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白杨》作者：白云泉 文案： 江城，心里种下了一棵名为杨聿朗的大白杨，从种子到发芽再到长成参天大树，不过才几个月时间。 此后一生，这棵大白杨便深植心中，融为了他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 内容标签：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城、杨聿朗 ┃ 配角：唐原、卓海、潘军、韩云洲等 ┃ 其它： 第1章 初遇 医院门口，江城晃荡了几圈后在一家礼服店外面的台阶坐了下来，他接了电话特意过来接自个好兄弟唐原和他生病的老妈，不过刚刚唐原又来电话说要等什么检查报告，让他在门口再多等一会。 他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眼看就要玩没电了人还没出来，为了防止一会儿接不到电话他只能把手机丢回兜里，然后木着一张脸看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不喜欢来医院，也没人会喜欢医院，可是没办法他每个月就需要固定来一趟。 礼服店有人从大门那儿走了出来，看上去是一对情侣，兴高采烈的从他面前走过，他瞟了眼那女子灿烂的笑容，回过头看向玻璃橱窗内展示的两套红粉长裙。 这一回头，眸光一转间他看到了一双笔直的长腿，和自己的距离就隔着一层玻璃。 那是一双男人的腿，男人脚上穿着一双看上去很高级却说不出牌子的白色休闲鞋，搭着长裤和衬衫，上半身几乎隐在海报后面，只露出垂在身侧的一只白皙瘦削的手，手腕上戴着一条沉香木打造的珠串，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玻璃柜台。 他这个姿势应该是一只手架在玻璃柜台上，微斜倚着柜台站立。 江城盯着这双大长腿，视线上移到堪称完美的臀线和只露了一半的窄腰，再往上就是扎眼的海报了，这海报真是碍眼，如果没挡住他就能好好瞧一瞧这样的身材究竟配着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正当脑子里晃出进店看一看的念头时身后被猛的拍了一下，他回过头，这才发现是唐原从医院里出来了。 “叫你两声了，看什么这么入神？”唐原问完顺着他的视线往橱窗看去，入眼的只有那张海报。 唉，就这两句话的空档那双大长腿就不见了，江城心里不禁一阵叹息。 几日后迎来江城的十七岁生日，一大早江母颜瑛就下了一碗长寿面再煎两个鸡蛋给他庆生，可就在他拿起筷子准备开吃的时候，在外打了一整夜牌的父亲江庆理回来了，带进来一身烟酒味儿，他大喇喇往沙发上一躺就吩咐颜瑛泡茶，眼一瞟瞧见江城的长寿面，颐指气使道：“老子饿了大半宿了，把面端过来。” 颜瑛一听就怒了，瞬间发飙：“你当这里是哪里？你以为自己是哪门子大爷？进门就等着人伺候，滚！” 江庆理输光了钱正愁一肚子气没地儿放，颜瑛飚出的一句话立马成了争吵大战的□□。 唐原打来电话的时候江城已经跑了五千米，然而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还是没能抒发，憋在胸口生生要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他几乎是用嘶吼的语气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干嘛？” 唐原将电话拿远了些：“嘛呢，才上午火气就这么足？” 江城没好气道：“有事说事，老子烦着呢。” “过来一趟，就在四叔早餐店这儿，阿海大潘也在，快点啊。” 江城抹了把额头的汗，将外套往肩上一甩就骑上摩托往早餐店去，到的时候看见唐原几人坐在店外的露天桌子旁，唐原以手支颐翘着二郎腿，还比着兰花指；卓海，一头长黄毛显眼又拉风；潘军，一头短红毛和卓海长黄毛形成鲜明对比。三人都以一种找事的姿势坐着，或翘腿或剔牙，六只眼睛却齐齐落在一处。 江城往他们目光所向瞟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叫自己来这的目的。 他走近，眼尖的唐原看到他手上包了布条，遂问：“一大早就跟谁干了一架？” “还能有谁？”江城踢开卓海踩着凳子的那只脚，一屁股坐下就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的豆浆猛喝一大口，“这地儿没法待了，上次谁提议去南方的，我考虑考虑一起去。” “诶别～”黄毛卓海摆手，“先别说那个，那什么，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刚好给哥几个碰上了那杂碎，去发泄一把，就当是哥几个给你备的生日礼物。” “你们可真能省事，”江城无语望天，“这也算生日礼物？” 红毛潘军笑道：“你先出出气吧，完事了咱一起去烧烤喝酒。” 对面小店坐着的人称大奎，跟江城有啥过节呢？说起来也是大奎自找的，大约在半个月前的一个网吧里，这个大奎起了贼心，趁江城一伙醉心游戏的时候偷了他的钱包，他们也是在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钱包没了的，和网管熟悉，调了监控一看是大奎这孙子所为。 大奎偷了钱包就像人间蒸发，江城找了他好些天没找着人，把他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自个钱包，料想钱早就被这孙子花了，可除了钱，里头还有身份证学生证啥的，所以他势必要弄死这孙子。 这会碰上了，除非大奎长出翅膀，不然别想飞出这块地儿。 江城低垂眼睑，一下一下绕紧手上布条，手心是跟家里老头子江庆理争执时被瓷碗碎片划出的一道半个手掌长的血痕，用力一勒，殷红的鲜血就渗出布条，他眼不红眉不皱，神色异常平静的站起朝大奎走去。 等大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江城一只拳头对着他的眉骨狠辣一击，当即就将他整个人打翻在地，带倒了椅子和桌上吃了一半的拌面。 小店老板十分淡定的继续给别的客人捞面，对江城轻飘飘道：“悠着点儿，东西打坏了照价赔偿。” 大奎两眼冒金星，等终于缓过来看清楚眼前人时浑身抖了抖，已然明白这是来讨债的了。 江城懒得废话，直言：“交出来。” 大奎装出无辜可怜模样：“交什么？” 江城从一大清早开始积攒的满肚子怒气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爆发，他伸出铁钳般的手掌揪住大奎头发，将他提溜着按在墙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踹在肚子上的那一脚把他刚刚吃下的面条全数还了大地母亲，外加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黄毛卓海喝了一口豆浆，感叹：“江城跟他老子置的这口气还真猛。” 潘军咬着牙签：“操，这孙子我看今天得残。” 才两分钟，大奎就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趴在地上气都喘不上来，江城拉了把凳子坐他面前，脚尖踩着他后脖子，冷声道：“现在想起来要交什么东西了吗？” “想…想起…想起来了…”大奎艰难的抬起视线，“对不住…” “拿出来，现在！”江城一阵厉声又把大奎吓了个哆嗦，他小心翼翼的从江城脚下移出脖子，费了半天劲坐起来后从身上掏出钱包双手打着颤将它递给江城。 “操，”江城瞧见自个钱包，怒道，“你带在身上还敢给老子装糊涂！”他一把夺过，打开一看，身份证学生证都还在，几百块现金却没了踪影。 “钱…钱…被我花掉了，不过你放心，”大奎伸出三根手指指天为誓道，“我会还你的，一分不少拿来还你。” “给你一天时间。”江城站起身，再次揪住他头发往后狠狠一拽，直逼得大奎眼泪飚飞，“到时间没还上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知…知道。” 闻言江城像扔垃圾般将他甩向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现金丢在桌上扭头就走。 小店老板拿了赔盘子的钱，转身给等候的客人上了一碗刚出锅的牛肉粉。 回来后，唐原将桌上一碗长寿面往他面前推了推：“来来，气也出了，先把面给吃了，特意给你点的，我让四叔加了两个蛋。” “不吃。”江城拿了凳子上的外套，“我一个人静静，晚上再找你们。” 潘军吐了牙签：“你去哪？” “不知道。”话没说完，江城就已经走出几步，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得，都这样了气还没消呢！”卓海站起身，“我说了他一生气就吃不下东西的吧，都让你别点了，真是麻烦。”他走进店里拿了个盒子，“四叔，面条我打包，钱给你放这儿了。” 江城离了朋友，也不知要去何处，整个人都觉得特没劲，晃荡了半天来到一河边，他在俩大石中间坐了下来，解开手上布条，洗了洗一手血污，有自己的，也有大奎的。 低头看着几丝红色融入水中很快消失不见，恍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污血，自个儿都嫌脏。 人生何求？活着为何？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他双眼盯着河中旋涡，一颗年轻的心却被家庭整的千疮百孔沧桑无力。 眼前水波荡漾，耳边流水潺潺，他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腰酸腿软才换成半躺着身后石头的姿势，无意往前一瞟，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刚好处在逆光的位置，一眼过去带着朦胧感，可不知为何，这么看了一眼他就没移开过目光。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身，他也是坐在一块石头上，目视前方，似在思索什么，也似江城心情糟糕而独自一人静心。 第2章 装修 时间渐渐走向正午，暖阳变烈日，江城所处位置无阳光甚为凉爽，那人却一直处在烈日之下，偶尔的一阵风带过飘飞的蒲公英，晃晃悠悠从河面飞过，落在那人发梢上。 江城望着白如雪的蒲公英，一刹那竟有时光停驻的错觉。 那人如石雕般保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久到江城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才终于看到他动了动，继而扶着边上石头站起身，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又突然一个踉跄，一个立足不稳单膝跪了下去。 不远处的江城仿佛听见了膝盖骨撞上石头的闷响声，他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那人一手扶着地面，久久未能从地上站起。 江城歪着脑袋想了想后才起身几个大步走到那人跟前，问了句：“需要搭把手吗？” 那人听声抬头。 这一抬头，江城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约摸二十七八岁，一双眼睛似山中清泉冷冽清明，紧抿的唇线无声诉说此刻难以言说的苦痛，顺着目光下滑，江城还看见他白衬衫领口开的很低，露出大片苍白如雪的皮肤，那是一股异样的苍白，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那种常年不见阳光修炼阴柔神功的怪胎。 尽管如此，眼前这人还是江城平生所见长相可排第一的大帅比。 大帅比一双倒映着水光潋滟的眼睛凝视江城片刻，才说了句“多谢”，江城便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这一起身江城方觉人家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约莫着身高是一米八五。 “没事吧？”江城看向他的膝盖，隔着裤子也瞧不出里面磕碰成啥样了。 大帅比微微摇摇头，抬脚欲走，一迈步又是一个踉跄。 江城眼疾手快扶住他，近距离观察他的脸色后道：“我觉得你不像没事的样子，”顿了顿道，“你要去哪儿，我扶你。” 大帅比闭了闭眼，大约是让有些恍惚的神志清醒过来，他转头看向江城，“那就麻烦你了，我要去安和街的那家超市门口。” 江城让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小心的扶着他的腰走过河边那片乱石堆。 安和街离这河边不算远，也就十分钟路程，不过扶着一个人以这种龟速过去，最起码得花上半小时，纵然如此，平日里甚没耐心的江城却半丝怨言也无，心甘情愿的充当小弟角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个郁结难纾的不良混子变成乐于助人的良好青年的。 转头看大帅比近在咫尺如金雕玉琢般完美的侧脸，有些不解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帅比点头：“我就是一病号。” “怎么了？”江城下意识竟想伸手摸摸他额头是不是在发热，“生了什么病？” 大帅比看他一眼，用无所谓的语气轻笑道：“也许治不好的那种。” 江城一下就闭了嘴，这对话实在不是一对陌生人该有的开端。 接下来一路无言，江城却也不觉得尴尬，小心的扶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到了超市门口，站着等了一分钟不到一辆轿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从驾驶座出来另一位大帅比，身着正装却一脸冷酷霸气，周身笼罩着一股“别惹老子”的酷帅狂拽风。 一见面，他就对苍白大帅比质问道：“你现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吧？” 苍白大帅比无奈一笑：“抱歉，我这回是真忘了。” “上车。”冷酷帅比话音未落就伸手将他一把拉了过去，眼神不善的瞪了江城一眼。 江城：“……” 大帅比上了副驾驶，开了车窗对江城道：“谢谢你，我叫杨聿朗，回见。” 江城朝他挥了挥手，想报上姓名又有点犹豫，没等他开口车子就已经启动离去，杨聿朗关上车窗前还对他笑了笑，笑容如春日暖阳，直直照进人心里去。 江城望着远去的车辆呢喃两声：“杨聿朗…杨聿朗…” 原以为和杨聿朗就这样萍水相逢再也不会见到，不曾想很快就再次遇见了他。 江城在课余时间跟着一个人称李哥的包工头做点室内装修的活儿，这天李哥接到一个单子，要去一家公司装修一间办公室。 那办公室之前是作为杂物间使用的，空间不小，要做的活儿却挺多，算下来约莫得一个星期才能完工。 第一天江城就跟着几个大哥进进出出忙了大半天，热的浑身冒汗，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爬上爬下做事。 “江城，去把楼下那些管拿上来。” “好。”江城从人字梯上下来，边走边抹了抹额前汗水。 他去一楼货车上抱着一捆管子，因为管子太长进不了电梯，所以他是爬楼梯上的九楼，气喘吁吁的同时汗水把背心都给浸透了。 到达九楼的时候电梯门正好打开，从里面陆续走出几个人，江城抬眼的瞬间就对上一张帅出天际的脸，他的心脏狠狠一跳，一股名为惊喜的感觉席卷而来。 对方看到他的瞬间也微微一愣。 距离上次初见已半月有余，可江城对那张过分苍白又过分好看的脸印象却深刻至极。 杨聿朗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江城，这副劳工模样与那日初见少年实在大相径庭，而且此时的江城露着古铜色肌肤和坚实肌肉，汗涔涔的闪着一股硬汉风采。 杨聿朗朝他点了点头。 这世界可真小。 新装修的办公室对面门上挂着总监标牌，江城放下管子一转身就看见杨聿朗进了对面办公室，原来他是这家公司的总监，也是，长得就一副社会精英样。 两个办公室之间仅隔着一条过道，可有时候江城觉得隔着的是两个社会阶层。 杨聿朗忙活的时间里偶尔抬头看看对面挥汗如雨的江城，江城则时不时就看一眼低头翻阅文件的他。 一开始江城觉得一个星期太长，现在突然恨不得花上几个月才好，这样数着日子，日子却在指尖毫不留情的流逝。 这天很闷热，忙活了一上午所有人都汗流浃背湿透衣发，李哥猛喝了一口茶水抱怨道：“这什么天哟，都快十月了，人都要热化了……” 后边一大哥接话：“天气预报说下午要下暴雨哩！” 李哥闻言道：“那咱们赶紧了，把今天的活儿都做完了，早点回家。” “得嘞！” 这时外面进来一西装革履小哥，扛了一件冰绿茶，照面就道：“几位哥辛苦了，这是咱公司给的，刚从冰箱拿出来，大家都先过来喝一瓶吧！” 江城听完这话下意识就往杨聿朗办公室看，可杨聿朗却没在办公室里。 李哥忙不迭道谢：“哎哟多谢多谢，这公司可真人道啊，大家都过来，别辜负人家一番好意，都先喝瓶绿茶降降温。” 为了躲避暴雨，大家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这公司员工下班前收了工，李哥走前交代江城，“你看这天儿黑不隆冬的，这里就数你住的最近又骑车来的，大家就先走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再回去。” 江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行，你们先走吧。” 收拾看似简单，可等他全做完也用了近十分钟，走到办公楼门口，外面已然下起倾盆大雨。 哎，还是晚了一步。 这里离自家也就十来分钟车程，江城看着就在眼前的停车棚没做他想直接冲了出去，反正一整天早已汗洗了多遍，这点雨刚好冲去一身黏腻。 到自个摩托车前，插入钥匙，长腿一跨启动车子，来个雨中冲刺吧，够刺激的。可就在车子骑出三米时一辆黑色轿车歘一下横在车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江城刚想开口骂人，却看见打开的车窗里杨聿朗的脸，他一句脏话生生憋回了肚里。 杨聿朗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江城低头看看自己浑身脏污又湿透的样子，觉得自个跟这辆三百多万的车特别不搭，所以很坚决的摇头。 雨势越来越大，杨聿朗无奈道：“要我下车请你吗？”说完作势就要开车门。 江城见状立马利落地倒退回去，锁车下车摘头盔一气呵成。 上车后杨聿朗看了他几眼，才缓缓将车子开出停车场，“这么大的雨，雨衣也不穿就打算这么骑车走？” 江城爽朗道：“刚好让老天给冲个澡。” 杨聿朗：“……路都看不清，你这样太危险了。” “我…”江城顿了顿才道，“我家离得不远，慢慢开没问题。”说这话时还担心自己弄脏了座椅，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 杨聿朗对这说辞不置可否，只问：“你家在哪儿？” “元和附近，那儿车开不进去，到路口放我下来就行。” 元和是众多打工者的聚集地，巷子多又小，只容许摩托车大小以内的车型进，那地儿跟安和相邻，同样盛产不良。 杨聿朗点点头，车子驶离停车场。 “你叫什么名字？” “江城，长江长城。” 杨聿朗扬了扬嘴角：“好名字。” 车载音乐柔柔入耳，虽然外面大雨滂沱，可江城觉得窝在这样的一方小天地里让人分外安心，当然得除去浑身湿透黏腻的不适感，和杨聿朗处在这样的小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拘谨，他的眼神动作都很温柔，特别像一个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的邻家大哥。 第3章 工作 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因为大雨的缘故花了多一倍的时间，而且就在只离两分钟就能下车的时候遭遇了大堵车，雨天容易拥堵，没法，所有车子都在路上寸步难行。 等了约莫十分钟，江城不想耽误杨聿朗：“杨总监，我就从这儿下车吧，没几步路了，反正回去也得洗澡，你从这儿右拐可以调头。” 杨聿朗似乎没听到他的建议，反问：“你回家有事么？” 江城愣了愣，没懂这话啥意思，老实回道：“没什么事。” “我回家也得经过这段路，看样子短时间也回不去，所以你介不介意陪我一起去吃个饭？” 江城抓抓头发，有点不知所措，半晌才道：“嗯…也行…好。” 杨聿朗微抿双唇笑了笑，“你需要换一件衣服吗？后座上有干净衣服。” 江城往后座瞟了一眼，看见后座放了两个袋子，想来也不是适合自己的衣服，当即回道：“不用了，我无所谓。” 杨聿朗转动方向盘从右侧小路拐了出去。到了一饭店，他熟门熟路进了雅间，服务员屁颠屁颠捧着菜单跟进来。 杨聿朗招呼江城坐下顺便问他：“有没有忌口？” 江城有些忐忑，他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以他的身家，目前自然是吃不起这里的饭菜的，听到杨聿朗问他，忙摇头：“没有。” 杨聿朗对着一口一个杨总叫的服务员点了几样菜，看了眼江城，再问道：“喝酒吗？” “不喝。” 如此，杨聿朗便只点了一壶茶，服务员点完单马上乐颠颠的出去了。 江城看着满面春风屁股一扭一扭的服务员扭了出去，果然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颜狗。 等菜时间，雅间一下静了下来，江城向来话少，正想着聊点什么时杨聿朗率先开了口：“我不是那家公司的总监。” 江城：“？？” 杨聿朗接着解释：“我只是借用几天他的办公室。” “哦，那他人呢？你是这公司老板？” “原来的总监离职了，我也不算老板，只持部分股份。”杨聿朗边说边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接着问了句，“你还是学生吧？” 江城下意识想摇头，却不想对他撒谎，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 “高几？” “高二。” “你每天都在做装修，不用上课吗？” “一般上午会去，懒得去，反正听不懂也考不上。” 杨聿朗似乎思索了一番他的话才道：“我有个公司，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年轻有体力的，薪酬应该比你现在干的活儿高一些，有没有兴趣？” 江城：“……” 他心情突然变得复杂糟糕，觉得自己好像被有钱人可怜了，对方在随便施舍自己。 他握了握桌下双拳，有种甩身走人的想法。 杨聿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淡淡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公司那边确实需要人手，而且你也帮过我，有来有往才能做朋友对不对？” 江城直视他的目光，从他眼里看见的只有一派澄澈，如山间清泉。 他默默的松开了紧握的双拳，良久才道：“我考虑考虑。” 杨聿朗拿了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电话，想好了打给我。” 一顿饭，杨聿朗用的不紧不慢，大概是病人，饭量小的可怜，没吃几口就饱了，吃完就陪着江城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水。江城被他这么一弄，一桌菜完全吃不出味道，连带着动作都渐渐生硬起来。 思索良久，才问他，“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治不好是什么意思？” 杨聿朗脸色不变，只垂下眼帘，很明显对此不想多说。 江城看了他的神色，不自在道：“当我没问过。” 他回到家中躲进房间，盯着桌上杨聿朗那张炭黑金名片好久好久。 他的名片很是简洁，只有公司名安然摄影和名字电话，大概他不会向一般人派发名片，所以不用像别人一样将详细联系方式地址职位之类的写的明明白白。 到底去不去？ 还在伤脑筋的时候，听到外面家人回来的声音，没多久就开始听到他们争吵，接着开始摔东西，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老妈颜瑛：“你就知道打牌，把那点钱全给输了，那可是我爸的医药费，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老爸江庆理：“老子拿的是自己的钱，老东西反正半死不活，不早死早超生还要什么医药费？” 颜：“什么你自己的钱，那些是我打工赚的？” 江：“你在这个家赚的钱就是我的。” 颜：“你这是不给我爸活路？” 江：“我要给他什么活路，超早解脱不好？” “……” 江城带上耳机，将音乐开的很大声，可争吵声见缝插针不断涌进耳朵，心里那股烦躁越发难耐。 争吵摔打声中听到自己老弟江池进门吼了一句：“你们每天吵吵吵，烦不烦？那么过不下去怎么不去离婚？” “你个逆子怎么对你爸说的话？”说着一个杯子掷了过去，碎裂声哗啦啦，接着某个角落颜瑛又开始嚎啕大哭，每次吵架最后都得哭。 妈的，这日子真是受够了，随便攒点钱去远点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远离这个所谓的家就行。 江城站起身，将名片揣进兜里，推开窗户直接就跳了出去。 他们家住二楼！ 他稳稳当当落地，一看这事就没少干，从口袋拿出手机后他拨通杨聿朗的电话：“是我，江城，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公司上班？” “明天。” 次日一早，杨聿朗开了一辆银灰轿车过来接他，他一下车就看见江城脸上那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没休息好？” 江城有点蔫：“嗯。” 杨聿朗没甚在意的样子，只问：“状态可以么，第一天上班要熟悉的事物可不少。” 江城拍了拍胸脯：“可以，杨总放心。”他坐上副驾，看着身旁这个认识不久的人，现在已然成了自己的老板。 杨聿朗稳稳驾车，等红灯时道：“我不习惯别人叫我杨总，和公司那些同事一样叫朗哥吧。” “是，朗哥。” 摄影公司不远，就处在市中心的一栋大楼里，杨聿朗按下楼层20，江城抬着头，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 出了电梯，一眼就看见硕大的安然摄影四字，杨聿朗揽着他的肩膀走进去，对一个长发披肩的哥们道：“罗哥，我把助手给你带来了。” 被叫罗哥的哥们转过头来，和颜悦色道：“欢迎新同事加入。” 杨聿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以后就跟着罗哥，他是公司一把手，跟着他多学点。” 说罢，他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一位女秘书跟上道：“朗哥，来杯咖啡？” “倒杯开水就行。” 江城侧头看了看杨聿朗揽过的肩膀，似乎隐隐留着别样温度。 他的工作并不复杂，主要干的就是扛器材的活儿，还真是需要体力能吃苦的小伙子才能胜任。 在这儿上了几天班，他发现杨聿朗很少来公司，有来也只是跟罗哥打个招呼，然后就让助理泡杯茶或开水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也不大，里面陈设极简单，办公桌电脑文件，再加上几盆绿植。 倒是公司里那些同事只要他一来大家的干劲就特别高，时不时往他办公室那儿瞟，茶水间卫生间装偶遇……煞费苦心就为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可他对此反应很是冷淡,微笑着拒人于千里。 偶尔听到同事们私下聊天，才知道杨聿朗平时几乎是不来这个公司的，这段时间的出现率算很高了。 他们费劲心思都没能和杨聿朗说上几句话，可这儿还是有个例外，就是长发罗哥，他持有安然一半股份，与杨聿朗平起平坐，公司的实际管理都是他一个人在操作。他不像其他人对杨聿朗充满好奇和憧憬，有事的时候直接推开他的办公室和他商量，偶尔和他一起坐着聊聊天喝喝茶，有时还约着一起去哪里吃个饭，整个公司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如此。 说实话，江城心里很羡慕他。 他来了这么多日，杨聿朗除了偶尔看到他时打个招呼，两人就几乎没有其他交集了。 这天，罗哥进了他办公室，两人就着公司未来发展计划商讨了几乎半日，秘书咖啡茶水里里外外送了好几回,回回出来脸上都带着害羞的笑容。 江城无言，我去，那么正经一人，难道也调戏女下属，不然她怎么笑的那么羞涩？ 女下属长得颇有一番姿色，身材特别好，难道他喜欢丰满性感的？ 好不容易等到罗哥从杨聿朗办公室出来，几个有事找他商量的忙不迭跑过去，却见罗哥朝江城招了招手。 江城放下手上仪器，走上前听到他说：“聿朗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众人一听，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江城不自在的“嗯”一声，避开大家好奇的目光，转头看向杨聿朗办公室，见他正低头看文件，神情专注。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杨聿朗抬起头，笑道：“进来。” 江城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双手交握，右手大拇指在左手心不停绕着圈，心里寻思着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杨聿朗也没拐弯：“罗哥觉得你身材很好，形象也不错，扛器材做杂物委屈你了，所以建议你当公司模特，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江城绕圈圈的大拇指顿住了，罗哥前几日看见他扛东西露出了部分腹肌，当时就玩笑性的提起过让他当公司模特什么的，他压根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第4章 学摄影 “怎么样？”杨聿朗手上握着钢笔，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苍白如纸。 江城低下头，没做犹豫就道：“不要。” 杨聿朗听了这回答表情无甚变化，大概早猜到了，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模特薪水翻番，而且相对来说更轻松，没活的时候时间自由，你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学生，学校那边多上点心才是。” 江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坦然。 他本来想说不喜欢站在镜头前的感觉，不喜欢任人摆布，让你穿什么就穿什么，叫你摆什么动作就得照做，叫你笑就得笑……而且，他不太愿意承认，其实自己来这个公司也并不完全为了钱。 杨聿朗看他纠结神情，十分善解人意道：“你可以想好了再回复我，这事儿不急。” 江城想了想：“比起模特，我更想学摄影。”这话倒不是托辞，他确实想学，跟着罗哥这些日子，他感受到了摄影的魅力，特别渴望自己也能手持相机拍下满意的瞬间。有时候站在罗哥身后看他拍摄，脑中偶尔会想象着杨聿朗站在镜头前那种恬适安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觉得，杨聿朗一定是一个完美的模特。 杨聿朗对这回答有几分意外，“也行，虽然罗哥不收徒，不过我交代一声他也会抽时间教教你……”顿了顿，他又道，“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学，罗哥接下来因为一些公司的新安排会很忙，反正他会的我都会，而且我比较有时间。” 江城听到“可以跟我学”这几个字眼睛里就已经放出一道异样光彩，他迅速垂下眼帘，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道了一声“好”。 杨聿朗这厢才说教江城摄影，次日一到公司就把他叫进办公室，给了他几本关于摄影的书籍，内容都是针对新手的，还选了一部单反给他。 江城轻轻抚摸着镜头和按钮，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正巧这时，罗哥接了个电话说得出去一趟，手头上拍摄的任务不能停，于是让杨聿朗接着拍，公司里不缺摄影师，只是这一组是客户指定要罗哥拍摄的，老客户了没法推脱只能自己上，而杨聿朗的水平高于罗哥，所以舍他其谁。 江城这儿则直觉第一个学习机会来了。 果然，杨聿朗对他招了招手，他忙兴冲冲的跟上。 摄影棚里，有一男一女两个模特，要为一合作商拍摄一组宣传照。 俩模特一看就是专业的，摆pose、表情变化、配合都行云流水，杨聿朗往镜头前一站就开启连拍模式，偶尔提醒打光，让模特调整角度。 拍完一组，模特去换衣服，借着这个空档，杨聿朗对江城简单说了怎么使用连拍以及该如何打光。 模特很快换完衣服回来，杨聿朗马上接着拍摄，正投入时听到兜里传来手机铃声。 他两手都忙着，对江城道：“帮我接一下。” 额，这…江城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会才把手往他裤兜里伸进去。 他兜里除了手机还有别的东西，江城小心的摸到手机拿出来，看见上面只是一串号码，他指腹往屏幕上一滑，再把手机放杨聿朗耳边。 对方说了一通话，杨聿朗简单回了句，“好，辛苦你了。”说完就示意江城挂电话。 挂了自然得把手机再塞回他兜里，只是放进去被口袋的其他东西挡了挡，手机只能放进去一半，抬头见杨聿朗认真专注的拍照，似乎没感觉到这边的情况。 这时候是拿出来放在手上保管等拍完还他还是手伸进去把东西整整再把手机塞进去？江城心理斗争了几秒，最后还是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手上保管着。 拍完照片，杨聿朗把外套披上，让江城跟他出去一趟。江城本以为有什么事，却听杨聿朗让他把单反也带上。 跟着杨聿朗走出公司，听见他对办完事回来的罗哥道：“江城我带走了。” 罗哥头也不回：“你的人你说了算。” 唔，在场所有人的眼光立刻再次齐刷刷的盯向江城。江城觉得，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此刻已经被这些人万箭穿心了。 杨聿朗开车带他到了一水边，两人下车后往上游走了一段，眼看附近人不多了他才道：“你在这儿随便拍几张，我看看效果。” 江城这才明白杨聿朗带他出来的目的，也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教他而专门走这么一趟。 他捧着单反的表情被杨聿朗尽收眼底，那点如获至宝的小心思也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城听话的打开相机，对着几个地方接连拍了好几张，拍完自己先把不满意的删了才捧着相机回到杨聿朗身边。 杨聿朗侧头看他手里的显示屏，伸出食指滑过屏幕，一张一张仔细看了一遍。 江城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偷瞄了一眼神情专注的杨聿朗，生怕他后面会来一句，“你这水平太差，没天赋，还是别玩了。”所幸杨聿朗看完后说了“有很大上升空间”，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杨聿朗指着第一张照片道：“这张是构图问题，拍一张照片首先要让人知道你在拍什么，侧重点在哪儿，你看前面的树林和河流还有沙地你都拍进去了，第一眼看不出这张照片要体现什么主题，若是拍河流，可以适当虚化背景，树林的话，沙地这边就没必要入镜……”他滑过这张，指着第二张接着道，“这张构图还行，就是角度没找好，色调差强人意，不过有些不足可以后期处理，但也不能依赖后期，前期拍的好可以省去后期很多麻烦……” 江城听着他一点点分析完，又将手臂搭上自己肩膀：“这些你回去慢慢领会，主要先抽空把那些书过一遍，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好。” “相机和那些书籍你可以带回家学习，有空就多拍些照片练练手。” 江城想到自己那个家，这玩意儿带回去还不得被老头子偷偷拿去卖了，他摇了摇头：“书我带回去看，相机还是放公司吧，毕竟是公司财产。” 杨聿朗不知他心中所想，都由他。 江城视线看着相机屏幕，心思却在杨聿朗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臂上，他离自己很近，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味道虽淡却仿佛要飘到人心里去。 杨聿朗看了腕表，离饭点不远了，他转向江城，“一起去吃饭？” 江城：“我跟你出来这么久，罗哥那边还有些事没做完，我得回公司。” “不必，罗哥会找其他人做你那份工作，你接下来只要陪我吃饭就行了。” 江城：“……” 往回走时，杨聿朗从兜里拿出车钥匙，“会开车吗？” 江城老老实实道：“不会。” “想开吗？” 江城看着他，猜不透他的意思，难道那部几百万的车子可以让自己来开？ 别他妈开玩笑了。 于是他简单直白道：“不想。” 杨聿朗轻笑一声：“等你想开了，可以让你过过瘾。” 江城：“……”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把你车开残了谁负责？真是大方的不可思议。 不过他心里倒是有攒钱考驾照的冲动，万一拿了驾照真的能开着过过瘾呢？那滋味也太爽了吧！ 想想就让人觉得鸡冻。 这次杨聿朗选了个挺平民的餐厅，里面人不多，两人找了靠窗位置坐下。 老板是个粗犷威猛的汉子，亲自过来点菜。 “两位吃点什么？” 杨聿朗有意让江城来点，可江城放下单反就跑卫生间去了，跑的飞快。 杨聿朗扫了一眼道：“红烧肉，辣炒茄子豆角，双拼剁椒鱼头，山菌汤，米饭，再来壶茶，谢谢！” 等江城回来，桌上已经上了餐前开胃小菜和一壶乌龙茶，自己面前的杯子里茶都倒好了。 他看了杨聿朗一眼，一股陌生的抓心挠肝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儿老板上菜挺快，没多久一道道菜就摆上桌。 看着那盘肥瘦相间红得发亮飘香四溢的红烧肉，江城不由得暗暗吞咽口水，还有那一看就火辣劲爆的双拼剁椒鱼头以及煸炒油炸都很火候的茄子豆角…… 这桌菜，怎么像是专门为自己点的？ 之前和杨聿朗吃过一餐饭，知道他不仅饭量小，而且全程都没把筷子往辣的菜盘里伸过，如果没猜错这家伙肯定是不吃辣的，再说人家是个病人自然是荤腥不沾远离辛辣，那这些菜还能有什么解释，除了那个汤他能喝一点，其他还有什么菜可吃？ 江城一下子觉得很不好意思，何德何能在老板这儿享受这样的待遇？ 杨聿朗表情淡然，他把满满当当的一碗饭往江城面前推了推，“吃吧，趁热。”还拿过他面前的汤碗准备给他舀汤。 江城急忙起身抢先拿过汤勺：“我来我来，你也吃。” 杨聿朗浅笑：“我不太饿，早餐吃的迟，到现在还没消化，喝点汤就行，这些菜你可都得包了。” 这个嘛，要全吃了当然不成问题，毕竟如狼似虎的年纪，而且早上出门老妈就熬了点粥，他草草喝一碗就走了，在公司忙了一上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所以也没客气，直接开吃。 第5章 改变想法 上次一起吃饭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可这次感觉完全不同了，不知是不是熟悉了一些，氛围不错，而且跟他在一起吃饭让江城心里很愉悦，再说面前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自然也顾不上旁的，先把肠胃伺候好了再说。 杨聿朗果真如他所说，只喝了两小碗汤，吃了点米饭和花生米就放下筷子，和面前这个大快朵颐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见江城如自己所料喜欢吃辣又吃的开心，不由扬了扬嘴角。 吃饭时间里，餐厅陆陆续续进来客人，不大的大厅里热闹起来，杨聿朗原本有些话想问问江城，见此情景也只能暂时压下。 饭后回公司的路上，他慢慢开着车，广场那儿堵车，漫长的等候时间里两人就着摄影和模特聊了许多，杨聿朗还是想让他接模特这个活儿，虽然说得极其委婉，可江城还是听出了他的话中意。 江城依然摇头，表明自己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想勉强。 杨聿朗理解他的坚持，错开了话题，新开的话题却是江城更不愿面对的。 杨聿朗问他：“你是不是打算辍学了？” 江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原本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几个兄弟除了唐原和自己一样是高二学生，卓海潘军等人早就辍学了，在外面干干网管搬搬砖理理发，学汽修学室内装修……各种行业都有涉猎，反正也能活的下去。以自己的本事学一样技术活，以后肯定能活的好好的，没必要让老妈一边照顾常年卧床的外公，一边辛苦赚钱让自己在学校耗着，啥也学不到还惹得老头子成天和老妈吵个没完。 他们吵架虽说不全是因为江城，可从小到大，把他当成□□却是三天两头的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城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来才渐渐明白老头子就是，没来由的讨厌自己。 永不停歇的吵架甚至家暴让进了叛逆期的江城越发厌烦这个家，越发不爱开口说话，性格变得暴躁，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暴走，总想远远逃离再也不回来。所以听杨聿朗这么问，他也就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可惜神色，觉得一切这样发展很正常。 杨聿朗没说话，手扶着方向盘，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语调缓慢：“你上次说听不懂考不上所以才不想去对吧？” 也算吧，江城又点点头。 “那你有想做的事吗？”杨聿朗大拇指点着方向盘，“或者说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关于这一点，江城其实从未多想，他迟疑一会才道：“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反正活着也就那样。” 杨聿朗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才道：“下午三点我有个会议，有个资料落在安然了，你回去完成工作后帮我送一趟，地址我发给你。” “好的。” 江城从他车上下来就直接回公司向罗哥说明杨聿朗交代的任务，并在短时间内超高效完成工作，提前半小时拿了指定资料去了他发过来的地址所在地。 那也是一栋大楼，他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是华容珠宝的公司总部，一进门就需要登记来访信息，不过前台看到他登记的名字就直接领他去了电梯那儿，为他按下楼层17，交代他直接上去找一名李姓助理。 不知道杨聿朗跟这个华容珠宝什么联系，他在电梯里拿出手机查了查，才发现华容当家就姓杨，叫杨崇元，而杨聿朗就是杨崇元儿子，是他指定的唯一继承人。 我勒个擦！ 华容珠宝可是上市名企啊，之前江城就觉得一个安然老板已经很了不得了，却没想到人家这才是主业，摄影也就是玩玩而已。 从开始以为的杨总监到杨总，再到华容继承人，越走越高，自己和他的距离就越来越远。 相逢是缘，可这样身份悬殊思想各异的两人终究会各走各路，江城不舍得，他很喜欢和杨聿朗相处时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出了电梯，找到那名李助理说明来意后对方拿走了资料，回来后见他没走还泡了杯咖啡给他，示意他可以去休息室等候。 江城原本想走的，只是停留在原地多看了几眼这个地方，没想到那李助理这么贴心连咖啡都泡好了，他想了想就接过咖啡跟着李助理去休息室。 助理叫李茂，他边走边道：“杨总这个会议大概还要持续一个小时，后面还有预约，你先等一等，实在等不了的话可以先走，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转告你可以告诉我，回头我会如实向杨总禀告的。” 江城有点受宠若惊，平日里他也往一些大公司送送货什么的，遇到的前台助理大多都颇为冷淡，甚至有些还狗眼看人低爱答不理，人情冷暖他已体验过千百回，也一直与李茂这样层级的人保持着距离。 他谢过李茂，直言并没什么急事，可以慢慢等。 李茂听后微笑点头，领他进了休息室就去忙了，之前杨聿朗来公司的时候特意交代会来一个叫江城的小伙子，人来了之后让他好好接待，所以他出去大约十五分钟，又给江城送了一盘小点心过来。 江城看着这个装修豪华的地方，再低头品一口手里香醇浓厚的咖啡，心里是说不出的异样感。他在沙发上呆坐许久，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儿等杨聿朗，一开始就是觉得反正回去也没处去没啥事要干，还不如在这儿坐着看看相机说明书和那些摄影技巧，可许久后觉得自己待这儿好像不太合适，再说等杨聿朗干什么呢，要是他忙完了自己要跟他说什么。 杨聿朗开完会走出来，李茂就迎上去：“昨天预约四点半的费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好，我这就过去，资料准备好了吗？”杨聿朗整了整领带，步履飞快的朝办公室走去。 “资料都在这儿，”李茂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在马上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加了一句，“那个送资料的江城还在休息室等您，我需要让他先回去吗？” “什么？”杨聿朗停住脚步，诧异的看向他，“他送了资料就没回去？等了这么久？” 不等李茂回答他又道：“你先给费总泡杯好茶，再送点茶点零食进去，跟他说我过五分钟就来。” “好的。”李茂应了一句，看杨聿朗转头朝休息室大步而去。 杨聿朗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江城端正的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手里捧着说明书，视线却不在书页上，而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听见声音，江城抬起头，见是杨聿朗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稍纵即逝，可这点表情变化还是被杨聿朗看在眼里。 “朗哥。”他起身唤了一声，声音里有一股独属于年轻人的爽朗阳光，还有专属于他本人的那种略带低沉。 “你怎么…”杨聿朗走近他，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还有个客人需要接待，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不如我让人带你逛逛这个公司，等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如何？” “呃…好。”之前江城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到杨聿朗说出这些话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在期待什么，就算上午已经和他相处了几乎半日，甚至已经一起吃过午餐，可他还是觉得那些时间实在过于短暂，他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哪怕是等他开完会就远远看上一眼也行，只是没想到不仅心愿达成，最后还能像中了彩票一样收获喜人。 陪他参观公司的另一个助理，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见面就让江城叫她王心悦。 王心悦热情又细致，带他去的每一个地方都详细介绍，还讲了很多华容成立至今的大事沉浮和企业文化，提到杨聿朗则是赞不绝口，没有八卦成分，纯粹是下属对公司领导的崇拜之情和信任。 江城很认真的听着王心悦说起有关杨聿朗的任何事情，心里对他的崇拜丝毫不亚于眼前妹子，甚至还有超越她的迹象。 杨聿朗和那个费总谈了近一小时，原本俩人谈完正事是要一起吃个饭的，李茂都提前订好餐厅了，可杨聿朗临时取消了会餐，送走费总后就让王心悦把江城带回来。 江城此时正和王心悦的部门同事一起聊天，他们给他展示最新一版即将上线的广告大片，一说要走江城还意犹未尽的频频回头看向没看完的大片。 去了地库，杨聿朗让他选择晚餐地点，江城对这个可没半点想法，他总不能带这个大老板去那些小炒店吧，所以很坚决的让老板自己拿主意。 杨聿朗又选了个合他口味的餐厅。 江城坐副驾上看着车窗外，这一趟送资料又将华容参观一遍后，他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他自己不知，这两件事是他思想的一个转折点，再确切点说的话，应该是进了杨聿朗的公司之后就让他的想法一天天在改变，想法虽变了，可在短时间内他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改变现状。 不过他现在没那么想攒钱去外地了。 第6章 返校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江城就会想起许多从前过往，想起初心，想起年少时的那些梦。 一想起那些就会觉得意难平，他本就资质不差，甚至可以说是资质上佳，记忆力好，理解能力也比一般人强的多，什么辛苦劳累也没怕过，要说自己准备做出辍学这样的选择不惋惜是不可能的，毕竟曾经他也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享受着同学的膜拜和老师的赞赏，就是从来得不到家人认可，反而只有没理由的责骂鞭打，江庆理对他从小到大不停的言语加身体的打击，给他造成的精神伤害可以说是深入了骨髓。 他越来越觉得累，累到不想前行。 所以从高中伊始就选择放弃，在学校勉强耗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原本已经和颜瑛说好不要再去学校报名，直接废了得了，反正一天到晚打工也没几天往学校去，经常翘课迟到早退，老师也做了几次家访，可家访的时候江庆理都会来一句“这小子就是这个德性，俗话说小学冒尖尖，初中掉一头，高中吃零蛋，说得不就是这混小子，你们还操什么心，直接让他退学得了，反正他喜欢打工，让他打个够！” 这么一说，还有什么老师会上门做什么思想工作，原生家庭的不幸哪，大家都很无奈，除了班主任还会偶尔走访，其他老师几乎没再过问过。 可颜瑛很执着，开学了悄不做声就去给他报了名，她觉得江城只是一时没想通，只要想通了就一定会回到学校做回优等生，做回那个曾经让她觉得骄傲，觉得付出什么都值得的好孩子。 江城抱着枕头靠在窗前，望着夜空悬挂的那轮圆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该为自己而活，而且如今的他早就不需要依附什么人才能存活，衣食住行可自理，生活费学费自己也能赚，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难道不是自己来决定吗？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放弃自己呢？ 再说，如果不努力又怎么可能拉近和杨聿朗之间的距离？ 除了回学校努力一把，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方式能提升自己，毕竟作为一个普通人，最直接改变未来的方式还是学习，参加高考选择要走的人生路。 他几乎是在想到的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回学校！ 改变心态后再回到七中的江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校园很是陌生，身边来来往往也都是陌生面孔。 虽然这学校一般，每年高考也出不了几个高材生，教育质量比一中二中那些学校差得远了，可他毕竟也在这儿学了一年多。 他在这个地方翘课，上课睡觉，和老师顶嘴，交白卷，种种劣行都让如今的自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过去的傻逼自个儿。 原以为已经放弃了，没曾想又走了回来。 二九班后门，他熟门熟路的进去，在自己位置坐下，同桌一如既往趴在桌上睡觉，口水横流。 他照着同桌屁股就是一脚，睡觉中的家伙猛地蹦起，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找死？” 定睛一看，江城正一脸不耐的看他。 他顿时萎了，抓抓一头乱毛：“城哥你来啦，那啥，我往旁边挪挪，您老坐下睡吧。” “睡你妹！” 抓着乱毛的同桌周岩一脸无辜：“我妹才八岁啊，哥您手下请留情。” “滚！”江城利落的再补一脚，“给老子坐好，再敢睡觉就削你。” “什么？”周岩懵了，“不睡觉要干什么？游戏我玩通关了，昨晚浪了一晚，现在正困得不行哪。” 江城：“……” 可仔细想想，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鬼样，一滩烂泥，人见人嫌，又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刮子。 “随便你，睡觉不准打呼噜。” “是，长官！”周岩敬了个军礼，又趴回桌上秒睡。 没过多久，老师进来了，江城踢了踢前桌的椅子，对方转过身来：“城哥有何吩咐？” “没带书，给我一本。” 前桌很爽快的把书递了过来。 江城：“笔也来一支。” 前桌摸索半天，找来一支笔递给他，不过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江城：“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妈的老子是来上课的。” “哦——”前桌故意将尾音拖的长长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江城：“……”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回学校的决定对不对，可是…哎，来都来了。 这节是生物课，这种课程不难理解，记得住就行了，江城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随便翻了翻前面的内容，再翻到今天要讲的，然后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盯着生物老师。 生物老师原本早已习惯了后排学生睡觉玩游戏装死，突然间后排中间有个学生整节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这是突然转性了还是盯上自己了？ 七中学生和老师起冲突事件层出不穷，所以不怪老师这么想。 她一边讲课一边反思着自己近期行为，没对他说过什么也没做过什么啊，那这位同学作甚，对了，这同学叫啥名来着？ 正巧到提问的环节，老师犹豫了一会，居然指着江城道：“你来回答一下。” 前几排同学顺着她的目光齐刷刷转头，一下子，二三十道目光盯在江城脸上。 江城最近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很淡定的起身，一半错一半对的回答了问题。 这下同学们惊了，卧槽，这家伙竟能答对一半，他上课从来没听过吧，考试从来没及格过吧，永远在拖班级后腿吧，最爱打架斗殴睡觉吧……且不说对不对，他能认真回答就很惊悚啊。 江城自然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既然回来了就得好好学，最好挽回曾经虚度浪费的那些时光，本来旁人的眼色他也从未在乎过，好的坏的都与他无关。 生物老师也有点懵，这是转性了啊，不过只是这一次也看不出什么，她往日对后排的学生过问甚少，在最初的开始也苦口婆心过，可这么大的孩子了说一次不改，总说也没意义，所以最后一排的学生基本都处于被放弃的边缘，只有班主任会关心关心。 下了课，隔壁班的唐原听说江城来了，就跑了过来。 “阿城，过两天大潘生日，记得吧？” “嗯。”江城漫不经心的点头。 “那还是老地方见？” “嗯。” “你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去哪了？阿海那儿说有活，你给他回个话。” 江城抬起头来，用严肃正经的语气道：“以后不用给我找活了，我现在有工作。” 唐原讶异：“什么工作？” “一家摄影公司打杂，工资够我用了。” 唐原趴他桌上：“有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工作？能不能介绍哥几个进去？” “不行。” 唐原撇嘴：“没义气。” “我没办法，能进去是我十几年积攒起来的运气。” 唐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真是…晚上出去嗨，唱歌，大潘说来了一美女，胸大腰细屁股翘……” 江城打断他：“不去，我有事。” “没劲，那我回去了。”唐原说完扭着屁股走了，惹来一些同学背后白眼。 江城趴在桌上，笔尖无意识画圈，这课看着简单，刚刚有些地方好像没听懂来着，是不是要找老师请教请教？ 下一节课铃响起，物理老师抱着教材进来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清空脑袋，专注听课。 自高中以来，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听完一天课，下课铃响把书还给前桌，手一挥就走了。 刚出校门，看到唐原在前面等他，正打算过去，兜里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杨聿朗。 “朗哥。” “公司临时加班，缺人手，你能过来吗？” “可以，我很快就到。” 唐原眼看着好兄弟从自己眼前飞奔而过，连声招呼也不打。 妈的，这叼毛。 江城赶到公司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当然包括杨聿朗，他没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而是跟大家一起忙活。 江城走到他身边：“朗哥，要做什么？” 杨聿朗指着罗哥那儿，“去那边帮忙。”说完不忘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加起班来并不轻松，大家都忙的热火朝天，罗哥到处指挥，喊得声音都哑了，杨聿朗主要负责最后的检验环节，站累了，拖了张转椅坐下来接着干。 江城在后面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心里默叹：“这样的一个人……” 直到晚上十点，大家才基本做完手上的工作，剩下一些收拾清理的活儿，罗哥本想让大家都做完再走，却见杨聿朗摆手道：“都回去吧，明天再收拾。” 大家兴高采烈欢呼着拍手，罗哥也只能无奈的笑。 杨聿朗伸手揉揉太阳穴，疲倦之意溢于言表。 江城走近他：“朗哥，你怎么样？” 见他扶着身后桌子站起身来，江城忙伸手扶住，听到他轻声道：“今天开不了车了，你帮我叫辆车。” 其实他不太理解，照杨聿朗这身份这地位应该有个专职司机随时跟着，没必要都自己开车。 殊不知，这就是杨聿朗性格使然了，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带着司机，他父亲杨崇元从小培养在他身边的保镖易风也只让在暗处跟着。 第7章 去公寓 出租车上，江城吩咐司机不要开音乐广播，车速慢点。 杨聿朗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 窗外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在眼前掠过，这个时间，热闹才刚刚开始。 江城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杨聿朗，他脸部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覆下，双唇紧闭眉头微皱，脸色一如既往苍白。 司机一个转弯，杨聿朗身子一歪，眼看头就要朝车窗撞去，眼疾手快的江城一把将他捞回来，杨聿朗赫然睁眼，抬眸即对上江城近在咫尺的脸，他微微一怔。 江城双手还环抱着他的腰身，这一对视，都忘了把手松开，好半晌才意识过来，放手的瞬间心里还有点慌，至于在慌什么，他也不知道。 杨聿朗倒没什么神情变化，他重新坐好，再次闭上双眼。 到了目的地禾元公寓楼，江城往四周环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离自己家并不远，隔了两条街而已，只是两街之隔就已经是富豪与平民的差别了。 江城轻轻将他摇醒，杨聿朗睁开迷糊双眼：“到了么？” “嗯。” 他浅浅一笑：“我就住前面这栋楼，自己上楼就行了，你回去吧！” 江城摇头：“我送你上去。” 杨聿朗看他表情坚持也不再推脱，下车领着他就往前走去。 公寓楼保安看见他进来，礼貌的打了招呼，还顺手帮忙按了电梯。 杨聿朗微笑点头致谢。 他们上了十八楼，是顶楼了，走在前面的杨聿朗开了密码锁，招呼江城进去。 这里江城从未来过，外面看着并不高大上的一幢公寓楼，进来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安保设施非常完善，里面空间也大，不管走道电梯，都是宽敞明亮。 这里的住户应该不多，很适合那些富豪明星落脚。 江城见他开了灯，快速环视一圈，瞬间理解了那句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真谛，里头装修典雅，有个实木镂空楼梯通向楼上卧室，独特灯具散发着柔和光芒，很温馨舒适的一复式公寓。 不过杨聿朗怎么说也是个病人，还是个大企继承人，难道自己一个人住？他转头道出了心中疑惑：“你一个人住？” “嗯。” “你家人呢？” 杨聿朗去倒水，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心：“我一个人没什么问题，这里每天有阿姨过来打扫做饭，隔壁还住着个保镖。” 哦，原来如此，那就好。 他接过杨聿朗递过来的水，心里琢磨着他为什么不跟家人一起住？ 杨聿朗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在沙发坐下后道：“你不要想象那些豪门争夺财产明争暗斗的场景，我家里就一个妹妹，父母感情虽一般，却也相敬如宾，没有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不管不顾的狗血戏码。” 江城在他斜对面坐下，听他接着说。 杨聿朗却不想说的太详细，淡淡道：“主要是因为我是个病号，他们天天愁云惨雾的，住家里谁都难受，所以我就搬出来了，当然，隔几天就得回去吃顿饭或者住一晚，也不会让他们太担心。” 江城捧着水，看他倦态尽显还要跟自己解释这些，顿觉自己实在不懂事，忙起身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杨聿朗起身送他，被他拦住：“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路上注意安全。” “好。” 江城回到家，看见老头子江庆理翘着二郎腿在客厅看电视，老弟江池开着房间门，戴耳机玩游戏，不见老妈，应该在外公那边，他常年卧病在床，老爸不让住家里，老妈只好外面租了间小二室照顾他，要不然就是去做什么兼职了。 他没说话，抬脚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江庆理瞟他一眼：“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随了谁，成天在外面瞎搞，别给老子搞出什么麻烦。” 江城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没理他，直接进了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还没坐下就听到门外老头子一声怒吼：“我可是你老子，说你两句还敢甩脸色，是不是又皮痒了？” 江城坐在书桌前，充耳不闻。 他从柜子上翻出崭新的课本，想起今天好像还有作业。 桌上还放着单反说明书，看到这个就想摸一摸那部单反，可惜他不能把相机带回家。 唉，不想了，还是先把作业写完吧！ 写着写着，外面客厅来了人，咋咋呼呼的，一进门就吆五喝六喝两杯摸两局，一听就知道是老头子那些酒肉朋友，现在动不动就把牌局约家里来，这一夜也就别想消停了。 老妈幸好不在家，不然又得吵架，吵完还得哭上一阵，她这一双眼睛自从和老头子结了婚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江城总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些事把眼睛给弄废了。 稀里哗啦的麻将声不绝入耳，太他妈烦躁。 还是老做法，他把书本往包里一塞，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去了唐原那儿，卓海家里不方便，一家五口住两室，潘军当着网管呢，也就只有唐原那儿可以去了。 唐原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开了门让他进屋就自个儿接着玩游戏。 江城进来没看到旁人，问了句：“你妈呢？” 唐原是独子，父亲在外地工作。 他不满道：“要问好好问，别整的像骂人。” “毛病，问你就答。” “去我大姨那儿帮忙带小崽子了。” 江城直接跳上床，房间唯一一张桌子被唐原占着玩游戏，要写作业只能趴床了。 唐原百忙之中转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咋呼道：“你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 唐原凑近瞟了一眼，“卧槽，我没看错，你居然真的在写作业，靠，你为什么要写作业？” 江城头都没抬：“老师布置了作业我就得做啊，不然怎么高考？” 唐原：“靠，上次你还说要去南方打工……” 江城恍如失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唐原却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要高考？” “对。” 唐原摸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烧傻了？” “滚！”江城甩开他的手，“再不反击要死了。” “什么……”猛一回头，唐原嚎叫，“我靠，我的装备……” 之后太阳升起，照常去上课，第一节 英语课他听得云里雾里，真的很想翘课溜回安然上班，可是……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而且他在决定回来好好上课的时候就跟杨聿朗讲明了只有晚上和周末有空，杨聿朗自然没有意见。 哎，他翻出单反说明书，趴在桌上一页翻过一页。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得通过高考谋将来吧，自己学好摄影也是一门技艺在手，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这么一想，他把课本往抽屉一扔，拿上说明书就翘了课。 乱毛周岩抬头，口齿不清道：“城哥你不装好学生啦？” “吃你的包子！” 他溜到熟悉的墙角，长腿一伸，三两下就爬上墙头。 可就在往外跳的时候他犹豫了，我这是在干什么？ 回去上课吧，后面几节物理化学数学，大部分都听不懂……去上班，才下定决心要重头再来，这样不是等于还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靠，好烦！ 正纠结的头痛时，他好像听到不远处校长那糟老头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好像要加强学校管制措施，减少逃课什么的……妈蛋，这要是给他看见不是撞枪口上了？ 往外还是往里？ 最终，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随后出现的校长看见一个学生挺直着腰板，坐在大树底下认真看书，有点欣慰的点点头，对身旁教导主任道：“你看，学校里乖孩子还是不少的，对这些孩子还是要多点耐心，多讲究方法。” 教导主任在一旁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说得对。”教导主任不是不认识江城，这死小子装什么装？ 树底下的江城：“……” 他看两人走远了，起身回到教室。 周岩听声回头：“哎哟城哥，你又回来装好学生啦？” 江城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 课程那么多听不懂，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他烦躁时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懂的可以去请教杨聿朗啊，之前查他资料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耶鲁大学出来的超级学霸，只是，他有空搭理自己么？ 江城兀自胡思乱想，虽然跟别人脸皮厚如城墙，可面对杨聿朗，他总是多思多想，老觉得说话都要斟酌再斟酌才能找到合适的说辞。 先不管了，课上的先听，回头再试试看能不能找他帮忙。 放学前，在群里看到卓海发了几张洋酒照片，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说是潘军生日那天要一醉方休。 他回了句：“到时候别怂，也不许发酒疯。” 卓海：“谁怂谁是狗！” 唐原：“兄弟一生一起走啊，喝酒谁怂谁是狗啊！” 潘军：“青春好时光啊，一口全闷光啊！” 江城：“牛在天上飞啊，不吹会发疯啊！” …… 今天是周五，课上完了，明后两天去安然报道。 变成兼职工的江城工作量骤然变少，工资却没见少，原本是按月发放，这回再来变成周薪了，江城看到入账通知，算了算觉得数目不太对，去问罗哥：“是不是发多了？” 罗哥瞟一眼：“这得去问财务。” 江城去了财务部门，几个人忙的像陀螺，听江城说这事，会计张姐道：“没错，按周发放，数目多少都是朗哥特意交代的。” 杨聿朗特意交代的？？ 杨聿朗今天没来公司，他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找到号码又迟疑着没拨出去，得，发个信息问问吧，可发了信息又迟迟得不到回复。 后面一投入工作他暂时把这事给忘了。 第8章 辅导老师 午休时间，同事们回家的回家，留在公司休息室的也不少，有人低头玩手机，有人戴着耳机看剧，也有人蒙头呼呼大睡。 江城坐在角落位置，拿出带来的习题，紧皱眉头做题。 身旁同事王哥无意间凑过脑袋看一眼，只一眼就缩了回去。江城刚好那题不懂怎么解，顺势问他：“王哥，这题你会不？” 王哥摇头：“不会，高中我文科，物理是我弱项。” 别的同事听到也都凑过来，几个人热心的帮忙解题，你一言我一语各有解法，江城听得更是云里雾里。 一位哥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看他们还在讨论，一时无语：“你们别误人子弟，这题一看就没那么简单，江城，别跟他们浪费时间，拿着卷子去问朗哥，他可牛逼着呢。” 江城瞬间抬眸，“朗哥来了？” “嗯，我刚看到他进来，去了办公室，你过去问没事，朗哥最喜欢勤学好问的人了。” 江城听完毫不犹豫起身，后面一哥们叫道：“我刚刚那种解法保证没错，别去朗哥那啦～” 江城却已经闪身出了休息室。 杨聿朗果然来了，办公室没关门，他此刻正背对门接电话。 江城等他挂了电话才伸手敲门。 得知他来意的杨聿朗讶异的挑了挑眉，接过他手上卷子，没说别的直接帮忙解题，江城挨着他听他讲完解题思路，一下豁然开朗。 高手就是高手，不是一般凡尘俗子能比的。 解了这题，江城还没完，“朗哥，我这儿还有几道题也不太懂，你还有时间吗？能不能再……” “现在没空，”杨聿朗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接着道，“下了班你去公寓那儿找我。”说完他接起电话，对电话里的人道，“我这就来，把车开到楼下。” 江城站在原地看他快速走出办公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让自己去公寓这事儿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的。 下了班，他骑车来到公寓，按了门铃，门就自动开了，伸头一看，杨聿朗在厨房那儿呢！ 换了拖鞋进门，他叫了句：“朗哥。” 杨聿朗对他笑了笑，“来了，还没吃饭吧？先过来吃饭。” 他刚刚在外面随便扒拉了几口，没想到来到这儿居然还有饭吃，不过杨聿朗这口气很像招待多年老友，语气自然熟稔，让江城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看餐桌上，有鱼有肉，四菜一汤，杨聿朗还在厨房里不知道做什么。 他走到厨房门口：“有客人？” “客人？你就是。” 眼看着他从烤箱里端出一盘风琴土豆，江城咽了咽口水：“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吧” 杨聿朗似有无奈：“丽姨平时就是这么做菜的，刚好你来帮忙多吃点。” 丽姨，就是那个给他打扫卫生做饭收拾的阿姨吧，平时都这么吃，照他那饭量这得多浪费，有钱人生活就这样么？ “那丽姨呢？” “回去了。” 这个丽姨每天上午过来，打扫卫生后若是杨聿朗在家吃饭她就买菜下厨，做好饭就离开。 杨聿朗将风琴土豆摆盘放上桌：“去洗手吧。” 看着满桌美味佳肴，江城那颗原本想客气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这位丽姨手艺真是不错，江城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就算之前已经吃了点，可面对这些还是大快朵颐，吃的甚是心满意足。 杨聿朗见他吃得快，拿过小碗给他盛了一碗汤，温声道：“慢点吃。” 这么一说，江城才意识到，杨聿朗又是简单动了几筷子，说来也是，这些美食对江城而言难得一遇，可杨聿朗随时都能吃到，他当然不稀奇了。 饭罢，江城起身挽袖子就要洗碗，杨聿朗边收拾边道：“收好放洗碗机里就行，其他的丽姨会处理。” 他跟在杨聿朗身后，看他优雅自如地操作这个全自动洗碗机。 他简单的一袭白衣搭着休闲裤，腕上戴着一串菩提子，优哉游哉像是出世仙人。 江城看着那串菩提子，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片段，好像在哪看过类似画面？呃……那时候橱窗里那个戴沉香木珠串的身影，他下意识的看向杨聿朗两条笔直长腿和腰臀，只觉得越看越像。 杨聿朗转头看他，他立马收了视线，咧嘴人畜无害的笑。 从厨房出来，杨聿朗领他到了书房，一张花梨木书桌摆在正中，身后一排书架，上面没一处空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江城咬了咬下唇，心想自己想完全拉近和杨聿朗的距离这，这辈子估计很难很难。 杨聿朗回头看他，笑了笑：“何必妄自菲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些书不是摆设？” 江城心道卧槽，我可什么都还没说，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抬头往书架一看，中间有一排书名全是有关心理学的，连犯罪学都有。 卧槽，难道这个人是心理学家？ 他反驳道：“是不是摆设我也能看出来，不过，这所有，你都看过吗？” “大概翻了翻。” 彼时的江城不知道，面前这位学霸的翻一翻就是熟记于心的意思，而且这里的书架比起别墅那儿的私人图书馆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他低头，从包里拿出习题放桌上。 “朗哥，我这样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不会。”杨聿朗拿起卷子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哪里不懂？” 江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多都不懂。” 杨聿朗：“……没关系，一题一题来吧。”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一对一的指导生活，江城也没想到，这样的相处模式会成为两人今后的日常，只因在结束时杨聿朗的一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他就厚脸皮的三天两头的找他。 杨聿朗白天没什么空，所以辅导的时间几乎都安排在晚上，他让江城过来公寓这边都会让他一起过来吃晚饭，江城推脱了几次，后来还是杨聿朗说有人陪着一起吃饭气氛比较好，而且江城不挑食大快朵颐的样子能让他更有食欲。 这么一说江城也就不推脱了，几次一起吃饭看他那副食欲不振的样子还是挺看不过去的，再说丽姨每次煮的分量他压根没吃多少，剩下的都倒了，本着不浪费的精神，他非常乐意的接受了晚餐邀请并实行了空盘政策。 对此，丽姨甚是欣慰！ 在所有科目中，江城的最短板是英语，所以一开始他找杨聿朗请教的都是数理化，直到一次考试他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英语成绩，决定还是得把这短板摆上第一位。 杨聿朗初初看到他的英语成绩时眉头跳了跳，不可置信的看了江城一眼，这一眼就像烙铁烙上江城心窝，让他羞的抬不起头。 杨聿朗翻了翻他的英语课本，发现这就是一本新书，里面干干净净，连点折痕都没有，只有封页写了江城二字，莫名的很符合学渣气质。 江城心如死灰的看着他，桌下交握的大拇指在手心无意识画圈圈。 杨聿朗思忖一番，放下书本问他：“你平常看小说吗？” 唔，这是什么神仙式转移话题，还是说他放弃了辅导英语？ “偶尔也看一点……” “什么类型的？” “呃，这个…玄幻啊，游戏什么的…” “有看就行，我这儿有一本小说你有空的时候看看。”说着从身后书架抽了一本不厚不薄的小说递给他。 江城一看书名，卧槽，英文的，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课本都不懂，还去看英文小说，这是什么操作？ 他随手翻了几页，额，这写的什么东西…擦擦擦，他突然猛地合上，一脸惊愕的看着杨聿朗，“情…情…色小说？” 杨聿朗神色如常，一本正经道：“嗯。” “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杨聿朗：“这有什么稀奇？我不能有吗？” 废话，当然不能有了，你怎么能有这种东西呢？就算有，自己看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推荐别人看，还一本正经像推荐名著。 杨聿朗依旧一本正经道：“你目前应该看不进别的阅读文学，换成这个也许能提起一点你的学习兴趣，”他顿了顿，眼中似有促狭之意，“而且本书情节丰富精彩不低俗，不仅能让你多认识几千个单词，还能记忆深刻，经久不忘。” 江城：“……” 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心里已经刷新了对此人的认知。 这种教学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杨聿朗又从身后拿了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给他：“不懂的词就去查。” 江城一手小说一手词典，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是，他特么都能面不改色的推荐这种东西，为什么接受的人要扭扭捏捏，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么一想，直接抄起往包里一塞，他倒要看看能不能像他说得那么神奇。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说完这个，杨聿朗再次翻开英语课本，道了句：“开始吧。” 江城抽了抽嘴角，握紧双拳，不管了，丢不丢人差不差劲也得硬上。 杨聿朗开口读英文，那纯正的发音让江城觉得自己好像在看好莱坞大片，不禁连连抬头看他。 补课时间过得飞快，江城还尚未查觉，指针就已经指向十一点，原本以为会度日如年，没想到很快就被杨聿朗带入氛围，学起来竟觉得有滋有味完全停不下来。 平日杨聿朗给他补课的时间里还同时看着旁边电脑屏幕，上面是他看不懂的股票走势图，还收发一些邮件或者看一些策划书财务报表之类，反正都没闲着。纵然如此，补课也丝毫不马虎，真真是一心两用。 江城很佩服，之前还担心过给自己补课会耽误他的正事和休息时间，果然白担心了。 他看了眼精神还算好的杨聿朗，时刻没忘记眼前老师是个病人的事实：“朗哥，很迟了，我不能再打扰了。” 杨聿朗抬头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嗯，你太迟回去也不好。” 江城收拾了课本，走前想起一事：“我现在只是周末去公司兼职，你给我发的薪水是不是多了？” 杨聿朗经他这么一提想起好像之前收过他的信息，当时一忙就忘了回，“不多，我还有别的工作让你做，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当模特，赚钱学习两不误，公司可以给你调整时间。” 怎么又提模特？ “周末时间最好还是用来学习，毕竟高二了，而且你落下的课程有点多。”杨聿朗见他抵触又补了一句。 江城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了：“我知道，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第9章 韩云洲 出门后，江城心想，若是不答应做模特以后要赚钱只能另想他法了，可是如果周末也得学习，其他办法也憋不出来啊！ 哎，人生艰难。 学校里，同学们对最近这位校霸同学每天不迟到不早退的行为甚是吃惊，不仅如此他还能一点不落的交作业，这中间考了一次试，虽说他成绩没什么提升，却也比之前高了好几分。 看样子这位同学是回到正轨，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可他平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常玩的那几个，对其他人连话都懒得说，脾气也还是一样臭，一张脸冷硬酷到没朋友。所以对大家来说，除了学习，他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唐原课间时间又过来了，他赶走了乱毛周岩，坐在江城身边，一脸好奇的盯着他。 江城不耐：“看够没有？” 唐原：“你妈是不是以死相逼让你考大学？” 江城：“没有。” 唐原：“那你最近干什么呢？” 江城：“怎么，我好好学习，作为兄弟的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唐原：“高兴个屁，你现在才学，不觉得太迟了吗？” 江城：“你没看出我考试多了好几分吗？” 唐原：“……卧槽你是认真的？” 江城：“嗯。” 唐原：“那我不是要失去你这个兄弟了？” 江城：“学习和做兄弟有什么矛盾？” 唐原：“我们是校霸，不是学霸。”唐原特意咬重“校霸”二字。 江城手搭上他的肩膀：“老子要是成了学霸，你也还是老子兄弟。” 唐原撇开他的手：“你学起来不觉得很吃力吗？” 江城自信一笑：“放心吧，我得了最强辅助。” “什么辅助？”唐原一脸不解，“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朋友都想不明白，外人更是不解。江城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也不在乎旁人的打击看轻，因为别人而放弃自己人生这种蠢事他不会再做了，这个道理他早该明白，他也恨自己明白的太迟。 未来路远，眼下看不了那么远，秉着初心一步一个脚印吧！ 唐原临走又提醒了一次潘军生日的事，毕竟十八岁生日嘛，总是隆重一些。 潘军生日那天恰好是周末，他先去公司上了半天班罗哥就放他走了，时间还早，杨聿朗也在公寓，他征求了杨聿朗意见后去公寓那儿补了半天课，打算晚上陪潘军好好过。 到了公寓，却没想到今天给他补课的另有其人。 他看着门后那张脸：“你是？” 那人一头栗色卷发，一双细长丹凤眼，端正俊美，薄唇微扬，穿着柔软的暖色毛衣和灰色休闲裤，脖子上挂着一个典雅特别的古银鹰样饰品。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聿朗是大帅比，交的朋友也都是帅哥。 他好奇又不经意的将江城打量一番才道：“你好，我叫韩云洲，聿朗发小，你是江城吧，我是你今天临时补课老师。”说完，灿烂一笑，丹凤眼眯成一条线，看上去倒是很好相处。 发小！临时补课老师？ 江城开口，语调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冷漠，“朗哥呢？”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对着唐原卓海潘军也时常是这样的语气态度，也就在杨聿朗面前像个乖巧小弟，如今对上外人，不自觉的就恢复了本性。 韩云洲没在意：“他在呢，不过今天不太舒服，刚吃了药，在床上躺着，这会估计睡了，你也知道，他这个病……”说到这儿话语突然断了，他突然想起江城可能不知道这些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江城看了他一眼，本来如果杨聿朗不在，他打算掉头走的，现在听说他在家里而且还不舒服，所以就想进去看看。 他放下包，对韩云洲道：“我先看看朗哥。” 韩云洲点点头，手指对着嘴唇做了个“嘘”的手势，“他睡眠浅，别吵醒他。” 上楼轻轻推开卧室门，里面窗帘并未拉紧实，秋风拂过，窗帘轻轻摆动，杨聿朗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腹部，脸色看着比之前更加苍白。 江城心里一抽，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发疼。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把被子拉到他胸口上方盖好。 这么轻轻的一个动作，杨聿朗就睁开了眼睛。 江城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杨聿朗看着他，目光不似往日清明，他伸手往江城脸上轻轻一碰，声音略带沙哑道：“嗯，去学习吧！” 手指触上的瞬间江城浑身僵了一下，接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至四肢百骸。 杨聿朗侧了侧头，缓缓闭上双眼。 江城盯着他的脸懵逼了许久，对杨聿朗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摸一下脸怎么了？又不是没让人摸过？额，十岁以后确实没什么人摸过，可这奇怪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心跳的这么快？ 虽然半天都想不明白，可他打消了回去的念头，下楼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听韩云洲讲课。 学了一会，听到外面有响动，江城转头想一看究竟，韩云洲道：“是丽姨，对了，晚饭在这儿吃，聿朗电话里跟你说过了吧？” 江城握笔的手一顿，低头看课本，微微点点头。 他来了这么多趟还没见过丽姨呢，所以借着上卫生间的时间，他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这一照面才发现丽姨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钟点工。 她衣着得体，气质姣好，温声软语，头发乌黑发亮盘的一丝不苟，年纪并不大，约莫四十出头，整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钟点工。 如果不说是保姆，江城会以为这是杨聿朗的母亲。 心里一阵感慨后回到书房，韩云洲拿了几张试卷给他，看了眼手表直接就开始计时。 他用两个小时做完的几张卷子，韩云洲刷刷两下就批改完了，看着卷子上红拉拉的一片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耐心的把错题都给他讲解了一遍。 眼看补习的差不多了，韩云洲起身道：“我晚上还有饭局，得先走了，你接着温习温习，聿朗醒来你帮我说一下。” 韩云洲走后，江城没什么心思学习，很想再去看看杨聿朗，又担心再次吵醒而没敢去。 直到下午快五点，才听见杨聿朗下楼的声音，他立刻起身从书房出来，看着睡眼惺忪揉头发的杨聿朗：“你醒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嗯。”杨聿朗含糊的应了一声。 江城倒了水递给沙发上的他，“你怎么样？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杨聿朗摇摇头，喝着水看一脸担忧的江城，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放心吧，没什么事。” “那你饿了吧，丽姨在厨房呢……” 杨聿朗摆手：“不用，我不饿，你试题都做完了吗？云洲呢？” 江城点头：“早做完了，他说有饭局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杨聿朗：“嗯，那你休息下，一会儿吃完饭再回去。” 江城犹豫了一会才道：“今天我一哥们过生日，我不在这儿吃饭了。” 杨聿朗放下水杯，略一思忖，起身朝厨房走去，跟丽姨说了几句后转头回来问江城去哪儿庆祝。 “就一朋友的老房子里，在一个比较偏的地方。” 杨聿朗拿起杯子边喝水边道：“我在家里闷了一天，也想出去透透气，不知道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出去走走？” 江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什么？一起去？是找地方随便走走还是要一起去给潘军过生日？ 杨聿朗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有什么为难之处，不想勉强他：“不方便的话……” 江城急忙打断：“方便方便，一起去。” 杨聿朗笑了笑，将杯中水喝完：“那我先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会，看看书吧。” “好。” 其实这时候江城已经看不进任何东西了，和杨聿朗认识这么久还没让他见过自己那群狗友们，他有点忐忑。 