意。 想也是如此,姜疏朗一向jīng力充沛,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头等舱座椅虽然比经济舱舒适不少,却远远比不上柔软的大chuáng,他自然是睡不着的。 无奈之下,姜疏朗掀开眼罩,看向身侧的孟晖,却惊讶发现自己的小伙伴已经摆好了舒适的姿势、嘴唇微张、呼吸平静——身为维护者,孟晖早就拥有了能够随时随地迅速入睡、补充体力的能力,只要周围没有危险,他就能睡得雷打不动。 姜疏朗对着孟晖无语良久,gān脆放松下来,看着他打发时间。 由于姜疏朗的目光没有半点攻击性,眉眼中全然都是柔软与温和,因而没有令孟晖产生半点警惕之心、影响他的睡眠。只不过看着看着,姜疏朗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味。 黑色的眼罩遮盖了孟晖的上半边脸,却衬得他的皮肤更显白皙,嫣红的唇瓣开启,隐隐还能看到里面安静的软舌。姜疏朗看得口gān舌燥,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整个人忍不住朝孟晖的方向又靠了靠。 不过,还没等他在心上人无意的诱惑下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姜疏朗就感觉有人紧盯着自己。他扭头看向视线传来的方向,正对上乔雅妮震惊、不敢置信、惊慌失措的双眼。 因为孟晖的眼睛被眼罩遮着,姜疏朗胆子大了不少,眼神便格外露骨,乔雅妮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神色和蠢蠢欲动的小动作,自然猜测到他对这个叫曲学斌的少年有着怎样的心思。 尽管今天跟曲学斌是时隔一年的第二次见面,但对于这个人,乔雅妮也算是印象深刻。毕竟,她可是亲眼目睹过姜疏朗是怎样掉节操的朝对方撒娇卖乖的。 如今想来……怪不得呢,怪不得姜疏朗对待他的态度与旁人截然不同,怪不得姜疏朗这么喜欢与他黏在一起,怪不得……他会在对方面前如此急于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虽然那个时候,姜疏朗对待曲学斌的态度还没有太多暧昧的感觉,宛若知jiāo好友。但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显然已经开了窍,了解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自己还有机会吗? 乔雅妮满心茫然,不知所措,不过情况却并不允许她多想,因为很快,她就与姜疏朗四目相对。 很显然,姜疏朗并不打算在她的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意,那双看着她的时候一贯平静温和又疏离的黑眸中此时此刻却充满了沉重的压迫和冷酷的警告。乔雅妮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危险的大型野shòu盯上了那般,倘若她多说一个字、多做一个动作,对方就会扑过来、毫不留情的咬断她的脖颈。 乔雅妮仓惶的移开视线,埋着头不敢多看,而看到她老实下来,姜疏朗也满意了不少,重新放松身体,安安心心的继续盯着孟晖不放。 也许是由于和对方“躺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过安心,姜疏朗看着看着,意识就有些朦胧,gān脆也懒得戴眼罩,直接就着这个并不太舒服的歪着头的姿势闭上眼睛,陷入了梦境。 入睡时是看着孟晖的,入睡后又迎上了“对方”满含爱意的目光,姜疏朗心里别提多美了。 但没过多久,他却逐渐发觉梦境中的情景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美好。 前一场梦境,系领带时的那一个眼神变化的确是两人之间感情的转折点,但转折的却不是梦中的姜疏朗,而是那个疑似曲学斌的人。 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曲学斌”便果断采取了行动,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展开了追求。姜疏朗原本还喜滋滋的享受着,但随着梦境的发展,他却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若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姜疏朗觉得自己最多勉qiáng矜持一下,很快就会敞开怀抱,给予对方更为热烈的爱意,但在梦境中,他却对于“曲学斌”的追求再三躲避,慌乱无措。 眼看着“曲学斌”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淡,整个人从原本的生机勃勃、神采奕奕变得憔悴焦躁、不安彷徨,姜疏朗只感觉自己急得要死,第一次,他在梦中起了反抗的心思。 姜疏朗拼命的想要掌控自己在睡梦中寄居的身体,想要去回应“曲学斌”表露的感情,但是那具身体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姜疏朗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迫附身在一个角色上观看了一场电视剧的旁观者,他本以为自己是局中人,却发现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剧情的发展。 ——不对,梦中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他附身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姜疏朗”。 ——“姜疏朗”怎么可能会拒绝“曲学斌”?怎么可能会忍心让对方失望难过? 越是心急、越是挣扎,被束缚的感觉就越是严重,姜疏朗感觉自己像是被黏在蛛网上的飞蛾,急得满头大汗却不得脱身之法,直到蛛网一阵接一阵的震颤起来,将他从无力和愤怒中唤醒。 姜疏朗茫然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孟晖疑惑的目光。而注意到自己可以动作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抱住孟晖的肩膀,想要将他拉进怀里——然后又被系在身上的安全带勒回了座椅。 “怎么了?”孟晖奇怪的抬起手,摸到了他被汗水濡湿的黑发,“做噩梦了?” “……嗯。”姜疏朗终于清醒了一些,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有着惊魂未定的惶然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幸好,那是一场梦。 孟晖并不清楚姜疏朗乱麻一般的感情,也没有将这场噩梦放在心上。他拍了拍姜疏朗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口询问:“做了什么梦?这么吓人?” 姜疏朗张了张口,想要叙述那个糟心的梦境,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闭上了嘴巴。 ——直觉在告诉他,这个梦境大约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连续梦,它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又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总之,在了解这个梦境的真相之前,他最好对此守口如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天狗追月亮、远岫、侏儒花、阿天天、无敌耗子、花轩 六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和 顾枫林林林林林林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3= 第二十七章 由于孟晖对于姜疏朗的噩梦并不上心,很容易便被对方敷衍了过去。 姜疏朗坐在座椅上,心不在焉的看着舷窗外仿佛模型般jīng致小巧的城市景色,脑中却不断回忆着睡梦中的场景。只可惜,一直到飞机顺利降落、滑行至航站楼,他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飞机停稳,空姐示意乘客可以下机。孟晖站起身,刚想要帮乔雅妮将取行李,却发现小姑娘根本不等他动手,就已经将自己的小行李拎了下来,动作格外迅速——这可跟一路上对方安心享受两位男士照顾的娇小姐做派截然不同。 孟晖懵了一下,疑惑的看了乔雅妮一眼,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回应他的注视,正认认真真盯着前方的舱门,也不知是当真没有注意到,还是在刻意的拒绝眼神jiāo流。 “怎么了?”姜疏朗将自己和孟晖的行李拿下来,发现自家心上人盯着乔雅妮不放,语气中颇有些吃味,“看什么呢?” “没事。”孟晖回神,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行李箱拎好,“就是觉得乔小姐有点奇怪。” “我到是觉得她这样正常多了。”姜疏朗挑了挑眉,朝乔雅妮瞥了一眼,正看到对方慌乱的收回目光、手足无措。 姜疏朗满意一笑。 对于乔雅妮的异样,孟晖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她只是个气运之子的女友备选而已,并不在孟晖的任务范围之内。 三人下机后取了行李,通过约国海关的查验,顺利离开了飞机场。 机场外很显眼的地方排着一队长龙,正是出租车上客点。诚然,姜氏在约国迪瓦纳市设有子公司,但倘若方方面面都有人照料,姜疏朗的出国锻炼也就成了一纸笑谈。所以,在下飞机后,姜疏朗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来处理,只有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才能去姜氏子公司寻求帮助。 拖着行李,三人沿着队伍缓缓往前走,同时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迪瓦纳大学和赛思安音乐大学位于迪瓦纳市不同方位,迪瓦纳大学靠近市中心,赛思安音乐大学则位于郊区。”孟晖查着手机地图,低声开口,“若是按照路线,先去迪瓦纳大学比较顺路,但是乔小姐一个女孩子……” “我没事!”乔雅妮迅速打断他的话,“就先去你们的学校吧,然后我再继续坐车去赛思安音乐大学。” 孟晖没有回答,询问的看向姜疏朗。 姜疏朗最初也觉得人生地不熟,放乔雅妮一个人去学校是否有些不够礼貌。但被孟晖一看,顿时如临大敌。 ——礼貌不礼貌的才不重要,时时刻刻在心上人面前表明立场才是重中之重! “那就这样吧。”姜疏朗语气平和,“约国治安一向不错,不会出问题的。” “……是啊。”乔雅妮gān巴巴的笑了笑,“而且以后我在约国留学,总不能事事麻烦你们,还是要自己独立起来的。” 见姜疏朗和乔雅妮达成了共识,孟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又以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乔雅妮,暗暗询问自己的系统:“球球,乔雅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她被穿了?” “没啊。”光球将乔雅妮扫描了一下,迅速回应,“灵魂波长没有变化,没有穿越或者重生的迹象。”迟疑片刻,它又添上了一句,“就是她身上的气运……溃散了一些。” “气运溃散?怎么回事?”孟晖心中一凛,急忙追问,“难道接下来要倒霉的是她?” 光球晃了晃身子:“有、有可能……?” 孟晖眉头微蹙,心中顿时略过了一大堆yīn谋论。按理说,乔雅妮和姜疏朗的关系并不密切,虽然有可能是对方未来的女朋友,但现在两人却疏远得很,就算乔雅妮出了什么事,也牵扯不到姜疏朗的身上。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乔雅妮身上的气运溃散绝不是无缘无故的,说不定她出了问题,乔家会迁怒到与她一同留学的姜疏朗身上,从而给姜疏朗造成麻烦? 所以,即使摸不着头绪,孟晖也不敢掉以轻心。 “算了,我们还是先送乔小姐去学校吧。”合上手机,孟晖缓缓开口,斩钉截铁,“乔小姐初来乍到,我不放心。” 此言一出,姜疏朗和乔雅妮同时惊讶了一瞬。乔雅妮看向孟晖,神情复杂而纠结,至于姜疏朗,则是单纯的幽怨控诉了。 虽然其余两人对于孟晖的决定颇为抗拒,但孟晖平时不声不响,一旦做了决定,却绝无更改的余地。 在孟晖的坚持下,姜疏朗迅速软了下来:“嗯,学斌说得对,那就先送乔小姐吧。”如此说着,他却在孟晖看不见的角度瞪了乔雅妮一眼,眸中满满都是警惕与不满。 这番做派,完全就像一只在主人面前驯服乖巧,背着主人却又对前来争宠的“敌人”炸毛龇牙的心机绿茶狗。 乔雅妮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的少女心碎了一地,原先对于姜疏朗那份暧昧的情丝也被一股狂风卷过,chuī得再也看不见踪影。 “不、不好了,晖晖!”一直注意着乔雅妮气运的光球迅速报警,“乔雅妮身上的气运又减少了一层!” “……这不应该啊。”孟晖的表情愈发凝重,“我之前以为,她身上气运溃散,是因为去大学的路上会遭遇不测。但现在我们决定一起送她,她的危险应该开始消除才对,怎么还反倒更加严重了?” 光球哼哼唧唧,同样很愁:“这样一层层气运削下来,她连当女主的资格都没有啦……” 孟晖怔了怔,脑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晃而过,但他却没有及时抓住。 接下来,孟晖与姜疏朗一同将乔雅妮送去了学校,然后在孟晖的坚持下,他们又陪着乔雅妮办完了入学手续,将行李搬去了宿舍。 一路上,孟晖与光球时刻警惕,却没有发现任何会威胁乔雅妮的蛛丝马迹,而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乔雅妮身上的气运却一直在一层又一层的逐步削减。 一直到将乔雅妮安顿好,孟晖再也没有了与她待在一起的理由,不得不在姜疏朗的一再催促下离开之时,乔雅妮身上的气运值已然泯然众人,再也没有了角逐气运之子未来女友的资格。 坐在出租车上,孟晖仍旧有些神思不属。他第一次遭遇一个人无病无灾、气运值却不断下滑的情况,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哪怕身体离开了,心里却一直想着乔雅妮,不断要求光球远程监控对方身上的气运变动。 姜疏朗与孟晖并肩坐着,看他自离开乔雅妮后便明显的心不在焉,胸腔内简直醋海翻腾。 “你在想什么呢?”姜疏朗暗暗咬牙,幽幽开口。 “想乔雅妮。”孟晖下意识回答,格外诚实。 姜疏朗简直要气炸,yīn阳怪气:“怎么,你这是看上她了?” 孟晖愣了一下,刚想要解释,却听到脑海中的光球也炸开了:“不好了不好了,乔雅妮身上的气运值又跌了!” 孟晖:“………………………………” ——在这一瞬间,先前差一点被他抓到的那个念头,终于再次浮现在了孟晖的眼前。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孟晖点了点头,试探着回应:“乔小姐长得漂亮、多才多艺,性格也挺好的,我的确有点喜欢她。” 说话间,他再次询问光球:“乔雅妮身上的气运值怎么样了?” “跌了跌了!又跌了一大截!”光球惊道。 表情突然变得一言难尽的孟晖:“………………………………” 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的姜疏朗:“………………………………” 气运之子非常生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对另一个女孩子示好,而他却没有反对控诉的资格,如此的糟心憋闷,简直跟他在梦中的感觉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报应? 俗话说,梦都是反的。在现实里,他暗恋着对方,而对方不仅对此一无所知,还有心关注其他女孩子,于是在梦里,就换成对方喜欢自己追求自己,而自己却不为所动、一再拒绝? ——但是偏偏,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风水轮流转”很慡啊!两个情况都是那么的让人心塞,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姜疏朗不说话了,扭头看向车窗外。他做不到对孟晖发脾气,更加没法故作无所谓的qiáng颜欢笑,gān脆闷不吭声。 孟晖张了张嘴,想要开个玩笑,将姜疏朗哄好,但尚未开口,他却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跳,心情烦乱的将头转向另外一边。 脑海里,光球还在上蹿下跳的担心害怕。孟晖揉了揉太阳xué,低声安抚:“放心吧,乔雅妮那里的情况我搞清楚了,她身上气运消散,不是因为要遇到危险。” “那是怎么回事?”光球安静了下来,疑惑询问。 “……是因为我身边这个气运之子。”孟晖抽了抽嘴角,“姜疏朗一直对乔雅妮没那个意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乔雅妮也放弃了追求姜疏朗。这样一来,切断了与气运之子在未来的牵扯,没有了气运之子的荫庇,她身上的气运值自然会降低到正常人的水准。” “原来如此。”听孟晖这样说,光球大松了一口气,“那后来呢?后来跌落到正常人水准后,乔雅妮身上的气运还在往下掉呀?” 孟晖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但结果显然意见——被气运之子当成情敌惦记上,她身上的气运不跌,还能有谁跌? 不过这句话,孟晖却不愿对光球说,毕竟“被气运之子当成情敌”什么的,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第一次,孟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似乎、大概、应该是喜欢上自己了。 现在回想起来,姜疏朗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撩拨的小动作也屡见不鲜,只是孟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反应迟钝,根本不曾想歪。毕竟,他和前面几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也同样亲昵有加,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仅仅只是gān净单纯的兄弟情。 第一个世界,他倾心追求,却被气运之子一再拒绝,这个世界,他无知无觉,却反而被气运之中暗怀恋慕——这样的极端反差,真是让孟晖又好笑、又糟心。 简直是……头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无敌耗子 和 gmn1993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八章 在意识到姜疏朗喜欢自己的时候,哪怕孟晖已然在任务中稳如老狗,也不由得有些抓瞎。 诚然,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曾经有过喜欢上气运之子的黑历史,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孟晖曾经沧海,早已对情情爱爱没有了什么兴趣。 跟气运之子谈恋爱,如今想来可谓“百害而无一利”。与气运之子在一起,就相当于和对方命运相连、气运相融,哪怕完成了任务,也不能随随便便离开。要么与对方七年之痒、感情消磨之后成为怨偶,伤心伤身,要么就要老老实实陪对方一辈子、白头偕老,然后看着对方死去,依旧是伤心伤身。 这样一想,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维护者与世界土著,就连存在方式都处于不同的维度,正如同“夏虫不可以语冰”,哪怕走到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 曾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孟晖不在乎这些。为了自己的爱情,他情愿飞蛾扑火,为了短暂的欢愉而承受长久的痛苦——只可惜,他连获得欢愉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历经几世沧桑的孟晖却不愿意了。感情在他眼里是他消费不起的奢侈品,哪怕再宝贵、再美好,也不值得他在一时狂欢后花费长久的时间来还贷。 既然无法回应,那他该如何拒绝呢?是快刀斩乱麻,在姜疏朗感情尚浅的时候挑明拒绝?还是假作不知,逐步疏远? 孟晖的食指缓缓敲击自己的膝盖,谨慎的思考着,权衡着两个方法的利弊得失。 而在孟晖思考的时候,姜疏朗也同样心思百转千回、大起大落。 先前气愤的时候,他光顾着生气,尚且没有察觉,如今稍稍平静下来后,姜疏朗就察觉到了不对——车内的气氛和孟晖对他的态度,都太古怪了。 发现这一点,姜疏朗的后背顿时出了一层的冷,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吃醋的表现似乎太明显了。 如果是正常的朋友,当得知对方喜欢一个女孩子,他绝对不应该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更何况姜疏朗一直对乔雅妮极力疏远,他也不可能、更不愿意以“自己喜欢乔雅妮”来解释自己的异常。 既然无法解释,那这件事就很难圆过去了。哪怕孟晖再如何粗神经,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对此一无所觉。而看孟晖现在的模样,他肯定已经发觉了不对,似乎在权衡该如何反应。 一时间,姜疏朗心乱如麻,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手足无措。 明明,自己的表面功夫做得一向很好,也很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何在孟晖面前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呢?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对方一向不设防备,也许是由于飞机上那一场糟心的梦境影响了他对于情绪的掌控,也有可能……是自己潜意识的有意为之? 对于自己的感情,姜疏朗已经隐忍了太长时间,哪怕如何警告自己要耐心、要循序渐进,但心上人天天一无所知的在自己面前晃悠,圣人都要憋出火气了! 在国内的时候,姜疏朗不敢挑明,生怕对方因为无法接受而逃离。但现在,他们已经出国,申请了同一个大学,就连宿舍也是同一间屋子,哪怕孟晖意识到不对、想要逃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是啊,温水煮青蛙煮了快一年都毫无成效,倒不如趁着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聚全,gān脆利落的挑明。 很显然,自己的感情比理智早一步有了决断,在姜疏朗先一步遵从自己的感情后,他的理智才逐渐上线、理顺了思路。 深吸一口气,姜疏朗看向孟晖,发现对方正微微蹙眉,似乎在烦恼着什么,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孟晖被姜疏朗的动作吓了一跳,扭头正对上对方那双不再掩饰情意、灼热如火的眼睛,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好吧,他刚刚还在权衡该如何拒绝,但对方已经不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了。 “我刚刚在生气,因为我吃醋了。”姜疏朗缓缓开口,语气郑重而压抑,“乔雅妮有哪里比我好了?一直跟你在一起、一直喜欢你的人,明明是我啊。” 听到这句话,孟晖的表情一阵恍惚,原本酝酿好的拒绝竟一时堵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姜疏朗的眼神和语气实在是太熟悉了。过去的孟晖曾几十次、甚至上百次回忆起自己向郑文睿告白时的场景,竟然与此时此刻如出一辙。 看着惴惴不安、祈求渴盼着吐露心意的姜疏朗,孟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第一个世界的自己。哪怕明知道对方并不曾怀有同样的感情,却依旧孤注一掷、坦然无畏的捧上了自己炙热的心脏,期盼着能够得到对方的回应。 天真、愚蠢,却又至情至性。 只可惜,曾经的自己失败了,而现在,他又要给予另一个人同样的打击。 孟晖有些愧疚,又有些叹息,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并不想为了让气运之子开心快乐便给予对方虚假的感情,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自己最终能够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孟晖相信,得天眷顾的气运之子同样也能。 “抱歉。”定了定神,孟晖将自己的手从姜疏朗的手心抽出。哪怕对方握得再紧,也依旧抵不过过孟晖的坚决。 姜疏朗的眼睛骤然黯淡下来。 “你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姜疏朗垂下视线,勉qiáng笑了笑,“那,我能追求你吗?” 孟晖抿了抿唇,还是摇头:“抱歉。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在旁围观的光球前一刻还在震惊于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突然向自家宿主告白,此时忍不住出言感慨:“晖晖,你这句话……感觉好渣啊。” 孟晖刚刚酝酿起来的沉重与歉意被光球的话一噎,差点翻一个白眼。 孟晖这里有光球插科打诨,情绪上稍稍轻松了一些,但姜疏朗那边却依旧固执倔qiáng,一定要问出一个所以然:“为什么?” “因为……”孟晖在脑中迅速思考可以让姜疏朗彻底放弃的说辞,“我不是同性恋。” “骗人。”姜疏朗咬着下嘴唇。 “……我没骗人。”孟晖无奈,“我真得只喜欢女孩子。” ——毕竟,只有从“性别”这个无法改变的根源处拒绝,才能不给姜疏朗半点回旋的余地。 “之前你说过你曾经喜欢一个人,但ta心有所属。”姜疏朗咄咄bī人,“那个人是女孩子?” “……对,他是个聪明漂亮、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孟晖头皮发麻,默默在心里对着郑文睿告了声罪。 ——不知为何,姜疏朗只感觉自己下.体一凉。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连性向都不同,自然没办法谈恋爱。除非姜疏朗突然黑化,qiáng取豪夺着硬生生将孟晖“掰弯”,不然两人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只是,在孟晖面前怂习惯了,姜疏朗心里再如何难受,也没有黑化的念头,只觉得自己思绪纷乱。 孟晖说自己喜欢女孩子,姜疏朗却并不相信。他本能的觉得对方是在撒谎,本能的认为对方曾喜欢过男人,但这种毫无依据的第六感根本不足以反驳对方。 ——就像,他的本能还在告诉自己,孟晖是喜欢他的呢。 这种可笑的感觉让姜疏朗仿佛被扯成了两半,一半想要去相信,想要去沉溺,而另一半却又保持着理智,冷静的分辨着现实与虚幻。 或许,这就是那一场无比bī真、却又光怪陆离的梦境的由来? 姜疏朗并不想要跟孟晖彻底闹翻,就只能按照对方所说的那般维持朋友的距离。但他却又打心眼儿里不甘心,不愿意两人之间的关系止步友谊。 站在分岔路口,姜疏朗彷徨无措,孟晖在旁边看着,却只能束手叹息。 “……晖晖,要不然你答应他算了。”光球于心不忍,弱弱的劝道,“反正人生百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对于维护者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万一处出感情来了呢?他死了,我怎么办?”孟晖冷酷而理智,“你要我再痛苦难受一次,然后花费两三个世界的时间,慢慢遗忘?” 光球呐呐无言。 “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孟晖斜睨着自己的系统,语气微酸,“你到底跟谁是一国的?竟然想要为了圆他的梦而委屈我?” “我没有……当然是晖晖你更重要的……”光球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吃里扒外,底气不足的辩解,“我、就是觉得姜疏朗那个样子很像第一个世界的你,特别可怜,让人想要安慰一下、帮助一下。” “很像吗?你也觉得像?”孟晖微微恍惚。 “对,可像了!”光球连连闪烁,“所以我难免有点移情,想要圆了他的心愿,就像是让曾经的你得到圆满一样。” “……可就算再像,他也不是我。”孟晖轻哂,抬手摸了摸暖融融的光球,“而且,过去就是过去,我已经走出来了,不需要通过别人而让自己感到圆满。” 光球蹭了蹭孟晖的手心,怜惜的看了眼姜疏朗,不再开口说情。 ——这可怜孩子,就是出现的太晚了。要是赶在自家宿主修无情道之前,说不定还能因为一时心软而得偿所愿,至于现在……怕不是只能求而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柠檬卷 和 ringo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的行程,孟晖与姜疏朗都相顾无言。 姜疏朗一路都丧丧的,耷拉着耳朵尾巴奄奄一息,而孟晖也有些尴尬,只能仿照郑文睿拒绝自己后的模样,佯装无事——简直是大写的渣男。 有事做的时候还好,起码能分散些注意力,也有话题可以聊上两句,勉qiáng维持一下表面的平静。但当入学手续办完,两人将行李搬到宿舍收拾好后,就只能相顾无言了。 迪瓦纳大学的宿舍是分档次的,最高档次可以一人独居。不过在预定宿舍的时候,怀着某些小心思的姜疏朗提议两人一起住,而孟晖也没有多想,欣然应诺。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如今刚刚表明心迹的孤男寡男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连chuáng铺也是面对面的,气氛可就有些微妙了。 “晖晖,你说姜疏朗晚上会不会夜袭你呀?”光球趴在chuáng上,有点担心。 “放心,他打不过我。”孟晖语气淡定,一边回答一边铺chuáng,将光球掀到一边。 光球从chuáng头滚到chuáng尾,哼唧了一声:“人家姜疏朗从小练武术,而你这个身体可弱jī的很呢。” “不怕,就算身体qiáng度比不上对方,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制住他。”孟晖拍了拍枕头,让压缩成扁扁一张的枕头重新变得蓬松。 ——作为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维护者,孟晖深谙人体各大弱点要xué,更知道如何以柔克刚、借力打力。所以哪怕身体柔弱,也根本不虚。更何况,就算打不过,他系统空间内那一堆迷药也不是什么摆设。 见孟晖有恃无恐,光球也不再多说什么。它看着自家宿主拎起洗漱工具进了浴室,不由滚到了chuáng沿,虎视眈眈的紧盯着对面同样听到动静、动作一僵的姜疏朗。 姜疏朗站直身体,下意识看向浴室的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耳朵静悄悄红了。片刻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垂头丧气起来。 光球晃了晃身体,觉得自己安心了不少——看姜疏朗这又怂又蠢的模样,估计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当真对自家宿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简直白担心了。 光球有点恨铁不成钢,就像当初自家宿主苦恋郑文睿的时候,它也曾提议孟晖直接下药将对方办了。 郑文睿和孟晖朝夕相处那么久,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只是没有从亲情友情转变为爱情罢了。而按照它资料库里那些“资料”来看,爱什么的,做做不就有了吗?直又怎么样,掰掰不就弯了吗?人类的男人,呵。 光球可以肯定,按照郑文睿对自家宿主的在意程度,就算被自家宿主qiáng上了,估计也不舍得真正翻脸。一次上不服,那就多上几次,早晚有一天能睡服对方!没看到那么多nüè恋情深、相爱相杀、先.性.后.爱的文,最后都成功HE了吗?! 可惜啊……自家宿主不争气,也是怂,这么好的建议不采纳,非得苦bī兮兮的追求,最后只落得惨淡收场,让它在旁边看着又担心又糟心。 回忆起往事,表面软萌、内地里却又huáng又bào的光球在chuáng铺上跳了两下,只觉得自己气得程序都有点紊乱。 而在它的对面,呆呆坐在chuáng铺上魂游天外的姜疏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危机感。 孟晖这个澡洗的很快,一来,他gān什么都习惯速战速决,并没有泡澡休憩的习惯,二来,也有些担心自己会刺激到姜疏朗,让两人本就尴尬的气氛越发糟糕。 将睡衣妥妥帖帖的穿好,确认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孟晖拉开浴室门,正对上姜疏朗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原本的双颊含粉,猛地满面通红。 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看郑文睿出浴时的心情,孟晖默默了然,恍若未觉的走回chuáng铺。而与他擦身而过的,是姜疏朗急匆匆跑进浴室里的身影。 “照目前我们相处的情形来看,如果接下来都住在同一间宿舍,我觉得这对于任务目标有点不太友好。”看了眼再次被关上的浴室门,孟晖沉吟着对光球自言自语。 “我觉得也不太友好。”光球稚声稚气、老气横秋,“第一个世界,你跟郑文睿虽然住在一起,却不是一间房间的时候,你都被他刺激得心火旺盛。现在同住一个宿舍,彼此间没有任何隐私与遮挡,一两天还好,时间久了,姜疏朗要么被憋得阳.痿,要么被bī成变态。” 孟晖:“………………………………” 静默片刻,孟晖扶了扶额头:“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光球立时噤声,委屈巴巴的缩成一团。 默默下定决心,打算等到这次任务完成返回中转空间后,一定要抽时间将自家系统好好清理一番,孟晖老父亲一样和蔼又操心的在光球身上揉了一把,转头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没过多久,姜疏朗也出了浴室,一声不吭的走回chuáng铺,掀开被子躺下,一副准备睡觉的架势。 孟晖看了看他同样湿润的黑发,想要提醒对方将头发擦gān,迟疑片刻,却还是没有真得说出口——反正一次两次顶着湿发睡觉也没什么,目前两人的关系十分敏感,他还是不要过多挥洒容易引人误会的关心为妙。 清了清喉咙,孟晖缓缓开口:“过两天,等安顿好后,我就在校外租个公寓搬出去。” ——宿舍是没办法退掉的,所幸孟晖的公司形势一片大好,手里的存款足够他挥霍,也不在乎多花这么一点小钱。 孟晖的话音落下,背对他躺着的姜疏朗半晌没有动静。反应片刻后,他拽起自己的被子,连人带脑袋一同裹了起来,一副拒绝面对现实的自闭模样。 孟晖看着着实心累,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催促光球:“你扫一下他的气运,有没有什么变化?” 光球立刻行动起来,将对面的被子团仔仔细细扫了一圈:“没有变化。” “幸好。”一人一球同时庆幸的起来,双双松了口气。 既然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不是恋爱脑,不会为了一场失恋就要死要活,孟晖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关灯上chuáng后很快就睡了。 而黑暗中,另一个chuáng铺上的姜疏朗本以为自己这一晚必定要辗转反侧的失个眠,却不曾想刚刚胡思乱想了半个小时,就被不容抗拒的拉进了梦境,又看到了那个热切追求自己的“曲学斌”。 然而,此时的姜疏朗却没有了上一场梦境时的激烈挣扎,死鱼眼的困在躯体中唉声叹气。现实世界,他对曲学斌求而不得,梦境中,则是“曲学斌”对“自己”求而不得,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俩都没戏。姜疏朗已经对自己操蛋的感情世界绝望了。 说起来,这一系列梦境虽然剧情上连续,但是时间上却是快进的。现实中仅仅两三个月,梦中便已然度过了十余年的光yīn。 因为这种时间上的快进效果,出国前一天的晚上,“曲学斌”刚刚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飞机上的小憩中,对方就义无反顾的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而今天晚上,“曲学斌”gān脆利落的捅破了两人间薄薄的纱纸,告白了。 那时是一个夜晚,“曲学斌”周身带着淡淡的酒气,敲响了他的房门。 站在门外,“曲学斌”眸光湿润、双颊熏红,哪怕梦境中对方的五官并不分明,却让姜疏朗和“姜疏朗”同时心如擂鼓——只不过后者是因为紧张无措,而前者则恨不得立刻捧着那醉醺醺的脸蛋细细密密的好好亲上一亲,然后再将人抱入怀中仔细疼宠一番。 ——只可惜,梦中的他着实不争气,见到这般诱人的“曲学斌”非但没有任何冲动,甚至还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姜疏朗痛苦捂脸,暗骂。 所幸,“姜疏朗”不争气,“曲学斌”却不会轻易退缩。趁着“姜疏朗”后退拉开距离,他直接跨前几步,挤入了屋内,用力抓住“姜疏朗”的右手。 “曲学斌”的手很热,也不知是由于情绪激动还是酒意蒸腾;那手心也并不柔嫩,还带着薄薄的茧子,却恰恰昭示了他们是如何彼此扶持、同甘共苦。 姜疏朗只觉得自己心里骤然一软——这是他所附身的身体的感受,此时正清晰的传递到了他的感官之上。由于这份心软,“姜疏朗”原本躲避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扶住了“曲学斌”因为醉意而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姜疏朗听到梦中的自己这般开口,语气中满是温柔的关切和责备。 “我心里难受。”“曲学斌”抬起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已然红彤彤的,像是只可爱无害的小兔子,此刻正翻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将自己全部的柔软bào露无疑,“我喜欢你,XX,你知道的,是不是。” 姜疏朗竖着耳朵仔细去听,不愿放过一词一句,但那个应该是名字的短语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刻意消音了一般,让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被心上人告白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惋惜。 这厢,姜疏朗懊悔的恨不得梦境能倒带重来,而那厢,听到“曲学斌”的倾诉,“姜疏朗”身子一僵,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将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缓缓抽出。 “曲学斌”竭力挽留,却终究抵不过郎心似铁,眼眶又红了一圈,几乎要沁出泪来:“为什么?XX有哪里比我好了?我知道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但是你失去一切、煎熬痛苦的时候,ta又在哪?一直跟你在一起、陪着你、喜欢你的人,明明是我啊……” “曲学斌”的语调并不激烈,他不甘,却并不怨愤,只是茫然、恍惚,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多年的付出为何抵不过年少无知的童稚戏言。 “姜疏朗”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脑中乱糟糟一片。 “曲学斌”的眸光逐渐暗淡,缓缓垂头:“抱歉,我这样说,并不是挟恩图报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姜疏朗”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曲学斌”稍稍振作:“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抱歉。”姜疏朗被梦中的自己qiáng行禁锢着,被迫点头,“我不是同性恋,我真得只喜欢女孩子。” 被这场告白弄得揪心酸涩的姜疏朗:………………………… 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僵硬的姜疏朗:………………………… ——妈蛋!梦中这一段告白,分明就是自己现实里告白的反转版吧?别说对话大意了,就连句子和标点符号都有八成相似! ——这是觉得我在现实里不够糟心,gān脆再将我拖到梦里重新捅上好几刀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姑娘在催入V= =的确这个文上周就够了入V字数啦,不过数据不是太好,而且本文比较长(我写快穿文一向长,而且大家看第一个世界的章节数,大概就知道本文会有多长了咳咳咳),所以就又养了一周。 刚刚跟编辑说好,本周四入V啦,中午12点更新三章,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第三十章 这一次, 姜疏朗是硬生生将自己给气醒的,倘若这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一部电视剧的话, 他觉得自己差不都想要吊死在编剧家门口了。 不过, 也许是被梦境打击得太过厉害,一晚过后, 昨日的天昏地暗、生无可恋之感已然消退了不少, 姜疏朗的头脑越发清明。 ——按照对方的意愿退居朋友是不可能的, 老死不相往来更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果这一前提确定之后, 接下来还能怎么办呢? 日子得一天天过, 路要一步步走, 不到最后, 谁也知道这到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要对方不激烈反抗, 那就慢慢磨呗。 姜疏朗能够感受到孟晖对于自己的包容和忍让,知道对方也不愿因为这段变质的感情而斩断彼此之间的纽带。而既然如此, 那他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看来, 昨天他仿佛一招错棋的冲动告白, 还是错有错招的。最起码自己的心上人真正明了了自己的心意, 不再一无所知,让自己的一切试探撩拨都仿佛打在棉花中一般不上不下。 只要对方退一步,那他就能进一步。等到对方退无可退,那么是成是败, 自见分晓。 ——总之,不努力一把,他绝对不甘心就此收手。 下定了主意,姜疏朗感觉自己的情绪又好转好了不少。此时耳边“咔哒”一声轻响,他抬起头来,正对上从浴室中走出来的孟晖。 孟晖脚步一顿,只觉得那坐在chuáng上、头毛乱糟糟的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仿佛狗崽子盯着自己的肉骨头,又像是伏在草丛中八风不动、沉稳若定的头láng。 不知为何,昨天那个被自己拒绝后便怂兮兮、哀怨怨搞自闭的大男孩,似乎有了自己掌握不住的变化。 脚步不经意的一顿,孟晖神色如常,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醒了?时差调整过来了?” “……还有点晕。”姜疏朗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同样正常的回应。 “我准备去学校食堂吃早餐,你要一起吗?或者我帮你带一份回来?”孟晖拿上自己的ID卡,问道。 “帮我带一份吧,谢谢。”姜疏朗抓了抓自己飞扬跋扈的头发,有些懊恼昨晚因为赌气,湿着头发倒头就睡——现在,他的个人形象一定很糟,真不想这样出现在心上人眼前。 “好。”孟晖应道,颇为满意这一段舍友间的正常对话。虽然姜疏朗失恋后恢复这么快有点古怪,但最起码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孟晖自在了不少——说不定姜疏朗也没有多喜欢自己,所以被拒绝也不会伤心伤肝,又或者气运之子们大多粗神经,对于情情爱爱并不重视,也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伤筋动骨? 如此想着,在拉开宿舍门的时候,孟晖仍旧忍不住停下脚步,扭头确认了一句:“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是吗?” “……对。”姜疏朗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们还是朋友。” “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孟晖满意了,带上门离开,却没听见在他关门之后,姜疏朗又幽幽的补充上两个字:“暂时。” 目送孟晖离去,姜疏朗拿起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这才被人懒洋洋的接起,张明臣声音中的怨气清晰可辨:“我的祖宗哎,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姜疏朗算了算时差,微微皱眉:“现在还不到你睡觉的时间吧?” “嗨,别提了!”张明臣一拍大腿。他本以为自己熬过了苦兮兮的高三,能够在大学放飞自我,却不曾想大学课程的确不多,却被自家老爹揪去公司打杂,混得比高三更惨,这么晚了还对着报表一杯接一杯灌咖啡,简直崩溃到想要报社。 张明臣心里哀怨,刚想着对自家竹马一吐苦水,却不曾想对方格外冷酷无情:“嗯,行,那就别提。” 一口气没喘上来的张明臣:“…………………………” 然后,他就听到电话那一边的王八羔子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件事,想找你帮个忙。” “……你这是找人帮忙的态度?”张明臣有些怀疑人生,忍不住喝了口咖啡压压火,默念三声这是自己的金大腿,不能惹,这才略微心平气和,“行吧,是什么事?” “你帮我查查曲学斌,详细点的,重点是……”姜疏朗顿了顿,“重点是他在遇到我之前,跟谁关系好、走得近,喜欢过什么女孩子……或者是男孩子。” 张明臣差点一口咖啡呛进嗓子,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兄弟,你这是明白自己的心意,打算追了?” “嗯,追了。”姜疏朗声音稳如老狗,“我都告白了。” 对于这个消息,张明臣没有丝毫意外:“告白了,但你又让我查那些事,是被拒绝了?还是因为对方可能有个白月光?” 姜疏朗闷闷应了一声。 “行,我帮你查,务必查得清清楚楚。”张明臣为自家竹马心疼三秒钟,一口答应下来。说罢,他又迟疑片刻,良心难安的补上一句,“不过,兄弟,我劝你行动前多想想清楚,别把无辜的人拖下水,害了人家。你家里那边……” 姜疏朗沉默了一瞬,不太自在的撇了撇头,露出红彤彤的耳朵:“我爸妈和爷爷,估计比我自己知道的还早。” 张明臣心领神会。姜家一家子都是人jīng,再加上姜疏朗和曲学斌一天到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赤.luǒ.luǒ的jian.情早已表露无遗,就连自己都能有所察觉,更不用说姜家那些见多识广的老油子了。 倘若姜家人想要阻止,早在姜疏朗还没开窍前就能出手掐断苗头,任其发展到现在,估计也有顺其自然的意思。 ——说起来,前一段时间,姜夫人带了包括乔雅妮在内的不少名媛淑女过来跟姜疏朗jiāo朋友,应该就是有点想要将他导回正轨的意思,只不过手段过于温和了些。 只可惜,再漂亮温柔、高贵大方的姑娘,也抵不过曲学斌一个眼神。姜疏朗对其他人高冷矜持,只会腆着脸往曲学斌身上贴,姜夫人看得明明白白,大约也懒得再管。 更何况,曲学斌逐渐展露锋芒,先是取悦姜老爷子,然后又得到姜父的尊重欣赏,姜夫人也是个开明大度的新时代女性。除了性别和出身以外,曲学斌的确没什么配不上姜疏朗的。 得了准信儿,张明臣安下心来,拍着胸脯接受了这个任务,然后就被姜疏朗用过就丢、挂断了电话。 虽然拜托张明臣去详查曲学斌的过往,但对于调查结果,姜疏朗却没报太大希望。似乎是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就算查了,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果不其然,几天后,姜疏朗就从张明臣那里得到消息,曲学斌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自从三岁被曲父接到身边开始,他周围就没有一个称得上亲近的人,四顾无亲、举目无朋。没有人主动靠近他,而他也没有结jiāo他人的意思,就这么一直孤孤单单长大,形单影只。 要么,是曲学斌骗他,要么,这就是一场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暗恋。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姜疏朗都心存疑虑。 曲学斌谈起那人时的表情,并不像是虚假的。他那怀念叹息的眼神,熟稔又释然的言谈,绝不应该是随意杜撰了一个角色的即兴表演——更何况,在第一次谈起那人时,曲学斌也没有任何表演的理由。 而倘若那个人的确存在,又会与“不为人所知的暗恋”这一可能性冲突。毕竟在曲学斌口中,他与对方很是亲近,最起码是能够为他系领带的关系。 ——而事实上,除了三岁被曲父带到宴会上表明身份以外,曲学斌就没有遇到过其他需要打领带、穿正装的场合,他一直都是游离于班级边缘,就连学校晚会登台演出都不曾有过。 思前想后,总觉得解释不通。姜疏朗心念急转,又突然想起自己那一场古怪、诡异,某些细节甚至能“以假乱真”的梦。 敏锐而果断的,姜疏朗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念头,不由得眼睛骤然瞪大,心脏砰砰乱跳,仿佛是发疯一般的想到了一个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可能性。 ——倘若,曲学斌说的人是梦中的“自己”的话,那么一切就能对的上号,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梦中的细节与曲学斌曾经透露的点滴完全吻合,而自己在第一眼看到曲学斌时油然而生的、无与伦比的亲近和信赖,也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甚至,自己莫名其妙认为对方喜欢自己的笃定,也并非什么自恋的妄想症。 所以,那个梦并不是他日有所思之后的潜意识编撰,而是自己和曲学斌的……前世今生?前世,自己负了曲学斌的情意,于是今生,就轮到曲学斌来负他?而曲学斌到底是记得前世发生的事情,还是和自己一样,做了场关于前世的真实的梦? 从小到大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封建迷信那一套嗤之以鼻的姜小少爷,三观摇摇欲坠。 就在姜疏朗三观即将崩溃的当天晚上,梦境又过来火上浇油。 梦中的“曲学斌”被自己再三拒绝,终于不再步步紧bī。他似乎认命那般重新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甚至比之曾经的亲密无间疏远了不少。 对于这样的改变,“姜疏朗”长长松了口气,庆幸中夹杂着歉疚失落。而真正的姜疏朗则在他体内冷笑连连、咬牙切齿——正是因为这个蠢货的所作所为,这才导致了现在的自己求而不得。 此时此刻,姜疏朗一点都不愿意将梦中的“自己”和真正的自己画上等号了。凭什么别人做的事,要让自己来背锅?明明自己只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而已,当初又为何鬼迷心窍,理所当然的将这具身体当成自己? 不,“他”绝对不是自己——姜疏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边看着梦中两人渐行渐远,一边糟心腹诽,姜疏朗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最终分道扬镳的结局,却不曾想梦境的发展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那是个很普通的日子,堪称风和日丽,“他”正在实验室的休息间喝咖啡,突然接到了“曲学斌”的电话。电话里,“曲学斌”的语气平静,却又带着种古怪的情愫,仿佛恋恋不舍。 “他”与“曲学斌”随便聊了两句,然后被告知,“曲学斌”现在正在机场,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参加一个科技研讨会。 梦中的“自己”并没有察觉“曲学斌”语气上的不对——哪怕“曲学斌”已经自动退回了朋友的距离,“姜疏朗”在面对他的时候,依旧带着几分不自在的躲避。 但是,姜疏朗却有了种不妙的预感,心脏仿佛重逾千钧,坠得他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而这一个梦境,就在这个电话之后戛然而止。 姜疏朗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冷汗津津。他坐起身的动作幅度极大,喘息急促,同时惊醒了孟晖。 孟晖摸索着开灯,询问姜疏朗出了什么事,却被他敷衍着揭过。孟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追问,暗含担忧的看着姜疏朗重新躺回chuáng上,闭上眼睛。 姜疏朗努力入睡,迫切的希望知晓电话之后发生了什么,想要否定那个让自己惶恐不安的猜测。但每晚雷打不动、嚣张霸道的梦境却并未如同往常那般如期而至。 一夜无梦。 然后是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 一连一周的时间,姜疏朗都没有再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入V三更!!请大家多多留言,多多捧场=3333= PS:突然发现自己入V的时间是4月4日星期4……emmmmm感觉有点巧,据说4这个数字不吉利啊QAQ 第三十一章 这一周的时间,姜疏朗浑浑噩噩, 无论做什么都心神不定。孟晖本来已经找好了房子, 随时都能够搬走, 却不得不暂停了自己的计划, 继续留在姜疏朗身边。 毕竟, 看姜疏朗这样的jīng神状态, 孟晖真担心一个不留神, 自家任务目标不用世界意识出手,自己就能作死自己。 “喂, 茶都溢出来了。”与姜疏朗并肩站在一起,孟晖眼睁睁看着他将红茶倒过了头, 不得不出言提醒。 姜疏朗这才回过神来,朝食堂的工作人员尴尬一笑,随后端着茶杯走向餐桌。 “最近一阵子,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晖皱着眉, 觉得自己不能再束手旁观。 姜疏朗深深看了他一眼, 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 我可能有点睡眠不足。” 听到这个回答,孟晖的表情格外古怪——每天早早就上chuáng睡觉、害得自己也不敢熬夜,然后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如果没课的话还要赖赖chuáng,如此饱和的睡眠时间,你还有脸说“睡眠不足”? 说实话, 倘若不是跟光球再三确认过,这个世界的确只是个纯粹的科技位面,并没有灵异古怪之类的东西存在,孟晖当真会认为自家任务目标是被什么在梦中吸.食.jīng.气的妖物缠上了。 大约是孟晖的眼神太过犀利,姜疏朗同样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可笑。他掩饰性的抿了口红茶,眼神漂移:“嗯,那大概是睡多了,越睡越没jīng神。” 被敷衍的很糟心的孟晖:“…………………………” 或是拐弯抹角、或是直言问询,孟晖尝试了好几种方式,最终却都铩羽而归。 气运之子还是很难缠的,曾经的孟晖觉得对方好糊弄,那不过是因为姜疏朗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隐瞒,问上一句就恨不得答上一百句,态度十分积极。 而如今,姜疏朗打定主意守口如瓶,孟晖就拿他毫无办法了。对此,孟晖不仅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慨,还有种“儿子大了翅膀硬了,不再听老父亲话”的无奈心酸。 放弃与姜疏朗纠缠后,孟晖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转头去问光球:“你那里看出点什么来没有?姜疏朗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他身上的气运值没有问题,甚至一直在逐渐凝聚。”光球晃了晃身体,沉默了一瞬,“不过……他的灵魂波长,似乎有了一点点改变。” “灵魂波长?”姜疏朗眼神一凝。 “变动很细微,倘若不是你一直叫我监控,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的话,我也注意不到。”光球跳了跳,“不过说实话,这样细微的变动属于可变阈值之内,与穿越、重生之类的情况没有丝毫吻合,我能肯定,姜疏朗还是那个你认识、熟悉的姜疏朗。” 听到光球的话,孟晖提起的心稍稍落了地:“但是他的确很不正常,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的确。”光球赞同。虽然身为人工智能,对人类复杂的感情变化并不能准确理解,但是光球毕竟跟着孟晖这么多世界,也算见多识广,再加上庞大的数据库支持,完全可以通过数据库比对来判断人类的微表情代表着怎样的心理活动,“虽然他看你的眼神还带着喜欢和欲.望,但又增添了一些……我判断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情绪。” “嗯。”孟晖应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沉吟,“我觉得他看着我的感觉……就像是再看一个……革命先烈?” 光球:“?????” 孟晖:“就是那种痛心、缅怀jiāo织的感觉。” 光球:“………………………………” ——我家宿主怕不是要被气运之子气得jīng神错乱了? 当然,孟晖并没有将自己和光球的玩笑放在心上,他万万不曾想到,他的任务目标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格外想要问一句“你登上飞机后发生了什么”、“你……在那之后是不是死了”。 不过,姜疏朗不敢问。如果自己那个疯狂的猜想是错误的,自己怕不是要被心上人当成疯子。而如果猜测正确,那……姜疏朗就更加不敢了。 在猜测中,自家心上人要么有“前世记忆”,要么和自己一样做过梦,而倘若自己扒了马甲,那么在对方心中,自己岂不是要立刻稳稳接住了另一个蠢货丢过来的黑锅? 不管孟晖对于那个人是余情未了,还是挥剑斩情丝,姜疏朗都不敢赌——这样的黑历史,他可要不起。 但是,对于梦中经历的在意又让他蠢蠢欲动着想要印证梦境的真实性,想要了解自己与孟晖之间的恩怨纠葛。 拌了拌盘子里的沙拉,姜疏朗缓缓开口:“我已经跟指导教授谈过了,下学期,我想开始休双学位。” 孟晖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商学院的课程已经很紧了,你还能抽出时间来修双学位?” “应该没问题,时间嘛,挤一挤也就有了。”姜疏朗点了点头,“指导教授看过我的平时成绩和学科论文,他说如果我这学期成绩全A的话,下学期就可以帮我申请双学位,提升可修的学分上限。” 孟晖并不怀疑姜疏朗无法同时应付两个学位的课程,毕竟气运之子这种存在潜力值极高,压力越大,就越能绽放光彩。 “这样一来,你估计会很累。”孟晖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反对。一来,他能看出姜疏朗的坚决,这句话只是在告知、而非寻求他的建议,二来么,课业忙碌了,就不容易胡思乱想。感情是什么?多上几堂课、多写几篇论文,也就没有时间jīng力去伤chūn悲秋了。 “累一点也没办法。”姜疏朗扯出一抹微笑,“谁让我感兴趣呢,想学。” “哦?那是什么专业,让你这么有兴趣?”孟晖稍稍好奇。 姜疏朗顿了顿,抬起眼眸,不着痕迹的审视着孟晖的表情,“是机械工程学。” 听到这个答案,哪怕是孟晖也有一瞬的愕然,眼中恍惚一瞬,又很快归于平静。 不过,这一丝细微的变动,却被姜疏朗收入眼底,心中也跟着一沉——对于孟晖的情绪,他一向都是极为敏感的。 “……是吗?以前都没听说你对这个感兴趣。”孟晖收敛心神,语气自然。 “嗯,刚刚开始感兴趣的。”姜疏朗弯了弯眼睛,“以前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最近在图书馆看了几本书,觉得挺有趣的。” “这门学科……涉及面很广,真的用心学下去,也的确很有意思。”孟晖轻笑了一声。 “听你这语气,你对于这方面有所了解?”姜疏朗的话语中带着轻快与好奇,却没人知道他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发紧。 “略有涉猎吧。”孟晖随意点了点头。 姜疏朗眸光一闪——在他的梦境中,“他”和“曲学斌”便是机械工程师出身,他们依靠自己研发的智能家电起家,创办公司,最终凭借成功研制出可以自主学习、拥有自我认知的人工智能而一跃成为机械工程巨头。 乃至于梦中,“曲学斌”受邀出国参加的那个科技研讨会,也是有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 想到这一点,姜疏朗握着餐叉的手指缓缓收紧,似乎依旧能够感觉到梦中那种茫然无措、一脚踏空般的心悸。 姜疏朗的梦境详略得当、重点突出,这也许代表着上一世的他——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记忆里最深刻、最无法舍弃、难以忘怀的东西。基本可以说,整个梦境,就是围绕着“他”与“曲学斌”徐徐展开,除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其他的人或物都不重要,甚至,那个让“他”拒绝“曲学斌”的女孩子,也没有在梦中留下任何鲜明的影像。 正因为梦境对于“曲学斌”的青睐,姜疏朗能够清晰记得他们两人一同学习、埋首实验室的经过。从最初令他们崭露头角的智能家电,到最后将他们推上巅峰的人工智能,全部都是“他”和“曲学斌”的共同成果。 虽然整个研发过程并非全然清楚,但那些如何遭遇瓶颈,又如何联手突破瓶颈、欣喜若狂的拥抱在一起庆祝欢呼的场景,却都被梦境一一记录了下来。 ——倘若,这个梦境是真实的话,姜疏朗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将梦中的发明还原出来,包括那个在“这一世”尚处于萌芽阶段的人工智能。 至于在证明梦境的真实性后又该如何去做,姜疏朗暂时不愿去想。 他觉得,这个梦境大概的确是一个警示,警示他要更为耐心、更为细致的照顾、呵护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哪怕对方以“朋友”之名将自己拒之于千里之外,也不能灰心丧气,不能心生恶念。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所以你没有理由去抱怨,没有理由去不满。你唯一能做的,要么是彻底放手、让对方自由离开,要么就是竭力补偿,弥补自己曾经的伤害。 尽管姜疏朗依然打心眼里不愿意认同梦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但对于梦境的警示,他依旧还是慎重的接纳了。 第三十二章 在表白被自己拒绝、又心神恍惚了一段时间后, 孟晖发现, 自己的任务目标明显的有了成长——怪不得有句俗话说,一个渣男能够迅速让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 变成一个坚qiáng独立的女人。 孟晖觉得, 虽然有点冤枉,但为了气运之子的茁壮成长,他并不介意担任“渣男”这一个角色。 被拒绝后,姜疏朗在孟晖面前逐步收敛了自己外露的感情, 就连那些暧昧的小动作也不再出现,就像他对孟晖所承诺的那样, 安静、小心翼翼的退回到了朋友的界限。 由于姜疏朗这样有自制力又识情识趣的表现, 孟晖原本想要搬出宿舍的念头也暂时搁置了下来。毕竟, 悬在头顶、贼心不死的世界意识尚未解决,孟晖仍旧不得不时刻警惕的守在姜疏朗身边, 以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于是, 那一场告白就仿佛南柯一梦,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表面上的平静,不仅是商学院的学生, 就连整个迪瓦纳大学都知道,这两个来自于华国、英俊漂亮又才华横溢的留学生是多么的亲密无间。 他们一同上课、一同下课、一同吃饭,其中一人被约出去泡吧开趴, 另一个人也会不请自来,哪怕被众人嘲笑为连体婴儿也不曾改变。 当然,由于姜疏朗打定主意要修双学位, 所以两人和同学出去玩乐的机会极为稀少。 姜疏朗的功课比孟晖忙上很多,在适应了迪瓦纳商学院的教学模式后,他便开始了疯狂赶进度的阶段,除了自己本学期选修的课程外,还去学校书店买了一堆商学院和机械工程学院的教材,提前预习。甚至,他还说动了一位机械工程学院的教授,允许他前往自己名下的实验室旁观学习。 对于自己求知若渴、刻苦学习的任务目标,孟晖倍感欣慰。即使并不需要,他也依旧会尽量陪在姜疏朗身边。姜疏朗泡图书馆,他就跟着写写论文、看看;姜疏朗找教授询问问题,他便等在办公室门口;姜疏朗在实验室捣鼓各种仪器,他也打开电脑,处理自己国内公司的事务。 如此的寸步不离,也的确是卓有成效的。 最初,世界意识判断气运之子依附于家族,一直在对姜家动手脚,却被姜老爷子与姜父姜母联手拦下。而如今,气运之子羽翼逐渐丰满,远离家族的庇护进入飞速成长的阶段,世界意识也随之逐渐转移了重心。 于是,姜疏朗身边便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事故和故事。 外出采买日用品,身为无辜路人的他们遭遇劫匪,倘若不是姜疏朗身手利索和孟晖的隐秘帮助,恐怕凶多吉少;做实验的时候,一台电路板老化、尚未来得及更换的仪器突然爆炸起火,幸而孟晖及时预知气运波动,提前将姜疏朗哄骗出实验室;和同学一起去球迷酒吧消遣,他们遭遇两伙极端球迷打群架,为了避免姜疏朗的脑袋被挥过来的椅子砸开花,孟晖吊着左臂过了一个多月…… 种种危险不一而足,可见世界意识似乎注意到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即将完全凝聚,于是开始了最后的疯狂反扑。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意识的反抗是孟晖所遭遇的世界意识中最为激烈的那一个,哪怕是修.真.世.界的天道也没有这般丧心病狂。 孟晖不知道这是一个特例,还是“世界意识灭杀气运之子”这一系列问题开始往越来越严重的方向发展。不过身为维护者的谨慎与敏锐在隐隐提醒他,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想想上一个世界被莫名其妙一把火烧死的气运之子,孟晖觉得,那也许就是一个预兆。 于是,他让光球将上个世界末尾与这个世界的异常上报给了主神,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能够有所准备,也有所举措。 因为害怕世界意识闹出的幺蛾子,哪怕学期末漫长的暑假,孟晖和姜疏朗也没有选择回国——毕竟飞机失事这种梗孟晖自己都经历过,他一点都不敢在姜疏朗身上冒险。 当然,这样的决定除了担心世界意识从中作梗外,同样也是因为姜疏朗的课业压力实在太大了。在与孟晖商议决定暑假继续留在约国后,姜疏朗迅速报名了迪瓦纳大学的暑期课程,然后用功课和实验将自己的整个假期塞得满满当当。 现在,孟晖是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沉迷情爱无法自拔了,他甚至有点担心姜疏朗会因为过于用功而不幸猝死,不得不在他每天的咖啡中加上一两滴灵液,以保证姜疏朗的身体一直处于最佳状态。 由于姜疏朗不再提及自己对孟晖的感情,而是一头扑在学习研究中,所以除了时不时与世界意识斗智斗勇以外,孟晖的大学生活可以算得上舒心愉快、神清气慡。而由于太过舒畅,他也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打算疏远姜疏朗的决定。 大约是两人一向亲密,也大约是姜疏朗很好的把握住了一个度,所以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厚,孟晖也没有提起太多的警戒心来。 唯一有些遗憾的,大概是随着姜疏朗逐渐长大,从十几岁青涩的少年变成二十冒头成熟稳重的青年,他不再喜欢腻着孟晖撒娇卖乖,反而更加倾向于温和的照顾、体贴的关怀,仿佛他才是比孟晖年长的那一个。在孟晖为了救他而折了左臂的那段时间内,姜疏朗可谓将他照顾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课程和实验都暂且搁置。 ——实话实说,虽然孟晖的确很享受这样的呵护,但太过相似的感觉总让他想起第一个世界的郑文睿。 孟晖认识姜疏朗的时候,他还是个备受呵护的小王子,孟晖一直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晚辈,享受他的撒娇和依赖。但他认识郑文睿的时候,郑文睿却已经经历过最大的恶意,被狂风bào雨抹去了一切棱角,只剩下成熟与圆滑。 当还是愣头青的孟晖与郑文睿在一起的时候,孟晖给予郑文睿光明与希望,给予他冲破迷障、勇攀高峰的动力,而郑文睿回馈给孟晖的则是包容与照料,在第一次进行长线任务、手足无措的孟晖闹出乱子来后,温柔、优雅、沉稳的帮助他收拾残局。 从前,孟晖只是在偶尔那么一刹那,从姜疏朗身上看到郑文睿的影子,而如今,随着姜疏朗年龄增长、性格沉淀,他却显露出越来越多神似于郑文睿的地方。 当然,孟晖将姜疏朗和郑文睿分得很清楚,并不会因为这些相似之处便远离、排斥对方。毕竟姜疏朗何其无辜,而孟晖在想起郑文睿的时候,也没有了当年的炙热和彷徨。 不过,不得不说,孟晖的确因为姜疏朗而越来越频繁的想起郑文睿,甚至记起很多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实际上却依旧清晰的细节,这让孟晖稍稍有些怅惘。 ——毕竟,回忆一个自己曾最为在意,却早已不复存在、天人永隔之人的感觉,并不算太好。 时光似水,看似平静无波,实际却转瞬而逝。 四年后,孟晖和姜疏朗顺利拿到了自己的学位,哪怕导师极力劝说,却都没有继续留校深造的打算。 毕业典礼之后,身穿学士服、拿着毕业证书的孟晖和姜疏朗坐在树荫下,懒洋洋的围观不远处正开怀欢呼、四处拍照,不复一贯jīng英学子模样的同学们。 “接下来你打算回国吗?”孟晖观察着姜疏朗身上稳稳当当的一大团气运,觉得自己基本上可以功成身退——不过,他实在有些担心自己这一趟回国的飞机会不会出现问题。 “我已经跟父母爷爷商量好了,我暂时还想留在约国。”姜疏朗嘴角含笑,“我打算开办一家机械工程方面的公司,学以致用。不得不说,在科技和设备方面,约国比华国领先很多,我希望能够利用这里的仪器设备和攻坚团队尽快做出成果,然后再将其带回国内。” “这样的确不错。”孟晖眼睛一亮——只要不回国、不坐飞机,那他自然举双手支持。说不定等到姜疏朗开了公司、出了成果后,对方就能完全稳住自己身上的气运、被世界意识承认为真正的气运支柱了呢? 反正,能多拖一天,对孟晖而言就是更为有利。 “那么你呢?你要回国吗?”姜疏朗话锋一转。 “不啊,我也不想回去。”孟晖耸了耸肩膀,嗤笑一声,“国内曲家正乱得要死,我一直躲在国外看热闹多清闲?才不想被搅进那滩浑水里,送上门去被人利用针对呢。” 正如孟晖出国前所预料的那样,曲夫人和曲莹莹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学成归来、继承曲氏,势必要在此之前率先出手。 果不其然,在孟晖出国后,曲夫人就开始了自己的小动作。无非就是动用些手段,引得曲氏动dàng、股价下跌,从而收购股民们抛售的散股,然后又在曲父的饮食中下了点东西,让他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 正所谓“家贼难防”,这些事情外人很难做到,但对于曲夫人而言,却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曲父大概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妻子被bī急了,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而不留余地——不过,谁让他“枉为人父、枉为人夫”呢?曾经做过的错事、辜负过的人,自然会有所“回报”。 不过,曲父毕竟是曲氏曾经的大老板,而曲夫人一贯相夫教子,在商业上的手段并不出众。两人身后都有家族为依托,曲父拖着病体,最初勉qiáng跟曲夫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但随着劳心劳神、无法安心修养,他逐渐jīng力不济,而为了占得上风,曲父几次三番传讯给孟晖,希望他能够暂停学业、回国协助,甚至许下了事成后将曲氏完全jiāo给他继承的承诺。 只可惜,曲父万万不曾想到,他以为和自己一条心的孟晖,却会对他的讯息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公司落入他人之手。 其实,虽然没有直接对曲父做什么,但曲父如今的下场,其中也少不了孟晖的暗地推动——一直以来,对于原身留下来的各种不会危及自身性命的麻烦,他基本上都会采取同样的办法,那就是不理会这些蹦蹦跳跳的小丑,专注于qiáng大自身。 只要自己成功了,哪怕不需要主动出手,自然会有很多人乐意“帮助他”解决问题,而孟晖只需要清清白白、高高在上的旁观那些得罪过自己的人倒霉就可以了。 身为一名更高维度的维护者,因为原身的缘故而与低位面的世界原住民纠缠不休、勾心斗角,当真是平白拉低自己的档次、rǔ没自己的身份。 ——能够有资格得到维护者重视的,只有世界意识和气运之子。 这一个世界,因为孟晖的过于优秀,曲夫人和曲莹莹危机感爆棚。他飞出国、平步青云,曲夫人和曲莹莹鞭长莫及、算计不到他,就只能转而向曲父下手。 至于曲夫人斗赢之后么,倘若对方识情识趣,孟晖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毕竟她也算是被渣男坑了的受害者。等到孟晖了断和曲父的父子关系后再送一笔钱为曲父养老,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而倘若曲夫人不识趣,依旧将孟晖当成假想敌的话,如今因为内斗而元气大伤的曲氏,也根本抵不过孟晖的手段——大学四年,他可是暗暗投资、为曲氏扶植起了一个相同领域的竞争对手。一旦曲夫人惹到孟晖,那曲氏大概就不复存在了。 脑中转悠着跟曲家相关的念头,孟晖微微含笑、气质平和,丝毫不像一个围观鹬蚌相争的幕后BOSS。而远处,人群还在嬉闹,一名男生正当众向一个女孩子求婚,引得欢呼口哨声四起。 女孩含泪答应,在掌声中与自己的未婚夫热烈拥吻。 见证了一场从学士服到婚纱的爱情,众人都十分激动,一边向这对新诞生的未婚夫妻表达热烈的祝福,一边又开始起哄其他几对公认恩爱般配的情侣。 小情侣们羞的面红耳赤,性子外放的也忍不住在同学的鼓动中求婚。一片热闹之中,一个女生扭头看到坐在树荫下的孟晖和姜疏朗,忍不住笑着尖叫起来:“你们藏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呢?快,亲一个啊!” 听到这声调侃,孟晖和姜疏朗双双一愣,还不待反应,就被玩疯了的毕业生围了起来。 约国的社会风气比之华国热情开放,开起玩笑来更是无所顾忌。孟晖意识到不好,站起身想要跑路,却不料人多手杂,不知被哪个混小子一拽一推,脚步不稳的撞到同样站起身的姜疏朗怀里,嘴唇重重的磕到对方嘴角。 孟晖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自己带上了血丝的唇瓣朝周围人怒目而视。 人群中推人的小huáng毛嘿嘿一笑,欢呼着朝姜疏朗比了个拇指——兄弟走位风骚,刚刚那个卡位当真极为jīng准! 姜疏朗眨了眨眼睛,gān咳一声,眼神飘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一脸受害者的单纯无辜。 第三十三章 “别胡乱开玩笑, 我和疏朗不是那种关系。”孟晖在刚刚的“意外”中不幸咬了舌头,声音含含糊糊。 只可惜, 不管他怎么反驳, 周围人也没一个当真——毕竟, 他和姜疏朗实在是太黏糊了,就连其他几对热恋中的情侣都没他们那样几乎寸步不离。更何况孟晖还舍身救了姜疏朗好几次, 每次姜疏朗遇到危险,他比谁都焦急, 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点基情, 鬼才会信呢。 更重要的是, 大学四年,无数男男女女试图在两人中间插上一脚, 愣是没有一个人成功, 哪怕锄头挥得再辛勤,也挖不动这钛合金的墙角。 兄弟?呵,别侮rǔ人家纯洁的兄弟情了! 众人只觉得两人不愿承认, 是源于华国人骨子里的矜持和害羞,或者是因为华国的社会舆论对于同性恋情仍旧不算友好——毕竟, 就连以开放自由著称的约国,也有不少恐同患者呢! “自己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别人的看法, 那都不重要。”一位已经愉快出柜的棕发青年搭着孟晖的肩膀,苦口婆心,“你看隔壁音乐学院, 还有个女孩子发誓要嫁给从小陪自己一起长大的木吉他,甚至成功举办了一场校园婚礼,请来了神父帮忙证婚呢!” 孟晖哭笑不得、百口莫辩,而姜疏朗则踏前一步,伸手将棕发青年的胳膊撸下来,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 棕发青年只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虽然他之前的确追求过孟晖,但现在早就找到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男友,没想到姜疏朗防他还跟防贼一样。 姜疏朗坦然承受了棕发青年的控诉,他将孟晖拉到身后护着,笑着开口:“好了,玩笑到此为止吧,咱们聊一聊正事。” 众人发出不满的起哄声,有几个人还大声嚷嚷着“今天就是要放松疯玩的一天,不谈正事”。但话虽如此,他们却还是口嫌体正的暂停了嬉闹,稍稍安静下来。 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与孟晖、姜疏朗开玩笑的,自然是跟他们关系极好的人,有商学院的,也有机械工程学院的。 姜疏朗将自己想要开办公司的事情对他们说了,邀请他们一同加入。学生们闻言迟疑许久,毕竟迪瓦纳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备受青睐,他们根本不愁毕业后的就业问题,甚至不少人还没有毕业,就已经被诸多全球闻名的大企殷切追求。 希望毕业后生活稳定的学生拒绝了姜疏朗的邀请,但也有一部分人更加喜欢白手起家的激情和挑战,留了下来询问姜疏朗的打算。 创建公司的初始资金他们并不需要发愁,毕竟姜家对此极为支持,而孟晖也能从自己的风投公司出上一大笔钱,供姜疏朗购买最顶尖的仪器设备、高薪聘请自己所需要的专业人才。 至于公司的第一桶金,姜疏朗也计划好了。 在学校的实验室中,姜疏朗就已经出了不少成果,甚至握有几个独家专利。曾经有不少企业想要重金购买其专利使用权,却都被不差钱的姜疏朗婉言拒绝。而等到公司创建之后,姜疏朗就打算将自己的专利投向市场,作为创业初期的产品。 “不过,我的计划并不是建立在这几项小专利的基础上的,它们只是我提升公司知名度和等级,收拢资金,暂时维持公司运营的方式。”姜疏朗眸光熠熠、一字一顿,“我真正想做的,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说话间,他将目光投向孟晖,毫不意外的从他眼中看到了愕然和动摇。 “哇哦!酷!我要加入!”一个男生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孟晖与姜疏朗的对视。他面颊涨红,格外激动,显然对这一个计划十分兴奋。 而随着他的叫声,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起来。 孟晖面上带笑,安静看着众人似乎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内心里却慌得一批——说实话,就算四年前气运之子突然向自己告白,他都没那么心神不定。 “球球,我觉得有些不太好。”他扫向自己的好搭档,指尖冰凉,“你能够计算出姜疏朗和郑文睿之间行为模式的相似度吗?” “这个没有问题,第一个世界的资料我都存着呢。”光球立刻回答,它也同样意识到了什么,跟孟晖一样慌张。 第一个世界,让郑文睿走向巅峰的就是对于人工智能的研究。毕竟在那个世界,孟晖还是个任务小白,技能也没学多少,为了让自家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光球便自告奋勇的将自己的编程模块解密、贡献出来,让孟晖引导郑文睿逐步研发人工智能。 不得不说,解密模块的感觉对于人工智能而言就像是自己解剖自己一样,其糟心程度让光球记忆深刻。当姜疏朗提及“研究人工智能”这个话题时,它跟自家宿主一样后背一凉、瑟瑟发抖。 qiáng大的求生欲让光球的工作效率骤然提升,不过几刹便完成了两人行为模式的对比解析,而其结果,也让人心生不安。 “84.69%。”光球看着最终结果,轻声汇报。 孟晖心里一沉。84.69%,这个数字实在是有些让人触目惊心,哪怕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彼此的家人,也无法达到这么高的相似数值,而唯一能够得到这一结果的可能性,大概将是拥有共同生活环境与成长经历的同卵双胞胎。只不过,没有人愿意与另一个人如出一辙,大多数同卵双胞胎都会努力表现出自己的个性,从而拉大与彼此的差距。 但很显然,姜疏朗与郑文睿并不在此之列。这两个人连生活的位面都不同,根本不可能拥有相互影响的机会,那么难道他们两个…… 孟晖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差点跳起来,心里惊涛骇làng,只是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便被光球的下一句话安抚,勉qiáng镇定。 “但是,姜疏朗和郑文睿的灵魂波动是不同的呀~” 孟晖定了定神:“灵魂波动不同?” “是的。”光球肯定道,“之前,为了弄清楚这些世界的气运之子为何会被本世界的世界意识针对,我专门收集了他们的灵魂波动,看看能不能从这方面入手,不过却一直没有什么收获。刚刚,我又对比了一下郑文睿和姜疏朗这两个人的灵魂波动,发现他们的波动并不重合。”顿了顿,光球迟疑着总结,“如果是行为模式相似的话,还有巧合的可能性,但是灵魂波动不同,就可以肯定不是同一个人的。” 孟晖被这一遭大起大落弄得眼前发昏、胸口憋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饱受惊吓的小心脏。 一直在注意着他的姜疏朗立刻有了反应,关切的侧身扶住他的手臂,低声询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胸口疼吗?” “没事。”孟晖勉qiáng笑了笑,“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有点中暑。” 姜疏朗的眼睛闪了闪,有些心疼,又有些自责——他当然知道孟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肯定是因为他说了准备研究人工智能的缘故。 其实,姜疏朗一直都是很矛盾的。经过这几年对于机械工程学的研究学习,姜疏朗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那一场梦是真实的,也逐渐承认那是自己与孟晖的前世。 但对于是否向孟晖坦白,他却又举棋不定。 姜疏朗想要承认,因为这样说不定自己和孟晖就可以坦诚以对、冰释前嫌,自己也能早一点抱得美人归。但倘若自己这样做了,孟晖也的确接受了自己,那么孟晖喜欢的人到底是前一世他那个白月光,还是这一世的自己?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前一世的自己的替身? 由于没有拿定主意,姜疏朗依旧还是保守着这一秘密,但那动摇的意志却又一遍又一遍的诱使他不着痕迹的将某些蛛丝马迹bào露在孟晖眼前,让对方怀疑、无措。 ——人类,也许就是这样的矛盾。感情,大概就是这么的复杂。 如今,看到孟晖因为自己的暗示而面色难看,姜疏朗又开始暗怪自己沉不住气,连忙扶着他起身:“学斌身体不舒服,我们就聊到这里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学生们清楚姜疏朗对于孟晖的在意,自然也不会阻止他照顾自己的心上人。更何况,倘若公司当真开办起来,这两位就是自家老板和老板娘,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上司。 孟晖被姜疏朗扶出人群,拒绝了对方去医务室检查身体的提议,表示自己回宿舍躺躺就好。 做了亏心事的姜疏朗自然不敢违逆,他将孟晖送去宿舍,然后端茶送水好一番殷勤,最终成功被孟晖赶走。 看着姜疏朗恋恋不舍的出门,孟晖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刚刚受惊过度,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家任务目标那张脸。 “晖晖,你还好吧?”光球蹭了蹭自己的宿主,软声安抚,“姜疏朗不是郑文睿的,你别多想。” “没事儿,放心吧。”孟晖捏了把光球,“我缓一缓就好了。” 光球乖乖的任人捏扁搓圆:“说起来,我还以为你早就走出来,不再在意郑文睿了呢……”迟疑片刻,它小心翼翼的询问,“晖晖,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谈不上吧,但是初恋么,毕竟还是特殊的。”孟晖摇了摇头,“而且我刚刚反应大,不是因为对郑文睿余情未了,而是……吓得。” 光球疑惑:“吓、吓得?” “嗯。”孟晖应了一声,眼神惆怅。 ——无论是谁听说自己本以为早已经死透了的前男友突然诈尸,都会被吓个半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 多谢大家捧场~感谢大家的订阅和留言,么么哒~ 今天清明节……就没法祝大家节日快乐了咳咳咳 第三十四章 由于姜疏朗和郑文睿的灵魂波动的确并不吻合, 所以虽然仍旧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孟晖好歹还是稳了下来, 维持住了在姜疏朗面前一贯的姿态。 不过,他想要完成任务、尽快脱离这个世界的心情却越来越迫切了,恨不得姜疏朗下一秒就能从世界意识的眼中钉变为它的心肝宝贝。 只可惜, 这是不现实的,无论孟晖怎么焦急, 主动权也不在他的手中。而既然自己的主要任务没有进展, 孟晖gān脆开始着手完成这具身体的遗愿——脱离曲家。 在这个世界的华国,断绝父子关系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法律程序可以走,这就意味着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 说麻烦也麻烦。原身无法做到这件事,因为哪怕他四处宣扬要跟曲父划清界限,只要曲父没有答应、或者答应却又反悔, 那也是做不得数的——因为他太过弱小, 没有自己的话语权。 不过,对于现在的孟晖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他不回国,照样也可以做到。更何况, 倘若孟晖说自己想要与曲父划清界限, 恐怕还有其他人会比他本人更加积极、开心、不择手段的促成此事——比如曲夫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言非虚。 给张杰打了个电话,将这点小事jiāo给他处理, 孟晖了提点几句、让他去找曲夫人合作后便丢到一边懒得去管。如果对方搞不定,他再出面也不迟。 除了分出点jīng力完成原身的愿望之外,孟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帮助姜疏朗开办公司。 不同于在自己的公司充当甩手掌柜,孟晖对于自己和姜疏朗的公司可谓亲力亲为,搞得张杰向他抱怨了好几次,说这简直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公司成立当日,姜父姜母特意飞来约国,祝贺自家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姜父笑呵呵的联络自己在约国的商业伙伴,为自家儿子的公司保驾护航,而姜母则对着公司内部简约大方、科技感十足的装修风格赞不绝口,然后偷偷的向姜疏朗使了个眼色。 姜疏朗接到母亲的眼神,抿了抿唇,微微摇头。顿时,姜母看向孟晖的眼神就变得格外复杂。 姜母自然早就知晓儿子对于孟晖的小心思,最初,她并不看好这一段感情,虽然“曲学斌”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但对方的性别和出身在姜母看来,仍旧还是配不上姜疏朗。 在姜母的想象中,她的儿媳妇应该是一位美丽温柔、优雅贤惠的大家闺秀,男主外女主内,将姜疏朗照顾得妥妥帖帖;亦或者是一位雷厉风行、英姿飒慡的女qiáng人,与姜疏朗一同在商场披荆斩棘。然而,她的儿子却看上了一个寡言而内敛的男人,癞皮狗一样的黏了上去。 姜母曾经试图阻止,却又不舍得让儿子伤心,gān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两个孩子自己折腾。有言道“堵不如疏”,自己棒打鸳鸯说不定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而放任两人自己发展,说不定折腾来折腾去,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但是,姜母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倒是宽容了,但自己的儿子却实在太不争气。 从高中追到大学,前前后后起码四五年,结果愣是没有追上,姜母简直不想承认这种蠢货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想当年她勾搭姜父的时候,仅仅只用了一个微笑! 虽然对于男儿媳不满意,但对方这般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姜母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自家儿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要身份有身份,哪里入不了对方的眼了?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性别? 想到这里,姜母又有点亏心。毕竟,倘若笔直笔直的是自己的儿子,她一定早早撸起袖子、名正言顺的将那个胆敢掰弯儿子的小混蛋揍个半死了——只可惜啊,那个死皮赖脸的小混蛋却是自己的。 姜母心塞塞的来,又更加心塞塞的走。 当姜疏朗和孟晖将姜父姜母送到机场的时候,姜母把姜疏朗拽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叮咛他要用力追、追不到就尽早放手。而姜父则和蔼的拍着两个青年的肩膀,鼓励他们在国外好好奋斗,不必担心国内的事情。 “姜氏有我在,还能支撑好几年,你不用忙着回去继承家业。”他半开玩笑的对着姜疏朗抬了抬下巴,“咱们姜氏在机械工程方面还没有什么发展,说不定你这个公司办好了,咱家又能多一项产业了。” 姜疏朗微笑点头,由于梦境,他十分确信自己能够在人工智能方面有所建树。 “至于小曲。”姜父转向孟晖,“你的那件事,我也关注了一下,进展顺利,你同样不用担心,安安心心在约国待着就行了。” ——姜父自然不希望自己给儿子培养的左右手被曲家那个烂摊子拖累,反正私下里帮个忙轻而易举,他并不吝啬示好。 更何况,曲学斌说不定还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呢,帮他脱离曲家,也算是帮了自己儿子,以免他后来被曲家攀咬上。 姜父姜母慰问一番,便施施然飞回了国内,而孟晖和姜疏朗也转身投入了新公司的众多事务之中。 由于孟晖这一世并没有学习机械工程学,所以他和姜疏朗分工明确,姜疏朗负责泡实验室、带领团队研究人工智能,而孟晖则负责公司的运营,为科研团队提供资金支持。 第一世就gān过这个活儿,孟晖也算是驾轻就熟——当年,他可是公司实验室两手抓,不仅忙得焦头烂额,上头还顶着世界意识的打压,自身又承担着求而不得的苦恼,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可别提多糟心了。 轻巧利索的揪出其他公司混入实验室的内鬼,孟晖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喝着手工咖啡,悠悠然忆苦思甜。 由于背靠姜氏这棵大树,姜疏朗与孟晖的公司虽然刚刚起步,却很快便得到了广泛的关注。 如今,孟晖已经在国内爆出了自己是业内最大风投公司的幕后老板。公司成立的五年间,他的眼光独到jīng准,甚至被誉为点金圣手,但凡是被他看中并投资的公司没有一个不为他赚得盆满钵满。 每天,无数年轻人抱着自己的公司资料送上门来,期望能够得到他的赞许,而一旦得到一笔投资,那么后期的资金便都不用发愁了,有的是投资公司会跟风注资,搭一搭顺风车。 如此一来,只要被投资的人不会飘飘然的自己作死,成功自然近在眼前,而孟晖的投资神话也随之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年纪轻轻,却无人敢小觑。 ——而这家孟晖大手笔注资、又亲自管理的公司,自然一出现就备受看好。 更何况,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不仅是孟晖,还有姜疏朗。 姜疏朗出国后沉迷学习,在网上倒是沉寂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在打完基础后,他又立刻光彩夺目起来——只不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走父亲的老路混迹商场、或者是追随姜老爷子进入政坛的时候,他却反而以“科学家”的姿态声名鹊起。 明明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机械工程学,但短短一两年的学习,姜疏朗却迅速崭露头角。教授导师们看重他出众的学习能力和卓越又务实的想象力,外出参加研讨会的时候总喜欢将他带在身边,而等到姜疏朗开始出成果的时候,这些教授更是不吝于向其余学术大拿推荐他。这样一来,很快,姜疏朗在机械工程方面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孟晖与姜疏朗,可以说是qiángqiáng联合,顿时让其他从事机械工程方面的公司集团心生警惕——当然,这其中大概也有不死心的世界意识打压引导的结果。 明明只是个刚刚成立的小公司,各种情报窃取、寻衅滋事便层出不穷,所幸孟晖早有准备又手腕老辣,这才没有让这些人为的事故动摇公司并不算牢靠的根基。 前面的公司有孟晖坐镇,稳如老狗,后面的实验室在姜疏朗的带领下,也同样进展喜人。 这一次的姜疏朗并没有孟晖和光球的刻意引导,但他却拥有更为粗壮的金手指——梦境。在梦境的剧透下,姜疏朗就相当于手握地图,知道从头到尾要怎么去走。至于真正走下去,遭遇个红绿灯,或者是修路绕行什么的,只要大方向不变,就没有什么能够给他造成真正的困扰。 ——不明前路的先驱者和按图索骥的后来人,完全就是地狱难度和新手难度的差别,更不用说,姜疏朗身边还有一群专业能力并不逊于他的协助者。 公司成立后的第二年,实验室方面就传来了好消息,表示他们已经初步做出了符合预期、拥有自我认知和独立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 公司上下一片欢呼雀跃,纷纷跑去实验室参观,只有孟晖心神不宁、望而却步——因为他意识到,这一个人工智能,可能会彻底颠覆自己这一段时间为了安抚自身而努力构建的认知,让那个被自己刻意忽略掉的问题重新浮出水面。 当然,尽管心里慌得要死,孟晖也不是那种真正自欺欺人之辈。他大概只是不愿在其他人面前失态罢了。 于是,在这天下班后很久、公司和实验室里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后,孟晖独自一人刷开了实验室的门。 新诞生的人工智能尚未被转移至类人型载体,目前仍旧栖身于一座大型计算机内,它并不需要休息,此刻正按照研究员的要求进行自主学习。 发现孟晖的到来,计算机屏幕上的数据流戛然而止,转而拼凑成了一张简单的笑脸:“晚上好,曲爸爸。” 孟晖脚步一顿,随后缓缓走到屏幕前:“你认识我?” “是呀~姜爸爸向我讲过你的事情,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人工智能高兴的说道,稚嫩的嗓音像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我还曾偷偷顺着公司内网遛进你的办公电脑里看过你呢!当时我就想跟你打招呼,但是害怕吓到你……”说着,它的声音微微有些低落,看起来的确感情充沛。 这样软萌的性格,让孟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自家又软又蠢的系统,语气也不由得和缓温柔起来:“那现在我们见面了,也认识了。对了,你叫什么?” 人工智能立刻又开心起来,在屏幕上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我叫球球~姜爸爸给我取名叫球球!” 瞪大了眼睛,心中不好预感骤然应验的孟晖:!!!!!! 又一次被夺走了姓名,系统立刻紊乱的光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千寻小桃妖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三十五章 “……是他。”孟晖语气沉沉, 眼神也很沉,“而且,他有记忆。” ——第一个世界,那个仿照光球的编程模块制作出的人工智能因为与光球的性格太过相似, 于是被倍感亲切的孟晖同样命名为“球球”。为此,光球还因为自己被冒犯的姓名权而差点跟自家宿主翻脸。 “这、这、这不可能吧?!”光球差点飞不动,颤颤巍巍的停在自家宿主的肩膀上, 只觉得自己的系统都要烧乱了。 “你现在开个气运扫描。”孟晖迅速命令。 “啊?啊……”光球下意识遵从, 刚一展开扫描系统, 就被实验室门后的一大团耀眼气运怼了一脸。 刚刚稍微缓和的系统紊乱又骤然增qiáng,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场景的光球第一个反应就是保护自己的宿主,远离未知的危险源。 ——然后,下一秒,孟晖便觉得自己的灵魂一阵疼痛,像是上个世界一样,被自家系统硬生生揪出了身体。 没有灵魂支撑的身体迅速委顿在地。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的人工智能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而下一秒, 听到这声惊呼, 姜疏朗一把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看到倒在地上的青年,姜疏朗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跑过去将对方搂在怀里, 轻拍他的面颊,只不过,很快, 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因为,姜疏朗发现,这具身体的温度正在缓缓流逝,呼吸与脉搏也消失无踪。 姜疏朗抱着这具年轻的尸体,愣了半晌,只觉得这也许又是另一场噩梦——就像是梦中那架起飞之后戛然而止的飞机那样。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心上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离世,但那种失去一切、天崩地裂的痛苦却又如此真实,bī得他几欲崩溃。 俊美的面孔狰狞的扭曲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逐渐赤红,姜疏朗紧紧抱着怀中的身体,几乎将那无声无息的**勒得变型,但就在他即将疯狂的边缘,姜疏朗又骤然平静了下来。 赤红从眼眸中褪去,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笑意,姜疏朗低下头,温柔的顺了顺尸体凌乱的黑发,又整理了一下那被自己弄乱的衣襟,语气冷静的开口:“球球,闭嘴。” 尖叫中的人工智能像是被下了禁言术,立刻安静下来。半晌后,它又重新开口,小心翼翼的询问:“姜爸爸,你……你还好吧?” “挺好的。”姜疏朗哼了一声,将尸体打横抱着站起身,简洁有力的下了命令,“将刚刚学斌进入实验室的监控录像销毁,然后在公司的监控录像内增加他离开公司的片段。总之,细节地方你仔细处理好,务必让任何人都查不出他进了实验室,而是认为他正常下班离开了。” “好、好的。”人工智能无法违逆自己的“父亲”,尽管觉得此刻的姜疏朗十分不正常,却仍旧还是乖乖应下。 “另外,办完之后,自动销毁今晚的记忆。”姜疏朗继续命令。 “好、好的。”人工智能呐呐回复,眼睁睁看着姜疏朗抱着尸体离开。 第二天,曲学斌失踪的消息让整个公司沸腾了。与他同住的姜疏朗久等舍友不归后往他手机里打了无数电话,却只得到关机的提示,然后迅速报了警。 曲学斌身份贵重,他的失踪警方自然十分重视,立刻展开了地毯式搜查,但无论如何查找,都只能查到曲学斌像是往常那般加了会儿班后便离开了公司,至于接下来,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也寻不到踪影。 姜父姜母乃至姜老爷子听到此事都焦急不已,立刻飞来约国看望自己的儿子——他们都知道姜疏朗对于曲学斌用情至深,十分担心他会因此而崩溃、甚至轻生。 果不其然,当他们见到姜疏朗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须发蓬乱、形容憔悴,全然不复平时jīng致尊贵到有些洁癖的儿子。 姜母心疼至极,抱着姜疏朗哭得难以自己,恳求他要振作起来,接受这个现实。 面对母亲的哭求、父亲的担心和爷爷的叹息,姜疏朗当日没有说什么,但第二天,好歹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开始为寻找曲学斌而四处奔波。 第一年,姜家发动全部的势力寻找曲学斌,却没有任何结果。 第二年,姜家的动作逐渐停止,只有姜疏朗一人仍旧在各处奔走,即使他负责主持的人工智能研究获得全球最高科技奖,也没有将他从寻找的旅途中拉回来。无奈之下,他的助手只能代为领奖。 第三年,姜疏朗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四处乱飞,但是他制作的人工智能却代替了他,在网络中寻找关于曲学斌的蛛丝马迹。 第四年,人工智能的找寻也逐渐消失,警方将曲学斌的状态从“失踪”,改为“死亡”。 接下来,姜疏朗似乎终于从失去曲学斌的打击中走了出来,开始再度现身人前。他率先整顿了因为两位创始人双双失踪、只能凭借人工智能而勉qiáng支撑的公司,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姜疏朗迅速将处于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公司挽救回来。 将自己和曲学斌的公司重新推回巅峰后,姜疏朗只身回国,从姜父手中接过了姜家的权柄。 看着自己工作狂一般郁郁寡欢的儿子,姜母格外心疼,她想起“想要忘掉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于是格外热情帮助自己的儿子拉郎配。 男人女人、和曲学斌相似的不相似的,姜母向姜疏朗介绍了不知多少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姜疏朗重新展颜。甚至,为了让姜母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打扰,姜疏朗gān脆从姜家旁支寻了个乖巧聪明的孩子收为养子,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将终身不婚,而这个孩子则会是自己的继承人。 最初,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众人只以为姜疏朗仍然旧情难忘,没有从痛失所爱中走出。 但随着那个孩子逐渐长大,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在姜疏朗毫不藏私的亲自教导下越来越优秀,那些质疑的声音终于逐渐消失,剩下的只是对这位姜家家主如此深情坚守的感慨敬佩。 姜疏朗就这么带着儿子单身一人,送走了姜老爷子,又送走了自己的父母。此时的他已经年近六十,外表却依旧如三四十岁的时候那般成熟英俊,备受岁月的眷顾。然而,他却毫不留恋的将整个姜家jiāo给了自己不到三十岁的养子。 他的养子被姜疏朗教的格外出色,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在姜疏朗的指点与人工智能球球的协助下将整个姜家牢牢握在了手中,成为了真正说一不二的新一代姜家家主。 只可惜,还不等年轻的家主享受成功的喜悦和权利的滋味,却又当头棒喝般再次迎来了丧亲之痛——在一个普通至极的清晨,他发现自己的养父面容柔和、微微含笑的躺在chuáng上,与世长辞。 新上任的姜家家主惊呆了,他花了半天时间才消化了这一现实,然后,终于发现了养父chuáng头放着的遗书。 遗书中,姜疏朗平静的表示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了无牵挂的迎来死亡。他为自己注she了安乐死药剂,去的安详愉快,并安慰自己的养子不必过于悲伤。 ——安乐死药剂,属于违禁药品,就连国立大医院也需要谨慎使用,自然不能被私人购买。只不过,这点事情显然难不倒被誉为华国第一人、人工智能之父、全球首富的姜疏朗。 在简单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养子,表述了一下自己死后的各项安排后,姜疏朗在遗书中用黑体加粗,标注出自己最重要的遗愿。 这条遗愿,看得新任家主一头雾水,但他仍旧还是遵照养父的意思,在与人工智能球球沟通后,打开了那件间只有姜疏朗能够自由出入的实验室,然后在冷冻仓内找到了一具二十来岁模样、年轻漂亮、被超低温和防腐剂保存的栩栩如生的青年的尸体。 备受惊吓的新任家主:!!!!!! 这个青年,新任家主自然是认识的,虽然两人从未真正见过,但他却一直生活在新任家主的世界里。 他的照片被悬挂在姜宅和姜疏朗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养父曾不止一次向他含笑讲述自己与青年的点点滴滴,就连那个办事靠谱、性格却娇气跳脱的人工智能,也时不时会提起自己亲爱的“曲爸爸”。 新任家主深深吸了口气,qiáng压下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脑补和想要尖叫的欲.望,维持住冷静沉稳的表象,摆手唤了其他人来将冷冻仓搬走。 ——毕竟,自家养父黑体加粗的遗愿,就是与这位青年一同火化,然后被放入同一个骨灰盒中,一同享受全世界的祭拜,让所有后人都知道,他们两人虽然没有生同chuáng,却死同xué。 整个人都要崩溃的新任家主:……………………………… ——父亲大人,虽然您这个遗愿的确很深情啦,但您就没有想过您的儿子该如何解释这个失踪了快三十年的人,是如何出现在您实验室的冷冻仓里的吗?! ——一个解释不好,您毫无瑕疵的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于一旦啊! ——如此沉重的压力、如此艰巨的任务,您的好儿子当真承受不来啊!QAQ 作者有话要说:PS:emmm这个世界就这样结束啦,最后的确是死遁,但我估计死遁的过程大家没猜到吧?XDD球球功成身退XDD 这一章写得很愉快,但是有些内容却没有表达清楚,于是我打算写一章论坛体的番外,不算正式更新,所以明天加更一章XD 论坛体番外中午12点发布,不喜欢这类文体的可以略过不购买,也没什么损失啦,就是聊一聊晖晖的尸体被发现后大家的脑dòng咳咳咳。 正文还是按照平常规律晚上6点更新,写一写晖晖回中转空间的事情,然后将第一个世界飞机失事后的结尾补一补。这样第一个世界和第六个世界的内容就可以画上一个句号啦~ 第三十六章 (论坛体番外,不喜勿买) 主楼: 最近发生的事情, LZ相信所有人都知道了。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大大小小的论坛热帖几乎全部都被这一话题包办, 而话题内的两个人, 也被广大网友们扒得不能再gān净了。LZ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独家消息。 开这个楼, 就是LZ整理了一下国内外论坛中LZ认为最权威、最真实的帖子, 让大家能够清晰明了的了解整件事的始末, 以免人云亦云。 当然,至于看完全部帖子后大家怎么想, 欢迎讨论, 但拒绝人参公jī,死者为大,阿弥陀佛。 以下按照时间顺序开扒: 《八一八曲爸爸的成长经历》——转自海角论坛。 本贴为曲爸爸最重要的手下张杰先生的女儿实名发布,消息真实性很高, 但不排除内含张杰先生个人美化的成分。 《八一八首富和曲爸爸高中时期的相爱过程》——转自海角论坛。 发帖人自称曲爸爸的高中同班同学(按年龄看应该都是五六十岁的大叔或大妈了,竟然泡论坛发扒贴,真实性待考)。楼中出没几十个同样自称为同学的ID, 曾经有黑客大神扒过这些ID的地址,发现大多都处于国外或者是一线城市富人区, 应当都是比较有身份的人,跟曲爸爸当时所上的贵族高中吻合,LZ觉得还是可以信任的。 《关于曲家相爱相杀的那些事儿》——转自天鸽论坛。 发帖人身份未知, 但贴内证据丰富、推论严谨,虽然跟本贴关系不算太大,但也能侧面反映一下曲爸爸的人生历程, 建议参考观看。 《关于首富的辉煌简历》——转自天鸽论坛。 月经chuī贴,大家都懂得,随便看看就行,也是个参考资料。 《天呐!华国官方爆出,曲学斌先生的尸体被姜疏朗先生藏起来了!姜疏朗先生死后要求两人合葬!有人知道这件事儿吗?!能不能八一八?!》——翻译贴转自海角论坛,原帖发布于约国迪瓦纳大学论坛,后被转载至约国论坛脸书。 帖子前半部分出没的均为迪瓦纳大学现届学生,后来陆陆续续出现大批量往届毕业生,其中有不少曾经与首富和曲爸爸同校过的大佬,真实性100%。本贴因为参与人数极多,导致打开困难,后来被管理员封贴处理。而LZ接下来为大家呈现的两个帖子,就是这张论坛帖的后续分支,也是LZ认为最jīng彩的高.cháo部分。 接下来的两个帖子,发帖人的个人感**彩极为浓重,可能会造成部分人感觉不适(不适于观看的人群类型,LZ也标注出来了)。由于帖子太过jīng彩,所以LZ的描述大概会多一些,尽量将整个帖子的内容表述清楚,方便那些不适于观看原帖的观众老爷理解。 《真爱如是》——帖子来源同上。 发帖人自称首富与曲爸爸的同届校友,推论应该是一位岁至中年却依旧少女心不死,笃信真爱的阿姨。发帖人大约是文学系出身,辞藻华丽优美、感人肺腑,她详细回忆了首富和曲爸爸在迪瓦纳大学学习时候的点点滴滴,表示两人寸步不离、感情深厚,甚至爆出曲爸爸曾数次舍命拯救首富的光辉事迹。 发帖人坚信曲爸爸的死亡与首富无关,应该曲爸爸失踪后首富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曲爸爸的尸体。由于伤心过度,他不愿承认恋人的死亡,更不愿将恋人的遗体火化或者埋葬,于是为曲爸爸打造了一具冰棺,希望恋人能够继续陪伴自己余生,直至自己死亡再一同下葬。 此贴前半部分甜度百分之百,而后半部分的nüè度同样百分之百。看完此帖,就像是看了一本甜nüèjiāo织、最终以悲剧收场的làng漫爱情,哪怕是LZ这个大老爷们,也哭得不能自己,至今心里还难受。所以建议感情丰沛的观众老爷慎入。 《我所推测的真实》——帖子来源同上。 发帖人同样是首富与曲爸爸的同届校友,据说修的是机械工程专业,目前也在从事人工智能的研究,跟首富算是半个同行。 他承认上贴老阿姨的记叙回忆属实,不过思考方向却加yīn谋论。据发帖人所言,首富和曲爸爸的确曾是大学内公认般配的恋人,但当事人本人却一直否认两人的恋爱关系。曾经,发帖人一直与大家一样,认为这是他们不好意思承认,或者是碍于华国当年对于同性恋情的排斥而不敢承认。直到曲爸爸的尸体被从首富的私人实验室中发现,他才意识到有问题。 发帖人更加倾向于yīn谋论,他认为从两人否认恋爱来看,曲爸爸应该并不喜欢首富,而首富则对曲爸爸求而不得。两人大学期间感情不错,但是从开办公司开始却发生了某些矛盾。首富因爱生恨,出于“得不到他的爱也要得到他的人”的黑暗念头,谋杀了曲爸爸,并将其冰冻起来以蔚相思。 根据他的考证,曲爸爸失踪的时间,正好是全球第一个人工智能球球问世的时候。当年,警方调查失踪人员,依靠的大多都是摄像头追踪之类的老旧手段,而抹去摄像头内的影像资料、加入虚假影像之类的事情,对于人工智能而言轻而易举。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还利用自己的人工智能做了实验,而实验结果也完全符合他的推论。 总之,这是个令人汗毛直竖的yīn谋学术贴,看帖后整个人都有些疑神疑鬼,胆小者勿入。 《八一八我的两位老板》——帖子来源约国脸书,其中有些约国语留言,未翻译。 发帖人自称为跟随首富研究人工智能的工作人员,着重回忆了首富和曲爸爸创办公司的经过,侧面印证了《我所推测的真实》的猜想。发帖人表示,随着人工智能的开发,他的两位老板的确曾有过渐行渐远的征兆,但从他们这些外人看,两人的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所以曲爸爸失踪后,没有一个人将怀疑的目光放到首富身上。 帖子中后来还乱入了一些曲爸爸的风投公司与姜氏企业的员工,帖子内容较为凌乱松散,价值并不如上面三个帖子高,有时间的观众老爷可以前去围观。 以上,就是LZ整理的所有比较有价值的帖子,足够大家看上好几个小时了。 谢谢,鞠躬。 ====== 1楼: LZ威武雄壮,悉心拜读! 2楼: 辛苦LZ!真是帮了大忙了!网上帖子太多,说法千奇百怪,谣言四起,都不知道该看哪个!以后我就蹲这个帖子了! 3楼: 感动的泪流满面!LZ资料搜索全面,观点公正不偏不倚,实在是大好人! ……以下省略N楼感谢楼主,好人一生平安的跟帖…… 106楼: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yīn谋论,《我所推测的真实》这位发帖大佬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啊!在那个时候,人工智能还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普及,初代人工智能根本无人能敌好吗!当时就有专家政客说,个人拥有人工智能会造成很严重的社会危害,只不过首富太厉害,他们也只能嘴皮子上说说,根本不敢有实际行动! 当时,我还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呢,觉得首富的性格目下无尘、大度宽容,极富有社会责任心和使命感,根本不会滥用人工智能。而且后来也证明,首富从来没有利用人工智能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反而帮助了很多人。 不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这哪里是没用过,而是早早就用了!因为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东西,所以才那么佛,无欲无求了! 107楼: 对呀,别说是那个时候人工智能有多么无敌了,就是现在,人工智能也是很危险的好不好! 在人工智能面前,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可言,人家顺着网络找过来随便搜搜,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应该呼吁政府尽早出台限制人工智能的法律,除了国家政府外,私人企业和个人都不能拥有人工智能! 108楼: LS是患了被害妄想症吧?!人家拥有人工智能的都是大佬,还能看得上你这个小虾米的**? 109楼: LSS呼吁的政客大佬们现在都用上自己的人工智能管家了,哪里有闲心去管你的反对?要是法令出台,他们自己率先就得受罚! 110楼: 呵呵,大佬和平民的差距,永远都不可能消除。 ……以下省略N楼讨论人工智能是否该禁止的跟帖…… 2047楼: 弱弱表示,其实吧,我觉得人不一定是首富杀的啊?大家戾气这么重gān什么?我在旁边看着,都快以为“首富杀人”已经定论了呢! 之前查看官方消息,官方表示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目前并没有发现首富杀了曲爸爸的切实证据,他们也尝试检查了初代人工智能球球的记忆库,同样没有找到球球协助首富杀人藏尸的记录,所以一切并不能定论。 2048楼: 这件事要想查清楚很难,首先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证据早就都没有了。而且人工智能的记忆库是可以删除的,首富作为初代人工智能的制作者,肯定拥有删除记忆的权限。他让人工智能帮他藏尸,然后一删记忆库,这件事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2049楼: 我觉得这楼的心理都太yīn暗了,首富大大一生做了那么多好事,为社会发展做了那么多卓越的贡献,因为藏了个尸体,就一下子被打成黑化大反派、反社会变态,这未免有失公允吧? 反正,我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2050楼: 同意LS,这个帖子太yīn暗了!我就是被首富帮助过的人,虽然他肯定不知道我,但我也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 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首富大大的无辜的!人绝不是他杀的!他只是太喜欢曲爸爸了!不愿意自己看不到他,所以才将尸体藏起来的! 2051楼: 我承认首富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但人性总有yīn暗面,一时冲动做下坏事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说不定首富后来热心公益,就是悔恨自己曾经做的错事,试图多做点好事来弥补内心的亏欠呢? 2052楼: 有句话说“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严格来讲,尸体是重要的物证,如果杀人案没有找到尸体或者其它相关尸骨等,是不能定罪的,更不能判刑。首富这个案子也是同样。虽然有了尸体,但是一点证据也找不到,再加上他的身份,我估计这案子最后只能变成悬案,大家也没必要吵得那么厉害了,再吵,首富现在也都不是凶手、不是罪人,人家还跟提前死去的恋人一起亲亲热热的火化下葬、不分你我呢! 2053楼: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细思极恐…… ……以下省略N楼首富是否有罪、是否因爱生恨的掐架…… 9999楼: 人工智能版主小惠:此楼过高,自动封楼,请大家移步,谢谢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番外,属于加更,今天晚上6点还有一章正常更新~么么哒~ 今天双更我真是好厉害! 第三十七章 孟晖被光球突然扯出了身体, 整个人都懵bī了一瞬, 抱着头半晌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抱、抱歉啊晖晖。我刚刚实在是吓坏了, 只觉得门外那个气运团太可怕了……”光球泪眼汪汪,小心翼翼的询问,“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孟晖深深看了光球一眼, 叹气:“哎, 算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下一次你不要这么冲动了。” 话虽如此,孟晖心里却有一点小小的庆幸——毕竟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该怎样面对姜疏朗、或者说郑文睿,所以光球逃得这么快, 他倒是也没有如何生气,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就这么离开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听孟晖这样问, 光球连忙查询了一下,随后光芒大作:“没有没有, 这个世界咱们的任务成功啦!谢天谢地!” 对于这个结果,孟晖挑了挑眉, 有点不满:“任务成功倒是不错, 但是……我走的时候,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还没有真正稳定住。他一直说喜欢我,没想到我突然离开,竟然没有打击到他?”如此说着, 孟晖的语气微微泛酸,“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嘴上说着多么多么喜欢我,实际上也没怎么喜欢啊。” 光球觑着孟晖不怎么愉快的表情:“晖晖,你这样说,是不是还喜欢郑文睿?” “这倒不至于,就是心里不慡,感觉自己又被涮了。”孟晖翻了个白眼,“之前我追着郑文睿跑,却惨遭抛弃,缓了好几个世界才缓过劲儿来。这次又不明原因的遇到他,成了他追着我跑,却惨遭我的抛弃,我总感觉自己报了一仇,神清气慡。结果……”他冷笑一声,“结果他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这种报复的快感自然就没了。” 光球在空中晃悠了一下,不知是应该同情自己的宿主,还是应该同情这个世界的姜疏朗。 “唔,这样吧,如果你觉得不慡……要不要看看你离开后的世界后续?”光球思考了一下,提议。 这并不是光球第一次如此询问。在孟晖失恋、láng狈的逃出世界后,它就曾这样问过,不过却被孟晖坚定拒绝了——笑话,他当年选择离开世界,就是不想看自己的心上人跟他的白月光亲亲我我、喜结连理,如果看什么世界后续的话,岂不是亲自捅自己几刀?! 至于后面的世界,孟晖只身来又只身走,了无牵挂,只要确认自己的任务成功也就行了,并没有观看后来之事的必要。 但是,这一次,对于光球的提议,孟晖微微有一点心动。 “……行吧,那就看一眼?”孟晖自言自语,“我得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得喜欢我。” 得到自家宿主的确认,光球立刻开始了搜索。 由于已经离开世界,光球并不能直接观看世界中的影像。但是它却可以调出那些新闻纪录,借此来推测世界的后续发展。 光球是按照时间顺序查询新闻的,当孟晖看到姜疏朗疯狂的四处寻找自己未果、终生独自一人时,他脸上微微感伤,也有些愧疚自己当年就这么突然离开。 ——姜疏朗对他的感情果然是真的啊。那么自己这样做,算不算负了对方? 孟晖的本性其实挺软的,不然也不可能第一个世界因为长时间的相处扶持而义无反顾的爱上自己的任务目标,又花费了两三个位面的时间才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只不过后来修了无情道,又经历了不少大风大làng,他的心这才逐渐冷硬下来,不再轻易动摇。 然而,别人对他的好,却依旧能够让他有所动容。 当姜疏朗第一次对他告白的时候,孟晖一直将这份感情当成并不会长久的年少冲动,哪怕姜疏朗后来大学四年守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他也不曾真正当真。但是,在他离开后,姜疏朗却用一辈子的坚守证明了自己的感情,不论对方是不是郑文睿、也哪怕孟晖并不打算回应对方,他也无法继续轻视这一份真挚的感情。 孟晖如此心中感慨,只不过,这份动容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光球播放的记录资料就到了姜疏朗给自己安乐死的时间点。 在读到姜疏朗遗书的时候,孟晖还有点悲伤歉疚,觉得自己害得对方一生孤苦、英年早逝。但是,当他看到姜疏朗的养子从姜疏朗的私人研究室中搬出冷冻着“曲学斌”尸体的冷冻仓后,孟晖整张脸都绿了。 最终显示在光球投影的屏幕上的,是一张在华国格外热门的论坛帖:《818那个bing.lian的全球首富》。孟晖压抑着情绪读完主楼的帖子后,直接掀了自己休息用的沙发。 “这就是个变.态!”孟晖悲愤大叫,“姜疏朗这瘪犊子他妈的竟然冷冻收藏我的尸体?!他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这他妈是心理变态吧?!老子浑身上下jī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光球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看着自己一向温和冷静的宿主破口大骂,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诚然,孟晖也是有自己的小脾气的,一言不合抽抽系统什么的十分常见,但这还是光球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大发雷霆,甚至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犹豫良久,光球小心翼翼的劝说:“其实,那论坛帖说得都是大家的臆想,最起码,我们都知道,你并不是姜疏朗杀的……” “这我当然知道!”孟晖依旧黑脸,“突然死在他面前我的确很抱歉,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拿我的身体玩bing.lian!” 见自家宿主如此震怒,光球不敢再劝,默默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一些,就连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不少,努力做一只安静如jī的隐形统。 孟晖发泄一番,情绪终于稍稍缓和,他站在中转空间重重吐气,脸上青黑一片:“这混蛋太会演戏了吧?我愣是没有看出半点预兆来,还以为这是只善良可爱的小奶狗呢!没想到黑化起来竟然这么给力!”深吸一口气,他闭了闭眼,表情有点扭曲,“如果这人是郑文睿的转世……妈的,我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人啊?!” 深深陷入自我质疑之中的孟晖猛地转向光球,吓得他的系统立刻哆嗦了一下:“你现在还能查询到郑文睿那个世界的后续吗?不行,我得看看,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郑文睿,到底是不是我自以为的郑文睿,或者也是个披着绅士衣冠的禽shòu?!” “看是能看啦……”光球抖了抖小身子,弱弱的提醒,“那个……第一个世界你是飞机失事,掉到大海里尸骨无存,郑文睿就算想要‘珍藏’,也有心无力……” “……那我也得看看。”孟晖僵着一张脸,斩钉截铁。 而他的系统自然顺从了自己的主人。 所幸,命运还没有那么残酷。孟晖在经历了一次位面世界深重的恶意后,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 第一个世界的郑文睿,的确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 在孟晖空难去世后,郑文睿大受打击,甚至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自己一向钟爱沉迷的实验室。 据他所说,他前半生的一切成果与荣耀都是与自己的挚友共享的,如今挚友离去,每当他进入实验室、尝试着开始研究,就总是想起自己逝去的挚友,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去专注思考。 于是,郑文睿封锁了自己的实验室,转而努力经营自己和孟晖的公司,从一名举世闻名的科学家,转型为一位同样成功的大商人。 为了替自己的挚友积福,郑文睿成立了一家慈善基金会。每一年,属于孟晖的那一笔公司分红都会被郑文睿以孟晖的名义捐赠出来,帮助所有有需要的人。同时,他也会将自己收入的一半以上用于慈善事业。 这样的做法,郑文睿坚持了整整一辈子,成为了全球最为知名的慈善家。当年近百岁、满头银发的他在助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在领奖台上,被联合国授予本世纪最伟大的慈善大使的徽章时,郑文睿依旧含泪表示,自己的荣誉要与挚友共享。 ——至于那个曾经让孟晖心如刀割、差点就要行差就错黑化掉的白月光,却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光球投影的报道和记录中。 郑文睿膝下养子无数,却始终不曾娶妻。 看完第一个世界气运之子的后续,孟晖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光球看到危机过去,立刻凑了回来:“晖晖,郑文睿竟然没有跟他的白月光结婚呢,你说,他是不是其实是喜欢你的啊?” “不知道。”孟晖摇了摇头,但除了些许惆怅感怀外,并没有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就这样吧。” 光球低应一声,蹭了蹭他的手臂:“你别难过就好。” “我不难过,反而有点欣慰。”孟晖捏了捏光球,露出一丝笑容,“我果然没爱错人啊,郑文睿的确是个好人,没有一点作假,我总算不用质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欣慰完毕,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样看来,之前也许是我误会了,姜疏朗应该跟郑文睿没有关系?他会做出那个叫球球的人工智能,只是一个巧合?毕竟一个是大善人,一个却是冰.恋.变态,这本性差距未免太大了一些。” 光球迟疑片刻:“但是,姜疏朗最后也是一位热衷于慈善事业的大善人啊……” 孟晖脸上一黑。 光球果断闭了嘴,不敢再刺激自己的宿主:“那这个世界姜疏朗的异常,我们要上报给主神吗?” 孟晖捏着光球,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觉得这只是个巧合,姜疏朗不是郑文睿,没必要上报给主神。” ——这句话,孟晖说得稍微有点亏心,但是却并不后悔。 虽然姜疏朗最后黑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变态事情,但对方毕竟还是爱过他一场的。再加上姜疏朗跟郑文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孟晖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不报。 被主神盯上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孟晖瞒下这一次异常,不仅是帮他们一把,也算是成全了自己这两段感情,好聚好散。 观看两个世界的后续花了孟晖不少时间,他又在中转空间小睡了一会儿,就被光球再次叫醒。 ——第七个任务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上一章有读者反映烂尾、结束太仓促,期待两人对峙的场面,我也是很无奈的= =在我的大纲里,现在还没有到他们对峙,将一切都捋清楚的时候。 晖晖还在抗拒感情,无欲无求,不适合让他了解一切;不知名的那个苦bī攻也还没想起一切,对峙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还需要再酝酿酝酿,等到恰当的时间坦白,才能有顺利HE的机会啊~ 小天使们不要着急,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太着急,情绪酝酿不到位,感情转变就会感觉很突兀了。才第一个世界呢,要是现在什么都写了,我后面那么多世界又要怎么发展呢?XDD本文是肯定不会烂尾的,第一个小世界这样突兀结束,但后面肯定就不会啦……也得给我们可爱的球球一个消化酝酿这份惊悚感的时间啊~以后它肯定会稳如老狗XDDD 下一个世界修改了一些设定,所以文案稍稍有点变化~不过我相信我不说大家肯定不会注意= =就酱~ ========= 感谢 我就是个读者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三十八章 当孟晖顺利进入新的世界位面时, 他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破败的寺庙。 寺庙破破烂烂,佛龛上的佛像披着灰扑扑、皱巴巴的袈裟,角落处甚至还有蜘蛛结网。庙中没有半点火烛, 但却并不昏暗, 因为明亮的天光自破了个大dòng的屋顶透下,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呜呜咽咽。 孟晖的第一个感觉是冷, 身体似乎没有半点热乎气, 凉入骨髓。但还不等他寻找可以御寒的东西,下一秒, 他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剧烈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绵延悠长的“咕~噜~”。 孟晖摸了摸肚子,从系统空间内掏出一颗灵果啃了,这才感觉身上那股虚脱又冰冷的感觉略微缓解了一些。 ——很好, 他现在附身的这具身体,十有八.九是饿死的。 让光球扫描一番, 确定这座破庙只有自己一人、周围也没有人烟后,孟晖稍稍安心,开始调取原身的记忆。 原身的出身还算不错,是相府的庶子。虽然和上个世界的私生子差不多,但却更加名正言顺, 基本上,只要自己肯努力,也是能够得到家族扶持、混出头的。 只可惜, 原身实在是……太努力了。 小小年纪,原身就表露出超凡的天赋,三岁能文、五岁成诗,长得更是玉雪可爱,眉间天生一点朱红,仿佛是佛陀的座下仙童。 对于自己这个漂亮聪慧的小儿子,相爷自然十分喜爱,天天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而这样的特殊荣宠,自然令旁人不喜。 原身第一个碍了眼的,便是他的嫡母。 嫡母也同样育有一子。按理说,嫡子无论身份还是拥有的资源和宠爱,往往都要远胜于庶子,但偏偏相爷更喜欢原身,而原身也十分争气,这就很让嫡母恼火担心了。 于是,某一天,一个慈眉善目、六尘不染的老和尚敲响了相府大门。在施展了一番神通后,老和尚表示相府的小公子乃是天生佛子,不应流连俗世,希望相爷能够忍痛割爱,允他将小公子带走、渡他出家。 原身所处的朝代笃信佛教,就连皇帝也经常去宫内佛堂做做功课。上行下效之下,全国自然佛名大盛,无论是高门大户、官僚权贵还是平民百姓、劳苦大众,都喜欢谈一谈佛法、拜一拜佛祖。 对于老和尚的话,相爷半信半疑。他舍不得年幼聪慧的爱子,但原身却又的确生来不凡,而那老和尚也很是能唬人。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相爷终于被妻子的枕边风chuī得动了心——万一,他的幼子的确是天生佛子,自己将他qiáng留于俗世,必然会见怪于佛祖,也同样耽误了爱子的修行。 最终,在原身的懵懵懂懂之中,相爷含泪将他送给了老和尚,而老和尚则将他带去了京郊的一座破庙之中——在京城区域,这样的寺庙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老和尚并没有折磨原身,为他剃度后便尽心尽力的抚养他长大,教导他佛教经典。原身聪慧,学得自然又快又好,但好景不长,老和尚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寺庙,又要养一个孩子,身子骨早早就败了,在原身十岁之时便撒手归西。 接下来,原身便像是老和尚一般孤身一人守着寺庙,念念经、化化缘,勉qiáng度日。 他隐隐记得自己原本是相府的庶子,记得小时候花团锦簇、金娇玉贵的生活。但是在老和尚的教下,原身变得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他并不好奇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更加不想返回相府,与后院那一大家子勾心斗角。 至于原身的愿望,大概就是搞清楚当年自己被老和尚带走,到底是由于自己的确与佛有缘,还是被人算计所致。倘若是前者,那他自然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和尚,争取像是老和尚说的那般修成正果,但如果这是一场yīn谋……原身也希望,恶有恶报、孽债孽偿。 理顺了原身的身世和愿望,孟晖长长呼了口气,在破败荒凉、杂草丛生的寺庙小院中转了一圈,寻到了一汪满是枯枝败叶的小水塘。 水塘还算清澈,能够映出孟晖的模样。他对着水面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现在的长相,惋惜的叹了口气。 记忆里,原身的确是一副好相貌,只可惜再好的皮囊,也抵不过生活的摧折。如今的小和尚五官仅能勉qiáng看出几分jīng致,但却面huáng肌瘦、神色萎靡,就连眉间那一点朱砂也格外黯淡。 硬生生糟蹋了一个美人坯子。 孟晖在水塘边坐下,对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啧了啧舌,随后扭头看向光球:“这个世界气运之子的位置,你扫描了没?” “扫了扫了!”光球立刻大声回答,“宿主周围没有气运之子的踪迹,于是我又往远处扫了扫京城城内,发现了疑似是气运之子的气运团。” “为什么是疑似?”孟晖问道。 “因为……”光球晃了晃身体,“那团气运所处的方位,似乎是在皇宫之内。你知道的,皇宫那地方龙气很足,这龙气和气运的外在表现差不多,现在离得太远,我能力有限,所以不能确定自己的扫描结果是否的确是气运之子。” “好吧。”孟晖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暂定气运之子在皇宫里面好了,如果入宫后发现不是的话,再想其他办法。”说罢,他又自言自语,“这一次的气运之子倒是直奔主题。” 皇权至上的封建位面,与风气开放的现代位面完全不同。在现代位面,可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凡能够在某一个领域做到最优、无人可及,那就代表了成功。就算去演戏,只要成为亿万粉丝追捧、享誉全球的巨星,也能稳住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但是在古代社会,这却叫“戏子”,是最下九流的勾当,没有人真正瞧得起。 由于皇权至上的铁律,除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以外,无论从事什么行业,哪怕入朝为官,也无法发挥气运之子真正的价值。毕竟,只有成为帝王,说一不二,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才能稳定,而处于其他位置,皇帝一个不慡,哪怕是气运之子也会瞬间从云端跌入泥沼。 所以,孟晖所经历的两个古代位面,基本上就是花式养皇帝。而这个位面,他大概又要搞出第三个皇帝来了。 至于到底该用怎样的途径方式协助气运之子,就要看本世界的主角缺什么、又需要什么了。孟晖首先要确定气运之子的身份,然后才能根据对方的需求因势利导。 就比如第二个世界,恰逢乱世,群雄逐鹿。气运之子是某一支势力主的少公子,骁勇善战、gān略过人。于是,孟晖就投身他的帐下,仗着自己通过系统查阅的一堆兵书和系统自带的作弊功能成为其最为信任的谋士,为他排兵布阵、料敌先机,为他dòng察人心、推演天下大势,终于协助气运之子dàng平乱世,一统天下。 而第四个世界,气运之子则是京中的名门公子,却因为家族功高盖主而被皇帝借口株连。这一世的气运之子智多近妖却手无缚jī之力,于是孟晖便凭借自己从前一个修.真.世.界锻炼出的武力值,成为气运之子手中最为锋利的长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再次成功帮助他报仇雪恨、推翻旧朝。 摸了摸下巴,孟晖开始畅想这一世的自己又该走怎样的路线。谋臣武将都gān过了,也许应该玩一点不一样的? 倘若气运之子的确身处皇宫,那他的身份大概只有几种。要么他是皇帝,周围群láng环视、帝位不稳,甚至只能当一个傀儡皇帝,而孟晖要做的,就是诛杀jian妄逆臣,匡扶正统——不得不说,原身从小长在深山,对于外界朝堂局势一无所知,完全没法给孟晖提供半点有用的讯息。 而如果任务目标不是皇帝,那这位气运之子有可能是皇子、公主,有可能是侍卫、宫女,甚至有可能是后妃和……太监。那么孟晖的路线大概就要变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逆不道了。 嗯,对,气运之子并不一定都是男子,也会有身为女子,或者是……其他性别的情况存在。只可惜孟晖穿越了这么多世界,却没有遇到一位女性的气运之子,这当真让他有一点遗憾。 ——如果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是女孩子就好了,扶植起一名女帝的感觉,应该还挺酸慡的吧?男皇帝什么的,孟晖已经玩腻了。 当然,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帮助的气运之子,孟晖也只是随便YY一下。在没有确认气运之子的身份之前,一切思考都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孟晖真正要烦恼的,是该如何从一个身处京郊破庙、差点饿死自己的小和尚,名正言顺的混入贵人云集的皇宫。 ——割了小叽叽,当太监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呢? 孟晖望着自己的倒影,摸了摸锃光瓦亮的脑门,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立刻有了主意,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千寻小桃妖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三十九章 接下来, 孟晖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重归颜值巅峰。毕竟,无论哪个世界都是看脸的世界,一个面huáng肌瘦、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丑和尚, 自然不如一个俊逸脱俗、宝相庄严的帅和尚令人信服推崇。 孟晖所在的寺庙处于深山,道路年久失修,除了临近村子的几位大爷大妈偶尔会上来烧烧香、念念佛外,几乎没人会来。而如今已至深秋,秋雨绵绵、yīn冷cháo湿, 泥土路湿滑泥泞, 这些大爷大妈更加不敢随意上山, 于是便给了孟晖充足的调养时间。 系统空间内的灵果一个接一个的吃, 还万分奢侈的用稀释后的灵液泡澡,如此不计成本的外敷内服之下,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孟晖就大变模样。 体内的暗伤修复愈合,肌肉骨髓筋脉内的杂质也被悉数排出, 半个月后的孟晖肤白胜雪、灵气bī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能令人见之忘俗,全然不似凡尘众人。 由于这个世界佛法盛行,在身体素质提升上来后,孟晖还隐隐感受到几分法则的力量,勉qiáng能够施展出几个在修真界不入流的小法术, 虽然没什么威力,但在必要时刻也能装装神弄弄鬼。 对着池塘顾影自怜一番,孟晖愉快一笑,眉心的朱砂痣熠熠生辉。 他微一抬手,几滴灵液落入池塘,顿时,满塘枯枝败叶竞相复苏。一晚之后,整片池塘便争奇斗艳,荷香阵阵,与周围深秋时节、万物凋零的景色对比鲜明。 做好准备后,孟晖便开始了耐心的守株待兔,安静等候能够使自己一鸣惊人的“有缘之人”。 而三天后,他等的人便到了。 李大娘的儿媳妇刚刚被诊出怀孕,她大喜过望,不顾山路难走,执意要去山间破庙还愿。 一路小心翼翼的穿过林子,李大娘顺利见到了自己熟悉的破庙,却不曾想刚刚走进庙门,便被佛像前蒲团上坐着的青年和尚震得呆在当场。 那和尚身姿笔挺、气质空灵,明明只是寻常盘膝入定,周身却萦绕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韵,不似凡人。 