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诀之群妖争锋》作者:瓢酒西风 文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我为神明,自然与你不同!” “是吗?伟大的神明,你现在还能高高在上吗!” 这本书的下卷我打算重新开本新书,大概今明两天上传。更新什么的不定,但至少比现在要勤些。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卜少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而为人自当顶天立地 立意:放下 第1章 血食 大陆中部,正在进行一场古老的仪式。 仪式选在了月圆时分,地点是在一座悬崖之上。 此时,寒鸦凄鸣,笛声轻微,夜凉如水,于是天地俱静。 突然,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凭空出现。 枝上的寒鸦一声哀鸣,振翅高飞,却不小心飞到了悬崖边的高台之上,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寒鸦直挺挺的摔在了高台上。 高台很高,却只有三阶台阶,每一阶跨度极大。那只倒霉的小鸟刚飞到高台边上,摔在了第一阶台阶上,已经渐渐干瘪下去,却不见血液流出。 或者鲜血早已在高台上流尽,只是隐藏在血红的高台上,看不见罢了。 毕竟,整座高台都似从血池中捞起的一般,多一点,少一点,实在看不分明。 哒哒的脚步声渐次响起,那一队人马走近了。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白袍的高瘦人影,后边簇拥着一群黑袍人。 白袍上绣着团云,嵌着白色宝石。白袍之上是一顶宽大的白冠,将领头这人的面目掩了进去,看不分明。 这人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白的透明,他静静的走到了高台前。 那只倒霉的小鸟已不见了踪迹,似被高台吞了进去一般。 白袍人却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黑袍人赶紧围了上来,开始整理他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袍。 他就这么平举着双手,木然的站着。 突然,缩在白袍中的右手抖了抖。 黑袍人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倒退。 幽幽的笛声响起,如怨如诉,想来那吹笛的人儿多半是个思念情郎的闺中女子,才能吹出如此伤感的曲调。 笛声轻转,怨诉之音更加幽晦起来,间或又如溪涧流水,细微之处却见欢快了。 白袍人紧握的右手舒展了开来。 那群黑袍人又赶紧上前,这一次的动作比上一次的更快,更轻柔。 直到将白袍上的每一条褶皱都抹平,这才退了下去。 笛声也停了下来。 又高又瘦的白袍人静静的站在高台前。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同时,肃穆的声音从天地间响起,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这声音在众人的耳畔、血液和胸腔中回响,众人的胸腔中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响个不停。 白袍人踏着鼓点,缓缓的向前走去。 他走上了第一阶台阶,身形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若是有人能把那顶高大的白冠稍稍抬起,便能看见他额头上冒出的细密冷汗,和紧皱在一起的眉毛,还有不断颤抖的薄唇。 笛声再一次响起,却是慷慨激越起来。 滴答滴答。 空旷的四野里,恢弘的天地之音中,伴随着笛声,响起了水滴落下的声音。 白袍人像提线木偶般被禁锢在了台阶中央。 没有人替白袍人擦掉头上的冷汗,于是汗水滴答滴答落在了他的脚背上。 白袍人停了下来。 这人穿着华贵的服饰,却没有穿鞋,近乎透明的双足赤脚踩在高台上,却没有沾染上一点血迹。 这高台明明是血做的,怎么没沾染上血迹呢? 莫非是让大陆修士闻风丧胆的血玉? 一种似血非血的灵玉? 是了,这仪式本就是为了向圣树献祭,这高台本就该用血玉筑成。 圣树,是大陆上修为最高的修士,本体是一株巨木,所以被禁锢在中部这块小小的地方,不得随意移动。 中部的人称呼它为圣树,中部以外的人,称呼它为 妖树! 白袍人的赤足上青筋乍现,似乎要在这里扎根,绝不愿再上前一步。 激昂的笛声再次低婉了下去,幽幽怨怨的声音汇集在白袍人的耳边,仿佛是在一座林间幽宅中,他的情人正站在他的面前,询问他为什么不过来。 笛声清脆,一片山花烂漫中,他的情人在山花中起舞,跳的欢快时,转过头招他过来。 白袍人没有动。 于是他幽宅中的情人停下了正在梳头的手,他如山花烂漫的情人也同时停下了挥舞的双臂。 然后,直直的盯着他。 眼神无声的在询问,你为什么不过来呀? 白袍人反而开始后退。 然后他退下了第一阶台阶,却发现自己站在了第二阶台阶上。 天地间的肃穆之音更加浩大了,白袍人紧皱的眉头愈加皱成了一团。 滴答滴答的声音更加密集了起来,混合着众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 白袍人转身要跑,却停了下来,不敢再动。 前方真的是前方吗? 他额头上的冷汗更密集了,干脆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了下来,浸透了衣襟。 白袍人一动也不敢动。 脚下的高台却变得滚烫了起来,白袍人微微的低下头,发现一朵朵血莲花在他的脚下浮现,旋转着切进他的赤足。 他透明的双足上渐渐浮现了血色,然后扩散开去,一双赤足都似铺上了红霞。 这双赤足玲珑娇小,倒像是对女子的金莲。 双足上各戴了一串铃铛,血色渐渐漫上,于是,铃铛轰然的炸开了。 血莲渐渐将他的双足切割开来,白袍人死死的咬住牙齿,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血莲一顿,随即更加快速的切割而上。 终于,低低的呼痛声从高大身影口中传出,这声音一闪而逝,就像是中途被人掐断了脖子。 黑袍人退的更远了,汇聚到了更远处的人群中去。 沙沙的声音响起,高大身影的呼痛声似是唤醒了沉睡在渊底的巨物。 这座高台正巧建在悬崖边上,一半落在了悬崖上,一半落在了深渊里。 血莲似受了刺激一般,疯狂的旋转了起来,咻呼就将白袍人的下半身绞成了肉泥。 白袍人冷汗嗒嗒的落下,却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血莲似没有了办法一般,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在白袍人松了一口气之后,高高的升起,往前一送。 于是,白袍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了第三阶台阶上。 笛声终于停了。 白袍人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开来,汗水被清气一蒸,连带着白袍人衣襟上的汗渍也消失不见。 他踏着鼓点,轻快的走到高台之上,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清风微拂,将高大的白冠吹偏了一角,白袍人娟秀的面庞嘴角噙笑,似陷在了美梦里。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嘈杂声,隐约听见有人在说,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 祭品错了!这个不是先前选定的祭品! 悬崖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沙沙,沙沙。 然后就是一阵呜呜之声,大概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身着红衣,静静的立在悬崖右边的密林之上,正轻轻的把玉笛插回腰间。玉笛上刻着三个小字:意缥缈。 随着一阵簌簌声响起,崖上的众人齐齐跪了下去,不住的发起抖来。有几个老妇扑簌扑簌的掉起了眼泪,更是有几个汉子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坐在高台上的女子面露微笑,盘膝静坐,跪在高台下的众人却形似筛糠,神情惶恐。 簌簌声越来越大,深渊中的庞然大物缓缓升起,原来是一株古树,树冠一直延伸到高台之下才停住。 然后就是一阵刺耳的钻探之声传来。 终于,一截青翠的树枝穿透了高台。 也穿透了高台上的白袍人。 白袍里的身影抖了一抖。 众人跪的更低了,前额贴着地面,高呼着“圣树!圣树!” 状若疯魔。 深渊之中浮起的古树,枝条穿透高台直射上空的圆月。高台上,白袍人高大的身影悬挂在古树上,枝条从白色高冠中透出,鲜红的血液滴答落在血红的高台上,渐渐变成褐色。 鲜血顺着三阶台阶蜿蜒流向崖边跪伏的民众,掩藏在白袍中的身影渐渐干瘪,白袍似一杆破败的白旗随风招摇。 民众对着古树高呼了起来,热烈的气氛似一把篝火,将四野点的通红。众人的眼中透射出狂热的崇拜,他们不停的撕扯着胸前的衣物,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仰天嘶吼了起来。 高大身影的血越流越多,地上渐渐汇成了一条条小溪,古树上青光大作,不断的落在众人的头顶,有那长年被病痛折磨的,浑身一轻,沉疴尽去,有那断臂截肢的,青光入体,生机弥漫,断肢竟然开始重生。 却没人发现,一道青光,激射向树巅之上的红衣人,红衣人伸手一拦,一截断枝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这人轻轻一握,身形如大鹏展翅,就此消失不见。 可能是这一次的血食让古树很是满意,降下的青光多了不少,众人脸上的喜悦再次真实了几分,赶紧冲着古树山呼海啸般朝拜了起来。 终于,古树的青光退去,连枝条都一起缩回了深渊之中,人们高举双手又拜了三拜,然后你争我抢,开始痛饮流淌在地上的鲜血。 他们笑着,欢呼着,露出被鲜血染的通红的牙齿,森然作响,然后齐齐望向了高台上的白袍。 古树的祝福藏在白袍里,那可是未来十年百年的庇护! 这次的血食让古树如此满意,或许可以庇护千年? 众人不敢再想,眼珠在月光下冒着绿光,齐齐的盯上了那件白袍。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如群狼般冲上了高台,撕扯向那袭白袍。 白袍被撕成了碎片。 众人紧紧的把碎片握在手中,向人山人海外挤去,要把碎片挂在房檐之下,这将是安宁祥和的象征。 这也意味着,未来数百年间,他们所在的家族可以有一次庇护血食的机会。 当然,碎片要足够大才行,若是小了,可庇护不了修行者。 不是修行者的血食,古树可看不上。 所有人都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为了这次机会,可以付出一切。 稍迟一些冲上高台的众人,眼见白袍已经被瓜分完毕,于是又把目光放到了裸露出来的尸骨上,雪白的尸骨一碰就碎,众人赶紧把骨粉混进鲜血里,一口吞下,满足的长叹起来。 听说,这样有助于修行。 涌上高台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有更多的人被挤了下去,落到了深渊里,扑通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打了一个个饱嗝一般。 狂欢还在继续。 与此地相距极远之处的山巅上,清瘦男子身穿一袭红衣,左手托着一颗红色与灰色相间的圆珠,右手托着一截青翠的树枝,左右手缓缓的靠在了一起。 一时间,电闪雷鸣。 第2章 第二章石人 灌溪村是大陆西南的一个小小村庄,村庄处在群山之中,山中多药草,便是村民们日常花销的来源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二牛跟着翠花爹沿着一条并不明显的小径蜿蜒而行,向着大山深处而去,他们的目标是群山深处的一处险峰,那里的药材能卖出天价。 二牛是村里最好的采药工,翠花爹是他的师父。如今两人的面色都不算好,凝重之中带了股决绝。 身后的灌溪村中,火光四起,烟雾弥漫,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哀嚎和喝骂之声。 村子外,还围了一圈兵士。 二牛不住的回望,“师父,咱们村子不会有事吧?”本想问翠花会不会有事的,但少年的心事嘛,总是遮掩在不足为道的角落里,生怕就被人看到。 翠花爹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圈烟卷,“谁知道呢?那群挨千刀的!”又吧嗒了两口,接着问道,“让你带的工具都带好了吗?” “放心吧师父,全带好了!”二牛紧了紧背后的竹筐。 老人把吧嗒了两口的烟杆放在鞋底上磕了磕,收了起来,“那就快走,今天要是再采不到紫瑶草,怕是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大山深处有大恐怖,这是村民们耳口相传的说法,愈往深处走,山道愈加难走,不多时,二人已彻底陷进了山林里。二牛从筐里摸出把弯刀,左劈右砍,不多时便辟出条小道来。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险峰之下。 二牛放下了竹筐,“师父,你帮我看着东西,我去上面找找!” 翠花爹摇了摇头,“一起上去。” 二牛被翠花爹捡到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对他师父的脾气一清二楚,最是好强,闻言知他师父决心已定,虽面有苦色,到底还是跟他师父一起往峰上攀爬而去。 险峰极陡,二人却似猿猴附体,三步两步间便爬了上去。 两人本来步履极稳,翠花爹却怔了一怔,平白踩空了。一愣神的功夫,就觉得手腕一疼,似要被扯断一般,回过神来,只见二牛一手攀住山壁,一手拉着翠花爹,正在费力的往山壁上靠去。 而翠花爹脚下已经空了。 翠花爹皱了皱眉,足尖一点,稳稳的落在了山壁上,顺带着把二牛给扶正了。 “师父,你,你,你——” 翠花爹没好气的白了二牛一眼,“师父有点武功,有点修为怎么了?看把你激动的!” 当然激动了,“师父,要是我们没能采到紫瑶草,那帮兵,您能对付的了吗?” 翠花爹斜瞥了一眼二牛,“你以为光是那帮兵,我能乖乖的上来采紫瑶草?”随即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这山峰有古怪,似乎笼罩着一个幻阵,你小心点。” 越往山上走,越难攀爬,翠花爹又拿出了那杆旱烟,吧嗒抽了几口,一股浓郁的白烟喷吐到了山峰之上,渐渐变成一条梯绳,延伸向天际。 二牛眼睛睁得滚圆,却被翠花爹一掌拍在了后脑勺上,“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跟上?” “是,师父!” 等爬过了烟梯最后一节,两人却是来到了一处山洞口。 二牛正要点燃一个火折子,翠花爹连忙把火折子紧抓在手里,丢回了二牛背后的竹筐里,于是两人顺着漆黑一片的山洞,慢慢摸索向前。 不多时,二人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走入了山腹中,头顶紫光闪耀,洞中之物纤毫毕现。 只见洞中有一方肥沃的药田,里面正是他们遍寻不着的紫瑶草!药田中也散发着莹莹紫光,与头顶的紫色宝石相得益彰。 二人再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悄悄的摸了进去,翠花爹在前面带路,二牛小心的注意着脚下。 洞中铺满了白骨,有的已经粉碎,有的还要差些年岁,若是踩到了差些年岁的,怕是响动大了,要惊动洞里的怪物。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山腹中央,又小心翼翼的拔起一株紫瑶草。 运气真是好极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牛又弯下了腰,准备拔第二株,一直观察着头顶的翠花爹突然脸色大变,连忙提起二牛,朝洞口奔去。 ‘砰’的一声,山洞被落下来的巨石堵住了,翠花爹赶紧绕了个圈,差点撞到了巨石上。 被提在手中的二牛突然裂嘴笑了笑,口中利齿森森,一口咬向了他师父近在咫尺的脖颈。 只觉颈上一阵刺痛的翠花爹,转眼望见了二牛紫光闪耀的双眸。 二牛是什么时候中招的?翠花爹脑袋有些发晕,视线再往下瞧去,二牛手中握着的紫瑶草,似乎比先前要大了几分? 头顶上山石剥落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一只只眼冒紫光的怪物从洞顶上跳了下来,加入到围追二人的队伍当中。 老人拿起烟杆朝二牛的后颈一敲,二牛眼中的紫光暗淡了下来,沉沉睡去。老人不敢停留,边跑边拿着烟杆在脖颈上被咬伤的地方磕了几磕。 堵住了山洞的巨石一阵簌簌响动之后,也变成了个眼冒紫光的石人,被追击的翠花爹眼中一喜,朝着洞口就冲了过来,随即脸色发白。 原来洞道已经被巨石堵满,扑簌扑簌的石片正从巨石上滑落。 看来不久,也要变成石人。 石人的力气可大太多了,跑起来洞中呼呼作响,斗大的拳头砸在山壁上就是一个小坑。 石人却不敢在东边乱砸,即便要砸,力气也小的可怜。 东边一定有什么凶物,一直不敢靠近的翠花爹终于被逼到了东边。 扛在肩上的二牛动了动,只怕就要苏醒了。 翠花爹面色一狠,手中的烟杆狠狠的砸向东边的山壁,在山腹中砸了一个大洞,带着二牛赶紧钻了出去。 这一钻竟是钻到了山顶上,刚好来到了一块巨石面前,翠花爹手扶着巨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翠花爹总觉得这石头动了一动。 再一抬头,石头上也扑簌扑簌掉起了石片,老头脸色一白,不是说好的紫瑶精怪不能出紫瑶洞吗?怎么这里还有一只?看这体型,大概是精怪中的首领吧?难怪那群石人不敢在这边放肆! 老头欲哭无泪,抓起二牛就要开跑,一只玉笛却突然横在两人面前。 石头中传来个声音, “怎么,扰了我清修,就想这么走了?” 老头听见这声音脸色巨变,拉起徒弟,慌不迭的滚落了下去,正自慌张间,一双布满灰尘的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前,眼看老人离的近了,伸出了一只脚,轻轻的抵住老人的额头,“王爷,好久不见!” 声音清冷,像高山上的雪水,老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从碎石墟里走出的是个身穿红袍的男子,右手托着一粒硕大的明珠,浅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老人,嘴角挂着和煦的笑。 老人眼角跳了跳,往后退了几步,缓缓站了起来,摸摸索索的抽出了旱烟杆,吧嗒了两口,吐出一团浓雾,“这位公子不知在称呼谁作王爷?”说着还四处瞧了瞧,仿佛这才能发现红袍人说的是自己一般,“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一个乡野老头,连名字都没有,还是沾了女儿的光,被人叫作翠花爹,可不是什么千金之躯的王爷,公子莫要再打趣小老儿了!” 红袍人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起,手里的珠子牵引着浓雾,一反手,都不见了,“翠花?难怪郡主提都不愿提起她的名字?哈哈哈哈!” 老人看着红袍人,脸色冷了下来,持着烟杆的右手不稳,于是烟杆滑落在红袍人的脚边,老人急忙拾起烟杆,一步退的老远,看样子又想逃了。 烟叶扑簌扑簌落下,这小小的烟杆,装的烟叶可真多,霎时就铺了满地。烟叶落地生根,弯曲扭动着,缠绕上红袍人。 玉笛响了一响。 老人面色大变,这玉笛,他早该想到的! 地上的烟叶瞬间回到了烟杆之中,古铜色的烟杆上,裂缝如蛛网般渐次生起,然后啪的一声轻响,碎了一地。 老人再也支持不住,噗的吐出一大口血来,“你,你不是只穿白衣的吗?” “王爷居然还记得缥缈的小嗜好,可真是让我太感动了。”意缥缈似笑非笑,顿了顿又说道,“当年受王爷恩赐,流了太多血,染红了,就懒得换了。” 脸色难看无比的老人指了指再次昏迷过去的二牛,“这是个普通人,可否先放他离开?” 红袍人的脸掩藏在斗篷里,虽然看不清楚,却也能感觉到他的嘲讽。 然后这红袍人伸手摘下了斗篷。 斗篷之下,一道伤疤从眼角穿过高挺的鼻梁,一直延伸到另一半脸上。红袍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疤,笑着说道,“王爷,当年您下令屠城的时候,可没管过普通人。您这么想救这个孩子,莫非他有什么不同?” 说着玉笛一闪,就向二牛刺去。 翠花爹连忙扑了过去,“我告诉你,翠花可是凝实期的修道人,她就在村子里,我与二牛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活不了!” 玉笛停在了半空中,老人舒了口气,不料红袍人接着说道,“我想你们应该有某种联系的法子,要不你把郡主招来?” 老人面色一喜,又很快忍住,生怕红袍人反悔一般,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竹筐边上,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养着一条通体漆黑如墨的玉蚕。老人小心翼翼的把玉蚕托在手里,悄悄看了眼红袍人。 红袍人笑了笑,示意老人请便。 老人手一抖,又赶紧把玉蚕托好了,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朝手中的玉蚕刺了下去。 玉蚕一动不动,老人额头上已有汗珠浸出。 老人手上又是控制不住的一抖,却把玉蚕抖落了下去,拿针的那只手赶紧去接。可运气实在不好,银针刮到了另一只手上。不过是破了点皮而已,老人却面色大变,再一看受伤的那只手,通体乌黑,已经肿成了包子。 空中玉笛轻点,老人手中湫湫的流出脓水,手上的乌黑之色倒是退了不少。意缥缈薄唇轻启,“继续。” 老人对着手中的玉蚕再次刺了下去。 一下,两下,直到将玉蚕刺的千疮百孔,也无动静。 老人跪了下去。 意缥缈笑了起来,“翠花爹?王爷,我该称呼您为二牛爹才对吧!难怪我用郡主的血液找不到你,原来真是一个幌子。不过也没关系,我运气实在不差,随便找了个山头枯坐,居然一睁眼就看到了你!” 翠花爹终于发怒了,冲着意缥缈怒吼道,“我自问没有亏待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没有亏待我?”意缥缈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若不是有人把我的身世告诉我,怕是我真的要认您当爹了。可笑啊,被你杀了一次,居然还真信什么军令如山慈不掌兵,到死都没想过要找你报仇!” “是皇帝!是皇帝对不对?” “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皇帝可一点都不可爱,也不是小姑娘。”似乎是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意缥缈的神情柔和了几分,悄悄的摩擦起袖中的珠子。 多亏了那个小姑娘,他才能得到圣树断枝,假以时日,跨入返虚期不在话下,便是圣树所在的劫神期,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 老人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什么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小姑娘?你瞎说!不!你瞎说!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背叛我!” “看来王爷是猜到了什么?没错,郡主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真不懂,您这喜欢养仇人子女的爱好,是从哪儿学来的?莫不是以为自己智冠天下,能将众生都玩弄于指尖?”意缥缈笑意不减,慢慢的走了过去,“郡主被你下了蛊,没法对你下手,所以她找到了我,说只要我能替她杀了你,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可把我给开心坏了。那可是一个凝实期的修道人,上好的血食。所以我把她带到了中大陆,献祭给了圣树,你猜圣树赏赐了我什么?” 他手上,界珠再次闪现,莹莹白光之中,一截青翠的树枝,鲜嫩欲滴。 “这位自称为圣树的树神,是一位处于劫神期的妖神前辈,他需要献祭之力抵抗天地大劫,修成真仙,这个您知道吧?” 这个世界的修道门槛极高,最低等的化气期修道者,也需要将浑身精气神炼为一炉,合称三气,这才称的上是修道之人。妖族修道者也可借此机会,化为人形。 化气期共分九阶,九阶之后,若能成功将三气融为一体,便是跨入结婴期了。结婴期的修道之人,丹田中土壤肥沃,自灵台中生成的种子下落于丹田之中,九片绿叶依次长出,便是结婴期的九阶了。 等丹田中的九叶全部生出后,九叶合一,再化成个小小的红珠,这就步入凝实期了,也是意缥缈如今的境界。等这红珠一分为二,一半上浮进入灵台,一半下沉,统御丹田,便是返虚期。 至于如何进入劫神期,没人知道。 甚至是否真的存在劫神期,也没人知道。 整个大陆,只有自称圣树的妖神一个劫神期。 至于圣树是如何修炼成劫神的,圣树从来不说。谁又敢逼问?圣树之能,通天彻地,若不是本体为神树,不可轻易挪动,怕是整个大陆都将笼罩在其阴影之下。 大陆的人们试验了信仰、祭祀等等各种办法,却没能诞生出第二个劫神。 传闻劫神期之上便是真仙,真仙不老不死,天地可老,真仙不老,甚至可以内蕴世界,别开天地。 传说界珠就是真仙体内内蕴的诸多世界之一。 意缥缈手中正好有一颗。 又正好替换了圣树的血食,换上了灵力更充沛的郡主。于是蒙圣树赏赐,得了截圣树断枝。 这截圣树断枝恰好能融进界珠之中。 真真是运气好到了极点。 等他在界珠当中,重新培育出个圣树来,那他的实力该提升到何等惊人的地步。 现在就缺一个替他打理界珠的仆从了,就像那群黑袍一样。 笑意重新爬上意缥缈的嘴角,“实不相瞒,我也想效仿这位大人。王爷,您以往作孽太过,况且我也答应过郡主,要取您性命,所以,您是非死不可。”说着看向了二牛,“这位小兄弟,中毒不深,无妨。”说着一甩袖,地上的二牛悠悠醒来。 刚醒来的二牛还有点迷糊,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赶紧一甩手,不料一直死死咬住手掌的紫瑶草一甩就掉,而手上的伤口,早已愈合,看不出一点痕迹。 二牛纳闷的望向翠花爹,然后看见了师父白胡子上沾染的血迹,脸色又是一白,赶紧爬了过去,直呼师父你怎么了。 意缥缈笑眯眯的看着翠花爹,“王爷,您犯下的罪,总得要赎的对不对?您自己不赎,那就留给您儿子赎!” 翠花爹声音有些干哑,“你要我做什么?” “小事,帮我打理些小事。”说着右手成抓,扣上二牛爹的天灵盖,缓缓的抽出了一团紫光。 二牛爹脖子一歪,死绝了。 第3章 第三章悲催的青衍 天道轮回,千年为期 却说界珠之中,旧历九百八十七年,恰逢始祖角千岁诞辰。 觥筹交错,群妖咸至。 角作为界珠之祖,禀天地造化而生,十三岁化形,化形之初,便自动吸引天地灵物,怎么个吸引法呢?角随意找个山头坐下,把嘴巴搁在小山巅上,轻轻张开,天地灵物排着队往他嘴里送。 等到吃饱了吃够了实在吃不下了,就地挖了个坑,把灵物往里面一堆,命名为多宝山。 多宝山中灵物众多,有条禀草木精气而生的小龙,渐渐开了灵智,能陪着角唠会儿磕,让倍感孤独的角大为欣喜,于是把这小龙从多宝山中放出,又因这小龙酷爱草木青翠之色,角赐了个青姓,望他多多繁衍子嗣,赐名为衍。 这一年为旧历三百年。一直孤孤单单的角像个老父亲终于养出了后代,颇为欣喜,从此收了吞天吞地的神通,也不准青衍随意吞噬,这才养出了祖地的泱泱繁华,被奉为始祖实至名归。 自龙族始,角先后收服龟族、羽族、虎族四大族。 四员大将中,龟族性喜阴寒之气,角赐玄姓,赐族长名义。羽族从火中诞生,赐南姓,赐族长名福,虎族长伴罡风,赐风姓,赐族长名宿。 其中,草木精气自青衍诞生之后,决绝的带着青衍冲到了角的嘴边上。阴寒之气虽为龟族所制,但在青衍帅兵攻破龟城时,也自动飞到了角的手中。同样,诞生了羽族的离火之精也为角所得。 只剩下最晚被收服的虎族,飓风罡珠却一直没出世,也不知谁是它的有缘人。 角千年诞辰,四海八荒群妖咸至,各种天材地宝、珍奇宝物层层叠叠,塞满了祖神宫的各个殿宇宝库,珠光之气直达云霄,其中又以四族进献的宝物最为珍奇难见。 祖神宫始祖殿内。 只见始祖角高高坐于台上,有两童子分列两旁。沿台阶而下,搁着四个蒲团,四位族长分而盘坐。再往下,是七七四十九个蒲团,有妖族大圣跪坐于上,再往后还整整齐齐站着恭恭敬敬的新化形妖族。 左边的童子唱喝到“始祖千岁圣诞”,右边的童子接着到“诸妖进贺献宝!” 作为四族首席,青衍一整长袍,捧了个古色生香的匣子恭恭敬敬的跪在了角面前,盒子才打开,便有异香扑鼻而来,众妖闻之精神抖擞,殿中之人面皆异色。 原来龙族进献的是一团蕴含勃勃生机的朦朦黄光,据青衍所说,是天地初始的宝物。 洪荒宝物,皆存于始祖角宝库之中,这朦朦黄光既然是天地初始的宝物,却不知为何没有被角所珍藏。 所以角微睁了双眸,冷眼看着青衍在那里胡吹。 青衍兴致勃勃,对这件宝物很是自信,头颅高扬,意气勃发的对众妖介绍道,此物可以生肌造髓,断臂重生,便是重塑魂魄,也是不在话下,是疗伤延寿的至宝。 角越听脸色却越差。到最后,竟然不等青衍说完,一个如意把件就丢到了青衍的头上,破口大骂道,“你个惫懒的蠢货!还天地初始时的至宝,你怎么不说是宇宙初开时的混沌二气呢?我去你大爷的,你编个谎话都不会!你糊弄谁呢你?” 说着一口唾沫唾到了青衍脸上,长长的指甲抵着青衍的鼻尖,“你当你是谁啊?受伤?你们全都死了,老祖我也不会受伤!老祖我与天同寿!” 身边的两童子何时见过这等架势,唬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角心中恨极,这青衍,仗着陪打天下的份,越来越不把他这个老祖放在眼里了,平时阳奉阴违就算了,现在还敢当众咒他短命! 真是越想越气,角干脆一脚将青衍连盒子带妖踹了出去,剩下的龙族面面相觑,既想去查看青衍的伤势,又怕始祖怪罪,赶忙齐刷刷跪了个整整齐齐。 大殿里一时落针可闻,连个喘气儿声都听不见了。 这么一来,玄义不敢动了,南福更是练起了枯坐,打定主意不去触霉头。 可怜风宿这个急性子,方才就捧出了把宝剑,这会儿战战兢兢的站也不是坐下去更不敢。 风宿正在天人交战呢,就被角瞪了一眼,立即双股战战,连捧着宝剑,一个扑地就滑跪在了角面前。 潇洒是没有半分的,就一个字,快,由于地太滑,还带了几分滑稽。 不待角开口,这位族长慌不迭的说道:“老祖,风宿不敢对老祖有半分不敬,这剑是风宿化形时蜕下的小角炼化而来,只要老祖略略输入一点真气,就能幻化出风宿的本体来,虽于武力上不长,到底可以陪着老祖解解闷。风宿要为老祖管理祖地,不能时时陪在老祖身边,愿这小角能代替风宿向老祖稍尽孝心。” 说着长剑上果真浮出了只小白虎,活灵活现,萌态可掬,竟是与风宿族长有八|九分相似。 角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风宿大喜,连忙化出了本体,也是一只白色老虎,足足有两丈高。 风宿又想拿脑袋去蹭角的裤腿,奈何角可没幻化出本体,只是个正常人形,亚圣蹭了半天没蹭到,睁眼一看,乖乖,怎么还比始祖高了? 风族长又使劲缩了缩,缩成个臂长的小老虎,也就比长剑上的小老虎大了那么一丁点儿。只见风宿身子一弓,脚下一用劲,嗨,居然跳到了角的右肩上,一个几百岁的大妖真个返老还童了一般。 右边那童子吓了一跳,当即就小脸通红。没办法,老祖这么不要脸,他一个当儿子的还敢说什么不成? 玄义咂摸出了点味道,学着风宿的样子,右脚一蹬就要滑地而走,不料南福比它更快,那爪子立时就吊在了始祖的左衣袖上,一如当年未化形一般。这会儿,左边那个童子也脸红了。 南福双翅刚捧出了个团圆如意无暇白玉璧,玄义就一头撞了过来。没办法,它可比风宿壮实多了,右脚蹬地又重了些,地太滑,一下没刹住。 玄义这一撞,吓了南福一大跳,若不是南福身子灵活,又临时耍了套杂技,那白玉璧就得落在地上摔个四分五裂了。 角看着这两个活宝手忙脚乱一通杂耍,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妖也跟着大笑。 哈哈哈哈哈 大殿内欢笑不停 大殿外跪着个青衍扑在地上,别说笑了,连个气儿都不敢喘,就怕喘气的声音吵到了老祖,惹的老祖不快。 手握界珠的意缥缈笑了笑,一个不过九阶化气期的妖精,还挺有派头。 意缥缈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匆匆一瞥之后,心神又转到了界珠天罚宫中,那里正在为一场祭祀做准备,他将以神的身份参加。 祖神宫中,青衍在殿外跪的尴尬,始祖角在殿内看的更是心烦,随手指了指殿外,意思是你青衍居心不良,但好歹是跟了我那么多年的老妖了,赏你个殿外的位置,这大殿,就甭进来了! 青族长呆了。 始祖刚才指了指殿外是什么意思?始祖莫不是要让他去与那群未化形的小妖坐在一起吧?怎么可能呢,那三个家伙可都还在殿里的,总归是要帮自己说几句话的,况且刚刚始祖笑的那么开心,怎么可能就把自己赶出了大殿不让进了呢? 这是,不要自己了吗? 青衍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儿,慌了。 可不是嘛,自开灵智起,已陪伴了始祖差不多七百年,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与众妖谈笑的角望向新化形的妖族,正在感叹祖地欣欣向荣,却冷不丁的瞧见殿前还趴了个身影,像条四脚蛇般瘫在地上,不是青衍是谁?当即想到了那盒疗伤圣药,气从中来,一掌拍了出去,直把这青衍拍进了地底又蹦了出来,拍得青衍魂魄不稳气海翻腾,立时就是几口鲜血呕了出来。 “你不是说你的药好吗,正好可以试试!” 青衍被拍的头破血流,胳断臂折,呕血不止,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眼见的青衍还不滚,老祖的一巴掌又得下来了,风宿心下一狠,站了出来“老祖圣诞,怎可为这没眼力见的四脚蛇生气呢?交给风宿去做吧,保证让老祖满意!” 也不知是始祖懒得动手还是顾念旧情,挥了挥手又与众妖谈笑了起来。 风宿昂首阔步走到殿前,没停,拎着青衍的领口就提了出去,等走远了才说道“大哥,老祖本来就在生你的气,你还在那儿倔着做什么?怎么,你真当老祖舍不得打死你?你跟老祖最久,却还没有我看得明白,嘿,说你蠢你还真够蠢的!” 青衍只觉得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好像在天上飘着,又好像在水里浸着,风宿在说什么?好像全听见了,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见。 心里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始祖动了杀心了! 青衍感觉好像被扶着,晃晃悠悠的进了驻地,躺到了床上。 门外风宿一声叹息,往回赶了。 青衍刚跟随角的时候,还未开灵智,只是角的储备粮之一。当时祖地还不太平,角还没自封为始祖,四处尚有战事。青衍因皮糙肉厚力量大能打,又有天赋神通,可助角疗伤止血,这才被角留了下来。 等到角的势力初步建立,遇见了玄义,当时还是青衍亲自带领群妖生擒的玄义,角大为欣喜,直呼青衍是其左膀右臂天降福星。 自此,青衍主攻,玄义主防,两相配合,角的地盘越来越大。 等到收服南福、风宿之时,青衍已帮角打下了半壁江山。 角之势大,其余众妖却始终未能推出个能与角打擂台的人,众妖便欲对角俯首称臣。角耻笑不已,心想把你们全灭了,地盘灵物都是老子的,还等你们上供?上供能有几个钱?便派遣青衍等四大将领了四路大军,挨个打了过去,打的无妖不服,高呼始祖! 这一年青衍化形,始祖角大喜。 从这一年起,祖地太平六百余年。 青衍实在想不明白,劳苦功高的自己怎么就这么不被待见呢?始祖选随侍时也只在其他三族里挑,虽说最后也没选龟族,可始祖好歹认认真真看过几眼龟族,哪像对他的龙族,简直正眼都没瞧过。 青衍心中的苦水翻江倒海,本想趁着这次始祖诞辰,转转在始祖眼中的印象,备的寿礼全由他亲自过目,寿礼中最珍贵的神水,更是他亲自找来的,不曾想,就是这神水,让老祖动了真怒。 其实当初青衍化形之时,角便已对青衍多加防备,只是青衍的聪明劲全用在了开疆拓土上,半点没有发现。 须知始祖角自命不凡,整个祖地仅他一妖是人形,正是他得天独厚的明证,是他高于众生的表现。可这会儿呢,一条自己养的四脚蛇也能化形了,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也是念着青衍向来忠心,祖地方平,杀功臣不合适。况且,就青衍那天赋,就算化成了人形又能如何?这才一直忍着青衍。 等到后边南福风宿之流已然化形之时,角的防备之心反倒不重了。 这会儿青衍躺在床上倒是有点明白了,忽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龙族仰仗青衍的功劳,这些年发展的极快,若是失了祖神的庇佑,龙族占据的地盘还站的稳吗? 青衍后悔不已,自己花了大力气找来的东西反倒不如南福轻松掏出的一块玉璧,真是可笑至极! 可问题是角若是真的想杀青衍,何必选在自己的寿宴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莫不是在宴席前,有谁戳过他青衍的脊梁骨? 青衍越想越是迷糊。 玄义是个死性子,只占据了北边的一条大河,再往北,还有大片的地盘,龟族不去拿,没理由要来抢东边的。 青衍排除了玄义。 那么是风宿还是南福呢?这两族都有后辈随侍在角的左右,要悄没声的影响老祖的看法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中有了议定,难免要先未雨绸缪。 青衍略微调理了一番,吩咐族人最近需小心谨慎,不得惹事,这才悄悄离了驻地,背对着祖神宫,一路潜行,钻进了一处山谷,就此消失不见。 谷里有座湖,生机盎然,青衍现了原形,猛的扎了进去,只见朦朦青气争先钻进了青衍的鳞甲里,伤势肉眼可见般痊愈。 青衍一直潜到湖底,湖底有一小泉,泉水嫩黄,原本蓄了一池的泉水,这会儿只有薄薄的一层,正是青衍装在盒子里的那团朦朦黄光宝物。只见青衍从盒子里剔出了一半,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了盒子。 正要离谷,却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走进了湖畔的茅屋里,从桌上拿起了一面破镜子,输了几分真气进去,镜面竟有一汪清水荡漾,开始显出一巍峨建筑来。 正是始祖殿。 只是殿中众妖皆显出了本相,一时间狐走鹰飞。青衍大喜过望,又拨动了几下,渐有声音传来。 原来这镜子可随心映照祖地各处,具是本相。 青衍细看向首位那妖,原来是个猴儿啊,难怪要把猴族的族地圈成禁地! 始祖请宴,宾客尽欢,角笑的合不拢嘴,众妖也跟着赔笑。想着自己以前也是众妖中的一员,青衍不由的一阵恶心,正欲眼不见为净,异变陡生。 刚才还慈眉善目爽朗大笑的角突然面目狰狞,吐出了一口黑血,怒吼了一声“青衍!” 第4章 第四章大限将至 角这一声吼的太突然,吓得青衍打了个趔趄,新到手的宝贝破镜子摔落在地上差点摔个支离破碎。 莫不是自己在这偷窥,被发现了?那吐血又怎么说?这镜子还能隔空下毒不成?况且,哪有什么毒能毒到角的? 青衍心里有些打鼓,这山谷虽然隐蔽,进来却不难,也不像是有宝物的地方。况且,这镜子就搁在桌上,锈迹满满,还有几条指粗的裂缝,看来旧主人是不珍惜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宝贝。 原来这镜子果真不是什么宝物,照不出人形便罢了,怎么还能被发现了?青衍心里懊悔非常。 看来以后不能再用了。 却又忍不住悄摸看向了镜子,这回却是只敢向空处瞧。 始祖殿中慌成一片,南福三妖当即就要点兵定将前去捉拿青衍。 角却拦下了众妖。 奇怪,莫不是角对自个儿还念着旧情? 难道是要亲自来捉拿自己? 青衍有些拿不准,若是说顾念旧情,不太像。角拍的那掌可是使了大力气的,直接伤到了青衍的根骨,若是青衍没发现这处山谷,不曾在这湖中大肆吸收青气温养筋骨,沉疴尽去,实力精进,怕是半条命没了都是轻了,天长日久,只怕是要打回原形,重新当条四脚蛇了。 妈的,青衍就没见哪条四脚蛇能活过五百年的,若真是被打回了原形,怕是当即就要四脚一撑,成个死臭虫吧。 老祖可真狠! 青衍吐了口唾沫:“老匹夫你装,你使劲装!” 始祖殿里,角点了点南福和风宿,吩咐到:“你二人去将青衍请来,就说老祖对他不起,想他一片孝心,孤却让他寒了心,实在不该!算了,还是孤亲自去吧!” 话说角一直认为自己的独一无二就是一个孤字,向来喜欢自称为孤。 青衍慌了,角果真要亲自来找自己?当即把镜子往桌上一丢,就要逃跑,才跑到门口又是一回头,拿青光一卷,卷住那镜子就跑。 以前不愿拿是想着连山谷一起进献给角,那匣神水只是个引子,现在嘛,大可不必了! 况且,拿来查看个地形也是好的,再破也是宝贝! 话说山谷离龙族驻地可还远着呢,青衍族长叫苦不迭,再不敢藏拙,速度一下就提起来了,便是四位族长中速度最快的风宿在此,也只有跟在后面吃灰的命。 青衍慌忙赶回驻地不提,只说这始祖宫里,众妖一听角要亲自前往龙族驻地,不由的心生疑窦,又有那几个心腹,担心刚吐了血的始祖情况不佳,实在不愿始祖亲自跑这一趟。 一时间殿前呼啦啦跪了一大片,个个高呼愿为始祖效劳,求始祖保重身体,愿为始祖前去请青衍族长过来。又有大妖连呼若是青衍族长不愿前来,小的就算是把头磕破也得把青族长磕来。 角被感动的脸色涨红,当即就咳出一口老血,心下对青衍又是恼怒了几番。 风族长正在那里腹诽,你猜他腹诽的什么?原来是为青衍亚圣不平呢:“我大哥岂是忘恩负义的妖,若真的来不了那也是被打瘫在了床上动弹不得!要是知道是始祖传唤,说不得立马就要让麾下小妖抬了过来,哪里需要你们磕头的”。风宿连翻了好几个白眼,看着角越来越差的脸色到底没敢说话,只在心里把众妖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骂的爽快呢,却觉一只手抓住了肩膀,箍的真紧,风宿一时间竟挣扎不开。吓的风族长三魂悠悠七魄荡荡,转头一看,原来是始祖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当即一张脸苦成了个苦瓜。 风族长连忙回身扶住了始祖,角往怀里那么一带,风宿的耳朵就凑到了角的嘴边上,只听角气喘吁吁道:“去把你大哥叫来,记得让他带上那盒宝物!” 风宿当时就纳闷了,大哥哪有什么宝物,要真有宝物至于闹那么大一个乌龙?玩呢?正待问呢,就对上了角的眼睛,阴狠的差点让堂堂虎族族长都要打个寒颤,哪里还敢问别的,一句老祖放心才说出口,就已经冲出大殿了。 风宿心知情况紧急,不敢耽搁,一路风驰电掣赶往龙族驻地。 等风族长按下云头,青衍已经迎到了驻地门前。 “大哥,老祖吐了血,这会儿叫你过去,还让带上宝盒,莫问我,我可不知道什么宝盒,老祖也没说,不过我看老祖的意思应该觉得你知道!不会是早上你进献的那个木盒吧?乖乖,这盒子里装的到底是宝物还是霉头啊!” 青衍脸色惨白,“糟糕,这生肌凝血神水已经被我用了!” “什么水?” “生肌凝血——就是早上盒子里装的那团光!” 取的什么破名字,听都听不懂,白虎亚圣腹诽不已,“全用完了?” “还剩点。” “剩多少?” “小半盒。”原来青衍早早回了驻地,又用个玉瓶装了点神水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风宿无语了,“我说大哥你可真行,就这么一小会儿你就用了一大半。还不快拿上跟我去见老祖!” 两妖正在赶路,风宿突然小声说道:“大哥,你小心点,今天老祖吐了血,不知道谁干的,老祖也没追查,怪的很。” 没有追查吗?那是默认了是自己干的了?青衍没说话。 始祖宫中,角屏退了众妖,独自枯坐。血是不会再吐了,伤也似乎是好了,角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而空气中安静的就像刚才在宴席中一般。 只余一个空荡荡的声音在对他说,“我的仆人,快来迎接死亡吧!” 那个声音中正平和,似乎角就应该去死,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去死就对了,而角真的有了种自裁的冲动,甚至生不出反抗的意头,既是不敢也是不愿。 这股从未有过的情绪让角遍体生寒。 角似乎处在白茫茫的雾里,分不清前后左右,便是上下都模糊了。这片空间连天地都退去了,这声音还在,蛊惑着角,仿佛这声音便是天和地,这声音即是亘古的真理。 在嘈杂而整齐的祷祝声中,角看见了一座祭台,上面满是黑褐色的血,角很想踏上去,似乎踏上去就对了,于是角踏了上去。 祭台并不高,一共只三个台阶,很快就走完了,角站在了祭台上,看见了祭台背后临着的深渊。 角趴在祭台边上一看,原来不高的祭台却很宽,横亘在了深渊上。 深渊里长着一株孤零零的树,只有枝干,不知是否时节未到,即看不见叶,也看不见花。黑色的枝干穿透了祭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尖刺。 角只看了一眼,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啊,黑色的闪电在黑色的云里怒吼,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的角脑壳疼。 角把自己绑在了黑枝上,静待着仪式的完成,他将永生! 与他的主人在一起! 他的主人叫做意缥缈。 第5章 第五章主人 主人? 是的,主人。 那个声音突然停了。 角打了个寒颤,主人?整个祖地都是角了,谁可以当他的主人,谁敢当他的主人! 角剧烈的挣扎起来,黑色的枝丫在吸食着他的血液,漆黑的闪电顺着黑枝劈打在他的身上,角痛的怒吼,怕的痛呼。 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一丝光也没有,角想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滋味吧。 突然,他脚下的祭台传来强绝的吸力,将他牢牢的吸附在台上,带着他一起向深渊坠去。 血快要流干了。 他挣不开这祭台,更挣不开这枝丫。 时光似乎在倒流,角看见了一只小小的猴子,小猴子不如其他猴子强壮,总是争不过那些猴子,每次都吃不饱。 这天,小猴子又挨饿了,它没能抢过一只头上有角的怪物,连自己都差点成了怪物的盘中餐。晚上这猴子饿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又挤到了其他的猴子,边上的猴子对着它就是一顿龇牙咧嘴。 小小的猴子不敢再动,睁开眼数星星,却只看见一轮明月高挂天上,看着可真像个桃啊,小猴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自此,每个吃不饱睡不着的夜晚,小猴子就这么望着月亮咽唾沫。饿还是一样的饿,眼神却越来越亮。 猴群占了片山崖,崖下有棵古树,光长叶子不长果。最早的时候,猴群还喜欢眼巴巴的望着这树,希望能找见一两个落单的果子,时间久了,就只有小猴子在这儿守着。 时光荏苒,小猴子变成了老猴子,终于在古树上发现了果子,它开心的爬了上去,越爬越高,越爬越高,这树可真高啊。老猴子爬的高了,见地上的猴子并不比蚂蚁大多少,后面又慢慢变成了砂砾,再往后就是一个个的黑点,但是老猴子还没有摘到果子。 老猴子继续往上攀爬,没注意树枝树干都已不见,周围是一片柔和的红光,光不刺眼,带着股安眠的味道,老猴子突然困了。 这一觉睡了多久,老猴子并没有太明确的数字,大概是两三年吧。等醒来的时候,老猴子躺在了山崖上,而山崖正在簌簌的往下崩落着山石,老猴子才跑出去两三步,刚躺着的那块地方就崩落了下去。 四周除了山石崩落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声响,看不见山精找不见水怪,见不到一个活物。猴群呢?猴群也没了。 这一天,老猴子化形了,化成个老头,为了纪念经常陪自己打架的独角兽,老猴子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角。 角找遍了祖地,再没见到其他猴子,于是他称自己为孤。 称孤也有几百年,化形更是快一千年,角感叹了声光阴如梭,心中五味杂陈。谁能想到祖地的共主,早上还高坐大殿之上,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死了。 角拼尽了全力去挣扎,奈何树枝越捆越紧。突然,黑色的枝丫崩断,下沉的祭台也没了那股强绝的吸力。 此时,外界,山巅之上,心神沉浸于蜃珠的意缥缈突然被人从背后一剑刺穿,随即耳畔笛声响起,就此沉沉昏睡了过去。 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生的本能让他一踏祭台,猛的跃起,瞬间就跳回了地面,回头一望,哪儿有什么深渊,也不见了白雾,他正独坐于高台之上。 这时,殿外传来童子的声音,“禀始祖,青衍族长到了!” 角收敛了心神,“请进来!”一个‘请’字出口,不仅门外的童子心惊,便是角也觉得别扭。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惊的角耳朵疼。 青衍恭恭敬敬的跪在阶下,始祖没有说话,青衍只好再次禀告:“青衍拜见老祖,生肌凝血神水在此,请老祖过目。” 青衍的声音不大,角的手却抖了抖,“起来吧,东西拿上来。” “怎么少了这么多?” “禀老祖,小的疗伤用了一些,请老祖责罚。” “这么说,这神水果真有用?” “是的,小的伤势,目前已经完全好了。” 角摸了摸胡须,青衍伤的有多重,他是知道的,看来这神水果真神异。 “你受苦了。孤且问你,这神水你从何处得来?” “回老祖,探矿的时候找见的,就一个盒子嵌在岩石里。小的才拿走盒子,那地就塌了,因此觉得这神水或许有些不同,小的就揭开盖子闻了闻,果然生气扑鼻浑身舒泰,觉得或许有生肌凝血起死回生的功效,这才拿来献给老祖。” “塌了吗?” “回老祖,确实塌了。” 原来塌了,角喃喃自语道。 “那你带孤去看看。” 龙族地大多矿石,要找一处崩塌的矿场有何难的,青衍当即答应了下来。不料角却反悔,或许龙族矿场的情况,角也一样清楚。随即问道,“全塌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禀老祖,未曾。” “你做事孤是放心的,你即已查看过,孤便不必前往。你去把你那三个兄弟一起叫进来。” “是。” 塌了?角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似乎有种未名的力量,在把他掌握的势力一丝丝剥离开去。 青衍,或许只是个开始吧。 三位族长本来就在殿外侯着,既然始祖召见,三妖连忙随青衍进殿。 始祖有些异样,脸上威严更甚,疲惫也多了些,吩咐四位族长各自带领族妖遍查祖地,寻找一处秘境。 秘境中有三处特别的地方,其一是一座黑色的祭台,其二是一株无花无叶无果的大树,或者藤蔓,其三是一座不可见底的深渊。 四族可以手段尽出,便是挖地三尺,也得找见这处地方! 言毕又道三年为期,若是三年之后还未找见,要四位族长提头来见! 祖地太平已久,角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如此严厉的命令。 四妖面面相觑,都咂摸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迅速离去,不敢耽搁。 角又吩咐左右童子灭了灯盏,屏退了众妖,在重又陷入死寂中的大殿内,悄悄的回想。 角的脑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我的仆人,快来迎接死亡吧!” ‘仆人’自然是指角,那么‘我’又是指的谁呢? 角无疑是最了解祖地的妖,远远超出四位族长,无他,当年寻找残余同族时,角差点没将祖地翻个个。可当年的那次找寻,确定不曾见过黑色祭坛,更没见过无底深渊,古怪大树,那么梦中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新出现的? 祖地有谁能瞒着他建那么一处地方呢? 看来是应该找‘主人’问问明白了,角的眼中杀机弥漫。 第6章 第六章故地一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命中注定的久别重逢。 角若听见了这句话,一定会觉得特别有意思。 旧历九百九十年整,三年之期已至,到了四亚圣回话的时候。 灰暗的天空笼罩着祖神宫,宫墙上的金漆已经剥落,稀稀疏疏的金箔挂在雕栏上,斑驳的像秃狗的皮毛,透着股即腥且臭的味道。 众妖皆不明白,不过三年时光,也就打个盹的功夫,怎么这祖神宫就破败成了这样。 始祖殿外,四位族长齐聚,表情颇为尴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看到彼此的脸色,众妖心中明了,不约而同都舒了口气。 原来大家都没找到,那就无妨了。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始祖角走了出来。 左右童子在旁边扶着,角跑的太快,两童子有些跟不上,角不耐烦的推开,蹒跚着大步向前,还没走出门槛,脑袋已经伸到了众妖面前。 风族长连忙上前扶住,只觉得始祖比三年前轻了太多,手臂至少比三年前细了一倍,脸上突然的出现了极多的皱纹,沟壑纵横,像是他用利爪刨过的山壁。 角希翼的望着四位族长,青衍没有说话,玄义盯着地面像是要在地上盯出个洞来,南福欲言又止,身旁的风宿更是把脸挑了过去不敢正眼看他。 角的背弓的更弯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都没找到吗?” 说完也不等四位族长回话,扯回手臂,转身就要回始祖殿。蹒跚的背影似乎走不太稳,晃晃悠悠的,脚也抬不起来,于是门槛拦在了前面,角直接摔进了殿里,昏了过去。 角这一昏睡就是三天,等他悠悠醒来,便见四位族长都守在身边,角才睁开的眼睛立马闭上,似乎是不想看见这四个蠢货。 随侍的童子道,“老祖,方才四位族长合计过了,还有一处没有找呢!” 角猛的睁开了双眼,盯着眼前的童子,眼神里还透着寒光,似有飞剑藏于其中,只等这童子漏出半点破绽,就要万剑齐发,将这童子周身窍穴扎个通透。 这童子被角的威压压住,重重的跪了下去,愣是说不出下一句话,急的是满头大汗。 风宿连忙接过了话头,心怕这亲儿子下一秒就要给老祖活吞了。 原来始祖角身边随侍的两个孩童,一个是来自虎族,是虎族的少主;一个来自羽族,是羽族的小圣女。 南族长有一女,容貌绝丽,见之忘忧,有诸多大妖前往求亲,羽族的门槛是踏烂了又修,修好了接着被踏烂,反反复复了好几回,诸妖难见这大圣女一面却依然络绎不绝。 唯一见过大圣女的妖精,在去了上百回后,才得了大圣女一句话,“别来了,来也没用。” 传闻这大妖兴高采烈的进了羽族,又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逢妖就请喝酒,醉的个昏天暗地,直到如今,还是个醉妖呢! 众妖都在猜测谁能当上羽族的女婿,没想到大圣女竟被与南福族长齐名的虎族族长风宿抱了去,生下个儿子,年少有为,天赋异禀,就是这虎族少主风冶。 因此,南福与风宿即是兄弟,更是翁婿。 羽族的童女就没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丫头只是羽族一对普通小妖生下的孩子,从小混迹在妖族的最底层,却是天赋惊人,不过一百来岁就化为人形,不比虎族少主逊色分毫。 此等天赋让南族长都为之惊叹,因此破格收她为义女,又封圣女,赐名南空月,无妖不服。 等到始祖角要挑选随侍时,羽族圣女与虎族少主一同被选进了祖神宫。 这二童子进入祖神宫中不过百年,已然成了始祖心腹中的心腹。这也是青衍猜忌南族长和风族长的原因所在。 始祖向来和蔼,对二童子更如同含饴弄孙的爷爷一般,便是三年前变故之后,祖神宫渐渐沉闷,老祖愈发喜爱独处,也爱看这二童子打闹,从不曾恶语相向,像今天这般,实在是头一次,也怪不得风族长心慌,急道: “老祖莫急,我们四个对过了,还剩下猴族故地没有搜查!” “为什么不去?”角似乎并没有听清风宿说的是哪个地方,急冲冲的吼道。 青衍接着道,“老祖,那里可是您划出来的禁地啊,没有您的命令,我们怎么敢进去。只要您下令,我与三位弟弟立刻前去查看!” 角一把拉住了青衍,边咳边道,“孤与你们一起去,我就仰仗你们了,你们四族的大妖可不能惜力啊!” 汇集了祖地四大族的精英,泱泱大军向着禁地进发。一时间,旌旗满天,遮云蔽日,声势浩大。 行军路不过两天三夜,角却觉得这路长极了,小妖们脚程又慢,每夜还要固定两个时辰休息,作为妖族,不眠不休个十天十夜又怎么了?真是不把老祖的事当事! 角发过一次火,当着四位族长的面,却被青衍不急不缓的挡了回来。 自从三年前的变故之后,角日渐衰老,经脉不畅,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样样第一的老祖,实力已经去了大半。 三年前的那次寿宴上,角当众试了试青衍的实力,本以为青衍比自己弱的多,不曾想当天再见青衍时,除了脸色苍白外,已不见半点伤痕。青衍说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生肌凝血神水的功效,角也探查过这神水,确实生机浓郁,可若说短短半天时间就能让受了重伤的青衍恢复如初,角却还存了几分疑惑,即信了生肌凝血神水的功效,也信了青衍当年就隐藏了实力。 如今观青衍气象,这三年又有精进,而角却越发衰老,他自己都能闻见身上的死气。此消彼长之下,角不认为自己还能轻松的收拾了青衍,拼着受伤,不值得,何况现在还有用得着青衍的地方,角忍了下去,一言不发。 角摸了摸青衍进献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捧黄水,一股浓郁的生机藏在了里面,一打开盖子就要跑出来,三年前得到这盒子后,角打开瞧了一眼,只一眼,角便觉得这生机跑了大半,心肝都是疼的,再也舍不得打开,便是当年大吐了好几口血,伤到了根本,也舍不得用,就为今天备着。 应该先接过了盒子,再把青衍拍飞的,也不知祭台上还会遇见什么危险。 此时角摩擦着怀中的木盒,有些后悔和踌躇。 第7章 第七章故地二 这禁地正是猴族的族地,可自始祖化形之日起,祖地中就只剩下一只猴子,正是始祖角。 安营扎寨的事自有四位族长去忙活,始祖不进族地已有九百余年,如今再见,别有一番滋味。 九百年来,族地愈发荒凉。 角记得以前左手边是个深幽的水潭,还是只小猴子时它经常来这边饮水,那只头上长角的怪物就是在这里遇见的,那回被打的可真惨,不仅到手的食物丢了,若不是猴群来的快,怕是命都得丢了。 而今这水潭连影子都看不见。子夜时分,借着火把的光,四处的碎石影影绰绰,照不分明,远处干涸的土地就像他脸上的老皮,一条条一道道,割的心肝疼。 角带着两童子,往前走去,四位族长也很快跟了上来。 眼前的族地渐渐和九百年前开始重叠,只见九百年前,族地青山处处,流水潺潺,有那小猴子上蹿下跳寻觅果子,有那老猴子掘了根草木拿在手里慢慢嚼,还有喝水的一个没踩稳掉进了河里,惹的群猴轰然大笑,又手舞足蹈的爬将上来,抹了众猴一脸的泥。 等到太阳落山,众猴就在山崖下寻个遮雨挡风的凹处,你挨我,我挨你,挤挤睡作了一团。等到月亮落山了,猴群迎着朝霞伸懒腰,呼朋唤友摘果子去也,好不快活,真真的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看如今,荒草无有一根,水滴不见半点,参天的树倒了,高耸的山塌了。这番景象,角每见一次难受一次,像把尖刀扎在他的胸口,堵在伤口上,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 每每想起那些跳树攀枝,采花觅果的猴儿,便觉众猴就站在眼前,木木的问他,为什么? 是的,为什么? 角有时会想,若是当年没有攀上那棵大树会怎样,是跟着族群一起灭亡,还是那场大灾根本就不会发生? 角不敢细想。 不能细想。 如今关乎身家性命,却不得不想。 角唯记得千年前,他顺着古树,攀爬了好些时候,却始终没有寻见那棵红色的果子,后面进了一个不分上下左右的鲜红气泡里,很快就昏睡了过去。等角醒来,那棵古树已经不见了踪迹,族地也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族地的山川河流,角大概还有印象,能在废墟上找出个大概的地点,唯独那株比山还高的古树,却是凭空蒸发了。 当年事发突然,角没有细想,后边寻找猴族时,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做了个被老树绑在祭台上的梦后,角再想起那株古树,冷汗蹭蹭的往上冒。 猴族族地并不大,角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来到了曾经的山崖如今的乱石堆处。碎石堆了满地,四位族长招来麾下妖族,众妖合力也清了半天才清出条道来。 角很想连夜探查,考虑到大部分妖族并没修炼到可以夜视的程度,这才作罢。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众妖还未大起,角已经等在了山崖处了。 不消一刻钟,众妖集结完毕,草草的列了个歪歪扭扭的队形,毕竟化形大妖少,只能保持本体的小妖居多,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有,实在排不了太整齐的队形。 四位族长带着四族的妖精正打算探查山崖,却被角拦了下来,原来是认为单独的某一族总有不如他族的地方,比如说龙族擅长恢复,最适合持久战;龟族擅长防御,铁甲无敌;羽族擅长小范围的腾转挪跃,又有飞天的本事;虎族爆发第一,最擅速度。 因此,角要求四族配合着来,一队以五六妖为限,需同时包含龙、龟、羽、虎四族。 青衍虽有所顾虑,但想着这三年来,在山谷中勤修苦练的每一个日夜,又稍稍心安了下来。 族地似经历过一场大震,山崖这处更是给震了个稀烂,震落下的山石堆成了一座座的小山,却把山崖震成了个出鞘利剑的模样。 四位族长陪着角寻了处高地,正是这剑峰的半山腰,正好可以监视猴族族地的情况。 妖族以剑峰为圆心,四散而开,各寻一个方向探索。而剑峰这里,崖壁又高又陡,又无借力之处,众妖攀爬不易,便交由四位族长探查。 说是犁地三尺也不为过,众妖如蝗虫过境,只恨没把这族地往下挖三丈,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并无发现,角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夜间休息不提。 第二天又是重复的搜寻,至于这剑峰,莫说四位族长了,角都亲自探查了每一寸山石。 如此这般过了三月,众妖族已没有固定的时间休息,就趁着搜寻的时候悄悄的眯上一会儿。 而角的耐心已经到达了顶点。 这天,两杂牌大妖居然趁着撒尿的功夫闲聊了起来,大抵就是抱怨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不提三年间奔走祖地各方不曾得闲,尤其是现在,一连好几月都只有极少时间可用于吃饭睡觉,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了,这几个月下来,上眼皮跟下眼皮就跟黏在了一块儿似的,分都分不开,简直是不把妖当妖。 两妖说的兴起,当即不把角放在眼里了,直言便是角站在面前也要质问两句,凭啥? 等撒完了尿,刚提起裤子,勾肩搭背的打算继续探查,一回头,猛的瞧见了角正好站在他们身后,想来刚才两妖的谈话是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 这两妖也是不怕事的,杂妖嘛,无法无天惯了,加之以前角又不太管事,两妖才化人形,开智的时间还短,并不晓得角的厉害。他二妖又不属于四族,具是杂妖修炼成精,当下没想着跪下磕头求始祖原谅,竟然拔腿跑了。 边跑还边骂骂咧咧的道,“爷不伺候了!” 连角都吃了一惊。 吃惊归吃惊,不妨碍角出手啊,一拳一个,双手双拳将这两个好不容易修成了人形的大妖,在空中就打爆了。 死了的两妖显出了本体,一个是只乌鸦,一个是只黑狗,尸体轰然砸在地上,心口上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湫湫的往外流血,不多时就汇成了一潭血湖,死绝了。 角随手收拾了两个不听话的小妖精,正要各处看看还有没有不长眼的,突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差点要做噩梦。 只见两妖壮实的尸体,这会儿已经完全干瘪了下去,角挥手扫开两妖的尸骨,一阵吸力从地下传来,而血泊一般的地上只剩下了一点血迹,角连忙上前查看,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血迹也没有,吸力也无了。 角愣了愣,突然仰天大笑! 第8章 第八章血祭一 角当即吩咐众妖拿血来,他要血祭禁地! 随着角一声令下,青衍等四位族长收拢了麾下,命手下大将猴族禁地紧紧围住。而角又派遣四位族长分镇四方,无他的命令不准擅动。这一来,好叫禁地之外的妖族不能知晓禁地中发生的事情,毕竟角的命令太过惊世骇俗,有驳素日名声。二来嘛,角还有些其他打算。 妖族大军中还有不少杂牌军,虽不属于四族,却也曾跟随角四处征伐,这部分妖军,押解来了大军的口粮。妖族可不会种粮食,除去少数植物精怪成妖的外,大多爱吃血食,这口粮就是些未开灵智的妖类,还有不少开了灵智的小妖,因得罪了大族的门人,被暗中抓了过来。 这批大军口粮便是血祭之物。 青衍有些疑惑,角击杀了两头大妖才发现禁地的秘密,这群未开灵智的牲口真的能成吗?若是不成,谁来做这血祭之物呢?自己与角到底还相差多少,还有其余三族虎视眈眈,真能带着众兄弟全身而退吗?青衍很是犹豫,毕竟这些杂妖大多曾在他麾下当职,都是一起打过天下的兄弟。 青衍默默的走到自己镇守的东方,想的有些头疼,不料始祖角一直关注着的他的一举一动。 手起刀落,本来就是口粮,早死晚死的差距并不是太难接收,至于曾是口粮的青衍族长,这份幸运,众口粮们并不敢去奢望。 众口粮的血染红了禁地,尸体并没有干瘪的迹象,意料之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角大吃一惊,连忙查看。背对着角的方向,青衍偷偷对诸杂妖做了个手势,只见诸杂妖开始悄悄向东方汇聚。 角并没有发觉,三位族长也没有多话,真是好兄弟! 青衍松了口气,众妖已经汇了过来,只要打开龙族的缺口,杂妖便能跟着龙族一起逃离,有他青衍断后,大概能拖个一时半刻,界珠这么大,总有始祖的光辉照不到的地方。 却不料异变陡生,青衍族长背后站着的那一圈亲兵里,突然有个侍卫名唤青明的一剑砍向了青衍后背!又有个侍卫却是龟族假扮,也一棍扫向了青衍! 青族长火烧眉毛之间,干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躲避,愣愣的望着龟族的方向,只见领头的玄义族长身上水光浮现,眨眼变成了角的模样。青族长这才意识到扫来的棍风,那妖不是他二弟玄义还能是谁? 两妖一击发出,看也不看结果,抽身便退。而此时,角也来到了青衍背后,一掌印下,并且高喊,“青衍叛逆,诸妖得而诛之!”又道,“龙族改由青明统御,诸妖不得违背!” 电光火石之间,青衍便从高高在上的四位族长之首,变成了个诸妖得而诛之的叛逆之妖,世事变化莫要太快。 青衍先受一剑后受一掌,棍子又扫瘸了左腿,当即喷出一口老血,与角和青明两妖战在了一起。三妖本以为诛杀青衍不过一两掌的事情,不料青衍实力提升程度远在角预期之上,而角又不愿受伤,青衍也看出了这点,出招愈发狠厉,角竟渐渐脱离了战团,留青明与玄义共战青衍! 好个青衍族长,不愧是在神水池里泡过的,实力强的惊人,青明与玄义两相配合也占不到半点好处,但这二妖让着实让青衍恼火,一个是从小培养的心腹,一个是相处百年的兄弟,四兄弟中的老实人! 青衍一时心绪不稳,被玄义族长狠狠一掌拍了过来,青衍族长费力拧转身形,这一掌擦着青衍的胸口拍过,只把青衍的左肩拍了个粉碎! 青衍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质问玄义为何如此,旋即想到了原因,狂笑着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你这贪凉怕冷的蛇龟,难怪你从来不向北边扩张,想来是你嫌北边太冷,西北太荒,南边太热,早就看上了我这东方了吧!” 青衍原不指望玄义搭话,不料这个闷葫芦竟然反驳道,“大哥,你知我要矿石炼体,为何不愿多卖我些?你总推说要给麾下打造兵器,可打造的兵器在哪儿?杂妖而已,比得上我们兄弟吗?你眼看着我修为不济,被那两只耍宝卖乖的家伙一一超过,你可曾为我想过半分?几百年的兄弟,若不杀你,我便只能是垫底的存在,我的龟族还怎么发展?北边那么大,你当真以为我不想多占点地盘吗?大哥,是你逼我的啊!”不等说完,玄义族长已是泪流满面。 见三妖僵持不下,又见玄义居然与青衍聊了起来,角生怕迟则生变,又见原本在剑峰之下的杂妖,大多已经汇聚在了东边,遂向众杂妖喊道,“谁能杀了青衍,孤在此立誓,准他护佑全族,抬为族长!”。又命左右向南福、风宿传话,言“青衍叛变,速来诛杀!” 青明见角如此,也向青衍一族下令诛杀青衍。 青衍见状,对本族吼道,“我看谁敢!” 话说龙族中,忠于角的和忠于青衍的五五分成,一时间乱战作了一团。 青衍又对众杂妖吼道,“角让我四妖围困禁地,你们当真不知道为何?他是想让你们血祭禁地!别忘了,先死的可是两头大妖,化了形的,角早就拿口粮试过了,根本就不行!他的目标从来都是你们这些化了形的妖精!” 杂妖中,十中有□□都是青衍带出来的老部下,是跟着青衍打过天下的,对青衍的话深信不疑,当即为难了起来,迟迟不愿动手,便是碍于角的威信,递上一招半式的,也是出工不出力。 又有一部分杂妖,将近日来角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当下更是不理会角的命令,开始围攻青明和玄义。 角恨的牙痒痒,还指望这些杂妖能帮着对付青衍,早知道这些杂妖这么不听话,当时就该直接镇杀了,还做这个局算计青衍做什么?不过一想到青衍的本体是个遮天蔽日的大物,若用青衍血祭,一定可以直接找到祭台,当下又舒心起来。 好在风宿南福已在路上,合三族之力还对付不了一个青衍和几个杂妖? 简直笑话。 角又开心了起来,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角咧了咧嘴,牙齿已经缺了大半,等找到了祭台,一拳轰碎,丢失的生命力,应该都会回来的吧,一定得回来啊,角呵呵笑了起来。 突然一声痛呼打断了角的思绪,竟然是以防御见长的玄义,被青衍打烂了龟背打断了蛇颈,当即就没了战力! 而青衍也硬受了青明一剑,立时重伤! 角再顾不得保存实力,就要出手,谁知几个大妖竟拦在了角面前,高呼青大哥快走!眼见着这几个大妖一个照面便被角打了个半死,又有大妖拦在角面前。 远处风宿与南福已经赶来,就要形成合围之势。 青衍看着族妖与故旧死在面前,心痛不已,大吼了一声“角!”却是迎上了角的掌风,以重伤之躯替大妖对上了角的这一掌,当即昏死过去! 第9章 第九章血祭二 昏迷的青衍被众妖抢过背着向禁地外飞去。 眼看众妖就要逃出禁地,追击的角却突然回转,盯上了被死死吸在地上的玄义。 角的脚步很轻,却极快,三两步就走到了玄义面前,玄义的脸色很白,慌乱的想要逃走,但地下传来的吸力远超出了他所能对抗的极限,挣扎了半响也只是稍稍抬了抬龟脚,眨眼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四周的妖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风宿却要逆势而上,要救下玄义,却被南福牢牢拉住,回头一看,南福死死咬住牙齿,脸色铁青,却是一言不发,一步不动,右手箍住风宿左臂,箍的极紧,风宿挣扎不开,一双虎目泪眼婆娑,不敢再看玄义。 玄义挣脱不开,旋即认命般停止了挣扎,抬头望向了风宿和南福,笑了笑,又望向了众妖,没看着龟族的影子,原来老祖不仅在算计青衍,也连带着算计了他。 玄义望向灰暗的天空,又笑了笑,随即望向了角,脸上没带一丝表情,又空空洞洞的望向了苍天,“角你倒行逆施,滥杀无辜,还如何当得起始祖的称谓!我玄义错信了你,对不起大哥,是我之错,今日便用我这条命与大哥赔罪!你之错,也总有清算之时!” 玄义躺在断肢残腿里,龟壳渐渐空扁,却是死绝了。 角对玄义的话听而不闻,右手提起玄义,左脚一踏升到了半空中,玄义的鲜血如小溪般滴落而下。 血水在禁地上汇聚成个湖泊,又成河流,极速的向西边流去,又渗地极快,旋即就不见了踪迹,角立马轰了下去,一拳就是个大坑,溅起的猩红泥土,落在地上,又瞬间变的灰白。 角愤恨不已,扭头看向众妖,正好瞅见青明像个泥鳅一般向后缩去。角深觉青明与玄义无用,两妖联手还留不下一个青衍,而这青明更是让龙族众妖跑了大半,实在可恨。当即丢了玄义,将重伤未愈的青明摄了过来,左手一划拉,就在青明脖子上划了道口子,青明嗬嗬的说不出话,双手徒劳的捂住脖颈,死命的望向群妖。 众妖好似要上前,角挨个的望了过去,再无一妖敢于动弹,又吩咐风宿南福擒下龙妖,若是跑了哪个,就在他们两族里找替补。 青明双手无力的垂下,脖颈上的伤口一下就像开闸的洪水,鲜血呼哧呼哧的往下落去,角不敢稍停,提着青明就向前追去,又杀了两妖,才追到了剑峰附近。 角又提了个大妖,极速飞上了峰顶,杀妖放血一气呵成,只见妖血落地,并不四散横流,反而直直的没入峰顶。角取出了个狼牙棒,劈头盖脸的砸在峰上,一时间山石崩落,飞沙蔽日,而这砂石皆是灰白之色,并没有血腥之气,更没有出现角所预料的黑褐色土壤。 角吩咐众妖一起攻击这座剑峰,一直到将这剑峰从禁地抹去,又往下轰了几尺,也没有发现异常。 角再杀了个大妖,鲜血没能汇成湖泊河流,流进这处凹地里眨眼不见。角大喜不已,心知找对了地方,秘密就藏在这地下。 角一路杀妖挖地不提,又往下去了十几丈,依旧没有看见任何怪异的地方。 角还想再摄来大妖放血探路,却抓了个空,回头一望,原来是风宿与南福将众妖,连着他的两童子,一起护在了身后,其中又有刚刚赶到的龟妖,一个个圆睁怒目,似要将角活吞了般,而龙族妖众,已经死绝了。 至此,龙族化形大妖二十一位,今日一战,战死九位,其中为角击杀者有六妖之多。有五妖跟随青衍逃走,除青衍发妻镇守龙族地,不曾前来禁地外,其余皆死于血祭;有化形杂妖共十九位,有七妖被角击杀,随青衍逃走杂妖共计三位,其余皆战死;又有龟族玄义族长死于血祭。 