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迟点我带个人过去。” 卓海秒回：“是谁？” 潘军：“兄弟群不随便接收外人，是谁？” 唐原：“保持队形，是谁？” 江城：“我的最强辅助，上回跟你们提过的。” 唐原：“就你说的那个什么辅导老师啊，可是这种日子这种地方适合带老师过来？” 卓海：“对啊，太正经了咱还怎么嗨？” 潘军：“我倒是不介意，人多热闹，老师怎么了，照灌不误哈哈哈。” 江城：“……我就是想让你们认识认识他，对了，他还是我老板来着……” 唐原：“哎哟我靠，阿城你是不是被包养了？” 江城：“包你妹。” 卓海：“说正经的阿城，带他来真的没问题？别扫了兄弟们的兴啊！” 江城默默扶额：“不会的，你们放心，他特好一人。” 众人：“还是不行。” 江城：“他比模特还帅。” 唐原：“哦，那可以。” 卓海潘军：“……” 卓海：“老唐你怎么回事，说倒戈就倒戈。” 潘军：“得，我批准了，反正我生日我说了算。” 江城：“认识他你们不亏的，放心吧。” 还剩个卓海，还能咋地，只能同意啊。 第10章 朋友生日 杨聿朗没多久就从浴室出来，他穿着白色浴袍，领口开到上腹部，江城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他那大片肌肤，热水淋浴后皮肤有点发红，见他伸手搓着未干的发丝，江城下意识转开了视线，觉得喉咙有点干。 杨聿朗没做停留，直接回房换了一套休闲装出来，顺便还拿了一套时下最火的游戏手办。 他把手办递给江城：“这个给你朋友当生日礼物，合适么？” 江城略略看了一眼，我擦，潘军要爽大发了，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啊，可他从来不敢奢求，毕竟那价格也就只能拿来想想而已。 他忍着心痛道：“这么贵重，他可不敢收。” 杨聿朗解释道，“这是一个小朋友送的，他不知道我不玩游戏，所以在我这儿没什么价值。” 不知道他这话是客套还是实话，反正他把东西往江城手里一塞就完事了。 两人下了楼，杨聿朗转头问：“你一开始准备怎么过去？” “骑摩托车。” “地方远吗？” “有点，要半小时。” “也不算远，那我不开车了，坐你的摩托过去。” 闻言江城脚步一顿，他很想说，去那边有一段路没修好，坑坑洼洼的坐着可不舒服，还有你一个有钱人坐这种破摩托不会不习惯吗？但是他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点头道：“好。”比起那些，能够让他坐在自己身后，那感觉不要太爽好吗？ 他拿了头盔递给杨聿朗，杨聿朗接过这东西往头上套，动作生涩，一看就是没戴过的人，江城伸手帮他扣上，杨聿朗直视着他，扬了扬唇角，清浅笑容却如三月桃花，炫目到刺眼。 江城努力绷着一张脸，转身咽了咽口水，尼玛口为什么这么干？ 他跨上车启动了车子，看着杨聿朗长腿一伸，坐在他身后，然后伸了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腹，松松抓着他的外套。 江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坐稳出发了。” 稳稳当当开了一大段路，期间，杨聿朗看着路边倒退的风景人物，神情很轻松，也挺愉悦，大概是很少体验坐摩托车的感觉，带着新鲜劲儿。 到了修路那一段，江城放慢了车速，尽量找平坦的地方开，可低头看了眼杨聿朗一直松松抓着的那只手，脑子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看见前面一处坑洼，暗暗提了车速，不打算绕开，直直往前开去。 不出意外，车子猛地一颠，杨聿朗下意识的就抱紧了他的腰。 心里偷乐的江城顺势把杨聿朗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腰上，道了句：“这段路很差，小心摔着。” 身后杨聿朗不知作何表情，却没收回那只手。 江城嘴角弧度更高了，开心的想吹声响亮的口哨。 没多久，两人到了目的地，江城领着他一前一后进了老房子，里面三人早就到了，一听声响，三人齐齐回头，看着江城身后比他高出几公分的大帅比。 大帅比淡淡一笑，温声道：“你们好。” “卧槽—”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城说的竟是真的，真的比模特帅多了。 从来叫嚣着男女通吃的唐原率先冲出来：“欢迎欢迎，快进来坐，那什么，我叫唐原，你叫我小唐就行，哥你怎么称呼？”他拍了拍本就干净的椅子，拉着人坐好。 潘军：“小小生日，能有大哥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卓海站着没动，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江城是怎么结识这人的？ 江城则笑着看他们热情招呼杨聿朗。 潘军一扭头：“阿城，杵那跟傻逼一样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江城走过去瞪他一眼，低声道：“最近是不是给你脸了？还想要礼物不？” “什么？有礼物，哪呢？” 等一看到手办套盒，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真够哥们啊城哥，这份情，兄弟承了。” 江城干咳一声：“是朗哥送的。” 潘军拍额：“我就应该想到的，三个兄弟两手空空，唯一的礼物却是来自大佬。”他有些犹疑，弱弱问道，“能收吗？” 江城摆手：“收吧，都说是大佬了能在意这点东西吗？把人伺候开心了就成。”话音未落潘军转头就找杨聿朗致谢去了，并且狗腿似的鞍前马后伺候着。 杨聿朗随意看了一圈，这老房子外面看着旧，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一张圆木桌，中间火锅，旁边摆了好几道买来的熟食，看着都很辣，椅子后面摆了两箱啤酒，两瓶洋酒，还有白酒葡萄酒散乱放着。 这些小朋友酒量倒是不错。 唐原早已往他身边坐下，拿来碗筷和调好的蘸料，使唤着卓海赶紧把洋酒打开，大家要不醉不归。 江城坐在杨聿朗另一边，问了句：“朗哥，你不能喝酒吧？” 唐原一听不肯了，也不问问他为什么不能喝酒，直道：“不行，这种场合不喝酒来干什么？” 杨聿朗却不推脱：“我酒量差，你们若是不嫌弃，就一起喝一点。” 潘军：“就是嘛，来来来，喝一点，我们不勉强，不想喝了就说一声。” 这边一直不吭声的卓海倒了满满一杯洋酒就递过去，举杯道：“欢迎大哥。” 杨聿朗看到这满满当当的一杯酒眼皮跳了跳，却还是接了过来。 江城伸手想拦住不让他喝，见他浅浅饮了一口就放下杯子，没有陪着几人疯玩的意思，他才略略放下心，转而对大家道：“朗哥今天还没怎么吃过东西，你们别急着敬酒，先弄点素的垫垫肚子。” 唐原睁大双眼：“你怎么不早说？”立马起身从后面锅里装了碗面条放在杨聿朗面前：“这是寿星的长寿面，哥哥先吃。” 杨聿朗朝潘军看去，潘军手一挥，“锅里多着呢，大哥你放心吃吧，不够再来一碗。” 江城献殷勤的机会被抢了，心里暗暗不爽，只能默默将烫好的青菜牛肉一点一点夹到杨聿朗面前的碗里。 大家你来我往，没几圈一瓶洋酒就见了底，杨聿朗每次都小饮一口，看他们喝的这样凶，想来宿醉后的头痛免不了了。 光你一杯我一杯喝着好像气氛不够热烈，唐原提议老玩法，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枚骰子，每个人对应骰子上面的点数，他先往桌上随便一抛，是谁的点数就干一杯啤酒，喝完由此人接着抛，朗哥例外，喝三分之一就成。 说完大家都把视线投向杨聿朗，只要他说一句可以就能玩了。 杨聿朗见他们热情高涨，没理由扫兴，虽然江城一再表示他可以不参与，或者减少到五分之一，可他觉得难得参与一回，还是一起玩更好。 既然如此，游戏就开始了。 一杯一杯下肚，几瓶啤酒很快见了底。 江城随手一抛，点数三，卓海的。 卓海举杯一饮而尽，再抛，点数五，江城的。 江城也不废话，也一口闷，再抛，点数三，又是卓海。 说来也奇怪，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居然过了三轮才抛到别的点数。 卓海：“卧槽，阿城你是跟我杠上了吗？” 江城无奈：“我哪儿知道？” 潘军：“你们还让不让别人玩了？” 杨聿朗看着他们一杯又一杯，豪气干云，心里挺痛快，仿佛唤醒了心底深处的一点青春激情。 原本因着杨聿朗在场的缘故，江城尽量控制着少喝点，不然一会全倒了，招待不周尚且不说，可能反而还要他来照顾自己这么一伙，那不得累死他。 心里虽这样想，可是架不住这傻逼游戏来的猛，不知不觉就开始觉得头晕。 唐原却兴致大发，看着两瓶洋酒和桌上啤酒都见了底，又拖了一箱啤酒：“兄弟们，接着干，所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啊～” 江城：“……” 他转头对杨聿朗道：“这家伙喝醉了，不用管他。” 杨聿朗只是歪头对他笑了笑。 江城瞧这笑容，心突突跳了几跳，忙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喝了酒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几人都是第一次见杨聿朗，好多问题想问。 唐原好奇：“哥哥，你全名叫什么？” “杨聿朗。” 卓海：“朗哥做什么的？” 杨聿朗喝了酒觉得有点头晕，单手支颐，脸颊上透着点粉红，与平日里不太一样，他随口一句：“家族做珠宝生意，自己也开了几家公司，玩玩摄影股票什么的。” 江城在一旁补充：“华容珠宝就他们家的。” 众人：“什么？华容珠宝？是我们都知道的那家华容吗？” 江城点头，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家华容。 哎哟卧了个槽，华容珠宝可是连锁店开遍整个东南亚数一数二的珠宝企业啊！ 唐原感叹：“果真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杨聿朗却摇摇头，“这没什么可值得吹嘘自豪的，毕竟产业是上两代努力拼搏的成果，到我这儿只是坐享其成，能够做点别的产业也是借着家族那些资金人脉，若没有这些，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在场的几人并不认识几个富二代有钱人，可这么谦虚的还真是不多见。 第11章 你有女朋友吗 江城看他平静的神情，觉得他的话贬低了自己，以他的能力就算没有靠山也能拼出一片广阔天地。 果然，这想法不止他一个人有，唐原也道：“要是现在给我几百万，我也未必能开几个公司，说到底还是得看个人的能力吧！” 卓海打了个饱嗝：“要是给我五百万我就去买跑车，去玩速度与激情，还有美女相伴，哈哈哈～” 潘军：“我还是去买套海边别墅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江城：“你俩梦醒了没？醒了就接着喝，刚才抛到谁了？” 卓海：“你这人真是煞风景……” 唐原：“对了阿城，你跟朗哥怎么认识的？怎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呢？” 江城看了眼杨聿朗:“就那天，四叔那儿走了之后遇到的。” 卓海：“就你生日那天啊，那也好久了，你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起过。” 杨聿朗接话：“那天是你生日？” 江城点头。 潘军拍拍江城肩膀：“看来你还是得了满意的礼物。” 这话正中红心，之前江城没想到这么一茬，如今想起来能在那天认识杨聿朗还真是幸运。 酒过三巡，桌上菜盘子也一个个空了，这期间卓海唐原没忍住已经去卫生间吐了几回，江城面红耳赤的靠着身后柱子才能站稳，看样子也差不多了。 唐原还叫嚣着要打牌，摸出牌来牌面是啥都看不清，江城无语看他：“靠，你一个小六来压我八是怎么回事？” 唐原：“抱歉抱歉，我以为这是九。” 潘军：“不玩了，去睡觉。” 他往侧面一屋里走去，推开门哼哼唧唧的往地上一趴，再掏出手机玩消消乐。 杨聿朗借着外边的光线看到房间地上打着通铺，大概他们几人来这儿就是躺通铺上过夜的。 唐原向杨聿朗招呼：“哥哥也在这儿将就一晚吧，体验下穷人的生活。” 身旁江城抓住他的手，口齿不清却逻辑清晰道：“哥，我叫车送你回去，这地方你睡不了。”说着就要去后边拿手机叫车，却被椅子绊了一跤，差点来个四脚朝天。 杨聿朗忙扶住他：“我今天已经睡了够多了，回去也睡不着，在这儿躺一躺也没什么大碍。” “不行不行，他们几个打呼噜。” “没关系，这地方应该叫不到车，这么晚别折腾了。” 大家都喝了酒，骑车送他回去是不可能了，他只好道：“那…那委屈你了啊…” 杨聿朗一张微微晕红的脸露了笑意，全然不介意。 进了房间，江城踢了踢他们几个：“挪一挪，留的位置不够躺。” 几个人嘟嘟囔囔的往旁边挪了一点，江城将靠窗那边整了整，拿了一床薄被垫上才让他躺下。 都躺下后，另一边的发现被子不够用了，一个个开始抢被子。 卓海：“别抢别抢，大家再挤一挤。” 说着就都往江城身边挪，江城被他们挤到杨聿朗身边，原本还留着手臂宽的距离一下子就变成紧挨着了。 尚留一丝清明的江城转头看向杨聿朗，他也正好看着自己，两道目光相遇，虽然杨聿朗那边背着光看不清眼神，可江城心里一下子就灼烧起来，身体开始发烫。 两人手背贴着手背，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江城手背发烫，杨聿朗则一片冰凉。 江城干脆翻个身面对着他，不做他想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手为什么这么凉？冷么？” 杨聿朗愣了愣，没能马上回答他，他感受到江城近在咫尺的呼吸，手动了动，试图抽出来。 可喝了酒的江城胆子也变大了，不仅没松开还握得更紧，甚至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将他整只手捂住。 杨聿朗：“……” 江城垂下眼帘片刻后抬眸看向他：“我帮你暖暖手。” 他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身后卓海唐原已经打起了呼噜，潘军虽然玩着游戏，可位置最远，什么都听不见。 他双手滚烫，冰凉的手被他这么一捂很快就升了温度。 杨聿朗半晌未说话，他看着江城亮晶晶的双眼，问道：“你生日那天为什么不开心？” 那天的事江城还记忆犹新，他没回答反问：“你从哪儿看出我不开心了？” “在我之前你就已经在那了，当时你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而且还受了伤不是么？” 江城仔细一想，也不知道杨聿朗是什么时候去的河边，一开始他压根没注意到附近有人，后来换姿势的时候才看到的。 “是啊，”江城说，“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挺郁闷的，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杨聿朗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江城也不想提起家里那些糟心破事，所以两人默契的不再开口。 酒劲渐渐上头，本应该去见周公的，江城却因为捂着杨聿朗手掌，身体里似乎什么在渐渐苏醒，整个人根本没睡意。 脑子里弯弯绕绕最终汇成一句话：“朗哥，你有女朋友吗？” 此时窗外秋风瑟瑟，星罗棋布，柳月弯弯。 江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杨聿朗只是看着他，良久才淡淡道：“没有。” 反正脑子已经抽了，那就多问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杨聿朗听了这话眼神闪了闪，变得有些晦涩难懂，不答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嘛，到此之前江城也就交过一个女朋友，为期不过三个多月，还是人家女孩儿倒追的，最后发现性格不合就分了，不过他还是挺喜欢前女友那样乖巧可爱粘人呆萌的，只不过现下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好的答案，所以答了句：“我…我不知道，你呢？” 成功将皮球踢回去。 杨聿朗翻了个身，顺势把手从江城双手中抽出来，他平视着上方悠悠问道：“你交过女朋友么？” 江城原本被他抽出手这个举动弄得心里空落落的，听他这么一问犹豫了一会才道：“交过一个。” “怎么就分手了？” “这个……”江城本能性回避这问题，“就那个，处了处发现性格不合吧。” 杨聿朗轻轻一笑：“真是分手必备理由。” “别光问我了，”江城抢过话语权，“你呢，交过几个？为什么现在还单着？家里不催你结婚吗？” 杨聿朗沉默许久才道：“我极可能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恋爱结婚只会害了别人。” 江城蓦然想起他是个病人，得的还可能是治不好的那种，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病，却知道杨聿朗说的是心里话。 随便聊个天就戳人痛处，真是没脑子。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低声道：“对不起。” “没什么，”杨聿朗豁达道，“人总要面对现实，不抱期待就不会失望，人生所求也不过死而无憾。” 江城抬眼望向窗外，漫天繁星煜煜生辉，转移了话题：“外面星空很美。” 杨聿朗浅浅应了句“嗯”，两人便默不作声看着窗外。 等江城收回视线杨聿朗已阖上双眼，他不好再出声打扰，也闭上眼睛任由酒劲睡意袭来，很快就沉入梦乡。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后杨聿朗睁开了双眼，一双如墨深瞳看了他许久。 一夜过后。 他醒来时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扶着头痛欲裂的前额，转头看见身边几个狗友躺的四仰八叉的，才忆起昨天是什么日子。 随便摸到一部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嗯，还早，接着睡吧。 翻了个身子，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铺位，突然想起昨晚杨聿朗也躺在这儿，人呢？ 他猛地跳起来，瞬间忘了头痛这事，慌乱的四处寻找他的身影，手足无措跑出房间的时候还踩到唐原的头发，听见他骂了一声娘。 直到冲出大门才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的杨聿朗，他背对自己，似乎在通话中。 秋已深，又是凌晨，可他就穿着薄薄一件衬衫，站在风口。 江城看着他似乎比平日单薄几分的身子，眉头皱了起来，转身从屋内拿了他的外套出去。 再出来时，杨聿朗已放下手机，抬头望前方，静静站在那儿。 江城快步过去从后面为他披上外套。 杨聿朗回头：“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先把衣服穿上。”江城依旧皱着眉头。 杨聿朗套上外套，只是敞开着，没打算扣上扣子。 江城抓住他的外套，把他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拉，杨聿朗重心不稳，往前跨了两步，随后就看见江城低下头帮自己扣子一颗颗扣上。 他戏谑一笑：“你这突如其来的男友力是怎么回事？用错地方了吧？” 江城不顾他的调侃：“你可不能在我这儿冻感冒了。”顿了顿道，“这么早给谁打电话呢？” 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可是脑子跟不上嘴巴。 杨聿朗倒不介意，淡淡道：“越洋电话。” “哦。”江城想了想才道：“现在还早，接着躺一会还是？” 杨聿朗摇头，虽然昨晚因为环境呼噜声和江城，他几乎没睡，可此刻并无睡意，精神尚好，倒不如随便走一走，迟一点再回公寓。 “我去走走，你回去再睡会。” 第12章 打水漂 江城心想,这附近除了一些老房子就是荒地小树林河流什么的，清清冷冷的，凌晨湿气还重，能有什么好逛的，不过他没反对，反倒热心道：“我陪你，这地儿我熟。” “你不头疼么？” 这么一提醒，江城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杨聿朗拍拍他的肩膀：“你进去吧。” 江城可不，立马麻溜的走到他前面，回头边倒着走边道：“醒都醒了，回去也睡不着，吹吹风醒酒。” 杨聿朗摇摇头，眼里带了点无奈。 江城带他走过一片荒地，往日青青草地已经枯黄一片，也听不到悦耳的虫鸣拉唱，过了这一段，走向一片芦苇丛，后边有个水塘。 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江城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弯着腰抛出去，石子在水面接连荡了四次才落水，真是漂亮至极！ 看见杨聿朗面上诧异惊奇的神色，他再捡了块扁平石子递给他：“来一手。” 杨聿朗接过石子，却没抛出去，实诚道：“我不会。” 不会才好，江城难得的觉得自己还有点长处，于是走过去道：“也不难，你这样两个手指捏住，身体往后倾，弯腰半蹲，朝着水面用力扔出去就行。” 听他这么说起来好像挺简单，可杨聿朗用力一抛，却看见石子啪一声直接落水里了，水波一圈圈荡开。 江城又捡一块石子递过去，靠近他手把手教：“你看，这样，对，低一点，扔出去要用力。” 杨聿朗顺着一扔，然而，还是失败。 江城迅速再捡一块：“快了快了，基本上已经掌握要点，再试几次。”他抓着杨聿朗冰凉的手背，往下压了压。 杨聿朗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两人靠的也太他妈近了，近的都快贴上脸了。 江城心脏猛跳了几下，故作镇定的伸手在他头发上一捋，来了句：“芦苇毛飞头上了。” 杨聿朗自然不会看他是不是真捋下什么芦苇毛，转身接着玩水漂，试了好多次后才终于在水面上打出两个水波。 江城拍手：“对，就是这样，再来。” 两人玩的兴起，到后面地上都捡不到石子可扔了才罢手。 回去小屋，里屋三个还睡得像死狗，江城没叫他们，拿了头盔钥匙，送杨聿朗回去。 一回生二回熟，他拿了头盔直接就往杨聿朗头上套，麻利的扣上，两双长腿跨上破摩托，问道：“回公寓吗？” 见杨聿朗点头，他又道：“我先带你去吃个早点如何？我知道一家牛肉粉，特别好吃。” 杨聿朗又点点头。 江城粲然一笑，小摩托风驰电掣驶出。 接下来一切如常，江城照旧每天上课，课后周末去杨聿朗那儿补课，一有闲暇时间就学摄影，晚上躲在被窝看英文版情/色小说，边看边在小本上记单词，辞典翻不停，没有想象中的心潮澎湃难以自制，只有查不完的单词单词单词。 除了学习就是在安然兼职，他还要找点能赚钱的活计，颜瑛那儿的钱除了交点学费其余全花外公身上了，老头子……哼，别提了，初中那会就已经想让他去当个汽车学徒，赚钱供他挥霍，愣是颜瑛以死相逼才没去。 同样是他生的两个儿子，可江庆理对江池就好得多，成绩再烂也没提过让他去打工一事，还带他旅游，吃喝玩乐一样不少，要电脑有电脑，要游戏机就买游戏机，有求必应。 他曾经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甚至还从颜瑛那儿旁敲侧击，可颜瑛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他亲儿子。 他不愿意去怀疑自己妈，总不能去搞亲子鉴定吧，虽然他的确有这么想过。 家里早就没指望了，骑着的那辆摩托车又是从一个朋友那儿二手转来的，目的是为了送货方便，可现在没时间送货，也没时间去做以前那些零活，还能找什么方法赚钱？ 难道真要去做那个劳什子模特？ 头疼…… 这段时间，杨聿朗感觉江城似乎黑了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每次都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这天，江城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去时杨聿朗伸手拉住了他。 江城抬头看他：“怎么了？” “别急着走，先坐会儿，丽姨今天炖了黄豆猪蹄汤，我喝不完，给你留了一份。” 江城犹豫一会，还是坐了下来，结果就看他端了一大碗过来。 一看，汤没多少，一眼全是肉。 江城其实很久没吃餐好的了，看着这个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他也没客气，接过来就狼吞虎咽。 杨聿朗坐他面前，看他吃的生猛，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打零工？” 江城刚把一口汤送进嘴里，听见这么一句差点喷出来，他憋住，拿纸巾擦了擦嘴，想想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对面这人可能是个心理学家，撒谎瞒不过他的。 他点点头，想着接下来他会不会说缺钱用就直接找他借。 可杨聿朗却道：“怎么，还是不愿意尝试当模特么？” 江城心道：“对哦，还有这么一茬呢！” 想来是肯定绕不过这个话题的。 他想了想，之前杨聿朗没提起这事，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没好意思提，既然这都开口了那也别端着了，都是生活所迫嘛，做什么不是做，打零工四处跑钱少累得慌，去试试模特有何不可？ 于是他这回痛快的答应了。 杨聿朗见他答应的爽快反而怔了怔，原本他有别的打算，被他这么一点头话就生生堵嘴里了。 也好，说来还是模特更好安排，杨聿朗另外还给他找了额外零工，主要是当翻译和做照片后期。 照片后期这活儿学学还能成，当翻译，不是开玩笑吧？ 可杨聿朗没开玩笑，这两个工作一来是为了让他快速提升英文水平，二来是摄影的前后期笼统学习。 照片后期他手把手教了一段时间，渐渐的江城掌握了部分技能，工作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老实说，这样的工作，简直一箭双雕而且无处可找啊! 他不知道杨聿朗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关照，而且对自己的情况好像了如指掌，他可从未问过自己的家庭和经济情况，难道这心理学家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得知这些吗？还是对他做过什么调查？ 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一个人，去调查靠近身边的人，无可厚非。 转眼几个月过去，很快迎来了期末考试，临考前一天，唐原问他估分能有多少，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都能及格，毕竟这几个月进步神速，所有老师同学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哪！ 老妈都差点拉着他抱头痛哭了。 乱毛周岩近日来也不再敢对他开各种不靠谱的玩笑，尤其上课的时候睡觉都安静的窝在一旁，甚至看他学的累了还帮忙去买饮料零食。 江城翻着题集，对一道大题一筹莫展时，周岩凑过来瞄了一眼，“城哥，咋啦？答不出来？别啊，我和他们打赌说你期末考试各科都能及格，要是输了以后可没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了。” 妈的，原来这孙子最近这殷勤是为了赢钱呢！ 江城：“放心，你伺候老子的日子还长着。” 晚上回家，颜瑛偷偷端了一大碗排骨玉米汤进他房间，看她神色显然江池那份没自己的多，怕老爸发现又没完没了，所以才搞这小动作。 他很无语，倒是颜瑛先开了口：“我看你最近学习都到很晚，人都瘦了，要多注意身体。” 江城早憋了一肚子话，可到了嘴边却只剩最后一句：“妈，外公那事老爸给过几个钱，还不都是你自己赚的，为什么不跟他离婚？” 这话都说了无数遍了，可颜瑛的答案还是一样：“离婚了你们兄弟俩怎么办？你们都还是孩子，不懂。” 去他娘的孩子，老子马上就十八岁了，古代十八的男子孩子都生一窝了好吗？ 可是，他没说，只沉默看着他妈走出房门，颜瑛是个倔强脾气，她自己没决定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考试前班主任找他谈了话，甚是贴心的给他安排了本班成绩最好的学习委员给他做辅导工作，还把她本人给叫来了，她听了班主任的安排完全同意，抬头偷看江城脸色的时候还娇羞的红了脸。 江城对班主任这几个月来的态度变化很是咂舌，以前这人看自己哪哪都不顺眼，对着后面睡觉的一排开口闭口就是“某些人啊，辜负自己父母也就算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烂泥扶不上墙。”“真乃朽木不可雕也……”之类的，去家访在颜瑛面前也是大吐苦水，也曾劝颜瑛让江城退学。 如今见江城开始学习成绩有所提升，对他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不同，不再满眼不屑，从刚开始的十分审视再到带了点慰藉，最后竟带着不少期许。 这变化，让江城觉得受宠若惊了。 不知为何，虽然不想看到他那不屑愤怒的一张脸，却也不想瞧见他满眼期许的样子，一直保持那种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不就好了。 他低头看了眼小巧玲珑的学习委员，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我有全世界最牛逼的辅导老师。” 班主任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的成绩在几个月内突飞猛进，原是得了高人指点。”顿了顿道，“是什么人，能否引见引见，我好跟他交流交流教学心得，毕竟我教了你一年多，你可一点长进都没有，到了他手里，这进步……啧啧啧……” 江城听他叨叨，只高冷的摇摇头。 班主任也不勉强：“那你期末好好考。” 第13章 迷糊心意 杨聿朗在他考试前说要出国一趟，之后便没了联系。 江城不知道他出国是为了生意还是他的身体，也不敢去多想，可一颗心总高高悬着放不下。 人虽走了，可他把公寓密码告诉了江城，让他随时可以在那儿安静的学习。 待在他的公寓里，看着属于他的一切，就会莫名其妙的想他，翻他看的那些书籍，坐在他的位子上，看他收藏的那些摆件，还无意间在电脑旁的一叠书册里看到他的相册，几次都犹豫着是否打开。 很快考试结束了，周岩在班级群里发信息： “我看到城哥满脸自信的从考场走出来，小婊砸们，准备好钱，老子要收红包了。” 同学A：“成绩还没出来就飘啦？” 同学B：“我倒是挺看好他的。” 同学C：“我加注一毛，赌你没得吃。” 同学A：“哎哟，先别酸，让他再飘几天。” …… 过几天成绩出来了，江城不负众望，不仅都及格了，有两科还远超及格线。 周岩一脸贼笑在群里收红包，然后私聊江城，说要带他去嗨，嗨到爆。 狗友们听说这事，虽然表情各异，却还是达成一致要给他庆祝，准备去小店炒几个好菜，多喝几瓶。 可江城没什么心思，哪边都不想去，对他来说这成绩没脸庆祝，而且他有点莫名的烦躁，又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杨聿朗还没回来，算起来他已经去了快十天了，也不知怎的，去了之后就没跟自己联系过，这么久没听到消息，江城有点坐立难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偶尔往深处想就会想起他的病，每每想起心情都会莫名变得沉重。 在这时候，安然那边联系他过去拍一组新照，也好，或许罗哥会有他的消息，过去顺便问问。 他现在已然转岗成了安然专职模特，虽然只是刚开始，可只要站在镜头前就有人专门指导，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杨聿朗交代公司给他酌情安排工作量。 拍完一组照片，他去办公室找罗哥：“罗哥，朗哥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么？” 罗哥没停下手上工作，瞄他一眼：“你找他有事啊？” 江城点头：“嗯。” “你打给他没？” “打不通。” “怪事啊，他手机从来不关机的，”罗哥看了看他，“也有可能太忙了没顾得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回头再试着打打看。” “好，”江城无奈，“谢谢罗哥！” 之后两天，江城又打了几次电话，都显示无法接通，卓海来找他玩，见他老心不在焉的，就约了唐原潘军一起带他出去胡吃海喝了一顿。 江城没什么状态，只喝了平日一半的量就不行了，去个卫生间走路东倒西歪墙都扶不住，吐了一回后神志才清醒些，再回到桌上他就没怎么喝了。 一行四人喝到三更才从大排档出来，送走了朋友，他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在路上走。 夜空明月高悬，风凉凉的吹，身旁偶尔有夜班晚归的打工族经过，步履匆忙满脸疲惫。 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下脚步，岔路一边通往自家，一边朝向公寓，他在原地踌躇半晌，最终迈出脚步。 却不是回家的路。 公寓里一片漆黑，空荡荡静悄悄的，杨聿朗不在公寓也好像失去了温度，冷冰冰的。 江城没开灯，摸索着走到沙发旁，被茶几绊了一跤差点把脑袋磕柜子上，双手撑地晕乎半晌才爬起来走到阳台上吹风。 他心里有一股星星之火，来到公寓后不知触发了什么马上火烧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他双手撑着护栏，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在某一刻他非常非常强烈的想听到杨聿朗的声音，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他拿出手机不抱希望的按下那个号码。 “嘟—嘟—嘟”手机里传来拨通的提示音，还晕乎的江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怎么突然又能打通了？ 直到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才确认电话是真的通了，不是自己喝醉后产生的幻觉。 “江城。”嗓音和缓且温柔，不是杨聿朗又是谁。 “朗哥。”轻轻一声，在夜风里更是显得轻飘飘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了，有点发不出声来。 “怎么了？”杨聿朗听着声不对，“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江城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之前打了几个电话给你都没打通，有点担心你。” 闻言杨聿朗静默了片刻：“我的手机掉水里了，这几天一直用的另一个号码，忘了跟你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原来如此，江城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杨聿朗听到一阵呼呼风声，低头看一眼腕表：“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已然入冬，夜风开始带着寒意。 他这么一说江城才意识到现在是半夜，喝得都不知今夕何夕了，他忙抱歉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杨聿朗温和的声音传来：“没有，我这边是白天，倒是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今晚跟朋友一起出去吃了夜宵。”江城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在公寓的事说出来。 “已经放假了吧？” “嗯。” “别太迟了，早点回家，注意安全。”杨聿朗一如既往邻家大哥般细心嘱咐。 “好，”江城答完这句意识到他要挂电话了，忙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过几天，”杨聿朗说，“有合同要谈，等回去再联系你。” “好。” “再见。” 挂了电话，江城继续在阳台上吹了阵冷风，脑子渐渐清醒，看着遥远星空，他发现同样是朋友，对杨聿朗所表现出的担忧想念与他人不同。 为什么会不同？他想了好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转身进屋，他去了书房，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顺手从后面拿过一本书，仅翻阅几页就趴在桌上睡了个人事不省。 放假了，他偶尔待家里，只是这几天家里吵得越发厉害，起因就是他的成绩，颜瑛知道了成绩后高兴的又哭又笑的，老头子看着不知哪来的火气，噼里啪啦一顿数落，用词难听至极，颜瑛气不过就和他吵，还说江池考的一塌糊涂，哪来的脸一直护着这么一个孽子，这话彻底踩到老爸逆鳞，一怒之下连电视都摔了，对颜瑛也动了手，动手时正巧被进门的江城看见，他一冲动就拿了一酒瓶砸过去，直接把他老头子砸了个头破血流，气的老头子要去拿菜刀宰了这个忤逆子，颜瑛尖叫拉扯着，把江城推出门，再手忙脚乱地送老头子去医院…… 艹，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吗？ 他转身就去了唐原家，连住两天。 唐原知道他家情况，什么也没问。 这天江城出去忙了一整天，回来就一头栽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唐原自个玩一会儿游戏后，也脱了衣服躲进被窝。 江城怒斥一声：“你丫脱这么光干什么？” 唐原无语：“老子本来在家都是裸/睡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还穿了裤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吗，再说你以前都没计较，今天抽的哪门子风？” 江城踢他一脚：“你离我远点。” 唐原贼兮兮凑过来：“怎么，你怕受不住我的肉/体诱惑？” “滚～” “来嘛，看在你的颜值身材上，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满足你哟！” 江城猛地掐住他脖子：“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唐原咳咳：“妈的…玩笑…都不让开…再掐真死了……” 江城看他快喘不上气，这才松了手。 唐原揉揉脖子：“神经病。” 躺回床上，江城突然来了句：“你有没有非常想念一个人的时候？” 唐原还没缓过来，没好气道：“有啊，我每天想毛爷爷都快想疯了。” “老子跟你说正经的。” 唐原转头看他一眼：“卧槽你不会在暗恋我吧？” 江城：“……” 妈的，睡觉，问个屁！ 唐原扭动着身子又凑过来，江城一声低吼：“滚远点。” 唐原停住了，来了句：“你告诉我那人是谁？” 江城：“你别管是谁，问你答就是。” “我知道，你想前女友了，终于承认了，不容易啊，不过那女孩不错，值得追回来。” “你知道个屁！” “文明点我告诉你，再朝老子乱吠老子就把你赶出去。” 江城对着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对话很无语：“不是她。” 唐原好奇的快趴他身上去了：“是谁？快说。” 江城把他掀一边去：“甭管是谁，我问你啊，有没有那种，一个人没来由的就对你好，却又对你没什么歪心思？” 唐原：“有多好？”不等他回答又道，“这世界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要么喜欢要么亏欠，要么非奸即盗。” 江城：“……” 非奸即盗不可能，亏欠，才认识的人能欠什么，喜欢，脸大了吧！ 靠，绕来绕去又回原点了。 见江城不搭话，唐原绕开了话题：“你今天没去补课？放假就放松了？” 话题绕开了，还是绕不开这个人。 江城闷闷道：“导师没回。” “朗哥不是半个月前就出差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去哪了？” “欧洲吧。” “哦。”唐原拉了拉枕头，语气颇羡慕道，“你可真幸运，遇着这人不仅给你提供工作，还能给你当导师，关键还不收费，为什么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你不懂。” 唐原啧啧道：“你就得意吧！” 江城不想再继续这对话了，本来一开始的初衷也不是聊这个，对，一开始想聊什么来着？ 跟这人没法说，哎，也没睡意，还是爬起来开灯做题吧。 唐原一双眼从他脸上扫来扫去数遍才叹道：“果然近朱者赤啊，朗哥真是牛逼，能把你这么个人变成这样。” 第14章 自我怀疑 一夜无眠，次日凌晨江城穿上羽绒就出门骑车去禾元公寓。 他一大早收到信息，杨聿朗今天回来，看到信息的那一刻心跳仿佛都漏了几拍，对于又要见到这人心里带着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外面寒风萧瑟，刮在脸上刀刮般生疼，路上除了清洁工没看到什么别的身影，偶尔有车子从旁边驶过，带过一阵凛冽寒风。 公寓外边的树上结了冰挂子，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一天比一天冷，估摸着快要下雪了。 他进了公寓，暖气开得很足，虽有几天没过来，可这里还是收拾的干净又整齐，想来都是大功臣丽姨做的。 本来想去机场接他，可他不知道是哪个机场，也不知道什么时间的飞机，所以只能来公寓等。 也许杨聿朗下了飞机会直接回家，来不来公寓这边都难说。 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一夜没睡的他到最后眼皮撑不住了，身子一歪，靠着沙发睡着了。 直到冰凉的指尖在他额间滑过，他才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杨聿朗近在咫尺的脸。 他一骨碌爬起，站直了身子。 杨聿朗轻轻在他肩膀拍了拍，语气温和，“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他没说等他等睡着了，反问他：“你刚刚才到吗？” “嗯，我下了飞机就直接来这儿了。” “不用先回家一趟吗？” “迟一点再回去。” “哦。”他拿了杯子给他倒水，“怎么样，国外的事情都忙完了？” “嗯。” 江城看着半个月不见的他，好像消减了了些，大冬天的穿的也不多，外面就是一件黑色大衣搭着米色中领毛衣，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帅气依然，可还是觉得脸色憔悴了几分，还带着黑眼圈。 一看就是忙坏了顾不上休息。 他关切道：“工作很累吧？” 杨聿朗脱了外套，收了收长腿坐下，微微笑道：“还好，过程虽然不太如意，所幸结果还是不错的，也算不枉此行。” 一听这话江城舒了一口气，为他感到高兴。 “我不在这些天你有好好学习么？考试结果出了吧？” 闻言江城认真道：“我时刻都没放松，成绩也出了，还得多谢朗哥教导有方。” 见杨聿朗笑的安慰，他也坐下：“不过有很多题我不太明白，都攒成一堆等你回来呢！” 杨聿朗扬了扬眉：“是吗，拿来看看。” “不急这一时，你刚回来先休息够了再说。” 杨聿朗颔首：“也好，那就明天。” 次日一早江城就从老房子那儿骑车去了公司，自从上次把老头子头打破后他就没回过家，住了两天唐原家其余都住老房子。 冬天老房子那儿还真是冷，睡得整个人哆嗦，所以他起的很早，随便吃点早点就进了公司。 今天的拍摄任务重，衣服一套一套换，有些还裸着双臂和上半身，或者扣子全敞开露着个大胸膛。做模特一开始他还不习惯，经过这几个月的各种拍拍拍，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不过室内虽然开着暖气，可还是觉得有点冷。 这是罗哥搞的鬼啊，他开了窗户在那抽烟呢，所以冷风才一阵阵往里灌。 女模特打了个喷嚏，罗哥这才反应过来把烟给掐了。 这一拍就从早上拍到下午四点，换上自己衣服时江城觉得整个人都僵直了，面部表情做的嘴角发酸，大腿也很酸胀，不知道是不是一些动作做太久了，他舒展舒展身子后拿起背包，还得去公寓接着学习。 一旁的罗哥看了照片对他赞赏有加，夸他进步大，表情不像初时那么青涩僵硬，生动自然多了，而且动作摆的也很酷帅，非常符合今天的主题。 他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谢过罗哥。 出门骑上摩托，往公寓驶去。 到了那儿，杨聿朗正倚着厨房门框和丽姨聊天，见江城到来打了招呼，让他先去书房。 江城甫一坐下他就进来了，一身米白松软家居外套，从身边经过时带过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他在江城面前坐下：，“昨天说的那些题先拿来看看。” 江城听话的拿出一整叠，卷子题集作业课外教材，反正不懂的都做了记号，一次性问清楚。 杨聿朗瞄了眼卷子上的一道错题微微皱了皱眉，这题难度不高，错在审题有误，他毫不留情指出问题所在，让江城以后注意审题。 江城抓了抓后脑勺，态度诚恳的接受批评。 给江城做完辅导后，杨聿朗看了时间：“我先去洗澡了，你这儿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好，辛苦你了朗哥。” 江城梳理了一下今晚学到的内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在，书桌上没有，也不在包里，仔细一想，好像是之前上卫生间放洗手台上了。 卫生间，呃……杨聿朗刚刚才进去准备洗澡，应该还没开始洗吧？江城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 “怎么了？”杨聿朗声音传来。 “朗哥，你看我手机是不是在里面？” □□的杨聿朗回身一看，确实在，“你等会。”他拿浴巾一裹就打开门把手机递出去。 门一开，江城就看见他裸着的上半身，白玉肌肤在浴室暖灯笼罩下泛着温润光泽，身材消瘦却不孱弱，自脖颈以下柔和线条勾勒出摄人眼球的美好躯体，再加上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他当即就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杨聿朗见他接过手机，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 “嗯。” 他关上浴室门，没多久就从里面传来哗哗水声，江城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拿了包出门。 刚刚开门看见的那一幕反复在脑中重复播放，短暂一瞥却如第一次见到极光般让他印象深刻久久不忘，直到回家躺床上还是无法让脑子停止播放。 这是怎么了？ 这个消失不去的画面整整困扰了他两天，偶尔往深入一想竟会对那具身体产生不该有的遐想，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无从纾解之下他打开了电脑F盘，盘里有很多他奉为至宝的存货。他点开那些视频连看好几部，可是怪了，往日的津津有味在此时变得索然无味，而且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慢慢从丰乳翘臀转到男的身上了，再一看那些油腻粗糙且没个身材的男人就觉得倒胃口，脑海中自动跳出浴室中的那一幕来洗眼。 这玩意儿没法看了…… 关机，鼠标一丢，得，去找卓海他们。 卓海潘军在钓鱼，江城骑着摩托到了湖边，也没心思跟他们一起钓，就拿了把折叠小凳坐那儿看他们抛线收线。 潘军回头看他一眼：“咋啦，今儿心情不好？老头子又招你了？” “没有。” 卓海收了线，饵没了鱼却没钓起来，他转身骂道：“操，半小时了，老子钓的这几条都还不够塞牙缝的，今儿不顺啊，”他转过身，“阿城，把蚯蚓给我。” 江城懒洋洋的把装着蚯蚓的盒子给他丢了过去，卓海慌忙伸手接住，“我去，这盒没盖的，你这么扔差点全掉出来了。” 江城瞟一眼：“这不是接住了么？” 卓海懒得搭理他，自个上鱼饵。 “老唐干嘛去了？”江城百无聊赖的玩桶里小鱼，“叫上他晚上一块吃个饭。” “好像去他大姑家了吧。”潘军边答边收线，又钓上来一条大的。 “是大姨家。”卓海纠正道，“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 “再约几个妹子吧，每次都咱几个大老爷们也没意思。” “哟，”潘军卓海一听齐齐诧异的转过头来，“你小子是要开荤啊？” “对啊。”江城也没掩饰，脸不红气不喘一副老司机模样。 卓海贱兮兮凑过来：“你这是要破处？今儿啥日子？” 没等江城回答，潘军甩来一句：“你还是处？不会吧，上回那妞儿不是对你很有意思吗，那天你俩一起回的家吧，怎么，没办成事？” “哪回？哪个妞？”江城一头雾水，完全没印象。 “就那个，”卓海想起来，兴奋道，“那妞儿，爆炸头那个。” “哦，”江城扁嘴，“你们怎么回事，那能是我喜欢的类型吗？” “对，”潘军揶揄，“你喜欢刘菲菲那种乖乖女，可是喜欢又怎么着，最后还不是分手了。” “有劲没劲你们？” “行行行，”卓海憋着笑，“那什么，今晚约谁，你喜欢哪个我就给你约哪个，保证让你满意。” “不是，”江城忍不住站起身，“我没想干什么，就吃吃饭聊聊天。” “知道知道，聊天嘛，”卓海一眼看透他的假正经，对潘军道，“大潘，之前有个女孩叫什么，那个瑛瑛对吧，她还有几个好姐妹对不对，你给她打电话，叫她们全都一起来。” 潘军立马配合的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找到马上拨了出去：“对，约你们姐妹几个吃饭，吃完饭唱唱歌呗，反正有人买单，都打扮靓丽点哈，我晚上介绍好哥们给你们认识，长得可劲儿帅了，我们里面就数他最帅，放心，谁蒙你了，我是那种人吗？诶，成，就这么说定了啊。”放下电话，对江城一点头，“搞定！” 江城抓了抓头发，这一副给自个找约炮对象的阵势是咋回事？ 第15章 买醉 晚上，潘军定了一个包厢，瑛瑛带着两名姐妹闪亮登场。 唐原坐江城旁边，凑近道：“阿海说你今晚要玩一票大的，是不是真的？” 江城瞟他一眼没说话。 唐原大惊：“我擦，居然是真的！” 饭桌上，三位女孩第一次见江城，见他果然如电话里说的那般帅的一比，又带点冷酷狂拽，却很合她们口味，于是瞧着他几人都面带娇羞之意。 唐原一拍大腿，拉过一个叫赵瑜的妹子：“来来来，我跟你换个座儿。” 这一换，妹子就坐江城旁边了，那边卓海如法炮制，又塞了个女孩在江城另一侧。 江城左右各看一眼，回过头目视前方，拿起桌上酒瓶，生猛的吹了一瓶。 潘军一脸黑线，拉江城上卫生间，拍他肩膀：“喝那么猛干什么，一会喝醉了怎么办事？” 江城靠着冰凉瓷砖墙捏眉心，有几句话涌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出去时潘军往他口袋塞了东西，江城伸手要掏出来：“什么玩意儿？” 潘军拦住他：“套啊，你没准备吧？哥们想的多周到，都给你备好了。” 江城：“……” 一行七人吃个晚饭干掉了一箱半啤酒，又转战去KTV，唱唱歌再接着喝，江城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灌了多少下去，扶着沙发眼前一片模糊，幸好神志仍在，他估摸着这样壮胆应该够了，再喝下去真要误事。 后面卓海扶着他从KTV出来的，下一个地儿江城不知是何处，只知道自己被几个哥们推进一个房间，后面跟进一个女孩，是那个叫赵瑜的，喝了酒小脸蛋红扑扑的，长发披肩明眸善睐，越看越好看。 房里就他们俩人，女孩儿羞涩的撩着长发，有点期待又有点不知所措。 江城抓抓头发，“呃，那什么，你…你先坐。”见她坐下，半晌后道，“你饿不饿？” 赵瑜摇了摇头。 “那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了，”赵瑜起身拉住他，“你也坐吧。” 两人坐在床沿，一时相对无言，气氛暧昧中带着尴尬。江城转头看她一眼，老半天才来一句：“你，你长得挺…挺漂亮的。” 赵瑜一听这话双眼放出光彩：“是吗？你…你也很帅。” 江城一手抓着衣角，脑子有如短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呃…那个…我们——”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赵瑜就倾身吻了过来。 突然被堵住嘴唇的江城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动弹不得，连眼睛都忘了眨。 这个吻来的不算突然，蜻蜓点水般就收了回去，就这么一下赵瑜一张脸早已像个红透的苹果。 回过神的江城突然猛的抱住她。他闭上眼挥去脑中不该出现的一些画面，亲吻她，可就那么一会他突然停了下来，继而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外套往她身上套。 “你怎么了？”赵瑜一头雾水。 “对不起，”江城捡起自己的外套往后退了几步，“真的对不起。” “是我有什么问题吗？”赵瑜突然觉得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了上来。 “不是，”江城急忙否认，“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我做不到…该死…”他很想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你很好，特别好，真的，我…我，对不起！”说完这话江城已经没法再在这房间待下去了，他拎着外套，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门外抽烟的唐原潘军：“你怎么出来了？” “喂，”潘军见他脚步匆忙，“不会吧，这么快？” 唐原后面叫道：“你去哪啊？” 江城没理他们，直接跑出了宾馆。 那两人犹豫了会儿，回头敲了敲房门，来开门的赵瑜是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呃，这是完事了还是没开始？ 出了宾馆的江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心乱如麻，只觉得世界在他眼中颠覆了，那些灯红酒绿在他眼中不再是往日模样，好像披了一层看不透的外衣。 他没命的在街头狂奔，任呼啸寒风往脖子里灌。 凌晨三点多开始，他整整跑了一个多小时，跑到筋疲力竭，最后瘫在公园长椅上，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天亮后他不知何去何从，最后还是去了老房子那儿。 一个人趴在老房子的窗台上，看结了霜花的玻璃，霜花化了就坐到门外枯萎的草丛里，将一根根枯黄的野草拔下来扔掉，又漫无目的的晃到芦苇丛环绕的小湖边，捡了石子往湖里扔的时候想起和杨聿朗在这儿一起打水漂的情景，无处可发的烦闷更甚。 他颓丧的坐在湖边，看平静湖水中倒映出的自己，脸还是熟悉的那张脸，可心却不是熟知的那颗心，他给自己的心破开了一条新世界的缝，可对着那个新世界他很害怕很踌躇很忐忑，不愿相信又一点点沉沦进去。 磨了一天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一天没吃饭肚子空空的他去了一家面馆，点了碗牛肉面填饱肚子后就又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一夜无眠也不觉得困，从街尾晃到街头，换条街再从街头晃到街尾，晃到夜幕初上，微星闪烁，晃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夜生活里。 他随意进了一家酒吧，调酒小哥见他神情郁郁一杯又一杯的，在他半醉之际问他是不是失恋了，他苦笑一声又叹一声。 酒精上了头，他走进舞池和那些疯狂的人一起扭动跳跃，耳边是震耳欲聋的DJ，眼前是闪烁不断的灯光，身旁是同样忘我的年轻男女。 到后面有人找他喝酒他不拒绝，有人找他跳舞他也欢迎，和美女贴身热舞，和男子比拼酒量，想用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 连吹两瓶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去卫生间吐了，腹中翻涌着难忍的酸意，强撑着冲了一把脸，摇摇晃晃的走到门边，还是扶着墙瘫坐在地上。 进来上厕所的调酒小哥见他这副模样，热心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虽然江城不太想麻烦别人，可还是让他扶着去酒柜后面坐着休息。 “你不能再喝了，”调酒小哥拿了杯温开水给他，“需要打电话叫你朋友或者家人过来接你吗？” 江城难受的龇了龇牙，摸出手机想要打给唐原，可点亮屏幕才发现根本看不清手机上都是些啥，他把手机递给调酒小哥：“帮个忙，打给通话记录第一个就行。” “OK。”小哥接过手机很快就拨了出去，过了一会对方才接通，一通他就道，“哥们，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你朋友在我这儿喝醉了，能过来接他一下吗？” “在什么地方？”对方沉默一瞬才问道。 调酒小哥报了酒吧名字和地址，对方说了句：“我很快就到。” “你先在这歇着吧，”调酒小哥再给他加了温开水，“你朋友说很快就到。” “谢了。” 小哥回到工作岗位，江城闭上眼靠着酒柜等唐原来，可他没想到，等来的人却是杨聿朗。 他以为最后一通打进来的电话是唐原，这么看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杨聿朗打过电话给自己，所以调酒小哥才回拨了他的电话。 他怔怔不能言的盯着杨聿朗步步靠近，这几天关于他的所有一切遐想愁绪郁闷喷涌而出，像扑面而来的浪潮席卷他身体每一处。 “你怎么样？”杨聿朗见他半天不言语只愣愣的盯着自己看，整个人也乖巧的像蜷缩成一团的猫儿。 江城听着他提高了音量却依旧温柔如水的声音，眼角发热的几欲涌出泪水。 “来，”杨聿朗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站起来，“我先送你回家。” 走出几步，经过一处阴暗角落，江城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就抱住了身边人。 抱上的一刹那他明知自己意识仍然清醒却装出一副喝到醉的不知今夕何夕模样。他将杨聿朗抵在墙上紧紧抱着，一双手臂从肩上滑到腰上，像是要将人箍在怀中。 “江城。”杨聿朗拍他的后背，“放手。” 江城装没听到，依旧紧抱不撒手，并且在抱上的这几分钟来他意识到自己真正想抱的人是谁，想亲的人又是谁。 这样相拥从心里生出的感觉他此前从未体验过，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强烈悸动，像触及到灵魂深处，战栗般的兴奋传至身体每一处神经再延伸至四肢百骸。拥抱的契合度在他看来达到了百分百，再也不能找到抱起来这样舒服这样合适的一个人，仿佛杨聿朗的双肩腰肢，包括身高都是在为他量身打造。 他贴在杨聿朗耳边，喃喃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他声音太轻，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杨聿朗什么都没听见，又被他抱得走不出半步，只能无奈的在他耳边大着声音道：“这儿太吵了，你先放手，我扶你到车上，车就在酒吧门口。” 江城听见了，却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只要放了手，再想抱就没机会了，所以继续自顾自在他耳边呢喃： “你会不会讨厌我，以后不再见我？” “我很难受。” “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 断断续续的，杨聿朗听到了一些，他觉得江城估计是喝蒙了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第16章 平常心 江城一双手臂在他腰上不曾松开半秒，杨聿朗几次试图拿开他的手，都没能成功。 身旁有人来来去去，不过因为光线昏暗别人并未怎么注意到他俩。舞台中间开始新一轮的表演，两排穿着性感制服的美女罗列而出，引来周遭一阵又一阵欢呼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易风穿过喧闹兴奋的人群，在昏暗处找到杨聿朗。 杨聿朗见了他，示意他将江城弄出去，易风便手脚利落的拉开江城，顺势拿出一口罩给杨聿朗戴上，转身就架起江城往外走。 将江城丢在车后座，易风拉开副驾车门，杨聿朗却不上去，而是拉开后车门，径直坐在江城身旁。 易风表情变了变，启动车子离开后通过中央后视镜看杨聿朗摘了口罩，江城一副醉死过去的模样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杨聿朗扶着他的双肩替他调整了个舒服姿势。 易风手握方向盘，终是忍不住道：“以后这种事叫我就可以，你完全不必亲自跑出来，”他瞟了眼腕上机械表，“凌晨两点你接了电话就往这种鱼龙混杂细菌横生的地方跑，口罩也不戴，你能不能……”他极力压抑着翻涌情绪，“能不能对自己的健康多上点心？” 杨聿朗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易风瞟了眼熟睡中的江城:“这样一个人值的你为他这么做？” “怎么样的一个人？”杨聿朗反问他。 易风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四天后的常规体检换成明天，我明早通知你的医生。” 杨聿朗无甚表情，双瞳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小易，不要擅自安排。” 虽然杨聿朗语气淡淡，可熟知他的易风知道他这样的表情语气就是含了怒气，当即涌过一阵冷意，半晌才道：“对不起。” 装醉的江城听着两人对话，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话里的意思，可他知道以杨聿朗的身体状况是不应该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的，而且他没留意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心口一阵酸涩涌过，愧疚难过心疼自责席卷全身。他很想很想抱着杨聿朗说对不起，却又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已经犯了错，不可一错再错，他跟杨聿朗之间就是隔着几个光年，遥不可及。 他们将江城带回了公寓并且睡在杨聿朗床上。 一开始江城辗转难眠，沉浸在自责中不可自拔，后来眼皮越来越沉，几乎通宵两夜的他终于扛不住，一闭上眼就睡的死沉死沉。 杨聿朗却没了睡意，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工作到天亮，他离开公寓前江城还在睡梦中，于是给他留下了一张纸条。 等江城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公寓里空无一人，他看到了杨聿朗留的纸条，说他去公司了，厨房里有丽姨熬的粥，保温着，醒来就能直接喝。 他拿着纸条心中百感交集，一种名为温暖贴心的东西一点点进入被冷意包围许久的心房。 粥是外面喝不到的海参粥，配着几碟爽口小菜，他一口气把一锅粥都喝完了才给杨聿朗发了信息： “朗哥，谢谢你，粥我都喝了，对不起昨晚影响了你的休息，以后再也不会了。”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杨聿朗就回复了他：“不客气，没关系。”言简意赅。 他看了信息，拿了衣服回到老房子那儿，因着这么一出，接下来的几天就更是提不起兴致做任何事情，很多时间他都直挺挺躺地铺上，脑子里是酒吧里那些挥不去的画面，手里拿着的是那张被他抓的有些发皱的纸条。 白天黑夜，窗外从初晨阳光转为夜幕弯月，老房子四处无声，外面也甚少有人经过，当真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期间杨聿朗给他发过信息，他只道这几天家里有事没空去公寓。 潘军几个也给他打了电话，他都一一搪塞过去。 直到唐原也来了老房子才发现他一个人窝在这儿，餐桌上是一些没扔的快餐盒泡面桶，房间里有浓重的烟味。 “大白天的你怎么躺屋里了？”唐原在他身边席地而坐，“这几天你不是挺忙的，还说今儿要去拍照是吧？” “拍完了，刚回来没多久。”唐原打开了窗户，江城嫌太亮，用被子捂住头。 “起来起来，”唐原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这才几点啊，拍照也没那么累吧，快起来。” “别拉我。”江城烦躁的甩开他的手。 “烦什么？”唐原见他真是心情不佳，没再动他，“又是你家老头子？别烦了，跟他烦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吗？” “不是。”江城不想多说，又拿被子盖住头。 唐原兀自想了想，该不会是那天的事给闹的吧？那天过后他们后来有旁敲侧击的问过瑛瑛赵瑜和江城的事，瑛瑛那边很直接的说是江城不行。 听到这个答案的唐原三人差点惊掉下巴，当场就让她们别瞎几把乱说，这边转回头问江城，可江城对此事三缄其口，屁都问不出来，稍一琢磨这事就有点尴尬了，难不成真的…… 唐原刚一说出这几个字卓海立马反对：“怎么可能，咱几个都一起看片几次了啊，他哪次软了你说，而且时间最久的难道不是他？” 潘军点头：“那晚肯定有别的原因。” 唐原想到这些，再三斟酌了措辞才对江城道：“你有什么不高兴想不通的可以跟我说说，出了这儿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说出来心里能痛快些。” “没事。”江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哎哎哎—”唐原拍拍被子，“别闷着了，还早，一起去打球吧，就咱俩。”见江城没动静他又道，“我今天也烦着呢，上午陪我妈出去买个衣服碰到安和街那群混蛋，就那死光头，他居然当着我妈的面拿了一条裙子扔我脸上，要不是我妈在，我他妈能当场在他脑门上给开个瓢，反正这事儿过不去，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闻言江城拿开被子：“现在就去恁死他！” “别别，”唐原拉住他，“他现在一伙人都在麻将馆呢，我们两个人是去找死吗？”知道江城脾气上来很难收回去，又道，“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不是要揍他，我有的是办法整他，没到时间而已。” 江城这才坐了回去，唐原见他脸色缓了一些，才问：“你在这边待几天了，外面的外卖盒子蟑螂都生出一窝崽了。” “没几天，”江城站起身，“我去洗把脸，一起去打球。” 唐原这才咧嘴笑了笑：“快点。” 两个人去球场，疯狂奔跑运动几小时，大汗淋漓的躺在草坪上，唐原转头看江城，他知道这哥们虽然不说出来，可这时候的心情已经比老房子那时候好多了。 江城看着如锦如虹的满天彩霞，心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平常心就好了。”所以他决定不再避着躲着，去了一次公寓，可杨聿朗不在，一问才知道他回家了。 他也只能回自个家，一待就是好几天。 天气愈来愈冷，有天晚上，雪花无声无息的飘了下来。 一早醒来的杨聿朗站在阳台上，冷风阵阵，低头是一片雪白的花园，极目眺望也是千里雪飘。 他妹妹杨静姝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在阳台，她捧着两杯刚泡好的君山银针，递给他一杯，伸出一只手接住飘飘扬扬的雪花，道：“这次的雪挺大的。” 杨聿朗抿了一口茶，看着眼前飘飞的雪花出神。 杨静姝伸手拢了拢他的外套：“这么冷，还是别在外头待着了，一起进去吧！” 他收回思绪，对上杨静姝一双带着些许担忧关切的双眸，点了点头，体弱如他，并不能在这样的寒冷中待多久，一旦风寒入体就是躺病床的命。 “哥，我给你熬了粥。”杨静姝指了指餐桌，“你一会还要去公司，先喝了再去吧。” 杨聿朗揉揉她的头发，“谢谢，一大早就起来给我做这些。” 他刚刚望着飘雪出神，想的是江城在酒吧里说的那些话，虽然没听全，可他大概能猜出是什么。 酒吧买醉，酒后诉衷肠，怅惘迷茫担忧害怕，这是爱而不得的苦涩。 想至此处他微叹一声，覆下眼眸，遮住本就毫不外露的心思。 他人虽不在公寓，可那儿是允许江城进入的，公寓里常年恒温，下了雪，江庆理已然约牌友在家摸麻将，他不愿待家里，在老房子又冻得跳脚，所以发了信息给杨聿朗，说想去公寓那儿学习。 杨聿朗简略回了句“好”，并说晚上工作完也会回公寓。 他从公司回来时江城刚做完一套卷子，从书房出来看见他西装革履的走进来，进门就开始解领带脱衣服。 两人相视一眼，江城见他手上动作立马转开视线，盯着别处叫了声：“朗哥。” 杨聿朗将他打量一眼，微一点头，柔声道：“几天不见你就瘦成这样了，一直没睡么？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 江城揉揉双眼，看了眼咖啡机道：“是没睡好，我能不能煮点咖啡喝？” 杨聿朗在他面前脱完外衣，抬脚上楼：“我换了衣服下来煮。” 江城忍不住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哪怕人已经进了房间啥也看不见了他也没收回视线，就那么愣愣的等着杨聿朗出来，出来的瞬间又立马将视线转向别处。 杨聿朗下了楼直接走到咖啡机那儿，问他想喝什么口味的。 他慢慢走近，手撑着桌面道：“随便，能提神就行。” 杨聿朗拿了一罐咖啡豆倒进去，没多久就煮好一壶浓香四溢的咖啡，他给江城倒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苦的江城直皱眉头。 见江城喝下一半，又提壶给他续上，看着眼前这张受了不少折磨的俊脸，伸手揉揉他的眼角：“要不你先去躺会吧，这个样子黑咖啡也帮不了你，硬撑容易生病。” 他一伸手江城就浑身一僵，有那么一下他觉得自己舌头都是直的，低头猛喝一口黑咖，口齿不清道：“我这几天因为别的事耽误了很多课程，现在也还不困，没关系的。” 这么一说杨聿朗只能陪他一起坐回书桌前。 第17章 江城发烧 杨聿朗开了电脑，浏览一番股市走向，再看了华容公司市场部发来的报告，放下报告才拿起江城做完的那套卷子，一目十行翻了翻，拿过一支红笔开始批改，批改卷子的同时还让江城背英文，背完能准确指出哪里不对，哪个单词发音有误…… 江城背完喝一口苦咖啡，觉得这么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普通人再怎么努力都做不来，杨聿朗就是个高手，这人出现在你面前就是给你用来膜拜的。 到了中午，丽姨做好午餐招呼两人吃饭，江城起身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今儿一大早就觉得有点头痛，身上关节也隐隐作痛，他以为是没休息好造成的，可这会却头重脚轻站不稳。 杨聿朗见状，一只冰凉的手掌随即贴上他额头，江城想躲，又挪不开步，额头上仿佛印上一块烙铁，激的全身血液都在翻涌，他眼神闪躲，只敢盯着杨聿朗腰间看。 杨聿朗摸了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 江城一下愣了，不能吧，都多少年没发烧了，他自己也摸摸额头，呃，确实有点烫，可这烫是发烧还是杨聿朗摸了一把造成的，他可不好说。 杨聿朗把他拉回椅子坐下，拿了体温计给他，一量，唔，都快39度了，还真是发烧，江城无言以对的看着体温计。 “去医院吧。” “不，”江城一听医院两字就摇头，“我去药店买点药就行，没什么事。” 杨聿朗沉吟片刻，不强求，他走出书房，江城见他走也忙跟了过去。 杨聿朗拿出一个药箱，里面可齐全了，除了各种常用药，注射器听诊器什么都有。 杨聿朗拿了退烧药，又去倒了一杯开水。 从厨房出来的丽姨看江城在吃药，关心问道：“怎么了？” 江城摆手：“没事儿，就是有点发烧。” 杨聿朗看他一眼，“吃了药如果退不下来还是要去医院。” “嗯，”丽姨脱了围裙，“是不能轻视，别仗着年轻不注意身体。”她擦了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丽姨再见。”江城笑着跟她招呼。 丽姨一走，杨聿朗道：“先吃饭，吃完先别看书了，去床上躺着出出汗。” 江城挠挠后脑勺：“我下午还有事。” 杨聿朗看向他，眼神温和坚定，柔声道：“听话。” 简单的俩字却犹如投石入湖而激起的涟漪在江城心上一圈圈荡漾开来，他腿一软，当即就道：“行吧，我听你的。” 发了烧，一桌好菜也没了胃口，他强迫自己吃个七分饱，吃完却不想去床上躺着，毕竟这里就一张床，保不准杨聿朗要午休什么的，床被他占了那他躺哪儿去？ 杨聿朗看出他的心思，指着楼上道：“上面有个阁楼，收拾的很干净，你可以去上面休息。” 江城抬头看楼上走廊那儿确实有个梯子，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去就显得有点矫情了，于是跟着他爬了上去。 阁楼空间小，两个人都是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上去只能弯着腰。杨聿朗弯着腰打开一张床垫，直接铺在干净的木地板上，墙边有个柜子，旁边还有一排木架，上面摆着一些唱片，角落小桌上有个复古唱片机。 靠窗那儿是一张长木桌，桌上只有一本翻开的书，靠着桌子的是一张懒人沙发，软软的，坐上去很舒服。 杨聿朗又从柜子里拿出床单被子和一个柔软的枕头，他不慌不忙的把床铺好，回头招呼江城躺上去。 他不需要帮忙，所以江城全程坐地上看着，这样的待遇在自己妈那儿都难得享受到，他心里五味杂陈，鼻子也有点酸，不想让杨聿朗看出异样，床一铺好他就爽快的脱外套爬进被窝。 阁楼的头顶上空以玻璃作为外墙，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阴沉的天空。 杨聿朗按了一下床头的开关，那块玻璃就被遮阳布缓缓盖上，他替江城掖掖被角，“你先躺着，出了汗退烧后再起来。” 江城看了眼上空问他：“你平时经常上来吗？” “偶尔，在这儿看星星感觉不错。” 这地方视野广阔，夜里赏星观月一定美的不似人间。 阁楼这块地儿像是杨聿朗的绝对私人领域，江城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没有人上来过，不管有没有都觉得像中了五百万大奖。 杨聿朗对他温和笑了笑：“你先睡，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嗯。” 杨聿朗下去了，可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床垫都有股阳光的味道，大约是丽姨经常翻晒，转头看见窗前翻开的那本书，他拿过来一看，是《乐府诗集》，翻了几页，扉页上有一些杨聿朗做的注解，细看又不像注解，反正他写的内容江城看不懂，比如说《陌上桑》，他在文末写了“瑾如是”三字，他想不到这三字跟文章有什么关系。 这书看着挺旧，书皮泛黄，边角有褶皱，打开封面的第一页写了一句“愿逐月华流照君”，一开始江城没注意，翻了几页回头发现这不是杨聿朗的字迹，那字更为刚劲有力，笔锋收尾笔墨渗透纸张，若说字如其人，那观这字猜测着书写者是个极其自信且刚健之人。 他不想睡，就这么一页一页看过去，看每一个杨聿朗阅文后留下的感悟，虽大部分内容都不明所以，可他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大概看了一遍后，他把书放枕头边，趴在枕头上琢磨近日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正琢磨着，听见楼下有声响，杨聿朗上阁楼来了。 他往梯子那儿瞄一眼又迅速转回视线，立即闭上眼装睡。 杨聿朗轻手轻脚走到他床边，在他额上探了探，没降温，也没见出汗的迹象，就把他被子往上拉了拉。 江城装睡功夫一流，此刻他面上与熟睡毫无两样，可他内心波澜起伏，一点儿也不平静。 杨聿朗盖了被子没有马上走，看见江城放枕头边的那本书他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却也只是一瞬的事。他把书放回桌上，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思索着什么。 江城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瞧着他的背影，在不甚明朗的光线中，他那挺直的后背，撑着桌子的手臂都在无声诉说一种心愁难解的郁结。 自如初见那日，江城便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出他心里有事，可他从未提起这心事是为工作、生活还是身体，亦或是感情。 杨聿朗坐了片刻转过头，江城见他一有动作立马闭上双眼，而后听到杨聿朗下楼的声音。 他复又睁开眼，双眼失神的看着桌上合起的那本书，直到药效上来，在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黏黏的很难受，不过全身关节倒是不痛了，爬起来也没了头重脚轻的感觉，看来烧退了。 他看看时间，没想到这一躺就躺了半天，此时都快赶上饭点了。 他匆忙拿了外套下楼，看见杨聿朗坐在沙发上泡茶，旁边坐了一个没见过的哥们，与杨聿朗年纪相仿，白白净净的，身上随便一件衣服都是他认不出的大牌，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 杨聿朗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看他一眼，招呼他过去。 江城听话的走到他身边，看他在外人面前也自然的伸手往自己额头摸，点了点头道：“烧退了，去冲个澡吧，衣服都在里面。“ 江城抬头看了眼旁边坐的那位，他对这一切没有一丝异样神情。 见江城看自己，那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贺云林，很高兴认识你。” 没等江城答话，杨聿朗接着道：“这是我刚刚跟你提的江城。”转头朝江城道，“云林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晚上一起在这儿吃饭。” “你好！”江城也打了招呼才去浴室。 冲完澡，穿衣服的时候才注意到杨聿朗给他准备的那些衣服，从里到外，连内裤都准备了，看上去都是新的。 穿好衣服出来，杨聿朗看了一眼：“合身吗？” 江城点点头。 贺云林也看过来：“看来你们身材差不多，聿朗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能刚刚好。” 江城一怔，原来这不是新的，都是杨聿朗的衣服啊！ 杨聿朗浅笑：“我只穿过一次，要是不介意这套就给你了。” 江城正欲开口拒绝，却听贺云林道：“收下吧，聿朗衣服多的是，每年都得整理几箱送到慈善机构，你收了还能让他少收拾一套。” 江城：“……” 聊着时，丽姨已经备好晚餐，跟杨聿朗打了招呼后又先走了。 江城看着丽姨关门的背影疑惑道：“丽姨为什么不在这儿一起吃？” 杨聿朗淡淡道：“她回自己那儿吃。” 贺云林见江城没听懂，解释道：“一般富贵人家佣人都不会和雇主一起吃饭的，他们的伙食和主人家不一样。” 江城大概知道这样的情况，不过丽姨在他眼里总也不像佣人，那形象气质特别像富贵人家的夫人，所以心里有点不能接受。 杨聿朗给他俩各舀了一碗汤，放到江城面前，叮嘱他晚上得再吃一次药。 第18章 公寓留宿 转眼寒假过半，离过年也越来越近。 唐原：“无聊，不想在家过年，哥几个，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咱一起。” 卓海：“去个屁，你有钱吗？” 潘军：“我不想去，反正到哪里都是玩游戏泡吧，而且我也想好了，明年去北方大城市，那边一个远房表哥做点生意，好像挺有钱赚，我去跑车。” 唐原卓海齐齐看向他：“靠，什么时候想好的？怎么不早说？” 潘军：“也就这几天才定的，放心吧，兄弟永远都是兄弟，老子赚了大钱回来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现场看裸/模。” 兄弟要出去闯事业，当哥们的自然不能拖其后腿，还要高高兴兴的送他去才好，可唐原卓海二人高兴不起来，小团体就这么几个人，江城醉心学习，他又要走，以后斗个地主都凑不齐人数。 太郁闷了。 江城进来就瞧见三个人沉闷的各自发呆，他拉了椅子直接道：“集体被雷劈了？” 唐原白他一眼。 江城摆了摆手，做了个你有屁快放的表情。 “大潘年后要走了，去北方给他表哥跑车，走前找个时间吃一顿给兄弟践行吧。” 江城转头看向潘军：“认真的？” 潘军点头。 江城沉默了会，看着前方低低道：“也是，总要多出去见见世面，趁着年轻多学点，总窝在这里混也不合适，男儿志在四方嘛！”他说这话神态有点像杨聿朗，一副看的很远的样子。 卓海看着他，发现他衣服上好像带着点点血迹：“阿城，你衣服怎么回事？” 江城无所谓道：“没什么，老头子因为上回我打他头那事没过去，又发疯，我跟他吵了一架，鼻子挨了一拳，一点鼻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你家老头子真是……”十几年都不消停。 唐原带着疑虑问：“所以你来找我们而不是去杨聿朗那儿学习，是怕他看出来么？” 江城揉揉太阳穴，无力道：“我总觉得什么事他随便瞄一眼都能猜出个□□成，关键他还看破不说破让别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想让他看出跟家人的冲突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总是心猿意马胡思乱想的，想多了身体就有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那你今天不去啦？我们出去吃饭吧。” “嗯，走。” 他们去了常去的小餐馆，在隔间里点了火锅啤酒，可江城全程下来都有点魂不守舍，他们几人一如往日吹牛干杯，也许因为潘军很快会走，所以他们喝的很猛，没多久两箱啤酒就见了底。 喝了这么多，三人东倒西歪的，只有江城还保留着理智，他叫了车，把三人各自送回家，然后自己站在冷冽寒风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老房子那儿，几个人都送回了家，老房子那儿冷冷清清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很怕寂寞，怕孤独。 想起杨聿朗那儿的阁楼，可现在是夜里十一点，杨聿朗估计已经休息了，能过去找他吗？ 他在街头晃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车过去。 他在公寓门口犹豫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按下门铃。 没多久，一身白色睡袍的杨聿朗打开了门，头发整齐眼神清明，不像是从床上爬起的样子。 他看了眼江城：“你知道密码，怎么不自己开门？” 江城支吾：“我这么晚才过来，不知道你睡了没，不好自己就进来……” “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江城低头换棉拖，听前方杨聿朗道：“你喝了酒？” 江城挠头，“喝…喝了一点。” 杨聿朗不再多问，坐回沙发上看一些文件，江城到他旁边坐下，看他这样子是在加班工作了。 他在一旁静静看着杨聿朗看完一份又一份文件，然后拿笔龙飞凤舞的在上面签字。 等他终于签完所有文件，才抬头看向江城，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江城心想他这表情应该是“你找我什么事？有事怎么不说话？你是过来学习的，那怎么还不去学习？”这些个意思吧。 然而杨聿朗却开口道：“你先去洗个澡吧。” 江城：“……”他大拇指在手掌心画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聿朗也不急，反正就等他自己把话说出口。 江城心一横，开口道：“哥，我今天不想回家，能不能留在你这儿，我，我不会打扰你的，就在沙发上睡。” 杨聿朗微微一笑，眸中泛满温柔之意：“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去洗澡，你先把一身酒味洗干净了，还有阁楼不是给你整出来了，躺什么沙发？” 江城：“……” 他起身时，杨聿朗往他带着血点的衣服看了一眼，淡淡问了一句，“和人打架了？” 江城不自然的抓了抓衣服，“没，是我…我不小心撞到鼻子了。” “我看看。” 江城摸了摸鼻子：“没事儿。” 杨聿朗见他局促，遂点点头：“去洗澡吧。” 等他洗完澡穿上杨聿朗给他拿来的睡袍，杨聿朗还坐在沙发上看一份策划书。 他也去沙发那儿坐下，杨聿朗转头看到他额上一道扭曲的伤疤，平日被头发盖住了，今晚洗了头，湿发撇向一边，这才看到。 “你额上的疤痕怎么来的？” 他语调轻轻，也听不出太多感情。 江城愣了愣，继而毫不在乎道：“小时候我爸摔的。” 杨聿朗听了没吭声，看着江城的双眼似乎将他整个人都兜了进去。 江城对他笑了笑，心里并不愿意回忆过去，本也不想让杨聿朗知道这些事，可不知怎么，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一些话就藏不住了。 杨聿朗看他那笑容里藏着几丝苦涩，他笑只不过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来自欺欺人，也许这样假装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就以为自己真的浑不在意。 杨聿朗不想勉强，若江城不愿开口，他也不会多问。 可江城那头却开始讲述他一直不愿说出口的事情。 他往后靠了靠，一个抱枕抱进怀里，目光没聚焦只空散的看向某处道：“我以前听人说过，我妈年轻那会是镇里难得的美人，追求者无数，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会选择嫁给我爸，我爸那人，虽然年轻时长得也还不错，不过他脾气暴躁，抽烟打牌喝酒赌博一样不缺，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记得他喜欢骂人，打人，摔家里的锅碗瓢盆，桌子椅子，有时火大了连我妈都打。” 杨聿朗静静看着他，江城表情无异，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从小只要一个不如意，棍棒伺候少不了，我也被打皮了，懒得哭懒得闹，那一次他又喝多了打我妈，我去拉他，被他抡起来撞桌角上，就把头给撞破了，我妈哭着喊着送去医院，好了以后就留了这个疤。” 杨聿朗靠过来，伸手往疤痕上摸了摸，江城下意识想躲闪，嘴里却不在意道：“早就不疼了。” 杨聿朗轻叹一声：“你那时候几岁？” 江城想了想才答：“八岁吧应该。” 他没说老爸如何对待比自己小三岁的江池，两个人明明都是他的孩子，可他对自己就像是老妈的私生子一般厌恶，打骂都解不了他心头之恨，所以故意厚此薄彼让他难受，吃的喝的用的，买来永远都只给江池一人，江池可以对他又打又骂，他一还手换来的就是一顿胖揍。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成绩不够优秀，家务做的不够多，所以拼了命的学习，回家扫地做饭洗衣服，可换来的不过是越来越多的不满和嘲讽，慢慢的他死心了。 他越来越不爱回家，在外面晃荡的日子里认识了唐原卓海潘军等人，然后就跟他们一起成为新的一帮不良少年，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牌和打架斗殴。 他内心里其实痛恨这样的自己，这个样子和家里老头子没什么区别，果真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血液里一脉相承的东西一点都没少。他觉得心累乱了初心，对未来也没了期许，所以他自暴自弃，觉得这一生也就不过如此，直到遇到了杨聿朗。 杨聿朗其实也早就猜到大概的情况，这些孩子成为这个样子大多都是原生家庭造就的，只不过每个人具体情况不同而已。 他看江城，心里有些抽疼，可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只轻声道：“人这一生，原本就有酸甜苦辣，先后顺序不同罢了，你幼时已尝过苦味，以后自有苦尽甘来的日子。” 江城看着灯光下他愈发俊朗的脸庞，心想：“不错，你就是那个苦尽甘来里的甘。” 杨聿朗伸手再摸了摸他额上伤疤，柔声道：“你既已长大，也没什么人能随便欺负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做你想做的事，一切随心就好。” 他的指尖在额上轻轻滑过，暖暖的，连着心上冰冷的部分也化开寒冰，升起了一丝温度，被他摸过的疤痕处隐隐发烫，看他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身上那股燥热就不自觉的冒出来，心头一紧的江城忙错开视线。 第19章 去泰国 夜已深，杨聿朗回了房间，江城也爬上阁楼，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闭着眼，可脑子里还很清醒，酒精没影响他的思绪，刚刚把这么多年不为外人道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心里通透了一些。 杨聿朗就躺在下面的房间里，上下不过一层木板隔着，他伸手摸摸自己的疤痕，这么长时间了，额上似乎还带着他手指抚过的浅浅温度。 翻来覆去许久才抱着枕头沉入梦乡。 似梦似醒中，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喘息。 是谁？ 眼前似乎蒙着一团迷雾，朦朦胧胧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一点点拨开迷雾，面前场景渐入眼帘。 那人侧脸细密的汗水在微光下汇聚成滴，再顺着脸颊滑落。 江城觉得自己喉咙干的要冒火，全身每个毛孔都在用力叫嚣，额上不知何时也有汗水滴滴滑落。 耳边的喘息似乎来自躺着的那个人，又似乎来自自己。 那人抬起头，江城赫然发现那是杨聿朗的脸，不同于平时见到的模样，此时的他满脸发红，眼角似乎有莹莹泪意。 他的视线直直对着江城。 “呼”江城猛地惊醒，懵逼两秒开始在床上找人，然而哪有别人，这里是公寓阁楼，就他自己一个人正沙雕一样坐在床上。 愣了几分钟发现天蒙蒙亮了，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切只是个梦，他拳头捶床，操，只是个梦。 特么的居然做这样的梦！ 特么的只是一场梦！ 他心里吼了一声，死鱼样仰躺了下去。 杨聿朗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床，等江城终于平复了心情，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落地窗前的靠椅上，手里翻阅着一本书。 听到身后声响，杨聿朗回头：“醒了，丽姨做了早点，在锅里热着，去吃吧。” 视线对上那么半秒江城就急忙将头转向一边，尽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可看到他满脑子梦里的场景就控制不住的重播。 