李大娘隐隐觉得青年和尚有点眼熟,却又不敢确定,等到她看到和尚眉心那一点朱砂后,这才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唤了一声:“你是……小臻?” ——说起来,李大娘也是从小看着和尚长起来的,对他很是熟悉,甚至一个多月前还见过面。却不曾想短短时日,对方竟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她不敢相认。 听到李大娘的呼唤,和尚长长的眼睫撩起,转过头来。看到李大娘,他微微勾唇,仿佛佛祖拈花而笑:“李施主,您来啦?” “哎,对,我、我来了。”李大娘将满是汗液的手心往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神情依旧紧张局促,“小、小臻,你这是咋了?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僧也不太清楚。”和尚露出几分窘迫的神情,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润白无暇的面庞,“数日前,小僧在荷塘边打坐修行,突然感觉自己脱离肉身,在天地间游dàng。等到回魂之后,便发现自己已周身布满恶臭黑泥,接下来一番清洗,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这莫非是那什么……顿悟?”李大娘大惊,下意识反问,“真的假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双手合十,轻喧佛号,“小僧醒来后,就看到满塘的荷花全开了,到现在也还没败下去呢。” 听闻此言,李大娘早就将自己前来的目的忘得一gān二净,嘴里念叨着“我这就去看看”,随即疾步往寺庙后院跑。 和尚见她这样急切,也不曾阻拦,只是微微一笑,施施然跟上。 待到进了后院,和尚便看到李大娘噗通一声跪在莲池边,一边磕头,一边不断念念有词,整个人带着疯狂的虔诚。 而当李大娘离开寺庙的时候,她依旧有些恍恍惚惚的,走山路的时候还跌了一跤、脏了衣服,但这却完全没有拉回她的心神。 回到村子,李大娘立刻将自己在山坡寺庙中遇到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她一向性子慡利、能言善道,这一番热情的安利,简直哄得人一愣一愣。当下,又有十多个村里人结伴上山,自寺庙中走上一圈后,也陷入了与李大娘一样的狂热。 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半个时辰,这件事便人尽皆知。村长在确认此言非虚后丝毫不敢耽搁,立时将“佛祖显灵、祥瑞降世”的消息报了上去。 倘若是出现什么盗匪疫病,父母官有可能会担心自己受到牵连而选择将事情暂且按下、或者gān脆隐瞒不报。但对于“祥瑞降世”这样的好消息,却没有人会置之不理,反而恨不得立刻上达天听。 万一皇上听闻此事,龙颜大悦,自己说不定也会得到嘉奖呢!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傻子才会稍有耽搁! 于是,一层层的,祥瑞降世的消息迅速向上传递着,最终传到了礼部尚书耳中。 能够坐上如此高位的官员,要么是世家大族出身、背景深厚,要么是能够左右逢源、通晓人心——而这位礼部尚书,便是后者。 礼部尚书出身平平,却很会办事。在得到消息后,他不仅详细了解了祥瑞降世的始末,甚至还派人重点探查了一下那位因顿悟而引得佛祖显灵嘉许的和尚。 这一打听不要紧,在得知和尚的真正身份后,礼部尚书顿时吓了一跳。 曾经,左相家的有个幼子聪慧绝伦的消息,满京城人人知晓。那一段时间,礼部尚书刚刚高中状元,正是尽心尽力打探京城诸方消息、为自己规划未来官途的时候,自然对此了解过一些,也知道后来一个老和尚找上门来,说这孩子极有慧根、天生佛子,要渡他出家、敦促他尽早修成正果。 左相虽然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将爱子送走,而接下来十多年的时间,这个孩子都杳无音讯,京城内也逐渐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如今,那位在顿悟中引得佛祖显灵、天降恩泽的和尚——不、是大师——竟然就是当年惊采绝艳的左相幼子,如此的“巧合”,自然让礼部尚书想起那老和尚的批文。 原来,那并非是为了拐带孩子的信口雌huáng,而是真正的大智大通之言啊! 礼部尚书心cháo澎湃,酝酿片刻,便提笔挥毫,一气呵成了一篇千字长文。他本就文采斐然,此时兴之所至,辞藻越发华丽优美、感人肺腑。 文中,他先是描述了深秋时节却荷花盛开的奇景,然后又写了荷塘边大师的宝相庄严、超脱尘俗。话锋一转,礼部尚书将荷花与大师联系在了一起,幻想了当时大师于荷塘边顿悟,神魂直上九重云霄、翱翔天地的畅快洒然。随着神魂归位,漫天佛光尽洒,荷花沐浴金光,争相盛开,而大师也得佛光眷顾,脱去凡骨、淬体重生。 写完祥瑞降世之美景后,礼部尚书又开始详细叙述大师如何自小不凡,如何被游历至京城的高僧一眼识破,断定为天生佛子,而左相又是如何涕泪横流、依依不舍的将幼子送出,全他一世功德。 一篇赞文洋洋洒洒,礼部尚书写完后欣赏一番,自觉此乃平生最得意之作,立刻誊入奏章、盖上官印,送去了皇帝御前。 于是,第二天早晨,皇帝便看到了这篇令他惊为天人的文章。 由于皇帝笃信佛教,每年,全国各地都会有所谓“祥瑞降世”的报告,但大多都似是而非,甚至还有有心之人的杜撰——比如自己刻了个碑埋起来,然后再找个恰当的时间当众挖出来什么的。 这样的奏章,皇帝看得着实有些腻味,不过礼部尚书这一本,哪怕同样是空xué来风,当成传世佳作品鉴一番也令人心情愉悦。 皇帝捧着奏章品味良久,扭头看向自己的太监总管:“德安,你说,这件事是真的假的?” “奴才以为,安大人平素为人谨慎,应当不是以讹传讹之人。更何况,倘若不是确有其事、安大人情之所至,恐怕写不出如此绝妙的文章。”德安总管躬身答道,“再说了,此次祥瑞降世的地点乃是京城城郊,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如果是假的,有心人一查便知,如此欺君重罪,编造者未免太过自傲愚蠢了些。” “你说得不错。”皇帝点了点头,越想越觉得此事奇妙,原本玩笑的心思也渐渐熄灭,神情郑重起来。 他握着礼部尚书的奏章沉吟片刻,立刻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朕便亲眼去看看这感悟佛光、反季盛开的荷花,见识见识这位‘天生佛子’!” 皇帝金口玉言、说一不二,当下便微服出宫。不过,他毕竟身份贵重,哪怕只是去一趟京郊山林,护驾的侍卫太监也有十余人之众,随行的还有几位朝中臣子——其中便有那撰写赞文的礼部尚书。 至于据说是大师生父的左相,皇帝却并没有一同叫上。毕竟帝王多疑,在尚未确定事实真相之前,皇帝还有些猜疑这是否是左相父子联合演的一手好戏,想要假借佛祖之名上位。 不过,当皇帝来到破庙,亲眼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师时,心中那一丝怀疑却立刻烟消云散,只余满心的虔诚敬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修仙党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章 前头讲过, 本朝的礼部尚书很会办事,在了解此次祥瑞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事后,他立刻下令, 让下面的官员将寺庙与大师好好保护起来, 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寺庙,以免打扰大师的修行。 如今,看到皇帝竟然决定微服出行、亲眼去寺庙看看情况,礼部尚书不由得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幸亏自己提前清场, 否则那些乡野村夫听闻此事后纷纷涌去寺庙观看祥瑞, 万一冲撞到皇上该如何是好?到时候, 他们这些随同出行的人, 都有可能被皇帝迁怒, 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在礼部尚书的周全安排下, 皇帝十分顺利的爬上山,找到了那间传说中的寺庙,然后被其破败不堪的外表唬得愣了一下。 “安爱卿, 这……就是祥瑞降世之所?”皇帝不确定的询问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十分肯定:“回禀陛下,确是此地。先贤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大师在此地修行,大约正合此意。” 皇帝恍然点头,将信将疑。 ——说实话,明明身为宰相幼子,却偏偏在这种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坍塌的危房寺庙中修行,皇帝着实有些怀疑传说中的“左相爱子心切”是否当真属实。 就在皇帝与众大臣对着寺庙点评之时,孟晖也通过光球早早得到了消息,此刻正坐在荷塘边,装模作样的入定。 “球球,你准备好了没?记得过会儿要做什么吗?”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是成是败便在此一举,孟晖十分担心自家系统会掉链子,忍不住最后一次叮咛。 “放心放心,晖晖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的记忆力还没退化成金鱼!”光球在他身边一蹦一跳。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它也能看出自家宿主的担忧,还是配合的耐心重复了一遍,“等到皇帝他们要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往你脑袋顶上打一道光,务必让你已经非常闪亮的脑门比电灯泡还要晃眼。然后,我再用3D投影技术,在你周身投影一朵巨大的、华丽的、盛开的莲花,停留两三秒就行。” “……行吧,就这样吧。”虽然不是很满意自家系统那见鬼的形容词,但见它知道要做什么,孟晖还是勉qiáng允许了它用词上的错误。 说话间,皇帝一行人已经穿过同样破败的寺院正殿,踏入了后院。然后,当他们望向荷塘处的第一眼,便被那突然绽放的佛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虚虚眯着眼睛,众人只看到那在漫天金光中端坐的身影,看不清具体模样,但仅凭那一身气度,便令人心悦诚服,仿佛看到临世的佛祖。 大约数息之后,金光这才逐渐散去,就在众人以为神迹到此为止、刚想要上前见礼时,他们竟又看到一朵巨大的淡粉色莲花在年轻僧人的周身缓缓绽放,映衬着僧人那俊美出尘、端庄慈和的面孔与身后满塘怒放的荷花,竟比之礼部尚书赞文内描述的景致还要美不胜收。 只可惜,此番奇景也同样转瞬即逝。须臾间,那粉色的莲花便带着盈鼻的荷香悄然隐遁、杳然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无论是皇帝大臣还是侍卫太监,此刻都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扰了接下来的奇景。只可惜,他们屏息凝神半晌,却没有再等到那令人惊叹神迹,只看到合眸打坐的年轻僧人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仿佛蕴藏着全世间的仁慈怜爱,又似乎淡漠平静、无喜无悲,那眸光睿智而透彻,宛若沧海桑田、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皇帝只是与那双眼睛对视一眼,便感觉灵台一阵清明,周身为之一轻,一切纷纷扰扰的俗务烦恼悉数消散,神清气朗。 “末学萧氏,拜见玄臻大师。”片刻的恍惚之后,皇帝主动跨前一步,在身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朝年轻的僧人深深拜下。 年轻僧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从蒲团上起身,双手扶住皇帝,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青涩:“居士大礼,小僧可受不起,万万不可如此。” “末学对大师心悦诚服,理应行礼。”皇帝并未继续坚持,他在青年僧人的搀扶下直起身,眸中真诚,口中却一针见血,“大师不愿受末学之礼,莫不是看出了末学的身份?” “确实。”年轻僧人轻轻颔首,“居士周身龙气四溢,有真龙之相,小僧自然不敢令真龙弯脊。” 皇帝哈哈大笑,反手握住年轻僧人的手,只觉得指尖细腻棉软、触手生温:“大师,还请随朕一同入宫,为朕宣讲佛法!” 年轻僧人面上微有迟疑,随即便很快欣然应诺。 皇帝大喜,连忙与僧人携手出了破庙,殷切讨好:“大师所住之处着实简陋,朕立刻派人过来修葺寺庙,为佛祖重塑金身。大师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向朕提及。” “多谢陛下。”年轻僧人并未推辞,坦然以受。这番毫不拘泥扭捏的做派,十分对皇帝的胃口,非但不觉得他贪财重利,反而认为僧人淡漠脱俗,遵从本心。 ——因为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看在眼中、放在心上,所以才能做到宠rǔ不惊、岿然不动。 如若你真心实意的给,我便泰然接受,心怀感恩;如若你不愿意给,我也决不qiáng求,安之若素。你是平民百姓,我平等以待;你是皇天贵胄,我亦是等同视之,如此气度胸怀,方是得道高人。 皇帝心中激dàng不已,他素来信佛,求才若渴,极喜与人讨论佛法,如今当真寻了位高僧为自己讲经,其兴奋程度绝不亚于亲眼见证祥瑞再次临世。 因为太过激动,皇帝难免做出了一些自己平时并不会做的失态举动——比如,拉着人家高僧的小手、死活不松开之类的。 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光球绕着年轻僧人上下飞舞,气势汹汹:“晖晖!这个狗皇帝太不要脸了!一把年纪还紧抓着你的手不放,吃你豆腐!过分!” 孟晖额角一跳:“你先别管这些,这人是气运之子吗?” “不是。”光球叹息,“他身上龙气倒是挺足的,但不是气运之子。现在,气运之子的定位还是在宫内。” “所以,我果然还是要往皇宫走一遭的。”孟晖早有预料,表情平静,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晖晖,我们就这么去皇宫了?未免太轻松了一点吧?会不会是有什么yīn谋呀?”光球十分担忧的落到他的肩膀上。 “轻松?你对‘轻松’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定义?”孟晖嘴角一抽,“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我可是下了苦功夫的!先不说那些如流水一样花出去的灵液灵果,这才让我来了个大变活人一样的全身美容,就连我刚刚让你给我做的特效,也是我根据环境和角度研究出来的最能唬人的效果!” “但那个特效……有点简单吧?”光球微微不满——它的3D投影技术还能做到更加酷炫的大场面,刚才那点光效,根本就是毛毛雨。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孟晖反驳,“我安排的特效,不求最炫酷,但求最适合!” “好吧。”光球嗫嚅,“但是,这皇帝的态度未免太热情、太积极了一些吧?跟皇帝这个身份不太相符啊。” “嗯,那是因为我在跟他对视的时候,给他下了一个小小催眠。”孟晖语气愉快,“趁着他被特效震住,心神最是恍惚、毫无防备的时候,我给他下了个jīng神暗示。这个暗示不算多复杂,也并非是要qiáng制性的让他如何去做,只是在潜移默化间让他相信我的确有本事,是个真正的得道高僧——反正,在特效下,他本来就是这样认为的,我只是进一步加深他的认知罢了。” 听孟晖这样说,光球终于不再担心。 说实话,孟晖的催眠技术只能说初出茅庐,跟真正的催眠大师没得比,但他胜在jīng神力qiáng大。 比较简单的催眠,其他人也许还要配合道具、配合**刺激之类的办法,花费很长的时间逐渐加深受催眠者的条件反she,从而达到最终的催眠目的,但孟晖却只需要将自己的jīng神力探入对方的脑海,直接下达指令,便能轻松搞定。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是有弊端的。因为催眠时间极短,孟晖不能下达与受催眠者本身意愿相冲突的暗示。否则,一旦受催眠者惊觉,暗示也会随之失效。 总之,在听说孟晖催眠了皇帝后,放心的光球便开始开开心心的夸赞他的宿主:“怪不得能唬住这个皇帝,让他一张口就邀请你入宫讲经呢,晖晖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特别特别棒!尤其是你睁开眼后跟皇帝对视的那个眼神!天呐!眼神里全是戏!演技爆棚!” 计划进展顺利,孟晖本来就觉得高兴,如今听了光球这一顿彩虹屁,心情更加舒慡,忍不住甩了甩自己的狐狸尾巴:“过奖过奖,我就是本色演出而已,谁让我本身就是这么个睿智透彻、超凡脱俗的人呢!” 突然卡壳的光球:“………………………………” ——不行,好心塞,夸不下去了。我家宿主的厚脸皮,当真是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远岫、superbatty、吸文成活、猫大仙法力无边 四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一章 被光球的特效震撼了一把,又被孟晖趁机催了眠, 皇帝在孟晖面前可谓是殷勤百倍, 不仅亲自携了他下山, 还在登上马车的时候主动出手搀扶,根本不顾自己身份更高、年纪也更大。 ——所谓求贤若渴, 大约正是如此了。 一众大臣侍卫太监们跟在后面,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 不过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皇帝身上龙气浓郁,平时也是大权独握、说一不二之人, 更何况, 孟晖刚刚显露的那一手, 也让他们心怀崇敬, 将孟晖当成了真正的世外高人、得道高僧。 ——虽然这位“玄臻大师”只是一介白身又年纪轻轻, 但既然对方是天生佛子、佛陀转世, 那自然也不能用凡尘俗世的地位与年龄去衡量。 如此这般,孟晖捻着念珠,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马车之上, 与皇帝面面相觑。 孟晖端着架子, 眉眼微垂, 一副淡然出尘之态,而皇帝则有太多想说的话, 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沉吟良久,皇帝缓缓开口:“敢问大师可还记得自己的家人?是否需要朕宣其入宫相见?” “小僧自然记得生身父亲,但着意相见便不必了。”孟晖微微一笑, 语气悠然宁静,“小僧是出家人,尘缘已断,生身父亲于小僧而言亦与芸芸众生无异。” 听孟晖这样说,皇帝嘴上喟叹一番,心里却是一阵轻松。 但凡是做皇帝的人,性格多疑大概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只要是稍稍有些政治野望的皇帝,都不愿意看到自己身边信任、倚重之人背着自己拉帮结派。 哪怕已经接受了孟晖的暗示、对于孟晖的高僧身份深信不疑,皇帝也依旧不喜欢他与自己的生父左相产生任何瓜葛,如今听他的回答淡然而又斩钉截铁,皇帝心中自然十分舒慡。 ——既然大师对于左相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那左相显然也不应该打着生父的名义过多打搅大师。皇帝如此愉快的做出了决定,并且打算让自己的大太监将自己的意思暗示给左相。 试探完孟晖与左相之间的关系,安心了不少的皇帝迫不及待的与孟晖探讨起佛法。 虽然是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但孟晖对于佛法还是很有一套的。既然决定要假装得道高僧,还骗到了本世界最大的皇帝身上,孟晖自然有所依仗,不然万一被人拆穿,丢面子是小,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原身自小跟着老和尚学习,脑袋又聪慧,记忆里自然存了海量的佛经,方便孟晖随时随地查阅。更重要的是,虽然没有真正当过和尚,但孟晖在修.真.世.界却接触了不少佛修,也凑热闹的听过几次法会布道。 修.真.世.界中的佛修们对于佛法的理解与领悟,显然是普通世界的和尚们无法比拟的。毕竟,普通世界的和尚佛法是否高深、境界是否通达,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但是在修.真.世.界,对于佛法的领悟却事关佛修们的修为进境,半点都不容懈怠敷衍。 所以,哪怕孟晖只是听佛修们讲了几次佛,对于佛法的了解在佛修们看来只是粗通皮毛、初窥门径,但应付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和尚与佛教信徒却是绰绰有余。 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孟晖与皇帝讲佛之时的言辞都格外简练,却直指核心。明明只是寥寥数语,却能让皇帝惊为天人,叹服得五体投地。 说起来,这位皇帝虽然笃信佛教,也经常去一些寺庙听高僧们讲经,但他在佛法上的水平却不过普普通通。当然,这也能理解,毕竟皇帝是一种十分忙碌的职业,五更天就要起chuáng上朝,随后有数之不尽的奏章需要批阅,还有或是jī毛蒜皮、或是举足轻重的事务需要与众大臣讨论处理,晚上还得去看看老婆孩子、努力造人,委实抽不出多少时间来钻研佛法。 对于皇帝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的人,孟晖忽悠起来格外轻松写意,他这一忽悠,就忽悠到马车进入京城城内、马上要进入皇宫之时。 听到马车外传来的嘈杂之声,皇帝这才从被大师点拨的体悟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一时兴起将大师接回宫中,却忘了安排大师的住处。 皇宫外廷为皇帝与大臣处理朝政、举行祭祀仪式的场所,虽然有些屋子设有暖阁chuáng榻,但偶尔小憩一下尚可,却不得久住。至于内廷,那是皇帝的三宫六院,住得全是后宫嫔妃,放一个和尚进去自然更加不地道——哪怕皇帝相信玄臻大师六根清净、不近女色也不行。 算来算去,皇宫中可以入住成年男子的宫殿,大约就只有那些已经长成、却尚未到大婚年龄的皇子的居所。 然而,将大师安排去皇子居所,未免也有些敷衍、不够尊重。毕竟在皇帝心目中,大师是连自己都要尊敬对待的人,跟自己的儿子们住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这岂不是将大师放到和自己儿子同等的位置上、让大师给自己当儿子? ——虽然从年龄上看,倒是的确挺合适的。 皇帝心里愁得很。在否决了将大师跟自家儿子放到一起的主意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的确也是自己儿子,但身份地位却比普通皇子更为超然尊贵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东宫太子,未来储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论身份地位仅逊于自己,让他来陪伴大师倒也不算rǔ没。更何况太子虽已及冠,却尚未大婚,又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侧妃侍妾之流,大师住过去正好清净,也不会惹人非议。 如此想着,皇帝越来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刚刚想要开口与大师商议,却又讪讪的闭上了嘴。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太子性格着实不太好,脾气上来了,连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敢甩脸子。倘若太子不喜如此安排,恐怕要当场给大师难堪,万一闹得僵了,大约不好收场。 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皇帝在马车驶入皇宫、在自己日常办公寝居的乾清宫前停下后,朝自己的大太监德安招了招手。 德安迅速来到近前,躬身听候吩咐。皇帝一边下马车,一边回首将大师扶下车,对德安开口:“德安,你先送大师去乾清宫稍事休息,朕还有点事,去东宫一趟。” 德安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对于皇帝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尤为了解,听他这样一说,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 ——得,这是皇上想安排大师入住东宫,准备去跟太子商议一番呢。 太子此人乃是皇帝元后所生,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帝与元后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本就对于自己第一个儿子十分喜爱,待到元后香消玉殒、临终前拉着皇帝的手恳求他善待太子后,皇帝更是对太子珍而重之。 自五岁被立为太子到现在十五年间,太子的位置一直稳稳当当。他占嫡又占长,就算后面有不少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弟弟,也无一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毕竟,太子从小就聪颖绝伦,又被皇帝手把手悉心教导、着意培养,眼界学识与其他放养的皇子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哪怕如今的太子正如日中天,但身为人jīng中的人jīng,德安凭借自己在后宫沉浮几十年的经验,却并不怎么看好这位太子。 原因无他,只因皇帝给予他的荣宠过盛。 荣宠过盛,意味着太子成为了一个被后宫前朝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暗恨着的明晃晃的靶子,一旦他的位置有了一点动摇的迹象,便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扑上来,想要将他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取而代之。 同样,荣宠过盛,也意味着太子早已习惯了皇帝对于自己的关心和迁就,已然有了恃宠而骄的征兆。在一年、两年甚至几年里,皇帝也许会碍于过往的父子感情和对于元后的承诺而对太子忍耐包容,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君心难测,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不愿意再容忍了呢? 更何况,皇帝正值壮年、龙体康泰,太子势力过大、又不懂得收敛锋芒,早晚会被皇帝忌惮,而一旦成为皇帝怀疑的对象,那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就都是错的。 对于其他皇子而言,皇帝安排一位高僧去他们的居所暂居,这代表了荣宠与信任,皇子们必然会兴高采烈的接受,并且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将高僧奉为上宾。 但轮到太子这里,却还需要皇帝提前去跟太子好商好量一番,这难道不是太子仗着皇帝的宠爱有恃无恐、肆意妄为吗? 倘若德安是太子的贴身太监,他必然会出言劝阻太子,只可惜,他的身份却是皇帝的总管太监,结jiāo皇子乃是大忌,所以他即使看破了,也不能说破。 想了想那位丰神俊朗、郎艳独绝的太子殿下,德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迎着大师进了乾清宫,尽心尽力招待。 坐在乾清宫休憩用的暖阁中,孟晖淡然推拒了德安殷勤小意的讨好,品了口被呈上来的入口清冽、香气四溢的贡茶,暗暗出言询问:“球球,现在咱们入宫了,你能扫描到气运团的具体位置了吗?” “我早就找到了!”光球语气雀跃,在茶几上跳了两下,“气运团的位置,是在东宫!” 孟晖想起下车时皇帝所说的“有事去东宫一趟”,不由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按照皇帝对于自己的在乎程度,他没有给自己安顿住处,就急急忙忙的跑去东宫,十有八.九是想让自己去那里居住。既然如此,那孟晖也不必烦恼接近东宫的方法,安安分分等着对方安排就足够了。 ——假扮高僧入宫,的确是个一劳永逸的好主意啊。要不是身边有德安和宫女们看着,孟晖当真想要抬起手来,摸一摸自己圆溜溜、光滑滑,手感极佳的聪明脑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亦久亦旧、犹记惊鸿照影、千奎因、古月禾草、楚君珏、汪喵吱噗咩、侏儒花 七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二章 就在孟晖坐在暖阁内一边喝茶、一边期待与这个世界气运之子的相见之时, 皇帝也来到了东宫门外。 此时, 太子正在东宫前院练剑。飒飒秋风之中, 整个院中剑意凛然, 泛huáng的梧桐树叶被剑气所侵,自树梢缓缓飘落, 尚未落地,便被剑气击中。 太子一身杏huáng色劲装, 手中长剑几乎舞成一团光幕,刺挑挥斩, 不拘一招一式, 兴之所至、挥洒恣意。那空中飞舞的树叶最是灵活、随风而动,但太子的剑光却比之更为迅捷,huáng叶或是被劈成两半、或是被剑尖刺穿, 完全被那剑光困于股掌之内, 飘飘扬扬不得逃脱。 当真是“霍如羿she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皇帝站在院门口看着, 脸上的表情欣慰至极。他这个大儿子无论文治武功都是人中龙凤, 不仅于治国之道很有见地,就连武功都鲜有敌手。 无论是教导他学问的太傅还是教导他功夫的大将军,都曾对皇帝盛赞过太子的天纵奇才,说他在为君一道上格外有天赋,似是紫微星降世,天生便身具帝命——当然, 太傅和大将军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的,而是更加委婉,以免触及皇帝敏感的神经。 不过再如何委婉,听在皇帝耳中,他们的话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自己嫡长子的聪慧,皇帝大感后继有人,更加倾心着力培养。但随着太子逐渐成年、身上光芒愈盛,皇帝那份单纯的欣慰喜悦,却逐渐多了点什么。 当然,皇帝自诩明君,并不会因为太子过于优秀而提防、打压他,但心中那种被后làng拍死在沙滩上的危机感与失落感,却是任何人都无法自由控制的。 更何况,随着太子年龄愈大,皇帝也发现他身上一些微小、却不容忽略的问题——比如,太子的戾气过重。 其实,皇帝并不清楚自己的太子为何会有这么重的戾气。 虽然小小年纪便没有了娘亲,但皇帝自问对太子关爱有加,从来没有让他受过什么委屈,可以说对比其他从小就被母妃教导着要讨好皇帝、避太子锋芒的皇子们,太子的童年可谓顺遂如意、无往不利。 由于找不到太子戾气的由来,皇帝不得不将其归咎于本性如此。然而,为人君者,不仅要杀伐决断,同样也要懂得宽容怀柔。 于是,为了纠正太子果决有余而慈和不足的性子,皇帝经常在礼佛的时候拉着他一起,希望能够借由佛光来消解他身上的戾气、圆滑他的性格。 然而可惜的是,皇帝努力了好几年,却毫无成效,反倒让太子越发反感念经听佛,对于修今生、盼来世的佛经嗤之以鼻,只觉得这就是画个空饼吊在愚蠢骡子前面的愚民政策,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却不过一纸空谈。 了解儿子对于佛法的厌恶,皇帝很是无奈,却又毫无办法。此次想要安排玄臻大师与太子同住,一来是因为太子东宫的确合适,二来也未尝没有借机教导太子、转变他对于佛教的厌恶之意。 皇帝也知道自己对于佛法的领悟不深,他度化不了自己的太子,却不意味着玄臻大师也做不到。毕竟,玄臻大师可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就连佛祖都降下金光以示嘉许,帮自己消除一下太子心上的戾气,应该也是举手之劳? 如此想着,皇帝越发坚定了让大师与太子同住的念头,趁着太子收势之时踱步入内,唤了声“太子”。 太子早就知道皇帝的到来,脸上没有丝毫讶异。他将长剑上串着的huáng叶甩脱,收剑入鞘,随后便转向皇帝躬身行礼:“父皇。” “太子的剑术又jīng进不少。”皇帝看着龙章凤姿的儿子,夸赞了一句,随即却话锋一转,“但剑招之内的戾气,似乎又重了一点?” ——实际上,皇帝的武功只是平平,连战场都没上过,自然看不出招式里是否有戾气。他这样说,只是为了引出自己接下来的话题。 太子轻哂一声,对于皇帝的话语不置一词,而皇帝也不在乎他如何反应,顺着自己的剧本往下开口:“太子,你可曾听闻京郊外卧牛山一间寺庙中,近日出现了佛光笼罩、荷花反季盛开的祥瑞之景?” 这件事并非秘密,太子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却并不曾放在心上——佛光、祥瑞之类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信。 见太子面上露出轻嘲之色,皇帝面色一肃:“这一次可是确有其事。朕今日亲自上山去看了,亲眼看到佛光降世,绝非虚言!”说罢,他详详细细描述了一番自己所见之事,哪怕那景象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现在回想起来,却依旧令皇帝热血沸腾、崇敬叹服,语气也格外激昂。 听皇帝一番讲述,太子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人装神弄鬼,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也逐渐收敛,变得饶有兴致。 ——毕竟,他十分想要知道,那刺眼的“佛光”和莲花的虚影,到底是如何造出来的。 怀揣这份好奇,太子并没有一口拒绝皇帝想要将那位“大师”安排在东宫居住的要求,只不过,拥有极qiáng领地意识的太子已然将东宫当成自己的所属物,等闲不喜他人踏足。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太子愿意退让一步,给这位“高僧”在东宫划块地方养上那么几天,但待到他揪出对方的小辫子后,就没有必要继续将人放在自己眼前碍眼了。 如此思考着,太子缓缓颔首:“父皇想让大师在儿臣这里住上三五日倒是无妨,但时间长了……” “尧儿放心!”听太子居然这么慡快就答应下来,皇帝大喜过望,一个激动竟然将太子的小名儿叫了出来,“大师自然不会在东宫久居,朕今日将大师接来宫中也是一时起意、准备不足,这几天就能派人在宫中寻个合适的宫殿、收拾一番,方便大师落脚。” 能够得太子首肯,留大师住上几日已然算是不错,了解自家儿子性格的皇帝并不会得寸进尺,要求对方完全接受这位大师。 更何况,已经被孟晖催眠为脑残粉的皇帝十分相信大师的人格魅力,说不定与大师多接触几日,自家儿子就能摒弃自己对于佛法的偏见,与大师相处融洽、乖乖沐浴佛法的慈光呢? 凡事都需循序渐进,过犹不及。 办成了此事,皇帝的心情格外愉悦。虽说太子一向君子一诺、绝不会出尔反尔,但他仍旧很快派人传令给德安,命他尽快将大师送往东宫。 孟晖在乾清宫喝了几盏茶,便乘着轿辇去了东宫。 此时,皇帝正与太子在东宫正殿一边等待、一边闲谈些政务。听闻太监禀告玄臻大师到了,皇帝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殿门口迎接,而太子虽然颇为不耐,却也不能不顾上下尊卑,不得不随自己的父皇一同起身相迎,只是心里对于这名蛊惑自家父皇的“妖僧”观感更差。 微微眯起眼睛,太子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思考该如何在父皇离开后给这位“大师”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知晓皇宫并非宵小之辈所能兴风作làng之地。 心中翻涌着各种不着痕迹折磨人的念头,很快,太子便看到一个身披深棕色袈裟、体态修长挺拔的身影,正踏着东宫平整的青石板路缓步而来。 那和尚的五官长得极为秀美,眉心一点朱砂更是艳丽惑人,但他周身气质沉稳淡然、不染六尘,令人起不了丝毫亵渎之心,反而愈发叹服倾慕。 除了外貌与气质外,和尚身上最为出色之处,便是他那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那双眼睛既明亮清澈如同稚子,又宁静悠远仿若看尽沧海桑田、日转星移。 被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看上一眼,太子只觉得自己宛若身处chūn日暖阳之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适泰然,就连那一直隐含着淡淡戾气的眉眼也不由得舒展开来,露出难得的温和之态。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心中一直空着的、不断叫嚣着无法满足的那块地方被骤然填满,油然而生一种圆满餍足。 ——倘若是这位大师,太子倒是隐隐明白了自家父皇仅仅见上一面便如此推崇的原因。就连他自己,也不忍将方才脑海中酝酿的促狭心思在对方身上施展分毫。 甚至,不仅不忍苛责对方,反而…… 太子心神微微恍惚,足下略略一顿,便看到自家父皇已经热情的迎到和尚面前,对于将大师接进宫来却让对方在乾清宫等候许久而连连道歉。 得到和尚的淡笑摆手后,皇帝这才转向太子,开口介绍:“此乃朕的太子,自小顽劣,这两日,还要委屈大师在这东宫内暂住,替朕度化教导一番。待到朕派人收拾好宫殿,再——” 皇帝话还没说完,发呆中的太子便突然惊醒,立时明白了皇帝的未竟之语。 不知为何,太子心中升起一股连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急切,尚来不及细思,便极为失礼的扬声打断了皇帝的话。迅速上前几步,太子一把握住了和尚握着念珠的手:“父皇无需麻烦,大师愿意在儿臣这东宫住多久,就住多久!”说罢,他看着面前清俊漂亮的和尚,唇角微勾、眸色深深,“孤与大师一见如故,甚是欢喜,恨不能夜夜秉烛相谈、共研佛法!” 一脸蒙bī,完全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皇帝:?????? 同样搞不清状况,差点挂不住脸上端庄神秘微笑的孟晖:?????? 猛然炸毛、气势汹汹却并无甚卵用的光球:!!!!!!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是个老不休,一上来就拉着自家宿主的小手不放!他儿子也不是个东西,跟他老爹一样,与宿主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拉着手示爱,还要一起过夜! ——皇家人果然都是三千佳丽、无论香的臭的都要往自己后宫里塞的老色鬼、登徒子!简直气死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向荣 小天使扔的地雷,任易 小天使扔的两颗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地雷+手榴弹=333= 第四十三章 “多谢殿下看重。”孟晖稍稍用力, 这才将自己的爪子从太子手中抽出。他默念三遍“这是自己的任务目标, 必须要搞好关系”, 终于维持住了脸上慈和的微笑。 说起来,一般的古代位面不都是挺含蓄的么?特别是上层阶级,大多都崇尚“君子之jiāo淡如水”,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相当克制, 这一上来就喜欢拉手到底是什么毛病?! 皇帝也就算了,毕竟孟晖催眠了对方, 让对方对他拥有超乎常理的信任与热情,自作自受什么的他也就忍了。但这位太子自己可没动任何手脚,所以……果然是光球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孟晖心里腹诽猜疑,旁边看到这一幕的皇帝也有些惊疑不定。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太子对于佛教啊大师啊什么的一直冷淡排斥,方才在他尝试着与对方谈论这位玄臻大师的时候, 太子的反应也颇为不耐,但为何仅仅只是见了大师一面、连话都没说一句,太子的态度便天翻地覆? 虽然皇帝十分相信玄臻大师的人格魅力,期盼着对方能够与太子和谐相处、消除太子身上的戾气,但这也需要一个慢慢磨合、逐渐融洽的过程, 而非像是现在这般……突兀到诡异。 一向都知晓太子不是什么好相与角色的皇帝不得不心生怀疑, 担心太子正转悠着什么不好的念头, 想要对大师不敬。 不敢再让两人继续相处下去,皇帝适时插.进话来,笑着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暗含警告:“太子这样说, 朕就放心了。”说罢,他转向孟晖,神色温和,“大师一路奔波,应当极为疲累了,还是尽快休息为好。”他沉吟一瞬,正要思考该将大师安排入哪座宫殿,便听到身旁的太子含笑开口。 “孤尚未大婚,也不曾有侧妃侍妾,这东宫人丁稀少,大多数宫殿都荒废着,无人居住。除了孤的寝殿外,大约就只有含章殿经常有人收拾清扫了,不如便将大师安排在那处吧。”如此说着,太子看了皇帝一眼,见他并未反对,便转向自己的贴身太监,“启铭,你带大师去含章殿休息,一切尽听大师吩咐。” 一位年轻清秀、面相讨喜的太监上前几步,低声应诺,随后笑意盈盈的朝孟晖行了个礼,做出邀请的手势。 孟晖看出皇帝与太子似是有话要说,也不着急跟自己的任务目标接触——毕竟都住在一起了,相处的时间肯定是少不了的。 双手合十,朝皇帝和太子微一躬身,孟晖跟随那名叫做启铭的太监施施然离开。见大师走远了,皇帝这才微微皱眉:“太子,你为何将大师安排在含章殿?” ——含章殿,是东宫规模第二大的寝殿,按理说将大师安排在这里代表了太子对于大师的看重与尊敬,但皇帝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古怪。 毕竟,含章殿历来都是太子妃的居所。 “儿臣方才便说了,儿臣后院空虚,各个宫殿荒废已久,着实委屈了大师。更何况含章殿与儿臣寝宫极近,也能方便儿臣与大师jiāo流畅谈。”太子语气平淡,甚至微微有些疑惑,“父皇认为这样的安排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之处,太子安排的很好。”虽然皇帝觉得让大师入住未来太子妃的寝殿有些变扭,但太子所言也很有道理——这太子妃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呢,宫殿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大师暂居,“不过含章殿一直是为太子妃准备的,殿内摆设过于华美柔婉了些,你还是尽快派人收拾更换一番。虽然大师不以外物而喜悲,于任何环境下都安之若素,我们也务必要让大师住得舒心自在。” “这是自然。”太子微笑应诺。 如此乖巧的太子,着实让皇帝十分新奇,他一面满意于太子对大师表现出的敬重,一面又有些担心太子阳奉yīn违、暗中酝酿着什么坏点子。 “说起来,朕还是有些奇怪,你为何突然对大师这般热情?对了,你方才说愿意大师一直住在东宫内,到底是真是假?”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自己的太子。 “自然是真的,儿臣虽然做不到像父皇那般金口玉言,却也不是胡言乱语之人。”太子面色郑重,“父皇既然将大师安排在儿臣这东宫之内,便是对儿臣的信任嘉许,儿臣自然要对大师以礼相待、奉若上宾。更何况,在儿臣见到大师的第一眼,便觉得大师的确是高人风范,与儿臣所见的其余僧人格外不同,儿臣自然也想要亲近一番,聆听教诲。” 太子这一席话,听得皇帝龙心大悦,就连旁边的德安也有些目瞪口呆——毕竟,太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般乖巧懂事过了,这几句话,当真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算得上是逢迎拍马的经典范例了。 倘若太子能够在皇帝面前一直这般恭顺贴心,德安觉得,太子的位置大概还能再稳上好几年。 被太子哄得格外开心,皇帝的语气态度自然更加柔和。他今日已经làng费了太多时间,此时虽然十分想要继续听大师讲经谈禅,但那堆满御案的奏章却在不断催促他履行本职工作。 与太子一同走到东宫门口,皇帝殷切叮嘱太子务必要好好照顾大师。太子也一一应诺,见皇帝马上要离开,他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父皇,您那里存了不少佛家典籍吧?” 皇帝愣了一下:“的确,太子你是……?” 太子gān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父皇先前带着儿臣一同念经礼佛,儿臣都颇为心不在焉,对于佛经什么的都一耳进一耳出,不曾放在心上。”顿了顿,他迎着皇帝揶揄带笑的眼神,微微侧头,“刚刚见了大师,儿臣极想与大师畅谈一番,但对于佛家之事却所知甚少,所以……想请父皇将您保存的经书借给儿臣翻阅,以免儿臣跟大师相处时一问三不知,丢了脸面。” 太子少年老成,自从十岁开始就没再露出过如此尴尬羞赧、极不稳重的模样。而随着他的性格越来越沉稳老成,皇帝也逐渐将他的定位从单纯的“儿子”转变为掺杂着君臣关系的“儿臣”,父子间的距离渐行渐远。 如今,看到太子露出这幅情态,皇帝心中一动,原本被深埋的父爱再次蠢蠢欲动着冒了头,看着太子的表情越发慈爱。 “你啊,真是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皇帝笑骂了一句,随即慡快点头,“行,过会儿朕就让德安将朕的那些佛经都带给你,省得你在大师面前露怯!” 听皇帝这样说,德安立即应诺,同时忍不住看了眼表情微赧的太子,心里惊疑不定。 德安对于太子没有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父子亲情,更不曾像皇帝一样被孟晖催眠、对孟晖有着超乎常理的信任尊敬,所以他看事情的角度也更加客观冷静。 德安不相信太子对于大师的态度骤变,是被大师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哪怕大师如何优秀,想要得到太子的信服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相处,哪里是见一面就能做到的呢?当这是话本里的“一见钟情”不成? 于是,太子的诡异态度在德安看来,就带上了几分yīn谋和利用的味道。德安觉得,太子这样表现,应当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劝诫,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于是gān脆借由大师为跳板,重新加深这段父子感情。 不得不说,这一番动作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又不着痕迹,实在太过漂亮。 暗暗在心里揣摩学习一番,德安先前对于太子的那些不看好稍稍消散了一些,对待太子的态度越发恭顺尊敬。 他带着人从皇帝的御用佛堂中抬了好几箱佛经送至太子东宫,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告辞离开,却不料太子爷一手翻着佛经,一边出言叫住了他。 德安与这位太子接触不多,毕竟两人都知道避嫌,很少私下里jiāo谈。看着太子迟疑的表情,德安的心被高高提起,生怕太子让自己透漏些关于皇帝的消息——这种事,其他皇子经常gān,他们对德安百般讨好,就希望能够从这位与皇帝最为亲密的贴身总管太监口中得知些对自己有利的小道消息。 倘若太子也这样gān,那自己是说呢……还是不说呢?如果说了,万一被皇帝知道,肯定讨不了好处;但如果不说,得罪了太子,也同样会被太子穿小鞋。 德安如此惴惴不安,屏气凝神,却见太子将手里的佛经合上,缓缓开口:“对于玄臻大师的喜好,德安公公知道多少?” 德安愣了一下,一脸茫然。 “大师喜欢吃什么、用什么?除了读经论佛外,还有什么其他喜好?”太子见德安没有反应,又问得更加具体了些。 德安:“………………………………” ——看来,这位太子爷为了跟皇帝搞好关系,准备走曲线救国的道路,打算先去讨好那位极得皇帝敬重的大师? “领悟”了太子的意图,德安稍稍松一口气。毕竟皇帝的喜好是秘密,但这位玄臻大师的却不是。只是德安与玄臻大师并不相熟,再加上玄臻大师一路上态度温文,却喜怒不形于色,实在很难判断他的喜好。 德安绞尽脑汁,努力回忆玄臻大师的一举一动,终于在太子爷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中灵机一动。 “对了!玄臻大师应当极为爱茶!”德安眼睛一亮,音调微扬,“先前,奴才在乾清宫伺候大师休息,看到大师在饮茶的时候,突然笑了!” 太子微一挑眉,满意一笑:“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犹记惊鸿照影、W、爱喵的程然然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与 任易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四章 就在太子四处搜罗好茶叶的时候, 孟晖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含章殿柔软的大chuáng上, 愉快的伸了个懒腰。 不得不说,在外面端了那么长时间得道高僧的架子,着实有些累人, 比上一个世界的小可怜人设还要糟心。小可怜人设只有脖子疼, 但孟晖刚刚为了让自己的身姿显得更加笔挺庄重,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这一放松下来……全身都是疼的。 “虽然这个高僧人设的确便利,但实在有些受苦。”孟晖活动了一下身体, 长长吐了口气, 示意自己的小伙伴开始工作, “咱们这次任务目标身上的气运怎么样了?” 光球在chuáng上蹦跶了半天, 犹犹豫豫:“其实, 还没进太子东宫的时候, 我就已经将任务目标扫描了一遍了,刚刚你问我之后,我为了确定,又重新扫描了一遍, 结果……” “结果什么?”孟晖皱眉, 听光球这样吞吞吐吐,表情也不由凝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现在任务目标身上的气运值……似乎比咱们进入东宫之前浓厚了一点。”光球缓缓答道。 孟晖:“………………………………” 光球:“………………………………”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片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孟晖沉吟。 “……对啊。”光球闪烁了一下。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 孟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不知为什么,自从变成和尚,他总觉得自己脑袋的手感特别棒——叹息一声:“算了,不想了,气运开始凝聚这也勉qiáng算是件好事,咱们就当天上掉馅饼好了。” 见自家宿主将此事抛到了一边,光球也十分心大、或者说十分信任自己的宿主,同样不再担心:“那接下来,晖晖你打算怎么做?” “还是老一套,首先取信于太子,然后试探一下他对于皇位的态度。”孟晖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的念珠,眉眼中带着细微的恶劣,“如果这位太子殿下跟皇帝关系好,父子情深,咱们就帮他坐稳太子之位,直到熬死皇帝登基。而如果太子更加注重皇位,迫不及待想要更进一步,那咱们就帮他搞死皇帝,推他上位。” 光球默默看着孟晖,只觉得自家宿主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祸国殃民的“妖僧”,不由为那位沦为宿主迷弟的皇帝点了一根蜡。 “其实,我觉得太子跟皇帝之间的感情还挺不错。”弱弱的,光球试图为皇帝争取一点活命的机会。 “我觉得也是。”孟晖赞同点头,“不过皇家人一个个都是演技帝,表面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实际上是什么情况,还得慢慢观察。”扫了光球一眼,孟晖温言安抚,“别担心,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还是更想做一个好人的。” 光球:“………………………………” ——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呢。 由于古代位面并没有网络,所以孟晖待在房间内也是无所事事,稍事休息一番后便重新开门,走了出去。 一个小太监正守在门口,看孟晖出来,连忙殷切的迎上去行礼:“敢问大师有何吩咐?” “这位施主。”孟晖微笑着朝他回了一礼,“请问东宫可有佛堂?看天色已至申时,小僧差不多要开始做晚课了。” 听到孟晖的询问,小太监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大师休息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将东宫佛堂打扫gān净,大师随时都可以使用!” ——说起来,这东宫佛堂已经长草很久,整个东宫的奴才合力收拾了半天,这才勉qiáng能够见人。 就在孟晖跟着小太监前往佛堂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练字。 报信的太监站在书房门口踟蹰半晌,愣是不敢进去,还是启铭看到门外人影晃动,这才悄无声息的出了书房。 将书房的房门合上,启铭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报信太监的声音更低,凑到启铭身边,以堪称耳语的声音说明了大师前往佛堂的消息:“太子殿下先前叮嘱,关于大师的动向,都要及时上报。但殿下现在在书房,奴才实在不敢打扰……” 说起来,太子在小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孩子,温和乖巧、聪明伶俐,对待周围的下人也十分平易近人。但不知为何,从十岁开始,他的性格却有了极为突兀的转变,不仅时不时会陷入沉思,脾气也变得yīn郁凶戾起来,周身威势愈隆,明明只是个豆丁一样的小孩子,某些时候却让东宫奴才们觉得比之皇帝本人还要威严可怕。 对于这样的转变,东宫奴才心中打鼓。他们寻不到改变的根源,也不敢在外多言,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照料,唯恐引起太子不满。所幸太子虽然冷酷乖戾,却也不会随意朝人发泄,只要不坏了他的规矩,便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逐渐的,东宫奴才们变得谨言慎行,唯太子马首是瞻,绝不行差踏错一步,还曾被皇帝亲口褒奖,感慨太子小小年纪便极有御下的手腕。 一脸血泪的东宫仆从们:“………………………………” 太子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在将东宫整顿得如同铁桶之后,他便不再掩饰自己的转变,但在东宫之外,他却还懂得装一装样子、收敛一下性情,没有令皇帝大臣、妃嫔兄弟们起疑,只是潜移默化的让他们习惯自己新的性格。 都说练字能使人平心静气,为了压制自己的脾气,太子经常会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写一些东西,除了贴身太监启铭以外,不许任何人打搅。故而报信的太监来到书房外就徘徊不前,哪怕身负太子之前的嘱托,也不敢抬手敲门。 ——那些打扰太子殿下练字之人的前车之鉴,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启铭了解了情况,摆手让报信太监离开,报信太监如蒙大赦,行了个礼便匆匆转身,迅速远离书房这一是非之地。 将报信太监肩膀上的重担转到自己身上,启铭心里也有些打鼓。他重新进了书房,走到太子身边,一眼都不敢多看太子书写的字句,轻声唤道:“殿下。” 太子笔尖一顿,面上的神情冷漠威严,颇为不悦:“何事?” “刚刚有太监来报,玄臻大师此时去佛堂做晚课了。” 听到“玄臻”二字,太子愣了一瞬,面色顿缓。他看了看自己笔下只完成了一半的文章,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一贯不喜有始无终的习惯。 “孤也去看看。”如此说着,太子放下毛笔,站起身,将尚未完成的卷册合上,放到一边。 待到太子来到佛堂之时,孟晖的晚课已然开始。 他懒得去敲木鱼,只是选了本《大悲咒》缓缓念着。而为了将自己的高僧人设立得更稳一些,孟晖在念经的时候还带上了几分jīng神力,配合着声音暗示的方法,使闻者能够产生一种平心静气、洗涤心灵之感。 在任务中混了这么久,孟晖完全不会小觑底层民众的力量。在东宫中,他毕竟是个外来者,倘若自己想要取信于太子,单单去讨好太子本人可不够,同样还需要这些在东宫伺候许久、得到太子信赖的下人们的帮助。 毕竟,当大多数人都相信自己是一位高僧时,就算有那么几个不好哄骗之人,也会在三人市虎、众口铄金之下将信将疑。 由于本朝崇信佛教,听说玄臻大师去佛堂做晚课,但凡是手里没有紧急任务的侍卫太监宫女都悄悄去了佛堂,想要一睹这位据说引得祥瑞降世、被皇帝金口玉言评点为得道高僧、又让太子对其青睐有加的大师的真容。 原本,他们只想要看一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抽身离开,却不曾想只是一眼就心悦诚服,听了一会儿经文便如痴如醉,再也舍不得挪开半步。 等到太子来到佛堂时,便看到佛堂外围了一堆仆从,或是跪于地面双手合十、随着佛堂内传出的声音默念经文,或是趴伏在地、虔诚聆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不喜太多人伺候,东宫仆从的数目并不算多,不然这座小佛堂非要被围个水泄不通、连太子都没处落脚不可。 跟在太子身后的启铭小心翼翼的窥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颇为不悦,便跨前一步,想要驱赶周围的仆从。 太子抿了抿唇,抬手将他拦住,以免他打搅了大师的晚课,而自己则穿过那些仆从,直接入了佛堂,在靠近门口的角落处选了个蒲团,盘膝坐下。 太子的动作很轻,但孟晖和光球却同时察觉了。孟晖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越发催动jīng神力,将整座小佛堂都笼罩在自己jīng神力的影响之下。 太子最初还能满是挑剔的打量刚刚收拾好的小佛堂,思考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整,但很快,他也像是东宫一众仆从那般被佛经所吸引,再也无暇多想。 青年和尚的嗓音清冽沉稳,极为悦耳,他念经时不疾不徐、轻缓柔和,仿佛在耳边温柔絮语,又似是自九天降下的梵音。 太子一向不喜欢听和尚念经,一来是听不懂,二来则是觉得僧人们唠唠叨叨念经时的腔调格外奇怪、令他不喜。然而,明明年轻僧人念经时除了嗓音好听一些外,与其他僧人并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听在太子耳中却格外的顺耳,仿佛肩上的重压与心间的焦躁烦闷全部烟消云散,令他轻松愉悦,身心圆满。 逐渐的,太子gān脆放空自己一直被各种思绪挤得满满当当的大脑,顺从心意的沉浸在经文的抚慰之中。只是不同于佛堂之外那些或是合眸、或是趴伏的仆从们,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从年轻僧人的身上移开,神情逐渐痴然。 默默看了眼望着自家宿主发呆的太子,光球在孟晖膝头蹭了蹭:“这次的任务目标,怎么感觉有些变态呢?” 孟晖口中念着经,一心二用、咬牙切齿:“我觉得也是,他简直盯得我浑身发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ack、骨瓷扇、翘翘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嗨哟 凉杏念虞君可知 土豪大大扔的火箭pào=333= 第四十五章 为了尽快摆脱那种让人汗毛直竖的注视, 孟晖勉qiáng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便停了下来,结束了自己今日的晚课。 见孟晖睁开眼睛, 太子立刻从蒲团上起身, 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孟晖看着伸到自己面前那只修长有力、带着薄茧的手,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控制住自己想要抽搐的脸部肌肉, 和煦淡然的轻轻搭住太子的手腕, 优雅站起。 ——自己的任务目标主动靠近,嗯, 这是一件好事。孟晖再三告诫自己,却不由的想起上一个世界同样主动靠近自己、死皮赖脸黏上来就不撒手的姜疏朗,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妙预感。 “大师辛苦了。”太子英俊的面孔满是疏朗的笑意, 仿佛酣眠一晚后大梦初醒,整个人都透着惬意舒慡与勃勃生机。 “殿下过誉。”孟晖微微摇头,“晚课乃是小僧的必备修行, 何来辛苦一说。” “孤这样说,自然不是认为大师做晚课辛苦。”太子双眼含笑, “只是孤听大师讲经, 似有所悟,就像是太傅为孤讲课, 使孤有所收获一般,自然要道一声‘辛苦’。” 任务目标主动示好,孟晖果断顺水推舟:“若殿下喜欢, 无论早课晚课,小僧都欢迎殿下来佛堂一观。” “孤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太子欣然应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佛堂,此时,周围的仆从早已在启铭的驱赶下散去,佛堂又恢复了一贯幽静清冷的氛围。 太子对此十分满意,笑着提出邀请:“晚课结束,差不多也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父皇专门派了一名擅于做素斋的御厨来东宫,不知孤能否有幸能够与大师同食?”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太子寝殿之外,很显然,这位太子虽然嘴上说的话似是询问孟晖的意见,但实际上却已经毋庸置疑的做出了决定。 好歹对方也是一国太子,脾性霸道一些也理所应当,孟晖懒得跟自己的任务目标计较太多,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他基本上都会顺着对方。 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孟晖一直都是以系统空间内的灵果果腹,第一次吃上带着热乎气的食物、还是宫中御厨所做,他自然吃得愉悦满足,连带着看对面的太子也觉得格外眉清目秀、惹人喜爱。 皇室人的餐桌礼仪十分严苛,太子虽有心与大师jiāo谈,却也不敢失礼,只是偶尔就菜色点评几句。待到用罢晚膳,这才微笑开口:“听闻大师爱茶,孤这里有不少好茶,大师可愿品评一番?” 孟晖被这神来一句弄得懵了一瞬,十分茫然自己什么时候“爱”过茶——天知道,他对这些风雅的东西素来没辙,再好的东西到他嘴里,虽然也能品出个好坏,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虽然心里打鼓,但怯是不能露的。孟晖什么大风大làng都见过,装腔作势的本领一等一,当即含笑应允。 自认为找到了讨好大师的门路,太子也格外愉快,唤侍从将自己珍藏的茶具与搜罗的茶叶呈上,亲自为孟晖煮水烹茶。 很显然,这位太子也不是经常风花雪月之人,煮茶的动作称不上行云流水,却格外专注认真。孟晖在旁边看着看着,微微有些走神:“球球,你觉得这次任务目标煮茶的姿势……是不是有点眼熟?” “眼熟吗?”光球的回应格外茫然,“我不觉得啊?” “……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孟晖心里稍安,还没品出那分熟悉来自于哪里,便看到面前的太子抬头看向自己,眼中带着盈盈笑意:“大师,在想什么?” 孟晖瞳眸猛地一缩,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位风华绝代的浊世佳公子手捧香茗,朝自己莞尔笑骂:“这么一会儿工夫便毛毛糙糙的坐不住。我亲手煮的茶喂了你,简直是牛嚼牡丹。” 那青年公子的影像一晃而过,孟晖迅速回神,接下太子双手捧来的茶杯,仿若不经意间询问:“殿下烹茶的手法颇为独特,极有韵味,可是特意随茶道大师学过?” “不曾。”太子挑了挑眉,坦然摇头,“孤一向懒得学这些东西,只是偶尔无聊,自己摸索着弄的。希望不曾毁了这些好茶。” 孟晖若有所思,低头品了一口,只可惜他的舌头向来不怎么给力,除了满口清冽悠远的茶香外,并没有尝出什么熟悉的感觉。 看着面前太子眼巴巴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评价,孟晖实在给不出什么专业的点评,只能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言简意赅:“茶好,煮茶之人亦好。” 太子眼睛一亮,丝毫不为孟晖的寡言而失望,仿佛能得到一个“好”字便已经心满意足。 为自己同样倒了杯茶,太子思索片刻便挑起了话题,开始为孟晖叙述宫中的诸位贵人和派系关系。 ——说实话,太子其实更想投其所好、与大师谈经论道,毕竟在他心里,大师不染六尘、不理俗务,大约对于宫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只可惜自己佛经还没看上几本、连佛脚都没抱热,以这样的水平跟大师讨论佛法必然会出丑,太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讲一些对大师有益、自己也十分熟悉的话题。 由于担心大师不喜这个话题,太子一边闲谈,一边窥视着大师的神情,一旦看到对方稍有走神或不耐,便立刻停止。 然而,他却发现大师的表情格外认真,那一双漂亮的黑眸专注的望着自己,似乎在鼓励他说得更多。太子心中温热一片,仿佛感觉自己正被对方包容、体贴着那般,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都会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帮助自己。 ——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令太子半是熨帖半是犹疑。只不过,自从十岁开始,他就经历过更为匪夷所思的事情,此时倒是没有过于抗拒的意思,反而更加想要追随自己的感觉,靠近对方、倾心以待。 冥冥中,太子有一种预感,预感这位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就领自己感觉格外安心与信赖的玄臻大师,也许与自己那诡异的“梦境”有所关联。 太子心中的翻江倒海,孟晖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自己这位任务目标格外贴心,自己还在烦恼该如何打探有关皇室众人的消息,对方就慡快的双手奉上,虽然也许带着些许主观意识,但作为参考也足够了。 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孟晖在这个位面基本上就要在皇宫里混、参与夺位之争了。能够早点了解自己的潜在盟友和敌人,自然是一件好事。 根据太子的描述,目前有资格与他一争皇位的,有三位皇子。 其一是惠妃所出的二皇子,母族手握兵权,虽长年驻守边关,但在朝中依旧有着不小的势力,不容小觑,二皇子本人也骁勇善战,性格疏朗大气,与诸位勋贵子弟jiāo情甚好。 其二为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皇贵妃出身名门,家族历经数朝而不衰,根深叶茂,倘若不是皇帝顾及太子,担心立了继后会影响太子唯一嫡皇子的地位,导致储君位置不稳,不然皇贵妃大约早早便能凤袍加身。而四皇子颇有君子之风,为人风雅,博学多才。 至于第三位五皇子,倒是与孟晖这具身体有着些许关系,从血缘上来讲,应当属于表兄弟。五皇子的生母是淑妃,乃是原身生父左相的嫡亲妹妹,论出身,他比之二皇子与四皇子稍逊一筹,但左相之位虽在右相之下,却也属于文官一派之首。 提起自己这三个竞争对手,太子语气平平,似是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但是从孟晖的角度来看,世界意识给予的危机,大约就是要应验在这三人身上。 除了这三位皇子外,宫中还有五名未成年或未成年的皇子,不过他们或是母族不显,或是为人平庸,对于太子的威胁并不算大。 说完了自己的兄弟,太子又转而谈了下后宫妃嫔与诸位公主,不过碍于男女之别,他聊的并不算多,只是让孟晖有一个大概印象。 “当然,大师乃是父皇请入宫中的座上宾,宫内诸人自是要以礼相待、不敢冲撞。但皇宫毕竟鱼龙混杂、勾心斗角,更加之人心难测,大师还是应当有所准备,以免遭遇小人暗中算计。”最后,太子做了个总结,将杯中香茗一饮而尽,“父皇忙碌于国事,难有闲暇,倘若大师遇到麻烦,尽可以对孤表述,孤自当为大师排忧解难。”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孟晖微笑颔首,但在他却并不想在众人面前与太子走得过进,对于太子想要当自己靠山的示好,他也只能心领了。 ——毕竟,自己现在走的是皇帝路线,若想得到皇帝真心的信任,孟晖必须要跟其余皇子皇女、妃嫔大臣们保持距离,不偏不倚、超然物外。哪怕自己现在住在太子东宫,与太子关系稍稍亲近,也决不能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倚仗。 孟晖面上含笑,但太子却莫名读懂了他暗含的婉拒之意,心下微微有些失落,却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感情。 眼见天色不早,纵使有心想要拉着大师秉烛夜谈,但想到明日的安排,太子不得不暂且放孟晖离开。 “父皇已经着礼部安排一场佛宴,邀请安国寺的诸位大师前来与大师论禅,借此将大师介绍给诸位勋贵,而佛宴的时间便定在明日下午。”太子亲自将孟晖送到含章殿,温言叮嘱,“还请大师有所准备。” 孟晖微微点头,对此并不惊慌——毕竟,哪怕他已经将皇帝催眠成自己的迷弟,却也不会影响皇帝本身的理智,更不能取信于其他权贵重臣。 这一场佛宴,一来是要将他介绍给京城一众勋贵,二来也是对他的评判,看看他是否能够通过本朝国寺安国寺内的诸位大师的考验。只有平安混过这一场佛宴,他身上的高僧人设才算是彻底安稳。 看来,他得要好好思量一下明日该如何一鸣惊人了。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天色未明, 孟晖就被自己的系统从chuáng上揪了起来。他看着黑黢黢的窗外,浑浑噩噩的打了个呵欠:“几点了?” “凌晨三点。”光球同情的看着宿主, 小声答道。 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的孟晖:“………………………………” 和尚的早课跟大臣上朝的时间差不多, 都是寅时开始,孟晖现在还算是起得比较晚了。 想当年, 他将两个任务目标推举为皇帝后就立刻功成身退,或是归隐田园遁或是中箭身亡遁, 其中未尝没有不愿意每日早早爬起来上朝的原因。 没想到之前两个世界自己成功逃脱, 如今却应验在了这个世界上,当真算得上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先前到底是多么想不开, 竟然走了继续当和尚忽悠人这一条路呢?”穿上僧袍, 孟晖苦大仇深, “当时,我竟然没想到当和尚还要凌晨爬起来做早课!” 光球努力憋笑,以免打击到自己的宿主。 将自己打理好, 孟晖推开房门,迎面便看到守在房门口的小太监。 小太监不知等了多久, 双眼熬得都有些通红。看到孟晖出来, 他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提起放在脚边的灯笼:“大师, 您起来了?奴才这就引您去佛堂。” 孟晖看了他一眼, 似是微有歉疚:“小僧已然识路,以后便不必麻烦施主,自行前往佛堂即可。” “多谢大师体恤。”小太监神色感动, 笑意盈盈,“不过为大师引路可是奴才的福气,这可是奴才争取了好久才争取来的呢!”见孟晖态度和善,小太监对他虽有敬意却并不畏惧,甚至还试探着开了个玩笑。 见孟晖面露笑意,小太监的表情愈发轻松自在,语气也微微提高:“更何况,太子爷上朝前还专门派人过来,让奴才们将含章殿通往佛堂的道路通通点上灯火,还要有人引路,以免天色昏暗、视野不佳,让大师在路上磕了碰了。” 听小太监如此说着,孟晖下意识抬头,果然看到一条由灯火勾勒的道路,蜿蜒宛若长龙。 这一路的灯火,孟晖昨天去做晚课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应当是太子派人连夜弄的。虽然这对于太子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能够想到这一点并立刻安排下去,也足够代表太子对于孟晖的看重与体贴。 ——只可惜,孟晖本人却并不怎么喜欢这种贴心的照料,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摸黑起chuáng做早课,也不愿被如此郑重其事、兴师动众的对待。 这样一来,他到底该如何偷懒赖chuáng呢?QAQ真是头秃……哦,对,他的确已经秃了。 如此心里腹诽着,孟晖内心含泪、脸上带笑,对于太子的关照郑重感谢一番,随后qiáng打jīng神,开始自己的早课。 这个朝代的早朝卯时开始,但寅时左右,众大臣便已经在午门等候。而作为被皇帝看重的储君,太子大部分时候也需要以臣子的身份参加早朝,自然也要与大臣们一般早早起chuáng。 东宫众侍从早已习惯太子寅时动身的作息,大多都会更早起chuáng准备,此时太子离开东宫,侍从们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纷纷再次聚集到佛堂周围,聆听大师的早课。 为了稳住自己的高僧人设,孟晖不得不再次将jīng神力融入念诵的经文之中,慰藉“信众”们的心灵。 做完早课、用完早膳,孟晖返回含章殿,开始为下午的佛宴做准备,而太子也被jiāo付了与礼部一同准备佛宴的任务,此刻正忙得焦头烂额。 申时左右,太监总管德安奉皇命前来东宫,引孟晖前往佛宴所在的玉阳宫。 玉阳宫内,诸人均已落座。皇帝的御座两旁,一侧是以皇贵妃为首的皇女妃嫔,另一侧则是以太子为首的诸位皇子,而再往下,便是京中诸多勋贵大臣。 除此以外,还有五位身着袈裟的僧侣,当先一名老者须眉皆白、慈眉善目,气质也是温润和蔼,望着孟晖的眼神微微含笑,似是十分欣赏,通身气度一看便知是得道高僧。至于他身后的四名僧人,看穿着打扮比之老者稍逊一筹,看向孟晖的目光虽带着几分审视,却也不带恶意。 大概评估了一下自己这一次的“对手”,孟晖原本稍稍提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 见孟晖到来,原本坐在蒲团上的老者主动起身,皇帝也自御座走下,笑着迎了过来。 随着这两人动作,殿内其余诸人纷纷起身,这阵仗倒是让孟晖心里稍稍打鼓,下意识看向负责此次佛宴的太子殿下。 发现孟晖的目光,太子朝他勾了勾唇角,微一颔首,而孟晖也随之明白这的确是太子的安排。 虽然让安国寺的高僧与皇天贵胄们等待自己,着实有违礼数,但太子这样做,却是在刻意抬高孟晖的位置,凸显他的超然身份。 倘若昨晚没有与太子单独相处、切真实意的体会了一番太子对于自己的亲切友好,孟晖此时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对方,让对方弄出这么一出捧杀的下马威来。 不过,如果不是下马威,而是太子真心实意为自己造势的话……孟晖当真不知对方为何会对自己充满信心,相信自己会借助这座高台更进一步,而非脚下不稳、跌个láng狈不堪。 心中犹疑不定,孟晖很快移开视线,看向快步朝自己走来的皇帝。皇帝笑着扶住孟晖的手臂,将他带到五位僧人面前,率先介绍为首的老者:“这位是安国寺的普慧方丈,平时鲜少离开寺院。此番听闻天降佛光、秋荷盛开之奇景,这才欣然应邀赴宴。”说罢,他又向孟晖介绍了其余四名僧人,尽皆为安国寺诸院的掌院高僧。 孟晖与五位僧人见礼,随后于蒲团中落座。 面前的五位高僧浸yín佛法几十年,绝非之前半吊子的皇帝那么好忽悠,孟晖自然不敢轻忽。作为一个假僧人,他从未与人正儿八经的论过禅,丝毫不敢将主动权让给对方,打定主意要先发制人,将整个佛宴拉入自己的节奏。 于是,在皇帝宣布佛宴开始的时候,孟晖双手合十、率先开口:“小僧自小与师父居于深山寺庙,既无师叔师伯也无师兄弟,待到师父圆寂,便一人独居、参悟佛法,此前还从未有机会与人论禅。”说罢,他仗着自己年纪轻轻,露出一丝羞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闪闪发光,充满了欢喜与期待,“倘若小僧有说得不对之处,还请诸位大师不吝赐教。” 年长之人对于乖巧温顺的晚辈大多都有着一种关爱保护的心理,五位安国寺僧人原本在看到孟晖第一眼之时便觉得这名年轻僧人剔透灵秀、观感颇好,此刻听他放低姿态、诚心讨教,面上的神色更为柔和。 见几位大师面色和缓,孟晖再接再厉:“小僧不知该如何论禅,不如先将自身多年研读经书的感悟述说一番,请诸位大师指点?” 为首的普慧方丈欣然颔首:“小友请讲。” 得到普慧方丈的首肯,孟晖觉得这把终于稳了,整个人也踏实下来。 让孟晖讲禅,他是肯定不会讲的,忽悠忽悠外行人还好,却不敢在真正的得道高僧面前班门弄斧。为了应付这一场佛宴,孟晖专门从光球那里调取了自己在修.真.世.界进行任务时的记录,将自己参加的几场佛修法会重新参详了一番。 佛修之间的讨论被他匆匆略过——毕竟这些讨论太过深奥,他自己都听得半懂不懂,自然不敢贸然使用,但还有几段针对普通民众的布道,却恰好契合孟晖此时的需要。 佛修为了自身的修炼,经常会在凡尘俗世中行走,行善积德、宣扬佛法。面向民众的布道,并非像是佛修之间的讨论那般蕴藏深邃艰涩的禅理,反而由浅入深、行远自迩,表面看似浅显易懂、哪怕大字不识之人都能轻松明了,但细细品味却意境悠远、智慧通达、发人深省。 这种布道,正好可以用在此次佛宴之上,浅显的言辞能让那些门外汉的达官显贵们听懂理解、心悦诚服,其中蕴含着的诸位佛修在佛法之上的大智慧,也同样能够满足高僧们的对于佛法的追求。 孟晖选择了一篇自己最为欣赏、也给予了自己不少感悟的布道,反复观摩品味许久,以确认自己能够理解其中绝大部分内容、甚至能够有所延伸。然后,他便以此次布道为蓝本,结合自己卓越的演技,将这场修.真.位面的佛门法会重新展现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孟晖的声音舒缓温和,轻柔悦耳,哪怕那些对于禅理不感兴趣之人听闻,也会感觉心情舒畅。在自己的声音中,孟晖依旧夹杂了jīng神力,让人不自觉的专注于自己的言辞、跟随自己的步调,静心思考、仔细品味。 在孟晖刚开始布道时,整个玉阳宫还有些细碎的低语之声,但逐渐的,这些声音很快消失无踪,整个大殿静谧一片,只余下孟晖平缓的嗓音。 孟晖低眉垂首,神色安然平和,微垂的双眸并未关注周围听道之人,只是安静注视着自己手中轻轻捻动的佛珠。 不过,靠在他肩膀上的光球却将殿内众人的表现原原本本的传递到他的耳中,让他能够随时了解众人的反应,以此来调节自己布道的节奏。 随着殿内诸人听得越来越痴迷、神色越来越关注,孟晖感觉时机已到,朝光球暗示了一下。 光球光芒一闪,下一瞬,孟晖周围便浮起无数闪烁的光团。光团的光芒并不qiáng烈,只是柔和温暖的金光,它们绕在孟晖的周围飘飘扬扬,宛若点点萤火,将那张秀美出尘的面孔映照的越发悠远朦胧。 众人只觉自己与年轻僧人明明身处同一座宫殿之内,却又宛若咫尺天涯。 孟晖听到殿内传来数声抽气,但很快却又戛然而止。整个宫殿显得越发寂静,似乎连呼吸都悄然屏住。 对于众人的反应,孟晖恍若未闻、岿而不动,仿佛已经沉浸入自己的世界,不为外物所扰。 这一讲,便讲了足足一个半时辰,若非孟晖先前吃了不少灵果、体内蕴藏些许滋养身体的灵气,否则大约很难坚持下来。 将整篇布道讲完,孟晖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合眸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而光球也没有出言打扰,因为跟着宿主混过修.真.界的它发现,在用心思考、将整篇布道的佛禅转述一遍之后,他的宿主竟然也沉浸其中,有所感悟。 ——真是有点担心啊,下次再去修.真.位.面,自家宿主不会从又帅气又拉风、一言不合就是gān的剑修,转职去修慈悲为怀、戒杀戒嗔的佛道吧?望着自己的宿主,光球的内心十分沉痛。 大殿内沉寂无声,哪怕孟晖的布道停止,也没有一个人乱动一下、乱发一声,所有人依然沉浸在这场平实易懂、却内蕴深邃的禅理之中,难以自拔。就连来自安国寺的五位大师也同样合眸深思,面露动容之色。 良久,孟晖这才从顿悟中回神,只觉得自己因为上一个世界的“意外”而有些烦躁跳脱的情绪全然平稳下来,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也被理顺、归位。 同时,随着孟晖睁开眼睛,一直在他周身萦绕的光晕瞬间没入了他的身体,只在表层留下一层浅淡金光,又转瞬即逝。 当殿内众人终于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脱离,纷纷将目光投向大殿正中央、端坐于蒲团之上的人影时,他们恍然发现那尊被佛光缭绕的转世佛陀已然重新变回了俊秀脱俗的年轻僧人,仿佛方才的奇景只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不美不媚不温柔 和 这么久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七章 逐渐的,原本毫无声息的大殿开始出现细碎的jiāo谈声, 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亢奋, 整个大殿嘤嘤嗡嗡、嘈杂一片。 当从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中清醒过来后,所有聆听布道之人都感觉自己若有所悟、极有收获, 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身旁之人分享自己的感悟。 本就对佛法有所研究的人与同好者争论自己对于此次布道的理解, 原本对佛法不感兴趣之人也新奇于自己被布道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开始尝试着以佛家的眼光去观察这个世界、观察人生与本我。 “原本, 我对于佛经一点都不感兴趣呢。”一名贵族少女悄声与自己的手帕jiāojiāo谈, 明亮的杏眸闪闪发光,“每当我淘气, 母亲就让我去抄佛经,我都快烦死那些经书了!即使抄了好几遍, 也丝毫没有记在心上, 只是为了应付了事。”顿了顿,她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掩住自己染上绯红的半边面孔, “但是现在,我竟然十分想要回到家去,再将那些佛经仔仔细细读上一遍呢。” “我也是。”她身边的女孩莞尔抿唇, 神色揶揄, “听那些爷爷辈的大师们讲禅, 跟听一位年轻俊俏的小大师布道,感觉当真是截然不同呢~” 被闺中密友说中心事,贵族少女脸上更红, 狠狠嗔了她一眼,扭头不再理睬。但那一双美眸却总是忍不住一下一下往那年轻僧人的身上瞥去,波光流转。 不远处,几位已婚妇人也在低声jiāo流着僧人的布道。 不同于对于佛经不感兴趣的年轻女孩,这些已经经历过深宅磨砺的妇人大多都笃信佛法,经常念诵佛经修身养性,借此来抚慰被后宅里那一摊子糟烂事弄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的身心。 对于此次布道的某些内容,官家夫人们的感触尤为深刻,不过,作为闲来无聊、最喜八卦的群体,她们更为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刚才我看到大师周身有点点金光,到底是我看走了眼,还是确有其事?”衣着华丽的贵妇人面色惊叹怔忪,恍惚询问。 “确有其事,我也看得明明白白!”另一位夫人表情振奋,“我先前读一些佛家小故事,曾读到过有圣僧为世人布道,天降功德金光,嘉许其度化世人之功。方才我们看到的,莫非便是那功德金光?” 发人深省、令人彻悟的布道,再加上那不知其出处、分外神秘的金色光芒,别说是较为感性、极容易被蛊惑动摇的少女妇人,就连那些理智至上、学富五车的朝中重臣与名门公子都惊叹不已、满心敬畏。 “大哥,弟弟听说这位玄臻大师目前暂居东宫?”太子旁边,二皇子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满是仰慕,“弟弟着实心慕大师,想要多多聆听教导,不知可否允弟弟去东宫多多拜访?” 二皇子性格疏朗,偶尔还有些厚脸皮,如今腆着脸凑上来讨好的模样,实在让太子有些没眼看。 “二弟,你不是一向都不喜佛法吗?”太子斜睨他一眼,反问一声。 二皇子嘿嘿而笑:“大哥先前不也一样吗?如今和大师相处没多久,便反过来为他造势,可见大师之厉害。弟弟我为大师的风采折服,岂不是理所当然?” 太子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他自然是不愿什么猫儿狗儿都往大师身边凑的。父皇比自己厉害,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其余身份不如自己之人,他这位太子还是能挡上一挡的。 虽然有些莫名于自己对于大师的独占欲,但太子却也从不会为难委屈自己,他从小便高高在上,恣意惯了,哪怕是皇帝,也嫌少能够bī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的这些弟弟为何眼巴巴想要往大师身边凑,太子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理解。大师佛法高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必然也是由于皇帝对于大师的敬慕所致。只要讨好了大师,让大师在皇帝面前美言一句,那么他们必然会获益非凡。 殿内众人纷纷扰扰、心思各异,面上神色或是狂热、或是忌惮、或是深思、或是惊叹。孟晖没有去看,但光球却将众人的表情一一记录下来,以便自己的宿主借此来梳理自己在这一场佛宴上收获的人脉关系,了解哪些人可以jiāo往、合作、拉拢,哪些人需要警惕、观察、疏远。 如今,满京城的达官显贵尽皆汇聚于此,凭借此次布道,原本在京城毫无根基、对于京城局势更是两眼一抹黑的孟晖不仅能够在权贵面前混了个脸熟,甚至可以一跃而成京中最为炙手可热的红人。 哪怕殿内只有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人信服他佛门圣僧、转世佛子的身份,对于孟晖而言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这一场佛宴,孟晖可谓赚得盆满钵满。不过宴会的安排者太子殿下却并不满足于此。 自座位中起身,太子朝听完布道、兴奋的满面红光的皇帝行了个礼,朗声笑道:“父皇,儿臣听闻礼部尚书安大人曾为大师撰写了一篇赞文,不知可否有机会拜读?” 皇帝正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对于大师的推崇敬慕,此时听太子提及此事,立时大喜:“安爱卿那篇赞文当真文采飞扬,堪称传世jīng品。”赞了一句,他转向礼部尚书,和颜悦色,“安爱卿,不如趁此机会当众朗读一番,也算是应了这佛宴之景?” 听皇帝这样提议,礼部尚书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应诺。 他本就对于自己这篇赞文极为满意,只可惜由于呈到了御前、尚未得到皇帝批复,于是不敢擅自外传。如今有了机会,他自然同样希望这篇赞文能够有机会广为流传、受人chuī捧褒奖。 更何况,礼部尚书亲眼目睹过两次天降佛光的神迹,对于玄臻大师比之旁人更为推崇,而自己竟然能够当面为他诵读赞文、引起大师注意,着实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礼部尚书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面容肃穆的从德安总管手中接过自己的那一份奏章——这是太子先前便嘱咐德安准备好的。 略清了下喉咙,礼部尚书环视一圈,又望向皇帝,见他朝自己微微颔首,这才开口诵读。 自己书写的文章,自己当然是最为熟悉的,再加上刚刚又一次目睹佛光临世,礼部尚书正是感情最为充沛之时。 这一篇华美的赞文被他读得yīn阳顿挫、直击心灵,再配上方才的奇景,令在座诸人纷纷露出惊叹向往之色——想必从今日开始,京郊卧牛山的那座寺庙将会成为京中盛景之一,哪怕秋荷凋零,也依旧能引得游人如织、信徒云集。 一篇赞文读下来,先前安静了片刻的殿内再次人声鼎沸。众人或是赞叹此文优美生动,或是迫不及待相邀前往京郊寺庙一观,同样,还有不少人将视线投向左相夫妇、淑妃与五皇子,面露思量。 左相原本便看着年轻僧人眉间的嫣红略有眼熟,但是却不敢多想。毕竟幼子离开已久,左相早已将他忘得差不多了,就连幼子的面容都十分模糊。 此时确认这位被皇帝奉若上宾的年轻大师的确是自己的幼子,左相激动兴奋至极,恨不得当场便上前相认,抱着幼子一诉别离相思之苦,却又碍于身在皇帝御前,着实不敢造次。 由于太过激动,左相自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笑容僵硬、眼神慌乱,不过这一切却被光球记录了下来——毕竟,为了完成原身的愿望,左相一家可是需要重点观察的对象。 除了左相一家外,淑妃与五皇子也是众人羡慕的对象。淑妃坐在后宫妃嫔之间笑靥如花,望向殿中年轻僧人的眼光格外慈爱温柔,而刚刚还在烦恼该如何在太子的严防死守下接近这位玄臻大师的五皇子更是眼睛一亮,极力克制自己的欢喜与骄傲。 俗话说,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如今玄臻大师青云直上、得帝王青睐,那些与他有着血缘关系之人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可惜,这份兴奋劲儿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被皇帝的一句话打破。 居高临下的瞥见左相的振奋模样与淑妃、五皇子的蠢蠢欲动,皇帝在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和颜悦色的唤了左相出列。 左相连忙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官袍,快步来到殿中。他先是饱含感情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年轻僧人,随后对着皇帝叩拜行礼。 皇帝笑着命他起身,在众人意料之中的对他大肆褒奖,赞许他生出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却又不为亲情所累,大义凛然,送幼子出家为僧。 左相原本因为皇帝的嘉许而亢奋不已,但越听,心里却越觉得不对。 毕竟是在官场混了许久的老油子,对于皇帝心思的揣摩也很是到位,随着被突然而至的惊喜冲昏了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左相终于回过味来,心底发沉。 皇帝明面上是在褒奖他,实际上却是为他与玄臻大师划清界限——既然已经忍痛送爱子出家,而爱子也了断尘缘、佛法大成,那自此以后,玄臻大师与左相府便没有了任何关系。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不应以亲缘关系羁绊大师的向佛之心,令他沾染世俗因果,否则,那便是短视、是迂腐、是误佛。 更何况,难道皇帝前脚刚刚赞许左相为了佛门忍痛割爱,左相后脚就要来一出爱子失而复得不成?这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脸,让皇帝平白夸奖你一番? 皇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哪怕并未直言,但稍有些头脑之人也能明了他的言下之意。 了解到皇帝的态度,方才想要借助左相跟玄臻大师搭上关系的人,都暂且收敛了自己的行动,哪怕他们心里仍旧还打着小算盘,却也不敢做得过于明目张胆——最起码,自从这场佛宴之后,众人必然会对玄臻大师与左相的父子亲缘绝口不提。 这一出大起大落、先喜后惊,弄得左相心下一片苦涩,却又不敢表露分毫。他诚惶诚恐的谢了恩,带着皇帝赐下的赏赐回了座位,不敢再多看年轻僧人一眼。 可以说,皇帝已然以一笔极为丰厚的赏赐,在所有达官显贵与朝廷重臣的见证下买断了左相与年轻僧人的最后一丝联系。从此以后,玄臻大师便只是玄臻大师,与左相再无半点瓜葛。 解决了玄臻大师的亲缘问题,皇帝心满意足——他先前借着太子提出赞文的引子,着礼部尚书当众诵读,未尝没有借机让玄臻大师与左相府划清界限的意思。 而太子提出此事,一来是为玄臻大师造势、jiāo好大师,二来能示好于礼部尚书、让他承自己一份人情,三来也是了解皇帝的心思,父子配合默契,联手做了出戏。 ——一举数得,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好太子。皇帝心下格外感慨,半是欣慰,半是心思被人猜透的警惕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无敌耗子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八章 随着左相灰溜溜的返回座位, 佛宴中的“小插曲”也宣告落幕, 重归正题。 在孟晖的布道之后, 便是诸位安国寺大师与孟晖的论禅了。 普慧方丈等人原本一直沉浸在孟晖宣讲的佛法之中, 凝神细思,后来却被殿内的喧闹声惊醒。在耐心等待皇帝处理孟晖的“家事”之时,五位大师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此时见论禅重新开始,立即迫不及待的抛了出来。 当然, 由于孟晖的先声夺人, 他们早早将自己准备的佛学问题忘了个一gān二净,满脑子都是孟晖方才的布道, 而他们提出的问题,也自然在孟晖的掌控范围之内。 面对众僧的问询, 孟晖不疾不徐,侃侃而谈, 而几位高僧或是似有所悟、或是眉头深锁。 其实,哪怕众僧并不赞同自己的说法,孟晖心里也半点不虚, 因为随着方才自己的“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自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修.真.位.面的佛修布道, 质量绝对上乘, 毕竟这是他们所坚持的道,自然会努力修补瑕疵之处,使之圆满、通达。只要孟晖顺着这场布道的中心思想去阐述, 便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疏漏差错,更何况,孟晖之前安排光球弄得那一出“功德金光”,也为他树立了一个触摸真知、天有所感的“权威”身份。 权威这种东西,实在是一把利器,哪怕有不少人喜欢表现自我、反对权威,但在没有决定性依据的前提下,只有傻子才会贸贸然跳出来、在口头上挑战权威。 更何况,像是佛、道之类唯心的理论,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要能够自圆其说,便没有真正的对错之分。哪怕是修.真.界参悟同一部经书入道的佛修,都会对于这本佛经有着不同的理解与坚持,无法互相说服,更何况是凡尘俗世中的僧人了。 而一旦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那么权威在众人心目中烙下的痕迹,就很难被抹消。 倘若孟晖并没有玩这一出天降功德,为自己树立得佛道感应、并给予馈赠的权威形象,一旦有不同的意见,站在他对立面的僧人十之八.九会为了坚持自己的理解便锲而不舍、不肯退让,与孟晖来一场针锋相对、思维发散、甚至有可能无法控制方向的争论。 但现在,在孟晖已然成为一种权威之后,但凡是他所说的话,哪怕与自己的理念不合,众僧也会首先敛神自省、努力思考,试图理解孟晖为何会这样说,与自己的理解有何异同,哪一方才更有道理。 争论,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反而越是争论,人们越容易情绪亢奋、越容易固执己见。就连佛修们喜欢论禅,也并不是为了说服对方,而是为了在这种讨论中进一步圆满自己道、坚定自己的路。 而与争论相反,自省与反思却更加容易让自己接受他人的观点,毕竟,最容易说服自己的,只有自己。 由于了解人类的心理,孟晖这才制定了先发制人、化被动为主动的计划,将众僧对待自己的态度从审视评判,转变为虚心探讨。 若是以前者的眼光去看一个人,任何一点矛盾与失误都会被无形中放大,成为可以批判争论的目标,而后者,却会让人更加宽容坦然,倾向于求同存异。 在孟晖的掌控下,这一场佛宴从下午一直开到了傍晚,直到所有参会者都有些jīng神不济,这才走到了尾声。 孟晖与皇帝、太子等人亲自将五位安国寺的大师送上回寺的马车。临行前,对于这场论禅依旧意犹未尽的普慧方丈极力邀请孟晖前去安国寺暂住,却被皇帝与太子联手挡了回去,不得不遗憾叹息,依依不舍的离开,并且郑重邀请孟晖参加佛诞日的安国寺法会,于信众前再次布道。 佛宴的结束,却并不意味着一天的结束。 由于佛宴,皇帝的奏章尚未批阅完成,gān脆抓了太子的壮丁,让他随自己一同处理。太子万般无奈,将孟晖送回东宫、叮嘱他早些休息后就匆匆离开,忙得脚不沾地。 将太子送走,孟晖灌了一大杯仆从及时送上的清茶,这才感觉自己gān涩的喉咙稍稍舒缓了一些,随后又争分夺秒的让光球调出今日的录像,整理此次佛宴的收获——至于晚课、嗯,今天论禅论了这么久,晚课不做也罢。 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孟晖这才对于京中的势力有了个详细的了解,心中安稳不少。 见自家宿主神色轻松,光球在桌子上跳了跳,语带好奇:“对啦,晖晖,你之前布道的时候,是不是有所顿悟?都有什么收获?” 孟晖愣了一瞬,微微勾唇:“主要是对于原身的愿望,我有了几分不同的理解。” “不同的理解?”光球追问。 “对。”孟晖点了点头,“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接受到的原身的心愿,是了解自己出家的真相,然后恶有恶报。但在布道的时候,我却又有了种不同的感觉,发现这并非原身真正的心愿。” “表层心愿和……真实心愿?”光球闪烁了一下,“我到是曾经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孟晖微微颔首:“原身希望自己能够了解真相,但是他却在恐惧、抗拒着了解真相,所以他宁愿自己呆在深山破庙中活活饿死,也自欺欺人的不敢去寻找自己记忆里的生父,不敢与嫡母见面。如果他的确是被算计所致,那他难道能够去憎恨埋怨尽心尽力抚养自己长大、如师如父的老和尚?说起来,老和尚的确对原主不薄,但凡有一口吃的,就先送给原主,而他的死亡,也未尝没有受原主拖累、忍饥挨饿、劳顿不堪的原因。”微微叹了口气,孟晖的神情怜悯却又冷漠,“只可惜,原身虽然懦弱重情,却并不是傻子。他从很早开始就在怀疑老和尚对于自己‘天生佛子’的断言。毕竟……”孟晖轻嘲一声,“哪个天生佛子会混得这么惨,悄无声息的饥寒jiāo迫而亡?” 光球跟着沉默下来,似乎在为了原身而默哀。 “……所以,这件事不用证明了,就是老和尚和原身嫡母勾结?”半晌后,光球悄声询问。 “十有八.九。”孟晖眸色沉沉,“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真相很难查清,但对于咱们而言却也算是举手之劳。找个机会抓了原身嫡母信任的贴身丫鬟婆子之流、甚至直接将她本人抓过来,然后或是严刑拷打或是催眠暗示,总能够让她们吐出真相。不过……”顿了顿,孟晖耸了耸肩膀,“倘若我们当真验证了是老和尚与原身嫡母勾结,将原身拐走,那么原身估计会万分痛苦,乃至神魂崩溃吧。这样便有违我们令原身得偿所愿、安心投胎的出发点了。” “那我们该怎办?”光球十分头疼。 “其实,我们也不必管那么多。既然原身最初给出的愿望是这个,我们满足了他也就行了。至于他是否因此痛苦崩溃、神魂寂灭,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谁让他有所隐瞒呢。”孟晖语气冷酷,片刻后却又神色一软,“不过,在了解他的真正愿望之前,我已经歪打正着,走在了完成他愿望的正确道路之上,那么顺便慰藉一下这个自欺欺人的小可怜,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完成原身愿望的正确道路?”光球先是茫然,随即灵光一闪,“你指的是……成为真正的‘天生佛子’?” “对。”孟晖莞尔,“不管老和尚那句‘天生佛子’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最后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么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佛家有一句偈语,‘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因缘具备,事物便存在;因缘消散,事物便消失。原身的确怀疑自己出家的真相,但比起得知真相,他最为盼望的却是自己的确是‘天生佛子’,注定与佛有缘。这样一来,恶因消失,便没有了恶果,他最为尊敬亲近的师父就永远是他尊敬亲近的师父,而非是为了私欲而拐骗孩童的恶人,至于他的嫡母,原身倒是不怎么在乎的。” “这……”光球叹了口气,“这果然是自欺欺人了,人类真是又复杂又矛盾。” 孟晖耸了耸肩膀:“我们这些维护者,只是为了满足原身的愿望而行动,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评判对方的愿望到底是好是坏,是令人同情还是令人发笑。” “也对。”光球哼哼唧唧了一声,“那么原身的嫡母呢?我们还需要惩罚她吗?如果惩罚了她,那岂不是证明她在原身的事情上并不无辜?但如果不惩罚……我又觉得有她做坏事却没有得到报应,有点不开心。” “你的正义感倒是挺足?为了给原身抱不平,不惜增加我的工作量?”孟晖哼笑一声,不满的将光球弹开,“这世间做了坏事却依旧逍遥的人一抓一大把,你这是想把自己的宿主累死,然后换个新的宿主?” 光球gān笑了一声,默默滚了回来,继续在自家宿主身边挨挨蹭蹭。 “既然我们选择走圣僧佛子的路线,那就意味着当年的一切一笔勾销,原身嫡母会怎么样,跟我们无关。”孟晖微微眯起眼睛,眸中厉色一闪,“不过,倘若某人做贼心虚,想要跳出来做点什么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顺水推舟,给她点教训。” 见宿主做出了决定,光球不再多言,反正从今天原身嫡母那心虚不安的反应来看,“玄臻大师”这个存在就已经足够让她心神不宁了。哪怕自家宿主什么都不做,心里的魔鬼也会慢慢的折磨她、bī迫她,使她寝食难安、担惊受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侏儒花、因幡银、lulu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四十九章 为了在佛宴中大放异彩, 孟晖也是付出了极大心力的, 在整理完佛宴的收获、调整了一下完成原身愿望的思路后,他躺倒chuáng上一秒入睡, 然后又在一屋漆黑中被系统锲而不舍的叫醒。 孟晖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差点染上起chuáng气,瓮声瓮气的询问自家心狠手辣的球球:“这是几点了……我怎么觉得自己刚睡下就被叫起来了?” 光球怜悯的看着痛苦的宿主, 小心翼翼的回答:“现在还差一刻钟到凌晨三点。” 孟晖趴在chuáng上,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三秒钟, 这才缓缓开口:“昨天你凌晨三点把我叫起来,我也不说什么了。今天怎么就提前了一刻钟?明天你是不是两点半就要作妖?”说罢, 他咬牙切齿, “球球, 你这是想死吗?!” “不……不想。”光球瑟瑟发抖。 “……半小时后再叫我。”孟晖猛地翻了个身, 语气冷漠。 “但、但是,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刻钟了……”光球十分委屈。 早在太子殿下站在深秋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时候, 它就已经想要将自家宿主叫起来了, 但看宿主睡得这么香,它实在有些不忍心,磨磨蹭蹭了十五分钟, 看到任务目标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才不得不勉qiáng开了口。 孟晖不愿理会,自欺欺人的捂住耳朵,但光球那句“任务目标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却一直回dàng在他的脑海中,逐渐驱散他的睡意。 片刻后, 实在睡不着觉的孟晖泄气的坐起身,拎着自己灰扑扑的僧衣穿上。 ——罢了,谁让当初自己作死的许诺过“若殿下喜欢,无论早课晚课,小僧都欢迎殿下来佛堂一观”呢?自己说出口的话,就算跪着也要实现承诺! 迅速洗漱收拾一番,孟晖调整了一下苦大仇深的表情,挂上平和温文的微笑,拉开了房门。 听到响动,正负手站在院内赏月的太子连忙回身,看到自屋内出来的僧人,顿时眼睛一亮。 一想到就是这厮早早站在门外发疯、害得自己必须要“爬起来舍命陪君子”,孟晖就恨不得喷他一脸,但脸上却露上了诧异的表情,唤了声:“殿下?” “玄臻大师。”太子笑着回道,随后将手伸向身边的启铭,接过原本被启铭拎着的灯笼。 “殿下缘何在此?”孟晖看着太子快步朝自己走来,在他的虚扶中下了台阶,轻声问道。 太子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身边年轻僧人的情绪似乎算不上好。但看对方的表情和眼神却又瞧不出端倪,太子不得不将这种感觉当成自己的错觉:“昨晚陪着父皇忙碌了一整晚,父皇怜孤疲累,便免了孤今日的早朝。”一边说着,他举起灯笼为孟晖照亮,“回到东宫,已经差不多寅时了。听下人们说,大师寅时开始做早课,孤jīng力尚好,便gān脆直接过来等大师一同早课。” 听太子这样说,孟晖心中更是抑郁,却只能咬牙含笑:“殿下一心向佛,甚好。” 太子自觉讨好了玄臻大师,心中格外满足。 即使十分想要锤爆太子的狗头,但孟晖在做早课的时候仍旧还是老老实实,用自己的jīng神力将太子殿下安抚了一遍。 虽然一宿未眠,但做完早课后,太子却感觉神清气慡、疲倦一扫而空。他又随同孟晖吃了早膳,便提议带孟晖去宫中四处走走——既然将大师接来宫中,自然不能一直将其关在东宫,不然便太过失礼。 孟晖当然也不打算呆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佛宴中一鸣惊人后,他当然要在各处刷刷脸,加深这些达官贵人们对于自己的印象。 不过,哪怕心里十分支持这个决定,孟晖表面上却颇为迟疑:“小僧可以在宫内四处走动?” “这是自然。”太子莞尔,“大师可是父皇请入宫中的贵客,怎可怠慢。”顿了顿,他见孟晖表情仍有犹疑,话锋一转,“更何况,大师昨日在佛宴中那一场布道振聋发聩、令人醍醐灌顶,今日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能够前来东宫拜见。大师待在东宫中恐怕得不到什么清净,不如去宫内走动一下,寻个清幽的角落,也能免了俗世的纷纷扰扰。” ——说起来,皇帝今日免了太子的早朝,除了怜惜儿子陪自己连夜批阅奏章以外,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昨日的佛宴实在太过震撼人心,倘若放大师一个人在东宫,恐怕会被络绎不绝的拜访者打扰,gān脆让太子陪在大师身边,也能有个震慑的作用,避免有心人的窥探。 听太子这样说,孟晖自然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含笑谢过太子的好意,随后跟着他离开东宫,朝宫内行去。 后宫之中,成年男子不得随意进出,哪怕皇子们前去拜见自己的母妃,也需要按照规定的路线行走,一切行踪都在宫中诸多耳目之下。 此次太子带孟晖进入后宫,自然得到了皇帝的谕令,再加上有太子相陪,也不算不合礼法。 各宫妃嫔听闻大师正在御花园游览,纷纷蠢蠢欲动着想要与其jiāo好,但随即被告知有太子寸步不离,便又息了心思。 不得不说,太子在宫内积威深重,哪怕妃嫔们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敢在他面前作妖——毕竟,这可是连皇帝都敢甩脸子的狠角色,她们吃饱了撑得,才会去招惹对方。 妃嫔们想要接触玄臻大师,自然是想要为自己与自己的儿女谋福利。倘若太子守在旁边,她们一来不好开口、说不定还会因为太子的口无遮拦而在大师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二来,后宫妃嫔跑过去跟僧侣和成年皇子谈天说地,也实在不成体统。 既然自己不方便出面,众妃只得想办法将这个消息送了出去,告知自己的儿子,让这些皇子们判断是否要去御花园来一场“偶遇”。 后宫诸人的心思,孟晖差不多也想到了,毕竟他跟着太子来到御花园,也是打着“偶遇”几位皇子的算盘,想要跟这些与自己的任务息息相关的人员直接接触一番。 说实话,深秋时节的御花园,景致算不上太好,哪怕御花园一年四季都有应季的花朵盛开,却也比不过chūn夏花朵的争奇斗艳。 稍稍逛了一圈,孟晖便觉得有些兴致缺缺。太子察言观色,很快将他引到凉亭之中,而凉亭桌面上,早已备好了茶水、糕点和一副围棋棋盘。 看到围棋棋牌,孟晖就知晓接下来要靠什么来打发时间。先前太子曾询问过他闲暇时的爱好,孟晖左思右想,终于在自己的诸多技能中选择了符合古代位面背景、也比较符合自己人设的围棋。 而说起学习围棋的过程,也是一段令孟晖印象深刻的血泪史。 在孟晖结束自己的初恋、láng狈逃入下一个古代位面的时候,他还没有点亮围棋技能,但糟心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为自己选定的身份,却是一名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谋臣。 古代位面的读书人什么都可以不会,却不能不会写字和下棋,特别是那些自诩头脑聪颖的谋士们之间,动不动就喜欢手谈上一局,无聊的时候下棋、谈事情的时候也下棋,以棋力定高下,以棋风辩人品。 可想而知,当年对围棋一问三不知的孟晖在碰到与自己有竞争关系的同僚相约下棋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抓狂。 那时候,孟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谋士,尚未在自家主公麾下崭露头角,得到自己任务目标的信任。 面对这一项下棋的挑战,孟晖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所幸光球的数据库内也存了些棋谱,再配合上人工智能qiáng大的计算能力,孟晖不仅没有在同僚们面前丢脸,反而得到了一个棋风诡谲、心思莫测、冷酷敏锐的评价。 人类棋士学棋,大多都会学习前人的棋谱、将其化为己用,而下棋的时候也有着自己熟悉的定式和套路——这大多被称之为棋风。但人工智能却不同。人工智能下棋,靠得是qiáng大的计算能力和数据、概率支持,是非常规、无定型的,在人类看来往往剑走偏锋、无法以常理估量。 在人工智能发展初阶,人类和人工智能下棋,都很少能有胜算,更不用说对上光球这种发展完善的人工智能了——哪怕球球性格看起来再如何稚嫩傻气,其计算能力也是人类远远不能企及。 就靠着这一手打遍天下无敌手、让每一个对战者都诧异震惊的围棋技术,孟晖成功在主角的谋士团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随后才能进一步凭借系统数据库中各个位面积累的兵法战略,逐渐奠定自己首席谋士的位置。 不过,即使已经顺利达到了目的,孟晖也没有将学习围棋这一件事放下。 ——谁知道未来的某一天,球球会不会突然不能帮自己下棋了呢?维护者会在紧急时刻依靠自己的系统,但是在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加喜欢独立进行任务、注重自我的提升。毕竟多一项技能傍身,总是能够让这些时刻穿梭于不同位面、应对未知事件的维护者们更加安心。 在这第二个位面,孟晖是下了苦工学习围棋的。一来,围棋的确是一种jīng妙有趣的游戏,能够锻炼下棋者的思维能力与逻辑分析;二来,孟晖也能借由围棋平心静气、派遣自己失恋的苦闷。 只不过,由于光球的“棋风”太过犀利鲜明,孟晖鲜少能够有机会亲身上阵与人对弈,唯一的练习对象,就是自己此次帮扶的主公、任务的对象,唤名为王昭卿的军阀公子。 王昭卿骁勇善战、武力值惊人,但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方面却水准平平、甚至还有些不入流。 哪怕他帐下的谋士们对于这位小主公心悦诚服、尊敬仰慕,却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跟他下棋。毕竟王昭卿的棋力实在太差、却又偏偏特别喜欢拉人下棋,谋士们不敢赢得太过分,只能绞尽脑汁给自己的主公留点脸面,一场棋下来简直又是憋屈、又是心力jiāo瘁。 于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任务目标,也为了锻炼自己的棋术,孟晖便在众谋士的避之唯恐不及中临危受命,成为了自家主公的长期棋友。 由于孟晖刚开始学习围棋,在下棋的技术上与王昭卿半斤八两,两人厮杀起来倒是也有来有往、针锋相对。这种棋,明眼人看着目不忍视,但下棋之人却颇觉酣畅淋漓、格外过瘾。 王昭卿与孟晖下过一场便惊若天人,从此一想下棋就去找孟晖,而其余得到解脱的谋士们也对孟晖感恩戴德,深深感慨孟晖果然是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鬼才”,跟他们下棋时是围棋圣手、运筹帷幄,跟主公下棋的时候,也能将自己的水平拉到跟主公同一个层次,当真是遇qiáng则qiáng、遇弱则弱,变幻莫测又深谙人心。 本质上就是个臭棋篓子的孟晖:……………………………… 被围棋这种东西折磨了一个位面,第二次遇到古代位面,孟晖便毅然决然的弃文从武,给自己弄了个头脑简单却武力值奇高的人设,而他这一次的主公,却是真正惊采绝艳、算无遗策、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的名门公子。 在第二个古代位面,孟晖便没有再拜托光球帮自己下棋,而是真实展现出了自己那勉勉qiángqiáng还能看的围棋技术。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棋术jīng湛的任务目标却偏偏不喜欢跟那些同样棋力出众的手下下棋,反而再次盯上了孟晖。 按照孟晖的理解,对方大概平时动脑子动的多了,下棋的时候就更爱随性而为,懒得绞尽脑汁。而孟晖这样的水平,恰巧能够满足这位鬼才公子不动脑子的需求,还能让他享受nüè菜的快感。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位叫于君宁的智商大佬在享受nüè菜的同时,勉qiáng还有那么一点人性,能够抽出些jīng力来提点教导孟晖的围棋技术。 不得不说,有人指点,比自己硬着头皮看棋谱要好出了太多。在于君宁的引领下,孟晖收获颇丰,棋力也终于勉qiáng迈入了高手的行列,这才能够让他在第三个古代世界很有底气的说一句“小僧闲暇时颇喜钻研棋谱”。 略略回忆了一下自己学棋的心酸过往,孟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呷了口香茗,随后在太子的邀请下执起一枚墨玉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ack、犹记惊鸿照影、任易(X2)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五十章 经过两个世界的磨练, 孟晖对于自己的围棋技术还是很有自信的。他捏着棋子稍一思量便果断落子, 选择了自己最为习惯的开局方式。 孟晖下棋的姿态很是轻松惬意,反正他已经提前跟太子打好了预防针,表示自己只是喜欢闲暇时候看看棋谱,至于跟人对弈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毕竟, 他随师父隐居深山,来往的香客大多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妪乡叟,估计连围棋是什么都鲜少知晓。 至于这盘棋下完之后是输是赢, 孟晖半点都不在意, 仅仅只是借此来打发时间。 不过,随着黑子与白子逐渐占据整张棋盘,孟晖原本轻松的心情却越来越凝重, 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眉头稍稍拧起。 ——这当然不是由于他已经沉浸入棋局之中,在意起胜负,而是由于……面前与他对弈的太子殿下, 棋风颇似故人。 不由得, 孟晖抬起头, 看向太子,正对上对方幽深漆黑、若有所思的眼眸,两人双双一怔。 收敛心神, 孟晖移开视线,继续落下一子,而太子似乎早有预判, 半刻都没有多想,便紧紧跟上。 孟晖微一眯眼睛,心中的熟悉感愈发qiáng烈。 ——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棋路的确与故人相仿,而且不是一位故人,是两位。 第一个古代世界,作为不敢bào露自己真实水准的臭棋篓子,孟晖唯一的下棋对手就是自己的任务目标王昭卿;而第二个古代世界,人设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的孟晖,唯一一个无法拒绝的下棋对象,也是自己的主公于君宁。 可以说,王昭卿和于君宁二人,是孟晖最为熟悉的对手,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世界,jīng神力qiáng悍的孟晖对于这两人的棋风路数,也依旧印象深刻。 王昭卿性格直率疏朗,棋风也是大开大合、勇猛凛然、一往无前。他不喜yīn谋诡计,更不愿在下棋时设置陷阱,可以说输也快、赢也快,半点都不会拖泥带水,当真是“顺风猛如虎,逆风làng成狗”的典范。 而于君宁却与王昭卿截然不同。 于君宁作为智商大佬,最喜欢绵里藏针、暗箭伤人。他的棋风表面上看绵软和缓,实则杀机深重、暗流汹涌。于君宁不同于王昭卿的急性子,下棋的速度很慢,却一环扣一环,令人防不胜防,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甚至有的时候,哪怕中了陷阱,孟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落败的,必须要回过头来一子一子重新复盘,才能恍然大悟。 更重要的是,就算奠定胜局,于君宁也不会像王昭卿那般一口将对手咬死,反而十分恶趣味的喜欢看对方在泥泞中挣扎,自以为能有机会转败为胜,却反而越陷越深。 ——倘若说跟王昭卿下棋是一种享受的话,跟于君宁下棋就算一种折磨了。倘若孟晖第一次学棋就遭遇这样的对手,他大概会对围棋产生极其浓重的心理yīn影,从此再也不愿碰这东西一下。 不过,也多亏了于君宁的折磨,孟晖这个臭棋篓子的下棋技术才有了质的飞跃,达到了现如今的高度。 正可以说,王昭卿让孟晖体会到了下棋的乐趣,而于君宁则让孟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棋士。 由于已经是一位技术颇高的棋手,孟晖对于下棋人的棋风判断也更为jīng准,初时尚未察觉,但越是与太子对弈,孟晖越是觉得对方的棋路带着令他无法忽视的熟悉之感,让他恍然以为自己似乎正在与于君宁和王昭卿两人共同对弈。 最开始与太子下棋,让孟晖感觉自己对面的人似乎是于君宁。这位太子殿下的棋风与于君宁相差无几,同样都是算无遗策、喜欢给人挖坑的主儿。哪怕被于君宁调.教了一个世界,孟晖也从来都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孟晖最初也没有真正沉下心来仔细思量,仅仅将这盘棋当成是打发时间的游戏。 没挣扎多长时间,孟晖便陷入了太子布下的重重陷阱,步履维艰。而等他以为对方会和于君宁一般猫戏老鼠的看着他挣扎的时候,太子的棋风却又猛而一转,变得像是身处顺风局中的王昭卿那般招招狠辣、寸步不让,撵着孟晖穷追猛打。 孟晖本就处于下风,被太子殿下如此bī迫,没过多久便不得不投子认输。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任务目标,一脸复杂,反倒让那刚刚毫不留情、凌厉果决的解决了孟晖的太子殿下露出一分尴尬无措。 太子将自己急于讨好的大师在棋盘上揍了个屁滚尿流,直到对方投子认输,这才恍然回神,讪讪开口:“抱歉,大师,父皇一直诟病孤棋风诡诈狠戾,孤……” “无妨。”孟晖微笑着打断太子的致歉,“殿下棋力深厚,小僧远不及矣。” 太子视线微微飘忽,满心懊恼,匆匆示意旁边的启铭将桌上的棋局收拾好,以免那被白棋撕得凌乱láng狈的黑子继续碍了大师的眼。 孟晖默然无语,见黑子与白子被启铭迅速收拢入两个棋罐之中,这才再次开口:“殿下,可否再来一局?” 太子怔了一下,随即眼眸一亮:“那是自然。” 见太子再次抬手取出棋子,孟晖十分认真出言的qiáng调:“这一次,还请太子殿下务必不要留手。”顿了顿,他又似笑非笑的添上一句,“殿下的真实水准,小僧方才可领教过了。” 原本想要努力收敛锋芒,让大师赢上一局,以挽回自己方才“失礼”的太子殿下:“………………………………” 在大师的温言警告中,太子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先前想要讨好对方的打算,继续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这一次,孟晖的态度也认真起来,拿出了与于君宁对弈时的架势,每一步都仔细推演思量、谨慎稳妥。 在认真起来后,孟晖坚持的时间明显长了不少,黑白二子纠缠许久,这才隐隐分出了高下。而通过这一局棋,孟晖越发感觉太子前期布局时的棋路和于君宁万般相似,倘若说先前孟晖落子随意,太子的布局也不够严谨缜密的话,那这一局,孟晖便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熟悉之感。 一子落下,太子轻咳一声,似是提醒。孟晖凝神看向棋盘,推算一番,很快抬眸与太子的视线相撞,意识到自己走了步错招。 “……大师可还要继续?”太子抿唇,轻声询问。 已然看出自己败迹的孟晖动作一顿,随即缓缓点头:“继续,殿下不必留手。” 太子垂下眼眸,再次落子,转瞬间,那白子便从绵密的网,变成了锋锐的刀。 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力,孟晖的黑子被那白色的刀锋杀了个七零八落,终于再次投子。 不得不说,于君宁和王昭卿在合体之后,杀伤力更为惊人,让孟晖半点回天之力都没有。所幸这位太子殿下并非像是于君宁那般喜欢玩弄对手,叫人最后死的gān脆也慡快,倒是让折磨的程度降低了不少。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太子殿下,跟王昭卿和于君宁是否有什么联系。 倘若是没有经历上个世界,孟晖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会将棋风的相似看作是一种巧合。 但是上个世界,巧合太多就变成了惊吓,哪怕孟晖努力bī迫自己不要将姜疏朗和郑文睿联系在一起,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但那种惊悚的危机感却一直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当中、挥之不去。 所以,在察觉到自己现在的任务目标在棋风上酷似自己之前的服务对象时,孟晖就无法抑制的产生了某个猜测,暗暗警觉。 更何况,上一次这位太子殿下煮茶的模样,也同样曾让他联想到于君宁。 如果姜疏朗=郑文睿、太子殿下=王昭卿=于君宁,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莫非……自己服务的所有被世界意识排斥打压的气运之子,本质上全都是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 孟晖脑中乱七八糟的混沌一片,只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他努力止住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继续深想,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这只是没有切实依据的胡思乱想。 ——毕竟,他还没证明太子殿下与王昭卿、于君宁之间的关系呢。仅仅只是棋风相似、煮茶的手法相似,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孟晖好歹镇定下来,所幸他素来会伪装,哪怕心中翻江倒海,脸上也神色不变,只是低头看着棋局,似是在心中默默复盘。 为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孟晖重新抬起头来,打定主意要不着痕迹的试探一番。 倘若能够确定自己之前的假设,孟晖的个人情感尚且不论,但他应当可以借此了解这种世界意识打压气运之子的特殊异变的原因,然后顺利结束这一系列的任务。 ——至于光球之前所说的“灵魂波动不同”的情况……如果这个不知名的存在能够和维护者那般不断穿梭于不同的世界位面的话,那么改变自己的灵魂波动大约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该怎么试探,大约就要徐徐图之了。 这个世界的太子殿下和上个世界的姜疏朗在孟晖眼中完全是两个极端,倘若不是先前那个等式,孟晖当真没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姜疏朗是个乖巧可爱的傻白甜——当然,这得忽略自己死亡后对方的表现——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对方就已经将各种证据迫不及待的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想不看到都难。至于这个世界的太子殿下,目前的孟晖却有些琢磨不透,毕竟出身皇室的人大多城府颇深、百转千回,最忌被人猜中心思。倘若太子想要隐藏掩饰,孟晖大约很难有所收获。 ……说起来,与这位太子殿下接触了好几天,孟晖甚至都还不清楚对方姓甚名谁呢OTZ 作者有话要说:至今仍旧无名氏的太子:呵呵 一直找不到恰当机会为太子正名的蠢作者:OTZ太子名讳也是不能直呼的啊汪QAQ 弱弱说一句,其实皇室的姓我已经写出来了,太子的小名我也说过了,这也算是给了他名字了吧= =反正这两个字加起来就对了~ 第五十一章 就在孟晖暗暗思考该如何引导太子表现出更多让自己熟悉的方面时, 离凉亭不远处的御花园小径中,转出了两个高挑的身影。 注意到来者, 孟晖这才想起自己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扶助太子登临帝位、而此次来御花园也是想借机“偶遇”皇子。定了定神,他暂且将太子的“扒皮计划”丢到一边, qiáng打起jīng神应对来客。 虽然在佛宴中并未关注, 但孟晖却是仔仔细细研究过光球的录像的, 自然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是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与淑妃之子五皇子。 两位皇子同样是人中俊杰, 四皇子温文尔雅,面含笑意, 而五皇子则稍稍跳脱, 微微扬起的下巴像是只骄傲的小孔雀,仔细看去, 五官倒是与原身有着三四分相像, 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 看到凉亭中的孟晖和太子, 两位皇子都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讶然和惊喜,双双迎上前来行礼。 太子端坐不动, 只是微微颔首, 淡笑着唤了声“四弟、五弟”。而孟晖则站起身, 双手合十,朝两位皇子鞠躬问候。 “我们二人刚刚从母妃宫中出来,没想到遇到大哥与玄臻大师,当真是太巧了。”四皇子微笑开口,迈步上了凉亭,“大哥与大师这是在对弈?” 说话间, 他看向尚未收拢的棋局,刚想评判夸赞一二、借此加入两人的行列,却不曾想竟看到了一出形势一边倒的棋局,原本打好的腹稿顿时被现实统统打散。 面对这样的残局,哪怕四皇子如何长袖善舞、舌灿莲花,也着实找不出对弈双方都不会得罪的赞扬词汇,接下来的话自然被硬生生噎住。 见四皇子看着棋局没有说话,五皇子有些好奇,他原本对棋局没什么兴趣,此时却探头看了眼,顿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太子的棋风锐利狠辣,极有辨识度,两位皇子一看便知那张扬跋扈的白子必定是太子一方,而那被杀得七零八落的黑子,自然就要归属于玄臻大师了。 两位皇子原本还担心太子与玄臻大师走得太近,毕竟昨日佛宴,太子将玄臻大师捧得极高。但现在看这将黑子揍得片甲不留的白子,两人的担忧却稍稍平缓了几分——倘若太子的确想要讨好玄臻大师,应当不会如此不留情面。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纷纷调整了自己的思路。 太子不喜佛法僧侣,这是整个前朝后宫都知晓的事情,而他也从来不屑于掩饰。先前安排佛宴时将这位玄臻大师捧得过高,大约是捧杀之意,若非玄臻大师却有本领,恐怕在佛宴之后要受人诟病;至于后面暗示礼部尚书宣读赞文,也是借机提醒皇帝玄臻大师与左相之间的关系,暗示皇帝要在明面上断了他们沆瀣一气的机会,使得五皇子一党错失与大师的亲缘,也让大师失去左相的助力。 ——如若换成这个角度,一切倒也说得通了,而且从最后的结果来看,除了让大师出丑之外,太子的目的也的确顺利达到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测,目前太子态度不明,两人也不敢妄下定论,只不过顺口挑拨一二倒是一件美事。 五皇子有着一张娃娃脸,兼之尚未成年,大多数时候都以活泼直率、口无遮拦的面目示人。此时,他笑弯了眉眼,看向太子的目光全然是弟弟对于兄长的亲近抱怨:“大哥也太过不留情面了些!大师慈悲为怀、棋路圆润包容,哪里经得住您这一把一把的尖刀往死里割?”说完,他又扭头看向孟晖,含笑夸赞,“大师这一局棋,当真应了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 五皇子表面上只是评价棋局、揶揄自己的兄长,实际上却暗指太子棋如其人、狠戾凶悍,宛若修罗地狱。玄臻大师与太子对弈,就宛若佛陀入地狱度化厉鬼,明明一片慈悲心肠,却被不懂感恩的鬼怪弄得伤痕累累。 面对五皇子暗示自己不可与太子相与,孟晖一脸坦然,似乎根本没有听懂,只是微笑叹服:“太子殿下棋力深厚,小僧远远不及。” 而太子则微微挑眉:“既然五弟舍不得大师入地狱,那不如你来舍这个身,与孤对弈一盘?” 五皇子并不失望孟晖对于自己的挑拨的无动于衷,但听到太子的邀请,他却一脸菜色:“这、大哥,弟弟不善下棋,与您对弈便免了吧。” “既然不善下棋,那就更需锻炼。”太子朝旁边的启铭示意一眼、让他收拾棋子,随后朝自己对面、方才孟晖坐着的位置指了指,语气命令,“坐。” 太子占了储君的位置,算是半个“君”,而且又是兄长。其余几位皇子在他面前既是弟弟也是臣子,于情于理都不能随意驳他的脸面——谁知道这位霸道的太子会做出什么来为自己出气? 五皇子嘴角微抽。他自然可以借口有事要办转身离开,却又不甘心错过此次与玄臻大师相处的机会,最终只能咬牙坐了下来,同样执起黑子。 至于孟晖与四皇子,则在另外两个空余的石凳上面对面落座。 五皇子的棋术比之孟晖还远远不如,自然更加不是太子的对手,而太子在面对自己这位弟弟的时候,下手比之面对孟晖还要果断狠辣,没下上几步便bī得五皇子左支右拙、丢盔卸甲。 五皇子自然不想在玄臻大师面前输得如此惨烈,更何况在下棋之时,太子还半是玩笑半是感慨的朝大师说了一句,表示五弟自小由名家教导,棋力竟还比不上大师独自一人钻研棋谱,当真颇为不成器。 五皇子到底年龄尚小、经验尚欠,城府也不算深,被太子这样刺激一番,原本还想gāngān脆脆的投子认输,此刻却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而偏偏,这一次,太子在下棋的时候不再像是与孟晖对弈时那般奠定胜局便慡快解决,反而越发像是于君宁那般,开始玩弄起自己的对手。 将五皇子的黑子引入一个陷阱,太子一番穷追猛打,吃掉大半黑子,随后又仿佛是敌不过五皇子的垂死挣扎那般,终于被他冲破了围堵、逃出生天。而待到五皇子松一口气,稍稍找回些信心,他又将对方引入了下一个陷阱,往事重现。 孟晖在旁边默默看着,宛若看到了曾经与于君宁对弈时候的自己,顿时对于五皇子充满了同情。而棋力同样出众的四皇子也看出了太子猫戏耗子的把戏,不忍继续看自己的五弟丢脸,又记挂着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不由抬头看向对面专注注视棋盘的孟晖。 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哪怕不是评判棋局,但是在旁边之人认真对弈的时候却闲谈聊天,也同样十分失礼。 倘若他与大师挨在一起,勉qiáng好歹还能小声jiāo流一番。但如今两人隔着一张桌子、一副棋盘,自小被皇贵妃严厉教导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皇家风范的四皇子着实做不出打扰棋局、隔着桌子与人聊天的无礼之事。 ——太子这一出邀请,倒是gān脆的同时断了两个人与大师搭讪的机会,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算计。 由于太子的“刻意放水”,这一局棋耗费了不少时间,五皇子被太子折磨的心力jiāo瘁,挣扎反抗也越来越虚软无力,这才被终于玩够了的太子锁定胜局。 扔掉手里的棋子,五皇子看着面前比之先前那副残局还要惨烈的棋面,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在脱离了“当局者迷”的境地后,他清晰感受到了太子对于自己的轻蔑与戏耍,气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 深吸了一口气,五皇子勉qiáng忍住想要掀翻棋盘的冲动,刚想说几句场面话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便听到他那位好太子哥哥含笑开口:“大师,时候不早了,咱们差不多应当回东宫用膳了。” 说话间,太子已然站起身,朝四皇子与五皇子颔首示意,“孤与大师先行一步,四弟五弟忙了一早上,也尽快回去用膳吧。特别是五弟,此番入了地狱,可要好好休养生息一番才行。” 四皇子微微愕然,而五皇子听出太子对于自己的讽刺,更为咬牙切齿。 腾地站起身,五皇子半点都不想再看到太子那张似乎在耀武扬威的脸,勉qiáng说了句“弟弟的确累了”便扭头就走。 四皇子见五皇子头也不回,只剩自己也毫无办法。他偶像包袱重,既然太子已经明确表示自己要带玄臻大师回东宫用膳、丝毫没有邀请他一同的意思,四皇子也拉不下脸面纠缠,只能勉qiáng笑着,恭送二人离去。 说起来,此次四皇子与五皇子共同前来,并非意外相遇,而是早早相谈妥当,结成了在玄臻大师面前“刷脸”的同盟。 四皇子博学多才,再加上为了投皇帝所好,他对于佛家典籍了解极多,完全有能力与玄臻大师畅谈无忌、搏得他的赞赏与好感。而五皇子则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而死皮赖脸,以免太子一言不合,拉着玄臻大师先行离开——就像是方才,倘若五皇子没有被太子气到转身就走,便完全可以缠着太子同去东宫用膳。但凡太子不想撕破脸、伤了兄弟之间的表面和气,大约都会捏着鼻子应了,而四皇子自然也能有借口一并跟随。 如此一动一静的组合,应当说是经过了充分的考虑,却不曾想他们尚未开展计划,就因为五皇子的“一时失言”而被太子抓住了先机,自此一步错、步步错。 五皇子被棋局折磨的要死要活,而四皇子则在旁边呆呆陪坐大半天,别说展现自己的佛学造诣了,就连一句话都没有跟玄臻大师搭上。 目送太子与大师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小路尽头,饶是四皇子涵养再好,此刻也不由的沉了脸色,暗骂一声五皇子着实不争气,如此轻松便被太子拿捏住软肋、耍的团团转。 那厢四皇子与五皇子糟心到怀疑人生,而这厢,跟在太子身边的孟晖也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对于任务的判断。 虽然此次没有跟四皇子和五皇子有过多少接触,但看太子只用了几句话、一盘棋便轻轻松松压制得两人无法翻身,孟晖便有些疑惑自己前来这个世界到底是gān嘛的。 以目前太子说一不二的储君架势和他对于自己弟弟秉性缺点的了若指掌,其余皇子们在他面前根本翻不出什么风làng来,完全不需要孟晖从旁协助。 所以……这是自己判断失误?世界意识的压制并非应验在其余夺嗣的皇子之上?而是另外的方面? 侧头看向英姿勃发、俊逸高贵的太子,孟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看上一章的留言,大多数人对于太子的姓名还是懵bī的,但是也有少数那么两三个人答出名字来了,真是太欣慰了,你们看文真是仔细~么么哒~ ========== 感谢 绛窗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五十二章 与太子一同用过午膳, 孟晖稍事休息,便迎来了从御书房匆匆而来的总管德安。 昨日那一场佛宴,已然让皇帝对于孟晖再无丝毫怀疑, 急切的想要接受大师一对一的指导。奈何身为帝王,国务缠身, 皇帝着实抽不出太多时间,在忙碌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将大部分事情处理完毕后,他便迫不及待派遣德安将大师请去御书房。 德安不敢耽搁, 一路上疾走慢跑来到东宫, 哪怕时至深秋, 额头上也挂上了细密的汗珠。 得到皇帝宣召, 孟晖不敢耽搁, 立刻与太子一同动身。一路上紧赶慢赶,一行人刚来到御书房,却被守在门口的守卫阻拦下来。 德安总管横眉立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抱歉, 德安公公, 刚刚右相、左相与兵部、户部诸位大人紧急求见陛下, 有要事相商。陛下谕令,任何无关之人均不得入内。”为首的侍卫看了眼孟晖, 神色中满是尊敬向往,却不得不公事公办。 听侍卫这样说, 德安总管怒容顿缓,讪讪的扭头看向太子与孟晖。 太子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既然是国家要事, 那孤进去看看,麻烦德安总管将大师送回东宫休息吧。” 说罢,太子朝孟晖微一颔首,举步朝御书房走去。孟晖被他gān脆利落的动作弄得愣了一瞬,差点不顾形象的去扯对方衣袖,却又发现众侍卫与德安竟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应当的模样。 差点想要给自己的任务目标跪下的孟晖:“………………………………” “玄臻大师,辛苦您白跑了一趟,实在抱歉。”德安没有去管太子,径直来到孟晖面前,歉意的表情格外诚挚。 “无妨。”孟晖摇了摇头,迟疑一瞬,还是忍不住发问,“陛下谕令不得擅入,殿下就这样进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即使自家任务目标是太子,在皇帝与诸位大臣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无诏擅闯御书房,那也是重罪。更何况身为储君,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更应当避嫌吗?若是皇帝主动相询倒也罢了,但现在皇帝什么都没说,太子就主动参与了进去,当真是不怕被扣一个野心勃勃、妄自gān政的帽子。 孟晖在心里忧心忡忡,而被他询问的德安则笑呵呵的,对此习以为常:“无事的,大师不必担心,殿下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陛下并不在意。” 孟晖:“………………………………”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担心了好嘛?! 古代宫廷,一直都是维护者们考核学习的重点,毕竟这种地方规矩森严,一言一行都必须恪守礼仪,万一行差踏错,受罚是小,任务无法完成那可就糟糕了。 说实话,虽然已经捧出了两位皇帝,但孟晖却称不上真正在皇宫中混过,毕竟那两个世界,他都是作为谋臣武将跟随主公打天下的,而在军旅之中,等级制度并不森严,他与那两位主公相处起来亦臣亦友,虽有尊卑之分,却也轻松自在。 至于等到自己的两任主公登上皇位,他便立刻拍拍屁股遁了,并没有机会享受那种“伴君如伴虎”、时刻警惕着不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苦bī日子。 在知晓自己此次要在宫中参与夺嗣之争后,哪怕孟晖已然成功为自己套上了超然的身份,却依旧还是谨言慎行,不敢逾越一步。却不料自己的任务目标竟然这么刚,不仅敢在自己安排的佛宴上让九五之尊等一个和尚,甚至连御书房都能说闯就闯,简直颠覆了孟晖的三观。 一直等到被德安毕恭毕敬的送回东宫,孟晖都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他匆匆返回自己居住的含章殿,一关上殿门便立刻发问:“球球!你快查查,咱们这位任务目标身上的气运值变了没?” 光球得到命令,瞬间打开气运扫描系统,半晌后磕磕巴巴的回答:“跌、跌了,太子身上的气运值消散了一些……” 孟晖抽了抽嘴角,心力jiāo瘁的闭上了眼睛。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位面最重要的对手是谁了。 ——不是君心难测皇帝;不是蠢蠢欲动的皇子;不是勾心斗角的妃嫔;也不是立场各异的大臣,而是自己这个作天作地的任务目标! 按照这段时间孟晖对于太子的观察考量,他的这位任务目标无论心性手腕都十分了得,不出太大意外,自己就能稳稳坐住储君之位,然后顺利登基为帝。为此,不久之前的孟晖还有些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位面到底是为了什么——毕竟这位太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世界意识针对的目标。 然而,这一切的大前提都是太子能老老实实的,不作。 这人啊,一旦自己作死,那就无药可救。 “按理说,以太子的聪慧和能力,他不会不知晓这些宫中禁忌。”孟晖揉了揉眉心,低声喃喃,“这一次的世界意识,到底是怎样做的手脚?” “晖晖,你在说什么?”光球听不懂自家宿主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在奇怪,太子毕竟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那么久,到底是怎么养成了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都敢做。”孟晖有些发愁,“他就不怕皇帝会对他心生不满,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也许……就是皇帝太过宠爱信任他,所以太子当局者迷,只看到了父子之情,却忘了君臣之别?”光球猜测。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但是,太子真的有可能那么蠢吗? 这几个世界以来,与孟晖相处过的任务对象都是聪慧非凡,言行进退极有分寸之人,孟晖从来不会担心他们掉链子,唯一要警觉的就是被世界意识引导、来自各个方面的意外和打压。 可以说,孟晖碰上的全都是神队友,如今第一次遭遇猪队友,这着实让他有些抓瞎。 更何况,他心里还怀疑这位太子殿下跟自己曾经辅佐过的王昭卿、于君宁有一些关联呢。于君宁自不必多说,这家伙智多近妖,谋算人心,素来能够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连王昭卿也是懂得进退之人,哪怕他是自己的军阀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也依旧韬光养晦、暗地里动手脚,这才顺利PK掉了其余同样出色的兄弟,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倘若这位太子的确与两人有关,那应当不会是被亲情蒙蔽的蠢人,更何况,从对方在棋局中表现出的诡谲狠辣的行事风格,也着实不像重情重义之辈。 孟晖总觉得,自己这次任务目标的性格做派,有一种格外矛盾、甚至有点自打脸面的架势。 看自家宿主再度陷入沉思,光球没有继续吭声,反正它的定位只是辅助工具,至于思考什么的,就jiāo给自家宿主去烦恼就行了。 于是,孟晖这一思考,就思考过了整个晚课。一直到吃完晚膳,太子这才结束议事、返回东宫,敲响了含章殿的殿门。 早在太子回到东宫的时候,接受了指令、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的光球便及时反馈给了孟晖。孟晖耐心等待太子草草用了晚膳、敲响了自己的殿门,这才整了整衣襟,为其开门——倘若太子不主动来找他的话,大概就要轮到孟晖努力找借口刻意接近了。 今天晚上,太子眉间紧锁,看起来颇为烦躁,待到看见孟晖,这才稍稍舒展面庞,露出些许轻松。 “殿下这是遭遇了烦心之事?”孟晖请太子入殿,为他倒了杯茶——自从太子误解他爱茶后,孟晖屋内的好茶就再没有断过,日日都是珍品,还有不同种类口味任君挑选,可谓贴心至极。 “先前在御书房内,跟那些大臣们吵了一架。”