灰白的禁地里,有暗褐色的灰迹飘舞,诸妖的头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知道角还要杀多少妖,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便是风宿南福之属,看见了青衍玄义的下场,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不会被血祭,更有可能被角惦记着修炼越久血气越浓,率先给杀了。 角一见众妖情形,质问众妖是否要造反,见众妖即不言语也不上前,当下也不敢太过逼迫,毕竟此间事了,还需诸妖为他镇守祖地,遂装着恍然大悟般说道, “你们莫不是以为孤要对你们动手?”说着又指了指风宿和南福,“他们有这般想法还情有可原,你们怎么也这么糊涂?忘了是谁把你们拉扯大,又在你们化形之时为你们护法的了?” 说着老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又骂到,“孤只想拿那些杂妖血祭,不曾想青衍这斯竟为了这些杂种与我为敌,要对我动手!” 也不自称孤了,看来是被青衍气的不轻,“亏的我闪避得当,要不这会儿你们就该给我收尸了!” 又恨恨道,“本来孤是要亲自擒下青衍的,玄义和龙族那个叫青明的逆贼,非要替孤动手,却是暗度陈仓,放跑了青衍,着实可恶!”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愤恨的心情,角又使劲跺了跺脚,“当时情况紧急,孤来不及与你们细说,这会儿你们应该明白了吧?孤素日来是怎么样的,你们都清楚,怎么会是个好杀的妖呢?” 见众妖依旧离的远远的,角无奈道,“罢了罢了,孤也知你们心中所想,这样吧,咱们各自放一碗血用于血祭,如何?” 说着角就在手腕上划了道口子,真的放了一碗血出来。 始祖血一出,天现异象,空中浮现出了一个暗红的圆球,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另有山川湖泊,有化形大妖劳作于其中。一座暗褐色的祭台虚浮其上,隐隐又有祭祀之音传来,咿咿呀呀,听的并不真切。 如梦似幻。 原来角才是被这祭台选定的祭祀之物,他的血才是开启祭祀之门的唯一钥匙。 角一听这祭祀之声,当即脸色大变,这声音竟与他梦中所听一般无二。三年前就是被这声音蛊惑,角才稀里糊涂的自己爬上了祭台,还自己把自己捆在了枯树上。 发誓一定要找到祭台的角,再次听着这声音,反倒不敢进去了。 圆球的红光开始慢慢变淡,球中的世界也开始模糊了起来,眼看着祭祀之门就要关闭。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没等到申签结果的一天 第10章 第十章天罚宫 趁着祭祀之门将关未关之际,角一脚将南福风宿踹了进去,顺带着把众妖也划拉了进去,这才闪进了大门之内。 回首望去,大雾茫茫,不见来路,有大妖不信邪的冲进了白雾之中,旋即又出现在了原地。 话说为妖者,大多是野兽所化,天生带了股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戾气,一时不察被角踢进了这处秘境,第一时间就要向角出手。南福、风宿两族还好,有个族长管着。龟族众妖,族长惨死,本就压了一肚子火气,见一妖出手,其余的也跟着出手,当即就不管不顾了起来,谁料角仅一掌就拍飞了大半龟族妖众,剩下的,再不敢造次。 众妖这才算对角的实力有了个清晰的认识。南福风宿两妖,之前瞧见重伤的青衍还能与角对过一掌,还有些小瞧了角,这会儿才明白,要么是角不愿动真格的,要么是青衍一直在隐藏实力。想到等出了禁地,与青衍又不知是个什么说法,两妖都有些头疼。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这里的原住民,众妖便见几个化形大妖向他们奔来,连角都看不出是哪种动植物修炼成的精,不由得心中惴惴。 又见这些大妖是用双脚跑的,都觉得惊讶不已,很奇怪这些化形大妖为何不用飞的,难道是这里跟祖地不一样,连化形大妖也飞不起来?有大妖不信,呼啦啦如放风筝般都随风飘了起来。 赶过来的几个原住民见了这情形,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边跑边吼道,“鬼啊!鬼啊!”把众妖族晾在了这里面面相觑。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这几个原住民就跑不见了。 众妖无有办法,自己这群外来户,总不好一直在这里干等,当即也向前探了过去。 走到半道上就碰见众多化形大妖拿着铁锄长镰,莫不是什么厉害法器?众妖护着个老头迎面走了过来,看来这老头就是这群化形大妖的族长了。 角整了整长袍,冲着老者抱了个拳,道,“我们刚从外面来,请问这位族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老头听了角这话,面色一变,喝问道,“你们这群人怎么忒会装神弄鬼了?我还没问你们刚才为何要扮鬼吓唬我村里的村民,你倒好,还忽悠起了我来?谁不知道过了我这村就是雾海,是过不去的,你还从外面来,你咋不说你从神庙里来呢?” 角被这老头指着鼻子狂骂,唾沫星子沾了满脸。 角伸手摸了摸,还有个菜叶子,这妖族的始祖几时受过这等慢待?一抬右手掐着脖子就将这老头提了起来。可怜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还遭此大难,一张脸涨的通红,双腿胡乱的蹬着,眼看着就要断气。 族民们见族长被擒住,一边嚷嚷着让放了族长,一边斧头菜刀的就往角身上招呼。 便如稚子投石一般,化形大妖的威力没有半点不说,连个小妖都远远不如,连角的衣角都摇动不了分毫。 角心中疑惑不已,众村民更是跟□□见了鬼一样。 看来这里跟想象的不一样啊,角觉得有必要找个妖问问,忽的想起了手中握着的老头,原来叫族长啊,或者可以问问这个叫族长的——妖? 怎么会有这么弱的妖,角有点看不明白了。 忽的闻见了一股恶臭,再看手中这族长,□□里稀里哗啦的往外渗液体,还顺着偶尔抽动的双腿嗒嗒嗒的滴在了地上。 别说问话了,角丢都丢不赢,一把甩到了路旁的稻田里。 话说这里的妖族还真是奇怪啊,还要自己种粮食,哪里像他们,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兽,水里游的鱼,食物都是现成的。 角这一甩没用力,可这老头也不好受,当时就晕了过去。角等了半天,没有大妖去把这老头拎过来,面色就是一冷,对着南福风宿说道,“青衍和玄义找死,你们也要跟着找死吗?” 风宿还要说话,南福已经拎着老头前往河边清洗,风宿只好住嘴,带着众妖正好与角、南福成了个三角之势。 角并未理会风宿的小动作,盘膝静坐了起来。 南福拎着老头过来,拧断了老头的胳膊,这老头直接被痛醒,又差点痛晕了过去。 角握住老头的手,输了点真气进去,探查起了这老头的经脉,发现与妖族大为不同,浑身窍穴暗合周天星宿,是天生的道体,又看这老头不堪的模样,只觉得造化之意,果真难猜。 角的真气输进去,老头精神了几分,又把这妖族的老祖当成了修道有成的仙人,立马就跪了下去,高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仙人饶命。 角只觉得大热天的喝了一碗肥油,实在腻味至极,当下现了原形,尖嘴中獠牙突出,毛面上三角眼圆睁,四肢利爪锋利,手拐处还长了倒刺,身高不过三尺,浑身披毛,唬的这老头疾呼了声妖怪,就又晕了去。 真是拿这老头没法。 角又变回了原形,对着这昏迷的老头说道,“我这本体也给你看了,好叫你知道,我就是妖,我带的这一群都是大妖,最喜欢活食了。你要再装死就把你活吞了!” 这老头眼看装不下去,磕头作揖道,“大王,小老儿身上没有几两肉,全是骨头,嚼着硌牙,您就饶过小老儿吧,您要是真想吃人,您等等,我给您骗两个小伙来,那肉嚼着才香呢!” 人?这里的妖都自称为‘人’吗?不都是血肉之躯有灵众生,天生道体了不得啊,还单独起了个称谓,众妖心中腹诽。 角发现这小老儿是真的不经吓,乐呵的很,这倒是省事了,又道,“待会儿问你几个问题,你若不好好回话,就让他们把你给吞了!” 这老头听说能活命,赶紧作揖磕头,就怕这大妖一个不高兴,又改了心思,要吃了他,“仙人请讲,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孤先问你,这儿是什么地方?” “禀上仙,此处名唤天罚宫!我们村子是天罚宫的附属,叫做庚金村!”老头抬头看了看角的脸色,发现这大妖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心里一惊,莫不是这妖精要卸磨杀驴? 老人赶紧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孙子在天罚宫身居要职,实不相瞒,我孙子要是跺跺脚,整个天罚宫都得震上一震!不是小老儿托大——”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都要吓的屁滚尿流啊?嗯?” 这老头被角看的浑身发毛,连忙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硬生生的转了个弯,“这天罚宫的路,小老儿熟得很!各位上仙要是不嫌弃,小老儿愿给诸位带路!” 第11章 第十一章变故 话说天罚宫外围共有五个村落,分别对应五行,由一座五行大阵演化而来。 只是三年前,此地发生了一场变故,源头是在天罚宫后崖,这场变故席卷整个天罚宫,从此以后,此地天地灵气日益稀薄,到如今已几近于无,水无源头不活,这座五行大阵自然也就废了。 五个村落中生存的皆是普通人,只觉得空气变得污浊,并无其他影响,对修行之人影响却颇大。 天罚宫中的修士体内小天地不能吸纳灵气不说,因为天地灵气的剧烈衰减,体内灵气不稳,反倒要时刻耗散。有那根基不稳的修士,连退了好几个境界,又有年老的修士,因体内灵气衰减,不能滋养五脏六腑,大限竟提前到来。 如今天罚宫修士皆忙于抵消这次变故带来的影响,恍恍然如天崩地裂一般。 若非如此,外来之物,一踏进此地,便要受五行之力侵袭,霎时就要被同化。即或侥幸闯过了五行大阵,也要早早的被天罚宫发觉,哪像今天,诸妖都走到了天罚宫门口,还无人应对。实在是性命攸关之下,想不到有人会闯进来。 此地之中的天罚宫,总管此地一切事物,为此地的修行圣地,极擅阵法,门中多是阵师,凡有资质修道之人皆以进入天罚宫为荣。而天罚宫选人颇为严苛,每百年选一次弟子,每次只取一人。 这只是明面上的职务。 暗地里,天罚宫还有另一重身份,只有天罚宫宫主才能知晓。 这一代的宫主是个倒霉催的年老修士,本在主持祭祀大典,正在沟通天地神明,心神合一,有神明借他之口喃喃而语。 谁料突然天机断绝,日月变色,天罚宫之内一时地动山摇,祭台竟往深渊坠去。神明见状,直接破开了老宫主的灵台,化虹而去。 祭祀进程被打断,老宫主受了反噬之苦不说,神明的强行离去更是让老宫主的灵魂碎裂,体内灵气大河霎时没了约束,决堤般乱串,当场就身死道消,连句遗言也没能留下,成了天罚宫第一位不得善终的宫主,也是自变故以来,死的第一位修士。 这三年来,天罚宫争争吵吵,就没选出个宫主来,此地之事,自然也失了主持。 人人争名,事事夺利,老宫主的灵柩一停就是三年。 老头的孙子在天罚宫,怎么看都是件很唬人的事情,谁知道碰见了角这一行,专就为天罚宫而来。本想着生为天罚宫子弟,这群大妖不给自己面子还能不给自己孙子面子?谁知道竟是天罚宫的仇家。 真是晦气! 话说天罚宫就这么大,那群高来高去的仙人们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吓人的妖怪当仇家的?老头心中苦也,又想到若是天罚宫知道这行大妖是自己带来的,以后自家孙子还能在天罚宫里待下去吗? 不曾想还害了孙子,老头真比吃了黄连还苦,一张脸苦成个老苦瓜,也忒不喜气了,没精打采的,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走在他身后的角抬起一脚踹的这老头扑簌簌滚到了前面,痛的他哎呦哎呦的叫唤。 角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走到老头跟前,也不说话,抬脚就往老头的手掌上踩去,踩住就不松脚,疼的这老头连呼痛都不敢,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 跟在身后的角一个乐呵,还是四只脚走路快啊。 此地本就不大,天罚宫就在眼前。老头有些迷糊,虽说这天罚宫不常来,可每次给孙子送补给的时候,总能看见门前的空地上有修士在修炼,或者对着木人练习,或者两相对练,更多的还是在背诵祭文,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有了才好,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是自己带的妖来。 老头指了指前面,舔着脸说道,“上仙,天罚宫就在前面了,您老请便。”说着就走到了一旁,弯着腰对角谄笑着。 角笑眯眯的问道,“老丈辛苦,你若是不急,咱们再来搬扯件事。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路上你一共骂了三十句妖精,十五句畜生,八句挨千刀的,二十五句丑鬼,九句下油锅的,十三句狗娘养的,对也不对?” “妖精怎么能算骂我呢,我本来就是妖精,可你说妖精的时候为什么要吐唾沫呢?嗯?” “还有啊,我是个猴精,我娘自然是只猴子,你又为什么说我是狗娘养的呢?嗯?” 老头吓的早已瘫坐在地上,多半天没吃东西了,又走了这么老远的山路,这才没有屎尿齐下,角却是想起来了早些时候的场面,嫌弃的避远了些,隔着老远对这老头扇了一巴掌,便把这老头扇成了肉泥。 角心情大好,前面就是天罚宫了,天罚?听名字就是归那神神叨叨上不得台面的‘主人’管的,那座祭台想必就在里面,三年前开始流失的生机今天要叫它全部补回来。 角意气勃发,大步在前,一把推开了天罚宫大门,入眼就是个棺材,装饰华美,清香扑鼻,一看就用的上好木材。 所谓开棺见喜升棺发财,真是极好的兆头,角越想越开心,哈哈大笑了起来。 后堂众人本在推举宫主,老宫主灵柩已经停了三年,不能再拖,原定要在三日之内推举出新宫主,今日已是最后一天,几方争吵的尤为激烈。 却突然听见这么个张狂的声音,几方谁也没想到,又有那心思灵活的,想着把这贼子就地正法,是不是可以算作是维护了天罚宫的威严?那么,被选为宫主是不是要容易了些? 谁也不笨,这个心思谁想不到,一时间全都怒不可遏的冲了出来,只余一个小孩,扯着一个瘦弱男子的衣角,哭着到,“舅,天罚宫给他们,我娘已经死了,咱们不要再争了好吗?” 你猜这小孩儿是谁? 老宫主的亲外孙儿。 天罚宫向来是家天下,宫主之位从来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到了老宫主这一代,有了些变化。 话说老宫主,不得了,年纪轻轻,老老宫主就隔代把宫主之位传给了老宫主,老宫主少年得意,一生都是意气风发。 老宫主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是个倒霉的,年纪轻轻守了寡,婆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可没少骂丧门星的。想她这些年为了扶持夫家,有什么换什么,换来的灵草灵药用完了,就用自身的灵气冲刷夫君的凡躯,只盼他能早早开窍,也做个人上的修士,还被婆家如此编排,一时气不过,回了娘家,刚好赶上她爹出事,也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儿子呢,是个废材,也就是靠着投胎好,才能继续待在天罚宫里,平时也就负责些迎来送往煮饭烧菜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个伙食房的采购加伙夫,活的是极为谨慎小心,一点也没有宫主是我爹的跋扈劲儿,极其窝囊。 这儿子成天就知道说什么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狗屁话,老宫主不止一次想,怎么这姐姐就不是个男的,这弟弟偏要是个男孩呢?常常动换个继承人的想法,偏偏有祖宗规矩在那儿立着,把老宫主那心思啊,死乞白赖的从崖边上拉了回来。 等老宫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便是祖宗规矩也顾不得的时候,这位少宫主的最佳人选,不知着了什么道,非要嫁给个凡人,还生怕他爹不同意一般,偷偷的结了珠胎。 气的老宫主十升血吐了七升,立时绝了换继承人的想法,连这女儿都不想见了。 还是听这废物儿子念叨不争吧,老宫主想着想着剩下的三升血也给呕出来了。 不争?不争老老宫主能把宫主之位传给自己?老宫主看这儿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顺眼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把宫主之位传给他啊! 你说烂泥扶不上墙?那就多弄点人来扶呗。糊它一墙的泥看他还怎么个扶不起法! 本着这么一个心态,老宫主前前后后扶持了好几波人,想着几个势力,儿子只要不傻,懂的怎么平衡,这宫主的位子还能坐不稳?之后自己再提前退位,顺顺当当的把这宫主之位交到儿子手上,帮他镇几年场子,齐活了。 可这老宫主虽然是修行的天才,实在不是个明察人心的圣主,选的尽是些阳奉阴违捧高踩低的主。老宫主又是暴毙,生出了心思的人比比皆是。 老宫主的窝囊废儿子本来是不敢去争这大位的,求爷爷告奶奶的,只求众人能先把老宫主埋了,所谓入土为安嘛。 众人欺负这老实人惯了,眼下看这窝囊废赤急白脸的样,一个个看的乐呵呵的,更不着急埋老宫主了。 又有好事的,挖苦道,“想埋也可以,等你当了宫主,我们都听你的,你叫做什么我们就什么,啊,哈哈哈哈!” 不料这窝囊废还真把这话听了进去,跳了起来要争这宫主之位,又傍着正统的名头,还真有几个看守祭台的老人愿意扶持,若不是天地灵气日渐稀薄,这几个老人自顾不暇,怕是早就当上了宫主。 先前那好事之人被众人一通数落,气不过,要找这老实人单挑,只要不闹出人命,众人都乐得看热闹。 谁料这老实人的暴脾气姐姐,以为这群人真要灭了他们这一脉,着急忙慌的扯出掉光了宝石的破烂佩剑拦在了她弟弟和她儿子面前。她这些年,为了给夫君调理身子,浑身灵气早就枯竭了,在天罚宫没调理几天就遇着了天地灵气断绝的大事,怎是这好事者的对手?偏偏她越处弱势出手越是毒辣,逼得这好事者只能全力施为,于是电光火石间,一个被捅了个透心凉,一个被斩断了一边臂膀。 第12章 第十二章跪下 好事者打死那女人之后,便有人将这事捅给了祭台那边,看祭台的几个老人急怒之下,也直接将这杀人者杀了。老人动了手,体内的真气又是一阵乱串,再不敢停留,又急吼吼的跑回了后崖闭关。 双方有了血仇,谁都不肯后退一步,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了现在。 所谓强敌当前,自当团结一致共抗外敌。 在这里却是另一个光景。 跑得慢的这一波人看着前面的那一波人三下五除二的就被对方放倒,有那一时没死绝的哎呦哎呦的躺在地上叫唤。 唬的众人再不敢上前一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不知道天罚宫还有这样的好手,又不知道天罚宫什么时候惹来了这样的大敌。 反正是左也不知道,右也不知道。 角宰了这些土鸡瓦狗,觉得好生无趣,怎么这儿的人都这么弱呢,真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伤。就这么一群人竟然差点把自己忽悠死?莫不是找错了地方哟。 角在这边走着神,他身后的南福风宿等妖本就不愿来此,自然也没有什么说头。 众人见状,以为可以偷摸溜走,就有人往后缩去。 不料角似乎浑身都长着眼睛,那人才有动作,就被角摄了过去,随手折成了两截,顺便扔进了嘴里,连声饶命都没机会喊出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当即吓破了胆,齐刷刷的跪了一片,又有那么零星几个不愿意跪的,吼了一声贼子拿命来,就冲了上去。 众人皆闭上了眼,不愿见这惨状。 角正要将这几人一一拍死,呼听有人道,“阁下住手!” 有意思,自进入天罚宫以来,遇见的要么是急吼吼的冲上来送死的,要么是呼啦啦跪下求饶的,还是头一次遇见个愿意和他好好谈谈的。 角嘛,向来是不爱杀生的,当即听话的住了手,笑眯眯的看向最后冲出来的那个人,问道,“你是这里主事的吗?” 还不待这人回答,周围呼啦啦跪着的那圈人里,早已有人高喊,“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我们宫主的儿子,您有什么事找他去,小的们都是无辜的啊!” 还不待这人说完,角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让你说话了吗,你就敢说了? 还是笑眯眯的望着那个最后冲出来的人。 看的出来他也很紧张嘛。也是,谁让自己是角呢,角当然可怕了。 角开心的很,自从进入天罚宫起,他就一直处在一个很亢奋的状态,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回禀阁下,刚才那人说的不错,我虽不是宫主,却是前宫主的儿子。不知您前往天罚宫所谓何事,若真是我父亲得罪了您,我在此给您赔罪,望您勿要伤及他人!” “得罪?说实话,我还真不知是谁得罪的我。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 “阁下请讲!” “你也别阁下阁下的,搞得我多像个人一样。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天生地养的一灵猴,侥幸开了灵智得了造化,本来是无拘无束快快乐乐的。突然有一天,就在我寿宴之上,一群祭师把我骗到祭台上,又忽悠的我自己把自己献祭了,你说我不找你们找谁!” 话说道最后,角已经声嘶力竭,面目狰狞。 众妖也是第一次听角提起这事,原来三年前角莫名其妙的吐血竟是被人忽悠的献祭,真是够诡异的。只是那天众妖都在场,没见着有祭师赴宴啊,莫不是在梦里被骗去献祭的? 这群妖精胡乱猜测,还真给他们猜对了。 窝囊废糊涂极了,这个,妖?在说些什么啊,什么寿宴,什么祭师的?天罚宫哪有妖够格做寿宴的,又哪有祭师出去忽悠人把自己献祭了的? 窝囊废记起父亲还愿意骂自己的时候说过,他若是生在外面,早就被那些大妖吞进了肚子里。当下福至心灵,问道,“请问您是否来自天罚宫之外?” 角笑眯眯的并不答话。 那人又道,“是在下莽撞了。我们这里虽然叫天罚宫,但却是修行的地方,祷告天地只是我们的一种修行方式,并不存在拿活人生祭的道理。当然,也从未拿妖活祭过。所以我想,这世上既然有我天罚宫存在,为什么就不能有祭宫、祭殿的呢?您要找的或许并不是我们天罚宫。” “哦,是吗?那小兄弟你帮我想想,为什么我的血偏偏就打开了你们这座天罚宫的大门呢?嗯?” “这、这、这——” 窝囊废就是窝囊废,一遇到紧急的关头就要结巴,好在囝囝已经去了祭台那边,老祖们应该有所准备。当下又要跟角胡诌。 不料角一抬手止住了话头,笑眯眯的道,“小兄弟,刚才有个小男孩儿着急忙慌的往后边跑,来,让我看看,他跑哪儿去了。”角闭着眼睛,似乎这样便能看见那小男孩。窝囊废心中一紧,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与天地共鸣?苦也! “呜,这小孩儿也挺经摔的嘛,这都摔瘸了还在跑。哟,终于到了,呵,果真藏着个祭台啊!”角的眼睛转了转,盯着眼前的窝囊废,一巴掌扇飞了去,回头对众妖道,“马上就到地方了,都给我好好出力,谁敢留手,就等着我事后一一找上门吧!” 作为化形大妖,飞翔是最基本的标志,当下一众大妖呼啦啦飞起,破开宫顶,直接往天罚宫后山祭祀之地飞去。 角心情难耐,等了多久,终于找见这鬼地方,怒吼道,“我的生命力啊,等着,始祖来接你了!” 却越飞越不对劲,按理说众妖的脚程不是那小男孩儿能比的,怎么飞了这么许久还没看见祭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角又困进了一片雾里,无上无下无左无右,角愤怒的吼道,“你们最好别让我出去,否则一定要杀光你们!” 从天罚宫葬神崖看去,渊底升起了万千藤蔓,把众妖分而包裹了起来。这其中又有不同,角所处的空间藤蔓最为密集,南福风宿等妖众虽也被藤蔓包裹,却似乎是想请众妖作壁上观一般,藤蔓虽包裹的严实,实际上只是虚虚围了一圈,南福当即明白这藤蔓有人控制,两族妖精看懂了眼色,手上动作花里胡哨,就是落在藤蔓上轻飘飘的不得劲。 似乎是为了回应角的怒吼,四周猛的伸出了万千藤蔓,狠狠扎进角的肉里,逼得角现了原形,只见一只老猴子耸立在白雾之中,便如一座大岳一般。 四周的藤蔓似乎是被角的疯狂挣扎给激怒,又有千百条藤蔓伸向角,把好好的一个祖地老祖扎的血肉模糊,生命力又被吸去了不少。 空中又有个声音呢喃道,“跪下!跪下!跪下!” “跪你祖宗!” 第13章 第十三章临死一击 角一声怒吼挣开了藤蔓牢笼,已是个血猴一般,当即掏出了个盒子,正是青衍进献的神水,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又抿一口。 果真是疗伤的圣药,这神水才下肚,便有一股生气弥漫开来,角震动的五脏六腑当即平息了不少。 好东西,角心情愉悦,幸亏自己捱的住痛,没早早的把这神水喝了,这不就派上了用场?好东西就是要留到最后! 角稳了稳心神,不能太高兴,太高兴了容易犯错。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果真是座山崖,深渊就在前面,那祭台也真的没有沉下去,就漂浮在那深渊之上。刚才攻击自己的藤蔓,应该就是那捆住自己的老树了。果真是和梦里一模一样。 脚步轻盈的角,返老还童了一般,猴跃了几步,跳到了山崖上。 崖上坐了几个面色苍白的老头,地上有几滩血迹,应该是刚吐出来不久,看来控制这藤蔓的就是这几个老头,可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角生气的很,极为生气,笑眯眯的问这几个老头想死还是想活。 自角进入天罚宫以来,就没有见过不怕死的,料想这几个老头也是一样,角愤恨的想到,待会儿才要你们知道什么叫作难看! 当中的老头笑着回答,“你应该就是那只逃走的妖精吧?果真是个得天独厚的种,难怪祭台会选择你。” 听这老头的意思是个明白人啊,角大喜过望,乐呵呵的问道,“老丈,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把丢失的生命力找回来,我就饶了所有人,如何?” 老头也笑呵呵道,“好啊好啊,只是我担心,就算告诉了你怎么去找,你啊,也不敢去的,这真不是老朽看不起你。” 这老头也忒爱说笑话了,死到临头还敢看不起自己,真真可恨,角暗自发誓,等自己复原了,第一个就要把这老头杀了!不过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当下耐着性子说道,“老丈放心,敢不敢是我的事情,只要你说了,就算数,如何?” “当真?” “当真!”角又命众妖好生对待众人,无他命令不得妄动,这才一脸希翼的看向了老人。 “也罢,你跟我过来”,说着这老头就把角带到了悬崖边上,指了指崖底,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这崖深的要命,又有白雾弥漫,凭角的目力,竟然不能看穿,真的难窥真容,角只好摇了摇头。 老头也不为难妖,掐了个手诀,崖下的白雾渐渐散开,角伸长了脖子望去,只见崖下围绕着一水池,水池边上零星散落着一二具尸骨,尸骨中间长了棵无花无叶的老树,枝丫像藤条一般,抽打在尸骨之上,汲取着尸骨中残余的养分。 “真狠,死都死了还要鞭尸。”角一阵腹诽,还想把自己吸进这深渊里,真是让角火大,他堂堂妖祖,要是死了都还被鞭尸,那可真是脸面丟尽了! 身旁的老人不急不缓道,“狠什么狠呀,这尸骨都是我天罚宫众人的,左边那个稍小的是我师叔祖的,友边那个高点的是我胡师弟的,都是犯了宫规,被扔了下去的,跟你的事不相干。” 老人把住角的右臂,带着他又往前走了走,“祭祀的事情啊,千年一大献,百年一小献,选的都是当世最强的妖,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忍心啊。唉,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命令,没得法子。我先前不是跟你说我师叔祖和胡师弟吗?都是因为仗义执言,才被扔下去的。” 老人鞠了一把泪,又道,“大王来的正是时候,帮着老朽,把这天罚宫的规矩改改”,说着又把角往前拉了拉,指了指脚下,“看见这池子了吗?一池子的生命力,全在里边,大王要是不嫌弃,就都送您了。” 角喜不自胜,可看着崖壁又犯了愁,他本体不过是只猴子,本没有飞行的天赋,不过是仗着修为而已,可这崖壁上光滑的连个换脚的地方都没有,“你是在逗我吗?这深渊怎么下的去?” “老朽可没有心情逗你,下不下的去是你的事情,老朽知道的已经全说了。”这会儿站在了崖边上,老人的神情可全然不同了。 角恨恨的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全杀了?” “怕,当然怕,有谁是不怕死的?却也不是特别怕,人都要死的不是吗?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老朽一把年纪啦,不想为了那些个没骨气的家伙跪下去,人啊,这辈子只要跪过,就再难爬起来喽。”说着说着老头拽住角的手又紧了紧,拉着角一起向祭台撞去。 众人惊呼大长老,剩下的几个老头却似没有看见一般,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微笑着。 那囝囝挨个走了过去,一一拂过这几个老人的双眼,替他们合上眼睛,眼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滴,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原来这几个老人一身修为都在阵法之上,如今天地灵气断绝,没了灵气支撑,连一个小小的困杀之阵都施展不出来。天罚宫地方小,物产薄弱,积累的天地灵物也只够把祭台拉上来的,而几个老人一身修为又只够勉强吊命,自知连手也撑不下几招,便把一身修为转到了大长老的身上,好让大长老有与角同归于尽的能力。 说来也是可笑,真是天意如此,实难违背,正好是灵气枯竭的时候,诸阵法不攻自破,一身的灵气仅能吊命,连与人动手都不能,实在是时也命也。 几个老人本就靠着一口真气硬撑,这口真气一吐出,也就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可活,大长老要几个老人撑住,等等他,几个老哥们,一起上路,免得轮回桥上太寂寞。 谁曾想角实力恐怖如斯,只用藤条居然困杀不了,又不知服用了什么,转眼伤就好了大半,大长老只好将角骗到了悬崖边上,拼着把自己也献祭了,也要带着角一起赴死。 角怎么甘心陪这老头去死呢?这老头能活几年?角能把这老头曾孙的曾孙都送走。 当下运转内力,就要拍飞这老头,并借力往后撤去。脚下没有吸力,老树的藤条又还没有缠上来,按说角这打算是没问题的。 只是角就像做慢动作一般,已经被带到了祭台上,这手才堪堪拍上了老头的后背。 第14章 第十四章诡异的雾 角一掌拍的老头吐血不止,祭台吸收了这血,散发出一股红光,正巧打在那老树上。 老树霎时就像活了一般,瞬间长枝就扎透了祭台,缠到了一人一妖的身上。老头笑望向角,“你说你那么大的怨气做什么?忘了当初是怎么开的灵智了?若你还是只普通猴子,早死不知道多少回啦!祭祀哪能不献祭牲口的,就你活的最久,不献祭你献祭谁?活了那么久,够本钱啦。” 笑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角,接着道,“你们那边就是神留下的菜园子饲养场,你种的菜你不摘?你养的鸡你不吃?都是一样的道理。神将你们养在这里,不是留着好看的。我受神指引,自愿入驻界珠,至今已五千年整,献祭之妖却不足五十之数,怕是还没有你随手打杀的多。要跟你一起死,我都没有委屈,你委屈个什么?” 又望着天空道,“我主神明,老朽自囚于界珠已五千年整,当年犯的错,也该赎清了吧!还望神明莫要再寻我儿了!”这老人胸口四肢皆有藤条穿过,挣扎着说完这话,也就咽气了。 这事情发生的极快,众妖还未反应过来,角已被束到了祭台之上。 眼见角被困,风宿、南福对视一眼,对众妖喊道,速速前去营救老祖,不得留手!有那大妖指着众人道,“要留几个看着这些人吗?”风宿是个急脾气的,直接对这妖精吼道,“看什么看,没见到老祖都被困住了吗?几只蝼蚁也值得我们小心?还不快去!真想让老祖去你们家喝茶不成?” 众妖诺诺,冲天而起,有的跳到了祭台之上,有的飘浮在半空之中,与众多藤蔓混战在了一起。 大长老漏算了一件事,当日能困住角,祭祀之音功不可没。况且,三年前的变故之中,祭台差点坠入崖底,中间又与老树摩擦不断,导致这祭台伤了根本,外表无恙,内里已然中空,要困住角,是难上加难。 而老树枝丫又在上次的祭台坠崖和这次的围杀众妖之中,折损大半,对生命力的抽取速度必然大受影响,要想像上次般,眨眼就叫角丢掉半条命,已然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崖上的众人很快挣开了妖族禁制,有那一开始就不愿对角下跪的人,高声喊道,“你们真以为那魔王会放过你们?别说大长老阴了他一手,就是没有这事,那魔王也不可能放过我等!那魔王明明白白就是冲着我祭宫而来,你们现在不配合树仙绞杀了这些妖族,难道要等会儿独自对抗这魔王吗?” 说完也不管众人,直接盘腿坐在了崖边,念起了祭文,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加入了祷祝的队伍,慢慢的,有大半祭宫之人盘坐于悬崖之畔,恢弘肃穆的祭祀之音响彻云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从深渊中升起,有那被薄雾包围住的妖族,如魔怔一般,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嘴角噙笑,神情肃穆,淡然而立,全然不顾藤蔓穿胸而过。 南福见状心知不妙,高声清喝,四周的妖族清醒了大半,随即与风宿联袂退出了深渊。 羽族与虎族大妖,从进入蜃地起,便不离南福风宿左右,说退便退,即或有那深陷魔障的,也被两位亚祖捞了出来。 可怜龟族没了族长,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又有角事后算账的有言在先,不敢惜力,大多冲杀在前,又不如羽族虎族之属或灵活或轻盈,这次薄雾袭来,尽是有大半陷了进去。 众妖守在崖上,焦急的看着对面,只见薄雾已经漫上了祭台,角还好,只是有些迟钝,龟族一同被困的大妖却时不时的停手,被藤蔓钻透了大半个身子才回过神来要反抗。 南福拍晕了众人,焦急的在崖上走来走去,愤愤的想把众人全杀了,想着角的命令,又问众妖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有那兄弟陷在白雾里的,怒道,“还能如何,全杀了,为我弟兄报仇!” 南福又问,“等老祖上来,若是事情没有了结,问我要人,又怎么办?” 这妖嗫喏着说不出话,旁边又有大妖抱怨道,“都是风宿族长干的好事,本来只要派几个妖看守,哪有他们祷祝的份?”气的风宿当时就把这头大妖扔进了白雾里。 祭祀声一停,薄雾却没有要散去的意思,眨眼间已经淹没了深渊,却是有灵性般并未漫上山崖,众妖极尽目力,注视着祭台上的走势。 南福见状,现出了本体,不是始祖千年圣诞之时化出的表象,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体,原来是只通体赤红的雀鸟,却还没化成人形后的头颅大。 难怪角禁地血祭之时,从没想过要打南福的主意,这体型,跟龙族龟族比起来,便如细流之于大海一般。 南福第一次在众妖面前显现本体,实在是让大家吃了一惊。这里面,也就风宿有点准备,毕竟他媳妇儿也是只小雀鸟,见惯不怪。 南福体型虽小,声音却是洪大,有穿山裂石之效,当即啼鸣不休。 渊内众妖听这声便如醍醐灌顶,立马精神了起来,杀的藤蔓似有败退之相。 只剩角还糊涂着,南福不得不更加卖力的震声嘶吼,直到咳血不止,角依然慢吞吞的,似乎手脚跟不上想法,你看他抽刀要去砍这藤条,却等这藤条抽走才砍了下去,一刀砍到了自己的腿上。 崖上众妖又高呼保护老祖保护老祖! 都自顾不暇了,谁还有精力去保护老祖?你那么担心老祖,怎么自己不过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多时,角又被扎成了个血人,比刚才还要凄惨,好不容易掏出了木盒,也顾不得留点备用,直接连木盒全吞了下去。 神水才一入口,角精神大振,一晃身现出了本相,掏出老伙计狼牙棒,乒乒乓乓的就往祭台上砸去,也不管祭台上还有妖族,直把这祭台连着众妖砸的凹陷下去,把这许多人费了许多力气才拉起来的祭台重又砸了下去,一路撞上崖壁老树,电光火石,噼里啪啦,一直到了崖底才停住。 崖上有那龟族的大妖掩面而泣,又有羽族虎族的妖精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惊住了。 角现出本相之后,身上密布猴毛,从这猴毛中间又有缕缕黑气争相冒出,间杂着丝丝黄水。 只是众妖正为角的疯狂所摄,都没有发现。 深渊之内,祭台之上,角志得意满,只觉得三年前被这祭台所缚的晦气全都一扫而空,收起了狼牙棒,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妖神色凝重,趴在悬崖边上,连声高呼老祖。 角头也未回,对众妖连连摆手,昂首挺胸,向着那池浅水走去,零星的一点藤蔓,根本不能阻拦角分毫。 祭台当头砸下,老树无数枝丫被砸断在地,如死蛇一般扭曲挣扎,旋即化作黑烟飘散不见。这会儿的老树就如同掉光了头发的秃子,唯留一段最为粗壮的主杆孤愣愣的插在深渊之内,水池之旁。 角一脚踏进了池水里,旺盛的生命力直冲脑门,大战过后的疲乏一扫而空,角舒坦的浑身颤抖。 池水中一时涌现了大量白雾,遮蔽了渊底,趴在崖上的众妖惊疑不定。 怎么又来雾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世事难料 崖上,风宿冲着南福咳了一声,南福会意,两妖走到个僻静的地方,只听风宿焦急的问道,“就这么算了?” 见南福不答话,又道,“他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不说大哥二哥,就说祭台上的小龟,不无辜吗?他们可是去救他的啊,结果怎么样?被他给打死了!我可真怕哪天这狼牙棒就落在了我头上,你就不担心?” “不算了又能怎么样?冲上去,杀他?万一杀不死呢?怕是我们两族都要为你我陪葬!” 南福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多做什么了,万一被捅到了他那里,你真以为我保的住你?刚才可真悬,他素来多疑,也不知被他听到了没有,若真被他听到是你让妖族全下去的,保不齐要想到人族那儿去!” 听闻这话,风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的问怎么办,怎么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南福,“爹啊,我的亲爹,你要是不管我,你闺女可就要守寡了!” 气的南福一脚将风宿踢开,“瞧你那熊样,真不知道我闺女怎么就看上了你!” 看见风宿还是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说道,“再等等,要是还没有动静,你我就下去看看,对外就说是担心。到时候,见机行事。” 这两妖被角唬的都不敢直呼其名了,只以‘他’代指,也亏的两妖有默契,这才不是鸡同鸭讲,听之不懂。 时间过得太慢,渊里的白雾好不容易才消散了大半,风宿急不可耐的拉了拉南福的袖子,只听南福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晨,风宿一睁眼就往崖下瞧去,只见过了一个晚上,白雾却只消散了丁点,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不料南福居然一扯风宿,说道走吧,风宿喜不自胜自不肖说,南福又吩咐众妖看好这些人族,不要死了也不要跑了,要不然等他俩接了老祖上来,有他们受的。 诸妖诺诺。 南福这才带着风宿攀岩而下。 崖壁上被祭台磕出了不少缺口,两妖只凭一口真气支撑,极为艰难才找到了下一个落脚之处,好不容易下到崖底,打眼一瞧,真是与先前在崖上所见大不相同。 只见崖底时不时的鼓起个大包,底下似有岩浆流动,与沼泽地相仿,恶臭扑鼻,生机断绝。 举目四望,两妖并没有见到角,也没有看见水池,更没瞧见那无比显眼的老树。 “乖乖,莫不是来错了地方?” 南福并未理会风宿的牢骚,变回本体,振翅低飞,把个风宿羡慕的不得了。没办法,人家是鸟,天生就能飞,自己是兽,本来就该在地上跑。虽然有风从虎这么个说法,奈何这崖底死寂一片,便是有那风,风宿也不敢随风而走的。 南福速度极快,风宿胡思乱想的这么一小段时间,已重新回到了原地,并未变回人形,对风宿道,“左前方有点古怪,你跟我一块过去探探。” 见风宿点头,南福双爪抓起风宿,极速掠去。 两妖来到了南福所说古怪的地方,风宿却并未看出什么异常,心知论思虑周全,自己是万万比不上南福的,便铆足精神,提防四周,为南福护法,好让南福安心探查。 原来这处地方比别处更为软烂,简直没个下脚的地,只有正中间有个方圆不过几尺的高台可以落脚。 现在这高台上落着南福和风宿。 南福见风宿一脸你放心查探,其余都交给我的样子,哭笑不得。他让风宿过来,可不是让他护法的,是要借他的虎尾有用。 原来妖族一向奉行一力降十会,少有用长绳或者长鞭的,南福也不例外,现在要用到绳子,自然就想到了风宿。 南福也不与风宿废话,指了指前面,原来有截铁棒冒出了地面,他要风宿把这铁棒拉出来。 风宿不乐意了,一根铁棍而已,等回了祖地送你千八百根好不好?干嘛非要这根,一个搞不好,连自己都得陷进去。 气的南福就是一巴掌砸在了风宿头上,“你仔细看看!” 不就一根铁棍吗?还能看出花来?风宿不信邪的盯着这铁棍猛瞧,越看越熟悉,纳闷道,“我没往这崖地下丢过棍子啊。” 南福无语扶额,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蠢货女婿。 “那是狼牙棒的手把,你这个蠢货!” 角的东西?风宿登时就知道轻重了,不待南福催促,长尾瞬间卷了上去,把南福吓了一大跳,忙道,“小心别碰着这土!” “知道知道!” 只见风宿四脚发力,一张虎脸涨的通红,自己给自己喊着号子:“一二三起!一二三起!” 起了半天,狼牙棒还是纹丝不动。 后来还是合二妖之力,才堪堪把这狼牙棒拖出来一半。 二妖累的在圆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思考着要不要把崖上的众妖也叫下来一起干。但二妖想着要干的那件密事,又绝了这个念头。 想到崖上的众妖,尤其是龟族的大妖,万一等急了下来查看,正好撞见那件事可怎么办?二妖当即又有了动力,一起发功,砰的一声把这狼牙棒拉了出来,还顺带拉出了一具黑骨,直愣愣的浮在沼泽地上。 就为了把狼牙棒拖出来,圆台都踩裂了。 这黑骨还邪气的很,两个空洞的眼眶跟有眼珠一样,滴溜溜的望着南福、风宿,气定神闲的道,“你们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们在上边等着吗?来了也好,快扶老祖上去。” 风宿、南福对这声音熟悉的很,完全就是角嘛! 不可一世的角找到了自己被吸走的生命力后,居然变成了一具骷髅,真是一门心思要什么偏偏得不到什么。 当下风宿就要依言去扶角上来。 南福却拦在了前面,甚至不许风宿用虎尾去拉角过来,“老祖,方才我二妖为了拖出这狼牙棒已经用尽了力气,这会儿实在是有心无力,不如您容我二妖歇息一会儿,再拉您过来如何?”说着南福的爪子再一次抓住了风宿,悄然后退。 “你们要休息,难道就把老祖我孤零零的陷在这里,拉我过去,我们一起休息不好吗?”话没说完,突然一根黑色鞭子就往圆台上一卷。 却卷了个空,骷髅裂嘴笑道,“是南福吧,就你最鬼精。不错,孤现在是出了些问题,有些严重,本想有你们扶我一把,没想到,唉,看来我是命里该绝!” 南福惊疑不定,按说角已经明确告知自己已经重伤,动手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的很呢? 第16章 第十六章神水 南福心思犹疑不定,迟迟不愿开口。 角有些着急,却也知这事急不得,若是让这二妖看出了虚实,不用二妖做什么,只需袖手旁观,不消半刻钟,他仅剩的那一点生机就得被彻底腐蚀了。 角等不及,卖弱道,“你们可怜可怜老祖,扶我一把,老祖现在浑身没劲,真的走不动了啊!”说着角还故意往前走去,不料左脚才跨出,脚掌就掉了下来,角又费劲的装回来,随即停住,不敢动了。 风宿一见,大喜过望,就要一虎爪把这老祖拍进土里去。 忘了自己还被南福抓着呢,这一爪差点没把自己和南福带到了角的怀里。 南福险险的避过一劫,就要把风宿丢进沼泽里。 角挨了这一下,越发虚弱,风宿眼见自己一招见功,怼道,“你就知道躲,看见没,小爷刚才只用了一招就差点把他打死,怎么样,服气吧?” 得,自称小爷了,可把他给能的。 角愤恨不已,拿着条鞭子四处乱打,把两妖刚才立身的圆台都给打掉了大半,落进沼泽里,吱吱作响。 角对着二妖大骂,尤其关照风宿。风宿本为凶厉暴躁之兽,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被激怒的风宿一声呼啸就要冲上去和角拼命。 南福暗叫不好,措手不及之下,却已经被风宿挣脱了爪子,直接落在了沼泽地上。 只见好个风宿,现出本相,威风凛凛,一声虎啸,震的沼泽地里泥水四溅,就要向角冲去。 南福浮在空中,需躲避四散的泥点,一时顾不上风宿,突听的一声惊呼。 话说角虽是骷髅,却似乎能看能听,一见风宿落地,一甩长藤就打在了风宿身上。 这长藤也是怪异,一挨身便跟长在了身上一般,妄图破开风宿的皮毛,扎进肉里去。 这还是好的,风宿一落进沼泽,先是虎毛,再是虎掌,挨个的被腐蚀掉,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四个脚掌都只剩下了骨头。 风宿连忙要腾空而起,奈何这沼泽地吸力强绝,陷落之后再难飞起。 再等下去,怕是风宿也要变成角一般的骨头碴子,到时候还能不能像角一样保存灵智,那可难说。 情况紧急,南福来不及细想,抓起风宿就向山崖飞去,只这一下,溅起的泥点就在翅膀上打出了几个小洞。 眼见着两妖逃离,角的藤条无功而返,没带回一点生命力不说,还耗费了角不少真气,愤恨那风宿真是够蠢,就飘在半空中攻击不好吗,非得落下来,害的角连蓄力的机会都没了。 原来角本来修为高强,遭此大难,一身骨骼却因祸得福,糟粕尽去,唯留下最强韧的那点灵骨,正是猴族覆灭那年,在血色空间中被改造的那具骨骸。因此风宿攻击角的那下,非但没有对角造成伤害,反倒成了角蓄力的源泉。 这也是角受击之后才明白的,因此才有之后激怒风宿之举,哪知风宿这几日本就心绪飘荡,只想早点打死角早点得安宁,再不愿提心吊胆的忍着,竟是直接跳了下去,要与角决斗,不成想被南福救回,又绝了角蓄力的机缘。 角这边时运不济,兀自挣扎不提,只说南福提着风宿回到了山崖之上。 只见风宿从脚掌到脚踝,全被腐蚀的一干二净不说,竟还有向上腐蚀而去的迹象。南福来不及与众妖分说,直接来到了关押众人之处,连忙询问众人可知崖底情况,众人嗫喏,皆言下崖是大罪,不曾有过。只有一个小男孩,边哭边说崖上扔着太师爷爷的尸骨,他小舅曾下去祭拜过。又问他小舅在何处,小男孩大哭道在前殿被妖怪打死了。 南福好不容易打听出个知晓崖底情况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了?当下提了男孩,往前殿而去。 也不知是风宿命不该绝,还是一个窝囊废老天都不愿意收,囝囝的小舅受了角一巴掌,却只是昏迷了过去,被南福两三下拍醒。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本的崖底与二妖所见大不相同,南福又带两人去见风宿。这窝囊废一见风宿忙呼好浓郁的死气,众妖急问可有解决之法。 窝囊废沉吟片刻,道有果便有因,只要找到了源头,他愿意试试。 南福将崖底的情况对众人众妖说了一遍,至于角的事情,当然是略过不提。 有人道,“若少宫主所言不虚,崖底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这段时间以来,只有大妖角去了崖底,莫非是这大妖引发的?” 南福却突然想起个事,自山崖上一战后,角的动作就开始慢下来,殊为诡异,一问众妖,皆有同感。众妖各自互补,复盘角当时的情形。 有大妖提了神水的事情,众妖皆知青衍进献的那盒神水,角一直舍不得用,为的就是这次寻找祭台,能在大战之中,多一份保命的契机。在祭台之上,角受伤颇重,这神水肯定用了,况且青衍又有异心。 莫不是这神水有什么问题? “放你娘的狗屁!”本来在旁边哼唧哼唧呼痛的风宿突然大骂了起来,“你才有异心,你全家都有异心!那个神水我大哥也用过的,怎么不见出事了?” 南福问道,“你亲眼看见大哥服用?” “这倒没有,不过大哥是亲口这么对我说的。” 南福听都没听风宿的后半句话,看向那个窝囊废,那人又详细询问了神水的颜色、气味,兀自沉吟。 得亏这窝囊废是个修行的废物,又是个不求上进的,才有大把的精力待在祭宫的藏书阁里,说是个博学先生也不为过,在众妖的焦急眼神中,缓缓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传闻中的黄泉水。” 诸妖不知黄泉为何物,众人却是知晓,害怕这窝囊废信口开河,惹怒大妖,祸即自身,当即质问道,“黄泉处于死地,怎么可能有浓郁生机?你莫要瞎说!”一时间众夫所指,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窝囊废被众人指责惯了,当下嗫喏起来,不敢再说下去,把个南福糟心的不行,当下就是一袖子扇飞了众人。 第17章 第十七章柳暗花明 窝囊废这才接着道,“据记载,天罚宫之前,界珠中另有一祭祀之处,名曰百岁坛,言界珠众灵不得活过百年。百年一血祭,万年以降,百岁坛中汇集了大量死气,死气浓郁如液体,便是黄泉水。这水逐活气而生,一遇见活物便要同化、变异。百岁坛便是有弟子沾染上了黄泉水而不自知,最终把个百岁坛活生生变成了地狱。” 歇了口气,又道,“界珠之中,生机不敌死气,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众生即将死绝之际,有神明从天而降,反转生死,演化阴阳,这才有了现在的界珠。你们所说的浓郁生气大概就是那时沾染上去的。” 众妖面面相觑,都为青衍的算计深远而惊叹,风宿南福也是半响无语。 却不知诸妖逃出禁地之后,青衍已然重伤濒死,也如角一般,掏出当初留下的那一小瓶黄泉水就要疗伤。 不过他可比角幸运多了。你想,那青衍是谁?祖地的草木精气滋养出的龙族,对生机感应尤为强烈,黄泉水才一入口便觉不对,却也被死气入体,丢了半条命。 好在当时青衍已经回到了山谷,心下一狠,鲸吞了小半湖的水,才算把这股死气化解掉,这才带领众妖往龙族族地赶去。 风宿着急的到,“像你这么说,那黄泉水如此厉害,我不是死定了?” 众妖也一同望向那窝囊废。 “如你们所言,那黄泉水已经将崖底的生机腐蚀干净,威力并不能与纯净的黄泉水相提并论。况且,你们只沾染上了一点,不碍事。” 风宿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把自己白生生的四肢伸到了那人面前,“你就说我怎么办吧!” “若是崖下的生机池水没毁,只消在里面泡上几天几夜,也就无事了,只是现在,却是无法。” 南福又问道,“若是有人,即吸收了黄泉水又吸收了池中生气,会怎样?” “不可能的,生死二气相冲,那人绝活不了。” “若是活了呢?” 窝囊废见南福神情不像作伪,一股冷气蹭蹭的冒上了头顶,吩咐他家小孩去把藏书楼最顶上的盒子里的书拿来。 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写道: 天地有物,名曰混沌,吞吐二气,是为阴阳,阴阳有类,生死分焉。有言万物得生气而活失生气而死,斯其缪也。唯生气耳,死气何用?盖世间万物分属不同,我之生气,彼之死气。死尽得生,生死缠绕,非生非死,无生无死,灵台失志,业障生焉,性喜杀戮,若不除之,颠倒阴阳,天地大乱。 其后又写着: 古有圣树,宝盖华庭,化生诸天,自断其枝,神明得之,埋于渊底,消弭死气,化生成树,神树之心,定生分死,业障可除。 窝囊废合起了书,看向南福,问道,“崖底已毁,不知两位大仙可有找见神树?” “或者我知道”,不待南福说完,山崖上突然刮起了一股狂风,夹杂着腥气与刺耳的笑声。 只见深渊之中冲天而起一座泥浆高柱,其上站了具骷髅,咯咯笑道,“都得死,都得死,全部都要死!” 正是角,却不知如何来到了上面。 柱上分出了几股泥浆,攻向众人。这岩浆的威力又比崖下沼泽地中要小了许多,诸妖虽应付吃力,却也不至于像风宿一般凄惨。 角又跳上了悬崖,只见一副骨架漆黑发亮,身上挂满了泥浆,随角走动,不断的滴落下来,落在地上,滋滋冒泡,嘎嘎作响。 风宿也顾不得伤势,跳将起来,冲着南福吼道,“快去找神树,这里我来!” 来不及废话,南福一展翅,扎进了深渊之下,回到那座圆台之处。只见先前还大如磨盘的圆台,此时已然不见,圆台所在之地,唯有泥浆,呲呲冒着白烟。 南福取出兵器,原来是一把羽扇,猛的扇去,直扇的泥浆倒流,露出个暗红的地面来。手中的羽扇又化成一把羽剑,南福把这翎羽祭炼而成的法宝,当作了挖地的锄头,沿着圆台所在之地,往下深挖。 小心翼翼,羽剑终于碰到个硬物,羽剑又变成了副手套,每多耽搁一分,崖上就越危险一分,南福顾不得形象,徒手向下挖去,终于给他掏出了一节古树残根,却已被黄泉水侵染,一撇就断,大失所望。 不过挖到了残根,到底是找到了方向,手套从了变回了羽剑,噗呲噗呲挑翻了大片泥土,终于给他发现了一处盘根错节的根系网。 只见众多根系中包裹了一茧状物,隐隐有绿光透出。 南福大喜过望,举剑便砍,噼里啪啦把这古树老根砍的七零八落,这才将那茧子劈开,里面果真有一截树枝,带着一片叶子,里面藏着一点绿芽,清新可人,真不愧是圣树上掉下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宝贝。 南福一把抓住这树枝,生怕它飞了,正要向崖上赶去,突然开始地动山摇,越来越剧烈,半点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担心崖上有变,南福提起十二分的速度,眨眼便见便回到了葬神崖上,只见风宿后边坠着个骷髅架子角,正绕着山崖打转,原来风宿仗着跑得快,硬生生的拖住了角。 即便风宿身形灵活,这会儿也添了不少彩,白骨般的四肢更是磨损的厉害,觑见南福上来,带着角就像南福奔去。不管找没找见神树,他是扛不住了,还是让岳父收拾这烂摊子吧。 只见南福高高跃起,右手握拳,手中拽了个东西,猛的插到了角的头盖骨上。 只见角的头顶突然抽枝发芽了起来,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叶眨眼就把角包裹了进去,其中不断传来角的怒吼,却不过片刻就渐渐衰弱了下去。 这时,天罚宫震动的越发厉害了。不仅是天罚宫殿群,整个天罚宫势力范围都在震颤,似乎这存在了五千年的天罚宫就要在此时此刻解体了一般。 近处的山崖之上,有大妖立足不稳,摔进了悬崖再也没能爬上来,天罚宫建筑更是一片一片的倒塌。 围绕着天罚宫的五个村落,处处龟裂,劳作的村民、听故事的小孩,来不及反应就被吞进了地里。裂缝之中有汩汩冒出的血水,众人闪避不及,挨着便死。 天罚宫之中,一时呼天抢地之声震颤云霄。 一阵清风吹来,包裹着角的树枝渐次脱落成灰,神树之心又恢复成了一指长短,绿叶愈发青翠欲滴。 其中已不见了角的踪影。 南福小心翼翼的拾起圣树断枝,看着眼前风宿四肢皮毛不附,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光秃秃的,身上皮毛也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甚是凄惨可怜。想了想又把圣树断枝递给风宿,说道,“借给你的,疗好了伤还还我。” 风宿感激涕零,收起了断枝。 天地间似乎响起了一声叹息,天罚宫消失不见,诸妖、天罚宫众人,悉数落在了猴族禁地之中。 大梦一场,此时方休。 诸妖众人,死里逃生,欣喜非常,相拥而泣。 这其中又有那窝囊废,摸着外甥的头,畅快的呼吸着祖地浓郁的天地灵气,只见天地灵气争相往这窝囊废汇集,哪里有半点废材的样子! 这一天,一个新的纪元到来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春天来了 众人颇为奇怪,只有囝囝清楚,小舅并不是不能修行的废材,是因为小舅修炼需要的天地灵气太多了,而天罚宫的天地灵气又太少,若是都被小舅吸收了,后崖的几个爷爷就要老死了。 不过天罚宫少宫主卜少卿闹出来的动静并没有引来太多注意,众人早已看向了天上,只见大地之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颗鲜红的珠子,极速往东边坠去,随即消失不见。 龙族地内,族长青衍正端坐养伤,他夫人与逃出的五位龙族大妖在旁协助。青衍忽感有异,掠出窗外,正巧看见珠子坠入东边的场景,大呼不好。 原来这珠子竟是坠向了山谷的方向。 青衍当即就要前往查看。 他夫人拦他不住,怒道,“你去,你赶紧去,我巴不得你去!这么大的事,祖地上谁没瞧见?瞧见了谁不想去看看?就你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最好你一去就碰见始祖,直接被他打死了才好!那会儿我就寻摸个顺眼的改嫁,省的成天为你提心吊胆!” “你要改嫁啊?我还想另娶呢。你瞅瞅你,一脸泼妇样,当初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哪儿去了?说,是不是你藏起来了,赶紧还我,好久没亲过了。” 青荷夫人一听这话,当下就脸红了,追着她丈夫要打,旁边几个大妖,老脸通红,告罪一声,各自出去不提。两夫妻打打闹闹,这山谷的事也就搁置了。 不出青荷夫人所料,山谷之地,一时间迎来诸多妖族,尽是些虎狼马兔蛇鼠狐虫。角带走了绝大部分化形大妖,只给各族留了些看家的大妖。这部分大妖唯恐族地有失,并不敢擅自行动。 妖多势众,彼此给了彼此胆气,当下众妖蜂涌一般冲向了山谷。这山谷本来有个隐藏的阵法,那红珠子落下来的时候就消失了,也不知是毁了,还是生了灵智,不敢与那红珠子争锋。 而青衍留下的禁制,须臾就被破开,乌泱泱一片妖族前赴后继奔赴山谷而去。还有些眼瞅着谷口处妖族太多,于是翻山越岭,从别处闯进去的。诸妖手段尽出,生怕被他妖抢了先。 看起来不大的山谷,却来者不拒,有多少吞多少。 这时才从天罚宫逃离,返回猴族禁地的大妖们,也到了,只是缺了南福和风宿。人族也没来。 南福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卜少卿面色如常,招呼了声众人,转身就走,摆明了不参合,当下也是躬身请教,卜少卿连道不敢,思虑片刻,对众妖说道,此间异样,应是天罚宫即将与祖地融合的征兆。于祖地众生,有大益,于当地生灵,有大灾。 南福闻言,忙派族妖前往山谷,防止族妖靠近,又让风宿照做,自己却和风宿一左一右陪着这对舅甥,聊尽地主之谊,介绍起祖地来。 山谷之中,已不知涌进了多少妖族。羽族虎族的大妖谨遵族长之命,只约束了本族之妖,对他族并不理会。 龟族之妖,分成三派,一派坚决反对进入山谷,理由是羽、虎两族都未动,本族又实力大损,实在不适合搅这趟浑水。另一派讥笑道,一个弱小人族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那两族胆小又不抗揍,我们龟族怕什么,一定要进去看看,说不定龟族大兴的希望就在里边了。还有个中间派,两边捣糨糊,说要不就派两名大妖进去看看,余者看情况再决定进不进去? 最后终于达成一致,决定只派一名大妖先去看看情况,但是派谁去呢?又犯了难。 就这么僵持着,突然听见一阵欢呼,原来是有小妖腰上挂满了瓶瓶罐罐,还捧了一捧湖水出来,那水中蕴含着勃勃生机,正在问众妖借水壶,它好进去多装几壶。 龟族众妖吓得魂不附体,头顶黑烟直冒,一溜烟逃的无影无踪。 羽族与虎族只会更快。 其他的妖族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只见山谷中突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当即就将来不及逃走的众妖卷了进去,一时间山谷附近一片死寂。 过了一天一夜,才有妖族返回查看,都离的远远的,生怕又来一阵红光,把自己也给卷进去了。 但山谷没了动静,众妖心下忐忑,但也有不怕事的,真的要凑近了查看。那山谷不负众妖所望,又是一阵红光散发,将那跑的慢的又给卷了进去。于是众妖学乖了,离得远远的,再不敢跑到近处了。 只见山谷似有生命一般,一呼一吸之间,体积竟在慢慢增大。 期间,南福受卜少卿指引,亲自去了趟龙族族地。 过了许久,这一天,卜少卿被南福请到了南边的羽族族地,风宿在旁作陪,又有羽族众妖演绎歌舞,好不快哉。至于他的囝囝,早被两族的圣女少主带出去玩了。 “卜先生初到祖地,还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但说无妨。”南福客客气气的道。 自来到祖地起,南福就一直相陪,不曾稍离半步,卜少卿很清楚,大概是祭宫搜罗的异闻杂事引起了南福的兴趣,而祭宫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没人知道,南福老祖的主意自然就打到了他身上。 无奈初到祖地,来不及提升实力,看来只好先寄人篱下了。 “老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与外甥目前无处可去,不知老祖可否收留?” 南福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我族别的不说,地盘管够!你看上了哪里,说一声就是!” 卜少卿一听,忙不迭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南福行了一礼,“我观祖地物产丰富,但货运不便,大大制约了各族的发展。少卿愿替老祖打通商路,助羽族成为第一大族,助老祖称霸祖地!” “哎——什么第一不第一的,大家一起发展嘛,风宿,你说是不是?” “三哥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不过卜先生只有一位,我虎族也想请卜先生去,不知道卜先生愿不愿意?” “若是得空,必然前往!” “乖女婿,咱俩还分这些吗?这样,剩余的人族你随便挑,不管你挑多少,我只要剩下的。” 这话说的,不怕风宿把其余人族全给要走吗?南福他还真不怕,要不也不能放心把圣树断枝借给风宿不是? “岳父啊,您可打的好主意,明知道我们两口子不舍得您受委屈,还说这等话?罢了罢了,我自己带一半人回虎族吧!”风宿一张脸苦成了苦瓜,南福老神神在在的摸着山羊胡,没理他。 远处,虎族少主风冶与羽族小圣女南空月一左一右牵着囝囝走在林荫道上,身旁的垂柳正在吐绿,万物生发,被冻住的土地重新变得柔软,春天来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山谷之变 与此同时,山谷之中,正在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 血红圆球坠落之处正是谷中蓄水之地。 当年神明为解决百岁坛死气弥漫之危,取圣树之叶炼制轮回境将死气之眼定住,缓缓磨炼成生气,又搬来诸水之精镇压于其上。天长日久,死气果真被消磨殆尽,而生气汇入诸水之精当中,已蓄满一湖。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湖畔盖起了一座茅草屋,轮回境也被取到了茅草屋中,后来更是被青衍拿走。 圆球笔直坠向死气之眼,受到浓郁的死气吸引,从中伸出几支灰黑色树根,扎进了泉眼里,开始吞吐吸收。 想那百岁坛,祭祀血腥,为死气所毁。天罚宫同为祭祀之所,却无死气残留,却是为何?原来神明当初创建天罚宫之时,曾取圣树之枝,埋于崖底,作为转化死气的所在。而南福取走了圣树断枝,天罚宫当时,又受角带来的半盒黄泉水侵袭,一时生机不胜死气,神树残根悉数被死气同化,化为了灰黑色的死树,隐透红光。 天罚宫在多年的祭祀当中,神树之根早已贯穿了整个地底,如此一来,天罚宫便直接被死树所控。彼时的天罚宫排斥生气,能吞噬的,不消多说,自然是做了死树的养料,不能吞噬的,尤其是圣树断枝,便似打嗝一般被吐出了天罚宫。 之后又寻着冥冥中的牵引,来到了百岁坛故地,落入了这道死气之泉当中。 只见死树扎根于泉水之中,天罚宫与山谷渐渐开始同化。等死树将泉水吸收殆尽之时,天罚宫也开始解体,血红色的光芒慢慢布满干涸的泉眼,诸水之精倒流而下,其中的生气更是向红光之中冲去,一时之间,红绿两色你来我往,纠缠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绿光被红光一口吞下,天罚宫的血红之光终于溢出了整个湖面,而暗红色的根系缠绕成茧,将绿光牢牢包裹在内,不叫它有一丝逃离的可能。 鲜艳的红光开始寻找猎物,正在湖面上打水的众妖成了它的第一批养料。 山谷附近的群妖是第二批。 群妖的鲜血注满了湖面,将要溢出来。 红光内敛,湖面开始下落,最终与悬崖底融合。湖畔迅速上升,与悬崖和坐落于悬崖之上的天罚宫合二为一,形成了东边为悬崖,西边为湖面的格局。 红光在内敛之后又开始活跃起来,将整个山谷都包裹了进去。 浓郁的血腥气布满了整个山谷,悬崖不断升高,湖面不断扩大。 山谷外的众妖越看越心惊,只见祖神宫整个被卷进了红光之中,随着红光的收缩,祖神宫原址已经成了山谷的地盘。 山谷的扩张兀自不停,继续往东南西北个方向鲸吞而去,至于悬崖所在,在形成了一堵接连天地的绝壁之后,其上又弥漫光华,慢慢开始回落,直接回落到只比湖面高出几丈的距离。 一直到湖面扩张成海面,山谷的扩张才停歇下来。 悬崖还在原地,湖面却扩张了上千倍有余。 祖地众妖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吞掉了始祖的全部地盘,各族受损并不严重。 谁也不愿去想,始祖的地盘处于祖地中庭,比四族中地盘最大的龙族还要大上一倍。 而此时,被红光包裹已久的山谷,终于露出了真颜。 或者,已经不能称其为山谷,旧山谷外的群山早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众妖族见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鲜红如血般的海面,最初的那座高崖早已消失不见。 众妖将这片大海取名血海,真是名副其实。 有妖族捉来飞禽,往血海的方向一放,禽鸟当即落进血海,尸骨无存。又有妖族几根竹子做了竹筏,刚往前一送,正要往上一跳,竹筏也落了进去,周围众妖连忙拉住这妖精,不让他也扑进这海里。 飞鸟不渡,鸿毛不浮,说的就是这里。 众妖正兀自惊奇,大地突然开始震颤,只见与血海接壤之处,土壤扑簌簌的往下陷落,血水开始倒灌,最终形成个丈许宽的深渊,将血海包围其中。深渊之中似有呼嚎哭泣之音传来,大白天的,听的诸妖遍体生寒。 有妖向深渊看去,呼嚎哭泣之音竟然停了,突然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了这妖精。这妖精眼中突然滴出血泪来,众妖拉之不及,竟然直接跳进了深渊之中! 深渊之内,突然一股红光升起,将血海与众妖隔绝开来。 自此,血海被祖地众妖视为禁地。 羽族境地,卜少卿面色冷峻,低声呢喃道,“好个轮回之所,天地规则终于完善了!” 又三年,宽逾万里的祖地,处处狂风大作,时时电闪雷鸣,四族之中,皆有探子回报,有说血海之上巨浪滔天的,有说深渊之上光华不稳的,不一而足。 一个‘天现异象,必有重宝出世’的说法,开始在祖地流传开来。 羽族境内,南福找来卜少卿,一妖一人相谈甚久,得出的结论只有两字:不知,解决办法多点,有四个字:静观其变。南福依然和和气气的,临走还拉着卜少卿的手道,“柏兄弟,外面都在传血海将有重宝出世,你要是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啊!” 才一出小院,南族长立马派大妖前往血海之外守着,并派小妖暗中监视小院,卜少卿一有动作,立马来报。 而此时,血海北边,龟族已经有大妖在安营扎寨了。 雷电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这一日傍晚,天空之中,红日突现,并极速坠进血海之中! 血海内,一轮红日砸落在悬崖之上,一时尘埃四起,待落定之时,一块残缺不全的玉佩滴溜溜落在了崖上,一道透明身影出现在玉佩之旁,环顾四周,看着左边一座塌了一半的草屋,又看向后方成片倒塌的宫羽,惊讶道,“这是天罚宫?天罚宫怎么变成了这样?”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岛屿,哭笑不得,“莫非这是葬神崖?”随即掐诀,果真有石碑浮现而出,上书‘葬神崖’三个大字。 周围的血腥之气不停的向悬崖这边冲来,这人本就透明的身形愈加不稳,回头望向那块玉佩,已然损坏,看来是不能庇护他了。 此处的天地灵气中充满了种种负面情绪,若是他肉身或者魂魄完好,当然不惧,可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逃出,冒然吸收这灵气只怕一时三刻就要灵灭入魔万劫不复。 而此时茅草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吸力,透明身影惊疑不定,随即笑道,“我这个样子,早死晚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缓缓踱步进了茅屋,却见屋中地上正躺着一具骸骨,已被血海打磨的光滑如玉,头颅中一点鬼火将息未息。 这人脸色急剧变化,一拂袖,怒道,“我意缥缈是神!怎可与你这卑贱的虚幻之物相融!” 此时,血海之中,树茧之内,一点青光正在发芽。 第20章 第二十章重宝 血海北边,龟族驻扎于此。此刻,从驻地开始,分左右两队,正沿血海建网。 龟族众妖干的热火朝天,旁边有相熟的妖族询问,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忙到傍晚,众妖得了工钱,一只小龟乐呵呵的往集市上赶,让酒肆老板打了几壶酒,又盯着邻桌的酒菜猛瞧,问掌柜的一盘牛下水多少钱,得要他半天的工钱,乖乖,这人族的食物可真贵! 话说当年天罚宫破碎,人族来到祖地之后,分成了两支,一支以卜少卿为首,人数较少,皆是当年不肯下跪之人,依附于羽族;一支以祭宫另一势力头脑舒榆为首,奉风宿为主。 妖族食物实难入口,两支人族得了南福、风宿的同意,在祖地兴办酒肆,其中龟族族地归虎族开办,龙族族地归羽族开办,其余大小势力各凭本事。 小龟进的这座酒肆正是风宿座下的人族开创。 这时来了几个小妖,呼啦啦的围在了小龟周围,这个说道老哥你也在,那个接着道小弟我最近发了财,左边的说得亏老哥你上次救我,右边的给小龟倒了杯酒说要不然我们几个有命挣钱没命花啊! 众妖又吩咐掌柜的有什么好菜全都拿上来,这个要敬小龟一杯,那个说你跟他们都喝了为什么不跟我喝,旁边的又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几杯酒下肚,喝的晕晕乎乎,这才说起了龟族拉网的事,有小妖笑道,正巧碰见了老哥,问问老哥不就成了?小龟看见众妖都看着自己,有给自己倒酒的,有给自己夹菜的,乐乐呵呵的,也兴奋了起来,骂道你们这群没开化的畜生,这都不知道,是要在四周拉网,防止重宝飞出的时候,拦截不及,被其他妖族捡了便宜呢。 小妖好奇了,“打算修多长啊?” 小龟醉呼呼的道,“我们族长说了,其他妖族的地盘我们不参合,反正我们龟族的地盘,是要全部都,都给围上的!” 乖乖,都给围上,那得花多少钱啊! “钱?钱算什么,得了重宝,称霸祖地,称霸祖地,钱,要多少有多少,嘿嘿!”小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又猛的抬起了头,环顾众妖,问道,“在座的都是兄弟吧?”众妖连道是是是。那小龟又抓住众妖的衣领,把众妖拉到自己面前,打了个酒嗝,这味道难闻的,众妖都喝了不少酒,被这味道一熏,当即吐了一地。 这小龟又一脚踩在凳上,背了个龟壳,龟壳下还长了四条即粗且短的腿,现在一条腿蹋在了凳上,偏偏还要一脸严肃的冲着众妖问,“是不是兄弟?!” 回应他的当然是一连串是是是。 小龟笑了,招手让众妖过来,又打了个嗝,他两条前腿搭在众妖肩上,把众妖扳了回来,“是兄弟,那我也不能不讲义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们!这重宝啊,你们不当回事!羽族跟虎族都在等着呢!他们可当回事的很!”又迷迷糊糊的道,“这事你们可别往外传,知道不?知道不?” ‘羽族’与‘虎族’两个词说的低弱,众妖直凑到了小龟嘴边才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正待问时,却被小龟一把捂住了嘴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艰难的竖起一支龟指,“嘘!别说!” 众妖听了,连连称是,又灌了一轮酒,直把这小龟灌的倒地不起,这才轻手轻脚的溜了出去,各奔前程不提。 待众妖离去之后,倒地不起的小龟这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没见着众妖,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掌柜的怕小龟跌倒,让个小二送了一程,只见小龟一路蛇形,时不时的便要停下来呕吐一番,把这小二恶心的不行。 好不容易送出了集市,小二告罪一声,往回赶了。这小龟依旧晃晃荡荡,路也走不稳,欲倒不倒的样子看的小二感叹了一声酒鬼,随即掉转头消失不见。 待这小二消失之后,这小龟觑见了个僻静地方,拐了进去,化成人形,御空而去。 原来是个化形大妖,却不知为何一直以本体示人? 这大妖悄悄的回到血海边龟族的驻地,走到了一处院子里,已有不少化形大妖在这等着。 只见这大妖冲着众妖点了点头,众妖随即群情激昂起来,领头的大妖又道,“你们先准备着,我与玄水先去见过族长!”随即拉着这大妖的手急冲冲往里边去了。 片刻之后,内院传来了一阵爽朗大笑,族长身披黑铁甲,手提狼牙钢棒,大步来到了前院。 祖地这三年来,天地规则完善,化形大妖以井喷之态闪现,龟族更是涌现了大批妖杰,被视为龟族复兴之兆,这位新族长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酷爱闭关,一出关便打遍族地无敌手,被推举为新族长。 众妖当即肃穆,躬身拜见族长。 