为了不多想，他很麻利的坐到餐桌上低头就是一阵猛吃。 在这儿，平时就是学习和吃饭，偶尔杨聿朗会煮点咖啡给他倒上一杯，这是第一次留宿，除了多了睡觉，其他没变化。 他在老板加辅导老师这儿享受着VVIP级的待遇，心里的过意不去一天甚过一天，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厚颜无耻他总是抢着帮杨聿朗做事，比如浇花收拾洗碗，整理衣服泡茶洗杯子，只要杨聿朗有需要他都第一时间表示可以让自己去做。 几次之后杨聿朗看出他的心思，拍着他肩膀告诉他不必做这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杨聿朗从来不缺保镖不缺佣人保姆，他对江城，是很单纯的支持一个回心转意追梦的人，他作为一个上市企业的最高领导人，最为欣赏的也是有想法肯努力的人。 江城了然，而且他做了这些事心里不安也没减少，可若是让他不再来这里打扰，他也决计是做不到的。只要可以，他每天都想见到杨聿朗。 杨聿朗督促他学习别多想无益之事，今天的任务学完课本上的还得再翻译两篇英文稿子和做一组照片后期。 江城感觉时间不够用。 坐在书桌前忙碌的时间里让他又想起一些过往，他小学时成绩很好，永远掉不出前三名，初中那会也还好，课业比较简单，他还没认识那些狗友，除了学习也找不到其他解压方法，所以一直很受老师器重，直到初三下学期才开始对人生陷入迷茫，对学习失去兴趣，像一下失了信仰，周遭一切完全变得无所谓。 刚开始成绩变得不上不下，老师们心急，轮番找他谈话，也没谈出什么效果来，所以中考从稳稳的一中往下掉，最后居然考到七中这所不受人待见的学校，一群老师心塞啊，可惜了这个好苗子。 上了高中课业难了，他又没心思，一天天下来，全听不懂了，所以这补起课来才没完没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只要杨聿朗在身边，不管做什么都干劲十足，效率还快。 爱情会使人盲目，可爱情也使人进步，喜欢了对的人，会越来越努力，思想境界也越来越高。 杨聿朗对他学习这方面挺严苛，一开始见他坐不住定不下心，还一再给他加时。 他讲解水平一流，江城不懂的内容那些老师怎么说都听不明白，可他一点拨就完全领悟了，不知道是偶像的力量还是学校老师太次，反正他的理解能力和做题速度都在突飞猛进中。 眼下正做一张数学卷子，到最后大题，他思索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只好请教。 杨聿朗拿过卷子，扫了一眼道：“你的解题思路跑岔了，你看，重点在这……” 江诚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目光再向上看着他精致如玉雕却苍白的侧脸，脑中不自觉就一遍遍回放着夜里那个近乎真实的梦，喉头一动，情不自禁吞咽着口水。 自从肯定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对着杨聿朗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了，只要距离近了就容易影响心绪，为此他只能尽量拉远点距离，再一门心思的强逼自己沉浸在学习里。 “听懂了吗？”杨聿朗放下题集，转头看着他。 江诚猛一激灵，强自镇定道：“懂了。” 杨聿朗拍他后脑勺：“不懂装懂，刚刚眼睛一直盯着往哪看呢？” “呃……”刚刚都在想什么羞耻的事，他脸上带了点红晕，低着头，“对不起，我…我走神了…我保证，下不为例。” 杨聿朗没注意他的脸色，只道：“认真点。” 午后，杨聿朗煮了一壶花果茶，坐在落地窗前细细啜饮，江城则坐在电脑前十分费劲的翻译一篇英文稿子。 翻找词典的时候听到杨聿朗接了一个电话。 对方听着应该是合作伙伴，杨聿朗用他一贯淡淡的语气道：“并购计划么？我知道，我让助理定了机票，过几天直接去泰国找他们谈，你把细节拟好，合同资料出发前让助理送过来。” 过几天不就过年了吗？ 他见杨聿朗挂了电话，忍不住问道：“朗哥，过年还要工作吗？不和家人一起过？” “生意场的事就是这样，要抓住时机，错过就泡汤了，就算过年也不能耽误。”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而且过年奋战在工作岗位的人也不少。 杨聿朗拿了干净的花茶杯给他倒上一杯，放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要去泰国什么地方？” “曼谷。” “那你要去多久？” “这不好说，看谈判的具体情况吧。” “哦。” 江城咬着笔杆，想着这个年见不到他心里就阵阵惆怅。 杨聿朗见他神情低落：“怎么了？” “没什么。”江城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杨聿朗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你想一起去？” 江城迅速抬头，惊愕中带着受宠若惊：“我也能去？” “你作为我的公司员工，以助理名义带上你一起出差很正常，只是你不需要陪家人一起过年吗？” 江城兴奋的指尖都在微颤，他带着嫌弃解释：“我家过个年和平时没两样，一样吵吵闹闹，我过年一般都在外面和朋友一起。” 他没说过年更吵，一旦亲戚朋友上门老爸就开牌桌，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烟酒不断，屋里压根待不住人。 杨聿朗颔首：“那行，你跟我一起去。” “真的？”江城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么容易就能跟他一起出门，“那个护照什么的我都没有。” “放心，我会让人办好的。” 回去跟颜瑛说起这事时，只说是跟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也没说去哪里，颜瑛听完回屋里拿了一千块钱给他，交代几句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吃饱穿暖之类。 江城没有收她的钱，他自己手头上足够了，再说机票酒店和办理加急护照这些杨聿朗都包办了，他也出不了什么钱，而且只要他跟杨聿朗在一起就没让他掏过钱包。 这么一来，他又想到自己一直这么无条件接受着杨聿朗给与的一切，在他家里又吃又喝又住，提供学习资料，还有无偿补课，教摄影教修图……他突然觉得自己脸皮真是厚如城墙。 可自己连他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他有时会看到杨聿朗拿出一个扁平金属盒，拉开盖子里面是一格一格的，每格都装着药片。 他一次吃一格，然后剩下的往口袋放，随身携带着。 药物都配好了，没法从他吃的药里看出什么，家里也没见到化验单什么的，若不是他那苍白如雪的肌肤，其他看着倒都和常人无异。 他对别人不会刻意隐瞒患病之事，只是并不愿谈论详情。 也许这个病可以用药物控制，并不会太严重罢。 这个问题没法细想。 第20章 并购会议 泰国之行和唐原他们说了，羡慕嫉妒恨的他们只能嘱咐他带泰国特产回来。 他简单收拾了行李，背了个包就兴奋的冲去公寓。 司机开车送他们到机场，下了车，杨聿朗自行拿了行李箱，让司机先回去，他们自己进去。 江城单肩背包，跟着杨聿朗一路往前走。 坐飞机对杨聿朗是家常便饭，可他却是第一次，所以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从小到大，他除了在本地转转，并未出过远门，这次一去就是飞国外，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杨聿朗一路带着他登上飞机，找了位置坐下，他进去后就觉得地方特宽敞，坐着贼舒服，过后才想起杨聿朗让人买的可是头等舱，那能不舒服吗？ 前面坐着一个老外，手里拿着杂志翻阅，一头金发在透过玻璃的阳光照耀下特别耀眼，亮瞎了眼。 老外感觉有人看他，回头看了江城一眼，礼貌的笑了笑。 江城忙收回目光。 他故作镇定的抽出空中安全知识，认认真真读着。 一直安静坐在他身边的杨聿朗此时拿了一盒口香糖给他，他礼貌摆手：“不用了。” "一会儿起飞有点噪音，可能会耳鸣，嚼一嚼能缓解。” 江城：“……” 他有点窘，觉得自己是乡巴佬进城。 杨聿朗神色如常，绅士如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揶揄取笑，只是江城自己在那不自然罢了。 空姐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让乘客们系好安全带关机，广播了几次后飞机缓缓滑动起来，在跑道上滑出一大段距离后腾空而起。 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江城此前在游乐场玩了过山车跳楼机，对这感觉并不陌生，只是飞机上多了噪音，确实有点耳鸣。 他拿了一片口香糖放嘴里，转头见杨聿朗靠着座椅闭目养神，想来他并不需要。 他坐在靠窗位置，看向窗外，建筑物道路越来越小，视野也越来越开阔，看着一切的感觉与地面上截然不同，难免感叹果然人就是要多见见世面，一直窝在一个地方真长不了世面见识，幸好遇上了杨聿朗才能在这时候就开始有这样的人生体验。 飞机升上万米高空，窗外已看不见什么建筑，往下看只是成片白云，偶尔看到一些山尖。 没多久，空姐送来了飞机餐，杨聿朗睁开双眼对身边美丽礼貌的空姐摇了摇头，询问了江城想要的套餐和饮料，而他自己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他很少吃飞机餐，味道不合胃口，也没什么食欲，对外面的东西他一向没食欲，只有丽姨做的东西能吃的多一些。 江城看着丰盛餐点，没多说直接开吃了，杨聿朗偶尔看他几眼，见他胃口不错扬起嘴角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偶然一瞥的江城心跳都漏了半拍。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曼谷机场，他们出了安检，在出口那儿看见有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welcome Jensen几个英文，一开始江城不知道这就是来接他们的，直到杨聿朗过去打了招呼他才知道这个Jensen就是杨聿朗英文名，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莫名觉得他的英文名都特别好听。 来接的年轻男子是这次谈并购那家公司的员工，应该是泰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杨聿朗交流，拿了两人的行李上他们的专车。 他先把他们送到下榻的五星级酒店，走前叽里呱啦了一堆，江城听出大概应该是会议时间和其他安排。 杨聿朗对他的啰嗦没有什么不耐表情，谢过他后带着江城先去了房间。 助理给他们订的是一间总统套房，推门一看，江城吃了一惊，没想到住的条件这么顶级。 其实杨聿朗平时出差一般就让助理订一间商务房，并不奢靡，这次因为赶上年关泰国游客剧增，订不到房间，所以就给订了最高端的总统套房。 他无意在江城面前炫富，只是若是解释了反而欲盖弥彰，所以什么也没说。 有两个房间，杨聿朗指了指其中一间，让他在里面休息一会，迟一点就要出发参加会议。 他问江城：“开会你一起去还是在酒店休息？如果想先出去玩玩也可以，我叫一个分公司的人陪你出去，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江城直接略去后面两个选项，坚决道：“我不是你助理么，助理当然得跟着老板。” 杨聿朗嘴角掠过微笑，他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房门被敲开，很快有人送了两套西服上来。 杨聿朗拿了其中一套，另一套递给江城，让他换上。 江城疑惑接过，听杨聿朗道：“我料到你会跟我一起参加会议，这是给你量身定制的，我们是甲方，自然不能省了面上功夫！” 江城暗叹：“卧槽……”什么时候量了自个尺寸了？ 他抱着西服进了房间，换了很久，衣服很合身，很快也就穿好了，很久没出去的原因主要是不会系领带，而且他也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了，一时在房间里没敢马上出去。 杨聿朗早已换好，敲了敲他的房门。 江城从里面走出来那一瞬，杨聿朗眸光一亮，带着惊喜和讶异。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行头整个人马上散发出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江城被盯着看，觉得很不好意思，别扭的抓了抓衣服。 杨聿朗浅浅一笑，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领带，很是贴心的接过来帮他系上，顺便详细讲解了几种领带系法。 这些日子江城长了几公分，在杨聿朗面前也只矮了一两公分，此时两人站的近，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江城低垂着眼帘，不敢看他双眼。 他一身合身的白色西装，内衬淡粉衬衫，自己穿的则是黑色配着白衬衫和波点领带，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觉。 江城觉得他就是画里走出来那种贵族翩翩公子，谦和高雅。 系好领带，杨聿朗又帮他简单弄了弄头发，都妥当了才打电话让人来接。 他不知道普通人怎么出门旅游或者谈工作的，反正杨聿朗到哪里都有人服务，连带着他也享受着高等贵宾的待遇。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突然没有杨聿朗在身旁自己会怎么样？所以他不敢坦然接受这一切，全程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当中了彩票爽一回，回去之后就过回原来的生活，把这次出行留在记忆里，绝不敢去留恋。 其实体验过一回对他也有好处，最起码知道只有很努力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在学习和生活上就不会吊儿郎当。 来接的司机很快到了，不是之前那个接机的男子，杨聿朗告诉他这是家族企业在泰国分公司的副总，和他们一起参加会议。 大公司副总过来当了一回司机，江城看着年近五十却神采奕奕目光精明的副总，心里越发佩服杨聿朗。 不管他今日的成就是不是因为家族，江城始终相信，就算没有家族帮持，杨聿朗一样能闯出今天的这片天地，他超强的自律能力理解能力和做事的专注程度，以及对人对事的游刃有余成竹在胸，不是什么富家子弟都能做到的。 年纪轻轻尚且如此，将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只是他的病…… 天妒英才！ 他说过病可能是治不好的那种，究竟，是什么病？ 江城第一次埋怨老天，不为自己承受的所有磨难，只为身旁这个天之骄子。 轿车行驶在曼谷街头，他们在一栋大楼前停下，副总停好车，三人前后往楼里走去。 大楼门口有人分列两排迎接，一边男性一边女性，一眼看去清一色俊男靓女。 他们用泰语说着欢迎词，杨聿朗和副总双手合十，也用泰语回之，江城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出来了总不能丢了老板的份儿。 一位气质美女领他们进了电梯，电梯上行至二十九楼停下，美女径直将他们领到公司会议室。 他们坐下后，杨聿朗轻声对他道：“会议时间可能有点长，你要是听得无聊就去外边休息室坐坐，随便玩玩游戏，若是实在坐不住我可以叫人先送你回酒店。” 江城摇头，再次强调：“我可是你助理，哪有助理先走的道理？” 杨聿朗无奈又宠溺的看着他。 江城被这眼神电到了，心口一阵阵发麻，他也以凝视的姿势看着杨聿朗双眼，心口突突的，有话涌到嘴边。 没等他开口，对方公司领导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副总早已将备好的资料摆在会议桌上，待对方三人落座后就率先开了口。 江城料到这会议他听不懂，不仅是因为他们全程都用英文交流，关键是还掺杂了大量的专业词汇，他从一开始还能听出一些意思，到后面就完全听不懂了。 对方语速很快，一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到杨聿朗这儿，他从头至尾都不紧不慢条理清晰的说着，声音不高，可他一开口几人就都认真听着不敢打断，等他语毕再接着讨论。 杨聿朗没所谓的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发言简短，不过大概句句掐着重点说，所以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 江城第一次看他谈生意，整个人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不知南北，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好似正在谈的是他自己一样高兴，不，比他自己取得这样的成就还高兴。 杨聿朗低低的嗓音一出来就能让他心弦颤上一颤，再被他的话语拨弄几下，就可余音绕梁多日不散。 江城心想，完了，身边这个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忘的了了。 第21章 泰国游玩 会议从中午持续到傍晚，果然如杨聿朗所说，时间是挺长的，可江城全程没有一丝无聊，单单看着他就觉得很满足，还能借此机会了解生意间的往来，尽管没听懂两分，可多少还是长了见识的。 对方领导到最后全部起身和杨聿朗及副总握手，然后双方签了合同，这事儿也就这么成了。 出来后他满眼佩服的看着杨聿朗，觉得他真是牛逼的不行。 杨聿朗疲倦的揉揉太阳穴，转头看见江城发着亮光的眼睛，猜到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你别以为都是我的功劳，我做不到一个会议就拿下合同，这个并购计划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公司其他人前期已经谈了很多次，只不过最后这关由我来完成而已，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别太高看我了。” 这话反而加深了江城对他的崇拜。 杨聿朗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江城摇头，他没来过，当然不知道有什么吃的。 杨聿朗想了想，“那我带你去吃本地特色吧，来了就该尝尝。”他顺便问当着司机的副总要不要一起去，副总说他回公司还有事，就不陪着了。 杨聿朗颔首，下车后带着江城去了一家看着挺高端的餐厅，用泰语点了几样特色美食。 江城讶然：“泰语你也会？” “一点皮毛，这里的人未必都听得懂英语，不学一些菜都不会点。” 此话甚是有理。 心满意足的尝试了泰国美食，吃完后杨聿朗就提议回酒店休息，江城年轻体力好，可他已经很累了。 江城自然不会反对，他一切都以他马首是瞻。 回去后杨聿朗吃了药就躺下了，江城为他盖好被子，完事也不出去，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就这么直盯盯看着他。 杨聿朗被他看得睡不着:“你不去看看电视，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江城福至心灵的来了一句:“你比电视好看。” 杨聿朗：“……”他当江城是第一次身在异国他乡没有安全感，颇为无奈道，“你如果不想回房间，又不看电视，那就别在这儿坐着，换了衣服上来躺着吧。” 此话正合江城之意，他快速脱了西服，换上睡袍就往被窝里钻。 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江城很激动，被窝里的手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 杨聿朗往里挪了挪，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城睡不着，他精神还好着呢，于是趴在枕头上，歪着头，盯着杨聿朗一眨不眨的看。 栗棕色头发，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 江城从未这么认真的看一个人，也从未见过谁能像杨聿朗这样温文尔雅颜如冠玉，在他心里连那些明星模特都比不过，甚至这万千世界没有什么能比眼前人更吸引他的目光。 他不懂，当下有一句话能够概括他的心境，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在他眉眼抚过，见他睫毛一颤急忙收回手，待他睡安稳了又伸手撩撩他的头发，指尖从光洁额头滑过。 他很想摸摸他的双唇，可心中挣扎许久，终究是不敢触及那个地方。 盯着看了半宿，终于把他给看困了，后半夜在不知不觉中睡去，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天已破晓，隐约听到外面传来鸣笛声。 双眼睁开时蓦然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一双情绪复杂的双眸。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杨聿朗不知醒了多久，看去他面上一丝睡意也无。 回过神的江城发现自己正枕着他的手臂，怎么把人手臂当枕头了？他愣愣的看杨聿朗，杨聿朗也看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放在身侧的手抬起来，那动作似要摸一摸他的脸。 江城盯着他的动作，心有猛虎欲出笼。 可杨聿朗的手在距他脸上还有两寸的距离堪堪顿住了，突然猛的收回，再抽出被他枕着的那只手，转过身道：“该起床了。”说完就下了床。 江城心口猛跳，尚未从刚才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杨聿朗就已经出了房间。他捂着心口，闪过一些猜测，杨聿朗刚刚那眼神是有什么内容在里面的吧？是什么意思呢？ 他对自己有没有可能也会有那么一点超出师友的范围？他是不是可能也有一点喜欢自己？江城脑中迅速闪过两人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可他说不清杨聿朗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心思藏在里面。 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怕流水无情。 等他纠结完终于起床走出房间，杨聿朗早已恢复了他那一贯云淡风轻的样子，招呼他过去吃早餐。 餐桌上，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就是组织不了语言，看着杨聿朗慢条斯理的喝粥，心里没来由的有点郁闷。 小鸡炖蘑菇只有蘑菇没有小鸡的那种郁闷。 并购之事已经成了，江城原本以为吃了早餐差不多就回国，可杨聿朗说回程定在后天上午，今明两天就好好游一游泰国。 这显然是给他调整出来的时间啊，合同都签了，而且他家族分公司在这边，平时定然没少来，该玩的地方应该早就玩过了，这次却特意留了两天时间陪他游玩。 这么一来又让他胡思乱想了，心头阴霾散去变成了艳阳天，一下整个人都洒满了阳光。 司机开车过来载着他们游玩，两天时间安排的很满，几乎著名的景点都带他去玩了一遍，还让人带了一部单反，给他拍了不少照片。 这期间他也多次拿过相机拍杨聿朗，说是借机提高摄影水平。 杨聿朗没推脱，大大方方让他拍。 镜头后，他是专业摄影师；镜头前，他也是专业模特。不用江城让他摆什么造型，他随便往那一站一坐，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可以定格的大片。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淡然从容不迫，任谁都会沉沦在那恬淡的笑容里。 杨聿朗看了他拍的照片，不忘现场教学，手把手教他如何仰拍避开人群，如何突出主体挑选角度…… 这样实地教学对江城帮助更大，比看枯燥的说明书可强太多了，几乎是杨聿朗一点拨就掌握了精髓，拍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当然，看到有特别景致的地方还不忘让司机帮忙为他俩拍上几张合照。 合照时杨聿朗偶尔会将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他也大着胆子搭上他的，再露出愉悦的笑容。 回去之后他整理拍的照片，还悄悄的把聊天背景图和没加熟人的社交头像换成两个人的合照。 玩了一天，晚上吃饭时他提起泰国一大特产——人妖，来了这儿，自然是要看一看的，就问杨聿朗哪儿能看到。 杨聿朗随口答：“到处都有，你早就见过了。” “是么？”江城仔细回忆了这两天遇见的各种人，可没想出来哪些是。 杨聿朗浅笑道：“他们表面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长着一张男人脸，却让你叫他姐姐，或者你看她是个女子，可他那个可能比你的还大。” 江城“噗”一声，差点把一口汤喷他脸上。 他不自然道：“你胡说什么？” 杨聿朗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刚刚去洗手间那么久做什么？肾虚吗？” 江城大窘，第一次在他面前憋红了一张脸，却不服气道：“你说谁肾虚？” 杨聿朗眼角带笑，却突然转了话题，认真问他：“你想看人妖？看脸还是看全身？” 江城还在窘迫中，没好气道：“脸有什么好看的。” 杨聿朗颔首，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酒店房门被敲开，江城看到两个浓妆艳抹美丽妖冶的风情女子和一个看似男性却也化着妆的…人走进房间。 他恍然大悟。 杨聿朗拿了一沓现金放在他们面前，用泰语说了几句。 他们对杨聿朗和江城做了个请欣赏的动作，然后开起音乐就扭腰跳起舞来。 江城：“……” 这舞一开始看着没啥稀奇，只不过跳着跳着他们就突然开始脱衣服。 江城：“我勒个去……” 随口说了句不看脸就玩这么大？ 他往杨聿朗身边挪了挪，在他耳边轻声问：“哥，这不违法吧？” 杨聿朗笑道：“他们有成人/秀，表演类似，更大胆低俗的也有。” 江城咂舌：“你都看过？” “没有，”杨聿朗不甚感兴趣道，“想想也没什么好看的。” 江城挠挠头，突然觉得自己把一个脱俗之人拉入凡尘中和自己一起享受低级趣味了。观他神情，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中他也悠然自若，好似正在看的不是什么低俗表演。 认识他这么久，不曾见过他对谁颐指气使，也没看不起什么人，对谁都客客气气，不管服务员司机还是保姆佣人，他都能彬彬有礼说谢谢再见。 也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涵养，自己才能走进他的生活。 没在思绪里沉浸多久，他已经被面前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那个有着傲人上围的美女人妖跳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就往她胸上摸去。 第22章 天狼星 江城整个人都木了，这……当着杨聿朗的面，这特么的是在作死啊！ 他全程不敢看杨聿朗，后面几乎是用了全力把手抽回来。 那人妖也不介意，继续着舞步，后面跳着跳着还上了桌子，就在桌子上大跳扭臀舞，抖的短短的亮片裙熠熠发光，亮瞎了江城双眼。 舞蹈没多久就结束，该看的看完了，他们用泰语和杨聿朗说了几句，杨聿朗回头问江城：“他们说还有别的表演和服务，你要感受一下吗？” 江城一听这话就噎住了，都这样了还要看什么表演，再说他已经看得非常够了，急忙摇头：“不要。” 杨聿朗看他的反应戏谑一笑，回头微笑对三人用泰语表示了感谢，让他们收工走人。 几人大概没想到随便跳一跳就得到了这么一大笔丰厚报酬，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杨聿朗。 杨聿朗不多做解释，也不能说就是为了满足身边这个小兄弟想看看人妖的真实构造才叫他们来的吧。 见几人欢欢喜喜的走出房门，杨聿朗才回头问他：“怎么样？看得过瘾吗？” 江城：“……” 这哥心里素质可以啊，全程下来脸不红心不跳，还能捧场似的鼓鼓掌。 江城觉得自己像只纸老虎，一戳就破，人妖过来那会儿整个人脸都红到脖子根，这下人都走了，还感觉脸颊隐隐发烫。 见杨聿朗一直带着笑意看自己，更是觉得脸上发烧：“我…我先回房间了。” 杨聿朗眼角带笑看他仓皇躲进房间。 最后一天，还是游览景点感受当地风俗和品尝美食。 傍晚时分，他们从佛音缭绕的寺庙出来，在一条满满泰国特色的小街闲逛。路过一家饰品店时，杨聿朗被窗口里的一件挂饰吸引住了，抬脚迈进小店。 他用泰语问店主那条链子怎么卖？ 店主摇头，叽里咕噜一堆泰语冒出。 江城：“他说的什么玩意儿？” 杨聿朗带着遗憾的口气道：“他说那条链子不卖。” 这是一个多好的献殷勤机会啊，若是能够凭自己本事买下那条杨聿朗心仪的链子送他那该多好！可惜店主看着是个完全不懂英文的老头，而他泰语除了萨瓦迪卡也说不出别的。 妈的，早知道就多学点，真特么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回头去看橱窗里那条链子，是一个外星球的形状，只用一条黑色编织绳串着，简单大方又特别，别处从未见过。 杨聿朗用泰语继续跟店主说着什么，大概是给个双倍三倍价格吧，有钱人都喜欢这一套。 说了好久，店主无奈的站起身来从橱窗里拿出链子递给杨聿朗。 卧槽，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 江城正兀自感叹，可付钱时却没有看到杨聿朗拿出大沓现金的戏码，好像付的只是原本的价格。没有使用金钱攻势，那他是怎么拿下店主的，店家一开始看着是很坚决的不卖的啊！ “怎么又肯卖了？”江城凑近他小声问道。 杨聿朗浅浅一笑，并未对此作出解释，反问他是否知道链子挂饰是什么。 江城又看一眼那星球，摇摇头。 杨聿朗告诉他那是天狼星，距离地球大概8.6光年，以人类现在的技术要到达那儿大概要近百万年吧，而且它是除太阳外全天最亮的恒星。 天狼星这名字江城第一次是从某魔法电影中听到，饰演的那外国演员还挺帅。 杨聿朗伸手把链子往他脖子上戴，蓝宝石球体触到皮肤带来一股凉凉的感觉，戴好后他端详片刻，满意的点点头，淡淡一句:“新年礼物。” 这么一说，江城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第一次过年不收红包收礼物，当然了，在家也没什么红包可收，就算有最后也落到老头子手上，所以过年从来没感觉到有什么快乐期待可言。 可今年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低头抚摸着圆圆的球面，眼眶发热，似有什么东西正欲冲破而出。 他努力控制翻滚情绪，哑着声音道了句：“哥，谢谢你！” 杨聿朗拍拍他的肩膀：“小小礼物，喜欢就好。” 他想回送点什么礼物给他，可不知道能买什么，满街走也没见到什么适合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想选个最特别最好的礼物给他，可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走在路上，杨聿朗有电话进来，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接电话，此时的二人正走在一道斜坡上，不知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杨聿朗表情颇为严肃。 江城站他面前，看他眉头深锁，几分钟了还没说完。 就在他低头对电话里的人叮嘱什么的时候斜坡上方突然有个小男孩骑着三轮儿童车从上边冲了下来，那方向眼瞧着就要撞上杨聿朗。 江城叫了一声“小心”，迅疾伸手抓着杨聿朗外套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拉，杨聿朗猝不及防抬头，一抬头两人便来了个亲密接触，碰上了双唇。 一时间两人都愣了。 还是杨聿朗先回过神来，他往早已消失不见的儿童三轮车离去方向看了一眼，又对电话里的人道：“我没事。” 江城犹在失神，可刚刚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来不及体会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只觉得心跳猛然加速还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悸动。 可杨聿朗纯然没把这个当回事，心思全在那通电话里。 一天游览下来，傍晚时分两人才回到酒店，杨聿朗让人送了晚餐进房间，他却没吃，说是不舒服，吃了药就进屋休息，不知道是玩累了还是因为白天接到的那个电话。 江城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几口就让人撤走。 他去杨聿朗房间看了几次，都见他不安稳的睡着，皱着眉，似是睡梦中承受着什么折磨。 他伸手轻轻揉开他皱着的眉头，坐在床边陪了很久，直到他睡得安稳一些才轻轻带上门，坐在外面沙发上做题看书。 这一做就是大半夜，直到凌晨才趴回床上眯了会。 机票早已定好，杨聿朗叫醒他后两人一早就登上回国的飞机，一路上杨聿朗精神欠佳，少言寡语。 江城贴心的帮他系上安全带，让空姐送了温开水过来，还要了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 杨聿朗看着他，眼里带了点暖意。 第二次坐飞机，江城已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兴奋，全程心思都放在照顾杨聿朗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需要马上帮忙，甚至他上个厕所都得在身后跟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一头栽倒。 杨聿朗对他这无微不至的关心颇为无奈，把他推回位子上，低声道：“你放心吧，真的没事。” 江城不信，固执的要跟着他。 杨聿朗揉揉他的头发，揉成一头乱毛。 飞机平稳的飞行中，两人靠的近，杨聿朗浑身发软无力，几乎靠在他肩头上，他低声问江城：“这次出来玩感觉如何？” 江城感受着他靠在自己肩上引起的隐隐激动之情，听了这话不做思索答道：“再好不过了。”说完还低头看了眼脖子上那颗天狼星坠子，他原本想说这是他十八年来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可这么说感觉有点矫情，所以只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就好。”杨聿朗轻道一声。 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大约是昨晚没睡好所以需要再休息一下，江城安静看着他，伸手替他拉了拉下滑的毛毯。 他的手自然垂在身侧，掌心向上，五指微曲，江城低头看了许久，很想很想与他来个十指相扣，为了不让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他逼自己看向别处，可眼睛看着别的地方，心思还是完全留在了那只手上。 侧头听杨聿朗缓慢匀长的呼吸声，他睡着了，牵一下不会被发现吧？ 试探性的轻轻碰了碰他微曲的五指，双眼状似无意的看着别处，余光却盯着杨聿朗的反应，他没动静，眼皮没眨，睫毛也没颤动。 于是他又大了点胆子将手掌轻轻覆上他的掌心，保持不动继续观察杨聿朗反应，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太好了，这回江城鼓起勇气慢慢与他十指相扣，稍微握紧的那一刹那觉得人生都圆满无憾了。 没想到只是牵个手就能让自己满足成这样。 他不敢牵太久，最后恋恋不舍的抽回手，转而凝视杨聿朗的睡颜，看着看着目光就不自觉落在他唇上。 不能看，他仓皇收回目光，再看下去就要得寸进尺了。 熬着憋着忍着，飞机终于抵达，杨聿朗悠悠醒来，缓了缓才和江城一起走出机舱。 接机司机已经等候许久，接到人看了眼杨聿朗苍白无力的样子，恭敬的问他是不是回家。 杨聿朗转头看了眼江城，想了想才道：“先不回去，去从维安那儿。” 江城不满，都这样了还不回家休息，他道：“你精神不太好，还是先回家。” 杨聿朗解释道：“就是因为精神不好才要去找从维安，他就是第一次见面时来接我那个人，记得吧？” 那冷酷帅比啊，记得是记得，“找他做什么？” “他是医生，那天就是因为没如约去做检查，所以才臭着一张脸。” 呃，竟是个医生。 杨聿朗接着道：“他也是我很好的朋友。”言下之意就是去他那儿不用担心，也不用陪着。 江城不依，他觉得杨聿朗是因为陪自己游玩才导致的疲劳困倦，于情于理他都得跟着照顾。 他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第23章 想念 江城给颜瑛发了信息表明自己人已安全回来，再说了外头有事暂不回家，随后就跟杨聿朗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医院里，江城以为来的医生会是那个酷哥从维安，可进来的却另有其人。 那是一个年轻哥们，估摸着年龄只在二十五六，白大褂，戴着口罩，大眼睛眸光熠熠。 做完常规检查后，被杨聿朗唤韦医生的那位年轻哥们让他躺下，为他做头部按摩。 司机到了医院后就在门外等，不像江城全程寸步不离的跟着。 “检查结果都还好，”韦医生边按边道，“还是要注意纾解压力。” “嗯。”杨聿朗闭着眼淡淡回他一句。 江城坐一旁椅子上看着他在杨聿朗太阳穴后脖颈游走的手指，甚至还将五指插进发间揉按，他垂眸别开了视线，暗暗抿了抿唇，无意识咬紧了后槽牙。 “江城，能帮我倒杯水吗？” 直到杨聿朗开了口他才转回视线，麻利的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接水。 韦医生给他按了二十分钟，“差不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工作先放一放。” “多谢。”杨聿朗起身穿好外套，“维安在手术对吗？” “是，”韦医生说，“需要叫他么？” “不用了，”杨聿朗用眼神示意江城离开，“我再给他打电话。” “好。”韦医生将两人送到门口，提醒杨聿朗，“别忘了下次的预约。” 去了停车场，司机启动车子，杨聿朗对江城道：“先送你回家。” “你呢？” “我也回家。”杨聿朗垂眸道，“这几天我比较忙，有事电话联系。” “要忙什么？”他的样子显然要多休息的，怎么回来了还得忙。 “有一些宴会酒席……”杨聿朗颇为无奈道，“不得不去。” 于杨聿朗而言，生活中工作上，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他作为华容最高领导人，又是杨氏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说逢年过年，就是平时也是应酬不断。有些场合能推也就推了，可总有推不了的，而这，还不是少数。 江城回了一趟家，家里一如既往乌烟瘴气，还没进门就听见哗啦啦的麻将声，夹杂着老头子输钱的连篇脏话。 一进门，县城来的大伯看见他就道：“哟，江城回来啦，听你妈说你出去玩了，怎么样，好玩不，都去了哪儿啊？” 江城干干一笑，应付道：“还行。” 另一婶婶看见江城手上提了东西，“哎哟，这孩子懂事了，出门记得带礼物回来啦，来来来，给婶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她边说边走过来，直接就从江城手上拿走袋子，眼疾手快的就把里面东西抖了出来。 江城：“……” “哎呀这花里胡哨的，”婶婶一脸嫌弃的看着手里抖落开的围巾，“这男的啊，就是不会买东西。” 江城：“……” 颜瑛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围巾有些不敢置信的问江城：“给我买的？” 江城被婶婶说的脸色有点发青，颜瑛问了也没多说，只点点头。 颜瑛接过围巾笑了笑，“我觉着挺好看的。” 那边磕着瓜子的大伯母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审美倒是挺一致的。” 颜瑛没理她们，对江城道：“你先回房间休息会儿，待会就可以吃饭了。” 江城进了房间，老头子转头看颜瑛爱不释手的模样，催促道：“还不去看着锅里。” 辛苦半天煮了一大桌菜，这些来拜年的亲戚坐了满满一桌，江城往堂哥边上挪了挪，硬留出一个位置，招呼颜瑛，“妈，坐这儿。” “你们先吃，”颜瑛拿饮料拿啤酒，“我等会再吃。” “等什么，”江城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等会菜都凉了怎么吃？” 身边的堂哥也客气招呼，“婶婶，一起来吃啊。” 老头子凉凉瞟了江城一眼，就当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吩咐颜瑛，“再加点汤，把那瓶白酒拿来。” “弟妹啊，纸巾用完了，还有没有啊？” “嫂子，我孩子想喝点骨头汤，我再拿个碗，在哪儿呢？” “……” 江城眼皮跳了跳，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正想帮颜瑛做点事老头子又吩咐，“阿城去外边超市买箱啤酒，再来两瓶饮料。” 江城瞟了一眼墙角，明明一箱啤酒才刚开始喝，可他不想在这种日子跟老头子吵架，所以二话没说就去买了。 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亲戚，颜瑛十有八/九都上不了餐桌，总是吃大家剩下的冷凉饭菜，就算江城很短的时间里腾出位置给她，也往往被别的事耽误的上不了桌，经常是老头子让她做这做那给误了时间。 在江庆理看来，大餐女人不上桌是很正常的，在这种时候他对颜瑛呼来喝去还觉得倍有面子，颜瑛也不会跟他计较什么，她从不让他在家族亲戚面前丢了颜面。 可在江城看来，她的委屈都来自于她自己的纵容。若这人不是自己亲妈，他也绝不会几次三番拉她上桌，帮她做那些琐碎小事。 买了酒回去看见颜瑛上了桌他才略微宽了宽心，想起独自躺一个地方的外公无人照顾，他和颜瑛说了一声后就带上保温好的粥去了出租屋。 在出租屋看了一下午的书，晚餐时间去了唐原家里，在唐原家吃了饭后再大家一起去老房子那儿烤红薯。 “给我们带了什么特产？”卓海一照面就兴冲冲的问。 江城指着后面桌上一个纸袋，“就带点吃的回来。” “有就行，”卓海打开袋子，“芒果干，鱿鱼干，凤梨干，唔，还有草药膏，为什么带这玩意儿？” “他们说这个挺好用的。” 卓海打开闻了闻，“味儿还不错，来，大潘。”他递给潘军一瓶，又拿了一瓶给唐原。 唐原拿了芒果干打开，“我尝尝这个，看看传说中的泰国特产好不好吃？” 潘军生好火，把红薯一个个摆进去烤，完事了靠着椅背问江城，“这趟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江城拿木棍拨拉着柴火，“其他都很好，就是景点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咱国人。” 卓海哈哈一笑，“国人现在有钱啦，想去哪就去哪。” “看人妖没？”唐原比较好奇这个。 说到这个，江城想起那出热辣表演，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干咳两声。 唐原一看这反应，“这是看了啊！” 潘军：“在哪看的？长得怎么样？拍照没？” 江城瞟了他们一眼，“照片没有，长得也就那样，妆太浓了，看完不想看第二次的那种。” “切～”唐原翻个白眼，“你这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 “饥什么？”潘军给他额头吃了个栗子，“特么人妖有什么好看的，你还饥，我让你饥～”边说边往他嘴里塞了一把芒果干。 “唔唔唔～”唐原噎着了，半天才缓过来，“我就打个比喻，比喻你们懂不懂？” 卓海坐江城旁边，“拍了不少照片吧，都不发圈，手机里有没有，给我看看。” 江城将手机解锁丢给他，“都在里面了。”单反拍摄的那些照片已经处理过，手机相册只存了大量风景人文照和杨聿朗帮自己拍的那些单人照，而他给杨聿朗拍的以及两人合照都已经收进了私密相册，旁人是看不着的。 潘军唐原脑袋凑过来一起看。 “你现在拍照技术很上档次了啊！” “这张好，这美女是人妖不？” “这是去拜佛？你啥时候信的佛？” “这啥玩意儿？银雕，是娃娃鱼么？” “诶，这张好，可以当封面用了。” …… 看完所有照片，唐原疑惑，“你就一张都没给杨聿朗拍啊？” “嗯～”江城含糊的应付过去，“中间那个是不是要烤焦了？” 唐原一听成功被转移话题，他急忙去翻红薯，确认没有烤焦后这边话题已经转到了别处。 等红薯熟了，江城选了个烤的松软香甜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见他低头选照片，唐原瞄了一眼，“咋的，你出去玩不发圈，烤个红薯倒浪起来了？” 江城没理他，低头想了想，还是将选好的两张发了出去，没配文字，纯粹发图。 潘军刷圈看到他发的，随手点了个赞，再评论一句“老子的烤红薯天下第一”。 照片发出去没多久就收了许多赞，评论不少，都是讨吃的，他看了几次才把手机放一边，继而双眼盯着捂红薯的炭火发呆。 杨聿朗从来不发朋友圈，也不爱看，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的这条应该没戏了，再说他可能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应该直接发给他的，可是……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是觥筹交错，还是和朋友一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只分别大半日，江城就克制不住的担心他，想他。 “发什么呆呢？”卓海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城回过神，“要走了？” “太冷了。”潘军紧了紧外套，“红薯都吃完了，回家回家。” 老房子这儿冬冷夏凉的，特别是晚上能把人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 “那走吧。” 第24章 你会嫌我烦吗 一连几天杨聿朗都没来公寓这边，他没在江城去的也少，很多时候都是抱着书本窝在唐原房间，一人玩游戏一人学习，倒也互不干扰。 唐原妈妈经常做一些点心或者腌菜饼，还喜欢晚餐时找他们俩小酌几杯，这么多朋友也就唐原妈妈最为宽容，很少对自个儿子和他交的朋友评头论足，一起坐下来还能聊出很多共同话题。她很喜欢江城，偶尔有希望他带带自己儿子的意思，不过也就口头说说，大概是对自个儿子有几斤几两太有数了。 “你今天陪我妈喝了几杯白酒？有三杯了吧？”唐原抖开被子哧溜一下滑进被窝，留外面大半位置给江城。 “脑壳疼。”江城揉揉太阳穴，“你老娘酒量太好，以后我得躲着点。” “躲不了，”唐原哈哈一笑，“她就爱找你喝。” 江城趴在枕头上，“今天看不了书了。” “睡吧，”唐原关了灯，“都看一整天了，做题做的手都酸了吧，够拼了啊！” 虽说酒劲上来头晕目眩的，可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就是睡不着。 唐原背对他玩了几局消消乐，翻个身看他还睁着眼，“还不睡？是不是我这儿光线碍着你了？” “没有，”江城闷闷道，“就是睡不着。” 唐原低低哼笑一声，“那就别睡了，起来搞个片子给你看看。” 江城随口一问：“什么片？” “这大半夜的你说什么片。” 借着微弱光线，他看见唐原一脸神秘道：“那个你肯定没看过，贼刺激了，开场都不一样，群戏啊！” 江城这才恍然，见唐原已经爬起来，忙一把抓住他手臂，“我头疼，不想看。” 唐原坏笑着撇开他的手，“看完头就不疼了。” “要看你自己看啊，”江城拿被子盖住脑袋，“我没兴趣。” “哎哟卧槽，”唐原一把掀开他被子，“装什么装，上次约妹子还是你出的主意，现在给我演清心寡欲呢啊！” 说起赵瑜那次的事，江城突然沉默，唐原也顿觉自己一时嘴快好像说了不该说的，可是那次的事他还不了解情况，干脆直接问他，“上次你跟赵瑜为什么没做？” 江城闻言拿手背挡住双眼，没瞒着，直言道：“我不喜欢她。” “都到那份上了你还能顾得上喜不喜欢？”唐原觉得不可思议，欺身向前拿开他的手，“你那时候喝了多少自己心里没数吗？别说喝成那样了，就是清醒着到了一张床上你还能顾得上喜欢这两个字？”他完全不能理解，又道，“但凡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所以你到底咋回事？” “我……”江城想了想才道，“我约她们就是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江城望着他，眼眸却又像透过他看着别人，良久才道：“老唐，我有喜欢的人。” 唐原一听愣了，“谁？” 江城又停顿半晌才道，“我以后再告诉你。” “有你这么吊人胃口的吗？”唐原心急道，“快说，是谁？” “这事儿我挺难受的，”江城难得示弱道，“你让我准备好了再说。” 唐原见他神色不是开玩笑，话语里也透着心酸无奈，当下就点头，“行，等你想说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好。” 次日，江城回了家，家里依旧吵闹，他没待多久，带上老妈准备给外公的粥去了出租屋。 喂完粥就直接坐在窗台那儿看书，放在一旁的手机在安静的躺了几个小时后在傍晚时分“叮咚”一声来了信息。 他随手滑开，信息内容是“吃饭了吗”，待一细看，发送人是杨聿朗，顿时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迅速回复“吃了，你呢”。 杨聿朗也很快回他：“在朋友那儿吃过了，过来么？” 江城看到最后三字，捧着手机的手都微微发颤，这么些天没联系，如果不让自己忙起来就完全控制不了不去想他，可杨聿朗忙，这几天也没主动联系过自己，所以收到这样的信息让他真是兴奋激动坏了。 他迅速回道：“好，我妈做了一些发糕，味道还不错，我带过去给你尝尝？” “嗯。” 到的时候杨聿朗正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电视播着一档法律节目。 听见声音，他睁眼看向江城，用低缓温和的嗓音招呼：“你来了。” 江城一阵心动不已，这略带慵懒的声音太他妈诱惑人了。 他换好拖鞋过去坐下后把手里装好的发糕放在茶几上，拿出一块递给他。 杨聿朗接过尝了一口，夸赞道：“很松软，味道不错，替我谢谢你妈妈。”看了他一眼，“回来有学习吗？” “当然，时刻不敢松懈。”在泰国旅游时都不忘看书做题，回来了自然就得更努力才行。 “很快又开学了，你要补的功课还挺多，再辛苦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江城甜笑着点头，“嗯。” 杨聿朗接着道：“我过几天要去一趟国外，半个月左右，赶不上你开学了，但是补课不能落下，还是让云洲帮你补课，你同意吗？” 江城一下没了笑容，“又走？” 杨聿朗点头，没去看江城眼中翻滚的复杂情绪，只道：“云洲会过来这儿，如果他没来，你也可以随时去事务所找他。” 江城垂眸，盯着地毯某一点半晌不做声。 “怎么了？” 江城抬眸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没事。”说完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杨聿朗看着他快速走开的身影，眸光深沉，拿了桌上还留有余温的发糕细细品尝，长睫覆下，甜苦滋味齐齐涌了上来。 等江城从洗手间出来，杨聿朗已经进了书房，他靠着椅背，手上是一本翻开的书。 江城坐他对面，看他一眼欲言又止，低头拿出课本卷子翻开。 眼前的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却不知道，他一手执笔一手托腮，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了个C后就没再落在纸上过，反而在他指尖以各种花样转圈。 杨聿朗几次抬眼看了看他，在第四次抬眸的时候他开了口，“你在给我表演转笔吗？” 江城一听，立刻停了手上动作，可许久还是没能写出半个字。 杨聿朗放下书，坐直了身子，他直视江城，声音依旧和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江城手指僵硬的抓着笔，低着头良久才用细如蚊蝇含糊的声音道，“我就是有点舍不得。” 声音太小，杨聿朗没听清，他凑近一些，“你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江城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澄澈如水又包裹着温柔的双眼，“你去的这段时间我能不能经常给你打电话？” 杨聿朗闻言粲然一笑，“这算什么事值得你纠结这么久？” “你就说能不能吧？”虽然口气无畏，可桌下抓着衣角的手指还是默默发力。 “除了工作和治疗时间，其他时候都可以。”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处在两个完全颠倒的时区，你尽量给我发信息吧，我看到就会回复的。” “嗯～”江城看着他降低了音量迟疑的问，“你…你会嫌我烦么？” 杨聿朗看他小心期盼的眼神，犹豫的口气以及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手指小动作，心里再度涌起苦甜滋味，凝视了他片刻才道：“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比较习惯你的教学，”江城苍白解释，“很多不懂的我就只想问你，所以可能会经常打扰你。” 杨聿朗思忖片刻，“你要是不喜欢云洲我可以换个人教你。” “不是，”江城忙摆手，“我对洲哥没有任何意见，真的，不关别人的事，就是你讲解的我最容易懂，所以才——” 杨聿朗看他着急解释的样子，有一瞬间觉得他很可爱，弯了弯眼角道：“那你就发给我，我一有时间就回复你。” “好。”得了这句话江城总算心安了不少，也觉得最后这几句话成功让杨聿朗觉得自己是为了学习，而不是旁的什么。 这才开始专心学习，感觉没过多久时针就悄然指向凌晨一点，杨聿朗陪着他到十二点左右先去休息，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补课前征求了杨聿朗的意思，今晚想留在这儿，杨聿朗看随口道了句：“以后阁楼就归你了，你愿意什么时候住这儿都行，不用再征求我的意见。” 这是什么样的待遇啊！ 他轻手轻脚爬上阁楼，杨聿朗睡眠一向浅，他怕动静大了把人吵醒。 等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慌慌张张从床上跳起滑下梯子，把下面的杨聿朗吓了一跳。 “我靠，今天大潘要走，说好去送他的，妈的快来不及了。” 杨聿朗温声道：“你小心点，阁楼那么高。” 江城没告诉他自己三天两头从自己家二楼窗户往外跳，早就习惯了，这点高度算个啥。 等他匆忙洗漱好，拿起外套急匆匆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哥，我走了。” 杨聿朗却跟上他，“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骑车更快。” 杨聿朗摇头，不容拒绝道：“就是因为你骑得太快我才要送你。” 第25章 失眠 到了火车站，江城匆匆一声“谢谢哥”便打开车门往候车室跑去。 唐原卓海早到了，看他急匆匆跑进来，卓海开口，“卧槽城哥，你不会告诉我你睡过头了吧？” 唐原：“要是再迟一步，以后大潘发达了，有福同享的份里就没你了。” 潘军坐在行李箱上，猛点头。 江城：“我道歉，我反省，都是我的错，城哥给你赔不是。” 潘军：“老子比你大，搁谁那儿叫哥呢。” 江城马上改口：“潘哥潘哥，对不住了。” 潘军：“妈的昨晚也不过来喝酒，你说你干什么去了，还有两分钟检票，给你一分钟，说不清楚老子削你。” 江城：“我这不是在朝着学霸在努力么？” 唐原点头：“确实，忘了这家伙已经改性了，现在一天到晚就抱着书不放手。” 卓海叹气：“早就料到阿城成了学霸我们就失去这么一号兄弟了。” 江城：“胡说八道什么，老子不就睡过头迟到了一回。” 潘军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拍着江城肩膀：“阿城我支持你，你一定要当个学霸给兄弟们长脸，以后在元和安和都能横着走。” 江城：“……”老子拼尽一切努力当学霸不是为了这些面儿。 唐原：“行了，该去检票了。” 卓海揽着潘军双肩，“在外别逞强，别惹地头蛇，好好干，不行就回来，兄弟们都在这儿等你呢，晓得不？” 这瓜娃子，说点话还挺中听。 江城也拍他后背，“保持联系，找个女朋友回来。” 唐原：“好好找，别把那些不清不楚的人带回来。” 潘军哈哈一笑：“这年头能找到女朋友就烧高香了，还敢挑三拣四。” 唐原戏谑一笑：“找不到女朋友就找男朋友吧，都一样，我都能接受。” “我可接受无能。”潘军白他一眼，“你喜欢自个找去吧！” 检了票，他走出几步回了头：“哥几个，回吧！” 江城晃晃手里手机：“保持联系。” 卓海挥挥手：“照顾好自己啊！” “放心！”潘军转头挥手，迈开步子离去，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三人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卓海率先道：“回吧。” 那边厢刚送走潘军没两天，这头杨聿朗也要走了。 送潘军江城觉得有些伤感，毕竟天各一方难能见面，可还能随时线上聊天视频打农药，所以也仅仅是伤感而已。 但同样面对离别，杨聿朗要离开的消息就让他憋闷难受无所适从做什么都兴致缺缺，明明后者仅离开半个月而已，那边潘军一走可就是一年。 已是凌晨两点，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小时，了无睡意，一股躁意围绕整个身心，最后实在躺不住就下了阁楼。 他不敢弄出动静吵醒杨聿朗，一开始是去阳台抽了几根烟，后面被冷风吹的浑身哆嗦就回书房看书，却又看不进书上内容，最后烦躁的去沙发那儿打开手机玩游戏，没玩两局就送了好几个人头，得得得，不玩了还不成。 他仰面躺沙发上，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和朋友一起玩的场景，学校里的各种事，还有家长里短……最后画面纷纷远去，只留下杨聿朗或坐或站的身影以及他那一向沉静温和或浅笑安然的一张脸。 他点开私密相册，里面全都是杨聿朗的照片，也有两人的合照，还有一些他趁杨聿朗不注意录下的小视频。他像欣赏珍藏一样认真仔细的看每一张照片，越看越怅惘，柔情中包裹着满满的酸涩。 他想，杨聿朗就像是一剂致命毒药，而他，中毒已深。 “我该怎么办？”这句话自从酒吧里抱上杨聿朗那一刻起他就不停的问自己，可没有一次能得到答案。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杨聿朗不是对自己有意，那他就应该早点抽身而退，不让自己越陷越深，这么朝夕相处难保哪一天不会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亦或是迟早让杨聿朗看出来。 可他不舍得走。 如果让他重新回到那个没有杨聿朗的生活，那就是要挖他的心抽他的灵魂。 他从包里拿出耳机，打开手机音乐，以趴着的姿势听耳机里传来伤感低沉的男声。 凌晨四点，杨聿朗在一阵咳嗽中醒来，他扶着床沿缓了会才下床打算去倒水喝。 一步步走下楼梯，打开小灯的时候猛然看见沙发上被灯光惊得撑起身子的江城，当即被吓了往后退了一步。 江城拿掉耳机，快步走向他，“哥，你怎么醒了？刚刚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杨聿朗垂眸缓了缓心神才淡淡道：“没事，你怎么躺沙发上了？” “我就是……”他挠挠后脑勺才低着声音道，“睡不着。” 杨聿朗看他一眼，转身走向一旁的柜子拿出一瓶药，他转头对江城道，“帮我倒杯水。” 江城忙不迭倒了水过来，看他就水咽了两粒药片下去才问：“你哪儿不舒服？” 杨聿朗刚想说话，一开口又咳了一阵，江城忙扶他去沙发坐下，还为他轻拍后背。 “没事了，”杨聿朗斜靠在沙发上，示意江城不必再拍，转而问他，“怎么失眠了？” 江城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拿了靠枕垫在他后面才口不对心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着。” 杨聿朗：“既然如此，那我们闲聊一会。” “你不回床上再躺会吗？” “不了，”杨聿朗微叹，“这时候再躺回去也睡不着。” 江城：“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点。”杨聿朗边说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我去送你。” 杨聿朗抬起眼眸看他一眼：“别送了，有小易在。”顿了顿他又道，“我也一直不喜欢面对别离，怪伤感的。” 江城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我跟司机送你到入口，不下车。” 杨聿朗摆摆手：“没必要。” 他拒绝的干脆利落，江城颓丧的低下头，半晌才意识到他这么躺着会着凉，起身拿了毛毯给他盖上，盖好就顺势坐在他身旁的地毯上。 “哥，我们聊点哲学的吧。” 杨聿朗失笑，“你想聊什么？” “活着的意义。”江城手肘抵沙发掌心托腮，这样的姿势与杨聿朗的距离其实是相当近的，要论起来，这也超出了一般朋友的距离。 江城有他自己的小心机，他希望这么一点点的侵入杨聿朗领地，如若对方神色不对他便立即就退，可目前看来还是很顺利的，杨聿朗没表现出反感的样子。 他这个话题抛出，杨聿朗一阵无言，只道：“你先说说看。” 江城略一思忖，依然保持那个姿势道：“以前有个命题作文，大概就这意思，我那时候写活着就是为了闯荡世界四海为家，最主要是自由，随心所欲的过完一生。” “嗯。”杨聿朗不置可否，“现在呢？” 江城笑了笑：“那篇作文满分40，老师给我打了20分，我还挺不服气的。”他头往后仰了仰，“现在让我自己打分的话，20我都觉得高了。” “为什么？”杨聿朗附和的问。 “太不现实了呗。”他自嘲道，“也就年少无知才会写这样的东西，跟每个小孩子都想当科学家一样，纯属瞎想。” 杨聿朗挑了挑嘴角，对这话也不置可否。 江城认真道：“我现在觉得，有想要守护的人，不停的努力，就是活着的意义了。”他原本想说有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再为他努力而活，可这话说出口就太明显了。 杨聿朗眸光深沉的看他，半晌才道：“人都是为自己而活，为别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这个事很难界定，”江城不认同他的说法，“反正我认定了就是心甘情愿的。”他说这话也不清楚自己内心到底希不希望杨聿朗开口问他那些想守护的人是谁，如果他真问出口又该如何回答。 杨聿朗没问，低垂眼帘不知想些什么。 江城略带失望的抿了抿唇，问他：“你呢？” 杨聿朗脑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忆起一件旧日往事。 那时候他得知心上人的背叛，剜心断肠之痛时刻折磨着他，所以易风建议他去海边散散心。 面对广阔无垠的大海，他没能让自己纾解半分，脱了衣服下海游泳又赶上小腿抽筋，那时候他挣扎了片刻，然后突然选择了放弃。 在一点点下沉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他也想过“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他没有想到答案，只觉得生无可恋，自幼丧母，父亲把他当提线木偶一样控制，朋友不知心，心上人残忍背叛…… “不如，就这样算了吧！”这是他被易风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时回荡在脑中的最后一句话。 救回来后面对易风的心惊胆碎吞声忍泪突然觉得是自己想错了，这个世界还有易风，这个从始至终陪着他且甘愿为他付出生命的人一直守在身旁。 他说：“我抽筋了。” 易风那时候什么都没说，只紧紧抱着他，也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盯他盯得非常紧，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弄丢了。 思至此处，他道：“世情梦幻，复作如斯观。” 江城知道这话的下半句是“自叹人生，分合常相半”，可杨聿朗这么答非所问感叹世事如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或许他的意思就在后半句，借古人诗词告诉自己人生本就难免聚散离合，莫要为此多思多想吗？ 得亏江城现在练就了些许学霸体质，要不然杨聿朗随便抛出这一句他哪会领悟出隐藏的深层意思。 杨聿朗转头看到茶几上摆着的一本史书，对他道：“江城，你给我念一念书吧。” “好。”江城把书拿过来翻开，从明帝朱瞻基登基那个地方开始念。 和杨聿朗在一起，不管两人做什么，江城都觉得很满足。 第26章 班长 天亮后，杨聿朗先去了公司，而后直接转去机场。 江城独自在公寓学了两天后，积攒了一些不懂的去事务所找韩云洲。没道理让人家过来公寓这边找自己，江城很有自知之明，哪怕韩云洲看在杨聿朗份上愿意跑这么一遭，自己也不能就真把自个当根葱了。 “洲哥。”看到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韩云洲，他彬彬有礼的唤了一声。 韩云洲抬眼粲然一笑：“你来啦，坐。” 江城也笑了笑，他希望可以从韩云洲身上了解一些杨聿朗的病情，补课之余偶尔聊天就会旁敲侧击的问问情况，可韩云洲都轻描淡写带过，所以他一直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韩云洲教学方式和杨聿朗不同，后者很多时候都是三言两语的点拨，一点废话没有，韩云洲则循循善诱，讲解也很详细，见他基础没打好，就给他补了好几天的基础教学。若说杨聿朗对他的方式是迎难而上，韩云洲则是选了稳扎稳打。 江城用心学，两种方式都受益匪浅。 几天后，学校开学了，他自己办了报名手续。 周岩看他来了，规规矩矩往里挪，江城看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卷起的书本往他脑门一拍：“开学第一天就这个死样子，给老子坐直了。” 周岩歘的一下坐直身子：“城哥有何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江城恨铁不成钢道：“你妈花钱送你来学校干什么？” 周岩觑他一眼，心道：“你以前比我还过分好吗？”可他没敢把大实话说出来，笑嘻嘻道，“城哥，我和他们几个打赌，班会大家会推选你当班长，你信么？” 江城一头雾水：“为什么要选班长？” “上期末班长自己辞了你不知道吗？噢对，你从来不关心这个，他说压力太大管不了，所以辞了。” 江城：“我才不当，谁爱当谁当，你敢选我弄死你。” “我下了赌注的。” “那就输死你个小王八羔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不动就拿老子当赌注。” 乱毛同桌心痛的捂紧小钱包，可怜兮兮的看着江城。 江城不吃这一套：“滚丫的。” 果然，班会就选举班长一事拉开了序幕。 江城懒得搭理，自顾自翻着自己的学习资料。 他随便写了一个名字投进去，接着就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宣布结果的时候，他无意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选举票数，三人候选中自己的票数遥遥领先。 卧槽，他脸一下就黑了。 转头瞪了一眼周岩：“老子是不是叫你别选我了？” 周岩一阵激灵：“我没选你，我发誓！” 其实江城不是排斥当班长，他只是觉得学业这么重，自己尚且没补上落下的课程，哪有时间去当班委？ 可他在看到票数遥遥领先的那一刹那，无语之中还是带了一丝得意的，毕竟在这个班级里，大部分同学对他印象并不好，多是敬而远之，如今大家愿意放下过往推选他，说明这半年来的变化还是被看在了眼里。 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与尊重，江城也不例外，从前不在乎大抵是自暴自弃自欺欺人。 班主任唐老见票数已统计完毕，背着手道：“结果已经出了，我们欢迎江城同学上台发言吧。” 江城眼皮抽了抽，他是真觉得没时间去当这个班长。 他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走到讲台上，面对几十道灼灼逼人的视线，动了动嘴唇。 唐老见状：“难得啊，咱们江城同学是害羞了？” 害羞你妹！江城咬了咬后槽牙，转向唐老，来了句：“不当成么？” “那怎么行？”唐老一听急了，“这可是大家选出来的，众望所归啊！” 江城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起韩云洲那句“懂得安排时间的人，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永远够用”，其实说的不无道理。 姑且试试吧，他看向众人，略显无奈道：“那行，既然大家都这么支持，那我总得给大家点面子，别辜负了你们对吧，反正以后都在一个班级，荣辱与共的，大家都团结点，一致对外，别让外人欺负了自己人，我这个班长也会尽自己所能，做好分内工作。” 周岩第一个跳起来鼓掌，心里大喜：“欧耶，又有红包收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鼓掌，往日那些只顾着睡觉打游戏的后两排同学还吹起口哨，大概是觉得以后有人罩着更自由了吧。 “对了，”唐老在他准备下讲台前拦住了他，“还有个事，学校要举行篮球赛，关于球员还有训练你也一起包办了。” 江城无言片刻：“唐老，您看我长得像那么闲的人吗？” “那有什么办法？”唐老摊手，“咱们班也就你球打得最好，现在还是个班长，不让你负责还能找谁？”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时间不好安排，你就当个总指挥，再叫两个同学帮忙，安排安排就成。” 江城暗自腹诽，扫了一眼班级：“这事我真干不了，我也没时间参加比赛，让体育委员办得了。” 体育委员一听不干了，站起来道：“你不参加我们可就稳输了，那还打个叼毛？” “嘿，”唐老皱眉，“文明点。” 体育委员看他一眼，换了一句“那还打个臀？” 唐老：“……”出气都不顺了，“离上交名单还有一个星期，你们先自己商量商量，具体怎么弄下星期再说。” 江城从前不是没当过班委，小学初中当了好几年的班长课代表组长什么的，那时候觉得很自豪，也没多少事要管，很多时候就是冲着班长这个名头需要一马当先罢了。 可现在当这个班长屁事不是一般的多，就篮球赛这事儿，体育委员就天天在他身边转悠，当然了，并非想把这事推他那儿，而是不遗余力的劝他当前锋。 不仅体育委员天天来烦，唐老也隔三差五的问他的意见。 他被烦够了，直接撂挑子道：“如果参加球赛，班里的事儿我可就管不了了。” “那有什么问题，”唐老满不在乎道，“不是还有个副班长吗？再说了，班里也没多少事，你现在就可以先学着放权了，对你以后进入社会也很有帮助的。” 诶，这话很有道理嘛！ 他蓦然想起杨聿朗可是有好几家公司的人，也没见他凡事亲力亲为，可公司运营不都好好的。 仔细一想安然摄影管事基本都是罗哥，这样看来杨聿朗实行的就是所谓的放权政策吧，大概拟定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再选个合适人选作为二把手，这样只要大事参与，其他都可以放手了。 他沉思一番，同意了。 副班长那儿有点受宠若惊，他职称里带个副，大家都不把他当回事，什么大事小事都直接找江城，如今江城在班上宣布以后凡事先找他，一下就让他挺直了腰杆。 七中升学率低，一方面是教学资源贫乏，学生素质良莠不齐学风不上不下，还有一方面是校领导推崇体育活动，篮球赛羽毛球赛足球赛层出不穷，尤其重视篮球赛，几乎每年都在举办，哪怕高三了也照样参赛。 接下来的时间，江城被学习和训练占了几乎所有的时间。有一点挺烦的，就是每次去打球都要把天狼星先摘下来，以防被球打到或者脱落打碎，不过来来去去的，打球摘掉，回来又戴上，几次之后也习惯了。 体育课上，在自由活动的时间里，江城打球打出浑身汗，他一个人靠着大树休息，学习委员罗茜过来找他，双手捧着矿泉水和崭新毛巾。 江城瞟她一眼，没接她的东西。 这罗茜也是执着，江城没搭理她，她就杵那儿不走了。 江城心道：“好，你不走我走。” 一看江城要走，罗茜急了，直接把水和毛巾往他怀里塞，塞了就想跑，却被江城一手拉住。 他翻过毛巾，底下还附着一个粉红色信封。 “这什么？”江城拉住她，直接了当的问。 罗茜羞红了一张脸，拼命挣扎想跑。 看她这样，江城早已了然，他把信塞回去：“拿走。” 罗茜又羞又急，都快哭了。 江城一下没了辙，安抚道：“你别急着跑，你这么跑了我后面可没时间去找你，这事儿我不想耽误，你能明白吗？” 两人拉拉扯扯的，招来好多好奇目光，一被注视，罗茜更急了。 说起来这个罗茜她条件很好，颜好气质佳，成绩还是班级前几名，追她的男生都能组成一个连了，可她却独独喜欢上了江城，而且是很早就喜欢了，可那时候江城身边有刘菲菲。 后来得知刘菲菲和江城分手了，她很高兴，但凡江城有来上课，她都有事没事往他那儿瞟，越瞟越喜欢，而且近半年来她发现江城这人好像突然转性了，收起以前那副冷酷清高流氓耍横的痞性，开始认真学习了，不是做样子，是真的一心一意在学习，从他成绩的稳步上升就能看出来。再加上江城个高一米八几，一身太阳晒出的健康古铜肤色，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笔直大长腿随便往那一戳都是一道风景，这样的男生谁不喜欢。 也不是没有其他女生去示好，只是江城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话都懒得说一句，也就是这几个月能看出一些变化，稍微比以前好亲近些，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跑来表白，也相信江城没理由拒绝自己。 第27章 双星 江城觉得要速战速决，几句话在喉咙转了转，觉得还是不要太伤人的好，毕竟人家是个女孩子，想了半天才道：“我不喜欢你，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这已经是他能说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罗茜一听一张红透的脸变得煞白，她明明向周岩打听了江城没有喜欢的人的，当即急起来就直接问：“是谁？”没等他回答又道，“你不是早就和刘菲菲分手了吗？” 江城无奈道：“早分手了，我现在喜欢的人不是她。” “那是谁？”罗茜的言语表情变得有点咄咄逼人，她实在难以接受暗恋了这么久的人心中另有他人而她丝毫不知。 江城没耐心再解释了，“罗茜，差不多就行了，你这么刨根问底干什么？这么多人盯着呢，我是无所谓，你不要面子的吗？” 罗茜捂着眼睛，不依不饶，“我就是要知道是谁。” 无理取闹啊这是。 江城把东西都塞还给她，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反正咱俩没戏。” 罗茜懵圈后捂着脸呜呜呜哭着跑了，几个女生跟了上去安慰。 远处看戏的周岩跟上江城准备指责几句，说他不懂怜香惜玉之类的话，却对上一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残废”的黑脸，顿时噤声跑人。 此后，罗茜一见江城就绕道走，若是不小心碰上视线，江城能看出她眼里的委屈埋怨。 江城只能扯扯嘴角，尽量都当没看见。 白驹过隙，很快迎来新学期的第一个小周末，他掐着指头算到杨聿朗已经去了十天了，再过五天就能回来。 长腿跨上自行车，摩托车前几天坏了还在修，只能先把这淘汰的自行车拿来代步。 他慢悠悠骑着，颜瑛中午发了信息叫他回去吃饭，说是炒了他爱吃的青椒腊肉。之前他的口味偏重，从小就吃颜瑛炒的那些辛辣刺激的菜，而丽姨给杨聿朗做的都是偏清淡的菜式，这段时间因着他在的缘故有了一些大鱼大肉，杨聿朗本人还是吃的很清淡。 他有时候吃着觉得没味儿，近来竟也吃习惯了，这都得归功于丽姨超棒的厨艺，人家做的菜就是色香味俱全，除了没辣，但人家营养搭配的好，而且食材贵重，任谁都会被养刁了嘴巴。 他暗暗摇头，这样不行，以后岂不是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辆轿车在他旁边停下，车上下来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随便瞄一眼车子，靠，又是几百万的大牌。 下来那人，戴着黑框眼镜，白白净净的，很眼熟啊，唔，想起来了，这不是朗哥朋友贺云林吗？ 贺云林对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江城礼貌回了个“贺哥”，他对杨聿朗的朋友都很礼貌，因为他们是杨聿朗的朋友。 贺云林让司机开车先走，他自己走路去。 江城从自行车下来，一边推车一边问：“去哪儿呢？” 贺云林指了指前方一幢大楼，“去我叔父那儿。” 江城看一眼“哦”一声。 贺云林看向他：“我叔父你也认识。” “嗯？” “他叫贺宏晖。” 这名字听着真耳熟啊！ 卧槽，这不是七中副校长的名字么。 江城转头看他，见他点点头，擦，还真是。 副校长平常不容易见到，不过名字却听得多，那是因为学校的食堂图书馆都是他们家出资盖的，学校的所有比赛也是他们家赞助的，所以球赛才能一年一年不间断的办。 这么一来江城看向贺云林的眼光一下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贺云林倒是云淡风轻，完全没有显摆的意思，这点和杨聿朗挺像，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他没提起那些，反倒吐槽道，“我叔父向来就是古板的人，要不是一根筋脑子拧不过弯来，这个时候就会在一中当领导了。” 江城不明所以。 贺云林无奈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融入不了就只能被踢出局。” 江城还是不太明白，他之前偶尔听说副校长为人比较强硬古板，但一心热爱扶持体育项目，像一中那样的学校九成资源都得放在学习上，体育项目肯定不会被重视的，所以才来的七中吧。 这么说起来，七中简直就是他的主场啊！ 两人这么随便聊两句就走到了分岔口，贺云林扶了扶黑框眼镜：“我先走了。” 在书山题海中过完周末，周一的课堂上，他打开一张数学卷子埋头做题。 生物老师拿着教鞭经过他身边，看他居然在生物课上做数学题，当时心里就不悦了，教鞭一指把他提溜起来回答问题。 三问三答，江城思维敏捷答的一丝不差。 老师无奈让他坐下，还是忍不住幽幽道：“同学们不要觉得这堂课掌握的差不多就行了，要时刻记住温故而知新，加深记忆，不要顾彼失此，说到底最后还是用成绩来说话。” 周岩偷偷道：“城哥，说你呢。” 江城瞟他一眼，阴恻恻的，吓得周岩心中一紧。 在江城看来，成绩从来就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哪科不行就补哪科，生物已经会了还耽误什么时间呢，赶紧把数学先拉上来啊！ 周岩趴回桌上，看见他脖子上的天狼星，凑近问他：“这是哪个女孩子送的定情信物？” 江城顺着他的目光瞅了一眼，眼光柔和了一瞬。 这一瞬就给眼尖的周岩给瞧见了，“卧槽，你这样子是谈恋爱的意思，是谁？那天罗茜不是被你拒绝了？难道和刘菲菲破镜重圆了？” 刘菲菲这个已分手的可爱萌系女朋友最近出现率有点高，江城很无奈，他反问周岩：“为什么一定要是女孩送的，男的不行啊？” 周岩一哂，“别闹，哪有给男的送这个的，天狼星可是双星啊，一明一暗暗喻守护，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其中含义吧？” 江城：“……” 不能吧？杨聿朗送这个的时候心里想过这层含义吗？不是，他知道有这么一种说法吗？ 他一下抓紧周岩衣领，“哪儿听来的说法？” 生物老师一记眼刀甩过来，干咳两声。 江城讪讪放开手，探问的表情却没收起。 周岩压低了声音，“之前我几个表姐妹聊星座，听到了那么几句。” 江城一手抚上挂饰，脸上带了沉思的表情。 周岩：“我靠，你是真不知道啊，不知道随便就往脖子上套，那人家以为你接受了怎么办？” 江城没回答他，天狼星…双星…守护…这玩意儿听起来贼浪漫啊！不过杨聿朗铁定不知道这种说法，这点他很确定，那些什么星座说法他能知道才有鬼了。 想起杨聿朗，嗯，再过三天就半个月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三天，说短也长，要是心里翘首以盼等着一个人，分分秒秒都觉得难熬。 唐原骑了车子在楼上喊他一块去学校，他去餐桌拿了几个老妈刚蒸好的包子回了房间，探出头把书包往下一扔，直直往唐原头上砸去，没等唐原反应过来，他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他跟前。 唐原接住书包，心有余悸的抬头看高度，“能别这么懒成么，走几步楼梯会死？” 江城没吭声，直接往他后面一坐，“走。” “你妈要是知道了心脏病会发作的。” “她没在家。” “哪天马失前蹄摔断你一条腿……” “甭废话，走不走？” “走走走，催什么？” 中午吃饭也是和唐原一起，半路加了个周岩，几个人不想吃食堂，去外面小店点了炒面。 周岩自己跑柜子那儿拿了两听啤酒。 江城皱了皱眉，“下午还有课。” 周岩无所谓的挑挑眉，“我知道啊，所以才喝，喝完好睡觉。” 唐原忍不住笑：“真是人才。” 就在周岩刚喝完一听时，小店门口进来一拨人，为首的就是上次嘲弄唐原那死光头。 唐原一见他脸色一黑，双眼立马蹦出两团火，熊熊燃烧。 江城也瞟了一眼，虽然他没跟这光头直接结下过什么梁子，可得罪了自家兄弟就等于得罪了自己，今天既然碰上了就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发生。 周岩身处状况外，不过他知道光头是何许人也，在安和街他也是叫的上号的一大不良，叫陈柏，人称大柏哥，局子进进出出就是不见他收敛，反而愈发猖狂。他见大柏往这边看，还礼貌性的对他笑了笑，立刻招来江城一记眼刀，他赫然一个惊吓，惊掉了一筷子炒面。 大柏一见到唐原立刻露出习惯性的嘲弄笑容，“唷，娘娘腔，吃饭呢！”他径直走到桌旁，抬起一只脚就踩在唐原身旁的凳子上，“炒面配啤酒，生活过得不错嘛！” 唐原忍着心中不快，没搭理他。 大柏瞧他燃火眼色，啐了一口，“瞧把你能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起那日商场一见，“那天裙子试了没，都没让哥几个瞧瞧，你这小屁股翘的，穿裙子一定很好看，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么放荡一笑，跟着他进来的三个不良也跟着哈哈大笑，唐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手抄起桌上未开的罐装啤酒就要往光溜溜的那颗头抡过去，然而江城早他一步将桌上整盘炒面给扣在大柏脸上，这还不止，随着手上一动作，桌下的一条腿也横扫出去，一脚就踹在大柏腹部，直把他踹的倒退出数米。 第28章 天狼星破碎 大柏和三个跟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击懵了，之前的几次挑衅唐原都是忍让再忍让，让他们觉得唐原就是一弱鸡，没曾想今天杀出这么一个狠角色。 大柏缓过劲来，直视江城怒吼：“你他妈找死？” 江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汤汁，微微扬了扬嘴角，“找死的是你！” 唐原手上还抓着那瓶啤酒，怒意未消瞪着大柏，“死光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兄弟先替我出了这么一手，可老子告诉你，接下来就是咱俩的战场，有种就出去单挑！” “单挑什么，”江城轻飘飘道，“我这还没热身呢，要打就一起啊，好久没动筋骨，都快老化了。” 大柏扯过一条店老板挂吧台的毛巾擦拭脸上汤汁，目露凶光，“今天不废了你们老子就不姓陈，走！” 说走就走，唐原和江城几乎同一时间迈开脚步，后面周岩也要跟上，却被回过头的江城一把按回座位，“不关你的事。” “我偏要去！”周岩打开他的手，站起身。 江城按住他的肩膀，“你回去把下午的笔记给我记好了，别瞎掺和，没你什么事。” 周岩：“……”记笔记？！我还不如去打架，他头一甩，说什么也要跟上。 俩人没再劝阻，你自己非要跟来，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店老板没收到钱，却还是颇为感激的看他们大步走出店门。 他们走出餐馆去了几百米外的一处废弃工地，大柏四人已经各自手持一根铁棍，并排而站，乍一看还有点古惑仔的味道。 江城踢飞一块石头，往后面砖墙上一坐，“你们一起上啊？” 周岩：“操，他们有武器啊，咱手上啥也没有怎么打？” 唐原：“你是不是怕了，怕就往后躲远点！” “谁怕了？”周岩不服，“你个娘娘腔都敢上，老子怕个鬼！？” 大柏嘴角一挑，斜着眼盯江城：“小子可以啊，报上名来。” 江城勾勾嘴角：“记住你爷爷的大名，老子叫江城！” 大柏又啐一口，“老子不管你是江城水城，今天到了老子这儿就是一座死城，还有你娘娘腔，胆儿肥了不少啊！” 娘娘腔这三字朋友说唐原完全不介意，可从敌方嘴里出来就不一样了，刚刚还尚存的理智一下就被这三字给挑没了，他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咻”一声像离弦的箭直朝大柏而去，边冲边吼，“死光头，之前几次受你侮辱老子没有动手是刚好我身边都有家人在，今天老子可不会再忍你！” 江城周岩一见唐原已经冲了出去，顾不上他怎么还在身上藏匕首这事，不做犹豫各自从地上摸了砖头上。 大柏迅速一个闪躲躲开唐原攻势，没想到这娘娘腔看着弱，打起架来气势还挺足。 江城的首要目标也是大柏，一冲过去就和唐原分别一左一右包抄，顺便再给冲过来那三个跟班不留缝隙的猛力暴击。 周岩则把重心放在仨跟班上，左一脚右一砖头，打的虎虎生风。 大柏人高马大气力足，和江城拳拳到肉，还得防着唐原匕首暗算，却并未落下风，一拳一脚，飞沙走石，三人打得难解难分。 交战中，唐原一不小心遭了后面不良的暗算，后背被踹了一脚，前方又被大柏干了一拳，一时间两眼冒星星，眼前都出现了叠影。 大柏得意骂道：“踢死你个死娘娘腔，被人操、屁股的孬种！” 江城闻言歘的一股无名火往脑门上窜，一张脸瞬间如万年寒冰，周身也被寒气笼罩，身边不曾见过他这般气场的周岩打了个寒噤。 大柏却不曾留意，一门心思嘲笑唐原，被连击几拳后，他终于觉出不对，转而一门心思对付江城。 他佯装被江城踢中往地上打了一个滚，抓起一把沙土往江城眼前一撒，纵然江城反应再敏捷也还是被沙尘迷了双眼。大柏紧接着后退几步，脚尖挑起唐原先前甩出的匕首，飞到眼前握准，再一个飞身，匕首朝着江城胸前刺去。 唐原见状，飞扑过来抱住大柏抓着匕首的手臂往后一拐，嗤啦一声，匕首划破了唐原的衣服，也在他胸侧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江城双眼充血，大吼一声，飞起双脚踹向大柏胸口，再顺势打个滚跳起,一拳击向他脖子，大柏不受重击，重重倒地，江城欺身而上，一边膝盖顶着他的胸口，另一边压住他手臂，天马流星拳，拳拳打脸，眼前瞬间血腥一片。 大柏没被压住的那只手抓向江城脖子，没碰到脖子却抓着一样东西，江城没留意他抓了什么，双手把他那手臂一拧一扭，咔嚓几声，断了，手心里的东西飞了出去，掉在乱石之中。 他没停手，从身后捞起匕首，打算像他那样如法炮制，给他划上一道比唐原更深的血痕。 就在刀尖即将碰到大柏皮肉时，周岩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江城一把将他推开：“滚。” “城哥城哥，”周岩急了，滚回去抱住他手臂，“不能杀人啊！” 江城再次将他一把推开，厉声道：“再过来连你一起打！” 周岩不怕死，偏又过去吼道：“你现在可是我们班长，你要是杀人了那该怎么办？” 唐原捂着胸口过来，抓住江城手腕：“可以了。” 大柏已经半死不活，那三个不良跟班也躺了一地，唐原只想揍他，没想要他的命。 唐原开口了，江城这才放过大柏。他坐在一旁地上，脸上有血水往脖子里流，他伸手胡乱摸了一把，这一摸才惊觉脖子上少了点什么，低头一看，天狼星没了！ 他一下就慌了，一脚踹开大柏，在地上找了一圈，没找着。 唐原见状：“找什么东西？” 周岩也看见江城快急疯的表情：“找什么？” 江城没理他们，脑子里迅速回忆着刚刚的一切，猛然想起是被大柏抓住丢出去的，他顺着那个方向找过去，没多久就在乱石堆里看见了挂绳。 那波怒火还没平息，这波骤然而起，他冲回来猛地掐住大柏脖子，怒目圆睁，几乎要一下就把人掐死。 大柏已然快断了气，还是唐原周岩二人用了全力才把江城拉开。 几个不良担心再待这儿迟早被江城弄死，瞅着江城被唐原两人压制住的空档挣扎着爬起来架着大柏跑了。 江城要追，却被唐原几声痛呼给拉了回来，周岩叫道：“城哥，老唐再不送医院得失血过多而死。” 江城急忙脱了身上衣服把他伤口按住，让周岩扶他：“你俩先到路边，骑车去，我马上就来。” “你还要干嘛？” 江城没说话，迅速冲回乱石堆里捡起碎成好几片的天狼星，紧紧抓在手心，这才回头背上唐原往医院赶。 唐原还在那开玩笑：“慢点跑，死不了，放心吧！” “闭嘴。”江城怒气冲冲道，“我会去找那姓陈的，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得了，”唐原有气无力道，“他都快被你打没命了，你本来跟他也没啥冤仇，没必要，要找也是我去。” “以前没有，可今天有了。”江城依然怒火中烧，“这事没完。” 唐原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伤口不深，医生处理过后让他留院观察几天。 江城一直冷着一张脸，见唐原没什么事才稍稍舒缓了脸色。 都处理完一身伤之后，周岩颇为忧虑的坐在唐原病床边，“大柏今天被打的这么惨，后面估计会让人来找麻烦，咱们怎么办？先商量个对策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城一张脸依旧冷冰冰，“他最好找上门。” 周岩瞧他阴鸷脸色：“他到底弄掉了你什么东西？” 唐原也好奇：“东西找回来没有？” 江城将破碎的天狼星紧紧攥在手心，越想越愤怒，他扭头朝外走去：“你俩先待着，我出去抽根烟。” 这边唐原还没出院，那头大柏那边就来闹事了。 大柏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了婚，家里老母亲对他在外的作为无能为力，可最近他从外地回来了个表哥，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眼见大柏被打的断手加脑震荡，再加浑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顿时气怒攻心。 他不擅长打架，所以没有马上召集不良去围攻江城几人，而是拍了照片拿上医疗报告闹到江城家里去，让他们赔偿，如果家里不管他们就闹学校去，势必要让江城身败名裂。 