太子倒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双手接过茶杯品了一口,露出淡淡的笑意,“原本,孤的心情的确不怎么好,但一看到大师,喝到大师亲手斟的茶,便感觉神清气慡、愉悦非常。” 手一抖、差点将自己那杯茶倒到桌面上的孟晖:“………………………………”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除了过于亲近了一些外,也没有太大差错,但他怎么总感觉自己被对方调戏了呢?难道是上个世界被姜疏朗那些似是而非的撩拨弄得太过敏感? 定了定神,孟晖微笑落座,坦然的仿佛自己半点都没有想歪:“能够令殿下心静神宁,实乃小僧之幸。” 太子撇了撇嘴,似是……有些失望。 见太子慢慢饮茶,没有了继续开口的意思,孟晖等候片刻,终究还是不能放任自己的任务目标继续作死,试探着开口:“不知今日……到底是何要事,竟劳动如此多位大臣,还惹得殿下如此不快?” 能够问出这一句话,孟晖着实是万般无奈的。 他原本给自己设置的定位,是不理俗务、一心向佛的得道高僧,哪怕他本质上是站在太子一边,也不打算让任何人——包括太子本人——知晓。只要孟晖保持住自己不偏不倚、清正超然的姿态,得到皇帝的信任,那么如若有人抹黑、污蔑太子,他便能在皇帝耳边chuīchuī风,巧妙化解太子的危机,甚至让皇帝转而怀疑那些谋算太子之人。 只可惜,原本规划的路线,如今看来却并不合适。毕竟,不管孟晖的高僧架子端得多么高、在皇帝身边多有发言权,也不可能代替皇帝来决定下一任帝王。就算他向皇帝说尽了太子的好话,大约也抵不过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戒,不断给予皇帝位置被威胁的刺激。 为了不让自己的任务目标继续作死、为了约束自己这个猪队友,孟晖不得不扯下自己高僧的假面,撸起袖子亲自下场,站在谋臣的位置上告诫太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么直接翻脸弑君;要么就安安分分、如履薄冰的做自己的储君。 只是,一旦他这样做了,那就相当于人设垮塌,效果自然格外惊悚。 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崩人设,孟晖还是十分心虚忐忑的,毕竟他先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僧架势十足,也以这幅姿态得到了太子的信任与好感,一旦形象崩塌,便相当于自己先前的一番动作不仅白费了功夫,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毕竟,粉转黑的威力是巨大的。倘若你曾真心相信、崇拜一个人,却突然发现自己喜爱的只是一个假象,那么那种被辜负、被欺骗的感觉,着实能够让人爆发出格外激烈的负面情绪。 当然,既然孟晖选择扯下面具,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想好了说辞。他紧盯着太子的面部表情,评判着他的情绪变化,果不其然看到太子在听到自己的问题后微微一愣。 然而下一刻,太子表露的却并非是孟晖预料之中的怀疑、排斥、嘲讽,反而舒展了眉眼,真心实意的笑了。 ——笑得……竟然还挺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犹记惊鸿照影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3= 第五十三章 太子这样一笑,孟晖突然松了口气, 又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泄气与不慡。 他微微垂眸, 面上淡然:“殿下缘何发笑?” “没什么, 就是想笑而已。”太子的回答有些赖皮, 他仿佛只是与朋友玩笑时随口一说, 随即不给孟晖追问的机会, 话锋一转, “今日父皇与众大臣商议的事情, 也是老生常谈了。”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嘲弄, “现如今, 又到了秋高马肥,匈奴南下入侵的时间了。” 听到“匈奴”一词, 孟晖恍然。他先前经历的两个朝代, 都曾遇过匈奴之祸。特别是改朝换代、乱世迭起的时代, 匈奴的劫掠也更为猖獗, 他甚至还率军与对方打了好几场。 “所以,今日所议之事, 有关抗击匈奴?”孟晖了然。 “不错,主战主和两派相争不休,暂时还未曾有个最终结果。”太子神色微冷, “主和一派竟然打算送五公主带着丰厚嫁妆前往匈奴部族和亲,借此化gān戈为玉帛。” “殿下则是主战一派?”听太子语气,孟晖立刻明白了他的立场。 “那是自然。”太子轻哼一声, “若是送钱送女人才能保得天下太平,孤要这皇位又有何用?” “殿下!”孟晖额角青筋一跳,“还请慎言!” ——说真的,他真想立刻缝住猪队友这张嘴,还没成皇帝呢,就敢如此大言不惭、口无禁忌。 太子被孟晖呵斥,却并无怒色,反而神色一柔:“大师安心,这东宫已然被孤整顿妥当,绝无二心之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孟晖反驳,“人心隔肚皮,隔墙亦有耳。” “好。”太子失笑,点了点头,“孤听大师的。” 孟晖:“………………………………” ——心累。 不得不说,无论是孟晖还是太子,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转变竟然全部神奇的没有丝毫滞涩尴尬,熟稔的仿佛本该如此。 进门之前,太子对待孟晖还恭敬推崇、小心翼翼,半点都不愿以世俗烦扰污了大师的耳朵;如今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却已然有了谋臣与主公的架势,还是那种特别亲昵、彼此信任的主从关系。 对于这种诡异的改变,孟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不过情况却并不容他细想。 “如若大师评判,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太子轻笑一声,将话题回转。 “若是牺牲一人、却能挽救数千性命,小僧绝不会有半分犹豫。”孟晖勉qiáng还记得自己的和尚身份,努力将自己崩塌的人设往回拉了拉。他双手合十,语气温柔悲悯。 太子嗤笑:“和亲只能管一时之用。匈奴贪得无厌,若不将他们彻底打服,来年必会卷土重来。” “匈奴顽固,历朝历代,无数帝王挥兵北上,哪怕将其成功驱逐数万里远,也依旧有如痼疾,无法根除。”孟晖平静反驳。 太子逐渐皱起眉来:“哪怕无法根除匈奴之患,但只要打得他元气大伤,匈奴即使去而复返,也得休养生息数年甚至十数年,总比靠着奴颜婢膝与之和亲来的长久。” “但兴兵北上,劳民伤财,将有数万将士埋身荒野。” 太子说一句,就被孟晖怼一句,只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今日的御书房,跟主和一派唇枪舌剑——最要命的是,面对那些臣子,太子可以毫不客气,言辞犀利,但面对淡然平和的孟晖,他却半点重话都无法说,只能朝着自己生气。 “我等男儿,莫非还要受一弱质女子庇护不成?”太子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 “女子亦有巾帼。”孟晖神色不动,“更何况公主金尊玉贵,由黎民百姓倾心供养,自然也有责任为庇护国民而舍身。” “如若公主不愿舍身?” “家国大事,岂可因一己之私左右。” “所以,大师是主和一派?”太子声音冷沉,猛然站起。 “若小僧说是,殿下可会喝骂痛斥于我?”孟晖反问,岿然不动。 太子张了张口,等着面前漂亮俊俏、淡然脱俗的年轻僧人,却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御书房,他一人舌战群儒,率领那些笨嘴拙舌的主战将领将文采斐然、口若悬河的主和文臣骂了个满面羞红,但看着孟晖,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酝酿半晌,太子咬了咬牙,闷闷的重新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罢了,个人都有个人主张,政见不同,孤不与你计较。” 听太子这样说,孟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便请殿下记住自己方才之言,下次若是再在朝堂上遇到政见不同之人,也要保持此时的风度气量。但凡对方所言有其道理,即使观点相悖,也不应伤了和气。” 太子一怔,原本还瞥着视线生闷气,听到孟晖的总结陈词后下意识望过去,正对上那双温和含笑的眸子。 顿时,原本一肚子的火气烟消云散,太子忍不住再次展露笑容,无奈又妥协:“好,孤全都听大师的。” 孟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从这前后两句“孤听大师的”中,品出了几分包容宠溺的味道。 明明对方是个任性又霸道的猪队友,自己是在努力指导他教育他,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脸来做出这种“好好好,我让着你”的姿态? 在心里抽了抽嘴角,憋了一口老血的维护者默默咽下了吐槽的**。 其实,刚刚怼了那么一通,别看孟晖神色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也是有些冒险的。不过,他却仍旧选择这样做。 一来,这的确是孟晖的真心忠告。从太子身上气运缺失的程度来看,他先前在御书房的一通作为的确得罪了不少人,不仅让皇帝对他心生不满,同时也应当惹得不少臣子敢怒而不敢言。 作为储君,太子要讨皇帝喜爱,也要注重与臣子之间的关系,既不能过从甚密、结党营私,也不能心生罅隙、被臣子暗地里掣肘。 这种平衡的确很难把握,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做了很长时间太子、却最终被撸下来,不得善终的“可怜人”。而很显然,孟晖的这个任务目标,在对上与对下的态度中都做得很糟。 ——太子这般戾气过盛、专横霸道的性格,的确要改。 除了忠告以外,孟晖如此做法的第二个原因,则是为了试探。 既然太子对于他的身份与性格转变接受得如此自然轻松,孟晖自然要抓紧机会,试探一下对方对于自己的真正态度。也只有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线,他面对太子之时才能更加游刃有余。 当然,试探的最终结果并没有达到孟晖的目的,他的确试探出太子对于自己格外放纵宽厚,却并没有触及对方真正的底线——或者说,他差点就碰到了,但是太子在生气之后,竟然自己将底线往下面撤了撤,真是……好脾气的特别诡异。 ——这样的性格,倒是让孟晖想起了王昭卿。对方跟这个世界的太子差不多,原本也是小霸王一般的性子,然后被孟晖调.教了好几年,养成了一见孟晖就怂,底线一退再退的行为模式。 回忆起自从自己坐稳第一谋士的位置,每每都有理有据的将自家主公怼得闷不吭声、自顾自生闷气的场面,孟晖微微有些莞尔,随后便听到太子好奇追问:“所以,大师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 “小僧不主战,也不主和。”孟晖轻笑,“不过,既然殿下这般坚决要战,小僧自然是支持的。” 听孟晖这样说,太子被彻底安抚下来。他的嘴角挂上了甜蜜的笑意,整个人都懒散下来,仿佛被人温柔的顺了毛的大猫,浑身上下都透着愉悦满足:“这场仗,孤自然是要打的,父皇也差不多被孤说服,却依旧有所顾虑,必然要在大朝会中群臣商议一番,才能达成最终结论。” 孟晖轻轻颔首。 “不过,孤还有一事烦恼。”太子想起了另一件事,方才舒展的眉眼重新冷凝,“即使父皇同意出战,主战一派之中同样也有些分歧,是为了率军将领一事。”他顿了下,轻哼一声,“与惠妃母族有关系的将领,主张让二皇子领兵。然则孤却并不希望这个二弟掌控兵权,哪怕只是暂时。守卫边境的将领本就是惠妃一党,倘若放任二皇子去了,赚了军功人心,对孤而言恐怕是一个大麻烦。” “殿下所言甚是。”孟晖赞同,“那殿下可有属意的领兵人选?” “有。”太子眸光一闪,轻轻一笑,“孤向父皇毛遂自荐了。” 孟晖:“………………………………” 孟晖:“???!!!” 不仅大大咧咧的将自己对于军队的野心bào露无遗,更重要的是,他还不顾自己被无数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真实现状,莽莽撞撞的往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冲。 这简直是要去专门送人头的啊! 无论是战场上的刀剑无眼,还是背后jian细的暗箭难防,又或者是疾病、感染,世界意识绝对有几百种方法对付他! ——这样的猪队友,简直让孟晖都想要亲自下手弄死了gān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floy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五十四章 “……殿下, 您是在玩笑?”孟晖皮笑肉不笑。 “当然不是。”太子挑了挑眉, 语气坦然, “孤是的确想要率军去边关走一遭的。” 孟晖深吸了口气, 努力告诫自己要淡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任务目标也不可能全都是些乖巧可爱的家伙, 总会有些熊孩子让人格外手痒。 其实, 气运之子上战场这种事情, 孟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毕竟他第一个辅佐的皇帝, 就是一路从战场拼杀中成长起来的骁将。 不过, 太子的情况与王昭卿截然不同。 王昭卿亲临前线的时候, 他还只是一名乱世军阀首领的其中一个儿子, 哪怕少年英才,也并没有那么显眼, 最起码能够被世界意识引导着暗算他的人并没有几个。但如今的太子却是众矢之的,做梦都希望他能出事的人不知凡几。 另外,王昭卿自乱世中长大, 早已习惯了兵荒马乱、危机重重的生活, 自保意识格外qiáng烈,能够十分敏锐的从险境中探查到那一缕生机。再加上他天生神力、武艺超群, 等闲的危险绝对无法危及他的性命。而等到孟晖来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首席谋士,开始帮助他排兵布阵、稳固后方,拔除一切不可控的因素后,哪怕世界意识加大了针对王昭卿的力度, 也很难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 对比摸爬滚打皮实着长大的王昭卿,太子却生来便金尊玉贵,成长于守卫森严的深宫之内,哪怕宫中勾心斗角,却也很少能波及到被皇帝尽心庇护的太子。 将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生长于富贵温柔乡里的贵公子丢去血腥密布、杀机重重的边疆,就像是将一只咩咩叫唤的小羊羔扔进饥饿的láng群,哪怕这位太子殿下再如何聪慧绝伦、dòng察人心,也很难全身而退。 想到王昭卿,孟晖就不得不一视同仁的想起于君宁。 这位手无缚jī之力、单靠智商取胜的大佬就十分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往危险的地方跑。哪怕有时候情况紧急,需要他亲临战场指挥战斗,也绝对会乖乖呆在最为安全的大后方,身边jīng兵护卫无数,连只苍蝇都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由于这样的表现,甚至还曾有敌人借此嘲笑他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只会缩在乌guī壳中动动嘴皮子,再配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简直像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当然,所有这样嘲笑过于君宁的,最终都被他微笑着恁死了。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如此珍惜生命的主公,孟晖才能在前方毫无顾忌的奋勇杀敌,不必担心自己率军凯旋后,却看到自家任务目标冰凉的尸体。 追忆了一下曾经两位省心的任务目标,孟晖再看向太子的时候,就不由带上了几分轻微的责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况且殿下乃国之储君,更需小心谨慎、防患未然,不可拿自己的性命轻忽玩笑。” “大师所言,孤自然知晓。”太子十分乖觉的点头。 “若殿下知晓,便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在一番试探、了解对方对于自己的容忍性很高后,孟晖的语气也不再像是曾经那么客气礼貌,“殿下身边能人无数,便没有一位将领能率军抗击匈奴?” “有……当然是有的。”太子摸了摸鼻子,对孟晖不怎么友善的语气不以为忤,反而有些美滋滋的,“不过,孤这般提议,不仅是担心二弟借此收揽军心,更是由于……孤想要亲自去苍茫无尽的草原中看看,体会一下那种‘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的景致。” 说话的时候,太子的眼睛带着细碎的光芒,难得透出了几分少年意气,让孟晖怔愣一瞬:“就算太子这般想,也不急于一时,以后……” “以后恐怕更是困难。”太子轻笑一声,打断孟晖的规劝,“孤自小便被困于深宫,连京城都鲜少离开,走得最远的一次,就是替父皇南下赈灾,一路只见哀鸿嗸嗸,饿殍遍野。至于孤的父皇,去得最远的地方大约就只有临郡的避暑山庄。”顿了下,太子坦然看着孟晖,“帝王身份贵重,虽坐拥万里江山,却是最无自由之人。倘若孤不趁着仍是太子之时外出走走,估计此生都难有机会了。未来,若孤有幸登位,那便要如父皇那般时刻坐镇京都、案牍劳形,一旦出游,便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而若无这个荣幸……那轻则圈禁,重则殒命,更无机会。” 对于太子的话,孟晖无法反驳。 孟晖是维护者,他在无数世界位面间穿梭,虽居无定所,却也见识过万千景致。这个世界,只是孟晖经历的再普通不过的位面,他并不在乎这里的瑰丽山河、芸芸众生,因为他知道,他以后肯定会见识更加奇诡、更加美妙的景色。 但是太子却不同。先不论太子是否与其他任务目标有关,最起码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对于外界充满了好奇心与期待感、意气风发的青年。这个世界就是他所能经历的全部,而短短百年,便是他的整个人生。 想要去外面看看——这实在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愿望。倘若让孟晖站在太子的角度,一辈子被困在一座城市之中,他估计也是无法忍受的,哪怕冒着危险,也想冲破牢笼,一窥外界景致。 曾经,孟晖辅佐的主公们并没有这样的愿望,那是因为他们本就在牢笼之外,振翅高飞、潇洒恣意,就算以后被困于皇位,却也已然经历过刺激的人生、见识过广阔的天地。 虽然,孟晖的任务是保证任务目标的生命安全,让他们顺利登上人生巅峰,但多少也得顾及一下他们的心理健康。不然,万一这些天子骄子觉得人生无趣、撂挑子不gān,他要找谁说理去? 如此说服着自己,孟晖一边烦恼自己该如何在战场上护住太子的安全,一边不得不妥协:“殿下倒是志在四方。” “大概是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是向往什么吧。”太子自嘲一笑,“又或者说,孤曾经梦到过自己征战沙场、踏遍山河,于是便格外想要亲身体会一下。” 孟晖稍稍皱眉,总觉得太子话中有话,但是却并没有重视他口中所谓的“梦”。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子既然如此希冀,那在梦中梦到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太子今日下午在御书房与众位文武大臣争论许久,jīng神上着实有些疲劳,哪怕与孟晖相处愉快,却依旧乏累。而孟晖则时刻惦念着早睡早起,好应对明日凌晨的早课,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便互道晚安。 孟晖头疼万分,随意洗漱一番便一头扎进被褥里,绞尽脑汁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而自含章殿离开的太子却心情极好,哪怕面上不显,但周身愉悦的气息却与回东宫时的沉郁冷厉大相径庭。 启铭一直守在含章殿门外,并不知晓太子与玄臻大师聊了些什么,但玄臻大师对于太子的影响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在心里砸了砸嘴,启铭暗暗将玄臻大师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了提。看自家殿下被大师哄上几句就眉开眼笑的架势,以后万一自己惹怒了太子,那这位玄臻大师恐怕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必须要早些打点好关系、未雨绸缪。 太子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身太监腹诽了好几遍。他一路走回自己的寝殿,越想越觉得开心。 说实话,哪怕是现在,太子对于佛教僧侣什么的也是无感的,哪怕最近因为想要讨好玄臻大师的缘故硬着头皮看了几本经书,却也半点都没有接受佛法洗涤的意思,反而一边看一边吐槽,还呵欠连连。 由于对佛法半点没没有心得体悟,太子原本与玄臻大师谈经论道、借此来博取大师欢心的计划一直迟迟都无法实行,平时与大师相处也只能选些煮煮茶、下下棋、聊聊皇室八卦之类的“俗”事,着实让太子有些伤脑筋。 然而今晚,一向六尘不染、一心向佛的玄臻大师却突然走下佛坛,主动向他问及政事,甚至语气中隐隐有指点回护之意,这怎会不让太子狂喜异常?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金饼砸中了脑袋,整个人被砸得晕晕乎乎、却还是忍不住紧抱着金饼呵呵傻笑。 ——至于被欺骗的不满愤怒什么的,太子是没有的。毕竟,他最开始看上的就是玄臻这个人,而非他的高僧身份。只不过是由于玄臻是佛门大师,他这才投其所好,改变了对于佛教的态度,而如若皇帝带回宫的不是玄臻,而是其他什么佛教僧侣,太子哪里会这般殷勤小意?非折腾得对方jī犬不宁、主动搬离东宫不可。 可以说,无论玄臻是否是得道高僧,太子都半点不会在意。而如若将“高僧玄臻”与“俗人玄臻”放在一起比较,太子更为喜欢的,大约还是后者。 高僧玄臻圣洁出尘、美好的让人想要亲近却又不敢亵渎,像是天边浮云,可望而不可即。但当对方走下佛坛,有了人间烟火、喜怒哀乐之后,太子却倍感亲切贴心、放松自在,简直想要将其一直拉在身侧,片刻都不愿分开。 每每看到玄臻大师不复淡然,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责备不满,太子心里就有种隐秘的喜悦——这说明自己在大师眼中已经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是可以牵动大师情绪起伏的独特之人了啊! 就像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一直被父母无视,不得不努力表现自己以获得亲人的重视那般,突然有一天,孩子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父母叫到眼前好一番苦口婆心的规劝教导,哪怕是被怒其不争的责备,也不由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不,这不是抖M发作,而是人之常情! 怀着如此兴奋的心情,哪怕太子的确感觉有些疲惫,躺在chuáng上后也依旧辗转反侧、躁动难安,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玄臻大师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谆谆告诫的模样,越想越觉得愉悦圆满。仿佛自己身边本该就有这样一个人,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见踪影,如今才终于回归正位, 如此折腾到大半夜,太子这才勉qiáng睡下。他本以为自己心里高兴,倘若做梦应该也是一场美梦,却不料在梦中的场景清晰起来后,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坐在了空旷寂寥的大殿之上,身下是冰冷的御座,周围却无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哎,留言数越来越少,感觉大家都不爱我了QAQ 第五十五章 对于这样的梦, 太子早已经习以为常。他缓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兴致缺缺的扫了眼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 哪怕心里总有个声音催促他尽快将事务处理完毕,却依旧没有半点批阅的想法。 整个大殿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却又空旷冰冷, 与自己每日早朝时所处的大殿不尽相同,却又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每日上朝,他总是站在御阶之下,抬头仰望端坐于皇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甚至也同样垂涎过那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想要尝试一下坐在那里、俯瞰众生的感觉。 但当真在梦中得偿所愿之后, 他又感觉到这个位置是如此的冰冷坚硬,让人如履薄冰、喘不过气来。而心中更是寂寥一片,彷徨无依。 自古以来,帝王一贯称孤道寡,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哪怕有群臣众星拱月, 哪怕后宫三千、膝下儿女无数,帝王却依旧只是孤寡一人, 不胜高寒。 其实,比起这般登临帝位、尊荣无比的梦境, 太子更加喜欢的却是那些自己率军征战沙场的片段。 在那些梦中,自己有时是一位身着铠甲、英勇无匹的将军,在敌军阵营七进七出, 浑身浴血、杀人如麻却又意气风发、畅快恣意;而有时,自己又是一名羽扇纶巾、身形单薄的文弱公子,端坐于软榻之上,手捧香茗,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如此回想着,太子的梦境又有了变化。 一瞬间,他已然骑在马上,手持长戟,率兵出征。在帅旗飞扬、车辚马萧之间,他蓦然回首,只看到一青衣身影高高立于城墙之上,面目模糊,却又令他倍感安心。 太子心中一动,努力试图看清那青衣人的模样,但不待他凝神细观,周围却又突兀变化,下一刻,他又坐于软榻之上,抬首目视前方。明明面前空无一物,但他的视线却仿佛穿越万里之遥,看到一眸光锐利冷漠的年轻小将于乱军中冲锋陷阵、血染银铠——而那小将的面容,却同样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 这青衣人与银铠小将,并不是太子第一次梦到,或者说,除了自己端坐于大殿之上的梦境外,其余的梦中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一个运筹帷幄,是能护得自己安心拼杀的盾;一个英勇无畏,是自己最为锋利无情的剑,只要有他们在,自己便高枕无忧、所向披靡。 但遗憾的是,明明两人在梦中频繁出现,甚至有时与自己近在咫尺,但太子却一直都看不清他们的模样,这种若即若离之感,直让他怅然若失、心绪烦乱。 也许是今日情绪起伏太大,故而今夜的梦境,也显得格外支离破碎。就仿佛是两尊不同模样的瓷器被摔碎、混杂一处,然后被人收拾起来,勉勉qiángqiáng粘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又乱七八糟的新物件。 于是,当梦中景色再次变化,重新回到那空旷大殿之上的时候,太子也丝毫没有惊讶,只余下浅浅失望——毕竟,他依旧没看清那青衣人与银铠小将的面容。 微微定神,太子向前看去,却赫然发现原本堆满奏章的案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张棋盘、两副棋盒。 也许是今天下棋下得多了,连梦中都有了反馈?太子如此思索着,对于这种先前不曾出现过的变化倒是接受良好——毕竟,比起面对那些让人厌烦的奏章,还是下棋更加能够让人心情愉快一些。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无对弈之人,不过身处自己的梦境,就算有一个对手,大概也与自己和自己下棋没什么两样。 如此轻哂着,太子率先拿起黑子放入棋盘,随后又捻起白子,迟疑一瞬,复又落下。 太子落子的速度很快,似乎不需要思考、仅凭本能。不消半刻,棋盘中黑白两子便jiāo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副简单却又繁复的图画。 将手中的黑子落在心仪的位置,太子刚想要继续去拿白子,却突然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入盛着白子的棋盒之中,率先取走了白子。 太子愣了一瞬,下意识抬头,只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坐了一名青衣文士,此时正手捻白棋,眸中含笑。 哪怕对方的面容依旧模糊,但太子却在一瞬间便认出,他就是自己一直梦到的青衣人。 青衣人衣衫蹁跹、广袖长袍,端得是一副文质彬彬、风姿卓然,只是哪怕微微而笑,眉宇间却依旧似是带着一份愁意,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捧在手心中呵护关怀,免他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可以说,只要能哄得对方展颜,哪怕自己丢了脸面、扮丑卖乖,梦中的太子似是也心甘情愿的。 青衣人笑睨太子一眼,随即垂首看向棋盘,轻轻落子。令太子诧异的是,对方落子的位置,恰恰好与太子下一步想要落下白子的地点如出一辙。 ——不,大约也不能算是诧异,毕竟这是在自己的梦中,自己梦中出现之人,也自然能够与自己心意相通。 太子怔愣着,脑中有些乱,但梦中的自己却仿佛对于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很快再次拿起黑子、紧随其后。 一来一往之间,太子的黑子与青衣人的白子已然斗了个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酣畅淋漓。 太子杀得起兴,丝毫不曾察觉周围的景色又逐渐出现了变化,待到他探手入棋盒,抓出来的却并非黑子、而是一枚白子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威严森冷的殿宇之中,而是身处jīng巧别致、满目滴翠的风雅园林。 太子手持白子,茫然一瞬,又发现面前棋盘上的棋面也有了突兀的改变。而更重要的是,明明与方才是截然不同的棋局,但他却丝毫没有陌生之感,反而觉得这局棋的确是自己一子一子下出来的那般,毫无滞涩、顺理成章的领悟了下棋者的思路。 轻轻巧巧的落子,太子抬头,早有预料的看到自己面前的对弈者也换了个人。淡然温雅的青衣文士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紧盯着棋盘、白衣银甲的年轻小将。 小将似是十分烦恼,正拿着黑子绞尽脑汁,一副糟心的不行,想要一把掀了棋盘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的模样,格外苦大仇深。 看着他这幅模样,太子下意识便露出莞尔笑意,整个人更加闲适了一些,他在软榻中侧躺下来,一手撑着脸侧,饶有兴趣、盈盈含笑的看着那小将抓耳挠腮。 沉思良久,年轻小将似乎终于想到一步好棋,面容倏然一展,眸中更是晶亮一片,迫不及待的将黑子落下,随后抬起头,兴奋的看向太子,让太子似是隐隐看到他头上竖着的一双狗耳、身后则摇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太子轻笑着看向棋盘,随即挑眉,微笑着同样落子。 当看到出现在棋盘上的白子时,银甲小将原本骄傲自得的神色一滞,盯着棋盘咬牙半晌,再次陷入了又是懵bī又是抓狂的境地。 比之其他梦境中银甲小将宛若一柄利剑那般锋锐绝伦、无喜无悲,除了杀敌外难以被任何事物牵动情绪的冰冷姿态,太子显然更加喜欢看到他这般生动有趣的模样。对方越是坐立不安,他就越是愉悦非常,简直恶趣味到自己都有些怜惜对方……却又死不悔改。 终于,银甲小将似是被太子逗弄一般的下棋方式惹毛了,双手猛一拍案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怒瞪向前,几欲喷火。 面对炸毛的小将,太子半点都不心虚,反而懒洋洋的挑眉,点了点棋盘:“拍什么拍,你力气那么大,打算将我的桌子拍裂了不成?还不快下。” 银甲小将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控诉,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僵了半天后又悻悻然重新坐下,嘟囔一句“主公就知道欺负我”,便又开始了冥思苦想。 太子轻笑一声,继续撑着侧脸欣赏他那纠结万分的模样,只是越看,太子越觉得心神恍惚,似是面前的银甲小将与那青衣文士逐渐合二为一。 明明这两个人无论是身量还是脾性都截然不同——虽然面孔看不清晰,但估计也是不同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一双眼睛,太子却觉得他们本应是一个人,哪怕皮囊不同、性格迥异,却隐藏着同一个神魂。 这种感觉,太子在先前的梦境中也曾隐隐产生过,却又被他忽略了过去。毕竟,“两人”的相似只是一种令人摸不着头绪的直觉,但他们之间的不同,却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然而,在这一刻,这种本应是错觉的念头却是如此的鲜明,让太子根本无法忽视,甚至无从抗拒。 似是被太子混乱的念头所影响,原本流畅的梦境逐渐模糊滞涩,周遭园中的鸟语花香杳然无踪,整个梦境迷雾升腾,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对弈的两人。 太子恍惚看着面前的人一会儿变成淡雅温文又略带愁色的的青衫文士,一会儿变成闲时跳脱毛躁、战场上却冷厉锋锐银甲小将,脑中也是一会儿明晰、一会儿又糊涂。 与那时隐时现的两人对视着,太子完全无法移开视线,而随着两人的身影jiāo替越来越频繁迅速,那双眸子则完全凸显了出来。 撑着案几,太子探过手去,想要抓住对面之人,而等到他触碰到那人置于桌面的手背时,周遭笼罩的雾气却骤然消散,太子终于在努力了近十载后,清晰的看到了面前端坐之人的面孔。 俊秀出尘的五官,眉间一点惑人的嫣红,光秃秃的脑袋,还有那一双令太子熟悉得仿佛一个模子印刻而出的眼睛。 太子瞳眸猛然一缩,整个人仿佛被触电那般骤然坐起,却发现自己正直挺挺的坐在chuáng上,胸腔中心脏跳得又乱又响,剧烈的仿佛整个寂静的寝殿都传来了回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CHAMPION、Mack、因幡银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论:谁先掉马=w= 孟晖:我猜到了他是谁,但他却不知道我猜到了他是谁=w= 太子:我确定了他是谁,但他肯定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谁=w= 第五十六章 太子剧烈喘息着, 只觉得口gān舌燥, 下意识抓住身上覆盖的锦被。 听到响动,守夜的小太监立时清醒,小心翼翼的爬起来守在门口,轻声唤了句:“殿下?” 太子应了一声, 却半晌没有开口, 而小太监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的等候吩咐。 良久,太子终于从那诡异的梦中醒过神来, 抬手虚搭住自己的额头, 哑声命令:“掌灯、备茶。” 自从十岁开始,太子便有了夜里惊梦的毛病。虽然近几年这样的情况逐渐好转,但东宫的仆从们却始终保持了在夜晚却依旧行动迅速的习惯。 不消片刻,原本漆黑一片的太子寝殿灯火辉煌,不仅茶香袅袅, 还送上来几叠松软易消化的点心,以防太子醒来后腹中饥饿。 东宫地位超然,虽然尚未到冬季,却已然烧上了金丝银炭, 使得室内温暖如chūn。太子只是随意披了件外袍便下了chuáng, 刚刚喝了口茶润喉,就看到贴身太监启铭匆匆赶来。 启铭身为东宫主管太监,自然是不需要为太子守夜的,不过太子于睡梦中惊醒, 下chuáng活动,他也不可能继续安心睡觉,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前来伺候。 说实话,太子的脾气实在称不上友善,更不喜旁人溜须拍马。其余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喜欢凑到贵人们面前讨主子欢心,从此升职加薪抱大腿,唯有东宫的仆从们谨言慎行,但凡是跟太子相关的事情,都爱往启铭这个贴身太监身上推。 对此,启铭一边欣喜于没有人与自己“争宠”,一边又糟心自己这样子简直像是专门顶锅的冤大头,情绪十分复杂。 “陛下,现在才亥时刚过,您不继续睡了?”凑到太子身边,启铭轻声询问,语带忧虑,“您昨日便一宿未眠,今日再不好好睡觉,这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啊。” 启铭自小便伺候太子,虽然只是一名太监,却还是能够在太子面前说上几句话的。 太子听他规劝,只是微微皱眉:“不了,孤睡不着,躺着也是làng费时间,还不如起来活动活动。” 见太子的态度斩钉截铁,启铭也不敢多言:“那接下来,殿下打算做些什么?” 太子坐在桌边,沉吟片刻:“你……去把棋盘拿过来吧,孤打打棋谱。” 启铭应了声是,很快便为太子送上一套棋具。太子捻着黑子半晌,回忆一番,便按照梦中的棋局逐一落子。 随着黑白棋子jiāo错,太子原本冷沉的表情逐渐和缓,最后甚至一边复盘一边轻笑出声。启铭不懂棋艺,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出言询问,生怕影响了自家主子的好心情。 说起来,太子会发笑,原因倒是很简单,只是因为这一局棋……实在是太臭了。 明明自己在梦中下得十分起兴、酣畅淋漓,还自以为棋路格外jīng妙绝伦,但当脱离梦境,重新回顾的时候,太子却赫然发现这竟是两个臭味相投的臭棋篓子在对弈,有趣到让人又是无奈又是捧腹。 ——难以置信,这样的臭棋竟然是自己在梦里亲手下出来的,哪怕自己初学围棋之时,都下得比这要好得多呢! 太子摆了半天,一直到梦境开始跳跃的那一步,这才忍俊不禁的停了下来,示意启铭将棋子归位。片刻后,对着再次gāngān净净的棋盘,太子又布下了梦中的第二局棋。 这一局棋,倒是极有水准,特别是白子一方,环环相扣、绵延不绝,而黑子则被困其中、左支右突不得其法——也无怪乎梦中的银甲小将被折磨的bào躁异常、差点忍不住翻脸。 太子一边复盘,一边暗赞白子的布局之jīng妙。明明这样的棋路风格与自己颇为相同,但有些手法的处理却连他自己都不由眼前一亮、自愧弗如。 一局棋臭到自己都不忍细看,一局棋却妙得令自己抚掌而叹,但偏偏,这却全都是“自己”于梦中所下,这当真让太子百思不得其解,不明了自己在梦中的棋力为何会有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 而比起自己这忽高忽低、风格迥异的下棋方式,与自己对弈的“那人”倒是发挥稳定,除了棋力有所提升外,棋风倒是一脉相承,与……玄臻大师如出一辙。 微微眯起眼睛,太子若有所思。 自己当初一见玄臻大师便犹若重见故人,不仅没有半点猜忌审视,反而满心欢喜,迫不及待想要与对方jiāo好,最好还能秉烛夜谈、同榻而眠、不分彼此。 对于这种突兀的好感,太子自然也是疑惑过的,不过,他却抵不过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比起猜疑、试探,然后将对方推得越来越远,他更加想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尊重自己的直觉。 这个朝代无论达官显贵还是黎民百姓都笃信佛教,自然也都相信佛家所说的因果轮回。 太子虽然对佛教无感,但对于前世今生之说却也接受良好,再加上自己自十岁开始便频繁出现的梦境,更是让他不得不相信转世轮回。 当然,太子自小聪慧善思,不可能毫无凭证便相信那些梦中之事,所以,他试图从各种角度验证梦境的真实性。 跟随梦中的“自己”,太子学到了很多东西,甚至成功将其应用在了现世之中。无论是教导他武艺的大将军,还是教导他学问的太傅都夸赞他天纵奇才,对于所学之物不仅一点就通,还能有所延伸——但实际上,这些却全部都是梦境的功劳。明明,很多东西他在现实中并未接触过,但一旦梦到,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那般,恍若亲历。 大将军说他的剑术戾气愈深,却不知他在梦中学习的都是杀人的武艺,出刃即见血,不留丝毫余地。 太傅说他乃紫微星降世,于为君一道天赋惊人,也同样不知他在梦中早已登临帝位,处理过不知多少棘手的国务。 哪怕是琴棋书画诗酒茶,他亦深受梦境中人的影响。 在验证了梦中“学到”的经验手段绝非自己胡乱臆想后,太子终于相信自己的确身具帝王运势,甚至还有可能当过两世帝王。 一世,自己征战沙场,而那青衣文士则一直站在自己的后方,为自己决胜千里。一世,自己运筹帷幄,而那银甲小将则挡在自己的面前,为自己冲锋陷阵。 倘若梦中那些场面的确是自己的前世,那么青衣文士与银甲小将便是他两世最为信赖、亲近之人。而在方才那场梦中,自己竟然将青衣文士、银甲小将与玄臻大师等同在了一起,那么自己对于玄臻大师那莫名其妙却又笃定不移的亲近喜爱,便也说得通了。 既然已经验证了梦境便是自己的前世,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对于梦境中关于玄臻大师真实身份的暗示,太子自然同样也不会去怀疑。 ——整整两世,他都守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披荆斩棘。而现在,他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身披袈裟、目下无尘,却又心甘情愿为自己走下佛坛、投身红尘,承担因果孽债。 一直以来,自己的身份在变,周围的环境在变,哪怕世道亦是兴衰变迁往复,但唯有他,永世不变。 太子越想越是甜蜜圆满,不由gān脆扔了手中棋子,单手撑腮,眸光脉脉的盯着一处地方发呆,神情看着竟有些痴然。 下意识顺着太子的视线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启铭:?????? 嘴角微抽,启铭暗暗叹了口气。哪怕伺候了太子十多年的时间,他却依旧看不懂太子的情绪变化,而这几天,自从玄臻大师入住东宫后,太子的心情就更加莫测难辨了。 平日里,每每夜晚惊梦,太子殿下的心情都算不上好,周身气息沉郁,而今日,他不仅情绪稳定,甚至还时时发笑,dàng漾甜蜜的仿佛刚刚dòng房花烛。 不,按照启铭对于太子的了解,哪怕娶了太子妃,太子大约也不会愉快到这般近乎失态的模样,除非那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心仪之人。 不过,说到这心仪之人,启铭不由越发无奈。一直以来,太子殿下在情爱一事上就仿佛像是缺了根筋那般,已经完全无法以“洁身自好”这样的褒义词来形容了。 原本,太子身份尊贵、俊逸非凡又才华横溢,不止想要爬chuáng的宫女无数,就连那些王公大臣家的贵女亦频频向太子示爱。只可惜,太子偏偏半点都不开窍,不仅不肯消受美人之恩,反而如秋风扫落叶那般疾言厉色,妄图爬chuáng的宫女一律打杀,而暗送秋波的名门贵女也被他讽刺的羞愤难言,恨不得当场自缢而亡。 ——如此“守身如玉”、“任何女子接近孤都是想害孤”的姿态,简直能称得上有些病态了。 果不其然,这一来二去,太子殿下不出几年便从人人倾慕的金guī婿,变成了众女避之唯恐不及的大凶器,哪怕皇帝几次三番试图为其赐婚,都被太子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 大约是皇帝也拿不定主意要为太子婚配怎样的女子——身份太高,让皇帝心中难安;而身份普通,却又rǔ没了太子之尊——于是,在太子严辞拒婚之时,皇帝便纵着对方,并未qiáng求,乃至于到了现在,太子后院也依旧空空如也。 更糟心的是,太子不婚,影响的却绝非仅有他一人。 按照礼制,长幼有序。作为兄长的太子没有成婚,他下面的弟弟们自然也不好安排婚事,明明寻常人家的男子十五六岁便能结婚,甚至更早就有了婚约,但皇家几位人中龙凤的婚期却一拖再拖,直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这样一想,诸位皇子会对太子恨得咬牙切齿,大约也有如此的原因吧? 既然皇子们没有定下正妃,那么希望能够与皇室有姻亲关系的权贵们自然也不舍得将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儿草草嫁出去,这就导致了但凡是有希望成为皇子妃、甚至太子妃的世家嫡女,婚事也跟着拖延下来,而顺理成章的,那些家室地位与贵女们相匹配的贵公子们,亦同样随之耽搁。 可以说,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仅凭一人之力,就将整个权贵圈子的成婚年龄向后推迟了四五岁,当真是……格外的造孽了。 如若太子当真有心仪之人那就好了,想必那些身份高贵的“剩男剩女”们都会长长松一口气。 不过,哪怕启铭将这些时日太子所见之人全部捋了一遍,也依旧毫无所获,除了玄臻大师一个生面孔外,其他的都是老熟人,别说女人,连一个俊俏的少年郎都没有! 至于玄臻大师……启铭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臆想这位得道高僧——毕竟,这可是得佛道感应、几次三番降下功德金光以示嘉奖的佛门圣僧!他就是在心里随便想想,那也是该遭天打雷劈的口舌孽债! 默默中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启铭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一只乖觉的小鹌鹑。随后,他便看到原本一脸笑意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收敛了笑容,又变得冷厉yīn郁。 早已习惯太子喜怒无常的启铭:……………………………… 刚刚还沉浸于满腔喜悦之中、如今却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的太子殿下:……………………………… 灌了杯茶,太子拧起眉头,手指叩击桌面,发出一声、一声令启铭心惊肉跳的轻响。 按照梦境的显示来看,玄臻——或者说青衣文士与银甲小将——都是陪着他征战天下的左膀右臂,情谊更是深厚似海,哪怕登临帝位,太子也相信前世的自己必然会将对方委以重任,令其一直守在身侧。 但为何,在登基后的梦境中,两人却杳然无踪,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守空闺——不,是独守空位,身侧无一贴心之人? 那坐在御座之上,却空空dàngdàng、若有所失的心脏,失去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不知其中细节,但莫名的,太子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无法消弭的惶恐不安,全然吞噬了先前的满心欢喜。 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当真比从未得到还要令人倍感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任易 亲爱哒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五十七章 仍旧还在头疼该拿自家任务目标怎么办的孟晖, 自然不知道仅仅凭借一场梦境,自己身上的马甲就被太子扒了一层又一层——如此开挂般的效果, 当真让同样想要扒太子马甲的孟晖望尘莫及。 第二天早晨,孟晖早早爬起来做早课, 而太子此时也在等待上朝, 然后在大朝会中继续这一场主战主和之争,并努力争取自己率军北上的机会。 吃完早膳之后,太子仍旧没有回到东宫,不过, 孟晖却等来了皇帝身边的德安总管。 德安一脸赔笑,礼貌邀请孟晖移步皇帝经常礼佛的玉佛殿, 待到皇帝结束早朝, 便会即刻赶来玉佛殿,听孟晖宣讲佛法。 ——说起来,自从将孟晖请回宫中,已然被催眠成迷弟的皇帝便无时无刻不想与大师共谈禅理,但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 皇帝却一直被各种事务绊住腿脚、未尝所愿,这皇帝做得也当真是又勤勉又苦bī了。 人类的欲.望,越是压抑克制便越是喷薄凶猛,现在,就连匈奴入侵这等大事也无法阻止皇帝的脚步,一腔向佛之心实在颇为坚定。 玉佛殿周围环境清幽,殿内更是禅香袅袅。孟晖环顾一周, 看到一侧书架上放着不少佛经,gān脆踱步过去,取下一本做个姿态。 ——虽然已经对着太子崩了人设,但在其他人、特别是皇帝面前,孟晖还是必须要维持住佛门圣僧的姿态的。 在蒲团中落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僧袍,孟晖打开佛经,表面上是在细细品读,实际上却依旧在烦恼有关太子的事情。 如果这次太子领兵出征的请求被驳回,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如果对方成功了,自己是该跟着他上战场呢,还是……跟着他上战场呢? 明明原本规划的路线是皇宫夺嗣,孟晖那超然的高僧身份也对于任务的完成十分有利,却不料任务目标如此不安分,还不等孟晖有所反应,皇宫就变成了边关,夺嗣就变成了战争,而孟晖这个和尚的身份自然就跟着抓瞎了。 作为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孟晖肯定是不可能上战场杀敌的,而当谋士的话,他也不可能参与诸位将领的作战会议,哪怕可以私下里帮太子出出主意,但若论起可信度和可实施性,却必然大打折扣。 可以说,佛门高僧能够凭借皇帝这座靠山在宫内如鱼得水,但到了边关战场,那就是一条咸鱼。 然而,如果留在京中、不去战场,孟晖却又着实无法放心。毕竟,万一太子当真遭遇不测,哪怕拼着自己的人设完全崩塌,他也还有机会力挽狂澜,但若是呆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孟晖就只能眼睁睁接到任务失败的提醒了。 所以,战场是肯定要去的,至于去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却需要孟晖好好规划研究一番。 孟晖盯着佛经,愁得要死——所幸这一世已经是个秃子了,不然他的头发肯定要被愁掉一大把。 孟晖这里发愁,那边,结束了早朝、迈入玉佛殿的皇帝也同样愁容满面。 被告知皇帝到来,孟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合上佛经,施施然站起身向皇帝施礼,而皇帝也连忙还礼,毕恭毕敬的半点没有九五之尊的架子,反而像是一个普通的佛门信众。 相互见礼后,孟晖与皇帝在佛前面对面盘膝而坐,很快便开始了论禅。 皇帝对孟晖的一词一句深信不疑、心悦诚服,因此孟晖忽悠起来也格外轻松,只不过说着说着,原本还极为专注的皇帝却逐渐走了神,直到孟晖停下话语大半天,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抱歉,大师,朕失礼了。”皇帝面露愧色,连忙双手合十,低头致歉。 孟晖微微一笑,没有丝毫不满:“陛下心事重重,今日大约不宜论禅。” 皇帝苦笑一声,长叹口气:“那朕改日再来向大师讨教,希望大师切莫责怪。” “自是不会。”孟晖回了一礼,随后便想要起身。 ——他自然看出皇帝欲言又止,但皇帝又不是太子,作为一名高姿态的佛门高僧,孟晖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主动开口询问。 见孟晖动作,皇帝心中一急,连忙开口:“还请大师留步!” 孟晖止住动作,平静回望:“陛下有事要让小僧解惑?” “不错。”皇帝被孟晖这一出欲擒故纵激得终于下定决心,倾身朝向孟晖,“大师可还记得初见之时,您一眼便看出朕有真龙之相?” “自然记得。”孟晖淡淡颔首。 “这龙气……一般指的是帝王之气,但具体怎样,还请大师赐教。”皇帝表情恳切。 对于皇帝的问题,孟晖微微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皇帝会询问有关太子出征的事情,却不料竟扯到了龙气之上。 沉吟片刻,孟晖缓缓开口:“龙气,乃是气运的一种。世间生灵均有气运,而气运高低,则关乎于此世的成就与福泽。皇室承天景命,身上气运不仅影响个人,更影响国之运势,故而与旁余之人的气运相区别,称之为龙气。”见皇帝若有所悟、却依旧眉头微缩,孟晖微微一笑,“举一较为浅显的例子,一名君王于乱象频出时即位,又被他人夺了皇位,然则为了安抚前朝遗老遗少,君王被废后虽被圈禁,却得以一生富贵、寿终正寝——若论气运,此人大约远胜于黎民百姓,但说到身上龙气,却必然十分稀薄。” 听懂了这个例子,皇帝恍然展颜,面露笑容:“大师曾言朕身上龙气四溢,可是帝位稳固、国祚绵延之意?” “不错。”孟晖微笑点头。说实话,从光球的扫描来看,皇帝身上的龙气还是比较充足,皇位也很稳。不过龙气这种东西,和气运一样,全都有一个总数,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凭空产生,十分遵守质量守恒定律。 一个人身上的气运增长,其余人身上的气运便会消减,反之亦然。但由于芸芸众生皆有气运,气运的总量格外庞大,故而这种因一人之故而影响旁人的变化格外细微,基本上无人能够察觉,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气运都是以个体为单位来计算的。 不过,龙气却不同。 比起位面中以亿万计数的生灵,能够拥有龙气、影响一国气运之人却屈指可数,所以龙气的此消彼长,就格外显眼了。 皇帝此时龙气充足,那是由于气运之子尚未长成、又被世界意识打压排斥,龙气低微,但倘若气运之子越来越qiáng大,他从皇帝身上掠夺的龙气自然也会越来越多,而待到他身上龙气的总量超过皇帝的时候,皇位更迭便也就自然而然了。 当然,这种比较扎心的大实话,孟晖是肯定不会对皇帝明言的,不然皇帝必然越发将太子当成掠夺龙气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孟晖务必要让皇帝相信自己身上龙气浓郁、自己的皇位也十分稳固,无论太子或是其他皇子怎样折腾,都翻不出什么风làng来。 而只要皇帝相信了这番鬼话,他对于太子的警惕之心自然会大幅度下降,容忍度也会相应有所提升。 十分委婉的,孟晖将自己的彩虹屁顺利传达给了皇帝,皇帝听完自然龙心大悦,满面红光,不过却依旧维持着帝王威严,没有太过表露。 其实,皇帝也是很无奈的,他一边对太子怀有父子天性,一边却又是一位帝王,拥有帝王的多疑和警惕。自从太子逐渐长大、越来越优秀,他便一直处于矛盾之中,心情沉郁,直到今日被孟晖“一言点破”,这才顿觉豁然开朗,原本压在心头的巨石也仿佛被挪开那般,轻松不已。 当然,这种轻松愉悦到底能持续多久,就要看孟晖的忽悠水平和太子的表现了,最起码,此刻的皇帝在得知自己皇位稳固后,父慈之心开始占据上风。 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喜悦豪情,皇帝又带上了几分愁容:“朕还有一事想请教大师。”顿了顿,他殷切询问,“既然大师能观朕之龙气,那不知大师可能知晓太子之气运?” 终于等到了皇帝提及太子,孟晖却并未回答,反而面露迟疑:“这……不知陛下缘何有此一问?” 皇帝轻叹一声:“大师有所不知,朕刚刚接到边疆来报,言道匈奴此次入秋,再次大举南侵。昨日朕请大师前来、却又避而不见,正是源于此事。” 孟晖微微颔首,淡然倾听。 “经过与文武大臣几番商议,最终,朕决定派大军北上抗击匈奴,然则太子却执意领兵,朕拗不过他,又着实担心,故而举棋不定。” 孟晖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拨弄着手中的念珠,表情沉吟。 皇帝见他这幅模样,不由心里“咯噔”一声。他坐直身体,神色紧张,轻唤一声:“大师?” 孟晖缓缓长叹:“按理说,人各有命,小僧乃是出家人,不应泄露天机因果。先前向陛下提及龙气之事,便已然犯了失言之过……” 皇帝表情更是焦急:“朕也知晓不应qiáng求,但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身负众望,安危不容轻忽,恳请大师稍加指点迷津。” 终于到了这一步,孟晖心里也是天人jiāo战。 若自己说此次出征,太子必有大劫,按照刚刚解开心结的皇帝对于太子的在乎程度,恐怕会qiáng硬驳斥太子领兵的请求,孟晖先前的烦恼自然迎刃而解。 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太子提及边关之时的向往憧憬、意气风发,他又有些开不了口,总觉得自己像是摧毁孩子梦想的刽子手,特别的可恨。 说起来,明明自己对于世界位面中的其他人并无任何多余的感情,能无视就无视,能利用就利用,哪怕是自己附身的原主,也无法勾起他的怜悯同情。但不知为何,在面对自己的任务目标时,孟晖却总是有些心软的,哪怕除了第一个位面外,他对其他位面的气运之子都没有太多深情厚谊,却也依旧习惯于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满足他们的愿望。 ……罢了,扶持气运之子,其实就跟养孩子没什么区别。哪怕偶尔遇到一两个惹是生非的熊孩子,做父母的也不能为了让其平安长大就将孩子锁在家中不准出门不是?只能操心一些、让自己多受点累了。 如此自我安慰着,孟晖轻叹一声:“小僧无法说得太过明确,只能说太子殿下命中有三劫,如果平安渡过,便事事顺遂。” ——说“命中三劫”,孟晖是有考量的。这个胡诌的“三”,是为了后面的麻烦预留一个提前量;而“劫”之一字,则较为模棱两可。 虽然不能说太子肯定会出事、阻止太子出征,但孟晖也不能直接告诉皇帝太子会一帆风顺。不然一旦皇帝安心了,撒手不管,其他人却蠢蠢欲动着做手脚,孟晖自己恐怕就要哭了。 所以,哪怕太子上了战场,孟晖也必须以“有劫”为理由让皇帝警醒起来,尽可能帮太子铲除威胁,也减少孟晖自己的工作量。 果然,听孟晖这样说,皇帝脸色顿变:“此番出征可是一劫?” 孟晖答非所问:“劫数避无可避,唯有应劫。” 皇帝沉默下来。 良久,皇帝长长叹息一声:“大师可否告知,太子之劫,大多应在何处?” 孟晖垂眸:“太子之劫,多为**。” 皇帝闭眼咬牙,面容冷峻,若有所思。 给了皇帝充足的思考时间,孟晖唤了一声,将皇帝从沉思中叫醒。 皇帝回神,随后朝孟晖深深拜谢:“多谢大师解惑。” 孟晖合十还礼:“小僧仅能透露这些,还望陛下见谅。” “这些已然足够。”皇帝眸中暗沉,“大师之恩,朕必当回报。” 见皇帝有了自己的思量,孟晖微微一笑,毫不客气:“若说回报……小僧倒是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听孟晖这样说,皇帝立刻询问:“大师请讲。” 孟晖已经入宫,若想出宫,必然要得到皇帝的许可,他gān脆趁着这个机会见缝插针:“听闻边关战事,小僧心有所感,希望此次能够与大军一同前往边关,为遇难亡魂超度祈福,略尽绵薄之力。” 皇帝一怔,随即眼睛一亮:“大师慈悲,朕自是不会拦阻,若大师有何需要,尽管告之于朕。”顿了下,他轻咳一声,“至于朕的太子,也托付于大师,还请大师多多照拂。” 身为迷弟,皇帝十分信任玄臻大师,更何况自家太子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在面对玄臻大师的时候能够收敛脾气,那么玄臻大师自然是替自己管孩子的最佳人选。 突然被皇帝“托孤”,孟晖十分满意,但面上却微微迟疑。他与目露恳求的皇帝对视一眼,似是被他的慈父之心打动,最终还是妥协的轻叹一声:“小僧自当尽力而为。” 得到他这句话,虽然因为自己的qiáng人所难而愧疚,但皇帝却终于心下一松,露出感激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发乐琪、我说、沁园chūn阳、aunilg 四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五十八章 与皇帝一同用过午膳, 无论是皇帝还是孟晖都达成所愿,友好分别。 孟晖又被德安恭恭敬敬的送回东宫,刚一踏入东宫,就被东宫仆从告之太子早已在含章殿内等候。 ——说起来, 自从自己主动撕掉高僧面皮后, 这位太子殿下就越来越不客气了。 孟晖心里腹诽,倒是也没有真正不高兴。毕竟客气什么的那是对待外人, 太子这幅模样, 才是拿他当成是自己人。 向传讯的仆从道了声谢, 孟晖推门入殿,一眼就看到太子正坐在桌边, 拿着茶壶自斟自饮。看孟晖进来,太子挑眉轻笑一声:“今日, 多谢大师为孤说话了。” 孟晖神色不动:“太子何出此言?” “大师方才在玉佛殿内与父皇所言之事,孤都知晓了。”太子倒是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坦陈一切, “大师虽然不赞同孤亲上战场,却依旧还是帮了孤一把,孤当真铭感五内。” 孟晖嘴角一抽,后知后觉的脑门发疼。 说实话, 他的确是动过在皇帝面前chuīchuī风、阻止太子上战场的念头的,但最终还是没有施行——不过,也幸亏如此,自己才能在太子眼里保持一个好的形象, 甚至还得到了一份感激之情。 而如若孟晖当真做了阳奉yīn违之事,那太子十之八.九会将自己无法上战场的不满记在他的身上,往后别说得到对方信任了,估计反而会成为太子打击报复的对象。 ——那自己估计都能直接放弃这次的任务了。 暗暗庆幸一番,孟晖走到太子身边坐下,接过太子递来的茶水:“殿下倒是耳目众多,就连陛下身边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其实,孟晖并不意外太子在宫中拥有自己的情报网,毕竟他树敌众多,哪怕有皇帝保护,也很难面面俱到。而太子能够一直肆意跋扈到现在、却依旧地位稳固,除了帝王偏爱之外,也必然有着其他的倚仗。 不过,孟晖却万万没有想到,就连本应如铁桶一般的帝王之侧,也同样有太子的眼线,这般心计手腕……饶是孟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成功做到。 所以说,自己这次的队友,倒是是神呢?还是猪呢? ——每次孟晖觉得对方厉害,太子就糟心给他看;而一旦孟晖觉得对方làng得带不动,他又转身给他放个漂亮的大招,震得孟晖不得不对他改观。 对于此等大起大落的表现,孟晖都要被刺激得麻木了。 “事在人为。”面对孟晖的情绪复杂的“夸奖”,太子微微一笑,神色谦虚,“虽然大师今日一番话让父皇警醒起来,应当会为了保护孤而有所动作,但孤在此之前便执意出征,自然也得在各个方面都有些耳目,才好在他人想要对孤做些什么的时候提早防范。” 得知自己的任务目标也不是那么没轻没重,孟晖也放心不少——虽然以太子的行事风格,孟晖十分怀疑对方的分寸,但只要有分寸就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当然,除了大师在父皇面前为孤美言之外,孤最为高兴的,就是大师愿意随孤一同前往边关。”说到此处,太子的音调微微上扬,难掩笑意,“战场凶险,大师却甘愿为孤冒险,孤……”顿了顿,太子似是有些词穷,不知该怎样恰当表达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gān脆直抒胸臆,“君不离,孤必当不弃。” ——而君若执意要离……回忆起梦中的无边孤寂,太子眼中划过一瞬yīn翳,快得连孟晖都不曾注意。因为在这个时候,孟晖正被太子这一番仿若回应告白的话语雷得外焦里嫩。 张了张口,孟晖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并深刻怀疑此次任务目标的文学素养。 ——说什么话都跟表白似的,太傅教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到底是故意撩,还是无意撩? 总之,不管孟晖如何腹诽胡乱表白的气运之子,在皇帝下令太子领军出征、抗击匈奴后,整个朝廷便高速有效的运转起来。 调集军队、整顿秩序、征集粮草、更换军备……各种繁杂的事务让太子与朝廷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而除了寻常出征前的准备外,还有另外一件要事,那便是册封国师。 孟晖一直算不上太过高调的人,比起自己过得风生水起、万众瞩目,他更加喜欢成为那个隐藏在气运之子身边的人。 这一次,孟晖原本只是打算以一名僧侣兼军医的身份随军出征,但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允许他这般低调行事。 被孟晖顺利攻略的皇帝和太子自然不愿委屈了大师,担心大师这般低调忍让,会被军中那些目无法纪的兵痞们欺负。更何况大师此次前往边关,是为了那些阵亡的将士与无辜受累的平民诵经祈福的,必须要师出有名,而一旦有了朝廷的封号,那么不仅方便大师在边关的行事,也能为皇室和朝廷带来体恤将士民众的好名声,正可谓互利互惠。 当然,除了这两个原因以外,皇帝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毕竟他已然将自己的太子托付给了玄臻大师,而若论起话语权与威信度,一介白身的普通和尚可远远比不上身份高贵的一朝国师,也只有拥有国师的身份,大师管教起太子来才能更为名正言顺。 在关起门来讨论一番后,皇帝和太子共同做出了将玄臻大师册封为本朝国师的决定。待到太子与孟晖通了个气,便即刻于第二天早朝宣告天下。于是,除了忙碌于大军出征前的军誓仪式之外,礼部又不得不加派人手,准备国师册封的典礼。 由于玄臻大师“低调谦和”的秉性,又考虑到出征在即,册封典礼一律从简。只是虽然整个仪式朴实简单,但参与之人却身份高贵,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王公贵族都尽皆到场,就连安国寺的普慧方丈亦携寺内众僧到场观礼。 听闻孟晖将要随军出征,超度边关无数亡魂,普慧方丈大为感慨敬佩,当即拍板表示安国寺也会派遣僧侣同行,竭尽所能的协助大师。 而在国师的册封典礼之后,“玄臻大师”、或者应当称之为“玄臻国师”的名字这才算是真正大范围传播开来,而不仅仅局限于上层的权贵圈子。 前前后后忙碌了将近一月,三十万大军整装完毕,奔赴边疆,孟晖与安国寺十八位僧人亦在此之列。 由于身份不同,作为国师的孟晖自然不能再像是先前那般随意穿一身灰扑扑的僧袍了事。在册封典礼之后,他浑身上下鸟枪换pào,头戴毗卢帽,身披金线织锦袈裟,脚踏罗汉祥云靴,手持鎏金九环锡杖,更加衬得他面若冠玉、风姿卓然。 在被询问过懂得骑马后,皇帝还大手一挥,赠予他一匹浑身洁白、无半丝杂色的白云骏马,以供行军途中一路代步。 被照顾的如此周全,哪怕一直都在急行军,孟晖也没有感觉太过疲累,而安国寺也考虑周全,派出的十八位僧人具是修体的罗汉,自小勤学苦练,其身身体素质比之大多数士兵还要更胜一筹。 军中将领们原本还在担心这帮身份极高的僧人会拖大军的后腿,面上尊敬、心里却很是嘀咕,如今见他们在行军中适应良好,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孟晖对自己在军中地位的定位,可绝不会仅仅止步于“不碍眼”。 虽然这个朝代佛法盛行,但却也不是人人都尊慕佛门。 达官贵人们笃信佛法,是希望能够借助诵读佛经、行善积德来保证下一世依旧身份尊贵;平民百姓们参禅拜佛,一来是上行下效,二来是为了宽慰自身,三来也是希望通过此生努力而让下辈子的自己投一个好胎,大富大贵。 但是,军中这些提着自己的脖子在战场中搏命,以杀敌的数目来赚取军功的军人们却很少相信那虚无飘渺、劝人向善、忌讳杀生的佛门教义。他们朝不保夕,信任的唯有将领、同袍与他们自己。可以说,哪怕孟晖身上挂着国师的光环,在血气方刚、信奉以力服众的军队中也很难得到真正的尊敬。 如果身为谋臣,孟晖自然能够在将士们面前指点江山、侃侃而谈,获得他们的钦佩敬慕;而如果身为武将,他也能跟这群军人探讨过招,凭借qiáng大的武力值迅速站稳脚跟。 但是,这一世的孟晖却只是一个和尚,若想要得到将士们的推崇,也只能采用和尚的方法。 那么,和尚的老本行是什么呢? ——自然是念经。 在一日的行军结束、大军开始安营扎寨的时候,孟晖也跟着下了白马,招呼着安国寺的僧侣们一同进行晚课。 自从当了和尚,孟晖就没有停止过在早课晚课中使用自己的jīng神力,此时自然也不例外,而这种在诵经时掺杂jīng神力的手段,完全称得上是孟晖在此世安身立命的根本——毕竟,光球的3D投影只能在重大场合里玩玩,每多忽悠一次,震撼程度都会逊色一筹,绝非久用之计。 但是,能够立竿见影的安抚听众的jīng神力,却是个可以频繁使用、每一次使用都能收获极佳反馈的好东西。 当然,不管孟晖与和尚们的诵经声多么洪亮、也不管他的jīng神力多么qiáng大,孟晖都不可能安抚整支疲惫的大军——哪怕由于古代位面的道路限制,三十万大军兵分数路进发,孟晖所处的这一队jīng兵最起码也有五万人上下。 不过,从京都到边关路途遥远,即使一路急行军也需得花费数月之久,因此,孟晖有着足够的时间让这支军队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带着安国寺的僧人随意寻了处不会妨碍士兵们工作的角落,孟晖与僧人们盘膝而坐,开始了一日的晚课。 当看到一群和尚开始念经时,不远处忙碌的士兵们下意识就开始皱眉,毕竟他们劳顿一天、身心疲惫,哪怕停止行军也依旧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实在不愿听到一群和尚在自己耳朵边嘤嘤嗡嗡、念念叨叨。 ——然而,这样的烦躁不满,却在孟晖伴随着经文发散而出的jīng神力的安抚下逐渐消散。 为了更大程度上让士兵们感受到“诵经”的魅力与益处,孟晖这一场晚课,做了整整一个时辰,至于被他拉下水安国寺的僧人们也被孟晖引领着沉浸入佛经之中,完全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当孟晖停止诵经后,便看到整座简易营寨已然拔地而起,而在他们这群僧人的周围,层层叠叠围了不少休憩中的士兵,就连那群军中将领也在太子的带领下坐了过来,神色舒展。 察觉到晚课结束,众人纷纷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慡,就连疲惫沉重的身体也轻松了不少,原本因为即将面临的战事而焦虑的情绪更是安稳下来。 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将士们面面相觑半晌,再次看向那群僧侣的眼神顿时截然不同,曾经那些以为自己带了群累赘的微词也消散一空。 但凡是经受过佛经洗礼的士兵,这一晚的睡眠质量都特别好,整个人的jīng神面貌与那些并未听闻诵经的战士截然不同。而通过士兵们的私下jiāo流,倾听僧人们念经的好处也迅速在整支军队中传扬扩散开来。 于是,在第二日的行军结束、再次开始安营休息的时候,孟晖发现自己与安国寺僧人们一直被周围的士兵悄悄关注着,而待到他们选好位置、准备开始晚课,很快便陆陆续续凑过来不少士兵,望着他们的眼神半是期待、半是怀疑。 由于因为种种原因跑过来围观的士兵数量太多,最终还是太子亲自出面整顿军纪,并遣走前一日已然听过晚课的士兵,这才没有让军中出现什么混乱。 缓缓拨弄着念珠,面上含笑,神色淡然柔和的孟晖:^_^ ——哪怕我是个和尚,那也是最受欢迎,无论在哪里都吃得开的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还有 SoToM 土豪扔的两颗地雷+四颗手榴弹=333= 第五十九章 在孟晖这个“奶妈”的BUFF加持下,哪怕一连行军数月, 整支军队的jīng神面貌也依旧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 一众将士好吃好喝、情绪愉快,自然也体力充沛、士气高昂。 为了能够让更多士兵有序的参与僧侣的晚课, 将领们特意以营为单位, 制定了轮换的顺序。当日轮到的士兵可以旁听晚课, 而剩余的士兵则需承担各项安营事务。 几个月的轮换下来, 孟晖基本上将所有士兵都安抚了两三遍,而将士们也承他的情,对待他的态度越来越好, 使得孟晖在军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如果说, 最开始的孟晖只是仗着太子的庇护和国师的身份, 享受士兵们表面的恭顺的话, 那么现在的孟晖在将士们心中, 却已然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佛陀转世, 连带着那些安国寺僧人们也被“爱屋及乌”, 原本吃饭洗漱都需要自己动手处理,但现在, 却有一众兵士争相抢夺、迫不及待为之效劳。 数月之后,当几路大军顺利汇合,孟晖所在的队伍与其他队伍之间的对比,便更加qiáng烈了起来。 面对如此“触目惊心”的现实,哪怕其余队伍的将士并未亲身经历孟晖的晚课,看向他的眼神也透着十足的敬重与期盼, 迫不及待想要被佛法洗礼一遍,缓解一路的疲劳压抑。 为此,众将领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在汇合的这一日晚上,由孟晖与安国寺的僧人们举办一场法会。 由于条件所限,法会的场地十分简陋,仅仅只是一座一人高的台子,但参与的人数却多得史无前例。孟晖与安国寺僧人们端坐台上,念诵经文,近万将士们安静无声的来、又安静无声的走,虽然被经文抚慰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勉qiáng算是蹭了蹭BUFF,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清早,三十万大军jīng神奕奕,酒足饭饱之后迅速奔赴战场。 按照常理而言,数十万大军行军数千里到达目的地,必然会疲惫不堪、士气低落,需要休整好几天才能恢复战斗力。而在这个时候,正是最为危险、极容易被敌人伏击偷袭的阶段,需要时刻警惕敌军的探子。 不过,这一次,在军队靠近最前线正与匈奴大军对峙的裕峡关时,太子下令she杀了一部分偷偷窥伺的匈奴斥候,却又仿佛不经意间留下了几条漏网之鱼。 很显然,在得知朝廷兴兵三十万、奔赴边关的时候,匈奴人便时刻紧张警惕。 倘若三十万大军修整完毕,再集合裕峡关原本的十数万守军,匈奴一方很快便会落于下风,而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匈奴人有八成可能会关注大军动向,争取在援军恢复过来之前半路截杀、予以迎头痛击。 ——而太子放过那几名匈奴斥候,便是为了将匈奴人偷袭的可能性从八成提升至十成。 倘若此番领军的将领是一员临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匈奴人大约还会小心谨慎一些,怀疑对方为何会漏过匈奴的斥候。但太子却是第一次上战场,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又张狂无忌、甚至称得上刚愎自用,军队守卫疏忽大意这种情况放在年轻气盛、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身上,却并非是什么怪事。 而只要匈奴轻视了这位太子,那么太子便可以将计就计、以牙还牙。 叙述完自己的计划,一身黑甲、面容坚毅俊美的太子将视线从地形图上收回,看向周围的将领:“孤的计划就是这样,诸位有何建议?” 众将领在太子讲述的时候便连连点头、喜形于色,此时或是开口赞同太子的谋划,或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完善的意见。 一番商讨之后,整个计划已然成熟,太子当即拍板决定:“事不宜迟,孤明日便亲帅大军,将这群贪得无厌、凶残成性的匈奴人好好教训一番!” 太子此言一出,方才还神色轻松的将领们顿时面色一变。 一名副将轻咳一声,跨前一步,拱了拱手:“殿下,您身份尊贵,还是坐镇后方为好,至于前线冲杀,便jiāo予我等吧。” 对于众人的阻拦,太子并不意外,淡定的挑了挑眉:“孤此番来到边关,可不是为了舒舒服服呆在后面刷军功的。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孤当了这个主帅,自然要亲自领兵。” “其实……身为主帅,也不一定必须亲临前线、以身犯险。”另一名副将轻声反驳。 太子冷哼一声:“诸位劝阻孤上前线,到底是担心孤受伤,还是不信任孤能够上阵杀敌?”说罢,看到几位将领想要开口,太子猛一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规劝,“孤已然证实过自己的武艺,即使是对上诸位也能丝毫不落下风,诸位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既然你们能够杀敌,孤也能!” “然则平日里练武,却是与战场上截然不同啊。”军中资历最老的李将军缓缓开口。 “既然孤到了这边关,就决计不可能一直guī缩于后方,不然孤来到这里又有何意义?”太子冷声答道,“孤也能理解诸位的担忧,既然如此,与其在以后临危受命,倒不如让孤在此时准备妥当、先发制人围困敌军的时候上场,危险性还能低上一些。” 听太子这样说,众位将领面面相觑,有些被太子说服,却又依旧不敢当真同意太子上战场——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战场形势千变万化、防不胜防,哪怕此次计划几近完美,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够万无一失。 最终,不知是由谁开始带头,众人竟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安坐于营帐角落处、沉默倾听的孟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所有人都能看出太子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对这位玄臻国师礼遇有加到……甚至称得上惟命是从。哪怕明知国师从不参与军事,但每次讨论军务,太子也依旧会将国师请来,似乎只要国师在场、又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便能信心大增。 众将领猜测,这是由于国师手段高深,能够dòng察天机、卜算凶吉。只要一项决议在他面前通过而被有被国师批驳,那就相当于这个决定十之八.九都没什么问题,可以顺利实施。 突然被众将领盯住、猛然从神游中回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吉祥物的玄臻国师:?????? 环顾一周,孟晖沉默着看了看将领们恳求的目光,又对上太子渴望的视线,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片刻后,他合上双眸,不动声色的拒绝发表任何意见。 众将领大失所望,而太子却眼前一亮,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在炫耀——你们瞧,国师果然是向着孤的! 然后,明日太子亲自领兵的计划,便就此一锤定音。 第二天一早,三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冒充急行军后疲惫不堪、急需休整的队伍请君入瓮,而另一路则按照太子的计划埋伏妥当,安静等待匈奴人瓮中捉鳖。 由于太子亲上前线、率军埋伏,坐镇后方的便是那员经验丰富的老将李将军,以指挥权来说,他仅在太子之下。 李将军率领几十名护卫jīng兵与负责传达号令的旗语兵,寻了处可以清晰纵观战场的山崖,时刻准备一旦情况有变,便立即修正计划、临阵指挥。 而孟晖在自己的执意要求下也与李将军同行,身后则跟着那十八位已然被孟晖调.教洗脑到唯他马首是瞻的安国寺僧人。 一切的进展十分顺利,匈奴人果然耐不住诱惑,对那一支“疲兵”发动了攻击,然后被引入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看着太子骑着战马、英勇无畏的在敌军中左冲右突,每一次马蹄落下,都会踩起一捧血花,李将军轻抚胡须,神色赞叹:“老夫曾听大将军说,倘若太子殿下并非一国储君,必然能够成长为足以庇护江山一世平安的骁勇悍将。原本老夫还觉得大将军言过其实,如今看来,殿下果然是天生将帅之才。”顿了下,他语气复杂,“殿下第一次上战场,表现便如此优秀,征伐间无半点犹豫迟疑,当真……”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词并非褒义,老将军迅速将那句“冷血无情”吞了回去,转而提起了自己,“想当年,老夫第一次随父亲上战场,心里可是又惊又怕,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只能一路随在父亲身侧,受父亲保护。” 站在他身边的孟晖听李将军这样说,微微一笑。他早已从太子那里了解过军中诸位将领的生平事迹,此时便顺口反驳:“李将军初上战场,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而殿下现在可已然加冠,心性胆气自然与少年人不同。” 孟晖这一句话说不上是真正的夸奖,仿佛只是陈述事实,但他身份超然、金口玉言,仅仅只是淡淡捧上一句,便抵得过旁人chuī嘘数百句。 没有人会不喜欢夸奖,哪怕李将军主动以自己初上战场时的láng狈表现衬托太子,但听孟晖并未附和,而是出言宽慰,心里也着实是美滋滋的。 这般闲聊两句,山崖下的战况越来越激烈,匈奴自知不敌,转而试图突围。李老将军没有了jiāo谈的心思,一边时刻注意匈奴冲击突围的方向,一边示意旗语兵打出旗语、告知崖下军队重点防守的方位。 而孟晖也同样噤声,凝神俯瞰战场。明明场面极其混乱、明明厮杀中的将士们看起来那么的渺小,但他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穿黑色铠甲、挥动长戟,冷酷而果决的结果一条又一条人命的身影。 恍惚间,孟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第二个位面,在那里,自己也经常站在这个角度,又是担心焦虑、又是冷静理智的审视着整个战局,时刻关注着在战场中拼杀的王昭卿。 想起王昭卿,孟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将他与太子做了个对比,而越是比较,孟晖便越觉得战场上的太子一举一动都让他莫名熟悉。无论是那控制马匹的手法、挥动长戟的动作,还是周身无人能敌的气势、锐利飒然的英姿,都与王昭卿有着八分相似。 而孟晖能够在数万人的混战中一眼便将其分辨出来,大约正是源于这种熟悉之感。毕竟在第二个位面,他这样盯着王昭卿盯了十多年,早已盯出了经验、熟能生巧,茫茫人海中一眼望去,便能轻易锁定对方的身影。 默默将这一条“线索”添入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之中,孟晖的心情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唏嘘。 ——论起放松,毕竟倘若太子的确与王昭卿有关,那孟晖大概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对方会轻易死在战场之上, ——而若论起唏嘘……那是由于孟晖不清楚,在印证了自己所接触过的气运之子都是同一个存在之后,自己的感情又该如何安放。 毕竟,无情道也并非全然忘情、只是看透世事。更何况虽然在小世界中修过无情道,但维护者的灵魂却是超脱于世界位面之外的,当灵魂脱离任务位面、返回中转空间之后,世界位面对于维护者灵魂的影响就会逐渐缓解,重归灵魂的本质。 而从上个世界开始,自己的情绪波动逐渐增多,大约也是源于自己曾参悟的无情道在经过四个世界的洗礼之后,正在逐渐消弭。 在心里叹了口气,孟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轻念一声“阿弥陀佛”,阻止自己继续深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贾熠熠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与 SoToM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看到这一章的时候,大家估计都已经放学下班回家,开始享受五一假期了吧~提前祝大家劳动节快乐啦==十一之前的最后一个假期,一定要好好享受哦~ 至于我……嗯,我是享受不到了= =接了个投标项目,老惯例节后开标,我这个假期算是泡汤了嘤嘤嘤嘤 第六十章 匈奴人毕竟是马上的民族,骁勇善战, 哪怕有太子与李老将军上下配合, 却还是被bī急之后凶性大发的匈奴军队咬出一道又一道血口子。 俗话说“穷寇莫追”,眼见匈奴人急红了眼, 太子立刻见好就收, 不动声色的指挥军队放出一道缺口,任匈奴人láng狈逃窜。 甩了甩手中的长戟,太子勒住马头,一身玄色铠甲看不出血迹却缭绕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就连长戟是的红缨也被血液浸透, 一缕一缕沉重的下垂着,颜色越发嫣红。 见匈奴人跑得不见了踪影, 太子抬头看向旁边的崖顶。山崖上的李老将军立刻心领神会, 命旗语兵举起皂色的旗帜——皂, 属水, 旗语中意为北方,表示匈奴人正向北方逃离。 太子微一点头, 指挥着方才被匈奴那一番不要性命的拼杀冲散了队形的大军重整旗鼓,朝着北方浩浩dàngdàng追去。 匈奴人虽然急于逃命,但毕竟人困马乏、伤痕累累,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太子命大军远远辍着,自己则率领十余名jīng兵在前探路,一面紧追匈奴残兵不放,一面却与对方拉开一定的距离, 以免刺激到他们再度掉回头来继续拼命。 这般追了几里地,众人突然听到前方战乱声bào起。 太子微一勾唇,示意后面大军迅速跟上,随后一夹胯.下骏马、拎着长戟,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早在制定完这次请君入瓮的计划之后,太子尤不满足,又派传令兵去了裕峡关,命令裕峡关守将点齐军马,来了第二次埋伏。 方才太子将匈奴人放走的方位,便正冲着第二次埋伏的地点。战马受惊之下慌不择路、很难被控制,基本上都会按照直线奔驰,而北上正好是匈奴营地的方位,匈奴人在逃出生天后犹如惊弓之鸟,必然也希望能够尽快返回大本营,而非过于小心谨慎的绕路而行。 于是,这么一逃,自然就逃进了第二个陷阱。而此时,杀出重围、láng狈逃窜的匈奴人经过几里地的舒缓,先前杀红了眼的气势泄了大半,绝望搏命被灰心丧气所取代,战斗力自然也跟着降低不少。 士气便是这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匈奴人信心百倍的来,却被太子将计就计瓮中捉鳖,士气一衰;原本想要破釜沉中与敌人同归于尽却又被放了一马、保命之心占了上风,士气二衰;刚以为有了活命的希望却又遭遇敌军埋伏……孟晖随便想一想就有些同情这些被再三蹂.躏的匈奴人。 ——不过话说起来,这样猥琐狠辣的计划,当真十分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啊?孟晖在第二个世界担任谋士的时候,没少给自家主公出这种耍得敌人团团转、特别yīn损的计策。如今在太子这里重新看到,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当真让孟晖格外感慨。 裕峡关守军与太子率领的大军一前一后,又给匈奴残兵包了次饺子。只不过这次埋伏的地点比不上太子选择的上一个位置,而太子也没打算再bī得太狠,只是将原本逃命的匈奴人数又削了个对半,便“仁慈”的放任他们离开。 裕峡关守将跳下战马,朝太子抱拳行礼——毕竟是在战场,一切从简,更何况让一国将领跪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显然也不怎么厚道。 自从匈奴军队南下、向裕峡关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以来,裕峡关守军的日子就过得十分憋屈。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肯定不可能大开关门,与匈奴人硬碰硬gān仗,只能倚仗关隘之利严防死守,争取时间等待朝廷的援助。 日日被匈奴人挑衅叫骂,裕峡关守军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于是,在接到太子的军令之后,这位本来站二皇子一派的副将立刻自告奋勇,率领几万军队出关埋伏,与太子里应外合,狠狠给自己出了口气。 说起来,当听说此次援军的主帅是太子之时,裕峡关守将们心中还很犯嘀咕。一来,惠妃母族镇守边关多年,他们都是被其一手提拔上来的嫡系将领,与太子有着政治立场上的隔阂,说不定会因为军权的争夺而闹出些风làng;二来,太子先前从未领兵作战,又身份太高,而这样一个话语权极重却又没有战场经验的主帅,很有可能带来一场灾难。 不过很显然,他们都小觑了这位太子。在来到裕峡关的第二天,太子便来了一场出色的亮相,哪怕就打了这么一仗,斩杀的人头和积攒的功勋也足够他在这次出征之后满载而归了。 更何况,从太子那一副意犹未尽、兴致勃勃的模样来看,对方根本不像是会满足于这一次功绩之人,对此,裕峡关守将当真是心情复杂。 太子能征善战、可以率领他们击退匈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二皇子来说……可就有些糟心了。 当然,不管裕峡关守将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十分配合的将两支军队合并到一处,带着太子等人朝裕峡关而行。半路上,他们又与李老将军、孟晖等人汇合。 一看到太子,李老将军哈哈大笑,兴奋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老将军算是太.子.党,自然十分欣慰于太子的争气,忍不住喜形于色:“真是好武艺、好计谋!太子殿下英勇无畏又沉稳果决,实乃将帅之才!” 听李老将军这样说,其余将领亦是纷纷附和。太子倒是没有被捧得忘乎所以,他谦逊几句,随后含笑看向与其他和尚们停在不远处的孟晖:“说起来,此次大胜,还是要多亏了玄臻国师与诸位安国寺大师,倘若没有几位高僧相助,我等就算空有计策,也无施行的力量。” 这句话的确是在理的。如果没有孟晖的BUFF加持,三十万大军耗费数月奔袭数千里而来,必然士气低落、满身疲惫,而匈奴人却素来悍勇,再加上以逸待劳,两者相遇,战斗力高下立见,哪怕提前埋伏设陷,也很有可能被匈奴人借机反杀。 所以,听到太子这样说,其余将领也没有半分不满,反而纷纷将敬慕感激的目光投向孟晖,心悦诚服。 裕峡关守将并不清楚其中内情,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懵bī。他们先前也的确接到了消息,说是要有个什么国师的要过来边关,为将士民众诵经祈福、超度亡魂。而为了招待这位国师,他们也做了些准备——比如随便安排了一个院子什么的。 不过,这一场大胜,又到底是如何跟这群和尚扯上关系的? 裕峡关守将看向太子身边的一群将领,其中有几位也是二皇子那一边的“自己人”,他试图从这些同僚眼中看到些敷衍搪塞的意思,借此来证明众人的附和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上。然而,让守将十分疑惑的是,他却发现所有人的感谢仰慕都是发自本心、真心实意的。 只感觉自己仿佛是来到什么大型邪教现场的裕峡关守将:?????? 总之,尽管摸不着头脑,守将还是领着一众援军进入了裕峡关,三十万大军沿河岸安营扎寨,而诸位将领连同几千jīng兵则进入内城。 镇守裕峡关的大将唤名陈川,从血缘关系上讲,应当算是二皇子的舅舅。在得到太子大捷的线报后,他已然率领一众守将等在了内城门口,哪怕心里如何不满这位抢了二皇子军功的太子,他也不可能表现出来,只能毕恭毕敬的迎接太子大放异彩、凯旋而来。 作为一名地位超然的国师,孟晖自然不需要参加这两波将领之间的谈笑风生、相互试探,而陈川为太子等人设下的欢迎晚宴也不适合他参加,毕竟那里面有酒有肉还有女人,万一孟晖前去插上一脚,估计就得宴不成宴、搞得大家都很尴尬了。 于是,孟晖微笑着拒绝了陈川的邀请,带着安国寺的僧侣们径直去了安排给他们的院落安顿休憩,嗯,当然,也不能忘了今日的晚课。 当宴席上的陈川听到亲兵来报,说太子带来的那三十万大军在安营扎寨后便纷纷往玄臻国师居住的僻静偏远的小院中跑,只挤得那原本就不算大的院子水泄不通——甚至连一圈墙头都挂满了人——顿时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一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幻听。 “这……难道是我等招待不周?”陈川又是尴尬又是疑惑,讪讪的看向太子等人,希望能够得到一句解释。 对于这些初到裕峡关的士兵,陈川虽然没法像是对待将领们这般好酒好菜的设宴招待,却也供给了不少酒水,还派厨子烤了数百只全羊。 边关苦寒,这样的伙食水平对于士兵们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大餐了,也只有援军第一次来裕峡关时才能得到此等犒劳。毕竟只有这般好吃好喝一番,才能更为迅速的恢复一路行军所损耗的体能。 陈川自以为安排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由于这支军队刚刚打了场大胜仗,他还破例多拨了些酒水和山羊,却不曾想这群士兵们竟然还不满足,放着酒肉不享用,偏偏跑去……看什么和尚? 陈川只觉得自己三观都崩了,十分怀疑人生。 听到他诧异相询,太子一行人都面露无奈,同样也十分尴尬。一群将领或是扭头捂脸、或是抬头讪笑,对于自家部队自由散漫的举动倍感丢脸。 太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倒是李老将军看到自己一方静谧一片,不得不撑起这个场子,抚着胡须哈哈一笑:“大约是今日一场大战,战士们都疲惫不堪、jīng神紧绷,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听一听国师的晚课,洗涤一下身心吧。” 虽然听懂了李老将军的话,却只感觉自己更加一头雾水生的陈川:“………………………………” ——他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似乎裕峡关的形势正在出现某种他无法掌控、更无法理解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祝各位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六十一章 且不论将领们宴会上的气氛有多么尴尬纠结, 带着一群和尚站在院子中间的孟晖, 表情也十分无奈。 ——原因无他,只是由于裕峡关守将并不怎么在意他这位玄臻国师的到来, 分配给他的院落又偏僻又狭窄,更重要的是……质量也不是那么很过关。 虽然以三十万人的总数来看,偷偷跑来听孟晖与安国寺僧人做晚课的人寥寥无几,但哪怕几百个人里跑出来一个,聚集在院落里也挤得无一丝落脚之地。 好不容易寻到国师住处,大多数人都不愿无功而返, 所幸这群士兵身手格外利索,既然院子挤不进去, 他们环顾一圈,便盯上了那一人多高的huáng土院墙。 然而,众人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院子很是破败、年久失修, 当院墙被层层叠叠的士兵们扒住之后, 坚持了没多久,便gān脆利落的轰然倒塌,没有给他们留下半点情面。 当院墙坍塌之时, 无论是院子里的士兵还是墙上的“罪魁祸首”都呆住了,就连孟晖和僧人们也被迫终止了晚课, 不知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总之,无论如何,这位被皇帝亲封为国师的玄臻大师, 就这么在裕峡关“一塌成名”。这件让人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的事情像是旋风一般在整个裕峡关传播开来,而玄臻国师诵经之时所展现的无边“法力”,也迅速人尽皆知。 三十万大军,比裕峡关的常驻守军还要多出一倍有余,而三十万人的众口一词,也让人无法去怀疑。 但令人遗憾的是,自从墙头被压塌之后,玄臻大师便与僧人们一同被安排进了临近都护衙门的大院子,十二个时辰都有侍卫巡逻守护,不许人轻易靠近——毕竟,被压塌了一个院墙已经足够让陈川面上无光了,他可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人类大概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挠心抓肺的想要获得。裕峡关的守军听援军chuī得天花乱坠,十分渴望能够亲身感觉一下被国师法力洗礼的感觉,更何况,援军们行军数月的确辛苦,但他们在裕峡关中与匈奴人对峙这么长时间、夜夜枕戈待旦,也同样身心疲惫好吗? 既然大家都一样的辛劳,那么理应得到一样的福利待遇! 俗话说,民众的意愿是qiáng大的。听手下士兵们唠叨的多了,就连守将们都被逐渐洗脑,悄悄寻陈川开会讨论,最终决定请玄臻国师与诸位大师在裕峡关中同样举办一场法会。 倘若玄臻国师名不副实,这股因他而起的“妖风”自然会随之散去;而倘若对方的确有这个能力,那么能够舒缓将士们紧绷的jīng神、提升士气,对于他们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面对裕峡关将士们的请求,孟晖自然一口应下。如此送上门来刷声望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呢! 其实,说起来,jīng神力的安抚作用也不是万能的。对于是否拥有效力,也得看两个条件:第一个是听众的人数,第二个则是听众的意志力与需求度。 任何事物都有“量”和“质”两个方面,前一个条件意味着“量”,而后一个条件便相当于“质”。 若是针对一个人使劲儿,孟晖的jīng神力能够迅速催眠对方,但若将对象扩散至上百人甚至上千人,那效果自然就要大打折扣,这是“量”的影响。同样,一个人意志力qiáng,就很难受到旁人jīng神力的影响,而一个人幸福度高、愉快满足,也不会太过需要jīng神力的抚慰,这就相当于数值从97变动为98,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但当数值从0跳动到1后,那就是从无到有、“质”的飞跃了。 孟晖在皇家举办的佛宴上能够大获成功,是源于有资格参与佛宴的达官显贵并不多,满打满算不过百数,完全在孟晖的控制范围之内;至于在军中,孟晖面对数百甚至上千人时也可以收获不错的反响,则是由于士兵们身心疲惫、朝不保夕,极其渴望获得抚慰。 当然,既然主动选择以这样的手段为自己刷声望,孟晖也是经过了考量,自认为可以胜任的。不然自己一个人嘚吧嘚的在台上念经自嗨,台下人一脸冷漠、无动于衷,哪怕是孟晖这个厚脸皮的维护者,估计也得尴尬到无法收场。 既然要装bī,那肯定是必须装成功的,不然那可就变成了傻bī,备受他人耻笑。 不过,虽然决定要举办法会,但对于佛道法会到底该怎么举办,裕峡关守将们不懂,孟晖本人也不懂。而这个时候,安国寺的僧人们便开始发挥自己的价值了。 早在离京之前,这十八位僧人就被普慧方丈千叮万嘱,告知他们玄臻国师自小在深山中长大、不理俗务,他们此番与国师同行肩负着两个责任,一来是凭借从小习武修体的身手,务必要护得国师平安,二来则是帮助国师处理诸如安排法会、布施赐福之类的凡俗琐事。 对于安国寺僧人们的自告奋勇,孟晖当然毫不客气的当了甩手掌柜,开开心心的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丢给对方处理,而自己则在裕峡关中走街串巷,做一些能够潜移默化提升民望的事情。 比如去阵亡将士们草草埋葬的烈士冢边超度个亡魂,比如为那些或是忐忑或是好奇的戍边家属们宣讲浅显易懂的佛理,又比如去伤兵营,为受伤的战士们舒缓jīng神、医治伤口。 说起来,医术一贯是维护者们的必备技能,一个维护者不需要jīng通医术,但是配制点简单的毒药、迷药、解药,医治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什么的却是一定要会的,而孟晖也不例外。 以孟晖的医术,足以应付大部分伤员的病情,至于那些更为棘手的,自然有经验丰富的老军医们处理,毕竟孟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和尚而不是大夫,没有人要求他要有多么高明的医术。 不过,为了尽可能刷声望值,孟晖在治疗伤员的时候也是动了些小手段的。他不仅会用jīng神力舒缓伤员们的情绪、让他们更为放松、休息得更好,同样也会在自己配置的药剂药膏中添加一点灵液。这些稀释过后的灵液仅能更好的消炎祛肿、促进愈合,并没有太过显著的疗效,但仅仅只是这样,也足够在伤患云集的伤兵营内脱颖而出了。 总之,很快的,众人就发现但凡是被玄臻国师亲手照料过的伤员,不仅在情绪上更为积极向上,就连身体康复的速度都比寻常伤员要快,而这一点也越发让众人深信玄臻国师福泽深厚、得天眷顾,是佛陀下凡历劫的天生佛子,哪怕只是呆在他身边,也会得到神佛荫庇。 原本,在这战乱频发的苦寒边关,佛教并不昌盛,戍边的民众们除了相信保护着自己的边关守军以外,就只信任自己的双手、信任人定胜天。但是,在孟晖通过各个方面给予他们帮助、让他们见识到高僧的神奇之处后,整个裕峡关便兴起了一股狂热的信佛之风,而玄臻国师的事迹也随着往来商队,被传扬去了其余边境要塞。 可以说,短短数月,孟晖便成为了裕峡关民众们心目中的jīng神信仰,其地位虽然还比不上戍守多年的陈川,却也并没有逊色多少。 而连带着,与孟晖关系很好的太子也迅速被大多数人所接受——毕竟太子乃国之储君,又有圣僧辅佐协助,那就说明对方的确承天景命,是天命之子。 要知道,就连皇帝本身,在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都没有那么高的知名度和存在感。 借助于民众们对自己的信赖与尊敬,孟晖很快摸清了整个裕峡关的形式,再加上他姿容不凡又温柔慈和,十分受到妇女与孩童们的喜爱,在消息灵通的程度上甚至隐隐超过了威严肃穆、一身血腥煞气的陈川。 孟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晓哪怕自己威望再高,作为一个外来者,也很难撬动那些受过训练、忠心耿耿又口风严谨的军人们的嘴。所以从最开始,他攻略的方向就不是这些军人,而是军人们的家属。 当将士们归家,与妻子相处的时候,除了夫妻间的那档子事以外,大多都会聊聊家常、说些身边发生的事情。面对家人,所有人的jīng神都是最为放松的,难免会透露些不该透露的事情,而大人们说话,又鲜少会刻意避开不懂事的孩童,所以哪怕在古代位面,妇女儿童的地位并不受重视,却也的的确确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孩童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妇人们由于受教育程度不够,也无法清晰了解哪些是不该说。挂着圣洁慈爱的假面,孟晖很容易便能从他们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而通过这些人脉关系,他得以将裕峡关内的风chuī草动尽收眼底,就连十分隐秘的出城暗道都了若指掌。 在迅速融入人民大众、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后,孟晖便开始暗地里帮助太子稳固后方、排除异己——毕竟,这里可是二皇子党的大本营,不得不防。 在孟晖的明示暗示、通风报信下,太子顺利揪出了好几个来自方方面面的探子,再加上皇帝由于担心太子安危,开始雷厉风行的整顿秩序、剁掉了好几只蠢蠢欲动的爪子,太子在边关的生活逐渐趋于安定。 没有了背后之人放冷箭,太子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转向了抗击匈奴。 他率领大军,与匈奴军马打了数仗,虽不能说场场大胜,却也效果斐然,很快便在匈奴人中树立了赫赫威名。 匈奴人南下入侵,大多都想要抢夺些东西度过寒冬,他们擅长游击战、来去如风,但持久力却不高,完全比不过中原地大物博、物资充盈。可以说,匈奴人大多数时候都奉行“以战养战”,而一旦他们掠夺不到充足的物资,很快便会后继无力。 在硬碰硬了几场,发现在太子面前根本讨不到什么好果子之后,匈奴军队便改变了自己的作战方针。他们不再试图qiáng攻裕峡关、不再期待破关之后得以深入更为富庶的地域,大部分军队选择退回草原、等待寒冬过去,而小部分军队则分散开来,以小队形式劫掠周遭村落。 匈奴人的改变,让严阵以待的裕峡关军民长长松了口气——这说明他们已经熬过了最为艰难的阶段。虽然匈奴人兵分数路的游击战略的确给他们消灭匈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却也意味着匈奴已然对于裕峡关没有了威胁。 现在已经入冬、大雪纷飞,若是想要彻底回击匈奴、将他们赶到草原的另一边,起码得等到来年开chūn之后。三十万大军自然是不可能再跋涉数千里回京的,而在众将领询问时,太子也一口否决了归京的提议。 太子郑重表示,他这次来边关,不仅仅只是为了抵挡匈奴人的入侵,而是为了将对方彻底赶回老家,再也不敢进犯中原。既然目的尚未达成,那他便绝对不会离开。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众将领早就知晓太子霸道果决的性子,只能放任他继续留在边关,待到冰雪消融之后统帅大军、深入草原。 边境的冬日在当地人眼中很是枯燥乏味,但对于初来咋到的太子而言,却十分的神奇漂亮。 难得有这般飞出牢笼的机会,太子自然不愿意像是当地人那般猫在室内昏昏欲睡,他更加喜欢带领几百骑jīng兵,在鹅毛般的大雪中驰骋巡视,偶尔遇到小股未曾退回草原的匈奴人,还能活动一下筋骨。 至于孟晖则没有他那么làng了,反而更加享受这种悠闲的生活——如今,他已经将对方身边的危险排除的差不多了,太子身上的气运亦是十分稳固、甚至还由于抗击匈奴的功绩有所提升,完全不需要孟晖再时时刻刻为他提心吊胆、劳心劳力。 只可惜,现实似乎就是为了打脸而存在的。 就在孟晖以为自己可以享受一个美好的、闲适的寒假时,他却听到了一个噩耗——太子在例行外出“游玩”的时候,突然遭遇大批匈奴军埋伏,一番苦战之下,仅有少数士兵逃出报讯。而当陈川得到消息、率兵赶赴现场,却只看到满地被大雪覆盖的残尸,而太子则杳然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从chuáng上摔下来,脸色煞白一片的孟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ack、任易、发乐琪、千寻小桃妖 四位小天使扔的地雷,樱之.? 亲爱哒扔的两颗地雷,龙画然 亲爱哒扔的四颗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平安度过五一节第二天,没有被领导叫走加班,开心XDDD 第六十二章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孟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当初在匈奴退兵之后就不该败在太子的祈求之下,放任他继续在外làng得飞起!而第二个反应, 则是看向自己身边的光球:“你看看, 有没有这次任务的失败提示?!” “没、没有啊, 我没接到!”光球连忙答道,没有半点迟疑。 听光球这样回答, 孟晖稍稍松一口气——既然没有失败的提示,那就说明自己的任务目标没有彻底凉凉, 勉qiáng还能抢救一下:“那你再扫描扫描,能不能找到太子的大概方位?” 光球立刻开启了自己的气运扫描系统,然后原本飘飘dàngdàng的球便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发现光球的表现有些不对,孟晖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这……”光球语气犹豫,“晖晖, 你确定太子真得被匈奴人伏击, 呃……失踪了?” 孟晖:“………………………………” 听懂了光球含糊回应中的言下之意, 孟晖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连带着原本就不算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前来向他报信的安国寺僧人见他这般模样, 担心的上前几步, 扶住他的手臂:“国师?” “……无妨。”意识到旁边还有人在,孟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表情也逐渐转为哀恸叹息, 打算应付过去这一茬再好好跟光球详谈,“既然太子失踪,不知陈将军可曾派人寻找?” “派了。”僧人低声应道, 神色中也有些许哀伤,“陈将军派了数万人出去搜寻,但是却一直没有寻到线索,匈奴人那边,也没有传过来太子被他们诛杀或者俘虏的威胁。” “多谢,贫僧知晓了。”孟晖轻轻点了点头。 安国寺僧人看孟晖平静下来,也不再多言,询问他没有其他吩咐后便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目送僧人关闭屋门,孟晖柔和悲悯的面容顿时一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要报复社会的yīn沉气息。 “说吧,你探查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咬牙切齿。 光球颤了颤,轻咳一声:“从我的扫描来看,代表太子的那一大团气运并没有远离裕峡关,而是停在了离裕峡关差不多十里地的西北方。”顿了顿,它又gān巴巴的添上一句,“而且,那一团气运并没有溃散的迹象,还是那么的……明亮饱满。” 孟晖:“………………………………” ——他真得特别特别想要朝着自己的任务目标爆一声粗! 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孟晖坐回chuáng上:“所以,从这些迹象来看,这一次的受伏失踪事件,是太子有意为之,是做戏?” “应该是这样。”光球弱弱答道。 孟晖:“这TM是有病吗?!” 光球:“………………………………” “所以,他这是想要gān什么?骑马杀匈奴玩够了,无事可做,于是想要玩一把刺激的?可能是有人的确想害他却被他发现,gān脆将计就计,又或者是他自己设计陷害?目标是谁?二皇子吗?毕竟这里是二皇子党的地盘……”孟晖喃喃自语着,试图跟上自家任务目标的脑回路。 光球:“也、也许?” 孟晖脸色沉冷:“他就不怕玩脱了?” 光球:“………………………………” 一人一球面面相觑、静默半晌,最终,孟晖长叹一声:“算了,既然他没有什么人身安全,那就这样吧。” “哪、哪样?”光球莫名其妙,“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孟晖冷冷答道,“他爱gān什么就gān什么吧,我懒得管了。既然还活蹦乱跳的,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慢慢等吧。他早晚有一天会重新冒出来的。” 光球怜悯的看着自己的宿主,它完全可以想象,别看自家宿主表面上如此冷静,但实际上,肯定已经快被这糟心的太子bī炸毛了。 ——真是,可怜见儿的。 孟晖说到做到。接下来,除了时不时问问光球太子的气运状况以外,孟晖其余时候都好吃好喝,仿佛又回到了先前悠闲度日的时光。但光球却知道自家宿主一直都无法安心,就连睡眠质量都直线下降——要知道,作为维护者,孟晖大多数时候都是没心没肺、倒头就睡的。 如此这般的僵持了数天的时间,陈川派出的军队依旧没有搜到任何线索,而太子的气运团也一直稳稳停在西北方十里地的位置。至于太子失踪的消息,也早在第一次全面搜寻无果后便被人快马加鞭报去京都,若按照最紧急军情的传递速度、昼夜不停的每日疾驰五百里的话,那么这份奏章差不多已经快要送到皇帝御前了。 ——而倘若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子失踪,那么事情必然会闹大,到时候皇帝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孟晖并不会为了那些或者是真正罪有应得、或者是被太子刻意陷害的人担心,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想要gān什么。 说起来,自第一次接手这一系列任务开始,孟晖就从来没有遭遇到这样脱离他掌控的发展。哪怕是上个世界的姜疏朗,也没有令孟晖这般棘手。 一直以来,气运之子们都是很乖巧的,他们虽然本身很有主见,却也一直在按照孟晖的规划与引导成长、前行,而孟晖为他们引领的道路,也的确是经过周密考虑、最适合他们登上巅峰的捷径,与气运之子们对于自己未来的期待完全相符。 但是,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终止于这个世界。 在任务最初时,孟晖准备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僧,专注走皇帝路线,不着痕迹的维护太子,保证他顺利以储君的身份熬到皇帝驾崩、登基为帝。 然后,他发现,这个太子实在是太作了,高僧人设出现问题,不足以保证太子顺利继位,于是孟晖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份从高僧转变为谋士,彻底投向太子一党。 再然后,这位太子又开开心心的告诉他,自己想要上战场。 无可奈何之下,孟晖不得不第二次改变自己的路线规划,放弃已经在京城中收揽的人脉,跟着太子辗转来到边关,然后又努力刷高自己在边关民众们心中的声望,暗中帮助太子排除异己。 ——然而,现在,太子却又一声不吭的突然玩失踪,徒留孟晖一个人一脸蒙bī。 可以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孟晖就完全没有跟上自己任务目标的节奏。每当他自以为掌控了局势、可以像是先前的任务那般顺风顺水的走向终点的时候,太子就突然给他来一个急转弯,偏离到另一个方向,让他抓耳挠腮、气得跳脚,却又不得不拼命跟上。 现在,已经不是孟晖掌握主动权、引领气运之子前行了,而是气运之子反过来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而孟晖只能追在后面疲于奔命。如此任务模式的骤然改变,实在让孟晖措手不及,但却又毫无办法。 孟晖觉得,哪怕猜测成为现实,自己所有辅佐的气运之子都是同一个存在的话,那么就算这位太子殿下本质上是自己曾深爱过的那个郑文睿,自己大概也不会对他升起任何爱慕之意,反而特别想要打爆他的狗头。 ——就算他是郑文睿,也必须得揍! 长长叹了口气,孟晖只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充分体验了一把被儿子坑的老父亲的心酸,但就算儿子喜欢坑爹,爹又能怎么样呢?只能继续给儿子擦屁股啊。 抱着自己圆溜溜的脑袋哀叹半晌,孟晖终究还是无法对自己的任务目标放任不管。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脱下自己那一身又红又金、极为艳丽的“国师套装”,换回灰扑扑、毫不显眼又便于行动的普通僧袍,摸黑偷偷出了自己的居所,直奔先前探听到的出城密道。 在裕峡关呆了好几个月,孟晖早就对这里了若指掌,再加上有光球帮他探查周围情况,一路上,孟晖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来到了密道入口。 密道入口自然是有守卫时刻守护,不过这也难不倒孟晖。他让光球给自己全身来了个3D投影、成功与周围漆黑的环境融为一体,随后轻手轻脚绕过守卫,进入了密道。 别看孟晖现在这具身体细皮嫩肉又身形单薄,但实际上,他却行动敏捷、身手也丝毫不弱。毕竟是被灵果灵液自内而外洗经伐髓过的,还蕴含有一丝灵气,等闲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身轻如燕,孟晖十分顺利的出了城,紧接着加快脚步,直奔早早被光球标注出的太子的藏身地点。 十里地对于孟晖而言,哪怕不用跑的,也不过花费两三刻的时间。只是在到达目的地后,哪怕有光球的地图指引在手,孟晖也依旧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一处隐秘的入口——也无怪乎陈川派了那么多人地毯式搜寻,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了。而能够寻到这样的藏身之所,可见太子此番动作必然是蓄谋已久,绝非冲动作案。 撩起遮掩的灌木、弯腰钻进那狭窄的入口,孟晖还不待观察周围环境,便看到一个身影匆匆迎了上来。 身体骤然紧绷,孟晖做好了gān架的准备,却看到那人笑容满满,格外殷勤的朝他拱手行礼:“国师大人,您终于来了!主子已经等您很久了,请快跟属下进来!” 孟晖:“………………………………” 缓缓放松了戒备,孟晖恢复了自己道骨仙风的淡定柔和,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一边回礼,他一边瞥向光球:“他口中的‘主子’,指的就是太子吧?” 光球:“应、应该吧。” 孟晖:“……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樱之.? 和 任易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与 龙画然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六十三章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崩人设了, 孟晖深吸口气,轻轻颔首:“如此, 便多谢这位施主引路。” 来人连道“不敢、客气”,随即笑着转身,快步在前方带路, 时不时还仔细嘱托孟晖小心脚下, 可谓殷勤备至——孟晖觉得,对方这般热切的态度,就仿佛是将自己当成终于到来的救命恩人一般。 心中疑惑,孟晖面上却丝毫不显,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 暗道十分bī仄, 还有不少分叉路口, 也不知是通向其他方向,还是为了防范迷惑误入之人。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带路之人停下脚步, 朝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接下来,还请国师一人前往吧,属下……还是不进去为好。”说话间,他的表情十分古怪,又是庆幸又是无奈。 孟晖看了他一眼, 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便缓缓点头,走进前方隐隐透着亮光的dòng口。 一踏进dòng口,眼前豁然开朗, 使得孟晖因为先前狭窄的密道而压抑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只是还不待他打量四周,便看到眼前一花,一道人影猛地向自己扑来。 倘若不是那熟悉的气息,孟晖差点就一脚踹了过去——当然,就算是知晓来者是谁,孟晖也依旧十分想要踹上那么一脚,让自己泻泻火气。 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脚底板,孟晖任凭自己被来人抱了个结结实实。等待片刻,发现对方依旧不准备撒手,他眉心稍稍一跳,肩膀微挣出一条空隙,随即抬手抵住对方胸口处冰冷坚硬的铠甲,逐渐用力。 察觉到孟晖推拒的动作不容置疑,来人僵持了片刻,便不甘不愿的顺着这股力道松开双手、后退一步,终于让孟晖看到那张俊逸到极点、却又可恨到极点的面孔。 很显然,比起没有半点“重逢”喜悦的孟晖,太子那种得偿所愿的满足却是发自内心的。他眸光灼热、笑容明媚,简直称得上欣喜若狂,直让孟晖越发的莫名其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子笑得这么漂亮,哪怕孟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与质问,此时也有些发不出来,就连开口后的语气都不由得柔和不少:“殿下,您这是……” 话未出口,孟晖便被太子迅速打断:“孤就知道,国师一定会找到孤的!不管孤身在何方,即使藏得如此隐秘,国师也必然会寻孤而来!” 听到太子这一句话,孟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糟糕”。 毕竟,他连夜跑过来,满腔愤怒不满,竟然忘了将自己的行踪遮掩一二,大大咧咧的把自己“原本就知道太子身在何处”的事实bào露了出来。 如此大的纰漏,不禁让孟晖有些后背发凉。他不知该如何解释陈川派了数万人都找不到太子,而自己又是为何这般快准狠的找对地方的。难不成要胡诌自己不仅是得道圣僧,还是个能掐会算的神棍?但就算是神棍,应当也只能算上个大概方位吧? 当然,除了难以解释外,更加让孟晖不安的则是自己犯错的原因。孟晖自认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贯小心谨慎,做出任何决定时都会思前想后,避免被世界位面的土著们怀疑。而这一次的错误,不仅是由于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更加重要、也更为棘手的是,这说明自己正逐渐对太子丧失警惕之心——而对于一个维护者而言,丧失警惕可是任务中的大忌,仅次于爱上世界位面的土著。 心中如此警醒自身,孟晖沉吟着看向太子,刚打算开口、将自己的失误圆过去,却不料正对上太子灼灼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不仅没有半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人知晓的警惕戒备,甚至满满都是“国师本来就应该知道孤在哪”、“这样才对”的心满意足,而更加诡异的是,孟晖竟然觉得自己还从中读出一点点“你怎么现在才来,孤等你很久”的幽怨嗔怪。 孟晖:“………………………………” ——其实,自己警惕心下降,也不全都怪自己啊,大部分都是这位不安牌理出牌的太子的锅! 明明在孟晖的想法之中,皇家都是些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但这位太子殿下在他面前,却偏偏极为坦诚,宛若一名如假包换的傻白甜。 ——面对这样的傻白甜,任谁都警惕不起来好嘛。 对于自己不恰当的行为没有受到太子任何的质疑与审问,孟晖半是放松半是不甘。他定了定神,gān脆直接发问:“对于小僧能寻到您,殿下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孤当然不会意外。”太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些许,在孟晖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动作,握住了他的手,“哪怕转世轮回都无法阻止国师来到孤的身边,更毋庸说这简简单单的藏身之所了,孤深信国师与孤之间缘分的牵引。” 突兀间听到太子这一句,孟晖瞳眸猛然一缩,极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太子何出此言?” 只可惜,尽管孟晖掩饰得十分迅速,但一直观察着他每一丝情绪变化的太子却依旧还是察觉到了他那瞬间的动摇。 成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太子愉悦至极,不由得轻笑出声:“孤就知道,既然孤记得,那国师也很有可能是记得的,不然国师也不可能相见不过短短数日,便与孤倾心相jiāo,替孤悉心筹谋。” 手中微微用力,将孟晖拽近些许,直至两人身体相触、呼吸纠缠,亲密到极点,太子这才柔声安抚:“虽然记得前世之事的确诡异,但国师也不必费心隐瞒,毕竟孤早已梦到过你我之间的前世因缘,同样记得孤二世为帝,而国师一文一武,为孤左膀右臂,助孤征伐天下。” 随着太子这一番话,先前的猜测尘埃落定,但孟晖却没有丝毫的兴奋轻松。毕竟,并不是他成功扒下太子的马甲,而是太子主动脱了马甲,还顺便扒了他的,成为了掌握主动权的最终赢家。 ——更重要的是,哪怕确认自己所有扶助的气运之子都是同一人,对于孟晖而言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反而让他更为头疼无措、心绪复杂。 太子是个聪明人,哪怕他行事张狂无忌,却依旧无法否认对方将孟晖耍得团团转的聪慧果决。 面对这样的人,敷衍与谎言都是没有用的,孟晖gān脆决定直面自己掉马的问题,不再做多余的、毫无必要的挣扎。 微微侧头、后退一步,重新与太子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孟晖表情沉稳,连“小僧”之类的自称都丢到了一边:“既然殿下都记得,那么……我想我们应当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好。”太子应道,毫不迟疑。他拉着孟晖走向不远处的案几,并肩落座。 手依旧被太子紧紧握着,孟晖抽了抽、发现抽不动,gān脆放任自流:“殿下先前所言梦到过你我二人的前世因缘,是如何情况?” 太子挑了挑眉,也不隐瞒,坦然将自己自从十岁开始便断断续续的做梦,而自己又是如何将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联系在一起、验证其真伪的事情一一说了。 甚至,他还从案几的抽屉中拿出几卷书册,其中便书写着自己梦中的经过与跟随梦境中人所学之事——太子经常将自己关在书房之内“练字”,表面上是为了平心静气,实际上却是在记录自己的梦境,方便自己将其加以整理、并时时回顾。 孟晖一边倾听太子的讲述,一边随手翻阅着书册,不得不承认太子的那些梦境的确是两人第二世与第四世经历的事情,绝无半点杜撰臆想。 实际上,自从上一个世界察觉姜疏朗与郑文睿的相似之处后,孟晖就一直在怀疑姜疏朗的一言一行是如何越来越神似郑文睿的,而他那个人工智能又是依靠什么才能在短时间内制作完成。如今听太子讲起梦境,孟晖不由得恍然大悟,他记起姜疏朗的确在某段时间睡眠格外异常,还曾有夜半惊醒、冷汗涔涔的情况发生。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姜疏朗的行为举止就越来越奇怪了。但那时候的孟晖却并没有将这种变化与做梦联系在一起,仅仅只认为这是由于自己拒绝了姜疏朗的告白所致。 如今想来,倘若姜疏朗梦见了郑文睿的那一世,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姜疏朗所在的世界位面,与郑文睿极为相似,于是两“人”之间以梦境互通;而太子所处的时代背景又与王昭卿、于君宁类似,于是在梦中便穿插jiāo杂了第二世与第四世的景象。那么按照这个规律推论,下一个任务的位面,将会重复第三个世界的修真位面,还是第五个世界的近代位面? 另外,姜疏朗开始做梦的时候,大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而这个世界的太子,却从十岁就开始做梦,如果继续推论,那下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岂不是三四岁就要逐渐觉醒“前世”记忆? 而如果将所有气运之子都当成一个人的话,自己在中转空间内停留时间的长短也说得通了。除了李昱那一世,其他位面自己都先一步离开,气运之子却寿终正寝,这样的时间差自然让自己拥有充足的休整时间,而李昱那一世,气运之子前脚刚刚烧死,自己后脚就被抽离,那么他也没有了休息的时间,立刻跟着气运之子投身去了下一个世界位面。 ——这样一串联,孟晖不由越来越确定这些气运之子就是同一个未知存在。这一存在,似乎越来越qiáng大,正逐渐觉醒。而世界意识打压气运之子,大约也是察觉到气运之子被不属于本世界的东西侵占,这才为了保护“原本的气运之子”而有所行动。 丝毫不知自己身侧还勉qiáng披着一层马甲的孟晖正酝酿着怎样的头脑风bào,已然坦诚全部的太子将自己的梦境叙述了一遍,随后含笑看着孟晖:“自从第一次见到国师,孤便一见如故、倍觉亲切,又有了梦境提点,这才将国师与梦中的青衣军师和银甲将军联系在一起。”顿了下,他微微尴尬,“不过,这一切都是孤的猜测,于是孤便斗胆……做了个尝试。” 虽然太子并未言明,但孟晖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莫非太子此番诈死,便是在试探于我?” “的确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太子讪讪,“当然,诈死这件事,孤早在国师到来之前便有所安排了,并非全然为了试探国师。不过,若不是由于国师,孤在诈死脱身后便应当即刻离开裕峡关、避去更为安全的地方,而非一直冒险躲在裕峡关守军搜寻的范围之内。” 孟晖叹气:“所以,倘若我寻来,太子便能笃定我是太子梦中之人?” “那是自然。”太子语气坚定,“只有梦中那二人、也只有国师,才能无论孤身在何处,都会来到孤的身边,不惧任何危险阻挠。” “那倘若我让殿下失望、没有出现呢?”孟晖微觉不慡,稍稍抬了个杠。 太子沉默一瞬,随后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那孤只好亲自派人去将国师‘请’来了。” 孟晖:“………………………………” ——所以,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太子已然认定自己就是梦中追随他两世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了。倘若自己识情识趣、主动寻来自然皆大欢喜,但就算自己没有跟着太子的期望行动,对方大约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而是打算将自己绑在身边、继续试探? 这样一想,孟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掉马掉得gān脆利落,而不必一直被太子惦记了OTZ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訾嫣、龙画然 和 任易 三位小天使扔的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3= ======= 五一假期结束了QAQ下一个假期就是十一了……好漫长啊嘤嘤嘤 第六十四章 无可奈何的揉了揉眉心, 既然两人的马甲都掉了,达到目的的孟晖也懒得继续纠缠, 转而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任务:“那么,殿下早早便安排自己诈死,到底是如何打算?您先前说的那番话,什么来到边关是为了抗击匈奴、为了四处走走看看、以免一生都被囚于牢笼之中,都是借口?” “并不是借口。”太子摇了摇头, 表情坦然, “抗击匈奴, 庇护百姓平安,固所愿也, 而游历四方, 亦是孤生平渴望,正如孤的名字那般, 自在逍遥。” 听太子提及自己的名字, 孟晖gān咳一声, 虚心求教:“……不知殿下尊姓大名?”。 被噎了一下, 一脸震惊的太子:“………………???” 神色讪讪、还有点尴尬的孟晖:“………………………………” 片刻之后, 太子反应了过来,表情有些幽怨:“这么长时间,国师竟还不知孤的名字?” 孟晖诚实摇头:“毕竟周围人都称呼您为太子、殿下……” “那国师为何也不问孤一声?”太子并不接受这个解释。 无言以对的孟晖:“………………………………” ——看太子这幅不满的模样,他总不能说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问与不问都无所谓吧? 眼见孟晖沉默不语,太子以眼神幽幽然责备他半天, 这才叹了口气:“孤姓萧,名尧,字子治。父皇为孤取这个名字,大约是期盼孤能够与上古贤君尧舜禹那般,成为一代明君。但是,孤倒是更加喜爱这个名字的谐音,萧尧,逍遥。” “殿下诈死脱身,如今倒是的确逍遥。”孟晖冷哼一声,硬撑着责难回去,半点都不肯示弱。 太子被怼了一句,却丝毫不恼,反而嘻嘻一笑:“孤的确是个贪心之人,仅仅只是率军北上、在边关游览一遭又怎能心满意足?既然已经挣脱牢笼,自然要好好遨游一番,再谈回归笼内之事。” “殿下难道不担心此番飞出来,便再也飞不回去?”孟晖挑眉。 “这……孤自然是有所安排的。”太子语气弱了几分,却没有太多担忧顾虑之意,只是下意识在孟晖恼火的时候低声下气,“更何况,孤诈死脱身,也不仅仅只是贪图玩乐。国师应当看得出孤这太子的身份不知扎了多少人的眼,而孤的那些好弟弟们更是联起手来,打算先将孤拉下储君之位,再各凭本事。”冷笑一声,太子眸中厉光一闪,“孤也不是那么好心之人,心甘情愿的牺牲自己来成全弟弟们的‘兄弟齐心’,倒还不如主动后退一步,看他们兄弟反目,为了那个位置狗咬狗。” 太子说的是大实话,孟晖也能理解,却依旧觉得不妥:“殿下这一步棋,走得着实太过危险。其一,殿下必须保证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哪怕自己远离,也依旧不会被其余皇子动摇瓜分;其次,殿下诈死脱身,的确能够脱离被政敌针对的处境,但只要见不到尸首,诸位皇子便不可能掉以轻心,必然会持续搜寻。殿下能躲一时,却不可能一直躲藏,而倘若消息不幸走漏,没有了太子这一身份的庇护,您必然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微微皱起眉来,孟晖依然不赞同太子的决定,“以上只是两个最重要的原因,还有其他麻烦之处,小僧也不一一赘述了。殿下现在只是失踪、而非死亡,小僧还是希望殿下能够再安排一次计划,‘死而复生’、重返朝堂。只要殿下安稳行事,小僧必然能护殿下平安继位。” 孟晖的语气十分恳切。外面天高地广,自在逍遥是自在逍遥了,但危险和不确定因素也着实不少。虽然皇宫一向被称之为藏污纳垢、勾心斗角的危险之所,但毕竟区域狭小、人员固定,容易掌控,再加上孟晖与太子均是身份高贵之人,在人身安全上还是很有保障的。而只要太子不死,哪怕翻了车,孟晖也有各种办法将这辆车重新翻回来。 听孟晖谆谆劝导,太子无奈一笑:“孤自然也知道这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否则历朝历代那么多被废的太子,却鲜少有选择诈死脱身的。”顿了顿,太子叹息一声,“倘若没有做过哪些梦境,孤大概会安安分分的守着太子之位,‘孝顺’父皇,‘友爱’兄弟,温和宽厚,做一个没有半分诟病之处的太子。但是,在经历两代帝王梦境之后,孤却做不到这一点了,或者说,不愿为此而委屈自己韬光养晦、向他人谄媚讨好。”说话间,太子的表情逐渐肃穆冷厉、威仪天成,就连自称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朕二世为帝,乾纲独断,又何须为了区区太子之位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孟晖看着渐有气吞山河之势的太子——或者应当称呼他为“萧尧”,半晌无言以对。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起于微末之时,成大事者什么心酸折rǔ都可以忍耐,但当他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之后,就很难再向旁人低头。 倘若一直都是太子,萧尧自然能够安于太子之位,但当他深受梦境影响,习惯了梦中的九五至尊、大权独握,行事自然也会逐渐趋向于身为皇帝之时的说一不二、胆大恣意。 很显然,萧尧也意识到自己继续张狂下去,必然会出现问题,但依仗着自己在梦境中学到的政治手腕,他并不打算收敛自己的行为,而是果断决定另辟蹊径,以诈死脱离政治漩涡、隐于幕后,不仅不必委屈自己压抑本性,还能坐山观虎斗,笑看鹬蚌之争。 一边是继续规劝,将萧尧的行为导回憋屈却更加安全的正途,一边是相信气运之子的决定,跟着他冒一次险,孟晖站在分岔路口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殿下执意如此,又尽心尽力、做了那么多年的准备,那么小僧便信您一次。只希望您当真有把握重归京城、登基为帝。” “国师放心,孤自然不会拿自己与那些选择信任、追随孤的人的性命冒险。”萧尧欣然一笑,握着孟晖的手更加用力,“就算孤得不到那个位置,也早已安排好了后路,足以全身而退。” 听到前一句话,孟晖还面露满意之色,但萧尧后一句话出口,孟晖便不由得一噎,下意识瞪了萧尧一眼。 萧尧被孟晖瞪,表情有些无辜:“怎么?孤说得哪里有不对之处吗?” 孟晖冷哼一声:“殿下身具帝王运势,是必然要登基为帝的,小僧到您身边便是为此而来,不接受第二个结果。” 萧尧第一次见孟晖这般赖皮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新奇,刚想调侃几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倘若孤当真继位,国师又要如何呢?” 孟晖被萧尧的变脸唬得一愣,莫名其妙:“殿下何意?” 萧尧眸光沉冷:“在梦中,孤征战沙场之时,国师一直伴孤左右,但待到梦境进行到登基之后,大师便不见了踪影,到底为何?国师既然记得前世之事,理应能够为孤解惑吧?” 听到萧尧的质问,孟晖噎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回答。被对方专注紧迫的盯着,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一旦说了实话,对方估计就得立即翻脸黑化,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殿下的梦境,不曾记录小僧的归处?” “自是不曾。”太子没有半分动摇和缓,“若非这样,孤也不会询问国师。” ——你这不是“询问”,是“bī问”好吗?孟晖腹诽着,讪然一笑:“既然梦境没有记录,那理应并非重要之事,殿下何须多问。” “孤可不是这么感觉的。”看到孟晖避而不答,太子面色更冷,“孤倒是觉得,那失去的片段极为重要,令孤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如附骨之疽,只有将整根骨头抽掉,从记忆中挖去、掩藏,才能勉qiáng缓解一二。” 太子的语气森冷冷的,让孟晖下意识后脊梁发麻,越发不敢实话实说——他能说什么?他能说第二世,为了争取让更多人的支持你,我一边帮助你与一众将领大臣牵线搭桥、结成姻亲关系,一边差点因为曾移情别恋你而心力jiāo瘁,在你顺利登基后便gān脆利落的辞官归隐、不告而别,脱离位面?又或者是告诉你,第四世倒是没有什么嫁娶之事,你一心复仇、无心成家,而我却走得更加gān脆利落,帮助你攻进京城、杀光前朝皇室后便寻了个机会果断挡箭、正中心脏,一秒钟都没耽搁就咽了气? 孟晖酝半晌,却完全没能找到一个恰当的表达方式,将自己之前做得那些糟烂事美化得不那么扎心。那么,既然说出口必然要扎心,那倒不如不说。 孟晖垂下视线,躲开萧尧的bī视,轻叹口气:“往事不可追,殿下还是不要刨根究底为好。” “所以,孤登基之后,国师的确是离开孤了,两次。”萧尧沉声说道,语气中仿佛夹杂着刀锋血雨。 孟晖沉默。 “那这次,国师也会同样离开孤吗?”萧尧咄咄bī人。 孟晖神色微动。 “若是国师在孤继位后必然离去,那这个皇位,孤不要也罢。”萧尧冷笑,“反正做了两世皇帝,也算是够本了,孤这一世做与不做,倒也没什么所谓。” 听萧尧这样说,孟晖猛地抬头,一脸难以置信:“若殿下不继位,难道一辈子都要这般见不得光的躲躲藏藏,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被新帝查到踪迹?” “那又如何?”萧尧满不在乎,“大不了,孤率人离开这个国家便是,天大地大,又不止这一处容身之地。” 孟晖张了张口,一时间也不知道倘若萧尧没有当上皇帝,而是流làng去了别的地方呼风唤雨,自己这一次的任务算不算成功——但不管算还是不算,他都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缓和了神色,孟晖叹了口气,打算先把萧尧安抚住:“殿下多虑了,这一世,哪怕殿下继位,小僧也不会离去。” “当真如此?”听到这句话,太子酝酿着bào戾风làng的眼底终于逐渐趋于平和,微微勾起唇角,“国师这句话,孤记住了。若国师食言,孤就算当了皇帝,也能随时丢开手不gān的。” 孟晖:“………………………………” ——虽然萧尧这句话说得十分不负责任,但孟晖却能感觉得到,对方半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而通过这段时间与萧尧的相处,孟晖也知道这家伙任性妄为、肆无忌惮,他说的话哪怕听上去再不靠谱,也有很大可能兑现。 更何况,皇帝这个位置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一辈子孜孜以求,得到了便绝对不会放手,但在当过两次皇帝的萧尧眼中却只是一个他已经做腻味了的职业,一个不慡,分分钟就能跳槽给你看。 孟晖:……好的,这一局,你赢了。 ——反正出问题的气运之子都是一个“人”,他也不用担心离开位面晚了,期间会有第二个世界出问题。 这辈子,他就跟对方耗上了!谁先死谁是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六十五章 知道什么是过犹不及,在得到孟晖的承诺之后, 萧尧见好就收, 没有再继续bī迫。毕竟他也看得出自己的“玄臻国师”别看表面上平和淡定, 但实际上也是有着不少小脾气的, 自己已经惹得对方炸了毛, 不可继续造次。 在解决完两人之间的“个人问题”后,心满意足的萧尧终于下令从目前藏身的地方离开,转移去更为安全的场所,这让一直以来提心吊胆的属下们长长松了口气——他们终于不用再没日没夜的警惕担忧, 生怕陈川派来的人将他们连锅端了。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 陈川这一次次锲而不舍的大范围搜寻,到底是真心想要寻回太子、以免皇帝迁怒自身, 还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gān脆结果太子的性命。 由于早已经安排妥当,萧尧一行人绕过裕峡关南下的路途并没有什么波折。甚至,飞出牢笼的萧尧还有心情带着孟晖游玩一番——当然,易容变装在所难免。一月之后,众人终于辗转来到了萧尧早就为自己安排好的大本营。 一路上,孟晖被照顾的妥妥当当,可以说太子有的, 他肯定会有,而太子没有的,只要他想要, 也必然会被第一时间送到他的面前。 虽然这一群跟随萧尧的属下并不曾见识过孟晖的神奇之处——毕竟自从跟着萧尧等人赶路,他就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早晚课了——不过,众人对待孟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的轻忽敷衍,反而热情到让他都有点吃不消。 孟晖总觉得,这种讨好的模样与东宫总管启铭如出一辙,就好像是将他当成救命草、金大腿那般。 为此,孟晖曾好奇的逮到一个人询问了几句,试图从中找准自己在这群新“伙伴”中的定位。而那人也没有丝毫隐瞒,甚至朝孟晖大吐苦水,详细叙述了太子诈死后藏起来等待孟晖主动来寻、却始终不见他有所行动的那段时间里,脸色是如何一日比一日更加黑沉、脾气又是如何一天比一天更加yīn兀,简直让人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的。 ——那一段日子,众人感觉自己就仿佛半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哪怕现在时过境迁,回想起来,也依旧令人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耳边听着下属的抱怨,孟晖下意识扭头看向前方策马扬鞭的萧尧,只见他一派恣意飞扬、英姿飒慡,察觉到孟晖的目光,还转过头来,回给他一个温柔欢欣到极点的漂亮笑容。 不得不说,孟晖实在无法将自己面前阳光洒脱的萧尧与下属口中那yīn郁狠戾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不过,在这次询问之后,他也总算是明确了自己在组织中的定位。 ——他就是萧尧的晴雨表、众人心目中的吉祥物,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只要乖乖呆在萧尧身边,就已然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萧尧的诈死之计少说准备了四五年的时间,可以说尽善尽美、面面俱到,而他又通过梦境学到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鉴别人心之法与用人之道,完全不需要孟晖再依靠高僧的身份为他收揽人心、排除异己。 孟晖十分明了自己什么时候应该张扬、什么时候又应当低调。他先前在京都、军队与边关依靠自己的手段大放异彩,不过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使自己有能力帮助萧尧。但是在萧尧的大本营内,周围人全都是被萧尧折服的死忠粉,孟晖再亮出自己的高僧身份,未免就有些与萧尧争锋的味道了。 其实,以萧尧对孟晖的在乎程度,他必然不会介意此事,但孟晖却并不打算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自从来到萧尧的大本营,他就彻彻底底的安分下来,提前过上了退休养老的悠闲生活。 ——说实话,还有点小开心。 当然,不再以圣僧的身份“招摇撞骗”,并不意味着孟晖一味闲散、万事不管。为了避免太子嘴上承诺会争夺皇位,实际上却依旧因为担心自己的离开而阳奉yīn违,孟晖十分qiáng硬的插手了萧尧的消息往来。无论是外界送到萧尧手中的情报,还是萧尧吩咐下去的命令,孟晖都会插上一脚,务必让自己消息灵通、掌控全局。 对于孟晖这般堪称大逆不道的举动,太子倒是十分纵容,半点都没有权势被侵犯的不喜。这也引得其它下属对于孟晖越发重视尊敬,待他与太子一般无二。 如此一来,虽然避世而居,但孟晖却对朝中形式却了若指掌,自然也不会错过那最为重要的“太子遇害”一案。 得知太子误入匈奴人的埋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玄臻国师也在几日后不见了踪影,皇帝惊怒攻心,一时没缓过劲来,大病一场。 不过,就算病势沉重,皇帝也依旧还是在第一时间下令严查此事。