众妖整装往东而去不提,时间往后拨几个时辰,凌晨时分,虎族族地里,风宿端坐于桌前,桌上摆着一封信,信封上一个大大的‘風’字印签,信封上没有落款,只写了一个小小的‘叁’字,正是龟族酒肆送来的密信。 风宿不耐烦的拆开了信封,里面正写着玄水在酒醉里透漏的消息,酒肆的伙计离玄水尚远,并没有听清‘羽族’、‘虎族’这两个词,如今信里只有龟族建网拦宝的事。风宿搓着薄薄的信纸,自言自语道,“莫非龟族没了二哥时来运转了?”不屑的笑了笑,却又往血海边缘派了几个大妖。 同时,羽族族地,南福的书房里,卜少卿坐在对面,桌上摆着一封同样制式的信封,只是上面的印签是个‘卜’字,右下角同样是一个小小的‘叁’字,原来是卜少卿这支人族的第三座酒肆送来的密信。 这座酒肆位于龙族族地偏西北方位,正好方便监视龟族。 信中只有一句话,“酒肆今夜有诸多大妖过而不入。” 卜少卿手中折扇轻轻的敲打着手心,“老祖前日不是在问重宝的事吗?重宝现世就在今夜!” 随即羽族亦起兵往东而去不提。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龙族族地 此时,远在东边的龙族族地之内,清光晃动,长草摇曳。 有守夜的小妖怒喝是谁,四周却静悄悄的,无声无响,小妖尤不放心,对同伴说了一声,便朝青草茂密之处走去,突然一声吱吱鼠叫,这小妖哈哈大笑,骂道,“你这未开化的畜生,往哪里去不好,偏要来吓唬你爷爷!” 随即不疑有它,便要调转头往营地走去。 小妖才转身,青草丛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一只手掌当即就拍向了小妖,谁知这时小妖已经怒吼道,“敌袭!” 原来龙族之属统御祖地一切长虫之类,本就是鼠类的天敌,便是那妖鼠,见着龙妖,也要吓的双股战战,唯有化形之后,这股天生的畏惧才会被隐藏一二,更何况是灵智未开的普通老鼠? 而那只所谓的老鼠,见着龙妖过去,非但不逃,反而耀武扬威般的吱吱作响,大违本性。 显然草丛中的‘老鼠’也想到了这点! 小妖当时的那声喝骂只是安定那只‘老鼠’的举动,虽然无用,却也争取了一点时间,当即龙族族地内四处亮灯,旋即便有众多大妖冲出,齐齐怒喝。更有众多妖兵沿族地四周探查,重点照顾小妖巡守的那片空间。 草丛中的‘老鼠’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龟族族长脸色漆黑如墨,若是就此逃离,龙族族地必定会加强防守,下次再想摸进来就不容易了。 又盘算了一番龟族与龙族的力量对比,当下心中一狠,率先攻击漂浮在半空中的大妖。 话说三年前在猴族禁地之中,龙族被角算计,仅有五位龙族大妖,三位杂妖护卫青衍逃出,其余大妖皆死于角之手不说,年轻一辈的精英,也近乎全部折损于猴族禁地。这三年来,龙族闭族不出,修养生息,近乎隐世,也未恢复大伤的元气,族中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当初青衍带回的几位他族大妖又为重宝出世的消息吸引,各自回到了势力所在之地,为之后的夺宝做准备,这让龙族中的大妖数量更是捉襟见肘。 远不如当年,更比不上频频出现化形大妖的其他三族。 这也是龟族族长敢攻打龙族的底气所在。 在祖地,化形大妖的数量多少就是一个种族实力多寡的体现。 当然,这是在天地规则未完善之前,大妖之间战力相差并不会太大,角只是个例外。 却不知角的例外皆源于当年无意之中进入的血色空间,而如今,血色空间已与祖地相融。 龟族在暗,龙族在明,一时偷袭得手,龟族在新族长的带领下直接重伤了龙族三位大妖,其余龙妖也是个个身上带伤。 龙族众妖眼见来敌气势汹汹,恐敌之不住,忙派妖去通知闭关的族长。 原来青衍自当日于禁地中重伤而回后,得山谷生气弥补生机,又恰逢祖地规则完善,渐有心得,瓶颈似有松动,于是回来后不久就下了闭关的决心,又传令全族非要事不得外出。 那声‘敌袭’之时,青衍已停下修炼,于闭关之处观察来敌。 果真是龟族的,这龟族还真是阴魂不散,想起禁地之中,玄义汇合青明一起偷袭围攻自己,当下怒道,“你们这一族还真惯会偷袭,真是个鼠辈做派!”当下也不待别人来请,一个闪身就到了众妖面前,喝道, “你们老族长进谗言于始祖角,陷害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还敢来撩拨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当下青衍也不管其他龟众,独独盯上了他们的新族长,两妖捉对厮杀去了。 新族长也不怕,闪身上前,便与青衍对了一掌! 他有什么好怕的,族中鉴定过,他如今已然稳赢旧族长,想这青衍当初也不过堪堪与老族长打成个平手,才三年时间,能提升多少,如何是他对手? 这位新族长因闭关错过了猴族禁地之事,只是道听途说。而参与禁地之事的大妖,顾念着龟族的脸面,不好说是玄义青明连手偷袭青衍,期间还有角的一次出掌,只说玄义与青衍大打出手,青衍众叛亲离,族中大妖青明在旁策应,与青衍打了个两败俱伤。 粉饰一番,与当日情景大同小异,却害苦了这位新族长。 只见龟族长与青衍对了一掌,当即右臂就软绵绵的塌下,对战双方都有些吃惊,一个是没想到对手不仅沉疴尽去,更是比传闻中强大太多,一个惊讶于对手这么弱,居然就敢举全族之力前来挑衅。 龟族长虽远弱于青衍,而今却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因着龟族大妖比龙族多出一倍有余,龟族长虽心惊于青衍的强大,却也并不畏惧,当下分出五位大妖与自己一同围攻青衍,不求取胜,但求拖住。又吩咐其余龟妖尽快剿灭龙族大妖,再合力击杀青衍。 这位龟族的新族长果真是枭雄的存在,方一照面便分断出彼此的形势,确定了最优的方案。若这位新族长与青衍风宿等同时出生,前途当不可估量。 此时依旧对三日前的决定充满信心。 原来三日前,祖地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为龙族斩断矿石补给头疼不已的龟族长突然喜上眉梢。 青衍在杂妖之中的威望本就颇高,自猴族禁地,青衍不惧始祖角,怒而忘死,营救各位杂妖老祖逃离禁地之后,这一声望达到了顶点。 龟族需龙族矿石炼体,但在青衍回到族地之后,立马就斩断了与龟族的贸易往来。这让龟族愤恨不已,早就想攻打龙族,奈何祖地最多的依然是杂妖,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更何况是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杂妖呢?龟族迟迟不敢出手,便是确信这群杂妖不会眼睁睁看着。 因此借祖地异象频出之机,散出重宝出世的消息,吸引众多杂妖的注意,这才暗度陈仓,悄悄的摸到龙族族地,试图一举将龙族歼灭。 龟族长看着眼下的情形,虽出了点小纰漏,总体还是满意至极。 龙族化形大妖远远少于龟族,片刻便死伤大半,而此时青衍突然眼眸赤红,狂性大发!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渔翁 只见青衍开始拼命,气势节节暴涨,血红的眼眸看向四周,一股凝聚成实质的杀意也缓缓扫过众妖。 青衍一伸手拍飞了龟族长,其余大妖来救,又被青衍看出了破绽,拼着受伤,逮住一个暴揍,只把这大妖打的脑浆迸裂才罢手。 此时,龟族长与五妖结阵之势已然被破,青衍再不用顾头顾尾,一掌一个,将众多龟妖拍到了地上,地上早有小妖等候在旁,一拥而上,手中刀戟并用,片刻便将这重伤的龟族大妖戳死过去。 直杀到大妖数量两族追平为止。 龟族长已经被杀破了胆,青衍依旧秉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态,要将龟族赶紧杀绝。 龟族族长无法,只得与青衍拼命,浑身燃烧起熊熊火光,从背后向青衍袭来。 好个青衍,右臂一格挡,随即身随手动,右手又变掌为握,右脚一撤,把住龟族长的右臂往自己右下而带,左脚却划了个半圆,踩到了龟族长背上,左手立掌为刀,砍在了龟族长脖颈之上,当时就将龟族长打回了原形。 只见青衍右手拎着一只龟脚,铆足了劲儿划圆,扑通一声将龟族长砸在了地上! 一个大坑突兀呈现,青衍跳了下去,正好踏在龟族长的龟背上,把那龟背踩的寸寸龟裂,隐晦的看了眼密林,又拔住龟族长脖颈上长出的那颗蛇头,往外一拔,竟徒手将这老龟扯成了两段,蛇头带着半截脖子落在了地上,兀自张合,咬向青衍,青衍也不惧,伸出左脚踏在蛇头上踩为齑粉。 毕竟两次偷袭,一次让青衍差点丧命,一次让龙族损失惨重,泥菩萨尚有几分火气,何况青衍乎? 族长已然生死不知,余下龟族众妖便要逃走,青衍大喝一声哪里走,率领族中尚有一战之力的妖族升空,要将众妖擒拿下来。 此时青衍赤红的双眸已恢复正常。 不待青衍动手,前方的龟族妖众已经一一退了回来。 龙族族地外的密林中走来了个人。 却是个大妖。 龙族中不少小妖惊呼道南老祖! 你道这些小妖是如何认识南福的?原来三年前南福受卜少卿提点,来过龙族族地,却并未进去,只是浮在族地外的半空中,对众妖说了一句“我乃南福,角已死!”说完便走,却不知当时的龙族族地早被角的阴影笼罩,南福的一嗓子如天籁一般,直接将众妖心中的乌云一扫而光,自此有好事者将南福画了下来,诸妖传阅之下,南福在龙族中已是无妖不知无妖不晓。 青衍与族中大妖脸上却并无喜悦,南福此时赶来,却不知站在哪方。 青衍随即问道,“莫非你要来蹚这趟浑水?” “大哥说笑了,小弟一听龟族要针对大哥,立马就赶了过来,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害的大哥死了这么多兄弟!” “呵,有意思,那你就在旁边看着,等我收拾了这群鼠辈,咱们哥俩好生喝杯酒!” “大哥且慢,好歹是玄义留下的血脉,望大哥卖我个面子,饶了他们吧!” “你要拦我?”说着青衍挥掌将已死的龟族长拍成齑粉,作势又要将其余的龟族大妖全部打杀。 这时南福却拦了上去,抗下了青衍一击。 剩下的龟族众妖当下纷纷对南福呼救。 果真有意思,青衍早就发现了南福,若是真想救龟族,动手打杀龟族族长的时候为什么不站出来?不过,刚才一试探,以自己现在受伤不轻的状况,若是南福真要插手,还真不一定能留下全部龟族大妖。青衍当下思虑万千。 刚才吓的半死的龟族妖众,见南福愿意为自家出手,当下似看见了救命稻草,纷纷站到了南福背后,怒视青衍。 南福也不含糊,冲着青衍抱拳,斩钉截铁道,“当日玄义受角挑拨攻击大哥,可如今角已经死了,望大哥看在往日情分上,莫要再追究龟族!” 青衍挺想看看南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置可否。 南福接着说道,“往日之事大可不必再提,今日之事却不得不追究。” 一听这话余下的龟族众妖不乐意了,吵吵闹闹,鼓噪不停。 南福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妖听完,“如蒙不弃,我南福在此愿作那个和事佬,居中调停,看看大哥怎么样才能消气。诸位也散财免灾,总比丢了性命的好。” 龟族剩下的大妖脸色尴尬,听这南福的口气,莫非龟族死了这么多大妖还不够,还得给龙族赔偿?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本就亏到了姥姥家,青衍再一狮子大开口,岂不是要赔个底朝天? 南福见众妖不语,当即怒道,“我看在已故二哥的面上才愿意掺和这件麻烦事,你们不领情便罢了,我这就走,之后你们再打再杀都与我无关,之后死了谁伤了谁,别说我南福不仗义!” 南福作势要走,这下龟族大妖们慌了,南福一走,谁挡得住青衍? 当下齐齐道,“愿听老祖差遣!” 气的南福跳脚,“差遣?什么差遣?胡乱说什么!没得要别人以为是我派你们来的!我可不是你们那个糊涂族长!” 众妖又是诺诺,只言但凭南福做主,再不敢提什么差遣。 南福当下便约了青衍进去,谈论起龟族的赔偿事宜。 不多久,两位大妖重新走了出来,南福面显苦色,青衍倒是还好。 只见南福走到了龟族众妖中,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刚才我与大哥比划了一场,我远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大哥执意要杀你们,我也拦不住。” 众妖面面相觑,以为自己便要见不到今日的太阳,皆有凄惨之色,又有那眼睛滴溜转的,已然在找后路了。 将诸妖的表情尽收眼底,南福这才道,“大哥本想将你们全灭了,再把你们族里的那些小妖全杀掉,直接让你们龟族灭族,省的留下来碍眼。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动大哥,放你们一条生路,只是你们的族地肯定是保不住的!” 说完,南福后撤一步,痛心疾首道,“我南福无能,大哥的要求我没敢答应,你们若是不愿,我也是没法子了!” 有那龟族大妖颤颤巍巍问道,“族地没了,我族妖众去哪儿呢?” 南福咬了咬牙,“罢了,若是你们真没处去,我在南边还有些地盘,给你们找一处诸水环绕之地,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 改笔名了,瓢酒西风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得利 龟族众妖心思七上八下,今夜先是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龙族之行,开局不利,其后族长又被虐死,诸位大妖也差点被杀,又有南福来救,再之后南福又要走,好不容易留下,却又没和青衍谈妥。 这颗心啊,上蹿下跳的,一会儿蹿到了嗓子眼,似乎一开口就要蹦出去,一会儿又落到了脚跟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在地上摔个稀巴烂,就没好好待在肚子里过。 当下众妖顾不得南福还在这里,急吼吼的往青衍面前凑去,被龙族大妖拦在面前,喝问想要作甚?还是青衍喝退了族中大妖,放得龟族众妖上前。 众龟妖忙道,“老祖,您的要求我们同意了,我们回去就让族妖们迁徙走,以后龟族地就归您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青衍大喜过望,刚才南福可是只答应了龟族一半的族地,没想到却留下了这么大的惊喜,如何能不投桃报李?当下故作不悦道,“这样吧,回去一两个就可以了,余下的,等什么时候我接收了龟族的地盘,再滚不迟!” 众妖嗫喏不敢言语,都拿眼睛瞄着南福。 只听南福道,“还请大哥放众妖离去,我南福愿意作保!” 见他神色诚恳,青衍想了想,对众妖道,“我看在三弟的面上,先放过你们,再有找死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当下众龟妖千恩万谢,离了龙族族地,南福又道重宝出世,祖地不太平,愿护送众妖回到北地。 那龟族的大妖尴尬不已,有肚里藏不住话的,当下将已故族长的计划和盘托出,听的南福抚掌大笑,直呼好计谋。 又道那位族长,真是够妙,瞒过了祖地众妖众人,现在他们羽族的大妖还在南边侯着重宝出世呢! 又说要是这事被祖地大大小小的妖族知道了,怕是要集体讨伐龟族了,问众妖怕是不怕? 众妖讪讪而笑,老脸羞的通红。 好南福宅心仁厚,感慨到时候来不及救援就不好了,执意要将众妖送入族地才罢休。 龟族大妖赶往龙族地时是急行军,一个个大妖施展搬山倒海的本领,瞬息千万里,而回去的这一路南福却似要昭告天下,龟族是他罩着的一般,慢吞吞走走停停。他的地位摆在那里,众妖却也不敢越过去,这么一来,乍一瞧就跟主子后边带着的几个奴才跟班一样。 这一天,南福终于发现众妖脸色尴尬,恍然大悟的让众妖走到前面,他跟在后边压阵。 众妖谁敢? 有脾气冲的,埋怨走的太慢,把南福气的,当时就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倒是被其余大妖大骂了一通。 南福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无非就是现在祖地众妖都在看着,你们在龙族手下吃了那么大的亏,凡是稍大一点的妖族,都等着从你们身上咬下一块肉!之所以没动手,全靠自己在这儿坐镇!一路哪儿妖多从哪儿过,那不是还想着为你们造下声势,免得自己一离去,龟族就被灭咯? 现在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气死个妖了! 街上来往的众妖,只见南福端坐椅上,龟族大妖在旁捏肩捶腿,小心伺候。 南福又道,若是你们不信,尽管自行离去,他南福绝不多说半个字。 还真有大妖化作妖风往龟族地赶去,众妖拦之不及,直呼糊涂! 南福这才施施然起身,带着众妖往龟族飞掠而去。 行程不过一半,众妖突然看见前方高树上插着一具尸体,正是先前自行离去的那头大妖,只见伤口模糊,竟是看不清是哪一族动的手! 当下有龟族大妖悲从中来,大哭不已,南福耐心的等他哭完,这才问这大妖为何如此悲痛? 这大妖哀叹道,一夜之间,龟族就剩了他们几个大妖,现今又死了一个,老族长留下的基业,差点就要毁在他们手上,怎么能不悲痛?幸亏还有南福老祖这等义士,不然,怕是龟族不灭在龙族手中,也要灭在其他妖族手中了!还望老祖带领众妖早日回到龟族族地,尽快进行搬迁事宜,从此愿以羽族马首是瞻! 南福闻言也是涕泗横流,忙扶起这大妖,哭作了一团。 此时羽族族地内,卜少卿正安排人为龟族修建新居,地点是早就找好了的,只是事情未定之前,不适宜张扬。 为照顾小妖的脚程,十日之后,南福带领龟族众妖回到了族地,而卜少卿已带人侯在了门口,弓腰迎接南福回归。 南福亲自扶起卜少卿,言其不在族中这几日,辛苦先生了,又提卜少卿为大长老,只位于他南老祖之后。 依附于羽族的人族欣喜若狂,上下张灯结彩,齐齐庆祝! 是夜,南老祖与卜少卿对坐于书桌之旁,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四周的守卫隔得老远,不敢稍加探听,也不准旁人靠近,天上地下,全都处于监视之中。 “我有一事不明,望先生解惑。” “是要将龟族族地全盘送于青衍一事?” “正是。北方那么大地盘,为何要全部送出去?留一半不行吗?” “当然不行,非得要全盘送出,才能彻底绝了龟族的念想!况且,青衍可不是易于之辈,需得小心交好。” 南老祖点了点头,“大哥自然是天生英才,我所不及。” “据记载,神明以诸水之精镇压黄泉水,青衍能得到黄泉水,那么多喝几口诸水之精也在情理之中,实力自然要比您强上一些。不过妖族寿命悠长,您何必争一时长短呢?天长日久,还怕打不过区区青衍吗?我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神明镇压黄泉水时,是用了法宝轮回镜的。” “你是说轮回镜可能落在了青衍手上?” “没错。据记载,此镜有转化阴阳,追本溯源之能。祖地虽幅员辽阔,但轮回镜也有本事一一探查。” 南福环顾四周,突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无妨,此镜虽然厉害,但是受黄泉水腐蚀日久,范围有限,既然探查不到龟族的事,自然也探查不到我族的事!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小觑!” “所以青衍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没错,除非老祖要回那截圣树断枝,方能隔绝轮回镜的探查。将龟族地盘全数送给青衍,一是交好之意。其二,龙族人丁稀少,北边的那块地盘又多未开拓之地,倒是能把青衍拖在北边,不叫他插手接下来的事。第三,是好叫龟族再无退路,一心一意为我族办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龟族 “这事我还是想叫上风宿一起。” 卜少卿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 “有句话卜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相识已久,我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你直接说就是!” 卜少卿叹了口气,道,“若是其他事,我一定不会如此迟疑,只是这话说出来,难免有挑拨是非的嫌疑。卜少卿兀自斗胆,请问老祖,风宿可是甘心屈于人下之人?” 南福欲言又止,卜少卿接着道,“若是有一天,羽族压不过虎族了,大圣女是否还能把控住虎族?” 南福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卜少卿拿着南福的翎羽来到了龟族的驻扎之地,与龟族商量合作的事情。 龟族驻地依水而建,大门正好开在大河边上,有一座大桥横跨长河。 桥头处,一只大妖带着八九个小妖,分列于大河左右,小妖们现出了玄武本相,一只只巨大的龟腿站在长河之上,蛇头仰天嘶吼,演练龟族天生的控水神通。 卜少卿笑了笑,作了个揖,没妖理会。 卜少卿也不恼,便要绕过众妖,谁料一只蛇头突然甩到了卜少卿面前,卜少卿低下了头,笑了笑,回头望向那头龟族大妖,见那大妖没有赔礼的意思,于是又作了个揖,赔礼道,“在下不小心打断了诸位大妖演练,还请恕罪。南族长派我来拜见龟族的主事人,还望通禀一声。” “主事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们这里只有妖,没有人!南族长有事自然会让羽族的兄弟来通知我们,你一个小小人族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着,真把自己当大长老了?南族长念着在天罚宫时的香火情,不与你计较,你就真蹬鼻子上脸了?” 别看龟族在南福面前一直点头哈腰不曾站起来过,面对卜少卿还是很有妖族高人一等的觉悟。 卜少卿举了手中的翎羽,问道,“南族长的翎羽在此,你也要阻我不成?” “笑话,谁知道这翎羽是谁的?反正我又不认识。实话告诉你,南族长可是我们老族长的三弟,关系铁着呢,不怕你去挑拨!” 这回卜少卿是真笑了,哈哈哈的捂着肚子直呼疼,边笑边踩到了这大妖的肩上,一直将他踩进了淤泥里,又伸手拔了出来,一脚站定,一脚后撤,猛的前踢,把这大妖直接踹进了龟族驻地里,将一众躲在驻地里看热闹的妖族都给踢了出来。 还有不少羽族的小妖,卜少卿冲着他们笑眯眯的扬了扬手中的翎羽,这群小妖脸色阵红阵白,乌泱泱的跑到了一边,摆明了要看热闹,都知道这位人族的先生脾气好,不碍事的。 卜少卿笑眯眯的望着那头被众妖护在中央的大妖,问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又望向那一群大妖,皱眉道,“想给你们送钱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管怎么说,你打伤了我兄弟就是不对!”这大妖说着就要对卜少卿出手,卜少卿也不急,等这大妖到了面前才一个弹越,在空中一个转身,一脚踢在了这大妖背上,大妖飞起平落在了大桥上,脸先着的地。 这大妖一个弹跳起越,就要继续对卜少卿动手,却被另一大妖抱住,气的他大吼“玄水你个叛徒!” 卜少卿看着这群各自为营的大妖,真心觉得应该给他们留个族长的,太心累了。 现在这情形,难不成真要杀个龟才吓的住?难怪昨夜,南福一脸戏谑,等着看笑话的模样,还是妖族最了解妖族啊。 卜少卿正自皱眉,远处飞来了一对年轻男女,众妖见状,躬身道,“见过圣女,见过风少主!” 卜少卿正要躬身,那女子伸手扶住卜少卿,不让他弯下身去,身边的男子也连连摆手说道大长老莫要折煞了我们。卜少卿见风冶也在,暗自叹了口气。 有这二位出手,卜少卿自觉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退到了一边,却被羽族圣女南空月扶到了正中,她与风冶一左一右站着,竟还稍微落后了卜少卿半步,把个卜少卿囧的没法子。 南空月妖如其名,声音空灵如月仙降世,自有一股神圣不可亵渎之意。此刻这空灵嗓音中夹杂着威严,沉声道,“我家老祖好心救你们回来,你们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也不看看为给你们建驻地,我们花了多少钱,还有你们每日的吃食,衣食住行哪样不是花的我族的钱?” 一双凤目扫射四周,唰唰的逼得众妖低头。“还有那真好意思的,居然还问我要修炼资源,要龙族特产的矿石!真有脸啊,说起来一个个都是大妖,都是好汉,结果呢?伸手要钱要粮的先不说,我家大长老怎么得罪你们了,要受你们这样侮辱?” “大长老为了你们的事,忙前忙后,亲自盯着工匠建房修桥,又想着要给你找个营生,亲自求了老祖下令,让你们参与到我们的贸易中来,你们呢?” 又气冲冲的对卜少卿说道,“卜先生你原不用这么好心,为他们忙前忙后的做什么?龟族有钱的很,看不起我们挣的那点小钱”,说着拉着卜少卿就往回走,又转过头对着龟族众妖说道,“赶明儿记得把租子交一交,不管你们是租一百年也好,两百年也罢,明明白白的好算账!对了,我们帮你们拦住龙族,这份力气,也得算进去!” 说完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风冶不说话。 风冶会意,笑嘻嘻的道,“你们也别瞎指望,什么时候我虎族敢跟青衍老祖作对了?” 卜少卿暗自点头,这少主还不算蠢,难怪老祖一定要让他掺合进来。 玄水一阵头皮发麻,圣女的话说的很明白了,有龙族在外,这地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眼看着同族们光长个头不长脑,急的抓耳挠腮活像个猴子。 眼看一人两妖就要走出大门,同族们还一个个鼻孔朝天,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吗?就算要坐吃山空,也不想想羽族的胃口能小的了吗? 可他只是个刚化形的小妖,拳头不够硬,说的话管用吗? 当然没用!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留意 此时,虎族族地内,风宿随意的窝在椅子里,手执一把凉扇,兀自扇风不停,双脚跷放在书桌上,斜眼瞄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下属。 屋里的沉闷透到了屋外,知了嗤啦一声不安的摩擦着翅膀。 “不是说有重宝吗?重宝在哪儿呢?特喵的,我的这些手下,连续守了三天三夜,连根毛都没见到!你们都是吃屎的啊,居然被龟族那群白痴给摆了一道???” 这说话就不讲究了,骂人还把自己给骂上了。 又伸手,把一个趴在地上的中年人提到了面前,“你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知道羽族这回赚了多少吗?一整个龟族!你瞅瞅人家提供的情报,你再瞅瞅你的!” 两张纸啪的一声甩到了中年人脸上,中年人连忙捧住,是两张情报,第一张是他自己写的,不用看,直接翻到第二张,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酒肆今夜有诸多大妖过而不入。”这中年人边磕头边道,“老祖,我们酒肆在龟族西部,实在监测不到东边的情况啊!” “你的意思,是我选址选错了,是吗?我看你这三掌柜是当到头了!”随手指了指跪地的两人,“你,还有你,把他拖出去,埋了!” 一旁跪着的舒榆张了张嘴,风宿眯着眼睛斜撇了一眼,问道,“你这大管事也不想当了吗?” 三掌柜吓得双股战战,叩首乞命,求了舒榆没用,又要去抱风宿的大腿。 被他这么一闹,那两人一个没抓稳,真的给这人挣脱开去,却被舒榆伸手一抱,捂住了嘴,风宿更是不耐烦的斜撇着两人,这两人心里一紧,不敢拖延,一人架住一只手臂,还有舒榆捂住口鼻,合力把这中年人拖出去活埋了不提。 一时这间书房里就只剩下风宿和他手下的心腹大妖,只听风宿恨恨的道,“这群两脚羊不中用就罢了,可气的是我那外甥,让他去带几只王八回来,说什么也不肯,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大妖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不开口。自家族长是什么性情他还不了解?也就嘴上厉害罢了,心里可紧着他们娘俩呢,这会儿插嘴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风宿想了想,这事还得找老丈人合计合计。 正好赶上南族长用午膳,眼见卜少卿也坐在了桌上,风宿有些吃惊,却也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卜少卿心知风宿赶来,必然是为了龟族的事,该说的已经说过,剩下的也不好掺和,随即告辞离去,风宿也对手下人说道,“都是同族,多久没见了?也不怕生疏了?还不跟上卜先生,向这边的人学学经验,一个一个榆木脑袋!” 这边风宿与南福谈事不提,只说两支人族相遇,境况不同,各自唏嘘。 舒榆木然道,“老王被活埋了,我看着挖的坑。下令的时候,我就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卜少卿记得那个老王,像根木头,只会做事,从不多言,舒榆指哪儿打哪儿,是个好下属。 “我真的搞不明白,我们是人啊,万物之长的人类,掌握祭祀的人族,这些还有那些,不都该是祭台上的食物吗?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舒榆,我记得你以前虽然也爱发牢骚,但最懂得趋利避害,要不当初也成不了我爹的得意门生,怎么这才到祖地几年,就把这些好习惯全给忘了?”卜少卿万分确信舒榆这些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当下理也不理舒榆,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小菜,陪自己的外甥吃饭去也。 “这是鼻涕虫吧,都长这么大了!听说南族长还赏了你好几个妖族的美女,你可真有福气!” “怎么,你家老祖没给你安排几个?” “安排啥呀,别说我了,便是老祖房中也没有个小妾的,我有个正妻还不知足,要比老祖过的还好?活腻歪了我。哟,忘了,你没老婆,倒是不碍着你纳妾,就是不知道这妖族的美女滋味怎样?话说以前我还想娶你姐来着,这到了妖族,倒是瞧着个个都比你姐漂亮!” 舒榆正自畅想,那鼻涕虫小孩一搁碗筷,与他小舅说吃饱了,转身就走,却是看也不看舒榆。 卜少卿拉回了舒榆指着孩子背影的手,劝慰道,“一个小屁孩,从小没娘,是我这个舅舅没教好,坐坐坐,我这就吩咐人上茶,咱们哥俩也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 随即又找了几个妖族的美女过来作陪,舒榆越发惊心于卜少卿的权柄,也明白面前之人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窝囊废,这才收敛了起来,却也着实羡慕现在的卜少卿,当即讨教了起来。 “这个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反正是主子喜欢什么,咱们下边的就投其所好罢了。酒色财气,你好好想想,风老祖喜欢什么?” “酒吧,还是他们妖族酿的好喝;色吧,人族女子老祖看不上,好看的妖族,也不成,老祖目不斜视就不带瞅一眼的,咱们老祖就不好色,要不也不能只有一个主母;财,妖族可比我们有钱多了;气,老祖平日倒是喜欢处处争个先,可问题是我也不能天天夸他不是!” “哦?风老祖居然没有妾室,倒是让人吃惊啊,妖族不好色的少,南族长就修了好几座园子,里面养了好些美女,每日的开销都是这个数”,说着卜少卿伸直了五个手指,正反比划了下,又道,“风老祖作为一族之长,还能如此清心寡欲,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舒榆若有所思,“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就是说,其实我们族长也喜欢美女,只是后方,对吧,不太贤惠,所以这事要偷偷的办,是吧?” “是个什么是,你们家主母可是我们这儿的大圣女,要害死我啊你?这可都是你说的,跟我可没关系!” 舒榆乐不可支,附耳对卜少卿道,“等祖地的各大酒肆并到了一起,你记得帮我留意着。” “并到一起?” “这个,待会儿你们族长会和你讲,你记得帮我忙就是。” “帮不了,你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瞧你这胆子,我作为虎族的大管事,让你帮忙找几个美女帅哥,唱唱小曲,跳跳小舞,给酒肆添添人气,怎么了?” “就这,没其他?” “就这,没其他!” “成,那我留意着。”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西南密林 自风宿拜访羽族之后,祖地的酒肆越开越多,街边酒肆也大多升级为占地广大,造型各异的客栈酒楼。说是日进斗金尚嫌夸张,赚个的钵满盆满却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与此相比,龟族的日子就过的太凄惨了,自从上次卜少卿与两位少主圣女造访之后,竟是再也见不到大人物,求见了几次南老祖,要么是老祖正在闭关,要么是老祖去视察产业还没回来,反正是一次也没见到。 还派了三个大妖,各自领着一队小妖,一队拿算盘,一队执毛笔,还有一队个个手上都捧着一叠白纸。进了龟族也不说话,小妖们算盘打得噼啪响,不一会儿就算出了个天文数字,说是每日的租金。 要是真按这租金给,不出一月,龟族积累了近千年的财富就要被洗劫一空。 龟族自然不肯,嚷嚷着要离开羽族的地盘,不信祖地之大,没有容身之处。 那三队妖族又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不一会儿又给出了个数字,这回是过路费了,以寸为单位。 龟族何时见识过这种无赖手法,急怒之下便要将这群小妖打杀,却有那三个大妖出手,反将他们给制伏了。 难怪这三个大妖一到驻地什么也不做,原来是专备着收拾他们的啊。 龟族众妖有苦说不出,什么叫以为是遇到了好人,原来是被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就是这样了。 三个大妖也不为难众妖,撂下了话,说明日前来收租,又跟那几个动手的妖族,大讲了一通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摁着他们的脑袋问懂不懂,直到把大家都讲明白了,这才离去,临走还不忘又提了提明天来收租的事,让赶紧准备着,收完租还有事呢,可别耽搁大家时间。 如此这番过了大半个月,这期间,龟族反复表达了合作的意愿,也没人听,反正收完租就走,多的话,没有。 原来的四大族之一,这会儿都快活不下去了。 卜少卿自然不会让龟族饿死,不过是打熬打熬曾经身为掌权者的傲气而已。 这不,就让人去了龟族驻地,带了几个龟妖过来,帮着驮货物了。 话说这龟族化出本相来,还真是大,难怪会被角盯上,又天生能够控水,比货船装的多,驶的稳,行的快,卜少卿很满意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 自从有龟妖前去帮忙驮货,收租的再也没上过门,又过了月余,几个驮货的龟妖不仅完完整整的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龟族急需的矿物,更是让龟族仅存的族妖欣喜不已。 龟族自此为羽族吸纳,再不复四族之一的辉煌,但好歹保住了香火传承。 十年之后,羽族有龟族相助,又与虎族达成一致,商路遍布血海附近,更是向祖地更远处开拓而去,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新历十三年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一辆小马车驶出了羽族族地,车里坐着卜少卿,车外是个人族帮着赶车,并无大妖跟随。 这是十三年来,卜少卿进入羽族族地之后,第一次离开。 天上的云恣意的卷曲伸缩,所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这是自由的味道。 卜少卿此行,是前往比龙族更靠近祖地东边的边缘地带,与南空月和风冶汇合。 两人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一晚,又将马车寄存,另换了两匹马,策马扬鞭,向着血海而去。 那老仆连声高呼少爷慢点,卜少卿却不管他,一直到骑出老远,远到渺无人烟的地方,这才丢掉了鞭子,跳下了马背,仰天长啸。 老仆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如此恣意的模样,不禁老泪众横,唬的卜少卿连声安慰,老仆泣泪不停,反反复复念叨着苦了少爷了。 等走出一里之外,卜少卿重又恢复了那个智珠在握的羽族谋臣模样,虽装束模样都未改变,却是一个少年与一个垂垂老者的差别。 西南密林某处,巨木参天,落叶满地,一处小山之上,常年生活着成百上千的蝶妖,多数是未化形的小妖,于花间飞舞,于林间嬉闹。 此刻,却是一番修罗地狱的模样,一段枯枝上插着蝴蝶,漂亮的翅膀尚在微微颤动,主人已经断了气了;一截正自潺潺而流的河水,叮咚作响,河水却是红色的。这座小山坡上,五颜六色的翅膀铺展而开,像是给小山穿了件新衣。 一件尸体作的新衣。 南白首站在山脚下,身边跟着断了一只手臂的舒榆。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一夜,期间出手击杀过几个逃跑的妖精。 “你既然自断手臂,为风宿金屋藏娇的事我就先记着,以后你帮我盯着他点,事情办得好,这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办的不好,”南白首转过头,盯着舒榆,“我羽族擅长控火,到时候便让你尝尝烈焰焚身的滋味!” “我先回族里了,这里的事交给你,记住了,一个小妖也不许放过!放把火,把这儿给我烧了!” 一路东行,目力好,依稀见着前边策马扬鞭的两人,左右回答是老祖宗封的大长老,卜少卿,要前往东边相助少主和圣女呢。 “瞅瞅卜少卿,我们那位舒榆舒大管家,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成天就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要不是爹爹说不能随意打杀人族,我早打死千百回了!” 南老祖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南白首已经跨进了羽族的大门,一个箭步冲到了老祖面前,哀哀戚戚的跪下,泣不成声。 唬的南老祖连忙伸手去扶她,却扶之不起,环顾四周,质问众妖。 “这是怎么了?谁给我女儿委屈受了?你们倒是给我说啊!” “爹爹,不关他们的事,是女儿无能,管不住您的好女婿,他他他——”话还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直哭的南老祖肝肠寸断,心疼不已。 “我女婿他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被青衍揍了?我这就找青衍去!”谁让青衍厉害呢,南老祖还真想不出,除了青衍谁还能让风宿吃亏了。 “不是的爹爹,不关大伯的事,是风宿,风宿他,他对不起女儿!” 这话一说出来,鸦雀无声,姑爷与大圣女琴瑟和鸣谁都知道,这话若不是从大圣女口中说出来,谁能信呐! 南福二话不说,拉起大圣女就走!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蝶舞 泛舟江中,红烛昏罗帐。 一天前。 微风习来,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晃,几声鹧鸪啼鸣,万顷碧波荡漾。 这是祖地西部最著名的湖泊,常有野牛虎豹之属来此汲水,久而久之,就成了群妖天然的聚集地,总是热热闹闹,至晚也不停歇。 今天的湖泊却很安静。 昨天,这儿来了几队小妖,还有人族,到傍晚时分,又来了几个大妖。等大妖一到齐,人族带着几队小妖把守住了湖泊的各大要道,剩下的小妖与人族开始清场,而大妖们漂浮在空中,但凡有不配合的,立即出手镇杀。 所幸大家都还算配合,尤其是在死了几个妖族之后。 因此这处湖泊还算清净,并没有沾上太多血腥味。 天刚朦朦亮,有一艘大船驶进了湖泊。 这艘大船雕梁画栋,船上的亭台楼阁足有三层之多,停满了巨大的蝴蝶,还有不少大妖正在翩翩起舞,此时随着进入湖泊地带,中间最大的主帆已经落下。 这艘楼船中载的是舒榆请来的贵客,蝶族的大妖们。 话说风宿与南老祖相谈之后,祖地的各大酒肆并成了一股,并与其他产业统称为商道,羽族占六成,虎族占四成。 商道初立,事务繁重,卜少卿一人难以面面俱到,又因为舒榆当初那番请求帮忙寻找美女帅哥,为酒肆增添人气的言论,卜少卿干脆把酒肆的一应事务暂时交到了舒榆手上。 而因为分成这事,风宿自问占了天大的便宜,知道这是老丈人看在自己亲亲闺女的份上,帮衬他的,心里面虽然欢喜却也有些不得劲,总觉得自己吃了媳妇的软饭一样,因此也嘱咐舒榆好好用心,赶紧把酒肆发扬光大,他也好在媳妇面前抬起头不是? 就这样,舒榆得到了虎族的全力支持,这才有底气把主意打到了风靡祖地的蝶族身上。 这蝶族本体只是一只脆弱的蝴蝶,并不擅长战斗,天赋不高,化形极难。但就是这么一个脆弱的种族,一旦化形,往往男的妖冶爽朗,女的妖娆清纯。 蝶族就是一个神奇的种族。 蝶族的男子往往单身,酷爱饮酒,是祖地第一等的风流浪荡子。 蝶族的女子往往早嫁,尚未化形,便有大妖排队等候,更有甚者,会直接将开了灵智的蝶妖娶回,其中久久不能化形的不在少数,化形之后直接反悔的也数量众多,可这些在祖地当祖称霸的男子们却依旧乐此不疲。 要知道,在祖地,化成人形的大妖才能缔结正式的婚约,仅开灵智的,等化形之后却可以不认婚约这事。 祖地太平时间越久,蝶妖越受推崇。却也因自身太弱,又太过让众妖眼热,单独的蝶妖常常遇见悲惨之事。因此,祖地四周的蝶妖们在西南密林中汇聚,共同建立了蝶族,作为天下蝶妖的后盾。 发展到如今,蝶族虽然依旧本体孱弱,但是在祖地中经营起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关系网,这网中不仅有各大中小势力,便是顶尖势力,羽族、龙族、虎族三族,也多有娶了蝶族女子,或嫁于蝶族为妻之妖。 南老祖的后宫之中就养着几只蝶妖,虎族中也有娶了蝶妖的大妖精,舒榆每回一见,都是惊为天人。 舒榆刚接到这个差事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蝶族大妖的风姿绰约,可一想到祖地稀稀拉拉的几个酒肆,又自惭形秽,觉得实在没脸去邀请名声在外的蝶族,直到风宿表明了力挺的态度,于是要干就干票大的,直接把蝶族的大小妖精全都请了过来。 并邀请了自家主子,风宿,前来一观。 算一算时辰,也该到了,舒榆向蝶族大妖们告罪一声,恭恭敬敬的等候在了湖泊旁的大道上。 不多时,一阵车轮声响起,舒榆又把身子往下躬了躬,带领众妖齐声高呼恭迎老祖! 马车上没有动静,舒榆连忙躲避,马车直接从他面前驶过,停在了湖边上,一道清风突然从马车中升起,湖面上起了一道水龙卷,转瞬就到了楼船上。 舒榆也一个闪身来到了船上,定眼一瞧,风宿已经坐在了主位,面色不虞。连忙吩咐众妖开始演练。 舒榆心中忐忑,莫非刚才的高呼惹老祖不快了? 是了,老祖是坐马车来的,这里离族地并不远,老祖又不是蝶族,专靠招摇谋生,以老祖平日的做法,应该是卷起一道风雷,直接杀到才对,怎么就坐了马车来呢? 莫非是不想让人知晓? 那自己刚才齐刷刷的那句恭迎老祖还真是在作死了。 后知后觉的舒榆额头上冷汗直冒。 “老祖?” 风宿一看舒榆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差了,“不干你事,今天白首问我去哪儿,我没给她说,又跟我吵了一架。自从角死了之后,她现在是一天一大吵,两个时辰一小吵,处处都要压我一头!” “你说这事我能给她说吗?要是让她知道我来看美女跳舞,还不得杀了我!” “也不全是美女啊,不还有一半是精神小伙吗?”舒榆委屈巴巴的。 风宿斜撇了一眼舒榆,“你以为什么她都看得见?实话跟你说吧,这儿但凡有一个女的,哪怕长的再磕碜,那也是我在看美女,她都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 正在这时,有蝶族的大妖端了一壶美酒,两个杯子过来,“这是我们蝶族自酿的百花蜜酒,老祖您尝尝?” 风宿接过喝了一口,大皱眉头,又甜又腻,把心里的那点苦味放的越来越大。 “老榆,你们人族酿的那个,叫,烧刀子的酒好喝,给我弄几坛过来!” 愁人还需喝愁酒,千杯不醉。那蜜酒,是给得意人喝的,一杯就倒。 风宿越喝越精神,拉着舒榆同坐,讲起了这近千年来,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舒榆一开始还觉得很是荣幸,越听越惊心,忙把蝶妖都赶下了船,便是舟子厨子都没放过,把个船舱关的紧紧的,亲自守在门口,也不敢再进去了。 里边一声清脆的响动,酒坛砸在地上碎了一地,舒榆的心情也跟着落了一地。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醉酒 老人言,喝烂酒是弱者逃避现实的手段。 舒榆没有想到风宿也会成为弱者中的一员,更没有想到自己有幸或者倒霉,正好见证了这一幕。 风宿醉酒与一般人不同,没有大吼大叫,没有犀利言语,更没有多余的话,倒在桌上便了无气息,连刚才那个摔东西的声音,也是他倒在桌上时,不小心碰落了酒坛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舒榆突然觉得背心有些冷,或许方才风宿喝醉了拉着自己说胡话时,只是在装醉罢了。 那么就不应该那么快离开了才对。 舒榆想了想,悄悄的拔开了大门,见风宿已经睡着,蹑手蹑脚的进来,找了条毯子,盖在风宿身上,又弯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趴在桌上的风宿眼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睁开。 把这些碎片清扫了出去,舒榆悄悄咪咪的想溜走,正在熟睡的风宿突然翻了个身,舒榆再不敢擅动,坐在了旁边,打坐练起功来。 风宿这一觉一直睡到月上柳梢,这才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而舒榆早已恭候在旁,为风老祖披上袍子,随即默默跟在了老祖身后。 只听风宿有气无力的道,“回吧,迟了又得吵了。” 一妖一人刚回到族地,只见山门口摆了张椅子,南白首翘腿坐在上面,面色不虞,四周站着的众妖,有虎族的妖精,也有羽族的妖精。有些是南白首嫁过来时,从羽族带来的,有些是这些年,羽族发展的不错,南老祖又给女儿多配的。 众妖挡在山门前,刚好把山门给遮住。见着老祖回来,虎族的大妖都有些尴尬,刚想让开,谁料南白首厉喝不许。 舒榆看见风宿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稀松平常的笑道,“这是怎么了,还不许我回家不成?” “回家?你凭什么回家?你不是要出去吗?你死在外边好了!” “要死也要死在家里,死在你怀里,那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到外边干什么去了?说,是不是有狐媚子在勾你了?” “什么狐媚子啊,还有哪个狐媚子比你更勾人吗?出去谈酒肆的事了,别多想。” “酒肆的事有什么好谈的,交给爹爹,咱们等着拿份子不就成了?反正你啥也做不好,还不是都靠着我爹?” “是是是,你说的对,听你的,不谈了,不谈了啊!” 当即两妖携手,你侬我侬。 等回到了两妖歇息的小院,风宿屏退了众多服侍小妖,拉着南白首的手,坐到了院里的石凳上。又亲自端来一壶小酒,几盘下酒菜,在石桌上放好,给南白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风宿端起酒杯,笑道,“你怎么不拿酒杯啊?咱俩喝一个!” 南白首只觉得今日的风宿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别别扭扭的拿起了酒杯,跟风宿碰了一个。 “白首,我们在一起也好几百年了,我粗心大意,很多时候没顾及到你的情绪,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是我对不住你,这杯酒,就当给你赔罪了!”说着风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的太急,呛到了,咳个不停。 “风宿,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有些感慨罢了。白首,当初那么多大妖追你,你都看不上。我自问,从样貌到才华,远超我者比比皆是。而当时有角压着,我的一身武艺根本派不上大用场。你为什么独独瞧上了我呢?” 南白首的眼神有些闪躲,“喜欢就选了,要什么理由呢?” “我记得那天是你爹请我去喝酒,等我去了,却没瞧见你爹,反倒是你在那儿学跳舞。难道说,你那会儿就瞧中了我吗?” “对啊,没错,就是那会儿,我一眼就瞧中了你,从此深陷爱情的泥沼,不能自拔,不行吗?我说你一天天的尽知道说些糊涂话,怎么就不知道干点正事呢?我睡了,你自己发神经吧!” 风宿一个妖独自坐在月光下,右手拎着酒壶,左手拎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却怎么着都喝不醉,过往像一块块碎片一样在他眼前一张一张的闪过。 虎族地中原有两座酒肆,后面诸酒肆合而同管时,这两座酒肆也并未取消,而是在原址上另起了高楼广厦,依山傍水,好不美哉。 其中一座名为凝翠阁的酒肆正好坐落在这座湖泊之中。 蝶族的大妖被安排歇在了这里。 是夜,舒榆正与各位大妖把酒言欢,好不乐哉。 谁料,风宿却突然造访。 舒榆赶紧起身,示意风宿上坐,风宿也不客气,坐到了主位上,端起酒杯,为白天的失礼举动向诸妖道歉。 传闻虎族族长风宿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要喊打喊杀,诸妖本有些害怕,不料几句话交谈下来,却发现是个空有发达的四肢,脑子却不太灵光的憨厚大妖,当即开起了玩笑,问他这么晚过来,得了夫人的准吗? 风宿呐呐的回答不出,随即叹了口气。 众妖看着风宿的囧样,笑的花枝乱颤,前俯后仰。 还是带队的大姐头出面压住了众妖,要不风族长就要落荒而逃了。 这大姐头冲着风宿歉意一笑,“丫头们疯疯癫癫的,老祖您别当真。” 风宿竟看痴了,只觉得那个娇俏可人的南白首,穿着彩衣翩翩起舞,须臾又躲在拐角处回望,正在对着自己甜甜的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温柔的抚摸起来,要与她喝个合欢酒。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撞门而入,人未到声先至,“风宿你个混蛋!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酒杯举在半空中的风宿,喝也不是,放下也不对,只觉得做什么都是错的。 见风宿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认错,端着酒杯还想跟那女妖喝交杯酒,南白首当即怒了,把桌子一掀,骂道,“你当年靠我爹活命,今天靠我爹发财,现在居然还敢在外边找小,我看你是找削!” 当下也不管诸多大妖在场,抽出佩剑,一剑就砍了过去。 风宿完全没有料到南白首居然真的会拔剑,当即愣住,等反应过来,长剑已经到了眼前,来不及躲避。 既然躲不了就不躲了,他倒要看看,南白首难道真的敢杀自己不成。 “噗!” 舒榆竟然挡在了风宿面前,此时一条臂膀已经被砍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来不及收拾断臂,慌道,“主母您误会了,我们--” 不待舒榆说完,南白首已经一脚将这碍事的家伙踢进了湖里,“要不是我爹让我礼敬人族,早把你杀了!”说着又一剑向风宿扑来。 风宿血气也上来了,一掌把南白首拍飞。 南白首噗的吐出一大口血,抓起舒榆,“风宿你给我等着!” 第29章 血海 卜少卿带着老仆一路向北,远远瞧见了血海的影子,寻了个密林,翻身下马,将马匹藏好,又嘱咐林伯在此等候,万万不可擅自行动,这才飞身向血海掠去。 却不料林伯也跟了过来。 脚下,已有磷虾挥舞着虾须在探寻着虾族的边界。 临近血海,磷虾铺地,虾壳虾身具是透明,内脏脉络看得一清二楚。小小的虾身上顶着一张张人脸,细长的眉毛往上翘起,便是长长的虾须,一张平平无奇的灰白嘴唇,一张开,全是利齿,牙齿又尖又长,伸的老远,估摸着比整个虾身都要长吧,也不知怎么塞进去的。 血海四周依稀可见各种白骨,具是磷虾出现之时,来不及逃离的生灵,被啃食而亡。 眼见着有活物送上前,磷虾立即疯狂起来,成群结队,对卜少卿两人悍然发动进攻。 两人体内一阵灵气波动,四周磷虾慌乱逃离,卜少卿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林伯。 “林伯,到底有什么事,你快些说吧。” “少爷,您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目前先把商道建立起来。” “少爷,我们要一直给妖族当家臣吗?” 卜少卿沉默了起来,过了半响,幽幽的道,“林伯,灭族和苟延残喘你选哪个?” 天上不见星月,地上不闻声响,四周的磷虾依旧避的老远,脚下就是深渊,主仆二人安安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磷虾。 “少爷,临走之时,您与南老祖切磋,说好的点到为止,您却被打得吐血不止。少爷,这样的苟延残喘是否太过凄惨了一些?” “既然是苟延残喘,便也无所谓凄不凄惨。当日我在玄武族中故意暴露实力,一来是被老祖架到了大长老这个位置,少不得要走到前台来。二嘛,就是为了这一战。实不相瞒,当时我是想留一手的,可到了最后,愣是一手都没留下,还是被打了个半死,妖族,战力果真强横。这事你也不必挂怀,老祖当时也是收不住手。” 见林伯不说话,卜少卿又道,“你退到树林里去,我要在此地查看一番,怕护不住你。你也不必劝我,这些磷虾出现的突然,血海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不去看看,我如何心安。” “少爷,你的灵魂之道,是历代宫主中是最强的,我不担心你,可我想问问,如你这般强大,也打不过南老祖?偷袭也不行吗?那我人族希望何在?” 卜少卿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若不好好回答这个忠心的仆人,真保不齐他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大圣女是在六百多年前出生的。大概五百多年前,大圣女的母亲,老祖的元配夫人,又怀上了,孩子还没出生,却被一把火全给烧死,凶手至今未曾找到。这之后又过了两百年,老祖开始广纳妻妾,却再无一个子嗣,便是妻妾也没留下几个,其余的皆离奇失踪,生死不知。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这就是我不敢用灵魂之术试探老祖的原因。当日在天罚宫之中,众妖皆受祭祀之音影响,偏偏老祖没事,还有余力提醒众妖,你不觉得奇怪吗? 人族现在面临的不是发展,而是生存,林伯,不仅你要明白,你们那群人都得明白,千万不要私自行动,相信我!” 在卜少卿的注视下,林伯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 等林伯返回了密林中,卜少卿才直接跳了下去,落到一半的时候,脚下突然浮起一座祭台,把他稳稳的托在上面,正是天罚宫用于祭祀的那座祭台,当初被角打的砸进了渊底,后来众人忙着逃命,也未去寻找,没想到却被卜少卿收了起来。 有祭台庇护,周围的鬼哭狼嚎并不能传进卜少卿耳朵分毫。 等到了渊底,卜少卿收了祭台,一时间,四周的鬼物如嗜血巨鲨一般向卜少卿冲杀过来,有沉谧的祭祀之音响起,这些灵魂鬼物,霎时如冰雪遇烈火,一一消亡。 卜少卿贪婪的呼吸着这股与天地灵气截然不同的气息,只觉浑身舒泰,灵魂凝实,修为节节攀涨。 也是时间紧迫,卜少卿不敢多呆,要不非得等修为提升个等级,才舍得离开。 一路前行,灵魂鬼物越来越少。此时卜少卿头上顶着血海之水,脚下踏的是暗红土地,有藤条擦着头皮在血海之底上编织了一张大网,其中青光乍现。海底零星散落着几具骸骨,随海水而动,稍微遇见个暗流,便被冲刷成碎末。 卜少卿走了许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于是朝着这微光飞掠而去。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茧,四周绿光张弛有度,使的巨茧看上去就像在呼吸一般。 卜少卿轻轻的把手贴了上去,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 一个懵懂的童声冲着卜少卿咿咿呀呀的呢喃。 卜少卿被这声音冲击的倒飞而去,眼耳口鼻当即渗出乌黑的血迹。 那孩童似是被吓到了,呜呜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海底狂风四作,呜咽之声连绵不绝。 卜少卿忙摆手,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的懂,高呼没事,这招似乎真的有用,那孩童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听着如同惊雷。 四周一片血红,照耀的一人一茧如身处无间地狱一般。 林伯在树林里思考着卜少卿的话入了神,再一抬头,东方已现出一抹鱼肚白,于是着急不已。少主若再不出来,难保不被发现。一个孱弱种族的领袖被发现在血海四周鬼鬼祟祟,从此被圈禁都是轻的。 林伯焦躁不已,右手握拳,不断的击打在左掌之上,脚下也自踱步不停,突然被一个身影按倒,趴在了地上。 随后,几个小妖带领着一队玄武族驮夫,正巧从树林边上路过。 等小妖走远了,那人才松开了手,爬了起来,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林伯连忙扶住,正是卜少卿。 只见此时,卜少卿七窍流血,一脸血污,颇为凄惨,老仆人大惊失色,忙给少爷拿伤药。 卜少卿拉住了林伯,“灵魂受创,伤药没用的”。林伯一脸担忧的望向卜少卿,“这可如何是好?” 卜少卿盘膝而坐,许久之后也不见醒转,林伯又开始踱步不停。 “林伯你别绕圈了,让我歇会儿,血海太恐怖了,我都没能走近,就已经重伤了!” 第30章 青衍 自离开血海后,一主一仆全力赶赴祖地东部边缘,再无耽搁。 一路无话,这天走到了一条大河边上,远望长河落日,实在极美。 穿过这条大河,便出了龙族族地,卜少卿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天色已晚,两人安营扎寨,又从河中捕来游鱼,燃起篝火,架上架子,取出各种瓶瓶罐罐,不多时,这段河岸上便有香味扑鼻,惹人食指大动。 林伯将烤好的游鱼递给卜少卿,卜少卿却不接,林伯正自纳闷,突然觉得困顿不已,哈欠连天,实在撑不住了,也顾不得手里的烤鱼,脑袋一歪,就这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两手一松,眼见这烤鱼就要落在了地上,一只手正好掠过,刚巧落在架子上,顺带接住了烤鱼。 那人把住架子那么一闻,真香,当下也不见外,自顾自咀嚼了起来,直呼人族的东西就是好吃,赞叹不已。 卜少卿一探呼吸,林伯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青衍笑看着卜少卿的动作,等他确认好了这才开口, “知道我是谁?” “青衍老祖,虽没见过,早有耳闻。” “怎么知道我要来?” “等了一路,若是还不来,只能怪我名气太小,生意做的也不够大。” “口气不小。这里是我龙族的地盘,你来这里做什么?” “老祖明知故问,看来是有想法了?” “哈哈,想法倒不敢提,我可不想落得跟龟族一样。” “那老祖是要合作?” “没错,是合作,却不是和羽族合作。” “老祖别开玩笑了,您不跟羽族合作,未必还跟我合作不成?”卜少卿好笑的挥了挥手,清亮的眼睛看着青衍似笑非笑。 “你猜对了!明人不说暗话,卜少卿,我得了轮回镜的事你定然猜到了,所以并不用担心南福探听这边的消息,你我坦诚相待,如何?” 卜少卿不置可否。 “人族不同于我们妖族,生来便是道体。祖地的天下,不会是羽族的,也不会是虎族的,更不可能是我龙族,只可能是你们人族。我龙族族妖被角杀了不少。龟族偷袭,大妖折损不多,小妖又死了好些,如今血脉都快断了,再来那么一两场厮杀,我倒是无妨,我族中的小妖怕是没得活了。 当初,南福将龟族族地双手赠送于我,我虽有所怀疑,却还是接了。如今商贾遍布祖地,尽是羽族虎族的旗号,想来,龟族族地应该只是为了困住我的一点小计谋。若我所料不差,应出自先生之手吧? 我有些不明白,祖地势力何其多也,先生为何独独选择了羽族呢?” “非我之选择,大势所趋。” 青衍点了点头,“天罚宫之战我未参与,时也运也。却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可与先生同途?” 卜少卿脸上的笑意蓦的蔓延到眼角眉梢,声音也和缓了一些,“青族长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一个要啥没啥的小小人族,怎敢于族长同途?” 青衍脸色也冷了下来,“卜少卿,你难道以为我大半夜没事干跑来与你闲聊吗?你人族处境不堪,莫非我龙族处境就好了?你不蠢就不要跟我装蠢!” 卜少卿笑意敛了几分,还是不怎么上心的问道,“青族长想让我做什么?” 青衍嗤笑了一声,“要你做什么?是你我共同要做什么,卜先生,记好了!况且,你在这儿等了我半天,就是为了与我打机锋的吗?” 卜少卿终于收了那股似笑非笑的神情,认认真真的问道,“青族长可愿与我歃血为盟?” “立魂誓吧!” 卜少卿深深的看了青衍一眼,这位龙族族长比他想象中更要坦诚几分,倒是让他一时有点恍惚。 “听说,你们管这方天地叫界珠,说界珠只是神明手中的一个把件。此事若是当真,先生是否要往天外去?” “据记载是这样。不过天罚宫五千年来未曾有谁离开过,我也不做此想,只愿为祖地人族建一安稳之地。” “与我所愿相同。不知先生可有相中的地点?现在我族地盘颇大。我想先生将那么大一块地盘送给我,应该不是只为困住我,好发展商贾这么简单吧?我族人丁稀少,也管理不过来,先生看重了哪块,我就把哪块划出来,赠予人族。” “如此就先谢过老祖。我现今还有一事,需要老祖相帮。不知蝶族覆灭一事,老祖可知?” “先生直接称我青衍便是。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我龙族虽偏安一隅,却也知晓。” “蝶族有一新化形蝶妖不知为何,逃过了灭族之灾,如今正被南白首追杀。还望青衍暗中帮衬一二。” “此事不难,我这就去办。” “且慢,你我之盟,易在暗,不易在明,还望老祖明白。” 青衍却爽朗大笑道,“放心,我青衍不是孬货,卖友求荣的事情干不出来!” “素闻青衍老祖义薄云天,今日一见更胜传言!” 一人一妖,各自抱拳,自此别过。 此刻月涌星沉,四周一片静谧,唯有面前的大河奔流不息。 天地间似乎响起了一曲小调, “魂兮魄兮,归去来兮,生兮死兮,福祸相依。” 歌声呢喃,卜少卿也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已经站在一座高台之上,举目望去,连绵的宫殿层出不绝,一阵阵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卜少卿往脚下看去,成千上万的人族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口中呢喃着神明护佑。 身后传来树木抽芽的声音,卜少卿转头望去,只见一根枝丫从高台之上穿透而出,长长的树枝似蛇吐信一般,低头审视着卜少卿。 脚下众人的欢呼声高涨起来,枝丫猛的扎向了卜少卿的后背,透胸而出。 卜少卿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等悠悠醒来时,已回到了天罚宫当中。 只见大长老站在面前,目视着他,或者说是目视着他身后的存在。 卜少卿想转过头去,看看,浑身却似僵直了一般,莫说转头,连稍微屈指都做不到。 大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却不似从他口中传来。 那是天地的声音。 天地在问,“君,民祭天所用,你确定吗?” 身前的大长老缓缓叹了口气,盯着卜少卿看了许久。 卜少卿心中发麻,用尽全力转动眼珠,终于看到了脚下的地面。 暗红色的泥土做成的台阶。 卜少卿又朝前望去。 三阶台阶,之后— 便是一条窄窄的线。 大长老站在线的另一边。 卜少卿突然浑身冷汗直冒。 原来自己一直站在祭台上,从不曾移动分毫。 卜少卿终于能动了,却也只能转动头颅。 他向后望去,是藤蔓,是树枝,是一条条吸血的毒蛇! 卜少卿兀自不愿相信,又向下望去,果然是祭台啊。 这个场面他见过,不久以前,只不过那会儿站在这里的是一头大妖,没想到今天换成了自己。 他费尽全力的抬头,想要看看头顶上到底有什么,天罚宫却突然一阵震颤,所有的一切都碎成碎片,划着圈儿,飞远了。 身边渐渐传来个声音,“少爷,醒醒,该上路了。” 第31章 月儿 “少爷小心!”林伯突然一把扶住了卜少卿,定眼一看,原来卜少卿又一次踩进了河边淤泥里,差点就要摔进了河里。 身为一个不弱于大妖的人族,犯这种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卜少卿这几天却常常走神,林伯已经三番五次的从山坳里捞起卜少卿了,搞得这老人是一刻也不敢放松,一副心神牢牢的系在了卜少卿身上。 林伯叹了口气,整个人族的担子压在少爷身上,也难怪少爷精神不济,却不知那句“君,民祭天所用”一直在卜少卿耳边回响,让卜少卿不寒而栗却又无可奈何。 等到了地方,一定要劝少爷歇几天,应该能缓过来吧?林伯有些不确定。 突然一阵狂风卷起飞沙走石,风未到,沙石已至,打在林伯身上,生疼。 “少爷,有龙卷,快趴下!”林伯赶紧将卜少卿护在身后,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长剑。 卜少卿哭笑不得,还当自己是不能修行的废材啊,这么点风算什么?况且这也算不得龙卷,风冶罢了。随即伸手,一把扶住了林伯。 暴风直扑到卜少卿身前才止住,果真,风冶焦躁的声音从暴风眼中传出,“先生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回来再说!”随即又给了南空月一个放心的眼神,捂紧了身上的袍子,再次御风而去。 卜少卿想着风冶身上的火红袍子,似是有点羽族的气息,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南空月,却见南空月叹了口气,“先生,先回驻地再说吧。” 一路上,空月兀自沉默,倒有些让人怀念起那个无忧无虑的妖族天之娇女了。 “圣女,风少主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南空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懒懒的开口,“四叔跟蝶族的妖精搅合到了一起,大圣女气不过,把蝶族灭了,又告到了老祖那里。您也知道,老祖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一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即就带了大圣女把四叔揍了一顿。四叔气不过,说要和大圣女分家,大圣女见事情越闹越大,收拾不住,就传音把风冶叫回去了。” “这大圣女还真是脾气火爆啊!” 南空月眼神不善,“听说虎族的大管家舒榆,也牵扯进了这件事里,舒榆就没跟先生透漏过什么?” “上次风老祖来拜见老祖的时候,舒榆倒是跟我聊了很久,说要讨好风老祖,问我能不能教教他,我哪有什么可以教他的?” “这舒榆真是糊涂,他可是我羽族分出去的人族,也不知道该向着谁!” “圣女慎言,舒榆向着风老祖也好,向着大圣女也罢,都是虎族自己的事情,不是我们外人可以插手的。” “我也就说说罢了,不会真的跑去火上浇油,就是有点担心风冶那个二愣子,要是处理不好,他爹他娘不都得逮住他可劲儿骂?” “哟,圣女什么时候这么担心风少主了?莫不是?” “先生你说什么呢!” 南空月脸羞的通红,一个展翅,往天上去了。 等卜少卿与林伯赶到驻地,空月还在天上待着,驻地里的妖族见了,也不觉得奇怪。 等到了晚上也不见南空月下来,卜少卿正打算亲自去看看,却被众妖们拦住,“每次圣女被打趣都要双颊通红,许久才会消退。每次脸红都要往天上串,只有风少主能给劝下来。先生啊,我劝您就别自讨没趣了。” “哦?他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这我倒是没发现。” “先生啊,你呀,真是太粗心了。听说您先前看见风少主了,他穿的那件衣裳,您注意到没?圣女做的。” “这女孩子太主动了,就怕少主那边看轻了。” “先生您说这话就太不了解我们妖族了,想爱谁就爱谁,谁规定女妖就不能主动了?” 又有个大妖插嘴,“况且,您看见院子里的秋千没?风少主亲自做的,从结绳,伐木,做木板,从头到尾,都没让我们插手。” “还有还有!先生,我前天晚上起夜,听见屋顶上有声响,正想是哪个小蟊贼这么不要命,差点就要冲上去,结果就响起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可太耳熟了,吓得我是屁滚尿流,你们猜是谁的?” 话还没说完,这大妖就被众妖箍住了双手,摁到了桌上,“跟谁学的,还吊胃口?我问你,还敢不敢了?” “不敢,不敢了!” “快说!” “得嘞!您猜怎么着,原来是风少主和圣女在屋顶上说悄悄话呢。”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我听见,风少主说‘月儿啊,你看今天的月亮真漂亮,就像你眼睛一样’,然后圣女就嗯了一声。风少主又说‘月儿,我能亲一下你吗?’然后我就听到风少爷在那儿呼痛。再然后,风少主又说‘月儿,你嫁给我好不好?’再然后就没声了,我都想溜了,你们猜猜我又听到了什么?” 这大妖也是记打不记疼的主,这么快就又忘了,见众妖拳头握了起来,连忙摆手,“我听见圣女说‘你都没来提亲,我怎么嫁?’” 众妖哈哈大笑了起来,便是卜少卿也忍俊不禁,“你这么偷听,就不怕你家圣女找你麻烦?” “找不了,我跟你们说,当时圣女和风少主聊的火热,我在那儿蹲了得有半个时辰,都没被发现!” 卜少卿笑而不语。 众妖立马收了笑声。 这大妖兀自不觉,耳朵却突然被拧的翻转,回头一见,圣女两颊通红,就站在他背后呢。 不等这大妖求饶,南空月一甩手,这大妖妥妥的被扔到了大树上,高高挂起,“南柱子,你就在上面待着,不准下来!” 空月又对着众妖瞪眼,却自动忽略了卜少卿戏谑的眼神,恶狠狠的道,“谁要是敢说出去,哼哼!”说着比了个抹脖的手势。 众妖憋的辛苦,终于憋不住了,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南空月脸更红了,一扭头一甩手,又冲天上去了! 就是呆在天上,也能听见屋子里的笑声,真是太欺负妖了! 都怪南柱子! 空月想了想,又把南柱子往上提了提,挂在了树梢上。听着屋子里没声了,这才悄咪咪的坐到了院子里,荡起了秋千。 天上的月儿晃呀晃,少女的心啊也晃呀晃。 月光铺在水上、树上,明亮皎洁,印在少女的眼里,像是有了三轮月亮,一轮在天上,两轮藏在了眼里,一闭眼就是情郎。 第32章 裂痕 是夜,月凉如水,风宿带着舒榆来到了蝶族故地。 但见处处断壁残垣,这座小山坡明明才毁弃不久,却像荒废了上百年一般。 风宿看着舒榆的断臂,“你傻啊,非得要替我挡那一剑?” “不挡怎么办呢?总不能为了一截手臂把老祖搭进去吧?” 风宿沉默了好一回儿,“苦了你了。人族是天生的道体,少了一截手臂,修炼会受影响吧?” “影响不大,我资质不好,反正也修炼不到什么高深地步。老祖,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看人家狮族,一头公狮子,那么多母狮子一起伺候,您还是虎呢,百兽之王,怎么跟个女妖喝个酒都不行了?”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温柔善良,一直鼓励我多娶几个,还帮我寻觅了不少,只是命都不好,那些年祖地又乱,等我想起来要见第二面的时候,一打听,才知道都死在了战乱里,久而久之,我们俩都淡了这心思。 现在想想,那些妖精,死的还真蹊跷。 想当年,她以她父亲的名义,把我请了过去,一阵莺歌燕舞把我眼睛都晃花了,抱着她就决定这一辈子都是她了。 这些年,宠着她,顺着她。别的老祖,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就拿她爹来说,哪年不纳个三四个的?便是蝶族的大妖,前前后后都纳了好几个。 偏偏我,自化形之后,就她一个,还一点都不觉得腻,听她吵吵闹闹的,热闹,有盼头。便是少主一位,也早早的给了她儿子,我开灵智之前留下的血脉,不管是天赋高的,还是天赋低的,我是一点机会都没给他们留。 可她,却这么狠,灭了蝶妖全族不说,还跟她爹一起重伤了我,打杀了一船的蝶妖!咳咳!” “老祖,你没事吧?” “还好,死不了,我的岳父大人,没下死手,只想我在床上多躺两个月。我是真怕啊,怕等我能下床的时候,虎族,它就姓南了。” “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非要请老祖去看什么歌舞,害的老祖受伤!”舒榆用力的抽着自己的耳光,“若是--” 风宿却打断了舒榆的话,伸手握住了舒榆的手臂,使劲掐了掐,“怪你什么啊,自己的媳妇自己都不了解,怪你一个外人做什么。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带她一起去,后面她知道了生气,说了几句重话,我也没第一时间解释。”风宿心痛的吐血。 “老祖!” “不碍事的,我就是难受。你说,我们两夫妻在一起几百年了,她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这个丈夫怎么就当的这么失败呢?” “老祖您别自责了,要说有错,都是小的的错,要不是小的想出了,要请几个蝶妖去跳跳舞,唱唱歌,帮着盘活一下场子的馊主意,您与主母怎么会误会成现在这样?小的百死难辞其咎!” 被烧的光秃秃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啜泣声,一妖一人瞬间警醒,高喝道,“谁!” 四周静悄悄的,舒榆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异常,风宿突然对着空中招了招手,“下来吧。” 