江庆理一瞅见这么一伙人就怒了，当即就挥着菜刀把大柏表哥一伙人给赶走了，一转头就给江城打电话，江城不接他电话又换成颜瑛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还声明要打断他的狗腿。 江庆理并在乎江城名声臭不臭，那伙人闹学校去他也不想管，他让江城自己摆平他们，如果再看见他们出现在家门口就让他永远别回家。 江庆理心狠，颜瑛可不，她担心大柏表哥真闹到学校去，这对江城的影响太恶劣了，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第29章 上药 在大柏表哥准备闹到学校之前，颜瑛找到了他们，声称愿意赔偿医疗费。 这种事一旦示弱对方就会得寸进尺，一看颜瑛这拿钱息事宁人的架势，大柏表哥登时就蹬鼻子上脸了，不再是之前说的那些医疗费，还得加上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当即就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 颜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事儿江城暂时还不知道，他在医院陪了唐原两天，眼看没什么事才出院，出来才知道对方对自己老妈干的好事。 唐原见他捏着手机额头青筋直冒，一马当先道：“我去揍死他丫的。” 江城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没你的事了，在家好好歇着。” “你特么开什么国际玩笑？”唐原怒而拍桌，“这一开始就是我的事，你往哪儿插队呢？” “我去处理。”江城不容置疑的盯着他，“现在他要找的人是我，明白？” 他不欲再与唐原辩论什么，话说完就走了，甚至忘了外套还丢在他家沙发上。 唐原伤口一动就会裂开，而且一时间也没想到该怎么处理才合适，只能气呼呼的瘫在沙发上。 江城回家去找颜瑛，让她不要管这事，他自己会处理好。 颜瑛看他的眼神是充满失望的，她以为这半年来自己的大儿子变得懂事了，没曾想还是惹下这种祸事，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暴力解决问题。 她当时就摔了一巴掌给江城：“书都读你姥姥家去了！”火辣辣的一巴掌刚打完，还没等江城说什么她自己就转头痛哭起来。 江城真是头痛欲裂，颜瑛常常哭，可那都是江庆理惹的，为了江城这还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只能木头一样立在那儿。 哭了没一会，江庆理回来了，一见江城就从阳台抓起扫把柄朝他挥去，边打边骂，一副兑现电话里要打断他狗腿的样子，下手毫不留情。 可现在的江城早已不是当初逆来顺受的小屁孩，他一开始躲着，后来忍无可忍就还手了，没动真格的，只是一步步逼他老子往后退罢了。 江庆理毕竟年过不惑，江城若真是下了力气他是打不过的，可他一见兔崽子居然敢还手，怒火一下就烧到了眉毛根，一棍子戳向江城心口。 那一下用力极猛，江城一下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阵发黑。 颜瑛哭喊着冲过去挡住江庆理泄愤式的打骂，他也知道江庆理像疯子一样不可能停得下来，所以立马扯着江城往外跑，只有暂时离开才能阻止这场家暴。 江城满心疲惫，从小到大，不管他在外面是欺负了别人还是被别人欺负，回到家江庆理绝对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揍他一顿，也从来不顾及他心中的委屈难受。 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江城心想。 颜瑛虽然很多时候看似站在他这一边，可说出的话没比江庆理好到哪儿去，有时候说几句话还能让江城更伤心，比如：“那么多人，人家为什么偏偏要来欺负你，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问题？”亦或是“你就不能忍一忍，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几个人，忍一忍以后躲着他们不就行了？”还有就是“你好好读书，做个好孩子就谁也不敢来惹你了。” 到了楼下，他就甩开颜瑛的手，自顾自走了。 最后还是唐原在老房子那儿找到了他。 “我猜你也就会来这儿。”唐原在他身旁坐下，“我遇上你妈了，她跟我说无论如何也要弄点钱打发掉死光头，不能让他们闹学校去。”唐原朝天翻了个白眼，落地有声道，“我已经跟她说了这是我的事。” “又逞什么英雄好汉？”江城白他一眼，“你想怎么着？” “先别管我了，”江城拿来了他的外套，“你手机在口袋呢，之前杨聿朗给你来电话，我接了。” “什么？”江城瞬间忘了所有旁事，“他说什么了？”顿了顿又激动道，“他回来了？” “是啊。”唐原见他眸光熠熠，不懂他兴奋个啥劲，“应该刚回来的吧，不知哪儿听说你这两天没去学校，问我你干啥去了？” 江城心肝一颤：“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唐原没想那么多，“就说你有事，反正周岩帮你请假了，也是说你家里有事。” 江城低下头，唐原不知道他想什么，又道：“他让你得空去他那儿一趟，说是给你弄了什么学习资料。” 江城想了想：“行，我这就去。”话音未落就拿了外套准备走人。 “等会等会，”唐原拉住他，“你就这样子去？”他指了指江城脸上那些伤，“先处理一下。” “对，”江城恍然，“我记得这里有一瓶祛伤膏的对吧，拿来给我推推，心口这儿怪疼的。” 一上完药就骑上唐原的车将他丢到元和路口，转头就直奔公寓，骑车的过程中心口有些钝痛，可他顾不上也不在乎。 到了公寓，推门而入后环视一圈没看到人，他有些焦急四处找：“朗哥——”看过了书房厨房卫生间都没人，想来是在楼上，便上了楼梯，刚到卧室门口就看见杨聿朗敞着衣服，胸口一大片春光外泄的走了出来。 江城登时一顿，一声“哥”也卡在喉咙。 “我刚洗完澡，而且我应了你两声。”杨聿朗不知他这么着急忙慌的叫唤什么。 “噢，我没听见，”江城回过神，“你先把衣服穿好。” 杨聿朗本就在扣扣子，见江城转头要下楼，忙道：“等会。” 江城没敢回头看他：“怎么了？” 杨聿朗反问：“你的脸怎么了？” 江城不自在的摸摸脸：“没事。” “打架了？”杨聿朗走近他，捏着他下巴将他侧着的脸转过来，仔细看了几眼。 江城眼神闪烁，往后退了一步，“真没事，你快穿衣服吧，别着凉了，我去楼下等你。” 杨聿朗下了楼，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随后招呼：“过来。” 走到落地窗前亮光处，看了他脸上的伤，又看到他外套被扯破的袖子，江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外套不知什么时候破了。 “什么味儿？”杨聿朗凑近他闻了闻。 江城忙退后一步，“是那个祛伤膏的味道，不太好闻，我离你远点。” “祛伤膏？”杨聿朗皱了皱眉，去翻开药箱，却没找到什么跌打损伤的药，于是让隔壁易风送过来。 易风送来了活血膏、药油和喷雾，放桌上的时候看了江城一眼，转头对杨聿朗道：“我来吧，这种事我比较擅长。” “不用。”杨聿朗拿了桌上一叠资料，“你先去公司一趟，把资料给陈副总，让他明天就拟个方案出来。” 易风欲言又止，出门前看江城的眼神让江城很是捉摸不透，不过一转头就见杨聿朗要亲自给自己上药，急忙推脱，“我来之前才刚刚上的药，现在没必要。” “你那个药不管用。”杨聿朗语气温柔和缓，听起来与往日无异，却带了满满的不容拒绝，“过来坐。” 江城不是扭捏的人，况且杨聿朗亲自上药这种事其实挺美的，他想了想，得了，坐下来好好享受吧。 杨聿朗拿一条湿软毛巾替他擦了擦伤处，动作很轻柔，像对待什么美玉宝石，江城这种糙汉子很不适应。 伤处主要是额头侧脸和下颌，眼角也有一点，杨聿朗擦拭之后再挤出活血膏一点点揉开涂匀。 药膏带着点淡淡的香味，冰凉凉的，杨聿朗的手指也凉，触上江城火热皮肤，是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江城抬眸看了看他，又垂下眉眼，心跳缓缓加速中。 “非动手不可吗？”杨聿朗手下动作没停，边揉按边问。 江城听他这是在问打架的事，简短说了个“是”。 杨聿朗接着问：“是对方先动的手？” “不是，”想起一碗面扣大柏脸上那一幕，他道，“我先动的手。” 杨聿朗稍顿了顿才道：“怎么回事，愿意说说么？” “他们长期侮辱老唐，就是唐原，这回碰上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以后滚远点。”江城简短带过，并不愿去述说经过。 杨聿朗没说什么，他处理完脸上的伤，视线不经意落在江城后脖颈，那里也有淤青，于是伸手将他衣服往下拉了拉，才发现青了一大片，于是道：“把衣服脱了。” “什么？”江城差点跳起来，他用力扭了扭后肩表示一点也不影响活动，“没事，过两天自己就能好。” 杨聿朗不吃这套，“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唔，江城听了这话马上就想到了别处，他嘴角一挑，笑道：“你帮我脱。”如果杨聿朗真脱了，他也乐意秀一下坚实肌肉，□□一把看看杨聿朗有没有感觉。 等杨聿朗真上手了他又觉得哎哟我靠，不行哪，忙道：“开个玩笑，我自己来。” 衣服一脱，江城幻想中的杨聿朗被他肌肉秀一脸的一幕没发生，反倒是他看见自己前胸后背遍布的淤青，当即脸就青了。 第30章 鹿角 “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他好像带了点颤音，江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杨聿朗伸手在他心口处按了按，江城忍不住一声痛呼，他便像触电一样立马收回了手。 江城心道“我操怎么这么痛？”缓了缓才说：“不是，他们没那么大能耐。”他指了指心口和另外几个位置，“这些是老头子，就是我爸干的。” 杨聿朗忍着心中不快，“他又为的什么打你？” “不为什么，”江城嘴角一挑不在乎道，“只要我在外面惹事，回家都是要挨他一顿揍的。” 杨聿朗青筋一跳，“你不会躲吗？” “躲了，”江城不欲多说，又不得不说，“我还还手了。” 杨聿朗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半晌把衣服披他身上，“心口这个位置的伤不能轻视，去医院。” 医院，江城一听这两字就不干了，“不去。” 杨聿朗见他态度坚决也没说什么，而是再度伸手在他心口用力按了按，江城咬牙忍痛听他道，“你用不着忍，这里处理不当可能会猝死。” 啥玩意儿……江城一头黑线的看他。 “我不想你有什么事。”这句话杨聿朗说的时候语调轻轻的，也无甚表情，可江城就是被这么一句话击中了红心，先前的抗拒一瞬间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杨聿朗带他去了上回那家韦医生所在的医院，到了后就是拍片做心电图，负责检查的医生也认识杨聿朗，诊治过程中问了不少问题。 花了几个小时后，诊断结果出了，专业的那些江城也听不明白，只知道医生让他注意休息不能有剧烈运动饮食清淡等，还配了许多外敷内服的药。 江城听完来了句：“什么时候能打篮球？” 医生听了这话看了杨聿朗一眼，江城不懂他看杨聿朗干嘛，直接回答自己不就完了。 他慢条斯理道：“最起码半个月不能碰球。” “可我学校下个月就举行篮球赛了。”江城尽量寻求解决办法。 杨聿朗将手掌按在他肩头，淡淡道：“篮球赛就别参加了。” 江城苦恼，“我可是大前锋。” “你如果坚持，”杨聿朗不做犹豫道，“我就让你们学校取消篮球赛。” 哎唷我靠！这话要是早一点说江城还未必相信他真会这么干，可自从知道贺云林就是副校长贺宏晖亲侄子后他确信只要杨聿朗一句话就真能取消比赛。 唉，算了，输就输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一开始本就不想参加的，刚好把所有时间重新用回学习上。 这一步步的，江城没发现自己在杨聿朗这里底线在不停降低，就是有人曾说过的那句“你触及我的底线了，那什么，没关系，底线嘛，再换一条就是。” 结束后，杨聿朗去拿他的外套，见衣服破成那样也没法穿了，遂直接往门边的垃圾桶一扔。 江城回头一瞟，“那不能扔。”他几乎是以冲过来的架势把外套捡回来。 杨聿朗嘴角抽了抽，“怎么，这衣服对你很重要？” “不是。”江城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迅速藏在身后，再顺手把外套扔了。 杨聿朗瞧着他这一波动作，虽他藏东西的动作挺让人不是滋味，却也没对此说什么，只简单道：“走吧。” 走出医院，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只穿着毛衣的江城瞬间冷的一阵哆嗦。 杨聿朗见状，脱下自己的大衣披他身上，江城推脱，他道：“你现在是伤患，不能着凉。” 披好大衣，他收回手，刚刚江城藏在后面口袋的东西赫然出现在他手心，那是一个塑料自封袋装着的玉石碎片，一开始杨聿朗没想起是什么东西，看到那条编织精巧的挂绳才忆起是天狼星挂坠。 碎片沾着血，此时无声躺在手心，好似诉说着江城无从开口的难过。 他将碎片递还给江城，江城伸手接的时候表情一僵，一时间真是五味杂陈，披个大衣东西就无声无息到了他手上，这手速真够可以的，他郁郁道：“你这人，怎么随便拿人东西？” 杨聿朗反问，“打架弄的？” 江城不想承认，却只能点头。 “都碎了，留着做什么？” 江城将碎片紧握手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杨聿朗也看他，对他如此重视自己送的礼物心头是说不清的甜苦酸涩，回去的路上，他道：“我给你换一个别的礼物。” 江城摇头，“不要，换一个意义就不同了。” 杨聿朗不解，“你赋予了这个什么特殊含义？” 江城挠挠头脑勺，说不出双星那个理论，支吾道：“我就是喜欢这个。” 杨聿朗听了半晌没回话，他觉得这孩子其实挺轴的，很有主见，别人很难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回公寓后，他去柜子那儿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绒盒，拿到江城面前打开，里面是个鹿角挂饰，简约精致，角那儿镶了一颗圆润透亮的红宝石。 杨聿朗拿出鹿角，江城细看一眼，发现鹿角上还刻了字，是“聿”字。 “这是一块红珊瑚，是我爷爷送的礼物。”杨聿朗看着鹿角，“我戴了很多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说完他把东西递给江城。 江城神情茫然，心想：“干什么，这是要送我的意思？” 然而杨聿朗就是这个意思。 先别说这挂饰价值不菲，就算是个普通玩意儿，人家爷爷送的东西你敢收吗？所以他立马摇头，“你自个好好留着。” 杨聿朗直接把鹿角往他脖子上套，一如戴上天狼星那回。 江城却伸手就要摘下来，“我不能收。” 杨聿朗按住他的手，“戴着吧，挺适合你的。” 他掌心覆着江城手背，没有拿开，在等他同意收下。 江城看向他的目光，觉得自个一向冷硬的心肠都化成了涓涓流水，柔软的一塌糊涂。 见他不再拒绝，杨聿朗这才连绒盒一起放他手上。 “喝茶吗？”杨聿朗拿出一罐西湖龙井问他。 “嗯。”以前江城只喝过苦的发涩的绿茶，认识他之后，君山银针、金骏眉、高山乌龙、西湖龙井，铁观音……什么茶都试过，他口味偏清，这些茶水也是清香阵阵，却都滋味绵长口齿留香。 杨聿朗将泡好的茶递给他，“去看书？” “这个时候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江城牛饮一口，和杨聿朗小口细品形成鲜明对比。 “我想也是。”杨聿朗拉了拉窗帘，招呼江城一起坐沙发上，“看部电影放松一下。” “好。” 杨聿朗遥控启动了投影仪，选了一部并不轻松的印度电影，很快就在大屏上开始播放。 江城第一次在这儿看他使用投影仪，之前一直以为这玩意是个摆设，没想到观影效果直逼影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头看一眼坐在身侧的杨聿朗，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用目光丈量了几遍，然后借着起身续个茶，再上个卫生间慢慢的一点点挪近和他的距离，直到两人几乎贴着肩膀才定下心看电影。 杨聿朗双眼看着屏幕，偶尔喝口茶，江城余光瞧着他喝茶的动作，心里一动，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喝完后装作随意的把杯子放下，其实他放杯子的位置在杨聿朗杯子前面一点。 果然，下一趟杨聿朗喝茶时没去看桌面，拿起江城的杯子就送到嘴边。 江城余光瞅着他这举动，只觉得喉咙干渴发烫，看电影的心思都快没了。 电影前面一大段他也没看懂，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终日漫无目的的晃荡什么，小小年纪就活的很郁闷很难受很孤独，看的他有些压抑。 他努力平复心情，所以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没懂电影深意想和杨聿朗讨论讨论，结果一转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杨聿朗今天刚刚从另一个半球回来，时差没倒，一照面就陪自己上了一趟医院，花了好几个小时。 这特么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 他盯着杨聿朗那张脸看了许久才轻轻的扶他平躺在沙发上，在他后颈垫个枕头，再拿来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上。这么一番动作，换成平日里的杨聿朗早被惊醒了，可这回，依然睡得沉沉的。 江城直接坐在地上，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那副沉睡的容颜，轮廓依旧，看久了又觉得消减了一点，他伸手握住被子中一只冰凉的手掌，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捂热那只手。 电影继续播着，后半段小男孩终于迎来了转机，遇到了一个懂他的老师，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小男孩是个有读写障碍的孩子，之前没人知道没人理解，老师同学不懂，相伴的家人也不懂，只有责骂和批评，小男孩孤独无助，和身边所有人渐行渐远。 如果不是遇到后来那个老师，他这一生会怎么样？永远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永远发现不了自己作画的天赋，也永远打不开那扇心扉，最后活成孤僻怪人…… 江城看完结局，觉得自己和电影的小男孩一样，一样的孤独无助，也一样的幸运，他遇到了改变人生的好老师，自己又何尝不是？ 电影已结束很久，他心里的波动却还未平息。 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烟，烟雾袅袅，手摩挲着脖子上的鹿角。 第31章 吃面 杨聿朗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九点，醒来时天已黑透，屋里仅仅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他揉揉双眼，看见江城就守在身边，正坐在地上看着自己。 他翻了个身子，与江城面对面，声音慵懒中带着点沙哑：“几点了？” “刚过九点。” 杨聿朗微微一愣,“都这么迟了，丽姨来过么？你吃饭了吗？” 江城说：“来了，我没让她进来，晚饭在厨房热着呢！” 杨聿朗闻言支起脑袋，略讶异道：“是你做的晚饭？” “嗯。” 杨聿朗渐渐明朗的视线端详了他半晌,“那你开灯吧，我去洗把脸再来和你一起吃饭。” 等他洗完脸出来，江城已经端了两大碗牛肉面在桌上，神情有点腼腆,“我不会做别的，唯一能拿的出手只有面条，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你先尝一口试试？”他自己刚刚其实尝了一口，觉得还好才敢端出来，不过只要杨聿朗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马重新煮过。 杨聿朗看着桌上的两碗面条，自己的那碗明显用料更丰富，卤牛肉片呈漂亮的扇形摆开，油菜心泛着点点油光，还有一个荷包蛋，面上撒了点葱花，看得出来做的很用心，他心头暖暖的，坐下后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见他细细咀嚼后吞了下去，江城神情紧张的问：“怎么样？能吃么？” 杨聿朗点头：“还行。” 这评价既不违心也不勉强，确实是还行，中规中矩。 抬头见江城还站那儿，“坐下一起吃。” “好。”江城见他愿意吃，心里特高兴。 杨聿朗再看眼前这么个海碗，起身要去厨房。 “干什么去？” 杨聿朗解释，“面太多了吃不完，我去拿个碗装一些出来。” 江城随口道：“不用拿碗，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杨聿朗扶着桌子的手一顿，默默坐了回去。 江城胃口一向不错，杨聿朗吃了小半碗后就饱了，坐在餐桌上眼睁睁看着江城吃完自己那碗，再拿起他的碗，把剩下的大半碗一扫而空。 杨聿朗手指无意识在桌上画着圈，看江城收拾餐桌，“电影看完了吗？怎么样？” “挺好看的。”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电影没播几分钟就睡了。”江城把空碗拿进厨房，回头问他，“你自己看过吗？” “没有，”他揉揉发酸的后颈，“都演了什么，你给我讲讲。” 江城伤脑筋的想了想，“就是那个小男孩从——”想到一处，话锋一转，“你知道爱因斯坦、汤姆克鲁斯、达芬奇这些人都有读写障碍吗？” “爱因斯坦和达芬奇我知道，”杨聿朗支着下颌，“汤姆克鲁斯也有吗？” “对，”江城说，“我上网查了。” “嗯，”杨聿朗看着他，“这和电影有什么关系？” “那个小男孩也是读写障碍，”江城想起他彷徨无助的样子，“一开始没人知道所以过得挺难的，后来一个新来的老师注意到他的问题，做了家访也很用心的教他克服困难，还助他发掘出自身潜能，画了一手好画。” “听起来不错，”杨聿朗道，“得空我再看一遍。” 去了书房后，杨聿朗翻看他的几套卷子，错题一直在减少，看来这段时间他学习不曾懈怠，韩云洲的教学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云洲夸你了。”杨聿朗看他做的那些笔记道，“不止一次。” 江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我这段时间找了他不少次，哥，你说我要怎么谢他才好？” “请他吃饭吧。”杨聿朗没做思索道，“他挺好打发的，最爱吃市中心那家北京烤鸭。” “哦。”江城想了想，市中心的北京烤鸭他倒是知道，不过那地方好像不是自己能承担的起的，呃，这就有点尴尬了。 杨聿朗知道他的小心思，笑道：“先欠着吧，不急着答谢，有些人情欠着更好。” 江城对这话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若是人选换成杨聿朗本人，他就非常认同了，那些欠着他的人情最好一直欠着，这样两人之间就一直有牵绊，以后等自己能力足够了可以三天两头借着还人情的缘由请他吃饭玩耍，当然了，人情是永远还不完的，所以就算他以后身边有了别人亦或是孩子家人，自己也还是能偶尔见见他。 到了那种时候，能见一见就已经是毕生夙愿了吧。 他握着笔沉思良久才道：“哥，我欠你的人情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 “怎么会？”杨聿朗直接否道，“你是个人才，我身边最缺的就是人才。”他看着江城双眼，“我倒是问一句，以后你学有所成了可愿意到我那些公司就职？” “当然。”江城毫不思索道，“求之不得。” 杨聿朗灿然一笑，“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我对下属的要求很高的。” “嗯，”江城对自己也对他保证道，“我会竭尽全力。” 次日，江城打电话给唐原，说放学后要去看望请了假在家躺尸的他。 唐原道：“不用了吧，我好着呢，你读你的书去。” “我从安和那边走，打算去打包油泼面，你不能加辣对吧？” “不加辣怎么吃？”唐原立马道，“给我加辣，多加点，葱花香菜都加。”末了还补一句，“快点啊，你都把老子说饿了。” 江城：“……” 唐原从床上爬起，披了外套坐客厅沙发等，没多久就听到敲门声，不禁暗喜，没想到江城速度这么快。 谁知一开门，外头站着的却是卓海。 卓海黑着一张脸，门一开就给了唐原一拳，直接打肩膀上，牵动了胸口的伤，唐原疼的连嘶两声。 卓海：“怎么不疼死你算了？出息了，有事儿不叫上兄弟。” 唐原讪讪一笑：“这事儿你别怨我，真的，事发突然，阿城也是这么个意思。”这种时候兄弟就是拿来拖下水的。 若然，卓海听了更是怒火中烧，“叫他过来，老子要当面问问他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咳咳，不用叫，马上就来了。” 江城来的时候对上一黑一白两张脸，卓海在见到他那一瞬就飞射了数记眼刀，甩的江城两颊生疼。 未等江城开口，卓海一炮轰来，“你他妈算哪门子□□毛兄弟，瞅瞅你自己那脸，再瞅瞅唐原这死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江城没理会他的怒火，把油泼面和几个烧饼放桌上后拉了把椅子坐下，“先吃呗，吃完再谈这些事。” 卓海怒道：“吃你妹，把话说清楚，兄弟认不认，不认我立马走人。” “你吃了□□桶啊？”江城忍着心口牵扯出的痛意，“这事儿还没完呢，不愁没有上场机会好吗？” “这事怎么回事，先交代清楚。” 江城头疼的看了眼唐原，“你说你说。” 说起来这本就是唐原的事儿，所以他当仁不让的把过程说了一遍并申明后续自己有办法解决。 卓海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想到死光头，唐原冷哼一声：“老子有他的把柄在手，明天就去找他丫的，绝对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一起去。”卓海不容拒绝道。 “行行行，”唐原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本来这种事多带点人也没什么错，“都一块去。” 江城见俩人达成了共识，打岔道：“现在可以吃了吧，再不吃要饿死个人了。“ 唐原走到桌旁，打开两份都没辣，顿时脸一拉：“辣椒呢辣椒呢？” 江城瞟他一眼，“不想伤口感染就老实点。” “不管。”唐原起身要去厨房拿辣椒酱，拿出来却被卓海抢了去，他再去拿了个小碗，吩咐道，“你俩各给我夹两筷子，烧饼再给我两个。” “得，”江城分了一半给他，摇头道，“来了个抢食的。” 唐原郁闷的吃没辣椒的面，手机刷着沙雕视频。 “叮咚”，有信息进来，唐原点开一看立马丢了筷子激动喊：“怎么回事？死光头被抓了？” 江城唐原齐齐看向他：“哪来的消息？” 唐原没空回答他俩，立刻拨了个电话出去，一接通就问：“消息属实？” 对方大概解释了一通，挂了后唐原立马对两人道：“我朋友，跟陈柏那光头住一街区的，说亲眼看见他被拘了，理由是他被举报家里藏毒。” “靠，真假的？”卓海疑惑，“没听说他好这口啊。” “这事能让你听说？”唐原说完不无遗憾道，“我的杀手锏还没出呢，怎么这当口被抓了？” 江城问他：“被谁举报的？” “这我哪儿知道？”唐原说，“听说是匿名的，藏毒这事也不知道真假，看后续吧。” 江城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时间上有些巧合了，刚好是跟自己闹腾的时候就被抓了？ “别急，”唐原道，“这仇先给他记着，出来了再让他好看。”想了想又道，“他那表哥，叫孙忠明的，他还活跃着呢，不是敢敲诈勒索你吗？明天找他算账去。” 卓海一听：“这次你俩再敢把我撇开试试？” 唐原抱拳：“放心吧。” 江城却不同意：“打架是多好的事儿？还上赶着，好好经营你那小店成么？”顿了顿又道，“那家伙弱鸡一个，根本不经打，用不着你上场，唐原带伤都能揍他个满地找牙。 卓海前段时间搞了点资金和人一起开了个烧烤店，生意还不错，不过他听了这话当即就拍桌了，跳起就往江城胸口捶了一拳，“你丫的早不把我当兄弟了是吧？” 江城瞪他一眼，“谁不把你当兄弟了，你店里不是很忙吗？” “忙什么忙，出了这些事我还能在店里待着？别说我，你们自己听听，听听大潘咋说的？” “你怎么还告诉大潘了？” 卓海没理他，直接点开语音，潘军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阿城你个死丫的，有事儿大家一起扛这话是不是被你拉大号冲进下水道了？” 江城：“……” 他无奈摆手：“行行行，下回冲锋陷阵不叫你们老子直播切JJ。” 卓海怒气冲天被他这么一句逗笑了：“这可是你说的，给老子记清楚咯！” 唐原傻笑一阵：“我作证。” 吃完了卓海回去准备明天食材，江城也回公寓，走前不忘叮嘱唐原伤口别碰水，好好养着。 第32章 第一次抽 烟 易风从某主任办公室走出来，到了车上给杨聿朗打电话：“搞定了，罗列了一堆罪名，成年人了，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电话里传来杨聿朗淡淡的一声“嗯”，再接着道：“也给他那个父亲吃点苦头。” 这件事易风不好把握，遂问：“要做到什么程度？” “不用手软，”杨聿朗说，“让他尝尝最后成为孤家寡人的滋味。” 易风得令：“明白。” 江城从唐原那儿回到公寓已经十一点半，进门就看见杨聿朗洗了澡穿着睡袍坐在书桌前看文件。他打了招呼，在书桌另一边坐下，拿出纸笔就低头写写写。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各忙各的，直到江城做完英语作业杨聿朗才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过来，他拿过江城的作业翻了翻，再拿起之前写的作文简略浏览一遍，看着江城近日来有些变化的字体，仔细看了几眼后问道：“你这字之前不是写的好好的，怎么最近开始改变风格了？” 江城把脑袋从数学课本中抬起瞟一眼，好似刚知道般,“有吗？”没说这字完全是被他那一手漂亮的带着他个人风格的行楷给影响的，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模仿。 杨聿朗压根没看出这是在模仿他的字，作文点评一番后再翻开他的物理卷子。 这些时间里江城在审题上用了心，没再发生之前那些低级错误，刚刚写完的英语作文也少有语法错误，通文流畅，与初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已经走上正常轨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发挥本身应有的水平了。 写完作业，江城拿出课程表，预习一遍明天要学的内容后看一眼时间，又到了深夜一点。 杨聿朗下午连睡了六七个小时，到了这会丝毫不见倦意，此刻正认真看新品发布会的有关内容。 江城伸伸懒腰，听杨聿朗头也没抬道了一句：“到时间去睡了。” “你呢？” “我迟一点。”依旧没抬头。 “哦。”江城看他那认真劲儿，原本想多做套卷子，可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心口还时不时隐隐作痛，有些撑不住了。 打算转身去阁楼时，杨聿朗叫住他，从后边拿出一整套五三：“云洲让人送来的，差点忘了。” 他愣住了。 韩云洲你可真是我亲哥！ 杨聿朗把东西往桌上放：“题海战术不适合你，选喜欢的做就行。” 确定选喜欢的而不是不会的？江城心道：我喜欢的只有选择题啊。他在这之前做的那些卷子、教材、题集和课外读物都是杨聿朗给的，有些卷子还是他亲自出的，难度超过省重点，所以他才没完没了的做题，当下再看眼前这一摞，接过来时有眼前一黑的错觉。 这还没完，杨聿朗转头又从后面提起两盒东西，定睛一看，一盒安神补脑液，另一盒，呃，核桃。 唔！ 杨聿朗淡淡一句：“这也是云洲让人一并送过来的。” 看到这些，江城刚刚冒上来的那些睡意好像一下就没了。 杨聿朗指着安神补脑液：“既然都送来了，别辜负他一番好意，喝一支再去睡。” 江城老半天不知道说啥才好，挠挠头：“洲哥真是……我先去阳台抽根烟，回来再喝。” 第一次在杨聿朗这儿抽烟，他推开阳台玻璃门，看着眼前各色各样说不出名儿的盆栽和多肉，有些还开着小花，深夜散发着缕缕清香。阳台本就不大，被这些个花花草草占了大部分位置，他扫了一眼，直接蹲地上掏出烟盒。 点燃一根，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把心中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像烟圈一样慢慢吐出来。 韩云洲补课的时候从未表露过对自己的期许，虽然很认真对待这事，但自己和他的关系并不亲近，像对待其他老师一般，没想到他那儿对自己还挺关心。 在杨聿朗出现之前，其实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得到什么认可和关心，自打心境改变以来努力学习和生活之后，似乎身边的很多事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那天偶尔在同学的书上看到一句座右铭“花若盛开清风自来”，此刻一想，这话还挺应景。 不管怎么说，这种感觉，真特么太好了。 他这一根烟才抽到一半，身后玻璃门再度被拉开，回头一看，杨聿朗也出来了，他走到江城身边，低头看了一眼也蹲下了。 “给我也来一根。” 江城看他不是在开玩笑，慢吞吞的抽出一根递给他，“你会抽烟？” 杨聿朗坦言：“不会。”他接过烟叼在嘴里，没等江城拿出打火机就直接凑过来用他嘴里抽到一半的那根点燃了自己这根。 突然的靠近，让江城整个人浑身一僵，像被点了穴一样愣愣看着他，直到他点燃烟退回了原本的距离他还没能让自己缓过来。 一开始杨聿朗出来他觉得这哥可能会劝自己戒烟，没曾想却成了烟友，心里头摆在云上的这么一个神仙人物被自己带着落入凡尘了。 他升腾起一股罪恶感。 既然是第一次抽，咳一阵是免不了，这么一想，他手指动了动，准备着要是咳了就给杨聿朗顺顺气什么的。 可杨聿朗很缓慢的吸了一口，再微张了双唇缓缓吐出烟雾，半声咳都没有。 这家伙，还真是小心翼翼毫不冒进。 杨聿朗感受了一番才微扬嘴角道：“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江城干咳一声：“怎么突然想抽这玩意了？” “看你抽的挺带劲的，”杨聿朗转头看他，“就想试试是什么感觉。” “试一次就行了，”江城眼神闪烁一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聿朗再吸一口吐出烟雾，在氤氲的烟雾中对他微微一笑。 如墨夜空下，冷风吹拂凉意阵阵，袅袅的烟雾，鼻尖淡淡的花香，还有眼前那个朦胧微笑的绝代容颜……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好像坠入一场梦中，触手无形。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杨聿朗不熟练的往花盆里掸了掸烟灰。 江城想了想：“初三那会儿。” “十五六岁的年纪，”杨聿朗看着夜空，“我也是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尝试喝酒。” “感觉如何？” “那天我可能是喝多了，”杨聿朗嘴角微挑，“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酒是云洲带来的，度数有点高，一瓶我们四个人喝完，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全睡草地上了。” “你们在外面喝的啊？” “对，在外面露营，”杨聿朗想起往事觉得挺有趣，“其实维安没喝多，他看我们都睡外面，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帐篷。” 江城想象着几个人幕天席地而眠的场景，有点羡慕，“你们几个人关系一直都很好么？” “嗯，挺好。”杨聿朗顿了顿又接着道，“只要处理好利益冲突，要维持住这份友情就没问题。” 江城不解：“你们四个行业完全不同，不存在竞争性吧，有什么利益冲突？” 杨聿朗看向他，投过来的眼神像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成人世界与小孩之间的鸿沟。 江城顿窘，不问了。 杨聿朗蹲的脚发麻，道了句“回去睡吧”就站起身来，直起身子的瞬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江城忙起身扶他，“怎么了？” 杨聿朗按着他的肩膀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世界，他晃了晃脑袋：“没什么，贫血，蹲久了头晕。” 江城看他苍白如纸的脸色，突然问：“中度还是重度？”他母亲颜瑛前年因为贫血晕倒过，所以他对这块有大概的了解。 杨聿朗稍微顿了一下才道：“中度。”看江城眸光暗沉又道，“这些年我身体确实不太好，贫血这事儿也是时好时坏的，不过我很注意，身边一群人也照顾周到，没什么影响，你不必忧心。” “那赶紧进去。”江城听了他的话，猜测他这人属于严重情况轻描淡写的，所以伸手推开玻璃门，一只手臂顺势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扶着肩膀。 杨聿朗无奈：“没必要这样。” “走吧。”江城半推半扶的把他带到里面，“你也别工作了，我直接扶你上楼。” 杨聿朗看向书房，“还有份合同没看。” “明天再看。”江城很相信他的工作效率，也相信他明早绝对还是早起，所以并不担心会耽误他的工作。 “先别急，”杨聿朗握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腕，“你到时间再吃一次药了，顺便睡前我帮你上外敷药。” “不用了，”江城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却道，“我自己能搞定。” “后面伤哪儿你也看不见，”杨聿朗说，“就算看得见你也未必够得着。” 江城还欲推脱，被杨聿朗推着坐到了沙发上：“药呢？” “呃，在书包里。”他立马站起身，“我去拿。”拿了药膏回来，他道，“你帮我涂后面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来吧。”要是都让杨聿朗上药的话，他担心肌肤相触，哪怕只是手掌指尖的接触也能让自己毫无形象的硬起来，若真的在他眼皮底下硬起来，那也太尴尬了吧！ 第33章 擦唇而过 江城半趴在沙发上，让杨聿朗给他的后背上药。 上药需要保持一定的力度揉开抹匀促进吸收，他这后背多处青一块紫一块的，杨聿朗稍微用点力就能让他疼得直抽抽，不过他很能忍，不管多疼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杨聿朗知道他一直咬牙忍着，所以后面动作愈发轻柔，指腹在火热肌肤上一次次滑过打圈揉搓。 江城赫然发现，那些疼痛渐渐远去，慢慢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都在呈倍数的放大，视觉里，是垂眸看到的杨聿朗睡袍衣角；听觉是杨聿朗的呼吸心跳声；触觉则来自背上杨聿朗指腹的所有动作；嗅觉，是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沐浴后的香味。 他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然后全身开始发烫，血液都快速往一个地方汇聚…… 呃，要完！ 一开始说好的心如止水心无杂念心无旁骛全TM没用，不就上个药嘛，不就摸摸背嘛，这还没碰脖颈胸口呢，小兄弟这么着急出来凑什么热闹？ “可以了。”甫一开口，江城才发觉自个声音都带着点暗哑了。 “其他地方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真不用。”江城反手从他手上拿回药膏，“你赶紧去睡吧，我自己来就行。” 杨聿朗站起身，“那我帮你倒杯水吃药。” “我涂了药自己倒，”江城欲哭无泪道，“你去睡吧，真的，别管我了。” “我有几句话想问你，”杨聿朗没走，反倒重新坐了下来，“你别趴着了，一边涂药一边回答我。” 卧了个槽！刚刚上药的时候为什么不问？ “我我我，我再趴会儿，让它吸收吸收。”江城尽量不去看他，“你有什么问题要不明天再问，你看现在都这么迟了。” “就一两个问题。” 江城立马道：“那你说。” 杨聿朗抽了张纸巾慢悠悠的擦去手指残留的药膏，问道：“你父亲怎么能对你下手这么重？” 这么严肃正经的问题，江城一下给问的没话了。 “你恨他吗？”杨聿朗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或者说你想远离他吗？” 江城回头看他一眼，又立马转回视线，思忖片刻才道：“恨，从我懂事开始就每天祈祷我妈跟他离婚。” 杨聿朗闻言丢了擦手的纸巾，站起身道：“我先睡了，你尽快弄好也去休息吧。” 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江城那满脑子的欲念又蹭蹭上涨了几分，并未因为刚才的简短对话而有什么压下去的迹象。 匆匆上完药，还得去解决生理需求。 接下来的几天，杨聿朗忙于新品发布会，江城回了一趟家，颜瑛不在，江池也不知去哪儿玩游戏了，家里就江庆理和一堆牌友，烟酒的味道充斥着每个角落，他进房间拿了两件衣服立马走人，一刻都不想多待。老头子这些日子愈发不顾及家人，从前就算家里没完没了的吵架，也不会天天把人带家里开牌局，如今家里乌烟瘴气，连蟑螂都不愿多待。 也罢，干脆不回去，眼不见为净。 大柏那伙没再来闹事，江庆理以为他已经处理妥当了也就没再过问，殊不知，前两天他们去找大柏那闹事表哥孙忠明的时候，愣是没找着人，后来听说他是回自己那边处理门店的事，好像是工商找上门了。 卓海一脸郁闷：“咋都没我出场的机会了？” 唐原也纳闷：“怎么这么顺利呢？老天都在帮我们。” 江城甩了甩外套：“先记着吧，以后再跟他们慢慢算。” 学校里，课间休息时，江城趴在桌上看手机，点开新闻版块找到华容珠宝新品发布会的新闻。 发布会阵容很强大，请了二三十名国际模特佩戴最新一季的设计新品走秀，邀请了各大媒体电视台和业内巨头到会。 他对其他不感兴趣，翻找着描写杨聿朗的部分和拍到他的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认真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看完又返回来保存图片。 前桌转过来打断他看照片的节奏：“城哥，拜托你个事呗！” “啥事？” 他暗戳戳的凑近，低声道：“我看上了隔壁班一女生，你帮我写封英文情书给她吧！” “写情书干么用英文，装逼？” “对啊。” “老子没空。”江城头也没抬，继续看照片。 “别啊大哥，怎么说也念在我天天给你提供书本和笔墨服务的份上帮我这么一回，要是成了请你吃海鲜大餐。” 海鲜大餐，这个听着倒是诱人的很。 江城顿时大笔一挥：“成，我给你写，写完你照抄一遍。” “得嘞！” 现如今英文写点东西简直下笔如有神，没多久就洋洋洒洒写了一页，还能翻过背面接着写。 前桌接过去后，有好多地方看了半晌都没看出写的什么东西，回头问：“大哥，你能不能学学卷子上那些红字，你写的谁认得出来？” 江城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桌上卷子杨聿朗的红笔批示，竟难得的用询问口吻问道：“你说我现在开始练，能写出这样的字么？” 前桌一顿：“还是别练了，你直接告诉我这个单词是啥？” “affection ，睁大你的小眼睛看清楚咯！别给老子抄错了丢人现眼。”他愤愤的扯过卷子，心道，“你觉得我写不出来这样的字，老子偏偏写给你看。” 其实他模仿杨聿朗的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当然这种时候要改变既定风格并不容易，可他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和他看齐，自古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天放了学，唐原过来找他。 “去我那吧，我妈今天做了腌菜饼。” 唐原老妈做的腌菜饼实属一绝，他知道江城爱吃，每次做了就会叫上他一起吃。 果然，一说这个江城就毫不犹豫的说好。 “你骑车没？”江城那部摩托车修了几次，基本等于报废了，又懒得骑自行车。 唐原抛起手中电动车的钥匙：“你带我吧，这些天伤口好是好了不少，动起来还是痛。” “行，”江城接过钥匙，“咱妈饼下锅了没，我骑快点还能赶上热乎的。” “江城你可真行，”唐原鄙视他一眼，“有奶就是娘啊！” 两人到了家手都没顾上洗就先从餐桌上叼了一个饼，唐原猛咬一口突然跳起来：“烫烫烫……” 唐妈拿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看一眼：“就你嘴馋，这边多着呢，慢点吃不行？”再看江城，“阿城啊，阿姨今天做了很多，你多吃点，回头再带几块回去给你妈妈。” “嗯，”江城边吃边含糊道，“谢谢阿姨。” 没多久，满满两盘十几个腌菜饼就进了两人肚子，唐原揉着圆乎乎的肚皮看着自个妈又装了一盘放上桌，“那什么，你今晚还去朗哥那边吗？要不要给他带两个过去尝尝？” “不知道他在不在，”江城拿出手机，“我发个信息问问。” 这边信息过去没多久，杨聿朗就回了过来。 唐原把脑袋凑过来：“回啦，怎么说？” “他说已经回公寓了，”江城看了眼桌上的饼，朝厨房的唐妈大声说道，“阿姨，我不回家了，还得补课，带两个给我导师就行。” 唐妈拿了一个纸袋，往里装了五个，“多带点，你这导师功劳大着呢，让他多吃点补补。” 唐原在家经常跟她聊起江城，她不仅知道他得了一个厉害的辅导老师，还知道他每次稳固提升的成绩，虽然没少用他的进步鞭策唐原学习，可唐原还是每次一考试就满脸自豪的告诉亲妈江城又进步了多少分，碾压了多少对手，没准能考上清华北大那种话。 江城谢过他，拿着腌菜饼出门，还骑走了唐原的电动车，“明儿我过来接你。” 唐原大手一挥，“去吧。” 江城把饼放在衣服里，拉上拉链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公寓，进门拿出来还是温的，他兴冲冲的拿到小书房递给杨聿朗：“快趁热尝尝，这饼好吃。” “我吃过饭了。”话虽这么说，可杨聿朗还是从他手上接过袋子。 “你就尝一个，真的，特好吃，唐原妈妈做的。” 看江城满怀期待的眼神，杨聿朗不忍辜负，拿出一个咬了一口。 “怎么样？” “嗯，”杨聿朗特别优雅的嚼了嚼，“很香。” 江城满足的咧嘴一笑，看着他吃完了一整个饼才心情愉悦的准备今天的任务。 这几天又攒了许多难题要请教，他把椅子拉到里面和杨聿朗并排而坐，先将写好的一篇作文给他看。 他那边看作文，这边则翻开一本五三开始做题。 还没做完两题杨聿朗就已经看完了他的作文，指着结尾道：“这个结尾总结的不够到位，故事的重点内容有失偏颇，你看……”讲到中间一段引经据典的内容，他想起后面书架上有一些资料可以参考，于是半起身从后边抽出一本翻开，找到内容递到江城面前，“这些内容适当拿来引用更能贴合题目，还有一本，我也拿来给你看看。” 他又是半起身从书架上拿下来，没坐下就翻开找到之前看到的地方指给江城，江城将眼神从书上转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看着他刚刚吃了腌菜饼的双唇，还泛着微微油光，水润饱满，离得又近，近到稍微一抬下巴就能贴上那两片嘴唇。 此刻的他不仅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脑子完全没跟上动作。 第34章 正常？ 双唇碰到的那一刹那杨聿朗惊了一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到转椅轮子，瞬间一个立足不稳就往后倒去，眼疾手快的江城伸手去拉，却没拉住，连带着自己也摔了下去。 这一摔杨聿朗躺倒在转椅和书桌中间，桌上的资料书册哗啦啦掉了一地。原本书架和书桌之间的间距就不宽，再加上一把椅子，他就被生生卡在中间动弹不得，这还不止，上方还压着个江城。 两人目光对接，时光恍若静止，江城有那么片刻的时间里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感受不到呼吸，眼里所呈现的整个世界就只有杨聿朗那双眸光温柔澄澈如水的双眼。 这种时候应该压住他强吻，边吻边撕他衣服，最好直接把他给办了，占有他，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反正若是真要上，杨聿朗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体力上也扛不过自己。 江城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再更为艰难的把脑子里无法无天的邪念欲、念压回去。他小心的单膝跪在杨聿朗身侧，再伸手顺势将他拉一下坐起来。 “你——”杨聿朗甫一开口江城也同时出声，“摔着哪了没？” 杨聿朗收住要说出口的话，顿了顿才道：“后肩好像撞到了，有点疼。” “我看看。”摔倒的过程江城没听到碰撞的声音，地上还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所以一开始他觉得杨聿朗应该没撞到，可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急了，手忙脚乱的就要查看伤处。 杨聿朗一点不急，慢条斯理的将左肩转过来。 江城手指按着后肩中央：“是这儿吗？” “旁边一点，对，嘶，轻点。” “很痛？”江城见他皱眉，登时急了，拉开衣领往里看，看不见，伸手就去解他衬衫的扣子，解了两个再将衣领下拉，于是杨聿朗那整个肩膀就露在了外面。 江城解扣子的时候杨聿朗就抬了抬手，拒绝的话还没出口扣子就被解开了，此刻看自己的样子，一时无言。 江城没注意，马上就查看他疼痛的地方，发现确实撞出了一小片淤青，他站起身去包里翻之前自己用的活血膏。 “上点药，”江城挤出药膏往伤处涂抹，轻轻揉动，“这样疼吗？” 杨聿朗垂眸看着地上，“还好。” 江城这才注意到他露在自己眼皮下的肌肤，而且自己是未经他允许就解他扣子扯他衬衫……这种事如果换成唐原那伙哥们江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哪怕是直接扯掉他们裤子也没问题，可杨聿朗不是别人，他是自己满脑子都想上的心上人啊！ 视线瞟到他下巴到脖颈，江城先前强行压下去的欲、念又回来了，并以更猛的攻势全方位碾压他的理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往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马上就要越线了。 在理智被彻底击垮前的一瞬间，他狠狠的咬下自己的舌头，登时痛的浑身一个打颤，疼痛之余还不忘迅速将杨聿朗衣服穿好。 “可以了。” 杨聿朗伸手扣上纽扣，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脸色发白的？” 江城错开他的视线：“没，没事。” 杨聿朗垂眸整了整衣领，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瞟到江城下面，他手一顿。 他见江城一直盯着别处，额上青筋隐现似在苦苦隐忍着什么，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纵然室内常年恒温，可他前额还是沁出了一层薄汗。 良久后，杨聿朗轻声道：“要我帮你么？” 江城不知道他问的啥，转头看他，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我了个去！ 他立刻曲起两条腿，极为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杨聿朗淡然一笑：“你这样的年纪哪怕对着空气也能起反应，很正常，不用害羞，”他又问一次，“要我帮你么？” 江城藏在身前抓着衣服的手都快把衣服给扯破了，他忍得这么辛苦却被他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弄得溃不成军。 他瞟了一眼杨聿朗又迅速转开视线，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屈于欲望，鼓起勇气道：“行…那你帮我。” 后面他紧张的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是仙境，是人间，还是地狱？ 直到杨聿朗带着凉意的手伸过来，江城才真正相信，自己心中这尊任何人都不可亵渎的神仙，正在给自己……。 他刚开始只敢盯着地面看，后来情难自抑视线便慢慢上升，从杨聿朗的双腿上升至他的下巴嘴唇，最后定格在那双眼睛上。 杨聿朗这双手的魔力是他想象不到的，尽管这样的场景甚至直接上的场景都在梦中演绎过无数遍，可触及到真实的他时，那种激动完全不可比拟。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一阵高过一阵，最后情难自禁把杨聿朗猛地往后一推，以紧紧抓着他双肩并且将脸伏在他肩上的姿势完成了释放。 过后，杨聿朗用纸巾擦手，对他淡然一笑：“去洗洗吧。” 空气中充斥着不可说的味道，江城早已臊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匆匆去了洗手间，回来后见杨聿朗坐那儿安静的看书，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不自然。 “呃……” “那个……”江城支吾的不知怎么说才合适。 “你想说什么？”杨聿朗抬眸看他纠结的抓着头发，大概了然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男人，互相帮助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我以前没让人……”江城有些紧张局促，“我就是想，呃，谢谢你，我刚刚……”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用含糊到完全听不清的声音快速道，“感觉特别好。”说完拿起桌上的不知什么书就匆匆站起身，“我，我去楼上了。” 杨聿朗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只看出他整个人紧张的汗都下来了，见他仓皇跑出去，嘴角微微扬了扬。 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天，可江城时不时就想起来，尤其是晚上躺床上的时候，而且每每一想起万恶之源就有了反应，这让他整个人都很躁，火气旺的都快流鼻血了。他想，也许那天可以不忍的，杨聿朗那么柔软好脾气还能帮自个撸一把，搞不好他喜欢的就是男的呢，那会要是直接上了两人现在都已经成了，又何苦这么一直苦苦忍耐。 唉，这事儿不能假想，一旦想象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都顾不了后果了。 他坐在床上解决需求，自从这玩意儿被杨聿朗碰过以后自己的手就越来越没感觉了，整了半天也弄不出来，每次都得搞很久。 累啊！ 阁楼和下面房间仅仅一层木板隔着，也不知道在阁楼里搞出的这些动静杨聿朗在下面能不能听见。 不过估计就算他听到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也说了这是血气方刚对着空气都能硬的年纪啊！ 这天课间，江城和周岩一起去的厕所，见厕所没别人，江城突然问道：“你和别人一起撸过没？” 周岩一听这话差点把尿给憋了回去：“你说啥？” 江城懒得再说一遍，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周岩这才发觉自己没听错，他低头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有一次啊，我跟着表哥一起出去玩，他叫了俩姑娘，那次我差点就体会到别人服侍的感觉了，可惜……” “我问的是男的。”江城打断他。 “什么？”周岩不可思议的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基佬，没那种爱好。” 江城脚下一滑，却正色道：“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干过，没听过别人的？” 周岩抓了抓后脑勺：“没有，不是，你从哪听说的这种事儿，你跟男的撸过啊？” 江城提上裤子洗了手快步走开，周岩赶紧追上，不依不饶追问：“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 “那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周岩睁大双眼看他，一脸探究加一脸猜测，江城没搭理他。他现在心里也很乱，那晚杨聿朗说要帮自己的时候表情再自然不过了，好像就只是帮你拉个拉链那种小事一般，他还说男人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可自己一出口周岩的第一反应就是基佬才干这事，真论起来直男也理应不会让同性碰自己的。 那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在随口骗自己吗？ 可他愿意碰一个男的，难道他喜欢的也是男的？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越发难以平静，上课铃已响，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炒的他脑壳疼到想爆炸。 他突然一拍桌子：“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这一声怒吼威力惊人，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班长大人发飙了！前校霸心情很不爽！他的表情好像非常想打人！ 周岩被吓得手机都掉了，小心的抬头觑他脸色，这又怎么了？ 班主任抱着教材走进来，发觉每个人都神情怪异噤若寒蝉，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马上松了一口气再哗啦啦打开课本。 他一头雾水。 江城看了眼这堂课的内容，没难度，昨晚预习的时候就基本掌握了于是当下就站起身：“唐老，我要请假。” 班主任看他一眼：“有什么要紧事？” “有，不要紧，要命。” 班主任思索一番，原本江城不想上课直接就从后门溜了，这还是第一次开口请假，鉴于他高二以来的所有变化以及现在已经名列前十的成绩，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江城得了允许，把书往抽屉一丢，直接就从后门走了。 周岩见状也举手：“唐老，我也有事要请假。” “给我老实坐着！”班主任拿起一根粉笔头直接丢了过去，“就你那成绩还有脸请假？” 靠，双标不要太辣眼！ 第35章 阁楼观星 江城出了学校，突然不知该往何处去，杨聿朗此刻肯定不在公寓，也不一定在摄影公司，别的公司在哪儿他也不清楚，再说了，就算见到他了又能怎么着，说什么？ 他很茫然。 思来想去，最后去了卓海的烧烤店。 这时候刚下午两点，店里只有一桌客人，他们点了烤鱼啤酒，在那喝酒划拳。 卓海坐在收银台后面抽烟，见江城抬脚进来，讶异挑眉：“这可是上课时间，我们学霸干什么来了？” “来瓶酒，”江城郁闷的拉了把椅子坐下，“过来陪哥喝一杯。” “使唤你哥，”卓海叼着烟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啤酒，“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子收你双倍。” 江城用牙咬开瓶盖，咕噜噜灌了大半瓶下去才道：“我不知道，我可能喜欢上某个人了。” “哎哟，”卓海面露喜色，“这理由可以，哥给你免单。” 江城瞟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的，看你这郁闷样子，对方很难拿下？” 见江城欲言又止，他很大方的拍拍他的肩膀，慷慨道：“别怕，跟哥说，哥给你支招。” “跟谁那儿哥来哥去的，别占老子便宜啊！” 卓海辍学早，年纪上来说还是江城大了他一个多月，可他混的资历深啊，平时几个人都是这么把自个当哥的。 “跟谁称老子呢，问你话就赶紧答。”卓海见他喝的快，把另外一瓶也开了递到他面前，还弄了一盘花生米放他面前。 江城靠在墙上，想了想才道：“不是很难拿下，是几乎没可能拿得下。” “哇嗷，”卓海好奇心飙升，“是谁这么猛？说来听听，不会是有夫之妇吧？” 江城白他一眼。 “不是啊，那就好那就好，”卓海又道，“是谁赶紧说啊！” 怎么说？江城扶着前额自个发呆。 “学校里的？外面认识的？”卓海见他不说，只能自个猜了，“没听老唐说你在学校里跟什么女孩接触啊，外面嘛，也没见你跟谁来电啊，操，到底谁啊？” 江城心乱如麻，这种时候若是来个知心点的朋友陪着坐一坐喝点小酒，不刨根问底的他还能好受点，卓海这没点眼色还好奇心爆棚的样子让他更心烦，只道：“别问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啧啧啧，为爱发愁啊，”卓海终于看出他的烦躁，站起身再去拿了两瓶酒，一搁桌上刚好有客人进来，他便道，“那你自个琢磨琢磨，要是实在没戏啊就赶紧把心收收，还要当学霸呢不是，别为了这点儿女情长毁了你朗哥一番苦心啊。” 江城心道：“妈的老子的儿女情长就是他你信不？” 他在卓海店里坐了一小时，自斟自饮，后来卓海忙完又想过来叨逼叨，江城无奈，甩了两张票子在桌上就走人了，边走边摆手：“改天再聊。” 卓海：“说了免单了喂，诶今晚去老唐那一起聊聊呗。” “再说。”江城头也不回，“晚上估计没空。” 他回了学校，卓海别的话烦人，可不要为儿女情长耽误学习这话还是很对的，他也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目前怎么说都是学习最重要。 放学后，他去了公寓，杨聿朗还没回，丽姨在厨房忙活。 “丽姨，朗哥呢？” 丽姨往汤里放了点盐调味，味道适中了才道：“在公司开会，也差不多回来了。” 红菇土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江城原本没觉得饿，被这香味一熏顿觉受不了，丽姨善解人意的装了一小碗递给他：“你尝尝。” “丽姨，您住哪儿？”江城边喝汤边和她闲聊，一直以来丽姨都是默默做事，做完就走人，他除了和她打打招呼甚少聊天，认识了这么久才发现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就这附近，”丽姨指了指后边，“离市场很近的公寓。” “公寓？” 看江城不解神情，丽姨云淡风轻道：“十几年前我就离婚了，早些年带着女儿住在杨家别墅，后来女儿去国外留学，聿朗又出来这边住，为了方便照顾他小易就在市场那边给我找了公寓临时住着。” 他听完看着窗外有些失神，丽姨问他：“想什么呢？” 江城回过神来：“哦，我在想，像您这么好看的人生出来的女儿该有多漂亮啊？” 丽姨失笑：“没句正经话。” “她在哪留学？” “英国。”丽姨说起这个眼底浮起想念之情，“离得远了，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回来。” “现在联系很方便了，”江城道，“想她就找她视频聊天。” “对，”丽姨点头，“应该再过一年她也就回来了。” “那敢情好，”江城说，“回来了介绍我认识认识啊！” “行。” 聊着天丽姨活儿也做完了，她解了围裙：“一会儿聿朗回来你就把饭菜端上桌吧，我先走了。” 江城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跟朗哥一起吃，以前我没来的时候听说您也是做那么多菜，朗哥一个人能吃多少啊！” “你没来的时候聿朗其实很少在这儿吃饭，”丽姨擦了擦手，“再说哪有保姆和雇主一起吃饭的。” 丽姨的一番打扮和行为举止实在没法让江城把他当保姆看，回回看到她都觉得是哪家的贵太出来了，所以他不太能接受。 “我觉着朗哥一直把您当长辈，”江城笃定道，“他没把您当保姆看。” 丽姨听了这话并不惊讶，她看着杨聿朗长大，比江城更了解杨聿朗的为人，可不能因为如此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所以只对江城笑了笑，没再多说。 丽姨走后没多久杨聿朗便回来了，江城将香喷喷的饭菜摆上桌，招呼他：“哥，吃饭了。” “哥，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江城边说话边舀了一碗汤放他面前。 “问吧。” “丽姨是什么原因才离婚的啊？” 杨聿朗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对丽姨的事感兴趣了？” 江城：“随便问问。” “她丈夫出轨了，”杨聿朗淡淡道，“一发现丽姨就提出了离婚。” 呃，没想到，丽姨这么好看优雅还这么能干的人居然会摊上一个出轨的老公，那男人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别人。 杨聿朗见他咬着筷子，轻声道：“感情这种事本就很难长久，很多时候一方选择出轨并不是外面的人更好看更优秀，从根本上说这人就是缺乏责任心和自控力，而且对伴侣不负责，对家庭不上心的人到哪里都很难得到幸福。” 江城看着他，又问：“丽姨在你们家工作多少年了？” 杨聿朗想了想：“我出生之前就在，快三十年了。” “那她女儿是你们送出国的？” “不是，”杨聿朗说，“她虽然是我们家请的人，可我们不会干涉她们自己的生活。” 这么看来，丽姨工资还挺高，起码供得起女儿出国留学，还能把自己拾掇的优雅美丽。 “她女儿跟你一般年纪，”杨聿朗道，“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你想认识她还得多加努力。” 江城闻言顺势点头，点到一半发现不对，“你不会觉得我问你这些是想通过你结识她女儿吧？” “她确实很优秀，”杨聿朗不置可否，“非常有才华，能结识她是你的荣幸，让我介绍也可以。” 呃，不是……这话要怎么反驳？ “我前面跟丽姨聊了几句，就是有点好奇才随便问问，都是熟人了解了解而已，”江城有点急，直着身子快速道，“真是随口那么一问，再说了，论优秀论才华，有谁能比得过你？” 杨聿朗轻轻一笑：“你急什么，多认识几个优秀的人对你可没坏处。” 江城一时无言，他这才知道杨聿朗并无别的意思，特么的是自己想多了。 饭后在书房学到十二点多，江城回阁楼仰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夜空，繁星满天，璀璨夺目。 他兀自看了一会，想到什么，翻个身以手叩击木质隔板。 杨聿朗听到声音，清浅淡淡的声音传了上来：“怎么了？” 江城用比平时大点的音量对着下面道：“哥，上来看星星么？今晚很多星星。” 下面安静了一会，就在江城以为他不上来时听见他说了简短一个字，“好。” 杨聿朗从梯子爬上来，看见江城穿着一件T恤坐在床上，见他来了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一大块地方：“哥，来这。” 杨聿朗沐浴完穿着一身柔软的丝绸睡衣，躺下时头发上传来丝丝缕缕清幽香味，他调整了枕头的位置，舒适的交叠双腿躺着。 江城趴伏在他旁边，以手支颐，歪头看着他柔软头发和精致侧颜。 杨聿朗扭头看见之前给他的那套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衣钩上，上头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衣服你不喜欢吗？” 江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肯定又干脆的回答：“喜欢。” “那怎么不见你穿？” “我穿这么贵的衣服出去不太合适，”江城笑眯眯的看着他，“别人会觉得我被包养了。” 杨聿朗：“……” “对了，”江城抱着枕头，“那天给我的内裤也是你穿过的么？” “当然不是，”杨聿朗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他，“这东西你能接受别人穿过的？” 能接受啊，不过只能接受你穿过的，当然了，这话江城是不能说的，于是道：“开个玩笑，”江城挑挑眉，“布料很舒服，就是有点紧。” 杨聿朗闻言瞟了一眼他的翘臀，再想起他那身材和尺寸，大概确实是紧了。 江城见他没搭话，又道：“多穿了几次，现在不觉得紧了。” 杨聿朗听出了他话里的调戏意味，对于江城喜欢穿他内裤这事他只能当没听出来，遂回他一句：“下次送衣服过来我让他们多送几条大一码的给你。” 江城：“……” 第36章 果园拍摄 “想听音乐吗？”杨聿朗转开话题。 江城心不甘情不愿道：“嗯。” “那你去随便选一张唱片放进唱片机。” “可是我没碰过那个，不会弄。”江城坐起来，满脸小心的看着床尾那黑胶唱片机，生怕一碰就弄坏它似的。 “很简单，你先找张唱片出来。” 江城听话的从床上爬起，走到架子那儿拿了一张看似古典音乐的唱片，打开放在唱片机上。 “右下角电源打开，”杨聿朗歪头看他放好了唱片，“等它稳定旋转了，就把唱针轻放在外圈，就可以了。” 原来这么简单！ 放好唱针，婉转悠扬的曲调就萦绕在耳边，他爬回床上躺下，仰面躺着看星星。 静谧的深夜，两人同床而卧，抬头是漫天繁星，耳边是悦耳曲调，江城多希望时光能够停留，留住这份岁月静好。 阁楼昏黄的灯光像月光一样洒下，杨聿朗平躺着，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一半笼罩在黑暗中，另一半在灯光下更加立体，流畅光滑的颈线，笔挺的鼻梁和那深邃柔和的眼睛，江城将目光放到他形状优美的唇上，再往下光洁的下巴……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喉咙一片干涩。 不能看，再看又想强吻他了。 他闭上眼睛，但凡和杨聿朗距离近点就满脑子黄色玩意儿，太不是个东西了，一时间他陷入深深的自我鄙视和批评中。 “你明天要去拍外景对吧？” “嗯，”江城睁开双眼，“说是去果园。” “明天我没有别的安排，和你一起过去。” “真的？”江城看着他，又惊又喜。 杨聿朗嗯了一声道：“顺便去看看朋友。” 果园主人同杨聿朗是好友，他既然也去，江城就不用和公司的同事一起挤车了，可以坐杨聿朗的车子直接过去。 他们到了果园一个庄园内时，罗哥最得力的下属墨子已经到位，她看到江城就让人把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换上，简单弄了发型和妆容，就带着他去外边果树下开始摆好机位准备拍摄。 这果园主人是个年过半百的前辈，微胖，看着慈眉善目的，剃了个圆溜溜的光头，穿着修行者一般的衣服，屋内供奉着大佛。 他看到杨聿朗很是高兴，笑不见眼，热情洋溢的迎他进屋。 这个季节的果树正是冒新芽的时候，后边的一片桃林开了花，一片红粉海洋，几个忙完工作又少女心爆棚的同事在玩自拍。 江城一身白衣白裤，配上一双白鞋，再加上酷帅表情，活脱脱一个白马王子降临，墨子从镜头里看着他都不免扬起嘴角：“城啊，你最近是越来越帅啦！” 江城抖个激灵：“哎，墨姐能不能别这么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墨子笑了笑：“你这妆太淡了，黑眼圈有点厉害，那谁，再补补妆。” 助手诶一声就拿着化妆盒走过来，开始往他脸上扑粉。 江城眼皮颤了颤，忍了。 墨子继续在镜头后面叨咕：“没休息好啊，拍照可得注意休息，这话姐姐经常跟你说的吧，要记住了。” “嗯。”江城忙不迭点头。 今天的拍摄包含了悬浮照和视频，所以进程比想象中慢，午饭是同事打包回来的，连拍三个小时后一群人都在庄子后面的亭子吃饭。 墨子招呼刚换了衣服的江城一起过去，亭子那儿已经有人给他留了个位子，还给他拿了份叉烧，他看了一圈没见到杨聿朗，问墨子：“朗哥呢？” 墨子往庄园那边努了努嘴：“喏，他有人请客呢！” 几人看过去，从木窗那儿能看到杨聿朗和果园主人并排站在长木桌前，桌上摆着一些古玩，两人似乎在鉴赏。 后厨，果园女主人正抡着铲子炒菜，原本说要请这一拨人吃饭的，结果人家没好意思吃硬要自己买外卖，最后就只请他们老板一个，光头老尚还特地交代菜少盐不放辣，清淡就行，所以就炖了一个土鸡山参汤，炒几盘家常菜就上桌了。 江城远远看着他被庄子主人老尚拉上桌，脸上笑意吟吟的推脱老尚夫人递过来的酒，然后三人坐在那儿边吃边聊，全程笑容满满。 看来他跟这果园主人的关系是真不错。 这边围城一圈的同事们显然也对这个感到好奇，就问了这里资历最深的墨子：“墨姐，朗哥和这周老板什么关系啊？” 墨子扒拉着饭盒里几片烧焦的烤鸭，味同嚼蜡，闻言往那边瞥了一眼：“我也不清楚，反正咱今天场地免费，中途人家给提供的茶水点心也都免费，原本还说要请咱吃饭的，咱可没那么脸大，十几号人让人一大婶招待，朗哥同意我都不敢同意。” 众人“嗯”一声表示赞同，其中一个小姑娘道：“我之前在那边整理器材的时候听到他们聊了几句，好像他们认识很多年了。” 旁边一小伙子回应：“看得出来，不过朗哥今天是特地过来找朋友聊天还是监督咱们的？” 江城旁边一姑娘发问：“下午的拍摄朗哥还跟吗？” 墨子摇头：“我不知道。” 江城朝木窗那儿看了一眼，杨聿朗正拿起手边杯子，身后一盆火红杜鹃开的浪漫，将他衬得更加丰神俊朗。 墨子终于忍不了烤鸭被烤焦的味道，扔了饭盒道：“赶紧吃，下午还很多活儿呢，麻溜点拍完回公司。” 下午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墨子抬头看了看乌云盖顶的天空，提醒大家抓紧拍摄，这天怕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老尚接到女儿电话，说临时有事需要他们去把外孙女接过来，所以他们暂别杨聿朗，驱车进了城。 杨聿朗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远远看他们拍摄忙活。 一众同事收到杨聿朗的目光，干起活来特别卖力，有些还特地找机会表现，希望能够引起老板注意。 这么一来，工作效率就快了许多，终于赶在下雨之前收了工。 墨子指挥着大家把器材道具收回车里，安排大家坐来时的车回公司。 等大家都陆续上车了，她回头看了眼江城：“你呢？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跟朗哥？” 江城毫不犹豫道：“你们先走，我反正也不回公司，跟朗哥的车回。” 墨子点头：“嗯，那你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要拍摄。” “明白，”江城朝她挥手，“墨姐慢走。” 送走了他们，他回到杨聿朗先前待着的位置，发现他不在那儿。 春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很快湿了树木草丛，嫩绿的新叶上水珠慢慢滑落，无声的滴向草地。 他把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也看了停在不远处的车，都没有。 这人，能去哪儿呢？ 望着绵绵细雨，抬眼望去，桃林那儿朦朦胧胧有个身影。 他走进雨幕，快步走向桃林，果然，那人就是杨聿朗，他的头发上衣已被雨水润湿，可他却双手插兜，似乎毫未察觉。 江城脱了外套，走到他身后，把外套盖在他头上。 杨聿朗转头看是他：“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淋雨，”江城没回答他，反问，“感冒了怎么办？” 杨聿朗把他外套拿下来披回他肩上：“你不知道，淋雨是我的一大乐趣。” 江城：“……这季节淋雨可容易着凉。” “没关系，”杨聿朗慢悠悠走了几步，“我早习惯了，很少会因为淋雨着凉，倒是你，忙了一天不累吗？” “不累，”江城跟在他身侧，“淋雨有什么乐趣？” 杨聿朗没停下脚步微侧着头对他道：“你试试闭上眼睛，感受一下雨里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江城听话的闭上双眼，静静聆听。 一开始他只听到自己比平时快一些的心跳声和雨水打在脸上不怎么舒服的凉意，再静一静心似乎听见了近在咫尺的杨聿朗浅浅的呼吸声，还有身边被风吹动的嫩叶拂动的声音和不知是不是草丛里传来的昆虫细小的吱吱声。 半晌后他才睁开眼睛。 “听到了吗？”雨幕里，杨聿朗的声音轻轻的，给人一种很远的感觉。 “嗯。”江城将外套拿在手上，略一抬眼看见杨聿朗眉梢的水珠儿，自然的伸手拂去。 杨聿朗微微一愣，移开双眸往前走：“昨晚没休息好？”江城卸了妆就露出那掩不住的黑眼圈，“学习工作加起来是不是太辛苦了，要是觉得辛苦拍摄任务减少一些。” “不会，”江城跟上他的脚步，“这不算什么。”他不敢坦言，很多时候没睡好并不是学习工作有多累,而是想他想的睡不着。 杨聿朗伸手拂开眼前桃枝：“回头让墨子给你拿点眼膜面膜，去去黑眼圈，皮肤也有点干了，需要保养。” 江城眼皮跳了跳：“不…不用了吧？” “你可是个模特，”杨聿朗看向他，“不保养上镜效果不好，效果不好就要上妆，妆上多了对皮肤可不好。” 呃，好像有点道理。 唉，当初不应该答应做这个劳什子模特的，要不改行算了。 第37章 偷吻 喜欢淋雨这种癖好，但凡换成任何一个江城认识或不认识的，他都会对此冷漠的说一声“傻逼”，可这人如果是杨聿朗就不一样了，他只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别有情趣，还带了点艺术感，再揉点众生皆醉我独醒的感伤在里面。 当然杨聿朗也不是什么雨都淋，他只喜欢蒙蒙细雨，他说这样的环境有助于他思考。 “哥，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 看着杨聿朗站在桃树下，桃枝斜在肩上，桃花将开未开，搭配雨幕和草地意境特别美。 他拿出手机找了几个角度拍摄，还没拍完手机屏幕就覆上了一层水珠，查看照片的时候只能一次次擦拭屏幕子。 “你看这张是不是特别适合当锁屏？”江城选出一张最满意的给他看。 杨聿朗凑近看了一眼，确实拍的不错，遂点点头，江城见他点头，立马就当他面把锁屏换了。 杨聿朗：“……” “哥。”江城看了锁屏许久后，抬头对欣赏桃花的杨聿朗唤了一声。 “嗯。” 江城走到他身侧，良久才问：“你有想过以后自己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吗？” 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自从确定对他的心意后对他曾经的感情世界也特别关注。他上网查过，网络上不乏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什么“华容老总携神秘女现身某酒店，女方疑是某地产大亨女儿”“某慈善大会华容总经理携知名女星现身，女方有望嫁入豪门”之类的狗血新闻，虽说狗血，可初初看到的江城本着不能放过的想法还特意去查了那些女性的资料，最后都证明不过是子虚乌有罢了。 韩云洲帮忙补课的时候他也试探性的问了杨聿朗怎么还不结婚这样的话，韩云洲当时也没在意，随口一句“缘分没到吧”就把他给打发了。 除此之外他也认真想过，杨聿朗身边没有什么显著又特殊的女性用品或纪念品，两人相处的时间里他没听到过杨聿朗接打疑是女友或暧昧对象的电话。 虽说如此，可杨聿朗曾说过他不愿以病体拖累他人的话，所以孑然一身，就因为这句话江城没法猜测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的，还是根本谁都不喜欢，亦或是不敢去喜欢。 杨聿朗不太愿意对这样的问题作出回答，江城一问出口就看见他垂下了眼睑。 他垂眸片刻后复又抬眸望向前方，水珠儿挂在他的睫毛上闪着玉润光泽，他反问江城：“你想过吗？” “想过，”江城坦言，“我不喜欢小孩，所以跟他过一辈子二人世界，在家里我负责所有家务，买菜做饭暖床，闲了就一起去看日出日落，去世界各地游玩，带着单反把每一个去过的地方都留下回忆。” 杨聿朗视线落在前方的桃枝上，听他说这些话嘴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 江城继续道，“我想跟他过一辈子，不管这一辈子有多长！”他这句话不像在憧憬，更像是承诺。 杨聿朗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江城没能从那一眼里捕捉到什么，他深瞳如墨，无波无澜。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挺好的。”顿了顿又道，“不过人一辈子变数太多，很多时候今日许下的诺言到了明天就是过眼云烟，憧憬的大多也只是憧憬，未来，谁知道呢？”说到后面他语调愈发轻慢，尾音轻飘飘的，似一片飘飞的羽毛。 江城知道他会觉得这些话不现实，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美好想象罢了。他有意在话里话外透露一些自己的性向问题，可聪慧如杨聿朗却好似未察觉，让他完全没有表露心意的机会。 “那你呢？”江城没忘是自己先问的问题，“你想过吗？” 杨聿朗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淡淡道：“没想过。” 怎么能没想过呢？江城略带不满的咬了咬下唇：“你是不愿意跟我说吧？” “当然不是，”杨聿朗轻笑，“也许吧，以前大概想过，不过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这些事多想无益，想象要是过于美好了，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难过，何必呢？” “以前是怎么想的？” “跟你差不多，”杨聿朗自嘲的掠过一丝假笑，“也希望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做那些想做的事。” 江城问出关键问题：“那你想象中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问题如果得到答案，他就能知道杨聿朗的理想型，这样大概也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 杨聿朗听完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过后带上了感伤，须臾后道：“想象终归是想象。” 这话江城虽听出他对想象中的那个人与现实不符感到难过，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着进一步再问，又觉得这个切入点已经问不出旁的了，不过他至少能确定，杨聿朗曾经心上是住了一个人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会是谁呢？ 他眨了眨眼，将凝聚在睫毛上的雨水甩开，换一种方式问：“你喜欢小孩吗？” “还行。” 江城：“想过自己生几个吗？” 杨聿朗摇了摇头。 “华容这样一个家族企业总不能落到旁姓人手上，”江城不无心塞道，“所以到最后你还是会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我其实——”杨聿朗稍顿了顿，“并不在乎华容姓什么。” 江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杨聿朗说这话语气很平淡，平淡到让人觉得这么偌大的市值两百多亿的大集团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似的。在查他的资料时，他了解到华容的管理和董事会等相关资料，这个集团权力交接没出过大问题，但也传出过很多争权夺利的新闻，杨崇元作为董事长的时间里，其他杨家旁支也曾试图分权，不过估计杨崇元段位高明，所以他们不曾得逞。 杨崇元从先辈手中接过华容，他对华容是付出了所有心血的，现在到了杨聿朗手上，为什么他并不上心，作为杨崇元指定的唯一继承人，为什么他对华容表现的如此冷淡。 所以他问：“为什么？” 杨聿朗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解释，凝结成水珠的雨水从发丝上滴滴滑落，他说：“我们回去吧。” 江城无奈，原本想套问一番他的过往情感之事，没问出来，最后华容这个事让他觉得杨聿朗心中压着一座大山，死沉的。 回到公寓，杨聿朗率先脱了湿衣洗澡，再拿出每日必吃药物，服了药后他神情疲惫道：“我去躺会儿，晚饭不吃了，你明天还有拍摄工作，尽量早点睡。” 听闻杨聿朗不吃晚饭，丽姨就专门给江城做了个香辣明虾鸡爪煲配白米饭，炖锅里炖了山药粥，走前对江城道：“如果聿朗醒了尽可能让他喝一碗粥，实在不喝的话你把这个当夜宵吧。” 江城自己一个人吃过饭就去书房学习，学到十点多上楼看了一眼杨聿朗，他没醒，皱着眉头睡得不怎么踏实。江城轻轻的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感冒发烧才放心的回到书房继续做题背书。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他结束学习，洗漱一番后把厨房里还在保温的炖锅关了，然后再轻手轻脚的上楼。 他蹑手蹑脚走到杨聿朗床边，再次摸了摸他的前额，将他放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窝中，这一伸进去他才发现杨聿朗躺了这么久，被窝里却不暖和，摸他的手也是凉凉的。 略一思忖，他轻轻的半躺了下来，只上半身躺在床沿边上，躺下后将杨聿朗一只手臂抱在胸前，两只火热的手掌包裹住他那只冷凉的手。 杨聿朗今日睡得颇沉，江城这些动作并未将他惊醒，而且就在江城躺下后不久，大概是感觉到身旁传来的热度，他像是贪恋温暖般翻了个身贴近了江城。 江城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张忽然近在咫尺的脸，怕惊醒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等他发现杨聿朗只是翻身并未有醒来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靠得这么近，杨聿朗身上和发间淡淡的沐浴后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江城盯着他看的久了，那味道就像陈年烈酒一样让他上了头，他贪婪的嗅着这份只属于杨聿朗的味道，凑近他，近乎虔诚的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视线从额头往下，又大着胆子亲了亲杨聿朗脸颊。 可这样，并不够！ 他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杨聿朗的双唇上，那让他垂涎已久的双唇。 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亲了上去。 杨聿朗的嘴唇如想象般柔软，亲上的瞬间心里就升起熟悉的悸动，一股原始欲望强烈驱使他索取更多，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那股几乎让人失去理智的念头，屏息静神的感受着从他唇上传来的点点温度，在最后不得不分开的时候贪恋的舔了一下。 嗯，甜的！太特么甜了！ 他突然发现，以前和刘菲菲的接吻真不能叫接吻，那时候完全没感觉，除了觉得她嘴唇比较柔软就没别的了，不像现在哪怕只是一个偷吻都觉得甜如蜜。 杨聿朗这双唇诱人的让他想一亲再亲，他不敢再留在这儿了，必须得马上去背几百个单词冷静一下。 他小心的把杨聿朗捂热的手放回被窝，再仔细掖好被角才恋恋不舍的回到阁楼。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杨聿朗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睁眼望着虚空，空气中还有江城留下的气息，他将被江城捂热的那只手拿出来，摸了摸被亲过的双唇。 “江城……”他极低的唤了一声。 第38章 期末考 周末工作完成后，江城为了不再成天对杨聿朗胡思乱想，便将自己投入到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学习状态中。 唐原每次来找他都被冷落在一旁，总看他一股脑子扎在书中，唐原很郁闷，他赶走周岩，坐江城身旁长吁短叹。 江城一边看书一边玩转手里的笔，对唐原的矫情视而不见。 唐原见状，凉凉道：“我妈中午在切腌菜来着，说是晚上大肘子配大饼，”话到这儿不出所料江城将脸转了过来，于是他恨铁不成钢道，“江城你他妈就只能听见吃的是吧？” “跟咱妈说一声，晚上我也要过去。”江城贼笑道。 唐原直接抬脚往他屁股踹：“没门，去死吧你！” 江城缩着屁股躲开那一脚，“哥们现在忙得很，课程很紧啊，也得拿出点成绩来，不能给朗哥丢份对吧，所以我这段时间都没空陪你浪，真的，这会儿除非你跟我说你要生了，那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去产房外面接一接你的，其他的就拉倒吧。” “你他妈才要生了，你全家都要生了。”唐原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上他后背。 江城装作被拍吐的样子干呕一声，转头又看起书来。 唐原沉默的坐了许久，最后无声无息的回到自己班级。 江城身上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对唐原来说，这样东西使得他渐渐的只能对江城望其项背而兴叹。 转眼两个月过去，期末考将至。 期末考之前的几次考试，江城的成绩一直在稳定上升中，最近的一次总分506分，已经进了年段前三十，在班级里也仅次于罗茜的508分，而且看这势头期末考要超过罗茜不在话下。 所有同学老师看他的眼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不屑和失望鄙视，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他此前的种种劣行，大多人看他的目光渐渐变成了仰视。 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分数还远远不够，在七中挺靠前，拿到一二中只能在中游那儿转转。本市A大每年的录取分数线都在580以上，所以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且过了这个暑期就迎来了最紧张的高三，时间不多却压力山大，他必须继续用上十二万分的努力。 这一次次考试的进步其实也给了他不少的自信，最起码付出得到了回报。 显然这样喜人的进步并没有在家里得到什么肯定，江庆理还是一如既往嘲讽“成绩有什么用，那些个大学生不是最后工作都找不到，清洁工都不招这些眼高手低的，还不如早点去学点手艺赚钱……”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城就当他在放屁，神情自若的吃完饭就转身出门去公寓，不顾他在身后大吼大叫。 颜瑛对他的进步还是很自豪的，虽然没有逢人就说，却也总在小姨那儿提起，小姨听得多了觉得江城学习辛苦，还特意买了活鸡带过来说是给他炖汤喝补充体力。 最后这些汤都落在江庆理和江池肚里了，两天没回家的江城连根毛都没看到。 当然他也不在乎，杨聿朗那里的伙食可不是别的地方能比得上的。 