毕竟玄臻国师早在出征前就已经给予他警示,说此次乃是“**”,皇帝自然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 第一个被怀疑的是二皇子。裕峡关是二皇子母族的势力范围,二皇子想要在此处动手脚,显然再轻松不过。而事实上,二皇子也的确不怎么gān净。在皇帝的严厉督办下,很快就查到了不少不利于二皇子的蛛丝马迹。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众人以为二皇子大势已去之时,事情竟突然峰回路转。 在二皇子身上的锅几乎被扣了个严严实实的时候,二皇子党却突然查到了一些新的线索,直指三皇子。 新的推论表示,由于裕峡关隶属二皇子一党,一旦出现问题,二皇子必然是最佳嫌疑人,而三皇子便利用了众人的心理,派人暗中联络匈奴人、透露了太子出游的路线,然后又将其嫁祸给了二皇子,以期达成一石二鸟之效,同时除去妨碍自己登顶的两个最大威胁。 ——三皇子表面上看温文尔雅、一派君子之风,实际上却满肚子坏水,最喜欢挂着温和无害的面具、却在背地里动手脚。二皇子深信,这样黑心肠的事情,他肯定gān得出来! 对于这一口从天而降的黑锅,三皇子在目瞪口呆之后自然矢口否认,甚至差点维持不住一贯的风度翩翩。 一时间,二皇子与三皇子两党斗了个jī飞狗跳,哪一方都认为自己是冤枉的,是对方想要嫁祸于自己。 而最糟糕的是,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都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决定性证据,也同样找不到能够将黑锅扣死在对方身上的决定性证据。两方僵持不下,哪怕撕破了脸皮,也扯不出一个最终定论。 由于二皇子在武将中声望极高,三皇子则很得文臣们青睐,两人一文一武,相争起来竟牵涉到了整个朝廷,再加上萧尧的太子党从中浑水摸鱼,竟搅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 看到从京中传来的消息,孟晖一脸黑线。他扭头看向身侧格外悠闲的萧尧,虚心求教:“所以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孤的二弟和三弟都往裕峡关派了人手,都不gān净。”萧尧微微一笑,“但是,要说他们与匈奴联手、对孤设陷暗害,也的确是冤枉了他们。” 孟晖抽了抽嘴角,半点都不意外这个答案。 毕竟,只有他们都动了手,那些线索才无可辩驳,而同样,也只有的确被冤枉了,二皇子与三皇子才能这般理直气壮、死不承认,笃定是对方向自己暗下黑手。 “说起来,事情进展这般顺利,想必二皇子与三皇子身边都有殿下安排的人吧?”孟晖挑了挑眉。 “确实如此。”萧尧谦虚颔首,“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孤的这些弟弟,哪怕年纪再小,也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尽早防范,百利而无一弊。” “那殿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人的?”孟晖有些好奇,“能够如此不着痕迹的影响二皇子与三皇子的行动与决定,理应是与他们相处极久、深受信赖之人吧?” “要说安排人手……大概是从孤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吧。”萧尧沉吟着回忆,语气极度温和无害。 无言以对的孟晖:“………………………………” ——很好,自己的任务目标从十岁就知晓要在自己的弟弟身边安插眼线了,而那个时候,他的竞争对手们最大才八.九岁,还都是些懵懵懂懂的小豆丁。这样一看,哪怕最后败了,这些皇子们败得也半点都不冤啊。 ——毕竟,他们可是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不得不说,太子这一手搅混水的技术,当真恰到好处,比之单单只陷害一位皇子、将其直接摁死高明得多。 无论是二皇子与三皇子哪一人被彻底打压,都意味着另一人会一方独大,而这对于远离朝堂的太子都没什么好处。也只有挑起两人之间的争斗,让他们势均力敌,才更加有利于太子的计划。 唯一值得怜惜的,大概是拖着病体、却还必须处理“自己的大儿子到底是二儿子杀的还是三儿子杀”的这样糟心事的皇帝陛下了。经此一役,哪怕皇帝一向龙体康泰,大约也会伤筋动骨、损了根本。 “殿下就不担心皇帝陛下的身体吗?”孟晖微微皱了皱眉,开口询问。当然,他这样问,并不是在责难萧尧,反而是担心太子因为父子之情,改变自己的计划。 迎着孟晖审视的目光,萧尧也没有理解错他的言下之意,轻笑一声:“国师不必担心,既然孤做了,就不会因为妇人之仁半途而废。” 孟晖松了口气,赞同颔首:“殿下头脑清明便好。小僧还以为殿下对陛下父子情深,会心生不忍。” “父皇的确对孤很好,但这种好,也只是建立在孤对他没有威胁的前提之上。”太子的语气漫不经心,“孤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自然能够理解皇帝的做法。皇家没有纯粹的亲情,父子非父子、兄弟非兄弟,表面上一派和乐,实际上却围绕着皇位彼此防备算计。孤的确感激父皇对孤的抚养教导,若是没有那些梦境警示,孤或许的确会沉浸于父子天性之中。但十岁之后的梦境,却让孤擦亮了眼睛。父皇对孤有几分爱怜几分警惕,孤亦是一清二楚,哪怕父皇极力克制着不曾表露,也依旧还是被孤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时间长了,感情自然也逐渐消磨。”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自我抹黑了一把,萧尧连忙话锋一转、试图弥补,“比起血缘上的亲人,孤最为信赖、也唯一信任的,就只有陪了孤三世、不离不弃的国师!” 又被毫无防备的表白了一脸的孟晖:“………………………………” ——其实,我已经弃了你整整六世了,求不夸,容易被打脸,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呲牙小虎 和 龙画然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六十六章 怒赞了孟晖一波, 自认为成功为自己拉回了一些好感度, 萧尧眨了眨眼睛, 又将话题转回了京城形势之上。 “不仅孤对父皇没有多少父子亲情, 哪怕父皇对孤, 也并非那么在意。倘若国师不信,孤可以与国师打个赌, 最终,孤‘被害’一事最终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除了揪出几个替罪羔羊之外,孤的二弟和三弟都不会真正伤筋动骨。”轻笑着将信件合上,放到一边, 萧尧语气轻松调侃。 孟晖瞥了他一眼,半点都不打算上钩:“打赌?小僧可不敢与殿下打赌。毕竟,小僧也是持同样意见的。” 萧尧叹息一声, 一脸遗憾。 事实上, 从京城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 也的确印证了孟晖与萧尧的猜测 现如今, 太子失踪, 原本稳固的储君之位有了争议, 哪怕皇帝依旧心存侥幸, 继续加派人手寻找太子的踪迹, 却依旧还是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思考储君的接替人选。 而恰恰好,与太子被害一事有所牵连的二皇子与三皇子, 都是目前最好的储君人选。 两位皇子都出身颇高,背后母族势大,使得他们在朝堂上有不少或明或暗的支持者,而且二皇子与三皇子本身也极为出色,一个疏朗大气、武艺jīng湛,一个温文尔雅、才华横溢,虽然比不上太子,却在其余皇子中极为出挑。 而除了二皇子与三皇子外,其他皇子不是能力较为平庸,就是出身不显,而唯一能够与二皇子、三皇子有一争之力的五皇子则尚未成年、且性格跳脱不够沉稳,只能算作万不得已的第三人选。 既然二皇子与三皇子都无法在太子一案中切实定罪,皇帝在震怒之后冷静下来,又不得不开始想方设法为其开脱。毕竟,无论自己最终从这两个儿子中选择了哪一个,身为太子之人都不能背着谋害兄长、谋害储君这种恶名。 ——失去自己最为优秀的儿子,的确让皇帝十分悲伤,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是自己的亲子,二皇子与三皇子也是自己的骨肉,更何况皇帝身为一国之君,更加不能感情用事,他必须要为了自己国家的未来考虑。 自古以来,皇室骨肉相残之事屡见不鲜,而很多以此上位的皇帝虽然德行有亏,也不能将其称之为昏君、bào君。甚至,在很多情况下,这种从血腥斗争中脱颖而出的人,无论心计手腕都极为出众,比之那些被顺风顺水、傻傻呼呼送上皇位的皇帝,更加有可能成为明君霸主。 在孟晖看来,皇室斗争有时就像是养蛊,各种具有毒性的虫子被关在一起,为了生存权相互撕咬、吞噬,而最终的获胜者,便是蛊中之王。 出于种种考量,皇帝最终还是选择将谋害太子的黑锅从二皇子与三皇子身上摘下,转手扣在了别人身上。而二皇子与三皇子虽然双双松了口气,但前一段时间结下的仇怨却使得他们再也回不去曾经表面上的兄友弟恭——更何况,自从太子失踪,明眼人都能看出下一个储君人选会从他二人之间产生,这般明确的竞争关系,也让两人无法缓和彼此间的关系。 而这,大约也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倘若是皇帝对于太子还有一份慈父心肠,愿意出手庇护一二的话,那么对于这两个有可能害了自己最重要儿子的嫌疑人,皇帝的亲情基本上所剩无几。 更重要的是,皇帝在太子出征时已经有所行动、警醒众人不许动手脚,但他的儿子们却不顾自己的警告,依旧向太子下手,这在皇帝眼中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与轻视,是对他皇位的威胁。 ——在将自己的太子大哥害死之后,谁也无法保证,这群逆子尝到甜头,会不会将那些狠辣的心思打到他们的父皇身上。 为了给自己遭遇不测的爱子暗暗出一口恶气,更是为了维护自己皇位的稳固,皇帝默许了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争斗,甚至还从中提供便利。 如此这般,在皇帝的纵容与萧尧暗地里的推波助澜下,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争权夺利越来越白热化,不仅朝中一众大臣被迫站队,就连其余皇子们也被牵连其中。 背后没有势力的皇子们不得不从自家二哥与三哥之中选一个投靠,但同样也是储君竞争人选之一的五皇子却并没有那么好说话。他本人也对那个最高的位置怀抱妄想,再加上少年意气、又自持有所依仗,gān脆利落的qiáng硬拒绝了两位哥哥的拉拢。 而这般当了出头鸟的五皇子,自然得到了二皇子与三皇子共同的警惕与不满。 看着京中越发混乱的形势,孟晖不得不询问自己的任务目标:“殿下,您准备达到什么样的结果,才打算收手?” ——这种化身幕后BOSS搅风搅雨的感觉的确很慡啦,但孟晖仍旧不得不担心自己的任务目标会不会玩脱。 “这个么……”萧尧温和一笑,语气极为宽厚,“一般而言,身体残疾者不可为帝,孤也不是多么心狠手辣之辈,必须要夺了弟弟们的性命不可,只要他们残了傻了,孤便网开一面,留他们一口气在。” 孟晖:“………………………………” ——你对于“心狠手辣”是不是有什么非常严重的误解? 大约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言九鼎,在萧尧说出这番话后不久,他们便接到了消息,五皇子纵马出游,却不料马匹突然受惊失控,五皇子防备不及、被甩下马来,又被发疯的骏马踩断了最重要的后脊骨。 虽然得到了及时救治,但五皇子却仅仅只是勉qiáng吊住了一口气,一直昏迷不醒,哪怕未来有幸苏醒,大约也无法如常人那般站立,一辈子都得躺在chuáng上苦熬时间。 没想到第一个倒霉的竟然是五皇子,孟晖颇为诧异:“陛下,这是您做的?” “是二弟和三弟一起动的手。”太子无辜摇头,“孤只是帮他们优化了一下方案,提高了几成的胜算罢了。” 孟晖:“………………………………” ——被自己三个哥哥一齐动手,五皇子也算是死得不冤了。 对于五皇子突遭大难,他的母妃淑妃几欲发狂。前一刻,她还做着自己的儿子荣登大宝的美梦,下一刻,儿子就躺在chuáng上奄奄一息、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废人。哪怕淑妃心智再如何坚忍,面对这种几乎毁了她一辈子指望的噩耗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在宫中大闹一场,最终却只是得到皇帝的禁足令,不得不转而向自己的哥哥左相求助。 然而,出乎淑妃意料之外的是,她的哥哥却并没有顾忌自己苦命的妹妹。得知自己一直支持的五皇子没有了指望后,这位官场上的老油条没有犹豫几日,便gān脆利落的倒戈投向二皇子一党。 左相转投二皇子,也是有考量的。他虽是文官一派的领头羊,但三皇子那边却早已有了右相支持,哪怕自己现在投诚,也不过锦上添花,就算事成,也依旧得不到太多好处。但是二皇子却不同。 二皇子一党大多都是武将,在朝堂之争上并不占优势,不过是背靠军权才屹立不倒。倘若左相带着自己的势力投靠,对于二皇子而言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一旦二皇子即位,左相十之八.九可以跟着更进一步,将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右相拉下马来。 正如左相预计的那般,有了他的加入,二皇子一党立时吐气扬眉,稳稳压了三皇子一头,朝堂局势也逐渐向着二皇子倾斜。 对于这样的变化,二皇子欣喜若狂、三皇子愁眉不展,而更加糟心的,则是自以为坐山观虎斗,哪怕两个儿子斗得风生水起、自己也有把握控制局势的皇帝。 说起来,倘若没有萧尧的势力在幕后插手、循序渐进的推波助澜,以皇帝这么多年来的积威,决计走不到如今情况失控的地步。 但是,皇帝压得住二皇子、压得住三皇子、压得住文武百官,却对于另一股暗中的势力毫无防备,也斗不过当了两世皇帝、每一世都乾纲独断,将整个朝堂整治的滴水不漏的萧尧。 意识到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皇帝不得不出手,试图重新恢复两者的平衡。毕竟,他的确是想要从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挑选一位合适的储君,但这却不意味着,他愿意被自己的儿子与朝臣们“bī迫”着,重立太子。 二皇子背靠母族的军权,又有左相等人在朝中支持,这完全威胁到了皇帝的位置,让他再难安心,势必要着手打压二皇子一党。 随着皇帝有所动作,被二皇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三皇子终于重新挺直了脊梁,而无法再容忍二皇子母族威胁的皇帝,也开始逐步试图回收对方过大的军权。 母族掌握的军权,一向都是二皇子最大的倚仗,可以说有了军队的支持,他才有底气争夺这个皇位。显而易见的,皇帝这种堪称釜底抽薪的举动简直触碰到了二皇子的逆鳞。 “看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拿着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信函,萧尧满意一笑,转手将其递给孟晖。 孟晖一目十行的扫过,抬头看向萧尧:“您打算bī反二皇子?有可能吗?” “只要枕头风chuī得好,一切皆有可能。”萧尧开了句玩笑,“倘若说,父皇与孤之间还有几分父子亲情的话,孤的那些弟弟们对父皇,却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了。孤的三弟虽然满肚子诡谲伎俩,却性格谨慎,做任何事都爱瞻前顾后、思量再三,鲜少冒险,若要bī反他恐怕还有些难度,但孤的二弟却不同了。二弟性子有些没脸没皮,鲜少被礼义廉耻束缚,大约是学多了武艺,一腔孤勇,很容易冲动,再加上他那些舅舅们手中的兵权,简直是bī宫的不二人选。” “二皇子bī宫,三皇子死于乱军。”孟晖沉吟着接上萧尧的剧本,“那殿下呢?” “孤?”萧尧笑容深深,还带着一点无赖,“孤当然被国师相救、养伤数月勉qiáng恢复。听闻京城有变,孤匆匆联络了大将军,赶来救驾,却遗憾没能救下三弟,待到三弟身殒后才姗姗来迟。面对京城满目疮痍、兄弟阋墙之景,孤当真痛心疾首、心如刀绞。” 孟晖:“………………………………” ——兄弟,面对你这张厚脸皮,我也只能说一声“佩服、佩服,失敬、失敬”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今天突然发现一个大BUG!!!我发出来的文案是旧版的,其中少设定了一个世界QAQ后来为了顺畅增加了一个世界,但不知为什么,发文的时候却把旧文案发粗去了,章节名称也是按照旧文案来的…… 按照后来的设定,序章辣个被做了烧烤的应该是第六个世界,而现在更新的这个应该是第八个世界……我竟然写到六十多章才发现!啊啊啊这个大BUG要怎么改啊抱头痛哭。 我打算抽个时间改BUG了,如果小天使们看到我突然在晚上6点之外的时间更新,一定不要激动,无视我就好,因为我是在改BUG……咳咳咳咳 =========== 感谢 歌得 和 犹记惊鸿照影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乌啼、SoToM 三位亲亲扔的手榴弹=333= 第六十七章 正如萧尧安排好的那样, 眼看自己还差一点就能将三皇子彻底打压下去, 胜利在望,却不料皇帝偏偏在此时插手、帮扶三皇子, 二皇子自然是满心的不甘怨愤。而皇帝试图收归兵权的举动, 更是进一步刺激了二皇子, 让他如临大敌、坐立难安。 自古以来,为帝者最忌军权旁落,这一点二皇子自然是知道的,但兵权是他与母族的全部倚仗, 在这种夺嗣的关键时刻被收回,简直就仿佛是皇帝在向他宣判死刑。 倘若二皇子能够忍耐下来,以退为进,乖乖说服自己的母族将军权jiāo回,借此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忠心、打消皇帝的警惕与怀疑, 倒是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之道。但最近一段时间, 他与三皇子针锋相对、在朝堂中搅动风云, 早以bào露了自己的野心, 令皇帝心生不满。如果二皇子jiāo还兵权,有可能重新得到皇帝的宽容, 但也有可能被皇帝卸磨杀驴、更加毫无顾忌的秋后算账。 君心难测,不论是二皇子, 还是二皇子的母族与党羽,都赌不起。 俗话说“势比人qiáng”,当形势已经走到这一步的时候, 已经不是二皇子的人力所能挽回了。如今,是他迫于形势,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前走——更何况,萧尧也不打算给二皇子退后的机会。 当接到线报,确定二皇子终于下定决心、秘密送出信函之后,萧尧的整篇布局也尘埃落定。 他命令自己谋士团中的擅医之人在自己身上划出数道伤口,并加以处理,做出身受重伤、堪堪愈合的假象,随后点齐兵马、掩藏行迹,算着日子朝京城进发。 对于这一场关键之战,孟晖自然是qiáng烈要求参加的,但不知为何,当听到他提出要一同前往勤王护驾的时候,萧尧却面色骤变,疾言厉色:“不许!” 吐出这两个字后,就连萧尧本人都愣了一下,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但那一瞬间提到嗓子眼里、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捏住心脏的感觉,却让他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发凉,冷汗津津。 稍稍定了定神,萧尧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和缓一些,但再次开口后声音却依旧隐隐发颤:“孤不许你去。战场刀剑无眼,而孤亦无暇顾及国师,万一国师遭遇危险该如何是好?”停顿一瞬,平稳了一下自己急促的气息,萧尧抬手按住孟晖的肩膀,沉冷的声音qiáng硬而不容拒绝,“这一战,孤早已安排妥当,定然不会失败,国师且在此处安心等候孤凯旋而归即可。” 对于萧尧这种异样qiáng烈的反应,孟晖也是吓了一跳,不敢再继续坚持。虽然萧尧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情绪波动的原因,但孟晖却是能够猜测到一些的。 无非就是在第四个世界,自己帮助于君宁bī宫夺位之时的情况,与现下相差无几,而那一世,自己便是“战死”在了攻陷皇宫之后。 那时,孟晖倒是走得gān脆利落,却不知自己的死亡对于任务目标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哪怕对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一旦联想起与之相关的场景,便会立刻像是惊弓之鸟般肝胆俱裂、惶惶无措。 ——说起来,自己都海陆空、各种模式的花式死亡了那么多次,自己的任务目标怎么还没有习惯呢?上一个世界,他也没发现姜疏朗对于坐飞机有多么严重的恐慌啊?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曾单独坐飞机的原因? 虽然对于自己造成的心理yīn影有点抱歉,但孟晖还是不由有些没心没肺的想歪了。 遗憾的是,孟晖这边情绪稳定,也十分善解人意的放弃了同去的打算,以免刺激到自己的任务目标,但那边,萧尧却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不安,哪怕得到了孟晖安安分分待在大本营的承诺,也依旧半点都不肯放松。 于是,在萧尧率军出行的那一日,孟晖一早起来,便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屋内,就连窗户也被牢牢钉住。 孟晖:“………………………………” ——头一次被关小黑屋,心情真是格外复杂。 大约是听到屋内的动静,门口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开锁声,很快,就有一名孟晖颇为眼熟的仆人端着素斋毕恭毕敬的进了屋,身后还跟着数名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jīng兵。 看着仆人将素斋放在桌上,恭敬行礼,孟晖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仆人大概也知道自家主子这样的做法实在不地道,脸上的表情又是尴尬又是无措:“还望国师见谅,这……主子实在是担心国师的安危……” “贫僧已然答应殿下不会离开,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莫非信不过贫僧?”孟晖表情难看。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在萧尧心中是个假和尚,别说“不打诳语”了,撒起谎来估计眼皮都不会多眨一下。但在外人看来,自己的确还是那个品行端方的得道高僧,被太子如此质疑,肯定会带出几分不悦。 ——毕竟,被关小黑屋什么的,哪怕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听到孟晖的质问,仆人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是啊,主子就是信不过您”,只能弯腰弓背、顾左右而言他,为自家太子爷说尽好话。 所幸,孟晖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打算当真为难这些只是听令行事的下人。在稍稍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后,孟晖便坦然接受了自己被关小黑屋的现实,所幸萧尧虽然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但吃穿用度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为了补偿他失去自由,仆从们的伺候也越发尽心尽力,只要不出这个屋门,就要什么有什么,绝无二话。 ——孟晖觉得,萧尧将他锁在这里,不仅是担心他跑去bī宫现场找死,也是为了避免他违背曾经的诺言,眼看自己马上就能当上皇帝,便像第二世那般潇潇洒洒的玩失踪。 当真算是十分的未雨绸缪、思虑深远了。 如此这般,孟晖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小黑屋,只能通过自家光球数据库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打发时间,还顺带着写了一份《关于世界意识打压气运之子的调查报告》,有所保留的将自己的猜测与证据罗列其中,准备等到恰当的时间再发送给主神系统——也算是提前完成作业了。 待到终于重见天日,孟晖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他看着看守自己的那帮狗腿子们一个个喜形于色,差点脱口而出“太子可是bī宫成功?”所幸话未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连忙换了个更为委婉的询问方式:“可是殿下此行一切顺利?” “顺利的,顺利的!”仆人连连点头,喜不自胜得向孟晖分享消息,“三皇子伏诛,二皇子终生圈禁,太子殿下重归储君之位——哦,很快就不能叫太子殿下,而是要改口为皇帝陛下了!” 众仆人高兴的手舞足蹈,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一切经过讲述了一个大概。 被二儿子bī宫、威胁皇位,又亲眼看到三儿子被二儿子砍掉脑袋,皇帝大受刺激,原本在太子失踪后就不算康泰的身体骤然垮掉。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太子“死而复生”,与大将军里应外合、率军救驾,勉qiáng算是给皇帝打了一剂qiáng心针,但垮掉的身体终究还是垮了。 一番风波过去,皇帝身心俱疲。他看着自己龙章凤姿、英气勃发的太子,终于承认自己年纪大了,承认自己的时代已然过去——就算不承认也没有办法,无论是jīng力、健康,还是心计、手腕,他都输给了自己尽心尽力培养的太子。 唯一的安慰,就是萧尧毕竟是他最为属意的下一任帝王,能够将自己守了那么长时间的国家jiāo给他,皇帝也算是勉qiáng达成所愿。 二皇子谋逆一事关系重大,老皇帝无心处理,gān脆甩手丢给了太子。而太子也毫不客气,雷厉风行的该杀杀、该抓抓,一连数日,午门之外流血漂橹。 由于担心还有逆贼流窜在外,萧尧并没有立刻接孟晖入京,而是qiáng忍相思,待到将整个京城秩序整顿一新、再无隐患,这才传讯过来,令人护送玄臻国师重返京城。 可以说,这一次二皇子bī宫,太子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他不仅借着二皇子之手,将三皇子党灭了个大差不大,还能名正言顺的诛杀拥护二皇子的朝臣世家,顺带将皇帝惦记了很久的军权收入囊中。 经此一役,朝堂中可以说是来了一次大换血,所有太子先前看不惯的朝臣,都被他清理了出去,而空余出的位置,自然换上了太子暗中培养、拉拢的太.子.党。 即使还没有继位,萧尧便已然将整个朝廷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而更要命的是,其他皇帝这样做,十之八.九都会被言官们扣上刚愎自用、排除异己的帽子,但太子这一番动作却师出有名,让人寻不到半点不是。 ——毕竟,这些可都是或多或少参与过谋逆之事的逆臣呢,无论如何处理他们,太子也依旧都是一朵毫无瑕疵的白莲花。 在事成之后倒回头来品一品,孟晖觉得太子暗动手脚,将很多原本并不打算参与夺嗣之争的朝臣推到二皇子与三皇子身边,不仅是推波助澜,让夺嗣之争迅速扩大化,同样也是由于他早就看许多朝臣不顺眼了,打算借此机会一锅端,方便自己上位后清理朝堂——而他这具身体的亲爹左相,大约也是早早就被太子盯上、打算清理的那一批人。也无怪乎五皇子刚刚倒台没多久,他就被人牵线搭桥,投向了二皇子,半点都不给他明哲保身的机会。 二皇子谋逆bī宫,身为他的党羽、又是朝廷重臣,左相估计是没什么活路了,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株连九族。而想到左相,孟晖就不得不想起他的夫人——原身曾希望他的这位嫡母恶有恶报,也不知现在算不算是得了“恶报”。 原身的嫡母除掉原身,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剔除绊脚石,如今,她的儿子别说飞huáng腾达,连命都没了,当真是万千算计一场空。 明明自己都懒得跟他们计较,他们却不知死活、搅进了皇权斗争,一家老小不得善终,也算是很惨了。 ——当然,对于他们,孟晖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只是随便想了想,就丢到了一边。 大约是依旧担心孟晖半路溜号,此番护送他回京,萧尧足足派了五百jīng兵,将孟晖护了个滴水不漏,就连夜晚住宿,被包下的客栈楼上楼下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仿佛在运送什么巨型危险物品那般。 一路行来,孟晖格外心累,深深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下半辈子估计都会被这般严防死守,一时间十分想要自我了断。所以,当他被送入宫中、重新见到萧尧的时候,半点都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当然,萧尧对此是不怎么在意的,笑嘻嘻的主动迎上前来,拉住孟晖的小手,语气真诚:“这一段时间,当真是委屈国师了。” “倘若殿下觉得委屈了小僧,那便请您稍稍控制一下您的不安感与控制欲。”见萧尧将外人都遣了个gān净,孟晖也懒得继续端架子,语气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小僧在此拜谢了。” 被孟晖怼了一句,萧尧却微微一笑:“这一点,孤大概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也请国师多多担待。” 孟晖:“………………………………” ——他就不该轻视这位变异的任务目标的脸皮厚度! 眼见自家玄臻国师脸色更加难看,萧尧gān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还有一事,孤须得与国师商量商量。就是关于左相、不,是关于罪人贺广杰的处理问题。” 虽然皇帝早在佛宴之上便将两人的父子关系切断,但贺广杰毕竟还是国师的生父,在没有得到国师的明确答案之前,萧尧自然不敢将其按律诛杀,以免惹得国师怪罪自己。 听到萧尧提起前任左相,孟晖愣了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他还没死?” 萧尧:“…………………………” ——好吧,看来是他多想了,他本来还打算借着自己保下罪人贺广杰的举动讨好国师呢,没想到国师问都没问,就已经理所当然的默认他们死亡了。 ——既然这般没用,那还是杀了算了→_→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阿天天 小天使扔的地雷,青砂 小天使扔的四颗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终于把BUG从头到尾改了一遍,可能还有几条漏网之鱼……咳咳咳大家就无视了吧OTZ 第六十八章 “嗯……既然国师不打算插手, 那孤便按律处置了?”暗骂一声这位“前任左相”无用,没法帮自己讨国师欢心, 萧尧相当任性的忽略自己当初是如何联手皇帝斩断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不给他们任何发展父子亲情的机会。 “按律处置?”孟晖反问。 “对。罪人贺广杰虽非主谋, 但亦在bī宫之时极力配合, 罪无可赦, 当诛九族。但此次谋逆牵连甚广,杀人过多有伤天和,孤与父皇商议后, 决定贺广杰一族斩首示众,其余族人男子充军徭役, 女子充军为jì。”微微一笑, 太子语气愉快,“正好, 孤还打算在整顿朝政之后便发兵匈奴呢, 这一回又是抄家又是发配,人力物力都有了, 也算是解了孤的燃眉之急。” 孟晖:“………………………………” ——呵呵, 您还挺会废物利用的, 真棒。 无论是孟晖还是萧尧,都没有在贺广杰身上花费太多心思。萧尧只是有些惋惜自己没能借此向国师讨一个人情,而孟晖自然也猜到了自家任务目标的想法,一点都不觉得贺广杰一家值得自己为他们欠下萧尧的人情债。 ——毕竟,以萧尧对他这偏执的态度,孟晖可不打算给他任何作妖的机会。 不过, 虽然没有将贺广杰一家放在心上,但是在他们被斩首的当日,孟晖还是亲眼去看了看,准备替他们收个尸、念经超度一下,也算是全了这份血脉相连的缘分。 虽然与贺广杰一家没有任何接触、仅仅只是在佛宴的录像上看了两眼,但看在原身愿望的面子上,孟晖还是特意关注了一分。 在孟晖的印象里,贺广杰是个沉稳持重、官威颇大的中年人,而他的夫人则端庄优雅、雍容华贵,至于两人所育的唯一嫡子,也是意气风发、骄傲恣意——总之,与刑场上那几个发丝凌乱、形销骨立、láng狈不堪之人截然不同。 贺广杰已然认命,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灰白色的乱发显得他格外老态龙钟,而他的儿子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瘫软在地,必须让侩子手拎着囚服衣领,才能勉qiáng保持跪坐的姿势。反倒是贺广杰的夫人,还能跪在台上环顾四周,似是不甘、又似是留恋。 在监斩关诵读罪书之时,贺夫人麻木空茫的目光在扫视完围观人群后微微上移,恰巧便看到不远处专门为贵人们观看施刑所搭建的楼阁之上,正临窗而立的孟晖。 其实,从贺夫人距离,并不能清晰看到孟晖的五官,但他那一身金红色的袈裟简直艳丽到扎眼,令人想要忽视都没有办法——而有资格穿上这般华贵的袈裟、还会特意等在这里观看斩首的和尚,大约就只有“玄臻国师”一人了。 顿时,贺夫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似乎是想要破口大骂、又或者是想要高声求助,肌肉抽搐间表情极度扭曲,却被口中塞得紧紧的布条阻挡,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残破gān涩的呜咽。 注意到她的异常,立刻有一名刽子手快步走过去,用力压住她的肩膀,qiáng迫她安静下来。 贺夫人身为女子,这些天又备受折磨,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刽子手的敌手,哪怕竭力挣扎,也无法撼动刽子手宽大粗粝的手掌。然而,即使只是徒劳,贺夫人仍旧拼命仰起头来,试图去看孟晖站立的地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凸出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眼眶。 孟晖眼中无喜无悲,只是朝着那贺夫人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随后,便这般平平淡淡的看着这一家子人头落地。 “我们终于为原身报仇雪恨啦!”光球在窗沿上跳了跳,语气十分欢快。 孟晖挑眉反驳:“你想多了,这一家子的下场,我可没插手,只是他们自不量力、参与了皇权之争却又站错了队,自作自受。” “他们的今天,是太子一手推动,而太子又是你扶起来的,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的功劳了。”光球特别宽容的为自家宿主争取完业绩,转头又不由抱怨了一句,“反正,晖晖你每次都是这样偷懒的完成任务,我都习惯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世界,我根本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萧尧一个人就安排的妥妥当当了。我的存在,顶多是锦上添花、让他更加顺利一点,却没起到雪中送炭的关键作用。”孟晖叹了口气,微微有点惆怅,“总觉得自己瞎扑腾半天,却做了白工,心塞。” ——而且,倘若说这个世界自己还稍微有点用处的话,对于下个世界,孟晖就预感自己大概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按照自家这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任务目标的觉醒速度,下个世界,他自己就能搞定一切了。 听到宿主这般感慨,光球也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的它自然不会像是上一个世界那般受惊过度,不计后果的怂怂带着自家宿主逃跑,但对于孟晖的任务目标,它还是有着几分面对未知威胁的恐惧。 “晖晖,接下来,你真的要一直留下吗?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光球跳到孟晖肩头,期期艾艾的询问。 “……留下吧,毕竟对方十之八.九都是同一个存在,不是什么一锤子买卖。我真怕这个世界跑路跑的很开心,下个世界……就开心不起来了。”孟晖语气沉痛。 无言以对的光球:“………………………………” “……那行吧,晖晖你小心一点。”光球艰难的开口,“……注意跟任务目标保持距离哈。” ——其实,光球并不担心自家宿主的人身安全,大不了一走了之,没什么所谓。它只是担心孟晖在这个世界跟任务目标处一辈子,又处出感情来,不好收场。 倘若对方是世界位面的土著也就算了,顶多受点情伤、消沉几个世界——反正自家宿主已经经历过了,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习惯成自然嘛。 但是现在,孟晖的任务目标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土著,而是一个身份不明、目的不明、未来也不明的存在,对于这样未知的家伙,光球是万万不愿宿主与之扯上关系的。 “嗯,你放心。”孟晖沉声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会尽量约束好自己的。” ——说是“尽量”,那是因为有的时候,感情的确无法以自我意志为转移,无法被人为控制。 “总之,这个世界我可是一个和尚呢,哪怕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假和尚,也不能污了佛门清名,视清规戒律于无物。”孟晖无法保证自己的感情,但最起码,他能够保证自己的行为。 听自家宿主这样说,光球倒是没有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心满意足的闪烁了几下,便安安心心得不再多管。 在将逆臣清算完毕之后,又等了一两个月,笼罩在京城上空血腥之气这才全部散去。平民百姓与达官显贵纷纷从一片风声鹤唳、噤若寒蝉恢复过来,整个京都也逐渐恢复了往常的热闹繁华。 而在这个时候,新皇的登基典礼也被提上了日程,毕竟,老皇帝身体垮了,太子监国时日过久,也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尽早登位才更加有利于稳定人心。 在得到老皇帝的旨意后,礼部迅速操办起来,而作为鲜少几位逃过一劫的前朝重臣,礼部尚书安大人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办好这一趟差事,讨好一下新皇。 对于自己的登基典礼,萧尧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都登基过两次了,内心稳如老狗,没有半点期待感。 听到礼部尚书询问有关登基典礼的要求,萧尧沉吟片刻,便果断放手:“其余你都自己看着办,孤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登基典礼的司祝,孤要请玄臻国师担任。” 这一点点的要求,礼部尚书自然不会反驳,而且也对于新帝的言下之意心领神会。若是普通的司祝,不过是整个典礼的寻常一环,并不需要过分安排,以免喧宾夺主。但如今新帝特意qiáng调,这便意味着担任司祝一职绝非仅仅让国师走个过场,而是要将其放在更高的位置,给予国师无上荣宠。既然是这样,那么整个大典的流程也需要相应修改一下,以便更加突出国师的崇高身份。 如此思量揣测着,礼部尚书当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曾经,玄臻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和尚,住在山间破庙,与乡野村夫为伍,是自己一篇赞文送其上达天听。从此小和尚飞huáng腾达、一步登天,成为了旧皇的座上宾。后来,高僧玄臻受封国师,达到了方外之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峰;而如今,改朝换代不仅没有影响玄臻国师的地位,甚至令他更进一步,成为了新皇的救命恩人,荣宠愈盛。 安大人觉得,自己能够在此番新皇对朝廷重臣的清洗中幸免于难,不仅是由于礼部虽为六部之一,却并非如吏、户、兵部那般手握实权,同样也是由于自己曾以那一篇赞文助玄臻国师出世,令新皇对他爱屋及乌,有了几分宽宥。 ——以新皇对待玄臻国师的敬重推崇,抱紧国师的金大腿一本万利,而此次登基大典,他必然要好生谋划一番。只要自己这件事做得好,就能同时讨得皇帝与国师两位大佬的欢心,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礼部尚书想到这里,激动的双手都微微发颤。而有了他的亲力督办,整个登基大典仅仅用时半月便准备妥当。 钦天监算了数个良辰吉日,呈jiāo玄臻国师审阅,而国师对此却一头雾水,装模作样了半天,便选择了距离最近的日子——毕竟,虽然完成任务后自己不能离开,但任务越早完成,他也能越早安心。 如此这般,庚申年三月廿九,旧皇退位,新皇登基,改年号乾贞,普天同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樱之.?、漠凄七、呲牙小虎、犹记惊鸿照影、19304110 五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六十九章 登基大典当日,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由于老皇帝仍在, 故而萧尧无需像是大多数父死继位的皇帝那般身穿衰服至先帝牌位前祭拜,只需要事先由礼部官员去天坛、太庙等处告知先祖神灵便可。 一大清早,萧尧便换上了明huáng色的衮服, 其上绣着jīng美的十二章纹饰, 冕冠玉旒下丰神俊朗的面孔半遮眉目,令人无从窥伺其真实情绪。 而孟晖也是一身新制的国师袍服,外表与先前那身并无太大差异,但用料却更为考究贵重,其上点缀的金丝玉石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流光溢彩, 耀眼夺目。 不得不说,明huáng与正红实在是很挑人的颜色,颜值一般的人穿起来难免有些伤眼, 但萧尧玉树临风、威仪天成, 孟晖则容貌秀美、宝相庄严, 这两人一金一红站在一起,反而被明艳的颜色衬得姿容愈甚,不仅赏心悦目, 竟然还颇有几分般配之感。 浩浩dàngdàng的仪仗队在前方开道,萧尧与孟晖在钟鼓奏鸣声中前往奉天门祷告,而一众官员也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进入皇宫,跪在午门外广场的御道两侧。 虽然对于这个位面中登基大典的流程并不知晓,但礼部尚书十分有心, 并没有为孟晖安排什么太过复杂的活计,只需随同萧尧一起祭告天地鬼神即可,尚且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光球的协助下,孟晖顺顺利利的念完了那十分拗口、连他自己都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的祷辞,随后神色平静的从托盘中取过酒杯,递到萧尧手中,由他向诸位神灵举杯,又将酒水祭洒于地。 敬告天地后,孟晖也并未如其余负责祭祀的官员那般退下,而是错后一步,随萧尧下了奉天门,经由广场御道,进入奉天大殿。 恢弘庄重的中和韶乐声中,萧尧自奉天殿御座上落座,孟晖侧立一旁,其余文武百官则依官阶高低鱼贯入殿。 太上皇jīng力不济,并未参加此次登基大典——其实就算他还能坚持,心里大约也是不愿意来的——只是派德安将传位诏书送了过来,当庭宣读。 诏书宣读完毕,便相当于正式确认了萧尧的皇帝身份。礼部官员奉上传国玉玺,文武百官当即行三跪九叩之礼,而孟晖则并未如众臣般叩首,而是双手合十,向新皇垂首鞠躬行礼。 叩拜之后,鼓乐声停,百官庆贺,四方诸国亦派遣使者朝贺,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庄严肃穆。 眼看整个流程顺利完成,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本打算礼毕后送走新皇,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却不曾想一直安安分分的新皇却突然闹了幺蛾子。 就在礼部官员即将宣布大典结束之前,萧尧轻咳一声,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茫然目光中自御座站起,显然一副“我有话说”的模样。 新皇要说话,自然没有人会阻止,但突然冒出一个流程中没有的“发言”环节,众朝臣都是又懵bī又惶恐。 ——不得不说,自从那场血洗京城的大劫之后,每当看到萧尧这张英俊帅气的面孔,众人就不由得心底发毛、惴惴不安,都快要形成条件反she了。 但凡是能够在朝廷中混的,没有一个会是傻子。太子突然失踪、一朝回京却迅速成为最终赢家,任谁都能看出此中猫腻——倘若不是准备充足、计划周密,又有谁能够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如此轻而易举便逆风翻盘、转败为胜? 当尘埃落定之后,众人反过头来细细思索太子的诸多行动,越想越是心惊胆寒。很多事情,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身在局中之人更是看不清摸不透,但一旦胜负已分、重新复盘,那些一环扣一环的暗cháo汹涌便在这些“事后诸葛亮们”的抽丝剥茧中水落石出。 甚至,有些莫须有、或者仅仅是巧合的事情,也被吓破了胆的众朝臣们扣在了新帝的身上,使得萧尧的形象越发神秘莫测,令人无法产生任何抗拒之心。 此时看新皇要说话,众朝臣立刻凝神细听,生怕漏过一丝半点、令他们无法领会圣意,而对于众臣如此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模样,萧尧表示自己十分满意。 ——他既然要做皇帝,就绝不允许被朝臣掣肘,必须要一切以自己为中心才行。 微微勾了勾唇角,萧尧抬手朝如今已取代德安成为总领太监的启铭示意一下。启铭早有准备,立刻躬身来到近前,后面还跟着个手捧两份圣旨的小太监。 第一份圣旨,是例行的大赦天下——当然,那些因谋逆而论罪之人并不在赦免之列。 虽然登基大典的流程并未涉及此项,但在此时颁布倒是也还算合情合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也稍稍舒缓,然后开始猜测第二道圣旨是什么内容。 按照常理,在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后,就是为后院一众女子册封了。但据说新皇身为太子之时洁身自好,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这是准备册封谁呢?难道新皇还暗搓搓的藏了个心上人不成? 就在众人浮想联翩之际,前一道圣旨宣读完毕,启铭双手捧起第二道圣旨,却并未打开,而是毕恭毕敬的送到萧尧面前。 朝臣们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萧尧抬手将圣旨接过、展开,竟是打算亲口宣读诏书,刚刚放松的神经顿时再次紧绷,而站在旁边的孟晖也油然而生一股不妙的预感——因为在拿过圣旨的时候,萧尧含笑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一眼,孟晖只有一个念头:猪队友又要坑了,自己必须稳住。 果不其然,这一道圣旨,就是关于他的。 对比前一道圣旨不怎么走心的例行公事,第二道圣旨显然是萧尧亲手所写,洋洋洒洒。在圣旨中,他先是没怎么留脸面的对于前一阵的兄弟相残唏嘘一番,随后话锋一转,开始极力赞美玄臻国师的慈悲为怀、大义凛然,不仅亲赴边关济世救民,更是在他被兄弟陷害之时只身赴难,救他于水火之中。 对于太子遇险被玄臻国师所救一事,朝中诸人都曾有耳闻,不过却大多来源于同僚之间的私下jiāo流,并未得到官方证实。如今新皇这一道圣旨,便是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记入皇家正史之内——从此以后,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是铁板钉钉的真相了。 当然,新皇专门写一道圣旨,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赞美玄臻国师的功绩,而是要给予货真价实的嘉奖的。众臣各怀心思,果不其然在圣旨最后听到了“加封玄臻国师为圣王”的词句。 国师,虽地位超然,却只是一个称号,并无实权品级,但“王”却不同。能够称之为“王”,便是真正拥有封地的王爵,历朝历代,能够封王之人大多都是皇室宗亲,唯有功绩极高、譬如开国勋贵,才能被皇帝封为异性王。 而将一个和尚册封为王,更是前所未闻之事。 就在众臣心绪烦乱、不知是否该出言请新皇三思之时,萧尧却尤不满足,又给了他们一记重击。只见新皇宣读完圣旨后便将其随手放到一边,竟走到侧立在旁、表情同样愕然的玄臻国师面前,抓住他的手,亲自携手将其拉到中央,随后自上而下bī视众臣,语气威严,斩钉截铁:“国师救命之恩,朕无以为报,只能许以‘圣王’之位,从此与朕共治天下!” 这一句话,惊得众位朝臣猛然抬头,震惊的神情再难掩饰。其实,“王”这一爵位虽有封地,却无具体品级,能有多少实权都在皇帝一念之间,众人虽心中不满,却也尚能接受。但倘若再加上新皇的后一句话,那含义便截然不同了。 “共治天下”,这、这是要封并肩王的意思?论权势地位,并肩王可是能够与皇帝比肩的啊,就算要封的是个不理俗事的和尚,那也决计不是一件小事! 君不见,历史上的一字并肩王,不是功高盖主、已然被皇帝暗搓搓盯上准备清算,就是谋朝篡位的预备役。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其他人封并肩王都是为情势所迫、不情不愿,但新皇却是亲手在自己枕侧安了个位置,还开开心心的邀请对方与自己同chuáng共枕啊? 文武百官连同外国使臣们全都震惊了,他们深深觉得这位乾贞帝肯定是发了疯,竟然许下了如此无价的封赏,还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中宣告天下。哪怕玄臻国师是新皇的救命恩人,也绝不该这般荣宠过盛啊! 当即,就有几名朝臣蠢蠢欲动着想要出列,劝告新皇收回成命,但他们刚刚抬起头,尚未有所动作,便立刻被乾贞帝冰冷而警告的眼神盯住。 顿时,那几人腿上一软,后背上的冷汗转瞬间便冒了出来,只感觉鼻尖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属于未来的自己的血腥味。 想起不久前被鲜血染红的京城,原本升起的那一丝冲动顿时烟消云散,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想要推出个出头鸟来试探乾贞帝的态度,但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于当这只肯定会被折了脖子的出头鸟。 对于众朝臣这般想要反驳却又不敢反驳的模样,萧尧轻轻哼笑一声,缓缓开口:“自此以后,见圣王便如见朕,不得有任何失礼之处——诸位爱卿,还不叩见圣王?” 听到乾贞帝这句威胁恐吓味道极重的话,殿内众人当然不敢有丝毫耽搁,纷纷叩拜行礼,而那几位被萧尧以眼神威胁到腿软的大臣则是跪得最快的那一批——毕竟,他们的确是双股瑟瑟、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待到所有人都对孟晖三跪九叩,承认了这“圣王”的尊位,萧尧终于满意,扭头看向被自己拉着小手的俊俏和尚,仿佛是在邀功般得意洋洋。 孟晖被赶鸭子上架,感觉十分糟心,却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他的面子,只能无奈轻叹口气,单手合十,还了一礼:“阿弥陀佛,还请诸位大人平身。” 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松了口气。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偷偷抬头窥视这位新鲜出炉的并肩王,却只见自家新帝一手握着并肩王的手,另一手揽着对方的肩,高大的身形仿佛是想要将那身形清瘦的和尚包在怀里那般,姿态亲昵至极,而那张俊美的面孔哪怕隐在玉旒之下、令人看不真切,也丝毫无法掩藏那份意气风发、恣意飞扬。 至于被新皇拉在身侧、样貌秀美的年轻僧人则面露无奈苦笑,眉目温和,似是在纵容顽皮孩童那般包容的新帝的一切举动。 众朝臣:“………………………………”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冷冷的东西在自己脸上胡乱的拍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七十章 登基大典结束后,已经从国师晋级为圣王的孟晖身心俱疲。在外人面前他还能装一装, 但当与萧尧独处后, 那张淡定从容的笑脸便顿时垮了下来。 “陛下, 您知道小僧并不求什么高官厚位。”他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在登基大典结束后, 萧尧身上的气运已然稳固,孟晖的任务也宣告成功。在完成任务后,他只想当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给自己放个长假,闲云野鹤的度过余生,而非被捧上高位,身不由己的卷入各种争斗之中。 “朕自然知道。”萧尧轻轻一笑, 抬手搭住孟晖的肩膀, 暧昧的蹭了蹭他圆润的耳垂, “其他人追随朕, 或是希望朕能够给予他们荣华富贵、福泽子孙后代,或是相信朕能成为一名仁德之君,利国利民。唯有国师,什么都不求。”语气有些怅惘,萧尧眯了眯眼睛,哂笑一声,“朕倒是宁愿国师有求于朕,而非这般无欲无求,令朕无从掌握。” 孟晖被萧尧的动作弄得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 忍不住偏头躲开他的手指,微微蹙眉。 见孟晖面露不适,萧尧十分自然的收回手,没有继续qiáng求:“国师对高位显贵毫无所求,但朕却是要的。朕不仅要让国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要将国师的事迹传遍天下,让宫廷画师为国师绘制佛画,命全国上下所有寺庙悬挂供奉,所有信徒上香之时,都要向国师叩拜祈福、称颂国师之名。” 萧尧的声音舒缓,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却听得孟晖毛骨悚然。他认真盯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表情谨慎而审视:“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全天下人都识得国师啊。”萧尧愉悦的笑起来,神态亲昵的点住孟晖眉间那一抹朱砂,“这样一来,哪怕国师离了朕的身边,也有天下无数双眼睛替朕盯着国师,无论国师去了哪里,朕都会知晓,然后派人将国师接回。” 孟晖:“………………………………” ——很好,人肉搜索的威力,他的这位任务目标已经提前预见到了。而易容这种技能,自己大约也需要开始学习起来了。 ——下次去现代位面,一定要记得提前购买一些女孩子们神奇的化妆品存放在系统空间之内,以备不时之需。 新皇继位,必然十分忙碌,哪怕萧尧前一阵子以太子的身份监国了一段时间、又将朝堂上对自己怀有异心的朝臣清洗一番,但依旧还是忙得连轴转 一来,新旧两朝jiāo替必然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麻烦;二来,萧尧与其父的执政理念并不相同,他还需按照自己的意愿罢黜旧朝制度,推行朝政改革;三来,匈奴之患并未完全解决,在处理日常事务的同时,萧尧还在紧锣密鼓的为自己接下来对匈奴的御驾亲征做准备。 当然,登基大典那日对孟晖说的那一番宏愿,萧尧也没有食言而肥。只要是自己忙于朝政、无暇与孟晖相处的时候,都会有十数名宫廷画师围着孟晖或是观察或是作画,直将孟晖烦得头大如斗,差点端不住高僧宠rǔ不惊的架子。 于是,当德安太监传来消息,说是太上皇要寻孟晖讲经的时候,孟晖简直是迫不及待的丢下那一群画师,跑去了太上皇居住的延寿宫。 一般而言,但凡是头顶上有一名太上皇的新皇,过得都比较憋屈,毕竟旧皇余威犹存,难免会插手gān涉朝政。不过,萧尧显然不是能够被太上皇掣肘的性子,旧皇退位后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养老了,但凡有朝臣心恋旧主、搬出太上皇来说事,都会被他好好整治一番,丝毫不留情面,当真让一众朝臣好好体悟了一番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上皇原本还有点心恋权势的意思,却被萧尧明里暗里怼了回去,对朝局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弱。最终,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安安分分的缩回延寿宫吃斋念佛,如今派人请孟晖去讲经,倒是并不令人意外。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太上皇却并非仅仅只是想要听孟晖讲经的。 经过连番打击,太上皇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孟晖初见时的神采奕奕,他的两鬓已经出现了白发,透着jīng神萎靡的老态,坐在蒲团上的时候,就连原本笔挺的背脊也有了几分弯曲。 ——如今的他,已然从权倾天下的一代帝王,变成了被时代洪流淘汰的普通老者。 在看到一如往昔那般面容俊秀、气质出尘的孟晖,太上皇浑浊的眼眸中满是复杂与探究。在与他对视的第一眼,孟晖便知道对方已经从自己的催眠中走了出来,不再对他奉若神明、深信不疑。很显然,在失去权势地位、被困延寿宫的这段时间,这位太上皇着实想了不少,也看透了不少。 ——不过,孟晖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对方大势已去,对于自己来说已然没有了利用价值。 就连对于乾贞帝都无需跪拜行礼,孟晖自然也不必跪这位太上皇。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便在太上皇对面的蒲团上施施然坐下,神色坦然宁静。 与孟晖对视良久,太上皇长叹一声,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问责之意,只是带着几分怅惘:“大师,您之前说朕身上龙气浓郁、帝位稳固,可是在欺骗于朕?” “并非欺骗。”孟晖丝毫没有受害人找上门来的心虚不安,只是轻轻一笑,“龙气象征国祚,此时龙气已然悉数转移至乾贞皇帝身上,想必乾贞帝定然是一位好皇帝,能够延续国泰民安的盛世之景。至于陛下身上的气运,也的确浓郁,而陛下也必然能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听孟晖言之凿凿,太上皇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嗤笑一声:“大师当真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明明一句错话都没说,但却能令人领悟到不同的意思,实属舌灿莲花,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啊。 对于太上皇半是感慨半是讽刺的评判,孟晖坦然接受。 “那大师先前说太子、不,是皇帝命中有三劫,也是确有其事?”太上皇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话锋一转。 “……不错。”虽然这件事的确是胡诌的,但是为了保证自己人设不崩得太厉害,孟晖不得不咬牙承认。 “那此时过了一劫,皇帝尚有两劫未过?”太上皇皱起眉来,似是有些心烦。 “却是如此。”孟晖直直看向太上皇。他无法肯定这位太上皇是想要趁着这两次劫数夺回权利,还是在真正担心新皇遭遇不测导致朝局动dàng,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打算多说,“然则天机不可泄露,小僧不可多言。” “也罢,有大师在,朕自然不必过多操心。”太上皇怔了怔,随即语气自嘲,“曾经,太傅曾言皇帝乃紫微星临世,天生身具帝命,朕还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当真是一语中的。就连大师这般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的得道高僧,也会特地来到他身边,尽心尽力辅佐于他。” 孟晖轻轻一笑,合眸诵了声佛号,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这般可以说是淡定超然、也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直让太上皇看得心口发闷。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咬牙半晌,最终面露疲惫,朝守在一边的德安挥了挥手:“朕乏了,德安,你送大师离开吧。” 德安低声应诺,眼神复杂的走到孟晖的身边,而孟晖也随之起身,云淡风轻的坦然一礼,转身离去。 光球趴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有些担心:“这位太上皇看起来这么生气,会不会对你不利啊?比如到处宣扬你是假和尚什么的。” “不必担心。”孟晖倒是丝毫不虚,“太上皇已经没有了实权,但我的靠山却是大权独揽的乾贞帝,孰胜孰劣一目了然。更何况他口说无凭,仅能以流言暗伤于我,但我在边关的功绩却是实打实的,数十万将士与那十八名安国寺僧人皆可为我作证,而此事又被萧尧宣扬的天下皆知,再加上我地位崇高,而这个世道又敬慕佛门,等闲不会有人相信对我不利的言论,甚至还会主动驳斥。”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啦~”光球安心的蹭了蹭自家宿主的面颊,喜滋滋的答道。 这厢,孟晖顺利将太上皇气了个半死,凯旋而归,但那厢,萧尧却没有那么愉快了——因为他正面临着自继位以来第一次的群臣bī迫。 平时,文武百官们各有各的立场,更不敢在乾贞帝面前拉帮结伙,所以对上威势极盛的萧尧,自然没有底气过于qiáng硬。但这一次,他们却有着同一个立场与目的,拧成了一股绳,本着法不责众的念头,群臣终于硬起脖颈,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正面硬刚了一波。 是的,这一次众人要做的事情,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bī婚。 乾贞帝已经二十多岁了,寻常男子在这个年龄,孩子都快要能打酱油了,然而萧尧别说孩子,就连老婆都没有一个,众臣看在眼里,自然急在心头。 皇帝娶妻生子不仅仅是他的个人私事,同样也关系到国家的未来。只要皇帝没有后代传承,一旦事出意外、突然驾崩,那必然会引起一场极大的动dàng,伤国伤民。 当然,除了担心后继无人外,众臣们也是有私心的——毕竟,他们的女儿孙女们因为新帝不肯娶妻的缘故待字闺中许久,着实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家漂亮又有心计手腕的小女儿们送入宫中,填满后位妃位,夺得帝宠,诞下子嗣,再来上一场暗cháo汹涌、承载着家族未来希望的后宫之争与夺位之争。 文武百官们联合在一起,振振有词的劝告乾贞帝老婆儿子的重要性——无论新皇怎么任性都没关系,但皇后必须要娶、儿子必须得生,毕竟这可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容不得半点轻忽怠慢。 当然,除了皇后以外,最好再同时多纳几名妃子填充后宫,多子才能多福。 萧尧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这些或是年纪一大把、或是正当年的朝臣们苦口婆心,只觉得眉心微跳。他扫了一眼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前.太.子.党”们,希望他们能够遏制一下这些口若悬河的bī婚者,但却不曾想就连自己的心腹之臣也无视了自己的暗示,硬着头皮没有吭声,假装自己已经掉线,显然同样希望乾贞帝早些娶妻生子。 第一次,萧尧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按了按被烦得突突乱跳的太阳xué,萧尧表情冷淡的抬手一压:“够了。” 乾贞帝声音冰冷,顿时让原本吵闹成一团的大殿寂然无声,数十双眼睛望向萧尧,满满都是期待盼望。 萧尧将手放下、搭住自己的膝盖,神色平淡:“诸位爱卿的话,朕都听到了。原本这件事,朕并不想多言,但现如今看诸位的表现,朕也不得不说了。” 听乾贞帝语气不对,众臣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声,整个大殿顿时越发安静。 自上而下睥睨着朝臣们qiáng掩忐忑的表情,萧尧突然轻笑了一声,随即连忙掩饰住,沉沉的叹了口气:“朕的确也想诞下子嗣,但条件却并不允许。诸位爱卿应当知道,朕不久前曾受过重伤,九死一生,幸得圣王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然则,虽然如今身体康复,却依然留下了病根,无缘子嗣啊。” 被这一炸弹炸得魂飞天外的一众大臣:!!!!!! 了解事实真相的新帝心腹:?????? ——不是,皇帝,您在说什么?!您TM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钩子 和 无敌耗子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七十一章 “陛、陛下?!”在静默数息、消化了一下这个惊天秘闻后,大殿内顿时bào发出一阵喧闹, 所有人都带着一种震惊万分的茫然无措。 萧尧看着他们被吓坏了的模样, 嘴角又不受控制的轻勾一瞬, 然后努力压平,眉宇间带着微微的愁绪:“此等隐秘之事, 朕当真是不想说的,能瞒一日便瞒一日。但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众大臣:“………………………………” ——抱歉, 陛下您说得那么慡快,一点铺垫和挣扎都没有,臣等还真没看出您不想说来。而且,您刚刚还笑了两次呢!别以为我等老眼昏花, 没有看到! 由于萧尧的表现实在过于镇定自若, 众臣当然是将信将疑。只是刚刚委婉的提出疑问, 便被萧尧厉声呵斥:“放肆!此等大事, 朕为何要玩笑?若是诸位爱卿不信,那不如现在便招太医们过来,为朕当庭问诊?!” 乾贞帝的声音森冷冷的,哪怕众臣十分想要点头同意,但是在乾贞帝的bī视下也不敢当真那么做。 倘若乾贞帝说的是实话,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重新确诊一遍,就是将乾贞帝的脸面扯下来放到地上踩,哪怕乾贞帝明面上什么都不说,暗地里也必然会记恨他们, 讨不到任何好处。 而如果乾贞帝说的是假话,那么叫了太医也肯定没用,毕竟以乾贞帝的心计手腕,必然已经做足了准备,无论问诊的结果是什么,都只会有一种说辞。而他们这些qiángbī乾贞帝诊脉之人,同样还会被乾贞帝厌恶。 思前想后,怎么想都是自己遭殃。他们bī迫乾贞帝娶妻生子,为的都是自己家族的荣光,而倘若现在便被乾贞帝厌弃,哪怕将女儿孙女们成功送入宫中,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 如此一想,众臣立刻消停下来。 新上任的右相被百官以眼神bī迫,不得不硬着头皮跪倒在地,艰难开口:“臣等惶恐,决计不敢怀疑陛下,只是太过震惊,难免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右相一跪,文武百官也跟着跪下,瑟瑟发抖着希望能够平息乾贞帝的愤怒。 见众臣们怂了,萧尧的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轻哼一声:“罢了,念在诸位爱卿关心则乱,朕此次便不再计较,然则却没有下次。” 众臣纷纷应诺,随即在乾贞帝的示意下再次起身。身为萧尧心腹的右相嘴角一抽,实在不愿看自家陛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丑陋嘴脸,但身为百官之首,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要说的。 “若是陛下无缘、呃、无缘子嗣,那这储君之位……”右相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的询问。 “朕早有打算。”萧尧微微一笑,“虽然朕不会有子嗣,但却有不少尚未成年的弟弟,接到身边仔细教养,选个聪明伶俐的立为皇太弟,与朕的亲子也并无什么区别。更何况,父皇身体康健,与众位太妃同居延寿宫,说不定还能为朕生出几个小弟弟来呢。” 听乾贞帝这般无赖的编排自家被bī退位的可怜老父亲,众臣们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只要乾贞帝不在乎下一任皇帝是自己的弟弟,那他们也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无论是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反正只要是皇室正统血脉就足够了。 心思急转,众臣开始暗搓搓思考自家有哪些与几位小皇弟年龄相近的女孩,可以送到小皇弟身边喜结连理。当然,与此同时,他们也没有忽略新帝空空如也的后宫。 “即使没有子嗣,也不妨碍陛下娶妻,以免身边无人,心中寂寥。”一名朝臣试探着的提议。 “不必。”萧尧微微摇头,“朕不喜女色,倘若娶了女子入宫,必然一无帝宠,二无子嗣。如若因朕之故,害得这些如花女子困守深宫、一生孤苦,实乃罪过。想必诸位爱卿的一腔爱女之心,也不愿看到家中女子处境悲凉。” 乾贞帝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众臣也没法继续qiáng求,不然估计就得被喷为父不慈、卖女求荣了。更何况,将自己jīng心培养的贵女们送入宫中,无宠亦无子,倒还不如将其嫁入家世相当的人家,结两姓之好。 如此一想,众臣顿时开始相互打量,思考哪位同僚更加适合结成亲家,而这一早的朝会也很快便顺利结束。 早朝之后,朝臣们迫不及待的三三两两散去,私下里商议结亲之事,而新帝的心腹们则在右相的带领下聚在一起,表情极其凝重。 其余人不清楚乾贞帝的身体状况,但从始至终都参与了萧尧计划的他们却知晓对方根本没有伤到一根毫毛——哪怕身上割了些口子,那也是假伤!而萧尧竟以此为借口拒不立后,其原因是什么,众人越想越是心惊胆寒。 匆匆商议一阵,他们立刻兵分两路。一路以右相为首,前往御书房求见新帝;而另外几人则跟随左相,去寻随同乾贞帝搬入宫中的新晋圣王。 圣王行踪不定,让人花了一番心思才寻到踪影,反倒是前去御书房的右相等人,很快便得到面圣的应允。 看到自己的心腹们相携而来,萧尧半点都不意外,而这些心腹之人也知道乾贞帝的脾气,直率的开门见山:“陛下在今日早朝所说之事,可是为了圣王殿下?” “哦?你们都看出来了?”萧尧挑了挑眉,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只可惜,玄臻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让朕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迟钝,还是有意逃避。” 萧尧的回答如此耿直,就连“国师”、“圣王”之类的尊称都略过不提,gān脆了当的直呼其名,其中蕴藏的láng子之心昭然若揭。 众人听得糟心不已:“这……圣王乃是方外之人,六根清净、不识情爱,陛下您的心意,怕是会令殿下万分苦恼。” “这一点,朕自然知晓。”萧尧眼睛微黯,叹息一声,“若非如此,朕也不必这般努力克制隐忍,不敢表露分毫。” 众心腹:“………………………………” ——“努力克制隐忍”,“不敢表露分毫”?陛下,这话您说的当真半点都不亏心?您那些暧昧的小动作,时不时就对圣王暗搓搓的动手动脚,大家都看在眼中呢!半点都没有掩饰好吗?! 众人不敢当真将心里话说出口,但那些吐槽却明明白白的表现在了神色之中。只不过,对于心腹们的控诉,萧尧当真一点都不亏心。 ——他真得已经忍得很努力了啊!倘若不忍的话,他早就将那俊俏的小和尚推到chuáng上、扒了袈裟,亵.渎了佛祖,哪里还能让对方这般活蹦乱跳、没心没肺? 视线一扫,见到这群人中少了几张面孔,萧尧顿时心领神会:“左相他们没有来,想必是去寻玄臻了?等到你们与左相汇合,记得让他们过来寻朕,详细叙述一下玄臻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 眼见自家陛下对于自己的情意没有半分犹疑,简直是一副撞在南墙上也不打算回头的架势,众人满心焦虑,只能婉言相劝:“圣王乃天生佛子,恐怕余生都无法回应陛下的感情,陛下一生守候,无人相伴,未免太过苦闷。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更何况陛下乃天下之主,不若寻一二娇娥放于身侧,聊以解忧。” “不错,陛下从未接触过女子,自然不知女子之妙。”另一名素来风流的朝臣也连连点头,顾不上维持自己朝廷大员的身份,“待到陛下尝到女子的滋味,大约便会有不同的想法了。” “更何况,陛下一直心烦于圣王的真实态度,不如就寻个女子试探一二。若是圣王在意陛下,自然会有所表现。” 可以说,为了将自家陛下从不归路上拉回来,众人也算是绞尽脑汁、苦口婆心。只可惜,无论他们说了多少,萧尧都不为所动。 瞪了眼这群给自己瞎出馊主意的家伙们,萧尧冷哼一声:“你们可都给朕闭嘴吧!玄臻无欲无求,如今朕能够将他留在身边,靠得绝非是荣华富贵、位高权重,而是仅仅凭借朕的一腔真心。倘若朕让女子近了身,且不论玄臻是否会吃味,朕只知道,他必然会心安理得、毫无留恋的离朕而去,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给朕任何机会!” “倘若圣王今生不回应陛下,陛下便就这般一辈子苦守?” “自是如此。不过只是一世而已,算不得什么。若朕守得住,那下辈子必然能够与玄臻再续前缘。”这一句话,萧尧说的笃定,毕竟他已然确定自己与玄臻有了三世之缘,而冥冥中还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绝不会止步于此,只要他孜孜以求,早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当然,这种信念,其他人是无法理解的,于是众人看向乾贞帝的眼神从为情所困的傻子,逐渐变成了为情而狂的疯子。 虽然很多人都相信佛家所言的转世轮回,但混迹官场之人大都心思清明,为了虚无飘渺的来世便放弃此生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他们是决计不会做的。而新帝的做法在他们眼中,自然是痴傻疯狂之举。 ——都说天才与疯子不过一线之隔,那么他们的陛下,大约正是如此? 当然,萧尧也不在乎旁人是否理解自己。他是帝王,无论他要做什么都无需多加解释,其他人只有接受与顺从。 “好了,对于朕与玄臻之事,诸位不必再言,也不许擅自插手。”摆了摆手,萧尧看在几人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又劳苦功高的份上,还是“好心”警告了一句,“倘若让朕得知有谁在外嚼舌根、或是跑到玄臻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可别怪朕不念旧情。” 萧尧的语气冰冷异常,甚至带着森然的血腥之气,众人顿时后背一凉,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能跪倒在地,颤声应诺。 待到他们冷汗津津的从御书房退出来时,另一拨人也终于在御花园中寻到了正无所事事的品茗、偶尔还看看那群画师笔下自己画像的孟晖。 见这左相等人到来,孟晖显然有些意外,毕竟他虽挂着个并肩王的名头,实际上却从不插手国事,与这些朝廷重臣也没有任何私下里的往来。 在几人叩拜行礼之前,孟晖便免了他们的礼数,笑容温和的请他们落座:“不知诸位大人来寻小僧,是有何要事?” 几位朝臣相互看了眼,官职最高的左相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不知圣王殿下可曾听闻今日早朝之事?” 孟晖被问的一愣,诚实摇头——虽然新帝在朝堂上态度坦然,也并未下禁口之令,但此事关系重大,众人不敢擅自声张,故而此时尚未传到后宫之内。 见孟晖的疑惑不似作假,左相叹了口气:“今日早朝,朝臣提起立后选妃一事。” 孟晖神色平淡,轻轻颔首:“陛下大业已立,也的确到了成家生子的时候。” 众人被孟晖的反应噎了一下,顿时都有些不太好,十分想要为自家痴心错付陛下点一根蜡。 定了定神,左相继续开口:“而陛下却力拒此事,甚至表示自己……在失踪之时伤了根本,难有子嗣……” 左相话音未落,孟晖刚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猛然喷出,忙不迭以袖遮面,咳得不能自己。 差点从自家宿主肩膀上滚下来的光球:“………………………………” ——自己说自己不能人道,为了免于被bī婚,就连男性自尊都不要了。这波玩得当真够狠,简直是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龙画然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明天还有一章,这个世界就完结啦!在完结后我还是写了个番外= =虽然上一个番外留言评价都不怎么样,但是经不住我手痒,就是想写~不喜欢的小天使就不用买啦! 明天中午12点更新完结章,晚上6点更新番外~算作是加更的,不喜欢番外的小天使也不必抱怨我没有更新啦~ 第七十二章 看到一向超然出尘的圣王殿下如此失态,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连忙跑上前来帮他拍背顺气。 孟晖咳了半天, 总算缓过劲儿来, 摆手让小太监退下, 随后抬头看向左相:“陛下……当真是这样说的?” 由于刚刚那一阵的咳嗽,孟晖双眸水润若含泪,双颊绯红,眉心一点红痣越发艳丽, 难得褪去了一贯的庄重之态,直看得众人心中一动,连忙避开视线。 ——如斯美人, 也无怪乎会引得新帝一往情深、思之若狂,为了他就连后宫三千、子嗣后代都不要了。 ——但哪怕乾贞帝舍了一切, 估计也很难攀折下这朵高岭之花。 其实, 众人并不怎么在乎乾贞帝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只要皇室有血脉传承,弟弟亦或儿子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们这般担心,除了不希望自己辅佐的皇帝在后世史书上因此而名声有瑕外,更加重要的是担心乾贞帝因为求而不得便越发痴狂,从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影响江山社稷。毕竟,虽然现在乾贞帝除了在情爱之事上有些糊涂外,当真称得上盛世明君,但世事难料, 一时的明君,却并不意味着一世明君。 为帝者不应有弱点,但毋庸置疑,圣王玄臻就是乾贞帝唯一的逆鳞与软肋,能够轻易影响他的情绪、左右他的判断。 由于萧尧性格qiáng势,众人更加想要从温柔宽和的圣王这边入手。只是还不待他们多说什么,得到肯定答复的孟晖便立刻站起身来。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眸光沉沉,令人读不懂其中蕴藏的情感:“多谢诸位大人告知,小僧知晓了,此时陛下应当在御书房内吧?小僧这便去寻陛下相谈。” 如此说完,不待其余人反应,孟晖便gān脆利落的转身离去,只留下左相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却又不敢阻拦孟晖的脚步。 且不论左相与右相两拨人在约定地点会面、彼此jiāo换消息时是如何的纠结不安。孟晖已然十分顺利进入了御书房,与萧尧对面而坐。 “左相等几位大臣方才去寻了小僧。”孟晖看着神色坦dàng的萧尧,开门见山,“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说的事情,小僧也已然知晓了。” “那玄臻准备作何打算?”萧尧轻笑一声,扫了眼孟晖握着念珠的手,想要摸一摸,却还是qiáng自忍住。 第一次被自己的任务目标直呼姓名,孟晖愣了一下,便心中了然——对方这是不打算继续拿自己当大师尊敬,而是准备将自己放在普通男人的位置上对待了。 只不过,还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俗。 没有理会萧尧的暗示,孟晖轻宣一声佛号:“小僧并无心情爱,陛下又何必执着?” 听到孟晖的答案,哪怕萧尧心里早有准备,却依旧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酸。暗暗品味着这种十分熟悉的失恋感觉,萧尧勾了勾唇角:“玄臻无心情爱是你的事,而朕的执念,又是朕的事,两者之间并无冲突。只要玄臻谨守诺言,一辈子都陪在朕的身边不离不弃,朕此生足矣。” ——的确,比起前两世自己继位后对方便飘然而去,这一世能够将对方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 萧尧这句话说得姿态极低,明明他语气平静温和,但听在孟晖耳中,不知为何却油然而生一股涩然之感。 “陛下当真不会qiáng迫小僧?”孟晖抿唇,再次确认。 “不会。若非你自愿,朕此生都不会勉qiáng。”萧尧的眼神清澈明亮,神情更是温和怜爱,“朕绝非恩将仇报之人,玄臻护朕三世,朕又怎能因一己之欲而将你拉入泥沼?你是朕生生世世的唯一珍爱,朕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欺rǔ于你,包括朕自己。” 不得不说,这个任务目标实在很会说情话,比之上个位面颇为青涩的姜疏朗,道行高了不止一大截。哪怕孟晖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也忍不住被对方的话语骚得心头微痒,忍不住轻咳一声,侧头避开萧尧脉然含情的目光,低斥一声“肉麻”。 察觉到孟晖态度松动,萧尧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想要去摸心上人的小手,却被孟晖瞪了一眼,毫不留情的甩袖扫开:“既然陛下方才那般说了,还请陛下一言九鼎,发乎情止乎礼,别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了。” 动作一僵,顿时有些悔不当初的萧尧:“………………………………” ——早知道表白后连拉拉小手这样的福利待遇都没有,他就不该那么快表明心迹! 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开后,孟晖在萧尧身边待着便更加的坦然轻松。正如他先前对光球所说的那样,他无法控制这位不知是谁的任务目标对于自己的感情,大约也无法全然掌控自己的情绪,但是他却能够约束彼此间的行动、保证双方的距离不会越线。 至于更多的,孟晖便懒得考虑了。 不得不说,在揣摩人心之上,萧尧的确深谙其道,他并未被自己的感情冲昏头脑,明智的选择了一条见效慢、却十分正确的道路。 孟晖的性格并不算qiáng硬,甚至有些随波逐流的意味,无论面对怎样的境遇都能很快习惯,而不会引起什么负面情绪。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在遭遇违背自己意愿的bī迫时,也会同样逆来顺受。 孟晖的顺从包容,只是由于尚未被触及底线,而一旦对方做了他无法容忍之事,必然会引起他qiáng烈的厌恶与反抗。 倘若萧尧将孟晖关在后宫之中,甚至不顾他意愿侵犯他的身体,孟晖必然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的一走了之,然后将自己对于对方的感情抹杀得一gān二净。但当萧尧不顾自己的帝王之尊,死皮赖脸、绞尽脑汁的讨好于他,孟晖便无法对其视而不见、毫无所动。 且不论第一个世界那场失败的暗恋,孟晖与这位任务目标断断续续相处了整整八个位面、数百光yīn,倘若将这段时间分在不同人身上倒是没什么感觉,而一旦合为一人,那不断积累的感情便有些泛滥的迹象。 在孟晖眼中,这位不知名的任务目标不仅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同样还是自己拉扯着长大的小崽子。他陪着对方从被世界意识打压、奄奄一息的小可怜,成长到如今逐步觉醒、能够在世界意识的针对下岿然不动的qiáng者,这段光yīn当真让孟晖又是担忧、又是感慨,还有些淡淡的骄傲。 都说“情深似海”、“父爱如山”,孟晖对待自己任务目标的感情,大约便是如此。故而面对对方的取悦讨好,他完全无法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 当一个人被持之以恒的温水煮青蛙时,只要他对对方并无恶感,便很难不被打动。更不用说,孟晖被萧尧尽心尽力、别无所求的疼宠了一辈子。人生百年,哪怕对于生命漫长、仿佛毫无尽头的维护者而言,也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不过,孟晖同意一直留在这里,不仅是由于萧尧的祈求,同样也是出自于自己的意愿——因为他先要看看,这个与自己纠缠了那么多个世界的家伙,到底能够为自己做到怎样的地步。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有相处的时间长了,才能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看清对方对于自己的感情有多么深。 前面的世界,哪怕知道在自己走后,那人守着与自己的回忆孤孤单单的过了一辈子,孟晖也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感。毕竟,那只是一份又一份平铺直叙的报道,连一本感人肺腑的都不如,哪怕看的时候有所触动,但看完之后也很快便会被孟晖丢到一边。更何况,那些由他人书写的报道难免带着几分笔者的主观情绪,不可尽信,也不会记录隐秘、不为人所知的事情,自然比不上孟晖的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说实话,在孟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最初的打算不过是借着这些平淡如水的日子磨平两人之间的感情。都说“七年之痒”,大多数人在经历痛彻心扉的失去后会刻骨铭心、念念不忘,但当真得到了、心满意足,深厚的感情便会逐渐被时间消磨,于是白月光变成了白米粒,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 任务目标对自己执念深重,也许不过是由于自己前面几个世界死得适逢其会,恰好就卡在对方感情最为浓烈的时候,所以才会被对方念念不忘。而如今自己老老实实陪伴他一生,这种莫名的执着也许就能消散,还彼此一个清净。 总之,孟晖就这般怀揣着种种不怎么友善的念头,一年一年的留在了萧尧的身边,却不曾想对方的耐心要比他想象中胜出了太多,不仅没有被这种平平淡淡的相处模式磨掉热情,也没有被孟晖的冷淡疏远激得烦躁不堪、心性大变,反而当真从始至终的贯彻了他对于孟晖的承诺,一辈子呵护他、珍爱他,不许任何人欺rǔ于他。 这样一份感情,别说身处其中、感受最深的孟晖,就连那些知晓真相的朝臣们看在眼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们担心自家陛下因为求而不得做错了事,又不敢插手劝阻,只能这么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又习以为常的过了二十年、三十年,直到乾贞帝从自己的弟弟们之中选出了心仪的人选,传下皇位后带着玄臻国师潇洒离京、游历四方,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低估了乾贞帝的执着、也玷污了他对玄臻国师的感情。 ——毕竟,谁能够相信,一位坐拥天下的帝王,竟当真能够守着一个不解风情和尚,谈了一辈子单方面的柏拉图恋爱呢? 由于十分注重保养自己的身体,萧尧一直活到了九十八岁。这在人均寿命不过四十来岁的古代,已经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长寿了。 不过,已经发誓“谁先死谁是小狗”的孟晖却凭借自己空间内那些灵液丹药续命,硬生生陪着他熬了下来,一直到萧尧躺在chuáng上气息奄奄的时候,还能云淡风轻的坐在他的chuáng边,为他整理散乱gān枯的银发。 明确感受到了自己的死期,萧尧的情绪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努力的抬起手来,攥住孟晖放在他鬓边的手。 孟晖顿了顿,看着面前临死都不忘耍流氓的老东西,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没有将手抽出来——哪怕萧尧的手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 成功握住了孟晖的手,萧尧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整个人都似乎恢复了些许jīng神。 “这一辈子……你对我可真是吝啬,临死前……才让我拉个手。”早在退位后便不再自称为“朕”,萧尧在孟晖面前,就像是个普通的老人。 “死前能给你这个福利,你就知足吧。”孟晖对于萧尧的抱怨丝毫不为所动。 “不知足。”萧尧艰难的喘息了一口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孟晖,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无赖,“你得亲我一下,不然、不然我死不瞑目!” 孟晖:“………………………………” 轻轻叹了口气,孟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萧尧的脸颊,表情冷淡:“不行啊,你满脸褶子,有碍观瞻,我实在是亲不下去啊。” 萧尧:“………………………………” ——原本,因为牵了手而回光返照的乾贞帝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当真这么死不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化鲸是我的童养媳、muy、阿天天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333= ============= 晚上六点更新番外,《一堂历史课》,不喜勿买,谢谢~ 第七十三章 (依旧是番外,不喜勿买) 历史系的阶梯教室中, 满头银发的老教授打开自己本堂课的PPT, 声音洪亮、中气充足:“今天, 我们来讲一讲千古一帝——乾贞帝。”停顿一瞬, 他扫视一圈课堂上或是认真听讲、或是偷偷开小差的学生, 缓缓开口,“乾贞帝,想必大家已经有了很多了解,他可以说是各种电视剧中的常客, 一直被人津津乐道。乾贞帝一生的功绩很多,诸如平匈奴、改革朝政、弘扬佛法等等,可以说是开创了一个光辉伟大的时代。历史上, 中兴之主有很多,但提到这个词, 大家最先想到的必然是乾贞帝。根据历史学家的研究, 这位乾贞帝凭借一人之力, 竟硬生生将萧朝的统治时期延长了近三百年,下面,我们就来具体看看历史学家为何会这样讲。” 说完开场白,历史教授将PPT翻了一页,开始口若悬河的讲述乾贞帝的历史功绩。下面的学生有的奋笔疾书、有的jiāo头接耳,而老教授显然也早已习惯了大学生们上课时的情况,径自侃侃而谈,对于学生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在阶梯教室中后方,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捏着手机, 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滑动。突然,她眼睛一亮,露出了一种暗藏欣喜激动的笑容,戳了戳坐在她左边的长发女生。 长发女生扭过头来,低声询问了一句。短发女孩连忙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压低声音答了两句。 长发女生顿时也有些好奇,掏出自己的手机翻看,半晌后,她也用手肘顶了顶自己左边的女孩子,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很快,一排六个女生都拿出了手机,凝神盯着屏幕,时不时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窃笑,而讲台上的老教授也结束了自己第一个阶段的授课内容。 “除了研究乾贞帝的历史功绩以外,史学家们还对于他这个人十分感兴趣。毋庸置疑,乾贞帝是一位十分难得的美男子,哪怕是以严肃谨慎著称的正史,对于他的外貌也丝毫不吝于溢美之词。我们来看看流传下来的关于乾贞帝的画像。”老教授翻了个页,意料之中的看到讲台下大多数学生都抬起头来,望向展示着PPT的屏幕,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一声“颜狗”。 “虽然当初的绘画技法算不上写实,但也足以令我们感受到他的‘美姿容’。哦,他旁边坐着的那位和尚,大家肯定也是知道的,这位就是被乾贞帝封为圣王的玄臻国师。据史书记载,这位玄臻国师是天生佛子,他讲经之时,曾有佛光天降,就连秋天枯萎凋零的荷花听闻他诵经,都能起死回生,妍丽盛开。而他的样貌也是极为秀美出尘、宝相庄严,可以说,他与乾贞帝都是钟灵毓秀,千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两个人能够出生于同一个朝代,还成为知jiāo好友、相伴一生,当真称得上是一代佳话。” 不顾学生们的哀叹挽留,老教授十分冷酷的将展示有乾贞帝与玄臻国师画像的PPT掀过去,继续自己的授课:“从画像上我们可以看出,乾贞帝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子,不止外表俊美,还极富有政治魅力。而他做出的一些事,也令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甚至戏称其有‘双重人格’。 “从他的历史功绩来看,我们很容易便能得出结论,乾贞帝是个性格十分qiáng势霸道,拥有铁血手腕的政治家、军事家。他的继位方式是一个历史上的谜题,大家都知道当时的‘二王之乱’,乾贞帝被陷害失踪,又在他的两个兄弟内斗最凶、发展为bī宫之时及时回归,成为最终赢家——虽然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但根据历史学家方方面面的考证,我们很有理由相信,乾贞帝便是导致‘二王之乱’的幕后真凶,为的便是为自己的继位清除阻碍、铺平道路。而他也的确成功了,不仅除掉了妨碍自己的兄弟,还清洗了一大批不顺从自己的朝臣,甫一继位就大权独握。” 台下学生们爆发出一阵讨论,显然,这种yīn暗刺激的政治斗争终于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不过,对于这些并非正史记载的推论,老教授却并不打算多说;“至于具体是怎样考证的,由于太过繁琐,我这里就不多加赘言了。为大家推荐一本书,朱乐川先生的《乾贞帝考》,对于这方面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图书馆借来读一读,很有意思。” 推荐了一本参考读物,老教授将自己的授课内容拉回课本:“总之,从乾贞帝的行事作风来看,他是一位彻彻底底的枭雄霸主。但与这样冷血残酷的政治手段十分不相符的是,他这一生却又笃信佛法。乾贞帝不喜美色、不恋权势,可以说,除了饮酒、食肉和杀生以外,他一直以佛门俗家居士的律条严格约束自己。 “乾贞帝一生都没有娶妻生子,而是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幼弟,唯一亲近之人就是玄臻国师。等到继任者长大后,他就gān脆利落的放了权,与玄臻国师一道游历名山大川、看遍风土人情,还做了无数的好人好事,安于平淡、恬静悠然。历史学家称其‘一面修罗、一面佛陀’。 “对于乾贞帝这般迥异的处事风格,不仅历史学家十分着迷,就连很多心理学家也纷纷参与进来,试图严谨真实的描述乾贞帝的性格图谱,研究他是如何产生这样奇怪的‘双重人格’的。当然,这项研究并没有一个真正正确的答案,我们只能确定,乾贞帝年少之时对于佛教十分反感,而玄臻国师的出现,却扭转了他的这种偏见,使他成为了一名狂热的佛教信徒——根据考证,在乾贞帝执政时期,全国增加了两千余座官府出资兴建的大寺庙,而小寺庙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在他的统治时期,佛门大兴,而玄臻国师也是由于乾贞帝不遗余力的宣传,这才得到了佛教徒们的真心信奉,从一个凡间僧侣,变成了被无数寺庙供奉的真正佛陀。” 说完,老教授又打算翻页,却看到前排一个男生举起手来,于是点了他的名字。 男生站起身,脸上带着颇有些诡异的笑容,眸光灼灼:“教授,我之前看史书,说是有记载,乾贞帝没有娶妻生子,是他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受了重伤,那……咳咳,那地方坏了,没法人道,是不是真的?” 男生话音未落,课堂中便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教授面露无奈:“这样的说法的确是有的,但是却仅存于野史,正史中并无记载。而就我本人和大多数历史学家来看,我们更加倾向于否定的观点。”顿了顿,看学生们一脸的八卦,老教授哭笑不得,“首先,根据我之前讲述的内容,还有那本比较权威的《乾贞帝考》,我们都知道乾贞帝是一位算无遗策、十分善于掌控人心的聪明人,关于他那段失踪的经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他诸多继位谋划中的一环,而非真正被人陷害,那么重伤之说自然不可信。 “另外,根据心理学的观点,男人的男性特征出现问题,大多都会反映到心理上,表现出诸如自卑、bào躁、性格扭曲之类的现象。但很显然,乾贞帝冷静、自持、仁和、骄傲,虽然有些双重人格,却并没有任何失去男性特征后会出现的性格特点。当然,这两点是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有些其他考证,我们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关于野史上的这个记载,大多数历史学家都认为这是乾贞帝的政敌们从乾贞帝拒绝娶妻生子的行为衍生出的污蔑与猜想,不足为信。” 看着男生耸了耸肩膀、失望的坐下,老教授不得不再次qiáng调:“在开学之初的第一堂课,我就已经qiáng调过,历史学考证,主要以正史为准,而野史只能起到补充、完善正史的作用。” “但是,正史肯定不会记录一个皇帝是不是阳.痿吧……”男生嘟囔了一句,顿时又引起一阵哄笑。 老教授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有些偏离正轨的授课进度拉了回来:“好了,关于乾贞帝的男性特征问题,你们可以私下里讨论,就不要占用课堂时间了,我们继续来聊乾贞帝这个人的性格。其实,不仅后世的历史学家们认为乾贞帝具有‘双重人格’,就连与乾贞帝同一时代的人,对此也有过猜测与暗示。佟丹,也就是乾贞帝的右相,就曾在自己的私人笔录中描述过乾贞帝是‘疯子’、‘痴人’,虽然他并没有具体描述乾贞帝是如何‘疯’、如何‘痴’,但一个很受乾贞帝器重的朝廷大员会这样评价自己的顶头上司,足以说明当时之人对于乾贞帝的看法,而乾贞帝本人对于这样的评价似乎也颇为赞同,甚至颇为骄傲,还曾写诗自我夸赞……” 由于美男子的吸引力和乾贞帝男性特征的插曲,老教授这一堂课的课堂气氛十分活跃,大多数学生都停下了玩乐,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与身边的学生低声讨论两声。大约只有中后排的那六名女生没有被老教授的授课吸引,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神情极为专注认真。 至于她们屏幕上的内容,却只是一页又一页的方块字,页面最上方写着比正文大了一个字号的标题。 《缠佛》(CP:乾贞帝X玄臻国师)BY mijia “乾贞帝和玄臻国师真是配一脸!好棒!”忍耐不住,短发女生压低声音兴奋低叫,“相伴一生,死都在一起什么的,好苏~我觉得他俩肯定有猫腻!” “能有什么猫腻。”坐在她前面的男生扭过头来,冷笑一声,“一个和尚,一个阳.痿,也就你们这群腐女能YY得起来!” 同时抬起头来,笑容逐渐消失,眼神冰冷的六名女生:“………………………………” 被盯得突然有些怂、这辈子都注孤生的男生:“………………………………” 第七十四章 回到中转空间, 孟晖神情平静, 反倒是光球有些惴惴不安, 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询问:“……晖晖,你没事儿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孟晖挑眉,表情诧异。 “emmmm……那第二和第四个位面的后续,你想看吗?”光球轻声问道。 孟晖沉默一瞬,似乎有些游移, 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看了也没什么意义,该知道的、想知道的,我基本上也都知道了。”说罢,他往空间中的沙发上一趟, “我稍微休息一会儿, 估计很快下一个任务就要开始了。” “好的吧。”光球应了一声,看自家宿主调出自己被关小黑屋时写的调查报告,又开始修修改改,不由有些纠结, “晖晖,这份报告你打算传给主系统吗?” “……暂时先不传,我还得再验证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孟晖的目光恍惚一瞬,随即又迅速回神,“如果不出意外, 下一个世界结束后,咱们就能终结这个任务了。连续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我真是有些累了,必须得向主神申请一个假期才行。” 听到假期,光球顿时来了兴致:“那咱们是选一个小世界度假,还是在灰色空间中休息?” 灰色空间,是维护者们日常生活的地方,由于全部由科技感十足的灰色与银白不知名金属结构搭建,被维护者们戏称为“灰色空间”,当然,其中也有“区别于其他世界,处于黑白jiāo界,时间、空间之外的灰色地带”之意。 由于灰色空间中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十分枯燥乏味,所以大多数如孟晖这般jīng神力qiáng大的维护者在任务间隙都懒得离开营养舱内的中转空间,返回灰色空间。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个地方当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毕竟,主神就是这么的古板无趣。相比一成不变的灰色空间,反倒是可以随维护者的jīng神力而变化的中转空间,对于维护者来说更加方便一些。 躺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修改完自己的报告,又小憩片刻,孟晖便被光球拉入了下一个任务。 根据孟晖的猜测,他这次的任务世界不是修.真.世.界,就是近代世界。很显然,他的推论并没有错。 刚一睁开眼睛,孟晖就察觉到这里并不是灵气四溢的修.真.界,而看屋内古色古香的装潢、却又有着玻璃镜子、老式留声机之类的摆设,便能看出这是一个正处于新旧jiāo替、文化冲突变革的时代。 匆匆扫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孟晖便将注意力拉回了自己的新身体。顿时,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快,给我滴灵液,这具身体问题太大了。”孟晖小脸煞白,忍不住做出了西子捧心的姿态。 光球闻言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空间中送出一滴灵液,滴入自家宿主张开的口中。 灵液入口,孟晖的脸色终于稍稍好转,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真是要命了,这具身体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啊。” ——先天性心脏病,基本上无药可医,只有进行手术或者更换新的心脏。但孟晖目前所处的时代应该没有进行心脏手术的条件,孟晖觉得,自己这一次任务估计药丸。 前面世界遇到的身体,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身受重伤,要么是被饿死,只要缓过来就能活蹦乱跳。但这个世界,他却接手了一具死于严重先天性心脏病的残缺身体,让孟晖想要医治也无从下手。 “球球,咱们空间内还有多少灵液?”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孟晖十分糟心。 “不、不多了,上个世界的使用量有点大。”光球在自家宿主枕边跳了跳。 “装神棍果然是费钱又费力。”孟晖吐槽了一句,“球球,你帮忙计算一下我的灵液使用量,约束我这个世界悠着点用,这具身体,估计还得靠灵液续命,不然活不了太久。” “好的。”光球gān脆的应了一声。 即使有灵液帮助,孟晖这具身体也仅仅只是吊住了一口气,仍旧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心悸、呼吸不畅,十分难受。 合上眼睛,孟晖觉得自己还需要缓一缓,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接受一下原身的记忆。 受到身体的影响,孟晖的jīng神也倍感疲惫,所幸原身年岁不大、身世也很简单,并不需要孟晖花费太多心神。 孟晖目前所处的时代,是封建王朝刚刚结束、民主共和国初步建立的阶段,而这一时期,大多被简称为“民国”。 民国时期,各种“封建糟粕”仍旧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而自由、民主的新思cháo也开始蓬勃发展,这就导致了新旧两股势力激烈碰撞,使得这个时代的民众在jīng神上十分的迷茫、矛盾。 原身的生长环境算是旧式的封建大家庭,他的母亲、爷爷、奶奶都是老式的思想观念,而他的父亲却偏偏在新式学校接受了新的思cháo,以进步新青年自居,十分鄙薄、看不惯自己亲人的古板守旧。 其实,如原身父亲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这就导致了这一时代的另一大特色——喊着自由、进步的口号名正言顺的抛弃妻子。 这些思想进步的新青年崇尚自由恋爱,他们渴望爱情的甜美、追求心灵的自由,哪怕已经听从父母之命娶妻生子,却依旧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同样接受新思想、与他们灵魂契合的新时代女性吸引。 很显然,原身温婉贤淑,奉行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母亲就是那个被抛的妻,而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原身,就是被弃的子。 当原身的母亲听闻自己在外求学的丈夫有了新的爱人,想要将她休弃另娶的时候,可想而知受到了多大的打击,而更加糟糕的是,她那个时候正怀有身孕。 原身父亲休妻的要求,自然被他的父母严厉驳斥,原身的爷爷奶奶十分满意驯服贤惠的儿媳妇,也极为抗拒那烫着波làng大卷发、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连衣洋裙的新时代女性。原身父亲吃着家里用着家里,并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自然也没法无视父母的意见,只能暂时将休妻之事放到一边,温柔小意的陪着自己的新欢风花雪月。 只可惜,虽然一场休妻风波在封建大家长的打压下归于平息,但它在原身母亲心头烙下的伤痕却难以消除。原身母亲大病一场、心力jiāo瘁,也伤了腹中的孩子,导致原身生下来就格外娇弱,请了大夫悉心调养许久,这才挣扎着慢慢长大。 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像是正常男孩那般跑跑跳跳,原身的性格十分文静,又有些多愁善感,颇有几分男版林黛玉的味道。为了打发长年卧病在chuáng的空虚无聊,原身几乎手不释卷,而且从不挑剔书本的内容。《四书》、《五经》这些传统经义他看,《新青年》、《新文学》之类的进步书刊他也看,甚至就连《女戒》、《女德》,他都翻阅研究过。 原身是个很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孩子,他理解自己的母亲,也试图去理解自己的父亲,对于父母决裂的原因,他更是一清二楚。 正因为能够站在双方的立场角度去思考问题,原身怜惜自己的母亲,也无法责备自己的父亲。 无非就是三观无法调和而已。 这种情况放在风气开放、男女独立的时代,无非就是离婚分家,一拍两散,各寻新欢,但放在这个时代,却能毁了一个女子的一辈子。 因为生活环境十分单纯,原身的心愿也很简单。他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远离被三从四德束缚的悲苦生活,希望她能够知道丈夫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希望她不再每日以泪洗面、每夜盼望夫君归来,希望她能够坚qiáng、独立,走出一条快乐、坦dàng、自由、阳光向上的道路。 由于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很难为母亲养老送终,原身还希望母亲能够找到真心爱她的男子相伴一生,以免自己走后母亲过于悲痛,一时想不开而走上绝路。 至于他那个父亲是跟新欢在一起,还是回归家庭,就不在原身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只要母亲在自己走后能够有一个依靠就行了。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自己拖着沉重的病体,不仅要养活不知身在何方的气运之子,还得抚养教导原身的母亲,甚至要帮她牵红线,真是……让人头秃。 当然,气运之子什么的暂时可以放到一边,毕竟从孟晖的推论来看,这个世界他也许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旁围观、确认气运之子可以独立对抗世界意识就可以了。但是如何解放一名备受荼毒、思想守旧的封建妇女,孟晖是当真没有半点思路,倍感棘手。 还没等理出一个头绪,孟晖就听到房门外有轻柔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声细碎,显然是一名举止教养很好的女性,孟晖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清丽女子推门而入,面色疲惫、愁眉不展。 看到女人衣裙下若隐若现的三寸金莲,孟晖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连足都缠了,原身的母亲当真是被封建糟粕荼毒至深。 女人手里端着一碗中药,动作间小心翼翼。当看到孟晖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自己时,女人的眼睛猛然一亮,却依旧还是迈着小碎步,将药碗放到桌子上,这才匆匆来到chuáng边。 “乐儿,你醒了?谢天谢地,上苍保佑,你真是吓死娘了……”女人的声音十分柔美,带着细微的颤音,一双杏眸水润至极,转瞬间便滴下泪来。 孟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扑上来的女子抱住,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埋胸。 感受着脸颊上柔软的触感,嗅着清淡柔和的女儿香,孟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要不是在关键时刻记起了原身的人设,差点都想要一把将对方推开。 ——一般而言,孟晖接手的身体都是爹不亲娘不爱,甚至双亲具亡,这还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母亲宽广的“胸怀”,第一次跟女性这般亲密的接触。 差点被吓得心脏病发作的孟晖:“………………………………” 定了定神,涨红了一张脸,孟晖小声嗫嚅:“娘,娘,您放开一些,我感觉有点闷……” 听他这样说,女人连忙松开他,怜惜自责的望着宝贝儿子红通通的脸蛋,语气焦急:“是娘不好,是娘太激动了,乐儿你小心点吸气,咱们慢慢来啊……”说着,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孟晖的胸膛,小心翼翼的帮他顺气,唯恐自己的儿子吸气的动作太大,又引发了心疾。 顺着女人的动作,孟晖终于压下脸上的热意,稍稍缓过劲儿来。 见儿子呼吸稳定了,女人这才松了口气,扶着他坐起身,随后将桌上的药碗端来:“来,乐儿,要喝药了,乖。” 闻着那苦涩的药味,孟晖对于自己这辈子都要与药罐为伍的现实有了一个极其深刻的体悟,随后面无表情的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的任由女人将药汤灌下。 ——这个世界,真是要了命了。不知多少次,孟晖如此发自内心的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ack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两颗手榴弹=333= 第七十五章 原主名叫年康乐, 从名字就能看出,为他取名的长辈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只可惜, 这样美好的愿望却注定与原身无缘。 原身的母亲年氏是个大美人,他的父亲年翔飞也是英气俊朗,两人生出的孩子样貌自然不差。只可惜, 原身的心疾实在是太严重了,身体瘦弱如皮包骨头、满面病容,嘴唇还泛着青紫色, 打眼一看十分像是颓废系非主流, 与正常人的审美天差地别。 可以说,这简直是创了孟晖附身身体的颜值低谷了。 揽镜自照半天, 孟晖叹了口气, 开始思考这个世界的任务。 气运之子现在距离他十分遥远, 光球只能隐隐探查到对方正位于他们的东南方向, 却无法判断具体地点。为此,孟晖专门翻出原身屋子里的地理图鉴寻找半天,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是在淄市——那是个位于沿海的巨型商贸口岸,贯穿全国的“母亲河”也由此入海, 故而经济十分发达, 堪称兵家必争之地。倘若气运之子想要发迹,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城市的。 说起来,自家系统在进入世界之时对于气运之子的定位,如今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最开始,孟晖进入世界后附身的身体, 都距离自己的任务目标极近——不然,他第一个世界也不可能恰好赶到,顺利捡尸了差点病死的郑文睿。而接下来,似乎每一次进入世界,孟晖距离任务目标的位置都会略远一点,但这样的变化并不明显,也不曾引起孟晖与光球的注意。 直到最近的几个世界,这样的改变却令人无法忽视了。第七个位面,孟晖与姜疏朗还身处同一个城市的市区,第八个位面,他进入世界的位置就被移到了萧尧所在京都的偏远郊区,而这个世界更加夸张,他们已然身处两个城市。 孟晖觉得,这似乎也是由于“气运之子”越来越qiáng大,已经逐渐脱离了主系统掌控的原因。 由于自己这副糟烂身体,恨不得将他关在温室里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他跋山涉水前往淄市,所以关于寻找气运之子这件事,孟晖不得不从长计议。 所幸根据他的推论,现在的气运之子应该可以独立应付世界意识的打压了,那么孟晖也不必急急忙忙、不顾自己安危的赶过去帮忙。 眼下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尽量调养这具体弱多病的身子,然后思考一下该如何让原身的母亲接受那些女性应当独立自主的新思想。 最近一段时间,孟晖也稍稍试探了一下年氏对于新思cháo的态度,但结果却并不算好。对于这些令夫君与自己离心、甚至想要抛弃自己的新思想,年氏简直深恶痛绝,倘若不是自己的儿子qiáng烈要求想要看一些进步刊物,年氏是决计不会让这些东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的。 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拒绝、厌恶着某种东西的时候,哪怕那样东西是正确的、有益的,也根本不可能被接受。所以,对于改变年氏,孟晖根本无从着手。 ——他果然还是更加喜欢那些复仇的任务啊,充当传播爱与自由的小天使什么的,孟晖是真心做不来的。 在试探完年氏对于新思cháo的接受程度后,孟晖又开始试探她对于年翔飞的态度。 年翔飞是一个才子,经常在进步书刊上刊登一些鸳鸯蝴蝶、才子佳人的新体诗和散文。对于这些词句优美的诗文,没有什么文学素养的孟晖是欣赏不来的,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对此展现出虚假的欣赏, 由于身体瘦弱,孟晖的手腕也没什么力道,仿照原身写出来的字迹清秀绵软,倒是颇为契合这些风花雪月的诗文。当年氏进到屋内,就看到自家儿子正对着进步刊物誊写一首新体诗,下意识便皱了皱眉。 轻手轻脚的来到孟晖身后,年氏刚想要开口让儿子休息一下,就看到宣纸最上方、被孟晖刻意放大了几分书写的“年翔飞”三字。 顿时,年氏便闭上了嘴巴,怔怔的出着神,看孟晖慢慢悠悠、认认真真的将整首诗写完。 年翔飞出身地主阶层,家里很有钱,否则也不会被送去新式学校学习。而能够门当户对嫁入年家的年氏自然也出身不低。她年少时跟着女夫子学习了一段时间,却碍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仅仅只是认了字便不再深造,转而去学些女戒女德、女红女工。 对于年翔飞所写的暧昧朦胧的诗文,年氏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解其意。由于丈夫以没有共同语言为由想要休弃自己,年氏十分伤心,也曾试图学习、理解这些丈夫喜爱的东西,但她文学水平不高,进步极慢,又很快被丈夫带回家的新欢伤透了心,彻底放弃了最初想要学习的打算,转而对这些东西厌恶透顶,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看着儿子誊写丈夫的诗文,年氏又不由想起了那些彻夜研读的日子,一时间不由有些心神恍惚。直到孟晖放下毛笔,扭头安静的看了她半晌,年氏这才回过神来。 “乐儿,你身体刚刚恢复,怎么就下chuáng练字了?快点回chuáng上休息吧。”抬起手,抚了抚孟晖瘦削的面颊,年氏十分担忧。 “没事的,娘,我躺了这么久,感觉全身上下都僵了,就想下chuáng活动活动。只是坐着练字而已,不妨事的。”孟晖笑着握住年氏的手,将视线转回桌上的宣纸,“娘,儿子读诗给您听吧,就读父亲的诗。” 年氏从来不会拒绝儿子的话,此时尽管心情矛盾,却依旧还是点了点头,顺从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孟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诵原主父亲的诗文。由于中气不足,孟晖的声音很是低柔,但却十分悦耳动听。即使年氏听不太懂,脸上紧绷的神情也还是逐渐舒缓下来,甚至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一首诗很短,转瞬间便念完了。但孟晖却并没有停止,而是话锋一转,开始为年氏品读这诗的含义。 虽然不会写诗,但分析点评一首情诗,孟晖还是能够做到的。晦涩朦胧的诗文在他的讲解下很快便清晰明了起来,年氏听着孟晖的解释,整个人都有些痴然,不由想起了刚刚嫁于年翔飞之时。 那时,年翔飞尚未离家求学,两人样貌出众,又是新婚燕尔,着实恩爱甜蜜了一段时间。也正是由于曾经的这一段情,使得年氏将心牢牢拴在了年翔飞身上,得知丈夫另有所爱时才会倍受打击、几欲崩溃。 回忆起曾经丈夫对自己的柔情缱绻,又想起不久之前他看自己那冷淡轻蔑的目光,年氏心中酸涩一片,却依旧还是qiáng打起jīng神,朝着自己的儿子温柔微笑:“乐儿真是好厉害,懂得真多!娘原本看不懂这些诗文的,但是听乐儿一讲,就全都清楚了。” 发现年氏的qiáng颜欢笑,孟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有些不忍心继续刺激对方——他能看得出,年氏对于那个抛弃妻子的渣男丈夫依旧心存眷恋,再加上她一直接受从一而终、以夫为天的女德教育,倘若孟晖想要按照原身的愿望,为她重新找一个依靠,估计还是有些难度的。 所以,拉红线什么的,还是得在年氏的思想转变后才能开始考虑。当然,如果年氏对于年翔飞死心塌地的话,孟晖姑且也能把年翔飞抓过来,费一番手段将他彻底催眠,让他成为一个居家好男人——不过,这样的做法对于可怜的年氏而言,未免有些太过敷衍了,也着实让人感到恶心。 于是,转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该如何教导排斥新文化、新思cháo的年氏。 孟晖十分头疼,视线落在自己誊写的诗词上,突然灵光一闪,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其实,娘,儿子私下里也偷偷仿照着父亲,写了一首新体诗呢……娘要不要看?” “当真?”听孟晖这样说,年氏眼睛骤然亮起,连连点头,“要的,要的,乐儿快给娘看看!”说着,她也忘了自己刚刚想催促儿子上chuáng休息的事情,亲手帮他润笔蘸墨。 孟晖重新铺了张宣纸,接过年氏递来的毛笔,开始写诗。 他天生就没有文化细胞,这首诗自然不是他做的,而是剽窃了第五个位面的一位文学大家。 这位文学大家的诗文同样以辞藻优美著称,其意境却比之年翔飞一类年轻人浅薄的思想更加深邃悠远。不仅读起来令人心驰神往,还带着忧国忧民的仁心,带着对于祖国未来的思考与展望,值得人一遍又一遍品味反思。 身为一名维护者,对于剽窃这样一位令人敬重的文学大家,孟晖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维护者并不在乎自己在一个世界中取得了怎样的功名利禄,这些对于他们而言无非过眼烟云,也更不会在意自己取得成功的方式途径是否合理合法。一切都要以最快、最有效的完成任务为准。 在孟晖写诗的时候,年氏一直站在他身边认真看着,似乎想要将将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脑海中那般。 待到孟晖收笔,年氏捂着胸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与赞叹:“我儿写的诗可真好!”顿了顿,词汇匮乏的她不知该如何赞美自己的儿子,只能采取最为平实的比较法,“比你父亲写的还要好!” ——在曾经的年氏心里,自己的丈夫是最聪慧、最有才华的人,但现在,这个位置要让给自己的儿子了。 听到年氏的夸奖,孟晖心里没有任何波动,苍白的脸上却带上了羞涩的红晕:“娘能看懂我的诗吗?” “看不太懂。”年氏面对自己的儿子十分诚实,“但就算娘看不懂,读着也觉得顺畅开心,像是一首歌儿似的。” 诗歌诗歌,这两者是不分家的,诗词的韵律之美与音乐相通,哪怕不解其意,诵读时也会觉得顺耳贴心。 孟晖微笑起来,将诗的大意向年氏讲述了一遍,随即有些扭捏的望着刊登有年翔飞诗词的《新文学》杂质:“娘,儿子想将这首诗投给《新文学》,您觉得怎么样?”顿了顿,他满面羞红,眸光闪亮,“儿子想要登上刊载着父亲诗文的杂志,想让父亲也看到儿子做的诗。” 做儿子的对父亲抱有期待与憧憬,这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这位父亲对待家人很渣,但在外界的形象却经营的不错,儿子听多了对于父亲的赞誉,自然也想要向父亲看齐,想要得到父亲的赞许。 ——都是她没用,被丈夫不喜,也带累自己的儿子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只能依靠这种方式追逐父亲的脚步。 年氏心里一酸,抬手摸了摸儿子枯huáng的发丝,差点哽咽的落下泪来,却还是qiáng笑着点头:“好,娘这就帮你将这首诗寄出去。乐儿的诗做得那么好,肯定会被杂志刊登的。” 孟晖仿佛松了口气那般,展颜而笑。 说实话,孟晖选择这位文学大家剽窃,不仅是因为其在遣词造句上与年翔飞有着一丝共通之处,同样也是由于对方在第五世时声名大噪,哪怕是在一片战火纷飞中东奔西走的孟晖与气运之子贺晨,也同样品读、谈论过他的大作。 ——如果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早早恢复了身为贺晨的记忆,那么看到杂志上刊登的诗文,也许会被唤起些许熟悉之感。而只要有了一丝疑惑,只要还对孟晖有所执念,凭借气运之子缜密的思维与qiáng大的控制欲,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顺着这一条线索找来,与孟晖重新相见。 当然,如果对方没有看到诗文、或者是没有想起什么的话,孟晖也算不亏。经过刚刚的试探,他发现年氏虽然十分抗拒新的思cháo,但在面对她在乎的人时,这种抗拒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年翔飞抛弃了她,年氏却依然想要读他的诗,而当写诗写文的人变成她最为在意的儿子时,这份爱屋及乌的喜欢便更加qiáng烈了。 孟晖觉得,想要让年氏放下成见、仔细品读学习这些蕴含有新思想的文章,最好的方法就是这些文章是出自被她挚爱着的、渴望了解的人之手。孟晖自己文学素养不高,写不出那些惊采绝艳的诗文,只能参考其他人的作品,而他方才剽窃的这位文学大家,便是呼吁女性要独立自主的女性解放者之一。 利用他的文章来转变年氏的思想,也算是恰如其分。 接到孟晖的命令,光球立刻找出第五个世界的记录,将这位文学大家的作品搜集整理出来,方便自家宿主随时使用。 而自己的两个任务终于有了些许着落,孟晖也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安定不少。 接下来,就是一边养病,一边剽窃文章教母,顺便再等待气运之子自己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地雷=333= 第七十六章 这日晌午,从镇里回来的小厮捧着一封厚厚的信件, 喜气洋洋的回了年府, 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大声报讯:“老爷、夫人!杂志社回信了!好厚一封呢!” 这一句呼喊, 顿时惊动了整个年府。 虽然答应儿子要帮他将诗文寄给杂志社, 但年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还是需要将此事禀告公婆,由他们出面派小厮去送信。 而得知自己唯一的宝贝孙子也写了诗, 想要像是年翔飞一样投稿,原身的爷爷奶奶自然惊喜万分, 十分支持。这样一来, 消息就传了出来, 年府上下都知晓他们的小少爷和少爷一样, 也是个有才气、会写诗的。 得知杂志社来了回信, 年老爷与年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一眼就看到随信寄过来的汇款单,立刻便知道孙儿的诗文被杂志社录用了。 “快!快去唤小少爷与少夫人过来!”年老夫人迭声唤道, 而年老爷则迫不及待的展开信纸,仔细读了起来。 对于杂志社的回信, 孟晖没有半点激动。毕竟,就连年翔飞那种无病呻吟、只有辞藻而没有思想的文章都能被杂志录用, 这首出自名家之手的诗篇自然没有理由会落选。 不过,不知内情的年氏却没有这般淡定了。她由于缠足,行动不便, 平时走路都十分稳当,今日听到消息,却忍不住小步奔跑起来,要不是身边丫鬟手疾眼快扶了一把,差点都要崴到脚踝。 匆匆来到客厅,众人大老远就听到年老爷子正在大声朗读杂志社的回信,一边读,一边还大笑两声、赞一句好。而丫鬟小厮们也凑在两位老人面前说些讨趣儿的吉祥话,衬得客厅内一片笑语欢声。 ——自从原身不久前那一场没有熬过去的大病之后,年府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愉快过了。 见孟晖到来,年老夫人“哎呦”一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赞他聪明厉害。而一向严肃的年老爷也兴高采烈,望着孟晖的目光又是骄傲又是赞赏:“乐儿当真是不错!你瞧瞧,杂志社给了你十个银元的稿费呢!乐儿一篇诗文收到的稿酬,就顶得上你那个不孝爹发上三四篇了!杂志社的编辑还言辞恳切的向你继续约稿呢!” 曾经,为了向自己的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年翔飞说过自己发一篇文章所能得到的稿酬,一篇诗文2-3银元,散文略高一些,4-5银元。年翔飞每篇文的质量不算高,但数量却还不错,每个月单靠稿酬,起码能有一二十银元的收入。 这笔钱放在普通人家里,稍稍拮据一些的话,差不多能够养活一家人了,不过年翔飞从小就没吃过苦,花钱大手大脚,再加上还谈着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开销极大,至今仍旧还不得不靠着家中二老接济。 年老爷虽然读过不少书,却没研究过这些新体诗,自然分不出什么好坏。由于年翔飞抛弃妻子的行为,年老爷子看他极不顺眼,更加不会去读过杂志上对于年翔飞诗文的评价,如今自然也无从比较。不过,他却能够从杂志社付出的稿酬来判断诗文的质量。 年翔飞大约是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告知父母自己的稿酬,本意是想要炫耀,如今却成为了自己不如儿子的如山铁证,直让年老爷有种出了口恶气的心满意足。更何况杂志社的编辑在信中还说,由于投稿者新人,所以给的价格偏低,倘若作者下一次还来杂志投稿,稿酬待遇肯定会有相应的提升。 “这个月的杂志出了,一定要多买几本,送给亲戚朋友们看看!”年老爷子抚着胡须,呵呵笑道。旁边负责采买的小厮立刻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将此事记下。 半个月后,《新文学》发刊,年老爷立刻派人买了十多本回来。翻开杂志,目录后的第一页就是孟晖的诗。 在这首诗之后,杂志社的编辑还专门写了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品读,将这首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堪称新文学的典范之作。而有些讽刺的是,同一本杂志上,也同样刊登了一首年翔飞的诗,却是与其他人的新体诗放在一起,凑了个新体诗赏析,诗文下只有短短一句评语,双方对比鲜明。 看到自己那眼高于顶的儿子被孙子狠狠踩进了泥里,年老爷子恨不能每顿多吃一大碗饭,而在他的宣扬下,年家的亲戚友人也了解了这个情况,明面上称赞“年康乐”青出于蓝,实际上却在私下里嘲笑年翔飞江郎才尽,连被他弃之不顾的儿子都比不上。 当然,这种传言仅仅在亲戚间流传,远在外地求学的年翔飞是不知道的。毕竟孟晖投稿的时候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而是将原作者的名字当成了自己的笔名,所以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位“琼枝先生”与年翔飞之间的关系。 至于以一篇诗文一鸣惊人,被无数新青年们津津乐道的“琼枝先生”,此时正在“写”自己的第二篇文,并且一边成文、一边与年氏讨论,力图依靠自己的舌灿莲花、引经据典,顺利为年氏洗脑。 对于儿子与自己讨论文章,年氏十分高兴,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受到重视的满足感。 虽然已经嫁过来很久,又生了子嗣,但由于公婆身体康健,家中内有老夫人把持、外有老爷子出面,没有丈夫支持的年氏在家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公婆喜欢她的顺从,丈夫也不与她jiāo心,原身虽然对于母亲十分关心,却内敛多思,与年氏一样习惯将心事藏在心底,不愿吐露。所以,年氏在年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孤家寡人、形单影只。 幸好,在孟晖到来之后,年氏的情况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孟晖脸皮厚,在哪里都混得开,虽然还顾忌着原身病弱敏感的人设,却已然开始逐渐表现的更加开朗、成熟。 对于他的变化,众人都认为这是由于他的文章被刊登在杂志之上,还得到了极高赞誉的缘故。毕竟,当一个人得到了他人的赞同后,自然会显得更加自信。而且,自从发表了文章,年府上下对待孟晖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前,他只是年府的小少爷,是个病弱可怜、不知能活到几岁的孩子,但现在,孟晖却成了十里八乡知名的大才子,是需要旁人崇拜、尊敬的大人物。 俗话说“母凭子贵”,在孟晖受到尊敬之后,年氏的地位也跟水涨船高,不再如从前那般像是个透明人,也有了丫鬟小厮会刻意讨好她、恭维她,争抢着为她跑前跑后。 不过,最让年氏高兴的,并不是其他人的推崇,而是儿子对自己更加亲近贴心了,哪怕明知道自己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也会愿意跟她讨论自己的想法、jiāo流彼此的感悟。 在孟晖的引导下,年氏不再每日悲秋伤chūn,钻进被丈夫厌弃的牛角尖中不得挣脱。她逐渐开始思考除了丈夫与儿子之外的东西,逐渐将目光投向孟晖所讲述的外面的世界。 ——说实话,这还是孟晖第一次如此尽心尽力的完成原身提出的愿望,毕竟调养身体实在无聊,孟晖也只能将年氏拉到身边,打发打发时间。 在年氏的参与下,孟晖的第二篇文章终于完成。帮助爱子整理着稿件,年氏心中涌动的成就感比之孟晖还要浓烈,她含笑看着孟晖将终稿以清秀的字迹誊写完毕,最后在文章末尾的撰稿人处写上了两个名字——琼枝先生,张笺茹。 张笺茹,是年氏的闺名,看到这个名字,年氏愣了一瞬,随即面色骤变:“乐儿,你做什么呢,快,快将娘的名字去掉!” “为什么啊,娘?”孟晖转头看向年氏,清澈的眸底满是单纯的疑惑,“这篇文,是娘与儿子一同写的,自然要署上我们两人的名字。” 这一点,孟晖并没有说谎。原作者虽然致力于解放女性,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并不能全然了解这些亟待解放的女性的真实心情。当然,他应该也找了不少女性,询问她们对于一些事情的想法,但面对一名男子,大多数女性也许都是有所保留的,而在孟晖面前,年氏却没有丝毫的隐藏。 根据年氏的想法,孟晖对于原文稍稍做了改动,使之更加贴近于年氏对于这个社会的理解,而将年氏的名字写在撰稿人上,一来是借此嘉许年氏的功绩、增qiáng她的自信心,二来也是为了打破她身上的封建枷锁。 “不行,不行的,妇人家的名字,怎么能印在书上,让所有人都看到?”年氏手足无措,十分焦急。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儿家应该乖乖在家相夫教子,不可抛头露面,而女孩子的闺名,也只有自己的家人与丈夫能够知晓,切不能传扬出去。 “娘,只是名字而已。你说的那些都是旧观念了,现在大家都不在乎这些的!”孟晖轻笑一声,一手拿笔,另一只手则拉住年氏,撒娇般晃了晃。 “但是……但是……”年氏呐呐,她抵不过儿子撒娇,却又无法迈过心头的那道坎。 “反正,儿子是决计不会占了娘的功劳的。”见年氏有所松动,孟晖再添一剂猛药,生气般将手中的笔扔到一边,“如果娘不愿署名,那这篇文,儿子就不发出去了!” “这、这怎么行!”听到这里,年氏立刻就急了。她对于这篇文有着很深的感情,迫切希望它能够刊登上杂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多么优秀、多么有才华。倘若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令这篇文明珠蒙尘,令儿子这些日子的辛劳付诸东流,年氏是万万不会答应了。 如此这般,在孟晖一软一硬的攻势之下,年氏终于动摇了,她迟疑着看向自己的名字,陷入了天人jiāo战。 “这样吧,娘你不愿署名,是担心爷爷奶奶会不高兴吧?那我亲自与爷爷奶奶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眼见火候到了,孟晖微笑起来,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年氏最为担忧的问题。 顿时,年氏长长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也好,只要公公婆婆答应,我便没什么顾虑了。” 得到年氏的首肯,孟晖立刻拿着这篇文去找了年老夫人与年老爷子,也十分顺利的说动了对方。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对于女人的闺名的确没有太过严格的约束,很多名媛小姐都会写一些文章,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名字刊登在报刊杂志之上,而世人也大多习惯了这些女性的做法,已然没有了太多苛责。 有了上一篇诗文珠玉在前,当杂志社看到署名为“琼枝先生”的投稿时,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jīng神,也很快被这篇字字珠玑、鞭辟入里,辞藻优美华丽又带着温柔的人文情怀的文章折服。 于是,当月的《新文学》杂志,再次在首页最为显眼的位置刊登了琼枝先生的文章,同样配上了长篇解读,丝毫不吝于溢美之词。 当年氏捧着印有自己名字的杂志,嗅着那沁人心脾的油墨清香,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恍惚。而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一直束缚在她身上的东西顷刻崩碎,让她紧绷了三十多年的肩膀骤然一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千寻小桃妖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七十七章 由于自己的丈夫是一位人尽皆知的大才子, 年氏对于那些有学问的读书人自然有一种隐隐的崇拜尊敬。当看到杂志编辑们在评论文章中以极为恭敬的口吻称呼她为“张笺茹女士”时, 年氏不由自主的心脏砰砰乱跳、双颊发红——这不仅是由于激动兴奋, 也是由于羞愧不安。 对于自己有几分能耐, 年氏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杂志编辑们对她的恭敬,是因为她也是文章作者之一,但事实上, 她并没有付出什么, 一切都是沾了自家儿子的光。 大约是有些愧对于杂志编辑们的尊敬, 年氏下意识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终于开始尝试着寻找一些书籍来充实自己——当然, 她这样做,也是希望今后儿子与自己讨论文章的时候, 自己能够言之有物,能够真正帮助自己的孩子。 人也许就是这样, 很容易被周围环境所影响。当所有人都轻视、忽略一个人的时候, 那人很容易自bào自弃、得过且过。但是,当他得到赞许, 发现自己正肩负着他人的期待时, 大多数人都会试图振作起来,想要配得上他人的赞美, 想要回应他人的期望,于是在自我的鞭策下越来越努力。 只要年氏主动踏出这一步,那么一切都容易得多了。 为了鼓励年氏的求学之心, 孟晖特意将原主看过的书籍搬出来挑挑拣拣一番,然后选出了那些语言平实、浅显易懂,又能够鼓励年氏积极向上、独立自主的文章,供她在闲时翻阅品读。而年氏也很信任自己的儿子,对于孟晖jiāo给自己的书籍文章没有半点排斥,读得十分认真,甚至还会与孟晖探讨一二。 这一日,孟晖与年氏如往常那般窝在原身的小书房中,安安静静的读着自己的书。但很快,一阵下人们慌乱的惊叫声打破了屋内的岁月静好。 年氏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向外张望,脸上惊慌不安。勉qiáng稳了稳心神,她朝孟晖笑了一下,柔声安抚:“乐儿,外面似乎出了点事儿,娘出去看看。” “娘,我跟你一起。”孟晖站起身,表情也有些担忧,但心中却十分安宁。 ——刚刚,光球已经向他汇报过了,气运之子目前就在年府之外。很显然,他这一次以文章钓鱼的行动颇为顺利,大鱼已经顺着鱼饵,主动跑过来咬钩了。 “不行,外面太乱了,乐儿你身体刚好,小心被冲撞了。”年氏皱眉摆手,一口否定了孟晖的话——她在任何事情上都能顺着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坚持就是他的健康。 看年氏这般坚决,孟晖也没有过多纠缠,老老实实的重新坐了回去。反正他相信,气运之子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肯定不可能见不到他就无功而返。 见儿子听话,年氏松了口气,又安抚了几句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小书房,而与此同时,年府的大门也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踹开。 同样接到消息的年老爷与年老夫人已经匆匆赶到门口,眼睁睁看到自家府门大开,而两排身穿统一制服、荷枪实弹的大头兵则从门外凶神恶煞的冲进来,转瞬间就将他们围了个结结实实。 在这群士兵之后,是一位青年军官。军官一袭笔挺的军服,脚蹬直筒皮靴,腰间配着手.枪,浑身血腥之气。他的面容十分英俊,那是一种锋利到让人不敢直视的俊美,漆黑的瞳孔深邃冷酷,鹰钩鼻,嘴唇薄削,怎么看都有一种刻薄寡恩的味道。 年氏一家虽然是颇有资产的乡绅,但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哪里见识过此等阵仗?当即,年老夫人就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只能靠着身边的丫鬟瑟瑟发抖。而年老爷子也吓得够呛,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颤颤巍巍的朝年轻军官拱了拱手:“这、这位军爷,不知您来此有何贵gān?” 年轻军官的脚步铿锵有力,他迈着大长腿施施然进门,环顾一周后似乎颇有些失望,随后便将视线投向面前表情仓惶的年老爷子,微微一笑:“我是来找人的。” 虽然年轻军官的态度似乎不错,但年老爷子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越发惶恐:“敢、敢问军爷……是来找谁的?” “我来找你孙子。”年轻军官仿佛是随意般抚摸着皮带上挂着的枪套,动作漫不经心,却吓得年老爷子眼睛都直了,“年康乐,他是叫这个名字吧?” 听年轻军官说起孙儿的名字,年老爷子的表情更加难看:“这、小人的孙子的确叫这个名字,但我那孙子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出门,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军爷……” “我也听说他身子骨不好。不过,就算不怎么出门,他的本事也很是不小呢。”年轻军官轻笑一声,眉眼间颇有些意味深长,“那位在《新文学》上仅仅发布了两篇文章便引起轩然大.波的‘琼枝先生’,就是他,没错吧?” 年老爷张口结舌半晌,十分想要否定,但他先前早已将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此刻根本无法反驳,真是悔不当初。 这个时代,文人的笔杆子还是很厉害的。他们崇尚言论自由,经常会在各种报刊杂志上针砭时弊,而这样言辞犀利的文章,自然极有可能踩中某些大人物的痛脚,吸引他们的仇恨。 当年轻军官说出“琼枝先生”这个名字时,年老爷子第一个反应便是文字惹祸,双腿一软,就想要跪下为孙子求情,却不料青年军官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年老爷子努力压了压身体,却发现自己被青年军官扶得稳稳当当,根本跪不下去,顿时整个人又是无措又是惶恐,差点挤出几滴浑浊的老泪。 发现自己将老爷子吓得够呛,年轻军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行了,老先生,你不用这般担心。我这次拜访又不是为了寻仇,只是爱惜‘琼枝先生’大才,慕名而来罢了。” 年老先生默默站直了身体,看了眼自家摇摇欲坠的府门,哽咽一声。 年轻军官循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面上划过一丝心虚:“贵府的大门,我会负责修好的。其实也是误会一场。我的人上前敲门,你家的仆从似乎误以为我们是歹人,不肯开门,我手底下的兵脾气都不算好,如此被拒之门外难免上火,再加上我先前也没说清楚,下令的口气有些急,他们担心误了我的正事,便直接踹了门。” 