天空中一只麻灰的雀鸟突然浑身燃起了火焰,落地一变,正是南白首的模样。 “风宿,我错了,看院子的说有很多蝶妖住了进去,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你同她们,喝酒作乐呢。我到那儿一看,还真是那样。我那脾气你也知道,腾的就上来了,我哪儿知道你在忙活酒肆的事情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说着南白首从舒榆的手中接过了风宿,风宿却不愿被她扶着,一抽手,又咳血不停。 南白首心疼不已,不停的拍打着风宿的后背,替他顺气。 风宿不愿看她,紧闭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我生气的不是这个,人家好端端的一个蝶族,就是因为和我们谈了一场合作,你看你,把人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以后谁还敢跟我们虎族合作?” “不合作就不合作,有什么?” “你你你,真是一截朽木!祖地现在还只有酒肆,以后是要升级成酒楼、客栈的,还会有拍卖场,角斗场,各种学宫学院。我虎族就出了点地盘和力气,白白的占了四成的份额,现在我好意思舔着脸拿,以后还好意思吗?不多出点力,又靠着你去要吗?你现在是虎族的妖,不是羽族的!你要是想回羽族,那你请便!” 说到动情处,猛的一拂袖,转身背对着南白首又咳出了好几滩血。 南白首只想让南老祖教训教训风宿就行了,哪里真想把自己的夫君打成这样。更何况,还冤枉了自己的夫君。 慌了。 “风宿你别生气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我再也不顶嘴了!” “我生什么气?你没事多做点善事,赎罪!” 南白首扶着风宿,只觉得自己冤枉了这么一个地上独一,天上无双的好相公,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一路低声赔罪不提。 此时天还未凉,羽族地内,南老祖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门外是心腹大妖,手里捧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大大的‘少卿’两字,“老祖,先生刚到的信。” 原来南老祖曾经下令,卜少卿的信,不论何时何地,必须立马送到他手里。 信里先是将这一路行程略微汇报了一遍,南老祖点头拂须,很是满意。信末尾,提到了风宿与南白首的事,请老祖务必忍耐,一定要先把圣树断枝拿回,想方设法也要先拿回来! 南老祖当即换了身衣服,急冲冲的往虎族族地赶去。 此时,风冶也正向着虎族族地而来。心里挂念着父母的事,卷起的龙卷又快了几分。 风宿白头夫妻俩,刚走到族地门口,就碰见了匆匆赶回的风冶,一阵热浪袭来,南老祖也赶到了。 看着儿子,风宿有些吃惊,“不是让你在东边一起开荒的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回来了?” 南白首刚把自己丈夫劝好,这会儿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丈夫,不敢说是自己叫回来的,连忙对风冶使了个眼色,风冶会意,“儿子想念父亲母亲,卜先生说最近不忙,放了我的假” 然而风宿早将南白首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又见风冶如此配合,全然不把他这个父亲当回事,当即怒火中烧。又见南老祖默立一旁,正在观察自己,没奈何,只得挤出一副笑脸,“是吗?难得你一片孝心,知道记挂爹娘。不过,东边的事你也该上点心,赶紧回去吧,别让卜先生等着急了。” “冶儿,听你父亲的话,跟着卜先生好好干!” “是!祖父、爹、娘,风冶告退!”可怜风冶千里迢迢奔袭而来,连家门都没进,又得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南老祖看着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惭愧不已。这圣树断枝,今天要是敢让风宿还,自己的女儿还不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拆喽,看来今天又拿不回来了,真是难为卜先生这么为羽族谋划了。 第33章 巨兽 祖地东边有一妖精,迟迟不愿化作人形,雄霸东部数条大河,横亘在了风冶、南空月拓荒的道路上。 这妖精,战力非凡,神秘的紧,风冶与南空月与它缠斗了好几回,虽没受什么伤,也没占到好处,没探出这大妖的根脚,正在无法之间,有大妖提议,不妨请卜先生前来看看。 两妖想到卜少卿博古通今的见识,觉得这主意出的甚好,当下连忙给南老祖写信。 信还没寄出去,两妖就开始担心了。毕竟卜少卿十多年来从未出过羽族族地,怕卜先生不愿前来,于是把原来的那封信撕了,重写了一封,又将东边的情形描述的夸大了几分,两妖这才心满意足的寄给了南老祖。 果真奏效,卜少卿当真来了。 当风冶与南空月得知这一消息时,当即决定等卜先生到了,再一起去会会这大妖,不成想,虎族又出了事情,风冶只得先回去处理,这行程就给耽搁了下来。 卜少卿这几天,早上餐霞饮露,下午打拳立桩,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一天,卜少卿正站在小院中打拳呢,一阵风卷卷过,风冶立在了小院中,打趣道,“卜先生,您这拳打的软绵绵的,一看就是这几天没吃饱,要不我逮几只野兔,给您打打牙祭?” “卜少卿谢过风少主!这是我外甥自创的拳法,打着玩的!” 卜少卿停了拳桩,接过林伯递来的毛巾,擦了个脸,这才转向风冶,“风少主意气风发,看来虎族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风冶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先生果真好眼力!对了,空月呢,怎么没看见她?” “怎么,风少主没见着圣女?”卜少卿脸色凝重了起来。 “我怎么会见着她?我才刚回来。”风冶满脸疑惑。 “早上圣女说要去等你,一直没回来过。” 风冶问明了方位,化着一道龙卷风向西北方向掠去。 卜少卿皱了皱眉头,当即集合众妖,仅留林伯隐匿,吩咐他非见圣女不得出,也寻着风冶的踪迹往西北方向去了。 只见风冶停在了一处水边。 卜少卿并未看出有何不同。 “先生,这里就是空月等我的地方?” “没错,你们当初分别之地。圣女这几日,都在这里等你。” “先生,你看这里可有打斗痕迹?” “并无。” “空月不弱于我,竟然毫无反抗的被带走,我能想到的只有那只八首怪兽了。” 卜少卿皱眉,“以你们的描述来看,那头妖兽应没有如此实力。” “如果它隐藏了实力呢?” 卜少卿无法反驳风冶,只是觉得哪里不对,什么时候妖兽都这么狡猾了? 风冶不再与卜少卿多言,起了龙卷风向东而去。 “风少主你去哪儿?” “杀了它,救回空月!” “风少主回来!事情未明,怎可如此鲁莽!” 风冶却是不停,风卷更快,加速往东赶去。 急的卜少卿跳脚,真是糊涂,若真是那么头怪物偷袭的空月,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况且,若那怪物真的隐藏了实力,这么大喇喇的赶去,不是送死是什么?这风少主怎么也跟他爹一样,就知道莽! 卜少卿顾不得埋怨,若风冶在他面前出了事,恐怕他也只能以死谢罪,当下带上众妖,也往东边去了。 这怪兽比想象中的还大,八个脑袋雄踞了八条大河,脑袋上眼大如铜铃,两个小孔作了鼻子,一张樱桃小口,一张开却裂到了耳根,口中利齿森森,如刀如剑。 八个脑袋仅用八条细长的脖子,连到一座趴在地上的青黄色肉山上,后边八条尾巴张牙舞爪的随风乱舞。 眼见风冶杀来,这怪兽头都未抬一下,只八条尾巴中分出了一条,倏忽抽在了风冶身上,抽的风冶连翻了两个跟斗。 不像是打架,倒像是戏谑。 这两小孩儿老来打搅它休息,刚开始有点烦,后边过了许久不来,倒是有些想念,毕竟它又不爱动弹,一个妖呆着,也是寂寞。 有了玩伴自然是好,若是哪天这玩伴不来了,落寞也是双倍的。 好多天了,这怪物终于等来了一个小孩,开心的很,就想多玩玩,没有下死手。 被抽翻的风冶双目赤红,变化出了本体,是个如山头般大小的雪白老虎,但是比起这怪物,还是不够看。 雪白老虎一声怒吼,震动山岳,风刃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朝这怪兽袭去。 风刃略微吸引了怪兽的目光,雪白老虎趁机向怪兽狂奔而去,一只虎爪猛的拍打在怪兽的头颅上。 这怪兽一是轻敌,二是存了嬉戏的心思,不查之下,这只头颅直接被风冶拍成了碎饼。 怪兽吃痛,不再理会风刃,剩下的七个头颅对着风冶齐齐咆哮,身后的尾巴卷起河水,更是如长蛇般向风冶攻来。 尤嫌不够,巨兽居然直立而起,仅留靠后的两只兽腿支撑身体,其余的四条腿,也如虎爪一样,朝风冶拍来! “天吴!” 刚赶到的卜少卿惊呼不好,不待卜少卿吩咐,众妖纷纷上前,救援虎族少主。 风冶也知此刻危急,浑身缭绕起一阵血光,怒吼一声,两只前爪挡住怪兽的攻击,一条虎尾箭射向巨兽前胸空门。 巨兽咆哮之声冲来,风冶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立时就在地上击打出个水泊来。两只前爪也软绵绵的塌下,这巨兽一认真,风冶竟是一照面就受了重伤。 重伤的风冶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昏昏沉沉的似要睡去,暗叫不好,怪兽这一手却是从未在他二妖面前展现过的,当即明白自己托大,想要后退,却觉被束缚在了原地,退之不得。 众妖此刻已正面对上了怪兽,那股咆哮之音虽是冲着风冶而去,但仅是余音也震的他们口吐鲜血,心有余悸。却不敢后退,一后退便把风冶给让了出来,风宿南福两位老祖,哪个能饶了他们? 只得拼死冲了上去。 巨兽七个脑袋各叼向一个大妖,还有八只尾巴在旁协助,又有六条长腿时不时的踢上那么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羽族与虎族两族合伙凑出来的十个开荒大妖,已经死了三个,重伤了三个,剩下的四个也是个个身上挂彩。 巨兽也不好受,七个脑袋被砍掉了四个,八条尾巴也断了一半,六条腿已经放了下去,看样子是瘸了。 如此伤势,巨兽从未受过,血性大发,不要命的向众妖攻来。 这时,卜少卿的一只手印上了怪兽的脑袋。 第34章 灵魂之力 卜少卿的右手印上了巨兽的脑袋,巨兽的攻击立时停止。 被压着打的众妖松了口气,正要准备反击,蓦然发现卜少卿眼耳口鼻均有暗红色的血液流出,未等流出太远,已干涸在了脸上。 南柱子突然吼道快逃,众妖来不及思考,背上风冶现出本体,开始狂奔,一时间大地震颤,天空中羽族的羽翼遮天蔽日。 羽族的体型巨大,为何南老祖本体却如此娇小呢?卜少卿有些奇怪。 在众妖发力狂奔的时候,卜少卿左手猛的击打向巨兽,借这股反冲之力赶上了众妖,趴在南柱子背上,晕了过去。 巨兽发足狂奔,跑在最后的那头大妖决绝的转过身去,直面巨兽,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最终在巨兽的利齿中被撕成了片片碎叶,随风飘舞。 有大妖回过头,虎目含泪,却不敢停下,背上的风冶痛苦的哼了一声,大妖眼神黯淡,继续发足狂奔。 巨兽解决掉这大妖,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如此众妖也并没有跑出太远,可这巨兽却眼睁睁的看着众妖越跑越远,仰天嘶吼,发泄着它的不满。 似不能离开河域太远一般。 众妖一直狂奔到驻地,才算心下稍安。看着眼前的奇花异草,莺飞蝶绕,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与同伴战死的悲痛,开始在这六个大妖中弥漫冲突。 众妖安顿好了虎族少主,连忙给风宿与南白首两位老祖去信。 卜少卿依然昏迷不醒,林伯在旁照顾,分不开身。南柱子无法,只得自己捏起了毛笔,歪歪扭扭的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写在纸上,寄给了南老祖。 不愧是大妖血脉,便是在沉睡中,肌体也在自动修复伤势,重伤的风冶傍晚时分就醒了过来,挣扎着,拉住服侍的大妖问道,“空月回来了吗?有空月的消息吗?” 大妖木然的摇了摇头,“少主,我族的五个大妖,死了三个,还有一个重伤未醒。” “怎么会这样?” “当时情况紧急,少主已然重伤,我等只有拼死相护,仅一照面,就死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羽族的大妖。若非卜先生拼死拦住巨兽,我等怕是要都殒命在那片水泽了。” 风冶沉默不语,这大妖接着说道,“风玲也死了,为掩护我们逃离,折返回去,被巨兽给杀了。” 这大妖语气平淡,似乎一切情绪都随之远去了一般。 “等回到族里,我重新给你定门亲事,你,节哀吧。” 这大妖头颅低了下去,眼中的怒火转瞬即逝,应了声是,呆立在旁,不说话了。 “你去打探一下空月的消息,顺便问问卜少卿怎么办!” “少主,卜先生还没醒过来。” 风冶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这可如此是好?空月还没有消息,这卜先生也好意思昏迷?也太不经用了!也罢,你先去探查空月的消息,我这里不用你侍候。” 这大妖果真遵命,告辞离去,却是到了另一个重伤大妖的房间,看着躺在那里粗粗包扎过的大妖,叹了口气。 这时,南柱子走了进来,端了个水盆,上面搭了条帕子,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见着这大妖,没精打采的问道,“你怎么不守着你家少主?都是兄弟,有我们照看,你就放心吧。” 这大妖没说什么,道了声谢,退了出去。 两天之后,南氏父女带着重伤未愈的风宿来到了这处驻地之中。 南白首一见着儿子的凄惨模样,当即开始大哭大骂了起来。 风宿被骂的尴尬,跑去了另一虎族重伤大妖的屋子,为这昏迷不醒的大妖渡了些真气,直到这大妖悠悠醒转过来,这才收了手。 他本就重伤未愈,擅动真气,又引的咳嗽不停。 那大妖就想爬下床磕头,风宿拦住了他,“都是我的血脉,手心手背,又有什么不同呢。” 随即也不再看这大妖,回到了风冶所在的那间屋子。 南白首依然在抱着风冶大骂,在口中将那八首巨兽骂了个尸骨无存,断子绝孙。又骂起了羽族的圣女,骂她是个祸水,就知道迷惑我儿的心窍。蓦的发现风宿进来了,又指着风宿的鼻子,骂他不心疼自己的儿子,明知道这儿危险,还要派冶儿过来。 风宿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冶儿,你跟爹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去给你报仇!” 风冶还没开口,南白首已经怒吼道,“什么怎么回事?那头老妖精打伤了我儿,你早就该去把它杀了!还有你那群手下,保护我儿不力,也该处死!” “你就知道杀杀杀!卜先生当日定下的规矩是能拉拢就拉拢,不可一概打杀,免得犯众怒!” “卜先生卜先生!你就知道卜先生!等他醒了过来,我倒要问问,害我儿受了如此重伤,他是个什么居心!” “你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说完一拂袖,也不看南白首阴沉的快滴出水的脸色,转身就走。 院中,南老祖正在听取众妖禀报这几天的事情。 眼看着虎族的大妖也在,风宿把这大妖抓到了面前,“风铮,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你说,卜先生提醒过风冶,让他不要冲动,风冶却只身先行,独自去找了那头八首怪兽?” “正是。” “你今后就在我身边当差,先下去吧。” 翁婿俩对视一眼,风宿面色难看,南老祖也好不到哪里去。 院子里的蝴蝶翩翩飞舞,南老祖看着心烦,一把火把这些或红或白的小玩意儿全给烧没了。 “去看看卜少卿!” 卜少卿依然躺在床上,一点没有苏醒的迹象,边上的林伯恭立一旁,焦急的看着南老祖。 只见南老祖把住卜少卿的手腕,皱眉沉思了许久,这才缓缓道,“卜少卿似有魂魄不稳之相,这我倒是无法。” 林伯擦干了眼泪,追问道,“仅仅是灵魂不稳吗?”见南老祖点头,林伯缓缓唱起了招魂之曲,‘魂兮魄兮,灵魂归兮’。祭宫的修士,或多或少都修习了点灵魂之道,这个南老祖是知晓的。只是这林伯,听说修为孱弱,唱这么几句,对卜少卿有帮助吗? 风宿尴尬的站在一旁,“三哥,我也没想到冶儿会如此冲动,是我没教好!” 南老祖正自沉默间,南白首闯了进来,冲二妖吼道,“又来看这个卜少卿,没保护好冶儿就算了,还值得你们俩守在这儿?冶儿都伤成了这样,你们一个是亲爷爷,一个是亲父亲,都不知道去为冶儿报仇吗?” 第35章 蝴蝶 要不总说,不与外界联系,难免要反应迟钝呢,这天吴就是绝好的例子。 话说前些天,被一个妖族的小娃娃连手其他小娃娃,硬生生的轰掉了五个脑袋、四条尾巴的它,气的不行,直欲将这群小娃娃追杀干净,奈何它尚未长成,没法脱离这片水域,只得眼睁睁的目送生死大敌跑远,气的牙根痒痒,把那怒火全发泄到了这片水域之上。 天吴正胡乱发着脾气,搅得水域翻浪滚波,清水变浑水时,一个青色身影从天而降,正好踏在它居中的那个脑袋上,死命的往水底下压。 巨兽刚与风冶一行争斗一场,本就受了重伤,这时支持不住,竟被这人踩的连连下沉,霎时就没入了湖底,只见一连串的气泡不断冒出,还时不时传来呜咽之声。 青色身影兀自不停,直把这巨兽踩进了地底,又轻踏在这巨兽的头颅上,这才升空而起。 巨兽也跟着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气。 青色身影不等巨兽喘气均匀了,又是一脚踏在它头颅上,往湖底狠狠踩去。 如是者三。 这巨兽被折腾的没了脾气,三个头颅耸搭着,趴在湖边,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着水,这生它养它的湖泊,差点淹死了它。 青色身影这回不急着把它踩下去了,陪着它在湖边上大口喘着气。 “你快要死了,不知道吗?” 巨兽三双眼里全都是迷茫,似乎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青色身影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畜生,还装傻?别装了,再装,真的要死了!知道差点被你打死的那头老虎是谁吗?他爷爷和他爹来了,别说现在的你,就是未受伤前的你,两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个的对手。” 巨兽的眼里还是迷茫,青色身影一抬手,就要把它再按进湖里。 还在喘粗气的巨兽兽眼里满是惊恐,冲着青色身影使劲点头。 “我说你这畜生,白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学会说话,也是个奇葩。” 巨兽显然听不懂奇葩是什么意思,但看着青色身影惋惜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个好词,当下有些委屈,逗的这青衣大汉哈哈大笑。 “废话就不多说了,我能救你,你愿意从此跟随我吗?” 巨兽眼神有些暗淡,看向了那片水域。 “你本水精所化,资质绝佳,却一直浑浑噩噩,不通修行,未曾将水精完全炼化,因此与这湖泊割舍不开。我传你一法门,可助你迅速炼化水精,从此天大地大,皆可去的。” 巨兽木愣愣的看着湖泊,并无表示。 青色身影急了,“你再磨磨蹭蹭的,我先把你打死算了。省得你没炼化的水精,白白便宜了南福!” 是哦,这人可以随意打杀自己的,巨兽回过神来,忙向青色身影低下了头,三个头颅同时碰地,一阵玄奥的彩光缭绕上青色身影,被这身影吸收,化作一枚尾戒,带在了左手小拇指上,又渐渐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青色身影嘴角噙笑,右手按在巨兽头上,随即这巨兽沉入了湖底,青色身影却在湖边盘膝打坐了起来。 一晃一夜时间悄然过去,巨兽浮出了水面,被打烂砍断的五条脖颈上长出了五个小小的肉瘤,四条断尾也冒出了小小的尾巴。 巨兽显得很开心,三个头颅不停的蹭在青色身影身上,弄的这身影一时就成了落汤鸡,板着脸道,“大敌当前,还有心情嬉戏?” 巨兽尾巴一翘,尾端浮现出一个青色圆球,如包裹了一团流水在其中,肆意流淌,却不脱离圆球分毫。 青色身影大喜道,“成了?” 巨兽三个脑袋都在点头,身形缩小了千百倍,瞧了瞧青黄色的后背,示意青色身影坐上去。随即化作虹芒往西而去。 南白首看着老祖与风宿空手而归,两妖都无打斗的痕迹,极为纳闷,坐在大堂前,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风宿看的心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这夫人扶起来,谁料南白首竟一巴掌甩到了风宿脸上! “都是你没用!儿子都重伤了,你也不管管!” 风宿气的双手都在颤抖,一甩袖直接进入了里间,传令风铮召集众妖,便是那个躺在床上,重伤未愈的虎族大妖也给抬了过来。 他未曾伤愈的儿子直接跪在了堂前。 南白首见儿子跪在了地上,就要冲上前去找风宿拼命。 却被南老祖牢牢的按住。 “风冶,卜少卿可曾提醒过你危险,让你不要鲁莽行事?” “当时情况紧急…” “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你直接回答就好了!” “卜先生确实提过,可是…” “传令虎族,风冶不再是虎族少主,今后,择贤良而立!” 被南老祖死死拉住的南白首,指着风宿说不出话,一个劲的哭个不停,而风冶似乎愣住了,呆立好久,“爹,我一心为了救圣女,有什么不对吗?” “为了救圣女?那你现在说说,圣女在哪儿?你半点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只知莽撞,害了我族数位大妖,我怎么放心把族长之位交给你!况且,况且,唉!”风宿当着羽族大妖的面,实在不好说区区圣女,怎比得上你虎族少主的万金之躯,只好重重的拍在扶手上,一时间木屑四溅。 南白首缓缓的回过头看着她爹爹,不可置信的问道,“爹,你就干看着啊,你怎么不为冶儿说句话呢?” 南老祖正想开口,却被女儿一呛,脸色一白,也懒得管虎族这乌烟瘴气的烂事,转身去了卜少卿的养伤之处。 人族的招魂曲果真有用,不过半天时间,卜少卿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一些,林伯坐在床边,喊的声音都嘶哑了。 眼见南老祖进来,忙抬了把椅子给老祖坐下,也不知说什么,拘谨的站在一旁。 “听说你没跟着出去,留下来等圣女的消息,有什么发现吗?” “并没有。” “那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林伯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林伯有些踟躇,嗫喏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老祖,可否派几个大妖跟我一起吟唱招魂曲?或者能让卜少爷早点醒呢?” 南老祖却没有接话,把着卜少卿的右臂,“真是糟心,你说圣女去哪儿了呢?又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两族呢?” 眼下正是春光好时节,被南老祖一把真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的蝴蝶们,重又聚集在小院周围,披粉戴红,极为漂亮。 第36章 借镜 风冶被去了职,再指使不动众妖,又担心父母的关系越闹越僵,知风宿心意已决,更不愿去找南白首求情。 一个妖担心着南空月,顾不得伤势未愈,独自出门,望眼皆茫茫然,信步而走,四处寻找南空月的痕迹。 不得不说,众妖选择的驻地真的不错,是一片平坦的山坡,翻过山坡便是一片花海。往日,风冶与南空月无事时,总爱坐在山坡上说悄悄话,而今日,花海依旧,那个巧笑倩兮的仙子已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风冶茫然的在花海中走动,眼前那只小蝴蝶翩翩起舞,纤细柔和,多像空月啊,风冶竟渐渐看的痴了。 等回过神来,已走了老远,回望来路,竟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风冶爬上了一座小山坡,举目远眺,突然发现了一根飘带,连忙狂奔而去。这次却学乖了,没有直接上前取下飘带,而是飘在半空中,用树枝挑了过来。 果真是空月的飘带,风冶大喜过望,就要往前追寻而去,突然想起上次的教训,不敢再鲁莽行事,当即就要转头,还是先回驻地,禀过两位老祖再说。 不料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打斗之声,风冶咬了咬牙,顾不得其他,追了上去。 驻地之中,继南空月消失之后,风冶也不见了影子,两位老祖派出大妖四处寻找,也只知风冶曾去过驻地背后,再也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若说圣女失踪,只是往湖泊里丢了一石子,溅起不过半米高的浪花的话,风冶的失踪,就如同把整个湖泊翻转了过来,巨浪滔天。 而这时,在林伯没日没夜的吟唱招魂曲之后,卜少卿终于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听说了风冶失踪的消息,脸色尚嫌苍白的卜少卿恨不得再昏睡个几天。 但既然醒了,自然没有装昏迷的道理,忙让林伯推着他前去寻找众妖。路过光秃秃的院子,有些惊讶,不想只昏睡了几天而已,妖族转了性了,不爱花花草草了,问了林伯才知是南老祖嫌弃满天乱飞的蝴蝶,一把火烧的。 等到了山坡上,卜少卿挣扎着起身,南老祖忙把他按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你醒了就好,说说,霸儿失踪这事,你怎么看?” 老祖如此礼遇,卜少卿却不敢失礼,让林伯扶着,对两位老祖和大圣女都鞠了一躬,这才重新坐回轮椅里,冷汗直下,断断续续的问道,“不知,不知可有勘察过,勘察过足迹?” “我到的迟,等我过来的时候,这片花海已不知走过多少大妖,没法再勘察。” “老祖,烦请老祖,去,去将青衍老祖请来,务必,务必请他带上,带上轮回镜。” 挣扎着说完这几句话,卜少卿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再支持不住,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南老祖忙吩咐林伯好生照料,当下也不迟疑,亲自前往龙族族地,去请青衍老祖过来。风宿想要一同前往,也被南老祖拦住,担心它那个冲动的性格,误事! 还没进龙族族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龙族子弟和杂妖子弟排兵列阵,刀剑上寒光闪耀,枪戟上星光点点。 一看就是征讨的架势,却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惹恼了青衍? 队伍正前方,青衍披甲挂帅,手持长剑,威风凛凛,见着南福到来,也不迎接,反倒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坐了回去,看着南福,眼神颇为不善。 自从卜先生提点之后,南老祖不记得羽族中,有谁不开眼,得罪过青衍啊,纳闷的很。 看今日这架势,怕是很难善,也不敢再往前走,站在山门口,抱拳道,“大哥,不知三弟何处得罪了你,请大哥明示!” “你不知?你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青衍眼神越加不善,最后的‘不知道’三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你们要开商路,要借用我龙族的地盘,行,没问题,我让你们过去,你说你们绝不会滥杀无辜,强取豪夺,一切以和气为贵,我也都信了,现在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说着青衍拍了拍手掌,一只巨兽走了出来,只见这巨兽长了三个脑袋,却有八条脖子,另外的五条脖子上只长了个小小的肉瘤。 “我把天吴放在东边饲养,圈禁在湖泊四周,怎么就碍着你们的事了?竟然把天吴打成这样?便是这小妖真的挡了你们的路,跟我说一声,我自然会带着它回来,至于吗,你们十几个大妖一起围攻它?” “我孙儿风冶也被天吴打成了重伤,大哥您怎么不说呢?” “哦?你孙儿跑到天吴的地盘,死命的要打杀天吴,还不许天吴还手了是吗?只许自己欺负别妖,别妖敢还手就是大逆不道?你们两族可真能!”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你是什么意思那是你的事!你今日单独前来,我不愿仗势欺妖,你回去准备好,不日我便来领教领教你二族有什么了不得的!” 说完就有大妖,一左一右,来请南老祖出去。 风冶生死未卜,南老祖怎么可能离去? 当下震退了两妖,咻呼飞到了青衍面前,“大哥,你这次无论如何要帮我!” “风冶这小子失踪了一天一夜,要是再找不到。大哥,你这个当大伯的不能干看着啊!” “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爹娘都不操心,你操心什么?” “大哥你就说吧,请你去帮忙,需要什么条件?” “条件?按说风冶也算我侄外孙,帮个小忙,倒是没什么,问题是你们把我手下打的半死不活的,现在还要我去帮忙,怎么这么脸大呢?对了,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帮?帮你们把东边挖地三尺,找风冶?我龙族妖精可不多,没那么多闲功夫!” “不用不用!大哥带上轮回境随我走一趟就是了!” “带上轮回境?跟你走一趟?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龙族的镇族之宝!别说咱俩还有仇,就是没仇也不行!” “大哥,天吴的事确实是风冶做的不对,我羽族与虎族愿意赔偿天吴和大哥您,条件尽管提,只要我们拿得出来的都行!” “天吴,你说呢?” 这天吴修炼时日尚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青衍老祖不停的点头。 “天吴说你们在祖地四处搞的餐饮娱乐一条龙,还有些意思,不知道可不可以赔偿它些份额?” “要多少?” 青衍又倾耳听了听,“两成,你们两族每族补偿两成就行。” 南福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大哥,你可别趁火打劫啊!” 谁知青衍竟一甩袖,再也不理会南老祖了。 第37章 还债 “大哥,这事我做不了主,需和风宿商议,不如你先跟我一起过去?” 青衍吩咐天吴好生养伤,与群妖一同,守在族地,等他消息。等出了族地,见天吴等妖还跟在身后,豪迈的挥挥手,不带妖众,只身便随南老祖去了两族的暂住地,也是艺高胆大。 祖地的商道份额,羽族独占六成,虎族只有四成,青衍一张嘴就要分去一半的份额,风宿如何舍得呢?况且风宿子嗣众多,又刚把风冶从少主的位子上撤了下来,要拿出一半的份额救这个儿子,风宿还真是舍不得。 再舍不得,儿子还是要救啊,好说歹说青衍只当没听见,只好肉痛的答应了青衍的提议,催着青衍赶紧用轮回镜查看风冶的下落。 当下三妖盟誓,划定了祖地商道的归属。 青衍随即取出一面破破烂烂的青铜镜子,锈迹斑斑。青衍双手掐诀,这镜子自行升空,正对着那片花海,从镜中又斜射出一道青光,天幕中出现了一个大妖的身影,南白首看着这身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正是风冶。 只见风冶双眼空洞,追随着一只翩翩起舞的紫色蝴蝶,往东南方向去了。 风宿突然一巴掌甩在了南白首脸上,“都是你干的蠢事,蝶族报复来了!” 南白首也不示弱,一巴掌甩了回去,“都怪你,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把那只蝶妖杀了,哪来的这些破事!” 风宿以为南白首说的是凝翠阁中,阻拦南白首对蝶妖动手的事,想起那天被南氏父女连手重伤,愤恨不已,当下也不答话。 而南白首说的却是,之后追杀蝶族潜逃大妖,屡屡被阻的事,见风宿不说话,更加验证了心中猜想,冷哼了一声。 “吼什么吼?未必你们把蝶族灭了,我等还得跟着,把自己族中的蝶妖,都给杀了不成?” 青衍本就不喜这女子,当初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不喜欢。早就盯上了四弟,造出偌大的名声就算了,毕竟四弟好面子,也不乏是个追求的好方式。可你不喜欢那些大妖就明说,非得要欲拒还迎,哄的那群大妖给她抬轿子,显得自己多高高在上,多受欢迎似的,心思忒不光明。当下也算是说出了众妖的心声了。 对青衍老祖,南白首自小畏惧,也不敢再多言语,倒是风宿接着说道,“诛灭蝶族一事,是我羽族、虎族两族做的不厚道,大哥教训的是,我今后一定会看好白首,不叫她再做出此等荒唐事,还请大哥继续往后看,找风冶要紧。” 青衍心下好笑不已,这四弟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没想到还有点聪明,知道这事拉上羽族能少很多麻烦。却不知,风宿早已决定要削南白首母子的权,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么一个借口,在正大光明的堵南老祖的口呢。 众妖跟着镜中风冶的足迹,一直跟到了小山坡上,看见了挂着飘带的树枝,南老祖一掌轰下去,底下利刃森森,果真藏着机关。又寻着风冶的身影,跟到了打斗声传来的树林里。 远处树林在望,不料镜子上的光芒却突然暗淡了下来,青衍遗憾的对众妖解释道,“古镜本就破碎不堪,此次蕴含的能量已然耗尽,近期都没法再用。” 青衍也是仗义,既然镜子没用了,索性也留了下来,帮着寻找风冶,刚吃下的份额却是吐出了一成,众妖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同祖地随处可见的小树林般,这树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南白首不愧是烧过山头的大妖,深知蝶族迷雾的厉害,起了羽族真火,就要向林中烧去,却发觉风宿正盯着自己看,表情狰狞,这才呐呐的停了手,却停着风宿冷笑道,“你倒是烧啊,最好把冶儿一起烧死在里边!” 当下也不管南白首,吩咐众妖围住树林,不叫林中之敌逃走,三妖联袂进了这片树林。 林中果然遍布瘴气,南老祖吐出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珠,悬在三妖头顶,将弥漫而来的瘴气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视野徒然开阔。 映入眼帘的是,南空月衣不蔽体,高悬在树上。 大树之下有个水洼,水洼边倒着一人,看装束像是风冶,不知死活。 所谓非礼勿视,青衍忙把视线转向了他处,“要不,我把南白首叫进来?” 开口的却是风宿,“叫她来,空月这丫头不管现在死没死,最后都是活不成,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冶儿娶一个,唉,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哟!” 南老祖操纵珠子,一路向前烧去,正要绕过风冶,烧到大树之下的水洼中时,青衍突然拦住了南福。 “有股味道,像是我当年误吞了黄泉水,散发出的腐臭味,那池子有问题!” 三妖并肩上前,一路小心谨慎,若真是黄泉水,连角都杀得,何况他们三个? 百岁坛只有一个,哪有这么多黄泉水? 三妖正在小心戒备,一阵腥风突然从池中蹿出,直奔风宿面门。 这风宿,当日被南氏父女连手重伤,至今未曾痊愈,确是偷袭的最佳下手对象, 同时,大树的树皮开始剥落,化作一只只蝴蝶,扑向三妖。 腥风之后是一对尖尖的长牙,带着流涎。一双似红灯笼般的巨眼,牢牢盯住了风宿。 那处水洼正是天长日久,流涎与雨水汇聚而成,威力远远不如黄泉水,却也能给三妖造成些麻烦。 青衍南福各自出手,青衍将袭来的蝴蝶一一钉死在地上,而南福那边,落了一地的灰烬。 风宿的风刃也呼啸而出,一时间蝴蝶断翅漫天飞舞,那股腥风也被风刃驱散开去,腥风之后的妖兽露出了真面目。 原来是条巨蛇,棕黑色的鳞片,椭圆的头,颈后像插了两把扇子,雪白的花纹在扇子上描出了血滴的模样。口中一对尖牙,正往下滴着蛇涎,一条长长的蛇信子吞吞吐吐,嘶嘶作响! 冲着风宿就扑了过来。 这时,残余的蝴蝶也包裹住了青衍和南福,虽不能真的伤到二妖,却也阻断了二妖的视线,不叫这二妖有救援风宿的可能。 重伤未愈的风宿危矣! 第38章 圣树 一阵青光包裹住风宿,巨蛇一口咬了上去,竟是传出了金石碰裂之声。 青光未曾消散半分,蛇牙却给崩断了。 青衍抓住机会,一拳击打在巨蛇的心脏之上,作为长虫类的祖宗,青衍寻找长虫类的要害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一阵咚咚之声如擂鼓一般,在三妖耳边炸响,三响过后,巨蛇轰然倒退回水洼之中,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水洼之中,一时水花四溅,三妖躲过飞溅的水花,绕道向风冶处跑去。 虽说近些时候,风宿对风冶多有不满,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疼了几百年,看见风冶生死不知,瘫倒在地,哪个做父亲的不心疼? 竟是爆发出了他平生最快的速度。 南老祖看着跑在前边的风宿,眼神冰冷。 圣树断枝是南老祖亲手交给风宿的,那阵青光他怎会认不出?正是圣树断枝散发出来的! 而当时情况紧急,风宿根本就没有时间激发圣树断枝。 那么就只能是主人心念一动,圣树断枝自动护主。 什么时候一件宝物才会自动护主呢? 被炼化了之后。 风宿,该死!难怪卜少卿一直催促要赶紧拿回圣树断枝,原来风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纯孝的女婿了,南福一时又急又气,又悔又恨! 南老祖快走两步,赶上了两妖,此时风宿已经一马当先,将风冶抱在了怀里。 怀中的风冶手中突然弹出一柄短剑,决然的刺进了风宿心脏之中,又翻转手腕,正准备一阵乱搅。 幸好青衍手疾眼快,一掌将这风冶拍飞。 风宿捂住胸口,咳嗽不停。很快,鲜血就顺着指缝流出,把一件白衣染成了血衣。眨眼之间,先前还救子心切的大妖,已处濒死之境。 幸好胸口处闪过一阵朦朦青光,吊住了风宿最后一口气,仅仅让他昏死了过去。 风冶被青衍一掌击飞,撞断了一棵大树,又被第二棵大树弹了回来,趴在地上,大口吐着血。同时,风冶的样貌开始从这大妖脸上剥落,一张清秀的面庞渐渐浮现。原属于虎族大妖的雄壮身躯也开始缩水,这大妖竟是比风冶瘦弱许多。 大妖脸上尽是血污,费力的伸手往脸上抹了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也就不管了,裂嘴笑道,“哈哈哈哈,我族从不掺和到仇杀当中,没成想,一次虎族的邀请,竟是灭族的根源!你们势大,我们这些杂妖,自然是可以随意打杀的,怕都没有谁敢说你们不对!” 大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咬下你们一块肉来!本想算计南白首那个疯婆娘,没成想把堂堂虎族族长给算计到了,快哉快哉!风族长,您统御祖地西方,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我这杂妖之手吧?风宿!先报这些!剩下的余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哈哈哈!” 这大妖边笑边哭,也不管口中鲜血喷涌,费力的抬起头,往天上望去,脸上倒映着蓝天白云,眼中却有青山绿水。终于,头一歪,死绝了。 眨眼之间,清秀面貌也不保,一只巨大的蝴蝶躺在枯叶之上,蝶翅上鲜艳的花纹开始消退,慢慢变成了灰白二色,又渐渐碎成了虚无。 从角到南白首,青衍叹了口气,杂妖不也是妖吗? 南老祖看着女婿差点被击杀,连忙上前扶住,青衍却从南老祖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掩藏很好的喜悦,不动神色的推开南老祖伸过来的手,“老三,我出了这么大的力,是不是也该你出出力了?风冶还没影,要不你去找找?是死是活的,总要有个说法。” 南老祖无法,只好先去寻找风冶,只是把这树林来回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风冶的影子。 两妖对视一眼,看向了那个水洼,刚才还没发觉,巨蛇那么大的体型,是怎么从这小小的水洼中蹿出来的呢? 南老祖在水池边上挖了个水渠,把水洼中的死水引到别处,又化作本体,将巨蛇从水洼中拖出,底下露出了个丈宽的地洞。 青衍把挂在树上的南空月摘了下来,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昏迷罢了。正好要给风宿止血,穿着衣服也不方便,干脆把风宿的血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南空月身上。 这女娃也是个倒霉的,白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南老祖火珠开路,以本体下到了地洞之中,不多时,两爪抓着风冶飞了出来。 青衍一见,这风冶嘴唇黑紫,脸色乌青,已然中了蛇毒,当下分出一道真气,护住风冶的心脉。 时间紧迫,风氏父子都需要及时救治,当下,青衍抱着风宿,南老祖一爪提着风冶,一爪提着南空月,极速返回驻地。 此时风宿胸口的青光已从他的胸口弥漫到全身,一株大树的虚影在青光中若隐若现,将整座小院都包裹在了树荫里。 风宿缓缓浮起,最终停在了树冠处,而大树虚幻的根系,如实物般扎进了土壤里。 一阵狂风涌动,数不清的灵气直奔大树而来,最终全部汇集到树冠处的风宿身上。 风宿胸口的伤痕瞬间被抹平,却依然昏迷不醒。 一阵风吹来,大树虚影随风而散,一截树枝叮的一声落在了风宿身上,翠绿之色尽去,那片苍白的叶子,挣扎了两下,还是从树枝上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摔成一小撮灰白的粉末。 风宿没了支撑,轰然一声砸落在地上,吓的旁边抱着儿子痛哭的南白首手抖差点把风冶落在地上,被南白首狠狠的剐了一眼。 好不容易圣树断枝从风宿体内析出,南老祖正要上前,不料圣树断枝青光一晃,自行回到了风宿体中。 想当年,天罚宫中,葬神崖畔,风宿被死气所伤,一身血肉差点就要化成枯骨,还是他南福亲自涉险,下到崖底,带回了这截树枝,杀了角之后,又借给风宿疗伤,一借就到了现在。 没想到! 南老祖脸色铁青,风宿竟然私自炼化了那截本属于他的圣树断枝,简直可恶! 要不要趁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圣树断枝拿回来呢? 南老祖看着风宿,眼神之中,杀气似有若无。 青衍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二妖中间,斜对着南老祖。 没办法,卜先生说了,不能让羽族独大。 第39章 算计 风冶的伤势有些麻烦,中的蛇毒有点难解,却也难不倒青衍,只是麻烦一些罢了。写了几味草药,交给南福,让他自己想办法。 众妖的日子又渐渐回到了正轨,昏迷的风宿有青衍照看,不醒的风冶有南白首陪在旁边。 南老祖亲自安排各大商号准备所需药材,路程远的,就自己去取。 卜少卿还在昏迷,林伯在旁照料。 众妖们有的归置归置兄弟的遗物,埋了。有的躺在树枝上喝酒。 风铮摸出了一支钗子,是人族新打造的时新货,下面还坠了两个铃铛,好看、漂亮,风一吹叮当作响,配上风铃的笑声一定很好听。 所有的妖和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忙活着自己的事。 南柱子显得很多余。 那天老祖带回了圣女,柱子很高兴,圣女终于没事了;柱子又很难过,一起长大的台阶死了,他怕圣女伤心。 南柱子想把圣女抱进屋里休息,南白首当即柳眉竖起,怒骂道,“这个倒霉货,把我儿害成了这样,你还敢抱她进来!来啊,给我扔出去!” 坐在大堂上的南老祖跟着挥挥手。 于是南柱子和圣女都被扔到了山坡下。 一跛一拐的柱子,抱着满身血污的圣女,拄着个长剑,欲哭无泪。 小院是回不去了,南柱子又不敢离老祖太远,便在坡底下搭了个小屋,把圣女安置好,又犯了愁,山坡上就南白首和她婢女两个女妖精,这两妖精,谁也不可能来帮圣女擦洗身子的,难道要他这个男妖精给圣女换衣服吗? 当然不行。 换衣服的事可以搁置,圣女老这么昏迷不醒,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柱子天天守在坡下,盯着小院那边,心里默念着青衍老祖帮帮忙。 这青衍还真跟听见了一样,下了山坡,不偏不倚的朝柱子走了过来。 柱子怂了,这可是青衍老祖,怎么可能放下身段替圣女看病呢?连自家老祖都不闻不问的圣女,有什么资格让青衍老祖给她把脉呢? 青衍也不睬他,兀自走着自己的路,眼见着走过了柱子的面前,就快走远了。 南柱子的愣劲往头上一冲,跪在了青衍身后,伸手拉住了青衍长袍。 “青衍老祖,求求您救救圣女吧!只要您肯救圣女,我给您当牛做马都成!” 青衍头也不回,“那你还不前面带路。” 柱子吃了一惊,愣了两秒,突然拔腿狂奔,还不忘扯着青衍的衣袍。 堂堂一族老祖被扯的滴溜转。 气的青衍老祖一拂袖,把他扇到了空中,翻了两个跟斗。 等柱子落下来的时候,青衍老祖已经进了小屋。 屋里用木头搭了张平板床,上面铺了些松软的干草,“柱子,你平时睡哪儿?” “这屋里躺着圣女,我不敢进来,就在外面守着,往地上一倒,就当床了。” 青衍探了探南空月的脉息,只是昏迷,并无大碍,嘱咐柱子每天给圣女喂一次水,记得扶起来再喂,不用太多,一碗足够。 又坐了会儿,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多说一句,要是羽族待不下去了,可以来龙族。 柱子有些奇怪,羽族怎么就待不下去了?但是好孬还是分得清,谢过了青衍老祖。 青衍又看了眼南空月,叹了口气,被柱子听的真切。冲着南柱子说道,“南福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过来找我就是。” 柱子目送着青衍老祖回到了小院中,坐在小屋的门口,哭着道,“台阶,圣女回来了,可好像出了事,你说我真能保护好圣女吗?” 羽族小圣女南空月起于微末,家中二老又穷又没本事,偏偏还喜欢多管闲事,见着三个流浪的小娃也给捡了回来当儿子。本来穷苦人家是没资格取名的,架不住南空月天赋好,被封为了圣女,家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三个便宜弟弟也入了‘南’姓。可惜到底是没多大后台的,族中只给南空月取了个名,至于这三妖,全赖南空月跑上跑下的协调。可刚成为圣女的南空月哪有什么见识?见着了台阶柱子石头的,干脆给三个弟弟取了南台阶、南柱子、南石头,好养活。 这会儿守在南空月身边的便是这户家里的二弟南柱子。 南柱子念叨了许久,忽的啪啪扇了自己两嘴巴,“乌鸦嘴,能出什么事?”想了想,又扇了自己两嘴巴,“叫你乱说话!” 南老祖带回了青衍所需的药材,南白首着急忙慌的接过去,熬了一大锅汤,依照青衍的吩咐,把风冶放了进去。 底下放着柴火,小火慢煮了起来。 连煮了三天三夜,期间换了七八次药材,风冶脸上的乌青之色这才慢慢退去。眼见着风冶就要醒来,南白首开心的像个小孩,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这才想起三天前,爹爹曾经让她得空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是什么要事也不说,她一忙,全给忘掉了。 当即带了婢女,往南院这边走去。 南白首一走,两间屋子里的伤号都丢给了青衍,青族长想了想,干脆把风宿也搬到了风冶的房间,省的来回跑,折腾。 站在窗前的南老祖,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气的牙痒痒,觉得这青衍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见南白首过来,也没个好脸色,怒道,“你怎么那么蠢,早叫你把圣树断枝拿来给我,你就是不听!” “爹爹,风宿可是你女婿,那树枝在你手上跟在他手上有什么区别嘛?” “没有区别?你还指望你儿子能当少族长呢?” “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当不了,谁还有资格当?” “你别忘了,妖兽开智之前留下的血脉,并不会比化形之后的弱多少。你冲动嗜杀,你儿子鲁莽无谋,风宿怎么可能把虎族交到你母子手上!” “爹,这不是还有你吗?” “有我?哼!若是没有圣树断枝,我倒是可以稳压他一头,可现在嘛,不需要多久,我就压不住他了!” 南白首急的来回踱步,只觉得这爹爹看事情真够毒辣的,一下子就说的她心内慌慌。“爹,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把他做了,扶冶儿为新族长!”南老祖抹了抹脖子。 南白首脸色一白,恨声道,“风宿虽是个废物,但也是我夫君,我怎么能下这个手?你要圣树断枝,我去拿来给你就是!况且,风宿向来都是您的好女婿,当年也是您先看上他的,您亲自问他要,我不信他会不给!” “哼!还不是你没用,羽族的资源任你索求,你居然连个虎族都把持不住!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那个好夫婿已经把断枝炼化了,他就没想过要还给我!现在去问他要有什么作用?让他防备上了,想取回来还麻烦!” “一截树枝有那么重要吗?” “你懂什么?这是神器!风宿受了重伤顶多是个化气七阶的水平,尚能凭借断枝生受化气九阶的巨蛇一击,你爹爹我已经是结婴期了,有了圣树断枝,祖地谁还是我的对手?青衍,哼,也只有跪在我面前的份!到时候羽族统一祖地,你这个圣女要灭谁就灭谁,哪像现在,不过灭了区区一个蝶族,你受了多少委屈?更何况,风宿现在也学会拈花惹草了,他身后若一直有个虎族,你哪里看得住?” “爹爹说得对,我这就把圣树断枝给爹爹取回来!” “回来!青衍把风宿跟冶儿搬到了一起,摆明了是要力保风宿。你此时动手,成了还好说,一旦被发现,青衍的实力不弱于我,只怕到时候我保不住你,还需忍耐,静待时机。” 南白首这半生中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忍耐,但老祖的严厉告诫到底还是听了进去。就因为听了进去才愈加心烦,想她未出阁前有羽族宠着,出阁后有虎族护着,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哪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更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风宿近年来常常惹她生气,可现在老祖让她对风宿下手,虽然觉得老祖说的对,可风宿都决意偷偷炼化断枝了,想必也是看的极重的,盗走圣树断枝这事到底不是个小事,迟早得被风宿发现的,那会不会恨上自己?南白首想来想去,真是左也烦心右也烦心,想想都怪南空月那个小浪蹄子,好端端的玩什么失踪,害了冶儿不说,还留下了这么一滩烂摊子,害得她左思右想难两全,真真是可恶。 当即就要带上婢女,去找南空月麻烦。 却不想正好被南福逮个正着,“我警告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你忘了我刚才说什么了?妖兽开智之前留下的血脉,并不会比化形之后的弱多少!你娘死了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依着你,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了,你可别逼着我废了你,重新给羽族选个继承人!” 老祖的话,让南白首如坠冰窟,莫非在儿子被废去了虎族少主之位后?她也要被废去羽族少主的身份? 问题是,从来没谁告诉过她,她是下一任的羽族之主啊。 南白首突然开心了起来。 看来是时候为羽族多谋划点了! 第40章 落幕 初夏的阳光和煦的洒在地上,各种低矮灌木和高大乔木在地上投下星罗棋布的阴影。 南柱子扛着头猪妖,这被日头打焉儿了的汉子,脸上还挂了彩,唉声叹气的走在大太阳下。 穿过前边的那条小溪,就是小屋了,得先在溪里把这野猪给弄干净了,要不带了回去,熏着圣女就不好了。 现在已经不能叫圣女了,前些天,老祖发了话,说圣女南空月,言行有失,德行有缺,不能服众,要撤掉空月姐姐圣女的地位。 又有大妖在私底下说,羽族原圣女南空月,勾结蝶族漏网之鱼,欲杀害三位老祖,取而代之,一统祖地,称霸江湖。 南柱子唾了口唾沫,清洗野猪的手一用劲,啪的一声把这猪头捏的稀烂。 空月姐姐要是有这本事,还能任凭你们诬陷? 什么玩意儿,凭啥把事情全都推在空月姐身上?明明空月姐才是最倒霉的那个,平白无故的,就因为风冶的那层关系,被掠了去,吃了那么多苦不说,现在还要给别人背黑锅。 南柱子原本还在抽抽搭搭,嘴一瘪,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些天,他连带着受大妖排挤,往日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伙子,现在跟个过街老鼠一样,别说回山坡上了,就连这个坡脚的小木屋,都时不时的有大妖来踢上一脚。要不是青衍老祖发了话,说谁要是再敢胡来,他也要胡来了。他俩的处境这才好上一点,要不然,这坡脚早就待不下去了! “空月姐啊,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啊!”南柱子收拾个野猪,从太阳刚升到正中,收拾到太阳落山,还在那儿抽抽搭搭的。 “柱子,你哭啥?” 南柱子突然愣在了当场,立马就要跳起来,却似瞄到了溪中的倒影,胡乱抹了下脸,努力挤出个笑脸,又照了照溪水,觉得能看了,这才转过头去。 空月姐刚醒,不能让她知道那么多烦心事,一定要瞒住! “空月姐,你醒了啊,我打了野猪,烤给你吃怎么样?” “柱子,你有事瞒着我。” “怎么可能,我哪敢瞒你呢?真的没事!”柱子拍着胸脯保证道,努力的笑着,一张脸挤的比苦瓜还难看。 柱子撒谎的技巧实在低劣,南空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 只不过几妖差不多同时开智,便如人族婴儿同时出生一般,是自小玩到大的友情。便是现在,双方身份地位实力,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儿时的朋友、伙伴,变成了如今的从属、主仆,彼此之间,也是知根知底的。 南空月又早慧,把柱子、台阶、石头三妖,看作了自己的亲弟弟,怎么会不知道柱子的脾气呢? 柱子认定的事,谁也掰不回来。 就像这会儿,他决定瞒着,就一定不会说出来。 只能等他自己想透彻了。 “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我在这儿清洗一下,马上就回。”南空月脸和手倒是挺干净的,可身上还盖着风宿的那件血衣,浑身都是鲜血凝固后留下的暗黑色血块,别提多难受了。 南柱子一听,哪还敢多待,拎着野猪一溜烟就跑回了小屋处,躲到小屋背后,又选了个背对小溪的方向,熟练的架起烤肉架。 而此时,山坡上,风冶也醒了过来,轻轻的把被母亲握住的手抽了出来,又把南白首轻轻抱到了床上,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门,望着山脚下,沉默无言。 卜少卿在林伯的照看下,两颊渐渐有了正常的红晕,看样子,不日就要醒来了。 风宿被青衍带到了山坡背面,那片春日的花海,如今的深草里,被一只青色的巨茧包裹,看不清情形。 风冶毒解了之后,迟迟没有醒来,青衍懒得看南白首越来越冷的表情,干脆把风宿带了出来。青衍习惯了盘膝坐于天地之间,也干脆随手把风宿扔在了地上。没成想,这一扔,扔出了团青光,把风宿包裹进去,要强行破开不难,不过风宿的气息越来越强,既然如此,青衍也懒得多事,乐的轻松自在。 初夏的夜晚已有了蛙鸣,错过春日的人和妖,开始复苏了。 风冶醒了的消息让整个山坡都洋溢起生气,整个小院都活了过来,众妖们忙进忙出,他的爷爷和母亲开始为他的未来铺路。 他又重新跪在了堂前,他的爷爷和母亲坐在上位上,左右还坐着众位大妖。 他们问他,是怎么去到的树林里。 让他描述的越详细越好。 “我走到了那座山坡下,拾到了空月的飘带,树林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我担心会是空月,就掠了过去。等我进了树林,果然是空月,我看见她,看见她…”风冶的声音开始颤抖,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似乎是不愿回忆起那天的情形。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她正在和一个大妖打斗,空月打不过他,我想去帮她,才走了两步,就觉浑身剧痛,昏死了过去。”这个年轻的大妖竹筒倒豆子般快速的说完,感觉浑身都虚脱了,却不知他母亲早已知道真相。 “你们都听到了,是南空月引风冶去的树林。那么可不可以怀疑一下,八首大妖那里,也是南空月引去的呢?” 风冶刚因欺骗,对母亲产生的一点愧疚,突然无限的扩大,终于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泡沫,破了。 “不是这样的,绝不可能是空月,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这样做!” “冶儿,你生性纯良,长久以来都被南空月蒙骗。其实,别说是你,便是我,也被骗的给了她一个圣女的头衔。你一下子分辨不清,可以理解。既然你是被蒙蔽的,把过错都怪到你头上,也太委屈了你。你父亲也是受南空月迷惑,这才把过错都归到了你头上,若是你父亲知道了南空月干的事情,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惩罚你?可惜风宿还在昏迷,这样吧,我替你爹做个主,还是由你来做虎族的少主,但是你也需警醒,往后再不可为美色所惑了,知道了吗?” 南空月可是南福亲自封的圣女,如今却做出了这等事情,这个老人似是承受不住一般,便是语气中都带了点凝涩。可惜风冶却一点都不领情,扯着嗓子大声吼道,“祖父,你在说什么?她可是你亲自封的圣女,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个少主我不稀罕,我不许你们这样冤枉月儿!” 南福哀伤的揉了揉心口,这老人连翻遭受打击,往日意气风发的羽族老祖如今也带了疲态,指着风冶心痛的说道,“冶儿,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你真是被南空月蒙蔽的太深了!都怪我,当初就不该给南空月接近你的机会!罢了,来人,把少主扶下去歇息!” 随即走出了两个大妖,抓住风冶的双臂,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又捂住了嘴,拉着风冶出了大堂。等走远了,一个大妖悄悄的劝慰道,“风少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有分量的来背不是,难不成让您来背?您不知道,这几天为了这件事,族里给了大圣女多大的压力!老祖与大圣女都是为了你好!” 第41章 疾风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不管了!他们一定会杀了空月,然后把这件事定死的!” 风冶心思电转,突然面孔扭曲,委顿了下来,两大妖不为所动,“风少主,老祖早就下令,顺顺当当的把您送回房里就行,其他的不用管。您这套啊,过时了。” 风冶尤不死心,两妖直接将他扔进了房里,锁上,再把窗户从外边钉死。 当然,一座木制小院罢了,经不起一个虎族大妖的冲撞,但想要不动声色的逃走,却是绝无可能,一旦闹出动静来,自有老祖出手,与他们两个大妖何干? 风冶没奈何,气的在屋里摔东西。 怎么办呢?他这个少主已经复位了,跟着就该去杀月儿了,风冶急得团团转,却怎么着也找不到法子能不动声色的把消息递出去。 怎么办呢怎么办? 走进死胡同的风冶突然福至心灵,既然没办法不动声色,那干脆往大了闹,闹到月儿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不就成了?以月儿的本事,只要提前知道了消息,要想杀她可就难了。这点,风冶有信心。 风冶想到便做,盘膝而坐,修炼起了虎族的功法,一只白色的老虎突然出现屋里,风冶的本体直接将木屋撑破。 这老虎仰天长啸,疾呼“月儿快跑!他们来杀你了!” 山坡后的草地里,青衍睁开了眼睛,本就觉得今天的山坡太吵了,如今看来,正在唱好戏啊! 山坡下,南空月正咀嚼着烤肉,南柱子撕下两根排骨,打算递给空月,不防听见了风冶的疾呼,手一抖,扔了排骨,拉着南空月就要跑。 “柱子,你自己走吧,我走不成啦。” “为什么?空月姐,走啊!” 南空月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爹娘还在族里呢,我走哪里去呀?柱子,我送你的那把剑呢?” “空月姐,在屋里,我给你拿过来!咱们和他们拼了!” “嗯。快去。”南空月对柱子笑了笑。 柱子的眼神更坚定了,一条命而已,拼了! 转身回到屋里,拿来了那把铁剑,双手紧了紧,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空月姐! 柱子强自笑了笑,拿着剑大步出了门,单手递给南空月,像天上的天神下凡,要与她同生共死,“给!” 南空月眼睛花了花,笑的更好看了,“握住,把剑□□。” “呛!” 长剑出世的声音如幽兰空谷中突然闯进了一只寒鸦,凄厉的嘶鸣在谷中鸣响,却再找不见一个伙伴,于是孤孤寂寂的直冲云霄而去。 山坡上灯火通明,众妖的嘶鸣隔了这么老远,也像是在耳边炸响一般。 风冶已经没有了声音,料的到,他那一嗓子,想来是惊动了老祖宗,这会儿,只怕已经被拿下了。 真是的,干嘛吼那一嗓子呢,跟谁不知道情况一样,一点用都没有不说,还害的自己吃不完烤肉。南空月埋怨着风冶,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南空月遗憾的看着地上的烤肉,都脏了,可惜了。 “柱子,把剑举起来。” 南柱子依言照做,只要有空月姐在,他们三个从来不需要动脑筋。 可惜台阶已经死了。 不知道石头在族里怎么样了,为什么这次没有跟着老祖过来?本想等回了族里好好问问石头,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柱子有些遗憾。 不过还好,若能为空月姐争取一线生机,那也算死得其所,也算报了空月姐父母的养育之恩。 柱子正在走神呢,突然听到‘噗’的一声,飘到了千里万里外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长剑似乎变得极重,柱子再也拿不稳了,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又哒哒跳了两下,每一下都像跳在柱子的心上,唰唰的划出千百道伤痕。 面前的南空月像被抽了骨一样,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胸前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红色正在向四周蔓延而去。 一片红色的海包裹住了南柱子,冷,太冷了,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把他冻在了那里,一步也走不出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上被划的口子还在,疼的他想要卷曲起来,可僵硬的四肢不听话,柱子终于慢慢的蹲了下来,呜呜咽咽。哭声被掩埋在血海里,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柱子!柱子!” 一道微弱的声音坚定不移的落到海底,落进南柱子的耳朵里。 柱子突然打了个趔趄,茫然的看向四周,然后看见了眼前被红色侵染的白花,眼泪再也止不住,三步并两步爬到了南空月的身边,泣不成声。 “柱子,去把剑捡起来。等他们来了,告诉他们,就说,是你杀了我。你守着我,是因为要看着我,防止我逃走。你之所以杀我,是因为,因为我听见,风冶那声吼之后,想要逃跑,你为了阻止我,不得已只能杀了我。记住了吗?” “我记不住!空月姐,不是说好的,跟他们拼了吗?你这样,我回去怎么见石头?我死了怎么见台阶?我们三从小就跟着你,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柱子,你听我说,我是必死无疑的,连累你也没有意义,只有这样,你才能活!” 说来话长,实际极短,山坡上的众妖已经飞到了半山坡,近了。 “空月姐你别说了,我不可能让你死的,绝对不行!” 说着南柱子抱起了他的空月姐,发足狂奔,向更东边而去。 众妖将南柱子围在了中间,等着南老祖示下。 南空月让柱子扶住自己,与南老祖对视着。 “南空月里通外族,与蝶妖勾结,陷害风冶,蒙蔽南柱子,罪大恶极,理应诛杀,死不足惜!今,老祖明察秋毫,不为南空月所惑,还风冶与南柱子清白。祸不及家人,仅处罚南空月即可,不应再追究其父母过失!” 南空月抢在南福老祖之前朗声说道。她在赌,赌老祖会顾及众妖,还要一点颜面。 扶着空月的柱子像是大风中的竹竿,摇摇晃晃,只觉身处梦里,像是个看客,与众妖都隔了层帘子,明明心很痛,却又痛的毫无缘由。 “你父母有不教之过,怎可轻饶?” “若说不教之过!咳咳!我一直跟随老祖,老祖是不是也有不教之过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过你到底是我一手带大的,全盘推给你父母也确实不合适,念在你一片孝心之上,你父母的罪过,我便不追究了。” 南空月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脚下一软,踉跄了两下,还好柱子一直扶着。 怎么会没有缘由呢?空月姐要死了啊! 南柱子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42章 骤雨 清冷的夜里,四周却格外压抑。 南老祖心情不错,连南柱子的嚎啕大哭都能忍受下来。南柱子哭的越伤心,越能佐证南空月魅惑人心的本事高明不是吗? 空月果真是个好孩子,愿意担下所有事情,省了大家不少麻烦。 “既然你也知罪,就自己动手了结,总不会还想着让我来动手吧?” “空月不敢!拜谢老祖培育之恩,是空月辜负了老祖期望,老祖一诺千金,定不会忘记今日承诺!” 又转过头望着南柱子,“柱子,把剑给我。” 南柱子拿着那把长剑,藏在身后,怎么也不愿意交出来。 南老祖的本来平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空月叹了口气,便要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虽然胸口的伤还在滴血,来不及包扎,南空月此时的状态很不好。 但到底还是个大妖啊。 怎么想拍个天灵盖就这么难呢?那只手始终就击不下去。 “青衍,我羽族收拾叛徒,你跑来做什么!” “说的真好笑,好像那天我没受伤一样!”说着撩起了袖子,手臂上一团乌青,“诺,你看!”说着还伸到了南老祖的面前。“还有,懂不懂辈分?你以为别人叫你一声南老祖,你就真成老祖了?见了我居然直呼我的名字,真是不懂礼数!” 既然受伤了,那这事就跟自己有关,那就有理由管喽,青衍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我有资格管,大家都没意见吧!南空月、南柱子,收拾收拾,跟我去山坡后面,风宿醒来之前,谁也不许乱动!” “青衍你别太过分了!” “我就是过分了,你怎么着,你来打我呀!” 南老祖还真不是孬的,传令众妖齐攻青衍,南白首也拿出了主母令,传令虎族众妖皆听从南老祖号令! 青衍咂舌,这玩意儿,不单打独斗啊!也不蹦跶了,退了回来,“柱子,待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快点跑,我可拖不了太久!” 也不等众妖准备了,一拳向南老祖轰去。 这南老祖怡然不惧,也一拳迎上了青衍的拳头。拳上红光闪耀,沿着两拳相接处,就烧到了青衍的手臂上。 “青衍,没想到吧?” “角的离火之精,是你偷的?”青衍脸色有些难看,话说当年离火之精被盗,还是他背的锅,没想到是落在了南福手里。 “偷?多难听啊,他又不用,我借来用用怎么了?又不是不还。对了,他死了,还不了了!哈哈!青衍你干嘛趟这趟浑水呢,继续当你的祖地第一妖不好吗?”说到最后,南老祖声音突变,森寒冰冷之意,渗入骨髓。 小院中,林伯已经沉沉睡去,卜少卿站在窗前,听了南老祖的一席话,恍然大悟,原来是离火之精,灵魂之道少有的克星,难怪不被祭祀之音迷惑,却也仅仅是不被迷惑罢了,算不得太厉害的东西,比不得业火。 两妖战在了一起,青衍虽吞了诸水之精,但与他木属性并不十分契合,实力提升有限。但水克火,青衍又常年征战,虽第一局因为不查,吃了点小亏,认真起来,倒也能稍稍压制住南老祖。 却也只是压制罢了,周围可还围了一圈妖精呢。 卜少卿暗呼坏了,恼怒于青衍的多管闲事,可当初答应与龙族结盟,不也是看中了青衍爱多管闲事吗?卜少卿摇了摇头,右手掐诀,一道紫光钻地而走,轻而易举破开了山坡后的巨茧,扎在了昏睡不醒的风宿头上。 坡下,南白首见两妖相斗,一时分不出胜负,带着两族大妖就向南空月和柱子杀了过去。 “空月,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本不想杀你,但你迷惑我儿,实在可恶,却是不得不杀你了!”随即往头上一抹,一根簪子出现在手中,往上一抛,激射向南空月。 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躲,还能息事宁人吗?南白首没有了退路,她南空月又何曾有? 南空月鼓荡起最后的一点灵气,化回了羽族本体,向南白首扑了过去。 南空月的羽族本体又与南老祖不同,并非通体赤红,而是带了点空幻的白色,让人看不清楚,灵活轻盈,逼得南白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个体的优秀,并没有太多意义。 十余头大妖向南空月二妖围杀过来,虎掌鹰爪隔空向南空月抓去。 柱子挡在了南空月面前,虎掌鹰爪全印在了他身上。 “姐,我怎么肯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你太小看柱子了!”这是柱子冲上前时对南空月说的话,接着柱子就冲进了妖群里,回过头冲着南空月笑了笑,“姐,我先走了!” 柱子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谁都活不了,也只是个早死晚死的区别。 但万一有希望呢? 就算没有希望,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空月姐死在面前啊,那可是从小把他们仨带在身边,晚上给他们掖被角,白天教他们勤修炼,什么都要分他们一份的空月姐啊! 老天爷是眼瞎了吗? 山坡上一个身影急冲冲的赶来,却是姗姗来迟。 人未到,声先到,“虎族众妖听令,捉拿南白首!” 南白首愣了愣,随即大吼道,“风宿你疯了吗?敢动我!” 风宿已经冲进了青衍和南老祖的战团,与南老祖对了一掌,平分秋色,“三哥,你还不收手吗?” “我一心为了你好,你居然和着外人来对付我!哼!” 以一对二,确实讨不了好,南老祖从来都不是认死理的妖,当即收手,他一收手,底下的诸位大妖也停了手。 青衍往旁边站了站,示意风宿自便,顺便站在了南氏父女之间。 “虎族主母南白首,性喜杀戮,屡教不改,更是犯下灭杀蝶族的大罪,为虎族带来无尽后患!我风宿念及夫妻之情,不愿诛杀此獠,但为了祖地的安宁,特此下令,将南白首关入我族禁地,终其一生,不得踏出禁地一步!任何妖和人,不得探视!我子风冶德不配位,罚思过百年,无故不得离开虎族族地!” “风宿你…” “拉下去!” “南空月因我妻之故,遭受无妄之灾,我风宿在此向你道歉了。” 堂堂顶尖三族的族长,居然当众向一个后辈道歉,风宿不说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 而这一鞠躬,更坐实了南白首滥杀无辜,不仅为虎族带来大祸,连南空月也被无故牵连进这件事情。 不然,一族之长,不要面子的呀? 背后,南老祖脸色变幻,终于后知后觉,亲自扶起南空月,“空月,是老祖被蒙蔽,冤枉你了!” 南空月抱起柱子的尸体,“老祖,我想给柱子风光大葬,可以吗?” “圣女说可以,那就可以!柱子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第43章 蝶妖 血海往北,为祖地极寒极荒之地。 这里,原是龟族的族地。 自从三掌柜被风宿杀了之后,地处龟族的酒肆就陷入了停滞状态,等虎族与羽族合伙经商之后,这处酒肆更是被直接废弃。 而青衍白捡了这块地方之后,也想过要将两块族地并到一起,也开办些酒楼货店的,无奈龙族族妖实在太少,又无人族相帮,这个想法也只好搁置下来。 种种原因之下,这片龟族的故地,祖地曾经最繁华的四地之一,渐渐荒芜下来,如今已少有妖族造访,更是被人族的酒肆老板视作毫无价值的地方。 今天,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闯进了这里。 来人衣衫单薄,像是突然从南方温暖地带瞬移到了这里。 这人一只手捂住手臂,衣袖上有些暗红色的痕迹,有点像血迹。这人眉间轻拢,看模样,当是个极美的女人。 女人极速的朝四面望去,慌慌张张的,似有人在背后追杀。终于双脚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的跑到了一处半塌的房屋处,躲了进去。 鲜红的血液滴在了门背后,刚好被那扇破败的门挡住,若是没人推门的话,应该发现不了。可这片荒芜之地,一览无余,除了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人的。 这滴血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知道该躲到哪里,于是跑到了角落里最显眼的地方。 房屋虽是半塌,但于这处荒芜之地中,尚算得上保存完好。