他现在已经养成一心一意全神贯注学习的习惯，只要一打开书本或者摊开卷子拿起笔就能做到一秒投入，就算这时候身边卓海唐原猜拳喝酒也影响不了他的状态，从前他也没发现自己做一件事真正能够到这种废寝忘食不受任何外物影响的地步，没想到逼迫自己一把，果然把那层潜质给激发出来了，而且他也渐渐发现，其实自己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自暴自弃之前成绩固然不错，可那时候没能做到心无杂念，如今真真是上了一层全新境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期末考前，周岩认真的问他这次估分能有多少，能不能稳超罗茜？ 这小子估计又在哪里跟人打赌来着，江城赏给他一个白眼，没搭理。 周岩也不在乎，十分自信的看着他，笑出一口大白牙。 考试前，颜瑛特意去店里买了一盒补脑口服液给他，韩云洲那边又让杨聿朗给他带回来一盒核桃，还说考完后请他吃饭。 杨聿朗则每天晚上给他弄点夜宵，他的厨艺和江城一样除了煮面其他什么都不会，而且他要是煮面，那些调料对他都是无用的，除了撒点盐基本什么料都不放，煮出来的真真是清汤挂面，清淡的没人能下咽，所以他几乎从不进厨房，夜宵都是丽姨提前备好，他热一热端给江城。 这么多人关心爱护下，就算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五个小时，却一点没瘦，每日精神奕奕，学的格外有劲。 这段时间杨聿朗出差了几次，但凡他有出差，辅导的任务就落在韩云洲头上，不过韩云洲忙起来的时候也见不着人，所以江城尽量把疑难问题整理好，在约好的时间里去事务所找他一次性请教。 随着学习的深入，他已经不再那么需要他们辅导，落下的课程基本补上，再说他很乐于随时找杨聿朗，却不那么热衷去韩云洲那儿，个中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期末考如期而至，他在众人瞩目中进入考场，低头提笔刷刷刷，抬头就交出一张又一张卷子。 同学群里热烈讨论成绩，以及江城这次又是多少分，能够突破年段前几名…… 罗茜和江城一个考场，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已然充满学霸气质的江城，他的进步太神速，但被他反超罗茜心里没有难过没有不甘，倒觉得很欣慰，而且心中对他那股子喜欢没随着时间减少，反而愈来愈热烈。 成绩出来后，果然不负众望，他远超罗茜，总分516，排名班级第一，年段十六。 班主任唐老拿着他的成绩单，手都有些发抖，看他的神情愈发慈爱，就像老父亲看着自己出息的儿子。 江城不由得颤了颤：“唐老，您有事说事，别这么瞧着我，怪瘆人的。” “别老是唐老唐老的叫，听着像取经的。”班主任伸手拍拍他肩膀，“可以啊你小子，深藏不露，早先干嘛去了，这时候才发功，你这成绩，啧啧，你知道我现在随便开个会底气都比以前足了，而且你现在这表现也带动了班里一些同学啊，那个谁被你这么一刺激现在学起来也是没完没了铆足了劲啊……” 唐老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江城这次难得的没开口打断，第一次安安静静听他唠了半天。 得知成绩的韩云洲很高兴，答应了请吃饭就真请，他给江城打了一电话，一并叫上杨聿朗，去了本地最有名的旋转餐厅。 旋转餐厅在市中心，位于36楼，四面以玻璃为墙，餐厅装修精致高雅，鲜花点缀，珠帘垂地，转一圈能将小半个市区收入眼中。 江城不知道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去这样的地方，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衣柜里也没能拿出一件像样的，唯一能穿的那套还是杨聿朗给的。 然而杨聿朗没让他多纠结，他一下楼就看到沙发上放着几套新衣服，是刚让人送过来的。 “试试吧，”杨聿朗对他道，“都是你的尺码，选一套喜欢的。” 江城：“……” 他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看了一眼衣服又挠着头，没去试。 杨聿朗翻了一页手上的资料：“怎么了？”看一眼他有话说不出的小表情，“这些都是赞助商送过来求着我穿的，不穿是不给他们面子。” “？”江城看向他。 杨聿朗失笑：“你纯当给他们点面子吧。” “他们求着你穿，”江城不好意思道，“可不是我啊。” 杨聿朗淡淡回他：“你穿和我穿没什么区别。” 这话听着感觉有点不对啊！可没等江城仔细琢磨，杨聿朗又道：“我给你的都是随手就能给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纠结这种小事只是自寻烦恼，明白么？” 江城反驳：“你随手能给不代表我就能坦然接受。” 杨聿朗微叹：“那你都记在心里吧，来日方长，以后再报答我。” 江城闻言眸光一亮，痛快道：“行！”欠他的人情，不怕欠得多，越多越好，最好这一辈子都还不清，这样就能一辈子有牵连。 两人按约定时间来到餐厅，韩云洲已经到了，不仅他在，坐他旁边的也是个熟人，是好久没见到的贺云林。 韩云洲见到两人，远远招了招手。 “维安听说我们在这儿，一会也要过来，”韩云洲看了江城一眼，“你应该没见过他，介意么？” “当然不介意。”江城心说请客的也不是我，你喜欢叫谁我都没意见。 “他见过，”杨聿朗看向江城，“就是那个冷酷医生，从维安。” 江城确实对那个酷哥印象挺深刻的。 韩云洲一听莞尔：“既是见过那更好，坐吧，我已经让服务员先醒一瓶红酒了。” 这儿吃的是西餐，韩云洲拿着菜单给大家点了餐，主菜牛排，配上沙拉水果和餐后甜点。 从维安姗姗来迟，餐前小食已经上了三样才到，江城抬头看他，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异，还是一副酷帅狂拽的样子，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他显然不记得江城了，韩云洲给他介绍他也只是微微点头。 听他们的对话，在座的这四位可是最好的朋友，可从维安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吝于一笑的样子，另三人看起来毫不介意，大概已经习惯这样的他。 第39章 韩云洲请客 江城第一次吃西餐，原本第一次就来这样的地方不免犯怵，可身边坐着杨聿朗他就莫名安心，事实上杨聿朗也照顾周全，不曾给他一丝出糗的机会。 “你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吧，”杨聿朗看向从维安，“最近这么多大手术？” “嗯，”从维安切着牛排，俊朗却冷酷的一张脸难掩疲惫，“最近缺人手。” “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贺云林面露关心，“给后辈留点机会。” 从维安却摇头：“大手术马虎不得。” “也是，”韩云洲喝了口红酒，“忙完这阵去度个假，好好歇歇，回头不要再奔在一线了，你家老头子不是让你进管理层吗，你就好好去管着就行了。” “懒得管。”从维安面露不耐。 几人不约而同无奈苦笑，这大兄弟一向这个脾气，不愿参与家族管理工作，原因曲折复杂。 “你呢？”韩云洲转向贺云林，“听说你下半年重心转新加坡了？” “嗯，”贺云林神情中也带着无奈，“那边是苦差，家里上上下下都不愿意接手。” 杨聿朗安慰他：“你过去收拾了烂摊子，做出点成绩，到时候回来董事会里少不了你那一席。” “说的容易，还不知道年前能不能搞定，若是不顺利明年可能还得待在那边。” “放心吧，”韩云洲拍拍他后背，“你的能力我们都看着呢，没什么是你搞不定的，回头我接你去。” “聿朗下个月也得去出差，没想到我们家都在一个地方，要聚个餐却这么不容易。”韩云洲无奈感叹。 江城原本对他们的对话插不进去也不甚关心，直到说到杨聿朗治疗这儿才抬起头看向韩云洲，又转头看杨聿朗。 杨聿朗投给他一个安慰性的眼神。 原本吃的有滋有味的他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味道了，他拿起高脚杯，把剩的小半杯红酒一口灌了进去。 韩云洲给他再倒上，让他慢慢喝。 他看向外面，餐厅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旋转，已然转出大半圈，先前没注意，此时才发现外面风景大不一样，从之前的满眼高楼大厦变成了有山有湖设施齐全的大公园。 “江城，以后学什么专业？”韩云洲一个问题把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不知道，”江城实诚回答，“还没想过。” “下学期就高三了，这个倒可以提前想想，也给自己定个目标。”韩云洲过来人启发后辈，“学校牛不如专业牛。” “我觉得学校也不能随便，不过好学校和好专业一般都是相辅相成的，”贺云林插入话题，“也可以考虑去国外。” 江城：“……国外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想去外省，反正这儿一本就三所大学了，我只要能考上其中一所就行。” “你要留在本市啊？”韩云洲好奇，“年轻人不想去外面世界闯闯吗？” “对啊，一直待这儿不腻吗？”贺云林也赞同韩云洲观点，这两人一般观点都挺合的。 杨聿朗慢悠悠的吃牛排，对此没发表言论，从维安虽然听着，可面上依旧冷冰冰。 “我喜欢这儿，”江城语气很肯定，“而且我们这儿的学校不比外面的差，上次全国最佳学校排名，A大就排十五，J大也进了前五十。” “说的也是。”双云齐齐点头。 江城嘴里这么说，不过真正想留在本地的理由他心里很清楚，认识杨聿朗之前他确实很想离开这儿，去北方，或者更南方找个工作，没什么事基本也不想回来，不过现在有杨聿朗在这儿他就哪儿都不想去了。 “之荣新开的那家酒吧大家都还没去过吧，”韩云洲环视一圈，“不然我继续做东，咱们这儿吃完了去他那边坐坐，捧个场？” 从维安第一个摇头：“不行，我晚上还有个手术。” 韩云洲遗憾摇头，看向杨聿朗：“你有空吧？” “你想去吗？”杨聿朗询问的看向江城。 江城点头：“我都可以。” 韩云洲拿出手机：“那行，我给之荣打个电话。” 饭后，从维安匆匆忙忙的下楼开车回医院，其余几人则慢悠悠的走到大门口。 韩云洲：“那我们各自去开车。” 杨聿朗应了一声，抬脚走出两步却突地脚步一滞。 同一时间，韩云洲贺云林也停了下来，三人的表情都同一时间从轻松变成陌生人特有的那种冷漠，隐隐还带着些尴尬。 江城不明所以，看着前方过来一人。 那人很高，比杨聿朗还高出几公分，穿着暗红衬衣黑色西裤搭着枣红皮鞋，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部轮廓和从维安有点相似，此时正边打电话边朝这边走来。 他明显早看见了这边几人，虽然听着电话却摆手朝几人打了个招呼。 走到面前的时候他挂了电话，江城听见韩云洲贺云林陆续叫了声“维瑾哥”，两人声音里能听出那种遇见一个不得不打招呼的人的敷衍，招呼完就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 那个叫维瑾的显然对他俩也没什么兴致，对他们略一点头就看向杨聿朗。 他很温柔的叫了声：“聿朗。” 杨聿朗面无表情，没回答他，却也没立马转身走人。 “好久不见，我回来都快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维瑾一双眼注视着杨聿朗，其实过来后他的视线就没从杨聿朗身上离开过。 “好久不见。”杨聿朗依旧面无表情，说完就转向江城，“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聿朗，”维瑾叫了一声，“明天聚会你会来吧？” 杨聿朗迈开步子往前面走，闻言没回头，简短应了一声就直接领着江城离开。 江城很清楚的感觉出这个叫维瑾的在杨聿朗这个小圈子里很不受欢迎，尤其是杨聿朗，对谁都不吝微笑的他却对他淡漠疏远，不愿多说一个字的那种。 两人上了车，杨聿朗启动车子往酒吧方向驶去。 江城犹豫良久才问他，“哥，刚刚那位是？” 杨聿朗似是微微叹了口气才道：“他叫从维瑾，是维安大哥。” 这关系其实他已经有所猜测，不过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大家看见他会是那样的神情。 杨聿朗看着前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 见他样子勉强，江城也不好多问。 酒吧老板许之荣听说他们来了，特地从外面回来，还给他们开了洋酒。 江城看这个叫许之荣的，就是那种比较明显的富二代，穿戴高调，凤眼薄唇，身旁不乏美女相伴。 酒吧是个静吧，吧台那儿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年轻人，时间还早，后面的桌子很多都是空的，歌手边谈边唱，略带嘶哑的声音极具感染力，一首悲伤的歌曲从他嘴里出来几乎闻者落泪。 许之荣给他们找了最好位置，几人坐在那儿都认真听歌手低沉磁性的嗓音。 “维安没来？”许之荣在杨聿朗身旁坐下，“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杨聿朗道。 许之荣给杨聿朗倒上一杯洋酒：“你能喝么？最近身体怎么样？” 杨聿朗摇了摇杯子，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不出神色变化：“还好。” 说完这话，江城后边有人突的来了一句：“都来啦！”他回头，看见说这话的是一个有着金色短发，身材超火辣且红唇超诱人的靓丽辣妹儿。 韩云洲率先打了招呼：“鱼儿，过来哥这边坐。”说着拍了拍挨着他的那把椅子。 叫鱼儿的辣妹瞟他一眼，没搭理，直接绕过江城，往许之荣椅背上踢了踢：“去去。” 许之荣竟听话的站起来走到韩云洲身边坐下，把位子让给了她。 鱼儿妹子就直接往那一坐，把椅子往杨聿朗身边挪了挪，这还不止，她还直接拿起杨聿朗的杯子把酒一口闷个底朝天，放下杯子对杨聿朗道：“你可不能喝噢！”说完挑了挑眉，顺便放个电。 卧了个槽。 江城眼皮跳了跳，盯着桌上某一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千言万语就汇成三个字“他妈的”。 “鱼儿，找男朋友了吗？”韩云洲对她不理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像七大姑八大姨见面就问人终身大事。 “这不就是嘛！”这条鱼说话时直接就把手搭杨聿朗肩上了。 杨聿朗明显没什么玩笑的兴致，他看了鱼儿一眼，也没说话。 “怎么，心情不好？”没等杨聿朗回答，她视线越过他看见旁边的江城，“这位是？” 身旁韩云洲抢先答道：“聿朗关门弟子，江城。” “你好，我叫肖雨，跟他们一样叫我小鱼吧。”正被江城腹诽的肖雨友好的伸出一只手。 江城伸手和她握了握，不咸不淡道：“你好。” “这酒吧是我和之荣一起开的，以后常来玩，给你打对折哦！” 原来是老板之一。 “好。”江城礼貌性回她。 “生意怎么样？”贺云林把玩着桌上的鲜花，问肖雨。 肖雨：“还行，朋友们捧场。” 许之荣：“这家规模小点，主要都是鱼儿在打理，生意做得这么好都是她的功劳。” 韩云洲：“你坐等分红啊？” 许之荣：“是啊，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啊，最好啥都不用干，等着数钱就行。” 肖雨：“美的你。” …… 第40章 得知病情 聊了一阵，贺云林起身去接电话，许之荣去招呼新来的客人，韩云洲瞧见吧台那儿有个美女孤身一人喝闷酒，过去搭讪了。 圆桌上就剩下他和杨聿朗，还有那条身材火爆，一低头一俯身都要闭上眼非礼勿视的辣鱼。 “叫你朋友们一起过来坐坐吗？”杨聿朗怕他无聊。 江城摇摇头：“不用，我得早点回去复习，拉他们过来就走不了了。” 杨聿朗：“那好，你们先坐会，我去一趟洗手间。” 自从见了从维瑾，杨聿朗周身就笼着一层低气压，不怎么开口也没什么表情。江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这一走，桌上就只剩他和肖雨了。 肖雨对他爽朗一笑，主动拉近距离和他聊天。 “朗哥这人特别好吧？” 这话江城倒是深表赞同。 肖雨摇晃着手中酒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人虽然表面温和，实际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不怎么敢找他说话，没想到他居然还收徒弟，”她顿了顿看向江城，“你猜猜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地方？” 江城想了想，摇摇头，不想猜。 “就在一家酒吧里。”肖雨笑了笑，耳坠闪着耀眼光泽，她笑容有点魅惑，“有几年了，可我记得特别清楚。” 江城直了直身子，他难得听别人说起杨聿朗的往事,所以很期待后续。 “那天酒吧里人很多，也很晚了，他来的迟，可能是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坐吧台那儿，”想起当时情景，肖雨扬了扬嘴角，“你知道他这人虽然低调，可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他的衣服价值不菲，更何况手上还戴着一块价值七位数的表，最关键的是他这外貌硬件太能扛了，所以他这人一出现就是来招蜂引蝶的。“ 肖雨狡黠一笑，“不瞒你说，当时我喝的有点多，没注意到他身上那些值钱的东西，只看到那张实在帅的过分的脸，皮肤很白，太白了，那段时间又刚好有个吸血鬼的电影上映，所以我第一眼以为来了个帅哥吸血鬼。” 江城想象着深夜的酒吧，一个气质外貌过分出众的男人神情郁郁的出现，引来周围无数目光，可他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如入无人之境般自顾自喝酒的场景，想着想着，犯上了点酸意。 “你哪一年碰上他的？”那时候皮肤就那么苍白，是已经生病了还是天生如此？ 肖雨歪头想了想，“三年前。” “后来呢？” 肖雨说：“他一直冷冰冰的，也不是故意做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就真的是心情很不好，反正找他喝酒聊天的都没得到什么好脸色，本来我也很想过去的，看他这个样子就不想去自讨没趣了。” “他喝酒很猛，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没多久就得醉倒的，”撩了撩耳际头发，肖雨接着道，“果然，才喝几杯就不行了，酒量是真差。” “喝醉后在吧台那儿放空了好久，一直盯着调酒师看，把小伙子看的脸红心跳的，差点当场就给掰弯了。” 贺云林接完电话回来，坐下来一脸认真听肖雨说往事。 “我都忘了他具体看了多久，最后拿出一沓钞票给那小伙子说买单，小伙子一脸懵逼的接过去，看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往出口走。” “然后呢？”问话的是贺云林。 肖雨看向他：“你不记得了，后来送医院那会我记得见到你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贺云林没听前面，不知道是三年前的事。 肖雨道：“我说说你就能想起来了，那时候他那个样子走出去也没个人来接，我担心他会出事，所以就跟出去了。” “哦，是后来吐了，然后你给送医院了对吧？”贺云林总算想起来了。 江城视线来回看着两人，指望着他们能说清楚些。 肖雨似是读出他内心想法：“我看他都站不稳了就去扶他，他也没反对，在外面的路上才吐的，差点吐我一身，”他看向江城，“当时虽然我自己也喝的懵懵的，可他一吐把我整个人都给吓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吐的是血。”肖雨心有余悸道。 “什么？”江城脊背一僵，手下意识抓紧。 “当时我也懵了，吐了那么多的血，我都以为他要死了，手忙脚乱的扶他坐树下，老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打急救电话，我从来没见过喝点酒把自己喝成那个样子的。” 接下来的事贺云林就清楚了，当时杨聿朗进的医院是从维安家的医院，负责急诊的医生认得杨聿朗，当时就给从维安打了电话。 贺云林看着肖雨：“当时看你吓的小脸煞白的，好几天没缓过来吧？” “是啊，”肖雨拍拍胸口，“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喝酒造成的，说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其实我说啊，他一个白血病人就算受了刺激也不应该跑去喝酒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顺势就说出口了，主要是前面韩云洲说江城是杨聿朗关门弟子，那就表明关系很亲近了，其他又都是熟人也都知道这些事，所以她以为江城也知道，贺云林摆手想阻止完全来不及，看到江城陡然变色的脸只能尴尬的扯扯嘴角。 肖雨这才发觉自己一时不慎说了不该说的，她脸色登时也白了：“那什么……” 江城僵了片刻，见肖雨不安的表情，很勉强的做出一个笑的表情：“没关系，朗哥没有瞒着我的意思，我也没去问，不过我早就猜到了，只是在你这儿得到证实罢了。” 贺云林转了转杯子，对肖雨道：“聿朗也不讳疾忌医，就算你当着他面说他也不会怪你的。” 原来真是白血病，虽然江城很早以前就有猜测，可真正得知的时候还是很难过。 他问贺云林：“他得的是哪一种？” 贺云林犹豫一会才道：“慢粒。” “多久了？” “算起来——”贺云林皱眉想了想，“快四年了。” 这四年他一定很不好过。 江城没再问了，沉默的坐了一会起身道：“朗哥去很久了，我去看看他。” 身后的贺云林肖雨神情有点复杂。 江城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杨聿朗低着头站在洗手池边上，侧脸淌着水珠，正一滴滴落在洗手台上。 他缓步走到杨聿朗身边。 杨聿朗扭头看着一声不吭的他：“怎么了？” 江城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苦涩和酸楚，一颗心都快疼出心肌炎了。他和杨聿朗认识这么久，关于病情的事一个不说，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却在别人口中意外得知。 对于得知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得了慢粒白血病，还受过重大刺激这些事儿，心里除了绞着发疼，还有沉闷的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哥，我们回去吧！”说这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与往日无异， 杨聿朗只当他是急着回去学习，遂拿湿巾擦了擦脸：“走吧。” 从酒吧出来，回去是易风开的车，江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上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车里了。 车窗外高楼大厦飞速倒退中，上大桥时看见属于这个城市独有的夜景长画已倏然展开，江面水波粼粼，几艘游船远远而来。 杨聿朗上车后就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江城沉默的看着车窗外，他之前查过，白血病虽说也称血癌，可它与其他癌症不同，在现有的医学技术下，大多数白血病患者都是能得到治愈或者可以长期稳定的。 虽说如此，可他脑海中满是杨聿朗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场景，一细想深想就让他觉得仅仅想象就很难忍受，更遑论杨聿朗已经与病痛抗争了近四年。 这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难受模样，就连在自己面前吃药都很少，他这样的性格一定是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的。 时间长了，就算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有受不了或者崩溃的时候，那种时候，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城很想知道，可他也清楚，从杨聿朗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他只想说：“往后余生，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他想，自己一定要找到机会把这句话清楚明了的告诉杨聿朗。 回去后杨聿朗没陪他学习，洗了澡就去楼上了。江城知道他心里有事，应该和从维瑾有关。 他和从维瑾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明天还有个什么聚会，杨聿朗明明不想去却还是要去，是什么聚会一定非去不可？ 江城握着笔靠在椅背上，被脑中种种猜测和理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情绪围绕着。 他心神不宁的翻书，今日真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投入进去，最后他还是缴了械，丢了笔去阁楼躺尸。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脑中一会是杨聿朗难受的场景，一会又是白血病的病例…… 越想越觉得心口痛。 他翻个身，余光看到架子上那本书，是那本《乐府诗集》，第一次来阁楼的时候摊在桌上的。 他猛然想起杨聿朗在书中做的一些批注，登时爬起来翻开，再次看到“瑾如是”三个字时脸色一变。 卧槽，这个“瑾”不会说的是从维瑾吧？ 我他妈真的是日他个仙人板板啊草！ 第41章 摔模型 这个暑假，江城有很多拍摄工作，家里颜瑛这些日子又有些咳嗽，所以他得经常回去帮忙照顾外公，加上高强度的学习，忙得忘乎所以。 杨聿朗的聚会之事他没能得到一丁半点的消息，不过不曾见杨聿朗有什么异常，所以他暂时将从维瑾扔在脑后，只是那“瑾如是”三字每每一想到就肝儿疼。 这天他拍摄完回家盯着颜瑛吃了药，给外公擦过身子再清理完秽物清洗过各种衣物，到了公寓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可杨聿朗还没回来。 他窝在书房里，做了两小时的题，看了看时间，觉得杨聿朗今晚应该是住家里了。 他心不在焉的洗了澡，心不在焉的爬上阁楼，躺在床上看着沉沉夜幕，明明很累很困却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快一小时后，他听到楼下传来声响。 杨聿朗回来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到梯子那儿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趴栏上往下看，果真是他。 “你怎么还没睡？”杨聿朗脱着外套，抬头看他一眼。 “不困。”江城大步下了楼梯，“这么晚你还回来，怎么不住家里？” “应酬在酒店，结束就直接回来了，别墅那儿更远。”杨聿朗脱了外套，在解衬衫扣子。 江城盯着他手上动作，“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杨聿朗脱了衬衫往浴室走去，“我去冲个澡。” 见他进了浴室，江城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去倒了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 杨聿朗冲完澡出来见江城还在，过来看见茶几上的柠檬水。 “怎么，有话要跟我说吗？” 江城：“洗完澡容易口干，喝点水再去睡吧。” 杨聿朗：“谢谢！” 江城回去睡了，这几天实在是累。 杨聿朗走到阳台上吹着夏日夜风，想起了前几日聚会上从维瑾找到外头打电话的他，对他说的那句话。 从维瑾说：“我后悔了。” 当时听到这话的杨聿朗撇了撇嘴角，冷哼了一声。 今日，杨聿朗收到从维瑾发的一条信息： “明晚七点，来一趟落英会馆，我有东西给你。” 当时正在开会的杨聿朗看到这条信息并未理会，瞟了一眼就将手机丢在桌上。 次日回到公寓后，独自一人进餐时又想起，他拿出手机看了半晌，却问解围裙的丽姨：“江城最近都没过来吃饭吗？” 他这些日子很忙，很少回公寓吃饭，也没怎么见到江城。 丽姨点点头：“是啊，好像说是家里有什么事。” 杨聿朗沉默了会，不知想了些什么，他没给从维瑾回信息，看了看钟表，早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可他还是出门驱车去了落英会馆。 落英会馆其实就是一个高级会所，商界人士喜欢的一个正经场合。 可杨聿朗一去就瞧见了一个极不正经的画面。 雅间门微敞，原以为仅从维瑾一人，可听声音里面人还不少。 “鸭就是鸭，就算给你穿上金缕衣你也还是一只鸭，还妄想爬龙床，哈哈哈，来来来，哥给你一面镜子，照照你自个长的什么吊样……” 杨聿朗瞬间翻起一阵恶心，几乎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可转念一想又推开门。 包厢内几人同时抬头，都认出这是华容老总杨聿朗，坐在边上姿势闲适的从维瑾看到他时眼里闪过惊喜，又带着一丝慌乱。 杨聿朗扫了一眼，沙发上坐着几位富二代，一个长相俊逸却脸色苍白的蓝衣年轻人站在一侧，想必就是那位被奚落侮辱的当事人了。 “说的对，”杨聿朗淡淡道，“人渣就是人渣，就算穿金衣睡龙床，也还是只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 一开始年轻人以为在骂自己，听完才咂摸出这骂的是坐着的那几位，一时有些怔愣。 几人闻言也都一滞，奈何面前这位不速之客乃是坐着的至少两名里的金主爸爸，其中就包含刚刚口出厥言的那位，所以一时也没人敢反驳。 从维瑾打起圆场：“开个玩笑而已。”他挥挥手，让蓝衣年轻人先出包厢，然后站起身，给杨聿朗介绍，“这些都是朋友，来，聿朗，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必了，”杨聿朗冷冷道，“你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 在座几人都知道从家杨家两代世交，一向感情很好，只是不知杨聿朗今天这番态度是为何？ 从维瑾虽有些尴尬，可面上滴水不漏，没让人看出什么，依然微笑着看着杨聿朗：“我知道。”他转向几位朋友，“你们玩着，我先失陪了。”说完就率先走出包厢，杨聿朗随后也跟了出去。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明所以，只有那个被杨聿朗撞见奚落人的富二代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事给自家公司惹来什么麻烦。 “我等了两个小时，”从维瑾等杨聿朗走近了，看四下无人才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杨聿朗没搭理他。 “对不起，”从维瑾道歉，“他们这些人总是这样，我有一些项目跟他们在合作，所以……” “不必解释。”杨聿朗冷声道，“不关我的事。” 从维瑾无奈，“我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影响到你的心情，”顿了顿道，“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他们去了停车场，从维瑾打开车门邀请杨聿朗上车。 杨聿朗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把东西给我。” 从维瑾目测了好几次两人间的距离和杨聿朗表现出的拒人千里，眼中难掩受伤：“聿朗，能不能别这么生分？” 从维瑾长他四岁，杨聿朗从小就跟从维安一起叫他哥哥，而且此人自小就展示出他的过人天赋，学一样精一样，果敢决断，聪慧过人，十三岁那年就出主意帮助家族度过金融危机，是各大家族教育自家子弟的榜样，而且他还有近一米九的傲人身高和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可他平日冷傲难以亲近，所以同辈后辈对他都存着敬畏之心。 不知是不是从家传统，从家兄弟俩都是冷酷倨傲的类型，哪怕是最好朋友都吝于多给点表情。可这样的两个人，都唯独对杨聿朗不一样，在青春时代，从维瑾几乎把所有的笑容和温柔都给了他，从维安也是唯一能对杨聿朗敞开心扉的人。 见杨聿朗依然不肯抬脚，从维瑾唤了声：“阿朗—”声音绵软，素来强硬的他这声呼唤竟还带着隐隐的哀求。 杨聿朗心下一动，面上却依然毫无波澜，只冷冷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见杨聿朗态度有所松动，从维瑾心里一喜，却是答非所问：“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他有话想对自己说，杨聿朗很清楚这点，也本着听听他要说些什么，所以他这回没拒绝，上了车。 从维瑾手抓方向盘驶离停车场，渐渐远离喧嚣之地，他转头看杨聿朗几眼，“没想到你现在说话变得这么直接。” 他说的自然是杨聿朗怼富二代的那句话，对于一个从商的人来说确实有点，以往的他在家庭的谆谆教导之下，为人处世不悲不喜，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表情冷静说话沉稳，无论面对何人何事，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老成，从不会当众责难什么人，为此，从维瑾过去经常打趣他少年老成，过于沉闷。 杨聿朗没搭话，依然望着窗外。 “我要离婚了。”良久后，从维瑾又说出这句。 杨聿朗听到这句才终于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也只是瞟一眼：“哦。” 从维瑾看他反应很是受挫：“你早就猜到了？” “嗯。”杨聿朗依旧神情淡漠。 这对话没法继续了。 一路静默无言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杨聿朗才发现他带自己来的是他的私人别墅。 “以前我带你来过这儿，还记得吗？” 怎会不记得，当初两人来这儿都做了什么杨聿朗这辈子想忘都忘不了，他也终于知道从维瑾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 跟在他后头进了别墅，从维瑾脱了外套就去拿了一瓶红酒两个杯子，他给两个杯子都倒上酒，端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花园的杨聿朗。 杨聿朗没有伸手接，从维瑾只好一直拿在手上，站在他身边一同望向窗外。 “这些年，我才发现我真的错的很离谱，”从维瑾目光游离，带着悲哀之色，“十年了，不管我怎么努力让自己忙的脚不沾地，不管身边是不是围绕着妻儿子女，我都没办法…不去想你。” 杨聿朗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很快又恢复平静：“都是成年人了，做出选择就得承担后果。” 从维瑾悲凉一笑：“是，我已经尝到苦果，夫妻之间没有爱，也没了家族利益支撑，早就撑不下去了。”他低头，“她在外面有了人。” 头上一片绿油油，从维瑾说不出是愤怒多点还是难过多点，可和妻子挑明这事提出离婚时，他心底深处却有一股隐隐的解脱之感。 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知道，我没资格回来找你，可是——” 杨聿朗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从维瑾静默半晌，回身又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酒，站在长桌前看杨聿朗背影默默无言。 “你喜欢他？”从维瑾问道，“那个高中生，你喜欢他吗？”他一直在关注杨聿朗，所以江城的出场到现在他都很清楚。 一只蝴蝶从落地窗前飞过，在暖黄的灯光下扑闪着彩色翅膀。 杨聿朗盯着蝴蝶消失的方向，答道：“喜欢。” 从维瑾叹了口气，他早猜到了，他靠着桌沿：“他也喜欢你吧？” 杨聿朗：“嗯。” 从维瑾：“你们在一起了吗？” 杨聿朗：“不关你的事。” 从维瑾走近他：“聿朗——” 杨聿朗却不想跟他废话了，直接问出此行目的：“要给我什么东西？” 从维瑾黯然，良久后才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桌上摆着一个约莫一米长的轮船模型。 杨聿朗一看到模型就顿住了脚步，这是他当年花了逾两个月完成的作品，其配件小而复杂，组装难度极高，过程不知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因为组装的过程从维瑾帮了不少忙，所以当时杨聿朗一直把这件作品视为两人共同之作。 他缓步走到书桌前，像第一次做出这个模型时亲切的抚上船身，心绪如同见到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难以平静。 没看到之前他几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还有那样的一段每天相对的岁月。 十年了，模型比起当年几乎没变化，可见从维瑾把它保存的很好。 杨聿朗内心从一开始的剧烈波动到慢慢缓和下来，再渐渐转为伤入肺腑的酸楚难过，他逼迫自己不去看从维瑾那双散发着强烈期待和浓浓情愫的眼睛。 他伸出双手托起模型，转身道：“我走了。” “聿朗，”从维瑾略显慌忙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就这么走了？” 杨聿朗没看他，只道：“你还想说什么？” 从维瑾嗫嚅着，一句话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要如何表述才能不惹他生气，抓着他的手腕却丝毫不见松力。 见杨聿朗不耐的神情再次出现，他终是放了手：“我只想说，对不起。” 杨聿朗没问他对不起什么，一放手转身就走出书房。 易风坐在驾驶座上，在门外等着，看见杨聿朗捧着模型走出来，马上打开车门迎了上去。 “我帮你拿着？放后车厢？” 杨聿朗没说话，走到垃圾桶旁顿住了脚步，双眼望着前方夜幕下一片漆黑的小树林，良久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模型，不再犹豫，飞手将它扔进垃圾桶。 “砰砰”两声，他听到模型断裂的声音。 身后跟出来的从维瑾：“……” 从维瑾还处于震惊中不能自拔，杨聿朗就已经坐上车子，绝尘而去。 第42章 忆往昔 模型毁了，内心深处最后一根牵连往昔的细线也嘣一声断了。 杨聿朗靠着座椅，双眼望着车窗外的灯光掠影，模型是一条引线，将他这些年渐渐淡忘或深埋心里的一些东西给拉了出来，那些远去的岁月漂浮在眼前，恍若昨日，又似前世今生。 他以为自己早就潇洒放下，可现在隐隐的心浮气躁还是清楚的告诉了自己，那段过去并没有完全释怀。 毕竟，他是真的非常喜欢过从维瑾！ 思绪翻转飘飞，他放任自己在回忆里沉沉浮浮，眉间时皱时舒。 确认关系的那一年，杨聿朗才十七岁。 杨家和从家是世交，从维瑾的能力学识两家长辈都看在眼里，杨崇元有心让从维瑾提点自家儿子，所以在饭席上几次提出让杨聿朗跟着从维瑾学习。 每每此时，从维瑾总会笑笑道：“聿朗天纵英才，完全没必要跟我学。” 从父闻言摆摆手：“你也别过分谦虚，就因为聿朗聪明，聪明人待在一起能碰撞出更多火花，再说也不止教他一个，自个弟弟维安也得多提点。” 杨崇元附和：“对，一起教。” 两家家长达成了共识，不管从维瑾和杨聿朗愿不愿意，每天定时两小时在从家度过的日子就开始了。 虽然说好的是一教二，但从维安那时候爱玩，沉迷玩车，经常偷摸溜出去玩，还让哥哥和杨聿朗帮他打掩护。 他一走，从维瑾的个人书房里就只剩他和杨聿朗。 杨聿朗一直以来都很崇拜从维瑾，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认真专注的学习，态度思想都极其端正严谨。 三人都在的时候气氛很正常，就是纯专业的学习，可从维安一不在，那股氛围就会有所不同，杨聿朗一开始没觉察出是什么原因。 他低头写字，从维瑾会伸手在他额前轻轻一抚，说是沾了灰。别墅天天搞卫生，地板都擦得裎亮，哪来的灰尘？可杨聿朗没多想，他说有就有。 他弹钢琴，从维瑾坐他身旁，与他四手联弹，或者听出他哪里音不对就手把手教他，其实只要一句话的事儿，从维瑾却非要抓着他的手教。 阿姨送点心上来给两人，他看着杨聿朗吃东西喝汤会突然伸手为他揩去嘴边汤渍，明明可以递上一张纸巾或者说一声就完了，可他每次都喜欢这么干。 他坐的时间久了，从维瑾会贴心的站他后边帮他揉揉肩按按肩颈，告诉他要劳逸结合，然后让杨聿朗陪他玩拼字游戏或聊聊天。 随着时间推进，从维瑾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经常很是亲密的搭着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亦或是坐沙发上直接靠在他肩膀上。 从维安渐渐发现两人比跟自己还亲，他不满的看从维瑾：“到底谁是亲弟弟？”又转向杨聿朗，“谁是你最好哥们？” 说归说，他却没真往心里去。 一天，从维瑾在外面喝了酒回来，没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书房有榻榻米，他躺在上面。 杨聿朗给他倒了水，问他需不需要醒酒汤，需要就叫阿姨去煮一碗送上来。 从维瑾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就直直的盯着他看。 杨聿朗被看的心里发毛，刚想转身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用力一拉，一个脚下不稳就往从维瑾身上扑过去。 从维瑾紧紧搂着他，粗重气息喷在他耳侧，麻麻痒痒的。 杨聿朗想起身，从维瑾不让，在他耳边道：“聿朗，我心情不好，你陪我一会。” 杨聿朗挣扎着要起来：“我没想走，你放开我。” “不，”从维瑾加重抱着他的力度，“你就这样，就这样陪我待一会。” 杨聿朗一出生就被指为华容继承人来培养，杨崇元对他的管教严厉无比，要求他养成作为一个领导人该有的气势，要喜怒不形于色，遇事绝对不能慌张不能示弱，从不顾及他是个才几岁的孩子，受了委屈不让他哭，只一遍遍告诉他男儿就要坚强，流血流汗不流泪，所以十七年来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没有娱乐没有游戏，朋友也仅限于圈里的富家子弟们，虽说学校里追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可他从未真正接触过她们。 很多时候，恋爱的苗头刚刚冒出就被父亲无情掐灭，他对杨聿朗未来的婚姻生活有打算，也早就定好等杨聿朗满十八岁就送去国外留学，一心一意把自个亲儿子培养成未来完美接班人。 杨崇元从未想过这是不是儿子想要的生活，这么做对不对，从始至终都固执己见的要求杨聿朗按他的设定走他的人生路，近乎病态的控制着他，所以杨聿朗在此之前，可是说是完全未经□□，对感情纯属懵懂无知的状态。 他不知道为什么回回从维瑾不经意的撩拨会让他心跳加速，更不懂为什么从维瑾这么抱着他会让他心如擂鼓，几近窒息。 其实从维瑾酒喝的不多，两人这样紧紧相贴，他很快感受到杨聿朗的变化，这变化让他激动不已，也就抱得愈发紧了。 杨聿朗羞赧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越是挣扎从维瑾越不让他起来。 抱了许久，从维瑾觉得再抱下去就要冲溃杨聿朗的理智了，所以放开了他，一放开杨聿朗就落荒而逃，跑出去的时候由于紧张还撞到了正上楼的阿姨。 从那以后，从维瑾对他的动作越发大胆，有时杨聿朗坐在电脑前看资料他都会肆无忌惮的从后面半抱着他的腰。 一天晚上，下着狂风暴雨，虽然两家离得不远，可从维瑾执意让他留在这边过夜，还给杨崇元打了电话报备。 窗外暴雨肆虐，房间内却点着暖黄的灯，从维安打了几个哈欠，对杨聿朗道：“差不多了，走，我给你拿一套睡衣。” 杨聿朗合上书页，对从维瑾说了声晚安。 从维瑾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杨聿朗在客房洗了澡，穿上从维安拿来的睡衣，躺上床就熄了灯。 窗外寒风呼啸，雨滴拍打着窗玻璃，噼啪噼啪的声音吵得杨聿朗完全没法入睡。他按着心口，那个地方有些不知何处来的躁意。 这股躁意其实自从维瑾那日再榻榻米上紧紧抱着他之后就开始有了，并在与日俱增中。 他翻来覆去多次也无法缓解这种无处纾解的躁动，又觉得窗外雨点拍打声实在过于烦人，于是干脆坐了起来，低头想着是开灯看本书还是去找从维瑾。 在他无比纠结时，卧室的门毫无预兆的“咔哒”一声，被人从外打开了。 从维瑾没敲门，就这么擅自开了门穿着睡袍就进来了，进来后还顺势把门给反锁上，他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杨聿朗，带着笑意：“在等我？” 杨聿朗：“……” 杨聿朗见他步步走近，没来由的紧张，“你把门反锁了？” “对，”从维瑾坐在床沿上，“我想睡在你这儿，可以吗？” 杨聿朗一张脸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很快就红了，他双手绞着被子，“我能说不吗？” “不能。”从维瑾轻声笑着，笑声里自信满满，成竹在胸。 杨聿朗便不说话，眼睁睁看着从维瑾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他兀自犹豫半晌，最后也躺下去，极为忐忑的翻个身背对着从维瑾，不可控制的心跳加速着。 就在他犹自忐忑时，从维瑾伸手一捞，把他整个人从床沿捞了过去，直直撞进他怀里。 从维瑾紧紧抱着他，嘴唇贴着他耳际轻声道：“你怕我吃了你吗？” 杨聿朗口干舌燥，紧张的发颤：“没…没有。” “那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杨聿朗绷紧了全身：“我没和别人一起睡过。” 从维瑾闻言一笑，将他翻过来面对自己：“那我是第一个。” 杨聿朗难耐的往后挪了挪，又被从维瑾一把拉回来，这次靠的更近，几乎是贴着身子了。 杨聿朗瞬间连脖子都红透了。 从维瑾感受着他急促不稳的呼吸和快到不行的心跳声，他一手搂着杨聿朗的腰，另一手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问他：“聿朗，你喜欢我吗？” 杨聿朗周身一凛，结巴道：“喜…喜欢。” 从维瑾抱紧了他：“那我能亲你吗？” “什么？”杨聿朗大惊，往后退了退，“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我就是很崇拜你，没…没有别的意思。” “可我有，”从维瑾凑近他，“我喜欢你。” “什么？”杨聿朗完全懵了。 从维瑾认真且真诚道：“我说我喜欢你，而且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本来我也没敢多想，更没想对你做什么，只要经常能看见你就行，可你爸硬要把你往我这儿送，让我原本没想法也变得有想法了。” “可是，”杨聿朗停顿许久才道，“你不是交过女朋友吗？” “我也不排斥女的，”从维瑾道，“可我喜欢的是你，那种喜欢跟喜欢女孩子不一样。” 杨聿朗茫然看他：“怎么不一样？” 从维瑾想了想：“你很特别，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你，有时候见不到你我想你想的会发疯，我很高兴现在每天能跟你一起待两小时，可是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我想无时无刻都跟你在一起。” 杨聿朗听愣了。 “我能不能亲你？”从维瑾再次发问。 “呃…我不知道。”杨聿朗此时被他的情话几连击的头脑发蒙，早忘记了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那就试试。”从维瑾一手托着他后脑勺，另一手捧着他的下巴，微一侧头就将双唇覆上。 嘴唇一接触，杨聿朗的心理防线就坍塌了，他也终于知道心里的那股躁意来自何处，也是在那一刻他迎来了生命中的初恋。 第43章 过去了 公寓里，江城坐在沙发上背单词。 听见开门声，他从沙发上站起，一眼看见杨聿朗阴郁的神情。 “朗哥。”他低低唤了一声，走过去就接住杨聿朗脱下的外套。 杨聿朗应了一声，到冰箱旁，打开又关上。 “江城，去帮我买几瓶……”说到这顿了顿，“还是不用了，你身上有烟吗？” “有，”江城从兜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根递给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聿朗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抽一根。” 江城帮他点好烟，跟着他走到阳台。 外边夜色浓重，半点星光也无，杨聿朗吸了一口，猛地呛住，接着开始咳个不停，咳到烟从指缝掉落，剧烈到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一开始呛到江城就立马扶住他的腰，为他拍背止咳，明明上次抽都好好的，为何第二次反而咳得这么惊天动地？ 好半天杨聿朗才缓过来，整个人脱力的靠在后边玻璃门框上。 江城帮他轻抚胸口，看他咳成这样，心里难受的直抽抽。 “听丽姨说你最近家里有事？”缓过来了，杨聿朗拍了拍他不停轻抚的手掌，示意他不用继续了。 “嗯，”江城收回手掌，依然不放心的盯着他看，“我妈最近咳嗽，外公卧病在床她照顾不过来，我就多回去帮忙。” “去看医生了吗？” “看了，吃着药呢。” 杨聿朗闻言点点头：“那你今晚要回去吧？” “嗯。”江城想起自个老妈咳个不停的样子，实在不放心。 “好。”杨聿朗微一点头，目光落在别处，没再问了。 阳台背光，江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这声“好”里听出了些许难过落寞。 “其实我也可以……”就在他开口时，杨聿朗也同时说道，“你回去吧。”杨聿朗话音一落就走了进去，“我看会儿电视，差不多也该睡了，你路上小心。” 江城原地站了一会，怀疑刚刚那难过落寞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想了半天才收拾了东西，背上包看向沙发上的杨聿朗，“那我回去了？” “嗯。”杨聿朗按着遥控器，简短应了他一声。 江城只好背着包出了门，等电梯的时间里，脑子里将杨聿朗回来后短短时间里的一举一动过了一遍，总觉得他今天与往日不太一样，表情阴郁，抽烟，呛到，催促自己回家…… 还有他开冰箱是想找酒喝吗？ 电梯门已经打开，江城却没进去，他拿出手机给老妈拨了电话。 “妈，我今晚有事可能回不去，你那边怎么样？” “今天你小姨过来帮忙了，我也吃了药，没啥事，你忙你的吧，别忘了早点睡。” 挂了电话，江城直接回头。 杨聿朗开了电视，却没坐在电视机前，而是走到收藏架那儿拿了一瓶红酒。他摇晃着杯中酒，听见江城推门的声音眸光亮了亮。 “忘了什么吗？”杨聿朗转头看向他。 “没有。”江城将背包放下，“我不回去了，家里有小姨帮忙。” 杨聿朗点头，继续摇晃手中杯子，“来一杯？” “好。”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江城在杨聿朗身边坐下，细细啜饮了一口杯中酒，有股甜甜的味道。 “05年的干红，去年云林在拍卖会上以两瓶68万的价格拍回来的，滋味如何，对得起这个价格吗？” 江城：“……” 他干干一笑，用舌尖舔了舔唇上残酒，呵呵道：“好…好喝。” 杨聿朗看他神情，眼里这才涌了点笑意，轻抿一口杯中酒，又揉了揉太阳穴，“江城，你去药箱帮我拿片止痛药来。” “怎么了？”江城凑近一些，观察他神色。 “有点头疼，没事，吃了药就好了。” 江城心里存疑，想劝他别吃止痛药，不过看他心里有数的样子也就没敢反对，乖乖的倒水看他吃下一片。 两人端着酒杯窝在沙发里，杨聿朗让他把电视换到电影频道，电影频道刚好在播一部一个父亲千里寻亲的电影，两人默默无言的看电视，看着那位沧桑的父亲骑着摩托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苦苦寻觅自己的孩子。 江城看了一会电影又转头看向杨聿朗，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头疼现在有好一点吗？” “没那么快。”杨聿朗背靠沙发，身子软软，声音淡淡。 江城挪了挪身子，靠近他：“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嗯。”杨聿朗轻轻应了一句。 “怎么了，能说说吗？” 杨聿朗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了回去，电影此时开始插播广告，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默许久才低声开口：“我把一样曾经很喜欢的东西扔了。” 那个模型，其实不能用很喜欢来形容，要真说起来摔那个东西就等于割了杨聿朗心上的一块肉。 他从小到大很少拥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大多数爱好在杨崇元眼里都是不务正业，杨崇元一次又一次的剥夺他的喜好，拿走他的东西，包括他认为不合适的书籍、漫画、乐器、手工艺品等，所以那个亲手做出来的模型对他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更为不同的是，那个模型也代表着他跟从维瑾在一起的那些岁月。 想起从维瑾离了婚又回来找自己，他感到挺愤怒的。 他说他后悔选择结婚了，其实就算时光倒流他也还是会在那时候选择结婚，虽然是本着家族利益选的结婚对象，可他还是会结婚。 杨聿朗把杯子放回桌上，广告已经结束，江城等着他继续说，可他却闭上了眼靠在沙发上。 当初从维瑾和他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和别人结婚，后来背着杨聿朗和他未来妻子约会，直到他们要订婚了杨聿朗才知道，这消息还是从维安说的。 杨聿朗当时不能用生气二字形容，他那时候是真的存了要杀了从维瑾的心的，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选择对从维瑾避而不见，不是不愿见他，而是怕见了他会当场弄死他。 他完全不能相信从维瑾竟然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一脚踏两船的人，更为可恨的是从维瑾知道他得知真相后还找到他说他迟早也得结婚生子，就算不为自己为家族也得走上这样的道路，还建议两人各自结婚，私下保持情人关系。杨聿朗一颗心被他的三观震得那叫一个粉碎，伤的那叫一个遍体鳞伤。 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人，只用几句话就从神坛跌落泥潭。 那时候他听了从维瑾这些话，当场就一拳挥了过去。 从维瑾被他重重一拳打的满嘴血腥味，却道：“你打吧，只要你不躲我避我，随便你怎么打。” 杨聿朗掐着他脖子，红着眼睛冷声道：“你信不信我能就这么掐死你？” 从维瑾抓住他的手腕：“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我对郑茹和对你完全不一样，她跟我不过是利益夫妻，我对你可是真心的。” 杨聿朗听了这话真真是用了全力掐紧他的脖子，可最终还是在从维瑾堪堪断气之前松开了手，他道：“从维瑾，你他妈真的是个混账！” “滚！”这是杨聿朗对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有时候，要和一段过去彻底割裂开来并不容易，就算这十年他几乎摆出与从维瑾死生不复相见的架势，却还是不能避免两家人之间的各种交集，前几天的家庭聚会就是。这段仅维持了近一年的关系只有少数人知道，两家的家长是毫不知情的，所以还经常让他们一起参加各种活动，甚至促成他们的一些商业合作，拒绝不了的多数都让从维安搅黄了，以至于从维安在各家大人眼里成了不懂事的无理取闹的缺心眼的大孩子。 从回忆中回到眼下的杨聿朗拿起酒瓶给自己再倒上一杯，却被等了半天却等不到下文的江城劈手夺了去，“你不能再喝了。” 杨聿朗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我头疼睡不着，你不让我喝酒只能去药箱给我拿安眠药了。” “你不是吃了止痛药了，”江城将酒瓶拿远，“睡不着我陪你聊天。” 杨聿朗苦笑：“这酒开了就得喝完，可别糟蹋了云林的几十万。” 江城一听喝完两字脸色一变：“如果我没回来，你是打算一个人喝完这一瓶吗？” 杨聿朗按着太阳穴，没说话。 江城瞬间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以前不知他患了什么病的情况下喝一点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还怎么袖手旁观，再说之前的他都很有分寸，小酌一两杯点到即可，今天这是要放飞自我的节奏？ 可他能怎么着？又不能对杨聿朗发火，这种时候就算想发火也没立场啊！ 他这一股火发泄无门，憋的眼角都红了。 杨聿朗抬眸看见他这副样子，妥协了：“不喝了，也不吃安眠药，就看电视聊天，成吧？” 江城暗暗舒了一口气，把软木塞塞进瓶口，又将酒放回架子上。 “哥，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杨聿朗想了想，说起了轮船模型的事，细说了从看中到组装完成的过程，中间略过了从维瑾参与的部分。 江城听完，不理解：“对你意义这么重大的东西怎么说扔就扔了？扔哪了？” 没了从维瑾那部分，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如今的杨聿朗看来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杨聿朗淡然道：“我只是让一些人知道，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抓着不放只会自寻烦恼。” 第44章 发烧 杨聿朗说完那句话就不愿在这个事上再谈论了，他双眼看着电视屏幕，看见电影中小时候就被拐卖的男子最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老怀慰藉了一把。 不明所以的江城见他如此，只能起身去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那边电影已入尾声。 他紧紧挨着杨聿朗坐，觉得冷气有点大又拿了一张薄毯盖在杨聿朗身上。 杨聿朗看了他几眼，感受着他紧挨的身上散发出的年轻蓬勃气息，还有他手臂上传来的灼人热度，歪了歪身子道：“江城，借你肩膀靠靠。” 江城一听立刻放低了肩膀，“我拿个靠枕放你脖子后边。” “不用了，”杨聿朗调整了姿势，“这样就很好。” 于是江城不动了，把自己化身成人肉靠垫，让杨聿朗舒服的靠着。 这种姿势他只要微微侧着低头就能与杨聿朗气息相融，没一会儿就让他心痒难耐。 电影结束了，开始播广告，杨聿朗觉得有些疲累，他阖上双眼，脑子里却还是一些扫不去的回忆涌现。 一直看着他的江城伸手用指腹轻抚他的眉间。 杨聿朗在某一刻突然就释然了，何必纠结过去呢，身旁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暖心男孩，再也不是暗夜独自伤怀的时光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他的眉头不皱了，心也平静了，头疼在渐渐好转，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眼皮沉重，耳边电视的声音和江城的呼吸声变得遥远，慢慢的意识沉入了黑暗之中。 江城见他传出均匀呼吸声，小心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低头看他。 待杨聿朗睡得熟了，江城小心翼翼的托着他的头颈，让他平躺在沙发上，替他盖好毛毯。他自己则盘膝坐在地上，托着下巴凝视他。 杨聿朗估计还有点头疼，在睡梦中偶尔皱皱眉，江城伸手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一直持续到他眉头舒展才停下手中动作。 夜深人静，公寓里只点着一盏小灯，昏黄光线下杨聿朗脸部线条愈加柔和，他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忍不住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啄完立刻转过身挺直身子默背一遍《心经》。 为了让自己静心，后半夜他不再盯着杨聿朗看，而是抱着五三窝在书房里专心做题，这一做就到了凌晨，后面出来倒水的时候依稀听到杨聿朗低语了两声，走近看他还在睡梦中，这是梦魇了么？ 江城蹲下来，伸手摸向他的额头，这一摸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那额头滚烫的跟油锅里捞出来似的。 “哥，快醒醒……”他心急如焚的又拍又推。 杨聿朗轻哼两声睁开迷糊双眼，迷茫的看了江城一眼又闭上了。 江城慌了，他心急火燎的上楼从衣柜里找出一套休闲衣给他套上，再手忙脚乱的把人背起他拔开步子就往外冲。 一冲出大门，隔壁门咔哒一下就开了，易风穿戴整齐大步流星靠近，拉住江城，摸了摸杨聿朗额头，神情严肃却不慌张：“别担心，一会出了电梯，在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江城额头急的沁出汗珠，顾不上易风怎么这么及时的知道杨聿朗的情况，一心只想着背上高烧不醒的人。 “哥，你别出什么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千万别有事……” 相比焦急忙乱的江城，同样站在电梯里的易风则淡定许多，只微微皱着眉头拉了拉杨聿朗没穿好的衣服。 上了车，易风稳稳当当的往医院方向开去，还给主治医生打了电话。 江城抱着杨聿朗坐在后座，紧紧搂着他，一遍一遍叫着他。 杨聿朗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大概是烧的难受，眉头拧成大大的川字，嘴唇也微微发颤，迷迷糊糊的呢喃几句。 江城没听清他说什么，贴近他。 只听杨聿朗断断续续的呢喃：“走…江城…” 走去哪？江城贴着他烫的吓人的额头，又听他呢喃道：“…别走…” 江城顿时浑身一震，他说什么？ 他捧着杨聿朗的脸：“你再说一遍。” 可杨聿朗本就是无意识的呢喃，江城这么郑重的让他再说一遍，他反而什么都不说了，只闭着眼伏在江城肩头，陷在迷迷糊糊的梦中。 到了地方，易风停了车，江城顾不上别的，立马把人抱出去就冲进医院。 一个多小时后，江城坐在打着点滴的病床前，易风也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尾。 “没事儿了。”易风这话是对江城说的。 江城看他一眼，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知道朗哥发烧了？” “他有什么事我都知道。”易风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看不见的安全距离内。” 话虽如此，可认识了杨聿朗这么久，江城还真没几次见到他，就住在隔壁，却偶尔才在杨聿朗需要的情况下过来一趟。 杨聿朗不喜欢总有个人跟在身边，所以易风就跟在一定距离内，像古时的暗卫。江城和杨聿朗在一起的时候不怎么需要他出场，所以露面的机会就少，平日跟着杨聿朗工作出差江城也不知道。 “我叫你易哥吧。”江城说。 “嗯。”易风高冷的点点头。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从小就认识，”易风没隐瞒，“是朗哥的贴身保镖。” “他这样发烧不是第一次了吧？什么时候能退？”既然是贴身保镖，那应该对他很了解。 果然，易风点头，“很多次了，现在还好，比以前发作的次数少了，这烧不容易退，会反复，烧一次就得反复三四天。” 江城闻言心疼的看向杨聿朗，握住他被子里因为发烧而火热的手掌，他看向易风，“我第一次见到朗哥的时候，他在河边膝盖磕着石头了，你那时候没跟着他么？” “我在，”易风没甚表情道，“那天朗哥心情不好，让我别管他。” “哦。”江城若有所思，幸好那天及时走过去打了招呼，不然等易风出场，自己连跟杨聿朗认识的机会也没了。 两个多小时过去后，杨聿朗的体温降了下来，脸色好多了。 易风靠着墙闭目养神到凌晨，看天亮了就出去打电话，电话直接打到杨聿朗妹妹杨静姝那儿。 电话接通时，杨静姝正在跑步机上跑的气喘吁吁。 易风说了杨聿朗的情况，杨静姝表示很快就会过去一趟。杨崇元出国了，她母亲还在睡美容觉，所以她洗过澡随便吃了早餐，就拎起一个小香包去开车。倒车出库的时候遇上从坡上下来的韩云洲贺云林，这几位住得近，两人这会也是在晨练。 “早啊，这么早去哪儿？”韩云洲朝杨静姝打招呼。 “医院，我哥发烧了。” 两人一听顿住脚步：“那你等等，我们跟你一块去。” 杨静姝摇头，“没什么大事，你们要来也行，反正知道地方，自个来吧，我先走了。” 也对，于是两人回家收拾完换了衣服，开一辆车就出了别墅园区。 那么巧，出门的时候又碰上从维瑾从维安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两人距离拉得远，各走各的，要不是长相相似，别人根本看不出这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韩云洲看到从维安就打开车窗喊道：“维安，跟我们一起看看聿朗去？” “怎么了？”从维安停住脚步，“发生什么事了？” “发烧，我瞧着他好久没烧了，过去看看烧的厉不厉害。”韩云洲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从维瑾一眼。 从维瑾一字不落的听了这话，心道怎么就发烧了，昨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是被自己给气的？ 昨晚杨聿朗走后他把垃圾桶的模型捡了回去重新拼装粘合，所以一直待在那房子里，一夜无眠，直到天破晓了才回这边和家人一起吃了早餐，这会正打算去自家医院开会。 那边没等从维安表态，从维瑾就决定扔下医院那边的会议，他径直走了过来：“我跟你们一块去。” “关你什么事？”从维安突然口气不好凉飕飕道。 从维瑾曾经作为他们四人的偶像一直被捧在高处，在得知他与杨聿朗在一起的消息时几人虽然震惊，却在反应过来后都无条件的接受了，并且在那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还通过杨聿朗与偶像拉近了距离，也算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岁月。 但自从得知从维瑾辜负了杨聿朗，还是以欺瞒的方式后，几人纷纷欲自戳双目。从维安的反应尤其激烈，纯粹是因为过往把他哥位置摆的太高。 那事之后，几人一直介怀，关系很疏离淡漠。从家兄弟俩也因为那事亲密不再，感情的裂缝没随着时间愈合，反而愈来愈深。 也难怪从维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从维瑾没理他，直接坐进韩云洲车后座。 “呃，”贺云林打了个圆场，“别这样，都是关心聿朗，一起去看看呗！” 从维安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开车。” 就这样，从维安开着车跟在韩云洲的车后面，四人一起去了医院。 第45章 病房探望 病房里，已经醒了的杨聿朗看着鱼贯而入的韩云洲等人，笑着同江城道：“我不会快死了吧？” 江城闻言愠怒瞪他：“你胡说什么？” “那你叫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 站在床尾的小易发声：“我只给静姝打了电话。” 这里原本应该第一个到的杨静姝却因为路上几个电话耽搁了，这会儿还没人影。 韩云洲没理他的胡言乱语，上前摸了摸他额头：“烧退了。” “怎么就烧起来了？”贺云林往床边一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江城已经站到窗边，由着这些人对杨聿朗问长问短，看杨聿朗精神欠佳的样子，他颇为心焦，只是不好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来。 杨聿朗：“老毛病了。” 站在最后面身高也最为出众的从维瑾神色莫测的看了眼江城，又将视线转回杨聿朗身上，他一个医术精湛的医生，能大概看出来杨聿朗的情况，而且他发烧的时间这么巧，很难说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发生什么事吧？”从维安瞟了一眼站后边的从维瑾，明显的意有所指。 杨聿朗摇头：“没有。” 贺云林：“我过两天就去新加坡了，今天过来看看你，顺便道个别，别太想我啊！” 韩云洲：“也不远，想回来就抽空回来呗，在这拍什么煽情戏？” 贺云林：“估计很难抽出时间。” 从维安见杨聿朗发病应该跟从维瑾无关，才恢复了往日酷哥模样，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贺云林：“要去送你吗？” 贺云林：“别别，这么一搞真是拍煽情电影了。” 韩云洲拿了一个易风刚洗好的苹果，咔嚓咔嚓咬了两口，问杨聿朗：“吃早餐没？想吃点什么？” 易风：“一会儿丽姨会送粥过来。” 韩云洲：“是吗？那让她多送一份，我也想吃。” 从维安：“你别添乱了成么？” 贺云林：“对了聿朗，明天拍卖会你去不了了吧？” 杨聿朗：“让静姝去。”转头看向易风，“你陪她一起。” 易风：“夫人会跟她一起去的，我还是留在医院更好。” 杨聿朗没解释，只重复了一遍：“你跟她一起去。” 易风抿了抿唇：“好。” 贺云林干干一笑，对易风道：“呵，这种事伯母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你去比较稳妥。” 江城远远站一旁看他们聊家常聊工作聊只属于他们圈子里的那些事。 从维瑾也一言不发的站在后边看着，视线里只有杨聿朗一人。 他们聊的差不多了，贺云林看了眼腕表：“我有个会，去新加坡也还很多东西要准备，先走了。” 杨聿朗：“提前祝你在那边一切顺利！” 贺云林：“承你吉言。” 韩云洲也站起来：“我手上有个案子，挺棘手的，该去想办法了。” 从维安也道：“我再来看你。” 杨聿朗：“不用，我没事，空了再约。” 从维安点头，对易风道：“照顾好他。” 韩云洲：“那就一起走吧。” 几人一起向门口走去，从维瑾错开一点让出路来，贺云林看向他：“维瑾哥，不走吗？” 从维瑾：“我有几句话单独跟聿朗聊聊。” 闻言，从维安立即站他面前，挡住了他看向杨聿朗的目光，双云也有意无意的站在从维安身侧，大有站成一线的架势。 江城一下来了精神，这是什么情况？ 从维瑾不悦的皱眉，他眼神极具攻击力的盯着从维安：“你干什么？” 从维安毫不示弱：“有什么话当着我们面说。” 从维瑾气笑了,声音里含着不容忽视的冷意：“走开。” 从维安不让。 姗姗来迟的杨静姝走到门口，刚好撞上这一幕，她弱弱道：“怎么了这是？” 正主杨聿朗无奈扶了扶额：“维安，你们先走。” 从维安回头，不满的瞟他一眼。 杨聿朗挑了挑眉，眼神似在说“他能对我怎么样？” 从维安见此，回头对从维瑾冷哼一声，走了，后边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跟着从维安走。 易风不用别人说，很识趣的往外走，顺道对杨静姝道：“让他们聊聊。” 江城是最后一个不情不愿走出来的，他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在门边抱胸站立。 从维瑾把门给关上了，这让江城的不爽值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他们要聊什么？ 为什么要关门？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还不出来？ 聊什么聊这么久？ 从维瑾不会对杨聿朗做什么吧？ …… 杨静姝坐在长廊的休息椅上向易风了解情况，说话间隙偶尔转头看一眼周身气压越来越低的江城。 从维瑾这一聊，就聊了四十二分钟，这是江城盯着时间算出来的。 他出来时神色看似无异，却掩不住眼角的疲倦之意以及那种笼罩在身上深深的挫败感。 丽姨的粥也送来了，原本江城在他没出来的时候就想借着让他吃东西的由头进去，后来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干。 江城快步进去，看见杨聿朗从床上下来了。 “去哪儿？” 杨聿朗揉揉眉心：“我洗把脸。” 江城忙将手里的保温瓶放桌上，拿出丽姨送来的洗漱用品跟上他。 他倚着门框看杨聿朗刷牙洗脸，一句话在脑中过了几遍后才问出口：“哥，你们聊工作吗？” “不是。”杨聿朗漱了漱口，这四十二分钟其实杨聿朗没说几句话，大多都是从维瑾在说。 他没有要说的意思，江城也不好再接着问。 重新躺回病床后，护士拿了体温计过来，一量，唔，体温又开始上升了，这退下来还没两小时呢。 点滴还得继续，江城把粥端出来：“你先吃点，补充补充能量。” 杨聿朗没胃口，可他不想让江城担心，只能勉强吃了小半碗。 江城看着碗里还剩那么多，皱了皱眉：“就吃这么点可不行，”他端着碗，“我再喂你吃点？” 喂…… 杨聿朗：“？？” 江城这才恍觉自己无意中说了什么，靠，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吃不下就不勉强了，”江城当自己没说过一样，“你睡会吧，药水滴完了我会叫护士的。” 杨聿朗睡不着，他让易风去车上拿了几本书，再对江城道：“这里有小易陪着，你回去吧，看看你母亲怎么样了？” 江城心不甘情不愿的：“哥——” “回去吧，”杨聿朗揉揉他的头发，“你一整晚不睡，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回去看看你母亲，没事的话就去睡会，别这么熬着，再年轻也得注意身体。” 话虽有理，可江城满眼都是你别赶我走的样子，见杨聿朗不想留他，只能退一步道：“我等你退了烧再走。” 真正退烧是到了中午左右，杨聿朗中间眯了一会，他闭了眼江城也趴他身旁小睡了一阵，醒来时杨聿朗还闭着眼睛，摸了摸他额头已经不烫了。 他凝视许久，垂眸拿起杨聿朗一只手放在眼前用双眼细细描摹，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认真的看每一道纹路和指腹上的每一圈指纹，轻轻抚摸他的指关节，又用手指描画着他的掌心纹。 这是一只从未做过粗活的手掌，与自己的粗粝不同，杨聿朗的手掌柔滑细致，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只有常年握笔的地方留有一丝薄茧。 他看了许久，最后将这只手掌与自己的十指交握，再轻轻放置胸口，贴着薄薄的T恤，似要放进跳动的心脏里。 上方的杨聿朗微睁开眼，将江城这从头到尾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中。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两小时前从维瑾说的那一堆话还在耳边环绕，大多都是他的道歉忏悔之言，杨聿朗知道他这些话总要说出口，所以没打断他，听他一个人就絮叨了大半小时。 “我发烧与你无关，”杨聿朗等他终于说了差不多后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你没必要揽责任上身，再说过去的那些你也不必再提，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不是么？” 从维瑾交织着双手，因为用力指关节曲起绷紧，他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个男孩年纪不会太小了点吗？” “？”杨聿朗看他一眼，突然失笑，“那又怎么样？” “他——”从维瑾想了想才接着道，“他这么小未必懂事，以后受伤的总归是你。” 杨聿朗闻言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眼神里带了点讽刺。 这眼神让从维瑾很是自惭形秽，他被看的脸色有点发白：“聿朗，就算不是我，我也从来都希望你能开心。” 杨聿朗转开视线：“我们早已陌路，以后真心也要假意也罢，不要再来找我了。” 回过神，看着眼下的江城他有些彷徨。 这些年他对感情生活没了期许，不想费心劳神在缥缈的感情世界里也不想因为病体拖累旁人。他已经习惯了商场沉浮，习惯了散落眼前的药片，习惯了定时到医院做常规检查，习惯了单身公寓……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第46章 江母离婚 杨聿朗这场发烧反复了整整三天才彻底退下来，出院后杨聿朗被接回家里照顾，他没反对，是因为他有心避开江城。 江城那日中午自他醒后就回了家，后面只去看了他两次，主要是颜瑛不知怎么搞的，前几天吃了药咳嗽已有好转了，可这几天却又突然加剧，于是他直接拉着自个妈到医院做了个详细检查，这才发现不是感冒咳嗽，而是得了肺炎，而且因为她一直拖着不去看，病情还比较严重，所以理所当然的就住院了。 医院一个亲妈，出租屋还躺着一个外公，江城两边跑，虽然累点，可他并无怨言，只是没什么时间去看杨聿朗心里有点焦急上火，直到杨聿朗出院他才安了心。 颜瑛生病这事江庆理和江池是早就知道的，可住了院后江池就去医院看了一回，见自己老哥照顾的挺好也就不怎么关心了，江城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明明放了假却几乎天天见不到人。 江庆理更过分，除了一开始让颜瑛自个去买药吃就没再关心过她，后来明知她住院了还是照旧约牌局，见着江城的时候甚至说没多大点事儿就不用住院，打打针吃点药就行了装什么娇弱花那个冤枉钱。 江城听了气的差点把杯子捏碎。 住院的钱都是江城掏的，一来一去就花了他大半积蓄，那些钱是攒着报名和作为今后的生活费的。 颜瑛在病床上拿出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千块钱给他，他给塞了回去，满不在乎道：“我有兼职拿工资，这点医药费还是出得起的。” 颜瑛被他回绝了，眼看大儿子一个人进进出出，买饭送饭打开水买水果拿生活用品，陪着她的时候坐一旁看书做习题，还能一心二用通知护士点滴挂完了过来换瓶，怕她无聊拿了唐原的平板下载了几部她那个年龄爱看的电视剧给她打发时间。 从前他并没发现，原来江城是可以这么细心这么耐心的，不仅如此，她看着江城全神贯注的学习时也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热爱学习。 可她也想起自从叛逆期开始江城表现出对学习的抵触以及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想为什么以及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变成那样，而是在得到学校反映的情况后像江庆理一样对他责骂批评。 她没有花什么时间在江城身上，生活的重担金钱的压力让她无暇他顾，在她看来江城已经长了这么大，该像一个大人一样学会调整自己的情绪，学会去承担一些生活的责任。 殊不知，那段时间是江城最叛逆也最迷茫的时候，他的人生失去了方向，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一不小心就踏上了歧途。 他在外面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玩游戏，开始早退旷课，渐渐沦为不良少年，她得知后怒骂升级，话语中含了太多恨铁不成钢，怒极时骂出来的话是非常伤人的，甚至还对江城动了好几次手，扇巴掌、随手抄起锅铲打他……那些伤害她总是在事后才发现，并且没有对此做出解释道歉和补偿。 很多时候她都忘了，江城是由始至终站她这边的，小时候就因为想保护她去抵抗江庆理，以至于身上多处留下江庆理造成的疤痕。 纵然家里没人疼没人爱，他也从未离弃自己母亲，定期背着外公去医院做检查，让他做什么他也几乎没拒绝。 这些江池大多是做不到的。 这几天的住院让她想了很多很多，对孩子的忽视，曾经犯下的错误，一个母亲应尽的义务…… 她还想起，江城从头到尾不知多少次因为心疼她让她离婚的事，她也终于想到，江城真的只是心疼她，因为现在的他已经长大了，生活可以自理了，人生有了方向，他在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他早就不需要自己的庇佑，甚至可以反过来分担自身的重担，照顾自己。 当初总说为了孩子所以不离婚的理由变得好无力好苍白。 她掩目，这些年，都对孩子做了什么啊？ 埋头学习的江城听到了她的抽泣声，抬头看她：“妈——” 她慌忙擦着眼泪，下了床跑去洗手间。 可这眼泪，一开始就像泄了堤的洪水，越来越猛，越来越控制不住。 颜瑛去的是走廊外面的公共卫生间，她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隔壁床的病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后回来对江城道：“你妈妈在里面哭的很伤心，赶紧去看看吧。” 江城立马起身，拿了纸巾却碍于是女卫生间没法进去，只能托身边看热闹的人把纸巾送进去，顺便带话给她。 “对不起，妈给你丢人了。”颜瑛好不容易止了哭声，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江城没生气，只是有些焦急的问她：“你怎么了？” 颜瑛红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回到病床上，想了许久才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爸那是有目共睹，从来没拖累过他，你外公的病我也没让他出过多少钱，没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对江池比对你好，可谁能知道，真正需要人照顾了，躺在病床上了，里里外外照顾的却只有你一个，你长这么大我都没让你过过几天好日子，成天让你爸和弟弟欺负……” 江城：“说这些干什么？” 颜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随着说这几句话又涌了出来：“是我对不起你。” 江城在她回来后看她情绪不好就将帘子拉开，隔住了另外两床人好奇的目光，可就算两人低声对话，他们也还是听到了。 江城自己倒没什么，就怕颜瑛自己觉得丢人，遂道：“没什么，你还生着病呢，把心放宽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颜瑛兀自抹泪，江城只能不停的给她递纸巾。 人都说只有生了病才知道身边谁爱你，谁关心你。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不甘心又悔恨道：“我当初不应该嫁给他。” 江城顺口接了句：“那就离吧。” 没想到这次颜瑛居然回了句：“好。” 这一个“好”把他给整蒙了。 是自己听错了吗？ 颜瑛擦干泪痕，红肿着双眼坐在那儿，眼神却渐渐坚定，她道：“出了院我就和他离婚，你跟着我，江池跟他，就这样吧。” 江城还在愣怔中，以前怎么劝都不离，没想到生个病倒把她生清醒了。 等江城终于反应过来，求之不得道了句：“好。” 后来，在病房里只有两人的时候，颜瑛跟他说了一段往事，这段往事让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庆理从小到大要那么对他，为什么明明是亲生儿子却像隔世仇人。 那是他出生之前的事了，那时候颜瑛在镇里是一大绝色，追求者无数，因此她有点心高气傲，追求者没几人能入她的眼，左挑右挑最后相中了一个开小店的男人，那人长相一般，却很对颜瑛眼缘，一来二去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可江城外公知道对方因为早年斗殴有案底，也没管为什么斗殴，反正死活不同意，觉得他完全配不上自家女儿，硬是棒打鸳鸯拆散了这对情侣，并在半年后用尽办法甚至以死相逼让她嫁给另一男子，也就是江城父亲江庆理，他也是追求者之一。 江庆理那时候家底丰厚，在镇里有钱有势，可就在母亲妥协嫁过去后没多久他家就因为一些原因破产了，破产原本与颜瑛毫无关系，可他一家人都把责任推到颜瑛头上，说她是丧门星，给江家带来了灾祸。 就在那个时候，颜瑛发现自己怀了江城，这种境遇下怀上的孩子，怎么会得到父亲的喜爱，没有强制打胎就已经是江城命大了。 若不是生出后长相有三分相似，江庆理甚至都觉得这是颜瑛与那个前男友的孽种。 江城生的时机不对，被江庆理嫌弃糟践了十几年，而怀上江池是在一家人进了大城市打拼出一点成绩之后，那时候的江庆理志得意满，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东山再起，是小儿子带来的好运，所以一直把江池捧在手心当宝贝一样供着。 同父同母的俩兄弟，一个似宝，一个如草，待遇天上地下。 江城得知竟是这样荒谬的缘由，又想哭又想笑，最后都生生忍住了，他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颜瑛看着吃了无数苦头最后却被迫懂事的大儿子，忍不住又落下两行泪。 出院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提出了离婚。 不过显然，江庆理并不同意，这么些年，他已经对颜瑛呼来喝去上了瘾，而且他觉得这个年纪离婚有损他的名声，别人会觉得他镇不住老婆，会觉得他没用，所以很坚决的不离。 江池知道之后对此却没意见，他也早烦透了父母成天吵架动手又哭闹，也希望他们能痛快的离，只是对于跟着父亲这事有点不高兴，又碍于父亲在场没表现出来。 江庆理不愿离是在大家的预料之中的，他属于那种虚荣心强的，在外横，在家里更横，死要面子，从不顾及家人想法。 他不同意，颜瑛气起来只能和他吵架，大吵了一场后她被气出了门。 次日颜瑛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江城住到他外公那套租住的小套房里，那房子只有两室一厅，大一点的房间外公躺着，小房间让老妈住，自己无所谓，有个小柜子放东西就成，在家住的时候就睡客厅沙发，大多数时候还是住杨聿朗公寓。 之后，颜瑛三番两次再度提起离婚之事，并且表明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可江庆理还是不同意，两人吵了又吵，事情总是得不到解决。 这么一耗就耗了一个月。 第47章 出 杨聿朗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很少见江城，一方面忙于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存心避着他，江城都只道他忙，若是知道他是故意的得当场气吐血。 杨聿朗虽然人没出场，却一直关注他，得知他母亲决议离婚之后让易风去助她一臂之力。 易风得令，拿着一叠照片找到江庆理，照片有江庆理赌博的场面，也有他与别的女人勾搭的场景，夹杂他的个人不雅照。 一开始江庆理完全没在怕的，他虽然好赌，可赌资不大，就算被拘留，关几天也就出来了，他无所谓，至于和别的女人勾搭那事他也不担心，因为那些做不了什么实证。 易风见他顽固不化，遂指着照片道：“这女的男人是个狠角儿，人称郑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们两人虽然没结婚，可有个孩子，他要是知道你跟他女人勾搭，少说也得卸你一条腿。” 江庆理不知道那女人底细，看她漂亮又风骚的就去撩了，易风这么一说他才有点担心，问他：“你是谁找来的？要钱？” 易风点头：“对，两百万。” 江庆理登时踢翻了桌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易风纹风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淡定的掸掸肩上灰尘：“你不给，我就把照片给她男人，顺便再给派出所寄一份，先拘留再断腿还是反过来，反正都不会少了你。” 江庆理目眦欲裂却不怕，满脑子想辙。 易风挑挑唇角：“当然，我还有一条路给你选择。” 江庆理瞪着他，却是让他有屁快放的凶恶模样。 易风不跟他计较，只道：“有个人看上了你老婆，你把她拱手送上，这事就了了。”这理由是易风随口编的，在他眼里，江庆理不会在乎，而且他的目的又不是真要钱，只为了促成他们离婚罢了。 江庆理闻言抄起一把凳子就要往易风脑门上砸，却被易风轻易的一脚就给踹了出去，整个人仰倒在门边，气都喘不上来，就一脚，估摸着肋骨就给他踹断了两根。 易风居高临下道：“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爱你老婆呢！”他冷笑一声，“给你一天时间。” “那个男人是谁？”江庆理爬不起来，却要知道是谁在抢他的人，他可以不在乎颜瑛，却不能不顾自己的脸面，所以他势必要弄死那个男人。 易风冷哼：“一个你永远招惹不起的人。” 江庆理一开始什么都不怕，但易风出手后出于实力悬殊以及不知对方底细，他开始有点担忧，可他毕竟横惯了，并没有按照易风说好的要么交钱要么叫人，而是找了一大群人打算狠狠教训他一顿。 易风单枪匹马的遇上十几个糙汉子，不惊不惧不慌不忙，全都撂趴下之后冷笑着看江庆理，只说了一句：“你算是完了。” 江庆理这才真正慌了，他没想到这小伙子也太他娘的强了，于是当场认怂，承诺会让颜瑛恢复自由身让那个所谓的男人去找她。 易风眼底是深深的鄙夷漠视，他为江城有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和愤怒。 江庆理同意离婚了，他的突然同意让颜瑛和江城都摸不着头脑，但江城不管他是为什么，只要同意就行。 办手续时，颜瑛看出江庆理神色不对，他一直捂着胸口好像很痛苦的模样。 江庆理快速签了字，白了颜瑛一眼，骂了句：“黄脸婆还在外面卖骚，脸都让你丢尽了。” 颜瑛不知道他胡言乱语什么，刚才对他的一点担忧却瞬间烟消云散，她回了一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互不干涉。” 江庆理水笔一甩：“谁还要见你这种骚婆子！” 民政局的人看的纷纷皱起了眉，这种婚不离还留着过年啊！ 颜瑛是净身出户的，连结婚时的金饰都没带走一样，结婚二十年，最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可走出民政局后，她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唐原很久没见到江城了，听说他父母离婚这事成了，很是高兴，在外面打包了十几个好菜去他那儿庆祝。 卓海也闻消息而来，江城家事也就他们俩和潘军清楚，潘军在外地，所以就俩人陪着江城娘俩好好的吃完了这餐，并承诺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一定随叫随到。 颜瑛以前总觉得卓海唐原不是什么好孩子，江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是被他们给带坏了，如今才发现他们虽然表面浪荡，心底却都是义气善良的好少年，这么一想更对不起江城，之前对他太多误解了。 卓海吃完饭后急着回去看店，就没多陪着，唐原闲着没事，和江城两人拎着几瓶啤酒去了顶楼吹着夜风喝着啤酒聊着心里话。 