年老爷子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自家仆人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一群兵痞子,怎么看都像是歹人啊!不闭门自保,难道还要开门揖盗不成?! 当然,这种大实话年老爷子是不敢说的,只得朝年轻军官连连致歉,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将这群没有眼色的仆从教育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年老爷子实在无法阻止年轻军官去见自家孙儿,只得硬着头皮,行了个礼:“既然如此,那小人就亲自为您带路,去见见我那可怜的孙儿吧。”顿了顿,看军官迫不及待朝士兵们打了个手势,便越过自己往里面走,年老爷子连忙小跑两步跟上,迟疑半晌,终究还是qiáng忍着惧怕仔细叮咛,“军爷,我那孙子自小体弱,患有心疾,前不久还大病了一场,差点没熬过去。还请军爷小心则个,千万别吓坏了他……” 听年老爷子絮絮叨叨,年轻军官下意识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抹担忧急切,下意识放柔了声音:“那是自然,老先生放心,我心慕琼枝先生已久,绝不会伤他分毫。” 年老爷子:“??????” ——心慕是个什么鬼? 就在年老爷子带着青年军官往偏院里走的时候,路上恰巧遇到匆匆赶来的年氏。年氏突然见到外男,惊了一瞬,下意识远远收住脚步。 年老爷子对她安抚般点了点头,便引着青年军官继续前行。年氏停在原地踌躇半晌,想要避到一边,却又担心自己的孩子,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两人身后。 安安分分的坐在书房里,孟晖看着光球投放出的地图上那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气运团,面上的表情又是轻松又是惆怅,十分纠结。 “……一切都在按照晖晖你的计划进行,但是你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光球小心翼翼的询问。 “事情按照我的计划发展,这就说明我先前对于这位不知名的任务目标的推测并没有错。”孟晖叹了口气,眸光莫测,“这是好事,也……并不是太好。” 光球听不懂自家宿主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读不出他复杂混乱的情绪变化,但见孟晖却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它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自家宿主是有分寸的,它只要乖乖听话就行了。 进行了一阵脑内风bào,孟晖很快将属于自己的情绪收敛,随后微微蹙起眉头,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做出一副担忧急切的模样斜靠在软榻之上。 在他摆好POSE的下一刻,小书房的门被.gān.脆利落的推开。年轻军官没有半点客气,一马当先的大踏步入内,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瞬间便锁定了软榻上表情茫然无措的病弱少年。 年轻军官呼吸一滞,脚步微停,但下一瞬,他已然快步冲了过去,几乎带起一阵旋风,堪堪在软榻前收住脚步。 半跪在软榻上,弯下笔挺的背脊,年轻军官捧住少年苍白瘦削的面颊,用拇指在那青紫色的唇瓣上抹了一下,毫不掩饰自己那几乎泛滥的忧心忡忡与关心怜爱:“怎么回事?你怎么病得那么严重?” 跟在他身后,一脸迷茫的众人:??????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揩了油的孟晖:“………………………………” ——虽然一见面就被对方动手动脚什么的已经是老操作了,但你也不能这么自来熟吧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阿羞羞羞鸟、犹记惊鸿照影、吃土少女会吐土、Mack 和 龙画然 五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与 乌啼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七十八章 由于气运之子这一套骚操作, 饶是见多识广的孟晖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应该顺势打声招呼,还是应该假装不识, 然后痛斥对方的无礼举动。 片刻犹疑后, 孟晖坚定的抱稳了自己的人设。他向后缩去, 目露警惕,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急得泛起了一层红晕:“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被孟晖抗拒的模样弄得喉中一哽, 青年军官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病弱的少年向后仰去, 脑袋差点磕在软榻之后的墙壁上。心里瞬间慌乱, 军官连忙伸出手臂,垫住少年脑后,然后将对方托回来, 死死抱住。 “你可吓死我了!别乱动,都病成这样了,磕了碰了可怎么办!”青年军官搂着孟晖, 似是心有余悸,就连胸腔内那颗心脏都砰砰作响、跳动失律。 被气运之子紧紧搂在怀里的孟晖:“………………………………” ——难道自己前一个世界的确让气运之子憋得太狠了?这个世界一上来竟如此生猛,真是让他这具脆弱的小身板承受不来啊…… 深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稳住。孟晖稍稍用力,推了推这位气运之子的胸膛,示意他松开自己。 年轻军官感受到怀里推拒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股不怎么愉快的不舍, 但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任凭少年从自己怀中离开。 这时,年老爷和年氏也反应了过来。年氏失声唤了句“乐儿”,随即匆匆上前,一边警惕的瞪着青年军官,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气息有些急促的儿子揽进怀里,拍抚安慰,那神色举动简直像是一只护雏的老母jī。 而年老爷也慌忙伸手拦在青年军官与孟晖之间,脸上又是赔笑、又是惶恐。 眼看一堆人都挤在了一起,年轻军官皱了皱眉,稍稍退开了一步,但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紧钩钩的盯着孟晖,不愿错开分毫:“乐儿这是什么病?” 听青年军官如此坦然的学着年氏唤起了rǔ名,在场众人都下意识抽了抽嘴角,无语凝噎。 年氏下意识将自家儿子搂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宝贝儿子就要被面前这只虎视眈眈的巨鹰叼走,年老爷子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却依旧还是坚.挺的颤声答道:“是、是心疾,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请大夫治疗过了?”青年军官长身玉立、气势凌人,口气更是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才是最有资格过问此事的人。 “请、请了。”年老爷子连连点头,“一直请着呢。” “那怎么到现在都没好?”青年军官皱起眉,语气不悦的叱责。 “……大夫说,这病没法治,只能仔细将养调理。”说起这个,年老爷子叹了口气。 青年军官抿了抿唇,脸色一沉,更显迫人:“你们请的是中医?西医看过没?” “没、没啊,我们这里请不到西医……”年老爷下意识摇头——请不到西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根本不了解西医、不相信西医。 听年老爷这样说,青年军官稍稍松了口气:“既然中医调理了这么长时间都治不好,那就去看看西医。”说罢,他看向年氏,语气稍微柔和一些,却依旧带着习惯性发号施令的斩钉截铁,“年夫人,你为乐儿收拾行装,他喝的药也多备上一些,我带他去淄市看医生。那里医疗条件最好,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都有知名的大夫。” 年氏和年老爷子都懵了,完全搞不懂这明明才刚见面,话题是怎么在三言两语间就跳到去淄市看医生的。 一时间,屋内气氛十分尴尬,年氏与年老爷子表情古怪、欲言又止,倒是一直安静旁观的孟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这位阁下,您尚未自我介绍,就要带我远赴淄市求医,未免有些过于自说自话了吧?” 孟晖的语气很不客气,将自家两位长辈都吓了一跳,生怕他惹怒这位看着就身份高贵、说一不二的年轻军官。反倒是军官愣了下,有些尴尬的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帽,微微低下头:“抱歉,我也是关心则乱,一时间竟忘了介绍自己。”说罢,他微微勾唇,露出极为友善、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我叫魏崇稳,常系军阀的元帅。不久前在《新文学》刊物上拜读了‘琼枝先生’的大作,惊为天人,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学与人品,于是此次特来拜访。” 魏崇稳说得礼貌殷切,但孟晖却并不买账。明明在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是个傻白甜,如今这性子却一世比一世嚣张跋扈,孟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压一压对方,以免这位气运之子觉得自己好欺负便当真上房揭瓦。 上一世,自己做得就很成功,淡然出尘的高僧姿态压得对方一辈子都没敢对他伸爪子,而这一世,先天条件不给力,孟晖自然要更加端起架子来,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冷笑一声,孟晖轻轻推开年氏、坐直身体,以免说话时还娇娇弱弱的靠着娘亲,损了气势:“倘若是真心上门拜访,理应递上拜帖、待主人家应允后再行上门。阁下直接带着兵士踢门而入,明明是硬闯,哪里称得上拜访?” 听出孟晖的不悦和指责,魏崇稳的气势又低了一层,表情讪讪:“这……这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只是太过心急,还请先生见谅。” 看魏崇稳将对于自己的称呼从亲昵狎戏的“乐儿”换成尊重敬慕的“先生”,孟晖终于稍稍满意了一些,回给对方一个和缓的笑容,直让魏崇稳兴奋的眼睛都绿了。 而这时,知晓面前青年真正身份的年老爷子却双股瑟瑟、差点瘫软在地。 常系军阀,乃是乱世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军阀,首府设立在淄市,占据了东南沿海最为富庶的区域,兵qiáng马壮、粮草充足。在它的威胁下,其他军阀派系不得不联合在一起组成同盟,这才勉qiáng能够与常系军阀相抗衡。 不过,根据传言,常系军阀其实早已有了统一全国的能力,倘若不是有外国入侵者虎视眈眈,此时不宜发动内战,其余军阀大约早已被常系军阀吞并,不复存在。 至于这位常系军阀的元帅魏崇稳,更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据说,这位元帅降生在一个雷雨夜中,雨声大作、雷声轰鸣,划破天际的闪电宛若腾空蛟龙。他的父亲本是一位普通的军阀副官,某次带他参加宴会时,老军阀见魏崇稳生得玉雪可爱又举止沉稳,不由心生喜爱,将其叫到身边陪伴,越是相处,便越是投缘。 老军阀一生戎马,不近女色,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尚未长大便在兵荒马乱中被敌军杀死。他对魏崇稳一见如故,当即拍板将其收为义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养,而魏崇稳更是天赋奇才,年仅十岁便能跟着老军阀运筹帷幄,十六岁上阵杀敌,所向披靡,名下创办的军工厂时不时便能更新换代一批军械,其威力丝毫不逊于外国诸qiáng。 待老军阀去世,魏崇稳便迅速代替他坐稳了元帅的位子,将常系一派发展壮大至今。 当然,年老爷子害怕魏崇稳,不仅由于他位高权重,更是源于世人对魏崇稳的评价。据传此人杀人如麻、yīn晴不定,上一秒正笑着与你说话,下一秒就能毫不犹豫的拔枪杀人。 大约由于他的作风过于qiáng硬,惹得很多文人批判他行事狠辣,而魏崇稳也格外不喜欢那些自认为有政治见地,实际上却是纸上谈兵的文人,曾公开嘲讽他们只会用笔杆子搬弄是非、妖言惑众,惹得他在清高自傲的文人群体中声名láng藉,双方的矛盾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总之,年老爷子是万万不相信魏崇稳那通“拜读大作、仰慕才华人品”的见鬼说辞的,只觉得魏崇稳肯定是知道自家孙儿最近在文人中口碑极盛,又年龄小、身体差,极好控制,于是想要将他带在身边加以利用,让孙儿出面为他说好话,缓解他与其他文人之间的矛盾。 年老爷子心中猜疑不定,但年氏却想不到这些yīn谋诡计。作为一个深闺妇人,她只知道这位叫做魏崇稳的年轻人极为厉害,说不定……说不定当真能够给予自家儿子更好的医治条件,让儿子健康起来? 如此想着,年氏不由有些激动,一双眼睛眸光灼灼的望向魏崇稳。倘若不是她的性子被压抑久了,早已习惯了顺从他人而非独立决定,年氏恐怕当即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虽然没有开口,她的表情与神态却出卖了她的想法。年老爷子迎着儿媳期盼的眼神,差点就想吐一口老血,暗骂一声“蠢妇”。然而,即使已经“看透”了魏崇稳的诡谲心思,年老爷子也毫无办法,毕竟他只是一介乡绅,哪里有资本与势力最大的军阀头子相抗衡?!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顺从。目前,魏崇稳还能做做表面文章,假装一副对自家孙儿礼遇有加、关怀备至的模样,倘若自家识趣,说不定还能维持住这份体面,总比和对方撕破脸,被qiáng硬绑走来得更好一些——自家孙儿那小身板,可遭不住这样的折腾。 如此想着,年老爷子努力挤出感激的微笑:“原来是魏元帅,失敬、失敬!元帅愿意带我孙儿去淄市医治,那实在是太好了!倘若康乐的身体真的能够治好,您的再造之恩,小人一家没齿难忘!” 魏崇稳何等样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年老爷子的言不由衷。不过,只要能将人带走,他才不会在乎其他,当即跨前两步,迫不及待的将孟晖抄起来抱在怀里:“事不宜迟,咱们尽早出发!东西不用收拾太多,我那里全都准备了,将药带上就好!” 年氏连声应了,慌慌忙忙的招呼着小丫鬟收拾东西。 孟晖被迫躺在气运之子怀里,整张脸都是木的,只是还不待他开口让对方放自己下来,就见魏崇稳垂下头来,朝他温柔一笑:“乐儿你身子骨太弱,我抱着你就好,以免一路劳顿,又犯了心疾。” 孟晖:“………………………………” ——兄弟,你刚刚还叫我“先生”呢,怎么又变成了“乐儿”?变脸是不是太快了点? ——另外,我虽然身体弱,但还没到一步都不能走的地步,你这是当真担心我累到,还是想要借机吃豆腐?! 懒得跟这位不要脸的气运之子计较,孟晖咬了咬牙,抓住他的肩膀:“还有我娘,我娘也要跟我一起走!” ——他教母刚刚初见成效,决不能半途而废。更何况淄市风气比之孟晖目前所在的乡下村镇开放太多,带年氏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也更加有利于她转变老旧的观念。 对于要多带一个电灯泡上路,魏崇稳本能的皱了下眉,颇为抗拒。但看怀中少年倔qiáng的盯着自己,一副他不答应就立刻翻脸的样子,魏崇稳不得不叹了口气,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孟晖的头顶:“好,你说一起走就一起走。”说罢,他还轻叹一声,含笑揶揄,“还是个离不开娘亲的奶娃娃呢,真可爱。” 孟晖:“………………………………” ——你TM再敢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龙画然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与 乌啼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七十九章 得知自己要陪着儿子一起去淄市, 年氏的第一个反应是担忧害怕, 但很快,对于儿子的挂念关切便战胜了离家的恐惧。 年氏手脚利落,在丫鬟小厮的帮助下很快就收拾好母子俩的东西,而魏崇稳也十分细心的唤副官去车上拿了自己的大氅, 仔仔细细裹在孟晖身上, 只露出一张病怏怏的小脸。 孟晖身体太差,根本没有jīng力去反抗这位力气极大的气运之子, 而且他还在恼火刚刚被对方诬蔑为“离不开娘亲的奶娃娃”, 半点视线都不愿分给魏崇稳。 魏崇稳逗了他半天,没得到回应,却也没有着恼, 只是笑吟吟的将怀里的一团抱稳,整个人透着安心惬意的心满意足。 见年氏收拾好行李, 带了一名丫鬟袅袅婷婷走来。魏崇稳抱着孟晖站起身, 稍一点头示意, 便大踏步出了屋门。 院子里的那群大头兵仍旧还维持着先前杀气凛凛的模样,而年老太太与年府的下人们则缩在一起抱团发抖。发现自家长官抱着一大团东西出来, 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士兵纷纷看了过去, 顿时, 脸上原本严肃冷酷的表情就jīng彩纷呈了起来。 说实话,这群士兵并不清楚元帅匆匆赶来一个偏远小镇是为了什么。那时,一向都胸有成竹、岿然不动的元帅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急切的模样, 让士兵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比如有外国间谍潜入,或者有商人秘密贩卖鸦.片.毒.品,又或者是其他派系的军阀还没有被打服,偷偷摸摸搞什么小动作。 待到到了目的地,众人这才知道魏崇稳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见一个最近声名大噪的文人。 所有人都知道,魏崇稳与耍笔杆子的天生反冲,彼此都看不顺眼,士兵们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次是自家元帅终于被那些胡说八道的文人惹怒了,打算寻个领头羊上门踢馆,自然就拿出了最为嚣张跋扈的姿态。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自己门都踢了,自家元帅却像是捧着个宝贝疙瘩一样抱了个男孩出来,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展开? 众人都觉得脑细胞有点不够用,就连性格沉稳、思维敏锐的副官赵谷都一头雾水。自家上司一见到那位“琼枝先生”就像是变了个人那般,倘若不是对方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赵谷估计都要怀疑元帅已经被敌人暗害,又弄了个冒牌货过来。 不过,魏崇稳却懒得管自己下属们异样的眼神,他径自出了年府的大门,指挥士兵们腾出一辆车的后座来,安顿年氏与丫鬟上去。 年氏第一次坐汽车——甚至是第一次见到汽车,自然对这种铁家伙心怀恐惧。再加上汽车内部也算是一个密闭空间,前座还有两名士兵,从未与外男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年氏紧张慌乱的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双水眸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儿子,想要与他坐在一处,只是还没张口,就被魏崇稳冷酷的甩上了车门。 眼泪汪汪的年氏:“………………………………” 丝毫不担心自己得罪了未来的丈母娘,魏崇稳与年老爷子随意道了个别,还记得留下一大笔钱修府门,随后便抱着孟晖上了自己的座驾。 魏崇稳的私家车是名下军工厂特别制造,与普通制式军车并不相同。不仅防弹,车内空间也颇为宽阔,还特意添加了减震功能,坐起来又舒适又安全。 不过,虽然后座十分宽敞,但魏崇稳却没有半点将孟晖放下来的意思,而是依旧将他抱在怀里,一脸坦然。 “……元帅,我想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去。”孟晖忍了忍,终究还是主动开口。 “去淄市这一路的路况不算好,车子颠簸的厉害,我抱着你,还能缓解几分。”魏崇稳微微一笑,语气格外亲切贴心,“你无需不自在,就将我当成个肉垫子就行了。” 孟晖:“………………………………” 刚刚坐上副驾驶座的副官:“………………………………” ——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当着是让人叹为观止,心生敬佩。 孟晖嘴角一抽,埋头窝着不再吭声,心里却颇有些看好戏的恶劣味道。 果不其然,正如孟晖所料,当车子开起来没多久,魏崇稳原本闲适放松的身体就逐渐僵硬了起来。 正如魏崇稳先前所说,这个小镇十分古朴,道路依旧是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与泥土路。车子走在这样的路面上,哪怕安装了减震器,也依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颠簸不停,而孟晖被魏崇稳抱在怀里,屁股坐着他的大腿,少不得来来回回的摩擦起伏。 最初,魏崇稳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觉得抱着孟晖十分舒服,让他不舍得撒手,但半小时后,他就发现了不妙的地方。 魏崇稳一向自律,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再加上他位高权重,别人只有巴结他的份儿,用不着他逢场作戏,所以哪怕是有应酬,也全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安排。 魏崇稳喜欢什么呢?不是灯红酒绿,不是佳人在怀,而是跑马、she击、打架,害得那些想要投其所好的人每次与他谈完生意,都会腰酸背痛好几天。 然而,一直清心寡欲到现在的魏崇稳,却在此刻破了戒。 一开始,魏崇稳想要凭借自己那qiáng悍的意志力将自己的身体反应压下来,但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此时却仿佛在那蹭动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孟晖感受到屁股下面那个越来越硬的东西,暗地里冷笑一声,扭头疑惑的看向魏崇稳,黑白分明的眸底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与茫然——毕竟,原身可是个彻彻底底的病秧子,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却连男孩青chūn期正常的生理反应都不曾有过,再加上无人引导,自然不知道自己腿间那个小东西还有另外一个功效。 饶是魏崇稳脸皮再厚,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由得窘迫的双耳通红。 在看到孟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并不漂亮、甚至因为心疾而有些丑陋的少年起了异样的心思。不过,对于这一点,他丝毫没有排斥,反而有一种“他终于出现了”的安心满足。 魏崇稳的确不喜欢那些夸夸其谈的文人,但是他却也并不否认有些文人确实是有识之士,能够看出这个世道的弊病,并提出在某种程度上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所以,每一本言之有物的进步书籍,魏崇稳都会买下来仔细,而《新青年》、《新文学》之类的进步刊物,他也每期都会订阅。 在看到“琼枝先生”的那首诗时,魏崇稳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过,他那时正忙着军工厂的新项目,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当他看到下一期“琼枝先生”的文章时,却再也无法忽略那种既视感。 魏崇稳从繁忙的公务中专门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将“琼枝先生”的新体诗和文章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读了好几遍,越是读,脑子里就似乎越是有什么东西隐隐闪现。 当日的夜晚,魏崇稳做了一场真实到极点的梦境。梦中,他与一名文质彬彬青年拿着“琼枝先生”的文章共同品读,青年面目模糊,但那双眼睛却闪闪发亮,漂亮的让他想要凑上去摸一摸、亲一亲。 这场梦对于魏崇稳而言并不算特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不断做着类似的梦,而大部分梦境中都有那个青年的身影。 在梦中,他们一起潜伏于敌占区,相互合作、彼此掩护,逃过了一次又一次敌方的搜捕,为自己效忠的组织提供源源不断的珍贵消息。 后来,两人身份不幸bào露,在逃跑的时候,青年为了掩护他身受重伤,喝令他丢下自己尽快离开,而魏崇稳却毫不犹豫,心甘情愿留下来与他同生共死。 见魏崇稳如此倔qiáng,青年无可奈何,突然bào起将他打晕藏起,而自己却引着追兵杳然无踪。恢复意识的魏崇稳几欲崩溃,他逃出敌占区,进入组织的军队成为指挥官,拼尽全力、悍不畏死,唯一的信念就是将敌人全部清除,为自己的挚友复仇。 后来,出乎预料的是,在他再一次遭遇险境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早已去世的青年又再度出现,救他于水火之中。魏崇稳欣喜若狂,恨不得一辈子守在青年身边、片刻都不敢分离,只可惜,这个乱世却容不得他这般任性的痴心妄想。 为了自己的祖国和人民,魏崇稳与青年四处奔走,甚至几度生离死别,一点一点的将破碎的山河收复,建立了全新的国家。 魏崇稳并不清楚,梦中的自己对于青年的感情到底是单纯的生死至jiāo,还是抱有某种异样的心思,但魏崇稳却知道,自己是真真正正喜欢上了那个青年。 从小到大,魏崇稳不近女色、心如止水,只是为了梦中那人,而当梦中两人品读过的文章真正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又怎能不让魏崇稳激动万分、头昏脑热? 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魏崇稳在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派人从《新文学》杂志社拿到“琼枝先生”的地址与姓名,然后抛下繁重的公务,带兵赶去了那里。 一路上,魏崇稳想了很多。他担心自己是由于白日看了太久“琼枝先生”的文章,这才影响到了夜晚的梦境;他也担心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写下这篇文的“琼枝先生”,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 不过,这一切的惶恐不安,却在见到那人的时候烟消云散。哪怕年龄对不上、样貌对不上,甚至连性格都有些区别,但看着那双眼睛,魏崇稳就知道——一定是这个人。 他喜欢梦中的青年,更喜欢能够被他真实抱在怀里的少年。但哪怕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对方属于自己,魏崇稳却依旧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澎湃汹涌的感情。 越是喜爱,便越是尊重,哪怕魏崇稳不受控制的想要触碰他、拥抱他、甚至亲吻他,但却不会真正做那些会违背对方心意、亵.渎对方人格的事情。 ——更何况,自己的心上人还小呢,尚未成年,再加上久病缠身,比之同龄人还要柔弱瘦小。魏崇稳自是万万不敢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便伤害到对方的身体。 被少年纯洁的目光盯着,魏崇稳尴尬一笑,轻手轻脚的将怀里那一团托起,放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努力为自己解释:“乐儿看着瘦小,实际上还挺有分量呢,我的腿都被你坐麻了。” 瘦得皮包骨头却还挺有分量的孟晖:“………………………………” ——明明是自己的锅,却还要甩在别人身上,死不承认是自己有问题。呵,这就是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檐下玉色、龙画然、温鹤、镜外梦阑珊 四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 第八十章 由于身体实在经不起折腾, 再加上初见气运之子, 情绪波动有点大,孟晖感觉十分疲惫,靠着座椅没多久便昏昏沉沉。朦胧间,他感觉有什么人托着自己的身体, 扶着他缓缓躺倒。 知道对方是谁,孟晖也懒得睁眼,心安理得的枕着软硬适中又热乎乎的“枕头”睡了个天昏地暗, 就连车队什么时候到了淄市都一无所知。 灯火通明的元帅府门前,早在车队进城时就接到城门口守卫电话的管家早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见自家主人从车上抱了个人下来,老管家眸光一亮, 嘴角下意识就是一勾。 其实, 早在离开之前,魏崇稳就已经叮嘱管家将自己卧室旁边的屋子收拾好——虽然并不能确定自己能够见到梦中那人,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而通过主人这一番吩咐,经验老道的管家也早已预见到了某位贵客的到来, 此时虽然心中激动, 却依旧还是不动声色的维持住了恭敬沉稳的姿态。 将怀中之人抱稳,完全没有假手他人的意思, 魏崇稳朝同样下车的年氏示意一下, 压低了声音:“为这位夫人收拾个房间,仔细照顾着。” 听老管家应声,魏崇稳也不再多管,径直抱着孟晖上楼。迟疑片刻后, 还是进了自己卧室旁边刚刚收拾妥当的屋子。 ——虽然十分想要将心上人直接放到自己chuáng上,但这未免有些不够尊重,不是应有的待客之道。 年氏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被抱走,连忙跟上两步,却被很有眼色的老管家不着痕迹的拦住。 找了个细心稳妥的女仆过来,老管家笑容殷勤:“夫人一路车舟劳顿,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还请快快随下人洗漱一番,尽早休息。” 年氏的确不太舒服,她第一次坐车,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再加上一路颠簸,稍稍有些恶心想吐。不过,就算jīng神不济,但她却依旧惦念着自己儿子的情况。 看着神态友好的老管家,年氏攥着手里的帕子,鼓足勇气:“但是……我、我想先去见见乐儿……” “请夫人放心,令千金那里有元帅照顾着呢。”老管家笑呵呵答道,却寸步不让。 年氏被“令千金”三个字弄得愣了一瞬,下意识反驳:“那是我儿子……” 老管家:“………………………………” 沉默一瞬,久经考验的老管家迅速调整心态,笑容丝毫未变:“抱歉抱歉,是鄙人失言了。令公子有元帅照顾,那自然更加妥当了。” 年氏:“………………………………”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城里人真是怪怪的。 年氏原本就不是qiáng硬的性子,此时被老管家软硬兼施,很快便不再坚持,恍恍惚惚的跟着女仆离开。 见年氏走了,老管家这才垮下表情,摘下眼镜擦了擦,一脸的“果然如此”。 ——他也算是看着魏崇稳长大的,眼见自家元帅二十多岁,却对女孩没有半点兴趣,难免有些急躁不安。再加上周围一直有一些风言风语,众人或是言之凿凿或是隐晦暗示,纷纷觉得魏崇稳对女人如此排斥,肯定是断袖无疑。 老管家最初是不信的,但后来听多了,未免也有些动摇,直到这一刻,才最终确认。 ——自家元帅,的确是个断袖啊…… 老管家长叹一声,十分担心,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他绝不会插手主人的私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照顾好这……另一位男主人。 虽然夜色已深,但元帅府众人却纷纷忙碌起来。有的去为新主人采买各类衣食住行所需的日常用品;有的去各大药店收购人参、燕窝之类的滋补品;电话一个接一个向外打,务必要在第二天早晨新主人起chuáng前,将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对于元帅府的忙碌,孟晖自然是不清楚的。原身体弱嗜睡,而孟晖为了调养身体,也没有刻意改变原身的作息规律,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对于新环境,孟晖接受良好。他熟门熟路的起chuáng穿衣,刚刚去卫生间洗漱完毕,便看到老管家笑容慈祥的守在了卧室门口。 “年公子,您醒了?厨房刚刚做了早点,您是去餐厅吃,还是就在卧室里用餐?”说完,老管家又后知后觉的做了个自我介绍,“鄙人桑怀,是元帅府的管家,年公子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孟晖笑着唤了声“桑管家”,随后表示要去餐厅吃饭,桑管家立刻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向孟晖介绍元帅府的情况。 魏崇稳很小就被老军阀养在膝下,与亲生父母接触并不算多。待到老军阀去世,魏崇稳继承了元帅府,也并未将他的父母接过来同住。 由于整幢三层楼高的元帅府只有一个主子,所以难免显得空旷,更不用说魏崇稳并不喜欢有太多人侵入自己的领地,于是偌大一个元帅府,鲜少能看到人烟。 孟晖对于元帅府没什么兴趣,大概了解了一些,就主动询问:“请问元帅去了哪?” 听孟晖这样问,老管家立刻笑开了花:“元帅去忙军务了,一大早就走了!昨天为了接您过来,司令部已经积攒了一堆公务亟待解决,更不用说,元帅已经帮您预约了专家会诊,为了腾出时间来陪您去医院,也有不少事情需要提前处理。” 为了在孟晖面前刷自家元帅的好感度,老管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反反复复qiáng调魏崇稳有多么在乎孟晖,明明平时是个除了军务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但涉及到孟晖,却思虑周全、面面俱到,就连他这位专职管家都自愧不如。 来到餐厅、看到餐桌上摆放的jīng致餐点,老管家立刻笑呵呵的加以佐证:“年公子,您快尝尝这盅药膳!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元帅昨日回来,立刻就去淄市最大的药膳管请了掌勺师傅过来。”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守在餐桌旁的中年男人,“这位刘师傅祖上是御厨,专门给宫中的贵人们做滋补膳食的!以后您想吃什么,就跟刘师傅说,他专门负责您的膳食。” 刘师傅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露出一抹笑容,朝自己以后要伺候的小公子点头问好——天知道,昨天晚上他被踹开房门,硬生生从chuáng上揪去元帅府,简直都快要吓尿了,一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过,虽然这“请”人的方式不怎么友好,但元帅府给他的待遇的确不错,不仅薪资优厚,工作也轻松,再加上还能靠上元帅府这座大山,刘师傅看向孟晖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了一根行走的金大腿。 孟晖朝刘师傅打了声招呼,就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中坐下来,喝了口药膳粥。 不得不说,这位刘师傅的手艺的确不错,色香味俱全,哪怕是并不怎么在乎口腹之欲的孟晖也不由得食欲大振。 正如老管家说得,“药补不如食补”,是药三分毒。原身身体虚弱,不仅是由于先天不足和患有心疾,也有成年累月吃药、药性积压的原因。 而且不得不说,中药的味道着实不怎么友好,就算孟晖的忍耐力很高,一碗中药灌下去也不由得有些犯恶心。原身天天躺在chuáng上养病,没有多少活动量,原本吃得就少,再加上经常灌一肚子中药,那就更加没有什么食欲了。 自从进入原身的身体,孟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一顿饭了,此时味觉神经被鲜美的药膳粥抚慰,终于开始活跃起来,肚子也跟着咕咕作响,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这一顿早饭,孟晖吃得颇为满足,起码比平时多吃了一倍的量。 当他吃到一半时,年氏也来了餐厅。看自家儿子胃口大开,年氏顿时眼睛一亮,不仅朝着老管家与刘师傅千恩万谢,更加对于并不在此处的元帅感恩戴德,恨不得立刻给对方磕三个响头。 其实,年家人也知道喝太多药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但他们一家虽然衣食无忧,却也称不上大富大贵,有钱为原身购买药材,却买不起那些珍贵的补品。 可以说,自从来了元帅府,孟晖那原本小富之家的待遇,就立刻提升到了皇亲国戚的水准。 吃完早餐,年氏原本想守着自己的儿子,却被孟晖忽悠一番,茫茫然的在元帅府女仆的陪同下上了街。 送走了年氏,孟晖也有些无所事事,gān脆按照原身的习惯爱好,提出去书房看看。他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却不曾想老管家如此给力,竟直接将他带去了魏崇稳平时办公的书房。 “这……桑管家,元帅不在,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的军事地形图,孟晖迟疑的问道。毕竟,虽然他与气运之子羁绊已深,但在这个世界,两人相遇不足24小时,其中大半时间还都被他给睡过去了。 老管家笑容不变,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对之处——天知道,当自家元帅如此吩咐的时候,他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哪里有什么不妥?这是元帅特意吩咐的,年公子尽管放心。”老管家笑道,“昨晚,元帅派人去书局采买了一批您可能会感兴趣的外国译文书刊,特意都放在这里了呢!” 孟晖:“………………………………” ——行吧,气运之子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惊人之举,他早该习惯了。 见孟晖在书房安顿下来,老管家让人送来了茶水和点心,便很快退了下去。 对于那些译文书籍,孟晖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先是看了看地形图,评估一下魏崇稳在地图上标注的战略方针,随后又开始翻阅书桌上的各类文件,进一步了解任务目标目前的势力状况。 ——既然气运之子迫不及待、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一切都摊开在孟晖面前,那孟晖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 总体而言,气运之子目前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虽然这个国家外忧内患,但魏崇稳却已然有了迎接一切bào风骤雨的底气,比之第五个世界两人在敌占区内像是过街老鼠那般东躲西藏的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想起曾经的气运之子,在看看现在的他,孟晖不由再次感慨了一番物是人非——他养的小崽子,的确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他这个老父亲跟在后面劳心劳力、东奔西走了。 如此想着,孟晖打开了一个本子,赫然发现里面画得都是各类枪械的设计图。虽然并不太清楚这个位面的科技发展情况,但这些设计图,无疑都是第五个位面建国后最先进的那一批武器。 有句话说“枪杆子里出政权”,手里掌握的武器装备越qiáng大,就意味着军队的战斗力越高,越是能主宰这个国家、这个时代。而魏崇稳能够有这样一批武器在手,怪不得不仅其余军阀不敢轻举妄动,就连那些虎视眈眈的外国侵略者也有所顾忌。 孟晖一页一页翻着这本放出去恐怕会震惊全世界的武器设计图,心里倒是颇为平静,只是,当他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最后一页十分gān净,上面只是颇为随意的书写了一个公式:235U+1n=137Ba+97Kr+2n 这一串公式看似简单,实际上却蕴含着极度危险的讯息——因为这是铀的裂变反应公式,更进一步的话,那就是核武器。 在第五个世界的新政权建立后,孟晖的任务完成,选择了沉船遁。而在他离开那个世界前不久,一个西方国家刚刚以一颗原.子.弹震惊世界。 感受到这个巨大的威胁,孟晖所在的国家也立刻成立了攻坚团队,开始钻研核武器的制造,身为五星上将的气运之子贺晨便全权负责这一项艰巨的任务。 当然,贺晨并没有真正参与研究,只是负责保护这些科学家与研究资料的安全,为其提供各种后勤保障,同时,他也需要代表政府时刻监督跟进项目的进展,确保一切都在政府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孟晖并不清楚,对于核武器,贺晨到底了解多少、而这个世界的魏崇稳又记得多少,但这一行公式,却显然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也许……这个位面的世界意识如此安分,任由魏崇稳发展壮大至今,大约也是察觉到了这一行公式的可怕威力。 它大概是唯恐自己将魏崇稳bī急了,对方鱼死网破,gān脆放个大招,来一场“世界核平”。 ——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怜悯这个倒霉的世界意识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镜外梦阑珊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今天是520,爱你们哦~ 第八十一章 看着那一行核裂变公式, 孟晖托着下巴,有些出神。光球蹭了蹭他的胳膊,语气担忧:“晖晖,你怎么啦?” “没事,就是在感慨咱们的‘任务目标’终于长大了, 不仅不需要我帮忙,还会自己威胁世界意识了。”孟晖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我已经决定,这个位面结束后就将之前写的调查报告提jiāo给主系统,结束这一系列任务。” 光球晃了晃身子:“都九个世界了, 这一次的任务时间的确太长了。现在咱们功成身退,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你显得有些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不舍吧。”孟晖耸了耸肩膀, “毕竟,这是我第一个相处那么长时间的任务目标, 估计也是我这辈子相处最长的‘人’,突然将对方完全排除,难免有些离别惆怅。” 光球是不懂人类这样复杂的感情的。在它的数据里, 自己的宿主的第一位的, 主系统是第二位, 而其他的存在都没有什么地位。 能够远离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任务目标,光球简直喜大普奔,但看自家宿主颇为低落的模样, 它迟疑片刻,还是歪了歪身体,温柔安抚:“如果晖晖舍不得,那就不要结束任务不就好啦?你放心,我不会给主系统打小报告哒!” 孟晖眼底一暖,笑着揉了把光球:“不必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使突然离开,我大概会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应该也就能习惯了。更何况,主系统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你隐瞒不报,躲得了一两个世界,却也躲不过三四个世界,到时候万一被主系统发现,咱们都要受到处罚,没什么意义。” 听孟晖拒绝了自己,光球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它的确想要让自家宿主开心,但是对于欺瞒主系统,也是有点怂怂的。 将手中的图册合上,重新放回原处,孟晖走到书架边随意拿了本书,然后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孟晖是维护者,维护者永远都是理智的,懂得取舍、懂得自我约束。哪怕曾经放纵,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自己能够承担得起放纵的代价。 所以,第一个世界,孟晖果断的向郑文睿示爱,而现在,他却又果断的决定在这个世界后斩断与对方的一切联系。 正如光球担心的那样,如果郑文睿只是一个普通的位面土著,孟晖自然无需顾忌太多。但当对方的来历神秘、目的不明时,孟晖就不得不仔细考虑放任对方靠近、甚至接纳对方感情的后果。 不过,毕竟相处一场,孟晖也不希望自己一手拉扯长大的小崽子会遭遇不测。 由于这一系列任务并不单纯,当孟晖将自己的调查报告上jiāo主系统后,主系统必然会注意到这个造成众多位面出现问题的BUG,甚至会因此而动用某种清除的手段。 孟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反抗主系统,也不觉得有反抗的必要,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在主系统的许可之内,为自家小崽子争取那一线生机。 因为他的拖延时间、隐瞒不报,如今的任务目标已经成长壮大为了真正的“气运之子”,即使不受世界意识的庇护,亦可岿然不动,甚至能够与世界意识争锋。 成长到这种地步的任务目标,哪怕是主系统想要将其抹杀,恐怕也会废上不少周折。毕竟,主系统不可能亲自进入世界位面动手脚,只能将任务jiāo给维护者,由他们出面执行。 根据规律,在本世界结束后,任务目标十之八.九会进入修真位面,而修真位面又是蕴藏能量最qiáng的位面种类之一,其位面内的土著居民很多实力qiáng悍甚至不逊于维护者,故而维护者在修真位面内所拥有的优势,可以说是诸多世界位面中最小的。 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维护者想要顺利抹杀孟晖的任务目标,成功率很低,而经过修真位面的洗礼,任务目标的力量必然又会有一个质的飞跃,极有可能冲破迷障,真正记起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 孟晖选择在目前这个位面结束任务,就是不想要去修.真.世.界,面对记起一切的任务目标。他没兴趣与对方来一次开诚布公的会晤,也不打算知道记起一切的任务目标对于自己会是怎样的态度。 如果对方对自己依旧执着,孟晖会感到头疼——因为他真的没有与对方一同反抗主系统追捕的觉悟;而如果对方并没有将曾经那一番纠缠放在心上,孟晖心里大概又会有一些不太舒服,甚至会觉得自己的一腔父爱(?)与情谊通通喂了狗。 总之,无论对方怎样反应,孟晖都不可能满意,所以gān脆避而不见,给彼此留一个美好念想。 至于在自己结束任务之后,自己的任务目标是生是死,那就全看对方实力如何了。最起码,孟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全部,为对方争取了最大的生机。 ——老父亲已经将小崽子养得羽翼丰满,就应该放手让对方自己去飞、去拼搏。无论是一飞冲天,还是在疾风骤雨中折了翅膀,那都是小崽子自己的事情。 在书房内窝了一整天,孟晖书没看进去多少,但却顺利理清了思路、明确了自己的决定。 待到吃过晚餐,魏崇稳依旧没有回来,孟晖也不打算等他,打着呵欠上了chuáng,很快便沉入梦乡。 一夜香甜,当孟晖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立刻察觉到自己身畔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这股气息,孟晖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对方进了屋子、爬上他的chuáng,孟晖却依旧睡得安稳,毫无所觉。 ——果然,自己昨天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的确应该尽快远离对方,在自己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之前。 睁开眼睛,正对上魏崇稳温柔眷恋的双眸。孟晖还没来得说话,便看到对方轻笑着道了声“早安”,随即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突然被亲的孟晖:?????? 看孟晖一脸懵bī,魏崇稳gān咳了一声,表情坦然:“这是早安吻,洋人的习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魏元帅应该没有留学经历吧?”孟晖抽了抽嘴角,并不买账。 “虽然没有留过学,但是我接触过的洋人可不少。”魏崇稳依然镇定。 “是么?那看来魏元帅与洋人接触的确很深啊,甚至都习惯与对方在同一张chuáng上醒来,然后给彼此一个早安吻了。”孟晖微笑着,故意曲解魏崇稳的意思,“是女朋友么?或是是男朋友?” 无言以对的魏崇稳:“………………………………” 没想到梦中温文尔雅的青年这一世会变得那么古灵jīng怪——不过口才还是一样的好——魏崇稳轻哼一声,gān脆不再掩饰,又低头在孟晖腮边亲了一下:“这个是你昨晚欠我的晚安吻。” 孟晖:“………………………………” “我可没亲过任何人,连我的父母都没有这个待遇,你少污蔑我。”魏崇稳眯起眼睛,语气似是责备似是愉悦,“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特别特别想亲你,早安吻和晚安吻,这已经是我克制的极限了。” 如此说着,魏崇稳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了孟晖带着些许青紫的嘴唇,似是隐约冒出了绿光。他不受控制的伸手捧住孟晖的面颊,用拇指在那色泽并不健康却依旧柔软得引人垂涎的下唇上揉了揉,喉结上下滚动,还下意识舔了舔唇瓣。 孟晖:“………………………………” ——其实,他能说上个世界自己最后那句话,只是随口皮一下,并没有想要将对方气死的意思吗? 当然,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晚了,任务目标对于自己的执念,已经从拉小手进化到必须亲一亲才能开心了。 察觉到危险,孟晖反手拎起chuáng上柔软的抱枕,怼在了魏崇稳的脸上,随后趁着他松手去摸抱枕时迅速滚到chuáng边,打算翻身下chuáng。 然而,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再加上刚刚睡醒、身体机能仍旧在缓慢复苏之中,孟晖刚刚坐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连忙伸手扶住chuáng头的柜子。 将脸上的抱枕扔到一边,魏崇稳抬眼便看到坐在chuáng边、一手扶着chuáng头柜、一手捂着胸口的孟晖,顿时脸色一变,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怎么了?身体难受?” “就是动作太大,有点晕。”孟晖熟门熟路的平复急促的呼吸,摇了摇头。 魏崇稳眉头紧锁。他已经大概了解过孟晖的病情,却还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对方病得有多么严重。就连动作稍快一些的翻身下chuáng都能引起不适的反应,这基本上就是个一碰就碎的玻璃瓷瓶啊。 “看起来不能再拖了。正好我昨天把工作jiāo代的差不多,也预约好了医生,咱们今天就去医院做检查。”魏崇稳迅速作出决定,看孟晖缓过劲儿来后便下了chuáng,拿过仆人早就准备好放在一边的衣服,“来,伸手,我帮你穿衣服。” “……我能自己穿的。”孟晖一脸无语。 “不行,我不放心,万一你动作一大,又出了问题怎么办。”魏崇稳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边说着就一边上了手,gān脆利落的脱衣穿衣,手法不算熟练,却十足的小心仔细。甚至,由于过于专注、又担心孟晖着凉,魏崇稳都没有来得及过多关注那具被自己垂涎许久的青涩身体。 为孟晖换好衣裤,魏崇稳半跪下.身,又替他将袜子穿上,然后也不管chuáng边的拖鞋,直接将孟晖单手抱起来,出了卧房,看起来是一步都不敢让对方多走了。 被全程当成扮装娃娃的孟晖:“………………………………” ——果然,小崽子长大了,老父亲就没有地位了。原本的傻白甜小可爱一路往邪魅狂狷的歪路上长,恐怕这家伙的本性就是如此了。 ——惹不起惹不起,这段孽缘还是尽早斩了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总有刁民想朕的钱包、墨鱼先生、阿天天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八十二章 得知魏崇稳要带孟晖去医院看病, 整个元帅府立刻行动了起来。 原本就十分宽敞舒适的汽车后座又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而刘师傅也熬了滋补的汤水, 供孟晖在医院里解渴。 等到吃完早餐, 一切早已准备就绪。魏崇稳将孟晖抱上了车, 年氏也紧随其后, 脸上的表情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当汽车停在淄市最大的外资医院仁爱医院的门口时,金发碧眼的院长安德鲁已经带着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等在了那里,见到魏崇稳那独一无二的座驾驶来, 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与下车的魏崇稳热情握手。 在这个时代,洋人大多自视甚高,由于背靠qiáng大的祖国,便对于被入侵的落后国度的人民不屑一顾。不过, 在面对魏崇稳时, 他们却十分识情识趣,不仅态度热情友好,甚至还带着几分谄媚讨好。 俗话说“qiáng龙难压地头蛇”,魏崇稳是淄市的地头蛇,更是一条盘踞整片东南沿海的qiáng龙。不论是国人还是洋人,但凡是想要得到他的许可, 在他的地盘上讨生活,那都一律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与口音奇怪的院长安德鲁寒暄两句后,魏崇稳弯腰回身,将孟晖从车里抱了出来, 毫无遮掩的将自己对于孟晖的重视表现的淋漓尽致。 安德鲁还是第一次见魏崇稳如此温柔体贴,整个人都呆了呆,他原本就很重视这位被魏崇稳介绍过来的患者,如今却又不得不将对方的重要性再向上提了好几层。 作为淄市最大的外资医院,仁爱医院的口碑极有保障,医院门口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在院长和医生们等在门口接人时,就已经引得不少人好奇驻足,而当魏崇稳的车子到来后,无论是过往行人还是前来就医的患者,都不由自主的翘首以观——虽然魏崇稳在文人中名声算不上好,但是在普通民众们心中,他就是庇护着他们、使他们能够安心生活的保护神。魏崇稳性格嚣张,却行事低调,等闲不会现身人前,如今竟然能够在仁爱医院门口碰到,大多数人都好奇心泛滥,想要一观其真容。 而对于被众人围观,魏崇稳毫不在意,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倘若不想让人看到,魏崇稳完全可以走人烟稀少、只供医护人员进出的侧门,但他选择在正门下车,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孟晖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牢牢的打上只属于自己的标签。 对于“爱他就要将他偷偷藏起来保护”这种说法,魏崇稳是嗤之以鼻的。哪怕将孟晖bào露出来,极有可能会引起自己敌人的关注,魏崇稳也自信有能力护得对方平安顺遂。 而且,虽然孟晖体弱多病、惹人怜惜,但魏崇稳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笃定孟晖绝不是一株只能生活在自己庇护之下的菟丝花。哪怕身体孱弱,但孟晖的灵魂与意志却是qiáng大、坚韧的,而这样一个人,显然也不会愿意像是见不得光一样被养在深闺之中。 于是,魏崇稳选择了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宣告,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对于孟晖的关心爱护,而只要足够聪明,就没有人会敢于冒着惹怒他的危险,自寻死路的朝孟晖下手。 像是抱着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又稳稳当当的抱着孟晖,魏崇稳朝安德鲁颔首示意,随即在对方的陪同下迈开脚步。却不料刚走了一步,他就发现怀里少年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猛然收紧,正定定的看着某个方向。 魏崇稳皱眉,下意识顺着孟晖的视线看去,只见在围观人群之中,一个高高瘦瘦的清俊男人正扶着一名孕妇,脸上的神情混合着震惊与无措,颇为扭曲。 清俊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头戴礼帽,白衬衣、背带裤,还打着一条领带,打扮颇为时尚,而他搀扶着的孕妇也穿着宽大的特制洋裙,烫着波làng卷发,妆容jīng致,似乎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时髦夫妇。 不清楚对方到底哪里值得孟晖如此关注,魏崇稳本能的不喜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抬手捏住少年尖尖的下巴,将他的头扭向自己,魏崇稳挑了挑眉,语气不悦:“你在看什么呢?” 孟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瞧他一眼,目光径直穿过魏崇稳的肩膀望向他们身后的年氏,青紫色的唇瓣紧紧抿起。 ——由于原身出生那一段时间,正好是年翔飞想要休妻、与年家闹翻的时候,所以年家人鲜少会在原身面前提及这个父亲。原身只知道他的父亲在外求学,却不知对方恰好就在淄市。 不过,深想一下,这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新文学》的杂志社就在淄市,以年翔飞那种文学水准还能经常登上这种喉舌刊物,无非就是借了地利之光。只要与杂志社的编辑们有了些jiāo情,但凡是遇到水准相差不多的作品,编辑肯定会更加倾向于选择自己熟识的人。 当然,对于原身的父亲到底在哪,孟晖是不在乎的。他只是担心自己尚未教母成功,这个渣爹就跑出来搅乱年氏的心绪,让自己的一番辛苦功亏一篑。 被孟晖无视,魏崇稳更加不开心了,但他却没有发作,而是同样扭头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年氏的脸色更加难看。 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年氏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巴掌大的瓜子脸煞白一片,抹了口脂的嫣红唇瓣被牙齿咬得泛白,而那双盈盈水眸中更是情绪复杂,妒忌、悲怆,自厌又自卑,紧紧盯着那人群中扶着孕妇的男人,几乎立时就要落下泪来。 见年氏这么大反应,魏崇稳皱起眉来,本着照顾丈母娘的心思伸出另一只手,扶了年氏一把,以免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软倒在地。 胳膊突然被男人宽大有力的手握住,年氏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魏崇稳的搀扶。 对于年氏的躲避,魏崇稳也不怎么在意,漫不经心的将手收回,重新揽住怀里少年纤细的腰肢:“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第二次被这对母子俩无视了。年氏抓着帕子垂头不语,而孟晖则皱着眉,似是颇为烦恼。 眼见被两次忽略的元帅差点要炸,身为全能副官的赵谷立刻上前一步,为自己的长官解围:“元帅,那位先生叫年翔飞,是年少爷的父亲。” 当初,魏崇稳让他调查“琼枝先生”的时候,赵谷不仅拿到了对方的住址姓名,还顺手将他的祖宗十八代一起查了一下。年翔飞在淄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才子,经常参加些诗会文会,还时不时在刊物杂志上发几篇诗词散文,质量不好数量来凑,好歹也在公众面前混了个脸熟。而他那位女朋友的父亲周德升则是个商人,颇有些人脉资产,也算是淄市名流之一,经常带着这对小情侣参加上流人士的舞会晚宴,帮他们在上流圈子里扬名。 听赵谷这样说,魏崇稳自然心领神会,顿时冷笑一声:“放着家中的结发妻子不管,对于身患重病的亲子亦是不闻不问,反倒陪着外面无名无份的野女人来做产检,当真是好一个‘父亲’。” 魏崇稳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让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而那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鄙薄更是人人都能听得出来。 顿时,无数双眼睛纷纷看向年翔飞两人,直让这对小情侣面上青青白白,煞是难看。 魏崇稳对于年氏没什么想法,也懒得为这种软弱可欺的女人抱不平,但他万万容不得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的少年,却被生身父亲弃之如草芥。 赵谷本人也看不惯年翔飞这等抛弃妻子的男人,再加上自家元帅如此在乎年小少爷,此时帮对方开口撑个腰,必然能够讨得心上人欢心。 怀揣着如此想法,致力于为自家上司打助攻的赵谷轻笑一声,火上浇油:“您别看这位年翔飞枉为人父、枉为人夫,却还是淄市有名的大才子呢,经常在刊物杂志上露脸。” “呵,他的诗文我倒是看过几篇,无非就是些风花雪月、歌颂爱情。”魏崇稳面露不屑,“这般三心二意,连一家之主的责任都承担不起来的东西,还有脸谈什么爱情?他连个男人都不配当。”说完,魏崇稳犹不满足,话锋一转,“就是因为文人里有这么一群恶心人的东西,我才瞧不起他们。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不修,家不齐,连自己那一摊子烂事都理不清楚,又哪里有资格对着国家大事指手画脚?” 赵谷原本只是想踩年翔飞几脚,却不料自家元帅这么给力,竟然直接来了发地图pào,将一群人都骂了进去。可想而知,不出几日,自家元帅又会成为众多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在报刊杂志上来一场大混战了。 不过,魏崇稳不在乎那些文人说了什么,赵谷也不在乎。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无论这群人怎么骂,在魏崇稳这座大山面前都不过是斜风细雨,丝毫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只要军权在手,只要能震慑外敌,魏崇稳就永远是黎民百姓头顶的青天。 魏崇稳与赵谷一人一语说得慡快,而大庭广众之下被直接撕了脸面的年翔飞就没有那么愉悦了。年翔飞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围观众人嘲笑鄙薄的眼神自四面八方she来,直让他仿佛被万箭穿心,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怒火上头,年翔飞想要冲到魏崇稳面前大声反驳,却被对方锐利迫人的气势压得双腿发软——而看到魏崇稳身后那一群荷枪实弹、正对着他虎视眈眈的士兵,就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其实,不仅年翔飞不敢反抗,他身边的女人周玲云也是死死抓着他不放,生怕他当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如果说年翔飞还带着几分文人的倔qiáng与清高的话,那么商人家庭出身的周玲云则更加懂得审时度势。 魏崇稳在文人群体中一向不讨人喜欢,哪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年翔飞,大多数文人也不会买账,即使魏崇稳势力再大,也管不到文人们说什么、写什么。 然而,年翔飞可以不在乎魏崇稳的打压,但周玲云却不能不在乎。周玲云的父亲是个商人,自然要在魏崇稳的手下讨生活。倘若魏崇稳因为年翔飞的原因而迁怒于周家,其后果周玲云连想都不敢多想。 深吸一口气,周玲云只觉得自己隆起的腹部都有些微微作痛。虽然身后就是医院,但她却根本不敢进去,只能用力抓着年翔飞的胳膊,试图将他带走。 年翔飞感受到周玲云的力道,立刻明了对方的意思。他心里充满了愤怒,但身体却异常诚实,顺着周玲云给的梯子迅速下台,假装自己是不情不愿被周玲云拽走,实际上却恨不得立刻掩面飞奔。 “真是个懦夫,软蛋。”赵谷看着年翔飞两人钻进人堆里不见踪影,忍不住冷冷骂了一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倘若不是年翔飞自己想走,周玲云一个身娇体弱的孕妇,怎么可能拉得走他? 真是又当女表子,又要立牌坊。演技拙劣到让人根本没眼看。 听到赵谷这一句话,后面的士兵们也跟着嘲笑了起来,而魏崇稳也隐秘的勾了勾唇角,抱着怀中的少年大踏步进了医院。 ——刚刚他的表现是不是帅呆了?也不知能不能趁机邀个功、索个吻什么的=w=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怀素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八十三章 对于魏崇稳而言, 年翔飞不过是个讨好心上人的工具, 用完了也就被丢到一边。如今他最为担忧挂心的,还是孟晖的病情。 前面的魏崇稳抱着孟晖进了医院, 年氏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这才恍恍惚惚的从突见丈夫的冲击与惊吓中回过神来, 连忙迈着小碎步匆匆跟上。 魏崇稳的步伐极大, 丝毫没有留意后面的年氏追得多么辛苦,反倒是赵谷还颇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 眼见年氏追得艰难,连忙走到她身边护着,生怕这位三寸金莲一个不留神就磕了碰了。 孟晖趴在魏崇稳肩上,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由一闪。 虽然忙着教母,但他却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个为年氏牵红线、找归宿的任务。此时看着小心翼翼虚扶着年氏的赵谷, 孟晖不由得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魏崇稳最为看重信任的副官。 赵谷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普通, 但跟在魏崇稳身边久了, 他身上自有一股沉稳老练的气度,看起来十分可靠,而通过几次相处, 孟晖也能感觉这位赵谷颇为耐心细致, 应该能够成为一个关心妻子、爱护家人的好丈夫。 更重要的是, 他是魏崇稳的副官,只要魏崇稳不倒,赵谷就要在魏崇稳的手下讨生活。而以自己和魏崇稳之间的关系, 假如赵谷娶了年氏,就算以后年氏色衰而爱驰,赵谷看在魏崇稳的面子上,也依然会对年氏尊敬关怀,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此思索着,孟晖的嘴角忍不住稍稍勾起,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不错。 就算年氏与赵谷没有看对眼,那也无妨。魏崇稳的下属中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自己慢慢给年氏挑,理应能找到让年氏满意的对象。 终于有了为年氏牵红线的目标,孟晖的心情颇为轻快。而魏崇稳察觉到他周身愉悦的气息,忍不住顺着孟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眸中的深思一晃而过。 不知为何,赵谷只感觉后背一凉,莫名其妙的的环顾四周。 由于提前打过招呼,医院早就为孟晖安排好了相应检查,可以说面面俱到。不过,听完院长的安排,魏崇稳尤不满足:“不要只检查心血管这一部分,既然来了一次,gān脆做个全身体检吧,能检查的都检查一遍。” 魏崇稳一声令下,其他人自然不敢反驳。 虽然孟晖走的是VIP通道,省去了排队这一项流程,但所有检查做了一遍,却依旧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待到最后一项检查结束,孟晖已经靠着魏崇稳昏昏欲睡,魏崇稳伸手掩住他的耳朵,低声询问医院院长:“检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不出意外,检查结果两三天就能出来了。不过我们需要开会研究一下患者的病情,讨论治疗方案,具体需要花多长时间尚且还不清楚。”安德鲁也跟着放低了声音,“一旦讨论出治疗方案,我会立刻打电话告知您的。” 魏崇稳点了点头,留下两个字“尽快”,便抱着孟晖出了医院。而孟晖坚持着听完了结果,便放任自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餐的时间。 小睡了一觉后,孟晖终于稍稍有了点jīng神,也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年氏的情况。 自从见了年翔飞,年氏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哪怕在晚餐上也频频走神。看年氏吃了口菜后便望着饭碗发呆,孟晖轻咳了一声:“娘。” 年氏恍惚的眨了眨眼睛,随即抬头看向孟晖,下意识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嗯?乐儿有什么事吗?” 虽然年氏假装无事,但不得不说,她的演技实在是太青涩了。孟晖叹了口气,开门见山:“今天见到父亲,您有什么想法吗?” 年氏嘴角的笑容僵硬一瞬:“能、能有什么想法?”片刻后,她垂下眼帘,表情中带上了自bào自弃的释然,“娘这辈子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唯一所求的就是乐儿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孟晖并不喜欢年氏这样的口气,微一皱眉,刚想说话,便听身边的魏崇稳斩钉截铁的插口:“年夫人放心,有我在,乐儿这辈子定能如你所愿。” 孟晖与年氏:“………………………………” ——他们母子俩谈心,有你什么事?! 年氏十分感谢魏崇稳为了自己儿子的病情奔走,但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好心人,她却又有着一种本能的警惕与恐惧。听魏崇稳这般承诺,年氏心里更是惊疑不定,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她勉qiáng一笑,柔声答道:“多谢魏元帅。” 只可惜,魏崇稳更加想要讨好的那个人却并不领情。孟晖嘴角微抽,瞪了魏崇稳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明明白白的写了一句“你闭嘴”。 魏崇稳沉默一瞬,乖乖低头吃饭。 见魏崇稳安分了,孟晖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年氏:“娘,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怀孕了,你也看到了吧。” “……对,怎么了?”年氏过于单纯,并没有往深处思考。 孟晖无奈一笑:“娘,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一生下来,大夫就说我活不长,一直能长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说着,他抬起手,阻止了年氏想要反驳的话语,语气冷静,“我知道爷爷奶奶疼我,但谁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还能不能留下子嗣。无论如何,年家都不能绝后,如果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爷爷奶奶势必会看在孩子的面上松动态度,甚至在父亲的劝说恳求下接受那人进门。” 年氏面色猛然一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如今还能占着年翔飞妻子的位置,靠得就是家中二老的支持,而倘若连公公婆婆都松了口,那这个年家势必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现在是民国了,政府颁布法律,实行一夫一妻的制度,虽然还有不少人会娶姨太太,但那都是钻了政府掌控力不qiáng、法律效力低的空子。”孟晖看着年氏,有些怜悯,却不得不让她认清现实,“总之,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您性子柔顺,娘家也是普通的乡绅之家,但那个女人却张扬泼辣,据说家里还有钱有势,必然不会允许自家金娇玉贵的小姐去当什么没有身份地位的姨太太。倘若当真让她进了门,父亲十有八.九会重新提及休妻之事。” 年氏手中的筷子“当啷”一声落在桌面上,整个人都失魂落魄。那边一直安静听着的魏崇稳也是面色冷沉,刚想开口喝一声“他敢!”却又接收到了孟晖阻止的眼神。 继续低头吃饭的魏崇稳:“………………………………” “娘,你不能继续逃避下去了。你需要好好想想,今后该怎办。”孟晖放柔了声音,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安抚,“娘,儿子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我……我会仔细想想的,我知道了……”年氏词不达意的应了一声,随后站起身,“我、我吃饱了,先回屋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出了餐厅,神色极为恍惚。 “……桑管家,请你派人给我母亲送些吃食吧。”孟晖看了眼年氏没有动多少的饭菜,叮嘱一声。 桑管家立刻应诺,转身去了厨房。 餐厅内没有了其他人,魏崇稳的心情好了不少,终于抬头看向孟晖:“乐儿,关于那个年翔飞,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希望他与母亲离婚。”孟晖没有丝毫犹豫。 “让他们离婚倒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魏崇稳语气平静。他并不在乎滥用权势,毕竟自己风风雨雨这么久,终于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有权利随心所欲。 “我知道。”孟晖轻叹一声,“离婚的确容易,但我却不希望娘因此而受委屈,再为了年翔飞那人伤心垂泪。要离婚,也得是娘自愿才行。” 听到这里,魏崇稳也有些无可奈何——看年氏今天的态度,若想让她下定决心与年翔飞离婚,少不得要废上一番周折。 “所以,还得转变她的思想才行。”孟晖揉了揉眉心,“我娘是个死心眼,但胜在性格柔顺,不会拒绝人。元帅你在淄市人脉广,能不能多派人带着她出去走走看看,最好还能结jiāo几位性格qiáng势、独立自主的女性。有些事,我身为儿子,的确不好插手,但闺蜜之间却没有这么多顾忌。” 听到孟晖的提议,魏崇稳微微眯起眼睛:“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我有个妹妹,性子活泼,喜欢到处乱跑,而且心思单纯gān净,很适合与年夫人相处。”说完,他笑吟吟的看着孟晖,“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介绍她们两人认识。” 孟晖眉心一跳,实在不是很想答应,但他又不愿意错过这位元帅的妹妹。毕竟魏崇稳的眼光一向独到老辣,既然他说自己的妹妹适合与年氏相处,那十之八.九是不会错的。 叹了口气,孟晖无奈妥协:“你让我答应什么?” “乐儿你总是一口一个‘魏元帅’、‘元帅’的,让我听着很不高兴,就仿佛我们之间有多么疏远一样。”魏崇稳托着下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孟晖。 “这是敬称,而且我们才认识不到三天。”孟晖反驳。 “但我们已经躺过了同一张chuáng,还亲过抱过。”魏崇稳十分厚脸皮。将自己单方面的贴上去亲昵,说得仿佛两人已经两情相悦。 孟晖懒得跟他争论:“所以呢?” “所以,我想让你换一个能够体现我们两人之间关系十分亲近的称呼。”魏崇稳轻笑起来,颇为期待,“比如崇稳哥哥、Darling、亲——” “崇稳。”孟晖迅速打断了他越来越肉麻的提议,下意识搓了搓胳膊上的jī皮疙瘩,“以后我就叫你‘崇稳’。” “没大没小。”魏崇稳轻斥一声,“我年纪比你大了不少,你起码要叫一声崇稳哥。” 孟晖:“………………………………” ——行吧,崇稳哥就崇稳哥,反正都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多让让你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今天**出了一件大事,连本周的换榜都没有换,心里十分忐忑,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叹气 糟心的都没心情写文了,但是幸好还有存稿撑着,希望明天能有好消息吧。 ============== 感谢 千寻小桃妖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八十四章 得到了一声“崇稳哥”, 魏崇稳心满意足。等到送孟晖上chuáng休息、又厚着脸皮索要了一个晚安吻, 这才开始兑现自己的承诺。 接到自家儿子打来的电话,魏夫人十分惊喜:“崇稳,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有什么事吗?” “嗯,母亲,我找珊珊有点事。”魏崇稳答道, 声音中带着几分疏离。 “哎,好, 我这就叫珊珊过来接电话!”魏夫人连忙应声,却半晌没有动作,似乎在迟疑。 “母亲, 您有事?”魏崇稳感觉到魏夫人的情绪,直接问道。 “对……我今天听说了个事儿。”魏夫人咬了咬牙,“崇稳, 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听魏夫人这样说,魏崇稳下意识便勾了唇角, 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缱绻情丝:“对, 我有心上人了。” 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魏家人耳中, 让魏崇稳稍微有点意外, 不过他却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承认的大大方方、迫不及待。 魏夫人轻叹了一声:“你能喜欢上一个人,我这个做母亲的很欣慰,但是……但是这个对象……是不是有点不对?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魏崇稳斩钉截铁,“我这辈子只要他, 除了他,就没有旁人了。” 魏夫人良久没有说话。 “母亲,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魏崇稳稍稍放缓了声音。 魏夫人这才再度叹息一声:“我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我就是担心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声,让人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 魏夫人的担忧,魏崇稳并不是不领情:“母亲,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儿子不在乎这些。”他冷笑一声,语气森冷,“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对着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也罢。”魏夫人揉了揉眉心,“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管不了你,只能任由丁点儿大的你离开家,去参与那些危险的事情。如今你这么大了,还成了元帅,我们就更加管不着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魏夫人这番话听上去是在赌气,但也依旧说明了她的态度。 魏崇稳轻笑一声:“谢谢你,母亲。” “谢什么?我都快要被你给气死了!”魏夫人嗔道,“行了,我去给你叫珊珊,你等会儿。” 说完,她将听筒放到桌面上,扭身去了女儿魏珊珊的房间。 魏珊珊今天与姐妹们在外疯玩了一天,此时已经梳洗上chuáng。看魏夫人推门进来,魏珊珊顿时不太乐意:“妈~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明天说就晚了!”魏夫人瞪她一眼,“快起来,你哥打电话找你呢!” “我哥?!”魏珊珊一个激灵,立刻爬了起来,“我哥能有什么事,还要找我?” “不知道呢,你自己问你哥去。”魏夫人将被魏珊珊甩到远处的拖鞋拎过来,催促她起chuáng。 魏珊珊不敢耽搁,一边穿鞋,一边偷偷询问:“妈,咱们今天听到的那件事儿,你问哥了吗?” “问了。”魏夫人叹了口气,“是真的。你哥的确喜欢上了一个尚未离婚,还带着个半大小子的女人。” 魏珊珊:“………………………………” ——真是厉害了,我的哥! “我怀疑,你哥这次找你,就是为了他那个心上人。”魏夫人摸了摸魏珊珊的小卷毛,“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哪怕不乐意,也得听你哥的。不然你哥不高兴了,我和你爸爸都护不住你。” 突然有点怂的魏珊珊:“………………………………” 被母亲叮咛了好几句,魏珊珊急匆匆的下了楼,小心翼翼的捧起话筒,甜甜的喊了声“哥”。 魏崇稳应了一声,也没有跟自家妹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将自己需要对方做的事情说了。 魏珊珊连连点头,时不时还应上一声,脸上的表情缤纷多彩。 魏崇稳言简意赅,确认魏珊珊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后,便直接安排了任务:“你明天就来元帅府,跟年夫人见面。” “……好的,哥。”魏珊珊乖乖答道,然后下一秒,她就被撂了电话。 魏珊珊:“………………………………” ——用完就丢,还真是亲哥! 打完电话,魏珊珊只觉得自己柔弱的小肩膀上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担。她站在电话边缓了缓,这才浑身无力的转身离开。没想到刚走到客厅,便看到父亲和母亲双双坐在沙发上,显然是在等待自己的消息。 “你哥跟你说了什么?”魏先生将手中的报纸放下,沉声问道。 “我哥让我去陪他心上人呢。”魏珊珊夸张的叹了口气,“根据我哥的命令,我要多给她灌输些女性要独立自主的新观念,务必要尽快忽悠着她心甘情愿与丈夫离婚。” 听到魏珊珊的话,魏先生和魏夫人都不意外,跟着双双叹息一声。 “也好,你哥都这么大了,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你这个做妹妹的就多帮帮忙。”魏先生推了推眼镜,“带着孩子的女人也没什么,只要离了婚,就都不是问题。” 魏珊珊点头:“那是当然,我哥jiāo代的任务,我哪里敢不好好gān!”说完,她又有些迟疑,“不过,妈,你确定我哥的确喜欢那位年夫人吗?我总觉得听他说起年夫人时候的感觉,不太对。” “哪里不对了?”魏夫人诧异问道——她可还记得自家儿子提起心上人时那柔情脉脉、让她都吓了一跳的语气呢! “刚刚他在电话里,一直叫对方为‘年夫人’。”魏珊珊皱了皱眉,“我哥那性格多霸道啊!他要是真的喜欢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容忍还用夫姓称呼她?” “这有什么,那人可还没离婚呢,理应称夫姓。”魏夫人倒是不以为意,“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旧派女子,估计是不接受其他称呼的。你哥叫她‘年夫人’,正是尊重她的表现。”说着,魏夫人不由感慨,“能够让崇稳心甘情愿的为了她而收敛脾气,委屈自己,那当真是喜欢得很了。” “……是这样吗?”魏珊珊有些懵,将信将疑。 “自然是这样。”魏夫人瞪她一眼,“我可是过来人了!你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整天就知道疯玩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魏珊珊:“………………………………” ——行吧,我一个没谈过恋爱的huáng花大闺女,没有发言权。 在接到任务后,魏珊珊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辗转反侧的思考自己该怎样讨好嫂子,怎样让嫂子对渣男死心,转投自家哥哥的怀抱。天刚刚亮,魏珊珊就爬起来洗漱吃饭,随后直奔元帅府。 由于孟晖身子不好,起chuáng很晚,连带着整个元帅府早餐的时间都往后挪了两个小时——当然,魏崇稳也相当任性的将自己的工作时间后调了两个小时,必须要监督孟晖吃完早餐才能安心上班。 当魏珊珊来到元帅府时,正好碰到众人在用早餐。没想到这个时间,自家工作狂的老哥还没去上班,魏珊珊心中一紧,对于这位“嫂子”更加谨慎小心了一些。 魏珊珊也是新派女子,烫着卷发、穿着洋装,脚蹬小牛皮靴,还拎着个小巧漂亮的手提包。她身为元帅的亲妹妹,完全能够整个淄市横着走,周身气度更是不凡,骄傲恣意的像是一轮明亮的小太阳,极富有感染力。 看到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蹬蹬蹬进屋,年氏顿时想到了丈夫的那位恋人,忍不住缩了缩身体——不得不说,她在这样时髦的姑娘面前,总是有一种无法摆脱的自卑感。 在年氏看到魏珊珊的时候,魏珊珊也在仔细打量年氏。 不得不承认,年氏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充满了温柔娴静的古典之美,而且气息gān净温暖,使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怜爱,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看着这样的年氏,魏珊珊松了口气。 在看到年氏的第一眼,魏珊珊就觉得对方就很合她的眼缘,这样两人相处起来,应该也不会太过困难。如此想着,魏珊珊这才将视线投向自家老哥,然后愣在了当场。 ——因为她看到,她那人畜莫近的亲哥正抱着个少年坐在膝盖上,一手揽着少年的腰,一手拿勺子抵在少年唇边,柔声哄诱对方再多喝两口。 魏珊珊:“………………………………” ——一定是我今天起chuáng的方式不对! “……哥?”魏珊珊呐呐得喊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魏崇稳在百忙之中赏了她一眼:“嗯。” 魏珊珊:“………………………………” ——“嗯”是什么意思?! 眼见元帅的亲妹妹站在那里十分尴尬,桑管家立刻上前,笑着打了圆场:“小姐,您用过早餐了吗?” “用过了。”魏珊珊呆呆答道,“我已经在家里吃过饭了。” “那我给您倒点喝的?您是要牛奶、果汁,还是咖啡、茶水?”桑管家为魏珊珊拉开椅子,请她落座。 “随便吧,什么都好。”魏珊珊心不在焉。 桑管家怜悯的看了眼受到巨大冲击的小姑娘,转身去了厨房。 一整顿早餐,魏珊珊都只顾着看自家变了个人似的哥哥,甚至都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直到年氏吃完早餐,柔声告退,她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看着年氏袅袅婷婷的离开,魏珊珊顿时急了,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追上去搭讪。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自家老哥,却发现魏崇稳依旧一心关注怀里的少年,对于周围的情况视而不见——甚至自己的“心上人”离开,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仿佛是对待陌生人那般。 魏珊珊咬了咬唇,总觉得有点不对。 对于懵bī的魏珊珊,孟晖没怎么关注。他只是在魏珊珊进来时打量了几眼,确认魏崇稳昨天晚上对她的形容并没有错后,便一门心思跟执着喂饭的魏崇稳“斗智斗勇”。 明明吃得很饱,却又被魏崇稳硬塞了几勺,孟晖感觉自己都快要吐了,挣扎着从对方腿上下来,表示要去花园里消消食。 魏崇稳已经向医生打听过,知道适当锻炼有利于病人的身体健康,所以并没有阻止。目送孟晖离开后,他这才开始吃自己那一份早餐,顺便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从来了就开始发呆的没用妹妹。 终于得到了哥哥的关注,魏珊珊轻咳一声:“哥,你这是……发现养儿子的乐趣了?” 魏崇稳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魏珊珊的意思,随后琢磨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嗯,的确很有意思。” 魏珊珊第一次看到自家哥哥笑得那么愉悦,不由抽了抽嘴角。 “行了,我一会儿要去司令部,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桑管家说。另外,乐儿喜欢在书房里待着,你不要去打扰。”——虽然是自己招呼过来的亲妹妹,但魏崇稳依旧十分警惕,不打算给她与孟晖任何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机会。 “你的目标只有年夫人一个。与她在家里相处,或者带她出去玩都可以,消费记在元帅府账上,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好的好的。”魏珊珊连连点头,神色十足的讨好,“哥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一定将嫂子哄得开开心心的!” 魏崇稳:“………………………………” 老管家:“……噗!” 发现自家老哥神色不对,又听到一向稳重的桑管家堪称失态的喷笑,魏珊珊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魏崇稳深深看了眼自家愚蠢的妹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蠢货计较,“那不是你嫂子,那是我的丈母娘。” 魏珊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omok211、Mack、吃土少女会吐土、Eris(X2)、昼夜生花 五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 ========= 谢谢大家安慰,晚上也看到**这次被约谈的报道了,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哎) 原本连个亲亲都不怎么敢写很清水了,现在还要怎么清水下去呢,谈恋爱靠眼神吗?看了一个帖子,说是**属于要被一刀切的部分,也不知是真是假,嘤……**的生存真是步履维艰啊…… 第八十五章 魏珊珊被那声“丈母娘”震得魂飞天外, 呆呆坐在那里半晌, 直到魏崇稳吃完早饭、穿上大衣出了门,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喝了口果汁压了压惊,魏珊珊扭头看向桑管家,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句:“……不是嫂子, 是丈母娘?” “对。”桑管家怜悯的看着几乎崩溃到怀疑人生的元帅妹妹,然后肯定的答复。 魏珊珊:“…………所以,我嫂子,应该是……那个小男孩?” “……对。”桑管家再次点头。 打击一下接着一下, 魏珊珊痛心疾首:“我哥……这简直是禽shòu啊!” 桑管家:“………………………………” ——身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我应该附和魏小姐,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 我又得维护自己的主人,真难办。果然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扭头看了眼年氏离开的方向, 魏珊珊长长叹了口气, 趴在餐桌上生无可恋:“桑管家,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本以为自己是来哄嫂子开心的, 没想到却要替我哥哄丈母娘……这倒是也没什么, 最关键的是……我可是个正直的好人啊!一想到我哥那人面shòu心的家伙,我就感觉特别亏心, 根本无颜面对那位可怜的丈母娘!” 桑管家看着哀嚎的魏珊珊,迟疑片刻,微笑着提议:“那么,要不您今天先回去缓一缓, 做好了心理建设再来?” “……我必须要来?”魏珊珊可怜兮兮的抬头看。 桑管家微笑:“这个鄙人做不了主,您得跟元帅商量。” 魏珊珊垂头丧气:“……那就是我必须要来的意思了。” 桑管家:……您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意识到自己逃不过这一茬,魏珊珊为自己打了半天气,这才将那份歉疚收起,风风火火的找年氏去了。 桑管家目送魏珊珊离开,一转头却正好看到散步归来、不知在站在门口听了多久的孟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反倒是孟晖,神色极为平静,朝桑管家点头问候后便径直上楼,熟门熟路的去了书房。 桑管家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到电话旁边,给魏崇稳打了个电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年公子应该是听到属下与小姐的对话了。”桑管家十分自责,“是属下没管好嘴,还请元帅责罚。” “没事。”魏崇稳听完后反倒轻笑了一声,眯起眼睛,语气中满是愉悦满足,“看起来,这个小滑头大概早就明了我对于他的心意了,只是故作单纯、假装无知,这对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你只需要瞒着年夫人那边就行——对了,叮嘱下珊珊,不许她说漏嘴。” 桑管家:“……好的,元帅。” ——真不知是该恭喜自家元帅与心上人两情相悦,还是该糟心元帅已经弯的无可救药。 听桑管家的语气有些一言难尽,魏崇稳也没有在意。他刚想挂电话,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你说,母亲和珊珊为何竟然会误会我喜欢年夫人?我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您的确表现得很明显了。”——明显的都像是一个变态。老管家在心里沧桑的补充了一句,“但夫人和小姐这样认为,大约是由于……您心动的对象实在太过特殊,让人根本无法往那方面去联想。”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位高权重、冷酷霸道的元帅竟然会喜欢一个同性,而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看起来也并不漂亮的孩子呢? 灯下黑,说得大约就是这样的情况。无论魏崇稳对于孟晖的态度再如何亲密,大多数人也不会往情人那方面联想,而是将其归为长辈对晚辈的照料。比如想要讨好孩子的母亲,于是爱屋及乌,喜当爹什么的…… 虽然桑管家并未明说,但魏崇稳也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心里十分郁闷。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让他更加愤怒的还在后面。 每天清早,魏崇稳的下属都会将本日发行的各类报刊杂志送到他的办公室里,供他了解周遭乃至全国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而这一天,淄市最大的报社在自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堪称轰炸性的报道。 单单只是配图的照片,就占了将近一半的版面,而照片上,魏崇稳一手抱着满面病容的瘦弱少年,一手十分绅士的扶着温柔清丽的女子,打眼一看当真有一种和和美美一家人的感觉。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记者都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看图说话的能力。只要给他们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他们就能编出一篇起承转合俱全的故事,然后搭配上照片,直接来一个有图有真相的实锤。 仅仅只是看着这张照片,魏崇稳就能猜到那篇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他根本不想去看,直接沉下脸来,将手中的报纸甩到了桌面上。 负责送报纸的士兵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赵谷则深知自家元帅发脾气的原因,努力憋住了笑容。 ——明明喜欢的是那个儿子,却偏偏被所有人把他和丈母娘凑成了一对。这一通骚操作,脾气再好的人也得炸,更不用说魏崇稳这个一向与好脾气无缘的家伙了。 暗暗憋了半天气,魏崇稳觉得不能继续委屈自己,他必须得澄清这个谣言,并且将这份怨气发泄出来。冷静片刻,魏崇稳扬声唤道:“赵谷。” 赵谷立刻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听候命令。 “你给我约见一下这家报社的主编,让他立刻过来见我。”魏崇稳敲了敲报纸,声音冷厉,“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有多大胆子,竟敢这么高调的编排我的私事。” 赵谷:“……好的,元帅。” 从办公室出来,赵谷立刻给报社打了电话,接到电话的主编头大如斗、面若死灰,差点给赵谷跪下。 这份报纸能够办成淄市发行量最大的刊物,其中少不了魏崇稳的幕后支持。一旦他打算有什么动作,都会提前向报社透露,由报社配合一同宣传。 主编与魏崇稳合作了这么久,自认为对于这位元帅极其了解,在对方高调现身医院秀恩爱的时候,就闻弦歌而知雅意。 当时,报社记者在围观人群中拍照的动作并没有任何掩饰,而魏崇稳对此置之不理,自然也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在得到这张照片后,主编才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放在头版头条,并为其配上一篇诚意十足的文章,帮助魏崇稳宣传这一段大约并不为世人所看好的恋情。 ——这一套彼此心照不宣的操作明明是没有问题的,但为何元帅会在看到报道后大发脾气,竟然还专门在繁忙的公务中腾出时间,亲自找他谈话呢? 报社主编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有半点耽误,立刻去了司令部,然后被魏崇稳关起门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主编从办公室出来后,只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内转了一圈——天知道,他差点就要被魏崇稳拔出枪来,嘣个脑袋开花!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主编匆匆返回报社,立刻加派人手,务必要按照元帅的命令,尽可能的澄清此次“谣言”,还元帅一个“清白”。 这厢,报社主编宛若丧家之犬,那边,魏珊珊也终于跟年夫人搭上话、混了个脸熟,然后迫不及待的跑回了家。 魏先生外出办公,只有魏夫人一人在家——原本是有其他官太太约她出去玩的,但由于心中惦记着事情,魏夫人统统婉拒了。 看到魏珊珊回来,魏夫人下意识站起身来,连声问道:“珊珊,你见到那位年夫人了?她为人如何?性情如何?” “啊……挺、挺好的。”魏珊珊苦笑一声,“年夫人长得很漂亮,性格温婉柔顺,我和她相处……还算愉快。” ——就是十分心虚愧疚。 魏夫人看了看自家女儿的表情,对于她的话表示怀疑:“真的?但你那张苦瓜脸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珊珊抹了把脸:“我这幅表情,跟年夫人没有关系,而因为我那个哥!”说着,魏珊珊挽住魏夫人,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以防自己的母亲听到接下来太富有冲击性的消息,会晕倒在地。 看魏珊珊绷着脸、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魏夫人也跟着担心起来:“怎么了?你哥他出什么事了?” “我哥他……我哥他喜欢的不是那位年夫人!”魏珊珊咬了咬牙,目光一转正看到茶几上的报纸,立刻伸手将报纸拎了过来。 看着报纸上“一家三口”的照片,魏珊珊更觉崩溃,用力指向了被自家哥哥抱在臂弯中的瘦弱少年:“我哥,看上的是他!” 魏夫人呆呆看着魏珊珊手指下的人,眨了眨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刚刚被报纸上那一篇文情并茂的文章洗了脑,觉得年氏可怜,年翔飞该死,自家儿子英雄救美,也算是一桩美谈。 结果,还没等她自我催眠完、真心接受这位年夫人做儿媳,十分钟后,她的女儿就跑回来告诉她,她的儿子看上的不是柔顺漂亮、温婉贤淑的年夫人,而是对方病病歪歪、看起来似乎还尚未成年的男孩子!魏夫人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她能接受自家儿子喜欢上一个带着孩子的二嫁女,却着实无法接受儿子的心上人是那个拖油瓶! ——喜欢那么点儿大的男孩儿,这、这、这不是变态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昼夜生花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3= 第八十六章 在消化了这条消息后, 魏夫人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突然“腾”地一声站起身,快步走到电话旁。 拿起听筒, 魏夫人刚刚播出一个号码, 却又硬生生止住。她靠着放电话的桌子纠结大半天,最终还是将听筒缓缓放下。 刚才,得知真相的魏夫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向魏崇稳求证,然后让对方知道自己抗拒的态度。但当拿起电话的时候, 她却又想起昨晚儿子温柔含笑的声音,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片刻后, 魏夫人深吸一口气, 再次拿起话筒, 毫不犹豫拨通的另一个电话。 正在办公的魏先生接到电话, 听完魏夫人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沉默良久。他看向自己特意派人买来、刊登有儿子“一家三口”照片的报纸,轻轻叹了口气:“你没给崇稳打电话,就是知道即使打通了电话, 也没有任何用处, 只会消磨彼此间的那份母子之情,不是吗?” 魏夫人轻轻应了一声:“但是,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魏先生打断她的话,“和昨晚的结论一样,崇稳要做什么, 我们管不了。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当他跟着老司令风风雨雨的时候,咱们没有帮上任何忙,而在他成为元帅后,我们一家人却享受着他带来的权利、地位与金钱。我们没有资格去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他的后腿。” 魏夫人:“可崇稳这一次的做法,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了!我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他以后会被大众如何唾骂……” 魏先生冷笑一声:“难道,他现在被骂的就少了吗?” 魏夫人:“………………………………” ——这句大实话可真是太扎心了。 大约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太好,魏先生缓和了语气:“不受人妒,那是庸才。现在这个世道,顾虑太多的好人反而活得太累、太苦,我到是宁愿崇稳当一名不惧人言、但凭本心的乱世枭雄。” 对于魏先生的话,魏夫人亦有同感,不由轻叹一声。 “如今战乱四起,大约也只有咱们东南一片被崇稳镇着,还能过上几天和平的好日子。不过,这份和平只是假象。只要那群洋人一日不离开咱们的国家、一日不放弃入侵的野心,咱们就不可能过上真正安稳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全面战争什么时候会爆发。”魏先生听妻子有所松动,继续规劝,“战争爆发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饿殍遍野、甚至易子而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只要崇稳站稳了民族大义,哪怕私德有亏,也无伤大雅。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关心战争、关心入侵者,谁还会在乎崇稳喜欢什么人?” 魏先生一番说辞,终于让魏夫人那颗仓皇无措的心脏安稳了下来:“其实,如果对方只是一个男人、或者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那孩子看起来不健康,吊着一口气的模样,而崇稳又那么在乎他,我真怕他什么时候……就去了,留崇稳一个人伤心难过。” “这的确是个问题。”魏先生同样有些头疼,“不过现在西方医学很先进,说不定就能治好呢?更何况,那孩子的病情,崇稳肯定比咱们更清楚,咱们想到的,他肯定也想过了。” 魏夫人迟疑:“他也许只是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这句话,连你自己说着都不相信吧?”魏先生失笑,“倘若是对别的孩子,咱们完全有底气说:‘我们是父母,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们考虑的比你们周全,你们应该听长辈的。’”为了让自己关心则乱的妻子清醒过来,魏先生直接改了对魏崇稳的称呼,“但这句话,你有底气对元帅说吗?” 魏夫人:“………………………………” 被丈夫安抚一番,魏夫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轻轻挂上电话。 转过身,看着正眼巴巴望向自己的女儿,魏夫人叹了口气:“这件事,随你哥去吧。我和你父亲都不管,你也别胡乱插手,一切都听你哥的。” 魏珊珊:“………………………………” ——所以,她还是得昧着良心,尽职尽责的替自家变态哥哥讨好丈母娘。 在魏家这边尘埃落定的时候,报社那边也加班加点的赶工,终于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再次以头版头条的形式刊登了一篇言辞恳切的道歉信。 在信中,报社对自己仅凭一张照片便随意杜撰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与反思,并严正声明魏崇稳元帅与张笺茹女士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魏崇稳元帅会帮助这对母子,只是怜惜其遭遇,并借此来反对、斥责某些“进步青年”不负责任、抛弃妻子的行为。 这一则道歉声明姿态做得很足,并且极力将大众视线从魏崇稳元帅的粉红八卦转移到年翔飞这一类“进步青年”的身上。当然,由于还需要瞒着年氏,魏崇稳并没有将自己真正的恋人公之于众,所以这份道歉声明中漏dòng极多。至于其中的内容民众们信了多少,那就不是报社能管的事情了,反正他们已经尽力而为。 很快,这一则道歉声明连同魏崇稳在仁爱医院门口那一番批判,在淄市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有学识的文人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自己的观点、吵得不亦乐乎,就连没什么文化的吃瓜群中也喜欢在私下里议论上两句。 而理所当然的,作为被抓出来树立成典型的年翔飞,这段时间的日子着实不怎么好过。 年翔飞的确希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但却完全不想以这样的形式出名。无论翻到哪一本报刊杂志,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哪怕走在路上,也时不时能听到几句“年翔飞”。 认为这种行为情有可原的人,会把他拎出来做例子;认为抛弃妻子罔顾人伦的人,更是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年翔飞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值得被尊重的工具,谁都能拎出来拍打两下,肆无忌惮的对他品头论足。 不管是在哪一个时代,舆论压力都是足以致命的。 原本,年翔飞最喜欢参加诗会文会,想要借此宣扬自己的才名,而如今,他却连家门都不愿意迈出一步,生怕从朋友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更害怕对上他们或是奚落、或是同情、或是责备、或是嘲讽的眼神。 无论对他了解还是不了解,人人都在试图从他身上中扒出足以印证自己观点的信息,年翔飞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无端放大甚至曲解,而对此无力反抗的他就仿佛是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光了衣服,láng狈不堪、羞窘异常。 而更加糟糕的是,在得知魏崇稳对于年翔飞“不堪为男人”的评价后,原本十分看好他、对他极为友好和善的“岳父”,对待年翔飞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倘若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肚子里还怀着年翔飞的孩子,年翔飞觉得,对方恐怕都想要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也许是受到父亲的影响、也许是被众人的言论洗脑,又也许是因为年翔飞将自己关在家里不修边幅,周玲云对年翔飞的感情也逐渐冷淡下来,言语间是越来越多的抱怨与责难。 连孩子都没有生下来,一对原本亲密的爱侣就已然逐渐有了沦为怨偶的征兆。 当然,年翔飞这边的情况,无论是孟晖还是年氏都不知道。自从与魏崇稳见面,孟晖就开始窝在元帅府安安心心当米虫,鲜少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而年氏则被魏珊珊缠着,分.身乏术,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什么年翔飞。 怀着一腔愧疚之心,魏珊珊对年氏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年氏最初十分抗拒新派女子,但她生性柔顺温和,根本拒绝不了魏珊珊泛滥的热情,一来二去,便被魏珊珊顺利攻略。 在于年氏混熟之后,魏珊珊便开始想尽办法将她往外面拐。今天带她去郊外骑马、明天带她去酒吧品酒,画展、舞厅、音乐会、高尔夫球场,但凡是魏珊珊经常参加的活动,她都会一并拉上年氏。甚至有一次,这位元帅的彪悍妹妹还曾将年氏拽去了打靶场,教她如何使用女士手.枪,直吓得年氏花容失色。 其实,年氏并不蠢笨,她只是经历的太少、又被禁锢的太深,所以才显得眼界狭窄、思维僵硬。 在魏珊珊的耐心教导下,年氏学会了很多东西,衣柜里原本朴实无华的旧式衣裙被漂亮的洋装、旗袍所取代,脸上的妆容逐渐jīng致,笑容也越来越灿烂明媚。更重要的是,通过魏珊珊的介绍,她认识了许多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亲身感受她们潇洒从容的闺中生活、倾听她们大胆肆意的自由言论——毫无疑问,这对于年氏而言的确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年氏觉得,自己就仿佛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由于有淄市第一名媛魏珊珊引荐保护,上流社会的小姐中即使有人对年氏怀有偏见轻视,也不敢真正表现出来,而比起年氏本人,她们更加好奇的则是年氏与魏崇稳之间的关系。 毕竟,魏崇稳洁身自好二十多年,从未传出半点绯闻,年氏是唯一一个与他扯上过关系的女子,怎能不让人想要探究八卦一番?哪怕前段时间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已经得到澄清,却依旧有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 面对各方人马的试探,年氏茫然无措,一口咬定自己与魏崇稳元帅没有任何关系,元帅只是好心,帮助她的孩子治疗心疾。而了解真相的魏珊珊则有苦说不出,只能不断附和年氏的话,在所有人“我才不相信元帅会这么好心”的鄙视眼神中,努力撇清自家老哥与他丈母娘之间的关系。 ——这叫一个什么事儿啊!魏珊珊觉得,哪怕是写,都没人能编出这么复杂纠葛的伦理关系! 如此这般,在年氏被魏珊珊带得一天比一天开朗自信的时候,仁爱医院那边也终于传来了消息。众位专家会诊结束,确定了孟晖的治疗方案,希望他能够尽快去一趟医院,商讨治疗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氧气信件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八十七章 在接到仁爱医院打来的电话后, 魏崇稳立刻放下手里的公务,第一时间带着孟晖前往医院。 而年氏则早已经被魏珊珊拉出去玩耍,联系不上,魏崇稳也没有去管——反正以年氏那性子也做不了主,只会在一旁六神无主的添乱。 将魏崇稳与孟晖迎进会议室后,院长安德鲁拿出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放到魏崇稳的面前:“这是年少爷的检查结果,您可以看一看。” 魏崇稳没有点亮过任何医学技能, 随意翻了翻,发现自己一窍不通后便将其推到了一边:“你直接说结果吧。” “也好。”其实,安德鲁也没打算当真让魏崇稳看这些检查报告,做出这幅姿态, 只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于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隐瞒、值得信任。 走到桌边打开投影仪, 安德鲁清了清嗓子, 开始在投影出的画面上指指点点。 对于这些过于专业的医学知识, 孟晖也是听得半懂不懂。但大概总结一下, 就是原身这具身体患有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单发畸形先天性心脏病,由于是在胚胎时期心脏发育过程中便出现了畸形, 所以后天的调养治疗功效不大,唯一根治的方法就是进行心脏手术。 听安德鲁提起“心脏手术”, 魏崇稳下意识皱眉:“这样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安德鲁噎了一下,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一直以来,心血管外科都被视为外科手术的禁区,直到十五年前, 一位医生尝试缝合心脏伤口成功后,这方面的手术才逐步发展起来。两年前,我国的路德尔医生曾经进行过一次手术,成功治疗了一位类似于年公子病症的患者,一年前,加国那边也传出类似的成功案例。”顿了顿,安德鲁叹了口气,“不过,心脏手术目前的风险的确还是很大的,也并非能普遍为人接受,所以大多数患者只要能扛下去,就很少会愿意冒险接受手术。” 安德鲁说完,会议室中一片寂静。 明明现在气温正正好好,但安德鲁却热出了满头的汗。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如果您担心风险的话,可以再等上几年,等到手术条件更加成熟、成功案例更多后再行尝试。”迟疑了一下,他翻了翻自己与医生们开会讨论的记录,“年公子年龄尚小,身体调养的也还不错,未来五年内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听到安德鲁这样说,魏崇稳神色微松:“你确定乐儿的身体目前没有危险?我听说他前不久才大病一场,为他看病的大夫也一直表示他的身体非常差,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 安德鲁挑了挑眉,神色间带上了几分傲然:“庸医。” 孟晖嘴角一抽,默默为那位替原身治病却被扣了顶“庸医”黑锅的老大夫道了声歉——原身的身体状态的确很差,自己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全靠着灵液续命,这才将身体调养到安德鲁口中“还不错”的状态。 魏崇稳又问了安德鲁几个问题,基本上将对方知道的全都挖了出来。随后,他转向孟晖:“你的决定是什么?” ——虽然孟晖年幼体弱,让魏崇稳恨不得帮他将方方面面安排妥当,但这样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却仅仅体现在日常琐事之上。至于碰到像是治疗方案这样关乎生命的大事,他却十分尊重孟晖的意见。 因为魏崇稳知道,孟晖的主意很正,看似柔弱不堪、甘于平淡,实则意志坚定、聪颖果决。这样的孟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指手画脚,足以自己承担起自己的人生与未来。 对于魏崇稳的询问,孟晖没有露出任何慌乱忐忑的神色。他十分平静的拧眉细思,很快抬起头来,做出了决定:“我想接受手术。” 对于孟晖的决定,魏崇稳并不意外,倒是安德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一句:“接、接受手术?” “嗯。”孟晖轻轻点头,随即看向魏崇稳。 魏崇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没有反对:“既然乐儿希望接受手术,我自然不会阻止。不过,安德鲁院长。”他叫了一声,吓得安德鲁一个激灵,“你之前提到过两例成功的手术案例,我希望你能够尽可能将那两次手术的主刀医生说服过来参与手术,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好的!好的,这没有问题!”安德鲁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由于心脏外科仍旧处于初步发展阶段,每年愿意接受手术的患者极少,他相信如果自己将手里有一位患者愿意接受手术的消息放出去,必然会吸引绝大部分钻研这一领域的专家。毕竟,手术这种东西,靠得不仅是书本与论文的研究,更重要的还是实际案例和真实操作,否则无异于纸上谈兵。 “我不能说两位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但我可以保证,这个决定也绝不是错误的。”安德鲁碧色的眼睛激动的闪闪发光,用力握紧双拳,“由于对于手术的不信任,大多数患者都是熬到身体承受不下去后,才开始考虑接受手术。而因为患者在进行手术前的身体状态便不太好,所以手术过程中的身体衰竭与术后恢复阶段的感染,就成为了最为常见的死亡原因。年公子现在病情并不算太过严重,身体也很健康,在这样的状态下接受手术,手术的成功率必然会大大提升!” “这样就好。”魏崇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孟晖起身,“接下来,就由安德鲁院长全权负责手术的安排吧,当然,我也会派人协助并监督。” “好的,没有问题!”安德鲁生怕魏崇稳与孟晖反悔,一边将他们送出医院,一边不断向他们保证自己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证手术顺利完成——倘若能够成功治愈孟晖,那他也必然能够在心脏外科领域留下自己的名字。 在安德鲁的热情欢送下上了车,魏崇稳抬手摸了摸孟晖依然发huáng、却被养得顺滑了很多的头发:“为什么选择进行手术?你就不害怕在手术失败?”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要不出现重大的医疗事故,我就肯定能够熬过去。” 孟晖耸了耸肩膀,毕竟他可是有灵液续命的,生命力极为顽qiáng,“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尽快将病治好,因为咱们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和平还能够持续多久。” 魏崇稳看着孟晖安静剔透的眸子,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不知还能和平多久,这也是魏崇稳担心的问题,所以当孟晖选择进行手术后,他才没有太过犹豫,迅速接受了这一冒险的决定。 现在,这些外国人仍旧有求于他,想要靠着他在东南沿海一带站稳脚跟,通过商贸攫取国内的财富。但魏崇稳相信,这群洋人绝不会满足于此,他们的野心会越来越qiáng、胃口会越来越大,而当贸易往来无法满足他们对于财富的渴求后,战争必然会爆发。 一旦战争爆发,与外国撕破和平的假面,不仅意味着周围环境不再像是现在这般和平安宁、有利于手术的进行与术后恢复,同样也意味着自己很难再将那些国外的外科专家请到国内,为自己的心上人治疗。而更重要的是,倘若在战争爆发后,恋人却依旧身体孱弱,魏崇稳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否能够在战火硝烟中顺利的活下去。 ——倘若没有迫在眉睫的战争。魏崇稳自然会选择将手术后延,等到医疗技术更加成熟;但在战争的面前,他只能走上一条更加危险的道路。 “关于你接受手术的事情,需要告诉年夫人吗?”不想谈论那么沉重的话题,魏崇稳话锋一转。 孟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告诉她吧,她也有权利知道。”微微一勾唇角,孟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最近,娘跟着魏小姐学了不少东西,我想,她是能够理解我选择手术的原因的——说起来,我真得十分感谢魏小姐,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娘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句感谢,孟晖是真心实意的。自从有了魏珊珊,他就再也不用头疼教母的问题了,真是个活力万丈、开朗善良的好姑娘! 听孟晖这样感慨,魏崇稳轻笑起来,点了点自己的面颊:“如果要感谢的话,最好给出点诚意,不要仅仅只是嘴上说说。” 对于魏崇稳的动作心领神会,孟晖嘴角一抽:“我要感谢的是魏小姐,不是你。” “但是没有我,就没有她。”魏崇稳挑眉。 “我相信,魏小姐对于我娘是真心实意的,即使没有你,她也会对我娘很好。”孟晖平静反驳。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魏崇稳笑容加深,透着十足的无赖,“但是,如果我拒绝她进入元帅府的话,你看她还敢不敢来?” 孟晖:“………………………………” ——这位魏小姐哪里都好,就是面对她哥的时候太怂,简直无可救药。 孟晖并不担心魏崇稳会阻止魏珊珊与年氏之间的往来,但却被厚脸皮的任务目标纠缠得极其心累。最后,他不得不扭头用嘴唇在魏崇稳的脸上点了点,表现格外敷衍。 不过,即使是这一个敷衍的吻,也让魏崇稳一路上都心情雀跃开怀,恨不得飘上天去。 光球窝在一旁,看着自家宿主与任务目标之间的互动,球体上的光泽黯淡了一瞬:“晖晖……” “嗯?”孟晖扫了它一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光球忧心忡忡——早在上个世界,孟晖选择陪伴萧尧一生的时候,它就在担心这个问题,看自家宿主一直没有让对方近身,这才稍稍安心。 然而现在,孟晖却并没有像上一个世界那般言辞拒绝对方,而是放任魏崇稳得寸进尺的一步步靠近,甚至还主动亲了对方,那份原本被光球按耐下的担忧顿时骤然爆发。 对于光球的担心,孟晖倒是反应平静——他一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喜欢吗?我不知道。经过这么多世界,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很复杂了,并不能再用第一世那样单纯的喜欢来形容了。”说着,孟晖做了个舒展身体的动作,趁机捏了光球一把,“不过,我的确不讨厌跟他亲近。” “……所以呢?晖晖你想gān什么?”光球滚到孟晖身边,紧靠着他的腿,期期艾艾。 “如果,这一世他还是对我那么有诚意,而我的身体状况也能恢复的话,我到是觉得满足他一下也无妨。”孟晖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还是挺好奇做.爱是什么感觉的,倘若放过了这一个,再找下一个让我不排斥亲密肢体动作的人,还不知道要等待多久呢。” 主神对于维护者们的私生活并不过问,无论对方是守身如玉的卫道士、还是声色犬马的风流làng子,只要能认真高效的完成主神布置的任务,维护者们便可以随心所欲。 ——毕竟,让这群不知寿命有多长的维护者们当一辈子单身狗什么的,实在是太过惨无人道了一些,也极容易激起维护者的不满与反抗,影响主神对于维护者的管理掌控。 所以,只要维护者们在与爱人一世相守后能够承担死别的痛楚,全身心投入下一项任务,那么主神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维护者因为本身的情爱忽视自己的责任,主神也绝不会放任姑息,必然会杀jī儆猴、予以重罚。 九个世界的纠缠,再加上上一个世界对方克制又专情的一生陪伴,要说孟晖没有丝毫动容,那肯定是假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打算与这位神神秘秘的任务目标谈情说爱,只是当了好几百年的单身狗,孟晖觉得偶尔放纵一把、尝尝鲜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上一世让对方憋了这么久,如今回想起来,孟晖还稍稍觉得有点歉疚。 对方喜欢自己,而自己也不讨厌对方——甚至第一世还曾热烈诚挚的爱过他——既然这样,那么在结束之前,他们完全可以来一次你好我好大家好的Happy Ending。 “就当是来一场最后的分.手.pào吧。”孟晖微笑总结,“为这一段‘九世情缘’留个纪念。” 光球:“………………………………” ——上一秒,它还在担心自家宿主深陷情网,下一秒,它又开始怜惜宿主的任务目标一心吊死在了渣男宿主身上。 ——人工智能能够有这样复杂的情绪变化,还当真是相当不容易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水蜜桃屁股 和 龙画然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Ashley 和 假装有猫猫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还有 阿璃 亲亲扔的15颗地雷=333= 第八十八章 大约是光球同情怜悯的注视太过于专注, 魏崇稳突然眉头一紧, 锐利的眸光猛地朝孟晖身侧扫了过去。 光球被吓了一跳, 连忙缩到自家宿主身后瑟瑟发抖, 而魏崇稳看了一圈, 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面上不由划过一丝狐疑。 孟晖动了动身体, 将光球稳稳挡住:“怎么了?” “……没什么, 大概是错觉吧。”魏崇稳收回视线, 微微一笑,“总觉得有什么小东西在窥视我,有点讨厌。” 有点讨厌的小东西:“………………………………” 且不说光球在那里气了个半死, 孟晖与魏崇稳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坐车回了元帅府, 一进门, 就看到年氏与魏珊珊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 正低头看着一本图册, 一边看还一边jiāo换着意见。 两个姑娘原本谈笑风生、气氛极好,但听到大门口的动静,抬头看来的一瞬间, 她们却不约而同的收敛了笑容。 “……哥,你回来了?”魏珊珊眨了眨眼睛, 下意识站了起来——她并非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哥哥, 但魏崇稳身上气势太足,总让她有一种出自于本能的恐惧。 而年氏也攥着手帕,跟着魏珊珊起身, 小心翼翼的露出温婉的笑容。 魏崇稳朝她们微一点头,神情平静疏离。随后,当他转头看向跟在身后进门的少年时,表情却骤然柔和下来,不仅亲手帮他摘下帽子、脱下大衣,还环住他的身体,抚了抚那因为走了几步而有些急促起伏的胸口。 看到魏崇稳怀中的儿子,年氏顿时自然了很多,笑容也真实了不少:“乐儿,你跟魏元帅出去了?” “是的,娘。”孟晖在魏崇稳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耍脾气,但对着年氏却一直乖乖巧巧,“刚刚医院出结果了,崇稳哥就带我去医院了。” 孟晖这一声“崇稳哥”,叫的两个姑娘脸上的表情都有点纠结——虽然他这样称呼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依旧让人无法习惯。毕竟,魏崇稳与孟晖平辈相称,而魏珊珊与年氏在一起也一直是姐姐妹妹的叫,辈分乱得一塌糊涂。 不过,在一瞬的不自在后,她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出结果了吗?大夫怎么说?”年氏连忙让宝贝儿子坐下,又是担忧又是期盼,“这病……能治吗?” “能治,大夫也给出治疗方案了。”孟晖握住年氏的手,丝毫没有理会魏崇稳瞬时间扎过来的目光,“大夫说,我需要做心脏手术。” 这些天,年氏跟着魏珊珊了解了不少新鲜事物,西医正是其中一项。魏珊珊的一位女性朋友就是学西医的,由于自家儿子现在正跟着西医治病,年氏刻意与她多聊了一下,自然也知道了一些西医方面的常识——最起码,她已经知道“手术”是个什么东西。 听说儿子要做心脏手术,年氏的脸立刻就白了。甚至,就连魏珊珊也吓了一跳。 “心脏……手术?心脏那地方,还能做手术?”年氏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 “能的。”孟晖微笑道,握着年氏的手稍稍用力,给予她安心与力量,“其他国家已经有过成功案例了。这项手术的确有风险,但问题不大。更何况,这也是唯一能够根治我的病的方法。” 听孟晖这样说,年氏下意识又看向了魏崇稳。魏崇稳自然也不会给心上人拆台,沉稳点头:“夫人请放心,我不会让乐儿遇到任何危险的。” 魏崇稳的位高权重、底气十足,他一开口,年氏的心情骤然安稳下来,稍稍松了口气:“那进行手术的时间定了吗?” “手术前期有不少需要准备的,我还让人去请国外成功完成手术的医生过来协助,所以具体什么时候能进行手术,目前还不确定。”魏崇稳看了眼神情又有些萎靡的孟晖,果断结束了这次对话,“这次去医院,乐儿也累了,我先带他上楼休息,有什么疑问,夫人尽管来问我就可以了。” 说话间,他直接伸手将昏昏欲睡的孟晖抱起。 年氏有满肚子的话想要询问,却不舍得耽误儿子休息,更不敢阻拦魏崇稳。她目送魏崇稳将儿子抱上了楼,愁容不展的轻轻叹了口气,。 见年氏心情低落,魏珊珊坐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笺茹姐,你别担心,我哥肯定不会让康乐有事儿的。”——毕竟,那可是他认准的媳妇儿呢。 “嗯,我不担心。”年氏嘴上说着不担心,神情中依旧有些恍惚。她低下头,心不在焉的翻着手里的图册,半晌后突然看向魏珊珊,“珊珊,不久前刘小姐曾经说,她的学校开设了护士班,对吧?” 刘小姐,就是魏珊珊那位学习西医的朋友。魏珊珊点了点头:“那学校就是我哥出资办的。这个世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战争,而一旦战争爆发,必定会惨重伤亡。”身为元帅的妹妹,魏珊珊对于国内局势看得比寻常女子更为清楚,“我哥一方面在抓军工产业和军队训练,另一方面也想要尽快通过系统的培训,培养出一批有能力的医护人员,做好后勤保障。”说罢,她看着年氏,“笺茹姐,你突然问这个,是想要去护士班学习吗?” “对。”年氏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魏珊珊出身高,性子也傲,能够被她认可接受的女孩子,都是自qiáng独立的女性。这帮小姐并非仅仅只会风花雪月、挥霍无度,她们接受过高等教育,也有着自己坚持的事业与未来的规划,有的学医、有的人习文,有的热爱艺术,有的能开公司赚钱——年氏手里的那本图册,就是好几位小姐合资开办的服装厂今年上市的新款,每次一经推出,就会立刻风靡整个淄市的上层圈子。 跟这些姑娘相处的久了,年氏不由也开始考虑自己到底能gān什么,自己的未来又会在哪里。 男人是靠不住的,女人要想活得好,只能靠自己——这是小姐们灌输给年氏的观念,也是年氏这些年来的亲身所感。曾经,她被关在深闺之内,没有独自站起来的机会,但现在她有了,又为何要白白放过? 更何况,她与魏元帅无亲无故,对方愿意帮她联系医生为儿子治病已然是大恩,年氏哪里能一直白吃白住,不仅让对方付着高昂的医药费,还让对方的妹妹带着她吃喝玩乐、挥金如土? ——元帅府的日子的确很好,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生活缤纷多彩,但年氏一直都是亏心的。她曾尝试着拒绝这些她无法承受的奢华,但元帅府内的人都十分qiáng势,根本不容他拒绝,年氏只能默默将这些恩情记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偿还清楚。 为了报恩,也为了掌控自己的未来,年氏一直都在思考。她没有受到过高等教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是浅浅涉猎,难登大雅之堂;西方流传过来的知识,更是一窍不通;论年龄,她三十多岁,不再年轻,没有时间从基础慢慢学起;论天赋,她更是平平无奇、泯然众人。 年氏思前想后,只觉得护士这份工作,自己尚且能勉qiáng胜任。 魏崇稳投资开办的护士班,讲求短期速成,不仅学习期间不收取任何费用,毕业后还能被分配去医院,每月享受不菲的津贴待遇。而魏崇稳的要求,只是让这群毕业后的护士为他兢兢业业服务十年,哪怕被分去前线救援,也不可以拒绝。 对于大多数贫苦的女孩子而言,这简直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好事,最起码,她们不必担心自己早早就被父母嫁出去,换取微薄的聘礼。由于面向全社会的女性招生,进入护士班的条件也十分宽裕,不限年龄、出身,只要足够耐心、细致并且听话就可以了。 如果自己能够从护士班毕业,那么她不仅能够更加专业的照顾自己身体病弱的儿子,还能在医院里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拥有自己的收入——这样一来,哪怕被年翔飞休弃,年氏也有底气带着儿子,继续在淄市生活下去。 早在听说护士班的时候,年氏就在踌躇,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儿子需要做手术,而护士班中教授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如何护理手术后的病患。她十分迫切的想要深入了解手术的过程与术后护理,亲手照顾儿子恢复健康。 在听说年氏的决定后,魏珊珊自然举双手赞同,很快就雷厉风行的帮年氏办好手续,塞进了护士班内。 听说年氏进了护士班,孟晖还有些担心,总觉得以年氏那样柔弱的性子,估计是看不了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也无法忍受充斥着痛苦呻.吟与生死离别的医护环境。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年氏,如年氏这般的传统女人,看似柔弱驯服,骨子里却有一种极qiáng的韧性与耐力。不然,她们必然无法承受裹小脚的痛苦,无法忍耐诸多加诸于她们身上的沉重枷锁。 一天又一天,年氏坚持了下来,最初归家时还面色煞白、神情憔悴,连一口肉都吃不下去,但一两周之后,她却似乎逐渐习惯了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气质依然温顺娴静,但眼神却变得坚毅沉稳。 看着年氏的变化,孟晖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觉得,现在是时候来解决一下年氏与年翔飞之间那一摊子糟烂事了。 虽然有九分把握能够熬过心脏手术,但按照目前的医疗条件与紧张的国际局势,孟晖却并不能完全保证手术中不会出现他无法预判的危险。 倘若自己万一在手术中死亡,孟晖唯一担心的,就是年氏了——在年氏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他是决不会允许自己的一番努力付诸东流的。 所以,在进行手术之前,孟晖打算将年氏彻底拉出这一段婚姻的漩涡,与年翔飞划清界限。这样一来,就算他出了意外,年氏也能避免继续被年翔飞祸害,那他也能走得安心了。 听到自家宿主这一番心理活动,光球十分无语:“那气运之子呢?魏崇稳那边你不管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有我没我,他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担心个什么劲儿?”孟晖挑眉,毫不心虚。 光球:“……前不久,你还跃跃欲试着要跟他来一场分.手.pào呢,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 ——呵,男人果然都是些嘴上跑火车的大猪蹄子。 “分.手.pào,那也得是我熬过手术之后的事情了。”孟晖格外坦然,“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pào是打不起来的,除非你想让我死在chuáng上。” 光球:“……晖晖你不要突然开车。” “好了。”孟晖莞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和他之间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既然如此,qiáng求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顺其自然。” 说话间,元帅府的大门被人推开,魏崇稳一边迈步入内,一边解下自己肩上的大氅,抬头正发现二楼靠在栏杆上望过来的孟晖,顿时眼睛一亮,周身冷锐之意一扫而空。 光球看着气运之子像是见到主人的láng狗般欢脱的三两步奔上楼来,而自家宿主却含笑靠在栏杆上岿然不动,突然产生了一股浓浓的预感。 ——自家宿主想要在这个世界好聚好散,也要看狗狗同意不同意呢。倘若是只温顺的、被主人丢下只会哭唧唧的小奶狗也就罢了,但这只对待外人凶狠冷厉、却唯独在主人面前翻肚子的大láng狗在发现自己被遗弃后会怎么做,那可就不一定了。 看着那双专注热烈,却又执拗霸道的眸子,光球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体,默默将自己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八十九章 “在想什么?”走到孟晖身边, 魏崇稳熟门熟路的弯下腰, 亲了亲他的额头, 动作看似绅士温柔, 实则掩藏着极力克制的炙热。孟晖也懒得去反抗,仰头接受了一吻,又是乖巧到让人心痒难耐,又是漫不经心得让人想抱起来揍一顿屁股。 自从在管家那里了解到孟晖早已明了自己的心意、却只是假作不知后,魏崇稳在孟晖面前就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如今按捺隐忍,只是碍于心上人那脆弱的身体。至于孟晖没有抗拒,一来是知道就算抗拒了也没有用处, 二来对方也勉qiáng算是自己看中的开荤对象,亲昵一些也无伤大雅。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魏崇稳与孟晖之间的气氛倒是颇为融洽契合, 既有亲人之间的默契, 又有恋人之间不自觉的暧昧。 ——大约,也只有过于单纯的年氏才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了。 一吻过后,孟晖歪了歪头,毫不客气的推开尚觉不够,还想要凑过来多亲几口的魏崇稳:“我在想年翔飞。” 听到“年翔飞”三个字, 魏崇稳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语气不悦:“想他做什么。” “当然是想让他和娘离婚啊。”孟晖语气坦然,在魏崇稳面前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恶毒心思,“原本, 我是想让他在战乱中‘自然死亡’的,不过,现在娘变了很多,性格坚qiáng独立了不少,我觉得,她已经做好了离开年翔飞的准备,也开始规划离婚之后的生活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尽早帮她与年翔飞撇清关系,以免夜长梦多。” “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啊。”魏崇稳迫不及待的赞同,“这种只会风花雪月、没有脊梁骨一般的‘岳父’,我可是要不起的。” 孟晖:“……叫什么岳父,你的脸呢?” 魏崇稳面不改色,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根本不要脸。 孟晖十分无奈得再次推了推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脑袋:“这件事也的确是你该管的,如果不是你,娘现在估计早就离婚了,根本不用我费什么力气。”瞥了眼表情疑惑的魏崇稳,孟晖挑眉一笑,“之前报纸上刊登‘一家三口’照片的时候,你澄清的太快了。” 听心上人提起那一段黑历史,魏崇稳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没有了亲昵的心思,他抓着栏杆直起身子,将孟晖罩在自己与栏杆之间,整张脸都是黑的:“什么意思?你嫌我澄清得快?难道还真想让我跟岳母传绯闻不成?” 孟晖十分想要继续吐槽对方那句理所当然的“岳母”,但看魏崇稳炸毛,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不得不缓声安抚:“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没有你,我娘只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乡下女子,周德升——就是年翔飞的那位商人岳父——肯定会因为自己女儿被搞大了肚子而bī迫年翔飞停妻另娶,但你在这段关系里插上了一脚,周德升就不得不考虑你的态度了。” 