女人跑进了这处房屋之后,并未停留,直接跑进了已经坍塌的阁楼处,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进了被蛀坏的书架后面。 一团带着血光的彩色丝线从书架之后延伸而出,极快的攀爬上布满灰尘的书桌、楼梯、屏风。这些丝线织成了一团彩色的云雾,风一吹,云雾的色彩慢慢消散,仅留下了灰白二色,悄悄的占据了这处半塌的庄园。 看起来就像是废弃已久的屋子,生的蛛网。 女人的手臂上,鲜红的血液已经凝结。手臂上的伤已是好几天前落下的了,又到了这么一个极冷的地方,鲜血滴落的速度变得极慢,于是女人进屋的时候,使劲掐了掐手臂,将刚刚有了点愈合迹象的伤口重新撕裂开。 只是女人这几日疲于奔命,并无疗伤的机会,血已经流了太多,即便是采取了这么极端的方式,血液滴落的依旧极慢,不过是爬个楼梯的功夫,已经结痂了。 不过没关系,即便血腥味很淡,女人依旧相信他们可以找到自己。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耐心一点,清醒一点。 还好,有冷风可以帮忙提神。 自出了虎族族地不久,身后的追兵就从虎族的大妖变成了羽族的大妖,所以女人北上的决心越来越坚决。冰天雪地的北方,固然会让女人更加难受,但是,对于火属的羽族只会影响更大。 甚至,如果被极寒之气入体,还能与他们体内的羽族真火互相湮灭,虽不能毁掉他们的根骨,也能让他们修为几年不得精进。 只是这阁楼上太暖和了,躲在书架后面,更是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女人的眼前似蒙上了黑雾,晕晕沉沉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 女人的手指掐在手臂的伤口上,靠着些微的痛楚来提神,她在思考着,要不要出去呢?至少外面寒风刺骨会更加清醒。 一只脚跨出书架的女人蓦然惊醒,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把他们引进来。 这里这么暖和,他们一定会进来的。 血液流的太多,女人身为大妖也扛不住了,困倦一次一次的向她袭来,却如何敢昏睡过去?她只能靠自己。蝶族的大妖虽然多,但大多都是依附他族而活,各有各的苦衷。仇家又那么势大,如何指望他们呢?便是调过头来出卖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 女人记得很清楚,她一向隐藏的很好,唯一一次暴露,是想要同一位族姐打听一下族里的情况。 她一直在外游历,接到族里传信之后,便立即动身前往虎族,准备献上她最著名的琵琶曲。她一路逢山遇水而走,高兴了就弹弹琵琶,不高兴了也弹弹琵琶。那天刚睡醒,正伸着懒腰呢,就看见南老祖与虎族主母,急冲冲的赶到了虎族族地。 接着,一只巨大的蝴蝶虚影在空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知道这是什么,蝶族用来求救的信号。 蝶影一出,祖地所有蝶族都要立马来援。 但若是蝴蝶开始燃烧了,那么,就意味着,来多少兄弟姐妹都没有用了,各自蛰伏,莫要意气用事。 所以女人转身就走。 不敢往南而去,便只好北上,一路严寒相逼,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逃出了虎族族地。 再往前,是狐族的地盘,一位族姐嫁在了这里。 这地方看起来很安宁。 女人决定试一试。 于是她放出几只小蝴蝶,悄悄的摸进了族姐的房间里,一路带着族姐找到了自己。 她放心不下,不管结果如何,也想知道蝶族,到底怎么样了。 族姐看见她很悲伤,又很高兴,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于是,她抓住了女人。 然后高呼了起来。 然后哭着对女人说,她有了孩子,可是孩子被虎族的大妖抓住了,只有女人能救她的孩子。 于是她明白了,为什么族姐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哭泣。 为什么四周都没有一个看守。 原来族姐就是那个看守,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女人奋力挣开了族姐的手,并没有杀她,有什么理由呢?不过是拿了杆秤,掂量过值不值得而已。 女人把族姐推向了她的狐狸丈夫,然后猛弹琵琶,发足狂奔。 女人逃了出来,代价并不是很大,一只她辛辛苦苦收集了几百年的材料才制成的琵琶;一只弹琵琶的手,被打碎了骨头,再也弹不了琵琶;还有一些鲜血,一些伤口而已。 你看,并没有什么,命又没丢。 所以女人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来。 慢慢的,这个目标变成了,临死之前一定要多杀几个,能赚些就赚些。 所以女人躲进了这处并不适合藏身的藏身之处。 女人在耐心的等待着,幻丝最能迷惑心智,更何况是她用心头血浸染的幻丝呢? 女人开心的笑了出来。 管叫他们自相残杀,等到他们杀的两败俱伤,女人就出来,坐收渔翁之力! 女人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小,脑袋低了下去。 她太困了。 一个青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阁楼里,手上拎着一把剑,剑尖上还在向下滴着血。男人看着昏死过去的女人,摇了摇头,渡了一段真气给她,又化作一团虚影消失不见。 第44章 先生醒了 近日连番遭挫,南老祖分外怀念与卜少卿并肩作战的时候。 而今,卜少卿昏迷不醒,南老祖心急如焚。 有心要请青衍来看看,但想着已经得罪了青衍,实在是怕青衍下黑手。 南老祖一想到这点,连觉都睡不安稳了,连夜让林伯把卜少卿搬到了自己的院里,亲自守着,就怕青衍悄咪咪下黑手。 把卜少卿护的严严实实,想着可以稳稳当当的睡一晚了吧。 也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 虎族是不指望了,已经闹掰。青衍的实力又比预料的要强些,虽然强的不多,但和风宿连起手来,也足够压制自己。 真是雪上加霜,寒冰刺骨。 不成想,这次祖地东边之行,形势变化竟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偏偏这时,卜先生还昏迷不醒了。 南老祖想了又想,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接起身招来了林伯,详细询问了卜少卿的情况,又把羽族众妖叫了过来,让林伯教大家念招魂曲。 也不管有没有用了,打算让众妖明天都去试试,看能不能快点把卜少卿唤醒。 最后,干脆带着众妖,大半夜的围着卜少卿唱起了招魂曲。 把个林伯感动的是热泪盈眶。 如此过了两天。 等到了第三天夜里,接近凌晨时分,或许是妖多力量大,卜少卿竟真的醒了过来。 只见卜先生蓦的睁开了眼睛,脸颊通红,双肩不停的抽搐,想要朝床边爬去,却无奈昏迷太久,浑身无力,他躺的床又大,实在是爬不过去,就这么挣扎着,直到林伯注意到他,凑近了要查看他情况的时候,一手拉住林伯,费力的抓紧,这才爬到了床边上,开始干呕了起来。 原来是被马车晃醒的。 两天前,风宿就已经撂下了东边这个烂摊子,带领虎族众妖匆匆回了虎族族地。 青衍独来独往,见风宿走了,招呼都没跟南老祖打,立马就回了龙族族地,说是要准备准备,联合下祖地的诸多杂妖,好为商道建设出出力,顺便提醒南老祖莫忘了他的三成份子。 这两边都走了,难道要羽族一族出力,三族享福吗? 南老祖怎么肯?当下也想麻溜的带着族妖回了。 可卜少卿还没醒呐,他羽族的妖精,两爪子抓个人飞没问题;那人要是能坐着,也行;可要背着,那就太为难他们了。 咋办呢? 扎个马车呗! 至于马嘛,几个大妖凑合凑合,假装自己是马还是可以的,飞低点嘛,速度还快,节约时间呢。 于是马车风驰电掣的翻山越岭。 就有了卜少卿被晃吐的这一幕。 这边卜少卿醒了,那边早有大妖向南老祖汇报。 卜少卿还在干呕呢,一个身影掠进了马车,轻轻拍打着卜少卿的后背,先是极为欣喜的道,“卜先生,你可终于醒了!” 后面见卜少卿一直干呕不停,又担忧的问道,“要不,我先让他们停下?” 卜少卿刚摆手,打算说不用,又是一阵呕吐感袭来。 还好这些天都在昏迷,没吃东西,要不这车厢还能待吗? 见状,南老祖连忙吩咐众妖停下,卜少卿这才轻松了点,被林伯扶着,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大口大口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来。 等把这口气顺了,才有空指着马车说道,“老祖,我睡了有这么久吗?事情都解决完了?我们这是要回去了?风少主还好吗?圣女回来了没?” 不待南老祖回答,卜少卿身后传来了圣女的声音,“多谢卜先生挂念,空月回来了,风冶也一切都好。” 卜少卿有些吃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怎么圣女敢抢老祖的话头了?他这是睡了太久睡迷糊了吗? 卜少卿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埋头不语。 谁知南老祖竟没有生气,接过南空月的话头说道,“空月说的没错,事情都解决了。现在卜先生也醒了,甚好。” 卜少卿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忙鞠躬道,“是卜少卿无能!天吴确实不是我能对付的,是我托大了!” “哎,先生想多了,我并没有责备先生的意思,只是天天盼着先生醒来,所以就这么说出口了,先生万万不要多想,白白误会了我!” 卜少卿还能说什么呢,连道不敢。 “先生刚醒,要不再回马车里躺会儿?” 卜少卿看出来了,老祖这是很想跟自己单独聊聊啊,可是那马车,想起来就胃疼。 “老祖,我躺了那么久,都没活动过筋骨,要不我陪老祖走走?” 于是一人一妖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林伯在后面伺候着,众妖远远的跟在了更后面。 “真没想到,我不过昏迷了个把月而已,事情的走向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如今却是难办了。 老祖,我当初就提醒过您,一定要早些把圣树断枝要回来,您怎么就狠不下心呢?现在倒好,风宿得了圣树断枝必然是不肯乖乖吐出来的,现在又勾搭上了龙族,两族加起来,我羽族可是压不住啊,大圣女难免要吃点亏了!” 南老祖脸色难看,他有什么办法,自他化形之后,就白首一个女儿,自然什么都要帮衬着点,把这女婿也当成了自己儿子看待,哪知道这两口子说闹翻就闹翻。 “老祖,这事也怪不得您。不过您也有责任,大圣女真的被您给惯坏了,您看哪有一言不合灭人全族的?没这个道理啊,更何况还是用个莫须有的理由。 不过,风宿把大圣女母子关起来也是好事,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呢,一不小心,还会遇到同样的事,到时候又拿小圣女来挡灾吗? 不说我对您不恭敬,您留我在身边也是要我实话实说的,您这事办的可真不厚道。小圣女可是曾经被角带在身边的童子。角不过死了十多年,还有许多妖记得,连带的,也会给小圣女三分薄面。更何况,小圣女可是被您从小带到大的,整个羽族都把小圣女当成了您的继任者,您怎么就把小圣女给推出来挡灾呢?您以前不是说,等风少主和小圣女结婚了,您要把他们的孩子立为羽族的少主吗?” “卜先生,此事不用再提了,冶儿绝对不能娶圣女,圣女也绝对不可以外嫁!” 卜少卿虽然不解,但也明白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或许发生过什么,当下也不再提起。 “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助我拿回圣树断枝。” “就目前来讲,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时机。” 南老祖安静了半响,又道,“此次,龙族获利颇大,我羽族的份额要送过去一成半。先生,这事我可以反悔吗?” “老祖的意思是?” 南老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45章 请先生亲自前往 南老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之后,就笑眯眯的看着卜少卿。 一时之间,卜少卿腿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有点吃不准这位老祖是真的被青衍气糊涂了,打算除掉龙族,还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卜少卿有些不明白,虽然南老祖单打独斗不弱于青衍,可就目前而言,青衍和风宿已然合盟,南老祖打一个都够呛,还能算计上两个?于是试探着问道,“老祖是有办法分而击之?” 南老祖摆了摆手,“就目前来看,他们必然防着我,想要各个击破,可能性不大。” 卜少卿糊涂了,老祖很清醒嘛,那为何要说那么不智的话呢? 莫非是在试探他,看他卜少卿是否还坚定的站在羽族身旁? 不应该啊,应该没暴露才对。 “卜少卿,我这些天也听了林伯的招魂曲,还有些意思。你们人族,在灵魂一道上,果真颇有造诣。我在想,当日在悬崖上,你们合起来的祭祀之音,都可以影响到角和那么多大妖。现在,即或青衍、风宿连手,是不是也不在话下? 我是打算做个局,咱们选个地方,你先带人埋伏好,我去引他们进来。等他们一进来,你就带领人族吟唱祭祀之音,我呢就暗中下手。等事成之后,我把龙族的地盘让给你,怎么样?” 卜少卿这才明白,原来老祖这是打起了人族的主意,看样子还要让人族当主力。 这怎么行,当初天罚宫破裂的时候,逃出来的本来就没多少,后面又被虎族分了一半过去,再这么一折腾,人族还能剩下几个? 况且,青衍这个盟友可比南老祖靠谱多了。 “虎族也有人族,他们也会祭祀之曲,老祖,您这样安排,占不了便宜啊。况且,这祭祀之音,除了吟唱之人,可是无差别攻击的。到时候,您也会受影响。” “放心好了,你们的祭祀之音对我没效果!” 卜少卿装傻充愣,“祭祀之音还有失手的时候?” 见卜少卿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南老祖也不解释,得意的笑笑。 “可惜,你们人族的功法与我们妖族相悖,要不然我亲自学了,不比你们强得多?” “这个,您学不了,别的大妖也学不了,那就谁也不亏啊!况且,风宿现在有圣树断枝护佑,祭祀之音,多半对他没用,也就只能影响影响青衍了。” “青衍?对了,你说诸水之精可以抵挡祭祀之音吗?” “不清楚,天罚宫没有诸水之精。” “要不试试?反正现在也差不多撕破脸了。” “老祖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方才听您讲了经过,我羽族与那两族也没打生打死过啊,怎么就撕破脸了?况且,不是我推脱,我人族的宝物祭台早就遗失了,现在血海封闭,想找都找不到,没了祭台,祭祀之音怕是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当然我这只是建议,老祖决定就好,我卜少卿一定以您马首是瞻!” 南老祖点了点头,诸水之精与火灵是一个等级的宝物,既然火灵可以克制人族的祭祀之音,南老祖觉得诸水之精应该也可以。 南老祖却并不明白,祭祀之音需与祭台相配,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当初在天罚宫之时,他之所以受到的影响微乎及微,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当时处于深渊之上,离祭台还远。 而祭台在卜少卿手中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便是连林伯也不知道。 “行,都没用是吧?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老祖莫急。先把圣女安抚好。然后联络虎族和龙族,继续在祖地发展商路。等规则建立起来之后,大力搜寻羽族需要的修炼资源,另外,龟族的修炼资源也要准备上。我们目前还有四成半的份额,只要好好利用,不愁没有机会。” 南老祖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说道,“我担心那两族不会乖乖合作。” “老祖此言差异,虎族此次也是元气大伤;龙族更是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这两族只会比我们更想要安稳。” “先生一言,让我得益匪浅。那就等着那两族来联系我们?” “不可。此事说到底,还是大圣女招来的祸患。之后,老祖处理的也不太妥当。现在若还要等那两族主动来联系我们,难,难得很。” “可我与两族已然闹翻,总不能让我舔着脸去吧?” “当然不会。这事要找个没掺和进这件事,又和两方都有关系的人去办。” “先生可有想法?” 卜少卿走走停停,过了好一会儿,问道,“老祖,你说青衍为什么要如此维护圣女呢?” “我看倒不是维护圣女。我与他打斗之时,本来占不了上风的,可柱子死的时候,青衍明显顿了一顿。青衍的脾气跟柱子差不多,我看应该是对柱子起了惺惺相惜之情,这才连带着照顾了下圣女。” “我记得当初圣女给三个大妖起了名字,有两个折在了这团事里,还有一个叫南石头的没掺和进来。要不让南石头去?石头与柱子是兄弟,勉强搭得上青衍的线。跟圣女又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虎族那边,风少主只是被禁足呆在了族地里,应该也能说得上几句话,这也就和风宿这边搭上线了。老祖,您觉得怎么样?” 南老祖的神情有些尴尬,“石头。上次你刚离开族地,白首就过来了,石头被她派去了北边,没回来。” 南老祖眼神有些飘忽,多半是折在了北边。 现在却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南老祖踌躇半响,“要不,先生亲自去?”不等卜少卿拒绝,接着说道,“风宿那边,看在你救了他儿子的份上,应该不会为难你。就是青衍这边麻烦点,不过青衍一直有义薄云天之名,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而且最重要的,龙族族妖太少,他拿着北边的地盘必然头痛,肯定想找人打理,先生正是不二人选。如此看来,先生可是联络两族的上佳人选啊!” “不!不!不!老祖过誉了!卜少卿有几分本事,我自己知道,这一生就想闲云野鹤的过,羽族风光绝好,在下只想呆在我那个院子里,看看歌舞,陪我家小子练练拳。您当时也答应过,从东边回去之后,就不再派我出去了,怎么现在?” “卜先生,现在可不是你休息的时候啊!如今我族屡遭重创,若是不赶紧将商道建立起来,南北货物不能流动,东西商品不能交易,我族如何发展壮大?别的不说,就说龟族,天天嚷着要加大矿石供应,可现在龙族各大矿场基本都半停工,便是有些矿石出售,也是价格奇高,我头都大了! 这个时候你不上前,谁还有这个能力上前呢?兴修商道是你提出来的,我族大力支持,现在搞到一半了,若是不接着干下去,我族的投资不就打水漂了?我族固然得不了好,你们呢?还不是一样要被拖累? 所以卜先生,我希望你去不全是为了我羽族,说到底还是为你人族考虑啊!” 卜少卿沉默不语,面有难色。 第46章 离别 卜少卿沉吟了半响,“我去也可以,但是老祖需答应我个条件。若是不能答应,那便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去了就是个死字。与其他日客死他乡,还不如请老祖今日就打死我。” 南老祖难得见卜少卿说的这么严重,也收敛了心神,“卜先生请讲!” “我此去,不带羽族任何一个大妖,龟族的也不能带。羽族我就不多说了,三方碰面了尴尬。龟族的大妖,我若是带了,会被那两族认为是在给他们示威。毕竟之前四族平起平坐,今日龟族托庇于羽族麾下,难免不会让那两族觉得我们在有意抬高身份,不利于接下来的合作。更何况,龟族和龙族还有旧仇。老祖若能答应我这个条件,那我就去这两族走一趟!” “所以此去仅带人族吗?”南老祖幽幽的说道。 “是的。此行吉祸难料,羽族又没有心腹杂妖,若是随随便便找两个杂妖带上,我担心出事。” 南老祖沉吟不决。卜少卿知道老祖在担心什么。 “我外甥柏车儿顽劣成性,还望老祖闲暇之时,可以督促他勤加修炼!” “就依先生所言!” 谈话之间,已临近龙族族地。 南老祖眼神微眯,看着大门紧闭的龙族,转头对卜少卿欲言又止。 卜少卿知道老祖要说什么,苦笑着摇头,“还是先与虎族谈起,容易些。现在去,只怕我敲不开龙族的大门啊!” 南老祖愣了愣,思索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卜少卿,我这些年来,多耗心神在这些杂事上。与青衍、风宿相争,如今已觉力不从心。因此,想把商道一事,一并交给你处理,我就不插手了。卜少卿,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根本不给卜少卿拒绝的机会。 “另外我身边也缺个洒扫童子,便把车儿收为义子,少卿你觉得如何呢?” 卜少卿躬身行礼,“这是车儿的福气!” “哈哈哈哈!”一人一妖笑的十分爽朗,只等回到羽族地之后,就将这事定下来。 众妖匆匆赶回族地,卜少卿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柏车儿,谁知南老祖也跟了来。以南老祖的说法便是第一次收干儿子,难免兴奋,得亲自来问问柏车儿的意见,要是车儿不愿拜他这个干爹,那也绝不勉强。 “车儿啊,你小舅要去执掌商道,顾不上你,就把你托付给我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干爹呢?” 卜少卿在一旁连忙帮腔,车儿有些搞不明白,怎么突然让他拜个大妖当干爹呢?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可看小舅的模样似乎很是期待,当下心中大恶,赌气道,“舅舅您老了,就合该在族地里养老,还东跑西跑的做什么?外面的事情就该让我这种年轻人来!”却是避重言轻,躲开了拜南福为义父这个话题。 却不料南福接着道,“想要认你做义子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早就听你舅舅说你勤恳谨慎,我身边也缺个心腹,不知车儿愿不愿意呢?” 柏车儿瞪大了眼睛,“原来竟不是我舅舅死皮赖脸的非要让老祖收我做义子,车儿何德何能能随侍在老祖左右,车儿愿意!” 说着就跪了下来,激动的哭了起来,一声声的喊着义父,把他舅舅都给忘在一边了。 南老祖开怀不已,当下就赏了柏车儿不少东西,又吩咐车儿从今日起就得一步不落的跟在左右,柏车儿跪谢不提。却说南福见柏车儿如此模样,方才信了人族不足为虑,已成他手中的一把刀或者说是脚边的一头狗,放心不少,喜不自胜,拉着卜少卿就要对近日的事情做个复盘,一妖一人在书房里聊到半夜,最后同在一张席子上安睡了下来。 之后南老祖又亲自测算了良辰吉日,定下了正式收柏车儿为螟蛉子的日子,遍请诸妖,掐着珠串数日子,好不容易到了这天,羽族处处张灯结彩,比起封南空月为圣女之时也不遑多让。 这天,南老祖端端正正高坐于堂上。而卜少卿端着个木托,上面托着一顶金丝夹杂着绸缎编织而成的缎帽,在正堂之外,等着大妖带柏车儿前来。 不多时,卜少卿领着柏车儿,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 卜少卿对南老祖微微弯腰,南老祖也笑着回应,拉着卜少卿坐在了自己旁边,一人一妖俱笑望着柏车儿。 柏车儿如今已从当年那个鼻涕虫,长成了翩翩俊美少年,屈膝下跪,向南老祖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头,接过卜少卿递来的缎帽,双手托着,呈给了南老祖,“请干爹笑纳!” 南老祖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待众妖都恭贺了,这才轻轻的扶起柏车儿,“既然认了我当干爹,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而此时,卜少卿回到族地已有十天有余,竟是没有单独和柏车儿说过一句话。 连找个机会叮嘱柏车儿都做不到,心中七上八下,又是愧疚又是担忧,不一而足。 即拜了亲,宴席也该开了,南老祖热情的拉着卜少卿坐在了他旁边,柏车儿在旁帮忙倒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竟让卜少卿有种亲兄弟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卜少卿,这顿酒即是庆贺我收了车儿这么一个好义子,也是给你饯行的。我这就要闭关了,你准备准备,也该出发了!” 这话说完,南老祖带着柏车儿便去往了羽族族地深处。 卜少卿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南老祖,与下人对视一眼便知东西已经备好了,一口饮尽杯中酒,与众妖告罪一声,也大步离开了。 从羽族里驶出了一架马车,后边跟着三十多个人族,有老有少,具是骑马而行。 马车上,卜少卿坐在车辕上,却把林伯让进了车里。 另一边车辕上,坐了个女娃儿,正在和一个骑着枣红大马的矮小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邢娃子,你说你长大了要当天下第一剑客?我看难的很哟!” 那女娃眼睛睁的滚圆,气鼓鼓的盯着那个妇人,“难?对你这种庸人当然是难的很!但我邢风儿是谁?天才!天才是拿来做什么的?就是让你们这种庸人自惭形秽的!你就等着瞧吧!” 那妇人瞥了瞥女娃已经开始发育的胸部,笑呵呵的道,“呦呦哟,口气真不小,不过也是,千军万马不敌胸前二两,我看邢娃子你未来一定是天下第一,倒还真是我眼拙了!” 那女娃不干了,两手一撑就跳到了枣红大马上,“叫你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边说边往妇人的脸上摸去。也是这妇人矮小,还真给她摸到了嘴边,两只手扯住嘴角,就往后扯去。 邢风儿打小就没了双亲,半靠族人救济,半靠做零工,把自己养活到了十来岁。这妇人男人死的早,家中也没个崽子,常常把邢风儿叫来干活,有事没事就爱逗她,权当是解闷了,眼下看邢风儿果真上道,心里乐开了花,却故着不悦道, “邢娃子,你再这样我可要动手了啊!”却不等邢风儿停手就与她扭打做了一团。 却说南老祖带着柏车儿一路往南,直到一处火山密集之处,才停了下来。 “车儿,这里就是我练功的地方,祖地的妖族们称这里是离火岩浆海。以后有事,你可来此处寻我。” “是!” “对了,刚刚有路过一处小院,你有看见吗?” “禀老祖,看见了。” “还叫老祖?”南老祖玩味的看着柏车儿。 “是,干爹!”柏车儿纳闷的摸了摸后脑勺,不知怎的,又叫成了老祖,真是该打。 南老祖哈哈大笑道,“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我是真把你当儿子看的!那处小院是我专门派人给你修的。走,我带你过去看看合不合心意,有哪里不方便的,你跟南柳说一声就是!” 小院离岩浆海很近,眨眼功夫就到了,一个俏丽的女子正站在院门处,对南老祖恭恭敬敬的行礼。 “南柳,这位就是柏车儿,你好生服侍,要是照顾的不周到,仔细你的皮!” 南柳抬起头,俏生生的盯着柏车儿瞧,眼睛里似有汪春水,轻飘飘的荡漾着。 突然南柳噗呲笑了起来,向南老祖福了个万福,“老祖,柏公子长的这样俊俏,要是照顾不周,别说您了,我都要愧疚死了!” 这姑娘说话大胆,却比谁都要胆小,说着说着,两颊上就飞上了一团红晕。这姑娘似也觉得耳根燥热,忙急冲冲的道,“我去给老祖和公子备茶!”逃也是的跑开了。 南老祖看的直摇头,“车儿,南柳就是这样,不够稳重,要不我还是给你换个稳重点的来?” 柏车儿舞象之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早被南柳勾的血气荡漾,怎么肯让老祖把南柳换走呢?急忙拒绝。 等一人一妖堂前坐定,南老祖喝了会儿茶,才幽幽的道,“车儿,莫怪你舅舅,他到底没当过爹,不会照顾孩子也是应当的,况且祖地的商道还需要他去忙活,顾不过来,没奈何,只得求我帮他照顾你,你可不能埋怨你小舅啊!” 柏车儿落寞的点了点头,“谢干爹教诲,车儿明白。” 第47章 冥花 卜少卿离开羽族地已有两年,这两年间竟是一次都未曾前往虎族、龙族拜会。而南老祖言出必行,居然真的闭关,不加干涉。 卜少卿用了两年时间,将祖地的中心地带,即血海周围,经营起了成片的酒楼、成衣店等等,凡是妖族感兴趣的,除了兵器,都能在人族的集市里找到踪迹。 又收集羽族特产黑晶,打磨成圆璧形状。并立规定,在人族集市中,只可使用这类制式水晶作为货币。又开立各类珍宝阁,以供妖族将各类天材地宝兑换成黑晶币。 至于各族以前使用的各类货币,在人族集市一律不得再用。 只是人族集市提供的货物大多是时兴产品,并未动摇到各族的根本,晶币并未在各族商者中激起太大的水花。 就连羽族所开办的集市中,黑晶的流通量依然不大。 卜少卿并不着急,这几日命人准备了不少时兴的东西,又亲自打造了一副手套,打算前去拜访风宿。 谁知风宿却不愿在虎族族地中接见卜少卿,带着舒榆在蝶族故地等着卜少卿,大概是对蝶族被灭一事余恨未消。 卜少卿见着风宿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咯噔了一下。 果真,风宿屏退了众妖,便是舒榆都给支走了,问道,“怎么,先生不愿与我单独聊聊?” 卜少卿也只好屏退众人,单独和风宿走到了蝶族的小山顶上。 “先生当初强行把我唤醒,就不道个谦吗?” 卜少卿很糊涂,“唤醒?我什么时候把你唤醒过?” “哈哈,先生不敞亮啊!不过这样最好,有你钉在南福身边,我才能放心啊!说说吧,先生有什么要吩咐的?” 谁说这虎族的老祖是个傻大个的,都被骗了吧!卜少卿清楚已经被风宿猜到了,但却不能承认。好在,风宿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这让卜少卿松了口气。 “风老祖,我带了一副手套来,想请老祖试试。” 一副手套而已,有什么好试的?风宿接过就戴在了手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老祖试着输点真气进去。” 只见手上的手套慢慢消失不见,明明能感觉到,但将双手翻来覆去的查看,却连一丝痕迹也看不到。 风宿心念一动,手上又浮现了这双手套。 “还挺好玩的!先生怕我无聊,这是给我带玩具来了?” “风老祖不妨轻轻挥出一掌,记得先把真气灌注进去。” 风宿向身旁的巨石上拍了一掌,巨石应声而碎。 这并不稀奇,风宿全力一掌,别说一块巨石,一座小山都能给拍平了。 但奇怪就奇怪在风宿并未用力,当即脱了手套翻来覆去的看。 “先生就是神奇,不知这是何物?” “我以前在天罚宫的时候,没事就喜欢躲着看书,不管有用没用的都看。后边翻到了一本古籍,里面写了用何种何种的矿石,通过怎样怎样的手段可以打造出不同的兵器。可是那些矿石,天罚宫里都没有。我当时以为这本书是瞎编的。等我来到祖地,才发现,这些矿石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还好当时无聊透顶,才有那个闲情逸致把那本瞎编的书全给看完了。我想,天罚宫里,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谁有那个闲心情。这双手套,就是根据书里的方式,打造的,没其他作用,就能增加点攻击力而已。 自角死后,祖地已经不太平很久了。龟族,八首巨兽,还有蝶族,看来,妖族始终都是那个实力为尊的种族,风老祖,您说对吗?” 卜少卿转过头,直直的看着风宿。 “先生是觉得我实力不够强,所以专门给我送来这手套?” “哈哈,风老祖得到了圣树断枝,实力,自然是祖地第一。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总还是越强越好。不过,我此行并不是为了给老祖您送手套的,那也太小看我了。我来,是想和老祖谈笔生意。” 风宿饶有兴趣的看着卜少卿,终于谈到正题上了。 “风老祖也知道,我族正在推行一种叫黑晶的货币。不瞒老祖,祖地的货币必须统一,这点我是势在必行。如手套这般的武器,后续还有些防器,便是用来打开市场,辅助黑晶的。” “黑晶为羽族特产,你真舍得让人族好不容易种出的树,全给南福那个老匹夫摘了果子?” “所以我就来找老祖了啊。羽族有特产,虎族就没有?龙族也没有?怎么可能?把三族的特产混合在一起,铸成新的货币。如此,三族互相牵制,我人族才好在夹缝中求生存啊。” “是吗?可是先生刚才也说了,我现在的实力在祖地应排在第一位,可是我虎族所占的份额却是在三族中垫底。卜先生,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多多少少的,全看各位老祖怎么运作,我实力低微,就不掺和了。只是有几句话,说来可能会得罪风老祖,还望老祖恕罪。” “是吗?那倒要听听了。” “我接下来还要去拜访龙族,若是青衍老祖答应了,那么只有两大族,差不多也能互相牵制。退一万步讲,青衍老祖也不答应,那也无妨。我带来的东西,必然可以让黑晶迅速流通起来。代价,不过就是我族和羽族绑的越来越紧,共同壮大而已。风老祖觉得呢?” 风宿眼神微眯。 卜少卿却似没有感觉到杀气一般,依旧云淡风轻的望着眼前的废墟,接着道,“老祖怎么就确信我没有把那本书默写下来,藏在其他地方呢?或者是没有教给其他人呢?” “先生可真会说笑,我确信这些做什么!先生的要求我答应了,需要我虎族拿出什么东西,尽管提!不过有件事,我希望先生能答应。” “老祖是想让我帮虎族多争取点份额?老祖觉得可能吗?我外甥两年前刚被南老祖收为义子,那可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就不为我外甥考虑考虑吗?” “先生的话,我明白了。” 卜少卿有些奇怪,这风老祖明白什么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而此时,青衍正在为天吴巨大的胃口而头痛不已。 地点,祖地东方,龙族矿场。青衍老祖正郁闷的看着眼前的天吴。 只见天吴不仅五个脑袋四条尾巴全部长了出来,体型更是彭大了一倍有余。最可气的是腋下居然又长出了两个犄角,看模样,是要发育成两只脚啊。 就没见过哪个妖精成年了还能二次发育的。 于是某天,青衍盯着胡吃海塞的天吴,不客气的怀疑了下它的实际年龄。 天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自它出生起,已足足有了九百八十一年。 很明显,青衍不信,但天吴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 难道有过了九百多年还没有成年的妖族? 乖乖,那得有多能活啊。 真是够让妖羡慕的。 青衍近日长觉精神不济,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生机越来越弱,看着天吴的眼神也不觉带了点艳羡。 哼哧哼哧咀嚼矿石的天吴被青衍盯的发麻,赶紧放下了爪子,安安静静趴在了青衍身边。 “你不是说你成年了吗?这么能吃?” 天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完蛋,蹭吃蹭喝的谋划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裂嘴憨笑的天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你啊!吃就吃呗,我龙族也就那么十几个活口了,没谁跟你抢。不过这几处矿场吃完了,剩下的就要你自己挖了。” 天吴赶紧点头,生怕青衍反悔。 气的青衍一掌拍在它头上,摸着天吴头顶光滑的鳞片,青衍有些心安。 天吴尚未成年就能和十几个大妖斗的不相上下,等成年了,至少也是祖地拔尖的那一批。等青衍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应该也能庇护龙族一二,不至于灭族。 两妖一坐一趴,空旷的矿场里竟渐渐起了呼噜声,青衍郁闷的看着天吴,只见这天吴睡开心了,还在青衍的衣袍上蹭了蹭。 青衍小心翼翼的把手臂从天吴的脑袋下抽走,又放了块布包垫着,再分外小心的把袍子从天吴的爪下扯出来。 这才长呼了口气,化作一条青光,往山门处赶去。又传音给手下,让收拾出一处别院来。 刚刚有大妖汇报,卜少卿来了。 与虎族一样,卜少卿此次拜访已然带足了礼物,甚至比虎族更多,依然是当着众妖的面取出一把长剑,让青衍试试。又把对风宿说过的话,近乎原话说给了青衍听。 青衍当即表示,只要卜少卿答应一个条件,龙族的矿产,随卜先生挑选。 于是说到了北方的那片地盘,卜少卿当即答应了下来。 跟随卜少卿前来的众人兴奋不已,龙族的大妖小妖也轻呼了口气,自从羽族将龟族的地盘划给龙族后,他们可累的够呛,现在有卜少卿接手,总算要轻松了。 一时宾主尽欢,推杯换盏,个个喝的酩酊大醉。 青衍命手下扶着众人,而他自己亲自扶着卜少卿,前往别院休息。 服侍众人躺下,青衍又悄悄施了迷幻之术,见众人睡得沉了,这才与众妖一同离去。 不多时,一处废弃矿洞外,前后出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影后还跟着一头八首怪兽,正是天吴。 两人并不停留,直接向矿洞深处走去,而天吴却趴在了洞口打起了瞌睡。 青衍施了个小小的照明术,坑洞深处开始有了亮光。 “这些法术都是青衍你自创的?老祖不愧是生机凝聚而成的生灵,悟性堪称第一!” “卜先生过奖了。我这次偷偷将你唤出,是有件事要请教先生。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走漏丝毫!” “请讲!” “先生请看!”说着青衍拉开了长袍,指着自己的胸口。 只见青衍胸口上一团死气若隐若现,竟缠绕成了朵黑色的莲花。 “冥花!”卜少卿竟一把扯住青衍的长袍猛瞧。 随即颓然的坐下,“玩儿完了!” “冥花印记只出现在传说中,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个荣幸,能亲眼看见!” “卜先生,我族对生机的流逝感应极为明确。自这印记出现之后,我的生机日益减少,如今已不足百年。” 卜少卿摇了摇头,“青衍,冥花食生气逾久,对生机的腐蚀越大。如果你的感应没错的话,那你最多还能活五十年而已。” 闻言青衍脸色白了白,却也只是片刻就恢复了正常,“我族自十多年前那场变故后,便一直不曾缓过来。若我死了,龙族只怕立时就要被他族瓜分。即或是其他妖族愿意帮我族一把,只怕我族也要沦为二等势力!” “你也不必如此烦忧。传说中,冥花生于血海。只是一种称谓,并非祖地正中的那座血海。禀天地死气、杀气而生。因此,黑色的花朵中会夹杂有鲜血之色。而你胸前的这朵冥花,却只有黑气,并无丝毫红光透出。这里面或许有些不同。” “先生不必安慰我。死期将近,我心中自然明白。” 卜少卿很纳闷,堂堂一族之长,怎么如此消沉,竟无一点求生的欲望。 “既然老祖已经看开了,又为何招我过来?”卜少卿的神情有些冷漠。 “也并非看开。先生,我心中很矛盾,既觉得不能就这么死了,一定要找个办法出来,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好,总好过一命呜呼。同时又觉得死则死矣,谁能不死呢,有什么?甚至还觉得活着太痛苦,还是赶紧死了的好。不瞒先生,每逢初一十五,我这胸口就要痛上一场,初时只是微微痛痒,待到半夜,简直恨不得拿刀把这块肉挖出来!” 而青衍的胸口果真有几道伤疤。以大妖强横的体魄,还有如此明显的伤痕留下,看来果真如青衍所言,真的拿刀挖出过肉来。 “你真挖了?” 青衍眼神有些暗淡。“挖了,挖出了一团黑肉来。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挖断根了,等到第二天,我一照镜子,胸口上的冥花又变大了几分。” 青衍叹了口气,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只是实在放心不下我族啊!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在我死后,能保住我族?” 卜少卿神情有些凝重,“青衍,你坦白告诉我,若是龙族无恙,你是不是要求死了?” 青衍竟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我害死了始祖,之后为了救那只蝶妖,我又冒充成南柱子杀了石头,圣女的继任礼上我还抱过他呢!我早就该死了,所以这朵冥花才会长在我身上!那我为什么不去死?” 第48章 百岁坛 “青衍,你每次最想死的时候,是不是还听见过什么声音?” “声音?我心里的声音算吗?” “你心里的声音?” “没错。我心里经常会有个声音对我说快去死,我把龙族害成这样,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早就该死了,死了才能赎罪!” “青衍,你心里并不认同对吗?第一,角并不是你杀的,是神要角死,你只是机缘巧合,顺应天命而已。第二,你应该明白,蝶妖是我让你去救的,所以,如果在这期间你杀了谁,实际上应该是算在我的头上。”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若不是天吴还没成长起来,我可能早就”,卜少卿止住了青衍的话头,低声说道,“妖族本来就奉行弱肉强食。听说青衍你早年还曾征战过祖地四方,当时就没觉得杀孽过重?另外,两年前我与老祖你见过一面,豪爽非常,不像是优柔寡断的人。” “当时年轻,战场厮杀,每每都下死手。现在想来,真是不该!唯有一死,可赎我罪!” “战场拼杀,你不杀人,人杀你,有什么该与不该的?老祖若一直都是这种想法,必然活不到现在。我们人族有句俗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青衍老祖,是什么让您换了本性呢?若两年前我知你是如此优柔之人,必不能和你结盟!” 卜少卿有些生气。祖地顶尖的三大族,羽族与虎族,看起来对人族客客气气,可自从天罚宫破裂之后,便寸步不离的将自己与一众族人押解到了羽族族地中。之后更是强行将人族一分为二,如货物般各分得一半。 风宿视人族为两脚羊,若不是舒榆替风宿挡过一剑,恐怕依附于虎族的人族,早就死在了他们两口子的争权夺利之中。 而南老祖就跟不必说了,卜少卿这些年花了多少心血,才从南老祖眼中那个利用完就可以杀掉的人,变成了如今这个可以长久利用的人。 他卜少卿一身荣辱无所谓,但人族要一直给那两族大妖当奴作仆吗?为了能让人族有更好的发展,不惜把唯一的亲人柏车儿质给了南老祖。而现在,他的盟友,青衍告诉他,要撂挑子,不想活了? 卜少卿紧闭上眼睛,喘了几口粗气,“青衍,你说你不想活了?那我告诉你,你不想活也得活!现在跟我讲讲,你胸口的那朵冥花到底是怎么来的!” 原来这朵冥花并不是这两年才长出来的,竟在十五年前就有了端倪。 “十五年前,我在一处山谷中找到了一处生机浓郁的泉水。 对了,那处山谷就是天罚宫与祖地相融的地方。 在角千年圣诞的时候,我将一盒黄泉水献给角。后来经过种种变故,只献了一部分出去,我自己还留下了一瓶。可怜我当时还给黄泉水取了个生肌凝血神水的名字,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这之后,我们跟着角四处搜寻祭台,终于找到了猴族禁地去。就在那里,角打算用众多大妖血祭,我不忍多年的老兄弟莫名其妙就死了,因此打算跟角掰掰手腕。” “与我听的版本怎么不一样?说是角故意在算计你?” “没错,之后我才想明白,角其实一直都打算用我来血祭,而玄义是我的替补。那日我被角重伤昏迷,幸有各族大妖相助,背着我逃了出来。途中,我醒了过来,指挥他们前往山谷。我伤的太重,山谷里有片湖水,可以助我疗伤。 在途中,我想起了那瓶‘生肌凝血神水’,想着生机如此浓郁,必然对我的伤势有所裨益,因此喝了一口。没想到这一口就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幸好当时已经进了山谷,我猛吸了半湖湖水,这才将这股死气压制下来。 本来以为已经没事了,不料三天之后,我胸口竟渐有灰气缠绕。当时并不严重,我生机又旺盛,修炼一个周天,便能将这丝丝缕缕的灰气炼化。因此我并没有当回事。直到十三年后,也就是两年前。当时,我耗尽了轮回境中的灵气,跟着南福、风宿到了一处密林里。 密林里有条巨蛇,蛇涎滴落在水池里,有种沼泽地的味道,跟我当时喝了黄泉水后呕出的腐烂物一个味道。那时我心里那个一直缠绕着迷雾的声音,第一次被我清晰的听到,它告诉我,我应该去死。” “当时你并没有去死。” “没错,我当时觉得这声音很可笑。我是谁?陪角征战过祖地四方的第一大将青衍,仅凭一个声音就让我去死?怎么可能!” 青衍落寞的笑了笑,“没想到,两年过后,我还真的挺想就这么死了的。那天晚上,我胸口的灰气就开始变多了起来,一个周天?十个周天都祛除不完。那几日看起来我是在守着风宿,实际上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怎么祛除灰气上。” 卜少卿却后知后觉般念叨着‘生肌凝血神水’,念叨了好几次之后终于问道,“你那儿还有吗?角吞服的时候我没在场,没瞧见,有些好奇。” 青衍果真从腰间摸出个瓶子,“放在别处,担心又闹出角那样的事来,一直都带在身上。” 卜少卿点了点头,拔开盖子闻了闻,果真清香扑鼻,一股浓郁的生机扑面而来。但仔细分别起来,这清香之气中分明含有一股恶臭,仿佛是由无尽的尸骨沤出。 “以前这股生机更浓郁,完全分辨不出其他的气味。要不,角也不可能毫无防备的吞下去。要知道,那会儿他已经开始防备我了。” 卜少卿又问青衍要来了轮回境,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滴在镜面上。只见锈迹斑斑的青铜镜面上一阵水光荡漾,生机愈加浓郁,此消彼长之下,恶臭之气竟稀薄了一些。 卜少卿又陆陆续续灌注了一些真气进去。 如此直到东方显出鱼肚白。 镜面水光开始收敛,那滴黄泉水竟变成了一滴青色的水珠,其中蕴含的生气让青衍食指大动。 他本就是凝生气而生的,如此浓郁的生机,正是他的大补之物。 “吞下去。”卜少卿催动了一宿的轮回境,很是疲惫的说道。 青衍不疑有他,直接将这青色水珠吞入腹中,一股浓郁的生机直达四肢百骸,舒坦至极。 “还能听到让你去死的心声吗?”卜少卿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青衍倾耳听了许久,“声音微弱了许多。” “那你现在还想死吗?”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先生开什么玩—笑?”青衍突然笑不出来了,脸色难看,“奇怪,我现在竟然一点想死的冲动都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卜少卿讥笑道,“百岁坛可真是大手笔!” “龙族地盛产矿石,有件事我想请问一下老祖。” “先生但说无妨。” “听闻开采矿物之时,常常会遇到几种矿物混杂在一起的情况。不知可否一一分开,让一种矿石中完全不含有另外一种矿石?” “先生真会开玩笑,一一分开倒是不难,若是要完全分开的话,那根本就不可能。凡天地万物,皆由阴阳二气所化,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卜先生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 卜少卿没说话,看着青衍,指了指青衍手中的轮回境,“阴阳二气是这样,生死二气呢?老祖真的认为一面小小的轮回境可以化尽死气?” 青衍干呕起来,想要把刚刚吞下的那粒水珠吐出来。 “老祖这是做什么?虽然不可化尽,但化解掉大部分是没有问题的。你吞下的那粒水珠,生气远远重于死气,对你利远大于弊。 如今的困局在于,你体内的死气越多,需要的生气也就越多。而这面轮回境受死气腐蚀已久,怕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先生何以救我?”青衍面色不改,眼神中却有些凄凉。 “现在不想死,想活了?” “先生快莫要说笑了!”青衍面色微红尴尬不已。 卜少卿笑了笑,不再取笑青衍。这死气来自百岁坛,其中必然含有某种灵魂之力。天罚宫的祭祀之音可以让角这等大妖都心甘情愿的赴死,那么声名赫赫的百岁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衍,你要找个时机前往虎族,然后借机留下来。” 留在虎族做什么?看风宿耍活宝吗?不过卜先生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考虑,青衍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继续听了下去。 “圣树断枝不是风宿够资格炼化的。上次在东边的那处驻地里,我曾经试探过圣树断枝结成的茧,轻易的就能穿过。如果圣树断枝已经被风宿炼化,那就是微型的圣树,怎么可能让我如此轻松的唤醒里面的风宿?” 青衍以前还纳闷,怎么风宿就来的那么及时。听了卜少卿的话,才知道是这位卜先生的手笔,大为佩服。想那青茧自己也可以破开的,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圣树断枝虽然没被炼化,但应该也是认主了,不然也不会主动保住风宿的性命。 既然没有被炼化,圣树断枝又显出了本体虚影,扎根这事是势在必行的。风宿必然不愿意圣树断枝扎根在东部荒原上,因此才会急冲冲的赶回虎族族地。 这两年来,虎族大妖少有离开族地的,更是不许别族进入族地。说来惭愧,本想借着商谈合作一事,进入虎族族地中查探一番,谁知风老祖把我带到了蝶族故地,就在一片废墟中谈完了,我多次暗示风宿只当不知。青衍,你说风宿这么防备着外人,是为何呢?” “圣树断枝生根发芽的地方就在虎族?我明白了,我本就是草木精气所化,若是可以吸收掉圣树的生机,于我必定大有裨益,这冥花也就该谢了。可虎族地如今已是三族中占地最广的,如何找到圣树呢?” “不是圣树,只是圣树断枝,一截小小的枝丫生长出的树木而已,怎可与圣树相提并论?” “先生这就着相了。若祖地只是一颗小小的界珠所化,又怎么有资格托庇在圣树的树荫下?那么圣树断枝不就是祖地的圣树吗?我以圣树称呼又有何不对?” 卜少卿竟一时被这大妖说的愣住了,心中只留下一句感慨,不愧是自己选的盟友,果真有独到见解。 “圣树我是没办法帮你找的了,青衍,只能靠你自己,一定要找到!这不仅关乎你龙族的未来,也关乎我人族的未来!” 青衍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龙族就算了,怎么人族的未来也要自己负责了?“卜先生,你忽悠我呢?人族的担子不是该你挑吗?” “挑啥啊!你看十五年前,我与你们这些大妖一样,看起来就年轻的很。现在你们还是当年的模样,我呢?我白头发都长了好几绺了!唉,我人族比起你们妖族,差就差在寿命太短。你还有百年可活,就恨不得立马去死,我呢?我都半百年纪了,这修为再不涨点,再有个百十来年,也就该入土咯。到时候,人族你不帮我看着点?” 青衍居然点了点头,他竟然觉得卜少卿说的很有道理,大家结盟一场,帮忙看着点后辈不是应该的吗? 卜少卿拍了拍青衍的肩膀,以一个长辈的语气说道,“青衍,你可要努力加油啊,我死后能不能闭上眼,可全靠你了!” 青衍一巴掌把卜少卿的手拍了下来,“卜先生,我年纪可比你大多了。难道因为你活的短,就快要嗝屁了,我就要把你当长辈?这个道理可讲不通,总不能说你死的早就有理吧!” 卜少卿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龙族待着好啊,不用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要算计到,轻松,要是能在龙族中多待几年,指不定还真能多活些岁数。 卜少卿叹了口气,就要离开矿洞。 劳碌命啊,接下来就得北上,打理龟族的故地了。 青衍伸手拦住了卜少卿,言辞恳切,“卜先生,若是我真能吸收掉圣树,大可卖点生机给你,不用这么低沉吧?” “青衍,大江大海,你装多少水进去,都不会溢出来。可是一个小碗,你倒再多水进去,它也只能装一碗。我就是那个碗,这几年我拼一拼,看能不能把碗换成盆,若是可以,用不到你的生机,若是不可以,也用不到你的生机,哈哈!” 第49章 娶妻 自南福宣布闭关之后,青衍与风宿就跟约好了似的,相继闭关不出,祖地一时安宁不少。 虎族将商道一事委托给了舒榆,出人意料的,龙族却与羽族选择一致,托卜少卿打理祖地商事,不仅如此,青衍老祖更是把龟族旧地盘一并委托给了卜少卿。 自此,卜少卿与舒榆有了顶尖三大族的支持,大力推行由三族矿产共同铸造的新货币,通过不同的配比改变其中蕴含的灵气,又以其中蕴含灵气的多寡,分成三六九等,划分出了不同的兑换率。 目前设立的最高等货币为紫晶,一枚紫晶可换百枚红晶;百枚黄晶方可兑换一枚红晶。 而黑晶,在羽族大妖集体向颜老祖状告卜少卿不顾羽族利益无果之后,正式被废弃。不过,卜少卿给了三年缓冲期,三年之内,每枚黑晶可换取最低等的白晶十枚。三年之后,黑晶退出货币市场。 白晶为最低等货币,一枚黄晶即可换取百枚。 不过目前,人族作为货币的发行机构,仅对外发行了红晶、黄晶与白晶。至于紫晶,仅发行了百枚,按三族所占分成,羽族四十五枚,龙族三十枚,虎族二十五枚,由人族亲自送往三大顶尖妖族,作为三大妖族鼎力支持的谢礼。 不过此时,人族还是作为商贾而存在,并没有妖族意识到人族正在慢慢崛起。 甚至,还有不少大妖对人族不齿,尤其是女性大妖,为何呢?拜舒榆脑子里丰富的储备知识所赐。 自从三大族族长依次宣布闭关之后,三大族向外扩张之路明显停滞,祖地迎来了久未的安宁,各族繁衍生息,祖地欣欣向荣。 所谓温饱思□□,这句话放在大妖身上更是正确万分。 娶的多了,总不能一概以大小相称吧?里面也要分出个位次高低。况且,要是同时对两位大妖都心仪,却只能与其中一位结成夫妻。若是两妖地位差别较大,那还好,弱的那个还能养在别院里。若是地位相差不多,那就难了,谁愿意平白矮了一头呢? 就有大妖犯愁了,趁着与舒榆商谈的时候,请教了起来。 于是就有了平妻一说。 本来,‘平妻’一词还是个新鲜词汇,被老牌大妖所不齿。可随着风宿大婚,这个词开始在各族中流传开来。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新历三十三年。 这天,虎族张灯结彩,舒榆带领人族忙前忙后,准备各种珍馐美食;虎族的各位大妖小妖们也规规矩矩站列两旁,带领各位宾客前往各自的小院,准备三天后的喜庆事。 虎族为此次喜事准备颇多,便是专供大妖歇息的小院就新建了近百座,若是势力大地盘广的,就单独一个小院;若是势弱又无甚干系的,那不好意思了,宾客太多,需要您几个族并在一个院里,但也保证宽敞。至于羽族与龙族,那更是夸张了,整整两座依山傍水的宫苑,专门腾空了,就为了迎接这两族。 不过已经到了吉日,羽族的大妖还是一个也没来,只说是委托卜少卿代为祝贺。 为何? 虎族族长风宿今日娶亲,娶的还是个母亲是蝶妖的狐女。 而这狐女涂山青檀也是个有意思的,不从狐族出嫁,偏偏要重建了蝶族废墟,还把矮丘取了个小青丘的名字,要从这里出嫁。 名门子弟,为他人作妾就算了,还要从母亲娘家的废墟出嫁,把狐族的老祖涂山孤气的吹胡子瞪眼,简直想打杀了这个孽女。 于是换成风宿生气了,直接杀到了狐族的老巢,把涂山孤摁在墙上,问他涂山青檀的主意好还是不好,合适还是不合适。 当时就把涂山青檀的母亲,蝶族的大妖花百娆吓得花容失色! 涂山孤脖子被卡住,小鸡啄米般点头是不行了,于是挣扎着用微弱的声音连连说是,风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涂山孤和花百娆,说小青丘太冷清,让他们多带些妖族过去,帮着青檀重建小青丘。 涂山孤没办法,只好带着一大家子集体进驻小青丘,又从人族招来能工巧匠,在小青丘上重起雕栏画阁,仅用了月余便将蝶族故地打造一新。 而风宿又前前后后来了三次,恭恭敬敬称呼涂山孤为老丈人,又称涂山孤的小妾,花百娆为岳母大人。 第一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饭点,涂山家的主母大度,不拿架子,爱和小妾们吃饭,听着她们一口一个姐姐的,舒坦。 众妖正夹着菜呢,风宿进来了,冲着坐在下首的花百娆就叫了声岳母大人。 当时花百娆的手就抖了抖,正要夹给涂山主母的菜也落在了地上,再悄悄一瞅主母,脸黑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花百娆赶紧就要跪下。 涂山主母正生着气呢,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坐着,斜眼瞥着花百娆,就等着她往下跪呢。 涂山孤一瞅风宿的脸色,一巴掌甩到了主母的脸上,当时就把主母给废了,立马就把花百娆扶成了正妻。 以前也不是没想着让主母把青檀抱养过来,可两边都不答应。如今看风宿的架势,明显是为青檀打抱不平,涂山孤可怕极了风宿,他是真的敢杀自己,连忙把花百娆扶正了,也算给青檀提提地位,勉强熄一熄风宿的火气。 于是花百娆战战兢兢地和涂山孤一起坐到了主位上,一时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风宿更是表示要抬涂山青檀为平妻,与南白首一个地位。这让当了大半辈子妾室的花百娆更是喜极而泣。 涂山孤也是老怀大慰,再不避讳女儿的婚事,也不怕走出去被相熟的大妖笑话,算是了了涂山孤的一个心事,笑声都爽朗了几分。 花百娆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自从上次被涂山孤扶到了正妻这个位置上,许是站的高度不同了,思考的事情也不一样了。 以前总想着青檀嫁入虎族后,能好好伺候南白首,把这主母伺候好了,日子就能轻松些。 现在想想,伺候别人哪有让别人来伺候自己舒服啊? 风宿就娶了两个,今后可不就只有青檀伺候别人的份吗? 希望青檀的女儿也像自己的女儿一般孝顺吧。 可想了想,风宿又不是涂山孤,花百娆的心又揪了起来。 时间过的飞快,锣鼓喧天之中,涂山青檀被风宿亲自背进了大门,这是南白首也没有有过的待遇。 四周宾客嚷嚷着起哄,人族新出产的鞭炮震天响,又有歌舞姬唱歌跳舞助兴。等风宿背着涂山青檀跨过了前门,砰砰两声,漫天的烟火照亮的傍晚如同白昼。 因风宿于罡风中诞生,婚礼大堂设在了虎族的禁地边上,风宿与涂山青檀在礼生舒榆的唱喝下,先拜了天地,然后拜了罡风,涂山青檀又朝风宿福了一福,虎族的诸多管事又齐齐向涂山青檀拜了一拜,齐呼主母,这就算礼成了。 于是众宾客们勾肩搭背,卜少卿也和众妖谈笑生风,齐往前厅吃酒去了。 此时,前厅里,密密麻麻摆满了桌子,是按照角千年圣诞的规格来的,却尤觉得座位不够。 作为本次宴席的主角,风宿端坐高台,等着众妖前来敬酒。手上的酒杯饮尽又满上,满上又饮尽,桌上的酒壶空了又撤下,最后留了个小妖专门侯在这里,就等着换酒。 大妖们实在太热情,卜少卿作为人族实在挤不过他们,不多一会儿就从不前不后正中间给挤到了最后面。 上百位大妖轮番喝下来,又是喜庆日子,众妖都不答应风宿以内力解酒,这会儿风宿已经喝的小眼通红,拿酒杯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使劲甩了甩头,指着排在最后的卜少卿说道,“快点,咱俩喝过了,我该去,呕——” 在旁侯着的小妖赶紧扶住风宿,要扶他去后堂歇息,却被风宿一掌推开,指着卜少卿说道,“就差你了,来,哥俩喝一个!” 等卜少卿上前来敬酒的时候,这小妖竟对着卜少卿眨了眨眼,差点没把两鬓已经斑白的卜少卿手里的酒杯给吓掉。 被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小妖眨眼,还是头公老虎,没喝多少酒的卜少卿也想要吐了。 这边热闹,关押南白首的禁地之中也热闹。 虎族的禁地与猴族禁地不同,不因风宿的一句禁地而成,而是实实在在的禁制之地。 这处禁地因风宿诞生而开辟,原本是孕育风宿的一处秘境,风宿出生之时,将此处的罡风吸收一空,仅留下最西边的一点,本想一起吞噬了的,却发现这一点罡风眼正好能源源不断的产出罡风来,刚好能在整个秘境周围披上一层天然的屏障。 于是年幼的风宿把这处秘境当成了自己的老巢,既能遮风挡雨,又能果腹填肚,端的是妙用非常。 等到风宿慢慢建立了虎族,秘境中所含的灵气也就不再那么重要,而秘境中因为常年有罡风肆虐,也不适合族群发展,风宿索性把整个秘境搬空,当成了虎族大妖犯错之后的关押之所。 当然,作为风宿的血脉,虎族的大妖也有穿越罡风层的本事,但因为血脉不够精纯,远不如风宿轻松,每次进出都相当于刮下一层肉来,要去掉半条命。就算真的逃了出来,也是重伤之躯,远不是守卫的对手,会被立即击杀。 因此被关进去后,大妖们非陷入绝境,往往只会等风宿亲自放他们出来。但风宿常常会忘记这茬事,等想起来,进去一看,大妖已经被罡风折磨成了具枯骨,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是对虎族大妖而言,若是对别族大妖来说,禁地就如同地狱一般,每时每刻都要受到罡风侵袭,立时就是千百把刀子同时划过皮肤的下场。 自从南白首被关入禁地之后,风宿与风冶父子俩,一个要关一个要放,针尖对上了麦芒,谁也不让谁。最后的结果就是风宿扬言没有这个儿子,是死是活再不过问!风冶也硬气,直言再不认风宿为父,闯进了禁地,要为南白首遮挡罡风。 那一天,虎族地中处处回荡着风宿的咆哮,族中妖精,个个胆战心惊! 如今母子俩正站在罡风层前,一个拼命的要向罡风层里冲去,一个在后面死命的抱住。一个嘴里不停骂着‘风宿你这个混蛋!’一个一言不发。 等外面的喧嚣声淡了,里面女子的吵闹声也焉了下去。 南白首突然坐在了地上,抱着双膝呜呜大哭了起来。 风冶站在南白首身后,正在替她抵挡罡风。不愧是虎族少主的不二人选,二十年弹指而过,一手控风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任凭狂风肆掠,母子俩所在之地只有微风习习。 许是哭的累了,南白首站了起来,漫无目的的走着。风冶想要跟上,却被南白首一把推开。没奈何,只得跟在后面,默默为南白首抵挡铺天盖地的罡风。 南白首却突然回过头对着风冶喊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你爹在外面乱来,你就在这里面安安静静的看着?你等着吧,那个妖精迟早要站在你我母子头上拉屎拉尿!到时候你以为你还当的成少主?狗屁少主!” “娘,没关系的,不当少主就不当少主,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平平安安?”南白首仰天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花都冒了出来,“平平安安?我儿子居然认为我现在是平平安安?我被关在这鬼地方出不去,我儿子居然认为我平平安安?”突然抬起手臂,指着风冶道,“我南白首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 随即疯了一般绕着禁地胡乱转起了圈子。 风冶好不容易抱住了南白首,边哭边道,“娘啊!你要儿怎样你吩咐就是,儿子不敢不听你的,你别再这样了!” “儿子?我哪有儿子?我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依旧哭哭啼啼的南白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儿子可厉害了,他是虎族的少主,他以后要继承虎族的,只等风宿死了就成,嘿嘿!嘿嘿!”突然又抱着头大哭了起来,“风宿!风宿!我要杀了你!” 风冶也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喊道,“娘啊!娘啊!” 南白首突然转过头抓住了风冶的肩膀,“你叫谁娘?你说啊!你叫谁娘!不!你不是冶儿!你不是冶儿!冶儿是少主,他怎么可以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不是冶儿!你不是!”说着又尖叫了一声,跑掉了。 风宿却没有跟上去,也抱着头痛哭了起来。 第50章 算无遗策 风宿正在让那挤眉弄眼的小妖给自己倒酒,大堂外突然急急忙忙跑来个小妖,把卜少卿挤了个趔趄,凑到风宿身边附耳说道,“老祖,风铮派小的来回报,禁地震荡不安,恐有变故,请老祖速去!” 双臂一振,风宿酒意去了大半,怒道,“老妖婆不好生思过,又在发什么疯!”脸上却有隐藏不住的喜悦。也不看前来敬酒的卜少卿,咻呼往禁地去了。 舒榆无奈的笑了笑,却不敢留下来和卜少卿寒暄,也跟着风宿往禁地赶去。 众妖见状,纷纷起身要去瞧个热闹。 卜少卿倒是坐了下来,接过倒酒小妖的酒坛子,咕嘟咕嘟的灌酒,那小妖又换了几道菜,搬了几坛酒上桌,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小声对卜少卿说道,“先生忒鸡贼,想把自己灌醉了躲麻烦是吧?” 这句话还真是说到了卜少卿心坎里。 风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掺和。 况且,此次羽族一个妖精都没到,除非南老祖下令,羽族的妖精还不至于如此不给风宿面子。而南老祖敢如此不给风宿面子,至少证明两妖的实力相差不会太远。这一点,卜少卿想得到,风宿也必定想得到。 可羽族毕竟是没有一个大妖到场,很明显,南老祖已不认为自己可以压制得住风宿。这点,风宿同样明白。 所以大圣女南白首绝对讨不了好,却也不会丢了性命。 但这事风宿和卜少卿明白,大圣女南白首却不一定明白,怕就怕,卜少卿一露面,大圣女看到了自己人,觉得有娘家撑腰,当即就要与风宿掰掰手腕,就如同当年毫不犹豫就灭了蝶族一样。大圣女火气一上来,怕是立时就要把他卜少卿当枪使,逼着他以卵击石,与风族开战。 卜少卿自问是打不过风宿的。 到时候骑虎难下,羽族、虎族都要得罪,何苦来哉?还是喝醉了好。 却不想被这小妖看破了。 还直接就说了出来。 卜少卿一口老酒还没细细品,就被吓得一口吞了下去,呛的喉咙疼。 “我说先生,你什么时候变的这般胆小了?” 能不胆小吗?小九九都被拆穿了。 “您哪位?” 那小妖一只毛茸茸的虎爪费力的拉了拉胸口的衣服,指了指中间那块黑色胎记,看着就像挠痒痒一般。这胎记,细瞧还能看出个大概轮廓,依稀是朵花的模样,不过已经混作了一团。 卜少卿大吃一惊,作了个‘青衍’的口型,见对面的小妖点了点头,吃惊道,“还真给你混进来了!” 小妖很得意,无声的笑着。 “那我可真得多喝几杯了,这事有你掺和进去,更麻烦!”说着真的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却不是闷酒,喝的畅快至极。 青衍也不恼,恭立在旁,时不时的给卜少卿上酒,过会儿就去厨房里端盘新菜来,来去如风,勤快的很,活脱脱一个小厮模样。 此时,虎族禁地外,风宿迎风而立,手中提着一杆虎啸棍,正等着风冶与南白首出来,好给她俩一个迎头痛击,涨一涨他作为虎族族长的威风。 张扬属于他虎族族长的权威! 罡风层的破裂声越来越近,风宿摩拳擦掌,近了!近了! 他开心的想要跳起来! 终于把这两母子逼了出来! 手中的虎啸棍熠熠生辉,他早就想好了,只要他们母子俩一道歉,一服软,他立马就收手,再轻飘飘的来一句,‘知道错了?以后还敢不敢了?’想想就美的慌。 一旁的涂山青檀看着新婚丈夫如此模样,心思急转。 果然不出风宿所料,不多时,风冶就扶着南白首走了出来。 众妖都吓了一跳,风宿更是把手上的虎啸棍都抛了,涂山青檀更快,已经扶住了南白首,不料风冶一把将这两妖推开。 风宿当时就要发火,不料涂山青檀已先一步哭诉了起来,“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姐姐!风哥说你脾气硬,进了禁地就不愿出来,这才与我商议,要故意激你出来!要不然,虎族那么大,怎么就偏偏选了这块地方?姐姐你现在可算愿意出来了,可你这是怎么了?你若是看着青檀来气,青檀这就走,只盼姐姐与风哥幸福长久!” 原来南白首一头青丝已成灰黄,嘴里还不知道撕扯着什么,怒气冲冲,又哭又笑。 身上倒是没有伤痕,风冶却差点成了血葫芦。 涂山青檀说着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扯自己的头饰,一件一件扔在地上。 若说这个青檀,风宿是真的喜欢,又乖觉,又伶俐,又善良,又可爱,真真是美到了他的心尖儿上。但与南白首几百年的情分却也不是那么好割舍下的,南白首于他就如同桌上摆的各种肉干,不打眼,却一顿都缺不得。 况且南白首如今成了这样,说风宿是罪魁祸首都不为过,当下又是自责又是生气。自责于自己没照顾好南白首,生气于这南白首实在太倔,如此境地都不愿求他一句。 当下左右为难,又心乱又心慌,终于发起火来,怒吼向众妖,“还在这里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夫人扶进去!还有,风铮,你带少主下去疗伤!” 涂山青檀立马收了泪水,率先扶着南白首往寝殿走去,哪怕风冶不答应,也巴巴的贴在南白首手边,又一边安慰着南白首,“姐姐别哭,有妹妹呢,姐姐乖啊!” 可怜南白首要强了一世,当初为了风宿拉了拉蝶族大妖的手,竟将蝶族灭族。如今风宿明媒正娶的平妻就在她身边,她却像个小婴儿般依偎在风冶身上。 舒榆叫过小厮,让他去通报卜少卿一声,却被风宿拦了下来,“通报什么?羽族的大圣女出了事他都不知道过来,还有什么好通报的?”风宿边走边骂,却偷偷点了几个妖精,让去羽族将柏车儿接出来,料想这回卜少卿算是将南福得罪死了,羽族必然是不能再待的,等将柏车儿握在手里,不怕卜少卿不为虎族尽心! 而青衍因为是在虎族地当中,离风宿太近,不敢随意使用神识,对禁地外发生的事也未察觉到。 因此,禁地这边热热闹闹,自诩为算无遗策的卜少卿却在前厅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 第51章 风涌云动 时间倒流,十八年前。 那会儿青衍听了卜少卿的话,立马就打起了风宿的主意,急冲冲的宣布闭关之后,就一路潜行到了虎族附近。 因为有轮回境在手,青衍一路通行无阻,没有惊动任何妖精,寻着冥冥中的感应,潜入了虎族腹地,风宿居住的殿群。 当时风宿已经宣布闭关。 青衍本以为此行绝不可能遇见风宿。谁知先前潜行的太顺利,把好运都用光了,才一进入后殿,正要向殿后的珍植园走去,正好看见风宿从园里出来,差点打了个照面。 没奈何,青衍只好往旁边的小妖房里躲去。 作为对生机感应极为灵敏的大妖,青衍当然不会一头闯入有妖气的房间,他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青衍躲进了一个空房间,为了防止被风宿探查到气息,又屏蔽了所有感应,化成一条小蛇,躲进了水缸里,陷入近乎长眠的状态。 但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屋外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对风宿恭敬行礼之后,竟然推开了这个屋子的房门。 原来是新调来打理后院的小妖。 好巧不巧,这小妖晚饭吃的太咸,口渴要舀水来吃。 好在这时风宿已经走远,青衍所化的小蛇被小妖舀进了木瓢里,好在这小妖哈欠连天没瞧出异常,还以为是寻常的小蛇,囫囵吞了下去。 这一来青衍醒了,醒在了小妖的胃里,还没搞清楚情况,本能的就要挣脱出去,这小妖捂住肚皮就要呼痛,却不料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青衍这下彻底清醒了,连忙用妖力压制住这小妖,却是把这小妖反吞了下去,来不及消化,赶紧变成了小妖的模样,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另外一个小妖,身上的服侍却好了许多,只听那小妖道,“傻帽憋老三,老祖吩咐,让把园子收拾一下,哥哥今天要出去潇洒,没空。你要是收拾好了,哥哥今晚就不来找你麻烦了,哈哈!” 青衍什么时候被称过‘傻帽憋老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低沉着脑袋没搭理他。 谁知那小妖还来劲了,抬手就要去捏着青衍的脸,嘿嘿笑道,“兔崽子,你这细皮嫩肉的,什么时候让哥哥好好玩玩?” 青衍愣了,这是个什么架势?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那只手心满意足的在脸上捏了捏,嘿嘿娇笑着走远了。 留下青衍一个大妖愣在原地,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了。 他被小妖摸了,这个小妖是个男的不说还长的跟个□□一样? 他龙族族长受不了这个委屈!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下定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把这妖精剁了! 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那只倒霉小妖的记忆,这小妖的身世让青衍都要动容,简直算是靠床笫功夫生生睡到了后院打杂的位置。 刚才那只小妖便是居中牵线的,看着这小妖伺候他的顶头上司,早就眼馋了。 乖乖,一个打杂的而已,也值得这么拼?青衍破天荒的犹豫起要不要继续寻找圣树断枝来。 老祖就是老祖,心理素质不是吃素的,青衍收拾起工具,大踏步的走进了珍植园里。 于是某天,负责给珍植园浇水的小妖与他的顶头上司胆大包天,龙阳之好一上来,竟然硬上了管事大妖的公子,被管事大妖一掌击毙。 第二天,青衍被调到了珍植园里。 感应之中,圣树断枝就种在珍植园中,不过青衍寻了一月有余,也没找到地方。 直到有天偷听到两个小妖讲话,一个小妖说园中的植物比往年要长得好些,另一个小妖笑话他没见识,早在两年前,珍植园东边的花草就比别处茂盛了一些,便是杂草也冒出了好多,一茬接着一茬的! 难怪去东园浇水的时候,杂草那么茂盛呢,一不注意就得踩一鞋底的草,原来如此。 青衍大喜过望,却不动声色。等到第二天给东边园子浇水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番,这才在花草茂密的园子正中,发现了个裂缝。裂缝中,有一层罡风隔绝了视线。罡风之外,园子的四角又各埋了一把宝剑,是风宿自己琢磨出来的剑阵,锋锐的金气一触即动。 剑阵并不稀奇,青衍本就是使剑的好手,也是阵法大家。金气有点麻烦,但剑阵一破,也就不足为虑。 重要的是,如何破开剑阵又不留痕迹呢? 至于罡风层,反倒是最容易的。只要不是虎族的禁地罡风,青衍有把握能穿而过之,不损分毫。而罡风本就可以把一切痕迹破坏干净。 本想来偷点生机,把冥花除去,难道要明抢不成? 