唐原感慨：“哎呀妈呀终于离了，我等这天等很久了哇！” 江城瞟他一眼：“这跟你啥关系？” 唐原双手往后一撑：“这怎么能没关系，他们要是早离了我就天天来你家找你玩，不用看你老头子脸色，你也不用天天从二楼窗户往外跳，不用让我老担心你哪天一不注意把腿给摔折了。” 江城一想有道理，却道：“哥那是什么功夫，二楼算什么，三楼我都敢跳。” “你别闹，”唐原瞪他，“这不是开玩笑的。” “闹着玩你还当真了，”江城浅浅一笑，“放心吧，老子不是那种二逼。” 唐原又道：“依我对你家老头子的了解，虽然他跟阿姨感情不好，可也不像那么容易就答应离婚的人，不是都闹了一个多月了吗，怎么突然就肯签字了？” 江城也疑惑，他早认定要离婚就得来一场拉锯战，哪知道这就办好了，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了？江池吗？ 见他低头思索，显然没想出什么来，唐原拿起酒瓶跟他碰了碰：“大好日子不说他，嗯，那个朗哥最近怎么样，你家里的事儿他知道吗？” 一提起杨聿朗江城眼神无意识就温柔起来：“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这事。” “这其实是好事，”唐原歪着脑袋，“他知道你老头子不是个东西吧？” 江城摸了摸额上伤疤：“知道一点。” 唐原：“那他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江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值得大肆渲染，他打算见到他随口说一句就好了。 几瓶酒灌下去，江城意识有点模糊，他躺在水泥地板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就好像躺在阁楼里看星星一样。 好几天没见到杨聿朗了，他很想他，抓心挠肝的想。 “老唐，”他双眼看着星空，“我想跟你说个事。” 唐原：“嗯。” 江城顿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喜欢杨聿朗。” 唐原乍一听没反应过来，接腔道：“我也挺喜欢他的，有钱又有涵养，和我们也聊得来。” “不是那种喜欢，”江城纠正他，“是上床的那种喜欢。” 唐原猛一听愣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凑近盯着江城的脸，老半天才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城把视线转向他，坦然道：“我喜欢他。”唐原一向声称自己男女通吃，虽然只是平时开玩笑，没正经交过什么男朋友，可江城知道他能接受。 “卧了个天槽…”唐原惊得合不上嘴，“杨聿朗是不是把你给睡了？” 江城：“你这是什么脑回路？” 唐原：“杨聿朗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指着江城，“你他娘的不是说自己是宇宙第一直男？” 那是江城第一次撞见唐原在网上跟一男的撩骚后发表的直男言论，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江城坦言：“现在弯了。” 唐原倏地站起身，“我靠这消息来的太劲爆老子一下子缓不过来，你先让我喝瓶酒压压惊。” 他来回走了几圈，咋呼道：“我靠你竟然会喜欢男的，你妥妥的钢铁直男居然喜欢男的，你怎么会喜欢男的？敢情你和刘菲菲就是闹着玩的，还是说你像我一样男女通吃？” “不，”江城摇头，“我跟你不一样，以前我也以为自己喜欢女孩儿，可是遇见杨聿朗才发现我那时候跟刘菲菲完全不来电，那些接吻抱抱都是形式上的，没感觉，真的。” “那你跟杨聿朗接吻了？有感觉？” 偷吻不算吻吧，江城想了想才道，“不用接吻，光看着他我就能□□焚身。” “哎哟我勒个去--”唐原都不知道要怎么接了，想了许久才问，“你妈知道么？” 江城：“不知道。” 唐原：“这种事不急着告诉她哈，我觉得她是很难接受的。” “没打算说，”江城垂眸，“这些都不是个事，最主要是杨聿朗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唐原忙问：“杨聿朗也喜欢男的吧？” 这就是江城一直在想的问题啊，不过从维瑾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曙光，于是道：“可能，也许是。” “what？”唐原惊诧，“你不知道？” 见江城不言语，急道：“你不会问啊？” 江城摊手，眼神写着“你让我怎么问”。 唐原：“靠！”他一想，“要不你放弃吧，趁还来得及。” 江城无语问苍天。 唐原忙道：“同性恋这事不是开玩笑的，这个群体有多难过你了解过吗？再说杨聿朗可是个有钱人，就算他喜欢男的，万一他以后玩弄你的感情怎么办？有钱人最喜欢玩这一套，玩玩就拉倒绝不算数的。” 见江城不言语：“我靠，你不会动了真心吧？”唐原急了，“就算动了真心也得一刀切。” 江城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无话可说了。 唐原见他油盐不进，无奈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江城把玩着空酒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感觉就挺不一样的。” “什么？一见钟情？”唐原咬牙，“江城你可以啊，藏到现在才说。” 江城叹息：“我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他看一眼唐原，“赵瑜那次记得吧，大概从那时候知道的。” “赵瑜——”唐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草，我们都以为你不行了，妈个鸡，原来是因为你喜欢男的。” 第48章 突袭 两人沉默了许久，唐原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江城摇着空瓶，“没想好。”过了许久又道：“我配不上。” 唐原本想说“有什么配不上的，活在旧社会啊你”转念一想变成：“对啊配不上。” 江城：“……”他站起身，瞟了眼全都空了的酒瓶道，“我上厕所，你还要喝吗？” 唐原：“你去厕所给我带喝的？” 江城：“……”他作势解皮带，“那就别下去了，直接在这喝吧。” 唐原跳起来：“江城我□□大爷，今天不恁死你老子跟你姓！” 江城躲了，一个闪身就跳下楼梯。 唐原坐回地上，看到江城丢在地上的手机，脑中顿时升起一个念头。 回来后两人又喝了两瓶，唐原走的时候已经很迟了，走前还拍拍江城肩膀：“放弃吧哥们，没希望的。” 江城白了他一眼。 夜风徐徐，不过正值盛夏，还是有点闷热，这一片几乎算是贫民区，楼房老旧密集，卫生很不好，垃圾桶堆满了也没人及时处理，嗡嗡嗡的蚊子飞来飞去，所以哪怕是在顶楼，江城也被蚊子叮出好几个包。 他躺倒在水泥地上，闭上双眼短暂的放空了自己，脑海里有一只翱翔的大雁，掠过长空，穿过山川河流…… 正沉浸其中时，丢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他摸过来看也没看就接通放耳边，带着醉意慵懒一声：“喂～” 手机里传来一声：“江城。” “嗯呐，哪位？”江城有些迷糊，没听出对方声音。 “是我。” 江城这下听出来了，登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难以置信的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朗哥”二字清清楚楚。 杨聿朗接着道：“你出来接我一下。” “啊？”江城没听懂。 “我就在你附近，呃，这儿有个沙县小吃店，”杨聿朗看了眼前方数条巷子，皱眉道，“我找不到你的具体位置，所以你出来一趟。” 江城：“……”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12:39。 卧了个槽，什么情况啊？ 不过他这时已经完全顾不上问了，懵逼两秒后转身就往楼下冲，边冲边拍打身后沾染的尘土，再用力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争取整理的干净整洁一些。 他冲到沙县小吃店那儿，果真看见杨聿朗站在路边。 我靠不是做梦也没听错，杨聿朗真来了啊！ 他感觉自己心跳似乎骤停了片刻。 杨聿朗身着一件休闲款中袖圆领白衬衫搭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裤，过于白皙的面庞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笼罩着一层淡淡黄色光晕，看上去不似往日苍白。 见了江城，远看他似舒了一口气。 他冲到杨聿朗面前：“哥，大半夜的你怎么来这儿了？”不等杨聿朗回答，他又连珠炮发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不是，这地儿你怎么找来的？就你一个人，易哥呢？开车来的吗？” 杨聿朗没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看着走近的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似乎确认了什么后才微叹道：“你没事就好。” 江城愣愣的看他收回去的手，他刚刚……是碰了自己耳朵吗？“你没事就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所以的看杨聿朗。 杨聿朗：“走吧，去你家看看。” “？”江城有点手足无措，“你到底干嘛来了？”他眼神有点飘忽，“我家里又乱又小的，有什么事咱去别的地方说吧。” “走吧。”杨聿朗推着他的肩颈，照着他来的方向走去。 赶鸭子上架啊，江城无奈了。 杨聿朗跟着江城通过狭窄黝黑的楼梯，一直爬到五楼才见他拿钥匙开了一扇年久失修掉漆生锈的铁门，里面逼仄狭小的空间让人喘不过气来，墙上掉漆严重，顶上还有大片漏水造成的水渍，不过除此之外其他桌子椅子倒是收拾的很干净，小客厅东西不多，两个房间门都关着，老旧的沙发上折叠着一床薄被和碎花枕头。 此刻外公和颜瑛都睡了，颜瑛晚上喝了不少酒，已进入熟睡状态。 江城抓抓头发，仍旧无措：“呃，地方太小，你……你不嫌弃就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水。” “你晚上就睡沙发吗？”杨聿朗虽然在易风的调查之下早对江城的情况心知肚明，却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认识了江城那么久，他清楚这孩子自尊心强，不会随意接受别人施与的好意，可眼下这也太……这沙发长度至多一米五，他窝在这儿怎么睡？ 江城将水放他面前，对这点却丝毫不见局促：“是，我睡得挺好的。” 杨聿朗按了按硬邦邦的沙发，睡得好才怪！ “你妈妈和外公已经睡了？” “嗯，晚上老唐阿海他们来陪着喝了酒，”江城指了指小房间的门，“我妈睡这屋，旁边那个是我外公的。” 杨聿朗看了一眼，拿起水杯没说话。 “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江城拉了把小椅子坐他对面。 杨聿朗：“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城忙道，“你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就是让我直接去你那儿就行了，这里不太适合你来。” 杨聿朗看了眼前方墙上的一大块黑渍，没反驳。 江城摊手：“是吧，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 江城：“回你公寓啊。” 杨聿朗摇摇头：“既然来了就聊会，不急着走。” 江城无奈了，他想了想：“那我带你去顶楼坐坐吧，”这地方隔音不好，江城怕两人在这儿会吵醒外公，老人家一醒就睡不着了，而且屋里很闷热，就这么一会江城就汗湿了后背，所以他补充了一句，“上面更凉快。” 杨聿朗没反对。 上去后看见地上骨碌碌滚动的七八个酒瓶，杨聿朗眸光暗了暗：“都是你喝的？”他走到边缘处，八层楼高的顶楼，往下看一片黑黝黝的，似深渊，看的人心一寸寸往下沉。 “不是，前面老唐也在，他喝的比我多。”江城弯下腰把酒瓶收拾到角落，将带上来的折叠椅展开让杨聿朗坐。 两人坐下来看远方，这顶楼没什么好风景，四周全是旧楼，高高低低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夜风吹着稍微凉快些。 “哥，你还没告诉我来这干嘛呢？”他盯着杨聿朗双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想着，若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杨聿朗铁定不会这时间跑来的，可刚刚在有限的时间里他绞破了脑汁也没能想出到底是什么事。 杨聿朗看着他：“认识你这么久也没来过你这儿，今晚从家里出来没什么睡意，所以过来看看你。” 江城：“……就这样？” 杨聿朗反问他：“不行吗？” 江城：“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我搬来这儿没多久，没和你说过这地儿吧？” 杨聿朗闻着他身上呛人的酒气：“你喝醉了？” “没有，”他这么一问江城顿时想起自个喝了一晚上酒，出了一身汗还没洗澡，立马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点距离后对着别处道，“我挺清醒的。” 杨聿朗：“那你自己发的定位这么快就忘了？” 定位？江城茫然的看他一眼，拿出自个手机，听手机传来低电量的提示音，屏幕也变暗了，他点开微信想看自己什么时候发了定位了，却先跳出唐原的好几条信息，他顺手就点了进去。 唐原：“阿城我的好兄弟啊，同性恋真的不能玩啊！” “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撤！” “你怎么能喜欢男的呢？” “杨聿朗这种人是你能喜欢的吗？” “咱别闹了啊！” “明天酒醒了你跟我说一句今晚都是开玩笑，安抚一下我这脆弱的小心脏成不？” 江城：“……”他迅速将手机塞进兜里，免得不小心被杨聿朗看到什么。 杨聿朗却没留意他的小动作，他心里在想别的事。 “哥。” “嗯，”杨聿朗看着他，明知故问道，“你父亲和弟弟呢？” “噢对，”江城顺口道，“刚想告诉你，我父母离婚了，他们住元和那边的房子。” 杨聿朗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江城，口气里有些许不确定问道：“你还好么？” “不能再好了，”江城咧嘴一笑，“不瞒你说，我等他们离婚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 杨聿朗悲喜难辨的看着他，半晌才道：“难为你了。” “没什么，”江城搓了搓脸，酒意上头让他眼前有点重影，“反正我现在是解脱了。” 杨聿朗视线不离他：“什么原因离的？” 认识以来江城几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家人，毕竟没什么好说的，只那次让他看见额上伤疤，才说了一些，那点事件对于这十八年的人生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剪影罢了。 杨聿朗却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早在杨聿朗决定推荐江城去安然工作时易风就已经对他来了个详细调查，因为凡是亲近杨聿朗的，他都得做到知根知底方能放心。 这些，江城自然是不知道的。 江城沉默了一会才道：“早该离了，也可以说当初根本就不应该结婚。” 杨聿朗看他神情伤感，安抚道：“他们不结婚我怎么认识你？” 第49章 哭了 江城诧异的看他，大晚上杨聿朗跑这儿来就已经很不对劲了，现在说出这话更让他觉得不对劲，仗着酒劲上头，大胆玩笑道：“哥，你今天不会忘记吃药了吧？” 杨聿朗：“……”他扶额，把话题转回之前那个，“你父母，怎么就离婚了？” 江城干干一笑：“我妈拖了十几年都不愿离，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住几天就奇迹般的想通了。”他拍了拍自己大腿，“离了好啊，终于不用再看见他们了。” 他转头看一眼杨聿朗，突然笑道：“哥，我给你讲个笑话。” 大约是今天喝多了，话也多了，他这个笑话是把颜瑛之前告诉他的那段前尘往事向杨聿朗复述了一遍，也就是自己为啥不受待见的那个原因。 “就因为这个，你能信吗？”他看着杨聿朗，自嘲的笑。 杨聿朗没说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城被他这么一揉，又被他温柔如水的眼神注视着，脑中有根弦感觉快断了，对视了片刻，他道：“哥，你别这么看着我。” 杨聿朗眼神闪了闪，转开了视线。 “热吗？”好半晌江城才问他。 “还好。”杨聿朗将袖子往上提了提，江城见状又给他拉下来，“这儿有蚊子。” 杨聿朗：“你父亲没对你好过吗？” “呵，”江城冷笑一声，“反正我是不记得有的。”说了这话他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这种委屈难过在颜瑛告诉他往事的时候是没有的，那时候他只觉得可恨又可笑。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老委屈了，为什么从出生开始就要成承受这一切，凭什么？自己有什么错？ 难过委屈的同时又觉得今晚自己的情绪真是多变，自个都不适应了。 他吸了吸鼻子，想起家里十几年来永无休止的争吵动手，还有江庆理在他身心上加诸的所有伤痕痛苦，烙印一样留在心头。小时候因为打破一个碗就让他在地上跪半天，他骂江池一句就会换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如果和江池起了冲突最后被胖揍一顿的永远是他，家里所有脏活累活苦活江池没碰过……可纵然如此他也从不与外人言，默默承受这一切。 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有了选择，可以不再傻傻承受，就开始不回家，去朋友家留宿，去老房子那儿，有时候实在没地可去宁愿露宿公园也不回去。 那些过往他原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不在乎了，可一涌上脑海就跟突然打开了一扇黑暗之门，所有痛苦记忆席卷而来，撑得他脑门发胀，头痛欲裂。 杨聿朗见他按着前额，知道他心里难受，遂抬手在他身后上下轻抚，以此安慰着他。 江城低着头，一只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杨聿朗将椅子移到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你有什么不痛快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江城掩着双目，摇摇头。 “没必要都藏在心里，”杨聿朗半搂着他的脖子，“说出来心里能痛快些。” “咳，”江城依旧掩着双目，“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想到什么就说，我都听着。”杨聿朗捏捏他的后颈，“不用有所顾忌。” 江城瞟一眼地上的空酒瓶，想起一事，于是道：“我初中那会，有个杀马特在学校欺负女生，当时碰见了我就把那杀马特给揍了，后来他家长找到学校，又叫了我妈去教务处处理，给了我一个记过处分。” 杨聿朗放在他后颈的手一顿。 “这还没完，”江城目光遥远道，“回了家老头子知道这事后立马拿了一个酒瓶砸过来。”他拉开肩上的T恤，指着一处伤疤，“这是那酒瓶砸出来的。” 杨聿朗喉结艰难的滚了滚。 “哥，那件事我没做错，”江城看着他，“可大家都觉得我错了，说我不应该下手那么狠，不应该打人，不应该……”话没说完，杨聿朗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江城的话戛然而止，他愣愣的被杨聿朗抱着，良久后，眼眶红了，有种叫泪水的东西涌了出来。 一向顶天立地什么也不在乎的他，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他，一个八岁后再也没哭过的铁骨男儿，在此刻哭了。 他觉得好丢人，想推开杨聿朗，杨聿朗却将他抱得更紧。 这么一来江城情绪就完全失控了，泪水像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他紧紧回抱着杨聿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隐忍的无声流泪转为低声哭泣，从来没有过的滔天委屈将他紧紧包围。 江城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杨聿朗的大片白衬衫都让自己的眼泪给湿透了，而且因为太用力宣泄情绪没注意到哭的猛的时候杨聿朗亲了亲他的额头，也没注意到杨聿朗抱着他的那股力度。 宣泄完了，杨聿朗为他擦干净脸上泪痕，眼神柔软：“今晚别睡沙发了，跟我回公寓。” 车子停在外面的路边，易风在驾驶室等着。 车上，杨聿朗拿了湿巾擦汗，他看着江城：“这地方没法住人。” 江城：“？” 杨聿朗顿了顿，话语里带着点犹豫：“我在荔林区那边有一套三居室，之前工作需要置办的，现在一直空置……” 话说到这儿江城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无非是看不下去自己一家人住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 杨聿朗觑着他的反应，顿了顿才接着道：“那边环境还行，附近就有公园菜市场，交通也方便，适合老人家养病，我想反正也空着不如--” “你想把房子租给我对吧？”江城打断他。 “呃……”杨聿朗无言半晌，无奈道，“这么说也行。” “租金多少？”江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杨聿朗有点摸不透他，想了想才问：“你们这儿租金多少？” “一个月六百，水电自付。” 六百,杨聿朗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对于这地方来说算贵了还是便宜了，荔林区那地方具体租金多少也没概念。那套三居室说是工作需要置办的，其实不是，是这几天才让易风找来的，原业主原本是准备给他儿子作为婚房用的，一开始说什么也不卖，这哪能难倒易风，不就是钱吗，不卖就加钱，不够再加，加到你卖为止。 原业主被易风钞票一摞一摞往桌上拍的行为惊呆了，眼前这人黑衣黑裤，外套口袋上还挂着一副墨镜，神情举止颇为霸气，开口闭口都是对这套房子志在必得的气势，而且大有一股你再不卖就要惹恼老子的不耐，原业主觉得他像黑社会，给吓的不轻，到最后价格反正已经远远高出期望，卖出去的这笔钱能马上买一套更好的，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卖。 杨聿朗买了房子他就想着找什么缘由让江城愿意搬过来住，想的颇为头疼，这会江城这个态度他也摸不准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才没什么底气说了句：“那也六百？” “好。”江城说了这么一个字。 杨聿朗有点懵：“好？” “你那套房子我租了。”说这话江城没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出生气还是高兴。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良久后杨聿朗才有点底气不足的叫了他一声，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好像挺害怕江城不高兴一样。 易风在前面听着杨聿朗这讨好人的语气，剑眉顿时一挑。 江城听他叫了这么一声心就软了，不过视线没转过去，低垂着眼睑，睫毛扑闪：“我知道你对我好，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一直这么好，我接受了这么久，在这种时候还谈什么他娘的自尊心，装什么清高。”他转头看向杨聿朗，“如果换成别人我不会接受，可这人是你就不一样，反正现在我都接着，将来我会百倍千倍回报给你，不管用什么方式。” 杨聿朗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放在膝盖上的手肘不受控制的一滑，差点管不住自个表情。 易风也是一顿，过后嘴角扬了扬。 “你不用如此，”把他这番话消化一番后杨聿朗才道，“我对你能做的其实不多。” 这还不多吗？那要怎么样才叫多？ 他交织着双手，郑重对杨聿朗道：“哥，谢谢你！” 在公寓洗过澡后，杨聿朗已经回了房间，江城去到阁楼躺下，才想起忘了带手机充电器，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他看了一眼，干脆关机。 没想到第二天唐原电话打到杨聿朗这儿来了。 江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杨聿朗在接唐原的电话，见了江城将手机递给他，“唐原找你的。” “？”江城接过电话，“你怎么有朗哥的号码？” 唐原没回答，反倒咋呼：“你怎么跑他那儿去了？手机为什么关机？老子以为你出事了知道吗？” “没电了，”江城，“问你呢，朗哥号码你怎么会有？” “昨晚在你手机上看到的啊！”唐原突然压低声音，“是你找的他还是他来找你的？” 江城抬头看一眼不远处泡茶的杨聿朗：“你这么问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唐原：“哎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出来，咱找个地方聊。” 第50章 搬家 把电话还给杨聿朗后，江城道：“哥，老唐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嗯，”杨聿朗道，“吃完早餐再走。” 和唐原约在一个冷饮店，唐原点了两份红豆冰沙，两人找了个方便说话的隔间坐。 江城坐下来，来的路上想了许多，怎么都觉得昨晚杨聿朗的出现很蹊跷，于是问唐原：“你昨晚用我手机给朗哥打电话了？” “没啊，”唐原看着他，“我就是用你手机发了个朋友圈，咋的，你还没发现？” 江城：“你发了什么？” 唐原：“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城立马拿出手机，按了半天还是黑屏，“靠，彻底没电了。”他起身找小店老板借了充电器，插上电半天才开了机。 “什么破手机？”唐原翻个白眼，“换换换。” 江城点开朋友圈，这才看到唐原发的那条，底下评论一大堆，他没看评论，点开唐原拍的那两张照片，一张是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另一张他站在顶楼边缘拍了一张角度看上去像要跳楼的照片，两张照片配了一句话“呵，人生……”。 江城：“……” 看着一脸瀑布汗的江城，唐原霸气回视：“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江城：“我得什么便宜了？” 唐原一拍桌子：“你敢说杨聿朗不是看了你的朋友圈才去找的你？” 江城一时语塞，对啊，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 唐原自顾自道：“老子他妈要精分了，一边劝你退，另一边又把你往他怀里送。” 江城想起昨晚自己抱着杨聿朗抱头痛哭的样子，顿时觉得挂不住脸面，又一想大半夜的杨聿朗看到自己的朋友圈以为自个想不开马上让易风开车过来，还不让易风下车，自己一人在街头巷尾的找自己…… 曙光顿现！ 唐原舀了一勺冰放嘴里，见他出神：“想什么呢？” 江城手指有节奏的点击桌面，良久才问：“这朋友圈要真是我发的，大半夜的，换成是你或者阿海，你们会马上跑过来找我吗？” “当然会啊，”唐原白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 江城：“你不会选择先打个电话问问吗？” “可能吧，”唐原想了想，“看具体情况。” 这么说只要是关系过硬的好朋友都会担心且第一时间找来的，那杨聿朗昨晚的登场也说明不了什么。 唉，又是自己想多了吧！ 晚上回到公寓和杨聿朗一起吃晚餐时他说让易风隔天跟他回家帮忙搬家事宜。 江城愣了愣，过了一天就几乎把这事给忘了，他摆手拒绝：“不用这么急，那边租约还没到期，而且家里东西也没收拾。” 杨聿朗不容拒绝的眼神看向他：“别管租约了，东西小易会帮忙收拾，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不会再让江城一家在那个地方哪怕再住一天了。 江城很为难，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颜瑛说，不知道回去怎么说她才能接受。 果然，到家后一说搬家这事颜瑛就一脸懵逼的问东问西，不过所幸江城此前没少在他妈妈面前提起杨聿朗，她一听说房子是儿子辅导老师帮忙找的，而且环境不错适合老年人养病，再加上租金一样，想了没多久也就同意了，只说要找这边的房东退之前付的押金。 易风在楼下等到他们母子俩都商量好了后才上楼帮忙收拾，他动作迅速，力气贼大，不管什么东西随便往肩上一扛就下楼了，走的稳稳当当，脸不红气不喘，连江城外公也是他两手一抱就给抱上了车，颜瑛整个人目瞪口呆，问江城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厉害的朋友，江城也惊讶，他对易风本来就不了解。 易风让楼下负责整理东西的司机先开着轿车带老人和江城母子过去，他开装满东西的小货车跟在后面。 到了地方，颜瑛一看愣了，不对劲啊，这种高档小区，这么大面积的房子随便租金都得三四千以上的怎么会只出租六百，她觑了易风一眼，把江城拉到一边轻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江城想了想，扶着她的肩膀道：“有一件事一直没跟您说。” “什么事？”颜瑛神情紧张的看他，脑子已经蹦出了多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朗哥其实不仅仅是我辅导老师，他还是我兼职的老板，我跟他签了合同，以后大学毕业了就去他公司上班。”这借口不算信口拈来，而是江城心底里长时间以来的想法。 颜瑛听完思索了片刻才问：“他开什么公司的？你跟他签了多少年合同？合同这种东西能乱签的吗……” 颜瑛太久没过问江城的具体生活了，只知道他这近一年来重拾斗志努力学习，课余时间就去兼职赚生活费，和辅导老师关系很好，晚上一般都住在他家里，对杨聿朗个人她只知道这人是个二十八岁的男性，专业知识很牛逼而已，完全不知道他还有公司，而且还是江城老板。 江城没对她的问题作出解答，只道：“放心吧，他很可靠，我相信他，也愿意为他工作，多少年都没问题。” 江城年龄虽轻，可从小做事就很有主见，尤其是遇到辅导老师以后的表现更是令人满意的无话可说，可他这么说还是很让她放不下心来，毕竟阅历浅，难免被人利用被人骗。 她忧虑在心，想了想觉得要见一见他这位辅导老师。 江城先把外公背上楼，三居室位于位置最好那栋楼的八层，面积约一百六平方，三室一厅两卫，还有大小两个阳台和一个书房，空调冰箱洗衣机彩电热水器……所有家具一应俱全，且都是新的，连厨房用具都是应有尽有。他把外公背到最好的那个房间，落地窗外就是小阳台，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空气清爽，房间里床已经铺好，他把人放好后再给他垫了两个软枕。 易风推了个轮椅上来，说他们以后有空可以推着老人家去小区还有附近公园走走，这样对病人好。 外公卧床已经七八年了，虽然他以前逼迫自己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并让她受了近二十年的苦，可他女儿却没怪罪他，因为嫁入江家之前江庆理的口碑还算好，不是后来的那个样子，所以是他看走了眼，并非故意让自己女儿受苦，所以他病了之后颜瑛一直悉心照顾，并无怨言。不过此前虽照顾的细心，却没想到买轮椅推他出去走走这一块，旧楼那儿是五楼，没电梯上下不方便，就算出去了周边环境也不好，只有需要去医院的时候江城才会背着他出去，其他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想来外公其实也很难受，只不过说不出口罢了。 看到轮椅那一刹那，江城母子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外公浑浊的眼里淌出泪水，手指颤抖的指着轮椅，喉咙“唔唔唔”的叫，样子颇为激动。 颜瑛拒绝的话生生被自个父亲的样子给堵了回去，含着泪对易风猛说谢谢。 易风摆手：“不客气，这是朗哥一朋友那儿拿的，没多少钱，不用挂在心上。”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低头干事默不作声神情拽酷的样子，可看到江城外公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动容，所以没说这轮椅是杨聿朗让他特地买的，更不会说这轮椅价格上万之事。 颜瑛不知，江城却心知肚明，一笔一笔都牢记在心中。 东西都搬完收拾好后易风和司机就辞别了，婉拒了颜瑛执意留他吃饭的热情，潇洒的开车离去。 颜瑛在新房里走来走去停不下来，看看这又看看那，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啊，六百块就能租到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会是一场梦吧？ 江城进厨房下了一锅面出来，把激动万分又焦躁难安的颜瑛拉过来，让她安心吃面，别想那么多，好好住着就行。 饭桌上，他看着自个母亲激动到发红的眼眶，心底阵阵发酸，酸的开口嗓音都变得低沉了：“妈，放心吧，以后我毕业赚了钱，一定给您买一套更好的房子，需要什么就给您买什么。” 颜瑛愣了愣，半晌才忍着心里百般滋味道：“傻孩子说什么呢，以后你赚了钱先给自个买，还得存钱娶媳妇呢，妈这儿好好的，不需要那些，你过得好就行。” 娶媳妇…… 江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一下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媳妇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抱孙子什么的更是别想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真是一件大事，从喜欢上杨聿朗那一刻起，人生这条路就不再是笔直向前了，而是成了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天梯，一眼望不到头，要一步步往上爬，艰难又孤独。 想起唐原这两天总挂嘴边的那句话“同性恋真的太难了”，唐原本人虽未真正踏圈，对这个圈子的了解却比江城多得多。 可他能怎么办呢？要让他不再喜欢杨聿朗转而去喜欢一个女孩？ 他做不到！ 第51章 请吃饭 这边安置好了，颜瑛说什么都要请易风和杨聿朗吃一餐饭，还得叫上那天过来帮忙开车的司机，让江城去约人。 江城和杨聿朗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很爽快的答应了，易风自然也都听他的，就那个公司临时调用一下的司机没空，所以就没叫。 一听人会来，颜瑛很高兴，一再问江城他们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口味如何，都问的差不多了才兴冲冲的出去买菜。 净身出户，加上所有收入大半都用在生活费和老人身上，颜瑛手头上真没什么钱，不过她今天高兴，所以很大方的买了虾蟹鱼肉，还炖了一只鸡，放上各种配料，香味弥漫了整间房子。 杨聿朗和易风到的时候江城正给轮椅上的外公喂粥，这种事他做的不多，平时都是颜瑛在做，说起来他对这外公一直也没怎么上心，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家不再是乌烟瘴气的代名词，以后无论他想与不想，这个家所谓的顶梁柱就是他了，他必须负起责任，照顾好母亲和外公两人。 易风一来就进厨房帮忙，颜瑛没让他动手，把他从厨房推了出来，连声说让他坐沙发上看电视，先吃点茶几上摆着的水果和饼干零食。 锅里还炒着菜，她从厨房出来很匆忙的看一眼杨聿朗，本想说几句客气话，然而一看到人就被杨聿朗的颜值给惊着了。 杨聿朗微笑看着她，用充满磁性又温柔低缓的嗓音礼貌的叫了声：“阿姨好！” 江城看自个老妈痴迷的盯着人看，连人家向她问好都傻傻的没回应，咋呼道：“妈，什么东西糊了？” 颜瑛一听哎哟喂，菜要烧焦了，急忙转身冲进厨房，边补救边大声叫江城泡茶给客人。 杨聿朗略显尴尬的笑笑，拉了把椅子坐江城旁边看他喂粥。 江城放下碗，准备先泡壶茶再接着喂，被杨聿朗按住：“你先喂，茶我们自己会泡。” 话才出口，易风就自觉的从沙发上起来烧水找茶叶，找来找去没找着茶叶在哪，于是起身说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江城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问杨聿朗：“易哥干嘛去，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别管他，他有分寸。” 瘫痪的外公吃点东西也不容易，喝的粥总是会漏出来，江城只能一边喂一边擦，好不容易才把一碗粥给喂完了。 “饱了吗？再来一碗？”江城耐心问他。 外公原本年纪不算大，这时候还不到古稀之年，可因为瘫痪多年的原因显得比同龄人老的多，而且长期卧床导致他双眼浑浊皮肤干皱，反应能力也差的很，还耳背，很多时候一句话得重复多遍他才听到。 江城又重复一遍，他才摇摇头，表示饱了。 见此，江城起身把空碗拿到厨房，再帮着母亲把炒好的菜端上桌。 杨聿朗一直静静的看着江城忙活，电视上播着八点档苦情剧，一壶水咕噜噜的就要烧开了，可这些声音都没入他耳朵，他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自责，江城的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一直没插手做点什么，如果当初自己不顾及那些虚的，就可以在更早的时候就让他们过得好一点。 “在想什么？”江城一边摆碗筷一边问他。 杨聿朗回过神摇摇头，看着江城利落的动作：“你外公这情况需要人24小时陪着吗？” “那倒不用，”江城摆好碗筷，又把饮料和啤酒摆上桌，“他就是下半身动不了，话说不利索，看不清还有点耳背，不过拿个水杯喝点水什么的没问题，我妈平时把他安置好了还能去做点零工。” “一般都做些什么零活？” “这可多了，”江城想了想，“她几乎什么都会，洗洗刷刷，手工活，做衣服织毛衣照顾孩子当月嫂……有什么就做什么。” 杨聿朗闻言点了点头，没再接着问。 炒最后一个菜的时候易风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大盒高档茶叶，一盒红茶一盒绿茶，往茶几边一放就打开拿出一小包拆开，用烧好的开水泡了一壶，再给每人倒上一杯放在茶几上，幽幽茶香飘来，无声诉说着这是一泡不容辜负的好茶。 江城对这事有点说不出口的感觉，客人上家里来得自个买茶叶，买完自个泡了茶还给主人倒上一杯，有点宾主对调的错乱感。 颜瑛终于将所有菜都做好，一道道全摆上桌，有清蒸大螃蟹、椒盐明虾、菌子炖鸡汤、酸辣莲藕、西芹炒腊肉、花菜鱿鱼、香辣兔肉、时令蔬菜，还有提前做好的几道小菜，一张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她热情洋溢的招呼大家上桌，殷勤的给杨聿朗拿了杯子就要倒酒。 江城忙摆手：“妈，朗哥不喝酒的，您别忙活了，坐下来吃菜。” 颜瑛还是倒了杯酒放杨聿朗面前：“今天来阿姨这儿就破例喝一点吧，阿姨得了你这么大的人情一定得敬你一杯，”给易风也倒上一杯，“小易最辛苦，一定得多喝点，对了，那个小陈呢，怎么没来？” 小陈就是那天帮忙开车的司机。 “小陈公司里有事呢，实在没空过来。”易风起身接了酒礼貌的回答。 “哦，”颜瑛遗憾的叹一句，“那下回再叫上他，对了，一直小易小易的叫你，你全名叫什么？” “易风，风雨的风。”易风还是彬彬有礼的，虽然没什么笑容，不过看着还挺招颜瑛喜欢。 “那阿姨以后就叫你易风吧，多好的名字啊！” “好。” 这边江城刚给杨聿朗剥了一只虾放碗里，那边颜瑛转头就要敬他：“我叫你聿朗可以吧？” “当然，叫小杨也行。” 小杨，江城甫一听差点把剥了一半的虾给扯断。 “别别，小杨显得见外，我还是叫你名字，那什么，阿城这些日子一定麻烦了你不少，给他找工作还辅导他学习，连这房子都是你帮忙找的，我心里很清楚这房子不止这个价，我没什么本事，阿城也没什么大能耐，不过他很努力的，我们母子俩会记住你这个大人情，以后不管你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一定会去做，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说到后面颜瑛隐隐眼含泪花了。 她见了人后都忘了一开始要见他的目的，如今再多看几眼，这人哪里像坏人，哪里像骗子啊！ “您千万别这么说，”杨聿朗本想早点打断她这番话，又觉得得让她说出来她心里才痛快，“江城是个聪明人，前途不可限量，我没做什么，都是靠他自己努力出来的成果，您别放心上，这房子更是小事一桩，您安安心心住着，住多久都行。” “那可不行，”颜瑛摇头，又看了一圈这几天来都还没适应过来的房子，“以后生活好转了房租就得按行情来，不能白占便宜，也不能让你因为我们欠别人人情啊！”她以为这房子是杨聿朗找朋友租的，看在他的面子才故意收这么少的租金。 “以后再说，”杨聿朗举了杯，转移话题，“我先敬您一杯，做这么多菜辛苦您了。” 江城眼睁睁看着他把啤酒一饮而尽，想拦拦不住。 颜瑛见他喝了酒也把自己那杯干了，然后招呼大家吃菜：“来来来，多吃点菜。”边说边往他和易风碗里各夹了一只大螃蟹，又给两人舀了一碗汤，目光转向江城，“阿城，你别光顾着剥虾，快给人倒酒。” 江城连着剥了好几只虾全都放杨聿朗碗里了，听老妈这么一说，“朗哥真不能多喝，意思意思就行了，螃蟹这么凉的东西他不爱吃，给易哥吧，诶等一下，辣的那些菜别给朗哥夹，他吃的很清淡，我跟你说过了怎都忘了？” 杨聿朗：“……” 易风举起杯子：“阿姨我也敬你一杯，谢谢您的款待。” “哎哟，对对对，咱俩还没喝呢。”说完赶紧和易风碰杯。 “阿姨您吃菜。”易风乖巧的给她夹了一只虾。 杨聿朗把螃蟹放在江城碗里，温声道：“别给我剥了，再剥吃不完了。” 江城剥完手上的那只虾，转而往他碗里夹菜。 “阿城，给你朗哥和易哥都敬一杯。”颜瑛几杯酒下肚才想起就自己左敬右敬的，这个最该敬酒的儿子连杯子都没拿起来过。 江城听话的举起杯子对杨聿朗：“哥，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再倒上满满一杯对上易风，“易哥，这杯敬你，谢谢你！” 易风与他碰了杯，各自喝下杯中酒。 颜瑛见他们喝了酒，又开始往杨聿朗碗里添鸡汤：“你看你这孩子白的，是不是贫血啊，来来来多吃菜。” 两母子几乎不间断的往杨聿朗碗里夹菜，不一会碗都满了，这热情真是拦不住。 “快吃快吃，趁热，阿姨这手艺上不了台面，不好吃你们多担待点，一定要吃饱了……” “来，再喝一杯。” “阿城，快倒酒……” “易风啊，你喜欢吃辣的呀，跟我阿城一样，来，这个藕多吃点。” “聿朗你吃的清淡，下次过来我再多炒几个清淡点的菜，今天就招待不周了，你可千万别介意……” 第52章 同眠 颜瑛这些日子既心酸又高兴，加上喝了酒这话就停不下来，一餐饭下来几乎都听她一个人在说。 “妈，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妈今天高兴，太久没这么高兴了，你别拦着，赶快敬敬你朗哥和易哥。” 江城：“……” 等大家都吃饱了，颜瑛果然喝多了，被江城搀进房间躺下。 易风帮着收拾桌子洗碗，杨聿朗则走到阳台那儿吹吹风，今天陪着颜瑛也喝了几杯啤酒，风一吹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易哥，我来吧。”江城哪好意思让客人洗碗。 “不用，我来就行，你去看看朗哥。” 易风做事一如往常，有条不紊，干脆利落，完全不需要旁人插手。 江城只得转身去找杨聿朗,他拿了两把靠背椅到阳台，“坐一会吧！” 杨聿朗顺从的和他并肩坐在阳台上。 夜幕初上，一轮弯月悬在夜空，繁星点点微风轻拂，减少了几分夏日的炎热。 “你怎么样？”江城侧头看杨聿朗，见他往日苍白的脸颊因为喝了点酒透了些许红晕。 “还好。”杨聿朗靠着椅背，微闭双眼，听蝉鸣虫叫。 “哥。”江城唤了一声。 “嗯。”杨聿朗淡淡应道。 “哥。”江城又唤一声。 “嗯？”杨聿朗睁眼看他，“怎么了？” “没事儿，”江城眸光熠熠的看着他，“就是想叫你。” 星月光华涌映进杨聿朗双眸，他低眉无奈浅笑的样子让江城一阵控不住的心猿意马。 他看着江城：“我过几天就出差了。” “哦。”江城对他三天两头出差已经习惯了，只道，“这次去多久？” 杨聿朗静默一会才道：“可能要两个月。” “什么，”江城没料到要这么长时间，离别伤感之情一下直击灵魂，“为什么要这么久？” 原定行程其实只要一个月就行，公事私事都能完成，可他还是特意避开江城，希望分开的时间长一些能够改变江城的心意。 “工作就是这样。”杨聿朗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这段时间你有什么难题可以线上问我，要是我没回复你就找云洲，他任何时候都很乐意为你答疑解惑。” 江城很想说不管生活还是学习除了他杨聿朗就不想去找别人，可他也知道这话显得很小孩子气，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短应一声。 “以后你不在的时候叫丽姨不用再给我煮三餐了，现在我得尽量在家里吃。” “好。”杨聿朗点头，“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小陈，你有他电话吗？” “不用了，”江城说，“我也是个大人了不是么？” 杨聿朗挑挑眉，后又颔首：“也对，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易风洗了碗走出来看见阳台上并肩而坐靠的极近的两道人影，踌躇一会还是悄声出了门。 两人在阳台上又聊了一会，杨聿朗看看时间起身道：“我该走了。” 江城忙拉住他的手，“先别走。” “怎么了？” “呃…”江城脑子飞快转着，最后还是用了最可靠的理由，“这段时间我有很多题不懂，没来得及请教，你给我讲讲吧。” 这理由杨聿朗真是无法拒绝。 跟着他进了房间，里面收拾的很干净也很整齐，一张小床，书桌挨着床头，桌子另一边是个简易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教材，床尾那边是米白色衣柜，柜门上挂着一件白色T恤。 书桌前就一把椅子，江城正要去再搬一把时被杨聿朗拦住，“不用了，我坐床沿就行。” 江城坐下后先把近日积累的未解题目找出来放桌沿上，一一听完讲解后又拿出好几篇作文让他批阅，他看作文的同时自己也做着题。 作文都看完后杨聿朗没再次提出要走，而是从书桌上随便抽出一本书倚在床头翻看，看着看着酒劲上头，倚靠的姿势变成半躺在软枕上，最后书本盖住脸庞，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江城转过来时就看见杨聿朗上半身躺床上，两条大长腿垂地，整张脸被书盖住。他放下笔，替杨聿朗脱了鞋子，把两条腿放上床，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杨聿朗被他惊醒了，拿开书本迷迷糊糊看着他。 江城俯在他上方，见他醒了干脆去解他的皮带扣。 杨聿朗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江城面不改色道：“你今晚就在这儿睡，这裤子衬衫得换，不然睡一晚都皱了。”他回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白T和花裤衩。 杨聿朗看到花裤衩时眼皮跳了跳，往后退了退，拒绝之意不要太明显。 可江城不搭理，到了面前就伸手解他衬衫扣子。 杨聿朗对他的胆大包天很是惊诧，拍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他换了T恤，裤子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穿，直接拉过被子盖上，因为实在不胜酒力，所以没多久又睡着了。 江城忙里抽空冲了个澡，回来将空调调高两度，替杨聿朗掖了掖被子，转身继续奋战在题海中。 现在无论在什么情况都不能打乱他学习的节奏，每天几乎都规律的学到后半夜一两点才睡，今天也不例外。 到了时间，他关了小台灯上床睡觉，床不大，杨聿朗偏又躺中间位置，他只好缩手缩脚的躺床沿上，半边身子都虚挂在外头。 对此江城不怨反喜，他面对杨聿朗侧躺着，还轻轻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腰。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闭上双眼，不多时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杨聿朗缓缓睁开双眼，其实江城躺上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他转头看了一会江城的朦胧轮廓，才把他的手臂拿开，再直起上半身，轻手轻脚的起身。 “你要去哪？”杨聿朗还未起来就被江城抓住衣服，冷不丁听他来了这么一句。 杨聿朗干干一笑：“想喝水。” “我去倒。”江城抛出这三字就利落的跳下床出去倒水。 回来后看着他喝下半杯，接过杯子放书桌上，凑近他：“哥，你是不是因为床小怕影响我睡觉所以想半夜偷偷回去？” 杨聿朗无言片刻才无奈道：“我那些心理学的书挺适合你的。” 江城不以为然：“我对心理学不是很感兴趣，”顿了顿觉得意难平，佯怒道，“你敢深更半夜走一个试试？” 杨聿朗：“……” “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念头。”江城补了一句。 杨聿朗：“……” 这小子说点话怎么越发无法无天了，酒醉壮人胆啊，喝点酒下去什么话都敢说了。还没等杨聿朗琢磨过味来，江城已经欺身而来将他按回床上。 这回杨聿朗主动往里挪了挪，床虽小，可挤一挤还是可以躺两人的。 “哥。” “嗯？” 江城有满腔话语想说，临到嘴边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总觉得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好像很难，这不只是表白那么简单，“我喜欢你”四字一旦说出口就只有两种结果。 杨聿朗接受，皆大欢喜；杨聿朗不接受，一拍两散。 江城没有把握。 杨聿朗闭着眼睛，他大概知道江城在想什么。在他看来，他与江城之间可以是老师和学生，也可以是老板和员工，或者亲密些是朋友是兄弟，唯独不能是恋人，江城年龄小不懂事，自己可不能稀里糊涂装不懂。 感情从来都缥缈抓不住，不能因为一时的情迷就做出错误的决定，没得到的痛苦远远比得到后却失去要轻的多，他很清楚这点。 他觉得自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恋人，极其偶尔的，他也有控制不住去设想两人在一起以后的生活，可他发现在一起了就得做好长期聚少离多的准备，若是约着一起出去玩吃个饭看个电影得等工作完成，也许等工作完就得好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节假日纪念日未必有空陪着一起过，还得时不时去国外待上几个月……这样的情况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没法长期承受的，时间一长就会厌倦会疲累，而且试想一下，每次在最需要心爱的人在身边时他都无法出现，这样的情况江城能忍多久？更遑论他还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又何必浪费江城的大好青春。 江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现在有爱的家人，有朋友，继续努力也会有个光明未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能毁了这个年轻人。 江城纠结了许久都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等他后面再叫哥的时候，杨聿朗已经不回应他了。 睡着了？江城叹了一口气，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心的握住了他被子下的手掌，握住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蹭了一下他的大腿，这才想起来，我去，他没穿裤子啊！ 又到了血液往一处汇聚的时刻，江城咬着下唇，要死，总是这么受着折磨。 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他给上了吧！这想法都不知道在他脑海里出现了多少次，若真付出行动，杨聿朗到现在大概已经给他上了几十回了。 他忍了又忍，可脑海中想象过于丰富，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总在眼前晃之不去。 最后实在没法，起身去洗手间自行解决去了。 第53章 艾瑞克 几天后，杨聿朗坐上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江城思念日深，只能扎进题海用学习赶走思念之苦，在家除了学习就是照顾外公，偶尔有时间跟老妈学学煮菜，安然有拍照安排就去公司，再挤出一点点时间和唐原卓海一起打打篮球听他们吹吹牛逼。 很快暑期结束，开始正式步入高三。 开学这天颜瑛坚持陪着他一起去报名，学校里遇到班主任唐老，听唐老向她说了说江城的情况，猛夸之余唐老还让她给江城好好补补，高三课业更紧张更关键，这时候家人的支持和身体健康都特别重要。 颜瑛听了一个劲点头，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江城，以最好的状态迎接高三。她前段时间在小区旁的公园认识了几个姐妹，她们给她介绍了一些手工活，在家完成按件计费，算起来每天能赚个一百五六十这样，一个月下来也能达到四五千，贴补家用没什么问题，还有空余的时间做点别的兼职。 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她比从前轻松快乐了不少，只是有一点没表现出来，其实她心里很挂念江池，离了婚后江池很少跟她联系，电话经常打不通，人更是难见到。 江池这孩子自小任性又在宠溺下长大，跟哥哥江城一点都不亲，长大后的兄弟俩几乎没什么交流，如今各人一家就几乎成了陌生人。可对颜瑛而言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长时间见不到就觉得想的发慌。 同时江城也心心念念的想着远在国外的杨聿朗，虽然两人一直保持联系，可电话完全减缓不了思念之情，联系过后思念反而愈发浓烈。 电话里，杨聿朗不冷不热不浓不淡的跟他说一些国外的事，更多是听他说和在线解题。 江城觉得，杨聿朗好像跟在身边的时候不一样了，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喜欢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还是确实如此，这让他心里很不安。 远在大洋彼岸的杨聿朗看了江城发来的信息，将手机放在桌上，望着外面沉沉夜空，眸中思虑深深。 易风坐在后面，他看到杨聿朗看信息时扬了扬嘴角，却在放下手机后变得神色黯然。他知道杨聿朗喜欢江城，如若不是，当初就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更不会一步步与他拉近距离，这么多年，除了从维瑾和艾瑞克，他没见杨聿朗亲近过别人，那个公寓，除了江城他没带别人去过，他这样一个清冷淡然的一个人，要让一个人进入他的世界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江城在他这儿是特殊的。易风其实很高兴有一个人能够住进杨聿朗心里，让他对这世间多了几分眷恋。 想起艾瑞克，他道：“朗哥，前两天我在外面碰见了埃德加，你还记得他么？” 杨聿朗摇头。 “就那个艾瑞克朋友。”易风道，“我跟他闲聊了几句，他说艾瑞克去了加州，大概是定居在那边了。” 杨聿朗听到艾瑞克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晃神，这名字，现在听起来变得很遥远，远到好像比从维瑾的时间更早，但其实，那是和从维瑾分手后来到纽黑文留学才认识的。 易风与他闲聊了几句，让他忆起了许多过往。 说起来，与艾瑞克的相识过程他为对方做的比对江城做的更多，然而最终还是各走一方了。 他看着窗外，脑中闪过一些与艾瑞克有关的片段。 第一个片段是在公园长椅上，艾瑞克和他背对而坐，他听见了艾瑞克肚子“咕噜噜”的叫声，这个男孩在这里出现了好几回，回回都能碰上，是巧合吗？遇见的前几次杨聿朗只是淡淡扫他一眼，不曾与之交流，可这次两人坐的近，“咕噜噜”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杨聿朗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膝盖，似乎很不舒服。 杨聿朗思忖片刻，起身去公园入口处买了几个热狗和一瓶牛奶，回来后递给他。 艾瑞克抬头看他，痴痴的看着，似乎忘了自己已然饿到发晕。杨聿朗把东西往他旁边一放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杨聿朗后来知道了，艾瑞克是个孤儿。 闪至第二个片段，那是在正对着一家乐器店的马路对面，两人穿着厚厚的羽绒，围着暖实的围巾并排而站，艾瑞克侧仰着头跟他说自己跟他在公园的遇见不是第一次。 杨聿朗没印象，问他第一次是在哪里。 艾瑞克一双棕色眼睛闪着光芒，如深山中小鹿纯净的双眼，他说第一次见杨聿朗是在一家钢琴行，他站在玻璃墙外，看着杨聿朗边弹奏钢琴边唱歌，不知道那首歌叫什么名，反正听着好听，他还特意录了几句去问一些同样流浪的同伴，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歌。 杨聿朗闻言笑了笑，在钢琴行弹唱这事仅有一次，就一次还让他给碰上了，他告诉艾瑞克那首歌名叫《恋曲1990》，得知歌名的艾瑞克很兴奋，马上就在手机上下载，笑意吟吟的告诉杨聿朗要把这首歌分享给自己的那些小伙伴。 画面闪至下一个场景，是在一家蛋糕店，杨聿朗手把手的教他做蛋糕，糕点房的几个糕点师站一旁观看，时不时打趣几句，艾瑞克面红耳赤，不知是糕点师的打趣还是杨聿朗以身相贴双手相握的教学。杨聿朗记得那天做完蛋糕后他带艾瑞克回了公寓，还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只因艾瑞克说想体验一下东方人的生日过法，吃面的时候艾瑞克哭了，吃蛋糕都没哭却因为一碗清淡的长寿面哭了，哭的稀里哗啦。 下一个片段，是在一个下雪天，杨聿朗去找他，他只想把艾瑞克落在他公寓的外套给他送去，艾瑞克不曾告诉杨聿朗他住哪，可后者从跟他的交流对话中猜出他的落脚之处，没曾想，到的时候看见他和几个小伙伴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吸食□□。 照面的那一刹那艾瑞克仿佛失去了灵魂，整个人呆呆傻傻不知所措，杨聿朗什么都没说，把外套给他就转身走了，艾瑞克追了出来，瘦小的身子在漫天风雪里跌跌撞撞，却怎么也追不上疾步离开的杨聿朗。 之后艾瑞克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因为此前一直以来都是他去找杨聿朗，杨聿朗也没联系他，两人那天之后似乎成了风雪陌路人。 易风对他说：“哥，瘾君子改不了的，真的，不联系更好。” 杨聿朗没看他，只扔给两个字：“闭嘴。” 画面又接着闪，这回来到一个漆黑的小巷，那已经是杨聿朗和艾瑞克失去联系三个月后，在小巷里艾瑞克正被几个人围殴，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杨聿朗从天而降暴揍了那几个围殴的青年，并把艾瑞克带回公寓。 回去的路上，艾瑞克气息奄奄却盯着杨聿朗的眼睛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吸那玩意了，杨聿朗没说话。 此后，艾瑞克就住在杨聿朗的公寓，白天杨聿朗去学校，晚上回来和他共进晚餐，杨聿朗给他提供住所，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还给他找了一份便利店的工作。 就像现在的江城。 为此易风多次提出异议，他不同意杨聿朗让艾瑞克直接住公寓，建议另外找一个地方安置，可他提出一次就被杨聿朗否一次。 杨聿朗以为他可以让艾瑞克好好活着，最起码像他生日许的愿望那样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他说他过够了孤儿流浪儿的生活，能和杨聿朗一起这样生活是他的毕生所求，他会好好珍惜。 可是有一天杨聿朗发现他去了酒吧，和几个纹身青年厮混，还复吸了所谓已经戒了的□□。 那一刻，杨聿朗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了一把，疼的喘不上气来。艾瑞克知道杨聿朗发现之后，什么也没说，乖乖的搬出公寓。 易风说这样的人本身就不可信，而且容易给杨聿朗招来祸患，走了更好。 杨聿朗呆呆望着外面，炎炎烈日他反而浑身发冷。 从那以后和艾瑞克再没联系过，他也不再像上次那样暗暗去打听艾瑞克现状如何，他不想再提起这个人，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学业上。 最后一次见艾瑞克，是在一个小巷里，他是被艾瑞克的求助电话叫去的。 小巷里他被几个大汉围着，杨聿朗到的时候才发现是艾瑞克欠了他们钱逾期未还。 “Jensen，Just this once.”艾瑞克说。 杨聿朗没说什么，当场把他欠的钱还了，可那些人拿了钱还不打算放过他，甚至盯上了有钱有颜的杨聿朗。 艾瑞克看他们打算羞辱杨聿朗，当场就发狂了，他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做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可惜他身子单薄，没两下就被打趴在地，最后绝望的看着他们一群人逼近杨聿朗。 那个时候的杨聿朗并未患病，虽然高瘦白皙却并非中干之流，他的身手超出了那群人的预料，他可以面不改色直接将抢来的匕首捅进对方肩窝反复碾压转动，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刺穿对方的手掌脚掌，他的一拳一脚都是直击对方要害……一人对付数人，他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丝毫不落下风。 艾瑞克惊呆了！ 那次分开，杨聿朗跟他说了再见，今后不再相见的再见。 最初，易风曾经问他，是不是把江城当成了艾瑞克？ 杨聿朗肯定的说不是，江城是江城，他对江城和对艾瑞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 易风又问他哪里不同？ 他没说，可他清楚艾瑞克的出现只是填补他那段时间内心的一些空白，而江城，他是发自心底的喜欢的。 第54章 提前回 学校里上午课时结束后，江城和周岩唐原一起去了食堂，吃了一口打来的饭菜，周岩一如往常开始吐槽饭菜难吃，唐原夹起一片烂唧唧的西红柿，笑道：“你看像不像毛毛虫拉的一坨……”后面的字被江城猛塞进他嘴里的一块大土豆给堵了回去。 江城一个被丽姨养刁了嘴的人都还没说什么，哪轮的到他们俩没完没了的叨逼叨。 味同嚼蜡的应付完一餐，江城就打算回教室接着学习，刚一转身被唐原拉住手臂：“别急别急，吃完饭总得动一动，老坐着容易肾虚。” “打会儿球。”周岩指着操场那儿，刚好几个熟面孔在那热身呢。 “对，”唐原强拉着江城往球场走，“要劳逸结合知道不？肾虚这问题很严重的知道不？” 得了，江城只好分出半小时来动一动这副久未经球场的身子骨。 许久没打球，江城有点施展不开，周岩传了球过来，三分线外的他跳跃一投，球打到篮板弹了回来。 “江城，技术生疏了啊。” 江城闻声回头，“你谁啊？” 后方男生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期末考要是没你我还能在前二十里安稳待着，怎么着，对排在你前面后面的人是谁一点都不关心么？” “我的目标不是你，也不是排我前面那些，懒得关心。”江城说完重新接过唐原抛过来的球再次来了个跳投，这次完美三分。 后边男生看着他转过来的狡黠笑脸，不怒不恼，回以一个爽朗的笑容。 江城没再和他有什么交流，打完球就回教室接着学习。 放学后，他琢磨着是回家还是去公寓那儿，杨聿朗没在他不是很想去公寓，刚打算回家唐原跑了过来：“走，一起吃饭，水煮鱼，我请客。” “行。”回了一声，往前看时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身影也瞧见了他，对他招了招手：“嗨！” “嗨，”江城走近道，“你怎么会在这？” 熟悉的身影是肖雨，巧的是，她此刻身边站着的就是中午一起打了一场球的肖子俊。 “来接我弟。”肖雨指了指肖子俊，“你们认识吗？” 巧哈，江城看了眼肖子俊：“中午刚认识。” 肖子俊摇头：“我可是从高一就知道你了。” 肖雨一听：“那你怎么从来没说起过？” “提过，”肖子俊说，“我最近不是跟你说了排名被刷下来的事，喏，就是这哥们给我顶下来的。” 肖雨恍然：“噢，是他就能理解了，你不知道，他可是杨聿朗的关门弟子。” 唐原一直看着这位热辣美女，对江城认识这样的尤物却不介绍哥们认识颇有微词。 打过招呼，肖雨摆手：“再见，有空来酒吧坐啊。” “这是谁啊？”唐原问他。 “肖子俊他姐啊，”江城道，“刚刚她不是说了。” 唐原：“我没见过啊，看来我以后要跟肖子俊打好关系了，诶你说，他姐开酒吧的？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江城：“……这么快就想当人姐夫了？” 唐原：“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别想了，”江城泼冷水道，“喜欢她的人估计都组成两个连了，你连根头发都摸不到。” 话虽如此，可没想到才过一会，几人又见面了，在同一家川菜馆。 唐原眼前一亮：“缘分啊！” 拼桌还是肖雨提出来的，她对江城有亏欠，上回无意间将杨聿朗病情说漏嘴之事还一直挂在她心上，所以碰上了就打定主意请他们吃一顿，江城这边还没来得及拒绝，唐原就小鸡啄米般点了头。 四人在一包间坐下，在座的几位都是无辣不欢的，所以肖雨点了一大桌菜，水煮活鱼、酸汤肥牛、鱼香肉丝、回锅肉、开水白菜、麻辣豆腐、香辣虾……端上桌令人食欲大开。 几人边吃边聊，后面聊到股票，肖雨顺口说了句：“华容股票跌了，我最近损失了一大笔。” “跌了？”江城很少关注华容的相关新闻，虽然那是杨聿朗的最大产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华容于杨聿朗而言是枷锁，所以他并不乐意去了解华容动向，可听到了就得问上几句。 肖雨无奈：“都是那些传闻给闹的。” 唐原：“什么传闻？” 肖雨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没听说啊，就是杨聿朗那个堂兄闹出挪用公款收受贿赂的传闻，虽说没什么证据，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所以小道消息出来之后就开始大范围传播，闹着闹着最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股票，这几天市值蒸发了好几千万。” 这么严重的么？江城低头想了想才问肖雨：“那你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么？” 肖雨摇摇头：“不清楚，那个堂兄我没见过真人，在华容担任副总，虽然名头不大可手上权力不小，能做的事也很多，至于这事儿是竞争对手陷害还是确有其事还真不好说。” 她看了眼江城担忧的神色道：“我猜这事儿再闹的话杨聿朗就得亲自回来处理了。” 江城眉角一挑，杨聿朗会提前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 肖子俊给肖雨倒了杯酒：“没多大点事儿，吃饭。” 肖雨点头，喝了一口酒指着酸汤肥牛对江城道：“尝尝这个，味儿特带劲。” “回锅肉更好吃。”肖子俊夹了一块红油透亮的五花肉放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别家都做不出来，我暑假去四川都没吃到这个味道的。” 吃起来就岔开了话题，江城原本想多聊聊华容的事儿，结果肖雨话题一转就转向酒吧那边，酒吧的事儿聊完又开始讲他和肖子俊的成绩再延伸到高三的学习，话题越来越远。 唐原则花痴的附和肖雨，并对她谈论的酒吧问题甚是感兴趣。 吃吃喝喝近一个半小时后，四人才起身离开餐厅，肖子俊红透了双颊，江城看他一眼：“你没事儿吧，才喝两瓶怎么就成这样了？” “我一喝酒就上脸。”肖子俊摆摆手，“没事儿，我姐叫了代驾，先送你们呗。” 江城：“不用，我家离这儿不远，走回去就行。” 唐原：“我也不用，我跟阿城一块回去。” 听说杨聿朗可能会提前回来后江城每天晚上都住在公寓，他查了很多近期华容的资料，也看了那些新闻，这事儿不算小，对华容影响还是很大的，杨聿朗作为华容一把手，这种时候没道理不出面。 可他独自一人在公寓待了五个晚上，每天晚上满含期待而来，独留一夜后又在早上失落而去。 到底会不会回来？ 这天从公寓出来到学校，他的心思都在这件事上纠结，他想，要不别去公寓了，杨聿朗回来会告诉自己的，不需要给自己添加这种期待而来失望而去的戏码。 原本已经打算好了，可放学后走出校门的一刹那又改变了主意。 万一，万一他真的提前回来了呢？ 抱着这样的期待他再次来到公寓，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抬头看了眼阴沉沉山雨欲来的天空才转身按密码，然而就在伸手的一瞬间门“咔”一声从里打开了，他的心猛地一颤。 门里走出一个人，却不是杨聿朗，不过江城没有失望，因为走出来的人是易风，见到易风的瞬间就像重逢了阔别多年的亲人，他几乎都要落泪了。 他收回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看着易风唤了声：“易哥。” 易风对他点点头：“朗哥在里面。” 江城忍着心中的万分激动和犹如初见满山桃花开的欣喜，强自镇定点头,待易风一走开，他立马大跨步进了玄关，三两下换了拖鞋丢下包就往厅上而去。 此时的杨聿朗正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抬起的手肘贴着窗玻璃，休闲宽松的白T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 他没留意到江城的到来，专注交代电话里的人：“对，晾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不止他一个人，他身边那些也得一并处理，不用顾及董事会那边，后续的事我来处理，做事小心些。” 江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思也不在他说的话上，视线里只有他这个人，一双瞳仁将他整个身影兜了进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看着他又显消瘦的身子，心头一酸，眼角也干涩起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杨聿朗这才注意到有人在自己身后，转身见是江城便微微点了点头。他接着讲电话，虽然那些内容听起来都挺机密的一些商业内容，可他并不担心，对走至跟前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江城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见他发梢微乱还伸手替他理了理。 简单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击中了江城那颗早就激动不已的心脏，看着他的双眼都快燃出火花了。 杨聿朗被他这眼神整的有点愣神。 “杨总，林董事那边该怎么处理，他现在是董事会里闹腾的最厉害的那个，一心要把杨副总赶出董事会，如果您不见他的话估计就得闹到董事长那儿去了。” “杨总…” “杨总…您还在吗？” “杨…” 第55章 华容事件 “我在呢，”杨聿朗回了神，“我知道这事了，你约个时间让林董和周董明天发布会后到办公室来找我，我这边还有事，就这样。”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干咳一声：“你吃饭了吗？” 江城：“在家吃过了，我妈今天做了竹筒饭，要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就给你带一个过来。她老念叨你，一直想再请你吃饭来着。” “替我谢谢她。”杨聿朗笑了笑道，“我提前回来是因为公司发生了一些事，这段时间会比较忙，等有空了我会去看她的，对了，他们身体怎么样？” “外公还是那样，”江城说，“我妈接了一些手工活，还做一点兼职，忙起来没时间胡思乱想就都挺好的。” 其实江城看的出来颜瑛很想江池，也打过电话给他希望他抽空来看看，可江池不接电话，去他班级堵他才发现他经常翘课，找不着人。 不想说这些，江城转回话题：“你公司的事是不是新闻上说的那些？” “嗯，半真半假，处理起来不太容易，我明天上午有个新闻发布会，这件事需要提前做点工作，所以换套衣服就要走了，今晚没回来住。” 江城：“……” “我忙完就回来，”杨聿朗顿了顿又道，“冰箱里有牛奶和丽姨做的三明治，晚上饿了拿来当夜宵。” 和杨聿朗就这么匆匆一面，人都走了江城还没缓过劲来，他呆坐在椅子上，空气中依稀还残留着杨聿朗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香水？他记得杨聿朗之前是不喷这玩意的，怎么突然会有香水味？想至此处，他立马从椅子上弹起，跑上楼在杨聿朗房间找到他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拿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没搞错，确实是香水味，只是再认真闻似乎还带着点中药味。 去而复返的杨聿朗一上楼就看见江城捧着他的衣服放在鼻尖用力闻的场景，整个人都愣了。 回过头的江城也傻了，他刚刚处于思考中没听见声响，而且杨聿朗又是那种轻手轻脚的类型，所以更没发现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说明自己不是个变态。 杨聿朗呆愣片刻后略显尴尬道：“我忘了东西。”他走到床头柜那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我走了。”他出门上了车后给丽姨打了个电话，交代她不要再炖中药。 放下手机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味浓腥苦的中药，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江城连着两天都没能等到杨聿朗，只能在挤出来的时间里看看发布会内容，华容这次事件闹得不大不小，发布会上该来的媒体一个都没少，问的问题也一个比一个犀利，将杨聿朗堂兄杨延武所有黑历史都抖了出来，针对他亏空公款收受贿赂追根究底层层套问，不仅如此，连杨延武的个人隐私，包括一些婚姻状况，私生子传闻什么的都不放过，还拉上他的父母兄弟，似要抽筋扒皮将这些人的所有丑闻公之于众。 身处局外的江城不知道这些问题的背后既有竞争对手的打压，也有一部分完全是针对杨聿朗父子而来。 一开始发布会的主角是华容的公关经理，没多久被记者们问的晕头转向，差点就掉进人家给他设的陷阱，来势汹汹的记者团很难应付，后来杨聿朗及时而上，公关经理则走到旁边充当人肉背景。 杨聿朗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一如往常淡定如斯，很多时候不直接回答问题，记者绕他也绕，反而把一帮人绕晕了，几个记者低头看看那些提前备好的资料，这才再次抛出核心问题。 最关键的一些内容杨聿朗没有特意回避，他针对亏空公款做出回应，承认杨延武确实做了错事，毕竟证据充足板上钉钉没法逃避，他坦言当事人会接受应有的法律制裁，否认了收受贿赂的指控，关于杨延武的私人问题和他家人方面一概不予回应。 记者们显然没那么好打发，一轮又一轮的问题像雪花一样扑面而来，杨聿朗全程面沉如水语调平稳的选择性回答。 发布会开了一个小时，江城全程看下来觉得杨聿朗就像经受了一场大战，以一人之力独战百人而不落下风，让旁人觉得这人就是一个天生的强者。 发布会之后杨聿朗忙的抽不开身，他有很多来自外面和公司内部的问题需要处理，一连几天都住在总裁办公室，办公室后面设立了一个休息室，平时是给他午休用的，该有的设备都很齐全，短暂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每天的营养三餐丽姨做好后让司机小陈送过来。 每天晚上江城躺在阁楼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沮丧，杨聿朗是个企业家，不管人在国内国外都不是自己想见就能见的，他的人他的心都无法在一个人身上费多少工夫。 学校里，唐原挤在他和乱毛周岩中间，问他十八岁生日打算怎么过？ 生日…… 江城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恍然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就快到了。 说起生日，那次和杨聿朗从泰国回来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一句要给自己过生日的话，还算数吗？他有空陪自己吗？如果他有空打算怎么过？ 唐原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复：“想什么呢？大潘也会回来，像大潘生日那样哥们陪你疯玩一天再醉一场如何？” “大潘会回来？”江城迷蒙的看他，“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群里说的啊，你那时候不是回复了，在这跟我装失忆呢！” “哦，抱歉我给忘了。”江城歉然的看向他。 唐原可不买账：“卧槽可以啊你，”他指着江城心口，“你说你这儿现在除了杨聿朗还有谁？” 江城坦然对着他：“你知道就行了。” 唐原差点心脏病发而暴卒，倒是周岩听到他们的对话，凑过来问：“杨聿朗是谁？” 唐原将他一颗乱糟糟的脑袋推了回去，听江城道：“还没想好怎么过，回头再说吧。” “行，等你安排，反正大潘回来你可不能甩下我们单独跟杨聿朗过，太不够义气了晓得不？” 江城：“放心吧。” 聊完唐原从他桌上拿起化学课本随意翻了翻，翻完扔到一边再拿起一本五三看了几眼。 江城瞟他一眼：“快上课了，你怎么还不走？” “走什么？”唐原白他一眼，“不在你这儿多刷刷脸，很快你连老子是谁都不记得了。” 江城：“行，你不嫌挤就在这待着吧，骨气点啊，铃响了也别走。” 周岩凑过来反对，又被唐原给按了回去。 江城打开日历看了看，离自己生日还有十三天，那天刚好是周六，不管杨聿朗有没有空，他至少要和唐原潘军们一起吃个饭切个蛋糕啥的，如果杨聿朗没空他就跟他们喝点酒，不敢像之前那样不醉不归的瞎喝瞎闹，毕竟学习压力大，可如果杨聿朗有空陪自己的话那该怎么过呢？ 他脑中冒出了好几个想法，这些想法在撞上杨聿朗可能没空的情况又都蔫了下来。 他抚摸着脖子上的鹿角，心里的渴望一度升级。 杨聿朗这边还在焦头烂额中，易风坐在长桌旁边，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他过目，在他一目十行看资料的时间还得汇报这些天的工作成果。 杨聿朗疲倦的捏捏额角：“静姝回来了吗？” “回来了。”易风给他倒了一杯茶，“她那边处理的不错。” 这些年杨静姝慢慢开始接手华容的工作，以前像公主一样潇洒自在的日子自打杨聿朗确诊之后就慢慢没了，她肩上的胆子开始变得沉重，通过这几年的历练，她也已然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变成了几乎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杨聿朗的工作重心在慢慢转移，国内的大部分工作转到了杨静姝手里，他的重点则放在了海外。这是他从几年前就开始谋划的，最终的理想结果是让杨静姝全面接手华容，他抽身而退。 这样的目的是出于他自身身体的考量，身患白血病很难说哪天人就没了，所以他要提前打算。 虽说杨崇元还健在，可他因为过于操心事业，累出了心脏病，所以自从杨聿朗担任总经理后，华容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是杨聿朗做主的。他知道杨聿朗的打算之后，无奈又不甘心，还担心以后杨静姝结了婚生了孩子华容会改姓。 华容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杨聿朗自小承受了他单方面的强势施压，在被剥夺了作为一个个人应有的生活之后的十六年开始反击，但早些年的反击都不痛不痒，未能让杨崇元意识到自身的教育问题。 直到杨聿朗去了纽黑文，父子俩在那爆发过一次最为严重的争吵，那一次几乎撕破脸了。 杨聿朗那时候冷静又漠然道：“你这么变态的控制别人的行为思想，是不是觉得很过瘾？” 杨崇元当时一听这话就愣了，他没想到一向不吵不闹的杨聿朗会说出这样的话，后来争吵升级怒极掀翻了桌子。 那次之后，父子俩长达两年没对过话，杨崇元停了他所有的卡，收回了房子，扬言他没有自己活不下去。 杨聿朗只对着易风凄凉一笑，背了个包独自一人去过了一个多月的荒岛生活，回来后照旧学习，并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开公司创事业。 他用自己的能力告诉杨崇元，没有他，自己能过得更好。 自那以后，杨崇元对他的生活渐渐没了话语权。 第56章 生日 江城生日一天天临近，可他连杨聿朗的面都见不上，更甭说问他有没有空了。 在生日的前一天，坐了一夜火车的潘军到了，那时间江城唐原都还在学校，所以就卓海一人去接，直接带回自己店里搞了一桌烧烤接风。 等学校里两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喝了不下十瓶啤酒，说话都大舌头了。 潘军拍拍江城肩膀：“老子千里迢迢回来给你过生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激不激动？” “激动，都他妈快激动哭了。”江城无甚表情的拿过他手上的酒瓶，先给自己灌了一口，才接着道，“瘦成这样还喝这么多，下午不回家去看看？” “不急，”潘军瞧着他精气神不错，双眼熠熠不复往日无所事事毫无人生目标，欣慰之余却说着欠揍的话，“你先给哥激动的哭一个看看。” 唐原拿酒瓶和潘军碰了碰：“嘛呢，这里还一个活着呢，两只眼睛粘阿城身上了？” 潘军：“别嚣张娘娘腔，老子明天一定给你灌趴下。” 唐原不甘示弱：“在这等着呢，以为老子怕你吗？” “对了，”卓海撑着下巴问江城，“明天去老房子过还是别的什么地儿？” 江城木了木才道：“老房子吧。” 潘军：“要不要定个蛋糕？” 江城摇头：“不要，齁甜，没人吃。” 上回潘军也是觉着蛋糕没人吃，不搞那个形式主义，所以也没买。 唐原道：“那就还是下一锅长寿面吧，给你配俩鹅蛋，又大又有料，随寿星。” 好久没听唐原开黄腔，几人一听都贼笑的看着江城。 江城一哂：“俩怎么够，一人一碗面也得配八个蛋啊。”顿一下坏笑道，“哦对了，你们不需要鹅蛋，来六个鹌鹑蛋就成。” “卧槽，”卓海站起身撸袖子，“找抽呢吧你！” 潘军不废话直接去拉江城裤腰带：“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大？” “别闹别闹，”唐原摆手，“大庭广众的要点脸。” 闹完唐原看了眼江城问道：“杨聿朗来么？” “对啊，他是你导师，约着一起去老房子吧，反正他也不嫌弃那儿。”潘军想起大佬带了点兴奋。 “他没空，”江城不无失望道，“忙公司的事，我已经快半个月没看见他了。” “你打电话问过没？”唐原咬着签子，神情颇为认真，这里只有他一个知道他跟杨聿朗的事，所以上了点心。 “没有，不想打扰他的工作。”江城言语淡淡，面上好似不关心不在乎，心里却郁闷之极。 潘军点头附和：“人家大老板偶尔有空陪我们坐坐就已经不得了了，还能指望回回都把人叫上，行了，还是我们自娱自乐吧。” 唐原还想说点什么，被江城转移了话题，他转向潘军：“你在外面怎么样？” 潘军大咧咧道：“就那样，风里来雨里去。” 江城：“女朋友呢？” 潘军：“什么女朋友，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 “瞧你混的，啧啧，”卓海不客气的指了指店面，“我这店面虽小，赚点钱还是没问题的，等赚的多一点我不打算合伙了，自己再开一家单干。” “先把你那头黄毛剃了吧。”唐原瞟他一眼，“整出个小老板的样儿来。” 卓海摸摸头：“有道理，我决定去剃个寸头。” “那就成了哪个地方放出来的了，”潘军没同意，“剪个公鸡头。” 江城摇头：“还是剪个锅盖头吧。” …… 四人说说笑笑一个中午，吃饱喝足后江城唐原回了学校，潘军回家，几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玩游戏聊天，就算江城抱着书本也得跟他们凑成一堆过一晚，江城自然是同意了。 只是下午上课的时间他收到了杨聿朗的信息，说他晚上会回公寓，让他一起过去吃饭。 一看到信息，江城就立刻抛弃了仨哥们。 潘军得到消息跳了起来，嚷嚷着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绝对恁死他。 唐原安抚着暴跳的潘军，温声道：“你们不懂，他一定要去的，不管为了学习还是别的。” 卓海斜靠着墙壁，问唐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却没告诉我们？” 唐原一怔：“哪有？” 潘军见他反应不对，立刻拎着他领子逼他坦白从宽。 唐原是什么人啊，虽然平时娘炮了点，可这种事没经过当事人的允许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见唐原这儿撬不开嘴，潘军也不恼，打算明天把江城灌醉了再问。 江城心急火燎赶到公寓，没见杨聿朗，只有丽姨在厨房忙活，他奔到厨房：“姨，朗哥呢？” “一会就回来，”丽姨端起一碗刚出锅的糖醋里脊走出来，“你先洗个手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杨聿朗是带着一身疲累回来的，他进门后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醒了醒神，边擦脸边看着站在门边视线不离自己的江城。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江城没回答，上前两步接过毛巾往旁边挂好，又大着胆子伸手捏捏他的肩。 杨聿朗温和一笑：“我还好。” “都累成这样了。”江城看着他的黑眼圈，“没怎么睡吧？” “事情已经处理差不多了，”杨聿朗道，“接下来能好好歇一歇，先别站着了，去吃饭。” 丽姨准备了很多饭菜，才两个人却煮了六菜一汤，汤是上等海参，菜大多都是益气补血的。 两人坐下后，杨聿朗率先把海参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喝点。” 好久没和杨聿朗一起吃饭，这么面对面看着他温和容颜，江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杨聿朗被他看得久了，无奈道：“你看够了没有？” 江城：“……” 这些日子他忙起来也没过问江城学业上的事，为了避免江城没完没了的看他就转移话题关心他的学习情况。江城老老实实的将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一一上报，杨聿朗听完问他是否有难题未解，原本江城一直都有将疑难积攒起来一起请教的习惯，可这段时间上了道基本没什么能难得住他，可杨聿朗这么一问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点头。 杨聿朗颔首：“那吃完饭就去书房吧。” 江城对此早有准备，他平常遇到一些比较难理解的题目都会事先做记号，算起来积攒的题目还不少，足以让杨聿朗陪着他在书房待一两个小时。 能跟他待一起多一分一秒都好啊！ 在杨聿朗看他那些作文的时候，江城手肘撑着下巴看着他，状似无意的问他周末是不是还得工作。 杨聿朗视线不离本子，轻轻“嗯”了一声。 “一整天都要忙吗？” “有会议，也有一些人要见，不好说要忙到什么时间。”说这话他的视线还是没离开本子。 江城难掩落寞的耷拉下眼皮。 杨聿朗看完作文对他道，“你这篇作文按10分制只能勉强打个5分。” “呃……”江城把头凑过去，“不会跑题了吧？” “跑了，”杨聿朗揉揉额角，“没跑太远，但是中心思想偏了，还有错别字，重写。” “哦。”江城蔫蔫的拿过本子准备构思重写。 杨聿朗拿过另外一篇作文接着看。 江城手里握着笔却没什么好的构思，一支笔在手上转来转去，无意间把笔转的溜到飞起。 杨聿朗瞄他一眼，觉得他今晚有点心不在焉，也没说什么。 两人坐了半小时后，杨聿朗觉得肩膀发酸就用手揉了揉，江城抬眼一见立刻道：“你累了？我来帮你按按肩膀。”说完没等他同意就起身绕到他身后，伸手就开始按。 手一覆上肩膀，竟是意外的专业手法，杨聿朗诧异的回头看他一眼：“你会推拿？” “嗯，”江城不以为傲道，“以前为了外公学过，他躺太久了肌肉很僵硬，需要经常按一按。” 被他这么一按舒服了许多，杨聿朗微眯着双眼，呢喃一句：“看不出来。” 江城被他这么一句软软呢喃弄得心痒痒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哥，你明晚能腾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吗？” “怎么，你有事？” “没有，我这段时间跟我妈学了几道菜，明晚我下厨，你回来吃饭成么？”江城眨了眨眼睛，凑近他耳边重复问了句，“可以吗？” 这番话和神情与平日里的江城不太一样，杨聿朗敛眉略一思索，明天九月二十八日，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自己生日，更不是什么纪念日，心思一流转，抬眼看向他：“明天是你生日吧。” 这句话用的是陈述句，可见杨聿朗心中很是笃定。 江城没料到他这都能猜到，只能点点头，双手依旧按在他肩膀上，略带着点可怜的语气道：“所以你明晚能回来吃饭对吧？” 