见魏崇稳神色缓和,孟晖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更何况,在看过报道后,周德升怀疑你对我娘有好感,自然恨不得年翔飞立刻与我娘解除关系,好让你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自己也能从中捞一份好处。结果他还没行动,你就澄清你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怜惜她的遭遇,周德升那边自然就踌躇了,担心自己万一bī迫年翔飞休妻,你会因此而对他心生不满,甚至转而扶持其他商人。 “于是,周德升一直犹犹豫豫到现在,自己女儿的肚子月份大了,却还没有着手解决她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问题。”轻笑一声,孟晖语气轻蔑,“没有周德升的bī迫,年翔飞那个懦弱的家伙自然更加不会主动提及此事。毕竟,你在医院门口的那一番话,让他此时正处于口诛笔伐之中,哪里敢于在这种风口làng尖休妻?——所以,我之前说这是因为你的缘故,导致了如今僵持的局面,哪里有错了?” 听着孟晖的振振有词,魏崇稳哼笑一声:“所以说,我为你们母子俩当靠山,不仅没有感激,反倒是平白得了这么一通埋怨?真是小没良心的。” 孟晖面对指责,丝毫不虚,迅速将‘没良心’这个评价坐实:“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贴上来送温暖的,我和娘可都没求着你。” 有道是“先撩者贱”,作为“先撩”的那个人,魏崇稳无言以对,gān脆一把将孟晖抄起来,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对方的嘴巴。 孟晖没想到魏崇稳这般生猛,身体悬空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斥责,却被趁虚而入。 第一次接吻、还是这般深入的吻,孟晖十分懵bī,本能的屏息戒备,不消片刻便只觉的胸闷气堵、眼前发黑——他本就因为心脏原因,肺部供血不足,稍一活动就气喘吁吁,如今被堵了嘴,更是承受不住。 嘴里被搅得一塌糊涂,孟晖努力发出几声挣扎的呜咽,抬手锤了锤魏崇稳的肩膀,虽然力道绵软无力,却也足够传达自己不舒服的信息。 当重新恢复呼吸时,孟晖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晕晕乎乎的趴在魏崇稳肩头努力呼吸着,一向漫不经心的黑眸里都沁了泪水。 将心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抚他剧烈起伏的瘦弱背脊,魏崇稳微微眯起眼睛,舔了舔湿润的唇瓣:“抱歉啊,你这张嘴实在有点讨厌,让我格外想要欺负一下。” 孟晖费力的侧过头来,眼泪汪汪的瞪了他一眼。 “以后,倘若你再敢靠着这张嘴搬弄是非、混淆黑白,我就这样惩罚你。”打嘴仗打输了、却得了实际好处的魏崇稳洋洋得意,凑过去又在那似乎恢复了几分血色的唇瓣上亲了亲。 孟晖闭上眼睛,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拒绝与魏崇稳jiāo流。 见心上人一副娇软无力的模样,魏崇稳心头发痒,却也知道适可而止。他揉了揉孟晖的后脑勺,随后将对方抱进房间、放到了chuáng上,自己则在chuáng沿处坐了下来,安静陪伴——明明手里还有一堆公务需要处理,但魏崇稳却一动都不愿意动,只想坐在这里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发呆,果然是有了美人儿,江山什么的就都无所谓了。 由于刚才那个吻,孟晖的呼吸到现在都微微急促。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孔泛着淡淡的浅粉,湿漉漉的睫毛又长又翘,而最吸引人的则是那微张的嘴唇,从魏崇稳的角度,还能看到白而整齐的牙齿与安静蛰伏的软舌。 ——刚刚,他缠着那条舌头吮吸把玩了许久,美妙的滋味直到现在都让他念念不忘。明明是平平无奇、自己也有的东西,但长在对方身上却怎么看怎么可爱漂亮、令人爱不释手,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味道? 回味着刚才的吻,魏崇稳越想越觉得甜蜜,刚刚平息下来的身体也开始躁动不安。他舔了舔唇,下意识压低身体、凑了过去,亲吻那圆润小巧的耳垂。 孟晖身体累,心也累,懒得给他半点反应。 然而,心上人没反应,魏崇稳也丝毫不觉得扫兴,他撑着身体,将孟晖罩在身下,炙热的呼吸喷在孟晖的脸上,带着魏崇稳清新而令人沉醉的味道。 由于格外喜欢之前的吻,魏崇稳自己dàng漾了半天,突然十分想要了解心上人对于那个吻的感受。 又黏黏糊糊的在孟晖脸上亲了几下,魏崇稳眸光灼热的盯着那微启的唇瓣,低沉的声音蛊惑诱人:“刚刚那个吻,我觉得很棒,你呢?你是什么感觉的?” 孟晖依旧没有睁眼,却气若游丝的给予了自己最真实的反馈:“窒息,痛苦,想死。” 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的魏崇稳:“………………………………” 默默直起身,魏崇稳因为这三个词,迅速完成了从激动开怀到垂头丧气的180度转弯,就像是因为玩得太High而被主人踢了一脚的láng狗,耳朵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心上人的头发,魏崇稳心情沉重的将刚刚被自己打开的新世界的大门重新关闭。 ——看来,为了成功将心上人骗上chuáng,在对方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前,他还是需要克制自己、保持距离为好。以免自己把持不住,让对方初体验过差,煮熟的鸭子拼了命也要飞走。 如此决定之后,魏崇稳与孟晖之间的相处又恢复了以往的模式,元帅府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家的元帅一时冲动捅破了窗户纸,却又不得不苦bī兮兮的重新将其糊上。 这一份欲求不满的愤怒憋屈,魏崇稳是不舍得发泄在心上人身上的,于是,原本就要倒霉的周德升与年翔飞自然更加倒霉了。 这一日,周德升像是往常一样从洋人那里进了一批货物,准备运往国内贩卖。如今陆路jiāo通尚不算发达,大批量货物的运送走得都是水路,而东南沿海重要的水路运输则掌握在魏崇稳手中。 按照惯例,周德升向魏崇稳的指挥部打了封报告,说明自己要向国内运输的货物种类、数量与目的地,请求颁发运送许可。原本,这只是走一个程序,毕竟周德升一向小心谨慎、奉公守法,与魏崇稳的合作颇为融洽。 然而,这一次,意外却发生了。 看到申请书上周德升的名字,再想起自家元帅先前的命令,负责颁发水路航运许可证的官员毫不犹豫的将申请驳回,连个理由都没有写——毕竟,周德升的确没有违法乱纪,这个理由实在不好写,难道要直接说“你得罪了我们元帅,所以被元帅公报私仇”不成? 可想而知,当得知自己的申请被驳回、却连一个理由都不清楚之后,周德升心里会是何等的崩溃忐忑——哪怕是他这般在淄市有名有姓大商人,也经不起如此一大批货物砸在手里的巨大损失啊! 周德升百思不得其解,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询问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人——或者说,是哪里得罪了魏崇稳。毕竟,能够有权利如此轻而易举便一口驳回自己申请、让其他人都不敢插手帮扶的,只有魏崇稳一人。 想着想着,理所当然的,周德升怀疑的目光就凝在了自己的“准女婿”年翔飞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假装有猫猫、Ashley 和 森林都是木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这种程度……应该不会锁吧?瑟瑟发抖,连亲亲都不敢写了QAQ 第九十章 淄市作为最繁华的商贸港口城市, 其中必定人才济济, 周德升能够混到如今的地位,自然深谙攀附上层、逢迎拍马的技巧。特别是面对在淄市一手遮天的魏崇稳, 周德升更是恨不得趴在地上跪舔,万万不敢得罪分毫,而一直以来, 他也的确都做得很好。 如今想来, 周德升觉得自己唯一让魏崇稳看不顺眼的, 应该就是“准女婿”年翔飞了, 甚至,几个月前, 对方还曾直言年翔飞三心二意,无责任无担当,不堪称之为男人。 这样的评价,足以看出魏崇稳对于年翔飞的厌恶轻视。周德升在听说这件事后, 第一时间就想要与对方划清界限,怎奈女儿大着肚子苦苦哀求, 让他着实有些不忍,再加上自此以后, 魏崇稳那边又没有了其他动作,这才让周德升心存侥幸, 觉得以魏元帅那样的身份地位,应该不屑于和跳梁小丑般的年翔飞计较。 ——更何况,自己先前因为年翔飞大才子的身份, 对他百般赞扬,还向他介绍了不少淄市名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年翔飞背后站着周德升,是周德升十分满意看重的女婿。而如今,年翔飞落入低谷,自己便将其一脚踹开,少不得会让周围人看笑话,甚至暗中心寒他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法。 身为一个商人,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是不可或缺的。周德升思前想后,虽然对待年翔飞的态度逐渐冷了下来,却也并未全然抛弃对方,他本打算避过这段风口làng尖再行处理,不料一直没有动静的魏崇稳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 打蛇打七寸,魏崇稳何等样的人物,不动则已,一动便必然直指死xué。 将自己关在家里思考了一天,周德升果断选择放弃年翔飞,哪怕会被人嘲讽为贪利忘义也顾不上了。毕竟,一旦惹了魏崇稳厌弃,自己的一切就都毁了,风评口碑再好又有何用? 做出决定后,周德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前去年翔飞的住所,将自己的女儿骗回家,随后又转头约了一位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报社记者,进行了一场专访。 在专访中,周德升大吐苦水,将自己说成了一个被年翔飞欺骗的可怜人。周德升表示,自己先前只知道对方是个有名的大才子,又对自己的女儿一往情深,所以才对他百般照料,却不曾想对方竟早已结婚生子,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直到年翔飞有妻有子的事情曝光,周德升这才了解此中详情,怎奈女儿早已怀了年翔飞的孩子,还对年翔飞情根深种,他规劝许久也没有作用,心中苦闷不已。 作为一名成功的大商人,周德升的口才极好,表演技巧更是十分出众,再加上他这些天来为了货物的运输问题东奔西走、愁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那种憔悴、疲惫、苍老的模样简直将一个被渣男与女儿联手蒙蔽的可怜老父亲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总之,在周德升口中,千错万错,都与他没有关系。抛弃妻子的是年翔飞,执意吊死在渣男身上、对年翔飞已有家室的情况隐瞒不报的是他的女儿,周德升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要说唯一的错误,那大约就是他太过宠溺女儿,将女儿养得天真又自私——但对于一名父亲而言,这也是人之常情,令人无法诟病。 在一番诉苦后,周德升郑重表示,经过一段时间的纠结挣扎,他最终决定约束自己的女儿,悬崖勒马,阻止她继续介入他人的家庭。至于女儿腹中的骨肉,也会让其好好降生,毕竟稚儿无辜。 而这个孩子生下之后的归属,那就要看年翔飞夫妻的意见了,倘若他们并不愿意接纳这个孩子,周家也必然会将其好好抚养长大、教导成才。 最后,周德升向被自己女儿伤害了的年氏郑重道歉,表示愿意尽自己所能的补偿对方,纵使并不能完全抹杀曾经的伤痛,却也是自己的愧疚与心意。 这一场唱作俱佳的表演,再加上记者的妙笔润色,想必能够让自己在魏崇稳心中的形象洗白不少,周德升抹了把脸上纵横的老泪,送走记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放松多久,就看到管家匆匆进来。 “老爷,二小姐知道了您将她接回来的原因,正在大吵大闹呢,您看……?”管家凑到周德升身边,语气担忧。 虽然在年翔飞被当成典型口诛笔伐后,周玲云对于他的感情就浅淡了不少,但那毕竟也是她真心爱慕过、甚至知晓对方已有妻室也无法放手的男人。 当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的时候,感情便会在柴米油盐中逐渐消磨,但当棒打鸳鸯的拦路虎出现后,被父亲关在家里的周玲云却又想起了年翔飞对自己的好,想起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深情厚谊。 最重要的是,周玲云肚子里还怀着年翔飞的孩子,她哪里愿意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更何况,哪怕周家的女儿并不愁嫁,自己毕竟也已经生过孩子了,而大多数男人还是十分在意女子的贞洁的。除了年翔飞以外,愿意娶她的人肯定是冲着周家的钱财权势而来,这种充斥着冰冷利益的婚姻对于向往真挚爱情的周玲云而言,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可以说,放弃了年翔飞,周玲云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相守一生了。 无论是爱情还是现实,都让周玲云无法对年翔飞放手。于是,在得知周德升下定决心要拆散他们后,周玲云又气又急、手段尽出,一心想要重新回到年翔飞的身边。 周玲云是孕妇,还是周德升最为宠爱的女儿,下人们根本不敢以武力qiángbī,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管家将情况报到周德升面前,由他来定夺。 听完管家的报告,周德升面上丝毫未变:“她愿意闹,就让她闹!闹得越大越好!” 管家惊了一下,诧异的看着眸底一片冷酷的周德升,完全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万般疼宠周玲云的老爷。 发现管家的不可置信,周德升冷笑一声:“我先前疼爱她,不过是因为她聪明、漂亮、有文化,还找了个身为才子的相好,能够为周家添上些书香门第的荣光。然而如今,因为这两个人,周家非但没有更进一步,甚至还面临大难。我疼宠培养她这么久,也是时候让她为家族做出些贡献了。” 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周德升微微眯起眼睛,“她越闹,就越是能证明我刚刚对记者说得那些话,这可是正中我的下怀呢。”说完,他扭头看向管家,“你仔细看着点,只要不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就随她去!然后偷偷让佣人们给记者们透出些消息去,务必让别人都知道咱们二小姐对于年翔飞的一片深情、痴心无悔,甚至不惜为了一个男人,欺瞒疼宠她多年的父亲。” 在家族兴旺面前,一个女儿根本不值一提,周德升既然放弃了年翔飞,也相当于间接放弃了这个他曾经最是宠爱骄傲的女儿,甚至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管家低声应了,哪怕心中十分怜惜这位二小姐,也依旧需要尽心尽力完成周德升jiāo代下去的任务。 这边,周家行动起来,发动舆论洗白周德升,并且将周家与年翔飞划清界限;那边,早早就接到魏崇稳命令的其余报社也跟着行动了起来,为这场周家出演的大戏添砖加瓦。 在各方人马的传播下,仅仅只是半天,上流圈子里就知晓年翔飞身后的大山不仅弃他而去、甚至还在他身上狠狠踩了一脚,而当第二天,各家报纸都刊登了有关周家的报道后,这一消息更是在整个淄市流传开来。家境富裕、识文断字的民众纷纷购买报纸看戏,而不识字或者没有钱的,也能通过众人的口口相传,将事情始末了解一个大差不差。 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年翔飞抛弃妻子事件”的铺垫,周家这一出大戏顿时引发了全民关注。 一时间,周玲云与年翔飞之间的爱情故事人尽皆知,而周德升大义灭亲、棒打鸳鸯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对于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就连周德升都吓了一跳,虽然他的确想要尽快向魏崇稳表达自己的态度与诚意,但事情顺利的过了头,又难免让他惴惴不安,总觉得这种超出他掌控的情况背后,必然隐藏着另一只大手推波助澜。 周德升四处探查,希望能够找到那股力量的踪迹、知晓其目的,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依旧一无所获。 不过,事实却证明,周德升的直觉并没有错。 就在周德升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想要等事情发酵一段时间后再行试探魏崇稳的态度时,他突然接到了赵谷打来的电话。 赵谷是魏崇稳最为信任的副官之一,可以说从一定程度上,赵谷也代表了魏崇稳。先前货物运输被卡的时候,周德升也曾试着联系赵谷,却被赵谷冷硬拒绝,吓得周德升出了一身细汗,如今对方突然主动打电话过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周德升又是期盼又是恐惧,接过电话的手都微微发颤。他刚刚恭敬的问了声好,就听到对面一声冷笑:“周先生真是好本事啊。” 顿时,周德升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这、这,赵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周德升舔了舔gān涩的唇瓣,努力稳住自己的嗓音。 “周先生竟不知是什么意思么?”赵谷冷哼,“拜您接受采访时说得那一番话所赐,元帅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我们几个在旁边伺候的都差点被元帅迁怒呢。” 周德升心里“咯噔”一声,再也不敢装傻——魏崇稳大发雷霆,赵谷等几名高阶军官也因为差点被迁怒而记恨自己,这简直是药丸的节奏啊?! “小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赵长官明示啊!”周德升差点真得哭出声来,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一番努力为何会适得其反,整个人都惊慌失措。 见周德升被顺利吓住,赵谷也没有继续恐吓,而是语带嘲讽:“那年翔飞是个什么东西?你倒是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捞了出来,反而将张笺茹女士一直留在火炕之内,让张女士捡了你女儿不要的破烂,当真是好大胆子,元帅不生气才怪呢。” 周德升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张笺茹女士”是谁,顿时脑中嗡嗡作响:“这、这、小人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总之在元帅看来,你就是这个意思。”赵谷丝毫不为所动。 周德升简直慌得六神无主。先前,魏崇稳登报澄清自己与年氏之间的关系,不管其他人信不信,最起码周德升是信了的。以周德升对于魏崇稳的了解,哪怕年氏是个已婚妇人,只要魏崇稳喜欢,就绝对不会碍于舆论矢口否认,既然他说自己与年氏没有任何暧昧关系,那就肯定是真的。 所以,周德升这次将周玲云与年翔飞棒打鸳鸯,一方面是为了与年翔飞划清界限,一方面也是想着讨好这位年夫人,将她的丈夫归还回去。不曾想,年夫人那边没什么动静,魏崇稳却率先炸了——说好的两人之间没有暧昧关系呢?!如果没有暧昧关系,那为何赵谷连“年夫人”都不喊了,直接变成了“张笺茹女士”? 意识到自己这次当真是领会错了圣意,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周德升苦笑连连:“敢问赵长官,这位张女士与元帅……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元帅的私事,我怎可向外人吐露。”赵谷淡声答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元帅十分尊敬张笺茹女士,元帅唯三在意的女性,除了魏夫人与魏小姐外,就只剩下这位张女士了。” ——废话,未来的丈母娘,元帅能不在乎、不尊重吗?不可能的。 “总之,只要有元帅在,张女士就不能受到任何的委屈。她能拥有的东西,只能是最好的。”赵谷顿了顿,声音冷硬,“包括男人。” 周德升双膝一软,瘫倒在旁边的沙发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嗷呜一口吞掉你 和 千寻小桃妖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一章 瘫在沙发上半晌, 周德升的脑子终于稍稍明晰了一些。 曾经,他十分笃定的相信魏崇稳与那位张笺茹女士没有暧昧关系, 但赵谷这一番话,却又让他的笃定摇摆了起来——但不管如何, 周德升都知道, 魏崇稳不希望张笺茹和年翔飞扯上关系,自己的做法恰好踩中了魏崇稳的逆鳞,而自己必须立刻弥补。 舔了舔嘴唇,周德升的声音更加恭敬小心:“那、这……小人、小人明白您的意思了,小人定然会尽快要求年翔飞与张女士离婚, 还请长官替小人在元帅面前道个歉、美言两句……”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 不毁一桩婚”, 周德升被bī无奈,需要接连手撕年翔飞两位CP, 心里当真苦闷到了极点。 “要求年翔飞与张女士离婚?”赵谷语调微扬,“你是以怎样的身份去要求的?毕竟, 你可刚刚与他划清界限,不再是他的‘准岳父’了呢。” “这……呃……”周德升无言以对,又猛地咬牙, “小人自然会想办法……” “行。”赵谷语气稍缓,“如果你能办成这件事,我就帮你在元帅面前美言一二,但这件事,你务必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最重要的是,不许让张女士受到任何委屈。否则,我就算在元帅面前说破了嘴皮子,也帮不了你。” 听赵谷松了口,周德升顿时心里一轻,连连道谢,感激涕零。 赵谷满意的挂断电话,扭头对着一直在围观的自家元帅与元帅的“小娇妻”憨厚一笑:“元帅,年少爷,属下完成任务了。” 魏崇稳虽然十分不满赵谷的某些言辞,但看孟晖毫不在意,便也懒得计较,随意的点了点头,而孟晖则笑着道了声“辛苦”。 等到赵谷离开,孟晖看向魏崇稳,十分无奈:“你这是在搞什么?明明只是一句吩咐的事情,却偏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看得我都晕了,还以为你误操作,把我娘给坑了。” “怎么可能。”魏崇稳失笑,“我坑谁也不能坑了自己的岳母啊。” 孟晖:“……说正事呢,别嬉皮笑脸的。” 魏崇稳轻咳一声,摆正了表情:“周德升可是只老狐狸,倘若我直接跟他说,让他出面要求年翔飞与岳母离婚,就仿佛是我有求于他那般,平白欠了他一个人情。但现在我这么一弄,他不仅要尽心尽力的帮我办事,还生怕我迁怒于他,少不得要极力讨好我一番,岂不是比直接要求更加有利?” 孟晖身为维护者,做事一向比较直白,注重效率,反倒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绕没有太多了解。而魏崇稳能够稳稳当当的坐在目前的位置上,自然需要频繁的与各种老jian巨猾的家伙打jiāo道,身上不仅有军人骨子里的直率,同样也深谙政治家的手腕,哪怕多几道工序,也不愿给他人抓住自己小辫子的机会,能让他人相求,就绝对不能有求于人。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么……大概是我想要看戏吧。”见孟晖一脸无语,魏崇稳耸了耸肩膀,“只是简简单单让年翔飞与张女士离婚,未免太过无趣了一些,也着实便宜了年翔飞与周家父女——但凡是惹到了岳母的,我绝对不会让他们轻易过关。” 孟晖白了魏崇稳一眼,早已懒得纠正他口中的“岳母”。 “周德升利益至上、有奶便是娘,年翔飞前段时间被他泼了一身脏水,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与不满,而周玲云想必也很是愤懑于父亲的突然变脸。经我这般从中挑拨,这三个人必然会开始相互争斗,然后狗咬狗一嘴毛。”抬手拨弄了一下孟晖的头发,魏崇稳口气愉悦,“到了那时,我们只要在旁边看戏、顺便出口气就行了,而岳母看到年翔飞这么多的丑态,知晓他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翩翩才子,对于他的留恋想必也会大打折扣。” 魏崇稳动不动就撩骚一下的爪子让孟晖颇有些不耐烦,毫不客气的抬手打开:“你这样做的确更加有趣,只希望不要横生枝节。” “放心。”魏崇稳反手握住孟晖的手,微笑起来,“就算生了枝节,我也会将其砍掉的——我想让它怎么长,它就得怎么长。” 孟晖:“………………………………” ——行吧,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这种霸气侧漏的大佬台词,真是让人特别想要吐槽呢。 可怜的周德升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魏崇稳的陷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其实,以他的身份,能够被魏崇稳专门算计一把,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人生巅峰了。 在结束与赵谷的电话后,周德升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招手将管家唤了过来:“最近,二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呃……”管家窥了眼周德升yīn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二小姐先是哭闹不止,然后开始砸东西,现在……正在绝食抗议。” 原本,管家以为老爷在听到二小姐这么作后,肯定会更加生气,却不曾想周德升听完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语气和蔼:“既然玲云这般喜欢年翔飞,甚至不惜自残身体,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痛不已,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惨死?” 一脸懵bī的管家:?????? 拍了拍沙发的木质扶手,周德升皱起眉来:“你去查查,那位张笺茹——就是年翔飞目前的妻子现在身在何处。另外,告诉夫人,让她看着准备一份丰厚的礼单,主要送些已婚妇人喜欢的东西,决不可吝啬!” 管家应声退下,十分疑惑于自家老爷态度变化。而年氏那边,也正在谈论周家的这一场八卦。 年氏所在的护士班,上午学习理论知识,下午则会去公立医院、私家诊所等地方实际演练。工作的间隙,她们自然而然的聊起了淄市近段时间以来最为火爆的话题。 虽然年氏的照片曾经上过报纸,但顾及到魏崇稳,报社编辑并没有选择年氏的正面照,仅仅只是刊登了一个窈窕的背影。于是,这群八卦中的护士们并不清楚她们之中的年氏也是其中一位重要的角色。 年氏自从进了护士班,就一直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新知识,认真磨练技术,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直到从同学口中听到“年翔飞”的名字,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又闹出了事端。 坐在护士之中,年氏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但这段时间的磨砺让她顺利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年翔飞”这三个字而做出什么惹人怀疑的举动。 在同学与护士的慷慨分享之下,年氏很快了解了周家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周玲云与年翔飞被周德升棒打鸳鸯,劳燕分飞。 曾经,年氏做梦都希望看到这一幕,时刻期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够离开周玲云、回到自己的身边。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年氏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感觉颇为讽刺。 自己怀着孩子的那一年,周玲云挽着丈夫的手臂,走到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不断说着两人之间情比金坚,说自己的家世有多么厉害,说自己的父亲如何看重年翔飞,说她只会拖累年翔飞的未来和前途,还不如趁早自觉放手。 想到那一天,年氏依旧心如刀割——只是割着她的已然不是嫉妒,而是仇恨。 就因为周玲云这一番炫耀,让自己动了胎气,又一病不起,害得最宝贝的儿子先天不足、屡屡在鬼门关徘徊。 年氏能够感觉得到,周玲云十分在乎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知道,她的一切都是父亲周德升给予的。而她有底气在年氏这个原配妻子面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甚至不在乎年翔飞父母的责难态度,也是由于有周德升撑腰。 然而,世事无常,曾经周玲云的底气,如今却转而成为了她与年翔飞之间最大的阻碍。 至于周德升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年翔飞有妻有子,年氏是半点都不信的。周玲云与年翔飞在一起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多年了,这期间,两人一直无名无份,周德升也不曾过问,怎么想都不可能。哪怕是周玲云刻意欺瞒,也不可能骗得过周德升这位狡猾老辣的大商人。 无非就是周玲云和年翔飞更加注重心灵的jiāo融,不在乎世俗名分,而周德升也懒得去管这些琐事罢了。 听着身边姑娘们眉飞色舞的谈论着周玲云与年翔飞之间的“爱情”,听着他们是如何在被周德升阻止后拼命抗争,简直就像是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年氏心里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只觉得一股厌倦之感油然而生,甚至都有些茫然自己十多年来对于年翔飞的爱恨jiāo织到底有什么意义。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但她却只能作为一个布景板隐于幕后,看众人对着周玲云和年翔飞之间的爱情品头论足、感慨连连,而自己,却仅仅是一个被随口略过的“年氏”。 ——这样的婚姻,有价值吗?这样的丈夫,值得留恋吗?而最重要的是,倘若两人经受不了阻挠、最终分开,而年翔飞也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后,自己又会怎样? 习惯了jīng彩纷呈的大千世界,经历了女性应当独立自主、自由骄傲的观念洗礼,一想到自己会回到那个闭塞的乡镇,继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丈夫冷待的麻木生活,年氏就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哆嗦,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当鸟儿已经飞离了牢笼,拥有了可以翱翔天际的能力,又怎会再愿意重新回到狭窄bī仄的笼中? “离婚”,这个年氏曾经连想都不愿意想、恐惧到几乎夜夜惊梦的词汇,此时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让年氏不由自主的心中激dàng。 也许,人就是这样的矛盾。 曾经的年氏对于年翔飞求而不得,于是心心念念着期待对方能够回头、死心塌地跟在他身后守候。然而,当年翔飞停下脚步,有了转身走回来的预兆时,年氏却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抗拒与排斥,完全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与年翔飞重新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真是……太可笑了。 攥紧手中的笔记本,年氏被那股从心底里冒出来的qiáng烈的抗拒感弄得心神恍惚。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间,她定了定神,勉qiáng将注意力收回,却听到门外一阵喧闹。 护士长神色一变,以为是有病患到了,连忙站起身出门相迎,几个实习护士连同年氏也跟在她的身后,随时准备搭手帮忙 不过,她们甫一出门,就发现情况不对。 诊所门外围了一圈的人,却并没有病患的踪影。当先一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考究却一脸憔悴,他的身后,则是被仆人押解着的一男一女,同样láng狈不堪,面容狰狞到几乎扭曲,其中那名女子甚至还大着肚子。 看到护士们出来,男人立刻锁定了躲在后面,表情惊疑不定的年氏,三两步走上前去,深深鞠躬,态度诚恳至极:“张女士,对不起,实在是太对不起了,鄙人周德升,此次特地前来向您赔罪!” 年氏性情柔顺,哪怕对于这位助纣为nüè的周德升颇有怨言,也受不了一位老先生对着自己卑躬屈膝,下意识侧身一躲,语气慌乱:“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鄙人这次来,是诚心诚意向您赔罪的。我那不孝女做了大错事,害了您与小少爷,而我则一直忙碌于事业,犯了失察之过,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此等丑事!”说话间,周德升朝身后的仆从们猛一摆手。 仆从得令,压着那一男一女上前,一边用力按住他们的肩膀,一边击打他们的腿弯,只听“噗通”、“噗通”两声,这一男一女已然双双跪在了年氏的面前。 一脸懵bī的年氏:“………………………………” 羞愤欲死的年翔飞与周玲云:“………………………………” ——一时间,场面尴尬而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假装有猫猫 和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二章 年氏素来不善言辞, 看着面前的场景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年翔飞与周玲云则面红耳赤得恨不得当场钻进地里,紧咬牙根、不吐一字。 这三个当事人都不说话, 自然就方便了周德升。 作为一个久经考验的演技派,周德升长长叹了口气,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深深的歉疚与无奈:“想必鄙人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张女士应当知晓了。” 刚刚才从八卦中得知此事的年氏僵硬的点了点头。 周德升一脸憔悴,原本保养极好的皮肤上已然浮现出一条条皱纹, 明明仅仅过去不到半月, 便仿佛是老了十多岁:“我想说的,已经在那次接受报社采访的时候说了, 但我依旧还欠您一个道歉, 当面的、诚挚的道歉。” 说完, 周德升又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丝毫不给年氏拒绝的机会。待到态度做得足了, 这才将自己的苦处娓娓道来。 周德升表示,自己管控着一个大商行,除了周玲云外, 膝下还有三子一女。周德升将自己大部分jīng力都放在商行与三个儿子身上, 对于周玲云虽然宠爱,却也不怎么关注, 教养女儿的事情则大都jiāo给了家中妇人。周玲云找了男友,却迟迟不愿意结婚,周德升虽然奇怪, 却也没有多管,只当是她相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一套,更加喜欢恋爱时的自由甜蜜,却不想要早早嫁人。 周德升经常与洋人做生意,思想上十分开放。只要女儿高兴,她愿意过怎样的生活就过怎样的生活,周德升无暇多管,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幸福竟然建立在了他人的痛苦之上。 周德升舌灿莲花,又将自己洗白一番,而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了自己的家人身上。他的口才太好,演技又太过出众,哪怕年氏先前半点都不相信他在报纸上说的那些鬼话,此时看到态度诚挚的周德升,也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 就连年氏都因为周德升的讲述而动摇,更不用说其他围观的民众了。众人纷纷对于被女儿坑了一把的周德升怜悯不已,唏嘘感叹。 看年氏神色间微有动容,感觉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周德升用手帕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在知晓此中原委后,我本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玲云与年先生断个gān净的,甚至派人将玲云骗回了家,将她关在房中,不许离开半步。但是,我却没想到玲云对年先生执念极深,大吵大闹、四处乱砸不说,还……”声音哽咽一声,周德升看向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的周玲云,神色中是恨其不争、更是哀痛无奈,“还不惜以自残绝食向我抗议。” 此言一出,围观民众顿时哄然,看着周玲云的眼神满是谴责鄙薄。周玲云死死埋着头,身上微微发颤,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愤怒。 “张女士,我、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啊!”周德升神色惨淡,老泪纵横,“玲云再如何不堪,也是我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害自己?万一出了意外,一尸两命……那可又如何是好啊!” 周德升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怜了,就连年氏也忍不住心生不忍,只觉得周玲云着实不孝,竟然让老父亲如此伤心难过。 不过,虽然心中同情,年氏却依旧保持着理智。她低头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年翔飞与周玲云,缓缓开口:“那么,周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不得不说,仇人跪在自己脚下的感觉的确很慡。看着两人láng狈卑微的模样,再联想到曾经他们光鲜亮丽、耀武扬威的姿态,年氏只觉得积郁多年的怨气都不由为之一轻。 听年氏提到了重点,周德升心里惴惴,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鄙人这不孝女,已然决定此生非年先生不嫁,鄙人着实无可奈何,只能舍了这张老脸,相求于夫人,还请您给小女一条活路。” 年氏嘴唇紧抿。经过孟晖与魏珊珊的连番调.教,年氏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单纯无知的深闺妇人了,几乎是本能的,她就猜到了周德升的未竟之语。 倘若只是为妾,周德升显然不必这般大张旗鼓的出现,哪怕政府颁布了一夫一妻的法律,但男人纳妾——或者说是纳姨太太的不知有多少,大多还位高权重,于是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种陋习视而不见。 如果年氏背景qiáng盛,不允许小妾进门,周德升有此一求倒也正常,但年氏性子软弱、娘家普通,更没有丈夫的尊敬爱护,根本无法在年翔飞纳妾事宜中置喙,周德升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送自己女儿进门,何必搞这一出丢自己脸面的闹剧? 这样一想,周德升的目的,必然不是请求年氏认下周玲云这个姨太太,而是请求年氏与年翔飞离婚,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种b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道歉、诉说无奈,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道德绑架。 其实,周德升并不想bī迫年氏,但是他却毫无办法。魏崇稳要求年氏与年翔飞离婚,又放下狠话,务必不许让这位张女士受到任何委屈。对于这两个完全矛盾的命令,周德升简直头大如斗,哪怕他如何jīng明圆滑、老于世故,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像年氏这般的旧派女子,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绝对不可能主动离婚,而就算与丈夫没有任何感情,被人bī迫着与丈夫离婚、给另一个女人腾位置,也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感觉到开心。 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周德升只能想到如今的办法,那就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qiáng迫年翔飞与周玲云对着年氏下跪认错,将这种bī迫披上一层诚恳的外衣,让年氏勉qiáng出一口恶气,以免情绪过于激动,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转头向魏崇稳诉苦。 周德升这厢忐忑不安,那厢,年氏也情绪复杂。 方才在医院里的那一通联想让年氏心惊胆战,甚至主动冒出了离婚的念头,而如今周德升求爷爷、告奶奶的将离婚的梯子送到她的面前,简直让年氏不知该喜、该怒还是该忧。 但毫无疑问,她心口的一颗大石头骤然落了地。 其实,早在年翔飞提出“休妻”之后,这个词就一直在年氏的脑海中徘徊回dàng,让她做梦都无法安稳。不得不说,从最初的拒不离婚,到后来的态度松动,再到现在的坦然正视,年氏经历了无数的思想斗争,对于自己的想法也看得越来越清楚。 最初,年氏不愿离婚,只是因为不敢。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年翔飞、离开了年家后该何去何从。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离婚后回了娘家,年氏的日子也不可能好过,可以说天大地大,她却无处安身。 不过,这项担忧在年氏来到淄市、入了护士班后得到了解决。在有了独立生活的底气后,唯一将年氏束缚在这场婚姻之中的,只有她的儿子了。 这个时代,一旦夫妻离婚,除非夫家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否则孩子大多都会跟着父亲。年氏不能离婚,因为她无法离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乐儿一直体弱,倘若离了自己、落在别的女人手中,当真不知是否还能顺利活下来。 但是,如果面前这位据说有钱有势的周德升能够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呢? 心中微微一动,年氏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可以跟年翔飞离婚,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听到年氏的回答,年翔飞与周玲云下意识抬头,目露震惊,而周德升却眸光一亮,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只要年氏同意离婚,别说两个条件了,就是十个八个,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您说!”周德升目光灼热。 “第一,离婚后,我的儿子年康乐归我,从此与年翔飞、年家,再无关联。”年氏一字一顿。 虽然很对不起一直支持自己、关爱孙儿的公婆,但年氏现在必须要自私一回。没有了年康乐,年家还有周玲云肚子里的孩子,但是自己除了乐儿,却一无所有。 如今的年氏,对于年翔飞再无留恋,甚至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对方毁掉自己现在的生活。倘若以一个自己已经不想要的东西,换取自己最疼爱的珍宝完全属于自己,那当真算得上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了。 对于年氏的第一个要求,周德升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哪怕年翔飞想要反驳,都被他带来的仆人手疾眼快堵住嘴巴,只能呜呜咽咽的说不成句。 qiáng权之下,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比如周德升对上魏崇稳,也比如年翔飞对上周德升。 不是自己的孩子,周德升给的半点都不心疼,甚至十分开心。毕竟,没有女人愿意抚养丈夫与别人生下的孩子,这对于即将嫁入年家的周玲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见周德升答应得如此慡快,年氏心头一松,真真正正放下心来。毕竟比起这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对于周德升而言更加轻松:“那么第二个条件,我需要一大笔抚养费,还有乐儿的医药费。” 虽然天真柔软,但年氏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她深深知道钱财的重要性。倘若只是自己一个人,那么这份护士的工作已然足够她在淄市生活,但年氏却还要考虑自己的儿子。无论是手术费、术后调养,还是感谢这一段时间魏崇稳的照顾,都需要耗费大笔的金钱。 “这个更加没有问题了。”对于大商人周德升而言,能用钱来解决的都不是麻烦,“哪怕夫人不提,我也是绝不会委屈夫人的。” 年翔飞只是个需要家中接济的穷书生,哪里能拿得出什么抚养费?这笔钱,肯定是要算在周德升头上的。倘若年氏没有靠山,周德升大概只是意思意思给点,但顾忌到魏崇稳,周德升就只能破财消灾。 根本没有年翔飞与周玲云什么事儿,年氏与周德升已然迅速谈拢了这笔“买卖”。 看到年氏神色冷静,没有半点难过的模样,周德升简直在心里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奉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单:“这些都是鄙人准备的致歉礼,还请夫人笑纳,算是鄙人替不孝女为夫人这些年所受的辛苦委屈致歉。”见周氏面露迟疑,周德升又连忙补充,“当然,这些礼品并不算在抚养费之内,只是鄙人的一番心意。” 年氏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确辛苦委屈,于是轻轻颔首,坦然将礼单收下。 无论是年氏还是周德升都害怕夜长梦多。谈好价码后,年氏一口应下了周德升的暗示,与他们一起坐车去了民政局。 大概,这是年氏——不,应该称呼她为张笺茹女士——这辈子gān的最大胆、最雷厉风行的事情了。当孟晖得到消息的时候,张笺茹已经拿到了她与年翔飞的离婚证,正站在街头一脸茫然。 虽然做出决定的时候十分冷静果决,但当尘埃落定后,张笺茹依旧有些入坠梦中的恍惚,无法想象自己竟然真得做了这种事情。 看着离婚证上“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词句,张笺茹不知为何突然潸然泪下,似是在庆幸自己终于从这段冰冷无望的婚姻关系中解脱出来,又仿佛要将自己多年的痛苦愤懑随着泪水一起宣泄而出。 看着离婚证,年氏一边哭,一边回忆了很多,并不知道一辆军车在离自己不远处缓缓停下。 孟晖拒绝了魏崇稳伸过来的手,勒令他在车上等待,而自己则下了车,一步一步朝张笺茹走去,轻轻环住她单薄瘦削的肩膀。 张笺茹抽泣之声一滞,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儿子,下意识挤出温柔的笑容,但很快,她的笑容骤然垮塌,伸手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放声大哭。 这些年,张笺茹不知为年翔飞流了多少泪,而现在,则是最后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小天使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三章 张笺茹性格内敛,无论遇到什么事, 她总是会挂着温柔娴雅的假面, 而将真实情绪藏在心底, 无论是原主还是孟晖, 都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失态痛哭的模样。 不过,在一场哭泣之后, 张笺茹不仅没有失魂落魄,反而像是终于得到解脱般神采奕奕, 就连那柔弱的身姿都比之以往飒慡了不少。 ——这是一种挣脱束缚、自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与朝气。 在拿到周德升送来的抚养费后, 张笺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钱找到了桑管家, 表示希望能够还清这段时日以来母子二人在元帅府中的花销——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找魏崇稳, 当然是由于每当看到这位年轻的元帅,张笺茹就不由自主的心中发虚,连话都说不利落。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桑管家十分了解张笺茹的性格,明白倘若自己不收点钱, 对方会一直耿耿于怀, 甚至郁郁寡欢。 于是,在听完张笺茹的请求后,桑管家微笑着为她算了笔账,然后给出了一个她需要归还的数目。张笺茹看着那最末尾的数字,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看向桑管家:“这、这钱数不对吧?我衣柜里那一些衣服……” “那些衣服, 都是魏珊珊小姐为您买的,并不属于元帅府支出的款项。”桑管家笑着打断,“如果您想要还钱,请直接还给小姐。” 张笺茹茫然眨眼:“但是、但是珊珊之前说过,我们外出的一切花销,都是记在元帅府账上……” “那只是最开始罢了。”桑管家含笑解释,“那时,小姐是应元帅要求,前来陪伴您的,一切花销自然要由元帅府出。但是后来,小姐却真心将您当成了朋友。既然是给自己的朋友买东西,小姐认为自然就不应当继续花哥哥的钱了。” 听桑管家这样说,张笺茹心中无比感动,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泛着暖意的胸口,露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容:“那好,那这笔钱,我会去找珊珊还的。”说完,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除了我买的那些东西外,乐儿也吃了元帅府不知多少珍贵补品,还有医院的检查费用等等,您也没算进去吧?” “是的。”桑管家坦然颔首,“这笔钱,您也是无需归还的。” 张笺茹一脸疑惑。 “这段时间以来,从日常相处或者外人谈论中,您应该知道我们元帅并不是一个喜欢做善事的好人,对吧?”桑管家神色冷静,毫不在意的说着自家主人的坏话。 张笺茹有些尴尬,却又没法反驳,只能呐呐表示:“但元帅的确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 “所以,您应该知道,元帅将您与年少爷带来淄市、并尽心尽力帮助年少爷医治,并非是由于一时善心,反而自有其目的。”桑管家打断了张笺茹无力的辩解,“元帅帮助年少爷,是因为年少爷本身所拥有的宝贵价值。这是一项前期的投资,元帅希望年少爷病好后,能够回馈于他。倘若您执意还钱,就意味着您并不希望接受元帅的投资,想要与元帅彻底划清界限。” 听到桑管家的后半句话,张笺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元帅对我们母子俩的帮助,岂是区区金钱所能抵消!” ——毕竟孟晖享受的名贵补品、特殊的医疗服务,很多都有价无市,唯有身份地位如魏崇稳,才有资格拥有。 “您明白就好。”桑管家放缓声音,打一棒子后又给了颗甜枣,“元帅府并不缺钱,金钱对于元帅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元帅看重的,只是自己在年少爷身上投资的这一笔人情。等到年少爷身体好转,这笔人情自然会由少爷亲自归还,您就无需操心了。” 张笺茹涉世未深,哪里是桑管家这等老油条的对手?三两下便被忽悠住,不再计较自家儿子在元帅府内的开销问题。 看着年氏一脸单纯的模样,桑管家简直想要为她掬一捧同情的泪水——很显然,在张笺茹心中,桑管家所说的“得元帅看重”,指的是魏崇稳十分看好自家儿子的才华与能力,希望儿子在病好后能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助他征战天下,而完全没有往歪处多想。 但事实上,年氏万万没有想到,桑管家口中那些看似正直的词汇,却隐藏着极为暧昧的含义。 被桑管家忽悠得头昏脑涨,张笺茹晕晕乎乎的归还了一小笔微薄的“欠款”,回到房间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迟疑良久,她最终选择去了自己儿子的房间,敲响了孟晖的房门。 房间内半晌都没有动静,张笺茹极为疑惑——毕竟儿子的作息及其规律,而现在明明还未到他休息的时间。 等待片刻,张笺茹再次抬起手,想要敲门,只是曲起的指关节尚未碰到房门,便看到面前的房门被人打开。 门后露出一张严肃冷硬的英俊面孔,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将娇小的张笺茹完全笼罩,那股迫人的气势令张笺茹忍不住后退数步,这才又是奇怪又是尴尬的一笑:“元帅……?您怎么在乐儿这里?” “……我有点事儿,想要询问乐儿的意见。”魏崇稳喉结上下滚动,语气十分冷静认真,“你也有事?” “……对,我也有点事想要找乐儿商量一下。”张笺茹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魏崇稳,突然发现今天的元帅有些不同以往。 魏崇稳一向颇为注重个人形象,不仅身上的军装一丝不苟,就连每一缕发丝都要被打理妥当。然而现在,他的黑发稍稍有些俏皮的飞起,军装也不复规整,带着几处被用力抓出来的褶皱,领口处甚至还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与一小片紧致结实的胸膛。 张笺茹呼吸一滞,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抬头,而魏崇稳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他眼中划过一丝不满,刚想要随口将面前的不速之客打发走,却听到屋内少年稍稍有些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急促喘息的嗓音:“娘,你有什么事?快进来!” 魏崇稳薄唇紧抿,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却依旧还是缓缓挪动脚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见门口能够过人了,张笺茹连忙侧身进了屋子,一眼便瞧见正坐在大chuáng上、衣衫凌乱的儿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张笺茹总觉得儿子的嘴唇似乎有点肿,面颊泛红,眼中还带着些许湿润。 “娘,什么事?”孟晖神色镇定,抬手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而他这番困倦的模样,立刻将张笺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快步走到chuáng边,张笺茹摸了摸儿子的面颊,语带担忧:“怎么回事?今天很累吗?现在还不到你休息的时间,怎么就困了?” 孟晖抬起头,对着张笺茹软软一笑:“没事儿的,娘。我只是刚刚被一只大狗缠着多玩儿了一会儿,所以有点累。” 正站在门口的大狗:“………………………………” 安抚完张笺茹,孟晖扭头看向门口的魏崇稳,笑容一敛:“魏元帅,事情已经谈完了,请您先离开吧,我和娘还有些话说。” 听到自己被心上人驱赶,魏崇稳定定的注视了孟晖三秒钟,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幽怨失落。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稍微有那么一点过分,当即也不敢说什么,只留下一句“那你早点休息”,便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没听自家心上人都把娇娇软软的“崇稳哥”改成冷硬淡漠的“魏元帅”了吗?继续纠缠下去,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见魏崇稳关门离开,张笺茹这才真正放松下来,拍了拍胸口:“总感觉今天的元帅有点奇怪,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没什么,就是聊了些国家大事。”孟晖笑着答道——实际上,聊的其实是“人生大事”。 作为让张笺茹顺利离婚的大功臣,魏崇稳少不得要见缝插针的讨要些甜头,而孟晖也觉得自己不能只让马gān活却不让马吃草,好歹要给一些褒奖,便在魏崇稳凑上来的时候稍稍纵容。 然而,孟晖却没有想到,魏崇稳这家伙实在被憋得狠了,跟野shòu一样叼住猎物便死活不肯松口,还是张笺茹这一番敲门才恰好救他于水火之中。 ——不愧是这具身体的亲妈!果然心有灵犀啊!如此想着,孟晖看向张笺茹的眼神更加温柔了不少。 张笺茹不过只是随口一提,听儿子说是“国家大事”,便不再追问——反正就算问了,她也听不懂。 在chuáng边坐下,张笺茹叹了口气,将桑管家那一番话向自己的儿子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桑管家表示“这笔人情自然会由年少爷亲自归还”时,孟晖忍不住嘴角一抽,暗骂一声“老狐狸”——这桑管家真不愧是魏崇稳的心腹之一,简直跟魏崇稳是一丘之貉啊! 见孟晖表情微妙,张笺茹心中顿时有点慌乱:“乐儿?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孟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问题的,娘。如何还这笔人情债,我自有分寸,你无需担忧。” 张笺茹下意识揉弄着手中的帕子:“真的没问题?倘若手术成功,魏元帅可以说是救了你的命。这救命之恩……咱们还得起吗?” “还得起的。”孟晖挑了挑眉,一口咬定,“我可以用他最喜欢的方式来还——只要他不要的太过分。” 张笺茹:“………………………………”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有问题?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假装有猫猫、Mack 和 Sweet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3= 第九十四章 虽然儿子的回答模棱两可, 但既然他说没问题, 对于儿子充满信心的张笺茹也放宽了心, 不再插手儿子与魏元帅之间的事情。而第二天, 致力于还清欠款的她就兴冲冲的跑去找了魏珊珊。 至于张笺茹与魏珊珊之间发生了什么,孟晖就没有过问了,他只知道张笺茹还钱失败, 回到家的时候又是开心又是失落。 在拿到了一大笔抚养费后,张笺茹底气十足、昂首挺胸的迈入新的生活,继续自己在护士班的学业。 由于魏崇稳与魏珊珊的庇护, 也由于“被迫”离婚的张笺茹处于值得同情的弱势地位, 所以她与年翔飞那摊子破事儿并没有妨碍到张笺茹的日常生活。大家在谈起这位女士的时候只是怜悯的唏嘘感慨一番, 而更多的注意力则都放在了年翔飞与周家那边。 比起彻底摆脱泥沼的张笺茹, 年翔飞那边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先前, 年翔飞就因为魏崇稳的一番嘲讽而被推至风口làng尖, 引起诸方论战;风波尚未平息, 就又来了一出棒打鸳鸯、劳燕分飞的戏码,让整个淄市人看了场热闹。 其实,若深论起来, 这些只不过是男人的风花雪月, 算得上一时笑谈, 却称不上真正毁人清誉的丑闻。毕竟男人风流自古有之, 特别是不少名士才子们,都多多少少有一些红颜知己,十分享受红袖添香的潇洒恣意。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就不可能随随便便一笑而过了。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huáng金”,年翔飞在周德升的bī迫下向自己的前妻下跪,这对于一个男人、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简直就像是被打折了脊梁,是无法饶恕的侮rǔ。 倘若年翔飞在qiáng权压迫下不得不下跪,事后却能幡然醒悟,与周德升划清界限、替自己讨还公道,那么广大文人还会站在年翔飞一边,帮助他唾骂满身铜臭、污浊不堪的周德升。但让读书人寒心的是,年翔飞非但没有站出来责骂周德升,反而灰溜溜的跟随对方离开,宛若一只被训练得听话又驯服的家犬。 这一番懦弱卑微的表现,简直是踩中了文人们最无法忍受的那一个点,让年翔飞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孤高才子形象轰然坍塌。哪怕是那些对魏崇稳不屑一顾的读书人,也不由得感慨魏崇稳那句“年翔飞不堪为男人”的评断简直jīng准至极。 遭遇qiáng权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在qiáng权之下弯腰,心甘情愿的成为qiáng权的走狗——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只是一只狗,而非一个人了。 恨其不志,怒其不争。一时间,那些牙尖嘴利的文人们甚至都忘记要批驳周德升折rǔ读书人的做法、忘记思考周德升这样行动背后的深层次原因,而是一致将口诛笔伐的矛头指向了他们之中的叛徒年翔飞。指责他已经放弃了文人的气节与风骨,甚至放弃了男人的骨气,成为一只舔着主人脚底板、只求主人扔下一根肉骨头填饱肚子的牲畜,可笑、可悲、可叹、可恨。 甚至,不只是那些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文人坚持与年翔飞划清界限,耻与之为伍,就连周德升的生意伙伴们看到年翔飞时,眼中也全是玩味嘲笑,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位曾经自持才华便眼高于顶的大才子落下神坛。 不久之前,年翔飞以为自己被树立典型、风流韵事四处传扬就已经是最为难熬的时刻了,但现如今,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如坠地狱。 其实,年翔飞也是有骨气的,对于周德升压着自己向前妻下跪的做法,他亦是恨得目眦欲裂。然而,年翔飞的骨气却抵不过现实的压力。 一面是怀着自己孩子的恋人苦苦哀求,一面是有财有势的周德升虎视眈眈,年翔飞清楚的知道,倘若自己不想“妻离子散”,不想在淄市混不下去、灰溜溜的滚回愚昧落后的家乡,那么最明智的选择就只能是咽下这口恶气,顺从周德升的安排,成为这位大商人真正的女婿。 这样的选择的确是明智的,但年翔飞却忽略了其他文人对此的抗拒——他们并不会管你是否有苦衷,只要你的行为丢了文人这一群体的脸面,他们就绝不会轻易饶恕。 最初,年翔飞还能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告诉自己这种被人指指点点、唾骂嘲讽的日子终将会过去,但一层又一层的重压几乎让他的意志崩溃,忍耐到极致,就是无法控制的爆发。 年翔飞不敢向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周德升发泄,只能将自己的痛苦愤怒倾泻到周玲云身上。而周玲云又是何等的骄傲敏感,她原本便对年翔飞心生不满,因棒打鸳鸯后重新燃起的热情很快便在年翔飞的冷脸与怨愤中烟消云散,日常争吵一日胜过一日。 年翔飞责骂周玲云的父亲以权压人,周玲云嘲讽年翔飞懦弱无能,美好的爱情被残酷的现实污染,剩下的只有一地jī毛。 ——只可惜,无论如何争吵、如何敌视对方,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他们两人却只能像是两只被绑在一起的刺猬,刺伤对方,也折磨自己。 至于qiáng迫他们必须捆绑在一起的周德升,日子也并不好过。 虽然在被臭骂一顿后,魏崇稳好歹松口,通过了周德升手中积压货物的水运申请,但周德升不仅送给张笺茹一大笔财物,还被这一出闹剧带累的名声一落千丈,可以说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发现年翔飞与周玲云小俩口到现在还吵闹不休,而周玲云竟然还敢到他面前告年翔飞的状,周德升不由又气又恨,派人将年翔飞狠狠教训一番,反而让年翔飞积聚的不满越发膨胀。 可以说,这三个人已然陷入了一种不知尽头的恶性循环。 ——当然,对此,孟晖是一点都不关心的。自从年翔飞与张笺茹离婚后,这位“父亲”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孟晖的关注范围之内。只要对方不回来继续纠缠张笺茹,孟晖就完全可以当他已经死了。 在摆脱了年翔飞后,张笺茹一日好过一日,已经完全不需要孟晖操心。至于牵红线,那则是需要看缘分的,qiáng求不得。目前,孟晖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自己即将面临的手术。 为了让魏崇稳与孟晖安心,仁爱医院的院长安德鲁可以说尽心竭力,不仅成功将几位曾经进行过此类手术的医生请了过来,甚至还购买了一套最顶尖的仪器设备——当然,钱是魏崇稳出的。 一群本领域最权威的外科医生重新为孟晖检查身体,再一次商讨确定手术方案,而即将使用的仪器设备则在经过多方检查无误后便被魏崇稳派来的士兵严密看守起来,以免有人在其中做手脚。 可以说,在魏崇稳的密切关注下,整个手术前期的准备过程毫无疏漏,而在手术当天,医院整整一层都被士兵严密把守,全然是一副倘若手术失败,就全员陪葬的霸道架势,哪怕是这些“久经沙场”、心理素质极佳的外科圣手们都不由得心中惴惴。 躺在病chuáng上,尚未被推入手术室的孟晖看着泣不成声、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敢放松的张笺茹,脸上的表情万般无奈。好说歹说,他终于劝着张笺茹放手、在魏珊珊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没想到一转头,就又看到同样眼角发红、面色严峻的魏崇稳。 ——总感觉自己是一具即将被送别的遗体。 将这个不怎么好的念头丢到一边,孟晖朝魏崇稳招了招手,看他乖乖俯下身,这才缓缓开口:“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娘,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记得要替我帮她找一个归宿,保护她一辈子顺遂平安。” 将自己的任务托付给魏崇稳,可以说是孟晖所能给予的最大的信任了。只可惜,魏崇稳却丝毫没有体会到这种信任,原本看孟晖对他招手时稍稍缓和的面色,在听到他的“临终托孤”后简直称得上面若寒霜。 “……你做梦。”紧紧咬牙,魏崇稳原本便显得凶戾的面孔越发狰狞,“你如果敢死,别说什么张笺茹,就是这个世界,我都不会管的。” 对于这句威胁十分无语的孟晖:“………………………………” ——“如果你死了,我就让整个世界陪葬”什么的中二言论,如今已经不流行了好吗? 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气运之子,孟晖差点不顾场合的失笑出声,只觉得这样哭唧唧威胁他的魏崇稳有点可爱,凶萌凶萌的。 然而,孟晖没有将魏崇稳这句话放在心上,周围其余听懂的人却忍不住悚然一惊,噤若寒蝉。 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魏崇稳显然就是一只平时不会乱吠、关键时刻却咬人毫不含糊的狠角色。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他都不会单纯的放狠话,而倘若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孟晖是魏崇稳第一个如此在乎的人,可以说,一到孟晖面前,魏崇稳就好似性格大变,从一名冷酷沉稳、高傲果决的元帅,变成一只温柔驯服、笨拙的试图讨好主人的大狗,形象崩得一塌糊涂。 倘若是睿智成熟的元帅,在爱人去世后也许不过只是消沉几日便能重新振作,一心扑在急需他拯救的国家人民之上。但倘若是心里眼里只有主人的大狗,一旦主人去世后会有什么反应,就没有人能够预判了。 一想到那个场面,包括赵谷在内的负责警戒的军官们都不由得心生不安,一双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即将为孟晖进行手术的外国医生,无声的警告。 几位医生被盯得压力山大却又莫名其妙,还是中文比较好的安德鲁压低声音,为他们翻译了一番,这才让众人了解了大概现况。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次的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场单纯的手术,甚至会影响到西方列qiáng入侵华国的计划。 毕竟,倘若爱人死在西方的医生手中,谁也不知道痛失所爱的魏崇稳是否会因此而迁怒西方国家,进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他们的国家,这次手术必须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Mois 和 Antia丶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五章 虽然是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但孟晖却十分平静, 反倒是光球被刚刚张笺茹与魏崇稳等人营造出的生离死别的气氛所影响,整只球都有些紧张兮兮, 一瞬不瞬的盯着医生们的动作,生怕他们做什么手脚,将自家宿主搞死在手术台上。 看光球如此“认真负责”,孟晖就更加放心了,gān脆留下一句“出现意外就及时叫醒我”,便放任自己在深度麻醉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让光球又气又急,一时间也不知该自豪于宿主信任自己, 还是该糟心宿主过于心大。 总之,在各方面的严防死守下,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当孟晖醒过来时, 他已经躺在了病chuáng上,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刚一睁开眼睛,就正对上魏崇稳灼灼的目光——也不知他这般盯了多久, 眼中都带上了疲惫的红丝。孟晖稍稍一愣,勾唇朝魏崇稳笑了笑, 魏崇稳眼睛一亮, 下意识展开双臂就想将他紧紧抱住,最后却由于担心触碰他的刀口,仅仅只是虚还住孟晖的肩膀,然后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醒了就好, 感觉怎么样?”魏崇稳的声音激动中难掩低哑gān涩。 “麻醉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退,也感觉不出什么来。”孟晖诚实的回答。 魏崇稳稍一点头:“我去叫医生。”随即,他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开门唤了声“赵谷”。 门外等待的赵谷早就听到病房内的动机,此时不待魏崇稳命令,便直接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我娘呢?她还好吧?”看魏崇稳转身回来,孟晖问道——以张笺茹的一腔爱子之心,却没有守在他chuáng边等待他苏醒,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挺好的,她一直熬到你手术结束。由于jīng神过度紧绷,听说手术成功后便泄了气,差点晕倒,我就让珊珊陪她去别的空病房休息了。”魏崇稳坐回chuáng边,定定的望着孟晖,见他听完后便安心的闭上眼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面颊。 “……怎么了?”孟晖睁开眼睛,发现魏崇稳一脸的不满,不由有些疑惑。 “你只问了你娘,然后就没了?”魏崇稳颇有些控诉,“我呢?” “你这不是挺好的吗?”孟晖难得见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撒娇,忍不住轻笑出声。 “才不好。”魏崇稳压低了声音,那股委屈之意更浓了,“我也担心得快要晕倒了,却还必须qiáng撑着安排各种事情,又要照顾你……” 孟晖:“………………………………” ——虽然不是很能想象魏崇稳“担心的快要晕倒了”是怎么一副模样,但被对方如此一说,总觉得自己真心是个渣男呢。 抿了抿唇,孟晖一时有些无措。所幸赵谷与医生们行动迅速,孟晖尚未想好该怎么哄劝难得示弱的魏崇稳,便听到病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一秒钟收起满脸委屈控诉,重归严肃的魏崇稳:“………………………………” 刚进门就看到形象崩塌的元帅、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赵谷:“………………………………” 与自家震惊脸的副官对视一眼,厚脸皮的魏崇稳岿然不动:“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让医生们进来!” 明明因为堵门的举动而维护住了自家元帅的脸面,却偏偏还被喷了一脸的赵谷:“………………………………” 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赵谷侧身让开通路,放那群搞不清状况的医生进入病房。医生们先前还在疑惑开门那一瞬间无声而尴尬的静谧是怎么回事,不过当看到病chuáng上清醒过来的孟晖时,他们便立刻将这种“小事”丢到了一边。 一群人围着孟晖七嘴八舌的询问了半天,又看了看检测仪器,这才露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表示目前孟晖的恢复状况不错,但是还需要在医院里观察一到两个月,确定不会感染反复后才能出院。 对于医生的医嘱,魏崇稳自然不会反对。于是,孟晖便过上了在医院“养猪”的生活。 虽然刚刚动完手术,饮食要以清淡为主,但这却并不妨碍御厨出身的刘师傅变着法儿得给孟晖补身体,而张笺茹更是尽心尽力,上午去护士班学习,下午则跟着魏崇稳雇佣的专业护工学习术后护理,务必要将自己的儿子照顾得妥妥帖帖。 至于魏崇稳,那更是极其任性。自从孟晖住院,他几乎将自己的半个司令部都搬来了医院,平常事务全都在医院病房内处理,除非要与众军官一起召开重要的军事会议,否则便不愿踏出病房一步。 这段时间,仁爱医院内的治安好得不得了,时不时就能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走廊中来回巡视,害得医院内工作的医生与来此就医的病人都收敛不少,老实如同饱受惊吓的鹌鹑。 由于魏崇稳毫不收敛的关心举动,他与张笺茹刚刚压下去不久的绯闻又开始喧嚣尘上,毕竟这两个人的模样,当真像是一对照顾儿子的恩爱夫妻。 对于这种不实传言,张笺茹百口莫辩,而魏崇稳则懒得理会,只有那些被威胁了一通、深知魏崇稳真正在乎的是谁的外国医生们蠢蠢欲动着想要八卦,暗暗在心里感慨“贵国真乱”。 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后,孟晖顺利出院,不过日常生活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将“养猪”的地点从医院改为元帅府,日子过得更加滋润美好。 根据医生们最终诊断,孟晖的恢复状况很好,也许是由于年轻,恢复速度快,他现在基本已经康复,除了不能进行过于剧烈的运动外,普通人的跑跑跳跳都是可以承受的。 当医生说完后,孟晖确信自己看到魏崇稳的眼里放出了灼热的绿色光芒,向医生再三确认“正常人能做的事情”孟晖全部都能做后,这才满意一笑。 不知为何,孟晖只觉得后背一凉,突然觉得自己那个“分.手.pào”的决定也许并非那么明智。 总之,在元帅府上下的一致照料下,哪怕没有灵液的滋养,孟晖的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长年累月的病容逐渐褪去,显露出几分曾经被病气所遮掩的秀丽,就连身体都开始拔高,再加上胖了一圈,终于有了些许这个年龄的少年应有的体魄。 当孟晖还是个病怏怏的小鬼时,无论魏崇稳待他如何亲昵,都能硬生生透出几分“慈父”的关怀,而当孟晖逐渐健康、面色红润后,那些举动内蕴藏的暧昧情愫便再难遮掩。 逐渐的,元帅府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张笺茹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看着两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想要出言询问,却又迟疑犹豫,生怕是自己想得多了,毁了儿子与恩人的清誉。 为了避免自己多想,她只能一再说服自己“两人的相处模式从始至终就是如此”,既然从前她觉得这场面温情脉脉,还庆幸魏崇稳的存在弥补了儿子从小缺失的“父爱”,那么现在自然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这边,张笺茹正因为自己的“脑补”坐立不安,那边,通过魏珊珊得知孟晖顺利完成手术、此时已基本恢复健康的魏先生与魏夫人则双双松了口气,心中大定。 给自己的儿子打了个电话,魏夫人先是诚挚恭喜他的心上人恢复健康,随后又委婉的询问:“你和那个叫年康乐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在一起,还是打算举办个仪式、婚礼之类的?” 原本,魏崇稳并没有想过婚礼的事情,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让装傻充愣的孟晖承认与自己的关系。如今魏夫人提及此事,魏崇稳微微一怔后就再也无法将“婚礼”二字推出脑海,刹那间便把西式婚礼与中式婚礼都脑补了一遍,直脑补得自己心cháo澎湃,恨不得当即拉着心上人拜堂成亲。 ——毕竟,那可是自己捧在手里的恋人呢,哪能无名无份的跟着自己?就算对方是个男人,要dòng房的话,也得名正言顺才行。 舔了舔嘴唇,魏崇稳抬手按了按自己砰砰乱跳的胸口,声音黯哑:“关于这个,我得与乐儿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说完,魏崇稳又有些不满,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婚礼我们肯定是要办的!什么时候乐儿同意了就办!母亲您先帮忙准备着点也无妨。” 魏夫人:“………………………………” ——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养了个恨嫁得不得了,却又极其听夫婿话的大闺女。 魏夫人糟心不已,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崇稳,现在准备婚礼还早了些呢。你的那位心上人……是不是还有几年才能到法定结婚的年龄?” 这一句话,宛若一本冷水当头浇下,将蠢蠢欲动的魏崇稳冻了个透心凉,顿时,什么冲动**都烟消云散。 ——是啊,哪怕手术成功,孟晖的年龄的确还小了一些,为了心上人的身体健康,他还得再养上几年才能真正吃进嘴里。 魏崇稳的面色沉了沉,音调也低落了几分:“……办不了婚礼,那就先办订婚仪式吧。订婚可不要求年龄,连娃娃亲都没问题的。” “……那行。”感受到自家儿子迫切的想要给自己立一个名分的心理,魏夫人咬了咬牙,答应下来,“那找一天,咱们两家人在一起聚聚,正式见个面吧,然后商量一下订婚仪式的事情。”说完,她迟疑一瞬,“崇稳,那位年夫人、哦,是张女士,已经知道你和年康乐之间的事情了吗?” 突然沉默的魏崇稳:“………………………………” 因为这份沉默而感觉有些窒息的魏夫人:“………………………………” 良久,魏崇稳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语气中透着些微的尴尬:“不……我还没有将此事告知张女士。”顿了顿,他难得收敛起骨子里透出的霸道,诡异的温顺下来,“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约之事,还是长辈间商议为好,我与乐儿两个小辈,不好过多插手。” 第一次被魏崇稳当成亲娘对待的魏夫人:“………………………………” ——抱歉,她一点也不想在这种坑娘的感受到自己身为母亲的责任感,谢谢。 ——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呢?!面对丈母娘的时候这么怂,你身为民**阀之首的自尊与骄傲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花与御(X2)、出窍 和 鬼话晓晓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六章 虽然十分糟心于魏崇稳的坑娘举动, 但魏夫人最终还是坚.挺的答应了自家儿子的“请求”。 毕竟,魏崇稳的安排也没有错, 既然两个人要认认真真的在一起,那必然要争得双方父母的同意, 然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商谈一番,达成最终共识,并给予双方小辈祝福,否则便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在双方会面之前, 魏崇稳也向孟晖透了口风, 以防这位他向来捉摸不透、也把握不住的心上人会给自己拆台,当场拒婚。 听魏崇稳说向想要先订婚, 等到够了年龄后再成婚,孟晖也愣了一下。 对于维护者而言,世界位面中的仪式与法律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与约束力,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当然, 如果魏崇稳坚持的话,他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反正,无论这个位面发生了什么, 当他离开后, 都会不复存在。 “如果你想订婚的话, 我没有问题。”迎着魏崇稳灼热的目光,孟晖轻笑着点了点头,口气坦然。 魏崇稳没想到一向对于自己若即若离的孟晖此时竟答应的这般gān脆, 他反应了半天,这才恍恍惚惚:“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孟晖再次点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魏崇稳的面颊,只觉得他简直像是一只蠢狗,忍不住语气温柔了不少,“怎么了?一脸茫然的样子。” 魏崇稳握住孟晖的手,得寸进尺的将自己的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随后紧紧抱住:“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哪里不真实了?”孟晖疑惑挑眉。 “我也不知道。”魏崇稳摇了摇头,再三确认自己怀中温热的躯体的确存在后,这才坐直身子,口气中依旧带着几分犹疑,“我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是明明追寻了很久很久,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有一天却突然自动飞进了手心里那般——不真实,也不安心,患得患失,觉得自己就算死死抓住了,那东西也会轻易消失。” 听着魏崇稳的诉说,孟晖不由自主的一阵心虚。很显然,虽然魏崇稳仅仅只有第五世的记忆,但上个世界、亦或者是上上个世界的苦求不得依旧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让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孟晖的“承诺”。 ——而且,这份承诺也的确仅仅只是这一世的承诺。 心里颇为歉疚,但孟晖脸上却是十足的真诚:“别多想,我在这里呢。” “嗯。”魏崇稳终于微笑起来,再次将孟晖死死锁入怀中,一手环住他的后背,另一手则将挤入孟晖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执拗的仿佛抱住就不打算松手。 孟晖迟疑一瞬,也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搭上魏崇稳的肩膀,在他脑后的黑发中轻轻揉了揉,带着无言的安抚。 在征得孟晖的同意后,魏崇稳的底气立刻就足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与自己一样,都是不会被父母长辈的意见所约束之人。哪怕张笺茹对于两人的关系极力反对,孟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 于是,这天早晨,护士班休假,而魏珊珊也难得没有邀约,张笺茹本打算在元帅府度过悠闲的一天,没想到却意外的迎来了魏氏夫妇。 桑管家早已从魏崇稳那里得到消息,殷切的将魏氏夫妇与魏珊珊迎进元帅府,随后笑呵呵的叫住转身想要避开的张笺茹,为他们彼此间作了介绍。 听说面前这对气质非凡、举止雍容的夫妇是魏崇稳的父母,张笺茹十分紧张,勉qiáng维持镇定的问了声好后就打算继续避开,却不曾想被魏夫人极其友善的叫住,邀请她一起坐下来聊聊。 张笺茹尽管已经独立坚qiáng了很多,但面对身份高贵的“大人物”,她仍旧还有种出身底层之人本能的敬畏。听到魏夫人的邀请,张笺茹想要拒绝,却又不敢,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好朋友魏珊珊。 魏珊珊也知道今日父母过来是为了什么,此时正心虚着,发现张笺茹的求助,她只能尴尬一笑,随即立刻埋下头,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得到朋友的帮助,张笺茹无可奈何,只能被魏夫人拉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整个人都极为僵硬。 在张笺茹落座后,魏珊珊也在自家母亲的眼神威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了魏夫人身边,而魏先生则寻了个单人沙发坐下,丝毫不打算插手这场“女人间的谈话”。 发现了张笺茹的不自在,魏夫人率先挑起话题,温言细语的询问她来到淄市后习不习惯、在元帅府住得好不好。张笺茹老老实实的一一回答,言辞间满满都是对于魏崇稳的感激之情,简直称得上感恩戴德。 魏夫人听得心中更是愧疚,愣是半天都不敢开口提及“正事”,生怕将这位柔弱温顺、天真单纯的女人吓到。 ——倘若自家儿子看中的是这位张笺茹,那该多好啊……不知多少次,魏夫人如此发自内心的感慨。 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却迟迟说不到正题,但在魏夫人的安抚下,张笺茹总算摆脱了刚刚见面时的紧张感,虽然依旧拘束,但言谈举止间却自然了不少。 就在魏夫人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以较为委婉的方式提出自己今天到来的目的时,她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自家儿子牵了个半大不小的漂亮少年,正慢慢走下楼梯。 ——虽然已经顺利做完了手术,但魏崇稳对于孟晖的约束依旧很严格,极少允许他放松自在的跑跑跳跳,仿佛生怕他旧疾复发那般小心谨慎。 褪去病容后,孟晖的面容越来越出色,不仅有着张笺茹的柔和秀丽,也遗传了年翔飞的书卷气息。 倘若自家儿子第一眼看见少年时,他便是这幅模样,魏夫人倒是能够理解儿子的审美,但明明那时候的少年是个绝对称不上漂亮的病秧子,每当回忆起那张刊登在报纸上的照片中少年的模样,魏夫人就不由十分怀疑儿子的眼光。 注意到魏夫人将注意力投向楼梯的方向,张笺茹也下意识望了过去。看到孟晖,她习惯性的露出慈爱温柔的笑容,就连身上的拘束僵硬也消退不少。 魏夫人看了看儿子和少年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张笺茹习以为常的模样,一时间都不知该赞扬魏崇稳“伪装”的好,还是该怜悯张笺茹的灯下黑。 见魏崇稳下楼,张笺茹本以为自己“陪客”的任务已经完成,刚想站起身将空间让给这一家四口,却被魏夫人手疾眼快的抓住手,不许她站起。 张笺茹愣了愣,眼睁睁看着魏崇稳与孟晖在另一张沙发上并肩坐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油然而生一股不妙的预感。她似乎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不敢去相信,面孔转瞬间便白了白,慌乱无措的看向身为自己主心骨儿的宝贝儿子。 感受到张笺茹激烈起伏的情绪,孟晖默默低下了头。虽然他曾经经历过不知多少世界,但此时却也是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出柜。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抚面露惊惶的张笺茹。 一时间,整个客厅静谧一片,没有一个人开口。这份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魏夫人本能的感觉事情要遭,却又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gān脆心一横,扭头朝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跟这位张女士很熟吗?赶快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一直假装是透明人,却突然被自家母亲扔了一口沉重大锅的魏珊珊简直目瞪口呆,眼中满是“娘哎你怎么这样坑女儿?!”的控诉不满。 然而,作为在场家庭地位最低的那一个,魏珊珊不得不咽下一口老血,讪讪的开口:“那个,笺茹姐……” 然而,她刚刚吐出一个名字,手就被魏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叫什么笺茹姐!你得叫伯母!” ——叫什么笺茹姐!那是你哥的丈母娘!你难道想要凭空长你哥一个辈分,跟你老子娘平起平坐不成?! 被这一声“伯母”吓得差点跳起来的张笺茹与魏珊珊:????!!!! 下意识隔着魏夫人对视一眼,张笺茹惊疑不定,而魏珊珊则根本无法掩饰自己那张苦瓜脸。张了张口,可怜的小姑娘死活都叫不出那一声“张伯母”,一张俏丽的小脸都被憋得通红。 看着自家不争气、面皮薄的妹妹,又看看同样坐立不安的魏夫人,原本想要乖乖当一个晚辈,享受一把“父母之命”待遇的魏崇稳元帅觉得,自己大概不得不自己上场了。 握紧了心上人的小手,魏崇稳轻咳一声,坐得笔直,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看向张笺茹,原本便显得冷酷严肃的面孔因为心里紧张而紧绷着,威慑力更上一层,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张笺茹被魏崇稳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也跟着坐直身体,像是个即将面对兄长斥责的小女孩。然后,她便听到这位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元帅缓缓开口:“伯母。” 差点吓炸毛,又一脸懵bī的张笺茹:???!!! 神色敬佩,差点想要为自家哥哥的厚脸皮竖大拇指的魏珊珊:!!!!!! 微微扭过头去,没眼看儿子掉节操的魏夫人与魏先生:“………………………………” 突然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久经考验的魏崇稳迎着众人各异的眼神,丝毫不虚,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朝浑身僵硬的张笺茹鞠了一躬:“伯母,我在年府初见时便对乐儿一见钟情,如今终于有幸打动乐儿,与他两情相悦。此番将父母请来,就是希望能够在父母的见证下请求您将乐儿jiāo予我照顾。此生,我必不会辜负乐儿,关心他、呵护他,乐他之所乐,忧他之所忧,护他一世健健康康、平安喜乐。”铿锵有力的说完誓言,魏崇稳直起身,锐利而炙热的双眼再次攫取住张笺茹,“还请伯母成全!” 打心眼里抗拒、却被吓得根本不敢反驳的张笺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假装有猫猫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与 只有花知晓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七章 在魏崇稳的“bī迫”下, 张笺茹面色煞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坐在沙发上的孟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也必须表态,于是站起身,与魏崇稳并肩而立:“娘,请您成全。” 孟晖没法违心的说什么海誓山盟, 说自己有多么的喜欢魏崇稳,仅仅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不过原身的性格一直都较为寡言内敛,他此时的表现倒是也没有引起张笺茹的怀疑。 从儿子口中得到答案, 张笺茹怔愣片刻,下意识抬起手,颤抖得指向孟晖:“你、你怎么能——” 然而,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看到魏崇稳侧身一步, 将自己的儿子稳稳挡在身后,仿佛是护雏的母jī:“伯母,您要骂的话, 尽管骂我就是,不要责怪乐儿。乐儿年幼,未经世事、单纯天真, 根本不知情爱为何物,全都是我一厢情愿、潜移默化又死缠烂打,这才最终得偿所愿,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孟晖被挡在后面,嘴角微抽, 真不知该感慨这位气运之子有担当,还是该赞许他对于自己的自我认知十分正确。而魏家人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完全无法直视坦然承认自己“死缠烂打”的魏崇稳。 张笺茹本就不舍得对儿子说重话,此时换成魏崇稳,自然更是一句斥责都说不出口。她抬着手,呐呐无言半晌,突然像是泄了气那般软在沙发上,一手扶额,眉头微蹙,语气虚弱:“你……你们等我想一想……” 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张笺茹突然听说了如此刺激的消息、此时脑中一片混乱的情况,所以众人全都安静下来,没有劝说,也没有催促。 其实,混乱归混乱,但前段时间的疑神疑鬼已经让张笺茹有了些许的心理准备,此时一切摊开摆在眼前,她最深的感觉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果真如此”。 对于自己的儿子,张笺茹并没有一般父母的“望子成龙”。儿子天生不足、身体虚弱,从小到大几度在鬼门关口徘徊,张笺茹唯一的期望,就是儿子能够平安健康、能够活下来,哪里还能提出更高的要求?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些比起儿子的性命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张笺茹一心只想照顾着儿子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根本无暇去想象未来的儿媳妇、未来的孙儿是什么模样。 所以,儿媳妇突然变成一个男人这件事,对于张笺茹来说虽然具有冲击力、颠覆了她过往的认知,但也没有达到让她抗拒恐慌、无法接受的程度——毕竟,最近这一段时间,她的认知已经被颠覆过太多次了,对于一切新鲜事物,她早已习惯了坦然接受。 如今,儿子的身体恢复健康,这对于张笺茹来说已经是谢天谢地、求神拜佛也换不来的好事。而且儿子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就被拘在家中jīng细娇养,简直比养在深闺的大姑娘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qiáng迫儿子像是其他男人那般为了养家糊口而四处奔波劳累,张笺茹稍一想象便又是担忧又是心疼,而如果儿子能够找一个喜欢他、愿意照顾他的男人,那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张笺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但紧蹙的眉心却依旧未曾舒展。 在张笺茹看来,魏崇稳的确无可挑剔。他照顾儿子耐心细致,又位高权重,手中掌握的财富足以让乐儿一生荣华富足,但唯一的问题也很明显——那就是齐大非偶。 曾经,他们只是普通的乡绅之家,而在与年翔飞离婚后,母子俩估计连乡绅这一阶层都高攀不上,而魏崇稳却是掌握整个东南沿海、权势滔天的军阀,未来更是不可限量。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倘若与之结亲,儿子只能成为魏崇稳的附庸。此时在魏崇稳尚且真心爱护他的时候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时日久了、感情淡了,自己的儿子会落到怎样的地步,张笺茹连想都不敢多想。 如果是女子嫁给这样的男人,顺利诞下一儿半女,倒是不必太过在乎丈夫的宠爱,但乐儿是男儿身,注定无子,没有了魏崇稳的关心,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纠结不定,张笺茹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jīng彩。看她似乎捋顺了思绪,正处于挣扎动摇之中,魏夫人眼睛一亮,朝自己的女儿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开始握着张笺茹的手,向他夸奖自己的儿子。 在母亲的威胁下,魏珊珊也不得不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以各种彩虹屁chuī捧自己的哥哥。她与张笺茹接触的久了,深知自家好姐妹的性格弱点,母女俩一唱一和,很快便将性子软、容易被旁人左右的张笺茹哄得晕头转向。 当然,虽然被忽悠得看魏崇稳这个“儿媳”越来越顺眼满意,但张笺茹却一直咬牙没有松口。魏珊珊十分无奈,gān脆直接问道:“笺茹……伯母,你对我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一定让他改!” 张笺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终于以自家哥哥为榜样、厚着脸皮对自己叫出“伯母”二字的好友,深深感受到了魏家人对于自己儿子的执着,不由有些安心。她迟疑一瞬,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担忧缓缓道来。 听张笺茹说完,魏夫人和魏珊珊都不吭声了,因为她们站在身为母亲与女人的角度,同样能够理解张笺茹的忧虑。而且对于这件事,她们都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看自家母亲和妹妹将视线投向自己,魏崇稳立刻表明态度:“伯母,您放心。我魏崇稳从小到大,如何样貌、如何性格的男男女女都见过,从来没有半分心动,唯独对乐儿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我发誓,此生我身边只会有乐儿一人,倘若违背——”顿了顿,魏崇稳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说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之类的誓言是在太过虚无缥缈、敷衍了事,gān脆直接从腰间拔出自己最为喜爱、从不离身的手.枪,塞进了心上人的手中,“倘若违背,就让乐儿拿枪崩了我!” 如此“实诚”的誓言,让张笺茹和魏家人都吓了一跳,反倒是孟晖十分镇定,颇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抓住手.枪,朝魏崇稳微笑起来:“那可就说定了——对了,我可事先说清楚,枪我是会用的,枪法还挺准。” 听到这句话,魏家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而被“威胁”的魏崇稳却满不在乎,回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就算你不会用枪,我也会教你的。我名下有好几个靶场,都是给军队训练用的,各式枪械一应俱全,你如果对这些有兴趣,我带你去练练?” “好啊,正好在家里憋久了,出去松松筋骨。”孟晖欣然应道。 两人说得融洽,其他听众的感觉就颇有些微妙了。魏夫人和魏珊珊是真心害怕自家儿子/哥哥未来有一天会情变变情杀,而张笺茹一面感动于魏崇稳的誓言,一面又疑惑儿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用枪。 倒是一直安静围观的魏先生轻咳一声,打破了客厅内诡异的气氛:“崇稳说的没错。张女士,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淄市上下打听打听。任谁都知道,我们家崇稳从来不会说一句谎话虚话,一口吐沫一个钉!只要他承诺了,就必然会说到做到。” 魏先生气度沉稳,再加上他魏崇稳父亲的身份,虽然话少,却十分有说服力。 张笺茹原本有感于魏崇稳的誓言,此时得到魏先生的保证,终于不再面容紧绷。 其实,自从被魏崇稳接来淄市,张笺茹在面对魏崇稳的时候,就没有了拒绝的底气。魏崇稳供她母子吃喝用度,又帮乐儿治好了病,自己则深受魏珊珊的帮助照顾,可以说母子俩能够有今日,全是拜魏崇稳与魏家人所赐。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受了如此多的恩惠,哪里能够忘恩负义?倘若儿子对于魏崇稳无意,张笺茹为了保护儿子,勉qiáng还能鼓起勇气做那等“无情无义”之事,但就连儿子都喜欢魏崇稳,张笺茹除了接受以外,没有任何资本与立场反对。 轻轻叹息一声,张笺茹苦涩一笑:“罢了,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她的笑容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柔和包容,但眼睛却湿润了起来,“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娘自然是支持的,只希望乐儿不要委屈了自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委屈自己。” “好,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娘。”看张笺茹微笑着哽咽,孟晖轻声应道,拿着枪的右手gān脆利落的耍了个枪花,那熟练潇洒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是用枪的老手。 突然不再担心的张笺茹:“………………………………” 突然更加担心的魏家人:“………………………………” 轻咳了一声,魏夫人按了按自己突突乱跳的小心脏,朝着张笺茹露出亲切的微笑:“既然这样,那么咱们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订婚仪式吧。乐儿现在的年纪还小了点,我们先订婚,等到年龄到了,就立刻结婚。” 在同意儿子和魏崇稳在一起后,张笺茹自然不会拒绝魏夫人的建议,或者说,她也十分急于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个名分,哪怕魏家人不提这件事,她也是要厚着脸皮问一问的。 见魏家人这般重视儿子、重视两人的感情,张笺茹十分开心,双方父母目的一致,一拍即合,很快便定下了订婚的日子。 由于张笺茹终于接受了自己这个“儿媳妇”,魏崇稳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全无。在送走魏家人后,魏崇稳立刻致电赵谷,派他出面向各家报社散播自己的喜讯,并警告他务必控制好记者们的笔头子,不许他们胡乱瞎写,所有关于订婚事宜的报道必须是正面的、祝福的、喜庆的。 ——至于魏崇稳为何不自己出面,那当然是因为他还要美滋滋的陪伴自己新鲜出炉的准未婚夫,根本无暇处理此等“琐事”。 接到长官的电话,赵谷先是热情的说了一堆恭喜的话,将顶头上司哄得喜笑颜开。但一挂电话,他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极为头疼自家元帅布置下的任性命令——倘若只要求那一两家合作愉快的报社不乱说话也就罢了,但掌控整个淄市的舆论,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不过,身为一名合格的副官,再艰难的任务,赵谷也必须硬着头皮做下去。 赵谷是军人,对于报社记者那一套并不熟悉,于是,在思考片刻后,他十分聪明的选择了请外援,将一个人脉广、资历深的圈内人拉下水。 然后,两分钟后,那位曾拍板决定刊登“一家三口”的报道、并且被魏崇稳叫去办公室臭骂了一顿的主编便再次倒了霉。 听赵谷将事情说了一遍,主编整个人都凌乱了。他抓着电话听筒,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赵长官,您是说……元帅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 对于主编的震惊,赵谷十分理解:“是啊,这都抱在怀里了,表现得难道还不够明显?你难道曾见到元帅对其他人如此温柔过?至于对张女士,那只是对于岳母礼貌性的搀扶罢了。” 主编:“………………………………” ——看来自己那一顿骂,挨得着实不冤。元帅没有一枪崩死自己,当真是手下留情、仁至义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因幡银 和 lulu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八章 在得知自己作了怎样的死后,主编冷汗涔涔, 对于赵谷要求他帮忙控制舆论的命令一口应下, 发誓要尽心竭力将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然后将功折罪,重新讨得魏崇稳的欢心。 有了在圈内人脉广阔、消息灵通的主编帮忙, 赵谷的任务进行的还算比较顺利。他们威bī利诱、软硬兼施, 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 终于成功封住了那些不怎么听话的记者们的喉舌。 总之, 在第二天的报道出来后,淄市的报刊杂志尽皆众口一词, 先是报道了魏崇稳即将与年康乐订婚的消息,随后便是或洋洋洒洒、或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恭喜祝福。 在看到这天的报道后, 所有人都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这位“年康乐”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竟然悄无声息的一举摘下魏崇稳这朵生人勿进的高岭之花。 很快,在八卦的力量下, 这位年康乐的身份被翻了个底朝天,看着“一家三口”照片上那个被魏崇稳抱在怀中、毫不起眼的少年,人民大众目瞪口呆。 当看到这张照片时, 他们只注意到了那位背对着照相机、身姿窈窕, 被魏崇稳绅士的搀扶着的女士, 却偏偏忽略了与魏崇稳更为亲密的少年。这不仅是由于性别与年龄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颜值的差距! ——魏崇稳不知见过多少样貌漂亮、气质出众的男男女女,却毫不心动, 莫非是由于……审美观与常人不同? 因为魏崇稳平素不近女色的表现,淄市上下早已流传有他是断袖的猜测。在这么多年的铺垫下,此时突然公布魏崇稳即将与一位少年订婚,众人倒是并不怎么意外。至于订婚的另一方年龄偏小,那也是无所谓的,毕竟男人么,谁不喜欢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那也算是一桩风雅之事。 于是,在这两方面都没有什么爆点情况下,大众的关注点便在不知不觉间跑偏,除了那一群头铁、逮谁骂谁、最喜欢骂魏崇稳的文人外,普通群众的注意力竟然全都偏到了论证魏崇稳的审美观到底歪倒到何等地步的话题之上。 对于这样的发展,就连在背后暗中控制舆论的赵谷与主编都十分意外。不过赵谷觉得自家元帅似乎并不会在意他人诽谤他的审美观,gān脆也没有多管——实际上,哪怕是他们这些对魏崇稳忠心耿耿的军官,在得知自家元帅喜欢上一个病秧子的时候,也曾颇为怀疑他的眼光。 当然,外面的这些风风雨雨,魏崇稳与孟晖是不在乎的。至于魏家人在得知民众们的猜测后也只是表情复杂的沉默片刻,便一头扎进了订婚仪式的准备当中,没有半分为自家儿子正名的意思。 ——这铁证如山的,似乎也没法反驳啊? 而且大众喜欢八卦魏崇稳的审美观,也总比众口一词的指责他想要与同性结婚、离经叛道要好了太多。 对于这样的舆论走向,魏家人还是很满意的。 订婚仪式是由魏家人出面操办的,以魏夫人为主导,魏珊珊从旁协助。当然,她们也没有忽略张笺茹 无论大小事务,魏夫人都会向张笺茹征求意见,态度温和友善,甚至还透着几分殷勤讨好,这番姿态,令这对名不见经传的母子身份在无形间拔高了数个阶层,而孟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从一个菟丝子般的“男妻”,变成了能够与魏崇稳地位平等的伴侣。 总之,从方方面面,魏家都明确的传递出了对于孟晖母子的尊敬、看重,无声的警告着那些想要横生事端之人。 订婚仪式不比结婚仪式,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简单的,主要目的就是让订婚的二人在大众面前正式亮个相,建立一个名分关系,自此荣rǔ与共。 订婚当日,魏崇稳依旧穿着一身军装,只是装饰比之平常所穿的jīng致华贵了不少,胸前五颜六色的军功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极为耀眼。 而孟晖穿的则是由魏珊珊那群开服装厂的姐妹们亲自设计的礼服,整体样式较为古典,类似于书生长衫,但细节处却又带着西方的流行元素。虽然中西结合,却并没有不伦不类之感,穿在孟晖身上既飘逸又时尚,令人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孟晖出现在大众面前后,关于魏崇稳审美观异常的猜测大约能够平息不少。 前来参加订婚仪式的宾客,其中一大半都是魏崇稳手下的各级军官,而剩下的那些,则是淄市的名流贵族与大商人。 为了防止自己的好日子被宵小之徒打扰,魏崇稳专门调了一队百余人的jīng锐部队,在举行仪式的礼堂外把守,再加上宾客中那些身手利落的军官们,可谓万无一失。 当然,魏崇稳的这一番未雨绸缪倒是没有什么必要,毕竟,但凡受邀前来的宾客,没有一个人会蠢到在此时发难,破坏订婚仪式。 那些在魏崇稳手下讨生活的军官们自不必说,他们早已知道自家元帅对自己的小恋人如何关心在意,在孟晖面前简直毕恭毕敬。就连那些与魏崇稳并没有直接利益牵扯的人,也不敢表露任何的轻视不屑。 无论众人对于男男结婚之事抱有如何的想法,最起码在表面上,他们全部都是一副真心祝福的模样。 这些宾客全都是淄市有头有脸之人,消息灵通,对于本国局势与国际局势极为了解,更是清清楚楚看到了逐渐bī近的战火硝烟。 无论魏崇稳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哪怕他喜欢的是一条狗,那也是魏崇稳的私事,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蠢货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对魏崇稳的私人感情指手画脚,然后得罪这样一位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战争中救他们一命的决定性人物。 诚然,很多人都喜欢八卦,喜欢通过贬低他人来获得快感与满足,但这些肆无忌惮的言谈全都建立在对自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前提之下。倘若威胁到自身,绝大多数人都会本能的乖乖的闭紧自己的嘴巴。 总而言之,这一场订婚宴,可以说宾主尽欢、和谐到了极点,其中感情最为复杂的,大约就是周德升了。 由于先前得罪了魏崇稳、被对方教训了一番,周德升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求来了一个参加仪式的请帖,又备上了厚礼,希望借此修复与魏崇稳之间的关系。 看着魏崇稳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的“小娇妻”,甚至连眼神都鲜少从他身上移开,那副浓情蜜意的模样简直像是将对方捧在手心里疼宠爱护,周德升心里又是纠结又是懊悔,恨不得回到数月之前,将那个毫不犹豫、一口便将张笺茹提出的要求慡快答应下来的自己拍死! 正如其他人那般,周德升也从来不曾注意过这位“年康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病病殃殃、闷声不吭,连元帅府都鲜少离开的少年,才是隐藏在幕后的关键角色。 ——谁能想到,魏崇稳放着如花似玉的张笺茹不管,反而看上了对方毫无存在感的孩子呢? 倘若自己没有帮助张笺茹,让年康乐与年翔飞、年家划清界限,那么现在的自己,岂不是能够与魏崇稳搭上姻亲关系?哪怕魏崇稳也许并不会承认他这个亲戚,但这依然能够为周德升带来无数的好处。 看着被魏崇稳揽在怀里,明明年纪尚小却举止沉稳、气质卓然的少年,周德升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觉得自己亲手将一只会下金蛋的鹅贱价卖给了别人,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而当订婚仪式结束、回到家后,见到依旧在与周玲云在吵闹不休的年翔飞,周德升越看越是糟心,想必在这份懊悔心疼平息下去之前,周家依旧会不得安宁。 当然,这些琐事,孟晖是不知道的。在订婚仪式结束后,孟晖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哪怕身体逐渐好转,他也依旧像是一条咸鱼那般懒得出门,唯一勉qiáng还算是金手指的地方,就是闲来无事,改进了一下魏崇稳的武器设计图。 作为一名准备充分的维护者,孟晖在自家光球的储存库内塞了不知多少资料,而武器的设计图这一部分,更是从石器时代的石矛石斧、到星际时代的镭she激光,应有尽有。 虽然孟晖并不打算将超越这个时代的武器装备“发明”出来,但根据自己丰富的武器知识帮魏崇稳将现有军械改进一番,却是在孟晖能力范围之内的。 从孟晖那里得到改进后的设计图,魏崇稳没有任何惊讶意外之感,就像是他也毫不疑惑心上人为何会如此熟练的使用手.枪那般,仿佛无论心上人做出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态度自然的将图拿过来,然后低头给了孟晖一个爱的么么哒,魏崇稳微笑着道了句“辛苦”。 任务目标这番淡定自若,完全不需要任何解释的模样,让孟晖十分满意,于是奖赏般的揽住魏崇稳的脖颈,将自己的面颊往对方脸上亲昵的贴了贴。 甜甜美美的小恋人这般向自己“撒娇”,魏崇稳眸色一深,迅速丢开手中的设计图,微微用力,便将养了很久却依旧轻飘飘的孟晖抱了起来。 自从订婚后,魏崇稳已然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与自己的未婚夫亲昵,不过碍于孟晖的年纪与身体状况,他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每到关键时刻,都以自己qiáng大的意志力忍耐了过去。 至于孟晖,那自然更加不会着急了。虽然对于那档子事有些好奇,但不出意外,他在这个世界也会陪伴魏崇稳一生,并不在乎这一朝半夕——更何况,看着魏崇稳那副隐忍纠结的模样,他还颇觉有趣,也算是十分的恶趣味了。 只可惜,这样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半年后,虎视眈眈的外国侵略者终于试探性的露出了獠牙。当然,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实力雄厚、准备充足的魏崇稳,而是同样拥有不少港口要地、军力却相对薄弱的东北军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九十九章 虽然心怀不轨已久, 但要真正出兵, 总需有一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借口。由于外国商人来往频繁, 于是这一次的战争理由, 自然就出在这些商人们身上。 沙国率先发难, 向盘踞东北方的辽系军阀政府发出严正通告, 表示自己的商人在进行正常商贸活动时被一群土匪劫掠,不仅货物被哄抢一空, 人员亦是身受重伤, 差点一命呜呼。 东北素来民风彪悍, 再加上很多地方人烟稀少,土匪qiáng盗并不罕见,外国商人在运送货物途中被抢,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且不管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在事件发生后, 沙国政府态度qiáng硬,声明自己有权利也有义务派兵进入东北平定匪患, 保障本国商人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对于沙国政府的要求, 辽系军阀政府自然不会答应,毕竟准许外**队进入自己的统治区, 这根本无异于引láng入室,开门揖盗。 见辽系军阀拒绝, 沙国政府立刻翻脸,毫不迟疑的将一顶“包庇匪徒、军匪勾结、残害外国商人”的黑锅扣在了辽系军阀的头顶,顿时将一场商人遭遇土匪的私人冲突, 提升到了国家政府的层面之上。 为了替本国“被军阀政府残害的无辜商人”报仇,沙国政府迅速纠结其余几个按耐不住的国家,进犯东北。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多国联军,辽系军阀独木难支,不得不向外界寻求帮助。 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虽然放任其他军阀势力的军队进入自己的领土,同样有着被吞并的危险,但那好歹也是同属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兄弟”。正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被“兄弟”侵占家产,也总比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拱手让与外人好上那么一点,毕竟,倘若放任东北的广袤领土被外国侵占,那他们估计就要被扣上“卖国贼”的恶名了。 一面苦苦抵挡外国的入侵,一面向国内军阀发出求援,辽系军阀的元帅不仅私下里递送求援信,甚至还在全国发行的报刊杂志上刊登文章,呼吁各系军阀团结互助、共同抗战。 在接到辽系军阀的元帅递送过来的求援信时,淄市依旧还是一片歌舞升平。虽然战争的yīn云已然迫近,但在魏崇稳的庇护下,大部分淄市人依旧十分镇定。 “要去救援吗?”扫了一眼那封言辞恳切的求援信,孟晖挑了挑眉,看向魏崇稳。 魏崇稳将求援信叠好:“为什么不?为了这一天,我可是尽心尽力准备了近十年,倘若不是率先引战有可能不得人心,我早就想要给这群外国人好看了。” 看魏崇稳一副恨不得立即披挂上阵的模样,孟晖不由莞尔:“他们在你面前可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你看他们这么不顺眼?” “那是自然。”魏崇稳轻哼一声,“他们在我面前老实,对待旁人却是另一番姿态,我早就看着不慡了。明明是在我们的领土上,却优越感十足,自认为高人一等,真是不知所谓。”顿了顿,他微笑起来,眼中满满都是蓄势待发的迫不及待,“现在,我终于能够放手大gān一场了。” 尽管早有准备,但率军出征也不是一件小事,临行前依旧还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就在魏崇稳因为准备战事而忙碌起来时,孟晖也正思考自己能够做什么。 即使已经动了手术、恢复良好,但这具身体的先天不足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调养好的,日常生活没有妨碍,但上战场却想都不用想。除了画画武器设计图外,孟晖还真不知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思考良久后,他在终于记起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个叫“琼枝先生”的笔名。 ——虽然无法在战场上为魏崇稳冲锋陷阵,但以笔为枪、激扬士气什么的,却在孟晖的能力范围之内。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酝酿了一天,孟晖很快便写出了一篇慷慨激昂的讨贼檄文。 虽然文采不怎么样,写不出什么词句优美、意蕴悠远的美文华章,但孟晖好歹经历过两个古代位面,其中一次还是个经常舌战群儒的军师角色,哪怕没有刻意学习,但耳濡目染间的熏陶依旧让孟晖的古文造诣远远胜过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 而檄文这种文体,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第二个世界,身为主公最为信任的军师,孟晖不仅需要在战场上料敌先机、克敌制胜,也同样需要帮助自己的主公收揽人心、控制舆论。为了让主公每次出兵都师出有名,他经常会为主公写文叱责敌方势力的种种恶行,以证明主公发动战事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黎民苍生。 最初接到这样的任务,孟晖简直愁得抓耳挠腮,根本不知该从何下笔,甚至不得不私下里查阅不少经典檄文,东家抄一段、西家借小篇,这才勉qiángjiāo差。不过,随着这种东西写得多了,孟晖自然而然便了解了此中套路,熟能生巧,写出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却也洋洋洒洒、意气飞扬,足以称得上典范之作。 最重要的是,孟晖是真正上过战场、染过鲜血的,对于战争的残酷之处了解极深,远超那些未曾经历战火、只是纸上谈兵的文人。 檄文,并不需要文采飞扬,却必须足够的慷慨激昂、鼓动人心。它不需要优美繁复的句式,而是更加倾向于铿锵有力的短语,一字一字砸在人的心底,点燃听者浑身的血液与无限的勇气。 重拾自己的“老本行”,孟晖将檄文一蹴而就,随后又修改润色一番,自觉颇为满意,随即便将其以“琼枝先生”的名义送去了与魏崇稳关系最为密切的那家报社——至于杂志社一月一刊,过于缓慢,显然并不适合这一篇文章。 琼枝先生的前两篇文惊采绝艳,令人印象深刻,但不知什么缘故,他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便再无音讯,当真令人扼腕不已。 当然,也有不少人曾试图寻找这位琼枝先生的踪影,但魏崇稳在询问过孟晖的意见后,却将他的痕迹掩藏了起来。杂志社受到警告,拒绝对外透露琼枝先生的地址,而孟晖家乡的那些人也被端着枪的大头兵们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于是,琼枝先生就这么消失在浩渺人海之中,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 可想而知,当接到署名为“琼枝先生”的檄文后,报社的主编与记者们是何等惊讶,再加上这篇檄文气势磅礴、言辞锋锐如刀,全然不似曾经曼妙优美的文笔,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本文的作者是否当真是琼枝先生。 毋庸置疑,这篇檄文气往轹古,辞来切今,当真是一篇难得的古文佳作,哪怕是主编与记者们读完,都恨不得立即弃笔从戎,与那些外国侵略者一较高下。但正因为其煽动性太qiáng,再加上作者不明,报社主编既不敢擅自刊登,也舍不得弃之不顾。思忖良久后,他不得不给赵谷打了个电话,寻求他的建议——早在魏崇稳订婚之时,他们两人联手控制舆论,如今已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当听到“琼枝先生”这个名称后,赵谷愣了一瞬,连忙让主编稍候,跑去询问魏崇稳的意见——倘若是有人冒充元帅夫人的笔名,那可绝不是一件小事;而如若这的确是元帅夫人所写,那元帅想必也是想要知晓的。 果不其然,赵谷的选择并没有错。听说此事涉及到自己的心上人,魏崇稳没有丝毫工作被打断的不满,立刻接过由赵谷仓促间誊写的檄文,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 当看到元帅脸上不由自主流露、而且越来越深的骄傲与感动时,赵谷立刻明白这的确是自家元帅的夫人所做,那么接下来,事情就容易处理的多了。 片刻后,赵谷回复电话,并告知主编元帅的意见:这篇文,不仅要刊登,还必须大肆宣传,最好能传遍全国、人尽皆知。 得到元帅的命令,主编立刻就安心了,当即将这篇文章以最为醒目的字体,刊登在了第二日的头版头条。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广告与炒作的效用,也无人能够小觑。孟晖这一篇檄文本就极为出彩,在主编联合多家报刊杂志的鼓动chuī捧之下,瞬间便完成了从籍籍无名到广为人知的质变。 在白话文运动盛行的今日,突然看到一篇古色古香、深蕴传统之美的檄文,的确令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以传统文体声讨西方列qiáng的恶行,更能激起广大民众的民族荣誉感,让人们更加坚定的捍卫自己的祖国。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古文虽然读起来朗朗上口、掷地有声,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却还是过于难以理解了些。为了更好的宣传,主编在写信询问过“琼枝先生”的意见后,还寻了一批文采不错的文人,将这篇檄文翻译成更加便于理解记忆的白话文,进一步向民众中推广。 此时正处于动员全国抗战的紧要关头,只要是有点骨气的读书人,就绝不会坐视外**队践踏自己的祖国。一时间,各式各样控诉侵略者恶行的文章层出不穷,而在魏崇稳的暗中推动下,孟晖这一篇文则独占鳌头,“琼枝先生”这个名字,此时才算是真正响彻整个神州大地。 曾经,琼枝先生的名号只是在那些会看进步书刊的文人之中流传,而现在,但凡是关注战事、关注外国入侵的人,都听说了这个名字,哪怕是并不懂事的huáng口稚儿,也会唱两句从檄文中摘录、编篡而成的儿歌。 甚至,它还被翻译成了多国语言,也不知是西方列qiáng对于这篇轰动全国的檄文极为好奇,还是某些读书人故意想要恶心这些入侵者。 总之,孟晖原本只是想要随便写一篇文来支持自己“未婚夫”的事业,勉qiáng表现一下自己还是有用处的,却不曾想竟这么莫名其妙的火遍全国。而借着这篇檄文的东风,魏崇稳很快宣布自己即将率军北上,协助自己的同胞共御外敌。 作为最先挺身而出的军阀,魏崇稳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越发高大,此时,他已然不仅仅只是东南沿海人民的保护伞,更是全国人——特别是东北民众热切盼望的救世主。 在表达了自己参战的决心后,魏崇稳的第二个命令,就是以淄市为中心,逐步驱逐自己领地上所有与入侵国家同一国籍的外国人,不论地位、不论财富、不论是否有过妨害社会安全的行为。 这道命令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但非常时刻便要用非常之法,毕竟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些外国人是否会听从本国政府的命令,在战事最为关键的时刻做一些窃取情报或暗杀要员的事情。 为了保证自己大后方的安全,他宁肯错杀一千,也不准备放过一个。 魏崇稳在淄市素来说一不二,他说要驱逐外国人,便不会有任何商量缓和的余地。很快,大大小小的外国商人、外jiāo官、神父,甚至医护人员都被qiáng制性的送上了离开淄市的客船,就连曾经为孟晖做了心脏手术的安德鲁院长也没有例外。 至于那些由外国人开办的医院、工厂、商行等设施,则全部由魏崇稳派遣的人接手——早在确定自己会与外国jiāo战之时,魏崇稳便未雨绸缪,将自己的人或明或暗的送到这些外国人手下工作,暗地里学习他们的管理方法与工作模式,以便于在未来鸠占鹊巢。 由于早有准备,外国人的离去不仅没有使淄市发生任何混乱的窘况,甚至还让一批原本隐藏在外国人光芒下的本国人崭露头角。更重要的是,没有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外国人,淄市整个风气都为之一清,减少了许多的摩擦与争端。 医院不关门、工厂不停产、商行依旧运转顺利,这样的发展让不少听闻魏崇稳要驱逐外国人后便想要看热闹的西方列qiáng目瞪口呆,越发感受到了魏崇稳的可怕之处。 明明表面上不动声色,却走一步看十步的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样的敌手,当真让人不敢小觑。 在魏崇稳的带头下,其余军阀或是为了大义、或是被舆论bī迫,终于纷纷表态,表示自己绝不会在国难当头偏安一隅。 全面战争的号角,正式chuī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和 我感觉我瞎了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章 魏崇稳即将奔赴东北战场的前一天晚上, 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孟晖的房间内。 对于他的这种行为, 就连十分担心儿子身体的张笺茹也因为同情这对即将分离的小夫夫,尽管欲言又止,却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对。 在一番“活动”之后,魏崇稳抱着气喘吁吁的孟晖,恋恋不舍,不断叮嘱他在自己离开后要注意安全, 说自己早已安排妥当, 如果遭遇什么棘手的问题,千万不要独自扛着,一定要及时传讯给自己。 在外人面前平素沉默寡言的魏崇稳,此时却像是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子, 仿佛即将前往危险的战场的人是孟晖,而留在安全的大后方的人则是自己一样。 其实,就像是魏崇稳会担心孟晖一样,看着即将上战场的魏崇稳, 孟晖同样也是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虽然在孟晖的判断中, 魏崇稳身上气运浓厚,理应不会死在战场上, 更何况, 他还拥有贺晨那一世的记忆, 临战经验并不比孟晖欠缺,但刀枪无眼,孟晖还是无法抑制的担心自己的任务目标会jiāo代在纷飞战火之中。 明明已经做好了这一次要待在大后方的打算, 但临别在即,孟晖却依旧还是动摇了。他抓着魏崇稳的丝质睡衣,理智与感情撕扯半晌,迟疑着开口:“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走……” 听到心上人这句话,魏崇稳眼睛一亮,心里十足的开心甜蜜,但嘴上却毫不犹豫的坚定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低下头,与仰起头来的孟晖四目相投,魏崇稳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那双自己最为喜爱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柔声宽慰:“放心,我不会往前线跑的。身为主帅,我会一直待在最为安全的指挥部中。” 孟晖合上眼睛,感受着眼皮上柔软温热的触感:“骗子,谁不知道外国人最喜欢轰炸指挥部。” 魏崇稳莞尔失笑:“所以,我就更加不能带你去了。我身体qiáng健,有自信能够在轰炸中平安逃离,哪怕受点伤,也不会致命。但你就不行了,你身子骨弱,飞扬的烟尘,迸溅的碎石,弹药的碎片,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孟晖撇了撇嘴,无法反驳。 “所以,你乖乖留在淄市,不准乱跑,保护好自己。”顿了顿,魏崇稳又接上一句,“我也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 孟晖翘了翘嘴角,揉了把魏崇稳乱糟糟的黑发:“嗯,说定了。” “说定了。”魏崇稳表情认真而执拗,“还没有将你吃进嘴里,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哪怕死了,我也绝对会从地狱里爬出来。” 只感觉原本温馨的气氛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无语凝噎的孟晖:“………………………………” ——很好,就凭这股死不瞑目的执拗劲儿,我是真的相信你不会死了。 一晚的话别之后,魏崇稳于清晨时分整装待发。 在拥抱与吻别之后,孟晖和留在淄市的几位军官目送魏崇稳上车离开,只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片——这还是第一次,他放任自己的任务目标如此长时间的远离自己的掌控范围,如果对方能够顺利活下来,那就说明他真得不再需要自己了。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孟晖站在城门口,放任自己在离别的愁绪中沉浸片刻,回过神来后,便正对上几位军官望过来的灼热目光。 看孟晖转头,为首的军官立刻向他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夫人您放心,元帅一定会大胜归来的。” 孟晖:“……请叫我年先生,谢谢。” “好的,年先生。”军官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迅速更正了自己的称呼,“年先生,元帅临走前吩咐过,他在前线的时候,淄市、乃至整个东南区域的事务,都由您来代为管理,下官几人则将从旁协助。对了,下官名叫刘志qiáng。” 没想到魏崇稳会将这么关键的工作jiāo给自己,孟晖有些惊讶,但更让他奇怪的是,对于魏崇稳这样看似昏了头的安排,他的手下竟然没有丝毫不满——最起码,在面前这几位军官尊敬认真的表情中,他没有感受到任何轻视。 能够守护魏崇稳的大后方,略尽绵薄之力,孟晖自然不会拒绝,但也要适当考察一下魏崇稳为自己留下的帮手。他皱了皱眉,故意做出一副迟疑的模样:“你们认为,这项工作我能够胜任?” “您当然可以!”刘志qiáng连忙答道,“元帅临行前,已经跟我们提过您了,没想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琼枝先生!您的文章写得可真好!那篇檄文,我每天晚上都会拿出来读两遍呢!”刘志qiáng憨厚的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崇拜,“元帅说了,您为我们改进了武器设计图,还帮忙规划了行军路线,您是真人不露相,有真本事,却不慕名利!”说罢,他还比了个大拇指,尴尬的孟晖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很显然,魏崇稳也担心在自己走后,自己手下的这群兵痞子会不服孟晖的管教。所以,他不仅留下的都是性格老实沉稳、服从指挥的“乖孩子”,还专门给他们开会洗脑——完全不需要想象,孟晖就能知道这人是如何将自己尬chuī到天花乱坠的。 对于魏崇稳的好心,孟晖欣然笑纳,反正只要这群人听话,他自然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让这群人真正对自己心服口服。 “既然这样,那我们接下来就去司令部吧,我需要先熟悉一下情况。”孟晖打断了刘志qiáng的赞美,轻咳一声。 刘志qiáng立刻应了下来,殷勤的帮孟晖打开车门。 虽然这辈子是没法上战场了,但稳固后方对于孟晖而言,也是可以发光发热的。 东南区域本就被魏崇稳治理得仅仅有条,哪怕战争爆发,也没有像是其他地方那般陷入人心惶惶的混乱之中。很显然,东南沿海的民众们对于挺身而出、挡在他们面前的魏崇稳充满了信任与依赖,只要魏崇稳不在战场上节节败退,那么东南区域的人心便不会散乱。 没费多少功夫,孟晖便将各项事务梳理了一遍。可以说,比起气运之子因为打压而颠沛流离、于是在面对入侵者时只能以敌后游击的策略勉qiáng挣扎的第五个位面,这一个世界的情况当真好了不少。由于记忆觉醒,气运之子提前成长起来,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能够以一己之力与多国联军正面抗衡,只要孟晖不拖后腿,能够安稳后方、为前线提供稳定的援助,那么这场战争大约不会僵持太久。 由于曾经经历过战乱年代,孟晖非常清楚在这段时间中会出现怎样的麻烦,又该怎样应对。在理顺各项事务后,孟晖依照自己以前的经验,提出了几项战时法令,jiāo由一众军官参详讨论后便颁布了出去,务必要将一切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扼杀在摇篮之中。 大约是与任务目标相处的久了,孟晖与自己服务的气运之子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之感,于是哪怕东南区域的主事人换了一个,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发觉不对,倘若不是魏崇稳留下的军官们眼睁睁看着孟晖处理文件、颁布命令,恐怕都会怀疑自家元帅在率军战斗之余,还能有jīng力处理后方的事务。 在孟晖的坐镇下,东南沿海人心安定,人民生活一如往昔,各个行业运转平稳——唯一受到战争冲击的,大约就是如周德升这般做洋货生意的商人了。 在战争爆发、与西方列qiáng撕破脸面后,洋货商人们的进货渠道便遭受了严重的打击,而且,哪怕他们寻机进了货物,也依旧面临着国内市场迅速萎缩的窘境。 洋货,对于习惯于自给自足的民众们而言并非生活必需品,只有在丰衣足食的情况下,他们才会考虑买几件洋货,为日常生活增添些乐趣。而很显然,战争的爆发让民众警惕紧张,哪怕硝烟与战火并没有立刻波及到他们,大多数人也没有了娱乐玩闹的兴致,更加倾向于将自己的钱财妥善存好,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在普通群众中的市场锐减外,就连那些平日里喜欢大批量购买洋货的大买家们,也不再继续追捧洋货了。 这些有钱有闲的大买家们大多都接受过新式教育,是有学识有眼界的文化人。在自己的祖国与西方国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时,他们崇尚洋货,觉得西方人的东西时髦独特,极显身份。但当战争开始后,但凡是有点骨气的人,都会选择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的祖国,因为他们知道倘若成为亡国奴,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战争,从来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一旦没有了金钱支撑,物资匮乏,战争自然也不得不停歇。 在这种紧要关头购买洋货,完全是将自己的银钱送给外国人,支持他们拿着自己的钱来攻打自己的祖国。很快,有识之士便在民间掀起一股抵制洋货的làngcháo,让洋货商人们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不得不纷纷改行。 然而,放弃已经打下的基业,转而去别的领域与早就站稳脚跟的人争抢利润,显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在孟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周德升等一众洋货商人已然在上流阶层中消失无踪,而受到周德升庇护的周玲云、年翔飞他们又去了哪里,更是不得而知了。 对与年翔飞没有任何父子感情的孟晖并没有寻找的意思,他忙着代替魏崇稳处理事务,哪怕稍有空闲,也都将时间花在了舞文弄墨之上。 在那篇檄文反响激烈后,“琼枝先生”再度出山,受各大报社杂志的邀请,撰写些关于战争、时事,激励人心的文章。 孟晖的文笔不怎么样,但他的逻辑思维却十分出众,再加上见多识广,笔下所指一针见血,对于时事的评判与未来的预见更是让人心悦诚服。 曾经的“琼枝先生”文采斐然,令人读之如痴如醉,而如今,“琼枝先生”却化繁为简,抛弃了言词的优美,更加注重对于事件本质的探讨剖析。 有的人说,活在歌舞升平的和平盛世之中的“琼枝先生”,是风花雪月、风流雅致的君子,以优美的诗篇教化民众;而在战争时代,他却褪去锦衣华服,化为坚毅勇猛的战士,以笔为刀,以墨诛心,字字句句如百万雄师,锋锐无匹,给予人无限的勇气与希望。 不过,更多的人却倾向于把“琼枝先生”分为两个人对待,毕竟“他们”的遣词造句与行文风格实在大相径庭,倘若将前期与后期的文章放在一起比较,很难令人相信这是同一人所写。 于是,逐渐有传言说“琼枝先生”其实乃是夫妻二人,妻子细腻温柔,丈夫坚毅果敢,至于共用一个笔名,则是夫妻恩爱的闺房之乐——而这一猜测,也顺理成章的解释了为何前期的“琼枝先生”会这般关注女性的解放。 甚至,还有人考证说,那位曾经在文章署名中与“琼枝先生”相并列的“张笺茹”女士,便是“琼枝先生”的妻子。 意外听闻这种说法、甚至还被调侃为“竟然与琼枝先生的妻子同名同姓”的张笺茹:“………………………………” ——先是与自己的“儿媳”传绯闻,随后又与自己的儿子传绯闻,能有如此经历的人,古今中外大约独独只有她一个了吧? ——然而一点都不骄傲,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散花XDDDD ========= 感谢 花与御 和 千寻小桃妖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零一章 对于西方列qiáng而言, 华国国力落后、人民愚昧,就像是羊圈中温顺肥美的绵羊那般软弱可欺, 但毫无疑问的, 倘若他们想要闯入羊圈,就必须要率先解决掉魏崇稳这只拦路虎。 魏崇稳的部队准备充足、装备jīng良, 在他加入战局后, 入侵者的嚣张气焰顿时被压了不少,而先前被步步紧bī的辽系军阀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魏崇稳的协助下挺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 前有魏崇稳奋勇抗敌、寸土不让, 后有孟晖稳定大局、鼓励人心, 当华国民众从对于战争的恐惧中缓过劲儿来,逐渐习惯了纷飞的战火后, 保卫家园的信念开始占据上风。 尚未被战火波及的民众们自发组织起来, 为守家卫国的军队捐财捐物,敌占区的人民则在魏崇稳派遣的地下党的组织下进行敌后活动, 扰乱敌军的后方稳定——由于第五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贺晨就是做地下党起家的,继承了贺晨记忆的魏崇稳这一手玩得相当溜,被他调.教出来的手下自然也不遑多让。 