不行,会逼的风宿与南福联手的。 龙族那点妖精,经不起折腾了。 青衍被这件事整整困扰了七天。 七天之后一扫颓态,分了一小缕神魂出来,飘进了东园里,附在了一株杂草身上,果真没有激起剑阵的反应。 青衍所料不差,风宿为了最大限度的隐藏好圣树断枝,将剑阵与东园花草连成了一体。而青衍本就是草木之精所化,要模仿一下草木精气还不容易吗? 等到第二天早上,风宿果然踩上了这株杂草,被踩断的杂草黏在了风宿的鞋底,随着风宿走动落在了地上,而草籽已经卡近了鞋底的纹路里。 风宿左瞧右看,见没有妖精在此,才掐起了手诀,罡风退去,地上突然出现了个漩涡,风宿也不迟疑,直接跳了进去。 漩涡看起来并不稳固,等风宿跳下去之后,立即消失不见。 正在西园里浇水的青衍差点痛晕过去,随着漩涡关闭,附在杂草上的那部分神魂似被割裂了一般,青衍脸色苍白的可怕。 正巧这会儿管事走了过来。 青衍忙收敛心神,低下头专心的浇水。等管事走远了,这才坐下来大口喘气。 将神魂附在杂草上的时候,为防止风宿发觉,青衍并没有附意识上去,如今却不知道那部分神魂怎样了。 漩涡之后,是一处灰蒙蒙的空间,一株幼苗漂浮在半空中。幼苗上仅有五六片叶子,根系却极为发达,呈半球形扎进了四周的灰雾里。 风宿跳进漩涡之后,直接就来到了幼苗根部,只见他小心翼翼的避开灰雾,划开手掌,血滴到了圣树的根上。 风宿目前仅知道圣树喜欢吸血,却不太清楚如何去炼化,想了很多办法都没用,只好割血饲树,以期能加深与圣树的联系,再缓缓炼化。 等圣树幼苗上凝聚出了一道青光后,风宿停止了自残的行为,然后招了招手,青光似有灵性般跳到了风宿手上,被风宿一口吞下。又自言自语陪幼苗说了会儿话,风宿这才站起身来掐诀准备出去。 却没看见一粒草籽从他鞋底里掉了出去。 等风宿从灰色空间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 正在屋中休息的青衍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又感应到了那部分神魂,虽然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但好歹能确定那部分神魂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等风宿离开,青衍故技重施,封印了一部分意识,悄悄依附在杂草之上,准备再搭一趟顺风车,把这部分意识也送进去,如此魂魄皆有,再失去感应也并无可担心的地方。 而因为青衍是草木精气所化,便如扦插一般,分开的两部分都能存活,并且会各自补齐缺失的部分。等他日再融合,必然实力大涨。当然,青衍要保证以自己为主,分出去的魂魄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为保证不出现两个意识,草籽每隔十天半月便会重新附到风宿的鞋上离开圣树空间,再趁夜半幽静之时,与青衍汇合,吐出从圣树中吸收到的纯净生气,替换掉青衍体内被死气沾染的生气。 而每隔十天半月一次的分魂,也让青衍的魂魄愈加坚韧。 如此过了十六年。 风宿遇见了涂山青檀,为之倾倒,风宿的修炼开始不规律起来,最长的一次,青衍的神魂足足在灰色空间中待了小半年,居然产生了独立的意识。 不过还很微弱,被青衍直接吞噬了。 这之后,青衍便能若有若无的感应到圣树的存在,虽然微弱,却比直接分魂来的稳妥的多。自此以后,风宿鞋底沾染草籽的频率越来越少,终至于无。 与此同时,卜少卿带领的那支人族,年轻一代中出了一位有趣的女人。 这女子长身秀立,高冠博带,一双斧砍刀劈般的眉毛,一汪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一点薄唇七分淡漠三分凉薄,一双素手即握刀剑也握折扇,自号邢公子。 邢公子平素极爱绯红衣衫,上面用红色丝线暗绣云团。腰间挂的是玲珑剔透玉,手上拿的是漆朱鎏金酒葫芦。身后跟着个丫鬟,腰上挂了个荷包,荷包上绣着一支海棠,里面叮叮当当,听声就知道放了不少的晶币。丫鬟恭敬的捧着把嵌着珠子的宝剑,屁颠屁颠的跟在邢公子身后。 再配上一柄折扇招摇过市,不仅人族的女子爱看,妖族的女妖也爱看。 卜少卿派她来管理酒楼衣坊的生意,她却跑到了角斗场,把众多妖族年轻一辈都给打趴了下去。 而邢公子虽然把一众妖族打的趴下,还踩在他们身上问服不服,事后却没有一个妖精向家里告状的,统统认了邢公子当大哥,这在人族还是头一遭。 邢公子最有趣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在追女妖这件事上。 风传邢公子身旁的丫鬟就是海棠成精,被邢公子追到了手又始乱终弃。这海棠精却痴心不改,做起了端茶倒水的活计,只求能跟在邢公子身边。 祖地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妖族已渐渐将人族视为平等的存在,尤其是杂妖之属。但两大族群间的隔阂仍在,又因为人族与化形大妖寿命相差太远,即便化形女妖个个美如天仙,也极少有人族男子愿意追求女妖的。 但邢公子不同,看见女妖就跟掉了魂一样,立马就冲到女妖面前,手持折扇慢摇了起来。 邢公子的声音本就脆朗,配着她一副英姿勃发的皮囊,刚开始还真有不少女妖把她当作了翩翩佳公子,差点就要抱得美妖归,却在洞房花烛夜被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气的女妖当时就要将她打杀掉,却不料邢公子实力不弱,斗了个七□□十回都拿她没办法,气的这女妖转身回了族里,发誓再不见她。 这可把邢公子急坏了,真真比砍他一剑还难受。夜夜捧着一束鲜花,二话不说直接半跪在了这女妖的闺门前,又鼓动她那一帮兄弟跟着在旁伴乐,她自己倒是深情的朗诵着桃之夭夭宜其室家的老话。 这女妖哪见过这等架势,没过几天就败下阵来,哭得个稀里哗啦。 邢公子追的女妖又多,质量又高。哪怕有一丁点瑕疵,她都看不上眼,绝对不追! 这也就是邢公子从来不对人族女子下手的原因。未经脱胎换骨,确实较妖族大妖略逊一筹。 如此,邢公子的后宫之中,个个钟灵毓秀,处处花草芬芳。传闻虎族族长风宿新娶的平妻也曾是邢公子后宫中的一员。当然,邢公子与涂山青檀迫于虎族的压力,并不敢承认,但并不妨碍祖地众妖对此添油加醋,津津乐道。 渐渐的,有没有邢公子来追,竟然成了判断女妖是否足够出众的标准。 竟然还出了个花钱请邢公子去追的大妖,却被邢公子当场抖了出来,气的这大妖带了一帮妖精追杀了邢公子整整半年。 卜少卿乐见其成,也不再用凡尘俗事去打扰邢公子,直接给了她一个大管事的身份,改派了她的侍女,名唤海棠的,来打理祖地的酒楼衣坊。 海棠虽然不舍,但本着为邢公子分忧解难的奉献精神,委委屈屈答应了下来。皱着眉头红着眼睛的模样,看的卜少卿哈哈大笑。 这海棠精化形不过一二十年,又一直住在深山幽谷里,若非被邢公子带了出来,只怕还一个妖孤零零的守着那片海棠林,因此心理年龄最多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所以,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妖,居然学着邢公子的口气嗔了声‘爷爷!’ 这声‘爷爷’又不似邢公子那般中气十足,撒娇似撒泼,却又顾作凶狠样,真真矛盾非常也可爱非常。 乐得正在喝茶的卜少卿一口茶水喷到了旁边的林伯身上,咳嗽个不停。卜少卿一边咳嗽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这小姑娘,开心的合不拢嘴。 第52章 岩浆海沸 卜少卿笑着笑着,咳个不停,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吓得海棠精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忙替卜少卿拍胸脯捶腿,就怕卜少卿一个不好了,要被邢公子怪罪,最后还是林伯遇事不慌,怒掐人中,才总算是救了回来。 其实卜少卿不过五六十的年纪,修为也堪堪到了化气巅峰,于人族修士而言,正好是大有作为的年纪,但偏偏就显得老态龙钟,似是比已逾百岁的林伯更苍老几分。大概也是劳心过度,英年早衰。 不仅如此,这一支人族虽发展的不错,但人丁却增长的不多,远比不上舒榆带领的那一支人族,尤其是修行天赋高的,或者是天妒英才的原因,已接连去世了好几位,卜少卿每提起这事,都痛心不已,直呼自己运道太差。 如今,除了去世修士的遗体由卜少卿亲自主持埋葬外,有很多事情,卜少卿已不亲手过问,全靠林伯传达了。 直到风宿娶亲的前一个月。这天,卜少卿把邢公子等各位管事全叫了来,颤颤巍巍的道,“我老了,等参加完风老祖的宴席,就该回族里养老了。明天,你们随我一块去虎族,趁机带你们正式拜会一下风老祖。这边的事,等我回到族里会想办法让车儿过来,还望你们多多帮扶。”说着竟是对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差点就晕倒在地,没能站起来,吓得林伯连忙抓紧卜少卿的手臂,又似回到了祖地东边的驻地里,生怕卜少卿就又晕了过去,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卜少卿拍了拍林伯的手臂,却倔着不肯听从林伯的话坐回椅子里,“林伯,我是你照看大的,以后车儿交给你照看,我放心!商道一事任重道远,关系着我人族在众妖林立的祖地之中究竟能占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太重要了,只有你才能担得起!此番前往虎族,我就不带你了,我把人族交给您了!”说着卜少卿又要朝林伯深深的鞠个躬,吓得林伯赶紧扶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弯身了。可卜少卿果真老了,只说了这几句话竟咳嗽个不停。 林伯担心急了,干脆直接跪了下去,“少爷,您让我跟着您吧!我族人才济济,还缺我这一把老骨头吗?我服侍您服侍惯了,不在您身边跟着,您让我服侍谁去?” “林伯,大局为重。我历经几次大战,本已寿命无多。你身子骨硬朗,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车儿还需你多多扶持!” 最终卜少卿还是将林伯留在了血海边的商楼里,带着邢公子等人马不停蹄的赶往虎族。可惜虎族的规矩太大,别说邢公子等人了,在风宿成亲之前,便是连卜少卿也没见着风宿。一行人也被舒榆安排在死了一船蝶族大妖的凝翠阁里。 另一边,给羽族备下的休息之处还空着,好大一片空落落的宫殿,气的邢公子当天就摸进了虎族核心地带,打算将风宿视为珍宝的珍植园给毁了,却差点被风宿逮个正着,多亏了虎族的一个二愣子小妖吸引了风宿的注意,这才溜之大吉。 邢公子立马就安分了,待在凝翠阁里哪儿都没去,便是风宿成亲那天也没见着人。 直到虎族禁地的喧嚣声越来越大,邢公子像一阵狂风吹进了被隔绝的前厅里。 “南白首疯了。” 她说。 卜少卿正在夹菜的手停了一停,还是夹进了盘子里。 “虎族的大妖去了羽族。” “正大光明?” “偷偷摸摸。” 夹进碟子里的菜最终还是留在了碟子里,一阵风吹过,邢公子消失在了前厅,青衍的神识如水纹般流淌在虎族族地里。 “风铮过来了,跟上我!” 这风铮也算是因祸得福,当年迎战天吴之后有所得,又是最早对风宿表了忠心的大妖,虎族的资源终是没有亏待他,这些年也从化气期跨进了结婴期,是虎族除风宿父子外的首位结婴期大妖,对付卜少卿这个化气期的人族可谓是绰绰有余,手到擒来,却没料到青衍化成了虎族小妖,正好待在卜少卿旁边。他如何是青衍的对手?铺一照面就被一个手刀砍倒在地,晕了过去。 有手持轮回境的青衍相助,卜少卿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逃出了虎族族地,忙与邢公子带出来的人族汇合,风宿这边的宴席还没结束,这一行人就马不停蹄的向羽族赶去。 当日黑云压城,离火岩浆海数十座火山同时爆发,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岩浆海上冲天而起的怒焰,如箭矢一般密集的攒射向高空。岩浆沸出离火岩浆海,将周围一大片土地都吞没,浓厚的火山云将整座羽族地都笼罩进了阴云里。 卜少卿这一路心神不宁,大圣女南白首疯的太突然,卜少卿一点准备都没有。看如今的架势,老祖显然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 卜少卿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赶回羽族,可如今羽族族地已在眼前,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舐犊情深的老父亲。 “所有化形之妖,速速来山门口集结!”一声怒吼随着四散的岩浆响彻整个羽族地。 随即一道火光轰然砸落在卜少卿身前。 “车儿!” 落下的火光中显出一个人影,正是柏车儿! “卜少卿,你外甥我给你看的好好的!我女儿你怎么不好生看顾!” 卜少卿一探车儿鼻息,还好,还有气,“老祖!卜少卿无能,没有保护好圣女,请您责罚!还求您不要迁怒车儿!他毕竟是您的义子啊!”说着,这一直不肯下跪的白发老人,为了外甥,第一次向一个妖精跪了下去。 远远坠着的一骑,看见柏车儿被南老祖掼在地上,卜少卿跪着求南老祖,骑的好好的人突然从马上掉了下来,正是林伯。原来卜少卿不让林伯跟着,林伯安排好各项事务后,就偷偷的骑了匹马向羽族族地赶去,想着等进了族地,卜少卿总不好意思再赶他回去。 此时的林伯躺在地上,只觉一阵天崩地裂,在他脑海里,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了起来。 林伯摔下马的时候,卜少卿也感应到了,但南老祖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妄动。林伯躺在地上越来越冷,人族,到底还是跪了。 这一跪,还站的起来吗? 四周很安静,南老祖的威压下,便是鸟雀也绝迹了。一片寂静中,柏车儿微弱的呼痛声显得四周愈加荒凉,就像此时卜少卿的心情。 “撤去卜少卿大长老的身份,逐,嗯,以观后效!”南老祖本想将卜少卿逐出羽族,但一想到方才偷偷摸进羽族的虎族大妖,当即止住了话头,带领群妖乌压压的赶往虎族。 等南老祖走远了,卜少卿才一把将柏车儿抱在了怀里。 只见柏车儿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四肢软绵绵的搭下,浑身找不出一块好骨头,全凭一口真气支撑。 原来是被南老祖禁锢了修为,直接从半空中扔下。 浑身是血的柏车儿还笑着道,“舅舅,你是老糊涂了,我怎么可能被区区女妖迷惑?只是我本就是质子,如何敢轻易留下子嗣?” 卜少卿徒劳的想要帮柏车儿止血,但柏车儿身上的伤口太多,一身经脉也大多被紊乱的真气冲的七零八落,卜少卿不敢再给柏车儿输送真气,抱着这个幼时孤苦,长大后又跟着提心吊胆的外甥泣不成声,“舅舅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 柏车儿一边吐着血,一般安慰道,“舅舅,我这灵气大概还能支持个三五天,以后有的是时间道歉,你莫要太心急。眼前最需要考虑的是,老祖不管此行吃亏与否,都饶不了我们人族!” 柏车儿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今之计,只有趁着羽族中空,带着所有人出逃!舅舅,你总想着要让族人繁衍生息,对于族人的独立自由总想要缓缓图谋。但现在,以南老祖宁错杀不放过的性格,他既然重伤了我,就必然不会再信你,更不会再扶持一个卜少卿起来!” 说道最后,柏车儿近乎声嘶力竭,“舅舅,你还不明白吗?” 卜少卿又想起了尚在天罚宫之时,柏车儿拦住自己,不让自己提前暴露在角的面前,更是让自己第一次赢得了众位同胞的尊重。 姐姐的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天纵之资,可笑自己还担心车儿被南老祖迷惑。 卜少卿顾不得擦掉眼泪,将柏车儿放在地上,祭出祭台,把众人安置在祭台之上,亲自迎上了羽族留守众妖。 同时,一个声音在身处羽族地中的人族心湖上响起,众人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带上妇孺老幼向羽族地山门处赶来。 因为天罚宫破裂之时,仅有修士存活,这批人族,除了年纪尚轻的稚童外,个个都有修为在身,速度并不慢。 但羽族地盘广大,人族又被安排在腹地,要赶到山门口,也需一炷香时间。 而邢公子之流早被卜少卿安排着偷偷潜入了羽族族地,与人族汇合去了。 于是重担全压在了卜少卿身上。 只见卜少卿一扫颓态,白发转青,竟也早早跨入了结婴期,爆发出了不亚于妖族老祖的实力,一路砍瓜切菜,头顶祭台,成功拦住了诸多妖精。 卜少卿正自大展神威,林伯突然暴起,一剑刺向了卜少卿后背! 第53章 虎雀之争 虎族族地中,风宿与涂山青檀正尴尬的站在门外。 只见门口处悬了一枚珠子,青黑色,浓郁的罡风之气从珠子中四散流溢,把大门牢牢的封死。 风冶抱着南白首,向屋内走去,鲜血浸透了长袍,神色有些萎靡,疲倦的将南白首安置好,随即便像失去了支柱一般,倒在床沿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风宿从正门进不去,便要破窗而进,罡珠却似有灵性一般,牢牢的守在母子俩身前,并不后退半步。 难不成要将这罡珠打退?却难免伤到已被罡珠认主的风冶。看着似泡在鲜血中的儿子,难不成要让儿子伤上加伤?风宿犹豫了。 随即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退出了风冶的寝殿。 却见一个虎族小妖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老祖!南老祖带着羽族和龟族的妖精攻上山门了!您快去看看吧!” 同时一声惊天怒吼响彻虎族地,怒呼风宿出来受死! 风宿一捶手,冲着身旁的涂山青檀怒道,“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阿宿,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求着我想个办法把主母和少主逼出来,又是你说主母善妒,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的,你不是也说这主意甚妙吗?怎么,现在出了事了,就全推在我头上?难道真的如传闻一般,你怕极了南老祖,所以急着要与我撇清关系?” “我怕他?哼!” 听闻这话,涂山青檀又娇笑道,“我也不信你堂堂虎族族长,会是此等无胆鼠辈。”眉间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风宿冷哼了一声,这才拔地而起,往前殿去见南老祖,仅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南老祖带领的群妖已经把虎族的山门拆了个稀烂,直打到了前殿里。 涂山青檀又吩咐众妖速速寻来医师,在门口侯着,只等风冶一醒,便好诊治。又亲自备好长袍,这才施施然的来到前殿。 只见此时南老祖与风宿具是幻化出了本体,一个啄眼,一个甩尾,虎啸雀鸣,打的好不热闹。 这女子开口,却是对着南老祖说道,“南老祖,可别打了,白首姐姐还等着您去救呢!” 她这一说话,南老祖立马就瞅见了这个身穿红衣的新嫁娘,当即怒火冲天,羽族翎羽炼化而成的羽扇霎时就变成了一把赤红宝剑,剑尖直指涂山青檀的咽喉。 涂山青檀却是面色不变,“如今白首姐姐疯疯癫癫,昏迷不醒,老祖不想着先去看看白首姐姐,却要先和我这小妖计较吗?呵呵,难不成老祖以为我涂山青檀有本事在老祖眼前逃跑?那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况且,”说着涂山青檀扫视了一眼青丘涂山一族,淡淡的道,“我青丘涂山一族,上至涂山孤,下至没化形的小狐狸,可都怕极了老祖,自会帮老祖您看好青檀的,老祖还担心什么?大家总说老祖最疼爱南姐姐,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说着后撤一步,右手一伸,躬身请南老祖前往后院。 “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这是自然,老祖放心!” 南老祖长袖一甩,大步来到独属于风冶的寝殿。只见一枚青黑色珠子滴溜溜的包围住大殿,把众妖都拦在了门外。 南老祖可不知道这是风冶的东西,当即一拂袖击打在罡珠之上,青色光芒瞬间消失,罡珠哀鸣一声倒飞回了风冶体内,正在床边沉睡的风冶受此一击,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眼见着风冶吐血,南老祖也觉出不对了,正要上前查看,一个身影蓦的落到了跟前,正是刚赶来的风宿,眼见爱子伤上加伤,风宿无名火再次升起,二话不说就朝南老祖一拳轰了过去。 南老祖抽手回挡,两妖从殿里打到了殿外,都打出了火气,南老祖的羽族真火更是将天空都烧的通红。却还是得到了圣树断枝的风宿棋高一着,朦朦青光环绕着风宿,将炎炎离火隔离在外,随即风宿一拳击中南老祖胸口,直把南老祖打得呕血不止。 此时被南老祖一击打醒的风冶正赶到殿门口,眼瞧着风宿就要下死手,手中罡珠立马就击打了出去。 涂山青檀更是挡在了南老祖的身前。 好在风宿还留有几分青明,最后时刻收了手,又有风冶发出的罡珠助涂山青檀抵挡这一击。 即便如此,这位狐族的天之娇女,被誉为最有希望达到九尾天狐境的貌美狐妖,也如断线风筝般被重重的击飞,落在了远处的草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愣了许久的花百娆终于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哀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把女儿紧紧抱在怀中,哀哀的哭了起来。 南老祖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风冶连忙上前扶住,南老祖取出一团火焰,四周的温度开始急剧上升,“去把你母亲扶出来!” 又冲着风宿道,“南离火精,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今天便是拼着毁掉这件天地至宝,也要带走我女儿和孙子,你拦一个试试。” 南老祖的话说的平淡无锋,若是真正了解他的就会知道,南老祖越是平静,反正是最疯狂的时候。 风宿正好很了解南老祖,一时间不敢再有动作。 远处草地上,不停呕血的涂山青檀挣脱了花百娆的手臂,拦在了南老祖身前“老祖,您不知道执手为了白首姐姐花了多少心思,他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妖,为了求南姐姐出来,悄悄潜入禁地劝了许多次,可南姐姐一步也不愿意退让,还扬言要和少主一起死在禁地里,让风族长绝后! 老祖,您妻妾万千,或许不懂得一生一世执手白头的承诺,但在风族长心中始终都只有南姐姐一妖! 我知道,这话从青檀的口中说出,很多妖都会觉得讽刺,但实际情况是,我,涂山青檀,只是被风族长和南姐姐的情谊感动,自愿来做风族长逼出南姐姐的一枚棋子。 只是我与风族长千算万算,一直在思考该如何逼出南姐姐,却没有考虑到南姐姐的心情,这才造成如今这么个局面,我涂山青檀深感有愧!”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赶紧去死,免得在这里碍眼!” 涂山孤一看,脸色悲苦,没想到刚攀上虎族的虎腿,就要被打落深渊,涂山青檀今天若真的死了,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当下就要站出来说上两句,却又惧怕于南老祖的威压,怯弱不敢语。 花百娆却突然扑到了风宿的面前,哭天抢地道,“风老祖,我蝶族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设计灭了我蝶族,如今又要杀我女儿!” 涂山青檀也急了,“涂山青檀请求风族长解除婚约!” 众妖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风宿想起了那晚光滑的皮肤和从未享受过的温柔,沉吟不决。 南老祖正要发难,天空中突然落下一只染血的雀鸟, “老祖,卜少卿反叛,请老祖速回!” “那林伯呢?” “林伯偷袭卜少卿之后,自己也被重伤,正指挥众妖抵挡卜少卿的进攻。人族准备的太充分,留守的妖族快挡不住了!” 第54章 一往无前 卜少卿万没想到林伯会突然出手,措不及防之下,剑尖直接从后背穿到了胸前,虽反手便将林伯重伤,却也成了强弩之末。 此时,一只赤红雀鸟趁机而走。 却被邢公子在半空中截住。 邢公子可是打遍祖地各族新化形大妖无敌手的,区区一个未化形的小妖怎么可能会是邢公子的对手?三下两下就将这小妖解决个干净。 还来不及松口气,逃回羽族的林伯已经指挥众妖突围,又派了一部分妖族返回族地中截杀正在朝羽族山门汇集的人族。 正是围魏救赵之计。 果真奏效。 一时间,这十几个人族分身乏术,眼看着父母妻儿就要惨死在诸妖手中,众人再顾不得阻拦报信小妖,纷纷截杀向返回族地的那一拨妖精。 只留下邢公子和他的侍女海棠花妖,还有一个矮小妇人。眼看形势斗转直下,气的邢公子破口大骂林伯这个叛徒,却不料林伯咻的一声也弹出一团火精来,摧枯拉朽的击向邢公子。邢公子脸色几次变幻,终是大怒道,“南福卑鄙!” 众妖向三人冲杀过去,炙热的离火一浪叠着一浪,将空间都快要融化。 但邢公子实在太强,他的侍女一手琵琶更是厉害,众妖如醉酒一般,纷纷跌来倒去的歪扭了起来。 邢公子和那个矮小妇人冲了进去,一通胡乱砍杀,残翅断腿落的满地皆是。 本以为诸妖都被拦住了,众人正要松口气,突然远处的密林里一只火红的雀鸟冲天而起,原来林伯悄悄安排了一只小妖遁入密林中,贴地而走,等走远了才敢冒出头来,极速飞向虎族族地。 邢公子怒目圆睁,当即追了过去,一剑劈向这个小妖。 正待追杀时,重伤的卜少卿突然怒吼,“回来!” 邢公子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背卜少卿的意思,又是一剑隔空向小妖刺去,随即看也不看,掠回了卜少卿身边。 重伤的卜少卿勉力支撑起祭台,载着众人一路向北而去。 邢公子却在半路悄悄溜了下来,紧跟着,那个矮小妇人也溜了下来。 不多时,满脸怒火的南老祖带着众妖急冲冲的赶了回来,迎接他的是羽族残破的山门,死伤无数的喽啰小妖,还有丢了半截手臂的林伯。 南老祖气的须发皆张,带着众妖就向卜少卿追去,刚飞过一处山谷,突然万箭齐发,人族巧匠秘密制造的巨弩密集攒射向众妖。 这对未化形的小妖造成了一些困扰,但对于大妖来说,却完全不够看。 众妖并不担心,甚至停了下来,四望搜索着人族的踪迹,却只发现山谷的地面似乎比别处颜色要深一些。 已有大妖向谷底掠去,要查看个清楚,却不知从何处扔来了个火把,山谷里轰的一声燃起了烈火,爆裂声此起彼伏,□□在油锅中炸裂,一股氤氲的雾气飘散开来。 只见这羽族众妖一遇着这雾气,翅膀就似有千斤重,直接坠入了火海里。 “是葵阴水!速退!”南老祖虽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却并未影响到他祖地一流的眼界,诸妖听令纷纷向高空中极速撤退,云层里突然又是一张浸满了葵阴水的巨网当头罩下。 南老祖何时吃过这种亏?当即也不管哀嚎的众妖,鸟喙直接将巨网撕开,南离火精顺着丝线焚烧向整张巨网,双翅一扇,将云层一扫而光。 火光闪过,南老祖又变回了人形,漂浮在半空之中,注视着云层之后。 云后露出了两个人,邢公子执剑站在了矮小妇人的身前,而妇人手持一把巨弓,正拉了个满弦。 箭尖直指南老祖。 南老祖笑了笑,卑微的人族居然认为凭借这种东西就能对付一个伟大的妖族。 还真是幼稚啊。 南老祖笑容不减,缓缓的向前走去。 邢公子屏息静气,不敢稍有异动,胸中却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这可是妖族的老祖,远不是那些刚刚修成人形的妖精可比的,邢公子胸中的战火将他烧的通红。 战意越是旺盛,邢公子反而越冷静。 有风吹过。 邢公子动了起来,他的身形比风更快,他的剑光比他自己更快。 长剑已经挨到了南老祖的脖颈,剑峰拂过脖颈的感觉他最是熟悉,一剑封喉才是他的招牌。 剑峰处真实的触感让邢公子不由的战栗起来,这可是妖族的老祖,如今就要亡在他的剑下,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呢? 炙热的火焰焚烧着这片空间,连那丝风都融化了起来,邢公子的长剑似陷进了泥沼里,再也挥动不了分毫。 一阵刺骨的寒意笼罩向邢公子。 那是绝望的感觉。 邢公子的心中却有一株野草在生长,迅速蔓延成离离荒原,心中的战意正在怒吼,竟真的抽回了长剑,反手刺向了背后。 然而一只赤红的手掌带着炽烈的热风却印向了他的胸前。 他的判断,再次失误了。 老天不会给他第二次翻盘的机会。 一支利箭却带着嗡鸣直刺那只红掌。 矮小妇人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于是邢公子一个翻滚避开南老祖的掌风,对着老祖的双腿就是一个横扫。 南老祖却变成了一只身形瘦弱矮小的雀鸟。 即躲过了利箭也躲过了剑峰。 矮小妇人手中的弓弦不停的拉紧、收缩,密集的攒射向南老祖,将这片空间封死。 却有火焰在这片空间里不停的滋生,从中走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南老祖。 一个接一个的南老祖把一支又一支的利箭握在手中,顺便避开邢公子奋力刺出的一剑又一剑。 轻松的好像行走在离火岩浆海。 这些人族的本事,大概就这些了,就凭这么点微末道行,也敢背叛羽族?南老祖不齿的笑了笑。 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本就极快的南老祖更是化成了一道残影。 一股悲凉瞬间弥漫在这妇人的心头。 “邢娃子!还不快滚!记住,至多一千年,我要你替我报仇!” 从没有人能活一千年。 邢公子却转身就走,一阵清风拂过,立时不见踪影。 同样不见踪影的还有卜少卿的祭台,和祭台上的一众人族。 南老祖愤怒的发泄着他的怒火,那片空间寸寸龟裂。 而那个矮小妇人,在邢公子转身离去的同时,也化成了灰烬飘散在整个空间里。 第55章 磷虾 南老祖胡乱发泄了一通,似乎把这天地当成了虎族和人族,要将在两族身上连番受挫的怒火一一发泄干净。 羽族大妖顾不得解决火油和葵阴水,只把众妖带离,然后整整齐齐的列阵在下方,离那座山谷远远的。 那座山谷已经成了火海。 一生与火焰相伴的众妖却没有一个胆敢上前。 烈火足足烧了一天,等到天黑,南老祖的怒火才终于发泄干净,带领群妖回到了羽族。 已经冷静下来的南老祖又恢复了往常的风度,直接来到林伯的疗伤之地,双手紧握林伯残存的那只左手,“林伯,你没事吧?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只需要盯着卜少卿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出手了呢?” 说着歉意的看着林伯的右臂,“你看看,这血止不住可不好,要不等我拿回圣树断枝,再为你这断肢重新接续生机?”也不待林伯回答,一团南离之火就燎上了林伯的断臂。 顾不得擦掉头顶豆大的汗珠,林伯双膝跪地,“谢过老祖!” “如今卜少卿不见踪迹,林伯,你可有办法找到他?” 林伯摇了摇头,“不瞒老祖,自从上次离开族地,卜少卿就开始防备于我,如今他秘密设下了多少藏身之处,我是半点也不知情。不过,卜少卿曾经对血海抱有极大的兴趣,我猜测只要沿着血海寻找,一定能找到卜少卿的踪迹。况且,卜少卿重伤,必然逃不远,立即去追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南老祖耳朵微动,脸色愈加阴沉,林伯静静的矗立一旁,低着头,并不敢再说半句话。“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呆在族里,哪里也不许去!” “老祖疑我?”一直唯唯诺诺的林伯突然抬起了头,直视着南老祖的眼睛。 “为了老祖,我背叛了人族,老祖可知这分量?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我都将被人族唾弃,再无翻身的可能,为的就是对老祖您效忠,现在老祖居然怀疑我?”说着林伯用仅存的那只左手,一掌击在了胸口上,一滴血精被林伯逼了出来。 “凭这滴血,老祖足以操控我的生死,还请老祖收下!”林伯恭恭敬敬跪在了南老祖面前。 南老祖却并没有接这滴血精,“刚才有探子回报,卜少卿递了封信过来,说他在明翠阁摆了一座好酒,请我去细品!此行我与卜少卿必然要分个生死,你重伤未愈,好好休息就是,大可不必前往!” 至于那滴血,南老祖当然不会接,早就已经取过,再多一滴,又有何用? 林伯眉头紧皱,疑窦丛生。 “老祖,是谁来递的信,人可曾抓到?” “被□□射在了山门上,等小妖们追出去,人早就不见了。” “老祖,此事蹊跷。卜少卿伤的有多重,我最清楚,他怎么敢主动约您见面呢?” “你刚才也说了,卜少卿早就开始疑心你,装个伤骗骗你,很正常。” “绝不可能,我那一剑即或没有伤到他心脏也刺入了肺腑之中!”林伯依然不信,出手有多重,他心里清楚,卜少卿绝不可能在装伤。 绝对是受伤了,并且还伤的很重。 但是老祖相信。 林伯又把血精递了过去,“我听妖族的兄弟们说,一旦被掌握了心头血精,便是被握住了生死。我是人族,不求老祖能绝对的信任我,但求老祖给我一个表忠心的机会!”说着重重的跪了下去。 “那你今夜务必好生休养,明日出发!” 南老祖无奈,只好收下了血精,于是第二天的诸妖当中,多了一个身骑白马的佝偻老人。 明翠阁位于祖地东部偏北,是距离血海最近的一座客栈,常年盘踞着前往血海寻求机缘的大妖。 在磷虾被人族发现了商业价值后,血海也从当初那个神弃鬼嫌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如今杂妖们换取货币的重要据点。三大族看不上,却不妨碍有实力的妖族在血海四周建立起围挡,阻拦别的妖族进入。有些妖族族妖少的,也放杂妖进去,不论收获如何,都要先交上十枚白晶,却只能进去一个时辰,若是超了,半个时辰便是十枚白晶。 十只磷虾才能换取一枚白晶,也就是说,这些杂妖们至少要在一个时辰内获取一百只磷虾,才够本。 好在血海的磷虾铺天盖地,这些杂妖们,大抵维持个收支平衡后,还能有不少赚头。 话说磷虾可不是好惹的,口中的利齿轻易就能刺穿妖族的皮毛,若是倒霉点,被一群磷虾围住,霎时就要被啃成一堆白骨。 但是前来抓捕磷虾的杂妖依旧络绎不绝。 于是明翠阁常年都处在客满的状态。 许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明翠阁的磷虾做的是一绝,虾子掐头去尾,上锅那么一蒸,再拿明翠阁秘制的酱料那么一蘸,那味道,简直绝了。 有多少饕餮食客,为了那一口新鲜出炉的虾仁,横跨半个祖地,尤不知疲惫。 况且还能观看血海之水奔流落入深渊的壮丽景色,美景加美食让明翠阁的名声传遍了祖地各个角落。 这给本土的妖修带来了不少困扰。 妖修吃磷虾,吃的可不止是鲜美的口味,还有磷虾对神魂的裨益。 饕餮食客太多了,本就价格不菲的磷虾自然水涨船高,上涨的势头便如涨潮的海水,按也按不下来,连带着血海的入门费也是水涨船高。 明翠阁已经几次上调磷虾的价格,每次都要引来妖修的集体投诉,但门前的队伍,排了一茬又一茬,就是不见少。 “卜少卿把地点安排在明翠阁,莫不是想借妖修的势,来与老祖相谈?”林伯疑惑不已。 南老祖却诡异的笑了笑,“妖修的势?在我面前,再多的妖修也成不了势!我倒是有些担心青衍,要是他突然跳出来要为卜少卿撑腰,那还真不好办了。” “青衍老祖?应该不会吧?卜少卿怎么可能会和青衍老祖搭上线呢?” 真是蠢货,若是没有搭上线,青衍怎么会放心把北边那么大一块地盘都交给卜少卿打理?想想要与这个蠢货合谋拿回圣树断枝,南老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在这个蠢货至少对自己是忠心耿耿,这才好受了一些。 至于青衍,忙着吸食圣树的生机,哪里有空管这些事,卜少卿又没叫人去找他,他乐的多挖挖圣树的墙角,再看看风宿焦头烂额的模样,顺便掬一把同情泪。 哥的生活潇洒又自在,谁有闲心情管你们的破事?反正你又斗不过卜少卿。 若是青衍知道了南老祖的心思,估计会这么说。 第56章 言和 天色还未大亮,昨夜的露珠依然挂在草尖,打更的夜枭才刚刚回巢。 一团从南方而来的红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草尖的露水极速的被蒸干,夜枭发出咕咕的哀鸣,逃往东方。 明翠阁亮起了灯。 一盏又一盏。 整个明翠阁一时明亮了起来。 杂妖们早就被请了出去。 如今明翠阁里住着的是真正的东家。 人族。 邢公子走了出来,左手握着剑柄,与南福对视了一眼,右腿后撤,整个人也跟着转了个向,抬手一指屋内,说了个请字,便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南福冷哼了一声,带领众妖跟了上去。 林伯落在了最后,紧了紧衣领,即便是盛夏时节,祖地的北方却分外寒冷。 他打了个哆嗦,紧赶了两步,跟上前面的众妖。 客栈掌柜是一个矮小精干的汉子,悄悄摸了摸腰间的杀猪刀,跟在了后边。 邢公子推开了院门,这是明翠阁最出名的小院,也是最寒酸的小院。 院中所有设施只以抵御磷虾为标准,至于美观与否,则不在考量之内。 因为这座小院是祖地最接近血海的建筑。 卜少卿枯坐在这座院里。 小院的外墙被凿出了一尺大小的洞,看起来像是个窗子,如果不是边缘并不整齐的话。 密密麻麻的磷虾从窗口爬到院中,又爬到了卜少卿的身上,张着一张小口,把尖牙对准了卜少卿身上的每一处,尤其是背后的那处伤口。 卜少卿眉头紧皱,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虾壳,一团淡淡的紫光从虾壳上悄然升起,磷虾狰狞的面目上全是惊恐。 “卜先生,这是做什么?准备请我吃干嚼虾壳吗?” 南福站在院外,并不打算进来。 卜少卿将最后一团紫光吞入腹中,然后朝破洞处哈了口气,氤氲的紫光霎时将破洞遮挡的严严实实,磷虾被拦在了院外,刺耳的尖叫震的群妖气血翻滚。 卜少卿理了理长袍,又接过邢公子递来的毛巾,将额头上的汗水一一擦干,施施然走到了院外。 院外还有个小亭,卜少卿接过邢公子递来的茶盘,走了进去。 “拜见老祖,实不相瞒,昨夜回来的晚,小的确实没备什么酒菜,还望老祖见谅。不过明翠阁特有的凝血茶倒还值得一尝。” 卜少卿已经落座,南福却还站在亭外。 “既然是请客,没备酒菜就算了,怎么也不先让客人挑位子呢?” 卜少卿哈哈大笑,“老祖还是这么谨慎。”说着坐到了对面,指了指面前的两杯茶,示意南福先挑。 卜少卿端过了剩下的那杯茶,小口嘬了起来。 “说实话,卜少卿,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背叛我。” “老祖谬赞了,卜少卿的忠心并不是对着老祖的。不过,我确实没有想过会这么快与老祖交恶。” “确实,人族的天骄还没成长起来,此时与我交恶,确实不划算。” “若是此时不交恶,我怕我人族的天骄还没有成长起来,就要被老祖暗中抹杀了。” “卜先生这是什么话,车儿那件事,确实是我之过。但除了这事,我却不曾有其他对不起卜先生的地方。” “老祖真会说笑,林伯暗中对我族晚辈动手,莫非还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思不曾?” “先生不信,尽管问过林伯。”说着南福就把林伯招了进来。 “少爷,那几次真的是意外,不关老祖的事。”面对曾经的少主,林伯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倒是少爷为了替车儿少爷报仇,不惜带着整个人族叛出羽族,这才是真正的对人族不负责任,若是人族因此覆灭,少爷有何脸目可见天罚宫列祖列宗!” 林伯的话说的很不客气,邢公子的剑也想不客气一下。 南福摸着胡须眯着眼笑,‘林伯是你的仆从,跟了你几十年,如今还不是背叛了你?怎么样,这个滋味可比你在我背后捅刀子来的更痛吧?’ 卜少卿却跟着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遥想老祖当年的收留之恩,如今我未与老祖招呼便私自离开羽族,确实是德行有亏。这样,今天以茶代酒,我单饮一杯,向老祖赔罪!”说着将面前的茶水一口气吞入了腹中,倒还真有了点瓢酒慰风尘的感觉。 南福冷笑不已,赔罪?一杯茶水就想赔罪,这也太轻松了。 “但是我外甥被老祖封闭修为,从高空扔下,如今经脉具断,这件事,还需要老祖给个交代!” 南福两眼眯成了缝。 卜少卿说着做了个请势,也不待南福回答,直接攻了过去。 许是投鼠忌器,两人都不愿毁了最赚钱的明翠阁,翻过院墙,一路向血海打去。 邢公子一步步向林伯逼了过去,剩余的人族站在了妖族与邢公子之间,将两者隔了开。林伯无法,一扭身也跳到了院墙外,邢公子也跟了过去。 林伯天赋本就一般,往常仗着剑法精妙,倒也能与邢公子打个旗鼓相当。但如今,右手被卜少卿砍断,仅凭不甚熟练的左手支撑,如此一来,倒是吃力的很。 只是两人的剑法同出一源,林伯倒也能在邢公子手上逃命。 “林伯,我们的剑法都是你教的,看来,用你教的剑法来对付你,确实不行,如此我也只好换个招数了!” 说着邢公子的手腕一抖,原本如清风拂柳,细致入微的剑法突然如夏日的暴雨,其中夹杂着雷鸣电闪,势如破竹的砍向了林伯。 大开大合之间,虽剑意尚不够圆润,却也让林伯疲于奔命。 邢公子的剑意愈加充沛,林伯开始仓皇而逃。 终于被逼到了血海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无底深渊。 回小院的路已经被邢公子封死,况且,林伯也不能回去。 掌柜的杀猪刀磨的锃光瓦亮,妖族们乐的看人族内斗,林伯又怎么回得去! 于是噗通一声跪在了邢公子面前,“邢娃子,你看在我教你剑法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邢公子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邢娃子你也配叫!” 说着就是一剑朝林伯脖颈削去。 南福实在看不下去,蠢就算了,实力还这么弱,也就卜少卿愿意把这老头供着。 嫌弃是真的嫌弃,救还是要救的,毕竟卜少卿一死,还需要靠着林伯来收拢人族。 于是南福幻化成了朱雀本体,躲过了卜少卿袭来的一掌。却见卜少卿似有先见之明一般,侧身翻到了空中,一掌就印向南福的后背。 若是不用救林伯,南福自然躲得开,但眼看着邢公子的剑就要落下,只得硬接了这一掌。好在妖族体魄雄浑,卜少卿的全力一击不过让南福喉咙微甜。 林伯已在闭眼等死,一团热气迎面袭来,林伯大喜过望,拿起被邢公子打落在地的长剑,朝前奋力递去。 却似刺到了石壁上,不得寸进,林伯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欺身撞进了来人怀里,一声轰然巨响之后,林伯已不见踪迹,而朱雀腹部一个碗大的伤口前后透亮。 叮玲一声,断剑落在了地上,湫湫的葵阴水从长剑断口中流出,在这片充斥着朱雀真火的空间里,急剧的燃烧着,与周围的火精互相湮灭。 南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腹部,里面有一截断掉的剑尖,同样的葵阴之水,正在向他的经脉渗透而去。 从风宿,到卜少卿,再到林伯,他居然接二连三的被背叛。 “是你帮林伯解除了我的控制?卜少卿,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如今看来,你还真是非死不可!” “老祖说笑了,林伯从未被控制过。” 邢公子迅速站到了卜少卿身旁。 但是卜少卿和南福都没有理会,继续捉对厮杀了起来。 离火之精化成了一张巨网,笼罩向卜少卿,同时南福手持羽扇,一股炙热的风吹向卜少卿周身百穴。红光闪烁,又化作长剑直刺卜少卿而来。 卜少卿掐诀,一座漆黑如墨的祭台凭空出现在二人头顶,抵挡住不断下落的离火之精。火网与祭台接触之间,呲呲作响,血雾弥漫,引得磷虾悍不畏死的冲向火网。一阵氤氲紫气从卜少卿灵台飘出,如游丝一般缠绕向南福,竭力减缓南福的速度。卜少卿变拳为掌,接住了南福这一剑,却被巨力冲击得倒退不止。 邢公子眼见插不上手,跺了跺脚,飞身上了祭台,双手掐诀盘膝而坐,口中吟唱着肃穆的祭祀之音,只见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祭台之中不断的生出,飘向势不可挡的南福。 南福长剑化作羽扇,只用了一扇便将这白雾扇去大半,直接将邢公子从祭台之上扇落了下来。 一口鲜血喷出,邢公子竟是一个照面就遭重创。 卜少卿得此空隙,一手掐诀,一手握拳,击打向南福腹部的空洞,祭台之上的白雾更甚,竟将离火之精逼得倒退而回。 一人一妖打了许久,谁也奈何不了谁,到最后具是筋疲力尽,唯一还剩点力气的邢公子,顾不得口中鲜血长流,拖着长剑就要向南福砍去。 却在半路上被磷虾啃去了半个脚掌,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原来磷虾才是最后的赢家,卜少卿冲着南福无奈的笑了笑。 “老祖,你我打死打活,却是为别人添了新衣裳!你我死后,羽族和人族大概都会一蹶不振,你我两族的产业不知是落在虎族还是龙族的手上。老祖大概是绝不愿意再与风宿有来往的,我人族却是更愿意投靠虎族一些,到底风宿还有些真性情,最不济,舒榆那边还有一半人族呢,我族大概是无灭族之忧的,不知道羽族是不是也能如此幸运?” 南福冷哼了一声,“我与青衍风宿是几百年的兄弟,我死后,他们自会照看我羽族!” “是吗?上次在山谷中,青衍见你拿出了离火之精,脸色可不好看,莫不是你偷了角的东西嫁祸给了青衍?还有风宿,若是我没有看错,你在背后怂恿大圣女,为的大概是吞并虎族吧?至于龟族,虽然头脑太蠢,但这么多年,就真的没看出来是你南福在背后算计?死了南福的羽族,不叫羽族,连落水的鸡都比不上!咱们要不要打个赌,看哪族死的更惨?” “卜少卿你这么有精神,咱们再来打过如何?嘴上逞什么英雄!” “原来老祖心中明镜似的,倒是我咶噪了。妖族的体魄远胜人族,既然我恢复了过来,老祖必然早就恢复了。可老祖却没有对我动手,可是怕被别人捡了便宜?” 南福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卜少卿眼光一闪,南福是个自认为高贵至极的妖族,哪怕真气稍有恢复,也受不得此等折辱,看来南福果真中毒了。卜少卿眼中光华一闪而逝,却开始胡诌拖延时间,他与邢公子状态都不好,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知道老祖担心什么,怕我和其他两族合起手来对付你,可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而行,与羽族打生打死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一个愧对姐姐的弟弟,想为外甥报仇而已。而这个想报仇的舅舅,却是人族的族长,由不得他随心行事啊!老祖,我实在不明白,你如此疼爱大圣女,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您不是最礼贤下士的吗?” “你懂什么?我当初就是太过疼爱这个女儿,才会将圣树断枝拱手让人,若是当时就不管风宿死活,如今有圣树断枝相助,我早就儿孙成群了!” “哈哈!我偷偷为老祖算过一卦,卦象说老祖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人,可不好打这么好的算盘!” “卜少卿你——” 南福的喝骂之声还未出口已带上了几分惊惧,原本瘫软在地的卜少卿手中长剑已搭上了南福的脖颈,“老祖,我知道你有后手,所以没打算杀你,但好歹我外甥还躺在床上,您拿什么来说服我放了您呢?” “族长,还有林伯和我婶婶!”邢公子也不知何时拖着她那掉了一半的脚掌走到了南福身边,手中长剑对着南福肩胛骨就刺了下去,“我观老祖气色不太好,可是提不起真气?我下的毒可还好用?” “毒?你什么时候下的?解药呢?” “呵!”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57章 假面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是邢公子拖着被磷虾啃去半截的小腿,带回来一条断剑。而卜少卿和南老祖互相搀扶着,倒像是许久不见的友人。 而两位族长果真坐在了同一张桌上,要来饭菜,并招呼众人和众妖坐下,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谈笑风生,相互斟酒。 如果不看南老祖腹部那拳头大的窟窿和卜少卿身上凄惨的灼伤,倒还真有几分故人久别重逢的味道。 餐桌上气氛很是热烈,两位族长互相谦让又互不相让,差点就要在桌上就来一次全武行。好在各自被手下拦了下去。两位族长双手又握在了一起,言明人族与羽族情义无价,羽族所占的份额将无偿赠送两成给人族,万望两族情义山高水长。 既然两位族长都握手言和了,手下人自然也热络了起来,毕竟两方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各有相熟的朋友。 邢公子阴沉着脸,就差一点就能杀掉南老祖,他真想把卜少卿的脑袋敲开瞧瞧,为什么最后要让他住手!他凭什么?邢公子狭长的眸子带了点红,咕咚咕咚灌了两坛酒,疯劲一上来,竟是理都不理两位族长,兀自找了个犄角旮旯疗伤去了。 餐桌上两位族长谁也没能占到上风,约好下次再见,卜少卿便找人赶了辆马车过来,南老祖也不客气,先让羽族的大妖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坐了上去,而卜少卿一直站在明翠阁前挥手,直到马车消失不见。 卜少卿心情极好,满面春风的向众人吹嘘他的丰功伟绩,羽族愿意拿出两成份额,作为赔礼,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样吧。 说到最后,卜少卿的神情有些落寞,本在修炼的邢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卜少卿身后,瘸着右腿硬生生的说要去看望柏车儿,把这件大好事好好跟柏车儿说说,也让他乐呵乐呵。 邢公子说完就走,也不管刚下过雨的地滑不滑,朝着柏车儿的小院就冲了过去。 无奈右腿不给力,差点摔到地上。 卜少卿连忙上前接住,无奈道,“我的姑奶奶,我还受着伤呢,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邢公子甩了两下没甩开,只好拖着卜少卿,一起朝柏车儿的房间奔去。 众人连忙上前,齐齐扶住两人。 卜少卿摆了摆手,“我也是重伤,车儿也是重伤,正好就在一个院里疗伤吧,方便。有邢公子在旁守着,已经足够。至于你们,没事就不要来打扰,好好的把生意经营好,为我人族多添些底蕴。对了,我这次受伤颇重,灵魂有损,大概会沉睡个几年,族中事务全权交给邢公子处理,你们要好生听命于他,知道吗?” 众人诺诺,邢公子一双丹凤眼缓缓扫过众人,临危受命,已有了一族之长的气度。 两人互相搀扶着,推开了柏车儿的房门,反手将房门关好,邢公子又忙不迭的将窗户掩上,回头一看,卜少卿已经委顿在了地上,口中鲜血狂涌。 柏车儿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卜少卿指了指床铺,邢公子会意,扶着卜少卿来到了床边。 柏车儿如今已没有了气息。 卜少卿努力整了整衣袍,打算坐直一点,与南老祖大战一场,又拼命摁下的伤势却一点面子也不愿给这人留下,躬身吐血的背,再怎么着也没法打直,只好佝偻着对邢公子说道, “人族我就交给你了,以后遇着过不了的坎,不妨把眼光放远一些。我撑不了太久,有几句话,跟车儿说完,大概也就魂飞魄散了。千万记住,我死之后,你不可有半分彷徨,更不可流露一点悲伤,我死的消息一定要瞒住!” “是!” “去吧。” 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重又陷入了黑暗。 卜少卿调息了一番,伸手点上车儿的眉头,一团紫光被牵引而出。 紫光渐渐散去,一个透明的柏车儿站了卜少卿身前。 卜少卿又取出祭台,与南老祖一战,祭台虽一直压制着离火之精,却也被离火之精削去了一层干涸血迹,如今渐有灰白底色漏出。 卜少卿双手掐诀,牵引着柏车儿的灵魂与祭台融合。 柏车儿却不愿意,竭力抵挡着卜少卿的牵引,本就透明的灵魂更是如同院中烛光,晃荡不已,“我说舅舅你干嘛?没瞧见我在转鬼修吗?”。 卜少卿气极,一点紫色从泥丸宫中飞出,紫气消散,也留下个自己模样,却见这个卜少卿断肢瘸腿,心口处一个窟窿,湫湫的往外冒着紫气。 这个卜少卿指着柏车儿透明的魂影怒呵道,“你要真转了鬼修魂魄会如此淡薄?谁不好骗你骗你舅舅?你以为我族现在的况且很好吗?都能和羽族斗上一番了对不对?你怕是忘了昨日南福还与风宿战过一场,打了个两败俱伤,否则你以为今天风宿为何不来捡便宜?为今之计只有依靠祭台方才有我人族一线生机!可祭台在大战中受损,今日不比在天罚宫中,有圣树断枝可供祭台恢复,全赖我人族供养!我将你魂魄与祭台嵌合,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存活,也是要靠着你的魂魄温养祭台,柏车儿你不明白吗?我族生死存亡就在一线之间,你难道要看着族人被妖族屠杀?” 柏车儿薄唇紧闭,眼中似有氤氲紫雾缓缓流淌而出,“车儿愿为舅舅补齐魂魄!” “柏车儿你混账!”紫气氲结而成的卜少卿气的神魂不稳,心口的窟窿又大上了几分,“车儿,你肉身已毁,入主祭台之后,把我的尸身炼化成身外身,以震宵小。至于我,我魂魄不稳,不是你能补上的,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连转世轮回都不成。” “真的?” “真的!”卜少卿神色沉稳,不似说谎,柏车儿却不屑的嗤了一声,“舅舅,看着你这幅一本正经说谎的样子我就烦!” 卜少卿脸黑了一大圈,双手掐诀,就要强行将柏车儿融入祭台之中,不料扯着嘴角装笑的柏车儿已经贴上了他心口的大窟窿,紫气不要命的往卜少卿身上流去,半分也不给卜少卿后悔的机会。 “舅舅,记得来寻我转世之身!”柏车儿最后一点真灵往血海汇去,卜少卿看着空落落的双手,这才察觉到柏车儿方才做了什么,终是一声叹息,将自己的魂魄附在了祭台上。紫气凝聚而成的衣领上颜色深了几分,似是染上了泪迹。 过了许久,守在门口的邢公子耳朵微动,只见卜少卿苍老了不少,迈着并不协调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 邢公子很是吃惊,“你是族长还是少族长?” 卜少卿神情寡淡,“你去找点寒冰云回来,我要温养祭台,这具身体怕是长时间都不会动用了。” “是!族长!” “先把伤养好!三年之内送来,就没有问题。” 人族这边,休养生息暂且不提,却说虎族中,自南白首疯后,青衍可是看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却说当日,南老祖大闹虎族族地之后,涂山青檀非但没有‘如愿’与风宿解除婚约,更是坐稳了平妻的位置,贤良淑德,大受好评。 涂山青檀刚清醒,伤还没好,连药都顾不得喝,便让侍女扶着前去探望南白首。 这之后,又是每天早中晚三次,雷打不动的让侍女扶着去给南白首请安,嘘寒问暖,不消多说。有天大雨,时辰一到,见雨未停,竟是不顾雨天路滑,冒雨前来,等到了风冶宫中,已经浑身湿透,衣裙上满是泥泞,随行的侍女更是如同从泥浆中捞出来的一般。 原来涂山青檀被风宿安排在了风光秀丽的后山上,平时飞来飞去,自然不会太过在意山路难走,涂山青檀却是重伤未愈,莫说飞了,便是走几步,都要侍女扶着,她又心诚,死活不肯让侍女带着飞过来,说是这样,是对南白首的大不敬。 如此这般,没过多久,便是风冶都认可了这个二娘。 南白首更是黏上了涂山青檀,比亲姐妹还要来的亲切。 在征得了风冶的同意之后,涂山青檀便遂了南白首的心愿,将南白首接入了自己宫中,每日陪她玩笑嬉闹,哄她入睡安眠,南白首乖的像个听话孩子。 唯一让涂山青檀心烦的是,南白首每次一见到风宿,就要摔碟子扔碗,大吼大叫,又哭又闹,一个劲的躲到涂山青檀背后,不准风宿上前。 偏她又爱黏着涂山青檀。 一对新婚夫妇,已经许久没拉过小手了。 这天,趁着风冶接南白首散心的空档,两夫妻终于得偿所愿。事毕,涂山青檀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老祖再添个子嗣,唉。” “檀儿,你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本就是我对不起白首,现在还要连累你来替我还债。你放心,不管你有没有替我开枝散叶,我都会好好待你,你永远是虎族的主母。” 如此这般的平静日子过了有几十年,涂山青檀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风宿高兴不已,便是风冶都对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有了几分期待,主动把南白首接了回去,让涂山青檀好生养胎。 没过多久,涂山青檀与风宿的孩子就出世了。这天,涂山青檀虚弱的躺在床上,正在听着风宿的甜言蜜语,南白首突然冲了进来,抱起孩子傻呵呵的乐,直呼‘冶儿’。 原来她疯疯癫癫,竟是把这情敌生的孩子当成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骨肉。 风冶无奈的站在门口,南白首一直在念叨涂山青檀,风冶只好带她过来,没想到南白首趁着他与侍卫相谈的功夫,直接就冲了进去。 这可是涂山青檀,他那还没他年纪大的年轻二娘的寝殿,风冶怎么敢闯进来? 南白首可以不用忌讳,他风冶却不行。 神啊,保佑母亲早点出来吧! 许是风冶的祈祷起了作用,不多时,南白首就抱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把个孩子抛起又接住,还冲着这孩子扮鬼脸。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哪知道害怕的?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南白首也开心的不得了,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冶儿乖!冶儿乖!’ 可怜涂山青檀居住的这片山崖即高且险,南白首又专往悬崖边上跑。 吓的风冶亡魂皆冒,跟着南白首绕圈圈,不免恨上了这卜先生口中法力无边的神,只觉忒没用了些。 此时风宿刚扶着涂山青檀追赶出来。 正好看见南白首失了手,将她的孩子高高抛起,却忘了接住,冲着涂山青檀跑了过来,咧着嘴傻笑。 而那孩子直直的落到了悬崖下面。 众妖的惊呼声引的南白首回望,眼见孩子就要落下悬崖,她也跟着惊呼起来,一对巴掌拍的震天响。 还好风冶反应够快,脚尖一点,直接将孩子接在了手中。 风宿扶着的涂山青檀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崖下的青衍也松了口气,好险,幸好用树枝拦了一下,也幸好风冶动作够快。 风宿脸色铁青,有心发火,看着南白首那张痴傻呆滞的脸,分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火气被堵在了心里酝酿成燎原之火,将一腔怒气全都撒到了风冶身上,又动了撤他少族长的心思,下令好生看管南白首,不得让她接近涂山青檀和孩子半步。 南白首还是只知道傻笑,要从风冶手中抢过孩子。 风宿接了过去。 南白首终于看到了风宿,两手抱头,又大喊大叫了起来,左张又望,四处寻找涂山青檀的踪影。晕倒的涂山青檀早被侍女扶到了屋里,哪里是她找的见的?于是不情不愿的躲到了风冶身后。 风宿看着她痴痴傻傻,怯弱的躲在风冶背后的模样,半是心疼半是愧疚,毕竟当初说了一生一世相约白首的是他,娶了个平妻的也是他,把她逼疯了的还是他。如今她痴傻不明事理,想是觉着孩子可爱,想要逗上一逗,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她素日爱黏着涂山青檀,一下忘事也是有的,倒是他平素疏于照看了。这般想着,便想上去捏捏南白首苍白的素手,可还没等他手伸过去,南白首已经双手抱头惊恐的跑掉了。 风宿手伸了一半,脸色铁青。 第58章 花非花 崖下,青衍一声叹息,继续回到崖底吸收圣树的生气,如今胸口的冥花已然淡去,再调息个几日,大概就能回去了,青衍神色轻松不少。 青衍的速度自然极快,不过眨眼功夫就回到了崖下,却又突然折返回来。 原来崖壁上开着一簇一簇的小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居然是龙族族地中未曾见过的花种,没想到竟长在这荒凉的祖地西部。 青衍选了几株带着花苞的野花,小心翼翼的刨出,收进了龙角里,与那把卜少卿赠送的长剑放在一起。 他夫人爱花,几十年没见,总要带回些礼物吧。 一想起夫人,青衍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但一想到几天之后就能长长久久的厮守在一起,酸涩也全化作了甜蜜。 南白首的发疯之举,让风宿与涂山青檀都出了一身冷汗,终于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医好南白首。 但众多精于医术的大妖,甚至远在明翠阁的卜少卿,都没有办法,这夫妻俩能有什么法子呢? 涂山青檀当然没有,除了把孩子藏得严实一些,便只有时时刻刻盯着南白首。 但是风宿有。 那株由圣树断枝长成的大树,既然能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救回来,区区一个精神错乱,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涂山青檀亲自给南白首喂了宁神汤,风冶替南白首轻轻拍打后背,又替南白首盖好被子,等母亲睡熟了,这才一脸紧张的放了风宿进来。 只见风宿手中护着一团青光,慢慢的朝南白首渡去。 南白首身上却似有一层无形的罩子,在阻拦着青光的进入。 风宿加大了力气,豆大的汗珠层层叠叠的冒出,他却不愿意放弃,再次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不曾想,青光却被反逼回了他自己体中。 床上的南白首痛苦的哼了一声,风冶一把推开风宿,守在他母亲的床前,忙着搭腕探脉。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床边,却胸腔起伏盯着风宿一言不发,额头上的汗水又细又密。 看见南白首没事,涂山青檀也舒了口气,忙扶着风宿坐下,细细的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风宿却指了指南白首,涂山青檀无法,只好扶着风宿过去。 对于南白首的事,风冶显然已经原谅了涂山青檀,却始终不愿意与风宿和解,当即挡在了床前,不准风宿接近他母亲一步。 “那团青光是我找来的生机,没想到你母亲吸收不了,竟被反逼到了我体中,现在才堪堪炼化,我想再试试,看经过我炼化的生机能不能渡给你母亲。”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风冶并不打算再上一次当。 “许是生机太过浓郁,你母亲吸收不了,如今由我稀释一番,或许你母亲就能吸收了呢?”风宿言辞恳切。 风冶依然挡在床前。 “少主,您对白首姐姐的孝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做不得假,但你如今怎么却如此糊涂呢?不管如何,白首姐姐已经这样了,何不让老祖试试,万万真的有用呢?” 见风冶有些意动,涂山青檀接着说道,“万一能行呢?你试都不让老祖一试,万一白首姐姐永远都醒不来呢?你如何忍心看着白首姐姐这么一直疯下去?你的孝心难道都是做给我们看的吗?凡事要替白首姐姐着想啊!”说着也不管风冶愿不愿意退开,用力把风冶拉到了一边。 风冶叹了口气,也由得风宿试试。 只见风宿轻轻搭上南白首的手腕,一股淡淡的青光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缓缓渗入手腕之中。 南白首枯黄的面容渐渐有了几分生气,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居然真的有效,三妖都舒了口气,风冶更是连忙冲到了南白首床前,开心的笑了起来。 “对了,前些天南空月来拜访,说想探望一下大圣女,我知她心意在你身上,不过当时族中一团糟,被我给挡了回去,现在你娘的病也在转好,不如你去见见她?” “少族长去吧,白首姐姐我帮你看着,放心!” 涂山青檀言语温婉,风冶一直紧紧提起的小心也松了几分,轻轻握住南白首的细腕,“娘亲,你乖啊,我去去就回,别害怕!” 听着风冶这温言细语,南白首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了杵在床前的风宿,当即又惊恐起来,抓着风冶的手躲到了床角上瑟瑟发抖。 许是受的刺激太大,即便风宿已离开许久,南白首依然紧紧握着风冶的袖子,瘦削的肩膀不停的颤动,缩在墙角里不愿出来,便是涂山青檀也不能近她半步。 “少族长,主母不愿我照看,这可如何是好?” 风冶沉默了半响,这才缓缓开口,“无妨,月儿她会明白我的,你先回去吧。” 如此过了月余,南白首的状况越来越好,但依旧疯疯癫癫。 青衍也假死脱身,回到了龙族中。只是离开圣树不过短短几天,胸口的那朵冥花印记又浮现了出来,没办法,只得又潜回了虎族中。 这天,风宿正在与涂山青檀用午膳,突然手抖了抖,好奇的望向四周,尤其着重看了几眼涂山青檀。 涂山青檀被盯得发毛,忙问怎么了,风宿却一言不发。 突然风宿又是手一抖,瞧见涂山青檀正望向自己,往脸上摸了摸,也没粘上肉渣啊,忙问涂山青檀怎么了。 “老祖刚才走神了。” “是吗?那估计是你太好看,把我的神给勾走了。”涂山青檀害羞的别过了头,心头的疑惑一闪而逝,随即也就释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宿走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连他都感觉到了不对,尤其是每次替南白首注完生气后,他都要昏迷一段时间,但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涂山青檀和风冶明明看见他走动、喝茶,与平常无异。 一股寒气从风宿的脚底冲上了脑门,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终只能归咎于疗伤太累,他,梦游了。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风宿决定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经过几天几夜的思索之后,在看到他与涂山青檀的儿子,取名风朗的小老虎爬上爬下,抓蝴蝶,而他的元配妻子只能在风冶的看管下远远望着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将南白首带进从未有他人踏入过的圣树空间,他要把这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得来的宝物,分一半给南白首。 他要直接利用圣树庞大的生命力,一鼓作气,彻底的医好她! 真是太伟大了,风宿竟然要把这祖地最珍贵的东西分享给他的妻子,让他妻子与他一起享受永生。 他真的爱南白首爱到了骨子里。 于是在一天清晨,他把珍植园以及附近殿宇所有的妖精和人族,全都清退了个干净,并下令所有妖和人,统统不许靠近这一片殿宇。 待一切处理妥当,才来到涂山青檀的殿宇中,从风冶的手中接过已经昏睡过去的南白首,不许任何人跟着,独自走进了东园里。 风宿养护得当,圣树空间已扩张成原来的几倍大小,再也不是只能站在树根上歇息的憋屈地方。 空间中消散的灰蒙之气,在大树之下凝聚成了一方小小的土球,圣树就扎根在上面,再不是之前树根四散扎根于空中的景象了。 而树冠,也大到了可以荫蔽这两个化形大妖。 风宿小心翼翼的把南白首放在树冠上,盘膝坐在她身旁,眼中有无限的怜悯和哀伤。 最终化成了浓浓的爱意。 风宿双手掐诀,浓郁的生机以他为中转,源源不断的流入南白首体内。 风宿摇摇晃晃,几近晕倒,这才摆手,静静打量起安静躺着的南白首。 忽的,风宿背后悄悄探出一根树枝,缓缓摸向南白首的头顶。 “多么浓郁的生机啊!”风宿眼中发光,悄悄朝南白首爬过去。 正在爬行的风宿突然晃了晃脑袋,背后的树枝瞬间回缩回去。 风宿望向近在咫尺的南白首,是如此的安静祥和,他温柔的拂过南白首的脸庞,眼中装了一汪春水,柔情万分,“你别怪我,最初我确实只想和涂山青檀连手演一场戏,把你逼出来就好。但是,她实在太美太温柔,连你不是也喜欢她吗?她的一颗心全系在了我身上,这么好的女孩子,我怎么能够辜负她?” “所以你就可以辜负我吗?”安静躺着的南白首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也不想想,当年你被角猜忌的时候,是谁把矛头引到了青衍身上,助你渡过难关?你与玄义较劲的时候,又是谁在中间斡旋,叫玄义不敢派兵来攻打你虎族?是我爹啊!不说其他,只说人族天罚宫中,我爹救了你多少回?你呢?你就是这样对待他唯一的女儿的? 我嫁给你得有好几百年了吧,我帮着你把虎族发展成顶尖大族,给你生孩子,替你打理族中的一切事务,你呢?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南白首字字戳心泣血,说到最后已泪流满面。 风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愧疚如滔滔大河将他淹没在其中。 南白首四处望了望,“这就是我爹借给你疗伤的圣树断枝吧,都长这么大了。你不是想跟涂山青檀双宿双飞吗?行,你把欠我的还给我,我离开就是。”那个‘借’字,南白首咬的极重。 “怎么?不想还了?你是借的你不知道吗?你凭什么不还?你把他女儿害成了这样,你怎么有脸面不还!” 南白首再次激动起来。 风宿极怕南白首再次发狂,急于安抚,却不知从何说起,脑袋中似有万柄飞剑在捶打,抱头痛呼了起来。 “世间宝物,有德者居之,南老祖从未提出,要我归还圣树,可见他已将断枝敬献于我。”风宿的声音不温不火,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可他对面站着的是南白首,听了这话,南白首怎么安心的下来? “你胡说什么?什么敬献给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个靠着老婆发财的混账东西你凭什么?”南白首冲着风宿声嘶力竭的怒吼,并抽出翎羽剑向风宿冲了过去。 看着就在眼前的风宿却似乎与她隔的老远,怎么着也挨不到风宿的衣角,南白首的怒火几乎要化成了实质,干脆冲着圣树随意发泄着她的怒火。 眼见南白首把怒火发泄在了圣树上,云淡风轻的风宿突然急了,一挥手,无数树枝把这几近发疯的女人高举在了空中,并扎进了她的身体里,开始吞噬起来。 风宿突然一个趔趄,眼中光芒闪过,看着被举在空中的南白首,脸色大变,虎爪拉住树枝,折成了两半,把奄奄一息的南白首救了下来,心痛的模样不似作伪。 “风宿,你装什么装?不就是你把我吊在的空中吗?这儿又没有外人?你装给谁看啊?” 风宿又是一阵头痛。 “你说,刚才是我在对你动手?”风宿一边敲打着头颅一边问道。 “装的可真像,难怪当初骗过了我爹也骗过了我,你可真厉害啊!” 顾不得南白首的冷嘲热讽,风宿终于意识到他体内,可能存在着另一个意识。 “出来!你给我出来!”风宿抱着脑袋滚到了树下,不停的撞击着圣树,直到头破血流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南白首坐在树冠上冷笑,“风宿,你就接着撞树好了,慢慢撞,不急,我耐心好的很,绝不会催你,我乐得看你慢慢把自己撞死了,那我就开心了!等你死了,我就让冶儿去当族长,什么样的男妖我找不到,哈哈哈哈!对了,我忘了,你还有个儿子,风朗是吧?上次没摔死他,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运气!” 正在抱头挣扎的风宿突然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南白首,“上次你是故意的?你早就清醒了?” “我当然是故意的!留着那孩子干嘛?提醒我你们有多恩爱吗?”南白首对着风宿冷笑,“那次之后,我才发现疯了可真好!可是你啊,你啊,真聪明,居然再也不给我机会了!不过没关系,这些天替我疗伤耗费了你不少精神吧?我就是装疯的,我就要耗掉你的修为!哈哈哈哈!”南白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绕着圣树转起了圈圈。 “你看我多聪明!可是那个涂山青檀,也真够厉害的,我跟了她那么久,一个破绽都没找到,可惜,太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你不是要死了吗?等你死了,我想杀谁杀不了?我把青丘狐族也给灭了,全灭了,哈哈哈哈!” “你怎么不接着撞了?你不撞死了,我儿子怎么当族长呢?”说着南白首两手掐住风宿的脖子就要向圣树撞去。 她与风宿之间又像隔了几个宇宙,怎么也无法沾到风宿的衣角。 “有意思,我当时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竟是在装疯。你们这些妖啊,看来要比人族还有趣些。” 南白首弯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可去你的吧风宿!你莫不是也跟角一样,把自己当神了?”突然又直起腰来,指着风宿道,“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是妖也好神也罢,我都要你死!” “你们全都得死!你!涂山青檀!风朗!统统都要死!”说着又要向风宿攻来。风宿不闪不避,看戏一般。南白首脸上带着笑意,拧身击打在了圣树上面,长剑随手向圣树茂密的枝叶砍去。 “你不是心痛这树吗?我把它毁了可好?” 这招终于将风宿激怒,从圣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化作长|枪就向南白首攻来。 第59章 尘埃 正在向南白首攻去的风宿突然把长|枪一丢,又抱着头痛呼了起来。 “你走!你快走!” “走?为什么要走?你还没死我怎么能走!” 正抱着头弯曲在地的风宿没能避开,被南白首捅了个前后透亮的窟窿。 这个女妖把翎羽剑一扔,也抱着风宿痛哭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你为什么不躲?” “白首,你听话,你快点走,我体内还有一个灵魂,我快控制不住他了!” 