杨聿朗懂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十八岁生日？” “嗯。”江城双眼发亮的点头。 “我明天尽量早点结束工作回来，你想在这儿过吗？还是回你家和你妈妈外公一起？” “就在这儿，”江城兴奋的抓着他肩膀，“明天丽姨不用过来了，都交给我就好。” 杨聿朗无奈浅笑：“学业这么紧张居然还能抽空学做菜，难为你了。” “我学的不多，就几个家常菜，”江城犹自不好意思道，“到时候你别嫌弃就行。” “有想要的礼物吗？” “没有。”江城对礼物一事毫不在乎，只要杨聿朗有空陪他就觉得这个生日圆满了。 “我定个蛋糕吧，明天让人送过来。”杨聿朗见他没反对，接着问道，“需要叫一些朋友陪你一起过么？你那些朋友也可以来这儿，我不介意。” “不用了，”江城摇头，“大家都挺忙的，一个小生日没必要叫，就咱俩吃个饭切个蛋糕就成。” “好。” 此时，正在家中玩手机的潘军突然心里一紧，胸口发闷。 第57章 爽约 第二天，江城天没亮就起了，在阁楼默声背了一个小时的英语后听见杨聿朗起床洗漱的声音。 他从阁楼下来见杨聿朗已经穿戴整齐，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见到江城，他朗朗一笑：“早，生日快乐！” 江城光听这一句心中的欢喜就已经如涨潮的海水，一波更比一波高。 “这么早就去公司吗？” “嗯。”杨聿朗扣上袖扣，“等我回来。” 四个字一出口江城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抱他个满怀。 杨聿朗把工作一再压缩，力求在下午四点前就结束所有工作，他上车后翻了翻座位旁的一本杂志，而后对司机道：“小陈，一会儿去免税商场把这个背包买回来。” 小陈：“好的，朗哥。” 杨聿朗接着吩咐：“再去定个慕斯蛋糕，双层，12寸，晚上送到公寓。” “好。” 吩咐完杨聿朗开始闭目养神，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的工作以及会议上的内容。 江城这儿见他走了也离开公寓，他得先回家，老妈那儿煮了一碗长寿面给他当早餐，配了俩鸡蛋一根油条，吃面的功夫里说要去菜市场买菜给他做饭，还想叫上江池。 江城沉默了一会才道：“别忙了妈，我朋友特意从外省回来陪我过，今天我和他们在外面吃。” 颜瑛闻言失落了那么一瞬间，随即笑道：“那也好。” 她从房间里拿了一套运动衣出来：“这是妈前几天在店里看到的，觉得你穿应该很合适，试试吧。” 不知有多少年没收到生日礼物了，以往每年生日也就一碗面而已，今年却多了礼物，江城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低下头借着面条氤氲的水汽掩饰神情，强自淡然道：“您先放那儿，我吃完就试。” 面也吃了，衣服也穿了，江城站在阳台上，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今晚不去老房子了，中午一起去川菜馆吧。” “为毛？”群里第一个回复的是卓海。 “是不是杨聿朗有空了？”唐原一语中的。 江城：“对，今晚在他公寓那儿，要是出来的早我再联系你们去唱歌。” 唐原：“别介，你还是待那儿吧，我们无所谓，寿星最大。” 潘军：“什么情况，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唐原：“你同不同意无所谓。” 卓海：“娘娘腔越来越有腔调了。” 潘军：“阿城，叫他一起去老房子那儿啊，那儿多自在啊，想怎么喝都行。” 卓海：“不然问问我们能不能也去公寓那儿，哥们几个都没去过呢。” 唐原：“你俩瞎凑什么热闹，人家是师生组，过生日不是什么大事，人朗哥得抓着阿城补课呢，都高三了不是？”唐原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不得不帮着江城各种掩护。 潘军：“姓唐的你给老子闭嘴！” 江城拿着手机想了想才打了一句话发出去，一发出去群里瞬间没声了。 潘军卓海对着他发的这句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对不起哥们几个，请允许我重色轻友一回。”这是江城发的。 唐原一看到就忍不住扶额，他缓过劲来迅速回了句：“江城你真牛逼，老子佩服你。” 卓海：“什么意思？我没看懂。” 潘军：“江城你小子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是谁，杨聿朗给介绍的？” 唐原：“……” 卧槽这些人没有脑回路的。 江城回了句：“没有女朋友。” 潘军：“那你重的哪门子色？” 卓海：“还没追到手吧？” 江城实诚道：“对，正在努力。” 潘军卓海瞬间理解成杨聿朗介绍了个女生给他，目前处于追求中，得借着这个生日拉近距离成就一番好事，于是两人纷纷表示理解。 潘军率先发了一句：“行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祝你好运。” 卓海紧接着回了一句：“今天放过你，下回补上。” 围观了这俩钢铁直男，唐原叹口气又发了一句：“江城你真牛逼。” 江城看着这番对话，无语问苍天哪。 潘军卓海俩直男以为江城晚上还得花大工夫追求女生，所以中午这餐也没死命灌他，大家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干了一箱啤酒，就这么过完了。 从川菜馆出来，江城立马去公寓附近的超市买菜买水果，提了满满两大袋回到家里，进门就兴冲冲的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活。 虽然忙里偷闲跟颜瑛学了几手，可真正自己一个人操作起来还是很有难度，单单洗菜切菜备料就花了他快一小时的时间，先做需要时间炖煮的百合猪骨汤，炖锅开始工作后就开始准备清蒸鲈鱼，买的时候忘了让人杀好刮干净鱼鳞，所以一个鱼又弄了十几分钟，切土豆时刀工不过关，小心翼翼的切成一片片，厚度不均匀，最起码每一片都是完整的，可煎豆腐的时候豆腐块都煎成了豆腐渣，好在成品味道还行，色相什么的就那样吧…… 五菜一汤，几乎花了他半个下午的时间，等全都完工时时针正指向五点。他从来没这么有干劲的做一件事，更没有做完一件事成就感这么高的，此时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一桌菜，心里倍儿高兴。 他哼着小调摆好碗筷，菜都盖好保温，杨聿朗事先没说几点会回来，所以他只能等。他先坐在沙发上，等了十分钟还没回来，有点心急的站起身往玄关那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想了想直接出门去楼下等。 这一等没等来杨聿朗，反而等到了司机小陈。 小陈拿着新买的背包和蛋糕来的。 江城疑惑的从他手上接过东西：“这是？” “朗哥让我送过来给你的。”小陈看了眼蛋糕道，“生日快乐啊！” “谢了啊陈哥。”江城笑了笑，“朗哥怎么还没回？” “我来就是告诉你他没空回来了，”小陈一脸正色道，“他接了个电话，特别紧急，然后马上让人定了机票去外地了。” “什么？”江城脑袋轰了一声，嗡嗡作响，他怀疑自己没听清，又问，“你说他去哪了？” “他让我跟你说抱歉，主要是太急了，也不知道什么事，反正他是抛下公司好多事儿去的。”当时接到电话的时候小陈是在杨聿朗身边的，他清楚的看见杨聿朗接电话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他从来没见过自家老板这样，若不是天大的事杨聿朗不可能会这样。 江城脑袋嗡嗡响个不停，直到人都走了还一手拿包一手提着蛋糕傻愣愣的站楼下，许久才失魂落魄的走回去。 好长时间才清醒过来的江城不相信杨聿朗就这样放了自己鸽子，连个电话信息都没有，他拿出手机拨过去，手机里传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 他心里憋闷又愤怒，一下就把手机给扔了出去，手机撞上墙又掉到地上，屏幕摔的四分五裂。 江城没在公寓待多久，虽然时间还早，可他不想叫潘军他们，自己一人默默回了家。 颜瑛正在做手工活，看他神情恹恹的进门，关心的问他吃过没，他摇摇头，也懒得说话，直接进了房间。 颜瑛见状去厨房煮了一晚水饺端到房里。 江城衣服鞋子没脱，趴在床上，眸光涣散的盯着窗玻璃某一处。 “阿城，先起来把水饺吃了吧。”颜瑛柔声开口，拉了拉他的手臂。 “我不饿。”江城干巴巴的回一句。 “你和朋友闹矛盾了吗？”颜瑛不懂他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很高兴的，怎么回来成了这副样子，想到他早上说要和朋友一起吃饭，估摸着就是和朋友闹不愉快才这样的。 “没有，我没事。”江城把头埋进枕头，闷闷道，“你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颜瑛这么多年没正经和江城谈过心了解他的想法，此时他这么一说话题就没法继续了，她踌躇的站了一会才道：“那你饿了就把水饺吃了啊。” 江城自然没吃，手机丢在一旁，已经是关机状态。 第二天颜瑛将一个未动的水饺端了出来，又给他做了一顿热乎乎香气四溢的早餐，江城也没吃几口，他眼袋青黑精神极差，显然一晚没睡。 公寓这儿，丽姨来时看见了餐桌上摆的整整齐齐一口未动已然冰冷的丰盛晚餐，还有茶几上未开封的慕斯蛋糕以及沙发上标签尚在的背包。她一直充当一个沉默的明眼人，对杨聿朗的私人感情从不多嘴，她对杨聿朗悉心照顾，对江城也上心，面对这桌菜，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却也不好说是为杨聿朗还是为江城。 杨聿朗和从维瑾那事，丽姨是少见的知情人，在一开始她就不看好，大约是过来人知道从维瑾的德性，所以她劝过杨聿朗。 当初的杨聿朗觉得丽姨是不能接受他喜欢男的才那么说，没想到后来的事实验证了她说的都对。 而江城这边，丽姨显然是欣赏且喜欢他的，她从江城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纯真不伪本色自然，他看杨聿朗的眼神也是满腔热忱，掩不住的喜欢爱慕。 那是真正喜欢一个人才能有的眼神。 第58章 纠结 江城从家里出了门就去唐原那儿骑他的小电驴，今天潘军要走，他过来送送。唐原一见他劈头就嚷嚷：“手机为什么关机？” 江城面无表情道：“摔坏了。” “什么？”唐原抬眼注意到他那青黑的眼袋，“你怎么这副样子？” 江城拿过他手上的车钥匙：“别问了，上车。” 唐原扭头一想，他这灰败的模样一点不像刚和心上人一起过完生日，倒像是失恋。 “杨聿朗怎么你了？”一想到自家兄弟可能被伤害，唐原心里猛地一阵不爽。 江城心中正烦闷，不过唐原是唯一一个能倾诉的人，当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他放我鸽子了。” “他干嘛去了？” “我哪儿知道？”江城没好气道，“不知道什么事，说走就走，连个信息都没有。” “那你不会打给他啊？”唐原无语。 “打了，”江城瞟他一眼，“关机。” “什么时间打的？不会刚好人家在飞机上吧？” 江城一想，那个时间也许刚登机没多久，于是一下就没了话语。 唐原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拿出自个手机递给他：“现在打，问清楚咋回事，这么折磨自己算哪门子事？” 江城犹豫的接过手机，略一思忖就低头迅速拨了一串号码出去，结果还是听到手机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把手机扔回给唐原：“算了。” “算了？”唐原拉住他，“你别这么不讲道理，他是个生意人，肯定是有急事才走的，搞不好现在就在谈上亿的合同，现在联系不上也代表不了什么，迟点再打呗。” “甭废话，快点上车。”江城心里的火又开始歘了出来，口气中已然带了点不耐烦。 唐原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悻悻的抬腿跨上车，往潘军家骑去。 送完潘军，回程上，唐原觑了江城一眼：“你手机摔成那样也修不好了，我陪你去买个新的吧。” 江城没说话。 唐原又道：“万一杨聿朗给你回电话了呢？” “你今天先别和我说这事，”江城没看他，只道，“我烦着呢，过两天再说。” “得，”唐原撇撇嘴，“你就犟吧。”他想了想觉得自家哥们难得真正春心萌动一回进展却不顺利，满怀期待的过个生日还被人放了鸽子，生几天气也是正常的，于是暗暗给杨聿朗那个号码发了信息，告诉他江城手机坏了，若是有事可以临时拨打这个号码找他。呃，做兄弟的，也就只能帮到这份上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城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落叶飘飞的梧桐树，觉得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时而殷切的等待一个消息，时而心灰意冷，时而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时而又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矛盾复杂时时裹着那颗躁动难安的心。 新手机都买一个星期了，还是没能等到只言片语。 课间时间，唐原照例跑过来找他，赶走周岩后趴在他脸旁，看他浓重的黑眼圈和肉眼可见削尖的下巴：“又没睡好？通宵达旦废寝忘食，杨聿朗不在你就这么折磨自己啊？要是把身体搞残了分数再高又有什么用？” “我学习跟他在不在没关系。”江城口不对心的回他一句。 “你骗鬼呢？”唐原叹口气，“他还没回来？” 江城拨拉着桌上几支笔，突然道：“我其实挺害怕的……”怕什么他没说出口，可唐原竟听懂了，他怕杨聿朗就这么一去不回，怕失去他，怕一江春水向东流，凡是陷入爱情里的人都容易患得患失，这话果真没错。 “也挺难过的，做什么事都不得劲，”江城看着眼前成摞的书本，“我是拼了命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空闲下来就容易多想，你说我是不是很矫情？” “矫情什么啊？”唐原不认同他这说法，默默叹口气，“你就是太上心了，据我的经验，不能太喜欢一个人，尤其是杨聿朗这样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一动心就已经注定要受伤害的。” 江城脑中闪过那天杨聿朗出门前那句“等我回来”，那温柔话语和明朗笑容都像刻在心上般无论如何也抹不掉，每每思及此处，心口传来的疼痛就多一分。 唐原拿出手机：“要不现在给他打一个？” “别打了。”江城把头扭向一边，“我不想再听到关机这两个字了。” “好，不打就不打。”唐原把手机收进兜里，“快上课了，我回去了啊。” “嗯。” 唐原这边说着不打，那边一走出班级就拨了杨聿朗号码，他实在看不过江城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骂杨聿朗几句都觉得对不起哥们。 电话“嘟嘟”几声，唐原“哎哟”一声，卧槽这次终于没关机了，唐原站住脚步，看着窗台里的江城，耐心等待对方接听。 良久电话终于被接起，唐原激动的原地跳了起来，他迅速冲回江城身边把手机往他手里塞：“快接快接快接…是朗哥。” “什么？”江城呼一下坐起来抢过手机，“喂？”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彬彬有礼的声音，不是杨聿朗。 江城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确定是杨聿朗号码无误才朝电话里问道：“你是谁？” 对方静默没回答。 “我找杨聿朗，请你让他接听电话。”江城努力按捺心中翻滚的情绪，却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抱歉，聿朗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他…那你让易风接电话。”江城很焦急，急的想骂人。 “小易不在。” 江城：“……” “我叫江城，你见到杨聿朗让他给我回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江城料想对方不会透露杨聿朗现在在干什么，只能让杨聿朗来联系自己。 对方一听江城报出姓名，大约是思索了片刻才恍然道：“原来是你，我会转达的。”随后就挂了电话。 听这语气是认识自己的，可江城脑中搜索半天都没能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不过现在电话能打通了，若是杨聿朗没回电话他迟点再打过去就是。 唐原见他挂了电话，忙问：“怎么样怎么样？怎么说？” “别人接的，”江城把手机还给他，“你还在这干什么，上课铃都响了没听到吗？” 卸磨就杀驴，过河就拆桥啊！ 唐原咬着后槽牙，看在你是哥们份上不跟你计较。 傍晚，江城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电话没人接，他连打了三次都没人接，差点又把手机给摔了。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回了家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抱着书直接到阳台背单词去了。 背了一小时单词回屋里做题，做到十一点半时床上的手机猛然响起，把他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几乎是用扑过去的姿势拿到手机，也不管是谁马上就接起电话：“喂。” “江城。”这次对方里是熟悉的声音了，不过对方是易风。 “易哥。”江城叫了一声，瞬间满腹的委屈涌上喉咙，嗓音都给带沙哑了。 “抱歉这些天没马上联系你，”易风顿了顿道，“静姝被绑架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朗哥很快就会回去的。” 绑架？ 这两个字江城是万万没想到的。 知晓缘由，江城在一瞬间就原谅了杨聿朗，还怪自己太矫情。 易风：“我们现在在转机中，预计凌晨五点到公寓，你可以来找他。” 江城：“好。” 江城放下电话没做犹豫就拿起背包和外套冲出了门，他等不到明天，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到公寓那边等着。 那天过后他就没来过公寓这儿，此时的公寓已经被丽姨收拾的妥妥当当，那个生日礼物新背包也妥帖的摆放在柜子上，进门一眼就能看到。 江城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突然就有股要潸然泪下的感觉，杨聿朗从来不是那种没个交代就离开的人，他明明早就知道的。 他没打算睡觉，眯一会儿都不愿意，他想在第一时间看到杨聿朗，他想杨聿朗想的都快疯了。 时针一圈一圈转，他一会儿就抬头看一眼时间，眼看着终于熬到了凌晨五点，一双眼睛直盯盯的对着玄关，盯到双眼发酸发涩，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秒针嘀嗒嘀嗒走着，五点五分，五点十分，五点十五分…… 为什么还没到？路上堵车了？呸，凌晨怎么堵车。 那为什么还没到？飞机误点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五点二十分了，怎么还没到？ 他再也坐不住了，呼一下从地上弹起，外套也没披，直接开了门站在廊下等。 熬到五点四十六分，他才终于听到电梯那儿“叮”的一声，而后两对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抬眼看去时，只见易风扶着杨聿朗的肩膀从拐弯处走出来。 两人也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杨聿朗顿了顿脚步，易风则垂下眼帘，遮不住眼底的欣慰之情。他把杨聿朗交给三两步冲到跟前的江城，拍拍他的肩膀：“让朗哥回去躺着，坐了一晚上的飞机，累了。” 第59章 缘由 江城随口应了一声好，双眼盯着杨聿朗愈发苍白消瘦的脸颊，对着他那双带着疲倦伤愁的双眼，哽咽般轻轻唤了一声“哥”。 杨聿朗冰凉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江城。”他一开口，江城才发现他的声音暗哑无力，他走近江城，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再次低低叫了声“江城”。 江城被他这亲昵动作震得发呆，连叫两声江城就像是在他内心最柔软处猛力一击，搞得他心口又酸又软又疼。 他试探着伸手搂住了杨聿朗腰际，杨聿朗则顺着他的动作抱住了他。 易风悄无声息的进了自己公寓。 良久过后，差点呆滞的江城才一手搂腰一手扶肩把杨聿朗带回房间里，帮他脱外套，仔细盖好被子，再拉上窗帘。 杨聿朗看他做完这些才道：“江城，陪我一会。” 江城听着他沙哑低迷的声音就觉得心痛，他应了一声“嗯”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两人以面对面的姿势躺着，杨聿朗伸手，沁着凉意的指腹抚过江城浓重的黑眼圈：“你一晚上都没睡？” “睡不着。”江城抓住他欲收回去的手，以掌包覆，再将它贴向自己火热的心口。 杨聿朗垂下眼睑，感受着从他心口传来的有力跳动和炽热温度，热度一点点传送过来，他周身渐渐升温，没了之前的那股冰冷凉意。 “对不起。”杨聿朗突然道。 江城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生日那事，遂紧了紧覆着他的那只手：“说这个干什么，你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杨聿朗说：“选一天我帮你补过吧。” “没关系的。”江城望着他的双眼，“小事而已，而且我那些朋友已经帮我过了。” 杨聿朗看了他一阵，没说什么，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以一种依偎的姿势将脸埋进他胸膛。靠近的那一刻江城身子猛地绷紧，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闲着的那只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搭在他身上。 “静姝被绑架这事我有责任。”杨聿朗声音沉闷，“她这次如果出了什么事，我……” 良久后杨聿朗才接着道，“幸好最后没事。” “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干的？她没受伤吧？” 杨聿朗叹了口气：“你可能想不到，绑架她的不是外人，是我们的堂哥，杨延武。” 就那个出事让华容股价下跌的罪魁祸首啊。 杨聿朗觉得是自己处理的手段过于强硬了，将杨延武踢出董事会并让他一家上下尽数解职，就是等于将大伯一家全都赶出了华容，不仅如此杨延武还要承担应有的法律责任以及面对身败名裂的下场，也许就是因为没给他留半点余地才让他狗急跳了墙。 杨聿朗这些天一直在反省自己。 被救回来的杨静姝见了他却道：“不是你的错，换我也是跟你一样的处理方法，而且今日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恰恰说明了你的处理是对的，留他在华容就是放了一颗定时炸、弹。” 杨静姝说这些话时很冷静，无畏无惧，被绑架了一回反而长了胆色，全然没被吓着。 杨聿朗只觉得心累，他这些日子为了救杨静姝做了太多事，也一直没怎么闭眼，此时一躺下就觉得眼皮沉重如山。 “你去学校吧。”他对江城道。 “不去。”江城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直接就拨了出去，通了后他对电话里的人道，“唐老，我今天没法去学校，我要请假，学习…不用担心，我在我导师这儿。” 唐老一听在导师那儿就答应了，能不答应吗，江城能有今天全是那导师的功劳，虽然他没见过这是何许人物，可他神往已久，恨不能相约一见探探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出手就让江城重拾斗志，而且成绩还一日千里的进步着。 挂了电话，江城直接把手机关机了，他把手搭在杨聿朗肩头：“哥，你睡会。” 杨聿朗抬眸看他一眼，复又闭上双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江城大着胆子抱他入怀，伸手轻抚他额前的发丝，亲吻他舒展不开的眉头…… 他能想象出杨聿朗这些天有多难过，虽然他对杨静姝不熟悉，可大概能看出他们兄妹感情还是不错的。 他曾查过杨聿朗的信息，知道他母亲在他孩提时代就早早过世，还是死于白血病，原以为这个病不会遗传，可两人都在差不多的年纪得了病，很难让人不往遗传因素上想。他母亲过世后，杨崇元才过一年就另娶他人，也就是杨静姝的生母，所以杨聿朗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江城不知道他们家人间相处的如何，不过杨聿朗住院那几天只有杨静姝来过，他的后妈和父亲并未露面，所以想来关系也不会很融洽。 杨崇元霸道且□□，后妈不关心，妹妹从小无负担像公主一样长大。 江城能想象的到杨聿朗在这个家的孤独和压力。 不过他能想到的都是浮于表面的那些现象，在杨家，后妈其实很不满杨崇元将一手权力尽数传给杨聿朗，她也想分一块华容这个大蛋糕。 后妈出身于普通的小资家庭，在杨聿朗出生前就与和杨崇元相识，碍于杨崇元已婚她一开始没有奢望什么，但杨聿朗母亲一逝世她就放开了手脚倒追杨崇元。 一年不到，她就成功了，随后第二年生下杨静姝，杨静姝出生还是因为验过是女孩才被允许的，这是因为杨崇元自己那一辈兄弟众多，抢夺华容就斗了个你死我活，到他这儿后他不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只生了一个儿子。 这些江城不得而知。 杨聿朗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之后再没提起过绑架事件，不过大约是事情没处理完，在后来的大半个月事件里他都很忙，早出晚归亦或不归。 他不再刻意避开江城，只要得了空就会一直陪着他。 杨静姝身上出的这事让他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这世间他喜欢的、珍惜的人和事物都屈指可数，在有限的人生时光里，他不想再这么压抑自己了。 可他虽清楚江城心意，却并不打算挑明这事，更不会主动迈开那一步。 转眼进入十一月，这天江城一如既往和杨聿朗在书房里各忙各的，一个看着显示屏上的股票走势图，另一个低着头在化学卷子里与各种难题厮杀。 丽姨端了点心和水果进来，轻轻的放在实木书桌上，而后对杨聿朗道：“夜宵我备好了，在厨房，迟一点你们放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杨聿朗点头：“好，辛苦了。” 江城也抬头对丽姨一笑：“谢谢姨。” 丽姨颔首微笑离去，江城回过头看向杨聿朗，他转了转手里的一支笔，看到杨聿朗电脑旁的笔筒旁有一卷宣纸，苍劲有力的笔法渗出纸背。 他指了指那卷宣纸：“哥，这是什么？” 杨聿朗循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一个书法家的随手赠言。” “书法家送你的？”江城有些讶异，“哪位书法家，我能看看吗？” “看吧。”杨聿朗不甚在意的看他站起身将宣纸打开铺在桌上。 纸上是八个大字，江城一眼扫过去一张脸就变了颜色。 “怎么了？”杨聿朗瞧他神情不对。 “你确定这是送给你的？”江城不满道，“哪有人送人用这样的话的，靠，还有落款，这落款是小篆吧，看不懂，这是什么名字？” 杨聿朗看向宣纸上“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八字：“这话有什么问题？” 江城撇撇嘴。 “那位书法家是我多年的朋友，”杨聿朗解释，“他送这个字给我无非是劝我人生难得糊涂，不必太过于执着一些事情，也不要把每件事都想的那么长远而劳心劳神，他是好意。” 这么说好有道理，江城这才发现误解了人家的意思，顿觉自己实在不够通透不够大气。 杨聿朗又道：“这位书法家如今在书画界可是独占鳌头，别人一尺千金都求不到他的一幅字画，他愿意白送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将来若是落魄了凭着这幅字还能卖不少钱呢，不是么？” 听见杨聿朗低低一笑，江城才晓得他在一本正经开玩笑：“不至于吧，再说这能卖多少钱。” 杨聿朗道：“他一幅字在上个月的新加坡拍卖会上拍出了两百万。” 江城没什么反应。 杨聿朗补了一句：“美元。” 江城手一滑，笔掉了。 卧了个槽，这字怎么就值这么多钱了？ 他把字画卷起来小心的放好：“不要裱起来吗？” 杨聿朗瞧他变化觉得好笑：“让小易拿去装裱。” 不再谈论字画，杨聿朗问他：“周末你有空吗？” 江城毫不犹豫道：“有空。”不管杨聿朗要干嘛他都有空，没空也得让自己有空。 “那周末我帮你补过生日吧。” 呃，这事儿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了，江城深深的看着他，想了想才道：“好啊。” “上回送你那个背包不喜欢吗？” “不会啊，我很喜欢。” 杨聿朗“嗯”一声：“可我没见你用过。” “我不舍得用。”这话江城说的实诚，他确实舍不得。 “用坏了就再买一个，干放着干嘛？” 江城捏着笔：“两万多一个包，哪那么容易坏？再说我放着不是怕坏，只是不舍得用而已。” 杨聿朗静默一会，没再接这个话题，而是问他周末打算怎么过。 江城原本没甚主意，就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顿觉兴奋：“去露营怎么样？” “露营？”杨聿朗略一沉吟，“行，我来安排吧。” 第60章 露营 一 学校里课休时间，江城打开手机，看见卓海在群里发了信息： “阿城老唐，周末放松一下去钓鱼？” 唐原立马回道：“好啊，去哪儿钓？” 卓海：“老地方，我来准备鱼饵。” 唐原：“渔具就交给我吧。” 卓海：“那我再带点吃的，咱们争取钓几条大的回来烤。” 唐原：“OK。” 卓海：“阿城你丫还活着吗？活着就给个信啊……” 唐原：“别老钻书本，总要休息休息，大不了带着课本去嘛，一边钓鱼一边背单词，我还可以给你抽背。” 江城：“我周末有别的安排了，你俩去吧。” 卓海：“什么安排？我都多久没看到你了，而且就我跟老唐多没意思啊。” 唐原：“……” 江城：“我周末有个约会。” 唐原：“哎哟卧槽～” 卓海：“跟谁约，是不是之前杨聿朗介绍的那位？我都没见过呢，一起带去钓鱼啊，给兄弟们见见。” 唐原一看发的这条就开始坏笑，哈哈哈，看你江城这回怎么说。 江城：“朗哥没介绍过什么人，我要约的就是他本人。” 唐原一看忍不住拍桌，把昏昏欲睡的同桌一下给惊醒了，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唐原没理他，自个乐道：“江城你可真男人。” 然而卓海还是没开窍，又发一条：“靠，你天天往他那儿跑还不够啊，周末还得拉着人陪你，过分了吧？” 唐原又叹了一口气，第二回 看江城拳头打进棉花里了。 江城无奈回一句：“反正我周末没空，你们自个去钓吧。” 怀着期待迎来周五，这天放学后唐原来找江城，俩人沿着林荫小道往外走。 唐原踢着小石子问他：“你跟朗哥周末去哪儿？” “不知道，”江城将书包甩上肩头，“我说想露营，地方什么的让他来定。” “露营？”唐原酸酸的看他一眼，“你可真会玩，就你们俩啊？” “应该是，他说要帮我补过生日。” 唐原“哦～”一声，故意拉长了音调，他咧嘴笑了笑，往江城背包里塞了东西进去，坏笑道：“给你的礼物。” “什么东西？”江城转头打开包，看清什么东西后脸色一滞，“你们又来这套！” 唐原立马弹跳开来：“怎么了怎么了，我这可是为你俩的安全幸福着想。” 江城无语：“你离那么远干什么？” “你说呢？”唐原扁着嘴，“我可是一片好心，而且那玩意儿还挺贵的你知道不？” 江城被他气笑了，招手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唐原一副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愈走愈远。江城只能快跑几步赶上他，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唐原刚想躲听到他来了一句：“谢了啊。” “哈哈哈～”唐原捧腹，“江城我就知道你丫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城听了这话不羞不恼，反道：“我可不当什么柳下惠，”顿了顿又道，“不过很难说你这礼物能不能派上用场。” “那还我。” 江城推他一把：“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脸要回去的？” “对啊，我什么时候要过脸？” 江城：“……”懒得搭理他，转身往车棚走去。 唐原追了上来：“你现在去哪儿？要不去我那儿，我妈今晚做胡辣汤配面饼，上回你不是说汤好喝吗？” “不去了，”江城眼里透着别样光彩，“我去朗哥那儿吃。” “行吧，重色轻友的家伙。”唐原见他跨上自行车，挥挥手，“走了。” “回见。” 周六的上午，江城从阁楼下来时看见杨聿朗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旁边的小茶几上放了几份文件和一杯喝了一半的清茶，看样子他已经看完那些文件了。听到身后声响，杨聿朗回头指了指餐桌：“先吃早餐。” 丽姨今天做的是灌汤包和豆浆，远远就闻到豆浆浓香的味道，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门铃声，立马率先走去开门。 来人是小陈，见到江城礼貌一笑：“朗哥让我来拿文件。” “哦，进来吧。” 小陈拿了文件，听杨聿朗道：“和盛天的合作让严总务必在今天内给出方案，再和广告部说一声，模特不行，重新再找。” 小陈：“好的。” 见小陈走了，江城这才招呼杨聿朗：“一起吃。” 杨聿朗摸了摸腹部，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却也没拒绝，坐下后对灌汤包摆了摆手：“我喝杯牛奶就好。” 江城忧虑的看他：“你一早就开始工作，工作量不小，饭量却不如一个小姑娘，这怎么能行？”见杨聿朗没搭腔，他又道，“你太瘦了，怎么也得吃一点。” “放心吧，饿了我会吃的。” 江城说不动他，心里暗暗叹口气，“今天要去公司吗？” “不用，”杨聿朗看向他，“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 “去哪儿？”江城摸不着头脑。 “露营。” “什么？”江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窗外，“我以为是晚上。” “我们要去市郊。”杨聿朗淡然道，“预估车程一个半小时，中午去一个朋友的山水楼吃饭，下午去露营地，那儿是一个天然湖泊，我备了渔具，下午可以去那儿钓钓鱼。” 钓鱼，这两字还真是缘分，没想到跟卓海唐原钓不成，到这儿跟杨聿朗一起钓上了。 “这安排可以么？”见江城没表示，杨聿朗便询问他的看法。 “当然可以。”江城满足道，“再好不过了。” 去了车库，杨聿朗遥控打开了一辆越野车，江城拉开后车门，打算把背包放后面，一打开就看到两张折叠式躺椅，往后备箱一看，一箱一箱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他以为随便露个营，没想到杨聿朗做了这么多准备。 驱车出发，车子渐渐驶出闹市，眼前没了城市的喧嚣与激情，取而代之的是山野的闲适与自然的纯净。 江城一路上都在看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那些由翠绿变得枯黄的草地，落叶飘飞的树丛和车窗外偶然飞过的小鸟都成了美丽景色，让人移不开眼。 杨聿朗面容沉静如水，双手稳稳的握着方向盘，细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金丝楠手串，肌理独特，色泽油润，一看就是上等佳品。杨聿朗似乎特别喜欢这种木制手串，江城已经看过他带过不下于十多种，菩提子水沉香紫檀柳黄花梨……认识这么久，感觉杨聿朗对身边的所有事物都保持着一种不喜不厌的态度，唯独对这个情有独钟。 江城看了他一会，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于是对他道：“哥，你手上戴的这个能给我看看吗？” 杨聿朗扭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很爽快的把手递给他：“自己摘。” 江城心口一跳，抿了抿唇才伸手拿下了手串，他做出一种极度认真仔细的样子观察手串，看纹理看色泽闻味道…… “你喜欢？” “嗯？”江城抬头，“呃…不是，就是看看而已。”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吧，”杨聿朗大方道，“反正这些东西我很多。” “不不不，”江城忙摇头，“我也不懂这些，纯粹门外汉，不懂保养不懂价值，给我就浪费了。”他怕杨聿朗一定要给自己，急忙递过去给他戴上。 转眼间车子就到了目的地，就是杨聿朗口中朋友所开的一家山水楼饭馆，虽然这饭馆开在远离城市的市郊，可停车坪上进出车辆却不见少。 山水楼临水而建，前有湖泊后靠山，有小桥流水，有亭台楼阁，有外来游客，也有当地镇民，情调高雅，古朴中带着现代气息。 两人八点左右出发，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因为杨聿朗后半段放缓了车速，用了近两小时到达，也就才十点，吃午饭时间尚早，杨聿朗停好车，从后备箱中拿了一盒事先备好的珍藏葡萄酒领着江城往里面走去。 远远的就有一个穿着大红上衣的男人迈着大步过来迎接，人还未到跟前就朗声招呼：“杨总，真是好久不见啊！” 杨聿朗和他握了个手：“孙总，好久不见。” 被称为孙总的红衣男人握了手后一把揽住他肩头：“来来来，快进来先喝杯茶，”一低头看见杨聿朗手上提的酒，佯怒道，“还带什么东西啊，你知道我光看到你就高兴的不行了，不要搞这些礼节，来我这儿吃好喝好玩好，一定要尽兴了才行。” 杨聿朗把酒拿给他，借着这动作不动声色的侧转身松了他揽着自己的手臂，伸手搭着江城的肩膀道：“今天是带我徒儿一起出来玩的，他第一次来这儿，我带他参观参观你这好地方。” 徒儿，这个词杨聿朗第一次说出口，此前也就韩云洲老这么说，没想到杨聿朗也是认可这一说法的，只是从韩云洲口里听到跟从杨聿朗口中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一刹那，江城有股受宠若惊又特别自豪的感觉。 孙总有些惊讶的看一眼江城，这才朝江城做出握手动作，感叹道：“后生可畏啊，能够入杨总门下一定不是个普通人，今后还要蒙你多加照拂才是。” 江城一听这话心里瞬间没了底，像一个跳蛙突然被请入金玉殿堂，隐隐带着局促不安，不过他面上倒是装得沉静，学到了一丝杨聿朗纹风不动稳如泰山的精髓，立马做出一副微笑面容同孙总握了手：“孙总过奖了，愧不敢当，我应该向您多学习才是。” 第61章 露营 二 杨聿朗恬笑看着他，江城继续装沉稳。 孙总笑道：“来，我带你们到处看看，”他看向杨聿朗，“东边那儿我听了你的建议做成娱乐休闲场所，现在那边有小厅电影院、台球室、乒乓球室，还有茶室棋牌室，都一起看看？” “好。” 孙总在前面滔滔不绝的介绍，又询问杨聿朗对于西面要开发一个垂钓园的意见，还向他请教对人员的管理模式以及室内设计的完善，甚至还问起有关风水布局的意见……总之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杨聿朗请教问题。 江城看的出来，这位孙总对杨聿朗是十二分的崇拜加尊敬，虽然他看着比杨聿朗年长，却俨如学生一样几乎对杨聿朗言听计从。 他想起一句话，“这世间最令人欢喜的莫过于你喜欢的人多数人也喜欢着他，并且他绝对值得起大家的喜欢。” 逛了一圈，杨聿朗对孙总道：“你去招待别人，别忙着带我们转悠了，我和江城去玩会儿台球。” “好好好，那你们先玩，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到了餐点我来叫你们。”孙总说完这些话转头就交代一名经理级人物，让他照顾好两人，不得怠慢。 那位经理领着两人进了一个贵宾包厢，江城没想到这台球室居然还设了贵宾室，包厢里设备齐全，中间摆着一张台球桌，靠窗那儿是实木茶桌，桌上是一套上等紫砂壶茶具以及十来种包装不同的泡装茶叶，靠墙那儿的博古架上有杂志报纸和书籍，挨着博古架的是一个酒柜，柜子里摆满了不同年份的葡萄酒。 那经理招来一个温婉可人的小姑娘来泡茶，姑娘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动作优美的来了一出茶艺表演，最后用纤纤小手奉上两杯泡好的红茶。 江城对她的表演挺感兴趣，很认真的看完全程，也礼貌的接过那杯茶细细喝了一口，确实和以前喝的味道不同，齿颊留香，久久不散。 杨聿朗浅浅抿了一口，赞了句“好茶”，而后就让他们不用随身招待，经理和姑娘听话的去了外面，却站在门外的吧台后面，随时注意着包厢内的需求以便随叫随到。 杨聿朗拿了球杆递给江城：“比一局？” 江城兴奋的挑眉：“好啊。” 杨聿朗掂了掂球杆：“你先开局。” “好。”江城胸有成竹笑着看他，他接过球杆对好角度潇洒一击，把球打散后一个双色球顺利入袋，再对准一个双色球轻松入袋，他得意的朝杨聿朗抬了抬下巴，后者则以一个闲适的姿势靠着窗户，对他的小挑衅扬了扬唇角。 江城为了表明这不是运气使然，又接连进了三球，第三球还是擦着两个单色球从中间进的，距离角度算的刚刚好，分毫不差，技术成分不是一般的高。 “看不出来。”杨聿朗衷心感叹。 那是啊，当初当混子的时候没事干天天跑台球室，练也练出来了。 “到你了。”江城一脸期待的托着脸蹲在桌角看他。 杨聿朗弯腰，眯了眯双眼，认真找好角度后不轻不重的一击，白球先击中一个黄球，再带上一个绿球，一石二鸟，双球一左一右入袋。 江城一下看直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这是计算好的还是运气？” “运气。”杨聿朗谦虚道。 江城不信，这很明显是针对自己的挑衅回过来的炫技，他不得不服，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就认输了，毕竟在台球这件事上他还从来没输给过谁。 杨聿朗第二次击球连带着白球一起入了袋，江城憨憨一笑：“哥，你可不要故意放水啊。” “没控好力度，到你了。” 江城秉着认真不服输的劲儿，每一球都以专注到世界只剩一人一杆一球的境界，你来我往几回过后他险胜头局。 杨聿朗赞赏的看他：“再来一局。” 第二局江城有意无意的又秀了几把技巧，打双色球的同时将单色球逼到一些难以掌控的角度，给杨聿朗增加不少难度，而杨聿朗只是无奈的笑，笑容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宠溺。 “哥，你和孙总怎么认识的？”江城把玩着球杆，问出了一开始就想知道的问题。 “以前和他是合作关系，不过他的公司一直在亏损，所以他把公司关了，来这儿开了饭馆。”杨聿朗击出一球后接着道，“事实也证明，他更适合这一行业。” “他做这行是你给的建议吗？” “不算，”杨聿朗说，“只是一起打高尔夫的时候随口提了几句。” “我觉得他就是听从了你的建议，”江城说，“他完全把你当偶像一样供着。” “供着～”杨聿朗对这说法觉得甚是新奇，“他其实是个非常谦虚好学的人，而且唯才是用，只要是个人才他能忽略这个人的品行脾气，但就算品性一般脾气不好的人到了他手下都很服他，管理人才他很有一手。” 这倒没看出来，江城对这个孙总的第一眼印象其实就是那种商场老油条，圆滑的很。 杨聿朗点了点桌面：“到你了。” 到了点，经理过来提醒他们去吃饭。 “先打完这局。” 经理闻言只能站在门外等他们决出胜负后再领着二人去往山字头贵宾包厢。 杨聿朗点的菜不多，不过孙总交代了厨房都用最好的食材烹制，不仅如此，他还送了一瓶红酒，本想着敬一下两位，却因为他们开车而未能打开那瓶酒，两人感谢孙总的悉心招待，享用完一桌美食后就告辞离了山水楼。 再度驱车前行，越野开出一小段路后杨聿朗在路边停了车。 “到了吗？”江城往车窗外看一眼，又转头看杨聿朗。 “还没有，换你来开车。” “什么？”江城怀疑自己听错了，“哥，我没驾照，没开过车。” “没关系，这段路没人，也几乎没车经过，我教你。” 哪个男孩不爱车，能有机会过把瘾怎能放过？ 江城还没来的及做什么心理斗争，杨聿朗就打开车门下了车要跟他换座了，他看了眼方向盘，心里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刺激感。 刺激归刺激，真正坐上驾驶座还是忍不住的一阵紧张。 杨聿朗温言安抚：“别紧张，先调整坐姿，方向盘别抓那么紧，眼睛看前面，试着踩油门——” 江城做了个深呼吸，看了杨聿朗一眼，然后双眼专注看前方，轻轻的踩下油门，随着脚下一动作，越野往前动了动，可只那么一动江城就立马松了脚，紧张的后背都沁出汗来。 杨聿朗拍拍他的肩膀：“放松点。” 江城只能干干一笑，再次做好心理准备慢慢踩下油门，车子开始极缓慢且一顿一顿的往前挪动。 “对，就这样，不用踩刹车。” “看前面。” “手臂放松～” “方向盘往右一点。” “对，保持住，速度可以快一点。” 车子缓慢且平稳的前行，江城一边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一边高兴道：“这样看起来也不难啊。” 杨聿朗朝他暖暖一笑，“对你来说，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江城找到了感觉，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心里一股喜悦就像插上翅膀的二哈，早已飞向云霄之上。 “前面有弯道，方向盘慢慢往右拐，对，慢一点，别急～”杨聿朗依旧尽职尽责的当一个好教练。 开过一段路后杨聿朗又道：“这段路比较宽，也没什么弯道，可以再加点速度。” 江城提了提气，慢慢再往下踩油门，车子便以60码的速度往前行驶。 正值中午时分，艳阳高照，清风吹拂，一如江城此刻心情，飞扬而美丽。 汽车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这段路让江城来开，用了双倍的时间。 杨聿朗率先打开了车门，江城则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小心而有些发麻的手指和颈椎，过后再像对待宝贝一般轻轻抚摸了一把方向盘。 这一路过来真的太过瘾了，没想到初次开车就能顺利到达目的地，有个好老师在身边简直就像开外挂，牛皮到飞起。 良久他才推开车门，往外一看，眼前是一个倒映着蓝天白云的天然湖泊，湖中央有一块巨石，湖边则是成片成片的芦苇从，芦花迎风飞扬，像飘飞的雪花，蹁跹无声。 “哥，你没说这地方这么好看啊，我要是知道得把相机带上。” “我带了。”杨聿朗指指后车厢，“在那。” “真的？”江城一听就要去把相机找出来。 “不忙着拍，我们先搭帐篷。” 搭帐篷是项技术活，江城此前没干过这活儿，所以从头到尾都在听杨聿朗指挥。 “帐篷地点要离湖边远点儿。” “先往上拉。” “那边拉紧。” “弹扣卡住。” “把遮阳棚固定好就行了。” “这就行了？”江城摸摸后脑勺，“挺简单的啊。” “全自动的，”杨聿朗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道，“去把折叠桌椅拿下来，摆在遮阳棚下面。” “好。” 杨聿朗：“被褥也拿下来铺进去。” “好。”这种时候的江城完全是杨聿朗说什么他做什么，毫无异议，而且他去拿压缩袋里的被褥时想到今晚要跟杨聿朗同睡一个帐篷，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兴奋。 第62章 露营 三 杨聿朗自己从后车厢找出渔具，把两张折叠式躺椅拿出来，找了一个适合垂钓的地方摆好，再把鱼竿鱼饵拿出来。 做完这些他又去后备箱拿出相机，在帐篷不远处支上三脚架，将单反相机固定好。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享受一个悠长愉悦的下午了。 江城从帐篷里出来看到这些，想到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很想冲上去狠狠抱着杨聿朗说一声谢谢。 杨聿朗没注意到他感动到不行的神情，招呼他过去拍照，并且十分认真的教他怎么应用广角镜头和微距镜头，以及怎么拍好眼前的湖水和芦苇从。 “你先拍一套，傍晚还能拍一组夕阳。”杨聿朗说完就去摆弄鱼竿了，江城看向镜头里的景色，慢慢将镜头转向他，“咔咔咔”快门声起，拍下的都是杨聿朗的身影，或站或蹲，侧脸背影，特写剪影…… 杨聿朗无意中回头看他一眼，正巧被他抓拍了对着镜头的正面照，并且连拍了许多他发觉江城在拍自己时露出的无奈笑容。 这笑容，对江城有着绝对治愈的能力。 杨聿朗摆弄好鱼竿后看见前方飘飞的芦苇花，招呼江城：“把相机拿过来，装上微距镜。”他拿到相机后，对着一支在阳光下湖光潋滟中闪耀发光的芦苇花，对焦，朝紧挨着自己的江城道，“左上角留白，逆光，拍出一点点朦胧感。”说完按下快门，一张无需后期的壁纸就完成了。 江城领悟，拿着相机又接连拍下几张。 杨聿朗对他稍一教导就坐回躺椅上抛出鱼线，钓鱼是个考验耐心和技术的活儿，不过很显然这对杨聿朗而言都不算什么事儿。 “哥，你看看我这些拍的如何？” 杨聿朗转头，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了滑，点点头：“拍的很好。” 江城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高兴道：“那我就先拍这些，等傍晚再拍夕阳。” “好，来钓鱼吧！” 长长鱼线，弯弯鱼钩在湖中静待鱼儿上钩，两人以闲适悠然的姿势靠坐在躺椅上，温暖阳光，和煦清风，芦苇花飘飞到两人肩头稍稍停留又飞散而去。 江城转头静静看着杨聿朗，是舍不住的岁月静好，留不住的似水年华。 “哥。” “嗯。”杨聿朗应了一声，半天没听到他说什么，转头看向他，“怎么？” 江城只想叫他而已，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以前来过这儿露营么？” 杨聿朗摇摇头：“没有，上次来还是孙总山水楼开业那天，那天人太多我就开车出来兜了兜，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的。” “你怕人多啊？” “嗯。” 江城正要接话，杨聿朗指了指他的鱼钩：“鱼儿上钩了。” 江城急忙上拉收线，果不其然，一条近一斤重的鱼被拉出了水面。 “晚上咱们就吃烤鱼吧。”江城抓着手里活蹦乱跳的鱼儿，喜不自胜。 “好，后车厢有个小烤架。” “连这都有，易哥也太细心了吧！”知道东西都是易风准备的，江城一时对他佩服又感激。 说到小易，他好奇问道：“易哥是怎么到你身边的？” “小时候从孤儿院把他收养过来的。”杨聿朗望着湖面，想起过往，“他小时候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却很有内容。” “什么内容？” 杨聿朗想起那个时候眼神深邃了些：“不屈服吧。” “那时候他多大？” “六岁。”杨聿朗顿了顿叹道，“没想到这一晃就是二十三年了。” “他比你大啊？”江城一直以为小易更小，“那你为什么叫他小易。” “他自己要求的。”杨聿朗言语中带着浅浅苦涩，“在我们之前有人收养他又退养，受了很多苦，他在入孤儿院前有个酗酒的父亲，经常连名带姓打骂他，刚到我家那会一听到有人叫他易风就会条件反射的发抖。” “我曾经提议他改名，随我们姓杨，他不愿意，因为易是他过世母亲的姓氏，所以让我叫他小易。” “那他父亲？” “死了，下雨天喝醉酒失足跌进河里，溺死的。” 原来如此，没想到三言两语的就勾画出易风悲惨的童年生活。 “那他幸好遇见了你。”江城心内感慨杨聿朗不仅是自己的人生方向，也是易风的一生贵人。 可杨聿朗听了这话却摇头：“父亲收养他的目的是从小就把他培养成我身边的保镖，所以一进杨家就开始训练他，他没有童年，没有自己，这么多年都在为别人活着，怎么能算幸？” “我想他是心甘情愿在你身边的。”以他多次和易风的接触他能感觉出他对杨聿朗的用心，绝不是装出来的。 江城又问：“他谈过恋爱没？” “谈过，”杨聿朗说，“在国外，后来又分了。” “为什么分了？” “性格不合。”分手必备理由。 江城不太相信，但只要他不是因为喜欢杨聿朗，是什么理由都没关系。 两人边钓鱼边聊着有关学习和大学的话题，杨聿朗分享了一些他大学里的生活，江城听的入迷，几次没意识到鱼儿咬钩，这么陆陆续续的，没多久就钓了十几条大大小小的鱼，其中还有红色鲤鱼，摇摆着鱼尾，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差不多了，”杨聿朗收了鱼竿，“选几条小点的来烤，烤炉不大，剩下的带回家给你妈妈。” 江城“哦”一声也收起鱼竿，他拎着鱼走到水边选了几条大小合适的处理了，回头看了眼那些漂亮的红鲤鱼，一时心软就把它们都放回了湖里。 这年头长得好看连条鱼都能免遭不幸，真是鱼比鱼气死鱼。 提着处理好的鱼回到遮阳棚下，看到杨聿朗已经拿出了小烤炉，连木炭都烧上了。他凑近一看，这才看到烤炉旁边有个方形保鲜盒，盒里不同食材码的整整齐齐，还都用竹签子串好了：土豆片、玉米、香菇、烤肠、鸡肉串牛肉串羊肉串……品种齐全，上下还用了两包冰块保鲜。 他讶异道：“这也是易哥弄的？” “这些是丽姨准备的。” “那还差不多，”江城犹自感叹，“如果是易哥那他作为一个男的也太细心了。” 杨聿朗将丽姨备好的竹签子递给他：“把鱼串上，调料这边都有，先刷点料再烤。” “好。”江城依言将鱼串好，均匀的刷上调好的配料，再一条条平铺在烤架上，很快就传来烧烤特有的滋油声，伴随着鱼肉烤熟的香味四散开来。他看了眼放在一旁桌上的小瓶子，有孜然粉、黑胡椒粉、椒盐、烧烤料、辣椒粉。他在脑中回忆一番自己和哥几个出去烧烤，就带了烤架，盐和辣椒粉，食材都是到了地方再洗一洗串一串烤一烤，随便弄两下就直接坐地上配着啤酒开嗨了。哪曾想人家有钱人出门随便来点烧烤所有东西都备的这么齐全，还这么精致。 他忍不住啧啧称奇，叹道：“哥，你每次出门易哥和丽姨都会这么给你准备东西吗？” “我很少这么出来玩。”杨聿朗低头略一思忖，“我没有单独和一个人这么出来玩过。” 江城几乎有些震惊了：“这是第一次？” “嗯，”杨聿朗不无遗憾道：“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娱乐生活，挺无趣的。” “那你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干什么？”江城认识了杨聿朗这么久，突然才发现对他了解太少，两个人一起的时间他除了工作就是陪自己在公寓里学习，很少看电视电影，偶尔用复古唱片机听听音乐再赏赏月看看繁星，其他时间都干了什么来着…… 杨聿朗对江城这个问题也没有马上做出回答，双眼难得的露出一丝茫然，最后无奈道：“我现在不比从前，也就和朋友聚一聚吧，而且说起来我其实也没什么空闲时间。” 这话听起来颇为心酸，江城只能问他：“那以前呢？学生时代都玩些什么？” “就打打球玩玩车，”杨聿朗坦言，“也不比现在精彩多少，不过那时候war game 玩的不少，你玩过吗？” “没有，只听说过。” “要是有兴趣等你高考完再去玩一玩。” “好啊。”江城给鱼翻面撒料，拿了一根干净竹签戳了戳鱼背，“熟了。”知道杨聿朗不吃辣，所以就撒了些椒盐，拿了个一次性盘子递给他。要是换成平时的自己直接拿着就大口开吃了，还拿什么盘子筷子，所以说跟精致的有钱人一起时间长了，不知不觉也得变成精致男孩。 “哥，你尝尝，小心点，这鱼好多刺。” “谢谢。”杨聿朗坐在小桌旁，挑了点鱼肉放进嘴里，新鲜的鱼儿加上烧烤特有的炭香味和脆皮表面下嫩滑的鱼肉，味道实为鲜美，“你烧烤还挺有一手。” “跟卓海学的，这是他最擅长的，”江城见他喜欢心里很高兴，“他现在和人合伙开了一家烧烤店，生意还不错。” “你那几个朋友都挺好的。” 杨聿朗只是接着他的话淡淡一句，江城却心弦一动，低着头一脸笑意。 第63章 表白 上 杨聿朗留意到他的表情，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江城没停下摆弄烤串的动作，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我妈一直都对我的朋友…呃…挺看不上的吧，也就你，从来没用有色眼镜看过我们。” 杨聿朗看着他的目光澄澈又温暖，江城心中再度涌过一阵暖流，只觉得眼前这人如同黑暗世界里出现的第一道霞光，耀眼夺目，让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 两人配着啤酒饮料边吃边烤，时间一分一秒如潺潺流水般流逝，日头渐渐偏西，垂在山尖上空，金黄的光芒洒向大地，在清风吹拂下微微晃动的湖面倒映着夕阳余晖，细碎跳跃的色彩撞入眼球，让人心情在这一刻格外平静美好。 “现在是拍夕阳的最好时间。”杨聿朗眺望远方，示意江城用相机留下眼前美丽风景。 江城一听立即手脚利索的找好位置摆上三脚架，再固定好相机就启动寻找最佳拍摄角度，他先依着自己的喜好连拍十几张。 杨聿朗悄然无声的走向他身后，低头看他屏幕中拍摄的画面。 江城却早已察觉他的靠近，他回过头：“哥，我帮你拍几张吧。” 杨聿朗见他神情中带着满满的期待，点点头：“你说吧，怎么拍？” “你就站前面那片芦苇丛旁边，对，就那儿，看镜头。” 杨聿朗依言站好，单手插兜，发丝在余晖中闪耀着金色光芒，身侧的芦苇丛在轻风中微微晃动，飘起的芦苇花恰好的营造出一种浪漫到极致的氛围。 江城单膝跪地，看着镜头里俊朗出尘如画中人般的杨聿朗，几度乱了心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心神，对焦，按下快门，连拍模式刷刷的一连拍下好几张，接着换姿势换地方，直到拍了几十张后他才满意的站起身来。抬头见杨聿朗要走过来，他忙道：“先别过来，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咱俩一起拍个合照。”他把相机转到延迟拍摄模式，对焦之后快步跑到杨聿朗身边，两人并肩而站背对镜头，随着快门声响起，镜头记录下夕阳中的一对修长挺拔的身影。 这么靠近站着，杨聿朗赫然发现，江城比初识那会高出了许多，原先还矮了自己几分的，不知什么时候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 江城走回相机前看了看刚刚拍下的画面，还想再多拍一张合影，杨聿朗欣然应允。 “这一张我们面对面吧，夕阳刚好在咱俩中间。” 杨聿朗面带赞赏的看他，“你现在对构图挺有心得的。” “名师出高徒。”江城对焦的时间里还不忘吹捧一句，对好焦快速跑到他跟前，站好后以一种微微侧头的姿势直视他的双眼，侧前方万道霞光笼罩，镜头里是两人轮廓分明的黑色剪影，温柔对视下江城眼中情愫满的就快溢出来了。 杨聿朗错开了他的视线，“我去看看拍的如何？” 江城在他转身后捂住了仅一个对视就引发的狂乱悸动。 杨聿朗把刚刚拍下的几张照片都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张道：“这张拍糊了，删了吧！” 江城急忙按住他的手，“不行，就算模糊我也得留着。” 杨聿朗默默扶额，“行，那你接着拍吧，我去捡点柴火。” “一起去。” “你不拍了？” 江城点头：“嗯。”拍的差不多了，再说哪能让他一个人去捡柴火？ 捡了柴火生起火堆，十一月里，已然是昼短夜长的季节，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大地渐渐沉入夜色之中。 江城透过跳动的火光看杨聿朗沉静的容颜，看他闲适的靠在椅背上目视夜空，顺着他的视线往上，夜幕中慢慢出现一颗又一颗星辰。 这星辰让江城想起杨聿朗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那颗碎了的天狼星挂坠。相对于现在戴着的鹿角，他其实更喜欢那颗天狼星，虽然两者价值天上地下，可他就是对天狼星情有独钟，正因如此，那时候才差点把大柏兄打到断气。 夜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他想起车后座叠放着一张毛毯，就起身去拿来给杨聿朗盖上。 两人隔着火堆半躺在各自的躺椅上，同样仰头看夜空，正值月初，没有弯弯月牙，却有满天繁星，在这儿赏星和在公寓阁楼的感觉很不一样，一个是大城市高楼中欣赏之余带着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另一个则是在野外静谧安然中感受纯朴无华的大自然。耳边偶尔传来草丛中的低低虫鸣和轻风拂过芦苇从的沙沙声，还有火堆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你饿吗？”杨聿朗说，“车后座有一袋零食。” “好。” 拿了袋子，里面有花生瓜子牛肉干饼干坚果……江城开了啤酒和杨聿朗边吃边聊，没多久他身边的易拉罐就散落了五六个。 “少喝点。”杨聿朗虽说知道他酒量不错，可喝多了也不是个事。 “呵…”江城带着点憨笑道，“我这是壮胆。” “怎么？”杨聿朗不可置信的看他，“你害怕在野外睡觉？”看着怎么也不像个胆小的人啊。 江城只低头一笑，不置可否。 “差不多了，”杨聿朗起身拿走他手上啤酒罐，“去睡吧。” “嗯。”他随着杨聿朗起身，突的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火堆，杨聿朗迅疾伸手拉住他，瞧他从脸颊到耳根脖子都是红的，叹了一口气，“这都醉了。” “没有。”江城不服，趁势揽住杨聿朗腰际，上半身重心全压在他身上，口中道，“你还记得潘军生日那会吧，我跟他们洋的红的啤的混着喝，比今天喝的还多，那会都没醉，今天这算什么？” “还嘴硬。”杨聿朗无奈摇头，“别乱动，我扶你进帐篷。” 走进仅几米远的帐篷，杨聿朗扶着他弯下腰，“慢点儿，这边～”刚想将他放上床，却因为两人转换姿势脚下被江城一绊，伴着一声闷哼，他整个人反被江城重重压在被子上。 他睁眼看近在咫尺呼吸中都带着酒气的江城，赫然发现他在笑，“你故意的？” 江城伸手摸他柔软头发，“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两人身体相贴，杨聿朗能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他微微错开视线，“你先起来再问。” “不，”江城捏着他的下巴，强硬的把他脸扳正转向自己，再压制住他两只手臂，压得死死的，“我就要这么问。” 杨聿朗：“……那你快问。” “你读了那么多关于心理学的书，”江城注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这么久以来可曾看出过我对你的心思？” 杨聿朗一愣。 江城凑近他，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在他脸颊上：“你喜欢男的对不对？”见他握紧了双手不答，又道：“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和从维瑾在一起过？” 杨聿朗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沉默了半晌：“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这沉默让江城心里更有了底：“你只管回答我是不是？” 杨聿朗再度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答了个“是”。 江城听到这个答案松了一口气，喃喃一句：“我就知道。” “你怎么……” 话才出口江城马上打断他，“那你可曾看出过我喜欢你？” 杨聿朗略带为难道：“我……” 甫一开口江城又强硬打断，“一直以来你对我所有的好，是不是代表着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不等杨聿朗开口，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也没有一个人会没来由这样对另一个人好，你不可能对我没有半点心思。”他笃定的语气完全不容杨聿朗反驳，“忽略掉你生病这事儿，哪怕你没想过和我在一起，可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杨聿朗神情复杂，他盯着江城许久，嘴唇一动，江城就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你想好了再说。” 杨聿朗被他这么紧紧捂着嘴巴，只能眨眨眼表示会好好说，没想到江城却不拿开手，转念又道，“还是别用说的，要是你也喜欢我就眨一下眼。” 杨聿朗：“……” 这就有点过分了，不让说话就算了，难道杨聿朗还能一直不眨眼啊，而且他这话刚说完就下意识眨了一下眼，苍天在上啊，这眨眼真的只是生理性的，可江城才不管你怎么说，一见他眨眼，立马激动道：“你喜欢我。” 杨聿朗：“……”他这下有点确认江城只是装醉了，这一整套的哪是一个真醉之人能搞得出来的。 江城终于放开捂着他的那只手，杨聿朗喘了几口气刚想开口，猛地身子一僵，他近乎慌乱的抽出被江城压制的手臂，一把扣住江城肩头，“你干什么？” 江城双眼一直不离他那双眼睛，面上神情不变，不安分的手却撩开杨聿朗衣摆伸了进去。 “你…你瞎摸什么？”杨聿朗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住手！” “我知道，”江城气息渐渐变得粗重，“我知道我强词夺理，可是我也知道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你那张嘴厉害，如果要说点什么我可能会被你骗了，所以我不能让你开这个口，”他顿了顿，“而且你的身体已经告诉我了，你确实对我有感觉。” 第64章 表白 下 杨聿朗被他这么一弄也有点气息不匀，“你先放手！” 江城听话的抽出手，却转而捏住他的下巴，杨聿朗见情形不对，阻止道：“江城，别胡闹！” “我没闹，”江城双眼已踱上欲、望，“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话音未落，头一低，便覆住他的双唇。 杨聿朗不可置信的盯着这张蓦然放大的脸，还是熟悉的样貌，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完全不是熟悉的那个人。 江城已闭上双眼，杨聿朗那只空着的手没有用力推他，只抵着他的肩膀，这一细节让他的心里一下就如烟花绽放，他轻轻吮吸这双觊觎已久想念已久的柔软双唇，这是偷吻带不来的绝对刺激和满足。 他辗转厮磨，虽然没什么技巧经验可言，却吻的杨聿朗抵着他的手都失了力气。 他伸出舌尖去试探的撬开杨聿朗牙关。 杨聿朗没让他如意，江城睁眼一探杨聿朗神色，捏着他下巴的两根手指忽然加重力道，强硬的迫使杨聿朗张开嘴巴。 杨聿朗手掌蓦的抓紧了他的肩膀。 唇舌交缠，江城欲、望上涌，手掌托着杨聿朗后颈不断加深这个吻。 他渴望做这事已经太久了。 亲了很久，江城听见了接吻中产生的令人羞耻的啧啧水声，他好不容易才放过杨聿朗的双唇，不过离了唇立刻转向下巴脖颈，他花了很长时间在耳垂和脖颈上，又吸又舔，又咬又啄，没完没了。 杨聿朗被他吻得全身发软。 “江城，别……” 江城用双唇堵住他的嘴，只要他一开口是拒绝类的话语江城势必就堵嘴。 过后，杨聿朗背对着江城躺在被窝里，被江城执拗的转过来，非要以面对面的姿势拥着他。 杨聿朗看着他：“这次露营你主要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嗯，”江城坦然点头，“我早就想找机会跟你说这事了。” “你胆子倒是挺大，”杨聿朗无奈，“我什么都还没说，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敢这么干。” 江城抱紧了他，再度表白：“我喜欢你。” 杨聿朗换成平躺的姿势：“你别抱这么紧。” 江城不依，咬着他的耳垂：“哥，能不能说一句你也喜欢我？” “怎么，该干的你都干了，”杨聿朗不满道，“口头还不放过？” “你说了我心里才踏实，”江城继续亲他敏感的耳垂，亲的杨聿朗一阵颤栗，“再说了，我还没上全垒呢，什么叫该干的都干了？” 杨聿朗微叹：“我如果不愿意，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得逞。” 江城一听，卧槽，早应该表白下手的，这是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啊！ 他响亮的在杨聿朗脸颊啵了两口后凑在他耳边问：“那你刚刚舒不舒服？” 杨聿朗：“……” 江城不依不饶的问：“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第一次，没经验，多让我练习几次一定会让你——” 忍无可忍的杨聿朗：“闭嘴。” 没想到啊，这孩子一点都不知羞的。 江城停了一会又凑在他耳边道：“哥——” 杨聿朗捂住他的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躺下睡觉，要么去车里睡。” 江城一听，立马没了声。 杨聿朗翻个身背对着他，江城立马贴了上来，从后面紧紧抱着他，还时不时在他后颈亲一下啄一口的。 杨聿朗没说话，闭上了双眼。 江城将脸埋进他后颈窝，放松点手臂力度，搂着他，一呼一吸间都是杨聿朗的气息，这让他根本没法睡着。 他脑中思绪万千，从认识杨聿朗那天起经历的所有一切走马灯般现于眼前。 杨聿朗也喜欢自己，这点认识能让他自嗨一整夜。 不出意外，这一晚他失眠了。 他抱着杨聿朗兴奋了一整晚。 杨聿朗虽说闭着眼，可也没睡着，他脑子有点乱。 早在江城提出露营的时候他就设想过会有这种可能，而他并未阻止，甚至是一手促成了这样的结果。 他在想，这个决定，是不是终将一步错而步步错？ 直到启明星起，乐了一夜的江城才想起来还有拍日出的计划，便撑起身子在杨聿朗额上印上一吻，再轻手轻脚从被窝中出来。 来到帐篷外面，他伸展了一下懒腰，一夜没睡却毫无倦意，呼吸了几口晨间新鲜空气整个人浑身抖擞神清气爽。 拿了相机三脚架，找好位置等日出。 杨聿朗从帐篷中出来的时候，江城已经将日出美景尽数记录，这时候正转动镜头对着他，按下拍摄按钮，将他弯腰出来的瞬间拍了下来。 听到快门声杨聿朗才寻声望去，只见江城站在高处，披着一身晨曦日光，笑容比日光更灿烂。 “删了。”杨聿朗言简意赅道。 “不可能，”江城护崽般抱住相机，“这照片可是有纪念意义的。” 杨聿朗背过身拿了一瓶水漱口，看了眼腕表，“收拾收拾吧，该回去了。” 江城从坡上下来，一靠近率先抱住他亲他个天昏地暗，杨聿朗舌头被他吸得发麻，好不容易才将他推开。 江城抱着他的腰，舔了舔嘴唇：“不是梦！” 杨聿朗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江城贴着他额头：“我怕你一觉醒来就后悔了。” 杨聿朗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略高于自己几分的大男孩，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你啊！”声音里满是宠溺。 江城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了，当即激动的再次吻上他。 杨聿朗被他亲到缺氧。 “好了，再亲天都要黑了。”杨聿朗撇开头，避开江城没完没了的索吻。 江城意犹未尽的亲了亲他的手背：“那我来收拾，你别动。” 他手脚麻利的收拾所有东西，连拆帐篷都不让杨聿朗帮忙，全都让他一个人做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苦累是何物。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兴冲冲道：“哥，回去这段路还能让我来开车吗？” “可以。” 开过一回，回程这段就比来程顺溜多了，不过关乎杨聿朗安危，他还是慎之又慎，严格把控速度。 杨聿朗颇为欣慰：“等你高考完就去把驾照考了。” “好。”江城满心欢喜道，“以后我来当你专职司机。” “你就这点追求？”杨聿朗道，“我可不缺司机。” “现在也不缺男朋友了。”江城看向他，狡黠一笑。 杨聿朗垂下眉眼，过了一会才道：“高考有信心吗？” “当然，A大我是必须上的。”江城这时候的自信心简直可以用爆棚来形容，甚至感觉天上地下都没有能难倒他的事。他也在一瞬间理解了前人愿意为情侣摘心揽月的行为，真的，现在就是让他为杨聿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毫不犹豫飞奔而去。 回来后公寓第一晚，江城如往常一样学习，中间从书山题海中抬头问杨聿朗，“哥，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杨聿朗瞟他一眼，“想都别想。” “可我们已经是一对儿了。” 杨聿朗淡淡回绝：“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他看了一眼咬着后槽牙的江城：“你学习已经够累了，休息时间本就不够，不要再分心想别的事情。” 这个别的事情是指…… 江城咬着下唇，保证道：“我不乱来。” 杨聿朗瞟他一眼，满眼写着不信。 也是，江城自个琢磨了一下，不乱来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甘心。 都是自个男朋友了，凭什么还要分开睡啊？ 所以在后半夜，杨聿朗睡得迷迷糊糊时身旁蓦然多了具如火般火热的身体，他睁眼一看，江城不知何时已经钻进被窝，并且毫不顾忌的伸手环抱他。 “你……” 江城见他被自己惊醒，仅带着两分愧疚：“哥，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杨聿朗头痛：“你这是耍赖吧。” “我不管，”江城蛮横的抱紧他，“你别赶我。”顿了顿语气又变得无比温柔真诚道，“没得到你的允许我不会做什么的，只要让我这样抱着你就行。” 杨聿朗还是拒绝，“我跟别人睡不好。” “我不是别人，”江城厚脸皮的蹭过去，“我们睡几天你就会习惯的，这几天委屈你了哥哥。” “你——” “别说话了哥，”江城亲了亲他的脸颊，“都快三点了，赶紧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吗？” “你不能在这儿睡。” “你再说话我可要亲你了。” 杨聿朗不受威胁的要开口，江城急忙补了一句，“我要是亲了你可就不只是亲了，反正你力气也没我大。” 杨聿朗：“……”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江城终于得偿所愿。 第65章 全垒 之后的每一天，江城就像上了发条的钟表，没有一刻停下学习的脚步，不管吃饭上厕所，亦或是在梦里，满脑子都是围绕高考二字展开。 这样的专心和努力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成绩排名步步高升，已然跃居前三。 他这么努力，除了找回初心，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足够努力足够优秀让自己配得上杨聿朗。 课间如厕时间碰上肖子俊，他朝江城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江城扬了扬嘴角。 “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肖子俊问他。 “嗯。” “去哪儿？” 江城瞟一眼肖子俊，对方明目张胆的瞄自己，他提上裤子，“就本地。” 肖子俊啧啧两声，“这尺寸很得意吧！”转而又道，“我也是，争取上A大。” 江城又看他一眼，没多问。 倒是肖子俊忍不住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去外省？” “我为什么要问？” 肖子俊扁扁嘴，“不知道啊，大家都问。” “你去哪里跟我又没关系。” “好歹同学一场，你这表现的也太冷漠了吧？” 江城耸耸肩，“我们本来也没多熟。” “也是，”肖子俊洗了手，理了理耳边翘起的一撮呆毛，“那什么，你也是想考A大吗？” “嗯。”江城洗了手就往外走，肖子俊跟上他，自顾自道，“我呀，家里就我和姐姐两个相依为命的，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嗯。” “你呢？又是为什么要留下？” 江城原本不想回答，可心思一流转，嘴边竟是不受控制道：“为了一个人。” “哦？”肖子俊有点诧异，却很识趣的没有追问是谁，这点江城表示很满意。 他现在几乎只在学校和杨聿朗公寓两头跑，很少回家，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住杨聿朗，直到杨聿朗出差才回家去。 颜瑛一如往常，念叨着让江城多回家吃饭，她觉得江城一直去公寓那儿打扰杨聿朗肯定会给人家造成不便，让他多为人家着想。江城咬着脆生生的芦笋，含糊回了句知道了。 “对了，我都快两个月没见到阿池了，电话也老是没人接，你抽空去找找他，让他过来吃个饭。” “哦。”江城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句。 他跟江池虽说是至亲兄弟，可感情真的太一般了，如果不是老妈总念叨，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见这个兄弟也没问题，可当妈的都叨叨好几回了，不去找他一回说不过去。 七中分高中部和初中部，江城利用课间时间去了一趟初中部。 江池的位置靠近后门，在最后一排，此刻正低着头玩游戏。 江城瞟一眼，懒得拿正眼瞧他，闲适的倚着门框，“江池。” 听见有人叫，江池回头看一眼，见是自个老哥，露出兄弟同款不屑表情，甚至都懒得应一句。 江城直接道，“老妈叫你今晚过去吃饭。” “不去。” 江池前桌听见两人对话好奇的转过脸看江城。 江池抬了抬眼皮，对前桌不耐道：“看什么看？”他把手机丢进裤兜，起身就要往外走。 江城长腿一伸，横踩在另一侧门框上，阻了他的去路。 江池压着怒火，“走开，上厕所。” “今晚过去吃饭。”江城用最后一点耐心重复一遍。 “都说了不去。” 江城眉毛一挑，“你觉得我是来跟你商量的吗？”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却无端让人听得心底一凉。 江池仿若被迫赴鸿门宴般咬着牙，“知道了。” 江城这才满意的哼一声。 江池不耐道：“还不走开，我要上厕所。” 颜瑛听说江池会来，晚餐就选择了他最爱吃的火锅，江池不爱吃素，所以满桌几乎都是荤的，羊肉卷牛肉卷猪卷鱼片……只在桌角摆着两盘生菜叶和土豆片，火锅底料也是江池喜欢的麻辣口味，翻滚沸腾的汤底飘出浓郁的香辣味。 江城先一步江池到家，进门就被辣的打了个喷嚏，见颜瑛高兴的在厨房进进出出，遂问：“外公呢？” “他吃过了，在房间看动画片。” 江城：“……”他放下背包，打开主卧看一眼，老人家果然熊出没看的津津有味，“妈，外公什么时候开始看动画片了，以前不都听戏曲的吗？” “也就最近开始喜欢的，”老妈摆了碗筷，“他高兴就好，江池呢，怎么还没到？这都几点了？” “我哪儿知道？”江池没好气的洗了手要坐下，却听颜瑛道，“等会等会，等你弟弟来了再吃。” 江池到的时候还是满脸不高兴，直到看到满桌的肉才挤出了点笑容。 “阿池啊，你有空就常过来吃饭啊！” “阿池，最近学习忙不忙？累吗？” “前两天我买了一些坚果，一会你带回去吃吧。” “阿池，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 江池一声不吭的听了半天，终于不耐烦道：“让不让人吃饭，啰嗦个没完。” 正夹了牛肉的江城筷子在碗上空顿了顿，挑眉斜了江池一眼，这小子越发不像话，之前就算老是摆着一副面瘫脸，却怎么也不会对自个妈这么无礼，更何况还是许久未见。 颜瑛被呛了这么一句觉得很是尴尬难受，半晌才道：“好好好，你多吃点。” 吃了一会，趁着老妈去厨房拿东西的空档，江城轻飘飘状似无意道：“你最近跟那个李宣言走的挺近，”见江池闻言诧异中带着恼意，他又道，“我可没时间专门去打听你，只是奉劝一句，那家伙最擅长暗地里捅刀子，你自己小心点，别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江池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 吃了饭江池拍拍屁股就要走人，颜瑛见留不住只能大包小包的给他带回去,一回头江城穿上外套也要出门。 “去哪儿？” “朗哥那儿。” “他出差回来了？”颜瑛忙拿出一袋坚果，“来，把这个带去给他，我特意给他买的。” 江城瞟了一眼，伸手接过来，又听颜瑛加了一句，“回头叫他来家里吃饭。” “嗯，知道了。” 江城刚接到杨聿朗回来的消息，下楼兴冲冲往公寓赶，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的杨聿朗，登时就将背包和手中袋子一丢，冲过去一个熊抱，还在他唇上快速啃了一口。 “别闹，”杨聿朗推开他坐直身子，抚平被压皱的文件，“这合同很重要。” “我们都三天没见了，”江城委屈的抱着他，“你就不想我吗？” 目光依然留在合同上的杨聿朗默默扶了扶额，转移话题，“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油烟味？” “唔，”江城自己低头闻了闻，“晚上吃的火锅，呵，味道是重了点哈。”他立马起身，“我先去洗个澡，哦对了，这是我妈给你买的坚果，还有她让你去家里吃饭。” 杨聿朗：“你替我谢谢她。” 江城无所谓的一笑：“那我去洗澡了。” 睡觉时，江城从后面抱住杨聿朗，不停在他后颈蹭啊蹭，连日来的思念无处可发，只能愈抱愈紧。 杨聿朗缩了缩被蹭的发痒的脖子，“别闹。” 江城贴着他，闻着熟悉的气息，心中□□难耐。 “哥。” 杨聿朗闭了眼，没打算搭理他。 “哥～”江城带着点撒娇意味。 “嗯。” 听着杨聿朗无奈的调调，江城也不怕招他烦，贴近他耳边，轻轻来了句：“我想要你。” 杨聿朗登时一噎。 江城将他转过来，先来了个细密绵长的吻，再吸着耳垂，极尽魅惑的声音低沉入耳：“可以吗？” 杨聿朗抓住江城不安分的手，声音都变了调，却道：“不行。” “哥，”江城可怜兮兮的埋首在他颈窝里，撒娇道，“我好难受。” 杨聿朗企图用手帮他。 江城擭住他的双唇不断深入亲吻，他喘着粗气在杨聿朗耳边道：“这样不行。” 杨聿朗手一放：“你去楼上自己解决。” “哥——”江城缠着他的腰，“你这样我会死的。”他咬着杨聿朗的锁骨，“到底为什么不让上啊？” 杨聿朗将头扭向一边，当然不行了，江城总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一旦让他食髓知味哪还有心情干别的，以后保不定多少时间都得在床上过，作为一个高三学子，还要不要学习了？ 江城捏着他下巴：“你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对于在床上总让江城占尽主导地位的杨聿朗，心里其实是有点不爽的，他撇开江城的手，就势道：“对。” 江城瞧着他略带憋屈的脸色，突然贼笑道：“我才不信你，我亲自验证。” 杨聿朗“唔”一声生气道：“你不是说没经过我的允许什么都不会做吗？” 江城故意茫然一瞬方道：“啊，我忘了！” 杨聿朗对他的包容宠溺就像大海一样没有边际，生气都像是在撒娇，江城得寸进尺，又极尽所能的取悦他。 杨聿朗在他的强大攻势下沦陷了，最后翻个身子趴在床上：“就一次。” 江城却将他翻了过来：“我要看着你。” 第66章 躲债 枉费杨聿朗长他十岁还交过男朋友，对□□过于压抑控制和对床笫之欢耻于学习了解的他在江城的攻势下就像一只小绵羊，任宰任割。 过后，江城搂着他在他耳边道：“哥，我爱你！” 趴着的杨聿朗只短短“嗯”了一声。 江城不困不倦，餍足的腻着他，“宝贝儿。”他拨弄着杨聿朗额前头发，“有没人这么叫过你？” 杨聿朗闭了眼，从维瑾以前经常这么叫。 “那就是有了，”江城想了想，“那就聿儿，没人这么叫过吧？” 聿儿，杨聿朗听着这称呼眼皮颤了颤，他沙哑着嗓子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江城偏不，高兴的连叫好几声，他道：“聿儿，我爱你！” 杨聿朗疲倦道：“江城，我累了。” 江城这才收敛了，摸着他的脸：“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次日是周六，杨聿朗洗漱后对镜将衬衫领带羊绒大衣一件件穿好，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 原本躺床上抱着书背单词的江城被他吸引了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后从床上下来，从后抱着他：“哥，周末你不多睡会，这是要去哪？” “我去见个客户。”杨聿朗声音依然带着沙哑，他干咳两声才拉开抽屉选了一块腕表戴上，“对了，下午我去出差。” “又出差？”江城耷拉下眉眼，“这不是才刚回来吗？” “工作常态了，”杨聿朗无奈笑笑，“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江城按着杨聿朗的腰：“那这次要去多久？你腰酸不酸，后面疼么？” 杨聿朗捂住他的嘴：“别问了，”看江城眼神是真心心疼，又道，“你下次注意点分寸就不用为我担心这些了。” 江城一半愧疚一半不愿的眨眨眼。 杨聿朗无奈道：“如果顺利我两天就回来。” 江城抱着他不撒手：“你会想我的吧？” 杨聿朗顿了顿，轻轻“嗯”一声。 江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杨聿朗第一次对自己的示爱做出回应，以往类似的问题他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当没听见，这次居然给出正面回应了。 江城激动的一把将人转过来，面对面求证：“真的？” 杨聿朗无奈点头，可江城却快激动疯了，他往前一推，就把杨聿朗整个人抵在墙上，不由分说就吻了过去。 杨聿朗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他推开：“我快迟到了。” 江城却不管，紧紧抱着他，还在他脖颈上轻咬一口。 杨聿朗：“……”好不容易出门，他回头道了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江城粲然一笑，摸着双唇兀自回味。 原本算好这趟出差周一就能回来，可杨聿朗发来信息说谈判不太顺利要多待两天，两天过后又去参加新品发布会，发布会结束又临时安排出了国，一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江城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和万里之外的杨聿朗发语音：“聿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等到睡着才收到回信：“这次事件比较难处理，预估还要一个星期。” 被信息提示音弄醒的江城听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远看状若死鱼。 他怀疑，杨聿朗是故意不回来的。 难道那天真的太过了？ 可是，当时他的反应表情明明就是一个字，爽的啊！ 江城抓着头发，恨不能立刻将人揪到身边质问：“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看来以后真要注意分寸了。 课间时间里，唐原来找他，见他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买了两瓶咖啡饮料放他桌上：“悠着点，少熬点夜，你现在已经牛逼哄哄了，七中都快找不到对手了，没必要那么拼命晓得不？” 江城打开饮料喝一口：“谢了啊！” 唐原趴他面前，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嘿，这次的模拟考你的分数放一中都排前六十了。” 江城闻言难得的挑挑眉。 唐原：“再这么下去你是要上清华北大啊！” 江城无语一笑：“醒醒吧你，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来来，去外面透透气。”唐原拉他手臂，“别成天坐着，对身体不好。” 两人出了教室，趴在走廊上看下面人来人往。 “老唐，”江城见他视线在一小男生身上停留，揶揄道，“原来你说的男女通吃不是装的啊？” 唐原呵呵一笑：“装什么？就通吃了怎么着吧？” “你看上那个了？”江城朝那小男生努嘴，“你喜欢这种柔弱的？” 唐原摇头：“我也就看看，这种男孩子特干净，又特认真，到哪都是乖宝宝，不能随便招惹。” 他视线一转，看到远处一人，指着道：“那不是李宣言？就我跟你说的最近跟江池走的挺近的家伙，诶，你看，后边那是不是江池？” 江城望过去，还真是。 “他们来这儿干什么？”唐原眯起眼睛仔细看，李宣言在跟与自己同一级的哥们说话，江池就站在后边听。 江城认出和李宣言说话的那个是三班的马成飞，也是脾气暴躁热爱打架斗殴的主儿。 放学时，江城骑着自行车歘一下别在马成飞车前，马成飞不悦抬眉：“找茬？” 江城冷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让你一只手都不够我打，嚣张什么？” 这话说的没错，马成飞知道自己不是江城对手，他努力咽下心中恶气：“那你要干什么？” “我就是来警告你一句，”江城拨弄一下车铃，一字一句道，“江池好歹跟我是一个妈生的，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在利用他算计他，那就有你们好看的。” 闻言马成飞冷笑一声：“你倒是让他别老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啊！” 江城横眉：“你他妈再说一遍！” 马成飞吓得往后退了退，又梗着脖子道：“你管不好自己弟弟找我撒什么气，我还不乐意带他呢，傻子一个。” 江城闻言猛地一下撞上他的自行车，直接把他撞翻在地，他用质问的语气问：“江池跟着你们都干了什么？” 马成飞摔了个七荤八素，又不敢反抗，一张脸都气绿了：“还能干什么，死小子手头紧找钱花啊，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救济救济他，都去吃土了不知道吗？” 江城闻言一愣，缺钱缺到这地步了？难怪那天一桌肉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这是多久没吃肉了？ 想到此处，他不再找马成飞麻烦，直接转车头飞速骑出校门。 身后马成飞暗骂连连，一口一个神经病。 略一打听，才知道这几个月江庆理没人管着越发无节制，他沉迷赌博，把家里的钱全输光了，欠了一屁股债，变卖家具电器去还钱，连江池的游戏机电脑都给卖了。可这样也只还了冰山一角，债主多次找上门闹事泼油漆打人，为了躲债老东西不知道躲哪去了，只留江池一人住在那个到处油漆又家徒四壁的房子里。 没想到离了婚老头子没人约束会变成这样，保不齐这房子哪天都能给卖了，到时候江池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这事儿颜瑛还不知道，自从离了婚她再也没回过这边，也不见以前那些熟人，安安心心的一边照顾外公一边兼职，江城想了想，还是要把这事儿告诉她，只是这么一来，家里以后就得多一号人了。 果然，他才刚说了这事颜瑛就急匆匆出门，说要先把江池带回来，回头再找江庆理算账。 江城坐沙发上，想想这事觉得有点怪，他们现在住这儿江庆理肯定知道，以他的尿性输了钱会不来找颜瑛？ 不合常理。 颜瑛找到江池，可江池不愿跟她回去，冷冰冰的抛下一句：“离婚的时候你想都不想就把我丢给他，现在又来干什么，愧疚了？难受了？装什么好人，你自个不嫌累我都嫌烦。” 颜瑛苦口婆心，却被江池一句话顶了回来：“我自个好着呢，你别来烦我。”说完就要闪身走人，颜瑛拉住他，往他口袋里塞了五百块，说暂时不愿意过去住没问题，让他没钱了就找她拿，经常过去吃吃饭之类。 