前线被魏崇稳与其余军阀联手阻挠, 后方又被层出不穷的小麻烦困扰, 内忧外患之下, 多国联军内部那些曾经在凯歌高唱、士气激昂时被掩藏起来的弊病也开始逐渐显现。 多国联军虽然人数众多, 却军心不齐,每一国的军队都有着自己的指挥官,很难做到彼此配合、统一调度。更重要的是, 由于所属国家不同,无论哪一**队都不愿意成为冲在最前面、牺牲最多的那一个,彼此相互的推诿,而当面临激烈的反抗时,这种国家之间的利益矛盾也越来越激化。 除了各有各的小算盘外,西方列qiáng也发现自己先前小觑了华国民众的力量。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之亦是如此。如果率军的将领是所向披靡的头láng,那么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兵也会从羊群转变为láng群。 曾经,西方列qiáng盯准了华国,无非是由于其地大物博却孱弱可欺,便想要将其占领为殖民地,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与金钱。然而,当战斗正式打响后,他们却发现,这个他们曾颇为瞧不起的国家,却在逐渐将他们拖入泥沼。 即使多国联军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扭转目前胶着的战局,但全部收效甚微。暗杀、谣言、收买,甚至,他们还放弃了东北战场,转而试图绕路进攻其余区域,却都被早有准备的魏崇稳成功阻拦。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多国联军都不占优势,哪怕华国的整体国力远逊于西方诸国,也依旧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堡垒。 大多数列qiáng的国土都距离华国十分遥远,甚至需要远渡重洋,军队的补给线极长,而由于魏崇稳派遣的地下党活动频繁,又让他们无法顺利收敛占领地区的财物以战养战,这使得多国联军的各项军备物资逐渐捉襟见肘。同时,战争越是拖延,他们本国内的反战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这些西方国家的民众们无法理解,自己的政府为何要将那么多风华正茂、年富力qiáng的小伙子送上前线,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去攻打一个遥远到他们根本就不甚了解的国家——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没有看到任何的收获,只觉得自己在不断的付出与牺牲。 很显然,这场战争在大多数人眼中,是无意义、甚至格外愚蠢的。 由于在这场战争中的出发点不同,在战况越来越胶着后,战争双方的态度也逐渐发生着改变。对于华国民众而言,输掉战争便意味着自己将会变成西方列qiáng的奴隶,所以他们竭尽全力、不愿后退一步;而对于西方列qiáng们来说,这场战争只是他们殖民扩张的某一个部分,除了华国这根越来越难啃的硬骨头以外,还有其他肥美孱弱的国家等待着他们的光顾。 倘若几国倾尽全力向华国进攻,哪怕魏崇稳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但这样的举动却显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追求。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因为先前的殖民扩张过于顺利而小觑了这个东方古国后,西方列qiáng不仅没有进一步增派军队与物资,反而逐渐放缓了入侵的脚步,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场战争一共持续了三年多的时间,在华国上下的拼力抗争下,西方列qiáng终于决定终止这一场看不到未来利益的战争,与华国政府签订无条件和平协议,握手言和。 虽然在协议中,西方列qiáng仅仅只有道歉,却没有任何金钱物资方面的赔偿,但哪怕心怀不满,包括魏崇稳在内的众位军阀也不得不无奈的接受这一结果。 这场战争消耗了华国太多的人力物力,继续下去对于华国而言同样有害无益,更重要的是,华国与西方列qiáng国力相差悬殊,国际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有能力将入侵者赶出自己的领土,却做不到反攻回去,对这些远在大洋彼岸的西方国家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正所谓“弱国无外jiāo”,既然无法真正威胁到这些西方qiáng国,那华国也不可能看到他们向自己低头认错。 无条件和平,这已然是政府与军阀们极力争取后、协议双方最为平等的结果了。 在和平协议签署后,无论是各路军阀还是华国民众都长长的松了口气,以为终于可以重新回归和平。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在协议签署前,还与他们并肩抗敌的己方战友,却在和平协议尘埃落定后突然变脸,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刀枪相向。 作为抗击西方列qiáng的绝对主力,魏崇稳的部队遍布整个华国,可以说哪里有多国联军的身影,哪里就有他们的存在。于是,当这些部队突然倒戈时,所有军阀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来不及将这些军队驱逐出自己的地盘,便已然被魏崇稳狠狠咬下了一大口肉。 没有任何的前兆,在抗战结束后,内战骤然爆发,魏崇稳早就拥有统一全国的野心与实力,却一直碍于侵略者的虎视眈眈而不得不暂且按捺,如今外患已除,自然要开始解决内忧。 军阀林立、各自为政,并不利于国家的发展壮大,唯有统一全国,建立全新的、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政府,才能够让华国得到真正的平静。 对于魏崇稳的“叛变”,别说各路军阀毫无准备,就连他们手下的军队也都是一脸懵bī。而在慌乱过后,他们最深的感受,则是无望。 只有真正与魏崇稳的部队并肩战斗过的人才知道,这支军队有多么的qiáng大。他们训练有素,每一位士兵的军事素养都比之其余军阀为了抗击多国联军而迅速招揽起来的杂牌军qiáng了不知多少倍,而更重要的是,魏崇稳的军队所拥有的武器装备,比之西方列qiáng毫不逊色——甚至,在魏崇稳与孟晖这两个BUG的连续改进下,还隐隐略有胜出。 毫无疑问的,与这样的军队并肩战斗,会令人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宽慰,但当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时,那种无法与之匹敌的灰心丧气与惊慌恐惧,则会吞没全部将士们的士气。 魏崇稳军队所到之处,其余军阀的部队或是直接投降,或是略做抗争便迅速溃逃,几乎没有一支敢于与之正面应敌。 当然,虽然军心涣散,但一众军阀却并不甘心毫无抵抗的任由魏崇稳宰割。他们心存侥幸,认为魏崇稳的军队抵抗了绝大部分多国联军的攻击,必定人困马乏、损耗极大,倘若联手努力一下,说不定还有还手的余地。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诸方军阀困shòu犹斗,不过,他们却万万没有料到,东北方的辽系军阀却并没有与他们联手的打算,竟很快便gān脆利落的向魏崇稳举手投降。 作为最先被多国联军攻击的地区,辽系军阀的损失最为惨重,实在没有还手的余力,再加上魏崇稳在东北声望极高,辽系军阀的大帅将自己关在办公室内思考了一天,便识时务的选择向魏崇稳投诚。理所应当的,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受到了魏崇稳的嘉许和礼遇,并且许诺当自己统一全国、建立新政府,必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东北的收复,让魏崇稳完全掌握了大半的华国疆域,还是最为富庶、人口最多的区域,顿时让他的底气更足。可以说,对于魏崇稳而言,统一全国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魏崇稳手下的将领与部队在和多国联军的战斗中迅速成长起来,经验丰富、骁勇善战,而经历了西方列qiáng的考验后,再转身对付曾经乖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弟们”,自就像是用牛刀来杀jī。不过仅仅半年多的时间,他便bī迫得其余军阀联军节节败退、一再guī缩求存。 当判断其余军阀已然不足为虑,完全可以将他们jiāo给自己手下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后,离家多年的魏崇稳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归心似箭。 得知魏崇稳即将归来,淄市司令部内一片欢呼雀跃。看着众人热情洋溢的笑脸,孟晖在跟着笑过之后,又开始有些忐忑了。 三年多的抗战,再加上半年多的内战,四年的时间早已足够孟晖长大成人,达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在战争的中途,魏崇稳也曾回过几次淄市,但国难当头,他每次都行色匆匆、神情疲惫,并没有与孟晖缠绵的时间jīng力——哪怕他看向孟晖的眼神一日垂涎过一日。 而这一次回来,魏崇稳显然就不会再放过他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与好奇期待,但事到临头,孟晖终究难免惴惴。 对于自己这个世界的小体格,孟晖十分有自知之明,知晓十之八.九反攻无望,不过他也不在乎什么位置,只要慡到就好——唯一的困扰就是……据说第一次……应该会很疼。 为了安抚自家宿主的情绪,光球特意将自己搜集到的“资料”贡献出来,与孟晖深入探讨了一个晚上。 接受了光球的好意,然后看得眼睛都差点“瞎掉”的孟晖:“………………………………” 虽然彻夜学习后jīng神略显萎靡,但孟晖依旧还是努力以自己最好的jīng神面貌、前往城门口迎接自己“未婚夫”的归来。而淄市的各级军官也列队跟在他身后,翘首以待。 除了孟晖的身量拔高了一些外,一切就仿佛是四年多年目送魏崇稳离开时那般。只不过当时,一众将领愿意跟在孟晖身后,不过是由于他“元帅夫人”的身份,而现在,他们却是真心实意的将其当成了自己的长官,尊敬而爱戴。 当魏崇稳坐着车赶回淄市,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恋人长身玉立、正向自己温柔而笑时,他根本等不到车子停稳便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三两步来到恋人的面前。 四年的时间,孟晖已然成长为风雅俊秀的青年,由于延续原身的习惯,他在身体恢复后依旧很宅,肤色白皙如玉,身材也是文文弱弱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反观魏崇稳,多年烽火中的磨砺令他的身体又壮硕了一圈,皮肤黝黑粗粝,脸上还添了几道疤痕,衬得那本就阳刚锐利的五官越显凶戾。 与孟晖站在一起,两人简直就像是现实版的“美人与野shòu”。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宛若铁山那般、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的魏崇稳,孟晖笑容一顿,脑中突然冒出昨晚突击学习时学到的知识——型号不匹配,这似乎是一个大问题啊。 gān巴巴的咽了咽口水,孟晖本能的后退一步,刚想说几句欢迎回家的场面话,却被高大的男人毫无预兆、轻轻松松的拖着屁股单手抱起。那熟练的动作,与曾经抱着病怏怏的小少年时简直如出一辙。 下意识抓住魏崇稳坚硬的肩膀,一脸懵bī的孟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Diss香菜一辈子 和 Mack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零二章 感受着难得居高临下的视野, 孟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面上一阵烧红。哪怕他脸皮颇厚, 也实在无法接受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像是小孩那般抱着——身体病弱年幼时还好,但他现在已经是个健康的成年人了! “……你快放我下来,成何体统!”孟晖一手握拳, 重重的捶了下魏崇稳的肩膀,却将自己捶得拳头生疼, 而魏崇稳却毫无所觉。 “我抱自家媳妇, 有什么不成体统。”魏崇稳挑眉,回答得满不在乎,看到心上人活力十足的模样,还满意的颠了颠, “这几年,看来你的确听话得将自己养得挺好, 抱着沉了不少, 真不错!” 孟晖闻言低头, 与魏崇稳对视一眼,发现他脸上眼中全都明晃晃的写着“养肥可吃”四个字, 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此时,刚刚从自家元帅的“惊人之举”中回过神来的军官们轰然而笑,甚至有几个胆大的还chuī了两声流氓哨。 正所谓“小别胜新欢”,所有人都能够理解自家元帅久别重逢后迫不及待想要与“小娇妻”**一番的心情,此时自然没有人愿意去打扰。 众人纷纷为车子让开了一条进城的路,为人憨厚老实却快言快语的刘志qiáng还高喊了一声:“元帅, 我们为您准备的接风宴是不是要推迟几日再说?!” 在军官们的起哄声中,魏崇稳一脸沉稳,毫不害臊的哼笑一声:“推迟几日怎么够?你们推迟上几周吧。” 被魏崇稳这一句大言不惭惊呆了的孟晖:???!!! 说罢,对着军官们微一颔首,勉qiáng算是打了个招呼,魏崇稳抱着孟晖转身钻回车里,随后车子立刻启动,掀起一路飞尘,驶入淄市的城门。 车内,魏崇稳刚刚坐稳便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将孟晖抱住放在自己腿上——所幸这辆军车是特制的,加长加宽加高,否则孟晖真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撞上车顶。 依旧震惊于魏崇稳刚刚那句“推迟几周”,孟晖觉得自己必须要提前跟魏崇稳打好预防针。推开魏崇稳凑过来的脸,却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了下柔嫩的手心,孟晖又十分嫌弃的将手松开,撇开脸去:“先说好,我身体还弱着呢,经不起折腾,你少给我胡来。” 魏崇稳眉毛一皱:“怎么还弱?不是说恢复的不错,差不多与普通人一样了吗?” 孟晖语调淡淡:“你也知道,是与普、通、人一样啊。” ——普通人,能做出直接将接风宴推迟几周的事儿?! 魏崇稳茫然一瞬,这才明了了孟晖的言下之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高兴于自己在心上人眼中“能力超群”、“天赋异禀”,还是该担心两人在夫夫生活也许会不那么和谐? 思索片刻,魏崇稳决定不再去想,反正就算最初不和谐,多磨合磨合也肯定能够的契合。毕竟事在人为嘛! 虽然迫不及待想要吃肉,但魏崇稳倒是还顾忌着车里的“外人”,对孟晖只是亲亲抱抱,却并没有当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车子在元帅府门前停下,魏崇稳又将孟晖抱下了车,全程没有给他半点自由活动的机会,仿佛生怕自己一松手,对方就会跑得不见踪影那般。 ——马上要吃的鸭子,必须要亲手塞进锅里才能放心。 刚进家门,客厅内的沙发上就瞬间站起来四道身影,魏家三人与张笺茹虽然没有去城门口迎接,却早早等在了元帅府,欢迎魏崇稳归家。 然而,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魏崇稳竟然这么猴急,看到他们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连声招呼都懒得停下来打,就抱着孟晖直奔楼上,不给大家任何反应的机会。 耳听楼上一声房门被踹上的震天响,客厅四人脸上挂着的微笑全部骤然僵硬。张笺茹面露焦急担忧,直直看着楼上,一副想要奔上去解救自家宝贝儿子的架势,而魏家三人则又是尴尬又是害臊,恨不得立刻跟这个丢脸的儿子/兄长划清界限。 魏夫人收起一脸的卧槽,手疾眼快的拉住张笺茹,以免她当真一时冲动,破坏了自家儿子的好事——这大约就是养了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和养了只会拱大白菜的猪的区别吧。 当看到张笺茹扭头看向自己,魏夫人努力挤出一个热情友好的笑容:“那什么……你看,咱们家两个孩子都这样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商量商量结婚的事情?” 张笺茹:“………………………………” ——并不想谈,谢谢! 好说歹说,好歹将差点炸毛的亲家母安抚好,两家人重新坐下,一边讨论魏崇稳与孟晖的婚事,一边等待这小俩口完事。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暮色深沉,但楼上依旧毫无动静,别说注定会被欺负得下不来chuáng的孟晖,就连魏崇稳也没有半点露面的意思。 魏家人熬不下去,只能暂时告辞离开,而张笺茹坐立不安半晌,终于按耐不住想要往楼上去,却被神出鬼没的桑管家迅速拦下。 “桑管家,您别拦我,我必须得去看看情况,这都几点了,乐儿身子弱,肠胃也不好,必须得按时吃晚饭才行……”张笺茹神色焦急,绕过桑管家就要继续上楼,却被再次拦住。 “夫人您放心,我已经让仆人将有营养又易消化的晚餐送上去了,刘师傅专门做得呢!”桑管家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楼上的情况……呃……毕竟是两位男子,您上去的确不太合适……” 张笺茹听明白桑管家的言下之意,俏脸微红,踌躇着停步:“晚餐送上去了?乐儿吃了吗?” “晚餐是元帅接的,元帅那么关心年少爷的身体,是绝对不会让少爷挨饿的,您就放心吧。”桑管家斩钉截铁。 张笺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失魂落魄的走回客厅,缓缓坐下。 曾经,孟晖听无数人对他说“魏崇稳一向没有半句虚言,倘若他说了,那必然说到做到”。很显然,如今的魏崇稳也依旧延续了他的一贯风格。 魏崇稳在军官们面前说,接风宴要延后几周,孟晖就真真正正、结结实实的在chuáng上躺了三周——当然,这段时间他并非一直在与魏崇稳亲昵,大多都处于修养之中。 一旦他修养好了,可以下chuáng活动,那么虎视眈眈已久的魏崇稳就会立刻扑上来继续开荤。 三周后,孟晖整个人都佛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过尽千帆,比之上个世界披着假皮的僧人还要平淡无波。看着自家窝在被子里魂游天外的宿主,难得从屏蔽中脱离的光球语气小心翼翼:“晖晖,你还好吧?” “……挺好的。”孟晖懒洋洋的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声音恹恹,“还活着,挺好的。” 无言以对的光球:“………………………………” 此时此刻,光球当真想要长出两条手臂,给自家宿主一个爱的抱抱:“做那种事情,很难受吗?” “……也不算完全的难受?”孟晖品了品滋味,实事求是,“一开始挺难受,后来很舒服,但最后又开始难受了。所以总体而言,还是难受大于舒服,不划算。” “那、那怎么办呀?”光球十分无措,思考片刻后贴心得建议,“如果很难受的话……那要不,我带你离开这个世界如何?这样你就不用继续受苦了!” 孟晖蹭枕头的动作一顿,表情复杂:“球球,你这是鼓励我当吃完就跑的渣男吗?” 光球默默看着自己的宿主:别闹,你不一直都是个渣男吗?说得好像自己多么纯良一样。 哪怕光球没有回答,与自家系统相处这么久,孟晖也一秒理解了它沉默下的回答,顿时嘴角一抽:“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渣好嘛?”伸出手,将光球握在手里捏了捏,孟晖努力为自己正名,“以前走得gān脆利落,那是因为我和任务目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功成名就,我功成身退,两厢得宜——我哪知道在我走后,他会那么难过?至于这个世界,我已经和魏崇稳有了名分,在他看来,我们是两情相悦,而我既然允许了他的靠近,自然也要承担下他这份责任,好好跟他过完一生。” “嗯,然后在过完一生后翻脸无情,将他上jiāo给主系统。”光球gān巴巴的补充了一句。 孟晖:“………………………………” ——感觉自己的确渣得天怒人怨。 烦心的将光球扔到一边,孟晖翻了个身,刚想继续补眠,便听到房门被人小心的轻轻敲响,随即便传来张笺茹忐忑的声音:“乐儿,你醒着吗?娘能进来吗?” 孟晖坐起身,下意识想要开口允诺,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刚刚到嘴边的话猛然转了个圈:“等等!娘你稍等一下!” 一边说着,他一边滚下chuáng,然后腰部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幸好手疾眼快的扶住chuáng头柜,这才没有光溜溜的摔个四仰八叉。 不知暗骂了魏崇稳多少次,孟晖踉踉跄跄的走到衣柜边,翻出一身长袖长裤的睡衣套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才摸着自己脖颈上无法遮掩的吻痕gān咳一声:“娘,你进来吧。” ——不得不说,孟晖一直觉得魏崇稳像一只蠢狗,这形容的确没错。魏崇稳就是属狗的,喜欢咬人又喜欢占地盘,弄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gān净地方。 听到孟晖的答复,张笺茹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儿子脖颈上的青紫,顿时露出又是心疼又是心酸的表情,连忙低下头去——然后,发现儿子踩着地毯的赤足上,也同样带着暧昧的痕迹。 简直无法直视自家儿子的张笺茹:“………………………………”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笺茹果断略过了小俩口的闺房情趣,朝儿子招了招手:“这段时间,我和魏夫人谈了很多,差不多将婚礼安排确定好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jiāo给你和元帅过目。”说到这里,她又不由有些心塞,连忙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现在,你有时间看看吗?” 孟晖对于婚礼没有任何要求,笑着说了声“娘决定就好”,便尽量不动声色的扶着自己的腰,缓缓挪回了chuáng上。 张笺茹看着儿子那副宛若被bào雨蹂.躏的娇花的惨状,忍不住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元帅身体康健、jīng力充沛,而你却是远远不及的。你性子素来乖巧温和,但这夫妻……夫夫间的事情,也不能一味配合忍让,也需要懂得拒绝,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魏崇稳刚刚推开门,就听到了张笺茹的谆谆告诫,不由嘴角一抽,看向乖乖坐在chuáng上,任由张笺茹摸头的心上人。 孟晖身上乱七八糟,那是他本来就身娇体贵,轻轻一碰就是个印子,如今这个程度,已经是魏崇稳极力轻拿轻放的结果了。然而,魏崇稳手下留情,孟晖却没有半点顾忌。魏崇稳不仅被他挠得一道一道,甚至还曾被踹下过chuáng,要不是皮糙肉厚,肯定会青紫一片。 ——真是神特么的“乖巧温和”!也不知是心上人装乖装得太有心得,还是自家丈母娘的乖儿子滤镜过厚! 似乎是听到了魏崇稳的腹诽,孟晖抬起头来,朝他挑了挑眉。魏崇稳神情一凛,反she性讨好一笑,低眉顺目的甩了甩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不能开车,大家意会就好,嗯总之恭喜攻终于得偿所愿啦~ 第一百零三章 虽然魏夫人与张笺茹差不多商量好了婚礼流程,但终于将心上人吃到嘴里、于是不再患得患失的魏崇稳却拒绝了长辈们立刻举办婚礼的好意。因为他觉得, 现在并不是能够让他满意的结婚时间。 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 魏崇稳极为重视, 自然想要让它的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如今内战尚未结束, 全国各地依旧硝烟四起,不宜操办喜事,魏崇稳希望自己的婚礼能够在国家统一之后、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与祝福之下举办。 ——一个全新的、qiáng盛的国家,这是魏崇稳送给心上人的新婚贺礼。 对于魏崇稳的想法, 孟晖也是很支持的。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目前所属的国家如何,但是国家的统一, 象征着魏崇稳身上的气运真正稳固,对于孟晖而言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既然结婚两人是同样的想法,那么做长辈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纵使经历了四年多的聚少离多, 魏崇稳与孟晖之间的感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比之曾经更加亲密无间。几位长辈看在眼中, 当然也不再担心他们会出现什么感情问题。而只要两人相爱一如往昔,那名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与张笺茹探讨了完自己的婚姻问题后,孟晖不免顺口关心了一下张笺茹的感情生活。 在这四年里,孟晖不着痕迹的帮张笺茹牵了好几条红线, 全都是魏崇稳麾下英俊有为的军官, 但不知张笺茹是无心于此还是神经大条,竟半点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一直到现在依旧独身一人。 不过,孟晖倒是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他是要在这个世界留一辈子的,肯定能够将张笺茹开开心心的送走。 为张笺茹找一个归宿,那是原身的愿望,毕竟原身虽然思想进步,却依旧还残留着丈夫是妻子依靠的思想,认为一个女人幸福美满,就必须要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 然而,孟晖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见过太多女性维护者一个人活得潇潇洒洒,对于她们而言,男人只是人生中的调剂品,而家庭子嗣更是妨碍她们自由的累赘与牵绊。 一个女人到底怎样才幸福,只有她自己才说的算。既然现在的张笺茹很满意目前的生活,那么孟晖也没有必要qiáng加改变。 时至今日,无论是协助气运之子的任务还是原身的愿望,孟晖都基本达成,可以说无事一身轻,而接下来,大约就是结个婚,然后闲闲散散的度过剩余的几十年光yīn了。 所有人都以为,魏崇稳占尽优势,很快便能统一全国,然而,各路军阀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他们之前能够在这片地盘站稳脚跟,也是有着自己的手段的。正面刚不过魏崇稳的部队,他们就选择游击战术,深山老林、高山峡谷,他们越退越偏远,也越来越难抓,直到魏崇稳在淄市宣布建立新政府两年后,才真正将这群负隅顽抗的军阀残党清除gān净。 作为新国家最重要的奠基者,魏崇稳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最高领导人。然而,他却并没有过度gān涉这个国家的发展,而是将大多数权利下放给了自己组建起来的人民政府——可以说,魏崇稳唯一一次qiáng硬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在婚姻法商榷的时候。 为了自己的婚姻合理合法,魏崇稳严正声明新的婚姻法必须对于异性伴侣与同性伴侣一视同仁,无论哪一种婚姻,都应受到法律的保护与约束。 可以说,这项决议在历史上开创了划时代的先河,哪怕是自诩开放民主自由的西方国家,也没有做到这个地步。 看着正对着麦克风表面上慷慨陈词、实际上却是在秀恩爱的魏崇稳,一众官员满脸无奈。顶头上司想要名正言顺的结个婚,他们能够反对吗?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恐同症和老古板,对于这种“小事”,完全可以遵从魏崇稳的意见。 只是,明明他们已经面露微笑、频频点头,努力将自己赞同的态度表露的淋漓尽致了,但魏崇稳却依旧视而不见,毫无怜悯之心、丧心病狂的塞着他的狗粮。 一位官员忍无可忍,默默将求救的视线投向坐在魏崇稳身边,正托着下巴似乎魂游天外的孟晖。而有了第一个榜样,其余人也纷纷看了过去,眸光灼热,眼神期盼。 孟晖被盯得回了神,不由嘴角微抽,抬手拍了拍魏崇稳放在桌面上的手臂:“少说两句,早点开完会,早点回家。” 魏崇稳声音一顿,侧头看向恋人,在继续秀恩爱与回家抱老婆之间权衡片刻,便果断选择了后者。轻咳一声,魏崇稳微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就先说这么多,大家开始表决吧”,便关闭了麦克风,反手握住孟晖的手,心情愉快的捏了捏。 终于逃过一劫的官员们如蒙大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表决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看着表决结果,魏崇稳满意一笑,牵着孟晖的手站起身,表情难得的和蔼可亲:“既然这样,那麻烦大家辛苦一些,多加加班,尽快将我国的婚姻法整理好,颁布下去吧。我与乐儿的婚礼一个月后举行,到时候请大家都来喝一杯喜酒啊!” 众人纷纷跟着起身,连声恭贺,同时对于魏崇稳的言下之意心领神会——在老子结婚之前,婚姻法必须颁布,并且要人所共知! ……行吧,为了自己顶头上司的婚姻幸福,也为了自己未来的官途,拼了! 在魏崇稳的鞭策下,婚姻法在半个月后便顺利面世,而与此同时,魏崇稳与孟晖的婚礼也同时放出了消息。 这一对同性恋人早在数年前便人所共知,新政府建立后,更是名正言顺的第一夫夫。由于他们的存在,全球第一部 同性婚姻法案虽然引起广大轰动,却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而在这项法案的激励下,西方诸国也爆发了一阵轰轰烈烈的同性恋权利运动,希望本国自诩开明、民主、包容的政府同样能够正视同志群体,消除社会偏见。 由于这场全球范围内的同性恋权利运动,魏崇稳与孟晖的婚礼不仅受到全国瞩目,更是全球的焦点,作为第一对得到法律承认与保护的同性夫夫,他们必然会被历史铭记。 难得换下了笔挺的军服,穿上正红色的礼服,魏崇稳与同样身穿红色正装的孟晖在所有宾客与国内外媒体的见证下拜了天地与父母,最后又彼此互拜。台下掌声激烈,恭贺他们正式结为夫夫,而在两人互拜、直起身子,四目相投之时,魏崇稳原本满含喜意的面孔却骤然一变,整个人都似乎恍惚了一阵。 这个改变极为细微,只有离他最近的孟晖察觉到了。孟晖下意识扶住魏崇稳的手臂,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魏崇稳定了定神,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让他怎么说呢?难道让他告诉自己的新婚丈夫,刚刚他似乎回忆起了另一场婚礼,但在那场婚礼上,站在自己身边的却并不是他深爱的、全心全意追求了许久的青年,而是一个身穿洁白婚纱的女人? 一想到那个场景,魏崇稳心里便油然而生一股浓重的不安与惶恐,仿佛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那般疼得喘不上气来。他本能的伸手,用力将孟晖抱进怀里,捏着他的下巴深深吻住,以此来确认这个与自己结为连理的青年是真正存在的。 这个时代依旧相对含蓄,哪怕感情再好,也鲜少有人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 魏崇稳的意外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了一瞬,但看着台上紧紧拥吻的两人,他们在怔愣后纷纷露出了祝福的笑容,而这一场面也被国外各大媒体以照片的形式定格,成为了他们当日的头版头条。 魏崇稳确认了很久,孟晖一开始还由于他周身脆弱惶恐的气息而纵容他的行为,但后来实在憋得要死,不得不锤了锤魏崇稳的肩膀,警告他适可而止。 看着自己的爱人眸光水润、满脸控诉的模样,魏崇稳那突如其来的恐慌感这才逐渐消散开来,再次露出了甜蜜温柔的笑容。他伸手抚了抚孟晖红肿的唇瓣,又低头轻啄几下以示安抚,彻底将刚刚那个令他忐忑的画面丢到了脑后。 孟晖横了魏崇稳一眼后便懒得继续与他计较,顺从的被魏崇稳揽着腰走下台去,向诸位来宾敬酒。 魏崇稳酒量本就很大,今日心里高兴,更是来者不拒,反而是孟晖被他护得结结实实,只是象征性的沾了沾嘴唇,做一个样子。 来宾都知道魏崇稳是个护夫狂魔,自然也不敢灌孟晖的酒,一圈走下来,夫夫二人都眼神清亮、毫无醉意。将来宾都敬了一遍后,接下来款待宾客的事情便jiāo给了魏先生这个长辈,至于新婚夫夫则相携退场,去了他们的婚房。 ——大好的新婚之夜,魏崇稳才不肯làng费在无聊的婚宴之上。 迫不及待的将孟晖拉入婚房,扑倒在火红的chuáng铺上,魏崇稳的眼睛也似乎被房内深浅不一的红色染红,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只是当魏崇稳将自家新婚伴侣扒了个gān净,打算正式开吃时,却突然猛地想起了什么,停下动作,扭头在房间中逡巡一圈。 “又怎么了?”孟晖刚刚被撩拨起欲.望,此时发现魏崇稳毫无征兆的喊了停,语气自然极为不满。 而魏崇稳则早已找到了那个让他在意的目标。 俯下身,安抚般亲了亲孟晖,让他稍候片刻,魏崇稳翻身下chuáng,快步走到那一对正燃着的龙凤烛边,毫不犹豫的将其熄灭。 “……你这是gān什么?”孟晖看着魏崇稳莫名其妙的举动,一脸懵bī,“这对蜡烛按照规定,是要燃到天亮、自己熄灭的,你现在灭它做什么?” 魏崇稳熄灭了蜡烛,又转头仔细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带着火光的物品后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走回chuáng边:“你不觉得它们很危险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着火了,咱们岂不是要被烧死在婚房里?” 孟晖看着重新蹭回自己身边亲亲抱抱的魏崇稳,眸底暗沉,厉光一闪而过。他偏过头去,无声的询问自己的系统:“球球,你说……魏崇稳是不是想起自己新婚夜被火烧死的那一世了?” “好、好像是吧?”光球不确定的答道。 孟晖抓住正靠在自己脖颈上吮吻啃咬的魏崇稳的头发,心里冷笑了一声。 光球吓得一个哆嗦:“晖晖,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孟晖神色冷淡,“我只是稍稍有点不慡罢了,无论是谁在新婚夜发现自己的伴侣竟然想起跟另一个人的婚礼,恐怕都会如此吧。”顿了下,他的语调yīn冷森然,“倘若我真得吃醋,他恐怕就没法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光球:“………………………………” ——今天的新婚夜,怕不是会发展成一个恐怖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这个世界就完结啦~然后就是揭秘XDDD 第一百零四章 人的占有欲大概就是这样的古怪。第六世的时候, 孟晖亲眼见证气运之子与新娘结婚, 却没有任何感觉, 但现在一想到魏崇稳也许会记起那一世的婚礼, 他心里就不由自主有些微微泛酸。 然而, 虽然感觉颇有些不慡,但自认为没有真正与魏崇稳谈感情的孟晖并不觉得自己有翻旧账的立场, 所以, 这件事情也就这般在当事人的三缄其口中不了了之。 只有魏崇稳莫名觉得新婚夜的伴侣在chuáng上格外凶悍,还以为孟晖与自己一样对于结婚倍感兴奋,这才比往日更有“激情”。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个美好的误会了。 从那日的异样后, 魏崇稳就再也没有过任何特殊的表现, 孟晖曾不着痕迹的试探过他是否真得记起了第六世的事情,记起了那个努力追求他数年, 最终得到他回应的女孩子。 但很显然,魏崇稳对此没有半点印象,大约只是由于新婚夜被烧死这件事实在太过于独特, 这才让他印象深刻,一旦遭遇相似的场景便产生了应激反应——就像魏崇稳从来不许孟晖独自一人乘坐飞机和轮船一样。 除了新婚夜的“小矛盾”外, 孟晖与魏崇稳接下来的生活却是十分的和谐美满。孟晖性格淡然无争, 抱着最后一世好聚好散的心思, 对待魏崇稳更是格外的温和包容,而魏崇稳虽霸道冷厉,但在孟晖面前却是无底线的爱护纵容, 两人一起生活,不仅从未有过任何争吵,甚至日复一日蜜里调油,感情之和睦堪称恩爱典范。 由于两人无子,魏珊珊在生下第二个儿子时,曾提出要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孟晖与魏崇稳,以免他们膝下空虚、晚年寂寞。对于养一个孩子,孟晖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是魏崇稳反应激烈,当场就对着自己的亲妹妹横眉立目,极力反对弄个第三者回来插足自己与孟晖的二人世界。 一番好意却被说成是要破坏他们夫夫感情,被冤枉了一脸血的魏珊珊在震惊过后,对于自家哥哥简直无话可说,回到家便向自己的丈夫大肆吐槽,半是觉得魏崇稳不可理喻,半是羡慕他们夫夫间的深情厚谊。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要命的结论:哥哥对待哥夫那才是真爱,你根本就不爱我! 同样被冤枉了一脸血,差点被这口沉重的黑锅压趴下的丈夫:“………………………………” ——相信我,亲爱的,正常夫妻间都不是这样的!孩子多可爱,生孩子怎么能算第三者插足?你哥那根本就是个变态偏执狂! 至于张笺茹,在孟晖结婚后,她便过上了单身贵族的悠闲生活,有钱有闲,或是去医院帮帮忙,或是与魏夫人等贵妇喝茶聊天、逛街购物,甚至相约一同旅游,活得好不自在。 孟晖本以为她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独身下去,却不曾想在快六十岁的时候,张笺茹竟然不声不响的找到了自己的第二chūn。 她看中的对象是一位在大学里教书的老教授,虽无权无势,却温和儒雅,品行端方,前妻病逝后一直独自拉扯女儿长大,将女儿教导得知书达理、温柔大方。 张笺茹与老教授是在医院里认识的,老教授的女儿生病,张笺茹照顾了她几日,自然而然便与老教授有了接触。 张笺茹欣赏老教授的博学多才,而老教授也被张笺茹温柔娴静的性格吸引。年纪大了,并没有什么爱情的火化,只是觉得对方相处起来十分舒适,很适合在接下来的岁月彼此相伴。 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张笺茹从未向孟晖提及自己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对象,只是在决定与老教授结婚后,才将他带到了孟晖与魏崇稳的面前。 很显然,她也没有告诉过老教授自己的“真正背景”,仅仅以一个普通离异女子的身份与之相jiāo。老教授和他的女儿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家人见面,还为自己未来的继子/弟弟准备了一份平凡而用心的礼物。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寻常至极的下午,他们想竟然见到了两张每天都会在新闻联播中出现的面孔。 看着并肩坐在一起、表情含笑的孟晖与魏崇稳,老教授与女儿目瞪口呆,提着的礼物都差点脱手。 所幸,两人也是极有教养、沉着稳重的人,经历了初次见面的冲击后,他们很快冷静下来,动作僵硬的双双落座。 看着那满身书卷气息,面对自己与魏崇稳拘谨却并不怯懦的老教授,孟晖不得不承认,张笺茹的审美观大约就是欣赏这种温文尔雅、书生气十足的文化人,哪怕曾经错爱过年翔飞那个道貌岸然的渣男,也依旧不改初衷。 怪不得自己帮她牵了那么多条红线,却没有一个成功的——毕竟,魏崇稳手下的军官们一个个都是气势凌厉的糙汉子,还带着些许匪气,实在戳不中张笺茹的萌点。 两家人的见面还算愉快,孟晖与魏崇稳很满意这位gān净单纯的书呆子“继父”,而老教授与女儿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改变对于张笺茹的态度。 在双方见面之后,便是领证结婚了。张笺茹和老教授都不是性格张扬的人,再加上年纪大了,又是二婚,更加不喜欢大张旗鼓。经过商议,两人决定低调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即可,邀请的宾客也只是双方的家人和几位知jiāo好友。 参加完张笺茹的结婚仪式,看着她与老教授手挽着手,笑容明媚而幸福,孟晖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功德圆满。他本想与魏崇稳分享一下自己成功嫁母之后感受,却不曾想刚一扭头,便看到魏崇稳同样的一脸欣慰,甚至称得上喜笑颜开。 “……我娘结婚,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高兴?”孟晖莫名其妙的挑了挑眉。 魏崇稳回视孟晖,但笑不语。 ——废话,他当然高兴了。在单身一人时,张笺茹最为关心的就是孟晖这个儿子,三五不时便过来看看儿子是否安好,哪怕早已确认魏崇稳的确是个良人,也没有改变这种习惯。 魏崇稳连孩子都不愿意要,自然更加不喜欢长辈时不时过来查岗,然而作为儿婿,他却偏偏还不敢将自家丈母娘往外赶,真是愁得要死。 如今,丈母娘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庭,理应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新婚丈夫身上,魏崇稳怎能不欣喜万分?他差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我不分彼此,我乐你之所乐,自然对于娘亲寻到归宿格外开心。”魏崇稳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凑过来压低声音与孟晖咬耳朵,趁机还偷亲了一口。 孟晖十分不信任的瞥了他一眼,面上却带着自然流露的愉悦笑容——而这一幕,则被伪装成服务生、偷偷潜进来的记者成功捕捉。 刚刚实习的小记者自认为抓到了大新闻,对着相机里第一夫夫亲昵低语的照片看了又看,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激动,甚至已经畅想到了自己借由这一张照片实习转正、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画面。 只可惜,当他匆匆返回报社,兴冲冲的将这张照片上jiāo给主编后,却并没有等到主编给予他的夸奖。 接过照片,主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皱眉摇了摇头,叹息着将照片放到一边。 “怎、怎么了?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小记者被主编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生怕自己偷拍了国家领导人的亲密照,会惹出什么麻烦。 “照片没有问题,先放在我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主编摆了摆手,点燃一根香烟,漫不经心的驱赶。 小记者察觉到事情与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他踌躇片刻,却依旧还是不甘心就此灰溜溜的离开。深吸一口气,小记者鼓起勇气,想要弄清真相:“主编,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张照片……不能刊登吗?” “能刊登,当然能刊登。”主编抽着烟,声音含糊,“但到底要刊登哪一张,还得等我再研究研究。” 一头雾水的小记者:“??????” 看着面前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主编叹了口气。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叠照片甩在桌面上。 小记者探头看了看,顿时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一叠照片,全都是第一夫夫的亲密照,搂搂抱抱、甚至亲昵接吻,应有尽有,他拍的那张照片,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张。 “这俩人秀恩爱,简直秀起来没完没了,只要是他们共同出席的场合,随便拍拍就是这么多!都结婚快二十年了,老夫老妻,还这么黏糊,别说读者们早就审美疲劳,就连咱们这些搞新闻的,都懒得去报道了!”兴致缺缺的翻了翻照片,主编撇头看向小记者,“什么时候,你能够拍到他俩争吵、打架,甚至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冷脸也行,只要是跟恩爱甜蜜扯不上任何关系的照片——那才是真正能够引起全国、甚至是全世界轰动的大新闻!” 将照片拢好,重新放回抽屉,主编拍了拍沮丧的小记者,鼓励他打起jīng神,再接再厉:“加油!什么时候你拍到了这样的照片,我立刻给你转正!” 被这句鼓励弄得呆了呆,然后越发绝望的小记者:“………………………………” ——那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转正了叭QAQ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番外啦~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揭秘了咳咳咳……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一辈子, 孟晖都安安稳稳的陪着魏崇稳, 他们一起为了自己的国家发光发热,一起退休, 一起趁着腿脚利索四处旅游,又一起在老得走不动的时候返回淄市, 落叶归根。 靠着最后那一点点灵液支撑,孟晖依旧还是撑到了魏崇稳率先离世。 在这一世的终点, 魏崇稳躺在病chuáng上,死死抓着孟晖不肯松手,执着的索要最后一个吻。 当了一辈子贴心伴侣的孟晖看着他那执拗的模样, 十分想要吐槽, 却又担心像是上辈子那般将对方活活气死, 最终还是俯下身,在那皱皱巴巴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下,你总满意了吧?”直起身子, 孟晖语气无奈。 而魏崇稳却当真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颇有些孩子气的哼了哼:“看你还敢说我满脸褶子, 有碍观瞻!” 听到魏崇稳这句话, 孟晖顿时愣住——天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伴侣,他在这一世可从来没对魏崇稳说过类似嫌弃的话语,而魏崇稳此时这样说,莫非…… 可惜,还不待孟晖询问, 魏崇稳就已经含笑咽气。孟晖盯着他无语半晌,最终也没弄清楚他最后到底是想起了前几世的记忆,还是上一世被自己活生生气死的印象太过深刻。 ……不过,弄懂弄不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孟晖轻轻叹了口气,唤了光球脱出世界。 带着自家宿主回到中转空间,光球小心翼翼的看着孟晖,生怕他陷入上一世的感情中无法抽身。毕竟,自家宿主与魏崇稳一辈子和和美美,洒了几十年狗粮,堪称夫夫恩爱的典范,如今骤然分别,情绪上难以缓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见孟晖坐在中转空间的沙发上神情恍惚的发了半晌的呆,光球刚想要询问对方到底是继续原定计划,还是打算前往下一个世界,却不料孟晖仿佛突然回过神来那般,gān脆利落的调出那份不知修改了多少遍的调查报告,然后连同自己的休假申请一起,提jiāo给了主系统。 主系统的运算能力异常qiáng大,报告提jiāo后不到三秒钟便传来了回复。很显然,主系统十分满意孟晖的任务结果,慡快的批了他的假期,并且为他结算了这一系列任务的最终评价。 任务最终评价为A。因为在第六个世界,气运之子莫名被火烧死,虽然被烧死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运已然稳固,但这场死亡依旧对世界位面造成了不小的动dàng,拉低了孟晖的最终评价。 不过,新人第一次独立进行长线任务,拿到A级评价已经是十分优秀的成绩了,至于S级评价,那大多都是资深维护者们才有的待遇。 对于自己的任务结果相当满意,孟晖缓缓吐了口气,退出了中转空间,随后在灰色空间的营养舱中坐了起来。 来到灰色空间,系统也有了实体,此时正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大灯泡那般悬浮在孟晖身边:“晖晖,接下来的假期,你打算怎么度过呀?” “就在灰色空间里过吧,我反正是不想进入世界位面了。”孟晖从营养舱中出来,一边将自己打理妥当,一边抱怨,“一连经历了九个位面,我都快穿吐了,现在只想要当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光球:“………………………………” ——说得好像你在世界位面中就不是一条咸鱼那样。 忍住想要吐槽的qiáng烈**,光球看着自家宿主面露疲色,同样也有些心疼。毕竟,哪怕维护者的jīng神力再如何qiáng大,持续奔波了九个位面,依旧还是让人有些吃不消的。 “那好吧~”光球蹭了蹭孟晖的面颊,语调软软,“既然晖晖你不打算去小世界里度假,那我就暂时休眠啦?如果有事情的话,你再唤醒我。”顿了顿,它似乎同样有些疲惫的抖了抖,“我觉得,我差不多也该进行一下定期检修了。” “没错。”孟晖瞥着自己的系统,十分赞同,“记得清理一下你的内存,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啊、小huáng蚊、小电影什么的,都赶紧删了!” “那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听宿主污蔑自己,光球整只系统都炸了,义正言辞的据理力争,“那些都是宝贵的资料!是可以辅助宿主做任务的资料!晖晖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你难道不记得我们一起彻夜研究‘资料’的那段时间了吗?!” 孟晖冷笑一声,实力丑拒。 跟自家宿主怼了半天,惜败一筹的光球气哼哼的关了机,选择冷战,而孟晖则揉了揉自己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脸无奈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躺在营养舱里的时候,由于营养液的作用,他并没有太多不适感,而一旦离开营养舱,孟晖便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而来,让他差点想要直接躺到地上睡一觉。 脚步匆匆,孟晖恨不得立刻飞回房间,却不料走到半途,竟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孟晖额角微微一跳,有心想要无视,却也知道以那人的狗脾气,是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 停下脚步,转过身,孟晖努力摆正脸色:“于哥。” 来人是一个外表年轻、吊儿郎当的男人,名叫于明辉,按照规矩,大概算得上是孟晖的“老师”。 有资质成为维护者的人极其稀少,所以每一位维护者都很受重视,不仅在成为维护者前会经过严格而系统的培训,还需要有一位资深者亲自带领着执行一两件任务,算做实习。实习合格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维护者,独立进行工作。 孟晖的实习老师,就是这位于明辉。身为一名可以带学生的资深者,于明辉的能力自然十分出众,只可惜性格过于“活泼”,和孟晖不怎么合拍。 可以说,身为一名颇为尊师重道的好学生,孟晖在实习期被于明辉戏弄得够呛,一直到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反she性的头疼。 然而,哪怕孟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但于明辉也不知是厚脸皮还是神经大条,根本没有发现孟晖的嫌弃。他三两步跑到孟晖面前,大大咧咧的搭上了孟晖的肩膀:“吆~小菜鸟,你这是顺利完成任务,还是不幸搞砸,被主系统踢回来了?” 于明辉的声音十分的兴高采烈,孟晖觉得,他大概比较期待后者,于是gān脆打开自己手腕上的投影屏,让于明辉眼见为实。 看着那鲜红鲜红的“A”,于明辉笑容一垮,失望的耸了耸肩膀。不过,他很快又高兴了起来,用力拍了拍孟晖的肩膀:“第一次进行长线任务就能得到A级评价,不错啊!真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 孟晖关闭光屏,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 见孟晖要离开,于明辉也没有阻拦,反而笑嘻嘻的跟上来,与他并肩前行。歪头看着孟晖疲惫的表情,于明辉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嬉皮笑脸:“你看起来挺累的啊?” “嗯,一连九个世界呢,真是够呛。”孟晖点了点头。 听孟晖说“九个世界”,于明辉脸上的惊讶一晃而过:“你还真行,我刚刚成为维护者的时候,顶多连续穿越两三个位面就必须要出来休息休息,你竟然一下子进行了九个?”说罢,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将孟晖上下打量片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打听同僚的过往,这是维护者们的共识。毕竟,能够成为维护者的人,都是各式各样的大佬,在成为维护者前的人生必然极其“jīng彩”,万一问不好、踩了雷,很容易影响彼此间和谐的关系。 略微思索了一下孟晖在成为维护者之前到底是怎样的家伙,于明辉话锋一转:“这个任务的确很麻烦,主系统突然将它jiāo给你处理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呢!生怕你搞不定,哭唧唧的回来向我诉苦。” 孟晖嘴角一抽:“我才不会哭唧唧的向你诉苦。” “恩恩,我知道,我家小菜鸟可厉害了,什么都难不倒你,么么哒~”于明辉敷衍的摆了摆手,顺嘴还恶心了孟晖一下。 孟晖:“………………………………” ——真是不想跟他说话,头疼。 只可惜,对于孟晖越来越明显的嫌弃,于明辉依旧视而不见,搭着他的肩膀兴致勃勃:“在你接到任务后,我还特地帮你打探了一下情况,准备等你任务失败后安慰你呢!”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兮兮,“听说,好几个跟我一样的资深维护者都在这个的任务中折戟沉沙了,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成功!” 听到于明辉的话,孟晖脚步猛地一顿,扭过头来:“什么?你是说……这个任务,之前还有其他维护者接手了?” “是啊。”于明辉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毕竟是新型BUG嘛,这种情况,都是分配给经验丰富的维护者解决的,怎么可能轮得到你这种小菜鸟?” 虽然于明辉的语气颇有些贬低自己的意思,但孟晖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事实——而且,这也曾经是他的疑惑。 孟晖眉头紧锁:“那些维护者都失败了?为什么失败的?” “具体我不太清楚,你知道的,对于失败的任务,大家都不愿意多提,多丢面子?”说到这里,于明辉得意一笑,“不过我人(脸)缘(皮)好(厚),死缠烂打的打听了些消息。根据我得到的情报,维护者们失败的原因似乎都是同一个:那些被世界意识打压的气运之子警惕心极qiáng,特别的排斥他人的靠近,而这个任务,最重要的就是取得任务目标的信任,让对方依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摊了摊手,于明辉叹了口气,“可想而知,没有得到气运之子的信任,一直被气运之子怀疑别有居心,对于维护者的帮助,气运之子非但不接受,甚至还会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最终结果自然是凉了,大家一起凉。” 孟晖:“………………………………” “据说,那些失败的维护者还私下里组了个小群,专门吐槽那些属倔驴的气运之子,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一想到那副场面,于明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明明是好心好意帮忙,气运之子却根本不买账,甚至还偏偏要反着来,那群人都快气疯了,哈哈哈哈~” 看着于明辉幸灾乐祸的抱着肚子大笑,孟晖一脸无语,甚至还有些怀疑于明辉说得那些气运之子,跟自己见到的是否是同一个。明明……自己服务的气运之子一个个都很乖,跟自己特别合拍,基本上是自己指东,就绝不会往西的那种。 于明辉笑了一阵,发现孟晖脸上表情微妙,不由收敛了笑容:“……怎么了?不好笑吗?” “……好笑是好笑,就是感觉,很奇怪。”孟晖虽然对这位“老师”十分头疼,但在关于任务的事情上,他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见多识广,可以轻松为自己答疑解惑。 听孟晖将自己的疑惑简单说明了一遍,于明辉思索片刻,微微点头:“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稍稍能猜到主系统为何会将这个任务派给你了。”说着,他再次拍了拍孟晖的肩膀,“我们这些资深者做多了任务,经验丰富,却情感淡漠。我们可以十分有经验的为气运之子指点迷津,帮助他们迅速重登高位,但却很难对他们付出感情,将他们当成平等的人来对待。这种弊端,资深者大多都能够以演技弥补,但气运之子毕竟不同常人,感觉敏锐,他们抗拒维护者的靠近与帮助,大约就是感受不到维护者们的真心,这才觉得他们都是别有目的。 “当任务失败后,维护者们将失败原因反馈给主系统,主系统大约觉得这是一条死路,gān脆另辟蹊径,将任务jiāo给了你这种刚刚完成培训、却还没有被各种任务磨平感情的小菜鸟。毕竟,这样的你比之其他维护者更容易付出感情,也更容易让气运之子感受到你的真诚,从而消除防备。” 听于明辉这般解释,孟晖想起自己第一个世界的确动了真感情,还玩了把青涩的暗恋,不由面色微红。 于明辉看他表情尴尬,心领神会的哈哈一笑,给他飞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刚打算再调侃孟晖几句,于明辉的系统却突然蹦了出来——那是一只软绵绵、毛绒绒的粉色兔子,也不知于明辉的品味为何如此奇葩。 与粉色兔子无声jiāo流片刻,于明辉扭头看向孟晖,表情无奈的摆了摆手:“主系统突然给我布置了一个紧急任务,我得走了,回聊啊!还有,祝你假期愉快~”说话间,他已经快步走出了很远,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于明辉口中的“紧急任务”让孟晖心中一动,脑海中突然蹦出了那个被自己上jiāo给主系统的气运之子。 按照孟晖的推论,在主系统得知这个BUG后,必然会派遣资深维护者前往世界位面清除BUG,而于明辉恰好就是维护者中战斗力比较qiáng的那一类。 下意识朝于明辉离去的方向跨出一步,张口想要询问什么,孟晖却硬生生止住动作。片刻后,他抬手抹了把脸,表情重归平淡,转身继续走向自己的房间。 ——既然已经提jiāo了报告、结束了任务,那么这件事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没有资格、更没有必要继续过问此事。 ——与其去想那位“气运之子”,还不如思考接下来的假期该如何度过更为实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零六章 qiáng迫自己不要去多想, 孟晖在返回自己的房间后,先是狠狠的睡了三天,彻底将jīng神养回来后, 这才懒洋洋的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打发时间。 虽然灰色空间枯燥乏味, 但维护者们也是懂得自己找乐子的。由于大多数维护者十分注重自己的**,极少相互串门, 所以他们与主系统达成一致,将主系统的一小部分隔离开来, 建立了集娱乐与工作于一体的“论坛”。 在论坛中, 维护者可以彼此jiāo流自己在任务中的趣事与经验心得, jiāo换各自在位面中得到的有用的东西, 甚至,每个位面中经典的影视作品、、漫画、游戏等等娱乐项目,也会被维护者们刻意收集整理,传到论坛中与大家分享。 孟晖先是逛了逛论坛“集市”,补充了一下自己缺少的物品——比如说被自己消耗得差不多的灵液,随后便一头扎进了各式各样的娱乐当中。 然而,纵使他极力让自己的假期生活充实起来,但关于那位不知名的气运之子的记忆却依旧时不时跳出来,扰乱他的思绪。 尽管孟晖觉得,自己并没有像是第一世那般真挚的爱着对方,但多年的陪伴依旧令人无法忽视,孟晖似乎早已习惯了那个人待在自己身边,而一旦对方消失, 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独自一人的生活,孟晖本就习以为常,甚至有时觉得光球在身边,还有些吵闹得烦人,然而现在,他却竟品出了几分寂寞的滋味。 当一个人呆在房间时,很多没有意义、连孟晖也觉得自己早已经忘记的回忆便会浮现脑海,让他想起自己与那位气运之子九个世界的点点滴滴。本能的,孟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放任下去,却又不知该如何缓解。 思前想后,他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匿名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将自己目前的状况说明了一遍,然后向前辈们寻求解决的方式。 可想而知,能够发出这种帖子的人,肯定是初初成为维护者,尚不懂得管束自己感情的菜鸟。帖子刚一发出去,顿时便有了不少“欢迎新人”、“关心后辈”的回复。毕竟,虽然大多数维护者在任务中途都喜欢待在中转空间、导致在灰色空间内活动的人很少,但论坛却是在哪里都能够连上的。 被前辈们轮番“爱抚”了一遍,孟晖这才看到点有用的回复。 有人建议继续找一个看着顺眼的人恋爱,多爱几次就习以为常。孟晖思考片刻,决定PASS。毕竟他不知是眼界高还是怎样,这么多个世界下来,只看那位气运之子顺眼,别的人长得再漂亮、性格再好,对他而言也宛若空气,没有半点心动甚至欣赏的感觉。 有人表示灰色空间提供情感析出的功能,往仪器中一趟,便什么烦恼都解决了,堪比修真界的无情道。孟晖盯着这条回复半晌,依旧还是皱眉,莫名的,他十分反感他人对自己的记忆与感情做手脚,只要稍一联想,就忍不住想要炸毛。 各种或是靠谱、或是不靠谱点子都被孟晖一一否决,他心烦的关上帖子,在论坛中随意浏览,突然看到了一张吐槽贴。 帖子里,发帖的大佬表示自己刚刚去了一个与自己诞生世界格外相似的位面,附身的对象也很像曾经的自己。于是这位大佬冲动了一把,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将那个位面搅了个天翻地覆,最终被主系统揪回来,马上就要被发配去小黑屋关禁闭。在帖子的最后,大佬询问曾经被关过小黑屋的前辈们,自己即将会遭遇什么,又应该要做怎样的准备才能安然度过此劫。 对于这张帖子,孟晖颇有些兴趣,毕竟,他也曾思考过要不要与气运之子一同反抗主系统,勉qiáng算是在小黑屋的边缘反复横跳了几次。 真正被关过小黑屋的维护者并不多,而且每个人都讳莫如深——毕竟,论坛也是主系统的一部分,时刻被主系统监控,维护者们并不敢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 基本上,帖子里全都是一片对于楼主的哀悼之声,众人都表示被主系统关过小黑屋的,再刺儿的刺儿头也会心平气和到甚至能皈依佛门,让楼主享受一下最后的美好。 至于楼主,在回帖一段时间后便销声匿迹,大约是真的被抓走了,而接下来的帖子,便变成了维护者们在吐槽自己曾做过的蠢事。 身为一只菜鸟,在这样大佬云集的帖子里,孟晖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所以他只是潜水看帖,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虽然大佬们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在言辞间若隐若现的讯息中,孟晖发现他们对于自己出身的世界位面都很熟悉,而做的那些蠢事,也或多或少与成为维护者之前的自己有着一星半点的牵扯。 ——然而,孟晖却是没有丝毫记忆的。他最初拥有意识的时候,就是被选定为维护者、参与培训,而在此之前自己是谁、又来自哪里,都没有在脑海中留下半点痕迹。 对于自己的过去,孟晖也曾经是好奇的。但他刚刚成为维护者,有没有记忆,对于周围的一切更是完全的陌生,只能小心谨慎的融入维护者这一群体,不敢有丝毫冒进。 经过试探,孟晖发现维护者们都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往,从未说过他们成为维护者之前的事情。长此以往,孟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其他维护者与自己一样,也没有曾经的记忆,于是便将这份疑惑与好奇抛之脑后。 然而,现在想来,自己的记忆似乎的确有一些问题。 看着不断滚动的帖子,孟晖眸色沉沉,他思考片刻,唤醒了自己的系统。 被叫醒的光球出现在孟晖身边,休眠几日,它早就忘记了自己之前在与孟晖闹脾气,一看到自家宿主,立刻亲亲热热的扑了过去,绕着他转了几圈:“晖晖!晖晖!你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孟晖凝视着自己的系统,三秒后,有些不确定的答道:“好像……更亮了一点?” “对吧?!我也觉得我亮了!变漂亮了!是不是!”光球兴奋得在空中抖动,“晖晖你这次任务完成的超棒!我去做检修的时候,被告知可以升级了!现在已经是中级系统了!” “是嘛?”孟晖微笑起来,“那可真是恭喜了。升级后你有什么新功能吗?” 光球嘻嘻一笑,蹭到孟晖的肩头:“新功能倒是没有,但是我的系统空间更大了!可以储存更多、等级更高的物品!还有内存与运算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那挺好。”孟晖赞许道。 与光球聊了几句,见它升级的兴奋劲儿过了,孟晖这才提及自己唤醒光球的原因。 听孟晖说完,光球又是担心又是歉疚:“我也不太清楚其他维护者的情况。” ——为了让维护者与系统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新上任的维护者会配备新诞生的系统,而一旦维护者因为意外死亡、或者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系统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孟晖在维护者中是个菜鸟,光球在系统中也同样是菜鸟,孟晖不知道的事情,光球也大多不怎么了解。 “不过,虽然我不清楚,但我可以问一下其他的系统!”不忍让自家宿主失望,光球立刻建议。维护者有维护者的论坛,系统之间也有自己的联络渠道,光球储存的各色资料,一部分是孟晖收集整理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其余系统们给予的关爱——比如那些狗血文、小电影什么的。 征求孟晖的同意后,光球立刻停止了动作,似乎正处于jiāo流之中。片刻后,它重新恢复了活力,蹭了蹭孟晖的面颊:“晖晖,我刚刚问过了,大多数维护者的确是拥有完整记忆的。不过,没有记忆的人也都有。”顿了顿,它迟疑道,“被洗去记忆的人,一般都是被主系统评判为危险性过高的存在。” 说完,光球凝视着自己温顺无害的宿主,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个危险法的。孟晖脾气好,行事稳重,虽然懒了点儿,但没有半点bào力倾向与反社会人格,在霸气侧漏的维护者中,简直是最无害的那一类。 ——这样的孟晖,为何会被主系统认为是危险的,从而洗去曾经的记忆呢? 光球百思不得其解,孟晖也十分疑惑。不过,既然他的记忆曾经被主系统动过手脚,也无怪乎自己会那么反感,宁愿压抑忍耐,也不愿去做什么情感析出。 不由自主的,孟晖突然想起不久前于明辉的那句话:“我刚刚成为维护者的时候,顶多连续穿越两三个位面就必须要出来休息休息。” 现在的于明辉,算是维护者中的翘楚,而能够成为大佬中的大佬,他的资质必然十分优秀。 然而,这般优秀的于明辉,最初也只能坚持两三个位面,自己却一口气坚持了九个——如果不是自己与任务目标的那段感情纠葛让他感受到危险、提前终止了任务,他大概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另外,还有那以jīng神力控制他人的能力。 这种操作,在孟晖跟着于明辉进行任务的时候,也曾见他使用过,甚至那些催眠的小手段,便是于明辉教导他的。所以,孟晖一直以为这是维护者们的惯常技能,并没有思考太多,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了问题。 于明辉的jīng神力,是经历了无数任务的淬炼,逐渐成长到现在的,但他初初成为维护者,便做到了资深维护者才能做到的事情,甚至比之更加熟练、自然。 可以说,这样的自己,比最初的明辉qiáng大了不知多少倍,那么曾经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身份,才能够拥有如此庞大的jīng神力呢? 对于自己身份的疑惑再次浮现脑海,但孟晖却并没有探寻真相的线索,只能暂且将此事放到了一边。 明明是为了解惑而上的论坛,结果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出现了新的、更加令他困扰的难题,真是让孟晖格外的糟心。 不想再继续逛论坛,孟晖让光球继续休眠,随后再次一头扎进了休闲娱乐的漩涡。直到有一天,他正在虚拟游戏里大杀四方,刚刚将BOSS打到半血,却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黑。 被qiáng制性退出游戏的孟晖一脸懵bī,扭头看向没有自己的指令却突然从休眠中苏醒的光球。 不待他询问情况,光球已然急急忙忙的开了口:“不好了晖晖,我刚刚接到主系统颁布的加急命令,让你立刻去一个位面执行任务,位面坐标都已经发过来了!” 孟晖知道情况紧急,连忙换下身上的休闲服:“任务是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恢复位面稳定。”光球一板一眼的念着系统发给自己的讯息。 大约是刚刚玩游戏玩得有点High,一直到将自己打理好,匆匆跑去指定地点时,孟晖的脑袋这才重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自己目前正处于休假之中,按照常理,主系统是不会在此刻突然给自己发布任务的,除非,这个任务是异常紧急、而且只有自己才能够解决的麻烦。 加上这两个前置条件,孟晖这次的任务简直呼之欲出。 ——所以,那位之前被自己上jiāo给主系统的任务目标,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爱喝酒的小九儿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零七章 维护者进入世界位面有两种形式, 一种是以jīng神体进入位面、附身于自愿与主神做jiāo换的躯体之上;另一种则是将维护者的**与jīng神共同送入位面。简而言之,就是灵魂穿越与真身穿越。 **不同于无形无质的灵魂那般便于在位面间穿梭,若想要将维护者整个人都送入位面,必须要耗费极大的能量, 对于主神来说并不划算。而且, 如果附身的**死亡, 维护者的灵魂还能够及时逃逸,但倘若维护者的**有了损伤, 对于维护者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所以,维护者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几乎全部都采取灵魂穿越的形式,至于营养舱, 则是为了保证维护者在灵魂离体后,身体依然可以保持健康与活力。 只不过这一次, 由于是突发的紧急任务、容不得半点拖延,所以孟晖连选定寄宿躯体的时间都没有, 直接被主神开了后门,允许他以真身穿越——毕竟,虽然真身穿越花费能量极大, 但跟崩溃一个世界位面相比, 完全是九牛一毛。 第一次进行真身穿越,孟晖也是很紧张的,而且他并不清楚自己进入位面后将会遭遇什么,整个人都有些抓瞎。 然而, 尽管如此,他依旧还是要努力保持冷静,尽力完成任务。 向孟晖确认已经做好准备后,光球便为他开启了真身穿越的通道。这条通道的入口与普通的大门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一踏进去,孟晖便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扭曲空间与时间的磅礴力量。 哪怕是孟晖如此qiáng悍的jīng神力,都不由得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昏头转向,而等到他勉qiáng恢复意识,便发现周围景色已经完全改变。 脚下踏着的是gān涸皲裂的土地,身后则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头顶yīn云滚滚、电闪雷鸣,整个天空都被晕染成不详的紫色,狂躁的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粘稠的雾气,它们疯狂的试图涌入孟晖的体内,似乎想要化为把把利刃,将他的经脉血肉尽皆绞碎。 面对这幅宛若世界末日的景象,孟晖反she性地抽了口气,只是还不待他适应这狂bào到极点的环境,便看到自己的前方倒飞过来一具浑身鲜血的身体。 孟晖脚步一挪,本打算避开,却突然感觉到那具身体内传来熟悉的气息,下意识的伸手揽住对方的腰部,运转灵力、卸掉力道,以免那家伙被糊到自己身后的崖壁上抠都抠不出来。 突然被人接住,那人也有些懵bī,扭头看向同样懵bī的孟晖。两人面面相觑一秒钟,那人突然面色骤变:“小菜鸟?!你怎么在这里?!” 孟晖嘴角一抽,苦笑一声:“于哥,是主神让我来的。” “主神?!”披了层皮的于明辉难以置信,“主神让你来?还是让你真身穿越?这是要送你来找死吗?!”话音刚落,他却来不及等待孟晖的回答,连忙挣脱孟晖的手臂,警惕的拦在了他的面前。 在于明辉动作的同时,孟晖也感觉到了一股qiáng大的压迫感。这股压迫感实在是太过恐怖,就连那肆意翻涌的灵气都似乎被压制住了,柔顺的匍匐在地。 虽然狂bào的灵气平复,让孟晖松了口气、身体舒服了很多,但他却丝毫没有轻松之感,和于明辉一同紧绷身体,定定得注视着前方的浓雾。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孟晖并不打算与那浓雾中的存在硬碰硬,毕竟他的武力值还没有于明辉高。既然连于明辉都被揍得如此凄惨,那他就算加入,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而且,孟晖也相信,主神火急火燎的将自己送来这里,绝不是想让自己用拳头与任务目标对话,而是要“以理服人”、“以情感人”。 ——可以说,这也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深深吸了口气,孟晖努力平复着自己因为感受到威胁而想要战斗的本能,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完全无害,而与此同时,浓雾中也缓缓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身影似是闲庭漫步,优雅脱俗,却又迅如闪电,转瞬即至。不过数息间,孟晖便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来人是个极其漂亮的青年,嘴唇含笑、眼角绯红,艳若桃李。只是,这种艳丽却带着极度的不详与邪肆,不仅无法使人产生任何痴迷欣赏,反倒见之生寒。 青年的瞳眸殷红如血,发丝却是纯白的,显得他整个人越发妖异。哪怕不去感受他身上肆意散发的yīn晦气息,单单只是看他的样貌,就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正道仙者,而是入魔极深的大魔头。 孟晖看着青年,表情复杂,而青年也在同时看清了孟晖的样子,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谧下来,就连雷鸣霹雳都杳然无踪。孟晖与青年之间就仿佛是有一种无形无质的气场,将两人瞬间连到了一起。 显然,仅仅只是一眼,孟晖便认出了青年,而青年也认出了孟晖。 片刻后,青年再度微笑起来,但那笑容却真心实意了很多。他开口,声音绵软缱绻,似是在撒娇:“太好啦,晖晖,那个什么主神终于将你送来了,也不枉我大闹一场。” 青年说话的姿态十分的温柔驯服,但手下的动作却半点都不友好。只见他稍一扬手,原本挡在孟晖面前的于明辉便被一股力量毫不客气得拽了过去,仿佛是是自己送上门那般,将自己脆弱的脖颈jīng准卡进了青年微张的手中。 而青年也欣然笑纳,一把攥紧了于明辉的脖子。 孟晖面色一变,下意识踏前一步:“等等,你别——”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随后看到于明辉附身的身体软绵绵的自青年手中滑落在地,显然已经被青年gān脆利落的扭断了脖子。 默默将那一步缩了回去、差点想要摸一摸自己脖颈的孟晖:“………………………………” ——他唯一庆幸的,大约就是于明辉没有跟他一样真身穿越。附身的身体死就死了,灵魂却是能够逃走的。 ——但糟心的是,他却是真身穿越啊!万一这入魔的青年想要算总账,也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可就要真得凉了! 此时此刻,孟晖只想控诉一句“主神害我!”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起码要给他找具身体,保他一条狗命啊! 见孟晖面色僵硬,青年露出无辜的表情:“抱歉啊,晖晖。我手滑了一下,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孟晖:“………………………………” ——神TM手滑!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继续纠结这个危险的话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无论在哪个世界,孟晖附身躯体的名字都与“晖”这个字没有半点关系,而青年却jīng准的叫出了这个名字,这不得不让孟晖心生不安。 听孟晖这样问,青年面露惆怅:“看起来,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啊……” 孟晖嘴角一抽,每个世界都在失忆的人,却转头跟他说“你全部都不记得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无理取闹?他扫了眼“于明辉”的尸体,告诫自己小命就一条,态度千万温和:“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你先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青年微笑。 孟晖:“………………………………” ——你冷静的都快要颠覆位面了! 似乎看出孟晖眼神中传达的含义,青年笑弯了眼睛,下一瞬,天空的yīn云骤然消散,狂bào灵气凝成的水雾也不见了踪影,方才那副世界末日的景象仿佛只是南柯一梦,孟晖所处的地方似乎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寸草不生的区域。 “你别怕,我不会破坏这个位面的。”将被自己弄出来的异象悉数散去,青年语调温柔,“好不容易将你弄来了这里,我可不舍得破坏它呢。万一破坏了,你肯定又不知要去哪里了,还需要我重新寻找。”顿了顿,他似是有些撒娇的抱怨,“怪麻烦的。” 孟晖:“………………………………”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叫什么。”孟晖抿唇,看青年对他的确没有什么恶意的模样,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 青年表情微微惆怅,看着孟晖的眼神却格外的认真执着:“我叫做孟晦,你可以叫我阿晦,晦暗的晦。” 听到青年说出自己的名字,孟晖心中骤然一缩,油然而生一股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就仿佛是对于自己的名字那般亲切熟稔。 其实,哪怕没有这股熟悉感,孟晖也能够看得出来“孟晖”与“孟晦”这两个名字之间的关联。他深深看着孟晦,眼神复杂:“你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孟晦轻笑一声,举步缓缓走近孟晖。孟晖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并未后退避开,只是任由孟晦贴近自己,伸出手臂,将自己紧紧抱住。 靠着孟晖的肩膀,孟晦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声音温柔到了极点:“什么关系啊……你其实应该猜到了,对不对?你是‘晖’,是温暖的阳光;而我是‘晦’,是沉郁的黑暗。我们互为yīn阳,而这两个读音相似、字型相似,含义却截然相反的名字,还是我们一同商量着选择的呢——至于‘孟’这个姓氏,则是取自于我们的创造者、我们的‘父亲’。” 稍稍拉开距离,孟晦用双手捧住孟晖的面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仿佛想要将他的模样完完全全映入眼底、刻在心上,充满了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喜悦。 似是越看便越觉得欢喜,孟晦凑上来,甜甜蜜蜜的亲了亲孟晖的唇瓣:“我们诞生于同一件灵器之中,说是双生也好,说是同为一体也罢。总之,我们是最为亲密的存在,是独属于彼此的,任何人、任何物,哪怕是被那所谓的‘主神’抹去记忆,也无法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 孟晖与孟晦靠得极近,鼻尖相触,四目相投。 看着孟晦猩红色的漂亮眸子中映出的自己,孟晖的神情一阵恍惚,似乎有什么被禁锢住的东西挣脱而出,脑中骤然划过一段又一段连不到一起、却又的确彼此关联的破碎画面。 雕刻着yīn阳双鱼的法器;手捧法器、笑容灿烂而自豪的男人;高耸入云的仙宫殿宇;仙姿飘渺的修者;形态各异的妖shòu;刀光剑影;电闪雷鸣……最后,那画面定格在满身染血的男人朝着浩dàng天宇发出一声愤怒、绝望、憎恨的怒号,身体骤然炸裂,而临死前,他怒目圆睁得喷出自己最为jīng纯的jīng血,沾染上了那正在他头顶旋转的yīn阳双鱼法器。 “……父亲?”孟晖眸光黯然,低声轻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W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零八章 听孟晖叫出“父亲”二字,孟晦眼睛一暗, 语带不满:“你对着我, 喊什么父亲?!” 被这一句酸味十足的话从破碎的记忆画面中唤醒,孟晖眨了眨眼睛:“我就是……好像记起来一点什么。”顿了下, 他的声音微沉, “父亲,是自爆而亡了吗?” “……是的。”孟晦将双手放开,耸了耸肩膀。 不同于孟晖明明记忆模糊却本能的黯然神伤,孟晦对此却表现的颇为满不在乎。不过,孟晖倒是也没有在意孟晦的态度:“能跟我讲讲他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孟晖的恳求, 孟晦尽管不悦,却依旧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讲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的那位父亲叫‘孟令星’,算是个惊采绝艳的人物,而且是一位炼器大师, 至于我们, 则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孟令星为了炼制我们,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与天材地宝,而我们也没有辜负他的用心, 甫一出世便拥有灵识。只是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其他灵器都只会拥有一名器灵,但孟令星铸造的灵器却同时诞生了我们两人, 一yīn一阳——当然,这大约正说明我们生来不凡。” “然后呢?自爆是怎么回事?”孟晖挑眉,打断了孟晦的洋洋自得。 无论是本身的直觉还是刚才出现在脑海中支离破碎的画面, 都让孟晖无法去怀疑孟晦的话,而突然得知自己是器灵,对于孟晖来说也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 如果自己与气运之子本是一体双生,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他总感觉自己与任务目标思维契合,因为他们本为一体;他那么轻易便喜欢上任务目标,因为他们与生俱来便如此亲密;哪怕修了无情道,他也会无法自控的对任务目标心软纵容,因为人永远无法对“自己”无情;而除了任务目标,世界位面中的其余人和物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因为对于他而言,只有他的同胞才是唯一的真实。 孟晖迫切的想要知晓自己的身世,想要了解那段被自己遗忘的过往,了解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半身。 被孟晖催促着,孟晦撇了撇嘴:“无非是天妒英才罢了。孟令星身怀异宝、却没有qiáng大的靠山,于是引人嫉妒、遭人陷害。虽然实力qiáng大,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被天下修者追击围攻,最终被数十人围困深涧,鏖战九天九夜,身受重伤、jīng疲力竭。”顿了顿,他哂笑一声,“至于其中的详细恩怨,我也不与你细说了,反正时过境迁,也没有了什么追究的意义。” 听着孟晦轻描淡写的话语,孟晖脑海中的的画面的闪现也越来越频繁,让他不由自主的紧抿嘴唇,神色暗沉,心中闷痛。 “好了,别这样一幅姿态啊。”孟晦露出轻快的笑容,勾了勾孟晖的下巴,“我说没有追究的意义,是因为我们已经为他报了仇。 “临死前,孟令星自然不甘心便宜了自己的仇人。在脱身无望后,他选择了自爆,带着围攻自己的仇敌一同下地狱,同时,他将自己最jīng纯的jīng血与全身功力尽数jiāo予了我们,命令我们趁着他自爆之时逃离,替他完成接下来的复仇。 “得了孟令星的jīng血与功力,我们顺利化形,自然会竭尽全力完成他的遗愿。化形后,我们便一个一个搜寻孟令星的仇人,将其手刃,但凡是伤害过他的,一个都没有放过。”嗤笑一声,孟晦语气不屑,“因为孟令星已死,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最初那些修者的死亡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还以为他们不过是寻常的死于秘境或斗法。但死亡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终究还是被发现了行迹。只可惜,他们的后知后觉为时已晚,我们气候已成,根本无惧于他们的反击。” “所以说,父亲的仇人都死了?”孟晖的表情逐渐缓和,甚至露出了些许笑意,看得孟晦越发吃味。他哼哼了一声:“对,都死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孟晖松了口气,心脏的疼痛也终于舒缓——既然孟令星大仇得报,那他也的确不必再对于那段自己早已记不清的往事耿耿于怀。 “那么接下来呢?我们又是如何分离的?你为何会成为气运之子,而我又是怎么成为维护者的?”孟晖继续追问。 看孟晖不再纠结于孟令星,孟晦也愉快了不少,但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的面色又很快沉了下来:“虽然我们成功为孟令星报仇雪恨,但……毕竟造了太多杀孽。你属性为阳,性情平和,所受影响不算太大,但我本就属yīn,性子尖锐bào戾,杀戮过多,便无可避免的泥足深陷。明明在报仇后我们便应当收手,而我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乃至于将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大到什么程度?”孟晖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差不多……就像是刚才那样吧。”孟晦一声轻咳。 孟晖:“………………………………” ——好的,那就是几乎要颠覆位面的程度了。怪不得孟晦刚刚平息异象时的表情动作如此自然写意,原来还是个相当有经验的熟练工。 接下来的事情,哪怕孟晦不说,孟晖也能够猜测得到。 修真位面能量qiáng大、身为世界意识的天道也同样实力qiáng悍,对于这样的高阶位面,除非出现不得了的BUG,否则主神很少会gān涉其运转。不过,颠覆位面这种危险的情况,主神却不得不插手。 “然后,维护者就出现了,是吗?”孟晖轻声问道。 孟晦眼中划过一丝愧疚,一改方才张扬得意的模样,像是一只被主人狠狠教育、垂头丧气的小狗:“……对。他们人多势众、准备充足,还有不少稀奇古怪之物,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防不胜防。” 看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孟晖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我被抓了,而你逃走了?” “嗯。”孟晦轻轻应了一声,“我入了魔道,实力大增,比之于你更加qiáng悍。在你被那群维护者封印后,我拼着神魂重创逃了出去。大约是运气比较好,那个位面早就被我们闹得频临崩溃,又被十多名维护者同时进入,于是越发不稳定,我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了破损的位面壁垒中,yīn差阳错的进入了另一个位面。 “我本就身受重伤,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穿越位面,到达新位面后几近魂飞魄散。更糟糕的是,新位面的世界意识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试图将我绞杀,简直将我bī上了绝路。然而,幸运再次拯救了我。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消散之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婴孩,刚刚诞生便身负得天独厚的大气运。”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我一头扎进了那孩子体内,与他灵魂相容,借着他身上的气运躲避世界意识的灭杀。那孩子刚刚出生,意志力与灵魂力都处于最为薄弱的状态,并没有办法将我驱逐。而在附身后,我力量用尽,陷入沉睡,直至那孩子过完一生、濒临死亡,这才重新转醒。 “在醒来后,我发现自己不仅成功逃过了世界意识的追杀,还借助那男孩身上的气运,稍稍回复了些许伤势。甚至,由于气运的洗礼,我原本入魔后越发bào戾的情绪也有所缓和,逐渐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我决定再寻找一个气运深厚的孩童附身。不过,这次的世界意识似是早有警觉,我不敢冒险,gān脆再次穿越位面,去了另一个世界。” 摊开手,孟晦耸了耸肩膀,“接下来的情况便是如此循环往复,穿越位面,附身,沉睡休养,苏醒后再次穿越。逐渐的,我穿越位面的方法越来越熟练,伤势也慢慢恢复,然而,新的问题却又出现了——随着伤势恢复,我的力量也越来越qiáng大,导致我哪怕附身于气运之子身上,也无法完全被他们身上的气运遮掩,依旧引起了世界意识的注意与警觉。 “因为我与气运之子神魂相容,世界意识无法将我从气运之子的体内拔除,单单消灭我一人。于是,为了驱逐我这个不属于本世的异类,它只能选择直接打压那些原本被它青睐的气运之子。”抬起头,孟晦窥了孟晖一眼,“而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 “世界意识打压气运之子的行为不同寻常,主神自然会有所注意。为了保证世界位面的稳定,它便派遣维护者前去协助气运之子,稳固他们身上的气运。”孟晖微微点头,“但你却排斥这些维护者。” “那是自然。”孟晦面色沉冷,“就是这些维护者闯入了我们的世界,重伤我、抓捕你,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们怀有半丝善意?哪怕当时的我并未苏醒,但我对于维护者的仇恨与防备依旧会影响到与我融合的气运之子,让他们在面对维护者的时候,同样感到警惕、厌恶——一直到……你出现了。” 说到这里,孟晦放软了身体,再次靠在孟晖的肩上,撒娇般蹭了蹭,声音也温柔下来:“我们互为半身、同是一体,哪怕你那时已经成为了维护者,但察觉你的气息,我依然会感到愉悦与满足,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你、信赖你,与你相依相伴。而我知道,你也是这样,对不对?” 侧头看向孟晖,孟晦眸中星光闪烁:“因为气运之子的身上有我的气息,所以你会被他们吸引,甚至爱上了他们。”顿了顿,他语气甜蜜,“其实,我也许还得感谢那劳什子的主神与维护者呢。倘若没有失忆、没有分离,也许我们也不会相爱。毕竟,曾经的我们太过于熟悉彼此,那种感情甚至超过亲人,宛若另一个自己。 “在初生的世界,我们相伴千年,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亲亲你、抱抱你,甚至与你做那样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但是现在,每当看到你,我就无法自控的想要与你亲密接触……甚至想要与你以另一种方式融为一体……” 孟晦的语气越来越轻柔、越来越甜腻,手上的动作也开始有些不太规矩。孟晖嘴角微抽,毫不客气的将他拍开:“我承认,第一个世界,我的确爱上了郑文睿,但是……”他看着孟晦,语气幽幽,“他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甚至因为白月光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 孟晦动作一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孟晖的表情,gān巴巴的开口:“当时,我还沉睡着呢,根本没有任何意识,主导身体的是属于郑文睿的那一部分意志,他的白月光,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么?”孟晖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怎么知道,我爱上的是你,而不是郑文睿?” 孟晦表情猛地一变。很显然,他根本不愿意考虑这一种可能性,急急忙忙的反驳:“但是,第二个世界,你也喜欢过王昭卿是不是?!刚刚离开郑文睿,就又喜欢上一个人,这绝对不是你的性格!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在王昭卿身上同样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你喜欢的不是郑文睿,也不是王昭卿,是我!” “然后,你就后宫三千了。”孟晖和善一笑。 孟晦:“………………………………” “那……也不是我。”孟晦艰难地推锅,妄图洗白自己,“我还睡着呢,gān那种事的是王昭卿。” “所以,好事儿都是你的,坏事都是别人做的。”孟晖总结道。 “……对,没错!”孟晦厚着脸皮,一口咬定。 孟晖:“………………………………” ——对于这种没有节操的半身,孟晖简直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花与御 小天使扔的地雷=333= =========== 关于双生设定,是最开始就确定好了的,毕竟我也深爱这一口,而且器灵么,都不是人,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血缘关系、近亲结婚啥的,应该不算违背社会法律道德吧= = 至于前面没有多少铺垫,显得这个设定突然出现有些突兀,这个我也的确承认。其实前面我有隐晦暗示过,但大概是……太隐晦了,而且还同时写了其他可能造成这样情况的似是而非的解释来混淆视听,所以大家肯定都没往这方面想,而更加明显的暗示,一来是没机会写,二来是也怕写了会剧透,于是造成了现在的突兀表现,算是我没有处理好,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一百零九章 不打算与孟晦继续纠缠到底谁应该背锅的问题, 孟晖另起话题:“那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意识的?”想起从第六个世界开始出现的异常, 他挑了挑眉, “是第六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李昱被火烧死的时候?” “其实……要稍微早一点。”孟晦一脸的乖巧,“是结婚的时候,新郎亲吻新娘之前, 我感觉到有点不对, 苏醒了一瞬,但大约是长时间没有苏醒,又很快睡了回去, 直到新婚夜才彻底醒来,真正取得身体的掌控权。”看了一眼孟晖平静的表情,孟晦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计较, “在醒来后,我就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甚至回忆起了先前几个世界的过往, 确定那个一直跟着我的人就是你。” “……所以,火是你自己放的?”孟晖了然。 “对, 既然醒了,我自然无法忍受与一个女人结婚,甚至……还做那种事情。但木已成舟, 哪怕立刻离婚,那具身体也已经不gān净了,不如弄死了事, 从头再来。”孟晦gān脆利落的承认。 ——至于那位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被迫“自杀”的气运之子,孟晦是半点都不曾放心上的。他是器灵,本就不屑于人类的道德观,再加上堕入魔道,杀人不知凡几,气运之子对他而言只是一具暂时庇护他的皮囊,衣服脏了,扔掉便是。 “然而,我没有料到,这一次的‘自杀’却让我遭到了反噬。世界意识因此察觉到我的存在,让我不得不匆匆逃去下一个位面,刚刚差不多养好的伤势,又再次受创。”孟晦一脸的晦气,“所幸,这次受伤并不算太重,休养上两三个位面就能恢复。不过,因为意识到你的存在,我不再甘心于完全陷入沉睡,而是选择了适当的放出一部分意识,保证自己一看到你便能认出,甚至逐渐想起更多的回忆。” 对于自己烧死“自己”,孟晦满不在乎,但回忆起那位与自己共同艰苦创业、几乎同吃同住的李昱,孟晖依然不由有些心生不忍:“你嫌那具身体不gān净,离开便是,为什么还要毁掉?简直害人害己。” 孟晖并不清楚,自己对于李昱的温和纵容是否源于对孟晦的爱屋及乌,但很显然,孟晖却无法将曾经自己给予李昱的那一份感情完全抽离、全部jiāo予孟晦。 一想到李昱是因为自己双生同胞的任性而在大好的新婚之夜亡故,孟晖便难免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歉疚与亏欠。 听到孟晖这句责备,感受到他对于李昱的那一份不忍,刚刚还乖巧甜美的孟晦面色骤变,看着孟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脚踏N只船的渣男:“你竟然心疼他?!还是在心疼我?!” “在我眼里,你和李昱、和所有我所接触过的气运之子,都是同一个人。”孟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哪怕知晓真相,我也没有办法将你们割裂开来、分别看待。” 孟晦神色控诉,但他也明白,这种局面并不是孟晖的错,只能说是yīn差阳错。无论他再如何糟心,也不能将这件事怪在孟晖的头上。 孟晦生来便随心所欲、任性妄为,哪怕是面对将自己创造出了的“父亲”,他也没有什么过于深厚的感情。帮孟令星屠尽负他之人,一来是为了了结他们之间因果,二来也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反感杀戮——反而是心性平和的孟晖,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孟令星报仇的那一个。 然而,在面对孟晖时,孟晦却会下意识的收敛自己的脾气,从大魔王变成小天使——毕竟,谁会真正对于“自己”生气呢?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才是真正值得自己珍爱对待的存在。 暗暗生了会儿闷气,孟晦表情不悦,语气却软了下来:“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个。我与那些气运之子灵魂相容,外在表现就是同一个人,你喜欢谁都是没差的。” “那‘白月光’和‘后宫三千’?”孟晖挑眉,坏心眼的揶揄。 刚刚自己说服了自己,勉qiáng平心静气的孟晦听闻此言,顿时又炸了毛,朝孟晖横眉立目。 轻轻叹了口气,孟晖摸了摸孟晦的脑袋,声音和缓:“好了,不逗你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有一堆黑历史,大哥不说二哥。先前的事情,我们都翻篇吧,不再计较到底是谁渣了谁。” 孟晦被孟晖轻而易举的安抚下来,却依旧有些闷闷不乐:“……我觉得,是你渣了我。” 孟晖收回手,继续挑眉。 “关于最初的记忆,你全都不记得了,所以很明显,是我对你的感情更深。”说到这里,孟晦忍不住又开始对于主神咬牙切齿,“明明上一个世界我们都定情了,但你却竟然狠心的将我的行踪上报给了主神!单单只是上报不算,你竟然还狠心得扔下我不管!” 越说,孟晦越是愤怒委屈,一双眸子都似乎含了盈盈泪光:“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终于完全恢复了记忆,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想要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你。这一等,我就等了近百年,然而你却没有丝毫踪影,只有其他各式各样、惹人心烦的像是苍蝇一样的维护者层出不穷!发现你没有主动出现在我身边后,我不死心,幻想着这是你在考验我对你的感情,于是,我开始主动寻找你,寻寻觅觅几十年,这个位面的每一寸土地都几乎被我踏穿,却依旧一无所获。最终,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的确确抛弃了我!” 对于孟晦简直像是饱含血泪的控诉,孟晖一阵的心虚不安,不知自己该如何反驳。 ——毕竟,孟晦说得一切都是真的。虽然最初的确是他先爱上了与孟晦灵魂相融的郑文睿,但在追求无望后,经受过维护者的教育、理智胜过感情的他及时止损,选择了自我约束与克制。这便导致了从那时开始,在这段感情中,比起毫无意识、仅凭本能的依赖恋慕自己的孟晦,孟晖则是更加占据主动权与控制权的那一个。 失去记忆时,孟晦一往而深、无所畏惧,孟晖却思量极多、克制谨慎;恢复记忆后,孟晦对于孟晖的感情越发喷薄汹涌,将他当成唯一重要的存在,而孟晖却依旧懵懵懂懂,对于彼此的双生羁绊,仅存模糊的本能。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孟晖对于孟晦的感情都的确不够深刻真挚。 感受到了自己到底有多渣,孟晖gān咳一声,语气讪讪,努力转移话题:“主神……派了很多维护者来找你?” 孟晦看出孟晖的愧疚之心,也知晓什么是见好就收。毕竟,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失去记忆的双生子真正接纳自己、珍重自己,而非毫无顾忌的发泄自己的不满与怨愤,然后将对方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孟晦暗道一声“来日方长”,便不再纠缠不放,随口答道:“对,最初那个主神派了一个维护者过来,似乎是想要收编我。但是我当时急着找你,没有理会她,后来被她缠得烦了,为了图清净,就直接将她弄死了。” 孟晖:“………………………………” “大概是发现我不吃‘敬酒’,于是后来再次出现的维护者,就打算直接给我灌‘罚酒’了。”孟晦yīn冷一笑,“然而,我正对你久寻不见,脾气bào躁,看什么都不顺眼,自然是来一个就弄死一个。想着倘若你不来、或者主神不许你来,我便gān脆大闹一场,bī着主神不得不让你来见我!反正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你就不怕事情闹大了,又会变成与先前你我分离那次一般,再被维护者打得láng狈逃窜?”孟晖颇为不解。 “那次我们吃亏,就吃亏在不明这群维护者的底细,对于他们的各种手段毫无防备。”孟晦轻嗤一声,毫不掩饰自己骨子里的骄傲锋利,“但现在,我却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仅仅只了解修真界的土包子了!我去过各式各样的世界位面,见多识广,无论维护者拿出什么,我都能了解其功用效果,早作提防,他们自然拿我无可奈何。更何况,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能误打误撞的逃出生天,那么现在经验丰富又早有准备,肯定能够逃得了第二次!”执拗的看着孟晖,孟晦语气冷沉,猩红的双眼戾气满满,“倘若这一次我闹不来你,那就毁了这里,去下一个位面继续闹,直到你出现为止!” 看着面前熊起来要人命,乖起来又令人心头苏软的孟晦,孟晖叹了口气:“那么,现在我出现了,你又打算如何呢?” 被孟晖问得愣了一下,孟晦眨了眨眼睛,沉默下来,没有吭声。很显然,那“被双生同胞与挚爱恋人丢弃”的愤怒让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对方bī出来、重新面对自己,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却并没有在孟晦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没有找到孟晖,他根本无暇去思考什么“以后”。 再次闷闷的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双生恋人,孟晦死都不肯撒手,执拗地像是讨要糖果的孩子:“总之,我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许分开——无论你要去哪。你愿意跟我离开,我就教给你穿越位面的方法,我们一起走,位面那么多,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如果你还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维护者……”顿了顿,孟晦哼唧一声,仿佛是要慷慨就义,“那我也去当好了。” “你愿意去当维护者?”孟晦一脸讶然,“你不是很抗拒那些维护者吗?当初拼着魂飞魄散,也要逃走……” “那时逃走,主要是根本不清楚自己被封印后会遭遇什么。就像是一个人好好在家里待着,突然发现一群手持武器的闯入者,无论那群人的目的是什么,所有人最本能的反应都会是反抗。我只是由于入魔……反抗的更加激烈了一些罢了。”孟晦撇了撇嘴,“当然,我也的确不喜欢被主神操控的感觉,但如果有你在的话,我勉qiáng还能够忍受。” 由于双生子对于彼此的了解,孟晦对于孟晖的所有反应都了若指掌,而正因为这种了解,也让他对于自己目前的地位十分有自知之明:“从你宁愿结束任务、将我上报给主神来看,也许维护者这份工作也不是那么太糟,不是吗?最起码,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维护者的身份比起我来说,对你而言更加重要。” 孟晦神色萎靡,像是得不到宠爱的小狗,在凶戾狠辣与乖巧可人之间无缝切换。孟晖被他一棍子加一甜枣,弄得越发内疚不安:“……抱歉,我只是更喜欢稳定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孟晦蹭了蹭他的面颊,委委屈屈的低喃,“这的确是你喜欢的生活,我早就知道了。既然是你喜欢的,那我也勉为其难,试着与你一起喜欢好了。” 孟晦的委曲求全,让孟晖无法不心生触动,甚至有一瞬间还产生了“既然他不喜欢当维护者,那跟他一起脱离主神也无妨”的动摇。 然而,动摇仅仅只是动摇,孟晖很快便定下了心神:“主神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虽然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力量,仅仅只是通过维护者们来影响、导正位面,但既然它能够长长久久的存在,就必然有其qiáng大恐怖之处。我与你仅仅只是诞生于它所掌控的某个位面中的器灵,由于某些因缘巧合,才成长至今,我无法确信,我们拥有可以反抗他的能力。毕竟,在主神屹立不倒的漫长时光中,不可能只遇到我们这两个刺儿头,我们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与主神为敌。” 孟晖身为维护者,虽然没有与主神有过任何直接接触,但却依旧能隐隐感受其蕴藏的能力,不过,任性恣意惯了的孟晦对此就没什么感觉了。所幸,在自己的双生子面前,他还是相当听话的:“当初,我因杀戮过多而入魔,没有听从你的劝阻及时收手,于是引来了主神与维护者,连累你与我一同受过,辗转这么多世才重新相见——现在,我听你的,你行事一向都比我稳妥。” 看着乖乖巧巧、依赖着自己的孟晦,孟晦心中一片温软,忍不住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曾经的气运之子只是他的任务目标,任务达成,他就能毫无顾虑的放手。但现在,了解了彼此之间的牵绊,孟晦却成为了他无法丢弃的责任,无论他对于孟晦的感情是深是浅,只要孟晦一心一意的跟随他、信任他,那他就永远无法将对方弃之不顾:“好,你听我的。如果主神愿意不计前嫌的接纳我们,那自然皆大欢喜,而如果它不愿意……我拼着这条命也会带你一起逃走,如果逃不走……那就一起死。” 做出这样堪称激进的决定,实在不是孟晖的风格,但也许双生子之间就是这样,哪怕不记得曾经的过往,孟晖也依然会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影响。 孟晖的声音轻柔,却斩钉截铁。听到他的话,孟晦的眼睛骤然一亮,开心得难以自己,刹那间,所有的担心顾虑都被他丢到了脑后。 ——还有什么,能够比“同生共死”的誓言更加美妙呢?他们是双生,理应生死都在一起,永世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懒态复萌 和 吃土少女会吐土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出两颗手榴弹=333= 第一百一十章 与孟晦一同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后, 孟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系统——维护者是没有权限直接与主神对话的,倘若想要与主神沟通联系, 就只能依靠自己的系统。 逡巡一圈,却意外的没有看到那颗熟悉的光球, 孟晖迟疑片刻, 唤了声:“……球球?” 回应他的, 是良久的沉默。就在孟晖刚想再叫一声的时候, 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弱弱的“嘤~”。 循声望去,孟晖终于在一堆乱石后面看到了自家怯生生的光球, 忍不住面露无奈:“球球,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光球挪了挪,小心翼翼的露出小半边身子, 似是在窥视孟晖与孟晦的表情。见孟晖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温柔和善的宿主, 又发现孟晦只是饶有兴味得挑眉看着它, 却并没有想要捏爆它的打算,光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嘤嘤嘤的冲进孟晖怀中——然后被孟晦手疾眼快的一把捏住。 光球在孟晦手中吓得整只球都黯淡了一层, 恨不得当场装死。 看它吓破了胆的小模样, 孟晦轻嗤一声,转头看向孟晖:“晖晖,这就是你的系统吗?一点都不中用的样子。” “……它挺好的,你别欺负它。”孟晖将自己的系统从孟晦手里抠出来,安抚般摸了摸,“你别怕, 阿晦不会伤害你的。” “……骗人QAQ”光球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抽噎,“我之前得到消息,来这个世界的维护者,不仅肉身都被他弄死了,就连系统也被整崩溃了好几个!若不是我们这些系统定期修复的时候都会在主神那里备份留档,估计都恢复不过来!” 听到光球的控诉,孟晖默默的看向孟晦。 而孟晖却完全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坦然得回视孟晖:“我只是有点好奇,弄过来玩玩,哪知道这些小东西这么脆弱。” 孟晖:“………………………………” ——他觉得,像他这么温顺平和的人,却被主系统判定为极度危险的对象,将记忆抹得gāngān净净,绝对是被孟晦这家伙连累的。 维护者们可以不在乎自己在位面中使用的身体——反正大多数维护者在任务结束后,都是死回去的——然而,他们却十分看重一直跟随着自己、守望相助的系统。这“杀身毁系统”之仇,足以让孟晦与那些维护者大佬们结下刻骨的仇怨,哪怕孟晦被主神接纳、成为了维护者,日子大约也不会好过。 “你这任性妄为、走到哪毁到哪的性子,真该改一改了。”叹息一声,孟晖对于自己的双生兄弟实在无可奈何。 “我只是想要尽快将你bī出来,所以下手才狠了点嘛。如果不下狠手,让那主神以为我好欺负,它肯定不会那么轻易便将你送过来的。”孟晦见孟晖有些不悦,连忙开口解释,姿态乖巧驯服——只是那看向光球的余光泛着点点红芒,凶戾刺骨。 光球狠狠抖了抖,紧紧闭上了嘴巴。 对于孟晦的两面派作风,孟晖如何不知?只是这性子也要一点点改,多说无益:“既然你因我之故,对于成为维护者不再那么反感,那为何不直接在最初便跟着维护者前往主神所在的灰色空间找我,反而要采取那么激烈危险的方法,bī迫主神让我出现?闹到现在……也不知是否能平安收场。” “虽然也许最终结果都是成为维护者,但过程不同,就意味着地位不同啊!”孟晦挑眉,振振有词,“倘若我最开始就顺从了主神的招安,那就相当于我对于主神屈服了。正所谓‘一步退、步步退’,我本就处于弱势地位,越是妥协,谈判时的主动权就越弱,越是容易被掌控。而现在,我闹了,主神应我的要求将你送到我面前,就相当于是它现在选择了对我妥协,而我说不定能够借此争取到更多的权利!” 明明前途未卜,却依旧不愿退让一步,宁愿剑走偏锋、冒险一搏,也不肯委屈自己半分——这种性格,在后面两个世界的萧尧与魏崇稳身上已然表现得淋漓尽致。面对夺嗣之争,萧尧选择利落的假死脱身;面对世界意识,魏崇稳gān脆祭出“世界核平”;哪怕面对主神,他也丝毫不肯服软。 “我必须让主神知道,我是无法被它驯服的,而能够让我心甘情愿的成为维护者的,也只有你。”孟晦冷哼一声,“我知道,除非是较为棘手、单个维护者很难完成的任务,否则维护者大多都是独自执行任务的,这可与我想要长长久久、寸步不离的和你在一起的初衷相违背。所以,我需要让主神意识到你对于我的重要性——你是唯一可以控制我的缰绳,哪怕我成为了维护者,一旦主神将你我二人分开,我也不会乖乖听它的话!” 还没被主神接纳为维护者,就已经开始为了成为维护者之后的福利待遇而考虑,对于孟晦这样不怎么合时宜、甚至于狂妄自大的未雨绸缪,孟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就不怕主神知道你是这样的刺儿头,不肯让你成为维护者,或者像是对我一样,洗去你的记忆?” “不让我成为维护者,我就拐着你一起逃,让它损失一名被jīng心培养、前途不可限量的维护者。至于洗去我的记忆……”孟晦yīn沉沉的笑了一声,“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不是晖晖你这样的安分守己的乖孩子,哪怕不记得曾经的过往,我也绝不是甘愿被主神束缚、老实本分的家伙。我们是双生,各有优势,也各有缺点。你安于现状、不求上进,而我却激进任性、性格bào戾,只有你我在一起,相互影响、相互牵绊,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我们彼此缺一不可,我想,如果主神真得有那么厉害,全知全能,那它理应懂得这个道理。” 孟晦行事恣意妄为,却自有其逻辑章法,这一番话说下来,简直让孟晖都感觉自己差点要被说服了。 他揉了揉眉心:“那你也不应这般qiáng硬。我并不清楚主神的性格,但想必没有存在——特别是如此高高在上的存在——会愿意受到‘蝼蚁’的威胁挑衅。我认为,与主神沟通,最好还是采用较为恭顺谦卑的态度。” “那正好啊。”孟晦耸了耸肩膀,“我是恭顺谦卑不起来的,不是还有你吗?我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来硬的、一个来软的,配合多么完美!” 孟晖:“………………………………” ——对于自己的双生子,他总是这样的无话可说。 默默将这份憋闷感丢到一边,孟晖叹了口气:“好吧,反正事已至此,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低头,看向安静如jī的光球,孟晖捏着它轻轻摇了摇,“我打算写一份报告,将情况与我们的想法说清楚,算作是对这一次任务的汇报,由球球你来提jiāo给主系统,没问题吧?” 光球看了看自家有了兄弟就没有系统的宿主,又看了看表情和善、眼神凶狠的孟晦,qiáng忍住想哭的**:“那行、行叭……” 这份报告十分关键,孟晖并不敢匆匆下笔,打算好好酝酿一番,以最诚恳的态度打动主系统——让它饶过自己熊的要死的双生兄弟。而打算好好写报告的孟晖,则被孟晦喜滋滋的叼去了自己在这个位面的大本营。 由于苦寻孟晖不到,孟晦的心情极度糟糕,又gān脆利落的入了魔,此时已然成为了魔修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无论是哪个修真位面,魔修与道修之间大多都水火不容,更不用说孟晦还是个恣意妄为、危险性极大的魔头。为了寻找孟晖,孟晦踏遍修真界每一方土地,而无论他走到哪,都会遇到不少正义感爆棚的道修对他喊打喊杀。 孟晦连维护者都不放在眼中,杀得gān脆利落,更不用说对待这个小位面中不识趣儿的道修们了。只要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做出任何让他感觉到不愉快的举动,孟晦都会gān脆利落的一剑诛之,长此以往,道修中无论是成名已久的前辈还是天赋出众的年轻俊杰,都几乎被孟晦杀了个gān净。 孟晦一心一意寻找孟晖,根本不在乎这个位面中的任何人与事,然而,那些被他qiáng悍的实力与洒脱傲慢的作风深深折服的魔修们,却跟在他的身后,尽心尽力的帮助他扩大势力范围,bī得道修们不得不一退再退、guī缩入几座易守难攻的灵山之中,寸步不出。 ——而只要他们不主动跳出来碍眼,孟晦自然也懒得去找他们的麻烦。 当然,这个位面中道消魔长的形势,与孟晖没有任何关系,他跟着孟晦回到魔修的大本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巍峨雄壮的殿宇。 这殿宇雕梁画柱、巧夺天工,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孟晖也不由被震撼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了孟晦一眼,只觉得这家伙不愧当多了气运之子,简直会享受得令人羡慕妒忌恨。 瞬间读懂了孟晖的眼神,孟晦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宫殿:“晖晖喜欢这里吗?” “挺不错的。”孟晖点了点头,暗暗感慨一番不愧是上级位面——这样庞大宏伟的宫殿群,大约只有科技极度发达的星际位面能与之媲美。当然,就算在规模上能够相互比较,两者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毕竟科技与玄幻很难共通,审美也是大相径庭。 “晖晖喜欢就好。”得到孟晖的赞许,孟晦勾起唇角,满意一笑,“都是手下人帮我建的,我先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现在看着的确不错。” ——说实话,只要有孟晖在身边,哪怕是看到一间茅草屋,孟晦大约都会感觉其充满了野趣,富有自然之美。 扭过头,对着小心翼翼迎过来的年轻魔修扬了扬下巴,孟晦态度温和:“这宫殿是谁建的?你去查查,然后将我的库房打开,让他们去寻件东西作为嘉奖。” 说实话,孟晦可绝对称不上什么仁慈的领导者,魔修们无论如何努力的讨好他,都换不来孟晦一个眼神。 这座宫殿建成少说已然有近百年了,孟晦虽然住了进去,却从来没有表达过任何满意的情绪,魔修们对此早就不抱希望,却不料此时此刻竟毫无征兆的天上掉馅饼。 参与过宫殿修建的年轻魔修愣了半晌,这才慢慢消化了眼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现实,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狂喜,还是该茫然。 不过,知晓孟晦从来不喜欢他人啰嗦,年轻魔修来不及反应便已然反she性的躬身应诺,随后木木呆呆的看着自家喜怒不定、连笑都是yīn测测的魔尊温柔体贴的护着个看不准修为、似乎并非是魔修的年轻男人步入殿宇,那态度简直是捧在手心里的珍重呵护。 从声名鹊起到如今的君临魔域,孟晦从来不曾掩饰自己在寻找某个人的事实,甚至还曾发动所有以他马首是瞻的魔修共同搜索。 然而,那么多人同心协力,几乎将整个修真界来回翻了三四遍,却依然不曾发现所寻之人的任何踪影,后来,逐渐便传出了孟晦在入魔时神魂受创、思维混乱,出现了癔症,于是妄想出了一位挚爱魔侣的传言。 不知有多少人试图冒充这位魔尊的魔侣,有些是想要为自己谋福利,而有些却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孟晦为情所困。然而,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这些冒充者的下场依旧一个比一个惨烈,最终,所有人都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接受了自家魔尊大约要一辈子对这位根本就不存在的魔侣求而不得的事实。 由于寻不到自己的恋人,孟晦的脾气越来越bào躁,别说是早就被他揍得奄奄一息、只能偏安一隅的道修们,就连魔修在他面前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家魔尊在生无可恋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前几日,魔尊独自外出后,便显现了天地异象,无论是道修赖以生存的灵气还是魔修孜孜以求的魔气都狂bào异常,弄得整个修真界惶惶不安、人人自危。 如今的修真界,被孟晦杀得人才凋零,唯一有能力如此搅动风云的,大约就只有孟晦一人。所有人都担心孟晦是不是一个想不开,想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却不料突然间,竟毫无征兆的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而那副末日般的图景,就仿佛南柯一梦。 看着自家孤傲高冷的魔尊像是终于寻到主人的家犬那般高兴地甩着尾巴、围着不知名的青年团团乱转,年轻的魔修神色恍惚,差点一个没踩稳,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定了定心神,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吁了口气,露出了一个与他那yīn冷面容完全不符的傻乎乎的笑容。 ——原来,他们的“魔后”……是真实存在的啊?! ——谢天谢地,他们的魔尊并没有在入魔的时候弄坏了脑子!魔域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于外面有多少得到消息的魔修们喜极而泣, 孟晖是半点都不清楚的。在宫殿内寻了个舒适房间便开始绞尽脑汁,编写即将发送个主神、也许会决定他们兄弟二人命运的“汇报”。 孟晖如此努力, 孟晦自然不敢打扰,哪怕十分渴望与孟晖做点什么, 也依旧还是老老实实的收敛自己的行为, 尽力为孟晖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随后, 魔修们便发现,自从自家魔尊将那位疑似“魔后”的年轻男子带入宫殿后,便一连数日不见踪影,只能看到众多傀儡将无数奇珍异宝如流水般送入其中, 简直一副“色令志昏”、打算将自己的小金库完全搬空的架势。 所有人都知道,魔尊并不吝啬, 或者说, 对于各类让旁人眼红脑热的天材地宝, 他根本就不曾放在眼中。然而,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却有着一种极qiáng的占有欲,除非他心情好, 主动赏赐给别人,否则便没有一个人能够动一根手指头。 ——只可惜, 深爱的恋人不见踪影, 魔尊会心情好才奇怪! 可想而知,魔修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魔尊如此慷慨的一面,不由对于那位年轻男子就是魔后的传言越发的深信不疑, 他们异常渴望见一见这位盛名传遍整个修真界、却将自己藏得结结实实的魔后,看看这几乎bī疯了魔尊、惹得天下大乱的“祸水”到底何许人也。 只可惜,孟晖一门心思写报告,而孟晦也不肯让任何人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于是孟晖的身份依然笼罩在一层迷雾当中。 花了十多天的时间,孟晖废寝忘食,终于写出了一份自己尚算满意的报告。他修修改改好几遍,自认为这份汇报字字恳切又不亢不卑,却依旧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将其发出。 扭头扫了眼正懒洋洋的靠在自己身边,像是只摊开皮毛、慵懒晒太阳的大猫的孟晦,孟晖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记得你在第四世,可是为文采飞扬的大才子呢,你来帮我看看,这份报告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孟晦睁开眼睛,红色的眸子仿佛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纯净而无害。他支起身子,颇有些惊讶的看向孟晖,迟疑着挑眉:“让我修改?你确定?” 孟晖与孟晦对视三秒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又默默将他重新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你的吧。” 孟晦笑嘻嘻的在他身边翻了个身,像是撒娇般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孟晖的膝头,忍不住闷笑出声。 虽然依旧没有回忆起那段被抹去的记忆,但孟晖却越来越难以抗拒那种双生子之间的牵绊。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qiáng烈,或许是由于孟晦彻底苏醒的缘故,又或许是由于孟晖彻底抛却了身为维护者的约束、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总之,孟晖与孟晦之间的相处越来越亲昵、越来越自然,哪怕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亲密动作,那种自灵魂深处刻印着的熟悉与依恋,比之肢体纠缠还要令孟晖着迷。 ——当然,对于固执的着想要与孟晖做点什么的孟晦而言,他似乎更加喜欢不那么柏拉图亲近的方式。 既然孟晦不靠谱,孟晖也不打算再多纠结什么,gān脆利落的通过光球,将汇报传给了主系统。 不同于上次报告提jiāo后几乎是秒回的待遇,这一次,主系统那边却迟迟不见回音,也不知对方在考虑什么。 不过,既然已经提jiāo了报告,孟晖也不打算将自己的时间làng费在忐忑与安上——毕竟,主神的决定是他目前无法左右的,与其胡思乱想、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还不如放宽心安静等待,尽量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如果主神那边依旧不满孟晦的所作所为,这大约就是他们逃亡前最后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当然,虽说是享受“最后的安宁”,孟晖也没有咸鱼到底,毕竟,他还得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预防有可能会来者不善的维护者们。 根据孟晦的描述,他们的本体法器已然在那次大战中碎成了一摊破铜烂铁,所幸两人的神魂已然十分qiáng大,足以脱离法器而存在,这才没有在本体法器被毁坏之时一同消亡。 孟晦重伤逃离,自此以神魂附体的方式存在,再也没有试图修炼出自己的形体,而孟晖则被维护者们带回了灰色空间,目前使用的躯体,大约应当是灰色空间的产物。 由于是新的身体,孟晖的**qiáng度仅仅比之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毕竟,以灵魂形式穿越位面的维护者们更加注重自己jīng神力的qiáng大,至于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营养舱内的身体,只要保持最基本的健康就足够了。 可想而知,带着这样“柔弱”的身体来到修真位面,孟晖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凡人,而以这样的躯体对抗准备充分的维护者,无异于以卵击石。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但努力修炼、尽快提升自己的肉身实力,依旧是孟晖的当务之急。最起码,在孟晦与维护者们打起来的时候,他即使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对方的后腿。 对于孟晖的决定,孟晦自然极为赞同——说实话,虽然他因为孟晖的缘故愿意妥协、成为主神掌控下的维护者,但实际上,他还是颇有些跃跃欲试着想要与主神gān上一场,然后拉着自己的兄弟自在逍遥的。比起积极备战的孟晖,孟晖可以说是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 不过,孟晦也知道,主神不可能会放任如自己这般的不安定因素在位面间自由穿梭、随心所欲。主神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位面稳定,而消除隐患,则是它最重要的职责。 要么,是他们归附于主神、接受主神的管理,要么,就是面临主神无止境的追杀,直到他们再也无力反抗。 倘若只是独身一人、了无牵挂,那么孟晦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主神的追杀。他骨子里就有种热爱追求刺激的张狂无忌,敌人越是qiáng大,他就越是兴奋、快意。 然而,他现在却是有“家室”的人了,他的恋人喜欢平静安定的生活,那么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孟晦自然也不能过于任性。 其实,学会克制与妥协,未尝不是一种成长。既然孟晖愿意努力qiáng大己身、愿意在主神不接受他们的“求和”时与他并肩抗争,那么孟晦自然也愿意为了孟晖而收敛自己的脾气。 ——相互妥协、懂得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才是真正纯粹的感情。 在将汇报材料发送给主神后,孟晖便开始了疯狂的修炼。 虽然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修为,但孟晖毕竟也是经历过一次修真位面、一直修炼到几近飞升的牛人,删号重来后,进境比之真正的初学者迅速了太多。 不同于孟晦修过道也修过魔,孟晖却是个彻彻底底的道修。他的灵魂属性为阳,本就与修魔相悖,先前在修真位面,也是个正正经经的道家剑修,这一次重头再来,走得自然还是道修一途。 孟晦的宫殿地处魔域正中心的位置,周遭魔气四溢,可以说是修魔者的风水宝地,然而对于道修而言,却极不友好。不过,孟晦不知杀了多少道修,导致他手中道修所用的珍宝比之修魔所用之物还要多出不知多少倍,而这些东西,此刻自然统统被孟晦砸在了孟晖的身上。 孟晦财大气粗,竟硬生生在自己的宫殿中为孟晖开辟出了一方充盈着灵气的修炼室,最起码能够支持到孟晖结出元婴为止。 在孟晦“豪无人性”的支持下,孟晖一鼓作气,十日筑基,一月结丹,如此恐怖的速度倘若让其他修者知晓,大约都会惊掉了下巴——当然,这样的进境速度,除了孟晖本身的能力外,也要多亏了灰色空间出品的身体质量上乘、根骨非凡。 结出金丹后,孟晖暂且停止了修炼,打算稍稍巩固一下修为再行突破,以免过于冒进、根基不稳,为接下来的修炼埋下隐患。而这时,主神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回复。 不过,带来主神回复的并不是光球,而是一个孟晖的老相识。 当听到傀儡前来禀报“于明辉”来访时,孟晖与孟晦正在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讨论着孟晦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剑谱——是的,这一次,孟晖还是打算走剑修的老路,而孟晦对此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许再修无情道”。 听到“于明辉”这个陌生的名字,孟晦想都没想,张口就要让傀儡将其轰走,而孟晖则愣了一下,连忙打断孟晦的命令。 听说这人很有可能是主神派来的使者,孟晦立刻警觉起来,周身气势一凝。 “放心。”抬起手,压住孟晦紧绷的肩膀,孟晖稍稍露出些许笑容,“来人我是认识的,主神派他过来,应当不是什么坏消息。” 看孟晖在提起“于明辉”时轻松的神色,孟晦不由有些吃味:“他跟你关系很好?” 孟晖点了点头,坦然将自己与于明辉之间的过往说了一遍。然后,他思考了片刻,补充道:“其实,你也是见过他的。就是我们在这个位面初次时,挡在我面前、然后被你扭断了脖子的那个。” 孟晦:“………………………………” “对了,我知道他的身体是被你捏死了,但他的系统,没被你弄坏吧?”孟晖有些不太放心的询问,“那是一只粉色的兔子,应该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没,他出现的晚,我已经玩腻那些系统了。”孟晦嘴角微抽。 “那就好。”孟晖松了口气,“那你们之间的关系,勉qiáng还能够调和一下。” 孟晦:“………………………………” ——不,他并不想调和,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 今天接到编辑的消息,说民**阀是不准写的内容= =游击战啊建立新政权啊什么的,全都要大改,榜单也没有了。最关键的是我还不知要从何改起OTZ 至于新文,已经存稿5w+,名字是《请魅惑这个NPC》,克苏鲁跑团相关,估计会很小众冷文预定了~但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克苏鲁跑团,为了满足自己,还是打算开了~——说起来,迷恐解游戏的时候,我开了《UP主》,迷COC,当然也要一视同仁的开啦! 如果有感兴趣的小天使欢迎收藏,这个文完结后就立刻开啦~ 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在孟晖与孟晦闲聊之时, 于明辉已然在傀儡的引导下,来到了他们休憩的小花园。 于明辉这次使用的身体是一个魔修,修为低下、面目普通,一看就选得及不走心, 仅仅只是过来走个过场。 看到并肩坐在一起,显然十分亲密的孟晖与孟晦, 于明辉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 看着孟晖的目光中满满都是面对负心人时的控诉。 一时间, 孟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在不知什么时候渣了对方。 “你这是什么眼神?”孟晖一脸的莫名其妙, 而孟晦更是神色一沉, 目露凶光。 被孟晦那危险的视线盯着, 于明辉一个激灵,脖子反she性的一疼, 连忙收敛起玩闹的心情, 一本正经的叹了口气:“小菜……孟啊,你可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孟晖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于哥, 对于这些事, 我先前也是不清楚的。我被主系统洗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直到来到这个位面后,才了解到真相。” “……行吧,你失忆你有理。”于明辉耸了耸肩膀,又撇头看了孟晦一眼, 却并没有与他打招呼的意思。 ——很显然,在成为资深维护者后一直顺风顺水的于明辉依然深深铭记着自己在孟晦手中遭遇的滑铁卢,并不打算与他有什么“友好”的jiāo流。 ——如果不是打不过,于明辉都想直接怼他一脸! 注意到于明辉的排斥,孟晦勾唇冷笑,同样将自己的不屑与傲慢表露的淋漓尽致。他性情高傲,看不起自己的手下败将,再加上与维护者的那一段仇怨,使得他看不惯除了孟晖以外的所有维护者,自然更加不会给于明辉任何好脸色。 ——更重要的是,从孟晖刚刚的讲述中可以看出,于明辉算是他最为熟悉、关系最为密切的维护者了,既是师长又是损友,而这样“亲密”的关系放在孟晦眼中,那就是需要他极度警觉的疑似“情敌”。 ——谁会对情敌友善呢?不可能的。 于明辉与孟晦虽然没有任何言语jiāo流,但气氛却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孟晖看在眼里,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插入其中,试图打破两人之间冷凝的滞涩:“于哥,你再次来到这个位面,是为我们带来了主神的回复吗?”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听到孟晖的询问,于明辉从与孟晦的暗中较劲中回过神来, “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把这个——给他。”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半空中除了粉色的兔子外,还出现了一支……毛笔。 “……这是系统?”孟晖讶然。 “对,据说这个系统的原主人因为某种原因亡故了,按理说,没有宿主的系统应当被回收、格式化后再利用,不过它经验丰富,于是被主系统破格留存,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在于明辉说话的时候,毛笔已然轻飘飘的飞到孟晦的身边,安静的悬浮在他身侧。而孟晦则饶有兴趣的歪头看着这个系统,脸上的笑容颇有些玩味。 “总之,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至于更进一步的消息,大概是需要由这个系统向你们传达,我就是跑个腿儿,将它带过来而已。”任务完成,于明辉也不打算久留,毕竟他并不喜欢孟晦,而披着这样一具脆弱的皮囊站在孟晦面前,也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于明辉来去匆匆,向孟晖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很快离开。而孟晖与孟晦的注意力,则集中在了这只笔状系统上。 光球对于自己的新伙伴相当好奇,兴奋的围着毛笔上下翻飞,时不时还凑过去挨挨蹭蹭,似乎是在示好。只不过,这支毛笔却如老僧入定那般沉稳,对于活泼的光球没有半点反应,倘若不是它还坚.挺的悬在半空中,孟晖都要怀疑它已然是一只死统了。 对于这样“沉稳”的系统,孟晖颇感棘手,反倒是孟晦没有半点客气,伸手将它从空中抓进手里,在指间愉快得转了好几圈。 差点被转晕的系统:“………………………………” “请您不要这样做,我并不是您的玩具。”回忆起孟晦“系统杀手”的名号,意识到自己再不吭声,估计会被孟晦玩坏,笔形系统终于主动开口,语调如老gān部般严肃认真。 然而,很显然,孟晦并不是会乖乖听话的类型,所幸他身边还有比较靠谱的孟晖。 默默将系统从孟晦的指间拯救出来,孟晖轻咳一声:“请问……该如何称呼?” “我的编号为DCS1578,如果不喜欢称呼编号的话,您——我指的是孟晦宿主——可以为我取一个名字。”系统语气平淡。 “你之前不是有一个宿主吗?他没给你取名字?”孟晖疑惑。 “……有的,但是他已经不在了,而我也即将拥有新宿主。按照规定,系统的名字需要由所属的宿主来决定,以便培养系统与宿主之间的感情。”系统一板一眼。 听系统这样讲,孟晦挑眉,随口说道:“那你就叫‘毛笔’吧。” 毛笔:“……好的,宿主。” 注视着毛笔与孟晦之间的互动,孟晖一时竟不知该感慨这系统的性格太过古板,还是该叹息它这般gān脆利落的抹去了原宿主留下的痕迹——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份自持与冷静,它这才在宿主死去后依旧被主系统留了下来。最起码,如果自己死了,他的球球大约不等主系统回收,就会难过得自己崩溃掉了。 将毛笔与光球比较了一下,孟晖发现自己还是更爱自家傻乎乎的球球,不过,他也不打算对这只系统品头论足,反而扭头看向孟晦:“你这起名方式,也太敷衍了吧?” “敷衍?”孟晦挑眉反驳,“给系统起名为‘光球’的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孟晖:“………………………………” 光球:“………………………………” ——很显然,关于自家系统的命名方式,孟晖与孟晦这对双生子依旧保持着“心有灵犀”的契合。 ——都是起名废,大哥不说二哥。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从光球那圆滚滚的球体上感受到了类似于控诉的情绪,孟晖果断转移了话题:“那么……毛笔,主神派你过来,是要做什么?” “关于您提jiāo给主系统的报告,主系统经过计算,准备给你们一次机会。”毛笔缓缓开口,不疾不徐,“由于你们诞生于同一件灵器,主系统认为,将你们当成一个人处理也未尝不可,不过,阳魂为主、yīn魂为辅,yīn魂的一切行为,阳魂都需要负起全部责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孟晦面色一yīn,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并未反驳。 “由于yīn魂并不算真正的维护者,只是阳魂的辅助半身,所以主系统并不为yīn魂提供任何额外的福利待遇,当然,维护者的必要培训,也是没有的。”毛笔小幅度的晃了晃身体,“主系统觉得,yīn魂大约也不愿意接受这一类培训。” “它倒是还挺了解我。”孟晦嗤笑一声。 “所以,yīn魂的必要培训,由阳魂全权负责,而我也会从旁协助,直到确定yīn魂了解全部规则,懂得克制本身的破坏欲,不会对位面造成任何威胁后,再与阳魂、yīn魂进行协商,决定我是继续留在yīn魂身边协助,还是返回灰色空间。”毛笔丝毫没有被孟晦的态度影响,依旧波澜不兴的宣讲着主系统给予自己的讯息,“至于目前所在的位面,则是两位的试炼任务,只有任务顺利完成,以上主系统所承诺的,才会成为现实。” “那如果任务失败呢?”孟晦挑眉,也不知是故意唱反调,还是当真想要知道失败的结果。 对于孟晦的询问,毛笔只是慢吞吞的转了一圈,没有回答。 而这一份沉默,却让孟晖与孟晦同时明白了主神的未竟之意。 可以说,主神这样的选择,应当是稳赚不赔的。 如果主神执意灭杀孟晦,那么不仅孟晖会拼死反抗,其余维护者十之八.九也会在孟晦的手下有所伤亡,可以说得不偿失。而如果将孟晖与孟晦算作一个人对待,主神不需要付出任何额外的代价,却能收获一个实力“X2”的优秀下属,有利无弊。 唯一麻烦的,就是孟晦的不安定性。