风宿忍住剧烈的头痛,双手结印试图打开圣树空间。 “走?往哪里走?去哪儿?我走的了吗?你我,还分得开吗?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走?不可能走的!没死之前,谁都不能走!谁又走得了?” “她说的没错,怎么能走呢?如此怨侣怎可轻易分开?难道要把丈夫拱手让人吗?你看看涂山青檀,她又漂亮又温柔,她生的儿子我是多么喜欢啊!明天,明天我就要把他立为少主,然后把涂山青檀封为主母,虎族唯一的主母!哈哈哈!”风宿一甩袖接着说道。 南白首忽的站了起来,“风宿,我,羽族南白首向你挑战,不死不休!” 这是妖族生死仇敌间常用的开场白,古往今来,不知解决了多少纷争。 今天又要在这两个曾经深爱着彼此的大妖身上上演。 “风宿,虽然最初是我爹安排我们相见的,但我却真的喜欢上了你。冶儿出生之后,我爹因为南离之火的缘故,再也没有子嗣,于是我成功的说服了我爹,让冶儿继承两族的族长之位。风宿,你不该怀疑我的啊!” “白首,我明白,只是,你真的要快点离开,我真的支持不住了!”风宿再一次结印。 “走?白首你要走吗?你别走好不好?你陪陪我,陪陪我,这空间是暗无天日的牢笼,我真的好孤独!”风宿突然拦在了南白首身前,又忽的笑了出来,“你看你生什么气呢?我以后把祖地的女妖全娶了,你岂不是要气死?” “风宿,我杀了你!”南白首持着翎羽剑的手抖得厉害,满脸泪痕的扑了上去。 风宿终于平静了下来,圣树空间依然纹丝不动。 没过多久,风宿将南白首高举在了圣树之上,手指微微收紧,手腕一拧,咔嚓一声,鲜血滴答不停,从南白首的嘴角渗出,滴落在地上,将这灰黑色的空间染的血红。 已死的南白首依然圆睁着双目,盯着风宿,似乎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死在了风宿手中。 树根闻见了这股血腥味,畅饮了起来,然后悄悄的攀爬而上,朝南白首的尸身靠近。 正在哈哈大笑的风宿瞥见了圣树树根的小动作,冷哼一声,树根极速缩回了地底,再也不敢冒头。 风宿又哈哈大笑起来,鼻翼耸动,一道流光从南白首头顶被吸入了风宿鼻中,而被他紧握住脖颈的南白首化成了一片片灰色尘埃,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风宿突然蹲在地上大吼大叫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圣树空间却突然打开,似被猎人困了一天一夜的小兽一般,风宿迅速蹿了出来,一路不停翻滚嘶喊,狼狈不堪。蹿出了殿群依旧不停,哀嚎着奔向了远方。 守候在宫殿之外的众妖面面相觑,赶紧跟了上去,但风宿速度太快,最后只有风冶远远的坠在了后边。 风宿突然停了下来,笑意盈盈的望向风冶。 “我的好儿子,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风宿的心情极好。 风冶冷哼一声,“我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你说南白首啊?她还在圣树空间里,既然你担心,那我带你去看看?” 风冶不置可否。 风宿把上了风冶的手臂。 如此久违的亲近举动让风冶浑身不自在。 把住风冶手臂的风宿悍然出手,一掌击向风冶后背。 幸好浑身不自在的风冶从未放松过,在风宿出手的刹那就反应了过来,朝前一个虎扑,躲过了这一招。 “你把我娘怎么了?” 风宿即不停留也不说话,原地留下一个残影,一掌击向风冶脖颈。 先前还威风凛凛的风宿突然抱头痛呼了起来,一会儿让风冶快走,一会儿让风冶留下。 风冶悄悄的往后退去,风宿突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眸血红,脸上青筋炸现,嘴角不停抽搐着,一掌击向了风冶。 风冶避之不及,被这一掌击出老远,如断线风筝一般抛飞开去,嘴里不停喷吐鲜血。 满脸狰狞的风宿跟了上去,一掌击向风冶天灵盖。 已然受伤的风冶自然是躲不开的。 紧咬牙关的风宿突然又抱头痛呼了起来,风冶得此机会,忍住伤势,远遁而去。 风宿怎么可能让风冶走远呢?若风冶逃了出去,与他争虎族的族长之位可怎么办?顾不得直欲裂开的头颅,继续追击了上去。 “我的儿,你娘可是被我吃了,你就不想报仇吗?” 风冶顿了顿,以更快的速度朝远方而去。 ‘变聪明了’,风宿心想,脚下却不停,边走边说道,“看来你果真是不想给你娘报仇了,那我就好生跟你说道说道,先从哪儿说起呢?对了,我先把你娘的双手撕了下了,羽族的翅膀就是不一样,好吃的很!接着我又撕下你娘的双腿,那爪子,真不错,还有那大腿肉,又饱满又多汁!对了,还有脑袋,那脑髓啊,真叫一个嫩!” 风冶早已泣不成声,蓦然折转回来,冲着风宿怒吼,“她可是你夫人,你们做夫妻这么多年,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化形大妖呢,你连口粮都不如!” 风宿却不生气,趁着风冶发怒的间隙,靠了上去,再次出手。 两妖边走边打,不多会儿,被落在后头的众妖们终于跟了上来。 风宿眼中狠色一闪而过,又要对风冶下死手。 头颅却又剧烈的疼痛起来。 风宿狠狠的骂道,“都要死了还折腾什么?”却到底也不敢真的斩杀了风冶了,只把风冶打晕了过去,扔给赶来的众妖,说道,“风冶不孝,居然想要杀我,剥去少主身份,把他给我关在镇狱台上!” 镇狱台? 与众妖一起跟来的涂山青檀并未听过这个地方,周围的大妖却是脸色突变。 “老祖,镇狱台荒废已久,恐不适宜关押,还是关到禁地吧?” “禁地?好啊!都听你的,你来做这个族长好不好?”风宿伸手举起了这个大妖,一用劲,这大妖的脑袋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随即一扔,摔在地上成了一滩肉泥,旋即渗入地里消失不见。 “老祖说关到镇狱台,那就关到镇狱台,你们还敢抗命不成?”风冶不愧是当了几百年的少主,威望果真不低,众妖愣住了一般不愿动手,还是被涂山青檀一声怒喝这才回过神来。 与众妖一起赶来的舒榆,连忙接过风冶,告退一声,连忙带着风冶往镇狱台而去。 当锁链穿过四肢之时,风冶终于醒了过来。 是被剧痛给折磨醒的。 镇狱台方面百里,无有草木生灵,所处之地,血雾之气缭绕不息,呆久了,杀气入体,状若疯魔。 “舒榆,这是哪儿?你们对我做了什么?”风冶剧烈的挣扎起来,拉扯的锁链哗哗作响。 “你们先出去吧,最后这根链子我来绑。” 诸妖恨不得早点离开这处不祥之地,听了舒榆的话,连个场面话也不愿意留下,一溜烟的跑到了入口处,看守镇狱台的守卫隔着老远问舒榆行不行。 当然是行的。 谁不知道舒榆在老祖心中的份量?两个守卫也想找他递递话,早点把他们调离这个不毛之地,乐得给舒榆行方便,当即放了诸妖出去。 “舒榆,他们走了,你可以说了吧?” 舒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镇狱台的来历他也不清楚,只是听卜少卿提过,或许也是远古的一处祭祀之所。 而今祭祀断绝,诸多诡异之事,接踵而来,又曾作为虎族的行刑场,唤醒了远古的凶厉之气。 “镇狱台。风冶,你与族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铁了心要把你锁在镇狱台。” “族长?他不是族长!他不是我爹!他是畜生,是畜生啊!”本就重伤的风冶又受锁链穿体之苦,虚弱不堪的身躯哪经受的起情绪如此剧烈的波动,又晕了过去。 舒榆摇了摇头,今天不把事情问清楚,以后再想过来就难了。 一股纯正的真气注入风冶体内,这个可怜的大妖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杀了我娘!” 舒榆手一抖,手中的锁链砸在镇狱台上,轰然一声,烟尘四起,远处的大妖赶紧询问。 “无事,刚才有些头晕,没拿稳!”镇狱台上常有诡异之事发生,区区头晕,只是小事,守卫转过头去走远了,看守镇狱台是个苦差事,谁也不愿意没事往镇狱台上跑。 “你确定?”南白首死了是件大事,更何况还是被风宿所杀。不过风族长向来对南白首情深意切,怎么会突然动手杀死南白首呢?舒榆实在是很难相信。 “舒榆,你觉得我会骗你?我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你?风宿他丧心病狂,不仅杀了我娘,还要杀掉我!” “这就更不可能了,涂山青檀生的儿子天赋极差,虎族目前看来只能交到你手中,他怎么舍得杀你?” “你看我身上的伤,像是作伪吗?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他自身出了状况,我早就死了!” 状况?族长出事了?舒榆急忙追问。 “头疾。” “头疾?从未听族长提过。” “就是头疾,他时不时的就要抱头呼痛。” “我这些天常在外奔波,对族中之事不甚了解,族长是什么时候开始犯病的?” 风冶沉默了起来,“风宿只会待在涂山青檀那里,自我娘差点把风朗扔下悬崖之后,就下令我与我娘不得接近涂山青檀半步,我也不常见到风宿。只有在风宿为我娘疗伤的时候,我能见上一面,但他每次待的时间不长,并未见他犯病。另外,今天早上,他让我带着我娘去了涂山青檀那里,我们一起用的早膳,也没见到他头疾发作。” 看来此事还要再问问涂山青檀才行。 舒榆急急忙忙的传给风冶一篇心法,助他抵御镇狱台恐怖的杀气后,向涂山青檀的寝殿赶去。 涂山青檀正在后园赏花,舒榆只能等着,不多时,涂山青檀与风宿牵着手,双双走了出来。 只见涂山青檀发髻略有歪斜,两颊带着红晕,媚视烟行,娇滴滴的询问舒榆前来,有何事禀报,竟不去老祖的宫殿,偏找到了她这里来。 舒榆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涂山青檀在提醒他,老祖已经不喜了。 “回禀老祖,回禀青檀娘娘,卜少卿那厮,自从羽族独立出去以后,常被南老祖惦记,就想起我这个在族中当差的故人,想借老祖的名头,震慑一下羽族。但卜少卿反叛是事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好话,因此想来走走青檀娘娘的路子,看能不能请的青檀娘娘去明翠阁玩玩,也算是给人族长回脸。” 卜少卿?那个废物居然把人族独立了出来?有些意思,‘风宿’还真起了要去看看的兴趣。 “只请青檀不请老祖我吗?”风宿不乐意了。 舒榆大喜过望,“老祖愿意去,那是卜少卿三生修来的福气,我这就传讯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备着,保证老祖不论什么时候前去,最好的那处院子,永远给您留着!” 风宿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抱头蹲了下来,“青檀,你快给我看看,我这头怎么又痛了?” 涂山青檀柔荑轻轻扶住风宿的额角,细细揉按了起来,“老祖就是不知道注意身体,这头痛的毛病都犯了好几个月了,还不见好。”秀眉微蹙,心疼不已。 谁知风宿突然把涂山青檀抱在了怀中,往寝殿中走去。 “舒榆,青檀有闭月羞花之资,我要立她为主母。往后,这峰就改名为闭月峰,这殿嘛,”风宿食指划过,殿匾上‘羞花宫’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涂山青檀娇笑不已,两颊绯红,轻轻趴在了风宿肩上。 第60章 怒火 既然老祖素有头疾,身为大长老,舒榆少不得要多操心,连忙去了药房配药,换了几个方子,总是没效果,没奈何,只得离了虎族亲自去找。 祖地风光,东部独占一半,又因龙族人丁稀少却又极为强大的缘故,大部分远古风光得以保存下来。 龙族族地,不仅有祖地最大的矿场,也是汇聚着祖地最多最全年份最长的药材。 舒榆的目的地便是龙族。 自青衍老祖闭关之后,族中之事大多交由青荷夫人管理,夫人行事中正平和,龙族渐有起色,族中小辈人才辈出,假以时日,必不再需青衍独木支撑。 几个月前,闭关的青衍曾出关过一次,敲定与卜少卿为首的人族守望相助的协议,正式将人族确立为万族之一。 这之后,又急冲冲的开始了另一轮闭关。 这在祖地闹出了不小的风波。诸多传言雪片般在祖地中传播,不少大妖都猜测青衍老祖其实早就归天,只是龙族还需仰仗老祖的威名,维持这顶尖三族的身份,所以把这事秘密瞒了下来。 还有甚者,更是直指青荷夫人谋杀了青衍,所为的就是龙族的族长之位。 至于与人族的会面,不过是这支人族惹恼了羽族,急需找一强援,这才与龙族共同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背地里还不知道给了多少好处呢。 不等天黑,这位大妖就被龙族带进了族地,再也没能出来。 而虎族与羽族也同时保持沉默,似是碍于青衍的面子,对将人族确立为万族之一诡异的保持了沉默,并不参与到众妖的征讨中来。 自此,声音小了不少。 舒榆的到来受到了龙族的热烈欢迎,青荷夫人亲自接见,大摆宴席。 是夜,人族的话事者邢公子悄悄溜进了龙族中,由青荷夫人亲自带到了一处废弃矿场,八首巨兽天吴亲自守在洞外。 舒榆早已等候在洞中,看到是邢公子大失所望,看来卜少卿还未完全恢复,无奈祖地纷争又要再起,人族前途堪忧。 舒榆只得与邢公子相商,只是此事多为猜测,有青荷夫人在旁却是不便,于是只得对邢公子抛起了媚眼。 邢公子对舒榆的眼神视而不见,青荷夫人也并没有离去的意思,舒榆无奈,只得用为风宿采药一事搪塞,邢公子大笑不已,询问舒榆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却也告知舒榆,卜先生说过,青衍老祖与夫人可以信赖。 舒榆吃惊于卜少卿与青衍夫妇的关系,却也知此事紧急,也只好相信卜少卿的判断,将虎族族地之事,和盘托出。 “我只知风冶被风宿关押了起来,却不知南白首竟已死于风宿之手。卜先生曾说风宿秉持庚金之气而生,天生好杀伐,但其被角压制了几百年,胸中戾气早已化解了不少。我夫君也曾赞过风宿,说他情义当头,虽遇事冲动鲁莽,但绝对是重情重义的人,没成想竟会做出这种事,却是与他素来的习性不符。” “夫人也觉得风老祖此次行事与他心性大相违背?” 青荷夫人轻轻点头,“我与风宿无甚交情,只是我夫君对风宿的评价远在南福之上,我相信我夫君绝不会看错的。” 舒榆轻轻点了点头,“当年我陪老祖前往蝶族故地,老祖的愧疚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说他嗜杀我是怎么都不信。但风冶所言非虚,老祖应该真的杀了南白首,并意图杀掉风冶。如今,南白首身死的消息还未传出,南老祖暂时还不知道,但此事想必瞒不了太久,之后两族必然互相攻伐,我领的那支人族还是要想办法赶紧送出虎族族地。但我人族已经与羽族交恶,却不好再得罪了虎族,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你不必担忧,卜先生早有安排,你尽管将族人们送到明翠阁,我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邢公子盯住了舒榆,“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绝不可有半点欺瞒,更不可想着两头讨好,故意不告诉我全部真相!舒榆你以人族的名义起誓,你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邢公子身上的寒气丝丝缕缕向舒榆袭来,“否则,我宁愿将你杀了搜魂!” 舒榆冷汗直冒,他不过是想让卜少卿念在皆为人族的份上,护住虎族中的人族,也不用全护住,能护住点苗子就好。眼前这个愿望是达成了,甚至比他期望的还好。但怎么惹怒了眼前这个杀神,居然真的动了杀心,要杀了自己搜魂。 “我舒榆以人族的名义起誓,接下来我所言若有半点欺瞒之处,必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为人!” “你先前曾言,风老祖时不时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风冶说他接触的少,虽然每天都能见到风宿,但并未发现老祖有头疾。涂山青檀证实老祖头疾已有一段时日。” “你去见涂山青檀的时候,正好碰见风老祖头疾发作,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舒榆你运气可真好,风冶天天见着也没发现,你一去就发现了。况且,风老祖如果早有头疾,想必就不用你来找药了!” “邢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风宿要么是头疾才发作,要么是头疾非药石可治,这才需要你这个经常在外奔波的管事来找药。否则,你认为虎族中那么多管事的妖精,加起来还不如你这个人族忠心?” “那涂山青檀?” “蠢货!你跟风冶一样蠢!那个风朗不过区区三五月就出生,哪个天赋决绝的大妖不是经过娘胎长时间孕育的?这风朗天赋如此低劣,便是涂山青檀以前没有生出心思,在风朗出生之后,也要设计除掉风冶母子,好为她儿子铺路。说不定,风老祖的异常,涂山青檀心知肚明,却并不张扬,而是和风老祖达成了协议。舒榆,风冶是什么时候发现风老祖有头疾的?” “老祖从珍植园出来之后。” “珍植园?珍植园中有什么东西是能引发头痛的呢?” 青荷夫人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我夫君曾经说过,风宿把圣树种在了珍植园中。” “圣树?是了,风冶说过,老祖本就是要带南白首去一处生机浓郁之所疗伤,那不就是圣树空间吗?一切都对上了!不过,为什么老祖从圣树空间中出来,就突然有了头疾的毛病呢?” “头疾?或者并不是头疾,青衍危矣!我要回去向卜先生禀报这事,夫人你先去西边等我,我会尽快赶来和你汇合。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被风老祖发现!至于舒榆,你既然是来为风老祖找药的,不妨好好找找!” 话一说完,邢公子化作了一缕清风,极速向明翠阁掠去。 明翠阁中,卜少卿闭关的那座小院,一副寒冰玉棺材静静的安置在屋内,里面躺着卜少卿的尸身,一块巴掌大小暗红与灰白相见的祭台悬浮于棺材之上,其间似乎有个人影。 一阵清风拂过,棺材上的人影睁开了眼。 还有些虚无的身影瞬间来到了邢公子面前,“何事如此着急?” “先生,风宿从圣树空间中出来后,突发头疾?” “圣树空间?虎族的事?” “没错,风老祖带南白首进了圣树空间之后,把南白首杀了,之后又追杀风冶,据风冶讲,每次风老祖下杀心的时候,都会头痛欲裂!” “风宿绝不可能杀风冶,那么,想杀风冶的就一定不是风宿。如果是假装的,风冶和虎族那么多大妖,一定认的出来。所以,风宿已经不再是风宿,他体内住了另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完全压制住了风宿,却还未曾完全磨灭风宿的灵魂,如此风宿才能挣扎着救了风冶一命。” “是的,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但是,除了我人族,谁还有如此高超的灵魂造诣,居然懂的夺舍之法!但我人族,如今谁有这样的能力?” “不可能是我人族,你忘了风宿的身份了?罡风之中诞生的生命,我人族目前应无人可以夺魂。这一点,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想问的其实是圣树对吗?” “没错,除了圣树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但是要怀疑圣树,我却万万做不到。” “你还记得花百妖吗?你不是给她拟了个海棠精的身份吗?既然海棠可以成精,圣树为什么就不可以?它得我人族千年祭祀,若说灵魂之道,怕是众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它。如此一来,青衍怕是危险了。” “我已告知青荷夫人速速前往虎族!” “光这样还不够。” 窗外月明星稀,晚风轻拂,屋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平静了许久的祖地,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因为一个传言的兴起。 传言虎族少主与主母双双易位。 原虎族少主意图谋反,想要杀掉风宿,取而代之,却不敌风宿,被撤去少主之位,关押在镇狱台上,由涂山青檀之子风朗接任少主。 而原为风宿平妻的涂山青檀正式接替南白首,成为虎族的第二位当家主母。羽族的大圣女,南白首,传闻被风宿带进了一处秘密空间中,残忍杀害。 此事在祖地中传的沸沸扬扬,诸妖心中惴惴,各族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小影响,倒是些保命疗伤的草药卖的紧俏,紧跟着的是人族的出售的武器,和能够略微抵挡攻击的衣物。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笼罩着整个祖地,乌云作的盖子,须臾就要下起雨来。 腥风血雨。 此刻,羽族离火岩浆海中,自明翠阁回来后就在此疗伤的南福正在平息翻涌的真气,前些时候,不知为何,眼见着伤势已经愈合,更是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一向平顺的真气却突然闯进了另一条经脉,体内的真气激荡不已,连带着整座岩浆海怒浪翻波。 愤怒的岩浆海中,驶来一小舟,舟中有羽族大妖变幻出了本体,单脚立于舟中,时不时的就要换一下脚。 烫的慌,变回妖族本体还是烫的慌。 若不是这小舟隔绝了绝大部分热量,怕是脚底都要烧穿了。 大妖提心吊胆的驱使着小舟,心中悔恨不已:怎么就提议与那群泼皮抽签了呢?提了就算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偏被他给抽到了呢? 看这岩浆海沸腾的模样,也不知老祖发起怒来,会不会直接掀翻了他这小舟。空中汇集的火精不比岩浆海里少多少,到时候没了小舟庇护,也不知逃不逃的出去。 真该把他们一起拖进来,好歹能分摊点老祖的怒火。 这大妖战战兢兢来到了南福身前,畏畏缩缩的正打算开口,南福一双眼睛猛的睁开,把这大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全给吓掉了,磕磕绊绊的问道,“老祖,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这大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祖地中都传开了,说风冶意图谋反,被风宿关押了起来,风宿立尚未化形的小妖风朗为虎族少主。还传闻,传闻——” “传闻什么你倒是说啊!” “传闻大圣女为风冶所累,被风宿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说是被风宿杀了!”这大妖磕头不止。 “什么!”南福一甩袖袍,蓦的起身,就要前往虎族讨个说法。 却突然停住了。 沸腾的岩浆海也停住了。 周围的气温却开始急剧升高,连专门炼制出来专供在岩浆海中驱使的小舟都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大妖不住的磕头,半点也不敢逃离。 直到小舟融化了大半,大妖眼看着就要落入岩浆海中,突然,一条火红的长绳把大妖卷了起来,正是南福的翎羽扇所化。 落脚之地一片温润,大妖知道是老祖护住了自己,连忙跪下磕头不止。 南福没有与他客套的心思,“我记得虎族中有不少我羽族的大妖,他们可有消息传来?” “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记得,从今以后,盯紧风宿和虎族,事无大小,先记下来,每隔三天向我汇报一次!”南福袖子一甩,将这大妖送了出去。 完好无缺的来到了岩浆海外围,这大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即一脸狂笑了起来,蓦的发觉这是在岩浆海,老祖正在里边看着呢,赶紧收了笑意,最终也没敢笑出声,急冲冲的赶了回去。 那群泼皮可是说了,只要他全须全身的从离火岩浆海中出来,一妖输他十枚黄晶。 乖乖,要发了呀! 第61章 木雕 虎族中,一阵清风被风宿拦了下来。 “没听说过风从虎这句话吗?这等轻功,也敢在我面前卖弄!”随即一掌击去,这清风随掌风而走,须臾消失不见。 虎族族地之外,一处密林之中,一阵拂柳风吹过,跌下来一个白银附面的踉跄身影,才一落地就是一口黑血喷出。 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赶紧上前扶住。 这身影摇了摇头,“风老祖似乎也在寻找青衍,我一路小心敬慎,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找青衍做什么?”妇人着急问道。 “若是我所猜没错,他应是想吞噬青衍!” “吞噬青衍?” 白银面具点了点头。 妇人开始不停的踱步,终于停了下来,“青璃,你回族中一趟,将族中小妖统统带走藏匿起来!” “娘,我想留下来!” 青荷夫人语气稍重了几分,“青璃,听话!” “青璃遵命!” “天吴,你与青衍签有魂契,再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青衍!白银,你没事吧?” “无妨,白银不敢停下,只能维持清风不散,硬受了风宿一掌,气血有些淤积,略微调息便是。” 憨头憨脑的天吴摇了摇头,“主母,联系不上,虎族族地被一青色的罩子遮挡,我只能感应到主人大概的方位!而且,主人的方位一直在变动,应该正在被追杀!” “白银,你与风宿交过手,他实力如何?” “远胜青衍。” 妇人终于停止了踱步,“白银,我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要去找青衍!” “夫人,如今我也实话跟你说吧,他是圣树成精,可谓天下草木的祖宗!你龙族引以自傲的潜行之法,不过是伪装成各种生灵而已,如今虎族的大妖势必被他聚集在一起,你们难道要自投罗网,继续化成草木前往吗?” “那我就直接打进去!” “打得过吗?” “打不过又有何妨?我只要把青衍引来,告诉他解决之法,便是死了,又有何关系?” “若是你一个照面就死了,来不及把消息告诉青衍呢?” “这--” 白银突然出手将这妇人擒住,青衍族大妖事出突然来不及拦截,纷纷怒目而视,手中长剑直指白银。 “放下!”青荷夫人一声怒吼,众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白银若要杀我,易如反掌!” “夫人也知道我杀你,轻而易举。”白银往前一推,放掉了青荷夫人,又喷出一口鲜血。“风老祖可以轻易击伤我,夫人连我都打不过,拿什么去和风老祖拖延?命吗?我估计你们加起来也不够风老祖一招解决!”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做?冲到虎族上空大喊吗?恐怕青衍就要被瓮中捉鳖了!普通妖族与四圣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我曾试图把南福拉进来,没想到,南福倒是聪明了不少,面对南白首身死的消息,居然如此淡定!而我职责所在,不得不惜命,更经不起一位妖族老祖的舍命报复,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在风老祖面前暴露身份的原因,还请夫人谅解!”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等着青衍死?” “当然不是!我虽因种种原因,不能明着出手,但我这里有一个阵盘,阵名已不可考,只是可以增强神识,千百倍的增加,我想如今,也只有这阵盘能派上用场了。” “白银你宁愿亲身涉险,也不愿将阵盘早早拿出,莫不是有什么凶险?” 白银点了点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阵法本就稀少罕见,对主阵之人的要求极高。而这阵盘能千百倍的增强主阵之人的神识,相应的,对主阵之人的要求更高。我们当中,只有天吴能主持这一大阵。而且,此阵消耗的是主阵之人的灵魂之力,尽管天吴有八个脑袋,相当于八条性命,八个灵魂,等成功的把消息传递给青衍之后,或者还能剩下一两条命,并且永不可恢复。” “由我来主阵不行吗?” “你太弱了。”白银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天吴,我把这个阵盘交给你,要不要开启这个阵盘,你来决定。我去外面给你们把风!”说着白银将阵盘递给了天吴,还一并递过去一个白瓷瓶,“若是决定了,就把这个一起送给青衍,不愿的话我再去虎族一趟!”说着一阵凉风扶摇而过,白银已藏匿于密林之巅。 憨头憨脑的小胖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主母,我以后只剩一两条命了,肯定实力大减,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挖矿,你能不能赏我些现成的矿石吃啊?” “你放心,以后你的矿石都包在主母身上了,我龙族绝不会饿着你!” 小胖墩握紧小拳头,点了点头,手持阵盘,氤氲紫光从小胖墩头顶,源源不断的流入阵盘之中。 只见阵盘咔咔作响,由实入虚,渐渐化成一张阵图,将小胖墩托举其上,随即一道白光从小胖墩头顶一直延伸到了虎族之中。 风宿正在满山遍野的寻找青衍,不惜掘地三尺,他的本源感应不会出错,青衍必定还在虎族当中! 两天前,他解决了南白首和风冶。一天前,解决了虎族中的羽族妖精。今天,他要把一直盗窃他生命力的小毛贼抓住,炼化成傀儡。 奈何青衍有轮回镜傍身,总是能准确的避开风宿。风宿距离青衍最近的一次,是青衍凭借出神入化的变化之功,化作了地上嫩草,风宿似并不知晓一般,一步一步靠近青衍藏身的那片草地。 随着风宿的接近,青衍的不安之感愈发浓郁,终于在间不容发之中,成功避开了风宿。 这之后,青衍再未化作他物,只凭速度与轮回境与风宿周旋。 青衍并不知道如今的风宿是圣树成精,对草木之属,感应极为强烈,却以为自己的变化之术已被看穿。 而风宿碍于青衍的变化,不敢让虎族族妖帮着搜寻,只怕青衍混进虎族族妖中,借机逃走。 于是,青荷夫人所担心的,青衍被虎族大妖围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两妖之间已经演化成了一对一的单挑。 但青衍的处境依旧不妙,在多次的围追堵截之中,青衍的活动范围愈发缩小。 正在此时,一道白光穿过虎族的屏障,直接来到青衍的面前,天吴的声音在白光中响起,青衍二话不说,直奔珍植园而去。 风宿追之不及,竟真的让青衍逃了进去,随即也跟了进来,但是青衍已经拿出了个白瓷瓶,抬手就浇在了圣树上。 风宿阻之不及,一掌击在青衍腹部,打的青衍倒地不起,眼看着黄泉水沿着树干蔓延而上,风宿一声怒喝,将圣树齐腰斩断,把树冠纳入自己体内。至于根部,一是已被黄泉水污染,二是以风宿如今实力,还吸纳不了。 圣树空间天摇地动,处处龟裂,风宿勉力打开一条裂缝,匆匆逃离,并让众妖守在珍植园东园外,下令不管是谁从东园中走出,都直接杀死! 随即眼神一冷,寻着方才白光的方向,极速赶去。 在天吴成功的联系上青衍之后,青荷夫人立即安排众妖撤退,但风宿来的极快,众妖堪堪逃出密林,风宿已经赶了上来,青荷夫人将重伤昏迷的天吴扔给白银,随即带领众妖迎了上去。 风宿认出来白银正是先前潜入虎族中的那人,却不曾过招,不能确定白银究竟是哪一族,当即便欲先拦下白银再说,然而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竟以死相拼。 “嫂嫂,我看在大哥的份上,不想为难你,你怎么为了别人,拦我呢?难道,这是你姘头?” “呸!谁是你嫂嫂?你别恶心人了!” “恶心?哈哈!你们两口子才叫恶心,跑到我的地盘偷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随即一掌击向众妖,不过两个回合,众妖已被树枝定住,举到了半空中,一一化成了齑粉。 此时白银刚逃出不远,风宿正要去追,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狰狞。 “青衍!”风宿的声音中带着怒火,宛如从地狱中爬行而来。 随即盘腿坐了下来,只见他黑气缭面,身形隐隐颤抖,身躯在人身与树身之间来回转换,一阵黑火烧过,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不多久,一个身影急冲冲的赶来,正是青璃。 青璃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青荷夫人的身影,正自着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掌一麻,抬起来一看,掌中已有了一条伤口,似是被利器划过。 青璃弹身而起,手中长剑直刺地底,竟有湫湫血水流出。 青璃小步上前,长剑胡乱挑开枯枝落叶,一具等人高的木雕出现在眼前,浑身上下不下百十道伤口,前后透亮,正湫湫流着血水。 这木雕浑身漆黑,似被火烧过一般,身上的衣服,破了一个接一个的大洞,就像是一块一块的布料直接粘在身上一般。 原来是个草木成精的妖怪,青璃松了口气,连忙为他包扎起来,一探鼻息,还好,只是昏了过去。 龙族本就是草木之精所化,与天底下所有的草木之精都可以算作是亲戚,这草木精多半是被母亲召唤过来,却不知为何倒在了此处? 莫不是风宿追了过来,夫人自身难保,顾不得此人? 青璃当即搜寻起来,试图找到一点线索,可以确定青荷夫人逃跑的方向。但风宿出手不过两招便已经解决掉众妖,之后更是将众妖灵气吞噬一空,如何还有痕迹残留? 青璃便要前往明翠阁求助人族,不求他们帮忙对付风宿,提供点青荷夫人的踪迹总可以吧? 地上的木雕突然哼唧一声醒了过来。 “我问你,夫人去哪里了?” 木雕愣愣的望着青璃,既不出声,也无反应。 青璃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木头成的精都是傻子,”说着掏出三枚红晶,递给木雕,“我才化形,没多少钱,这三枚红晶就是我所有的家当了,给你,你去找个地方疗伤,我还有事。” 木雕并没有伸手去接,纳闷的看着青璃。 青璃脸色尴尬,又从怀中摸了一枚红晶出来,“那再给你加一枚?我就一共就五枚,真的,不骗你。” 木雕还是没有接。 青璃一叉腰,“喂喂喂!你可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惹恼了本姑娘,一枚都不给你!” “我不要。”木雕瓮声瓮气的说道。 青璃倒是吃了一惊,这杂妖脑子有病吧,红晶诶,一个杂妖一百年都不一定能存下一枚红晶,这木雕居然说不要?莫不是还有其他企图? 青璃紧了紧衣领,一跳老远,指着木雕,“我警告你,离姑奶奶我远点,小心我揍你!” “姑奶奶?哈哈哈哈!”木雕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青璃昂首挺胸,“你笑什么?再笑,再笑我就揍你了啊!”说的倒是挺凶,却不敢上前一步。 木雕突然想放过这个姑娘。“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妖精可真奇怪,但还是找母亲要紧,青璃当即往东北方向赶去。 木雕挣扎了两下,终于靠到一株大树上,大口喘着粗气,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圣树空间算是彻底毁了,也不知道那截母体有没有存活下来。 如果没有,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自由了? 虽然实力会突降不少,但不被母体所缚,似乎也值得。 木雕安安静静的靠着大树打起了鼾。 突然脸上一凉,木雕当即惊醒了过来。 青璃拿着个湿帕子,愣了起来,怎么,她下手有那么重吗?轻轻的擦个脸也能把人给惊醒了? “你干什么?” “我见你脸上的树皮都缺水干裂了,所以想给你浇点水,你又受伤了,我总不能一桶水浇你头上吧?”说着白了一眼木雕,“倒是你,吓了我一跳!” “你不是去办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青璃没意识到木雕这个话题转的太生硬,皱眉道,“我是想快点找到母亲,可你受了伤”,看了一眼木雕的装扮,“又这么穷,想必是没有钱买药治伤的,我总不能不管你吧?” 木雕好笑的看着青璃,这丫头他已经放过一次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我告诉你啊,我还有大事要办,可没有功夫一直照顾你!”说着掰开木雕的手,五枚红晶一起放在了木雕手中。“这个钱,是给你疗伤的,可别乱花,心疼死我了!我走了啊!” 说着越上云头,便要往明翠阁赶去。 树枝已经穿透了云层,突然嗖的缩了回来,木雕干咳了起来。 青璃又一次落下了云头,轻轻的把木雕扶上云层,“罢了罢了,若不带上你,我放心不下!” 第62章 杀心 半空中,一朵云彩七扭八扭终于漂浮了起来,两个大妖一左一右对坐。 青璃取出一罐茶叶,拨了点在壶里,又从云中汲水煮沸,给木雕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一杯,开心的抿了起来,茶水入口,却又苦起了脸来。 “怎么,这茶不好喝吗?” 青璃气的恨不得敲开这木雕的脑袋。“我们龙族的茶,怎么可能不好喝?”说着就要拿回先前给木雕的那杯,“不好喝就给我,我倒掉也不给你喝。” 谁知木雕却不顾水烫,直接连杯子都嚼了下去。 青璃扶额,没事,妖族喝茶本就豪迈,没关系的,一个杯子,消化的了。却也忍不住道,“你也别仗着是木头化形,就装疯卖傻的啊!” 木雕嘴一瘪,不置可否。 “对了,我叫青璃,你叫什么名字?” “风——”木雕本想说风宿,好吓吓这胆大妄为的小妖精,不知为何又住了口。 “风?你不会和虎族有联系吧?”谁都知道‘风’是虎族的族姓。 “我是木头成精,又不是老虎成精,怎么可能有关系。取名为风是因为我喜欢风,以前孤零零的长在地上,总想像风一样,可以到处跑。” “你现在不也可以到处跑吗?” 木雕点了点头。 青璃又苦起了脸,“你有亲人吗?” “我有母亲。” “她对你好吗?” 木雕并没有接话,青璃继续道,“我的亲人对我都很好,我很想他们。” 木雕叹了口气,“我母亲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就把我送给了别人。这之后,我一直被深埋在泥下。等好不容易被人从泥底挖出来,又开始被人一轮一轮的吸走生机。” 青璃的眼神有些心疼,“那你可真惨!对了,我听说你们草木之属要化形,比我们难很多,你花了很多年吧?” 木雕点了点头,“比你想象的还要长。” “那你一定很孤单吧?没关系,你现在有朋友了!”说着青璃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木雕耻笑道,“朋友?你会后悔的。” “我青璃说到做到,从不后悔!” 木雕笑了笑,不再理她。突然心中一动,掐指一算,心下一惊,看了眼云下,道,“下边有个湖,我下去清洗一番,你不介意吧?作为回报,你是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过去?” “你,带我?”青璃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木雕咻呼去到了远处,一个闪身又回到了云上,青璃看的眼里亮晶晶。 “我要去人族,求他们帮我找找夫人!” “行,我待会儿带你过去。”说着木雕一个后仰,直接落进湖中。青璃趴在云边上,看木雕实力如此之强,以为对付风宿又多出了几分胜算,高兴不已。 清洗干净的木雕朗目丰神,自有一股静谧之气,看着这个双眼放光的青璃,眉头紧皱,“你没见过风宿?” “没有,上次风宿大婚,我还没化形呢,族人们不带我过去。木雕,你化成人形还蛮好看的嘛!” 木雕皱眉不已,抓住青璃右肩,风驰电掣的赶到了明翠阁。 还未进去,代族长邢公子已经等候在了阁前,恭恭敬敬的向木雕行礼: “恭迎风老祖莅临明翠阁!” 青璃死死的望着木雕,“你是风老祖?你是风宿?你快说,你把我娘怎么样了!” “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 “你什么意思?” “杀了。” 青璃举起手中长剑就要找风宿拼命,却被邢公子一道剑气直指眉心,“放肆!我人族地盘岂容你撒野!”随即吩咐左右将青璃带下去。 风宿却替青璃格开邢公子的剑气,手掌对着青璃长剑的剑尖,一寸一寸的压下去,直至剑柄。 “你杀得了我吗?”风宿一步步的走向青璃,“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吸我的生气就可以,我杀了他们,你就要杀我!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他们造成的吗?” 风宿淡淡的吐了口气,转头对着邢公子道,“带她下去小心照看!少了一根头发丝,”说着神情不善的盯着邢公子的眼睛,并不打算继续讲下去。 邢公子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在下明白,请风老祖放心!” 风宿点了点头,“带我去见卜少卿!” 邢公子心中咯噔一下,脚下不停,已经将风宿迎进了明翠阁中。 “不知老祖找卜先生什么事?或许可以先告知在下。” 风宿看着邢公子笑了起来,握住邢公子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我想你们已经猜到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脾气不好。看在多年的香火情上,我饶你一回,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手一松,邢公子当即跪在了地上。 “老祖这边请!” 穿梁过柱,两人来到了柏车儿的小院中。 卜少卿已经穿好他原先的皮囊,迎了出来。 风宿却激动非常,一把握住卜少卿的衣领,怒喝道,“卜少卿什么时候死的?” 卜少卿被风宿一晃,不由自主的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圣树大人见谅,当年被南福伤的太重,不得已身魂分离,倒是尚还苟延残喘,算不得死。” 风宿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说怎么如此契合,原来就是你这个老鬼。罢了,问你件事。” “老祖请讲。” “天罚宫之事,你知道多少?” “天罚宫坠毁之前,晚辈方少年,了解不多。” 风宿又叹了口气,“罢了,你不知道我也不好多说。这样吧,我打个比方。比如说你在做梦,这个梦虽然真实,但你很清楚这是个梦境。某天,你在梦中遇到了一个人,你掐指一算,居然发现这个人与你因果纠缠极深。并非是象征意义,而是真实的因果纠缠。这却是为何?” 一个梦中的人物将与做梦的那个人,因果纠缠在一起? “莫非这梦已不再是梦?” 风宿浑身一震,踱步不停,口中呢喃着‘不再是梦?那于我成了真实?难道是界珠出了问题?一定是界珠出了问题!界珠正在演化真实的世界!太好了!太好了!’ 又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并没有大量灵气涌入界珠,界珠自身的能量不足以支撑由虚入实!难道说,难道说!’风宿突然瘫坐在了椅子上。‘意缥缈那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卜少卿和邢公子两人只见风宿在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却连一个字也听不见,然后就见风宿突然瘫倒在了椅子上。两人措手不及,只好赶紧将风宿扶到了青璃的隔壁。 是夜,青璃正在房中煮茶。 一阵清风拂过,青璃的手抖了抖,左手持的茶罐脑袋一歪,就从手中掉了下来。 纤细的手掌稳稳的接住,一个温润的嗓音响起, “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喝茶?” “给你煮的,我想你今晚本就睡不着,不如喝一杯茶?” 说着盈盈素手轻轻的递了一杯给身前的这白衣人。 这人却并没有接。 青璃放下了茶杯,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哭了?为什么?”来人似乎并不慌张,神情还是很平淡。 “我本不应该哭的,但一想到要死在你手里,不知为何,有些悲伤。” “你知道我要杀你?”来人的声音中终于有了点慌张的意味,像是偷糖的小孩在一番交锋之后,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你不杀我,我终有一天会杀你,你一天不杀我,余下的每一天我都要找你报仇。你有什么理由,要给自己留隐患呢?” “你说的对,我没有理由留个祸患。但你这么弱,算得上什么隐患?” 青璃抬起了头,疑惑的望着这人,“你不是来杀我的?” “不,我是来杀你的。” 青璃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但我绝不能允许自己变成虚无。”说着食指点上了青璃眉心,只见青璃甜甜的笑了起来,终于双手垂落而下,茶水也洒了一地。 风宿扶起翻到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旁边,静静的抿了一口。 窗外,夜凉如水。 第二天一大早,人族的丫鬟早早的端来早饭,却见青璃软软的趴在桌上,旁边坐着虎族的风老祖。 “放在桌上,出去。” 吱呀一声,丫鬟关上了门。风宿端起一碗米粥,夹起一筷小菜,慢慢的吃了起来。 一滴泪落在碗里,悄无声息。 一根枝丫正对着青璃的背心,也安静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敲门声传来,枝丫嗖的缩回风宿体内。 “进来!” “方才侍女回报,说老祖在此,小的特地赶来。我人族若有对青璃姑娘照顾不周的地方,请老祖尽管责备!” “没有,你们做的很好。卜少卿已经身魂分离,不如让他的遗体入土为安。你把寒冰玉棺抬过来,我有用。” 邢公子极快的扫了一眼趴在桌上睡熟了的青璃,快步离去。 不多时,寒冰玉棺被抬进了这间卧房,风宿挥了挥手,邢公子带着所有人赶紧退下。 几条树枝将灵魂湮灭的青璃缓缓扶起,平躺着送入了棺中。 风宿双手结印,一道青光冲进青璃体中,“你的本体太大,我还是喜欢你人形的模样。” 棺盖被轻轻的合上,指尖一点,寒冰玉棺消失不见,一阵清风拂过,屋中再不见人影。 虎族珍植园东园,圣树空间外,风宿双手结印,圣树空间却依旧紧闭,纹丝不动。 风宿尤不知停手,双手结印越来越快,带起一片片残影,终于 ‘嘭’的一声,风宿被弹飞到了殿外,呕血不止。 胡乱一擦嘴角,风宿眼神狠厉,再次飞到东园上空,以鲜血为引,画起了符篆。 顷刻间雷声大作,树影飘摇,云层翻涌,乌漆漆一片竟是鬼哭狼嚎! 众妖惴惴,众人慌慌,风宿一指点出,天地色变! 然而,圣树空间依旧没能打开。 风宿脸上又有根根木色纹理冒出,最终摔倒在地,昏睡不起。 “老祖!”舒榆带领人族与众妖齐齐上前,涂山青檀却先一步把风宿抱了起来。 “大长老,老祖如今重伤昏迷,族中之事暂时交给你处理,我先带老祖回闭月峰疗伤!”说着也不管舒榆答不答应,扶起风宿就朝闭月峰飞去,羞花宫宫门吱呀开合,宫门紧闭。 风宿平躺在地,身下伸出数十条枝丫,一一扎进宫人体中,不多时,整个羞花宫中,只剩下了涂山青檀一人。 受鲜血滋养,风宿脸色好了许多,盘膝打坐,木质的皮肤重新恢复了人族的肌理。 风宿呼出一口浊气,长身而起,脸色阴沉,又要往东园而去。 “老祖,我帮您隐藏身份,您把虎族完完整整交给我儿,这是你我的约定。” 一根树枝在涂山青檀面前吞吐不停。 涂山青檀咽了口唾沫。 “跪下。” 涂山青檀噗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祖饶命!我只是想虎族作为顶尖三族之一,完全可以为您做更多的事情,若是一口吞了,虽也是虎族的荣幸,但到底没有物尽其用,却是可惜了!” “哦?” “老祖,何不让虎族大妖为您猎捕其余妖族,供您修炼呢?” 风宿心中耻笑不已,原来这涂山青檀是以为自己要将虎族整个吞噬了啊,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虎族底蕴深厚,如今的他,被青衍阴了一手,丢掉了最重要的一截本体,实力打个对折都不够,哪有那么大的胃口? 青衍! “如此也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办好点!说不定我一高兴,真把你纳为后宫,让你与我一同长生不死!” “谢老祖栽培!” 一阵风吹过,羞花宫中冷清不已,涂山青檀眼神坚毅。 祖地东部,龙族地,狂风呼啸之中,一个白色身影拾阶而上,穿过流水拱桥,踏过阁楼庭院,推开了一扇门,门中饰物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盆枝繁叶茂的桂树。 如今正是初秋时节,桂树上金黄的花朵簇拥成团,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整间屋子。 自然也染进了他的衣袍里。 风宿拿起这盆桂树,细细端详,盆底一个璃字歪歪扭扭,跟粗糙的盆身倒是相得益彰。 “你果真穷的很,一个小盆值得了几个钱,也要自己做,难看死了。”风宿摸出了五枚红晶,细细的摩擦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干净的心,爱恨情仇,都写的清晰明了。说实话,我有些累了,这几千年来,我见过太多繁复的心思,咋一见你,真的可爱。” 风宿手中的盆栽连同小盆一起变得灰白,灰白之色极快蔓延到了整个小院。 春风夏日秋雨冬雪一一在眼前闪过。 一身白衣的风宿拂了拂衣角,踏着灰白色的灰烬缓缓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喜欢这章 第63章 灰白 风宿一路向东而去,不时停下,仔细搜寻着妖族的气息。 青衍毁掉了他的圣树空间,他最重要的宝物如今生死不知,既然没办法找青衍报仇,那怎么可以轻易的放过他的族人呢? 总得收点利息吧。 剩余的龙族就是利息! 风宿前行了许久,一直走到一处茫茫的白雾前面,依然没有找到龙族的踪迹。 还要继续找下去吗?已过了一年。 龙族的速度何时变的这般快了? 风宿转身就走,既然一年都没有找到,那方向一定错了。 来时迅速去时更快,半年之后,风宿重新回到了龙族地之中,两手微动,一株巨大的古树虚影轰然扎根在了群山之巅。 古树上部凝实,到了树干中部,却渐渐混浊,看不清轮廓。 既然毁不掉龙族,那毁了龙族族地也不错,却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细细密密的痛,看来界珠的虚化越来越严重了,需得尽快逃离这方天地才好,风宿的嘴角压的极低,像个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娃娃。 风宿盘膝坐于树冠之上,四周灵气蜂拥而来,以古树为圆心,灰白空间向四周逸散开,不论是参天的巨木,还是低矮的苔衣,也不论是林中的鹿还是湖里的鱼,一一为灰白之气侵袭,便是藏身于地底的鼠蚁之辈,也被同化成了灰白色的木雕。 随着古树被风宿吸纳于肚中,所有灰白之色同时破碎,龙族族地一时生机断绝。 风宿把邢公子抓了过来,他的速度不慢,明翠阁也离龙族族地太近,来回不过盏茶的功夫。 “不想人族变成这样,就告诉我,龙族,到底藏在哪儿?” “既然老祖要找龙族,我族一定尽全力为老祖办事!” 都到这个时候,谁还不知道这一支人族早就和龙族勾搭上了,装什么装? 风宿嗤笑一声,问道,“那个戴白银面具的不是你吗?擅长藏风于身法之中的,除了你还有谁?” “白银面具?老祖说笑了,邢某从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如何需要面具?” “是吗?”风宿面无表情,提着邢公子来到明翠阁,把邢公子摔在阁前,身后树枝浮动,一个巨大的青光罩,将明翠阁笼罩了起来。 卜少卿只剩幽魂,人族武力最高的邢公子被掼在地上如死狗一般,偌大的明翠阁,谁还能阻挡风老祖的步伐? 风宿突然面色大变,迅速退开,青光罩被破,风宿一口鲜血喷出。 一个血色祭台突然浮现在风宿头顶,祭台上站着几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右手持杖,缺牙的口中唱着呢喃不清的音节,血红色的大字从中浮现,围绕成圈,笼罩向风宿。 风宿背后众多树枝极速延伸到祭台之下,却始终扎不透祭台,三阶台阶上有血水涌向树枝,须臾侵染成枯枝。 风宿爆退到空中,与祭台同高,纳闷的望向祭台,往日仍他处置的祭台竟然控制不住了。 卜少卿的身形从祭台中浮现而出,衣襟上有紫色的雾气。 原来卜少卿与祭台融为了一体,难怪祭台不可为他所用,风宿恍然大悟。 卜少卿擦了擦嘴角,对风宿恭敬行了一礼,“风老祖,邢公子再怎么说也是我人族的代族长,还请老祖给些薄面,毕竟你我两族的生意还要继续下去。” 风宿并不接话,他并不在意虎族在商道中占的份额。 卜少卿回过味来,自嘲的笑了笑,传音给风宿,“是在下小觑了神树大人。只是大人新生,确定要四处树敌吗?” 风宿似笑非笑的看着卜少卿。 “邢公子既然已经说了龙族的事情与他无关,还望大人念在当日的情分上,莫要为难我人族!” “终于开始跟我扯情分了吗?那你们还帮着龙族!那个黄泉水怕也是你们教的青衍吧?” “请老祖明鉴,我与邢公子确实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神树大人的事,神树大人可莫要再冤枉我人族了!” 天罚宫之人,或多或少都修炼过灵魂之道,卜少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年他长姐惨死,他将天罚宫古籍翻遍,终于研究出了鬼修之道,却也发现蜃地之人,身死魂灭,灵魂在肉身死亡之时,也碎成碎片,回归天地,绝无转世的可能,而他长姐的灵魂也早在身死之时烟消云散。 所以,想要以鬼修之道,以另一种方式复活他长姐的希望,自然是落空了,但卜少卿于灵魂之道上的造诣,却一日千里,远超天罚宫众人。 甚至,还在大长老之上。 便是在灵魂一道上资质平平的邢公子,风宿都看不穿,更何况卜少卿?他不太能分辨卜少卿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祭台和那几个老头给了他太过强悍的压迫,尤其是在丢失了一半本体又不曾好生疗伤的时候。 祭台上的几个老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风宿。 卜少卿上前一步,刚好隔开两者的视线,朗声道,“风老祖,一切都是误会!既然风老祖要找龙族,我人族愿意鼎力相助,如何?” 风宿哼了一声,狂风呼啸,来到了明翠阁前,直直的看着邢公子,一步一步的逼近,“若让我抓住马脚,邢公子对吗?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狂风吹劲柳,树叶在空中沙沙作响,风宿已不见了踪迹。 邢公子松了口气。 卜少卿驾驭祭台停在院中,几位老人盘膝坐在祭台上,呼吸之间,似与天地共鸣。 被风宿打伤的邢公子顾不得伤势,忍住骨裂之痛,半依在族人身上,敲了敲院门。 “进来!” 等邢公子关好了院门,佝偻着腰的邢公子三步并两步走向卜少卿,再无一丝病态。 邢公子泥丸宫中走出个紫色小人,钻进卜少卿头顶,消失不见。 卜少卿身形再次凝固起来。 “辛苦了,你若不装的弱点,恐怕风宿真的会猜到你的身份。” “上次是我大意,应该的。幸好你放了一尊紫府神灵在我泥丸宫中,风宿果真有探查灵魂之法!” “他受我天罚宫祭祀千年,精通灵魂之道也是常事。” 邢公子皱眉,“如此说来,莫不是我以后出门都要带一尊你的紫府神灵?我倒无所谓,对你的伤害却是极大。” 卜少卿摆了摆手,“神树被青衍重创,只是外强中干而已。想必今后他会一直潜心修行,直至伤愈。” 想了想,卜少卿接着说道,“传令全族,界珠不日将有动荡,我族众人皆需努力,提升修为,以应对大争之世。我人族经营的据点本就不少,今后,那些耗时长久的押运工作,还有寻找天材地宝之类,不妨全交给妖族,我人族居中买卖就行了。省下来的时间,可以来我这里研修灵魂之道,也可以去你那里,修习剑道。” “那些龙族呢?族长,青衍现在生死不知,我并不认为继续在龙族身上投资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卜少卿虽是魂体却也学着人样一下一下的叩着桌面,想起镇压在黄泉之眼上的诸水之精,缓缓道,“没有青璃来牵制风宿,有天吴来牵制神也是不错。这份香火情,必须要保住!” 天吴?那个被神取走伴生之物诸水之精的妖精,那个眼神澄澈的胖小子,邢公子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下作。” 正在吸纳血海之气凝聚魂体的卜少卿差点被邢公子这句话堵的真气错乱,无奈的撇了撇嘴,“难道我不知道吗?但咱们供他们吃供他们喝,还得帮他们隐瞒行踪,收点利息怎么了?小家子气!” 邢公子气的想拿剑砍他,谁不知道他最是大方,谁小家子气了? 卜少卿的命令层层下发,不多时就传到了北地之城回瑯阁的掌事海棠的手中。 妖中最痴情者,莫过于海棠。 自被邢公子从深山中带出后,这位妖族中极难化形的植物系大妖,就心甘情愿成了人族的附庸,一直替邢公子打理人族的各项生意。 虽不至于成为人族的二掌柜,但起码也是在众多掌柜中排的上号的。 邢公子更是把刺探情报的组织‘暗月’交给了海棠。 海棠于人族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各项资源供应,也提升了不少。只是如今,海棠姑娘枯坐于回瑯阁中,却是有些烦闷。 回瑯阁位于祖地正北,曾经龟族族地的中心地带,气候寒冷干燥,紧邻玄水河。如今龟族的玄水,就守在回瑯阁中,海棠的小院外,等着海棠姑娘出来。 说起来,玄水与海棠算是老朋友,一个管运货,一个管收售,两妖还曾经结伴前往祖地更北端,寻找各种珍奇之物,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玄水的拜帖昨夜就送了进去,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只是想请海棠姑娘吃顿饭。 海棠姑娘自打理生意以来,迎来送往,需与各妖族打好关系的时候多了去了,酒局饭局都是寻常事。等到掌管暗月之后,勾栏酒肆也一并纳入了海棠姑娘的势力范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仅仅是吃顿饭而已,大风大浪里飘过的海棠不该如此扭捏才对。 “小姐,玄水大哥已经等了三个时辰了,您要再不出去看看,我们回瑯阁就得被看热闹的妖族们堵的水泄不通,还怎么做生意啊?” 海棠没管她,继续翻看着各处送来的情报。 没过多久,这丫鬟又端了午饭过来,只是一些果子灵汁,“小姐,这是玄水大哥亲自给您摘来的,您尝尝?”丫鬟举着个通体火红的果子,递到了海棠面前。 海棠把手中的册子卷了卷,收在了袖中,摊开了一张曲谱,假装细细的看了起来。不悦的扫了丫鬟一眼,“不就是寻常的朱果吗?也值得你特意拿到我面前?” “小姐,这可是千年果树上结的朱果,怎么能和寻常朱果一样呢?”丫鬟蹙眉争辩。 “小梅,自我来到人族,开始管事起,你就被卜先生拨给了我使唤,也有一百来年了吧?” “回小姐,再过两个月,就整整一百年了。” 海棠点了点头,“这些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跑,虽是劳累,但到底没受过委屈,也没见过什么腌臜事,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从明天起,你便回明翠阁,让邢公子重新派个人来照顾我。” 小梅拉住海棠的裤脚磕头不止,“小姐,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再不乱说话了!” 海棠摇了摇头,继续看起了乐谱,“你喜欢玄水,别把我带上”。 小梅的面色突然变的狰狞,“小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玄水大哥,邢公子有什么好的?我听他们说,邢公子被风老祖像扔死狗一样扔在了明翠阁前,还跟没事人一样,半点不觉得羞愧,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吗?” 海棠终于愿意抬眼看看小梅,她轻轻扶了小梅起来,然后重重的一巴掌扇了下去。 “我知道你喜欢玄水,但你明白玄水看不上你,所以你希望促成我和玄水,这样你就有机会能留在玄水身边。谁都应该为自己打算,所以我不怪你,只是我不喜欢玄水,而你太聒噪,所以我要将你遣回明翠阁而已。但我很奇怪,作为人族,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邢公子呢?你们人族的两任族长,为人族付出了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但人族有如今这个局面,你不应该感激这两位吗?至于我为什么要打你,在我眼中,背叛本族的,不管是妖还是人,都挺恶心的。” 小梅愣在了当场,从未想过一向温和的海棠居然也有动怒的一天。 海棠吩咐人把嘴角溢血的小梅拖了下去,小梅自有人族去处置,她有些担心邢公子。 究竟是实力不济,还是不顾威势的藏拙呢? 以卜少卿一贯的作风,多半是要藏拙的。 虎族如此势大,连隐隐有顶尖大族气象的人族都需要藏拙吗? 还是说风宿真的很强? 不过听说,南白首死了,是舒榆从风冶处得来的消息。就算不是真的,无风不起浪,涂山青檀已经成为了虎族主母,想必南白首就算活着,也不会好受吧。 海棠轻轻的敲击着乐谱,指尖轻弹,似在拨弄无形的乐器。 咚咚咚! 敲门声咋响。 “小姐,邢公子的回信到了!” 海棠眉飞色舞,赶紧接过小厮递来的信,顾不得还有人在旁边,启了信封,细细的看了起来。 小厮嘴角噙笑,谁都知道海棠姑娘倾心邢公子,每次接到邢公子的来信必然眉飞色舞眉开眼笑。难得看见如此倾心于人族的大妖,小厮心里高兴,却也不敢打扰这柔静如水的海棠姑娘,轻轻掩了房门,悄声离去。 小厮刚走,海棠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 邢公子在纸上写着: 凝翠阁掌柜行事小心有分寸,暂不需海棠妹妹挂牵。回瑯阁为北部重要据点,万望海棠妹妹小心经营。北方寒潮即将来袭,为兄念回瑯阁城墙低矮,恐不能护城中百姓周全,还望妹妹加固城墙。城中众人也应建档立册,如此方能耳聪目明,于回瑯阁大有裨益。妹妹作为回瑯阁掌事,务必居中控制,无事莫要闲逛。如此方能及时救助我族百姓,勿使城中之人陷于风雪之中,而我等掌事者尤不自知!下次见面,必与妹妹搬扯功绩,若妹妹功绩不足,哥哥可舍不得再把其他据点交给妹妹打理! 这最后,就是威胁了。 海棠将这信纸揉成一团,胸前起伏不停,须臾深吸了口气,又将这信纸轻轻展开,只见满篇都是在让她好生待在回瑯阁,并要小心注意城中之民的动向,保证人族的安全,更是告诫她无事莫要外出。 莫非,祖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64章 巨茧 自柏车儿死后,卜少卿便占据了车儿的小院,而那个明翠阁最靠近血海的小院,就入了邢公子的手中。 小院外墙被击穿之处,被邢公子削了个一人宽的缺口出来,其上悬浮着一柄长剑,正是邢公子的佩剑,其中剑气生生不息,磷虾止步。 风宿闭关的消息传来,卜少卿与邢公子二人,过门穿墙,直奔血海而去。 卜少卿手中拖着一个微型祭台,祭台上泥塑木雕般立着五六个人影,形销骨立,有风吹过,拂起人影衣袍,影影绰绰之间,衣袍之下,竟似无物。 四周磷虾似知晓这两人的厉害,却又抵挡不住血食的吸引,密密麻麻围了个大圈,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移动。 “卜少卿,若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些磷虾离开血海范围之后,还能存活就好了。” 卜少卿摇了摇头,“世间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不可强行改之。” 邢公子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脚下不停,须臾已到血海深渊之畔。邢公子回头四顾,确定没有人跟来,卜少卿细细感应,确定无妖族隐藏在旁。 两人联袂跳了下去。 飘飘然落在了深渊之中,邢公子皱了皱眉头,四周嗡鸣的凄厉之音,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不是邢公子第一次来到深渊之中,目光中依然满是警惕。 卜少卿一挥手,巴掌大的祭台轰然落在地上,又恢复了寻常的大小,六个老人盘膝坐在祭台之上,吞吐起血色雾气,身形虽依然枯槁,却似有了几分生气。 眼见几位老人情形稳定了下来,卜少卿这才舒了口气,连招呼邢公子坐下,与六位老人一起吐纳。 左手位上的老人道,“你二人偶尔吸收这血气无妨,但若是要长久吸收,需得注意其中隐藏的杀意,要将其慢慢磨掉,才能纳入体中温养。可莫要一味求快,落得与我等一般日日受千刀万剐的下场!” 卜少卿眼神一暗,“怪我当年没有探查清楚,冒然让你们下来修炼。之后又诸多杂事烦扰,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你们身上的不对劲。” 左手那人摆了摆手,“卜少卿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族又不是只剩下你了,既然需要我等假死脱身,来此地修炼以作为人族最后的依仗,我等甘之如饴。我等既知其中危险,依然欣然前来,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人族能够摆脱妖族的控制。本来我等以为与南福一战中就会用到我等,当年还觉得修行日短,恐无大用,没想到我等第一次出手对上的居然是圣树大人,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我等很是欣慰。” 中间那老人见邢公子依然埋着头像是个打了败仗的鹌鹑,接着道,“邢娃子,想你当年还是个这么高的小娃娃,”说着伸手在腰间比了比,“如今都已经成长为可与妖族老祖掰掰手腕的人族领袖了,我等看着你心里很是欣慰。你俩可否给我们交个底,如今你俩与妖族老祖,相差几何?” “妖族老祖彼此之间战力相差极大,不提风宿,南福又常年闭关,很难探查到他的实力。不过几年前,青衍曾经出过一次关,当时我与青衍比划了一番,胜负大概是五五之间,卜族长的实力在我之上。” 几个老人激动不已,互相拍打着彼此的肩膀,便是为首的那个老人,也搓手不停。 抱着彼此,哭了起来。 为首的老人紧闭双眼,沟壑纵横的脸上,老泪不停滴落。“我还记得当年,卜少卿你南福打的撞倒了几堵墙壁,最后还是嵌在了墙壁之中,还是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你抠了出来,那时你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了进气。没想到今日,你俩已有了与四大族长相抗衡的能力!我人族当大兴!” 卜少卿虚坐在祭台之上,笑的恬淡。邢公子轻轻把玩着长剑,眼中锐气横生。 “如今还有一个最大的威胁,便是圣树化身。我族与龙族牵连极深,此次我六人合力方能呵阻风宿,只是我六人已是半百年纪,恐活不了太久。若是我等死了,风宿怕不会轻饶了我族。卜少卿,你何时送新的族人下来?” 虚坐在祭台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四周鲜红的崖壁,听着血海的心跳声,涩声道,“你们十人曾是我人族最顶尖的天才,我之前虽也料到血海之气不是那么好吸收的,却也没有想到会将你们变成如今这样似死非活的状态。我看着你六人,竟觉得杀气入体,回归血海的那四人还算幸运。你们心性与天赋具是绝佳,若是没有来血海之底,成就当不在阿邢之下!今后,我不打算再带族人来此地了。” 六个形容枯槁似死非活的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手边那人颤声问道,“没有我等,若是风宿再次来犯,谁能助你运使祭台?祭台无法炼化,若是被夺走了该当如何?” “托祭台的福,我已经跨入结婴后期了,已经炼化了一层。况且,风宿已经没有精力再来关注我人族。 以如今情形来看,青衍的那瓶黄泉水果真如我所料,对神树的伤害极大。我那日观圣树化身气象,应有一部分被斩,根本之气虚浮不固,青衍应该是把黄泉水洒在了神树之根上。 圣树断枝化身成神树,神树再夺舍风宿,最重要的还是圣树断枝。而圣树化身形体不固,于木雕与人身中来回转换,怕是圣树断枝有大半留在了神树之根中,日日夜夜与黄泉死气相互抵消,风宿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弱。 本体不全的圣树化身,要好对付的多。另外,南白首死于圣树化身之手在先,又有虎族偌大产业在后,南福不可能不动手,怕是与我们所想一般,在等一个破绽。所以,风宿如今不敢拼着受伤与我族为敌,今后只会越来越小心谨慎,绝不敢轻易受伤。” “我同意卜族长的话。区区一个风宿养不出圣树断枝的神智,他怕是在天罚宫中就已经开智了。如此隐忍的人既然已经掂量过我族的份量,便不会再轻易出手。况且就算龙族的事暴露了,他含恨出手,有先前的印象在,他也不会太看重我,到时候我可是要送他一份大礼的,我邢公子的演技可一点都不比林伯差。所以你们这些小辈就放心吧,若是真的撑不住了,也别太为难自己,轮回不息,你我总有再相逢之时!” “不错,轮回不息,你我总有再相逢之时!你俩心中有计较就好。我等存活于血海之底,能多撑一日绝不提前放弃,你们放心!” 卜少卿与邢公子站起身,冲着六位老者深鞠一躬,这是代替人族鞠的一躬。于千刀万剐中为人族积蓄力量,六位老人当此一礼。 邢公子留下与六位老者一起修炼,借血海之底的杀意杀气磨砺灵魂之力,邢公子的灵魂修为也在节节攀升。 卜少卿本就是灵体,倒不用与诸人一般枯坐,行走之间,对灵魂的磨砺更大,只是也更危险,但卜少卿灵魂之道造诣极高,自然不惧,况且,许久未见,也是时候该去见见那只被他忽悠成人族的绿茧了。 绿茧已膨胀到两丈之高,身高八尺的卜少卿站在巨茧之下,渺小之感油然而生。 卜少卿没有肉身护卫,没有贸然伸手触碰巨茧,紫府中走出一个小人,轻轻的与巨茧相连。 入眼只见茧中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却是从一颗莲子身上发出。莲子悬浮于巨茧正中,几条红绿相间的细长根茎一直延伸到巨茧之上,吞吐之间,根茎之上的红色愈加浓郁,绿光渐渐被逼到了莲子之上。 假以时日,生死二气将在莲子中重新平衡,那也将是莲子出世之时,卜少卿估算一番,大概还有两百年的时间。 虽然潜移默化之下已经为巨茧确定好了种族,但到底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希望待这莲子化生之时,果真能把自己当做人族吧。 卜少卿轻拂巨茧,脑海中再次浮现圣树大人的身影。圣树大人便是生了灵智之后夺舍了风宿,这才能离开圣树空间。 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终生被拘于死物之中,当一个没有感知的灵体,他又该怎么脱离祭台呢? 或者,也可以如圣树大人一般,以魂体夺舍? 夺舍人族与他信念相悖,夺舍妖族又不愿放弃生而为人的身份,那么眼前这个可以任意选择种族的莲子会不会是最好的抉择? 低垂着双眸的卜少卿突然抬起血红的双眼,骨节分明的双手轻拂在巨茧之上,痴痴的望着巨茧中浮沉的莲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却不料卜少卿邪念稍动,莲子还未有反应,巨茧却似有灵一般,一股难以抗衡的血腥之气摧枯拉朽般朝他冲杀而来。一时杀气入体,他又是灵魂之躯,卜少卿只觉得魂体似要被碾碎一般,无奈何只得割舍掉这部分魂体,随即本体中吐出一大口紫雾,眼中却渐渐清明,身形虚晃,一个照面已然重伤,当即凝神静气,收敛心神,口中念叨着,“乖乖,以后可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真是够要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啥意思。另外没存稿了,新晋也下了,以后的更新时间,最少三天会更一章,我尽量,大概能做到。要是更的多了,那算赚的,我写着玩你们也看着玩,别较真。 第65章 两百年 时光悠悠,转眼已是两个百年。两百年前方平静不久的界珠又像是被小孩点燃了的炮仗,时不时的冒出声巨响,吓得人胆战心惊,等想要回头去瞧瞧是哪里来的巨响,那炮仗早就被炸的四分五裂,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便是想寻点蛛丝马迹都难。 界珠的妖族和人族便是在这连续不断的惊吓当中,和平的度过了两百年。 除了炸成碎片的炮仗,顽固且自不量力的在述说着这两百年来的腥风血雨,万族保持着诡异的和平。 妖族和人族,界珠万族,每一族都有强者莫名其妙的失踪。新的顶尖三族,虎族和羽族失踪之妖不计其数,反倒是新晋的人族倒是舍得花钱,不仅把据点修建的如铜墙铁壁,更是将据点之外的事务尽数托付给了妖族,算起来本族之人折损算是最小的,钱财却耗去了不少,养肥了不少妖族。 至于原顶尖四族中的龟族和龙族,一族托庇在羽族之下,也就剩下个玄水还在勉力支撑,不成气候。一族,自从青衍失踪之后,也绝了踪迹,龙族,已渐渐成了传说。 汹涌的浪涛隐藏在沉闷的风声里,直到回瑯阁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着龟族对界珠北部并不上心,北部倒是存下了不少好东西,回瑯阁作为北部贸易的中转站,在人族四大阁中排上了老大的位置,阁主海棠的地位更是远超寻常妖族老祖。 这件事,便发生在海棠身上。 前文讲过,海棠的侍女小梅起了侍奉玄水的心思,又觉自己蒲柳之姿,若是单凭她自己怕是不能笼络玄水的心思,便一心撮合起海棠与玄水的姻缘,还放言侮辱海棠的心上人邢公子,气的海棠当即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赶出了回瑯阁,却不想这侍女是个有福气的,一来二去真给她勾搭上了玄水。 虽说龟族地位不复以往,好歹成了当家主母,界珠不太平,玄水的意思是想让她待在羽族,以防不测。却不想这女子也是个心思坚定的,自知自己论人才论武功,都配不上玄水,只有一颗真心堪堪拿的出手。界珠不太平祖地谁不知道?卜先生和邢公子还特意关照过众人无事不得外出,她岂能放心玄水独自在外拼杀?她小梅能被邢公子安排在海棠身边贴身照料,也是有些本事的,多多少少还能帮衬着点,龟族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她岂能不知?除了她,怕也没谁能帮的到玄水了。于是也跟上了玄水的队伍,与玄水一头一尾护持着整个商队。 那时本就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回瑯阁又处在界珠北方,越发冻得人骨子里发冷,好在玄水与小梅都是在北方待惯了的,却也没觉得难捱。可商队里的小龟大多是在羽族族地出生,虽说北方才是龟族的祖地,到底还是不习惯这股子寒气,不少都运起了真气抵挡。这些小龟又要驮负重物,行路越发难堪。 玄水无法,只得运起真气护持住整个商队。 本来这样没什么,可北地偏寒,多风雪,今年的寒风天气又比往年来的更早,这只商队离开回瑯阁不过一两日就遇上了暴风雪,河流上冻了厚厚的一层冰,龟族控水的神通也变得一无是处,反倒是光滑的冰面让习惯了在水中游弋的小龟们纷纷着了道,连最基本的平衡都快保持不住,更别提脚下的力道了,一个不注意踏破了冰面坠进了湖里,货物散落了一条河流。 玄水没法,只好改走陆路。可惜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前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玄水走熟了水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上了岸就抓瞎了,尤其是在这么一个风雪天里。他若是要护持住小龟便没法去探路,天气愈发寒冷了,他若是不管这些小龟,只怕这些小辈们捱不了几日。没得办法,本来吊在队尾的小梅只得掠到了队首,担起了斥候的责任。 他们两口子配合的好,速度倒是越发快了,眼看着就要把队伍带出暴风眼,却没想到商队好似被暗中的幽灵盯上了,队尾上的妖族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货物散落了一地,偏生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等这两口子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快要走出风雪之地,而身后的小龟只剩下了三两只。最末的那只小龟短短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脖颈,吓出了一身冷汗。好悬,下一个失踪的就该是他了,还能活命吗? 玄水与小梅对视一眼,让小龟们都放下了货物,两夫妻一首一尾带着小龟返回了风雪地里,凝神戒备回头去找消失的小妖,却只找到了散落满地的货物。 而眼前的风雪似乎更急了。 货物虽然没了,但如今敢于接镖的妖族本就不多,丢了总能想办法弥补。可龟族的妖精这些年被磋磨的厉害。卜少卿还在羽族时尚还懂的平衡之道,等人族独立出去之后,玄水才知往日与老族长玄义互称兄弟的南福是怎么样的一个笑面虎,简直要把龟族连骨头带肉一起嚼下,渣子都不愿意吐个一星半点。龟族早就连寻常妖族都比不上了,如今更是愈发颓败,这些小妖就是玄水的命根子,如今看着诡异的风雪之地,却是一咬牙吩咐撤退。 风雪中隐藏着最利的剑,急于带小妖离开这片不祥之地的玄水忽的在漫天的风暴冰雪中闻见了不寻常的花香,竟是在冬日里觉出了春回的气息。这气息是如此的不同寻常,玄水头顶刚发如针般根根乍起,“别闻!”响雷一般的声音在众妖耳中炸响,本已渐渐失了神志的小龟眼中迷惑之色稍退,却也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只剩下小梅一脸警惕的跟在玄水身边。 风雪中忽的闪过几条白影,玄水还没反应过来,后背上就挨了一爪子,幸好他避的快,龟族的防御又够强,否则怕是得被抓断几根骨头,哪像现在不过是背上的衣服破了几个大洞。 两口子对视一眼,玄水现出了本体,将小梅与小龟都护在了身后,一双爪子如蒲扇一般将来犯的白影一一挡下,小梅就趁着白影被玄水挡下的间隙不停出剑,两口子配合得当,一时之间竟也没失了章法,反倒是几个白影淅淅沥沥散落了不少妖血。 玄水蹙眉,这妖血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因着这熟悉却愈发迷惑了,龟族已经沦落到三流种族了,怎还值得这顶尖大族惦记,竟要在此时此刻对他龟族雪上加霜? 眼见着玄水蹙眉,暗中的人似也知晓玄水猜出了他们来历,当即也破罐子破摔了一般,舍了花里胡哨的身法,几只老虎掂着脚尖从四面八方围困上玄义,却是不再掩饰了。 认真起来的虎族让玄义疲于应付,但对方的首领似乎对眼前的情况还是不满,厉声尖叫也踏进了战圈里,却是只七尾狐狸。 听闻虎族族长风宿的夫人涂山青檀刚刚修成了七尾,不知是不是眼前这只七尾狐? 涂山青檀也是没法,这些体力充沛,生机浓郁的生灵,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虎族的。可此处离回瑯阁太近,小梅以前又是海棠的人,海棠的难缠,她深有体会,绝不能给这两人机会,让他们可以撑到海棠来救。 生机最强的龙族已经绝迹,便如角当日选择了玄义一般,她也盯上了龟族,龟族中最强的当属玄义,她也是跟了许久这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可乘之机,怎可轻易放弃?干脆也不顾身份暴露了,亲自下场,势要把这些龟族统统带回虎族,如此才能保得住她和儿子风朗的地位。 最近带回的妖族质量不高,生机寡淡,老祖已经愈发不喜。 涂山青檀七尾轻摇,本如山岳的玄义顿觉胸中憋闷,一口气堵在胸口,便是连脑袋都昏昏沉沉了。小梅的功力没有玄义高,但或许是因为长期研习灵魂之法的原因,倒是没着涂山青檀的道,却也只能自保,救不了玄义。 眼看着虎族就要朝几无还手之力的玄义袭去,小梅咬了咬牙,跳出了玄义的保护圈,手中长剑愈发凌厉,要以血肉之躯为玄义争取一时半刻的回神之机。 却不料虎族的目标从来都是她小梅,只要解决了她,玄义这个长于防守的妖精不过只是案板上的鱼肉,随他们击打便是,守久必有破绽,到时候再拿下玄义,却是最迅捷的方式。 只是小梅悍不畏死,要送给老祖的食物必须得是活物,如此才有生机可言,以死相拼的小梅一时倒让虎妖棘手非常。 涂山青檀皱了皱眉,“人族生机薄弱,只要能活捉玄义,杀了她也是无妨!”说着手中长剑笔直向小梅削来。这女子不过是仗着虎妖不会杀她,这才能支撑上几个回合,涂山青檀一动了杀机,高下立判,眼看着小梅就要被削去项上人头,不料斜刺里蹿出一把长剑,抵在了涂山青檀的剑尖上。涂山青檀只觉一股无法比拟的大力袭来,当即喉咙一甜,明知是踢到了铁板,顾不得擦去嘴角血水,连忙招呼虎妖速逃。 幸好来人没有追击,涂山青檀不过逃出里许,已是支撑不住,哇哇的吐出了几口血水,只觉得方才那句冷心冷情的话在她的耳边缭绕不停。 “涂山青檀你越活越回去了!我的丫鬟,便是已经被逐了出去,也不是你能动的!” 第66章 要说法 黢黑古拙的树干在涂山青檀指下化为齑粉,若不是这两百年来一直东奔西走,为圣树大人抓捕妖族,她涂山青檀好歹也是被誉为最有希望达到九尾天狐境界的狐族天才,怎会落得如此田地,两百年过去,才堪堪修出了一尾,摇摇晃晃的跻身七尾,这速度在狐族都只能算中上,落得连海棠一招都接不下的后果! 要是当年没嫁去虎族就好了!“邢菲儿!”涂山青檀五指缓缓收紧,直到锋锐的指甲嵌进肉里,才忽然惊醒,忙问左右,“海棠追来了吗?” “未曾!” “呵!她海棠如今都不屑于对我出手了吗?走!”涂山青檀的声音满是自怜自否,似乎对海棠没有追上来很是不满。 被念叨的海棠不善的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如当年一般的桃花眼,秋意朦朦的打量着四周,即清绝又含情,端的是一副好姿容,可惜却入不了海棠的眼,“让我来救人的是你,现在拦着我不让我追击的也是你!怎么,卜先生没教你做人不要这么狗吗?” 这人带着一副白银面具,嘴角微微上翘,“我要是狗,那你们妖族凭空得了这么高个战力,岂不是开心的很?”又赶在海棠发火之前接着道,“你办事很牢靠,回去我会禀告卜先生,尽快派你去凝翠阁。” 海棠眼中的喜悦一闪而逝,又化为浓浓的恨意,“这次卜先生有什么要求,能给我什么帮助?” “情报网都给你了,其他的帮助,以你的能力和凝翠阁阁主的身份,还缺吗?要求只有一个,我人族绝不能出现在幕前!若是你办不到,我劝你尽早收手,毕竟蝶族妖精美姿容,只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我是不想对他们下手的。” 闻言海棠眼睛一缩,她这些年悄悄的在收拢残存的蝶族,也在悄悄的培养后辈,自问小心谨慎非常,并没有露出一点马脚,更没有上禀过人族,邢公子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在诈她? 许是看出了海棠的想法,邢公子嗤笑了一声,“那处秘境本就是我们帮你挑的,有什么好奇怪的?莫不是你真那么天真,觉得果真那么凑巧会有个山谷里刚好容着散落界珠的各类蝴蝶,还都是有天赋修成妖族的?” 海棠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的弯腰,“谨遵卜先生教诲,海棠绝不敢把人族推到幕前!” “你知道就好!” 海棠却没有起身,恭敬问道,“公子,小婢不明白,妖族早已不是当年的妖族了,卜先生为何还如此忌惮人族走到台前呢?” 邢公子嘴角的讥笑似有若无,“你以为卜先生是忌惮妖族吗?”视线恰巧落在远处的血海上,神色莫名。 “虎族四处猎捕妖族,把这个消息传递给羽族,南福会给我们想要的!流言四起之时就是你前往凝翠阁之日!” “是!” 不出三天,界珠万族都知道了虎族族长风宿修炼邪功走火入魔,需以妖血祭炼保命。这两百年来,莫名消失的妖族不计其数,不乏有各族老祖、长老之类的人物,全是被悄悄抓到虎族之中,被吸成了碎末! 虎族助纣为虐,尤以虎族主母涂山青檀为甚,竟利用狐族天赋神通,迷惑各大妖族,指使虎妖抓捕万族妖精。 狐族第一时间与涂山青檀划清了界限,涂山孤亲自下令将涂山青檀和花百娆逐出狐族,并响应万族号令,征讨虎族要个说法,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 虎族闭月峰上,原本的羞花宫已经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血池,池中鲜血凝聚成森白的死气,白森森的碎骨和凄厉的哭嚎若隐若现,浓郁的血腥味蒸腾而起,却在逸散到半空中之后,被古树树冠的虚影遮盖了下来。 被打晕的妖族一个接一个被树根卷入血池之中,这里是连虎族妖众都不敢随意踏足的地方。 血池居中有一个石台,石台上坐着风宿,自腰腹往下,已是木质躯体,那将众妖卷入血池的树根正是从他脚下生发。 看来当年青衍倾倒在圣树上的黄泉水果真厉害,两百多年过去了,圣树化身还是没能消解掉这股子死气,反倒是渐有回归本体的迹象。 盘膝修炼的风宿皱了皱眉头,虎目盯着宫门口,疲惫不堪的涂山青檀风尘仆仆赶回了闭月峰,扑通一声跪在血池前,声音凄苦惶恐,“涂山青檀办事不力,泄露了虎族的踪迹,万族已经决定在三日后征讨我族,请老祖责罚!”说完跪伏在了血池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蠢货!你知道与那些蝼蚁相争会消耗我多少功力吗?”树根瞬间扎进了涂山青檀体内,如同它暴怒的主人,贪婪的吸食着涂山青檀的生机,逼迫着涂山青檀幻化出了妖族的本体,七条尾巴逐次减少,若是减少到三尾以下,涂山青檀怕是再无化为人形的可能。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七尾,六尾,五尾,眼看着就要沦落为三尾狐狸,涂山青檀额头上的冷汗滚滚滑落,在地上浸湿了一大片,还没等她想出办法,一声急促的虎啸由远及近,一只斑斓猛虎咆哮着冲上了闭月峰,直冲风宿的根须而来。 风宿的根须岂是这等连化形都不能的小妖可以撼动的?直冲而来的老虎虎牙才刚刚咬到根须上,已经被反弹之力震倒滚入了血池之中。 “朗儿!”涂山青檀声音凄厉,竟是挣开了圣树根须的压制,也跟着滚进了血池当中,抱着已被融去了皮毛的风朗连滚带爬的爬上了血池,体内真气不要命的输入风朗体内,濒临死境的风朗竟真的给她救了回来,可惜她身后的尾巴也减少到了一根,终是变回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狐狸。 “朗儿?你是本座的那个便宜儿子?”风宿好奇的看着风朗,等着它回话,可惜还没能化形的风朗只懂得挡在白狐狸的身前,警惕又害怕的盯着血池中坐着的那个人影。而被它挡在身后的白狐狸“呦呦”的叫个不停,可惜没谁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风宿嗤笑了一声,树根微动,轻轻拍在了风朗虎头上,只见斑斓老虎体型变幻,渐渐变成一个成人男子,连忙把瑟瑟发抖的白狐狸抱在怀中,开口还有些结巴,涩声道,“我是风朗,你是爹爹吗?” 风朗资质极差,两百多年也没能化为人形,等到风宿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已经成年了,如今化形也是个略显老态的青年,看着比风宿年纪还要大点。但实际上刚化形不久,还保持着普通小妖的单纯,智力也就跟小妖差不多,却是连小妖对危险的本能反应都没了,迷迷糊糊的忘了血池中坐着的男人有多么可怕,不顾怀中瑟瑟发抖的白狐狸,直勾勾又好奇的盯着血池中的男子。 “爹爹?我当然是你爹爹!哈哈!”风宿心情极好,瞬间来到风朗身前,“我看你也成年了,是时候为你订门亲事了!” “爹爹你真好,不仅助我化形,还给我找婆姨,爹爹你太好了!”许是太激动了,竟然跳了起来亲了风宿一口。这一口亲的风宿微颤,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竟破天荒的有了点血脉相连的奇异感应。 “哈哈!”风宿爽朗的大笑,虽然这孩子是个没天赋的,养在身边解解闷也是不错,看这脑筋像是有点钝,多半也耍不来花招,倒是比他母亲要好控制的多。风宿看着傻乎乎的风朗,第一次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父亲,您也帮母亲化形好不好?”已是成人的风朗睁着孩童般清澈的眼睛看着风宿,满是期盼。 “儿子你不懂,你母亲眼高手低最是没用,若是不把她打回原形,难保有一日,你母亲不会把我们爷俩坑的骨头都不剩。” “怎么会?每次母亲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带草根,母亲对我可好了,她怎么会坑我呢?” “草根?什么草根?” 风朗掏出了一把乳白色的草根,“喏,就是这些了,母亲说我多吃些,能早点化形呢!可是味道不好,我不爱吃。可我不吃,母亲就哭,她一哭我就只能顿顿吃草了!还是爹爹厉害,挥挥树根就能让我化形,爹爹太棒了!”风朗狐狸眼中熠熠生辉,满眼崇拜的看着风宿,看样子若不是风宿的手搭在他肩上,又得跳起来亲风宿一口。 看着乳白色的草根,风宿眼神不善的看了眼白狐狸。这乳白草根看着不起眼,但能助妖族尽快化形又怎会寻常?在人族商市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而风朗却能顿顿吃草,看来涂山青檀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寻找这草根的身上,难怪掠来的妖族越来越生机薄弱,竟是连生机最为孱弱的人族都掠了几个来滥竽充数,真是该死! 许是察觉了风宿不善的眼神,被风朗抱在怀中的白狐狸抖的越来越厉害,竟是痉挛了起来,风朗手足无措的抱着涂山青檀可怜巴巴的看着风宿,“爹爹,救救母亲!” 风宿的手莫名其妙的就伸到了风朗怀中,眼看着就要把涂山青檀抱了过来,却察觉到手里的白狐狸抖的厉害,又塞回了风朗怀里,冷笑一声,“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更新迟了一天,这次就早一天 第67章 求亲 羽族离火岩浆海今天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霸气侧漏的风宿和他看着什么都很新奇的儿子风朗。 “岳父,小婿两百年来,第一次来拜见您,您怎么躲着不见人呢?”风宿的声音不大,但整个离火岩浆海上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也不知是真在闭关还是装着在闭关,被打扰了的南福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直接从沸腾的岩浆海中跳了出来,“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小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哈哈,岳父大人何必如此紧张呢?小婿来找岳父当然是有好事!” “你?哼!” “没错,就是好事。我来是想延续我们两族的友谊,希望风朗能娶贵族的圣女为妻!” “风宿你疯了不成?南空月跟风冶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现在你让风朗娶南空月?你让冶儿如何自处?我话搁这儿,南空月绝对不能嫁给你虎族任何一个人!” 风宿眼神不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回万族要来讨伐我虎族,就是你这个老东西在后边煽风点火,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说着浑身的气势也跟南福一样激散开,逼得南福倒退回了岩浆海。 躺在海底的南福眼神晦暗,他在离火岩浆海里修炼了两百年,还是敌不过风宿,女儿的仇几时得报?还有那截被风宿昧下的圣树断枝什么时候才要的回来! 风宿的声音又在岩浆海上咆哮,“南福你不会是被我打死了吧?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你的徒子徒孙都给杀了,你羽族的宝藏可比我虎族多多了!这波我不亏!” 其实风宿哪敢动手?他花了两百年的时候才稳定下来的伤势,动手?嫌伤口崩的不够快吗? 但是南福不知道,风宿,他已经看不明白了。 “你想要替风朗求娶圣女我拦不住!但到底是两个小辈的婚事,还是要看南空月的意思!” “你放心,空月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答应的!” “哼!”南福不愿与他多说,去了议事堂,吩咐小妖去将圣女带过来。 许是听说了来人是风宿,南空月来的极快,“参见风叔叔,不知风冶为何没有一同前来呢?” “一同前来?我不是告诉过你,冶儿被他关进了镇狱台吗?” “是吗,风叔叔?” 风宿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似乎比在山谷中初见时(就是蝶妖报复那回)多了些变化,沉静也死寂了。风宿眯了眯眼睛,“他犯了错,禁地关不住,自然只能押在镇狱台了。” “我知道风叔叔今日为何而来,也知道风叔叔近些年在修身养性,轻易不愿意出手。风叔叔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个条件。” 这丫头怎么知道他不方便出手的?风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你说!” 南空月似是没有感觉到风宿的压力一般,“我要风叔叔放了风冶,并且将他完完整整的交给羽族。” “可以,但是要在大婚之后!” “大婚之后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您要在大婚之前就放出风冶!” 风宿猛的一拍桌子,“放出来你跟他私奔了,我家朗儿怎么办!” “我可以先行前往虎族!” “有胆色,依你。今天就跟我回虎族!” “慢着!”南福也不客气的拍了拍桌子,自家的桌子凭啥只有风宿这混蛋能拍?“你真的答应放出冶儿?不会动什么手脚,不会伤害他?” “你要不放心,跟着来就是,虎族够大,不嫌你累赘!” “你——” 回虎族的路上,风朗闷闷不乐,趁着羽族的妖精不注意,悄悄扯了扯风宿的袖子,“爹爹,那个女妖很漂亮,朗儿乐意娶她。可是风冶是谁,她为什么句句不离风冶呢?” “风冶啊,那是个罪臣贼子,勾结羽族,对为父图谋不轨的叛徒!” “那他跟漂亮姐姐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漂亮姐姐这么紧张他?” “关系啊?大概就是以为会嫁给风冶,结果风冶不愿意娶她的关系。”风宿记得南白首还活着的时候,南空月倒是来虎族找过风冶几次,可每次都是状况频出,到头来这两个妖谁也没见着谁,所以大概也就是不愿吧。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娶了贼子风冶不愿意娶的女妖?会不会很没有面子?” “朗儿,这次是为父亏待你了,你等着,等回族里,我让风冶跪着给你磕头,你怒气可消了?” “一定要娶那个女妖吗?”风朗沉默了半响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一定!”风宿的表情很严重,风朗也就知道了事情的轻重,“那爹爹,我可不可以迟些时候娶?朗儿想试试,看能不能取代风冶的地位,毕竟她那么漂亮,我可不想和贼子同享一个妻子,要是娶回来只是当个摆设的话,那也太亏了。” “怎么,你还怕她偷偷勾搭风冶不成?”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她那么紧张风冶,我都怀疑他们俩早就滚在了一起!” 风宿半响没说话,朗儿说的也对,当年在小树林里,南空月可是衣衫尽裂的被挂在树枝上,要说她和风冶没什么,他都不信。这次真的是委屈朗儿了!风宿越想就越对不住朗儿,“那行,先把婚事定下,昭告万族,到时候目的也就差不多达到,迟点娶就迟点娶!” “谢谢爹爹!那朗儿就先去和南空月培养培养感情了?” “去吧!” 风朗果真又蹦又跳的跑到了南空月面前,天南地北的胡扯,他刚化形,本就没多少见识,翻来覆去也就是他母亲涂山青檀跟他叨叨的那几句话。 南空月本来听与不听都是可以,也就不置可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间或还能点点头,虽是敷衍,可也是认认真真的在敷衍。却不想这个态度,直接激怒了风朗。但看着眼前这个仙子样的人物,心中的怒火怎么着都烧不起来,只好把不满都算在了没见过面的风冶头上。心里恨毒了风冶,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翻来覆去把他母亲告诉他的老话讲了个百来遍。 终于到了虎族,风朗悄悄的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的鞠了个躬,“明日我再来拜访南姑娘,今日您请先休息吧!” 南空月轻轻的侧了个身,平平淡淡的道,“朗少主,我当不起你的鞠躬,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她南空月在羽族是个什么地位?龙族已经消失了,风冶也被关进了镇狱台,人族那边也不可能为她出头,也就是南福一门心思都花在了修炼上,懒得理会她,这才保留了一个圣女的头号。可瞧风宿的样子,怕是很喜欢风朗的,她南空月怎么能和风朗比?真受了风朗一鞠躬,她怕大婚之后就是大丧。 但风朗不知道,只觉得这位漂亮姐姐架子太大,太嫌弃他了!当下一拂袖,冲着风宿道,“爹爹,我累了,大婚的事情,您和他们商量好不好?” 风宿本就愧疚,连声答应。 作为少主,风朗还真的不熟悉虎族,连哪里有好玩的地方都不知道,现在也化为人形了,也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样追狗撵兔,无聊的顺着溪水走了下去。 走了许久,眼前忽的出现了座明珠样的湖泊,湖泊上泊了几条小舟。湖里的荷花开的正艳,远处丝竹之音依稀传来,还有很多笑声。 他住的地方很少有这样明媚的笑声,涂山青檀也不会这样笑,风宿倒是擅长冷笑,于是风朗一直以为世间的笑都合该是无趣的。 这明媚的笑声勾的他一步步往前,湖泊上的轻舟无风自动,载着他慢慢靠近了一处建在湖上的连绵建筑。他倒也分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都是虎族的地盘,那便也合该是他的产业,于是也就二话不说的走了进去。 正赶上开席,他还没回归神来就被人推到了矮桌前,桌上摆满了琼浆玉液美食珍馐。 他饿了。 可他才化成人形,还不怎么用的惯筷子。 但是没关系,他有真气啊,可以用真气操纵着食物,排队送到嘴里来。要是操作的再精细点,还能操纵着筷子去夹菜,然后自己送进嘴里。风朗感激的看了眼首位上坐着的女人,要不是那女人对他举了举杯,他还不知道刚刚和他说话的是她。可周围的人好似都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声音,难道那女人跟他讲的是悄悄话? 若是海棠知道普普通通的传音入密被误解成了悄悄话,不知该做如何讲。 没错,坐在首位上的女人就是海棠,虎族四处抓捕妖族的风声已经放了出去,她也依约来到了虎族,刚到,这会儿,凝翠阁的人正在给她办接风宴。谁知还在热场子,正席还没开呢,手下匆匆来报,说是有头鬼头鬼脑的妖精旁若无人的闯了过来,看着像是个人物,他们也不敢私自绑了扔出去,就来问海棠的意思。 海棠本想让人直接扔出去的,毕竟她一来到虎族心情就不好,可看着底下人眼底的笑意,忽的也就跟着笑了。 这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呢,也不知是哪家的妖精,这么够分量。 一见着这妖精海棠就乐了,这不是涂山青檀那个好儿子吗?瞧瞧,手上还抱着一只白狐狸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了,可累了! 第68章 求不可得 夜风微拂,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宾客尽欢,风朗刚应酬完一批人,已醉的直不起身。 “风少主醉了,快带风少主下去休息!”海棠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清浅又惑人。 风朗猛的推开了来人,“我没醉!我清醒的很!我还没给你敬酒呢!” 海棠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都醉成这样了,还记得给她敬酒,这位虎族的新少主还真是跟上一位不一样。 “来,喝一个!”风朗拉住海棠就要与她碰杯,手中的酒杯却不受控般倾了一大半倒在了海棠的酒杯里。 他虽然是刚化形的,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没瞧见刚才敬酒的家伙酒杯都拿的很低吗?他怎么将酒杯举的那么高了?还将酒水倒进了海棠姑娘的酒杯里! 风朗有些羞恼,脸涨的红红的,吱吱呜呜,“我,我帮你换杯酒。”他的神情,三分羞恼,七分忐忑,他并不想在主座的姑娘面前丢了面子。 海棠举着酒杯轻轻的在风朗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来,干!”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风朗更不好意思了,她怎么能这样呢?那杯子里还有从他杯里匀过去的酒呢!他们岂不是同饮了一杯酒?她也,她也太不自重了!可悄悄的抬头一瞧那姑娘微醺的脸庞,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跑了出来,似乎是愉悦?那位羽族圣女就从不碰他碰过的东西,更别提喝一杯酒了,她嫌弃他的很! “这是风少主赐酒,怎能不喝呢?”海棠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风朗,纤细透明的手指轻拂上微微晃动的酒杯,“怎么,风少主不想赏光与我喝一杯吗?” 她说的是想,不是愿,他当然想和她喝一杯,同一杯! 风朗看着被海棠扶起的酒杯,忽的开怀大笑了起来,他可是风朗,虎族的少主,多尊贵的人啊,还担心区区一个羽族圣女吗? 他想和谁困觉谁就该乖乖的洗干净自个儿爬上他的床才对! 风朗将那只纤细透明的手握到了心窝里,“美人,你长得可真漂亮,和我困觉好吗?” “你真的想和我困觉啊?”海棠的声音清浅又惑人,“可是不行哦,我可没法子当着你娘的面和你困觉!”随即一扭头一转身,浅笑着去了后堂。 风朗摸了摸额头,刚才那只纤细透明的手指早就收了回去,他却总觉得额头上有什么在晃荡,清浅又勾人。 旁边走过来个侍女,“风少主,这只狐狸我帮您抱着,您就放心吧!”边说边接过了风朗怀中的白狐狸,于是风朗也痴痴的往后堂去了。 穿过九曲回廊,夜风带来清浅的荷花香,吹的他脑袋支棱棱的疼,他这是到哪儿了?他怎么闯到这里来了?他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海棠姑娘会不会生气?还会不会继续原谅他? 应该会的吧,那杯酒她都喝了。 夜风将风朗的酒意吹醒了大半,于是不前不退,停在了这九曲回廊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迎面走来换了一身衣服的海棠,“风少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海棠的声音清浅又平静,“这是我凝翠阁后院,按理是不能让别人进来的。不过你是风少主,倒是可以破例。” 风朗一愣,‘风少主’这么尊贵?人族的据点可以随随便便为他破例?是的,在刚才的那场酒局里,他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人族的地盘凝翠阁,天下四大阁之一! 人族,那个汇聚了界珠五成财富的种族,顶尖三族之一!四大阁,人族的四个据点,每一个据点都能够媲美一个超一流的种族! 而他,尊贵到四大阁之一的凝翠阁可以随时随地给他大开方便之门的地步,可为什么羽族的那个女人不愿意搭理他?她不知道他是她以后的依靠吗?像他虎族少主这么尊贵的依靠,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个风冶,他不过是废少主罢了,凭什么跟我抢人!”风朗心里想什么也就这么说了出来,说出来的感觉可好了,可他却还是偷偷的望了一眼海棠,似乎在等着她的肯定一般。 海棠愣了愣,皱眉道,“风冶?风冶是谁?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不成器的前虎族少主,也就是靠着我人族的卜先生和羽族的南圣女帮扶,这才闯了些名头出来,其实什么都不是!”海棠笑的轻蔑又不屑,风朗忐忑不安的看着海棠,“我跟他比怎么样?” 海棠的眼睛瞪的更大了,“风少主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和风冶比?一旦没了卜先生和南圣女,风冶立马就被打回了原形,你知道当年他折损了多少人吗?虎族和羽族的精英差点都折在了里面!” “他这么无用吗?那为什么南空月还那么在乎他?” “能不在乎吗?身子都给了他了!”海棠忽的捂住了嘴巴,“我什么都没说,羽族可是放出话来,那件事谁都不许再提!” 风朗的脸色比夜色还黑,一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他就知道,那个女人跟风冶绝对有一腿,他们真的有一腿!他才化形啊,就得去捡别人不要的破鞋了!而且看海棠这副样子,这件事知道的人还不少,要不然羽族也不会公开站出来! 这丢人可丢大了,他堂堂虎大王,在百兽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风少主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爹让我娶她!” “什么!?她怎么配得上风少主您?” 风朗深吸了口气,“配不配得上不重要,我爹让我娶我就只能娶!” 海棠眼里带着笑,语气却是清淡又平静的,“其实南空月现在手里也没权,更多的是羽族的一个象征,我想风族长让您娶她,也就是娶的一个象征罢了,您娶回去不碰不就完了?谁管您呐?不过您可得把南空月看好了,风冶不正好关在你们虎族吗?可别让这两人见面了!要不是,天雷勾地火,谁说的清楚呢!” “他们敢!我杀了他们!”风朗鼻孔里在冒火,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我现在就回去杀了他们!” 海棠伸手扶住了风朗,“风少主您这是何必呢?您要杀风冶,南空月一准不答应,人家可比你早出生几百年呢,您哪儿打得过人家?” 海棠的身上带着浅淡的酒香,风朗一闻又醉了,“我要和你困觉!” “好好好,困觉!困觉!” 海棠扶着风朗到了厢房里,关好了门窗,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靠椅上,指尖轻擦,一只桃红的蝴蝶出现在她的指尖,轻轻的扑在了闭眼等着服侍的风朗额头上,化成一片光雾消失不见。 床上的风朗随手挣开了衣物,眼神迷离了起来。 端坐在靠椅上的海棠看着在床上不停翻滚的风朗,冷冷的笑了。 第二天清晨,等风朗睁开眼睛的时候,海棠早已经穿戴整齐,柔柔弱弱的站在了窗边上。 风朗有些羞赧,“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 他还想要说下去,海棠已经抵住了他的嘴角,“您可是风少主,您做什么都是对的,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以后您要是心情烦躁了,海棠就在这里恭候您!” 她的眼中有着柔情和春水,风朗化在了里面,“要不是爹爹非逼着我娶南空月,我一定——” 海棠笑的灿烂,“您说什么呢风少主?服侍您是我的荣幸,并不要求您娶我,跟南圣女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我娶你?你要嫁给其他人不成?” “风少主您想什么呢?我一定会守着您,我谁都不会嫁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您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南圣女她完全配不上您,我也配不上您。但是风族长发话了,让您娶南圣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海棠将手中的酒坛递给风朗,“这是我凝翠阁最上等的那坛酒,给您带回去与南圣女共饮,祝您早日成事!” 虽然并不知道酒和早日成事有什么关系,风朗还是认认真真表示了感谢,拎着一坛酒前去拜访南空月。 南空月的神情却有些奇怪,怔怔的看着风朗手里的酒坛,第一次接手风朗送过来的礼物。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酒封,闭着眼睛闻了一口酒气,抱着坛子深抿了一口,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水露露的,里面装着浸骨的湖水,“风少主,谢谢!”她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你喜欢酒?那我明天再送你几坛!” “不,我只喜欢这坛而已。” 风朗皱了皱眉头,这坛酒有什么名堂吗?是了,海棠说这是凝翠阁最好的酒!“你放心,我明天送你更好的!” 南空月摇了摇头,“这是他酿的酒,再没有比这坛更好的了!” 他是谁?风朗来不及问出这个问题,南空月已经转身离开。他呆愣了半响,带着一张黑透了的脸回到了凝翠阁中,“让海棠出来见我!” “风少主,海棠阁主不是去虎族找您了吗?” 她去虎族找了?风朗心里咯噔一下,可别被羽族的妖精发现了!要是惹怒了他们,不同意他和南空月的婚事,他不就坏了风宿的事了? 风朗就要赶回虎族,却又听见了海棠清浅又惊喜的声音,“风少主您在这儿啊!我找了您半天了!那坛酒拿错了,还请您先还给我!” “拿错了?那不是你们凝翠阁最好的酒?” 海棠眼神有些闪躲,“那当然是我们阁里最好的酒,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那是凝翠阁重建时酿的酒,是,是当时的风族少主风冶亲自酿的!我早上起得晚,是吩咐丫鬟送来的酒,那些小妮子不知道这回事!” 那坛酒是风冶酿的?风朗来不及听后面的话,转身回了虎族。 第69章 镇狱台 风朗在凝翠阁中待了七天,醉生梦死的七天。 七天之后,拿着从海棠手中要来的媚药回了虎族。 羽族的人被安排在流水花榭里,南福和南空月将花榭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院子,谁也没有串门的意思。 风朗按照海棠的指示去采了一束花,红绿搭配的甚好。风朗捧着花束轻轻敲了敲南空月的房门。 没有人答应。 风朗脸色有些尴尬,拦住了想要推门而入的老虎,清了清喉咙,“空月!空月!你未来的丈夫来看你了!” 屋里依然没有声响。 是夜,一身劲装打扮的南空月回到了小院里,正要推门而入的手顿在了当场。 房门已经开了。风朗的脚下扔着一地散落的花枝,沉默的坐在正中央。 屋里没有点灯,仅有的月光从窗户里透了进来,打在风朗的脸上,晦暗不明。 “你去了哪儿?” 风朗的声音很不客气,南空月也冷冷的回道,“你我还未成亲,我去哪儿你有何资格过问!” “你!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去找你的姘头了吗?实话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思,小心我让爹爹直接杀了风冶!”椅子扶手应声碎在风朗的掌下,被气极了的风朗顾不得两妖间的实力差距,已运起掌风向南空月攻来。 南空月不躲不避,稳稳的接住了风朗攻来的双掌,顺便把风朗的两根食指握在了一起,“你不知道我和你成亲是为了什么吗?他死了你也活不了!我与风族长各取所需,你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别把自己看的太高!”说完右手轻轻一松,风朗被连滚带爬的踹到了一边。 南空月视线都没朝他那里看一眼,转身坐在了铜镜前,取下发饰,一头柔顺亮丽的长发散落在肩上,隐隐有火光在发上跳动。“我要沐浴了,你还不走吗?或者你想被我扔出去?” 风朗被猛虎含着,屁滚尿流的逃了出去,“南空月你等着!” 南空月一掌打在妆台上,心里恼恨风宿的言而无信,本来说好成亲之后就会放了风冶,居然一直拖着迟迟不办婚礼!她堂堂结婴期的大妖,被风朗这个毫无天赋可言的小妖精常常找麻烦不说,还要被迫承受这个靠天靠地靠祖上的小妖精的污言秽语,看着他那一张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脸,真想把他的脸狠狠的踩进地底下去! 可是不行,虎族全在风宿的监视下,凭她自己,甚至举羽族全族之力,都救不出风冶,她还得继续忍下去! 风朗又回到了凝翠阁里,将手中的媚药摔在海棠脸上,“你出的好主意!要不是你,我能巴巴的去找她?还被她给打了出来!” 海棠接住了从脸上滑下来的药包,眼中带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你可是虎族的少族长,谁不看你的眼色行事?不过南空月向来高傲惯了,有些脾气也是正常。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南空月乖乖听话。” “什么主意?” 海棠附在风朗耳边密言。 第二天一早,风朗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再一次趾高气扬的来到了南空月的小院门前,不等南空月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拳头带着撕裂的空气眨眼就到了风朗面前,被吓的半死的风朗顾不得什么少主的仪态风度,带着破音的嗓子忙不迭的道,“想见风冶吗?” 果不出海棠所料,南空月的拳头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你有那么好心?” “我当然没那么好心,可谁让你是我即将过门的媳妇呢?只要你陪我喝顿酒,我就带你去镇狱台见风冶!” “呵,算了吧,你跟风族长一脉相承,别说一顿酒,怕是陪你喝上十顿百顿,我都见不到风冶吧!” “你——” “等我见了风冶自然会陪你喝酒!” “好,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子时,镇狱台外面等我!” 本来想借着喝酒拿下南空月的风朗突然改了主意,南空月如此看重风冶,若是当着风冶的面要了她的身子,想来会更让她痛苦吧,也算是稍稍出了点这段时间受的气! 这件事风朗没告诉海棠,一个女人把身心都交给了他,他却一心扑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怎么想他也觉得对不住海棠,他临时起意的这么点小心思,怎么还好意思去打扰她? 却不知海棠也是另有打算。风朗猜不到海棠是蝶族的妖精花百妖,自然也就想不到这段日子与他云雨巫山的不过是几只真气化成的蝴蝶而已。而海棠一心怂恿风朗将拿下南空月的地点选在闹市里,说的是在闹市里更能落南空月的面子,其实起的是另外的心思。 羽族的族长和圣女不和,这不是秘密。若是在闹市中,圣女被风族少主给玷污了,南福为了羽族的名声也不得不和虎族对上。当然,他就算是退缩了也没关系,羽族与虎族结不成盟就行。况且,南空月作为从角时代起就成名的羽族圣女,自有一批忠实的拥簇者,只要这个事情闹起来,前来讨伐虎族的队伍将会更加庞大,够虎族喝一壶的。 海棠已经做好了带人闹事的准备。 但是现在风朗要把地点改在风冶面前,以风宿的本事,必然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这事根本就闹不起来。况且,以南福的习性,怕是乐见其成,正好他还能换回自己的孙儿。到时候羽族与虎族的结盟愈加稳固,与海棠的谋划简直是背道而驰。 可惜海棠并不知道风朗私自改了主意,她已早早的改头换面躲进了闹市里。自然也就不知道风朗的私自行动让她的众多计划都落了空。 因为,她的目的将再不需要旷日持久的谋划,将在顷刻间以摧枯拉朽般的方式实现。 是夜,虎族镇狱台外,已没有了看守的大妖,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枝蔓。这些枝蔓似凭空出现的一般,在风冶被关进了镇狱台后不久,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占据了整个镇狱台空间,紧逼被锁在镇狱台上的风冶。 枝蔓仅听从风宿的命令,坚不可摧并且无有空隙。自此,原先镇狱台的巡查者也被派到了虎族之外,成了涂山青檀捕妖队中的一员。 风朗带着南空月走到蔓墙前,幽幽的开口,“这些藤蔓全部由我爹爹控制,要想从这里通过必须要得到我爹爹的同意。我知道你不想打扰我爹爹,所以我将爹爹的令牌带了过来。”又转过头诚挚的望着南空月,“你就要见到你的爱人了,我无法阻止你也很不高兴。但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成全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壶酒,自顾自的喝了口,“我爹爹知道我偷了他的令牌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你可不可以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陪我喝一杯?”他的眼中倒影着四散的藤蔓,眼中的苦楚和孤独浓成了实质,南空月忽觉得心里揪的一下。 他是无辜的,被风宿和她南空月联手逼进了这场联盟里。 无聊的同情最是可以被利用,所以南空月接过了风朗手中的酒,凌空喝了满满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风宿动你的,现在这般情况下,他还需要羽族的势!” 风朗嘴角擒着笑,悄悄的将嘴里的酒吐在了袖子里,划破的手指和令牌一起印在了蔓墙上,他伸手牵住了南空月,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海棠提供的媚药药效极强,南空月被风朗牵着,直觉不对,脑中却昏昏沉沉,身上也几没了力气,连她结婴期的修为都似没了作用一般。 风朗心中暗喜,干脆将南空月打横抱了起来,飞速的掠向镇狱台。 “风朗你做什么!放开我!”迷迷糊糊的南空月尚还记得抱着她的是风朗,以最后的那一点力气将她的翎羽甩了过去。 可惜她的力气实在太小,翎羽连风朗的衣物都没划开,反倒是倒打回来从她的脸上划过,划破的脸皮深可见骨,翎羽带着血珠落在了镇狱台上。 镇狱台上一时风起云涌,似是永坠深渊的罪民要爬出来吮吸血肉。惊醒了被枝蔓围困在当中的风冶。 风冶睁开了染血的双目,迟疑的喊了一声,“月儿?” “冶哥哥!”,南空月的声音虚弱又惊喜。被困在镇狱台上双目失明的风冶听见有人正在向他爬来,于是他微微的侧了侧头,倾耳听向了那边。 他听见那个爬行的人被扯住了双腿拖了回去,他听见了丝帛撕裂的声音,他听见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诅咒他,那个人说: “风冶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今天我就要当着你的面上了你的女人,你能怎么样?你看你像狗一样被栓在那里,你哪里还像虎族的少主?他们凭什么拿你跟我比?你哪里比得上我?” 风冶来不及愤怒,他听见了他的月儿在哭。 迟来的愤怒以更大的声势席卷了镇狱台,卜少卿借由舒榆的口传下的咒语依次浮现在他的身上,被藏进识海深处的罡珠瞬间浮现在头顶然后轰的砸在镇狱台坚硬的地面上!附着在镇狱台上的枝蔓如狂风过境般依次折倒,远古的杀意和杀气顺着丝丝缕缕的裂缝来到地面上,颤抖着战栗着,似是深渊里的哀嚎! 镇狱台和罡珠一起碎在了当场,拖着锁链的风冶紧紧抱着他的月儿,颤抖着双手要给她穿上衣服。 白银覆面的少年抱着白狐狸一步跨到了镇狱台上,手中长剑与锁链击打在一起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鬼哭狼嚎当中,衬的风冶的双眸更加血红。 白狐狸见到被埋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风朗一个劲的要奔过去。白银少年不愿意放手,“他已经死了!”于是白狐狸狠狠的咬在少年的手上! 白银少年提起了狐狸的后颈,用染血的那只手在地上不停的勾勒。 于是天地皆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一天,下一章会早一天更新。 第70章 覆灭 血色的光华在白银少年手下翻转,一座大型阵法扩散向整个镇狱台。 窝在白银少年怀里的白狐狸,狐尾一甩卷上风朗的尸首,一起逃出镇狱台。 正在闭月峰上修炼的风宿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阵亘古而来的杀意从镇狱台侵入枝蔓中,又汇集到他的血池里,随着他的真气流转被吸入了身体里。 风宿急忙停下了修炼,但那股杀气依然像银河倒灌般不可抵挡的侵入他的根须,他的树冠,他的肉身里。好不容易修成的血肉之躯向木质躯壳转化,风宿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双手结印,笼罩了整个闭月峰的树冠逐渐缩小,被纳入了体内。 近两百年的修炼毁于一旦,半木质化的风宿猛的站起,被杀气充斥的衣袍猎猎飞扬,风宿已经赶到了镇狱台上。 镇狱台下,远古祭祀之所,是比百岁坛更古老的存在。之后又被虎族选为行刑之所。其中的死气天长日久倒是被消磨了不少,只是那股杀意杀气,被酿的越加醇厚。如今借着罡珠与镇狱台共毁的时机,远古的杀意跨过时空岁月而来,本来应将镇狱台所在之地化为一片杀戮之海,可偏偏邢公子带来了天罚宫的阵法,又碰巧风宿为了监视风冶在镇狱台布满了他的眼线—藤蔓。镇狱台的杀气被逆转顺着藤蔓加诸到了风宿的身上。 风宿乃是圣树断枝的化身,本身也带走了一半圣树断枝长成的神树,这股杀气虽然让他难受,却还未到让他伤筋动骨的地步,现在心中只剩愤怒。 然而邢公子等早已从镇狱台中逃走,迟来的风宿望着空空如也的镇狱台气的怒吼! 这还不算完,邢公子设置的阵法并不牢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风宿将会前来。跨越时空而来的杀意不断的冲击在阵法之上,加之作为杀意导向的风宿已经落在了镇狱台中,阵法摧枯拉朽般被破解,狂风与怒吼,杀意与杀念统统降临到了风宿头上! 借着这股压力,风宿因祸得福,半截神树与他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共同在漫天的杀意中存活了下来。 风宿还来不及歇口气,炙热的温度和凌厉的掌风已经击向了他的脑袋! 心思都放在抵挡杀意的风宿只来得及偏了偏脑袋,南福的手掌印在他的肩上,熊熊的火焰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风宿,你也有今天!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我女儿报仇!” 不愧是圣树化身,风宿尽管凄惨,但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被杀掉的。南福越打越是心惊,竟是起了半座离火岩浆海朝风宿冲去。 风从虎,风宿的速度实在太快,便是有半座离火岩浆海相助,却也很难困住风宿。 谁知,逃的好好的风宿忽的停了下来,似在躲避四周恐怖万分的危机。 不远处,刚从闹市中赶来的海棠嘴角缓缓的流着鲜血。 运用蝶族造梦的神通,在风宿的脑海中造出了四周皆是黄泉水的景象。 吃过黄泉水的亏,自然不敢妄动。 只是要在风宿脑海中造梦,可比在风朗脑中难多了,不过眨眼的时间,海棠已经受了重伤。 覆着白银面具的邢公子随手将一株盆底刻着‘璃’的桂树递给海棠,“缘来缘去,因果不灭。这是许多年前,去龙族中偷偷换出来的东西。你若是接了,你我多年情分一笔勾销。你若不接,稍后你若有身陨之危,我会救你,但你我情分同样一笔勾销。我要提醒你,你所恨的那个风宿早就已经死了。” “呵,我恨的是风宿吗?我恨的是整个虎族!”海棠并没有半分犹豫,接过桂树嵌进了她给风宿编织的梦里。 梦里的黄泉水开始退去,一座雄伟的祭台横亘在风宿的面前。祭台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风起之时,风宿明明白白的看见了一张与青璃一模一样的面庞! 祭台如潮水般退去,方清醒的风宿身处一片火海之中,眼前是南福不断放大的手掌。 被逼急了的风宿猛的张开了华盖,神树的树冠朝四周极速的伸展,将海棠卷进了华盖中,须臾焚烧成灰烬。 盆地刻了字的桂树落在了南福的掌中,于是南福的手掌追上了慌张逃窜的风宿,一掌印了下去! 霎时风雨皆歇。 临死前的风宿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叫青璃的丫头,她在对他说,“我就是那个祭台上的祭品啊,因了我的缘故才有了你的出生啊。被关入这方虚幻之地并不是我的过错,你怎么就那么狠心灭了我的魂灵呢?” 原来如此! 难怪牵扯颇深! 濒死的灵魂来不及想太多事,释然的笑还来不及在风宿的嘴角绽放,这位被夺舍的虎族老祖已经倒在了地上。尸首在火焰中熊熊燃烧,一株古树的虚影渐渐朝尸身上回缩,渐渐青翠。 南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景象,眼里倒映着可怕的光芒。 白银少年抱着白狐狸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不多会儿,半截圣树断枝叮铃一声掉在地上,南福一个猛扑按了上去,手里捧着那半截断枝好似捧了个长生不老,为所欲为的希望在手里。 与此同时,虎族珍植园东园,紧闭了两百多年,连风宿都打不开的圣树空间轰然破碎,一身破烂长袍的青衍胡子拉碴的钻了出来,一脸的惊慌之色,就要朝龙族赶去。 邢公子抱着白狐狸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龙族被风宿灭了,我们保下了一些火种。” 青衍倒退了两步,两条腿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磕磕碰碰的坐在了地上。“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贪心的,何苦因我一人之命,害了龙族全族!” “青衍,你应当明白,你龙族得天独厚的生机,才是你们获罪的源泉。” “若我没有将黄泉水倾倒在神树之上,风宿也不会丧心病狂的灭了我龙族!” “圣树断枝要成长,灭你龙族是迟早的事。” “对,圣树断枝!圣树断枝在哪儿!那东西就是个祸害,就该把他灭了!” 青衍着急忙慌的要去找圣树断枝,邢公子皱了皱眉头,冷呵了一声“收心!” 青衍脸上阵红阵白,邢公子接着开口,“卜先生说圣树断枝气数未尽,谁沾上了都得倒霉,让我们不要碰。你现在是跟我去人族,还是想回龙族看看?” “荷儿,怎么样了?” “你应当了解你夫人的脾性,龙族既然灭了,她必然已经死了。尸骨无存。” 青衍沉默了半响,“我先回龙族看看吧。” 邢公子点了点头,悄悄返回了镇狱台,看戏。 破碎不堪的镇狱台上,南福捧着半截圣树断枝,高兴的像个孩子。将断枝捧在手里,捧在心口,呢喃着‘失而复得!’、‘失而复得!’ 邢公子嘴角噙着笑,眼里也噙着笑,将白银面具带好,忽的一剑刺了过去,正中南福的心口,“这一剑是利息!” 南福错愕的看着白银少年,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么一个凶悍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身生气都要流失掉了一般。双手徒劳的捂住胸口,鲜血霎时浸湿了手中握着的半截断枝。树枝的断口上泛出了血色的光华,渐渐融入到了南福的身体里。 方才还是重伤濒死的南福忽的生机浓郁了起来,不多会儿伤口已经愈合,再看不出来受创的迹象。伤口愈合之后,半截断枝又浮现在了他的胸口上,南福赶紧接住,只见断枝上唯一的一片叶子也脱落了,南福心疼的没法,指着白银少年的手指微微颤抖,可到底还是不敢造次。 叶片都没了,下次还救得了自己吗? 那白银少年却似被眼前的变化吓了一跳,“没想到你是个杀不死的人!哼,你欠我的账先记上,等我回去再练几年剑法,再来找你报仇!”说着,如一阵风吹过一般,不见了。 南福也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站在镇狱台边缘的南空月。 看着南空月衣衫不整的样子,南福气从中来,真想将她立毙掌下! 这丫头,真是丢羽族的脸! 又复望向扶着南空月的少年,一双赤红的双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张脸庞看着倒是有点眼熟的样子。 “族长有了圣树断枝,连风冶都想不起来了吗?”南空月的声音带着讥笑,他身旁的少年不安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月儿,出了什么事?” “你的好外祖父搬来了半座离火岩浆海,不仅烧死了你的好父亲,还烧光了大半个虎族。” “离火?为何我没有感受到热浪?”风冶血红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向四周,可眼中除了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 “先前有个带白银面具的人救了我俩。他走后,我的力气也恢复了一点。我也是羽族的一员,纵火我也会,虽然有南族长在,我操纵的范围不大,但要保下你还是没有问题的。”南空月的眼睛染着红色,似乎是先前中的毒终于开始发作了。 风冶并没有意识到南空月的不对劲,他的意识还放在先前的那句话里。 风宿和大半个虎族都毁在了外祖父的手里。 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娘亲,他的外祖父杀了他的父亲。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杀人偿命罢了。 可他的脑子乱的很,一双赤红的双眼更红了。他紧紧抱着脑袋,大口的呼着气,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错? 渐渐失去清明的南空月抱起风冶逃向了远方。 第71章 睁眼 南空月带着风冶一路北上,媚药的毒性不停冲击着她的神经,将她的脸色染的绯红,但她怀里的人比她的脸更红,红的像要滴出了血来,红的像是追魂夺命的锁链。于是南空月带着风冶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北地千年不化的冰湖里。 寒冰夹杂着冰冷的湖水不停的冲击在两人的身上,作为羽族的天之骄子,漫长的岁月里连雪都没见过几次,南空月被冻的一个激灵,神情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风冶依旧在低沉的喘息着。 这位曾随侍妖族始祖的童子,也曾是虎族和羽族的希望,他被两族的长辈所喜爱着,他自囚于罡风禁地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半点慌乱,甚至还得到了风宿,他的生父,的伴生宝物罡珠的认可,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他以为他有了和风宿对抗的底气,他可以在虎族和羽族中间寻的一个平衡。 可实际呢?他让他的父亲有机可乘,他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然后还被囚禁在了镇狱台里,看着虎族一天天变得乌烟瘴气! 在镇狱台的两百年,看着一根根藤蔓不停的从地底升起,真是可笑啊,他的好父亲什么时候偷学了龙族的秘术了? 绝无可能! 所以风冶固执却又敏锐的认定了这个‘风宿’绝不可能是他的父亲,那么他的母亲到底是死在他父亲的手上,还是死在这个杀了他父亲的人手上? 他想找这个人问问清楚。 可惜两百年来,风宿再未来过镇狱台,而他,也在镇狱台无尽的杀气侵袭中慢慢丧失掉显化为人时开的灵智,只剩下兽性。 直到那滴血唤醒了他,直到邢公子带来的逆天阵法将刻入魂中的杀气极速的剥离。 可正是因为剥离的太过迅捷,他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所以,什么是虎族已经被他的外祖父毁了? 虎族毁了? 外祖父? 外祖父! “外公!” 跪在冰湖上的南空月猝不及防的听见昏迷不醒的风冶嘶哑的声音,浸了冰湖水的帕子停在了半空中,莹润的水珠带着冰晶滴在风冶的眉梢上,少年染着血的脸庞上睫毛微颤。 一双暗红色的眸子。 杀意渐渐收敛。 “月儿?” “风冶!”南空月哽咽着抱住了眼前的人,“你终于醒了!” “虎族真的,真的?” “……” “我外公做的?” “……”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被镇狱台的杀意入侵,这片冰湖是圣湖,可以涤去你体内的杀意。” “圣湖?” “人族算出来的,每年都会到这里来祭祀。” “呵!”风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虎族!” “……南福得到了圣树断枝,你现在回去他只会认为你是来抢夺的,毕竟你是风宿的儿子!他会杀了你的!” “圣树断枝!”风冶忽的转过了身来,圣树断枝?是了,两族的龌龊全来自于圣树断枝。 这断枝甚至还侵蚀了风宿的神志,让他六亲不认,断情绝性! 风冶恨极了这断枝! 于是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大了。 南空月想跟上去,却刚站起来就跪在了地上。 羽族畏寒,她在地上跪了三天。她本来应该把风冶泡在冰湖里的,可湖水是那么的凉,他看着浮在冰湖上的风冶即便昏睡了过去,也在不停的颤动,显然是冷到了极点,于是又把他从湖里拖了出来,拎着个小帕子湿哒哒的搭在他脑门上。 被杀意侵袭的风冶温度高的吓人,于是她只好把风冶搬到湖边上,一张小帕子来来回回,于是她也被冻在了地上。 可这个人,这个清醒了的风冶,他要去哪儿?他连头都不曾回过! 南空月的脸上一切表情都消失了。 南离之火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缓慢而坚定的流窜过南空月的经脉,她朝着眼前那人追了过去。 “你都不问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吗?”你都不问我一句吗?南空月死死的咬住嘴角,毫不客气的问道。 那个人依然没有回头,连眼神都没有偏移过一分。 于是她跟了一路,问了一路。 在即将踏出风雪里的时候,火红的翎羽化成的鞭子轰的砸在了风冶的面前,连唇色都淡了的南空月拦在了风冶的面前,“你,真的不问我一句吗?” “……是我,一意孤行去找你,害死了很多人,害的我父母反目,害的我外祖父记恨上了我父亲。也是我当着你的面自爆了罡珠,毁了镇狱台,让那个躲躲闪闪的白银人可以暗算我父亲,让我外祖父可以毁掉虎族!你知道吗,那些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啊,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啊!”风冶的声音突然冷静了下来,“南空月,我没有办法不对你好,可我也没有东西可以再毁掉了,留着我这条命,嘿,留着我这条命干什么呢?我还能报仇不成?我还能让那些人复活不成?”声音越飘越高,却越来越默然。 南空月留在了原地。 冰天雪地的北地冻的她身上冰寒。 “呵,你还真是个天煞孤星啊。”她悄悄的对自己说,然后大步踏出了这片风雪。 身后的冰湖依然平静,湖中却渐有红丝生成,顺着河流蜿蜒而下,最终渗入了地底,在血海的深渊上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红丝悄悄的溜了进去,然后在高台上的茅草屋和湖底的巨茧前迷了路。 两边都带着镇狱台的气息,所以它究竟应该去那边? 强自支撑的两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回了虎族的废墟里,离火岩浆海几乎将虎族灼烧成一片废墟,没被大火烧死的虎妖胸口,喉间是一道道伤痕,也不知是谁躲在岩浆的后面一一补着刀。 风冶消退下去的双眼重又泛起了血腥,一个长须飘飘的身影向来奔来,声音远隔在九天外,他的耳中轰鸣作响,他的眼里又被一团血污给蒙住了,除了一团血色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个人抓着他的双肩不停的摇晃,那个人在他的耳边不停的说着什么,而他魂游在天外,实在是什么都听不清。 直到南空月清冷的嗓音响起,直到两人交上了手。 “族长你放开他!” 然后就是兵器相击的声音。风冶缓慢的转向了打斗的方向,还是那双染成了血色的眸子,却猛的一缩,然后抓向了南福的翎羽剑。 “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杀光吗?你为什么不先杀了我?”少年的声音缓慢低沉又声嘶力竭,南福持剑的手抖了一抖,“冶儿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能杀你?你是我的血脉啊!” “你这样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是他们的少主却没有办法为他们报仇,我甚至都没有办法替我爹报仇!” “祖父,不要碰圣树断枝好吗?那是不祥的东西!”风冶的声音带着哭腔。 南福的眼睛眯了眯,“不祥?”声音里不带半点情绪,平静的过分。 风冶的情绪却突然鲜明了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微微的颤抖,然后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它当然不祥!它蛊惑了我父亲的心智,他把虎族害成了现在这样!” 南福的眼睛眯的更深了,被他剑尖指着的南空月却似坠入了冰湖之中,寒气直侵入了骨髓里,她知道族长这幅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于是慌忙开口,却狠狠的压制住了声音中的惊惧,终于只剩下浓浓的质疑和贬低,“你不会是想要圣树断枝吧!”她高声喝问着风冶。 抓在翎羽剑上的五指轰然收紧,风冶一张被杀意侵袭的脸忽的褪去了所有红色,“我想要圣树断枝?哈哈!哈哈!我恨不得毁掉它!我会想要圣树断枝?南空月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南空月的声音依旧步步紧逼,“你不想要圣树断枝为什么要劝族长放弃?” “为什么?因为它不祥啊!”风冶猛的看向了南福,像一个小孩在寻求认可,然后他看见了一张七分警惕三分放心的脸,于是忽的失去了所有力量,倒在了虎族被烧焦的土地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南福放心了不少,“冶儿你不用担心,我跟你爹不同,小小的一截树枝而已,还迷惑不了我!” 南空月听见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她知道,风冶的命保住了。 说了南福迟疑着,不是太愿意说出口的话,南福也对南空月的表现满意万分,“圣女,我要回去闭关,羽族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冶儿!” 风冶却独自走进了虎族的废墟里。 与此地相隔极远的血海里,红丝终于融入了血海当中,一时激起千层浪,茅草屋里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片盛开着血色莲花的海面。 蔚为壮观。 男人缓缓的走向海边,浓稠的海水里倒映着一张血红的脸,男人细细的打量着水中的倒影,“还好,不像是猴子,不枉我费心打磨了许多年。” 男人的呢喃未落,血浪翻滚的越来越厉害,直往他所在的小岛上扑来。男人收脚不及,血浪溅在他的脚上,霎时腐出一个细小的窟窿。 男人皱了皱眉头,又退了几步,干脆躲到了茅草屋上,“这具身体真是弱的我胆战心惊!”他不满的嘟囔着,而后嚯的抬头看向了海面上。 一株被红色染尽的花苞带着几杆青叶缓缓的从海底浮了上来! 第72章 翻浪 天空很低 海面很高 水与天的界限并不明显,也就无所谓上下之分 所以天空上奔流的是水 所以水面下飘荡的是云 所以有被刮起的水幕如破烂的帘子咻呼挂起又咻呼落下,整整的转了个圈,此起彼伏,乐此不疲。 死寂的血海今日特别的欢快,所以一切也都显得很特别。 天空很暗 只有血海散发着莹莹的辉光 这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此时却有微光透下,映照的破布挂帘影影瞳瞳,依旧在奋力的荡起落下,只不过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铅灰色的气团盘旋在半空中,把视线遮的严严实实,在那望不透的地方不知是否也如脚下血海般波涛阵阵巨浪滔天。 神说,神的荣光应当照耀万物,这里应该有光。 所以,云团裂开了个口子。但是口子不大,小气的很,就像久无人住的老屋窗棂上裂开的口子,小小一个,你看着老屋便看不见老屋窗棂上的口子,等着风吹一次才能长一分,雨落一次才能宽一分。 意缥缈抬头看向那道口子,眼里是酿成实质的狠绝,却悄悄垂目,化成了一只猿猴的样子,缩在了葬神崖石碑的后头,盯着海面上的倒影,眼睛渐渐眯起。 阳光从云团中穿过,将云团染的金黄,竟是多了点圣洁的味道。光线在空中折射,略有迟疑却又一往无前的打在血海上。 血海裂出了个大大的口子。 时间有那么一秒的停顿,无风,无浪,只余一道可穿透万物的光线狠狠的在血海上砸出个巨大的洞来。 接着,迟来的痛楚似乎传透了血海周身,难言的剧痛吞没了它,所以巨浪裹挟着愤怒再次也更剧烈的吞没了天地。 似乎要将天地翻个个来。 所以天地翻了个个来。 原本隐藏在海底的巨茧被整个扔了上来,脆弱的光幕包裹着它像是老家灰白色的墙壁,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又像是顽童手里握的瓷盏,不论扔去哪里,大概都是要碎一地的。这瓷盏还在徒劳的挣扎着,然后随着噗的一声,光幕破了,它狠狠的承受了一记老拳。它已经很老了,所以它应该破了,并且破裂的毫不犹疑。 血红的花苞和浓翠的荷叶在破碎的光幕中摇摇晃晃,臣服一般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像秋日的残荷,经了一夜风雨,早零落的不成样子。 还以为界珠已被炼化,这是冲他来的,意缥缈躲在石碑后头,真是吓了一跳。随即眯着眼睛细细的瞅着,这株模仿了混沌青莲的血莲花不管怎么模仿都只是东施效颦而已,凭何能惹得界珠调动规则之力绞杀?莫非是这天生成的宝物受了蛊惑,早已有了偏好?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不一样的血腥味,有些凌冽,有些生机,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意缥缈闻到了与他同源的气息。 不好闻,但是很有用,可以让他变强的气息。 可惜这气息还很微弱,并且在持续微弱下去。 意缥缈踩着巨茧的壳子来到了近处,双手翻动起一片片残影,遮蔽了血海中的残荷,天上的阳光终于渐渐的淡了。 意缥缈松了口气,眼看着海水已经漫上了他的脚背,赶紧打了道白光在血海红莲的体内,退回了葬神崖上。 血海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血海没有光,现在竟是连风都没有了,破布帘子般的海水也缺了助力慢慢安静了下来 所以这里真的成了一片死海,没有光,没有风,也没有了声音。 在肉眼望不见的地方,这是血海与大陆相连的地方,暗红色的海水衬的沙滩像是墓场,而砂砾地里狰狞的岩石就像矗立在黑夜里的魔神,间或响起几声咕噜,像在择人而噬。 天空飘着火,地上流淌的是血,不知火从哪里飘来也不知血从哪里流出,但火飘到这里结了冰,想必是在极远的地方吧,只是地上的血流腾腾冒着热气,咕噜咕噜的响,说不出的诡异,或者在未知的地方正有或者已经经历了一场场搏杀,只是已冷的血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反倒沸腾了起来。 天上下起了血雨,遮天蔽日,延伸到极远极远的地方,然而血海依旧平静。 却又似乎并不平静。 海里的红莲一直开到了深渊边上,开到了血海的尽头,开到了将血海与大陆阻隔成两半的光幕的脚下。于是,将光幕也染成了血红一片。 世人早已忘了深渊的存在,连带着忘了血海,但今日却纷纷被血色的光幕所惊醒。 各大族调兵谴将一探血海,却被阻在了深渊边上。 或者有那修为通天的神人能够无视水幕的阻拦,然而他深渊是他必然需要越过的地方,尽管他是决然越不去的。 于是深渊里燃烧的众多灵魂里又将多出一个来。 于是血海再次捍卫了它不可侵犯的尊严。 只是不知海里的人要怎样才能出来。 而在不为人知的血海里,周围的浊气慢慢分离,闪耀着七彩的气泡缓缓上升,正如一粒粒微尘悠然而下。 意缥缈悠闲的躺在血海与葬神崖的分界线上,手里摘了一片树叶,吹着不知名的曲调,斜眼看着海面上。 血海红莲在海水中舒展,薄薄的三片红瓣看的意缥缈皱紧了眉头,终是嗤笑了一声, “你这玩意儿在外界我都不惜的看一眼,也就是在这个破地方,还能劳烦我给你念段经,助你幻化,可真是你的造化!” 又是不屑,又是自傲,却又叹了一口气。 红莲开了三瓣,乍一看便如血玉一般,经络中的鲜红毫不掩饰的突显在眼前,整个莲干也是血红的,将整座血海最浓重的鲜红都集中在了这株清莲上。本应是张扬跋扈的浓红,这株血海红莲偏偏长的稀稀疏疏,平平淡淡,一不注意就要让人略过了它,重又把视线放到了广阔的血海上。 仿佛它本来就存在于此,从没有离开过;又仿佛这红莲是存在于另一维度,从没有到达过。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意缥缈扔了裂成碎末的叶子,盘膝坐在了树枝上,口中呢喃着经文,双手也摆出了副云淡风轻万事不扰吾心的模样,一道道金光脱口而出。 于是葬神崖上金光大盛,竟将四周的湖水都逼开不少。 血海红莲似乎要与意缥缈分庭抗礼,散发出的红光愈加鲜艳欲滴,光线都快汇聚成汩汩溪流,不过,这溪流却是红色的,就像血液。血液浸染而下,将稀朗的莲叶都染成了红色,又渐渐的枯萎,渐渐碎成了粉末,碎成了光点,融进了那株红莲里。 红莲颤颤巍巍的试图开出第四瓣花片。 意缥缈皱了皱眉头,又重舒展开。界珠里的东西,长不到太好也没关系,以后再慢慢培养,不求占尽界珠气运,若是能占个五成,意缥缈细细的算了算,嗯,差不多了,大概能支撑他达到界珠的极限,到时候就能试着破开这方天地的束缚,重回外界去。 还缺把钥匙。 那株据说贯穿了无数世界的圣树上落下来的断枝,想必破开这方天地也不是太难的事。 只是那截断枝,葬神崖中没有,也不知落到了谁人的手上。没关系,抢回来就好了。小小的土著还能和他这个界珠曾经的神对抗吗?简直无稽之谈。 意缥缈双手虚握,似乎左手握着血海红莲,右手握着圣树断枝,只觉得天下尽在我手,不日就可破开界珠壁垒,潇洒离去。到时候谁在背后暗算,就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他意大人一一会见吧。 神游天外的意缥缈身边突然有风吹起,平地而生风。这风团于意缥缈脚下,直升半空。 而血海红莲四周有风压来,不动却生风。这风聚于红莲头顶,直降湖底。 诡异的是,风停了,意缥缈依然盘膝坐于半空中没有落下,红莲依旧沉于湖底,湖水却也没有倒灌。 意缥缈皱紧了眉头,他并不想和界珠中的生灵有太多的拉扯。先前的角是迫不得已,只得夺了它的尸骨,但是现在,这座血海又是在发什么疯? 容不得意缥缈思考太久,半空中的意缥缈和湖底的红莲同时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来越快,绞杀掉多少漂浮的血莲,血海上一时铺满了花瓣。岛上渐起龙卷,湖底渐起龙卷。整个血海也跟着意缥缈和红莲旋转起来,却带不起一点波澜。 岛上的龙卷带起血红透明的海水消失在意缥缈脚下,湖底的龙卷带出血红透明的海水现于红莲萼旁。花萼上渐生新瓣,随着那三片半的花瓣飘落在海面上,新瓣上渐渐凝出一个血红透明的花苞来。 花瓣愈加鲜艳妖冶,衬的意缥缈眉头皱的更紧。 他只想要一朵血海红莲用来助他实力精进而已,为什么瞧着这架势,红莲里像是要出来个了不得的东西? 龙卷不息,意缥缈缓缓落下,红莲也越升越高。 终于意缥缈落到了岛上,红莲也上升到了湖面。 然后一声轻响,花苞灿然绽放,又咻然熄灭。 整个世界都平静了。 除了意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