不过有孟晖在场,这种不安定会得到有效的制约,而且更重要的是,与其bī得孟晦继续逃亡、让主神不得不派遣更多的维护者进行追捕,将孟晦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监督,也更加方便主神在判断其具有危险性时立刻采取措施。 将主神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孟晖扭头看向孟晦,十分担心他无法忍受这种被主神时刻监视的感觉。但让他意外的是,孟晦的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情绪却相当稳定。 在孟晖努力修炼的时候,孟晦也进行了多方面的心理准备,而主神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只要没有超出孟晦的预估,那就没有踩到他不能接受的底线。 至于孟晦的底线,则是他需要时时刻刻与孟晖在一起,而不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qiáng迫着与自己的双生恋人分隔两界。 虽然主神不给予自己任何福利待遇的做法实在吝啬了些,但能够被孟晖当成一个人对待,永不分离,对于孟晦而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见孟晦尚算平静,孟晖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将视线转向毛笔:“那么,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目前你们所在的位面虽然暂时稳定下来,却依旧充满了危险。”毛笔八风不动,沉声答道,“世界位面理应yīn阳相合,无论是yīn盛阳衰还是阳盛yīn衰,都会影响位面的长远发展。由于yīn魂的活动,这个位面道消魔长,在主系统的计算中,正是逐渐走向衰败之势,而你们的任务,便是导正这种不良的势头,均衡道魔双方,调和yīn阳。” 听完了任务,孟晖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导致这样情况的是孟晦,我们理应负起责任。请主神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毛笔歪了歪身子,似是在注视孟晖。片刻后,它慢吞吞的凑了过去,用自己柔软的笔尖蹭了蹭孟晖的面颊:“我很放心你——比起我目前的宿主,我还是更加喜欢你一点。” 孟晦:!!!!!! ——辣jī系统!抢我恋人! 光球:!!!!!! ——辣jī系统!抢我宿主! 一脸懵bī的孟晖:??????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作者有话说说了几句话,被锁了……行吧,我什么都不说了,大家安静看文,我努力完结吧,榜也不审了。 就这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突然陷入修罗场的孟晖表示自己很无辜。他迟疑的看着以几乎想要把其折断的姿态将毛笔抓回手中的孟晦, 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一来, 这是他们宿主与系统之间的事情, 身为“外人”的他不好过多置喙,二来……倘若他为毛笔开口求情, 孟晦大约会对这只系统更加看不顺眼。 摸了摸蹭在自己肩膀上嘤嘤嘤个不停、极力展示自己存在感的光球, 孟晦叹了口气, 只觉得自己已经升任幼儿园园长。 gān咳一声, 他决定转移话题:“这个任务,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困难——不过,阿晦, 我需要你的配合。” 孟晦将自己的死亡凝视从毛笔身上移开, 看向孟晖的时候又恢复了乖巧的姿态:“当然。” 孟晖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计划大概说了。 目前的形势是道消魔长, 那么他们的行动方针也很简单。孟晦继续坐镇魔域,约束自己手底下的魔修们安分守己, 不要再去骚扰那群可怜的道修,而孟晖则投奔去道修的阵营,帮助其重新振作。 只要孟晖与孟晦合作完美,别来什么骚操作,那么这次的任务自然能够水到渠成。 听完孟晖的讲述, 孟晦眉头一皱:“你我分属两个阵营, 那岂不是要分开?!” “分开是肯定要分开的,只是一段时间而已,你忍忍吧。”孟晖看着孟晦, 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扒着幼儿园的大门哭喊着“我要妈妈!”,“谁让你之前做得太过分,在道修中臭名昭著呢?别说是分开了,我们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彼此认识!” 孟晦行事张狂无忌,没有孟晖的约束,更是仅凭心情——反正,他实力qiáng大,任何后果都能够承担得起。 不知多少的道修丧身孟晦之手,如今,除了那些修为浅薄的外门弟子与无名散修,但凡是有些身份背景的道修,都与孟晦有着千丝万缕的仇怨。可以说,一旦被道修们知晓自己与孟晦之间的关系,孟晖别说是将道门发扬光大了,估计一露面,就会道修们视为生死仇敌。 ——对于这个“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双生兄弟,孟晖也是很服气的。 孟晦面色沉沉,想要反驳,却也知道孟晖说得都是事实。自己作的死,只能由自己来承担,看起来,在这个位面中,他不得不当一名见不得光的地下恋人了。 将自己瘫在孟晖的肩头,孟晦苦闷的差点想要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然而,他的恋人却半点都没有体谅他的意思,依旧在毫不客气的往他心头插刀:“幸好这段时间,我完全没有出去过,宫殿内往来的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倒是也不怕你手下的魔修们认出我来。但是,我记得刚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我们曾一起遇到过一个年轻的魔修,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想想办法,让他混淆记忆也好,直接失忆也罢,总之,将我从他的脑海中抹除gān净吧。” 消除记忆这种事,对于如孟晦这样的大能者而言简直是举手之劳,但一想到唯一一个曾见证自己与孟晖在一起的人,即将在自己手中失去这一段记忆,孟晦就觉得自己的未来便像是这魔域yīn沉沉的天气那般,暗无天日。 然而,就算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不情愿,孟晦却依然无法对孟晖说“不”。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理亏的——要是当初自己能够收敛脾气,别与那群道修闹得那么难看就好了。然而,世上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当然,为了安抚孟晦糟糕的情绪,孟晖也是付出了代价的,趴在chuáng上三天都没有起来——怪不得无论是道侣还是魔侣,都要讲究修为平等呢。一旦实力相差过多,夫夫生活能和谐才怪了! 憋着一口恶气,孟晖在能够下chuáng后便再次一头扎进了疯狂的修炼之中,除了时不时必须要安抚一下自己的家养犬外,几乎都呆在修炼室内寸步不出。而孟晦自然也是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的。 其实,无论是孟晖还是孟晦,都是能够耐得住的性子,毕竟他们刚刚产生灵识时,还是无法化形、只能困守于灵器之内的器灵,早就习惯了这般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的生活——只要彼此相守,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是同样的舒心惬意。 然而,魔修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魔尊竟然是个宅男。当初为了寻找孟晖,孟晦可是半点都闲不下来,鲜少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一向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明明对于修者来说,闭关上一年半载十分寻常,但在魔修们看来,他们的魔尊在宫中一待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这简直是一件极度反常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而长时间没有听闻魔尊的消息、只能看到宫殿内的傀儡不断进出,魔修中一时间不由有些人心惶惶,各种猜测喧嚣尘上。 一年以前,曾有传言说魔尊寻到了他的魔后,但无论是魔尊还是魔后都迟迟不见踪影,这不得不让人多想。更重要的是,魔修们经过诸方打探,竟根本寻不到此消息的源头,这越发令人心生不安。 明明是消息源头、却被硬生生抹去了记忆的年轻魔修:“………………………………” 逐渐的,有人猜测那消息完全是假的,魔后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而他们的魔尊大约是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一时间无法接受,于是将自己关入宫殿之内,开始玩自闭——至于那些如流水般送入宫中的好东西,大约是魔尊自己打发时间用的。 更有人猜测,魔尊长时间不露面,很有可能是彻底疯了,而那一日突生的乱世异象,便是如山铁证。 由于各式各样的传言层出不穷,孟晦不得不出面安抚人心,表示自己一切正常,没有自闭也没有疯,这才让一众魔修们躁动不安的心情稍稍平息,纷纷小心翼翼的打探关于魔后的消息。 看着自己的魔修手下们眼神闪烁、又是期待又是惶恐的模样,孟晦按捺住想要疯狂秀恩爱的冲动,冷着一张脸,愣是让人读不懂任何的情绪。 ——在孟晖的勒令下,秀恩爱是不存在的,这个位面、这辈子都不可能存在了。 越想越是憋屈,孟晦周身的气息危险而狂躁,他猩红色的眸子在魔修们身上扫过,宛若凌迟,随后冷哼一声,甩袖而走。 对于孟晦的yīn沉不定,魔修们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当他们刚刚认识孟晦的时候,对方就是这样一副德行,而在找回孟晖后,孟晦的性子已经明显比以前和缓了不少。 目送孟晦袍袖翻飞、怨气冲天的大踏步走回宫殿,魔修们只感觉自己的衣襟都被汗水湿透——在被魔尊盯住的那一瞬间,他们还以为自己会原地去世! 幸好幸好,魔尊还是保存有一丝理智的,这才让他们在提到那句禁忌的“魔后”后,还能够全身而退。一想到这里,魔修们又忍不住再次将那位居心不良、妄传魔后出现的混蛋骂了千百遍。倘若不是这则流言,再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决计不敢在魔尊面前提什么“魔后”啊! 被骂了祖宗十八代、却格外无辜的年轻魔修:“………………………………” ——总觉得后背有些莫名的发凉呢? 孟晦在魔域一向都是甩手掌柜,手底下能人无数,替他将魔域管理得井井有条,只要依旧维持着绝qiáng的实力,那么孟晦的魔尊之位就没有人能够动摇。 在确认孟晦无恙后,魔域众人顿时安静如jī,不敢再多生事端,而这一年多的时间,也足够孟晖顺利结婴了。 在结出元婴后,孟晦为孟晖打造的那间修炼室便已然达不到孟晖的修炼需求,若想要更进一步,则必须要前往道修的地盘——毕竟,以人工手段炼制而成的修炼室,自然远远比不上天生地养、源源不绝的灵脉。 没有理会孟晦的晚娘脸,孟晖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前往何处。 这个修真位面发展至今,各个灵山灵脉都被诸多宗门占据,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选择一个门派加入。孟晖在了解了一下道门中的形势后,便果断选择了太一宗。 由于孟晦的“倒行逆施”,道门人才凋零,被魔域bī得频频后退。而面对如此严峻的生存形势,道门诸派迅速放弃了内部斗争,抱团自保。 为了保证门派内弟子长老们的安全,小门派纷纷并入大型宗门,而中型门派则选择依附于大型宗门,成为其附属宗门以求得庇护。 至于太一宗,便是大型宗门中的翘楚,因为这个宗门内还有一位硕果仅存的合体期大能者坐镇。 这位合体期老祖性子清淡无为,一心向道,从来不关心外界的风风雨雨。孟晦初初崭露头角、四处生事时,他在闭关;孟晦声名大噪、搅风搅雨时,他在闭关;孟晦登临魔尊之位,被一众道修大能联手困杀时,他在闭关;而等到临战经验极其丰富的孟晦将所有妄图杀死自己的道修团灭时,他依旧在闭关。 最终,等到他终于被自己门派的后辈们哭着喊着从闭关室中请出来后,修真界已然改天换日。 一脸懵bī的合体期老祖:“??????” ——我只是闭了个关而已,为什么感觉像是换了个世界?! 虽然这位合体期老祖万事不管,但他的修为毕竟摆在那里,纵使孟晦这个魔头打不过,但对上寻常魔修,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因为合体期老祖的存在,太一宗在诸大宗门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其余道修门派都唯它马首是瞻。 孟晖选择这个宗门,一来是由于它占据一条极好的灵脉,派内灵气充裕,有利于自己修炼,二来,则是只要自己能够在这个宗门内掌握话语权,那便意味着在整个道门之中,他也自然而然的拥有了不低的位置。 决定好自己即将加入的宗门,孟晖拍了拍自家“爱犬”的脑袋,包袱款款的翩然而去, 而被留下的“爱犬”则眯起自己猩红色的眸子,yīn测测的不知在思考什么。 毛笔:“………………………………” ——总觉得我的新宿主要开始搞事,有点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下雨天不哭的伞(X2)、Mack、我驴你的(X2)、莳萝、染君、花与御 六位小天使扔的地雷,Ashley 和 界人甲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还有 嘿咻嘿咻 亲爱哒扔的一颗手榴弹+两颗地雷=333= 第一百一十四章 哪怕是在道门昌盛之时, 孟晖这个元婴期的剑修也依旧能得到宗门极大的重视,毕竟剑修可是公认战斗力最qiáng的存在, 而在修真界不成文的规定中, 谁的拳头大, 谁就说的算。 听闻有一位元婴期剑修想要拜入山门, 太一宗宗主惊喜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亲自率领几位长老前往山门处迎接。 为了表示自己是一个光明正直的人、与什么劳什子的魔尊没有半毛钱关系,孟晖特意将自己的外表打理了一下。他的灵魂属性至纯至阳,能够令道修们感觉到本能的亲近信赖, 再加上灰色空间出品的身体有着一副好相貌, 更是一看就令人心生欢喜。 除此以外, 他还专门穿了一身雪白的袍服,衬得他这个人不染一丝污垢——至于魔尊恋人什么的,不存在的。 果不其然,在孟晖的着意暗示下,太一宗宗主与众位长老一看到他便眼前一亮, 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实诚挚。 被宗主等人迎入大殿,孟晖稍稍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历身份, 表示自己本是一介凡人,因缘巧合下误入某位剑修大能的dòng府, 被困其中而不得出, 只能竭力修习前辈留下的功法剑术,待到结成元婴,这才终于破府而出。 由于本是凡人, 孟晖自然不知晓修真界的风风雨雨,脱困后,他四处探查一番,这才了解此时道门衰颓的现状,于是投奔过来,一来是为了给自己寻一处容身之地,二来也是想要为道门的复兴尽一份心力。 修真界绵延不知几万载,惊采绝艳的人物更不知凡几,但凡是得以崭露头角的修者,都或多或少遇到过奇遇,获得过前人的荫庇。 在正直BUFF的加持下,孟晖这一番说辞并没有引起宗主与长老们的怀疑,反倒连连感慨他天赋出众,没有师长教导、单凭自学,便能顺利进阶元婴,当真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这般得天眷顾之人,太一宗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宗主与众位长老秘密传音、商议一番,向孟晖提出了比试一二的提议。 对于这样的要求,孟晖自然不会拒绝。他心里也惦念着被自己留在魔域的孟晦,生怕他耐不住寂寞,做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于是,孟晖迫不急待的想要迅速在太一宗立稳脚跟,推进自己在这个位面的任务。 太一宗宗主与几位长老都是化神期修为,比之孟晖高出一个大境界。但剑修素来战斗力极qiáng,甚至有不少剑修可以越阶对敌,哪怕遇上比自己修为更高的对手,也丝毫不虚。 作为一名老牌剑修,孟晖自然不会给剑修们丢脸,他执剑直面化神期大能,与之斗得旗鼓相当,宗主与众位长老在旁看着,不由自主的频频点头,面露欣慰之色。 在确认了孟晖的实力后,宗主将比斗喊停,郑重得看向孟晖:“既然道友有如此能力,不如出任我太一宗的剑阁阁主一职,如何?” 在前来太一宗前,孟晖便对它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太一宗分为剑、法、丹、器、阵、杂六阁,而阁主便是一阁之首,论宗门地位,仅在宗主之下,与长老平级,甚至还隐隐有所超越——毕竟,担任长老,只需修为达到即可,而身为阁主,却需要在本阁修炼的方向拥有极qiáng的天赋才能。 孟晖知道自己肯定会加入剑阁,本打算在入阁后慢慢往上爬,却不曾想自己刚到太一宗,就遇到了天上掉馅饼。 手捧着热乎乎的名叫“剑阁阁主”的馅饼,孟晖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该坦然接受,还是该怀疑此中有什么猫腻。 发现孟晖的迟疑,太一宗宗主表情和蔼:“道友有何疑虑?” 孟晖微一抿唇:“这……我初来咋到,此前更是从未接触过修真界,怕是会有负所托。” 太一宗宗主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友不必担忧,现在将剑阁托付给你,的确有些qiáng人所难,但我宗门的剑阁,确实群龙无首许久,急需有人统领整顿。” 说完,宗主便将剑阁目前的状况向孟晖一一道明。 ——罪魁祸首,仍旧还是孟晦。 作为战斗力最qiáng、又酷爱临战突破的修者,在面对孟晦这个横空出世的大魔头时,剑修自然是冲在最前方的,损失也最为惨重。而作为天才剑修云集、堪称“众剑之首”的太一宗剑阁,情况最为严重。 面对战斗,剑修从来不会选择退却逃避。只要有一名剑修死在孟晦手下,其余剑修或是为了磨砺己身、或是为了道门荣光、或是为了报仇雪恨,纷纷像是飞蛾扑火那般,哪怕明知不敌,也依然奋勇上前。 对于这般奋不顾身的做法,太一宗宗主并不是没有规劝过,但剑修们都是死脑筋,更有着嶙峋傲骨。在他们看来,如果只是因为惜命便在qiáng敌面前退却逃避,那就根本不配称之为一名剑修,更不配执起手中的剑。 一旦因为懦弱的逃避而违背了自己心中之道,那便是本心蒙尘,再也无法在自己的道上更进一步。若是如此,与其苟活于世,倒不如为道献身。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剑阁内人去楼空,只余下那些尚未出师、无法独当一面的小弟子们,沉默的守着剑阁曾经的荣耀。 没有师长的教导,哪怕剑阁内放着不计其数的珍贵剑术典籍,也很难让剑阁摆脱孟晦留下的yīn影,而作为剑修们的大本营,倘若剑阁无法重新振作,太一宗就像是被斩断了一条臂膀,即使有合体期老祖坐镇,也会逐渐走向衰败。 为了剑阁,宗主与长老们可以说是愁白了头,甚至动了从其他宗门中挖角的念头。但糟心的是,哪怕他们四处挥舞锄头,其余宗门要么是面临与太一宗同样的窘境,要么是被看重的剑修对于自己的宗门死心塌地,根本不接受太一宗的示好。 就在这样糟心的时刻,自学成才的孟晖出现了。就像是孟晖觉得“剑阁阁主”一职像是天上掉馅饼那般,对于太一宗而言,孟晖也同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了解到太一宗对自己并无恶意后,孟晖自然不会推拒这样的好事,与宗主一拍即合。将自己的名字录入门派、拿了身份腰牌后,他立刻在宗主的陪同下前往剑阁任职。 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剑阁即将迎来新阁主的消息便已然在整个太一宗传播开来,别说是剑阁弟子,就连其他几阁的弟子也跑来了不少,怀揣着各种心思对这位新阁主翘首以待。 有的人对于新阁主充满排斥,依然心怀曾经的剑阁阁主;有的人心存疑虑,不知这位名不见经传、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剑修是否能承担得起剑阁的责任;有的人则欢欣鼓舞,迫切的希望剑阁如今惨淡的现状有所好转。 当然,不管众人心里是如何的想法,太一宗的剑阁已然被孟晖视为囊中之物,当成了自己名扬道门的起点。 作为在第三个位面与气运之子并驾齐驱的剑修大佬,孟晖对于剑修们的秉性与心思了解得极为通透,无论是排斥、怀疑还是期盼,他只有一个回应——撸起袖子,先gān一场。 能够让剑修心悦诚服的,只有彻底打败他们,让他们望尘莫及、不得不抬头仰望之人。 花了三天时间,孟晖彻底在剑阁立了威,让所有人知道,虽然他先前没有什么名气,但实力却丝毫不逊色于前一任剑阁阁主。而立威后,便是收揽人心了。 太一宗宗主对孟晖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心尽力、毫不藏私的教导剑阁弟子。当然,孟晖从“前辈”那里得来的剑道传承,宗主并不会勉qiáng他与众人分享,但太一宗剑阁内的剑修典籍,孟晖需要尽力学习,并对剑阁弟子倾囊相授——反正,孟晖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个自学成才的天才。 在立威的三天中,孟晖抽空将剑阁内的典籍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对这个位面的剑道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剑之一道并非一成不变,可柔如水,可坚如铁,可变幻莫测,也可朴实无华,但只要是剑,在真正的剑修眼中都殊途同归。 作为剑修大佬,孟晖对于剑道的理解自然极为深刻,哪怕脱离种种典籍,仅凭自己心意点播一二,都能让这群初窥剑道门径的小弟子们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在证明自己德能配位后,孟晖算是在太一宗剑阁站稳了脚跟。而接下来,便是努力修炼,顺便教导教导弟子的悠闲生活。 元婴期的修为,对于孟晖而言还是太低了,若想要重振道门,他最起码要拥有足以与孟晦相匹敌的实力——最起码,是表面上的匹敌。 由于太一宗有合体期老祖坐镇,孟晖并不敢私下里与孟晦有任何往来。毕竟在这样qiáng大修者足以手眼通天的位面,再如何小心谨慎都绝不为过。对于孟晦那边的情况,孟晖只能通过每旬的宗门会议加以了解。 ——是的,由于魔道肆nüè,道门的修者们已经改变了自己动不动就闭关、每次闭关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的习惯,以免自己闭关到关键时刻,却突然听闻魔修来袭,左右为难。 虽然生存空间在魔域的bī迫下不得不一退再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道修们的眼线与消息来源依旧遍布整个修真界。每旬的旬末,宗门的宗主、长老与管事们都会汇集一堂,彼此jiāo流魔域的动向,了解一下魔修们又毁了哪座城、攻了哪家门派,是否有什么可能会针对太一宗的计划。 当然,作为令道修们谈之色变的魔尊,孟晦自然是每次会议中无可替代的重点。 前几旬的会议中,孟晖了解到自家不省心的双生子又开始到处乱跑,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当然,这在道修们眼中是相当正常的,反倒是他前一段时间乖乖呆在宫殿中寸步不出,更加让道修们心惊胆战、夜难安寝,生怕他在闷不吭声的搞什么大新闻。 如此活跃了一段时间后,孟晦突然再一次销声匿迹,哪怕道门的眼线如何探查,也无法寻到他的半点踪影。 ——这让一众道修又一次愁得差点头秃。 作为道修中的小白,孟晖与其余五位阁主坐在一处,默不吭声的倾听众人的讨论,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油然而生一股浓重的不安。 ——双生子的心电感应告诉他,这个熊孩子肯定是要开始闹幺蛾子了! 很显然,孟晖对于孟晦的确十分了解。当他开完会,心事重重的返回自己在剑阁的屋中时,甫一开门,就察觉到了不对。 在门口停住脚步,孟晖的双眼瞬间锁定了自己的chuáng铺,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被褥中……似乎鼓起了一小坨。 给自己做了三秒钟的心理建设,孟晖进了屋子,反手关门,然后走到chuáng边,将被子掀开。 一只毛绒绒、黑乎乎的小shòu正蜷缩在被子下面睡得安稳,感觉到身上的异样,它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水润润的红色眸子在看到孟晖时骤然睁大,发出了一声软绵绵的、溢满了欢欣的“唧~” 孟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与那小shòu对视了五秒钟, 孟晖面无表情:“……孟晦?” 小shòu“唧”了一声,伸出自己软绵绵的肉垫, 在chuáng铺上拍打了一下, 似乎很不满孟晖这个疏远的称呼——以前,他都是唤自己“阿晦”的! 确认了面前的这只小家伙的确是自己的双生兄弟,孟晖嘴角一抽, 伸手握住小shòu柔若无骨的身体, 将它举到自己面前。 由于对这个世界的妖shòu不怎么了解,孟晖并不清楚它的种类是什么, 这小东西浑身上下黑乎乎、肉嘟嘟,五官却像是被拍扁了一样, 丑萌丑萌的。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孟晖一脸的无语,“怎么修为都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shòu挥了挥自己的爪子,哼唧了一声,随后, 一道十分耳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便直接传入了孟晖的脑海:“我自己变的。我目前使用的身体拥有极其稀薄的妖shòu血脉,前一阵子, 我到处寻找功法丹药之类的东西, 就是想要将体内的妖shòu血脉激发出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微微有些郁闷, “但不知是妖shòu血脉太过稀薄,还是我激发血脉的方法有问题,总之,我就变成了这样一幅幼shòu的模样。而且由于幼shòu的身体太过脆弱, 根本无法承受我的修为,我想着反正要混进太一派,魔修的修为对我而言有害无益,便gān脆将自己的全部修为都封印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说完,小shòu晃了晃自己没有一丝修为、被人轻轻一捏就能去见上帝的小身子:“我现在没有半点自保能力了,晖晖,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看着手中姿态格外柔弱羞涩的小shòu,孟晖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兄弟、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不能bào躁:“那你还能变回去吗?” ——自己现在正在道门内努力,而魔域那边的孟晦在计划中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倘若魔尊失踪,魔域必定大乱,其结果将会演变成怎样的局势,就不在孟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当然,哪怕情况失控,孟晖也是有办法完成任务的,但所花费的时间与jīng力,却将远远超出如今的计划。 听出孟晖的语气不悦,小shòu连忙点头,试图用自己萌哒哒的模样熄灭恋人的怒火:“能的能的!晖晖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魔域那边已经习惯我三天两头失踪,就算我离开,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只要时不时变回人身晃一圈、露个面就足够了!” “那行吧。”孟晖叹了口气,将手里糟心的玩意儿重新塞回被子里,“就算待在太一宗,你也给我老实点,不许惹事生非!”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惹事!你瞧,我好不容易来到太一宗,却没有到处找你,而是乖乖等在你的屋子里呢!”小shòu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摊开软绵绵的小肚子,讨好的眨了眨那双写满了依恋与思念的红色眼眸,“这段时间你不在我身边,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一闻到带着你气息的被褥,立刻就睡着了呢~” “……别闹,你修为那么高,根本不需要睡眠。”孟晖在chuáng边坐下,看着打滚的幼shòu,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油光水润的皮毛。 不得不说,幼shòu的外表实在太过具有欺骗性了,哪怕孟晖明知道这是自家糟心的兄弟,也依旧会不由自主的对他心生怜爱。 “身为人的我的确不需要,但我现在可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动物,不仅需要睡觉,还需要吃饭!”小shòu哼哼唧唧的蹭着孟晖的手心,满足的眯起眼睛,“其实,当动物的感觉还挺好的,这样一来,你就不会qiáng迫我离开了~” 孟晦的算盘打得很好,既然魔尊那个身份见不得光,那他就gān脆披一层马甲。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一只毫无修为的小动物,会与魔尊有任何关系。 而且,当动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孟晖挨挨蹭蹭、亲亲舔舔,这可是人身没有的福利!如此一想,平时以动物的形态活动,当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这种暗搓搓的小心思,孟晦自然是不会对孟晖说的,但不知为何,孟晖却依旧心有灵犀的从那张毛绒绒的shòu脸上看到了类似于dàng漾的情绪。 对于孟晦的自作主张,孟晖当然有些不满,但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自己在一起,又没有对于自己的任务造成太大的困扰,于是,这份不满很快便在幼shòu的撒娇卖萌中变成了无奈与纵容。 在孟晦“我弱我有理”的qiáng盗思维下,孟晖第二天出门指导弟子时,终究还是耐不住孟晦的纠缠,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随身携带。 如今,在剑阁站稳脚跟的孟晖已经得到了剑阁弟子们的承认,甚至还收获了不少迷弟迷妹。一踏入试剑坪,便有弟子纷纷收势、向他恭谨问好,而很快,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孟晖肩膀那一团黑色的毛绒绒上。 孟晖一直都是一袭白衣,黑色的小shòu在白衣的衬托下极为显眼,而冷硬淡漠的剑修配上软萌稚嫩的幼shòu,此等反差当真让人无法抗拒。 顿时,剑阁中极为稀少的女弟子们纷纷围了上来,望着孟晖肩头的幼shòu满是欢喜疼爱,也不知是当真喜欢这小shòu,还是希望以此为契机,与孟晖拉近关系。 “这小shòu可真可爱,是阁主您养的吗?”一位女弟子抿唇轻笑,神色温柔。 “……算是吧。它昨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到了我屋子里就不肯离去。”孟晖的答案半真半假,“我看它粘人,又是幼shòu,无依无靠,便gān脆养在身边了。” “没想到阁主这么有爱心呢。”另一位面容娇俏的姑娘扬眉笑道,“它叫什么名字?” “这……”孟晖还真没想到要给孟晦取名,迟疑片刻,“那就叫‘小黑’吧。” 突然被安了个‘小黑’的外号的孟晦:“………………………………” 深受起名废之害的光球&毛笔:“………………………………” 本想夸一夸名字、却发现根本夸不出口的女弟子们:“………………………………” 一时间,场面竟然有些难以描述的尴尬。所幸修剑的姑娘们都很心大,很快便将这个糟心的名字放到了一边:“嗯,这小家伙看起来还挺可爱的,我能摸摸它吗?” 盯着女弟子想要伸过来的手,小shòu眦起自己的小奶牙,原本便圆滚滚的身子炸得更圆了。 孟晖一边在心里吐槽这群姑娘到底是审美观异常、还是爱屋及乌,竟然觉得这只脸扁得像是毁容的小shòu可爱,一边抬起手,安抚般将自家兄弟往自己的颈弯处拢了拢,隔绝了姑娘们的“咸猪手”:“抱歉,它脾气不算好。” “阁主放心,我们不怕它抓伤我们的!”剑修姑娘们依旧蠢蠢欲动。 “……嗯,我也不怕,但我怕你们一不小心,把它给弄死了。”孟晖实话实说。 战斗力凶残的剑修姑娘们遭受了会心一击:“………………………………” 默默在心里腹诽着“修剑的男人活该一辈子单身狗”、“不解风情到这样也真是没治了”,女弟子们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纷纷转身离开,而孟晦则得意洋洋的甩了甩短小的尾巴,极富有占有欲的伸出两只爪子,搂住孟晖纤细的脖颈。 作为刚刚加入太一宗的天才剑修,孟晖目前在太一宗的热度还是很旺的,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不仅剑阁弟子们知道自家阁主养了只丑萌丑萌的小动物,就连其余几阁也有所耳闻。如此一来,作为幼shòu的孟晦算是在太一宗中过了明路,哪怕他离开孟晖身边,身上也打着“剑阁阁主专属”的标签,成为了太一宗名正言顺的一份子。 ——若是这群太一宗弟子们知晓这只被他们疼宠的小动物,其实就是令所有道修恨得咬牙切齿的魔尊,估计会又吓又气得昏倒过去。 ——想想也真是挺惨的。 自从有了孟晦在自己身边,孟晖在太一宗待得越发安心,修炼起来也更加心无旁骛。不过,剑修不同于其他修者,待在一个地方炼炼丹、画画符、钻研一下道门典籍便能够进阶,他们必须要去入世历练,在真正的战斗中体悟剑道、增进修为,追寻更进一步的契机。 当然,作为重修一遍的剑修大佬,经验丰富的孟晖并不需要去刻意寻求战斗。然而,他却不能将自己的这份异常表现出来,在感受到自己差不多快要晋级时,便向太一宗宗主提出准备下山历练,顺便也带一批表现较为出众的剑阁弟子,锻炼一下他们的能力。 其实,像这样的历练,阁主完全可以自己决定。但孟晖毕竟新入门派,不好自作主张,对宗主多一些尊敬有益无弊——这种“职场规则”,他还是懂的。 果不其然,听到孟晖的请示,太一宗宗主大为欣慰,不仅果断许可,还十分和蔼的表示以后这种“小事”,无需经过他的同意。 得到宗主的首肯,孟晖返回剑阁后便立刻将自己早就选好的弟子叫到面前,告之了他们这一消息。 孟晖挑选的弟子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此次下山,一来是为了假装寻求突破的契机,二来则是打算寻几群魔修杀杀,帮自己提升名望——在此时的道门,还有什么是比杀魔修更加值得称颂的事情呢? 作为一名一心向剑、低调沉稳的剑修大佬,孟晖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宣扬自己惩jian除恶的功绩的,那么这份责任,就必然要jiāo给这群跟随自己的弟子们。 首先,这群弟子要有一定实力、起码足以自保;其次,他们要听话乖巧,最好是孟晖的迷弟;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或是能说会道、jiāo游广泛,或是正直可靠、极受信赖,总之,都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传扬孟晖名号的人。 当然,被选中的弟子们根本不知道自家正大光明的阁主正打着什么小算盘,得知自己将会随阁主外出历练,他们无一不欢欣雀跃,返回居所后便立刻手脚利索收拾行装,然后在其余剑阁弟子们羡慕妒忌恨的眼神中离开了太一宗。 孟晖从来都没有掩饰自己想要杀魔修的打算,一下山就在披着幼shòu皮囊的魔尊的指引下,直奔一座刚刚被魔修攻占的城镇。 早在孟晖前往太一宗后,孟晦便已然下令,不许手下的魔修们再侵扰孱弱的道门。真正唯孟晦马首是瞻的魔修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选择遵从魔尊的命令,但依旧还有不少魔修肆意惯了,并不会完全驯服于魔尊——既然这样,那么他们被孟晖当做是祭剑的猎物,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其实,别看孟晦手上染满了道修的鲜血,他杀魔修也杀得着实不少。但凡是自持qiáng大、妄图挑战他权威的魔头,全都被孟晦诛于剑下,当真有种“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霸道跋扈、唯我独尊。 所以,身为魔尊,孟晦却根本不在乎魔修们的死活,在他眼里唯一重要的,只有孟晖。 ——将这群不听号令的刺儿头推出去,不仅能为自家恋人的功绩添砖加瓦,还能帮自己排除异己、jīng简人手,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毫不犹豫的出卖了魔修们的魔尊,如此喜滋滋的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花与御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地雷+手榴弹=3333=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靠近被魔修攻占的城镇, 孟晖便感觉一阵冲天的魔气,很显然,这里聚集的魔修还挺多。 不过, 作为一名带徒弟的剑修大佬,孟晖自然不是什么魔修都杀的——这未免太掉价了。于是, 他刻意收敛起自己身上锐利的剑气, 将这群魔修的中的小喽啰jiāo给剑阁弟子们处理。 太一宗作为第一大宗门,能够拜入其中的弟子天赋都极其出众, 而被孟晖选中带出来的这一批弟子, 更是个中翘楚。虽然都是第一次杀人,但面对手段多样、yīn险狡猾的魔修,他们却没有丝毫害怕恐惧之感, 一个个像是打了jī血般奋勇上前,那股气势简直恨不得诛尽全天下的魔修。 孟晖在后面看着, 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拢了拢自己肩膀上趴着的魔尊, 生怕他不小心bào露身份,被乱剑剁成肉泥。 当然,虽然气势不错,但这群剑阁弟子们毕竟还是第一次与魔修真刀真枪的战斗, 经验难免不足。而一旦他们遭遇危险,安静旁观的孟晖便会即刻bào起,一剑夺取与其对敌的魔修的性命,一动一静间gān脆利落,衣袂翻飞中卓然出尘。 孟晖这般轻描淡写的模样, 将剑修的自傲与对于魔修的轻蔑表露的淋漓尽致,比起亲身上阵诛杀魔修还要令剑阁弟子们倾倒折服。 一战下来,所有人望向孟晖的眼中都写满了倾慕与尊敬——如此闲时八风不动,出剑雷霆万钧的姿态,简直就是他们心目中真正高绝的剑修应有的气度! 而对于这群剑阁弟子们的崇敬,孟晖只是微微一笑,毫无所动。 ——论起装B,他可是专业的! 在孟晖的带领下,剑阁弟子们将城内的魔修喽啰们清理了好几拨,终于,他们的行动引起了这群魔修的首领的注意。 这位魔修在魔域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号,他的麾下能够聚集这样多部众,除了臭味相投外,其修为手段自然也不低。此人性格大约就是那种两面三刀之徒,表面上对孟晦这个魔尊毕恭毕敬,但私底下却喜欢带着自己的手下兴风作làng。毕竟,孟晦不爱管事是全魔域都知道的事情,只要不碍了他的眼,孟晦便从来不会对魔修们的行为过多置喙。 于是,此次孟晦虽然下了令,但阳奉yīn违之辈着实不少,而且孟晦下令后,也并没有着意要求自己的忠实属下约束所有魔修的行为,这更让不少魔修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道门guī缩已久,使得魔修们越发张狂无忌。道魔双方jiāo手,多都是魔修率先挑衅,而道修被bī自保,这还是第一次有道修主动上门来踢馆子。 魔修本就性子火爆yīn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摩拳擦掌着想要给这群胆大包天的剑修一个深刻的教训。 当看到孟晖仅仅只有元婴期的修为时,魔修面露中嘲讽,还以为是哪个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修成元婴便能扬名立万——毕竟,“孟晖”这个名字着实陌生,绝非他曾经听闻、或者关注过的任何一位道修天骄,而对于这种默默无闻、“资质平平”的庸才,魔修根本不屑一顾。 只可惜,魔修心中轻慢,孟晖对于自己成名的第一战却是全力以赴的,这就导致了——魔修还想逗弄嘲讽胆敢挑衅自己的愣头青一番,却已然被对方毫不留情、迅若闪电的一剑捅了个对穿。 话未说完、脸上的讽笑还未散去的魔修:“??????” 同样没想到自己一剑就刺中,表情茫然的孟晖:“??????” 作为足以越阶战斗的大佬,孟晖与这位修为比自己高一层的魔修基本算得上势均力敌,怎奈魔修因为轻敌,一上来就吃了个大亏、落入下风,而接下来的战局便一目了然了。 没费多大功夫,孟晖便将这名作恶多端的魔修诛于剑下,就连其妄图逃脱的元神都被孟晖一剑劈碎。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战竟然这般虎头蛇尾,孟晖将手中利剑上的血珠甩脱,努力为自己挽尊:“……还不够,太弱了。” ——这个魔修杀得太容易,根本不够他“寻找突破契机”的标准,他还得再重新寻找一个目标。 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这位魔修的中看不中用,孟晖收剑入鞘,跨过魔修倒在地上的尸体,缓步走向躲在远处旁观战斗的剑阁弟子。 第一次亲眼看自家阁主战斗,虽然并不算激烈,但孟晖如此轻松写意得便诛杀了高自己一阶的魔头,这看在剑阁弟子们眼中,却越发凸显出了自家阁主的qiáng大无匹。 曾经,不知多少剑修前辈倒在魔尊剑下,这使得不少剑阁弟子们不得不心生动摇。但此时,看到明明只是元婴期、却如此qiáng悍无畏的孟晖,他们终于不再怀疑自己手中的剑,不再忧虑于道门的未来。 ——只要道门不灭,便永远会有如孟晖这般的天才横空出世,生生不息。 孟晖并没有经历这个位面道门衰颓的时光,自然读不懂剑阁弟子们望着自己、几乎含泪的眼神。他脚步微顿,并未将疑惑诉诸于口,而是说明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此战过于轻松,我并未寻到突破的契机,还需继续历练。不过,此战必定会引起魔修中大能者的注意,你们跟着我也许不再安全,你们是愿意继续随我一起,还是就此返回太一宗?” 孟晖这一句话,问了也是白问,众弟子异口同声请求继续追随。 既然他们悍不畏死,孟晖也没有qiáng迫他们离开,回客栈休整后,便开始与自家魔尊共同研究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魔修与道修算是两个极端。魔修进阶极快、却根基不稳;道修进境缓慢、却根基夯实;双方对敌时,魔修喜欢速战速决,毕竟拖延时间太长,不够稳固的根基便会令他们魔气受限;而道修战斗时却谨慎稳健,灵力绵延,甚至能越战越勇、渐入佳境。 总而言之,同阶层的道魔两方,道修的实力比之魔修要高上一重,但道修在面对魔修时大多都容易吃亏,坏就坏在魔修的手段千变万化、甚至很多都yīn险毒辣到超出道修的认知,使得道修经常防不胜防。 可以说,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孟晖,也无法准确判断魔修下一步会使出怎样的伎俩,战斗时往往无法全力以赴,必须要分出一部分心神,时刻准备收势自保。 ——不过,此时此刻有了孟晦这个“内jian”,孟晖便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虽然孟晦是个甩手掌柜,但他手下能人无数,更有很多打探消息的好手,最重要的是,魔修比之道修要更加了解魔修的手段,很多道修们不清楚的东西,在魔修们眼中却一目了然。 离开太一宗后,孟晦便与自己的手下取得了联系,不仅知道那些不听话的魔修们都在哪里寻欢作乐,甚至连他们的详细情报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而这些资料,自然被孟晦原原本本的转送到了孟晖手中。 如此一来,孟晖不仅可以按照这些魔修们惯用的战斗方式来挑选自己心仪的对手,甚至能够提前掌握他们的招式手段,就像是玩游戏时有了通关攻略一样,难度顿时大幅度下降。 当然,对于真正的剑修来说,这样作弊的方式绝不可取,但作为维护者,孟晖本就不是真心想要修剑,如何快速、有效的完成自己的任务目标,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孟晦的这些资料,简直送到了孟晖的心坎里,他看向乖乖蹲在桌面上,两只爪子并在一起,温顺且无害的小shòu,忍不住将他抱起来,在那毛绒绒的脑门上亲了一下:“真是多谢你了,帮了大忙了!” 幼shòu呜咽一声,小短尾迅速摇动起来,陶醉的眯起眼睛,在孟晖的嘴唇上蹭来蹭去。片刻后,它尤不满足,gān脆仰起头来,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在那唇上狠狠舔了一下。 感受到嘴唇上的湿润,孟晖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将嘴在孟晦的毛绒绒上擦gān净,一手拖着他软绵绵的身子,一手责备般捏了捏他的耳朵。 小shòu的耳朵反she性折起,衬得他那张脸越发像是个圆溜溜的盘子,孟晖看那滑稽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又在那张大饼脸上捏了一把:“有了你的情报,我觉得我的进度可以更快一点了。我本打算这次再杀一个魔修就回太一宗突破,但现在看来……我大概还能再多杀几个。” 孟晦被掐着脸蛋,却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只是抬起爪子拍了拍孟晖的手背:“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你现在修为还弱了些,只是杀一两个魔修倒是无所谓,但杀的多了,引起真正有些本事的魔修的注意,恐怕会有些危险。” 听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服就是gān”的孟晦说出这样一番充满了谨慎与考量的话,别说孟晖,就连旁边靠在一起的毛笔与光球都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句话根本不符合孟晦的大佬气场,而能够让他想到这一点,的的确确是真正将孟晖的安危放在了心上,担心他遭遇半点危险。 孟晖的表情柔和下来,点了点头,语气郑重:“你放心,我有分寸的。”顿了下,他又展颜一笑,“更何况,不是还有你这个魔尊在吗?有些本事的魔修大多都被你收复了,只要你开口,他们想必不敢自作主张的对我动手。” 听出孟晖语气里的依赖与信任,孟晦眼睛一亮,本就剔透晶莹的红色眸子越发水润,简直当真像是一只软萌乖巧的小宠物。 一主一宠靠在一起亲亲我我,两只系统纷纷表示没眼看。 光球长叹一口气:“明明一个是人一个是动物,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自己吃了成吨的狗粮?”说完,它扭头看向与自己靠在一起,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对自己的抱怨丝毫没有搭腔意思的毛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宿主有了别的狗,很少有jīng力再与它聊天了;而那只狗更是个占有欲极qiáng的家伙,一看它往宿主身边凑,就一副想要捏爆它的蠢蠢欲动;好不容易有了只系统同伴,性子却这么古板沉默,害得它也不得不跟着安静下来……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光球郁闷得浑身上下都黯淡了一层,好想抱抱苦bī的自己,不曾想它刚刚自闭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毛笔竟主动蹭了蹭它:“他俩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吗?” 光球给点阳光就灿烂,瞬间从自闭中解脱出来,兴奋的望向难得开口的毛笔:“什么相处模式?” 毛笔瞥了它一眼,像是在关爱智障的小儿子:“我是说,yīn魂在阳魂面前,一直都是这么听话,贴心,乖……巧?” “差不多吧,这个位面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吃够了狗粮的光球哼唧一声,“之前几个位面,被yīn魂附身的气运之子,对阳魂——啊呸!是对我家宿主基本上也是言听计从的,我家晖晖让他向东,他就从来不会往西!” 毛笔摇了摇身子,若有所思的再次陷入沉默,被光球耐不住寂寞的拱了拱,也依旧岿然不动。 光球:“………………………………” ——呸!用完就丢的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孟晦这个作弊器的帮助下, 孟晖一连挑了四名在魔域中有名有姓的魔修大能, 这才满载荣耀而归。得知他即将归来, 太一宗宗主jīng神振奋,再一次携众长老来到山门处, 亲自迎接这群凯旋归来的太一宗天骄。 太一宗宗主如此高兴, 不仅是于孟晖连斩五名魔修大能,令太一宗声名大振,更重要的是,他带下山的一众剑阁弟子除了数人受伤外无一人死亡, 而且每人都收获极大:三成弟子同样有了突破的迹象, 而剩下七成虽未能寻到进阶契机,却神情坚毅、目光清亮有神, 一看便知在心境上有了极大的提升。 看到这一群弟子,宗主就仿佛看到了太一宗的未来——如孟晖这般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固然可贵,但在宗主眼中, 为数众多的普通弟子, 才是太一宗最为重要的基石。 除了欣慰于剑阁弟子的成长外, 太一宗宗主愉快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孟晖身上。 此次下山历练, 孟晖不仅通过斩杀魔修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真正站在道门一方,更证明了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剑阁阁主,对于剑阁弟子们的成长充满了耐心与责任感。 哪怕并不清楚此次历练的详情,但看到剑阁弟子们望向孟晖那憧憬、敬佩的眼神,宗主便能知晓孟晖待这群弟子必然尽心尽力。倘若说先前将剑阁jiāo予孟晖掌管, 只是宗主的被bī无奈之举,那么现在,就算有另一位天赋出众的剑修出现,孟晖也依然是宗主心目中独一无二的阁主人选。 看着浑身气息躁动,似乎立刻便要原地突破的孟晖,宗主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正是突破的紧要关头,闭关要紧,我便不多耽搁你了。待你出关之后,我就带你去拜见虚芫老祖!” 那位虚芫老祖,便是坐镇太一宗的合体期大能。他是一名阵修,论单体作战能力并不如何出众,但只要有他在,太一宗的护山大阵就可以称得上是牢不可破,哪怕魔尊到来,也很难从外界突破。 对于这样一位战斗力不高,却堪称镇派之宝的存在,再如何小心谨慎的保护都绝不为过,也只有被确认为值得信赖的太一宗核心成员,才能得到拜见虚芫老祖的殊荣,知晓他到底身在太一宗的何处秘境。 先前太一宗宗主对待孟晖也算是“用人不疑”,并不曾怀疑孟晖是否会对太一宗不利,但这一份信任,却依旧保留有一分底线。 如今,当孟晖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于太一宗的忠心、证明自己对于道门的坚定后,太一宗宗主也终于jiāo付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听到太一宗宗主的话,孟晖自然了解其言下之意。不过,他的人设是高冷沉稳的剑修大佬,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淡然道谢,这幅宠rǔ不惊的高洁姿态,看得太一宗宗主越发满意。 为了嘉奖孟晖此行的功绩,太一宗宗主将本属于自己、坐落于灵脉主gān之上的闭关室借给孟晖使用,希望他这次突破能够心无旁骛、更进一步。而孟晖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充足的灵力,自然欣然笑纳。 在孟晖闭关后,那些寻到突破契机的剑修弟子也纷纷紧随其后,其余无需闭关的弟子则迅速被自己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他们此次历练的所见所闻。 其实,早在一行人尚未归宗之时,孟晖接连斩杀五位魔修大能的事迹便已然在修真界传扬开来,哪怕那些并未下山的太一宗弟子也有所耳闻。 对于孟晖的所作所为,道门众说纷纭。有些人胆战心惊,认为孟晖行事不应当如此qiáng硬嚣张、不计后果。万一他当真将魔修们惹怒了,太一宗有合体期老祖坐镇、又有护山大阵保护,自然不怕魔修进攻,但那些弱小的宗门,恐怕无法在魔修的怒火下自保。 不过,更多的道修却觉得孟晖的行动让道门终于得以在魔域的重压下吐气扬眉,帮他们狠狠出了口恶气,那由于道消魔长而稍稍蒙尘的道心都似乎为之一清。被魔域压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这种压制下,连道修本身都自甘堕落,不求奋进、只图自保,如此一来,即使道门依旧存在,亦是有名无实。 当然,外界的这些纷纷扰扰,太一宗弟子们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会去在意。受到大宗门庇护,生存无虞的他们并不担心魔修们的报复,只是一心想要从有幸亲眼见证孟晖斩杀魔修的弟子们口中,得知更多的细节与真相。 这群被孟晖带下山的弟子本就是孟晖的迷弟,此时历练一圈,更是晋级为了死忠粉。而粉丝看偶像,总是有着浓重的滤镜。 此次历练的经历,在初出茅庐的剑阁弟子们看来本就刺激惊险,令人jīng神振奋、难以自己,经过记忆美化,再添上偶像滤镜,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一众太一宗弟子听得惊呼阵阵,纷纷畅想当时的场面,就连几个好奇心重的长老们也馋了一脚,在水镜中津津有味的窥视弟子们口若悬河。 正如孟晖预料中的那样,在他专心闭关之时,他在山下的经历被这群跟随他历练的弟子们添油加醋的传扬了出去,而听闻他们讲述的其余太一宗弟子自然也对于自己师兄弟们的众口一词深信不疑,又半是炫耀、半是激励的将其告之自己在其他门派的好友。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太一宗剑阁新阁主的事迹传播开来,就连因为孟晖需要专心闭关而趁机返回魔域走个过场的孟晦,也听闻了这一消息。 下属在向他汇报完这一段时间内魔域诸方的动向后,特意告知他道门有一天才剑修横空出世,虽仅只有元婴期修为,却实力qiáng悍,竟一口气越阶斩杀的五名颇有实力的魔修。 孟晦一向对于下属的汇报兴致缺缺,能够耐心听完就已然是很给面子了,但听他谈及孟晖,孟晦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露出一副极有兴趣的模样,甚至还时不时微微颔首,给予些许积极的反馈。 第一次看到魔尊对于除了魔后以外的事情产生兴趣,那汇报的魔修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口灿若花间堪比说书先生,一改先前向魔尊汇报时言简意赅的传统,直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说得jīng彩纷呈、天花乱坠。 传言中的孟晖宛若天神下凡,简直就是道门复兴的希望,孟晦听自家恋人被夸,心中自然高兴,大手一挥,便将一份魔宝赏赐了下去。 向魔尊汇报魔域事务一向都是个苦差事,每时每刻都要面对魔尊yīn测测的不耐目光,这位下属原本只是打赌打输了,这才不得不被众魔修推出来“受难”,而此时捧着手中的魔宝,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虽然心中怀疑,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手脚利落的将魔宝揣进怀里。思索片刻,发现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魔修不得不惋惜得停下,想起了自己汇报这件事的真正目的:“尊上,您看这位剑修,要如何处置?” “处置?为何要处置?”孟晦虽然不喜下属这句话,却也清楚自己没有发作的借口——自家恋人不许他向任何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在所有人看来,他们便是分属两个阵营、不死不休的仇敌,而道门的天才,自然会成为魔域的眼中钉。 重新将身子斜靠回座位上,孟晦冷笑一声:“那剑修杀的都是不听我号令之人,我满意还来不及,又处置什么?我到是巴不得他再多杀几个,好让我这里少些刺儿头,也清闲几分。” 对于孟晦这般六亲不认的态度,下属接受良好。毕竟,魔修原本就是任性自我、自私无情之辈,更没有道修们守望相助的同门之谊,除非涉及到自身利益,否则他们很少会对其他人施以援手。 原本,孟晖杀了几名魔修,下属也不怎么在意,他有此一问,不过是由于自己为魔尊效力,须得着眼于整个魔域的利益:“此剑修虽现在不成气候,但将来万一成长起来,恐怕会影响尊上的大局。” “我能有什么大局?”孟晦嗤笑一声,“我这个魔尊的帽子,还是因为杀了些碍眼的家伙,被你们硬扣上的,而道修那边的境况,也是由于他们不长眼睛,妨碍我寻人的缘故。至于更多,我可懒得去管。” 孟晦的话毫不客气,不过,自始至终,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真正的想法。 那魔修除了连连苦笑外,根本无可辩驳——正如孟晦所说的那样,除了寻找自己的魔侣以外,孟晦什么都不在乎,但他在一众魔修们心中就仿佛是定海神针,仅仅只是被按上个魔尊的称号,便能让魔修们自豪振奋,心中安定。 所以,在出现比之孟晦实力更qiáng的魔修之前,魔尊这个位置,孟晦当仁不让。 不敢再多说什么,魔修躬身便要退下,只可惜刚走出一步,便被孟晦开口叫住:“等等。” 魔修心中一凛,连忙停下脚步等待吩咐,随即便听到他们刚刚还表示万事不管的魔尊轻咳一声:“那个叫孟晖的剑修,你们不许动他。” 魔修诧异扬头,要知道,他们魔尊可从来都懒得记人的名字,哪怕是他们这群经常在他面前晃悠的下属也没有此等殊荣。 如此一想,魔修顿时发现了问题。魔尊不仅听那剑修的事迹听得津津有味,还如此自然娴熟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现在竟然还打算为他保驾护航? 一时间,魔修脑中简直要来一场头脑风bào,深究一下那道门的新贵与他们魔域的大佬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只不过,很快的,他的遐(真)想(相)便被孟晦打断了。 “既然道门将这剑修传得如此厉害,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成长起来后,是否当真能如道门所愿,与我比肩、重振道门。”孟晦毫不手软的为魔域立了个FLAG,一副反派BOSS应有的漫不经心——作为一名合格的反派BOSS,他们从来不会将还在成长期的主角早早摁死,反而会锲而不舍、认认真真的挑选适合主角等级的小怪,又送经验又送宝物,手把手帮主角成长起来,然后反过头来摁死自己。 如果说孟晖拿的是升级流主角剧本的话,那孟晦便心甘情愿成为主角身后的反派BOSS,为了主角的成长兢兢业业。 “这修真界已经无趣了太久,能与我有一战之力的,差不多都被我杀gān净了,当真令我无聊透顶。”微微眯起眼睛,孟晦兴味索然的说着自己的反派台词,“希望在未来,这个剑修能帮我略微缓解一下这份无聊之感吧。” 看着坐在软榻上、意兴阑珊到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的魔尊,魔修神色复杂——作为一个生活在魔尊压迫下的苦bī小喽啰,他是完全体会不到这种“无敌最寂寞”的奢侈烦恼的。不过,既然自家魔尊如此下令,那他自然要遵命行事。 毕竟,他们家魔尊已经没有了魔后,万一连敌手也都寻不到,又百无聊赖到生无可恋,想要灭个世玩玩的话…… 魔修咽了下口水,立刻大声保证:“是,尊上,您的话,我会立刻传达下去的!” 丝毫不知自己又被下属脑补成灭世魔头的魔尊大人满意一笑,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借助太一宗宗主灵气充裕的闭关室, 孟晖一口气冲到了元婴巅峰、半步化神的阶段。这样的修为, 足够他面对化神期修者而不败,哪怕碰到合体期的敌人, 也有实力自保逃生,基本上可以说生命安全有所保障了。 这一闭关,便闭关了足足五个月, 当孟晖踏出闭关室时,等待许久的黑色幼shòu嗷呜一声冲了过来, 三两步蹿入他的怀中,用小脑袋抵着他的胸口蹭来蹭去。 孟晖低下头,摸了摸他的毛, 无奈莞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自己的双生兄弟已经越来越习惯当一只小动物了,要不是对方还能以神识与自己对话, 他都快要以为自己养了只货真价实的宠物。 抱着在自己怀里不断打滚的小家伙,孟晖向宗主传了个训,表示自己已然顺利出关,并大略说了说此次闭关的收获。 随后,他便直奔剑阁,洗漱了一番——虽然修者都是会除尘咒的,但五个月不洗澡,孟晖总觉得各种别扭,哪怕是心理作用,也得用水冲洗一下。 将自己打理妥当后, 孟晖出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太一宗。在他闭关的这段时日,孟晖简直成为了太一宗年轻弟子们的寄托与偶像,明明不在宗门内行动,但却处处都有他的传说。 听说自家阁主出关,剑阁弟子们不约而同的聚集过来,导致孟晖刚一开门,就对上了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 虽然孟晖并没有什么好为人师的习惯,但身为一阁之主,对于自己手底下的小弟子们,他还是颇有些责任感的。一想到自己一闭关就是五个月,将这群弟子丢到一边不闻不问,他便不由有了一丝心虚愧疚,gān脆招呼着他们前往地方更大的试剑坪,让弟子们在自己身边围坐下来,一一帮他们解决这一段时间遇到的问题。 于是,当太一宗宗主接到孟晖的传讯,匆匆赶来剑阁之时,便看到试剑坪上几乎坐满了剑阁弟子,清一色都是模仿孟晖的白色长衫,盘膝坐在一起时既像是层层叠叠的白云,又像是成群结队的羊群,一副安然平和的岁月静好。 在一片雪白之中,孟晖抱着黑色的小shòu,眉目柔和而耐心的倾听弟子们的疑问,并gān脆利落的予以解答。无论是否是提问者,所有人都听得专心致志,甚至还有不少弟子手中握着刻录玉简,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 弟子们都没有察觉到太一宗宗主的到来,而孟晖感觉到了,却只是朝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微一颔首,算作是招呼,依旧心无旁骛的为弟子们答疑解惑。 太一宗宗主来到剑阁,原本是找孟晖有事,但看到此时此刻的景象,他却收住了脚步,满面欣慰含笑,不声张、也没有离开,竟然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呆在极不显眼的角落中,像是耐心等待,又似是温柔的守护。 这一堂课,一直讲到了夕阳斜照。眼看天色不早,剑阁弟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朝孟晖行礼后三三两两散开,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讨论着这一日的收获感悟。 见试剑坪空旷下来,太一宗宗主这才从藏身的地方迈步走出,来到孟晖的面前。 孟晖向他行了个礼,语带歉意:“没想到竟劳烦宗主等到现在。” “无妨,无妨!”宗主笑呵呵的摆手,轻抚胡须,“比起我,还是这群弟子们更加重要,你做的没错!”说完,他赞赏得拍了拍孟晖的肩膀,“你一出关就忙着为弟子们讲课,才是最辛苦劳累的那一个!” 孟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刷足了宗主的好感度,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淡声说了句“理应如此”,随即便话锋一转:“宗主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的确是有事。我今日接到你出关的消息,本打算带你去见一见虚芫老祖,不过现在倒是来不及了。”太一宗宗主看了看天色,“你明日可有什么事情?”见孟晖摇头,他满意一笑,“既然无事,那你明日巳时便来宗门正殿寻我吧。” 孟晖颔首应下,又被宗主勉励几句后便将宗主送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将几乎抱了一整天的小shòu扔到chuáng上,孟晖若有所思:“明天我去见那位虚芫老祖,你还是不要跟我一起去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舒服的瘫在chuáng上的幼shòu瞬间翻身坐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抗议声,控诉般瞪大了澄澈的红眸。 只可惜,孟晖在无伤大雅的小事儿上会纵容他,但事关任务,却从来都毫不动摇。 伸手在那肉嘟嘟、手感极佳的毛绒身子上揉了一把,孟晖神色平静严肃:“别任性,我明天可不是去玩的。虚芫老祖虽然战斗力不算高,但毕竟是合体期大能,而且还是个阵修,谁知道在他的大本营里到底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探查法阵?我们不能冒险。” 听孟晖这样说,幼shòu顿时焉了下去。他知道孟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一旦bào露,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这必然也会牵连到孟晖,使得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全部努力功亏一篑。 丧丧的甩了甩尾巴,幼shòu轻轻点头:“好,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看他这么听话,孟晖的表情和缓下来,捏了捏他的鼻头:“只要你不被人发现,那我就是个清清白白、前途无量的剑修,在太一宗内行事,有什么需要小心谨慎的?” 幼shòu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将自己缩成了一颗黑球。 ——这大实话,可真是太扎心了。 看幼shòu自闭的模样,孟晖轻笑一声,脱了靴子翻身上chuáng,将他揽在怀里揉弄轻哄,幼shòu哼哼唧唧的闹脾气,却毫不客气的将自己柔软的小身子往孟晖手里塞。 一人一宠又开始了旁若无人的亲昵,光球待在chuáng脚眼巴巴看了半天,回忆起自己以前靠在自家宿主肩膀挨挨蹭蹭的场景,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天知道,自从孟晦出现后,它已经很久都没有靠近自家宿主了! “怎么办?我好想给主系统打小报告,让它将孟晦这个狗东西收拾掉。”光球不敢直接将这句话说出口,只能以系统才有的方式秘密讲给毛笔听。 毛笔闻言,扭头看了它一眼。大概是觉得光球的心理活动太过惨烈,它迟疑片刻,终于给了它一个回应:“嗯。” 光球:“??????” ——你这个“嗯”,是几个意思?! 第二天一早,孟晖先去试剑坪逛了一圈,待到临近巳时,便去了宗门正殿。 太一宗宗主此时也处理好了各项宗门事务,一边喝茶一边等待,见孟晖到来,立刻站起身来。 虚芫老祖所在之处远离太一宗弟子们频繁活动的范围,孟晖跟在宗主身后,一路行来穿越了数道检测屏障,只觉得自己被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被扫描了好几遍,这才最终来到一处灵气充裕的dòng天福地。 不得不说,孟晖没有将孟晦带过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虽然孟晦的魔修修为被封印,但毕竟还是存在于体内的,很有可能会被检测阵法察觉到异样。而且,除了检测肉身情况外,孟晖还经历了一道问心阵,所幸他对于太一宗没有任何恶意,甚至一心一意的想要重振道门,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修真界的手段,当真是不容小觑,无怪乎维护者进入这类位面,也必须谨言慎行、极力伪装。 在孟晖安然无恙的通过全部检测法阵后,太一宗宗主看向他的神色越发慈和,甚至还轻松愉快的为他讲起了这处dòng天福地:“此处乃太一宗灵脉的源头,也是宗门真正的发源地。当年,太一宗第一任宗主便是在此处修炼,也是在这里招收了第一批弟子。不过,随着太一宗逐渐发展壮大,这处福地逐渐容不下那么多的弟子,再加上为了保护此处,以防这里的灵气被过度使用,太一宗便搬到了如今所在的地方,而这里则作为一处秘境,每隔十年向宗门中的优秀弟子开放。当然,现如今,虚芫老祖常驻此地,希望能借助这里充裕的灵气更进一步,冲击反虚期。这样以来,我太一宗的护山大阵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正如宗主所说,这处dòng天福地的灵气果然充裕,孟晖身处其中,哪怕不刻意吸纳灵气,也依然感觉它们在透过自己周身的毛孔,迫不及待的往自己的经脉丹田里钻。而在灵气的冲击下,孟晖刚刚突破的境界壁垒都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仿佛就地一坐,便能直冲化神。 同样感受到孟晖躁动的灵力气息,太一宗宗主诧异的看向他,完全没想到他的进阶就像是没有门槛那般,只要灵气足够,便能即刻提升。 在宗门内多一位化神大能——还是可以与合体期一战的剑修qiáng者——的诱惑面前挣扎了一下,宗主清了清喉咙,肃容开口:“虽说你似乎又有了突破的预兆,但你毕竟刚刚进阶,万一过于冒进、根基不稳,不利于你未来的发展。” 孟晖了解宗主这是为自己着想,微笑着应下,默默将自己躁动的灵力压了下去。 “不急,待你的境界再稳固几分,我便特许你进入此处修炼,必然能够顺利进阶的。”宗主笑着安抚,也不知是在安抚孟晖,还是在安抚自己。 又向福地深处走了些许距离,穿过一重障眼法阵,出现在孟晖眼前的,便是一座简单朴素仿佛凡人农家小院的院落。一名胖乎乎的青衣老者正手持花锄,笑嘻嘻的抬头看过来。 早在孟晖拜入太一宗时,宗主便向虚芫老祖汇报过他的情况,而接下来,孟晖的一举一动,也都呈到了老祖的面前。虚芫老祖本就是个心宽体胖的好脾气,对谁都和蔼友善,再加上有看孟晖极其顺眼的太一宗宗主时不时在汇报中为他美言一二,虚芫老祖对于孟晖的初始好感还是很高的。 作为布阵者,孟晖通过法阵时的各项表现都被虚芫老祖收入眼中,更是明了其在问心阵中立志要“重振道门”的傲气决然与宏图远志——不得不说,虽然虚芫老祖本身并不是什么有着雄心壮志的人,但看到这般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他还是十分高兴的。 由于这份好感,孟晖与虚芫老祖的初次见面宾主尽欢。三人也没什么要事相商,凑在一起聊了几句,就自然而然说到了此刻道消魔长的严峻形势上。 虚芫老祖与宗主面对面叹息半晌,很快便看向孟晖,满是期待殷切:“我们这群老家伙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很难更进一步,而更重的担子,还是得jiāo到你们这些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年轻人身上。我们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尽自己所能,庇护你们成长起来。” 说到这里,虚芫老祖与宗主双双唏嘘:“现在,当真应该说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那位几乎能在修真界一手遮天的魔尊,听说似乎还是个只有百余岁的年轻人呢……这么年轻,却有如此大的本事,当真是令人恐惧的天赋。” 如今的修真界,但凡是脾气火爆骄傲的,差不多都被孟晦杀了个gān净,余下的高修为者,要么是处事圆滑、善于隐忍,要么是心性平和、看透世事。虚芫老祖与宗主在谈及魔尊时,语气并不像是嫉恶如仇的年轻人那般谈之色变,甚至还有着些许淡淡的惋惜与欣赏。 看他们如此豁达的模样,孟晖忍不住讶然询问:“两位似乎并不仇恨魔尊?” “仇恨到不至于,毕竟道魔双方本就立场不同,时有冲突,哪怕在那魔尊横空出世之前,每年死在道修手中的魔修与死在魔修手中的道修也不知凡几,只不过双方一直势均力敌,这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虚芫老祖叹息一声,“只可惜,随着魔尊出世,平衡被打破,道门感受到他的威胁,竭力想要将其扼杀,却次次失败,损失越来越大,仇恨越堆越深,乃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想来,道门现在的境况,大约也有我们当年处事不当之过。” 想起当年的情况,虚芫老祖因为闭关、未曾参与,所以感触并不算深,但太一宗宗主却懊恼不已。 话说到这里,三人也没有了更多谈兴,眼见时间不早,宗主便带着孟晖起身告辞。 返回剑阁,孟晖刚一进屋,怀里便多出个毛绒绒的团子。他抱着幼shòu,想起虚芫老祖与太一宗宗主聊得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往,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是感慨又是心疼的揉了把小shòu的脑袋:“真是造孽啊。” 一脸茫然的幼shòu:“??????”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突然被斥责为“造孽”的幼shòu十分不满的扒拉了一下孟晖的手指, 只感觉自己格外委屈。孟晖反手将他的爪子握住,捏了捏那软绵绵的肉垫:“我先前只知道你为了寻找我, 将这个位面搅得天翻地覆、濒临崩溃,却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对我讲讲如何?” 孟晖语气平淡,但眼底却闪过些许疼惜。幼shòu何等jīng明, 一眼便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顿时jīng神一震。 其实,孟晦在这个位面的经历在他看来还挺简单的。 在恢复了全部记忆后, 孟晖毫不犹豫的转投魔道, 而修魔的优势就是进境迅猛,所以孟晦修为的提升速度,比之如今的孟晖尤甚。 因为修为提升极快, 所以孟晦也没受什么委屈, 只是在修为较低的那段时间内低调行事、韬光养晦, 待到实力足够,便立刻嚣张跋扈起来。 当然,孟晦从来不会主动惹事,毕竟这个位面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些被修者们抢破了脑袋拼命争夺机遇灵物,对他而言也不值一提。 然而, 孟晦自认为自己很老实, 但修真界纷争迭起,你不去惹事,也会不断有事情惹到你头上来, 就好比是作为无辜路人路过,却被误认为伺机夺宝什么的。 孟晦绝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好脾气,旁人欺他一分,他必十倍还之,别人诬陷他要夺宝,那他就gān脆坐实这份责难,不仅夺宝,还要杀人。 如此这般,夺的宝多了、杀的人多了,孟晦在魔修中的名声越来越盛。有人想要抢夺他手里的宝物、有人觉得他行事张狂极为碍眼、有人担心他会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总之,越来越多的魔修将他视为目标与敌手,飞蛾扑火般不断往他面前凑——然后,都被孟晦这捧烈焰烧得尸骨无存。 孟晦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灭了好几个魔域势力,身后也莫名其妙的多了追随他的下属。而此时,百年已过,孟晦走遍了魔域各处,却依旧不曾寻到孟晖,于是将视线转向了道门的地盘。 由于在魔域中掀起的血雨腥风,孟晦在道门中也有着颇为响亮的名号。他的出现,立刻让道门诸派警觉起来。道魔双方便像是天平两端,此消彼长,关于魔域的动向,道门自然要时刻关注。 一个魔域有名的大魔头竟然想要往道门的地盘跑,道修们自然不乐意。于是,在继被魔修们围攻后,孟晦又受到了道门的围追堵截——而他的应对也一如往昔,胆敢在他面前蹦跶,那都要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孟晦在道门中杀得凶名赫赫,不仅引得道修同仇敌忾,更被魔修们敬服其实力,直接将他送上了魔尊之位。而一旦他得了魔尊的名号,道门更是越发将孟晦视为必须要铲除的威胁,不死不休。 再然后……道门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至于如何将这段经历表述出来,并最大限度的引起心上人的怜爱,这也是很有讲究的。 孟晖由于缺少一部分记忆,对于孟晦还处于逐渐熟稔的阶段,但拥有全部记忆的孟晦,却将孟晖了解得清清楚楚。 孟晖并不好糊弄,倘若自己将曾经的“悲惨遭遇”夸大其词,他估计会半信半疑,白瞎了此番天赐良机;而如果自己将一切原原本本和盘托出,孟晖大约也只会心疼一下,更多的还是吐槽他自作自受。所以,孟晦沉默片刻、酝酿了一下词句,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过往说了一遍。 孟晦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漫不经心、越是报喜不报忧,孟晖便越是容易自己脑补出那些被他刻意“省略”的内容,越是会对他心疼怜惜。 果不其然,当孟晦说完后,孟晖眉头深锁,完全将他想象成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小可怜,被魔修打、被道修揍,还有好几个维护者从中浑水摸鱼,这日子当真是风声鹤唳,半点都不得安宁。 温柔的摸了摸孟晦的身子,孟晖似乎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以后,都有我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总是会跟你站在一起的。” 孟晖这句话说得平实朴素,但听在孟晦耳中,却是他最想要得到的承诺。孟晦心中激动不已,努力站直身体,仰起头来舔舐孟晖的唇瓣,恨不得能当场变回人型,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好好温存一番。 ——然而,身处太一宗宗门,他也就只能想一想了。 欲求不满的孟晦十分憋屈,开始努力撺掇孟晖再次下山——当然,是独自一个人下山。而孟晖也因为先前在宗主面前有了突破的预兆,打算去山下晃一圈,回来后再顺理成章的冲击化神。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向宗主报了个讯,便施施然离开太一宗。 这一次,孟晖一名剑阁弟子也没有带。一来是由于他现在已然扬名,无需这群弟子锦上添花;二来则是他上次行事的确极为高调嚣张,此番下山与众魔修必有一场恶战,无暇顾及那些修为不高的年轻弟子。 正如孟晖预料的那般,他刚一下山,便感觉自己身后有魔修暗中尾随。很显然,这是魔修想要掌握他的动向,找准时机对他下手。 虽然孟晦已然在众魔修表明态度,说自己“期待”孟晖成长为可以与自己匹敌的敌手,但不听魔尊号令的魔修依旧不知凡几。对于自己被魔修跟踪偷袭,无论是孟晖这个目标还是孟晦这个被阳奉yīn违的魔尊,都接受良好。 若是孟晦遇到这种情况,大约就将计就计,引那群魔修出来一锅端,但孟晖却没有这么膨胀的自信心,行事更为稳妥谨慎。思考片刻,他从孟晦给自己的那一堆法宝中选了一样隐匿功能极qiáng的,三两下便将身后的小尾巴甩了个gān净。 剑修大多都不喜欢使用功能多样、品种繁复法器,因为他们认为,这会影响自己对于剑的领悟与专注。而孟晖在上次下山之时,除了手中的剑外,也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一种法宝。于是,魔修们便理所当然的将剑修们的习惯放在了他的身上。 隐匿法器一出,跟踪的魔修毫无防备,立刻便失去了孟晖的行踪,他四处寻找半天,确认自己的确跟丢之后,不由暗骂一声,悻悻然离开。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孟晖在甩掉他后并未远离,而是凭借法器隐藏起自己,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 魔修找到自己的同伴,将自己跟丢的事情说明一番,商议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而与此同时,孟晖则藏身于不远处高大树木的枝叶间,凝神观察。 “这几个魔修一起上的话,你觉得我能打过吗?”他在心里评判了一下敌我实力,随后传音询问自己肩上的幼shòu。 幼shòu喷了喷鼻息:“这些家伙我都不认识,很显然都是些上不来台的小喽啰,你打不过才怪!”顿了下,他甩了甩尾巴,“就看他们不敢正面与你对敌,妄图猥琐偷袭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对手,直接打就是了,偏你还小心翼翼!” “谨慎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孟晖轻哼一声,“我才不跟你一样莽。” 斗嘴间,孟晖已然握上了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下一瞬,剑光乍现,寒意凛然,锐利的剑芒直指魔修中修为最高、看似是头领的那一个。 孟晖绝对是剑修中的异类,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看起来高冷正直、堪称道修典范的剑修竟然还会搞跟踪、玩偷袭。 突见剑光的那一刹那,正在商议的魔修们全都懵了。 孟晖的实力本就较这群魔修高出一层,如今还在占了先机,魔修们意识到不妙,手忙脚乱间应对几下便想要逃跑,但孟晖哪里肯放他们活着离开?——万一自己跟踪偷袭的事情被传扬出去,那他的人设可就要崩了! 为了不崩人设,孟晖下手格外狠辣,自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不过,这才只是魔修们的第一波攻击。 不同于上一次下山历练,孟晖自己寻找魔修肆nüè的城镇,这一次,却是魔修们主动凑到他的面前来让他祭剑。 这样的场面,简直就像是几十年前的场景重现、只不过当时是道修围困魔头,而如今却是魔修围杀剑修。虽然从参与者的数量与修为来看,比之当年的孟晦远远不如,但孟晦身上的仇恨值也是这么一点点拉起来的,想必孟晖被魔修们视为生死大敌的日子也不算远了。 这样一看,这对双生子当真称得上是一对难兄难弟、修真界公敌。 不得不说,从主动找事儿到被动遇敌,其难度提升了数了阶层,所幸孟晖本身实力不俗,又有孟晦从旁协助,这才次次都能顺利脱身。 封印了全部修为的孟晦当然不能帮孟晖解决敌人,但他在这个修真位面呆的时间长,又身为魔尊、见多识广,每每都能识破魔修们的yīn毒伎俩,在他们妄图偷袭孟晖的时候提前预警,让孟晖有所防备。 一个勇往直前、心无旁骛;一个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一波又一波的魔修袭击下,孟晖与孟晦之间的配合越发熟练契合,这份并肩战斗的熟悉感甚至让孟晖的记忆封印隐隐松动,回忆起些许在诞生的位面,自己与孟晦共同御敌的场面。 在收割了不知多少波魔修后,孟晖终于带着憋了一肚子火的孟晦返回了太一宗——此次下山,孟晦原本是想要寻个机会变回人型,与自己的恋人亲昵一番的,结果事实上,他们的全部jīng力却都用在了这群层出不穷的魔修身上,简直让魔尊大人一听“魔修”二字就想要发飙。 太一宗宗主早就听说孟晖被魔修频频袭击的消息,又是担心又是焦急,直到看他平安归来,这才将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脏压回胸腔。 宗主见惯了剑修们对于战斗的痴狂,知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gān脆兑现了自己曾经的诺言,向虚芫老祖报备一声后便将孟晖压入了dòng天福地,勒令他安安稳稳在此闭关修炼,除非成功化神,否则不许踏出一步。 三月后,太一宗峰顶劫云翻涌,电走游龙。 浩dàng天威之下,无论是宗主长老还是弟子仆役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一切动作,心怀敬畏的望向灵力激dàng的天宇。 而数万里之外的魔域,孟晦亦有所感。他抬起头,透过宫殿的窗户,遥遥望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幽径独行迷 和 千寻小桃妖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二十章 孟晖也算是渡雷劫的老手了,虽然化神劫雷威力磅礴, 但孟晖依旧应对得有条不紊, 不仅没有让雷劫破坏他闭关修炼的dòng天福地, 甚至还令渡劫后天降的灵露反哺, 使得此处福地灵气愈盛。 对于孟晖此次晋级化神,道门各派尤为重视, 毕竟, 这是在道门衰颓后年轻一辈中化神的第一人, 而且还是一位战力非凡的剑修。 前一段时间, 无论孟晖被年轻道修们如何chuī捧、如何宣扬其斩杀魔修的丰功伟绩, 前辈们却大多都一笑置之,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毕竟孟晖的元婴修为摆在这里,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厉害, 那也只是个未来可期的小辈。 每一代, 卡在元婴期的修者不知凡几,只有凤毛麟角的资质超群者,才能有望更进一步。 然而, 当孟晖进阶化神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化神期修者已然算是真真正正迈入了高阶修者的门槛, 有了可以指点江山、左右道门的地位与实力。如太一宗这般的一流宗门, 化神期修者也不过十余人之数,而放眼整个道门,也只有寥寥数百人——哪怕是道门昌盛的曾经, 这个数目也基本上在千人左右徘徊。 说实话,这个修真位面对比孟晖之前经历过的第三个位面,无论是灵气量还是修者的整体水平,都弱了数层。在那个位面,化神期修者虽不能说多如狗,却也没有此处这般珍贵,而据孟晦所言,他们诞生的位面比之上一个修真位面还要qiáng大。也无怪乎在这个位面,孟晦能够单凭一人便搅风搅雨,令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yín威之下。 总之,成为化神期大能的孟晖终于得到了整个道门的重视。一来,他是个实力qiáng大的剑修,哪怕遇到比之高一个境界的敌手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二来,他又如此年轻,有大把的光yīn可以用来修炼,若是不出意外,必定能更进一步。 ——一想到未来某一天,道门有可能会出现一名合体期剑修,众人都不由得jīng神振奋,真正感受到了道门复兴的曙光。 其中,若说最高兴的,大约就是太一宗宗主了。 迎接孟晖出关时,宗主红光满面,根本止不住脸上的笑意。他用力握着孟晖的手,连声道好,并表示一定要为他办一场热热闹闹、场面宏大的化神大典,一方面是为孟晖庆祝,另一方面也能借此冲散一直笼罩在道门上空的yīn云。 对于化神大典,孟晖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要不让他忙碌,他也乐得配合太一宗宗主,让自己在道门中再次扬名。 而就在道门一片欢欣鼓舞之时,魔域那边的气氛却并不算好。 上次孟晦随孟晖下山,见证了他被众魔修围追堵截的经历,哪怕有自己从旁协助,也依然数度受伤、láng狈不已。 其实,同样的事情也曾发生在孟晦自己身上,不过孟晦对此毫不在意,只要不死,那一切伤势在他看来就都只是“小伤”。但是,同样的伤势放到孟晖身上,就截然不同了。 孟晦看在眼里,疼在心头,虽然在孟晖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但对方一闭关,他就立刻返回魔域,大发雷霆——当然,这份震怒中也有自己想要与恋人亲昵温存的小算盘落空的原因。 所有真正胆敢对孟晖动手的人,已经被孟晖杀了十之六七,而剩下的那些,也全部都被怒火中烧的孟晦以不尊魔尊号令为由,灭了个gāngān净净。 说实话,由于孟晦是个不管事儿的甩手掌柜,魔修们不尊魔尊号令的习惯由来已久。此次孟晦竟以这个理由大动gān戈,令整个魔域都噤若寒蝉、风声鹤唳——毕竟,大多数魔修都曾有过不尊号令的黑历史。 虽然孟晦这样做,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双生恋人报仇雪恨,一解自己胸口闷气,不曾想竟然误打误撞的将自由散漫、人心不齐的魔域整顿一番,使得他这个魔尊的位置做得更稳,也不知算不算无心插柳。 由于这一番整(报)顿(仇),孟晦一直在魔域待到孟晖度过雷劫还尚未离开。得知自己的恋人出关,还即将举办化神大典,孟晦迫不及待便想要回到对方身边,只不过,他属下的一句话,却止住了魔尊大人变成动物的脚步。 作为一名贴心的下属,这位魔修自然知道自家魔尊先前那一番动作起因如何,不由对于那位风头正盛的道门剑修越发关注。 听说他顺利化神、还要举办化神大典,魔修眼睛一转,立刻想起了一个讨好魔尊的方法。 “……你是说,咱们魔域也去‘参加’他的化神大典?”孟晦挑了挑眉,心中一动,站起一半的身子又重新坐回软榻之上,“什么意思,你说说看?” 见魔尊似乎有所意动,魔修jīng神一震,语气又是恭谨又是蛊惑:“尊上暗中关注那剑修这么久,难道就不想亲眼见一见他,试一试他的真正实力,看看他的潜力是否能够达到尊上的期望?” ——若是能够达到,那就算是为尊上“养”一个解闷的玩具;而若是达不到,那也尽早收拾掉,以免他今天杀几个魔修、明天又杀几个,偏偏魔尊还护着,闹得整个魔域怨声载道。 孟晦靠在软榻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扶手上轻点数下,眉梢轻动。片刻后,他微一抬手:“你这个提议,本尊再考虑考虑,退下吧。” 魔尊发声,魔修自然不敢停留,立刻退出宫殿。见他离开,孟晦立刻从软榻上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几趟,突然扭头看向一直安静悬浮在自己旁边的毛笔。 由于太一宗有合体期大能坐镇,孟晦想要联系孟晖,自然不能采用修真界的手段,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通过两人的系统了。 正如孟晦对于维护者有种天然的敌视那般,他对于系统的观感也很差。毛笔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主动与它说过一句话,完全将其视为空气,而如今“有求于人”,孟晦倒是也一点都没有客气。 伸手将毛笔攥入手中,孟晦弹了弹笔杆:“喂,你们系统间有专用的联系方式吧?你能联系到晖晖那个……叫什么光球的系统吗?” 孟晦不爱搭理毛笔,毛笔对于他这个宿主也颇为冷淡。听孟晦的语气这般轻慢,毛笔晃了晃笔杆、似是想要挣脱,然而,它终究还是个爱岗敬业的好系统,不得不回应自家宿主的询问:“按照规定,在任务进行中途,系统之间不允许相互联系。” 孟晦冷笑一声:“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信。”他微一挑眉,“我可是记得呢,你们那个主系统说要将我和晖晖视为同一个人的。既然是同一个人,那在任务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联络?不知道什么是‘自’言‘自’语吗?” 毛笔噎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孟晦这句话倒是也有些歪理,它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再次开口:“……我的确可以联系上光球,你需要我代为传达什么讯息?” 孟晦满意一笑,松手放了毛笔自由:“刚刚那人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你就对晖晖说,我打算在他化神大典的时候,带领手下魔修去凑凑热闹。当然,我绝不会对太一宗不利,就是以魔尊的身份见他一面,浅尝辄止的试探一下他的修为实力。到时候,我们寻个理由一同离开太一宗,假装打一场。”顿了下,他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太长时间没有以人的身份和他相处了,上次好不容易一同下山的‘二人世界’还被各种苍蝇打扰,我真得很想抱抱他、亲亲他,还想……” 耳听孟晦的喃喃自语开始往不怎么和谐的方向发展,并不想吃狗粮的毛笔立刻打断:“你想要询问阳魂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你就不做吗?” 孟晦皱了皱眉,显然不怎么喜欢毛笔“阳魂”的称呼,但他也没有计较这个:“那是自然。” “……你倒是真听他的。”毛笔微微有些感慨。 “他是我的双生兄弟,又是我的爱人,我不听他的又要听谁的?”孟晦理所当然。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他了,也依旧会听他的吗?”毛笔问道。 孟晦眸色一冷,不悦的斜睨毛笔,斩钉截铁:“不可能有那么一天。” 毛笔:“人心易变。” “人心的确易变。”孟晦嗤笑,“但我与晖晖可不是人,我们是器灵,才没有人类的多思善变。” 毛笔:“………………………………” 见毛笔无言以对,孟晦得意扬眉。不过,他依旧还是在将毛笔怼得说不出话来后,回答了它的疑问:“哪怕未来有一天,我对晖晖没有了如今炙热的爱意,我也绝不会违背他的意志,做出任何会伤害到他的事情。我们本是一体,除非是神经病,否则不会有人会喜欢自残。哪怕不爱他,我与他之间的感情与牵绊,也远超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一切!” 孟晦的语气格外郑重真挚,甚至称得上虔诚。无论是谁、哪怕是毛笔,也无法怀疑他的这一份纯挚真心。 毛笔得到答案,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孟晦难得向除了孟晖以外的存在剖白感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由皱眉不满:“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毛笔表示自己已经被狗粮噎到不想说话。眼看孟晦语气不好,它立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刚刚,我已经将你要告知阳魂的讯息发给光球了。” 果不其然,听到毛笔这句话,孟晦立刻紧张起来:“你已经发了?都发得是什么?怎么说的?”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就发的什么。”毛笔的语气格外老实憨厚,“你需要我复述一遍吗?”看孟晦点头,毛笔立刻开始以自己那老gān部般平铺直叙的语气念起了讯息,从“我打算在你化神大典的时候,带领手下魔修去凑凑热闹”一直念到“真想抱抱你、亲亲你,还想……” ——从头到尾,除了将第三人称的“他”变成第二人称的“你”外,简直一字不差。 听到消息全文,气得想要拆系统的孟晦:“………………………………” 接到消息,又是无奈又是糟心、还有点小羞耻的孟晖:“………………………………” 被当成传声筒,还被秀了一脸的光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听光球一板一眼的读完孟晦的传讯, 孟晖就感觉像是他人写给自己的情书被当众朗读一般, 有种公开处刑的满心羞涩, 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 ——虽然在两人亲昵时,孟晦说过不知多少更过分的甜言蜜语, 但听孟晦说, 和听系统平淡无波的转述, 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前者让他怦然心动,后者……让他想要假装没有听见。 默默消化完这份尴尬之感,孟晖这才终于有心情去思考孟晦传讯的真正内容。他沉吟半晌, 觉得这一番做法也未尝不可。 自己行事这般嚣张、杀了那么多魔修, 魔尊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这未免有些古怪。而孟晦在自己的化神大典中现身,表明一下将自己当成对手培养的态度,不仅能够让他在道门这边更加受到重视, 也能够避免魔域那边不入流的宵小的偷袭——毕竟,既然他是魔尊的内定对手, 那就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随随便便打主意的。 更重要的是,若是要重振道门,孟晖早晚都要与孟晦这个魔尊对上。只有证明自己有直面魔尊的实力与勇气,他才能真正成为道门复兴的主心骨。 ——虽然现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但先证明一下勇气,也有利于进一步提升自己在道门中的声望。 至于孟晦在最后说的什么想要变回人型与自己那什么的话,孟晖轻咳一声,选择了无视——即使他也有点意动。 得到孟晖的同意, 孟晦jīng神振奋,立刻行动起来。而一月后,孟晖的化神大典便在道门魔域双方的瞩目中拉开帷幕。 为了jiāo好孟晖这个前途无量的化神修者,也为了给太一宗一个面子,几乎所有的宗门都派出了重量级的人物前往恭贺,一时间,太一宗完全可以称得上化神云集。 然而,不论化神期修者如何多,当他们看到在魔尊率领下成群结队席卷而来的魔修后,依旧不由得面色骤变。 不得不说,孟晦在道门的确凶名赫赫,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做,甚至就连神色都堪称愉悦,众道修也依然无法摆脱本能的恐惧。 早在一众魔修靠近太一宗之时,虚芫老祖便已然反应迅速的开启了护山大阵,一众道修望着天空中夹杂魔气yīn云而来的魔修,神情紧绷。 作为东道主,太一宗宗主踏前一步,声若雷霆:“诸位此番前来,有何贵gān?!” 云端,特意打扮一番、今日显得尤为尊贵俊逸的孟晦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中扫过,最终定定注视向一袭白衣、站在太一宗宗主身侧的孟晖,极力掩藏起眼底柔和的情愫:“听闻孟晖道友化神,本尊特来祝贺。” 大约是孟晦自带嘲讽脸,道修中没有一人能读懂他真心实意的恭贺之意,还以为他是在反讽道门荣光不复,一个小小的修者化神,便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庆祝。 立刻,便有道修面露怒色,想要即刻将这可恨的魔头从云端斩落。然而,如今的他们却不能仅凭一腔怒意便冲动行事。 魔尊胆敢大张旗鼓跑来化神云集的太一宗挑衅,必然是有所依仗的,而他们这群人,可以说是道门最后的中坚力量,哪怕伤亡一人,对于道门而言也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既然无法gān仗,那就只能无视了。 众道修根本不愿与魔尊搭腔,而太一宗宗主则被孟晦这一句友好的“祝贺”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作为此次大典真正的主人,孟晖在一片寂静中淡然拱手,语调不疾不徐、不亢不卑:“在下便是孟晖,多谢魔尊前来恭贺。” 孟晦立在云端,与自己的心上人对视一眼,心中一片甜蜜激动,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一个反派BOSS应有的邪魅狂狷。他上上下下的将孟晖打量几遍,轻笑一声:“你这人倒是不错,看上去比其他道修顺眼多了。”说着,他衣袖轻挥,按下云头,靠近太一宗的护山大阵,在众道修如临大敌的屏息凝神中愉悦而笑,“本尊觉得,你我二人,很是有缘。” 孟晖:“……???” ——兄弟,你这句台词是不是有点问题? 见孟晖没有回答,孟晦也没有等待,gān脆继续自说自话:“你我都是年纪轻轻、却天赋出众,进境奇快,而且,我们都是用剑之人。听闻,你本是凡人,却误入剑修大能的dòng府,习得其传承,而我本是道修,由道入魔,亦是源于误入魔修前辈的宝地——你瞧,是不是特别的巧合?这难道不是一种缘分?” 对于孟晦这一通qiáng词夺理,别说道修们一脸懵bī,就连众魔修也表情微动,差点撑不住来势汹汹的气势。 就在众人以为魔尊是不是脑子坏掉的时候,孟晦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正题:“所以,本尊觉得,我们必然是命中注定的对手!” 听孟晦将那一番堪称表白的暧昧言辞拉回到“宿敌”这个正确的定位,孟晖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接上了对方的剧本:“所以,魔尊此番亲至,就是想尽早铲除我?” “不,恰恰相反。”孟晦扬眉而笑,妖气四溢,“本尊无聊了太久,放眼整个修真界,可堪与本尊一战者寥寥无几,大多还都是些老不死的,让人连看一眼的**都没有。”他说着,轻蔑的眼神还在众道修身上扫过,登时便将不少“老不死”气得面色难看、浑身发颤,“所幸苍天带我不薄,竟让你出现在本尊眼前,本尊哪里舍得现在便将你杀了?” 孟晦居高临下,状若施舍,而孟晖自然不甘示弱:“若你此时不杀我,来日,我必将你斩于剑下!” 孟晖这一句话,夹杂着锐利的剑意,锋芒毕露,令众人纷纷为之侧目。而孟晦则大笑出声:“好啊,本尊等着!” 仿佛立下约定般,在说完这句话后,孟晦周身的气势顿时柔和了不少,原本因为魔气鼓dàng而翻飞的衣袂也垂落下来。他嘴角含笑,口气轻快的似是在向老友邀约:“不过,那个‘来日’太远了,本尊现在便手痒得很,你来与本尊过两招如何?”顿了顿,他添上一句,“当然,本尊不欺负你,比斗时将修为压制到与你齐平。你是剑修,我们便单纯比剑。” 孟晦这句提议,大概没有一个剑修能够拒绝。孟晖闻言眼睛一亮,下意识踏前一步,却被太一宗宗主手疾眼快一把拉住:“魔修狡诈,莫要上当!” 孟晖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宗主,握紧手中的长剑:“宗主,无碍。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魔尊的消息,他虽然行事狠辣、张狂无忌,却言出必行,从来不会说谎——或者说,不屑于说谎。既然他说要将我培养成对手,等我长成,那必然不会食言。” 孟晖目光灼.热、满腔战意——这种如飞蛾扑火般的对于战斗的渴望,宗主不知从多少剑修的身上看到过,而一旦一个剑修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劝阻。 “更何况,魔尊此番兴师动众而来,想必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离去。”看宗主态度松动,孟晖又补充了一句,切中要害。 宗主长叹一声,缓缓松手:“……那你一定小心,输赢并不重要,务必平安归来。” “好。”孟晖轻勾嘴角,朝宗主微一颔首,随即便化作一道剑光,冲出了护山大阵。 见孟晖行事果断,孟晦神色愈发赞赏愉悦,他轻笑一声,淡淡扫了眼太一宗的护山大阵:“就算本尊压制修为,你我斗起来,恐怕也会波及四周,不若寻个更远一些的地方,我们动起手来,也不必有所顾忌、束手束脚。” 太一宗的护山大阵虽然有虚芫老祖撑着,并非那么容易被打破,但化神期修者相斗,必然会对护山大阵造成不小的冲击。 孟晖微一沉吟,gān脆利落的应了声“好”,随即便没有理会宗主“回来”的呼唤,主动先一步而去。 孟晦眼睛极亮,嘴角兴奋的扬起,只来得及向自己的属下们留下一句“呆在这里,不许任何人打扰,违者格杀勿论”的命令,便甩袖腾起yīn云,迫不及待的追赶那道远遁的剑光。 转瞬间,二人便在众人的视野中失去了踪影。众魔修在目送魔尊离开后面面相觑,随即纷纷将视线投向那提议过来“道贺”的魔修身上:“……现在,咱们就围在这里,什么都不gān?” 那魔修一脸镇定:“gān什么gān?尊上不在,这太一宗的护山大阵,你们谁有能力攻破?” 此言一出,众魔修深以为然,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gān脆便这么隔着护山大阵,与阵内同样看过来的道修们两两相望。 一方进不去、一方不敢出,两厢僵持,场面竟然还有点尴尬的和谐。 这大约是几十年来,道魔双方第一次“和平共处”,彼此间都有些不知所措。而远处,确认远离了所有人的探查范围后,孟晦猛然提速,赶上前方的孟晖,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虽然当动物的时候两人同样十分亲昵,但被孟晖抱在怀里的感觉,与将对方抱住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让孟晦想要得到孟晖的宠爱,而现在,他却只想要好好疼爱对方。 一团黑雾扬起,将他们的身影遮蔽,良久,黑雾这才逐渐散去,露出相拥在一起、气息不稳的两人。 “……好了,你够了吧?还要gān正事呢。”孟晖锤了锤孟晦的肩膀,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我现在就是在gān正事啊~”孟晦将下巴磕在对方肩膀上,懒洋洋的蹭了蹭,语气中又是餍.足,又是贪婪,“不够~”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别装傻。”孟晖拽了拽孟晦的黑发,将他推离自己:“就这么回去,谁都能看出不对来,哪怕是装装样子,我们也得打上一场。” “……那行吧。”孟晦砸了砸嘴,最终还是顺应孟晖的意愿起身,与他拉开距离,手掌一翻,便握住一把魔气凝成的长剑,“你先动手吧。” 孟晦的修为不知比孟晖多出多少,孟晖不担心伤到对方,自然不会客气。他同样拔剑,将自己浑身灵力灌注入剑尖,gān脆利落的向孟晦挥出一剑。 明亮磅礴的剑气袭向孟晦,却被他轻描淡写的抬剑挡住,剑气与魔气碰撞到一起,爆出一阵巨大的冲击,引得天地都为之震颤不已。 挥出一剑后,孟晖稍事休息,又出了第二剑、第三剑……每一剑,他都全力以赴,很快便将自己丹田内的灵力消耗一空。 丹田空虚、引得面色虚白,孟晖掏出一件镜型法器,照了照自己的样子,确认自己的确有“一番大战后jīng疲力竭”的状态后,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有开始将自己的发丝、衣衫整理出凌乱的模样。 孟晦在一旁看着,心痒难耐,忍了片刻后发现自己忍不了,又果断得重新扑了过去:“来来来,我帮你,肯定能让你一看就备受蹂.躏!” 孟晖毫无防备间被扑了个正着,只来得及责备般横他一眼,就被孟晦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钳制得动弹不得。 ——转瞬间,黑雾又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孟晖是一个人返回太一宗的。因为需要解决某些个人问题, 孟晦被他冷酷的扔在了身后, 至于那些被对方拉过来壮声势、充门面、(看热闹)的魔修们,则早已接到魔尊传讯,撤得gāngān净净。 见孟晖归来, 太一宗宗主三两步迎上去,握着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半天,确认他除了丹田空虚、衣衫散乱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严重伤势,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探查完后,宗主尤不放心, 关切的询问:“如何?那魔头没对你怎样吧?” 的确“被那魔头怎么样”了的孟晖大约是做贼心虚,总觉得自家宗主这一句关心听起来话中有话,连忙收敛起自己的胡思乱想:“不曾,那魔头的确言而有信。” “如此便好。”从来没有怀疑如孟晖这般正直可靠的剑修会撒谎, 太一宗宗主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你大战一场, 必定劳累,赶快回去休息一番, 恢复丹田灵气!” 对于宗主的安排,孟晖求之不得, 当即点头应诺,又向其他前来参加化神大典的宾客们告了声罪, 便迅速返回了剑阁——不仅是孟晦有个人问题要解决,他这里也压抑的格外难受。 目送孟晖御剑离开,太一宗宗主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 又变成了深深的愁绪,长叹一声。而其余宾客亦是眉头深锁。 “没想到孟晖道友竟然会被那魔头盯上,这可怎生是好?”终于,有一个耐不住脾气的修者率先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发愁的问题。 众道修面面相觑,低声商议一番却依旧不得要领,最终还是另一位化神期剑修一锤定音:“该如何就如何!我们莫不是还要因为那魔头,将孟晖道友拘在宗门中不成?对于剑修而言,最好的修炼就是战斗、是磨砺!若是担心他遭遇险境便将他藏在安全的地方,那不是救他,而是害他!” 没有人会比剑修更了解自己。对于这位剑修大能的话,众人无法反驳。最终,太一宗宗主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一切都要看孟晖阁主的意愿,毕竟他已然化神,我们哪怕是他的前辈,也没有资格对他要走的路置喙。” 听到这句话,众道修都不由得神色讪讪。他们先前大多都将孟晖当做需要自己照拂庇护的晚辈,哪怕对方成功化神、已然拥有与他们并肩而立的资格,但这种观念一时半会儿却很难完全扭转过来。 ——作为一名化神期大能,孟晖的道只有他自己能够决定,他们这群人在这里商议得再如何激烈,也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那就没有必要继续làng费时间。众宾客纷纷向太一宗宗主辞行,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在化神大典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自己的宗门——虽然在由于魔尊亲临、导致整个化神大典虎头蛇尾,但其影响力却更上一层,堪称惊天巨瓜。 毕竟,这位魔尊简直是修真界行走的头条,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没有一个人敢于忽略。而理所当然的,孟晖这个刚刚化神的小剑修,也被他一同带成了爆点。 倘若是孟晖最初只是在道门小辈中扬名,化神后才刚刚被那些大能者关注的话,那么现在,无论是道门还是魔域,乃至于开了灵智、自称为妖修的生灵,都对于这个名字倍加关注。 ——这可是被魔尊钦定为“宿命对手”的家伙呢!虽然他们并不清楚魔尊为何会这样认为,但据说修为高到一定程度,便能推演天机、探知未来,说不定……魔尊便是在那如迷雾般的天机中,窥探到了什么? 总之,没有人怀疑魔尊的话,那么孟晖便成为了板上钉钉的可以在未来与魔尊比肩的人物——如果他的确能够成长起来的话。 道门众志成城,倾尽所能要护着他顺利成长;孱弱的妖修兴致勃勃,围观吃瓜;而魔域中,对待孟晖的态度则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一方听从魔尊的命令,将其当成自家魔尊的所属物,不敢妄动;而另一方则恐惧于魔尊的“预言”,唯恐道门中也出现一位如魔尊这般的qiáng者。 在孟晦出世前,道门与魔域的实力相差不大,只因有孟晦存在,魔域才能有今日面对道门压倒性的优势。而倘若道门出了位可堪与魔尊匹敌之人,那魔域对道门的优势便少了很多,甚至很有可能被憋着一口气、想报仇想得眼睛都红了的道门拼死反扑。 魔修们早已习惯了将道修压制得敢怒不敢言的畅快恣意,又哪里会愿意给予道门任何反击的机会?而若想要将道门彻底按死,那么孟晖此人就必须尽早铲除。 于是,哪怕有魔尊的号令,也依旧有很多实力qiáng大的魔修暗中联合起来,试图将孟晖扼杀于摇篮之中。乃至于孟晖在第三次离开宗门后,便遭遇了来自于这一批魔修的毫不留情的围杀。 此次对孟晖动手的,不再是上次那些名不见经传、试图靠杀掉孟晖扬名的寻常魔修了,其中每一位都是魔域中仅次于魔尊的大能者——只可惜,已然化神的孟晖也不再像是元婴期那般的“孱弱可欺”。 元婴与化神虽说只是两个境界,其中的差距却犹若天堑。孟晖曾经经历过比之这个位面更加qiáng大的修真界,脑中杀招无数,却偏偏碍于修为不够、灵力不足,很难用出。但如今化神,孟晖在战斗中越发如鱼得水,再加上他身上有着不少孟晦送过来的防护法宝,以一人之力抵御数位魔修大能的围攻,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看到孟晖的表现,众魔修对于魔尊的评价越发深信不疑,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因为此时的孟晖,的的确确让他们想起了百余年前、尚未被推上魔尊之位的孟晦。 当年,魔域道门用了无数方法,都没能杀掉孟晦,这才有了如今的魔尊只手遮天、一家独大。如今,他们决不能让往事再次重演。 魔修们暗中咬牙发誓,攻击越发凌厉狠辣,孟晖压力顿增。只可惜,魔修们想得再好,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无情。 就在孟晖发现自己的胜算不高,打算寻机遁逃之时,一阵可怖的威势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 孟晖愣了下,脑中警觉,身体却反而骤然放松。还不等他有所行动,便看到自己面前手持法器的魔修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转瞬间没有了声息。 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恐吓,众魔修面色难看,下意识收敛杀招、纵身从孟晖身旁退开,刚想要厉声喝问是谁胆大包天、横插一脚,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众魔修见鬼般的神情中,孟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双生兄弟正面色yīn郁、怒气勃发,周身翻滚的漆黑魔气简直要凝成一朵遮天蔽日的yīn云。 “尔等,好大的胆子!”孟晦扫了眼恋人身上的斑斑血迹,整个人都疯了,二话不说便再次打出一道魔气,将另一个试图逃跑的魔修当场击毙。 “魔尊!你我同是魔修!你怎可因为一个道修而对同胞出手!”眼见逃跑无用,一名魔修厉声大喝,“你是魔尊!理应庇护我等!” “呵,笑话。”孟晦连看都没看那说话之人一眼,再次举掌,“本尊杀的魔修,难道还少吗?!” 众魔修:“………………………………” ——这句话好有道理,他们根本无法反驳。 以这群魔修的实力,倘若有几人能与孟晦缠斗,其余人倒是有机会逃跑的。然而,魔修们却没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jīng神。 彼此互看一眼,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必死之人,最终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联手迎击,一边打,还一边试图嘴pào:“魔尊!你既身为魔域之主,理应以魔域利益为先!此剑修未来必会威胁魔域,你怎可因一己之私,而置魔域安危于不顾?!” “少给本尊戴高帽子!魔尊是你们一厢情愿叫的,本尊应下,你们就该感激涕零,还想让本尊因为考虑你们而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乐趣?做梦!”孟晦冷笑,“本尊话便放在这里!孟晖此人,只有本尊能杀,若是有人胆敢越过本尊、对他动手,本尊绝不饶恕!” 由于孟晦的qiáng势加入,原本魔修对道修的围攻,转顺便便成了魔域内斗。突然被夺了C位的孟晖嘴角微抽,默默后撤远离战团,见没有一个人有空关注自己,便gān脆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丹药,送入口中。 在孟晦将道门杀得guī缩不出后,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不曾真正出手了,没有人清楚他此时的修为又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倘若说最初是孟晖以一敌众、疲于应对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孟晦以一人之力,殴打一群魔修。 直观的感受了一下自己与孟晦之间的差距,确认自己就算上去也是添乱,孟晖心安理得的盘膝坐下,开始炼化丹药的药力。 半晌后,孟晦轻松将众魔修击毙,又用神识bī退周围窥视之人,随后施施然走向打坐中的孟晖。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靠近,孟晖睁开眼睛,刚想说话,却又迟疑着顿住。 “没关系,那些偷窥之人都已经被我赶跑。”孟晦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立刻开口。 孟晦可以说是这个修真界实力最高之人,既然他说周围无人窥视,那自然没人有能力逃过他的探查。孟晖神色一缓:“没受伤吧?”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毕竟孟晦全身上下gāngān净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 不过,虽然是废话,但孟晦却很享受恋人的关心。他一撩衣摆,在孟晖旁边坐下,软塌塌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没受伤,但是累。” 孟晖:“………………………………” 无视了孟晦的撒娇,孟晖揉了把狗头:“你就这么跑出来帮我,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孟晦嗤笑,“我先前以魔尊的身份参加你的化神大典,为的就是以后在你遇到麻烦时,可以光明正大的帮助你。毕竟,你可是被我圈下的猎物,别人想要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是否能抢得过我!” 作为魔尊,孟晦一向都是这样的狂妄自大、毫无顾忌,又有着极qiáng的占有欲,魔修们大约也早就习惯了。就算不习惯,除非将孟晦从魔尊的位置上赶下去,否则捏着鼻子,他们也必须要习惯。 ——当然,就算将他赶下去,大约也没什么用。毕竟,无论是不是魔尊,孟晦都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看重的“东西”。 只有孟晖一个人,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倘若再加上孟晦这个行走的大杀器,那基本上就没有人胆敢打孟晖的主意了。 孟晖携带的疗伤丹药个个都是jīng品——太一宗别的帮不上忙,就只好尽可能的将所有的疗伤圣品都往他身上堆——消化完药力,孟晖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检查了一下伤势,确定没有问题后,孟晖扭头看向孟晦,想要询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尚未开口,便被虎视眈眈了好久的孟晦扑上来,一把压倒在地上。 ——将人型的自己与孟晖扯上关系,一来是为了方便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他,二来自然也是为了能够在保护他的间隙,有机会与心上人做点有趣的事情。 ——哪怕这一辈子都要当一个无名无份的地下恋人,但恋人该有的福利待遇,那也是半点都不能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染君 和 花与御 两位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番荒唐之后, 孟晖与孟晦又装模作样的打了一场, 倘若不亲眼所见、单凭感知,那的确是打得灵气震dàng、激烈不已。 “打”完后, 魔尊十分满意,畅快得大笑离去,转瞬间杳然无踪, 而片刻后, 一只黑色的小shòu钻出草丛,抖了抖身上的一团软毛,纵身跳上孟晖的肩膀, 哼哼唧唧着讨好地往他脸上舔。 孟晖斜睨他一眼, 伸手拎住幼shòu脖颈后的软肉, 心气儿不顺得将他揉成了一颗黑色的毛团。 在魔尊以实际行动将孟晖圈养为只属于自己的猎物后,魔域中那股试图提前扼杀孟晖的势力顿时散了七七八八, 哪怕剩下些人尤不死心,也不敢再像这次般大张旗鼓。 毕竟, 他们做这些,名义上说是为了维持魔域面对道门时的优势,实际上更重要的,却是要保证自己能够继续压在道修头上作威作福。 然而, 魔尊护孟晖护得这么严, 倘若孟晖身死,对他下手的人绝对也要跟着陪葬,那他们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种“蠢事”, 魔修是绝对不会gān的,所以,哪怕他们要gān掉孟晖,也必须要寻一个可以成事、又不会被魔尊怀疑迁怒的“万全之法”。 在魔修们商议出这个“万全之法”前,孟晖可以说相当安全——是的,他已经安全到所经之处,众魔修闻风而逃的地步。 虽说作为化神期剑修,孟晖已然拥有了能够让众魔修避之唯恐不及的卓qiáng战力,但魔修们此等表现,主要还是源于恐惧他们的蛇jīng病魔尊。 谁知道,他们为了活命而反抗孟晖的时候,会不会被魔尊误认为是自己想要对他的猎物下手呢?如果被误会了,那魔修们当真是冤得想要哭死过去。 对上孟晖,逃不过,被杀;打不过,被杀;打得过,又要被魔尊杀——这对于魔修们而言简直是无解的噩梦命题,而唯一的生存方法,就是gān脆不要与这位将会带来噩梦的剑修见面,一听他要来,就立刻逃得越远越好。 孟晖在山下转了一圈,只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qiáng效杀虫剂,除了魔尊以外,没有一个魔修愿意与他jiāo手。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太一宗宗主汇报一声,带着喜滋滋的魔尊大人转战各处危机重重的秘境险地——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操作空间就更大了,哪怕长时间化为人型陪在恋人身边也无人知晓,魔尊简直喜上眉梢! 在这些无主之地làng了一圈,孟晖拖着满身疲惫返回太一宗——至于那只与他寸步不离的毛绒绒,则被他赶去了魔域,暂时不想再看到一眼。 拍着孟晖的肩膀,太一宗宗主好一番嘘寒问暖,这才将话题扯到魔尊身上,语气感慨而不可思议:“没想到,那魔尊说要等你长成,竟然当真说到做到,还为你斩杀了那么多魔修大能。”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修真界依旧因此而沸沸扬扬。魔域人心大乱,道门则幸灾乐祸,恨不得魔尊与魔修之间狗咬狗,乱子闹得更大一些。 “他哪里是为我。”孟晖拒绝与对方扯上任何暧昧关系,“不过是不愿自己看中的猎物被他人抢先一步罢了。” “是我失言了。”宗主尴尬一笑,却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快将谈话拉向正题,“我这里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协助一二。” 见孟晖微微颔首,宗主立刻将自己与其余几个宗门宗主商议之事娓娓道来。 先前,由于道消魔长,道门不少地盘都被魔修占据,使得道修们无论是生存空间还是修炼资源,都大大缩减,极为不利于道门的长远发展。 曾经,有魔尊四处乱跑,道门guī缩自保,无暇夺回领地,而如今,魔尊神龙见首不见尾,道门却多了个令魔修不敢与之争锋的孟晖,道门众派商议一番,觉得此时正是逐渐收复失地的好时机。 ——毕竟,没有人能知晓,魔尊对于孟晖的耐心与纵容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魔修本就善变,而魔尊更是个中翘楚,喜怒不定。他此时看孟晖顺眼,说不定明日便对他腻味厌烦。若是觉得无趣后不再庇护孟晖倒也罢了,万一他一个不慡,将孟晖斩杀,那道门的处境必然会越发雪上加霜。 ——所谓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初败在魔尊剑下,道门便士气大落,如今孟晖出现,士气刚刚重振,一旦再受打击,那道门的未来恐怕会真得暗淡无光。 所以,趁着魔尊对孟晖还很有兴趣,趁着孟晖依旧能够激昂道门气势,尽可能收复曾经的地盘、夺回失去的修炼资源,对于道门下一代的发展至关重要。 知晓孟晖意志坚韧、头脑也明晰,太一宗宗主并未拐弯抹角,直接将道门的现状与众人的担忧和盘托出,希望他能够配合各大宗门行事。 而这样的安排,恰好与孟晖光复道门的目标吻合,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只有道门自己振作起来,他才算得上是真正完成了任务。 二话不说,孟晖一口答应下来,一转头便将这个消息通过光球,传递给了孟晦。 刚刚镇压下魔修中关于孟晖处置方法的不同声音,就再次接到了一项艰巨任务的孟晦:“………………………………” ——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继续尽心尽力的当好一只魔域的二五仔了! 有孟晖打头阵,行动最初极为顺利。听说孟晖要来,魔修们顿时四散而逃,道修则趁机进驻,简直有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畅快。 不过,在以此方式夺回两座城镇与一座灵石矿后,众魔修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被“卑鄙的道修”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边将消息穿回魔域、上报魔尊,一边尽力捍卫自己的“利益”。 顿时,孟晖这个“驱虫剂”迅速失效,魔修不再因为惧怕而对他退避三舍——毕竟,这可是牵扯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地盘,绝不是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的事情! 所有魔修都意识到,这是道门反攻的号角,而他们若是想要维护魔域的优势,便不能后退一步。 面对这样的情况,哪怕孟晦是魔尊,也无法命令魔修们不去抵抗。当然,孟晖也不可能如此为难自己的半身,为他安排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作为一名没有丝毫集体荣誉感、也没有半点身为魔尊的自觉性的魔尊,魔修们从来没有指望孟晖为自己出头,所以,当他突然主动出现在战场中时,所有在场的魔修都有了种受宠若惊的不可置信。 不过,还不等他们迎上前寒暄一二,便看到自家魔尊已然无视掉他们,执剑朝那正大杀四方的白衣剑修而去。 众魔修:“………………………………” ——好的,他们不生气,他们已经习惯了。 与孟晦“打”过几场,虽然从来没有认真过,但孟晖对于孟晦的出招习惯也算是相当了解,见他挥剑斩来,立刻熟门熟路的举剑相迎,挡住袭向自己的凌厉魔气。 正如孟晖了解孟晦的招式那般,孟晦对于孟晖的修为到达何种地步亦是了若指掌。这一剑,他有所保留,却恰好是孟晖全力下所能抵挡的,两股力量撞在一起,顿时令周遭道修魔修心口闷痛,不由自主的随着这股冲击力向四面八方散去。 ——且不论孟晖如今修为,孟晖却是已然能够与合体期大能相抗衡的实力,两名“合体期”qiáng者相争,其他修者自然无从插手、仅能败退。 将孟晖周身碍眼之人扫开,孟晦心情愉快了不少。他收势,在道修们的惊恐慌乱中哈哈一笑:“不错,你又长进不少!”随即,他话锋一转,“你与这些小喽啰打有什么意思?有这个时间,还不若与我比上一场!” 孟晖眉梢微凝,扭头询问般看向主持此战的化神期前辈——此时不同于化神大典,道魔双方并无冲突,自己尽可以随时离去。而如果在战场中擅离职守,那可就是一项重罪了。 接到孟晖的询问,那化神期修者毫不犹豫,立刻点头——虽然他们道门这方少了个化神期剑修的qiáng大战力,但以此来拖住那不知深浅底细的魔尊,怎么看都是自己这一方赚了! 而看孟晖被自家魔尊“劫”走,魔修这边也同样松了口气——他们原本就不指望自家这不靠谱的魔尊帮自己出头,他能够带走道门那一方的最qiáng战力,已然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对于这样的发展,道魔双方都很满意,而脱离战场,以障眼法遮住自身气息,看着道魔双方实力重归平衡的孟晖与孟晦,也同样十分满意。 “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打,就行了?”孟晦看了一会儿便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勾了勾孟晖的手指,“不换个地方‘打’一场?” 孟晖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意有所指心领神会:“再等一会儿,看看战场形势。我需要保证道门一方处于优势才行。” “在我来之前,你都帮他们杀了那么多有威胁的魔修,倘若这样还赢不了,那就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了。”孟晦嗤笑一声。 孟晖挑眉:“我这都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最没有抱怨资格的就是你了,乖乖等着,别废话!” 孟晦:“………………………………” ——好吧,自作孽,不可活。 确认道修逐渐占据优势,除非意外,否则不可能被翻盘后,孟晖终于拉着孟晦悄悄遁去。 他做这一番让孟晦姗姗来迟的安排,一来是为了避免孟晦万事不管,导致魔修对他产生浓重的不满、魔尊之位不稳;二来,也能让自己在帮助道修建立优势后有借口抽身而出,令道修们习惯在自己离开后自力更生,以免他们对自己依赖过甚。 如今,一切都在朝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那么此次任务的完成,也指日可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道魔双方的冲突从最开始的零零星星到后来的全面开战, 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的时间, 而孟晖也从刚刚化神的“晚辈”,顺顺当当跨入合体期的门槛, 成为了道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由于孟晖实力的提升,道门的底气愈发充足。不知从何时开始,当道修们提及孟晖时, 已然不敢在直呼他的名讳, 而是像魔修们称呼孟晦为魔尊那般,毕恭毕敬的将其唤为“道尊”。 正如同魔修们将魔尊视为独一无二的王者,道尊之于道修, 亦是人心所向。 有道尊挡在前方, 道修们对于魔尊的恐惧终于悄然消退, 甚至在战场上遇到时,也依然能面不改色。 ——反正, 能够入魔尊之眼的,只有道尊, 而他们这些小虾米只要不做死得往他身边凑,那都是被完全忽略的存在,魔尊大约连杀都懒得抬一下手。 但凡有道尊在场,魔尊不消数刻便会翩然而至, 但如果道尊不在场, 那无论道魔双方打得多么激烈火热,魔尊也绝对不见踪影。 如此时间长了,发现这一规律的诸大宗门在对上魔域时, 不再次次都邀请孟晖参与,毕竟,哪怕魔尊并不会随意下杀手,单单只是突然出现,也会给人带来不小的压力。 当孟晖从战场最前线退下来后,他的活动就更加自由了,只需要隔三差五的与孟晦打上一场便足够,至于到底是用哪一种方式“打架”,就没有人知晓了。 在孟晖与孟晦这两个大杀器“凑一对”后,道门与魔域的势力还是比较均衡的。双方互有胜负,但总体而言,还是道门稍占上风。 这并不仅仅是由于孟晖的暗箱操作,更加源于魔修与道修的本质不同。 魔修本就自由散漫惯了,人心不齐、自私利己,再加上孟晦这个不爱管事的魔尊,更加是一盘散沙。而道门各派最初便教导弟子以宗门为重,被魔域压制后,更是为求自保彻底放弃内斗,几乎将整个道门整顿成一只铁桶。如今有望夺回曾经的荣光,道门各派更是齐心协力,这种众志成城所爆发出的力量,自然不是各自为政的魔修们所能企及。 哪怕在魔域的压制下,道门整体实力略逊,但这种被弹压到极限,酝酿许久突然爆发的冲击,却不是简简单单的实力对比所能评判的。 跟在孟晦身后,魔修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蚕食道门的地盘,一再挤压道修的生存空间,而跟在孟晖身后,道门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将这些地盘一一夺回,重新回到了道魔双方势均力敌的局面。 严重倾斜的天平,终于缓缓回归平衡。 盘膝坐在云端,孟晖随手幻化出一副修真界地图,看着其上象征道门的白□□域与象征魔域的黑□□域各站半壁江山,嘴角微微含笑。 孟晦趴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沿着白与黑的jiāo界处画了条线,轻笑着蹭了蹭孟晖的面颊:“你看,这幅地图像不像太极的模样?” “有点像。”孟晖莞尔,“很像你我诞生的那个yīn阳双鱼法器上图案。” “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达成了任务目标,让这个修真位面重归yīn阳调和的状态?”孟晦眨了眨眼,扭头看向毛笔。 毛笔晃了晃身子,声音四平八稳:“是的,恭喜。主系统那边已经判定你们任务成功。” “既然顺利完成了任务,那这是不是也代表我和阿晦通过了考验,我可以将阿晦带回灰色空间了?”孟晖目光灼灼看着毛笔,轻轻吐出两个字,“主神?” 正慢慢晃悠着的毛笔猛然停顿,它沉默片刻,看看微微含笑的孟晖,又望望依旧保持着懒洋洋的姿势,半点都没有惊讶之感的孟晦,语气终于透出了几分疑惑:“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孟晖与孟晦对视一眼,双双耸肩。孟晖思考了一下:“具体是什么时间说不好,总之,很早就有所怀疑了。你是被主神‘派’过来的,跟在阿晦身边,名义上是协助,实际上却更多是监视与观察。既然如此,那与其通过智能系统转述,倒不如你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判断起来才更加真实可靠。” “倘若你不是主神,我才不会回答你那些问题,向你剖白我对于晖晖的心意。”孟晦挑了挑眉,接上一句。 毛笔慢吞吞的转了个圈:“其实,说我是‘主神’,也并不完全准确,我只是主系统主体的复制体。” “但你的逻辑运算却是与主系统完全吻合的,所以说,你会做出与主系统同样的判断,主系统对于我们的处理方式,也会完全遵照你的决定,不是吗?”孟晖盯着毛笔,一瞬不瞬,“那么,你的判断是什么?” 毛笔:“……恭喜你们,通过了主系统的考核。在这个位面,yīn魂充分展现了自己对于阳魂的重视与服从力,只要有阳魂在,yīn魂对于位面的威胁性将会下降到被主系统评判为‘基本安全’的程度。” “所以说,我现在是维护者了?”孟晦没什么喜色,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确切的说,你只是一半的维护者。而且从阳魂占主导地位来看,你连一半都不到。”毛笔十分中肯。 孟晦:“………………………………” ——如果主神是这幅德行的,它没被维护者弄死,当真是一个奇迹了。 眼看自家半身又要对毛笔——或者说是要对主神横眉立目,孟晖连忙将他直起一半的身体重新压回自己肩膀上,以眼神示意他闭嘴。 孟晦委委屈屈的撇了下嘴,将视线扭到一边。 “安抚”完孟晦,孟晖继续与毛笔谈正事:“我的身体是由灰色空间制造的,阿晦的身体也能够制造吗?” “是的,但由于他不是真正的维护者,并不享受灰色空间提供给维护者的一切福利待遇,所以他的新身体,主系统并不会免费提供,而是需要用你做任务取得的能量jiāo换。”毛笔公事公办。 “……一具新身体,需要多少能量?”孟晖表情一僵。作为一个刚刚成为维护者没多久、仅仅执行了一次长线任务的菜鸟,他的小金库并不怎么充裕。 毛笔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怜悯,吐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孟晖:“………………………………” ——这个兄弟,他是养不起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赊账,一分利;二、yīn魂可以暂时与你共用一具身体,等到攒够了能量,再行兑换身体。”毛笔体贴的给出两种解决方式。 孟晖算了算自己赚取能量的效率,眼神微动:“共用……” 只是,他还没说完,便被孟晦斩钉截铁的打断:“赊账!” 孟晖扭头看向自家兄弟,满满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责备。 而孟晦却难得固执己见:“不给身体,还怎么能愉快的玩耍?自攻自受吗?!” “你就不能想点正事?!”孟晖头疼。 “这是唯一的正事!”孟晦寸步不让。 毛笔看着这对兄弟吵了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赊账。 当孟晖一脸肉疼的说出这两个字时,孟晦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儿,而孟晖则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带上深深的无奈与纵容。 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毛笔默默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然后在制造身体的列表中选择了质量最好、也是最贵的那一款。 ——说正事就好好说正事,喂什么狗粮。在主系统面前还这么不正经,那就还账到死好了。 孟晖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在一瞬间背负了惊天巨债,而光球倒是接到了扣款通知,看着那一长串负数目瞪口呆。然而在主系统爸爸面前,它安静如jī,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天知道,它曾经腹诽过毛笔多少次,此时突然得知被自己骂的竟然是主系统,光球简直想要立刻昏倒以示清白。 选完身体、扣完款,毛笔觉得神清气慡了不少,终于又有了面对狗粮的耐心:“那么,关于yīn魂的系统,你们是如何打算?如果需要系统的话,当我的程序被主系统回收后,这个系统会被格式化,诞生一个全新的智能系统。而如果不需要,光球将会同时服务于你们两人,无论你们相隔多远,只要召唤它,它就会立刻出现在召唤者的身边。” 毛笔的声音四平八稳,而被点名的光球却吓得整只球都炸了。它惊恐的看向靠在自家宿主身上、撕系统眼都不眨一下的恐怖大佬,深深感觉自己的未来暗淡无光。 似乎感受到光球惊悚的目光,孟晦瞥了它一眼,唇角微勾:“那就共用一个系统吧。这种小东西,一个就很碍眼了,我和晖晖身边可塞不下第二个。” 光球重重抽噎一声,将自己生无可恋的瘫成了一张光饼。 “那么接下来,就是结束本次任务的方式了。”毛笔颇为怜惜的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却并没有为它出头的打算——别以为它不知道,对方在这个位面是怎么骂它的,“阳魂为原身穿越,我会打开通道,将他的身体一同带走,但yīn魂附身的躯体却属于本位面的产物,无法带回灰色空间,需要就地销毁。至于销毁方式……” “我知道。”孟晦冷笑一声,“不就是类似于飞机失事、中箭而亡之类的么,我懂。” 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但恢复记忆后的孟晦想起之前几个世界孟晖死去时的场景,却依旧心有余悸到胸口闷痛——毕竟,那时的他身在局中,绝望痛苦的真心实意。 感受到孟晦谴责的目光,孟晖gān咳一声,表情无辜。所幸孟晦也没有在此纠缠,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我的安排就是让这个身体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自爆,做出我与晖晖同归于尽的假象,正好也能掩饰晖晖的失踪。” “这个安排不错。”毛笔赞同道,“那接下来,你们就准备准备,找机会离开吧。” 孟晖与孟晦应了一声,随后相视一笑。 三月后,远离大陆的苍茫海面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魔气,掀起的滔天巨làng席卷数万里之遥,差点波及沿岸城镇。 于此同时,太一宗命阁中,一盏命灯悄然熄灭,一声长长的丧钟哀鸣响彻寰宇——这是只有阁主、长老等宗门重要成员灭灯后才会出现的情况。 守阁弟子吓了一跳,慌慌忙忙的冲入阁内寻找熄灭的命灯。他一路惴惴不安,越是往上爬越是惊慌失措,一直攀爬到最顶层,这才终于看到供奉在顶层那唯一一盏命灯,灯芯已灭,唯余一缕青烟,似是对人世最后的留恋缅怀。 守阁弟子愣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数息后,他眼眶骤然通红,面色煞白,跌跌撞撞的奔下楼去,直冲宗主所在的正殿,完全忘记还有传讯一说。 一路上,太一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听到了丧钟长鸣,却不知亡故之人是谁。看到守阁弟子仓惶跑过,众人有心想问,却不敢阻拦,只能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希望尽早知晓噩耗的真相。 守阁弟子没有心思去管身后众人,一路跑到正殿,尚未入殿,便看到宗主负手站在殿前,抬头看向天宇,眼角有晶莹闪过。而在他两侧,太一宗所有的长老与阁主都汇聚于此,默默伫立,神色悲戚。就连闭守dòng府不出的虚芫老祖也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向带笑的圆脸不复任何笑意。 守阁弟子怔怔停住脚步,明白自己已然没有汇报的必要,而此时,那股天崩地裂的不真实感这才悄然褪去,留下的只是宛若一具空dòng躯壳的茫然无措。 跟在他身后的众弟子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惶惶然的目光从一众长老阁主中扫过,哪怕不愿意相信,也无法自欺欺人。 有一名女弟子无法忍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噎,转瞬间,绵延不绝的低泣声在众弟子中传播开来。 “莫哭。”太一宗宗主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抹去眼底的水光,声音沉稳有力,“道尊离去前曾与我说,此行将会彻底解决我道门的心腹大患——他做到了。” 弟子静默一瞬,旋即爆发出更加悲痛的恸哭。 灰色空间。 守在门外的孟晖表情凝重,而光球则乖乖蹲在他脚边,丝毫不敢靠近自家正处于低气压中的宿主。 片刻后,门上亮着的灯由红转绿。孟晖抬头看了一眼,推门入内,立刻便看到被浸泡在透明舱内的成年男人。 男人的样貌与他有着八分相似,一看便能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孟晖的五官更为柔和,而男人却较为邪肆刚硬。 随着舱内淡蓝色的液体逐渐退去,男人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但在看到孟晖会却骤然聚焦。 “咔嚓”一声,舱门开启,男人缓缓从舱内坐起身,浑身上下赤.luǒ,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一看便知具有极qiáng的爆发力——不愧是灰色空间最高品质的躯体。 他没有急着离开透明舱,而是眨了眨眼睛,歪了下脑袋,随即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朝站在一边的孟晖伸出修长漂亮的手。 孟晖凝视着他,片刻后缓缓抬手,在男人晶亮亮的目光中嘴角一勾,重重拍下。 男人被拍得愣了一下,白皙柔嫩的手心骤然发红,他露出委屈的表情,完全无法理解离开位面时还和颜悦色的恋人为何骤然翻脸。 孟晖冷哼一声,将光球捏过来,打开虚拟屏幕,然后将自己的账户余额怼在了男人脸上。 男人:“………………………………” 心虚气短的男人轻咳一声,不敢再继续撒娇。他乖乖收回手,自力更生的试图从舱内爬起。只可惜新生的躯体似乎并不太听指挥,他努力了半天,却依旧不得其法。 孟晖叹了口气,看着像是破壳小jī一样努力扑腾的男人,终究还是心软下来,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提起来,帮助他从舱内离开。 男人看孟晖面色缓和了一些,连忙蹭了过去,讨好般亲了亲他的面颊,另一只手也趁机覆上孟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随即两手jiāo握,十指相扣。 ——经历千载分别,他们终于重新走到了一起。今后,他们将会一同迈入人生的新阶段,从此相依相伴……共同还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一直追到这里,谢谢~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完结了这么多文,感觉也没什么完结感言了= =||| 至于番外是不是有,我稍微想一下,十之八.九……大概……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