可江池不买账，他把钱扔在地上，放了句狠话：“我的死活不用你管，好好守着你那个出息的大儿子一辈子好了。” 颜瑛不知道离婚给江池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当初和江庆理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两人并未真正问过江池意见，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江池应该跟着父亲，谁知道却为此伤透了江池的心，而且江城这一年来成绩飙升，已然成为七中神话，元和街坊邻居都知道，茶余饭后唠嗑时不时就会提起这事，都说江城以前那个德行都是被江庆理影响的，还是离了婚好啊，对孩子多好，再一对比江池，果然跟着这个父亲是不行的，成绩不行，品行也不行，哪哪都比不上江城。 不仅街坊这么说，学校里也到处都是把江家兄弟放一起比较的人，明嘲暗讽一直围绕着江池。 第67章 视频通话 江池正处于叛逆期，是一意孤行完全听不进道理的时候，再加上他其实是表面强硬内心懦弱的性格，所以可想而知这些事对他造成的伤害，他也因此更讨厌不要自己的母亲和愈发优秀到只能让他望其项背的哥哥。 颜瑛了解了这些，心里难过又后悔，她以前坚持了那么多年不肯离婚，就是怕伤害两个孩子，可是这伤害最终还是造成了。 江城学业繁重，心情也不太好，所以回了家的颜瑛没把这事告诉他。 她虽没说，可江城看她脸色就知道她这趟出去并不顺利，以他对自个妈的了解，他对江池说的那些话只会火上浇油，一个习惯了吵架呵斥的人是说不出什么软话的。 他暂时没想到这事儿要怎么办，只得对母亲道：“没事儿，那么大一人了，心里总会有点谱。” 颜瑛只深深叹气。 江城无奈，心说回头还是得找江池谈谈。 可接下去的几天，江池有意躲着他们，江城找了两次都没见到人，不过听说他最近住在小姑家里，有人照顾了颜瑛也就放心不少，不再成天挂着苦瓜脸。 和杨聿朗通话的时候，江城把这些事儿跟他说了说，希望他能给自己支支招。 杨聿朗听罢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症结在颜瑛那儿，只有颜瑛自己才能处理。 江城无奈，跳过这个话题，问他具体哪天能回，他想去机场接他。 杨聿朗看了行程表，工作未完，归期难定。 江城拍桌子：“你都去了半个月了，哪有你这么对待自己男朋友的？” 杨聿朗苦笑。 江城退而求其次：“把视频打开！” 杨聿朗就要开会了，回了他一句：“我这边会议结束大概还要两小时，回了酒店再跟你视频。” 江城不情不愿的挂了电话，他订了个两小时以后的闹钟，再烦躁的扎进卷子中。 等闹铃响了，想着杨聿朗回酒店还要个十几分钟，于是先去冲了个澡，穿着浴袍回房间后开视频申请，他低头瞄了眼，心中升起一股调戏念头，遂把浴袍脱了，只穿了一条内裤坐在床上对着摄像头。 杨聿朗的手提电脑正在助理李茂那儿，并且此时此刻正连接着身后大屏幕演示PPT，视频申请过来的时候李茂原本是想先关掉的，可手一滑，鼠标点在接听上。 这时候，会议室算上杨聿朗共九个人，十八只眼睛都盯着大屏幕。 大屏幕突然画面一转，一个半裸男赫然出现。 登时全场都惊呆了。 杨聿朗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而江城这边只看到李茂的脸，还是个熟脸，他倒不慌不忙，拿了身旁浴袍穿上，淡定道：“是李哥啊，朗哥呢？” 李茂抖如筛糠看向杨聿朗，见他脸都青了，顿时吓到失声失聪，哎哟我的妈，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要死人了啊…… 他想关掉视频界面，可一双手抖啊抖，抖了半天都没关掉。 杨聿朗在所有人呆愣中起身走到电脑前面，对江城道：“抱歉，会议还没开完，等我回去再联系你。” 呃，什么会要开这么久啊，可江城能怎么办，在外人面前不敢胡闹，只得无奈道：“行吧，那你忙。” 视频虽然中断了，然而会议室的气氛也变了，每个人都一副八卦脸，他们没敢窃窃私语，一脸好奇看杨聿朗。 这里九人有四人是美国籍，与杨聿朗也合作了多次，颇为熟悉，于是大胆问：“Boyfriend？” 杨聿朗扶额，这是认还是不认？ “Really handsome guy。” “Huh，nice figure.” “Jensen，IS that your boyfriend？” 杨聿朗揉揉太阳穴，最终还是道：“yes.”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华容下属震惊了，妈呀，这是撞上了什么世纪大新闻现场，可是老总脸色不善，出了这道门是不是会被灭口，就算不灭口把人小男朋友身体看光了是不是得自剜双目？ 当然这里最害怕的当属一顿操作猛如虎的李茂同志，他已经快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等会议结束，几个美国人先出了会议室，剩下的几位坐在座位上没动身，全都看着杨聿朗。 杨聿朗扫他们一眼：“还不走？”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等您发落呢！” 杨聿朗摆摆手：“都走吧。” 这意思就是无所谓了，也不给点封口费什么的，嘿，老板心真大！ 老板脸色还是不太好，他们出门前一人来了一句： “杨总，男朋友真的帅，特别man，特别阳光，跟您太登对了。” “我保证，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真的，我发誓，还有您男朋友身材真是好到爆！” “杨总，我近视，还忘了戴眼镜，所以我其实没看清，但是这小哥声音很好听。” 杨聿朗：“……” 几人还想说，杨聿朗甩了一记眼刀：“shut up and get out，now ！” 几个人一听，立马脚底板抹了油，“咻”一下全都不见了人影。 会议室里就剩下杨聿朗和助理李茂，李茂仍瑟瑟发抖的坐在电脑前。 杨聿朗瞟他一眼：“扣这个月奖金。” 一听是这样的处置，李茂登时就要激动的三跪九叩拜谢老总了，别说扣奖金，就是连工资都扣光他也不敢有意见哪！ 对此，江城浑然不觉，还对杨聿朗计算不好时间颇有微词，□□计划也泡汤了，他还觉得郁闷呢！ 杨聿朗回国后没有马上回公寓，只告诉江城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江城一听不乐意了，既然你不回来那我就去找你呗！ 提议一出，杨聿朗立马反对：“你别过来。” “为什么啊？”江城不高兴道，“也不是没去过，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只占用你几分钟也不行么？” 杨聿朗只道：“我忙完就回去找你。” 可江城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不听，一定要去。 杨聿朗没辙了。 江城忙里偷闲理了个头发，换了一身帅气衣服，兴致冲冲的去华容大厦。 他顺利到达杨聿朗所在楼层，这次得了特许可以直接去他办公室等，推开办公室的时候李茂刚好从里面出来。 这一碰面，李茂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江城爽朗的叫了声“李哥”，继而看到他神情不对，顺便关切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李茂摇头：“没…没…没有。” “朗哥呢？” 李茂：“在…在…财务部。” “哦，那我在这等他，谢了啊！” “不…不客气。”李茂踌躇一会，“那什么，你喝什么，我…我去给你倒一杯过来。” 江城摇头：“不用，我不渴。” “哦…那…那你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好，谢了啊！” 李茂带上门走了，可没一会儿他又敲门进来，送了一堆水果零食，还奉上一杯上好龙井茶，还陪着笑：“慢用…哈，慢用！” 江城坐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李茂为什么对自己毕恭毕敬还一副很害怕要费力讨好的样子，而且他以前说话不是很顺溜的嘛，今天怎么还结巴起来了？ 说是不用拿吃的，可是等杨聿朗进来，他已经吃了一包薯片，啃了一个苹果，龙井茶也喝完了。 杨聿朗看着桌上这一堆：“你买的？” 江城：“你助理送过来的。” 杨聿朗眉头一皱：“他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江城狐疑的靠近他，“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怪怪的，整个人都怪，干什么了他？” “没事，”杨聿朗看杯子空了，“还喝么，让他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江城又贴近他几分，“你等会要干什么？” “半小时以后有个例行会议。” 江城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这么说我有半小时的时间？” 杨聿朗转向办公桌：“我还有一些邮件要看。” 江城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坐下，指着后边一扇门，“这是你的休息室吧？”没等杨聿朗回答他便径直拉着杨聿朗走向那扇门，推开，再麻利的把人推进去。 休息室内，江城将杨聿朗抵在门后，有力手臂扣住他的两只手，贴着他耳边道：“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说完，火热的唇贴了上去。 休息室拉着窗帘，这边门一关，没开灯就如同瞬间坠入黑夜，时间久了才能借着窗帘那儿隐隐透入的亮光模糊视物。 杨聿朗被吻到近乎窒息，好不容易江城才放开他的唇转战颈项间，他不停喘着气，一半换气一半是被挑起欲望的难耐粗喘。 突然身后一阵声响，江城动作一滞，转身看向后面。 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上。 卧槽有人？ 杨聿朗伸手“啪”一声，灯一开屋内顿时亮如白昼，几人均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室内光线才发现床上确实坐着一个人。 一时间，三人表情各异，可闻见的尴尬气息弥漫开来。 短暂尴尬之后江城奇迹的第一时间没想着为什么杨聿朗的休息室睡着另一个男人，脑子里全是两人这么亲热被别人撞破杨聿朗会怎么办。 床上坐着的那位年龄与江城相仿，长得颇有混血儿的模样，白白嫩嫩的皮肤能掐出水来。 第68章 表弟 在杨聿朗和江城双重注视下，混血儿干干一笑率先出声：“呵……那什么，我这就出去，你们继续，把我当空气就行。” “你怎么会在这儿？”杨聿朗开了口，声音里不带怒气，却有几分不满。 “我知道我知道，”混血儿抢白道，“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应该来这儿，那啥，主要是昨天晚上几个朋友找我玩，我一不小心就通了个宵，这不实在太困了也没别的地儿可去，只能来你这了。” “下不为例。”杨聿朗看他穿上外套鞋子要出去，又补了一句，“以后不许再来这儿！” “yes，sir !”混血儿行了个板正军礼，路过他俩身边，看了江城一眼，呵呵笑问：“这位该怎么称呼？表嫂哥？” 杨聿朗一手拉门把手，一手将混血儿推出门外“砰”一声，门再次关上。 “他是我表弟陆瑞祺，来这儿实习的。”杨聿朗解释了一句，见江城一直盯着自己，“你看什么？” “我第一次听见还有表嫂哥这种称呼，”江城心中暗喜道，“挺好的。” 杨聿朗扶额：“我去看邮件。” “别走。”江城忙拉住他的手，一双眼巴巴看着他，任谁看了都得心软。 杨聿朗撇开视线：“那些邮件很重要，会议上要用。” 江城心里万般不愿，可刚刚热烈气氛被打断，也把他给整软了，而且他清楚不能耽误杨聿朗正事，只得委屈巴巴道：“那你忙完就回家。” “好。” 杨聿朗看邮件的时间，江城就坐在他旁边支腮看着他，杨聿朗被他赤/裸/露/骨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你先回去，我这就去会议室了。” “嗯。”江城点了头，却依旧不起身。 杨聿朗只能自己先拿了资料出去，江城这才亦步亦趋跟了出来，一出来就看见李茂松柏般笔直站立在门外，如同皇家护卫。 “李茂，送江城回去。”杨聿朗交代完不做停留，直接去了会议室。 “好的。”李茂得了命令般立马对江城道，“请跟我来，我们先到地下车库，你喜欢坐什么车，车库有奥迪卡宴路虎，任你挑选！” 江城：“……” 这个李茂大大的有问题。 这边会议室里，陆瑞祺随着市场部的人一起进了会议室，原本这会议跟他一个实习生没什么相关，不过他要来谁敢说不，而且他进了会议室就拉了椅子坐在杨聿朗身边，高调的一批。 这位大少爷是杨聿朗姑姑唯一的儿子，中法混血儿，原本跟着父母常年生活在法国，到了实习期却选择来国内，说是实习，其实也就一幌子，他自家做的是服装产业，纯粹是出于从小崇拜杨聿朗，才找机会想尽办法说服他父亲来华容学习，目的只为没人管放心玩，还能近距离接触偶像。 此时，他不顾身后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凑在杨聿朗耳边带着揶揄道：“表哥，看不出来你还是被动型的。” 杨聿朗凉凉瞟他一眼：“坐好。” 陆瑞祺偏不，十分好奇打听江城：“那男的是谁？看样子也没比我大多少，你老牛吃嫩草啊？” 没等杨聿朗说话，他自个咂摸了下又道：“诶，不是，你这是老牛被嫩草吃啊！” 杨聿朗无视他，看几位部门负责人接连坐好，便道：“开始吧，市场部的调研报告和这次活动方案先说一说。” 陆瑞祺被当成了空气也浑不在意，作为市场部一员，他认真听完部门总监发言，还邀功般轻声对杨聿朗道：“后面这个方案有我提出的意见，不错吧？” 杨聿朗没看他，轻点了点头，这让得到偶像认可的陆瑞祺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接下来是广告部对于下一季度的拍摄方案，杨聿朗对他们提出的方案不太满意，“拍摄手法适时创新，下一季新品既然针对年轻人市场，拍摄方案也得贴合年轻化这个关键词，拿回去修改。” 陆瑞祺对创新一词很赞同，广告部总监称是时他也点着头，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 接下来是法务部冗长不易听懂的发言，陆瑞祺听得无聊，凑到杨聿朗耳边轻声道：“晚上陪我去参加个艺术展。” 杨聿朗刚想摇头，又听他道：“叫上表嫂哥一起。”怕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会觉得无聊，又贴心的补一句，“再叫上医生哥哥和双云，表嫂哥认识他们吧，就当大家聚一聚也挺好是不是？” “别这么叫他。”一口一个表嫂哥叫的还挺顺口，“这事等会议结束再说。” “别啊，再耽误该赶不上了，”陆瑞祺直接摸走他的手机，“我帮你通知他们，小哥哥是叫江城吧？”他指着聊天窗口第一位向杨聿朗确认。 法务部负责人低头发言，没注意前方两人你来我往，其他人可都看在眼里呢，尤其是知道杨聿朗小男友的三位，见陆瑞祺毫不顾忌当众和杨聿朗咬耳朵，还拿走他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发信息，就觉得小男友头上有点绿。 江城收到杨聿朗手机发来的信息，想也不想就回了个好。从维安和双云也是第一时间给出回复，贺云林人在新加坡，回了个“我坐火箭，放心吧，绝对在你前头到。”结尾还加了个无言表情，另外两个倒能抽出时间参加。 陆瑞祺感叹：“表哥，你这些朋友真可以啊，信息都是秒回的。” 他拉着杨聿朗去艺术展，又叫上这么一拨人，一方面是想认识表嫂哥，另一方面是看杨聿朗连日工作疲累找机会让他放松放松罢了。 几人齐聚画廊时，韩云洲看了眼陆瑞祺：“你说来这儿是这小屁孩的主意啊？” 从维安环视一圈，面无表情道：“这儿没我喜欢的东西。” “得了，”韩云洲指着外边，“让他们小朋友自己去看吧，咱仨也好久没聚了，去外面聊聊。” 江城则一来就被陆瑞祺拉到一个玉雕小马前面：“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挺好看的。”江城回头看杨聿朗，他已经走到外面，三人站在水池边聊天，自己得陪着陆瑞祺看这些自个完全不懂的艺术玩意儿，出来前他想象的可不是这样。 “你觉得这个价格值的入手吗？”陆瑞祺又问。 “我不懂这个。”江城双手插兜，要不是这人是杨聿朗表弟，他才懒得应付。 陆瑞祺自顾自道：“还是别了，手工是不错，可质地差了点。”说完指着旁边那幅扇面画问江城，“这种东西买来送长辈当礼物合适吗？” “看送谁。” “我妈，她特喜欢这种中国传统元素的东西，家里藏品室都快满了。” 江城：“那你就买呗！” “是吧，”陆瑞祺想了想，“那就买。” 两人往前走一段，停在一木雕品前，陆瑞祺早看出江城对此道兴致缺缺，于是赫然问他：“当我表嫂哥感觉如何？” 江城闻言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一阵风吹过，杨聿朗发丝衣角飞扬，华灯照耀下，完美侧脸引来明里暗里无数眼球。 他这一眼看的有些久，回头就听陆瑞祺道：“你不用说，瞎子都看出来了。”他啧啧两声，“他看上你什么了，要说外观吧，追求他的队伍里可不乏明星模特，你这也比不上人家啊，身材，比上回我见到的那个运动员，还有那健身教练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没理会江城危机重重的脸色，自顾自道，“没想到他现在喜欢的是你这款的。” “他以前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啊，”陆瑞祺实诚道，“我住国外，也就逢年过节的偶尔回来，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前年暑假，他这人，一心忙工作，对谈恋爱这事不怎么热衷，虽然身边蜂蝶环绕的，也没见他多看谁几眼，要不是我好心办坏事要给他介绍女朋友，都不知道他其实喜欢的是男的。” 江城眼皮一跳，“你还给他介绍过女朋友？” “对啊，”陆瑞祺讪讪一笑，“你别介意哈，都前年的事了，再说了，那天仙一样的女孩送到他面前他也不搭理人家，还搞得我老没面子了。” 江城暗暗翻了个白眼，活该你没面子。 陆瑞祺自来熟的接着道：“前几年他都特别忙，这你应该也知道的，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华容天天上财经版头条，你在国内不可能不知道吧。” 呃……几年前江城一个毛头小子还真的从未关注过财经新闻。 陆瑞祺又道：“他担任总经理职位还不到两年就大刀阔斧改革裁员，管理层换血，董事会天天闹，他也不愁，每天像冷血机器人一样发布新政策，雷厉风行的，搞得人人自危，每发布一条新策就会影响一部分人的利益，有关利益谁都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要解决那些利益链产生的各种矛盾。”陆瑞祺十分佩服道，“他就是一个商业奇才，那么彻底的改革居然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了，这换成别人可做不到。” 第69章 不会不要我 华容开创至今已有六十三年，盘根错节，早年制定的制度弊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显现，为了企业长足发展，整治改革是必然选择，而这个人非杨聿朗莫属，作为华容继承人，他责无旁贷。 陆瑞祺因何对杨聿朗景仰崇拜，当然完全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和处事能力所倾倒。 江城又何尝不是？ 两人慢慢走到角落处，那儿摆着一座1:1的唐仕女泥雕，栩栩如生，陆瑞祺多看了几眼：“嗯，这个也不错，我妈肯定喜欢。”他一转身，话题也跟着一转，“你跟我表哥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呃，这个嘛…… 见江城托腮不语，他了然一笑：“我就知道。” 江城不解：“你知道什么？” 陆瑞祺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别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方压低声音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表哥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这方面特那个…怎么说…就是嘴拙，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嘴拙？？ 陆瑞祺接着道：“我也是之前听双云他们聊天提起的，他这人不管对待亲情爱情友情，从来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陆瑞祺笑了笑，“我猜啊，他是被我大舅从小到大的教育方式给害了，要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控制情绪啊，谨言慎行啊，除了自己身边谁也不要信什么的，把他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城回忆了一番和杨聿朗相处以来的日子，发现确实不曾听他说过喜欢什么的话，哪怕两人现在以情侣的模式相处，也没听到一字半句，求都求不来一句喜欢你我想你之类的。 陆瑞祺叹口气，话题又跳开：“华容现在已经让他整的差不多了，具体事务也让表姐接了手，”他看向江城，突然问道，“他接下来工作重心转海外，你是不是也跟着他一起去国外留学？” “什么？”陆瑞祺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将他整个人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陆瑞祺看不懂他这反应，想了半天才惊呼：“原来你不知道的吗？” 陆瑞祺后面可能还说了什么，可江城已经听不清了，这消息太突然，突然到让他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恍恍惚惚中，他转了身，等意识归位，人已经走到门外了。 他往口袋里摸烟，什么也没摸到，才想起已经戒烟很久了，自从杨聿朗抽烟呛到那天起，他就默默戒了烟。 大家从里面出来时，时间尚早，韩云洲看了看表：“要不一起吃个夜宵？” 江城已经在门外站了近半小时，在杨聿朗投来询问目光时，他很坚定的摇头。杨聿朗便道：“改天吧，我们还有事。” 开车回去的路上，江城一直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回去后也是蒙头做题。杨聿朗端了夜宵放他面前，是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听到杨聿朗轻声说了句“我煮的，味道可能不怎么样，你将就吃。”他抬起头，对上杨聿朗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 他很认真的一根根吃着那碗杨聿朗第一次给他煮的面，煮的软烂，面汤略咸，可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 杨聿朗没陪着他吃完夜宵，他觉得有些累，便先洗了澡躺上床。江城今日进房间时间也比往日要早，他轻手轻脚爬上床，如往常一样从后抱住杨聿朗。 “我确实有将工作重心转移海外的打算，不过时间未定，你不必为这事忧烦。” 江城闻言一顿：“你还没睡？” “没有，”杨聿朗握住他的手，“瑞祺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这事没定，我也没有瞒你的意思。”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去？去了是不是就很难得回来？” 杨聿朗沉吟片刻：“不知道。”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确定。” 江城听出他的话外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不确定要不要去？” 也许，他现在对工作的安排会因为自己而改变？还是正因为自己才要改变？ 这些话就算问了杨聿朗，他也未必会回答，而且江城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听完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他将两人交握的双手转为十指紧扣，再将杨聿朗翻过身来面对自己：“哥，你别总是背对着我。” 杨聿朗看着他，往后挪了挪，姿势倒是保持着面对面不变。 江城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枕在侧脸那儿，另一只手拨弄着杨聿朗额前头发：“哥，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我不管什么时间上床都不会惊醒你了。”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刚开始那一阵江城一有动作杨聿朗就睁开眼睛到后来迷迷糊糊有所感觉，到现在已经完全接受床上多了个人，不管江城上床起床，搂抱亲吻，都不会让原本习惯一个人睡，睡眠浅易惊醒的杨聿朗因为他的动作从梦中醒来，说起来，自从江城每夜这么抱着他反而使他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提高。 “你看，你手脚一直都是冰凉凉的，我这么抱着你能让你暖和起来。”江城往前挪了挪，不再拨弄他的头发，而是把手臂伸到他脖颈下方，直接让杨聿朗枕着他的手臂当枕头。 杨聿朗动了动头颈，江城手臂肌肉紧实，作为枕头并不舒服，可在一起后江城总将手臂伸过来，他竟也习惯了，只无奈道：“你每天这样第二天手臂不会酸吗？” “不会。” 江城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在他唇上啄了啄。他知道杨聿朗这些天工作很累，不好在他一回来就搞事。 杨聿朗微微叹口气，翻个身，又成了背对着他的姿势。 面对面的姿势，江城总会控制不住在他脸上唇上亲来亲去，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更清楚多亲几下就容易玩火，所以也不敢太造次。 “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江城再次将杨聿朗翻过身，他一手撑床直起上半身，以俯在杨聿朗上面的姿势凝视他的双眼。 “你说。” “答应我，”江城略俯下身子，语气带着恳求道，“你不会不要我。” 杨聿朗心弦一动，酸楚酥麻一点点延伸至心脏四周，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半晌才道：“不会的。” 得了承诺，江城双眼一热，他垂下眼睑，低头含住他的双唇，辗转厮磨。 呃，这么弄不搞事是不可能的。 万恶之源已然精神抖擞，这玩意儿对着杨聿朗从来就没蔫过。 次日课间时间，周岩扯着一头乱毛问江城这题选哪个，那题怎么解。江城给他简单讲解了一遍，管他听没听懂就转回头看自己的卷子，还吵吵就直接把卷子丢给他，“拿去抄。” 就在周岩准备开抄的时候，门后边有人叫江城，两人齐齐回头，见到来人，都有点惊讶。 周岩转头看向江城，“他来找你干嘛？” 江城则直接问来人：“有事？” “对。”来人是被江城赶超排名的肖子俊，“出来说。” 跟着他走到楼梯无人处，肖子俊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给他看。 江城凝神看了一会视频才知道他为何而来，视频里是一群青少年围着两个中年人在一酒吧外面闹事，江池也在其中，视频背景音嘈杂，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结尾两名中年人掏出一沓现金才算了事离去。 肖子俊插兜站一旁看江城神情平静转为隐忍愤怒，无需肖子俊做什么说明，他也猜出这伙少年在玩坑蒙拐骗外加恐吓的行为。 肖子俊接过江城递回来的手机，神情无异道：“那是我姐酒吧外面，我在楼上无意看到就拍下来了，原本也没留意，后来才发现你弟弟也在那里，所以就拿来给你看看。” 江城面无表情道：“知道了，多谢。” 肖子俊：“需要帮忙说一声。” 正欲转身的江城听到这么一句，瞥了他一眼，又打量一下他那一米七五小身板：“不用，你帮不了。” 肖子俊瞧他这眼神，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想用拳头解决吧？” “对啊，”江城转身下楼梯，“所以你帮不了，再说，这事跟你也没关系。” 回到座位上，江城转着手里的笔，眉头深锁。 周岩把乱糟糟的脑袋凑过来：“咋的，姓肖的惹你了？” “就他？”江城冷哼一声，发现哼错了对象，转开话题，“你是不是很久没打架了？” “啊？” “是不是看李宣言不爽很久了？” “对啊，”周岩闻言兴奋起来，“我们要去揍那个混蛋玩意儿？” “放了学去堵他，”江城停下转动的笔，“把他弄到以前那条巷子里。” “好嘞！”周岩高兴的跳起来，“我去通知老唐，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然而唐原一听这事就没同意，想过来找江城又赶上上课铃响，只能给江城发微信：“我以为你已经从良了，怎么还干这事？与你身份不符晓得不？” 江城看完回了一句：“江池现在跟他混，越混越不像话，我必须警告他。” 一会唐原回过来：“这事儿哥们帮你做，不需要您老亲自出面。” “少废话。”江城直接发语音，“你现在把我当什么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好吗？你给我捧着这面儿干什么，我需要那玩意儿吗？” 唐原气结：“行行行，你爱咋样就咋样。” 第70章 不谈 放学后，李宣言如计划中顺利被带到黑巷子，他看着江城：“你要谈什么？” 唐原抡起拳头照他脸上就是一拳：“谈个屁！” 江城没想到唐原这么暴躁，还抢先动手了，而且完全没给江城动手的机会，他一个人就把李宣言整个人揍到墙缝里，动都动不了。 一旁的周岩都看傻了。 “干什么呢老唐？” “没什么，”唐原揉揉打到发麻的手背，“早就想打他了。” 江城白了他一眼，这么明显的不想让自己动手，当自己瞎吗？ 他走到李宣言面前，还没开口，唐原又挤了过来，一把揪住李宣言头发，恶狠狠道：“离我们家江池远一点，今天这只是前菜，要是再让我们发现你带江池瞎混，下次动手的可就不是我了，听到没有？” 江城：“……”老唐你真是够了！ 被打到肿成猪头的李宣言挣扎着站直身子，“你他妈……”没说完再遭周岩一拳，直接打趴在地，可怜李宣言无一丝防备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他纵然趴在地上，还是冷笑道：“哼，他还需要我带？他妈队伍里最牛逼的就是他了。” “你什么意思？”江城居高临下，口气森冷问他。 李宣言嗤笑：“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问你就说！”周岩踹了他一脚，“少他妈废话！” 李宣言捂着口鼻呛咳一阵才艰难道：“他可是队伍里的‘军师’，鬼主意都是他出的，你说呢？”虽说话艰难，可他话里是满满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江城听完黑着一张脸走人。 唐原边走边摸着下巴，“江池那小子虽然武力值低下，可脑子蔫坏蔫坏的，从小到大就没少使鬼点子让你吃亏，李宣言那货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我知道。”没人比江城更清楚。 “那这事还管不管？” 江城蓦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母亲无助仓皇的模样，他捏爆了手里的可乐易拉罐：“当然得管，顺便让他吃一把自己造的闷亏！” 不过这事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晚上奋笔疾书过后，江城起身去阳台透气，他闭眼抱手倚墙而站，鼻尖缭绕着摆在面前的两盆茶梅所散发的清冷花香。 随后出来的杨聿朗给他拿了一杯人参茶，瞧着他稍显不济的状态：“最近有心事？” “就我弟那破事。”江城喝了一口人参茶，干嚼着参片道，“也不是多大的事。” “需要帮忙吗？” 江城看向他，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参茶：“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这点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顿了顿，“回去看书了。” “等等，”杨聿朗拉住他的手臂，“我们也聊聊。” “聊什么？”见他表情正经要聊正事的样子江城往后退一步，脸上赫然是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怕杨聿朗找他谈谈，总觉得没好事。两人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杨聿朗虽然一直半推半就的顺着他，他本人却没有说过喜欢和在一起之类的话，所以他总担心杨聿朗心里有别的想法，因为工作生病这些个破理由来找他谈所谓的将来。 他不愿去想以后，只想把握现在。 杨聿朗被他这动作搞得也是一滞，半晌才道：“聊聊我们之间的事。” “等会，”江城抢先道，“你如果要跟我说的是你喜欢我非我不可这辈子只跟我在一起那咱俩就好好聊。” 杨聿朗：“……” “不是这些吗？”江城抽回手臂，“你如果要说的是去国外工作，要结婚，前男友，还是因为身体原因别的原因不能跟我在一起什么的，那我不聊，一个字都不听。” 杨聿朗：“……” 见杨聿朗扶额将头转向一边，江城心凉道：“你果然要跟我说的是后面那些内容对吧？”片刻后他挺直腰背，“不管什么因由，反正你不跟我在一起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要是说不适合在一起什么的，我也不认同，更不会从你身边离开，我要赖着你，赖到你喜欢上我非我不可为止。”顿了顿，“如果你非要去国外，那也行，我跟你一起去。” 杨聿朗转回头，却半晌才道：“有些话现在不说，拖久了以后你未必能接受得了，当断则断，感情这种事原本最经不得的就是拖着。” “我……”江城努力控制了下突然翻涌的情绪，错开视线又转回来，“我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考完也没什么假期，过后就开始高考倒计时了，”他向杨聿朗走近一步，伸手抱住他，软了语调，“聿儿，我不能忍受你说任何一句不利我们关系的话，你知不知道？” 杨聿朗端详他片刻，终是垂下眼睑，“去看书吧。”可那表情大有一副等你考完再说的意思。 江城明白，杨聿朗心里有顾忌有打算，就他生病这事对两人的关系就是个随时可变的因素，他现在这么依着自己无非是不想影响自己的学业，而自己也正是利用他这一心理拼命的想要改变一些东西，时间能改变很多，希望真正到那个时候，杨聿朗能够看到自己的真心和决心，希望两个人的感情能够培养到互相牵绊互相依偎，纵使有再多客观因素，也能保持两人在一起的现状不变。 他清楚，这世间再大，他真正想要的，无非一个杨聿朗而已。 如他所说，期末考就在眼前，他不能因为任何因素导致成绩的浮动，也不能因为旁的影响学习心态，目前，他能做的就是用成绩来证明一些东西，来激励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东西。 杨聿朗对他的学习和生活几乎是有求必应，以往隔三差五他会回一趟家，这段时间则很少回去，也减少了许多工作上的应酬，除了必要的场合和偶尔出差，剩余的每个晚上都是在公寓陪着他。学习上给与最大可能的辅导，营养餐补品也一样不落。 沉浸在学习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在江城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身边同学就已经叫苦连天，忐忑不安的迎来了期末考。 现如今的江城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在考场上奋笔疾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往的考试他考完就直接交卷了，可进了高三后他还是多了一点心思，写完得检查一遍，以免出现审题有误而造成的失分。 监考的唐老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走过他身边时低头看上那么几眼，而后再欣慰的频频点头。 江城咬着笔头朝他挑挑眉，唐老忍不住来一句：“没大没小。” 几日后成绩出来，唐老将成绩排名发在班级群，群里登时就一阵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哀莫大于心死…… 江城点开表格，一眼看见自己名列榜首，只微微扬了扬唇角，再看看总分，扬起的唇角又往下压了压。 总分比起上次不过多了6分，靠，等于毫无进步。 唐老私聊江城：“好样的好样的！” 江城回了个好在哪儿的表情。 唐老忙道：“我已经看过这次考试市里总排名了，这次题目出的难，你的总分七中第一，全市也排在前五十三了，七中向来没几个能挤进前一百，这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对自己还是要有点信心。” 江城听完语音没说话，唐老又发了一句：“这些天在家好好学着，不能懈怠，我刚好这几天去省里，回头给你带一些省重点的卷子。” 对卷子二字江城已然麻木，来就来吧，反正都是挑着做，遂回了句：“谢了啊唐老。” 寒假虽然没几天，可终归是假期，江池的事得解决一下。 这事儿主要是唐原在跟，自从将李宣言胖揍一顿之后没再听闻江池再跟他走在一起，他从一开始就不敢惹江城，当然怕江城再度找上他，可他暗戳戳的做了不少动作，尤其是让人故意把有关江池的消息透露给唐原，还让他知道江池约了一个叫浩子的人见面。唐原打听过，这个浩子是专门先拿钱再替人办事的角儿，做事只求结果，不择手段。 他把见面地点和时间都告诉了江城。 江城听完地点拧着眉：“那地儿是不是要拆了？” 唐原：“对啊。” 江城摸着下巴，“没打听出来他们见面要干什么吗？” “没有，”唐原抱着手臂，“不过我猜是给江池一些事做，据说这个浩子接了挺多业务的，也听说他会找人代办一些事，江池缺钱，说起来就是谈一笔交易吧。” 江城沉吟片刻：“行了，到时候我去看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你一个人去？” “嗯，”江城拍他肩膀，“放心，我知道那个浩子，要真打起来他未必打得过我。” 唐原原本想跟着，可那天他得送他老妈去一趟乡下，当晚回不来，加上对江城的信任，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遂没做异议。 江池和浩子约在1月15日晚上八点见面。 这天他白天在家里陪外公，拿着书本坐在老人家面前读《左传》，老人家眼拙耳背，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倒是视线一直在江城身上没离开过。 第71章 遇险 到了下午四点，颜瑛兼职回来了，他便拎起背包去公寓，杨聿朗没在，他收到杨聿朗的消息，让他去韩云洲的律师事务所附近一起共进晚餐。 韩云洲带了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一起吃饭，江城好奇的偷偷问杨聿朗，“洲哥女朋友？” 杨聿朗点点头，低声告诉他女孩是某家族的千金。 韩云洲虽然带着她，可对女孩并不是太上心，没看出一对情侣该有的那种热情，虽言笑晏晏却始终彬彬有礼。 他们开了红酒，在高档的包厢里边吃边聊，大多都是韩云洲和杨聿朗两人在聊，江城和女孩儿都充当着忠实听众。 抿一口酒放下杯子时江城瞄了一眼时间，发觉已经七点半了，从这儿到江池约见面的地方差不多也得半小时车程，于是轻声对杨聿朗道：“哥，我有点事，能不能先走？” 杨聿朗看一眼腕表：“你去哪儿，我送你。” 江城摆手：“我自己去就行，而且我骑了车。” “你的摩托车修好了？” “不是，车是卓海的。” 杨聿朗想起他骑车那风驰电掣的劲儿，再想起他刚刚还喝了点酒：“不，还是我送你去。” 江城挠挠头，杨聿朗这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他只能选择乖乖听话。 别了韩云洲，杨聿朗开车按他说的路线开去。 刚过小寒，还处在天寒地冻的季节，这个时间外面已是沉沉夜幕。 开了一阵，前方光线越来越差，杨聿朗开了远光灯：“这边怎么这么黑？” 江城指着远处道：“那一片前年就说要拆迁的，原本是一片厂房和一些老住户，都搬走了。” 杨聿朗皱皱眉，看看零星路灯：“你来这边做什么？” “处理江池的事。”江城指着前方一棵大树下边，“你停那儿。” 杨聿朗停了车，正要下车被江城拉住手臂，“外面冷，你在车里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杨聿朗担忧的看他：“你小心点，都是危楼。” “放心吧！”江城粲然一笑，叮嘱道，“你不要开着空调睡觉。” 他下了车朝着前方不远处走去，昏黄路灯将他影子拔得老长，很快就见他上了狭长楼梯，而后四周一片静谧。 杨聿朗坐在车上等，时不时看一眼时间，车子已经熄了火，他开了点车窗，感受着从地表传上来的寒气，双手渐渐冻得麻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已经过去十五分钟江城还没出来，他放心不下，沉吟片刻后也进了那栋楼。 楼梯和墙壁都是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已然塌陷，杨聿朗小心的注意脚下，慢慢朝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上面一声闷响，像是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他赫然加快脚步，三两步窜上楼，叫了一声“江城”。 还未得到回应，尚未看清时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杨聿朗矫捷的闪身避开，才听到江城喊了一句，“小心他手上有刀。” 那人突袭不成也不恋战，正好杨聿朗让出了楼梯位置，他便逃命一样往下冲，杨聿朗当即说了一句：“小易，别让他跑了。” 上楼前他连接了跟在远处的易风电话，话一出口，耳机里便传来易风声音：“收到！” 杨聿朗这边一交代，转身就朝江城走去：“你没事吧？” 刚刚江城跟浩子打了起来，两人已经缠斗好几分钟，你来我往的，杨聿朗听到的那一声闷响是江城将浩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没事。”江城忙道，“江池受伤了，没注意到他带了刀。” 杨聿朗看向躺在地上的小伙子，见他捂着腹部，虽然光线很昏暗，可还是能看见有血从指缝中流出，伴着浓浓血腥味。 “快，扶到车上，”杨聿朗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按住江池伤口，“需要马上送医院。” “我来。”江城伸手用抱的姿势将江池整个人拦腰抱起，拔腿就朝楼梯口走去。 走出两步，脚下便晃了晃，杨聿朗朝四周看一眼，又感觉到脚下一动，突然疾声道：“快走，这儿要塌了。” “什么？”江城猛一回头，马上让开，“你先走。” 杨聿朗登时气怒：“你干什么，快走！”边说边用力将他往前推。 江城被他推到楼梯那儿，也看不清脚下的路，被杨聿朗一拉一推的踏上楼梯，还没走几步，旁边的墙便“轰隆”一声巨响，江城眼前一片发黑，在脚步腾空之前感觉到杨聿朗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了出去。 这一撞直接把他从十几级高的楼梯一下给撞飞了出去，随着“砰”一声巨响，他和江池重重摔倒在地，接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摔了个头晕目眩神志不清。 他抱着头往后一瞥，身后尘土飞扬，三层高的楼已然塌了一角，他挣扎着爬向那片废墟，大声叫喊：“哥，朗哥，你在哪？” 没得到回应，他登时骇得肝胆俱裂，破了音大喊：“朗哥，杨聿朗，杨聿朗，你在哪…你别吓我…快回我一声…你在哪……” 他爬到那片废墟里，被浓重的尘土呛的咳不成声，可还是边叫边扒着那些土块砖头，叫声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和绝望，心慌惊惧中被石块磨破了掌心手背手臂，可他丝毫感觉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 “杨聿朗……”近乎嘶吼的声音冲破夜空，才终于听到一息微弱的声音，“我在这～” 江城瞬间停下所有动作，在一片模糊中循着声音爬过去，终于看见杨聿朗的一只手，在看见的那一刹那他差点当场崩溃。 一眼看过去，能看见的只有那只手，杨聿朗其他身体全埋在砖石土块之中。 他一步三跌的冲过去，像疯了一样把埋住杨聿朗的砖头石块一块块搬开，搬到露出他上半身也不过用了几秒时间而已，然而压住两条腿的是一大片墙，他用尽力气也抬不动，额头青筋似要冲破那一层皮而爆开。 在他一遍又一遍尝试的时候，杨聿朗终于缓过劲来，唤道：“江城，先过来。” “哥，你怎么样？”江城一步跨到他旁边，用满是血污的手擦他脸上的尘土，“你别怕，挺住，我马上叫人来帮忙。”边说边抖着双手去掏手机，然而一摸两边口袋空空，手机早不知掉在了哪个角落。 “我手机…我手机掉哪了…哥，我找找…我就报警，你一定要挺住，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摸找手机。 “我这儿有手机。”杨聿朗气息微弱道，“江城，别慌，我没事。” “在哪？”江城往他外套的口袋摸了摸，一边口袋被砖头压住，他愤怒的将那块砖头扔向远方，“没有…放哪儿了？” “在裤子左边的口袋里。”杨聿朗安抚道，“镇定点，没事的。” 江城用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将手机拿出来，听杨聿朗道：“给我。” 点亮屏幕，杨聿朗不是报警，而是将电话打给从维安，几声嘟嘟之后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声，“从医生在做手术，你有什么事吗？” 江城一把抢过电话声嘶力竭的吼：“让他听电话，人命关天，快点。” 电话里顿时没了声，大约是懵逼了，然后听到江城怒吼道：“快让他接电话，告诉他杨聿朗出事了，你快点——” 接着电话里传来的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就传来从维安的声音：“聿朗，你那儿出了什么事？” “西区，西区这边，”江城语无伦次道，“朗哥他……这儿楼塌了，朗哥被压在下面，我，我一个人抬不动，你快来，开救护车——” “西区什么地方？”从维安打断他，“把地方说清楚。” “这里，这里是以前的，呃…就是罗什么路…”江城一急一下想不起来这地址该怎么说，急的整个人差点哭出来。 杨聿朗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手机给他，接过电话后他先发了个位置过去，再用微弱声音道；“我发了位置给你，这边是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厂房住宅区，位置不太好找，不过我的车停在不远处，车子有定位。” 从维安边听边安排身边人开救护车拿血袋：“你怎么样？伤的如何？” “就是一些擦伤，还好，”杨聿朗看了一眼江城，有些不确定道，“不过我腿被压在一块墙面下，有根钢筋刺穿了大腿，我不确定有没有刺中动脉。” 这话一出，电话里外一片死寂，江城哆嗦着白到发青的唇，“你，你说什么？” 杨聿朗喘了口气，继续对从维安道：“我能撑得住，这儿除了我，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被匕首刺中了腹部。”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念着江池，江城瞠目欲裂的死抓着杨聿朗衣角。 电话里从维安听不出急怒的语气道：“电话别挂，我马上就到，听到了吗？我马上就到。” 杨聿朗将手机放在一旁，之前连接易风电话的耳机已经掉落，不过他的腕表能测心率，数据和易风那儿连着网，所以易风马上就能发现他这边的不正常，很快也会赶过来，一直以来易风也是用这样的方式知晓杨聿朗的身体情况而保护着他。 第72章 脱险 “江城，”杨聿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我没事的。” 江城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尽管杨聿朗一次又一次强调他没事。 被钢筋刺穿大腿，全身被乱石掩埋，没事？ 放屁！ 江城蓦然发狠道：“我要杀了浩子，我一定要杀了他——”突然又道，“不，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就杀了他再跟你一起死！” “你说什么傻话？”杨聿朗极尽温柔道，“你扶我一把，我这儿脖子下面有石头咯着很难受。” 江城一听立马脱了外套，小心翼翼的将他上半身扶起来盖上外套，再将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杨聿朗听着寒夜里他那急促紊乱的心跳声，伸手摸他的脸：“你哭什么？” 江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湿了脸面，被他这么一问眼泪霎时夺眶而出。 杨聿朗搂紧他的腰腹，温声道：“放心，维安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小易也马上就到了，我不会有事的。” 江城眼泪决堤般滑落，哽咽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城——”杨聿朗看着他的眼睛，伸手一点点抹去他脸上的尘土，再扣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江城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听见他贴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我不会舍得离开你的。” 一瞬间，辛酸苦辣百味杂陈痛苦惶然像海啸一样冲击江城心脏，几乎要让他在那一刹那就昏厥过去。 杨聿朗轻抚他的心口：“你别怕。” 江城忍住眼泪：“让你在车上等着，你上来干什么！” 杨聿朗咳了两声，将掌心贴着江城心口，他抬眼凝视着江城黑曜石般的瞳孔，抵着声音道：“认识你之前，我其实一直过得空落落的，心里有一块缺口一直都填补不上，虽然身边有朋友有亲人，可他们都没法让我得到那种归属感，直到遇见了你——” 他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另江城震惊的话：“我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死，在你之前，我曾经两次想要放弃这个世界。” 江城一张脸早已急的惨白，听了这话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杨聿朗打开心扉，将只有易风知晓的往事说出：“一次海泳，我抽筋了，当时虽然小易也在，可我没有第一时间向他求救，我连求救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解脱。”他没说这念头的起因来自从维瑾，从维瑾是一条导火线，却不是他放弃人生的最大理由。 易风当时就不信他只是抽筋了，果然是鬼话。 杨聿朗顿了顿又道，“还有一次就是一个人在荒岛上摔倒在巨石缝里出不来了，我努力过，后来觉得无所谓了，就在里面待了两天两夜。” 江城搂紧了他：“你怎么能放弃？” 杨聿朗艰难的笑了笑，“刮风下雨的，待了那么久也死不了。”他自嘲道，“阎王不收我。” 他摸了摸江城脸颊，“所以你放心吧，不管我想还是不想，都是死不了的。” 江城用力吻他满是尘土的额头，“你不要骗我。” 杨聿朗轻咳两声，“我何时骗过你？” 江城将他冰凉的双手藏进怀里，“你也不要想离开我。” “关于这点…咳咳…” 江城忙替他顺着胸口，“别说话了哥。” “没事儿，”杨聿朗轻轻呼出一口气，“对不起，你也知道，我一个病患，还有多少时日真不好说，我这种类型特殊的，除非得到合适的骨髓移植，不然熬不了几年的。” “那又怎么样？”江城非常不认同，“谁说旁人就能平安无虞一辈子，哪天出门一个飞来横祸就什么也没有了，谁又比谁活得久？” 杨聿朗很无奈，“你就是…偏激了点。”他顿了顿，很心疼道，“我不想看到你难过，如果哪一天我突然走了，你……” “不会的！”江城强调道，“不会的，求你别说话了。” 杨聿朗沉默半晌，“我曾经也像你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失去自我，”他自嘲的笑笑，“我原本以为，此后人生不会再这么去喜欢任何一个人了。” 他看着江城，尽力安抚他让他放心，说一些让他转移注意力或者开心的内容，“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吃的特别香，自从跟你一起吃饭后我的食欲也有所增加。” 江城心疼，“你那叫增加食欲？那遇到我之前是吃的多少，比得上一只鸟吗？” 杨聿朗没理会他的吐槽，继续道，“我也喜欢看你绞尽脑汁解题的样子，还有想不起课本内容皱眉躁动的模样，挺…挺可爱的。” “还有你骑车，拿单反拍照，钓鱼……” “江城，其实我应该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 闻言江城一下没忍住，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杨聿朗不说则以，一开口则是句句要人命，他怀疑自己的泪腺出了问题，像坏了的水龙头，断断续续，怎么也停不下来。 “江城，”杨聿朗声音越发微弱，“人生到处都是意外，今天这事，不是你的错。” 江城拼命摇头，泪水横流。 “不管我会怎么样，”杨聿朗抓紧他的手，“我无怨无悔，记住了吗？” 江城继续摇头，“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别说了，哥，就当我求求你——”他绝望的看向那条唯一的来路，“为什么救护车还没来？易风呢？易风为什么也还没来？” “去看看你弟弟怎么样了？”杨聿朗极力往前方看一眼，“咳咳…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是不是晕了…” “你别管他了，”江城紧紧抱住他，“你还管他干什么？如果不是他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先看看——” “我不去！”江城低吼一句，“我不会离开你，半步都不会。” 杨聿朗微微叹口气，躺在他怀里。 夜里寒风如冰刀霜剑，清冷夜幕悬挂着一轮弯月，杨聿朗眼看着那轮弯月慢慢变成一团模糊光影。 失血过多，他渐渐承受不住，开始神志不清，眼前也变得模糊，出现重影，又慢慢变黑。 “江城——” “我在这！我在！” “我可能……”杨聿朗抓着他的手渐渐失了力气，“我有点累，想睡会……” “别，别睡，哥，你别睡……” 江城的声音似乎变得很遥远，杨聿朗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只呢喃出他的名字，眼皮似有千斤重，再怎么努力都没法睁开。 再最后闭上眼的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远处救护车的声音，还有易风远远喊的一声“朗哥”。 不知过了多久。 “嘀，嘀，嘀～”仪器的声音由远及近，耳边有“沙沙”声，是水果刀刮动果皮的声音，还有隐约对话声。 “你先去吃饭吧，不是还约了妹子吗？” “没到点呢，急什么。” “……” 感觉到模糊光线，眼皮尝试睁开，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想放弃的时候耳边听到一声，“嘿，动了动了，手动了，聿朗，聿朗，醒醒～” “快，叫维安过来～” “聿朗～” 都是熟悉的声音，但没听到那个迫切想听到的声音。 眼皮再次挑战性的动了动，这次成功了。 看见杨聿朗眼睛缓缓睁开，韩云洲激动的靠近捧着他的脸：“嘿，真醒了！” 从维安一把将他拎开：“聿朗，你怎么样？” 杨聿朗眼珠转了转，一脸茫然看着他，半晌才来了句：“你是？” “……” 在场三人震惊了。 从维安靠近他：“你说什么？你不认识我了？” 杨聿朗继续一脸茫然。 韩云洲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不会吧，那我呢？我是谁你记得不？” 杨聿朗看他一眼，依旧一脸茫然。 “不是～”从海外赶回来的贺云林拨开从维安，“腿伤会造成失忆吗？” 从维安一脸沉重，也不给个准话。 “嘿，我叫贺云林，咱俩认识几十年了，你不会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我们…是朋友？”杨聿朗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 韩云洲端了一杯水：“先喝点水润润喉，咱再慢慢想，可能只是暂时的。” 贺云林见他一点一点喝了水下去，放下杯子又道：“咱俩可不是一般的朋友。” “那是？” 贺云林端着一张严肃正经的脸道：“我是你男朋友。” 杨聿朗：“……” 韩云洲：“……” 贺云林继续道：“在你出事前咱俩说好去国外领证的，现在这话还算不算数？” “……” 从维安嘴角微微抽搐，撇开了头。 看着一脸懵逼的杨聿朗，贺云林道：“你不相信是吧？好，我证明给你看。”说完俯下身捧着他的脸就要亲下去。 眼看真要亲到，杨聿朗撇开头，率先破了功。 贺云林拿过韩云洲手上的苹果啃了一口：“跟我玩失忆，呵呵。” 韩云洲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被耍了：“不是，你们怎么发现的？” 贺云林啃着苹果：“他都失忆了，维安一点都不急，也不给他安排什么检查，就那么站那里装出一脸沉重的样子，你傻呀！” 韩云洲恍然大悟：“可以啊聿朗，才刚醒就玩这一出，看来精神不错嘛！” 第73章 病房里 杨聿朗试图掀开被子:“我的腿还在吗？” “在呢在呢！”韩云洲按住他的手，“放心吧，从家两兄弟拼尽全力把你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还保住了你这条大美腿。” 见杨聿朗视线投过来，从维安解释道，“我从手术室出来接你电话，从维瑾看到了，我没瞒他，所以我们是一起过去的。”顿了顿又道，“电话一直没挂，你跟江城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听到了。” 杨聿朗沉默了。 从维安：“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躺在病床上，我他妈听了那两次会当场掐死你。” 韩云洲不明状况，“那两次什么？” “诶，先别说这个，”贺云林打断话题，问杨聿朗，“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啊？” “今天是第六天。”韩云洲抢话道，“整整六天啊兄弟，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知道吗？” “看来我命挺硬。”杨聿朗无奈一笑，“江城呢？” “他呀～”韩云洲拉长音调，“这小孩为了你那可是不要命的你知道吧？” “怎么了？” 从维安拉了椅子坐下：“我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这时候还在睡，没办法，他不吃不喝不睡守在你床前，再不休息会出事的。” “我们刚到那会，易风和他已经把那堵墙给搬开了，具体怎么做到的我不太清楚，只不过他俩那时候满手满身都是血和尘土，也看不出个人样，后面江城听说你失血过多而且血还止不住的时候差点疯了。” 从维安难得的露出悲悯神色：“真的，他都要跪下来求我们了。” 杨聿朗闭上双眼，心脏似被狠攥一把疼得发抽。 韩云洲不解：“你凝血机制差，这事儿从来没告诉过他？” 贺云林碰了他一下，对杨聿朗道：“你刚醒，也别多说话，维安你给好好检查一下，我们去看看江城醒了没？”说完拉着韩云洲就出了病房。 从维安边检查边道：“这几天来来去去的，什么人都来过了，伯父伯母几乎每天都守在医院里，静姝在我这就哭了两天，双云过来好不容易把他们劝回去好好吃个饭，你醒了的事我发了信息给静姝，他们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嗯。”杨聿朗双眼有些空洞应了一句，“你先出去吧，小易呢，在的话让他进来。” “行。”从维安起身，“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 易风手臂绑着绷带，两只手包扎的像俩大馒头，额上一道划伤，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站在床边。 杨聿朗拍拍床沿，“过来坐。” 易风踌躇着坐下，杨聿朗摸摸他额上的伤，手指滑向他的侧脸，轻声问：“父亲打你了？” 易风摇头。 “你不用否认，”杨聿朗轻叹一口气，“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他握着易风手腕，“你和江城，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易风抬起头，“我到后看过，钢筋是从下往上的，所以就想办法砸开那面墙再搬开，不难。” 杨聿朗静默片刻，“这事儿，不是你保护不力，明白吗？” 易风摇头。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这点你清楚吧？” 易风点头。 杨聿朗靠近他，“那你就无需自责，也不需要跟谁交代，更不用在意父亲说的那些话。” “他不应该负责吗？”门口赫然一声怒斥，易风闻声瞬间从床上起来，走到一旁站好。 杨聿朗看着来人，虽然涌过一阵不快，却还是唤了声“爸”。 杨崇元看他一眼，冷声道：“你就算死，他也必须给你垫背，这就是我收养他的目的，怎么，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他还能连个责任都不负？” 杨聿朗艰难的以一只手臂撑起上半身，对易风道：“你先出去。” 易风看了眼杨崇元，没动。 杨聿朗又重复一遍：“出去。” 杨静姝到的时候见易风站在门口，想进去被他拦住。 杨静姝：“你拦我干什么？” 易风淡定道：“吵起来了。” “什么？”杨静姝一把拨开他，推门而入。 一进去就听到杨崇元大声道：“这事儿如果不是我一力压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你可知道这事传出去对华容有什么影响？对杨家又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易风带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挡在你面前，不管挡刀挡枪他都必须冲上去，你还为他开脱——” “还有那个小孩，这种人只会给你找麻烦，他没有资格，也不配跟你在一起。” “你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拜他所赐！” 杨聿朗不停咳嗽，杨静姝急的跺脚：“爸，哥才刚醒，这种时候您能不能少说两句？”她冲过去倒了杯水扶着杨聿朗喝一口，“没事吧哥？” 杨聿朗顺了口气，靠坐那儿，“年后开始，华容总经理的位置让静姝来坐。”他不顾两人愕然神情，淡淡道：“我不是在跟您商量，我在华容部署这么多年，也做了彻底整治，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的华容，是静姝上位的最佳时候。” “不行。”杨崇元一声怒喝。 “我说了，”杨聿朗直视他，“我不是在跟您商量。” “哥，”杨静姝有点手足无措，“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杨聿朗盯着杨崇元，“我累了，不想再插手家族生意，你们也很清楚，我时日无多，于情于理，您也该给我一段真正只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我不同意，”杨崇元大手一挥，“我已经联系了加拿大那边的专家，年后你就过去治病，把病治好了再回来，管理华容这一摊子，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选，你别想丢给静姝。” “您这么做——” “你想对不起你爷爷吗？”杨崇元赫然打断他，“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他什么了？” 江城被易风拦在门外，里面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主要是杨崇元声音大，所以听到的几乎都是他说话的内容。 他沉默的站在一旁，原来杨聿朗跟他父亲的关系是这样的。 他们在里面争论了很久，杨崇元从里面出来时看见门口的易风和江城，脸色一沉，欲言又止后扬长而去。 杨静姝见江城进来：“你们先聊。”她走出去，门一关，病房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杨聿朗止住咳嗽，一张脸早已白中泛青，他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看到江城双眼才有了一丝神采。 江城坐在杨聿朗身侧，看着他白到发青的一张脸，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没事。”杨聿朗看着他，眼神写着“你看我没骗你吧？”江城却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把手给我看看。”杨聿朗看他那一双包裹的跟易风如出一辙的手，心里就忍不住抽疼。 “没事。”江城将手背在后面，转移话题，“你爸很生气？” “你都听到了？” “听到一些，”江城有点手足无措，“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杨聿朗看着他，“难道你还担心他不喜欢你，过不了杨家家门吗？” “啊？”江城懵逼半晌，“你是说…” 杨聿朗轻拍他的手臂：“别想那么多，他怎么样也不用在意。” “可是——”江城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万马奔腾。 “帮我把枕头放好，”杨聿朗努力往里挪了挪，“我有点累了，想躺会儿。” 江城闻言忙不迭帮他整理好，再扶着他躺下。 “你也一起。”杨聿朗用眼神示意那一块空出来的地方，虽然有点窄，可将就躺一会还是没问题的。 江城怕碰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侧躺上去，用包成粽子一样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大腿伤处，“现在还很疼吗？” “嗯，”杨聿朗依然嗓音沙哑，“不过你在这儿我就觉得好多了。” “对不起。”杨崇元没说错，杨聿朗变成这个样子确实拜自己所赐。 “别说那些话了，我不想听。” “那你去加拿大治病这事……”在门外听到这么一句的时候江城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虽然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很早就有这个打算，”杨聿朗安抚他，“和这次的事没关系。” “那年后就要去吗？要去多久？” “不，”杨聿朗指腹摩挲他额角，“等你考完再去。”看着他那两只手，“你这个样子书笔都拿不了了。” “没事儿，”江城道，“不会影响学习的。” “你弟弟怎么样了？” “他没事，”江城贴着他额头，“你别管他，浩子的事易哥跟我说了，人已经被他送到拘留所，也让人搜罗了他所有罪名，不过不管他判几年，出来后我还是不会放过他。”顿了顿，“还有江池，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杨聿朗知他性子，微微一叹，“你瘦了很多，你看下巴都尖了，要好好养养。” “你好了我就啥事都没有。”江城埋首在他颈项间，“哥，这次你真的吓死我了。” 杨聿朗摸摸他后脑勺，“你也该回家一趟了，头发可都打结了。” “唔，”江城抬起头，“我就在医院洗，我就在离你一百米范围内活动。” “可你该理发了，”杨聿朗将他额前头发拨到一旁，“太长了。” “我不，”江城亲着他脸颊，“大不了这一撮绑起来。” 杨聿朗想象着他绑着个小揪揪的模样，还挺期待。 第74章 出院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江城从床上坐起，见来人是杨静姝，她提着食盒道：“喝点粥吧。” 食盒上面是小米粥，下面是一份猪脚盖饭，杨静姝将它递给江城，“丽姨给你准备的。” 在丽姨的眼中，江城俨然和杨聿朗是一体的，做什么都不会忘了他那份，跟了杨聿朗二十多年的易风都没这待遇。 接下来的每一天江城都蹲守在杨聿朗病房内，端茶送水，喂饭喂水果，擦身换衣……时不时再来个你侬我侬。 唐原因为那晚上没去又什么忙都没帮上，出这么大事心里很是歉疚，所以他也每天来医院陪着，任江城使唤，顺便充当他的人形翻书器。 可是待在病房里，他时不时就得看到以下场景： “哥，我来喂你。” “呃，我自己来。” “你别动，张嘴就好。” 或者， “哥，腿酸吗？我帮你按摩按摩。” “半小时前你才按过。” “你躺在床上要多按摩，不然血液不通不利于恢复。” …… 每每这时唐原就两眼望天生无可恋恨不得自戳双目，没法对他俩提出抗议，只能在群里嚎叫： “天苍苍野茫茫，小唐需要女友话悲凉。” “求安慰求带走，求求江城轰我走。” “说好一生一起走啊，江城你却半途抛下我啊！” …… 卓海：“一天天抽什么风？” 潘军：“施主请好好赎罪，不要在群里发疯。” 卓海：“再发老子退群了。” 唐原：“你们算哪门子哥们？” 潘军：“哈哈哈……” 杨崇元每天都来，不过父子俩总是说不到几句就有吵起来的迹象，杨静姝和她母亲也来，送一些补品炖汤水果。母女俩在长相上十分相似，出众脱尘的样貌，妆容精致服装考究，她们在杨聿朗病房的表现很不同，杨静姝单纯善良眼神清澈嘴也甜，这边和哥哥谈完心，转头就能把脾气暴躁的父亲哄服帖，她母亲则显得冷淡许多，说话虽温声软语却没什么温度，显得比较敷衍。 江城在杨聿朗家人来的时候会避开，杨崇元显然非常不待见他，5，对他皆是客客气气。 半个月后杨聿朗出院，为出院去什么地方休养和杨崇元又起了一番冲突，只是杨聿朗坚持要回公寓，杨崇元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随他，只口气严厉的叮嘱易风：“若再让他出任何一点意外我拿你是问！” 家里头，江池出了这档子事江庆理才终于露了面，自然是偷偷的，和颜瑛商量过后就把江池安置在颜瑛那儿，一转头又把自个藏了起来。 江池伤的不轻，出院后在家里躺了十来天才能下地，他一直睡在江城房间，反正江城也没几天住那儿，也就随他去了。 江城推着轮椅，终于可以回到只属于他和杨聿朗的小家，他很高兴，心里也终于落下一块大石，自出事后他其实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在医院这些日子从未真正安心过，如今虽然杨聿朗伤情未愈，却总归可以离开医院这种地方，这种他最不想来的地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出院之前，从维瑾来找过杨聿朗，趁他不在的时间里。 那天杨聿朗与江城电话里的每一句对话他都听在耳里，杨聿朗那句“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失去自我”对他造成了无法形容的震撼，后悔就像鸩毒倾袭，痛到心脏几乎痉挛。 “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结婚，你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他在杨聿朗床前坐了良久后终于问出这么一句。 他一直觉得杨聿朗没有自由，无论学习事业爱情都以家族为主，他身不由己，到最终一定会为了家族选择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过上大家所认为的那种理所当然的生活。可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生病出柜，都让从维瑾发现是自己看错了，杨聿朗不是那种人，不会为了家族事业委屈自己，为了和他父亲抗争，他用一己之力整治华容，使得华容焕然一新业绩蒸蒸日上，他用自己的能力告诉杨崇元，他不需要靠婚姻不需要靠别人。 这几年，他一直在证明自己，而且几乎从未失误。 杨聿朗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无力，他靠在软枕上，良久才道，“这世间哪来的如果？” 从维瑾心有不甘，他也不懂：“那男孩不过一个小孩子，而且之前还是个不思进取只知打架斗殴的混混而已，就算他喜欢你，可你焉知他不是在利用你，你看认识你以后他得到了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这样的人，你喜欢他什么？” 杨聿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转头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忆起往日时光，“从前你教我任何事物都要看全面，不以外貌取人，不以成败论英雄，万事万物都有他的长短，你都不记得了？”他顿了顿道，“你既不懂他，也别妄议他，平白污了他一片真心。” 从维瑾绞着双手，深邃双眼尽是抹不开的浓浓悲悔：“你真的，不愿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杨聿朗疲累的闭上眼：“是。”良久后又道，“过去的很多事我都已经忘了，你也不必再提起。” 从维瑾最后只能眸光散尽失魂落魄的离开。 感情里，对一个人最狠的不是恨他彻骨，也不是针锋相对，而是否了跟这个人所有的一切，不管好的坏的回忆统统抹去，见面不再心悸难平，不再愤恨伤怀，也不故作陌生人，而是风轻云淡点头微笑，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谈谈生意喝喝茶，他的眼里不再有你，他的世界纷纷扰扰花繁叶茂喜怒哀乐全都和你无关。 从维瑾明白，他是真的彻底失去杨聿朗了。 回了公寓，江城把杨聿朗扶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想吃点什么吗？” 杨聿朗摇摇头。 江城又问：“那喝的呢？我去泡杯茶？” “不用，”杨聿朗拉着他在身边坐下，“陪我坐一会儿。”轻抚着江城手背上未痊愈的伤痕，“你这两只手会留下好几个疤痕的。” “那有什么关系？”江城无所谓道，“哪个男人身上没个几道疤的，多正常啊！” 杨聿朗眸光柔和，将他手放在掌心，关切道：“这时候还是不能拿笔，伤口容易裂开。” “我知道。”江城嘴角弧度控制不住的上扬，他搂着杨聿朗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迟一点我帮你洗澡。” “你的手不能碰水，让小易来帮忙。” “没门，”江城抓紧他手臂，“除了我，没人能碰你。” 杨聿朗扶额：“我跟他是兄弟。”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江城纠正道，他一字一句宣誓主权，“就算你们是亲兄弟也不行，这种事，只能我来。” 杨聿朗无奈的转过头，却被江城捏着下巴转了回来，“哥，我是认真的。”他确实是认真的，没一会儿就搬了一把靠背椅放洗手间，半抱半扶着进去后就开始动手脱他衣服。 杨聿朗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冲水涂抹沐浴乳。 洗到一半，江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不再是医院里那种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是撬开齿列攻城略地，并且在不断加深，吻到杨聿朗浑身瘫软坐不稳。 丽姨来时经过洗手间，听到里面水流声伴着喘息也未作停留，目不斜视且淡定安然的走向厨房。 饭后，杨聿朗半躺在沙发上，江城则直接坐地上，一个温习一个看合同，安静的公寓里只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中途江城起来泡了一壶花果茶，杨聿朗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玻璃杯，“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嗯。”江城脑中蓦然想起上一个年是跟着杨聿朗去泰国过的，没想到时间这么快，一晃就是一年。 “年后什么时候去学校？” “初九。”江城一说起时间压力倍增，“到时候就开始倒计时了。” 杨聿朗笑着宽慰他：“你现在成绩一直稳步上升，无需担心，如果只是A大，没什么问题。” 江城点点头：“我会尽全力的，而且我已经想好选什么专业了。” “什么专业？” 江城朝他粲然一笑：“摄影。” 杨聿朗有些诧异，想了想才问：“你确定？” “嗯，”江城十分肯定道，“非常确定。” 杨聿朗不再说话，他看着手上合同，却陷入另一番沉思。 第75章 告知好友 次日江城回了一趟家，因为是外公每月例行的医院之行，所以他必须得回去帮忙。进门看到江池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他瞟了一眼又低下头。 江城咬了咬后槽牙，原本不想搭理，可脑中想起杨聿朗出事的种种惨况，再一想出事至今杨聿朗还关心过他好几回，反倒这个白眼狼不仅没去探视，还连个谢谢都没有。 这一想心里就来气，刚想开口训斥，颜瑛从房间走了出来，迎面就道：“阿城，聿朗出院了对吧，我买了一些补品，你回头给他带过去。” 她指着柜子上几盒花了不少钱的补品，弱弱道：“他那种家庭会不会看不上咱这些东西？需不需要买点更好的？” “不用，”自个妈这次见了杨聿朗父母，知道他是华容老总后态度有了很大转变，不像以前那么随心，去看望杨聿朗也处处拘谨放不开，“他不是那种人。” “那你要好好照顾人家啊。”颜瑛操心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妈马上就去。” 江城摇摇头：“先别说这事了，带外公去医院吧，叫的车快到了。” 被他老妈这么一打岔，一下子就忘了要训江池的事。 忙完后回到公寓一眼撞见易风正面抱着杨聿朗的腰从洗手间出来，他瞬间脸色一沉，大步跨过去直接上手将杨聿朗拉回自个怀里，并立刻与易风拉开距离，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易风被他这么一看登时语塞：“刚刚朗哥跄了一下我才…你在想什么呢！” 杨聿朗摆手：“你先回去忙吧。” 易风无语走人，江城见他出了门就把杨聿朗抱回沙发上，不甘道：“我才走了这么半天你就跟别人搂搂抱抱的…不行，你好之前我一定要寸步不离。” “别闹。”杨聿朗拿了靠枕躺好，“吃那些没来由的醋做什么，不累吗？” “我不管，”江城扣着他双肩，“我就是不允许。” 杨聿朗懒得理他了，直接闭上双眼假寐，江城盯着他看了一会，低头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听见杨聿朗轻轻“嘶”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凑上去堵住他的唇。 杨聿朗心下了然，这小孩儿，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 很快迎来除夕，今年杨杨聿朗国外的姑姑回来过年，所以他没理由不回家，就没法陪江城过了。回家前一晚，江城把他按在床上又抱又亲，浑身上下摸索了好几回才终于搂着他睡了一会。要不是碍于他的伤，这一晚上的能把他搞到下不来床。 除夕守岁时江城也抱着手机跟他聊个没完，发信息聊语音不过瘾，还要视频，分开不到一日却犹如三秋未见。 逢年过节的，潘军也从外地回来了，几人约了大年初二到唐原那儿聚一聚。 江城扛着一箱啤酒上了楼，推门看见他们三人都齐了，一个厨房忙活，一个摆餐具，一个玩游戏。 江城将啤酒放地上，往沙发上一坐：“啥也不用干，你怎么这么过瘾呢？” 在游戏里大战的潘军百忙中挑眉瞟他一眼：“老唐太菜了，帮他升段位呢！” 卓海摆好碗筷，对着厨房道：“还有要帮忙的吗？” “要要要，”围着围裙的唐原露了一下脸，“马上就洗好了，过来帮忙端出去。” 江城走到厨房门口：“你爸妈去拜年了？” “对啊，”唐原嘿嘿一笑，“他们不在更好，不然看见你了两人联合起来数落我，你不知道啊，年夜饭一整晚他们都没停过，非要让我跟你好好学习，我爸一年到头的难得回来一次，又不敢顶嘴，可愁死我了。” 江城不安慰，反倒戏谑一笑，见卓海把菜都端出去后坐到潘军旁边，他才凑近唐原：“老唐，一会我跟那俩货直说了。” “说什么？”唐原下意识回完才反应过来，他手一顿，“你确定？” “嗯，”江城背靠着门框站立，“迟早会知道的，如果我不说，以后他们从别处知道了反倒生气。” “那倒是。”唐原擦了手，踌躇道，“我需要作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配合你吗？” 江城看他一眼：“随便你。” 等潘军一局结束，放进火锅的小土豆都熟了，唐原捞了一块圆溜溜的土豆放他碗里：“上铂金了啊，辛苦辛苦，赶紧吃吧！” 卓海用筷子插了个小土豆，摇头道：“这玩意儿不适合放火锅里，应该烤着吃，撒点孜然辣椒粉，爽爆。” 唐原：“那还不容易，中午火锅结束，晚上再去你那儿搞一顿烧烤呗。” 卓海爽快点头：“行。” 潘军饮下一杯酒，看向江城：“听说你志愿打算报本地？” 江城点头：“嗯，我在努力争取A大。” 卓海：“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总想着去外地吗？” 潘军：“对啊，你妈妈现在也离婚了，手头也不算紧，她和你小姨一起照顾你外公，家里没什么事要你操心了吧，想去哪就去哪啊！” 卓海又道：“你现在住的那地儿不是有电梯吗，你外公还有轮椅，去医院也不用你背着了，留在这儿干啥，出去见见世面多好。” 知情人唐原默默吃菜。 江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才道：“我不是为了他们留下来的。” “哦，对！”卓海突然一拍大腿，白了潘军一眼，“我都忘了，那个谁不是给他介绍女朋友来着？” 潘军恍然大悟：“哎哟卧槽，你们成了？” 卓海：“怎么都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又是这茬，俩二货！唐原无奈的呼了一口气。 江城不倒酒了，干脆拿起酒瓶喝，放下酒瓶后才道：“我跟你们说个正经事。” 见他表情严肃，二人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唐原一手托腮，抿唇略紧张的等看二人反应。 江城咬了咬下唇，“那什么，呃，我跟…杨聿朗…在一起了。” 话一出口，四周瞬间安静。 卓海和潘军的表情算不上多震惊，俩人完全是一副神情凝滞的样子，好像突然被点了穴。 许久没人开口，气氛开始变得尴尬。 唐原看不下去，干咳一声打破了谜一样的沉寂。 卓海将筷子上夹着的已经凉掉的萝卜放进碗里，闷了一口酒才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江城淡定道：“字面意思。” 潘军放下碗筷，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才道：“你双性恋啊？” 江城转着酒杯，“不知道，可能吧。” 卓海：“你之前不是跟刘菲菲在一起过，那就对女的也行啊，这回跟个…男的，不就是双性恋吗？” 江城想了想，“怎么说呢，嗯，我现在对女的，不是，我其实那时候对女的感觉就和现在对朗哥不一样，是之前没发现，认真说起来，跟刘菲菲那个，不算正经在一起。” 潘军：“那你的意思是，你是个纯gay啊？” 江城表情有点捉摸不定道：“可能吧，不过除了朗哥，我对其他男的也没感觉。” 唐原见势插了一句嘴：“他的意思是就喜欢杨聿朗一个，对别人都没感觉，无关男女懂吧？” 潘军低头想了片刻：“你真喜欢杨聿朗？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 卓海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不好道：“他借着所谓辅导老师的名义对你干了什么吧？” 江城听他们这样猜测杨聿朗，心里有点难过，却也没表现出来，只道：“是我先表白的。” 俩人没声了，闷头喝酒。 潘军喝着酒，转头瞟一眼唐原，突然想到一些过往，于是揪着唐原衣领：“你小子早就知道了吧？” 唐原拍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才道：“也就比你们早那么一点。” 江城继续转着酒杯，淡淡道：“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你们要是…不接受也没关系，我不会放心上的。” 俩人沉默着不知如何接话。 江城看他俩反应，沉吟片刻又道：“不接受就别勉强，晚上烧烤我就不去了。” 俩人被他这么一噎差点呛死，随即潘军怒道：“你特么说这种话是找死吧？” 卓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接受了？” 卓海又道：“老唐这娘炮不是一天到晚叨逼叨着要上这个要干那个的，手机里还有一大堆男模裸/体，你看我反感了吗？” 唐原皱眉：“好好说话，别拉我下水啊！” 潘军接了一句：“你只要不看上我就行。” 卓海又道：“你晚上敢不来试试？” 江城扯了扯嘴角勉强做出一副笑的表情，喉咙干涩和心里的五味杂陈让他对着这样一帮好朋友只能举杯谢过他们的包容和理解。 酒至正酣时，潘军压低了声音凑近江城问：“你俩谁在上面？” 江城干咳一声，对他挑了挑眉：“你说呢？” 潘军见状咧嘴一笑：“可以啊你！”顿了顿，再压低声音问，“那个，两个人都能爽吗？” 江城也压低声音反问：“你想试试吗？” 潘军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了不了！” 江城抿唇一笑，呵，纸老虎！ 第76章 赠言 年后杨聿朗可以摆脱轮椅，换成了拐杖，却走不了多久就要休息，江城扶着他慢走锻炼：“别急，我扶着你走也是一样的。” 杨聿朗揶揄一笑：“你过几天回学校，也不让别人扶，我还能不努力一点练习？” 江城抓抓后脑勺:“那我不去学校了。” 杨聿朗敲了敲他额头:“又说什么傻话？” 再开学，学校出了一条新规定，高三所有学生必须参加晚自习。 通告一出，全级上下哀鸿遍野，抗议声起此彼伏绵绵不绝。 江城看了通告后立马去找班主任，他揽着班主任肩膀，似兄弟谈话般起了开头，“唐老，有件事跟你打个商量。” 唐老被自己学生这么揽着也没什么不乐意，他扶了扶金边眼镜:“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参加晚自习？” “哎哟，您真懂我。” 唐老摇头:“不行，这规定校长下的，我可做不了主。” 江城忍不住吐槽:“那糟老头子……” “打住打住，”唐老佯怒的瞥他一眼，“基本的尊师重道懂不懂？” “行行行，”江城认真道，“对我来说，晚自习的学习效率绝对比不上跟着我那辅导老师，这点你也挺清楚的吧？” 唐老师略一思忖，“最初确实是你那辅导老师给了你很大帮助，可我看现在你的学习完全能自己把握了，既然如此就别破坏学校的统一规定，你这样我也很难做。” 江城一看不通:“那行，我自己去找那糟…找校长说。” “别别别，”唐老拉住他，“你这直愣愣跑过去能成什么事？”他叹了一口气，“得，我去说，我说行了吧？” “谢了啊唐老！”江城帮他扶了扶眼镜，“那我可等您好消息了。” 经过唐老的努力协调，江城还是如了愿，不用参加晚自习，这可把班里所有同学给羡慕坏了，纷纷找唐老，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晚自习，然而，全都一一打回。 唐老只用一句话就灭了他们的希望:“你们谁的成绩能超过江城，我就给你们申请去。” 这边得了特权的江城属于全身心投入学习中的状态，他不再时不时对杨聿朗撩骚调戏，随着杨聿朗伤情一天天好转，甚至可以弃了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路，他能做的也就越来越少，只在夜间爬上床搂住他的时候亲一亲摸一摸，当然有好几次杨聿朗都被他给弄醒了，看到影响杨聿朗休息，他只能更加克制。 一次模拟考后，江城难得的趴在书房长桌上放空，蓦然抬头时看见已经装裱好挂起来的一幅字画，就是杨聿朗那书法家朋友送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字幅，他念头一转，对杨聿朗道：“哥，开始100天倒计时了，你写一幅字鼓励我吧。” 杨聿朗放下手中文件：“好。” 宣纸铺开，笔墨备好，他看向江城：“你想要什么样的话？” 江城歪头一沉吟，“等会，”他拿过毛笔，“我先写一幅送你。” 杨聿朗诧异中带着点意外之喜，可见他迟迟下不了笔：“怎么了？” “呃……”江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书法水平太次，你能不能教我？” 杨聿朗暗叹一声，只能站在他身后，握住他拿笔的手，“你说我写。”他一开口温热气息就吐在江城颈窝，惹得江城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动。 想了想，他道：“青松梧桐，樱花十里，不及你万分之一。” 杨聿朗握着他的手堪堪写了个青，听完整句手蓦然一顿，再将视线转向江城时眸光中所闪现的情绪交织相当复杂。 江城与他对视半晌，喉结上下滚动，他舔了舔嘴唇才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杨聿朗匆忙收回视线，垂眸按照他说的写完整句：“落款你自己来吧。” 江城简略的写上自己名字，将写好的放一边，重新铺上一张：“轮到你了。” 杨聿朗执笔看他：“有想要的话吗？” “有，”江城眸光熠熠盯着他，“你写三个字就行。” “你说。” “就写——”江城手按着桌面，大胆道，“我爱你！” 闻言杨聿朗手一抖，笔尖一滴墨汁滴在白净宣纸上，他转开视线，“换别的。” “不要，”江城坚持道，“你知道的，这几个字对我的激励作用最大，而且不止学习上，任何时候都是。” 杨聿朗轻咳一声，提笔写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未能如江城所愿。 江城眼中是满满的不乐意，杨聿朗放下笔扶着他后颈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吻得深情缠绵，分开时看向江城的眼神也是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江城呆愣片刻，反应过来立马一把抱起杨聿朗。 两人从书房亲到沙发，虽然激烈，可江城还是念着他那还未完全痊愈的大腿，依然极其小心的避免触碰。 双双释放之后，杨聿朗看着依旧抖擞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江城，搂着他的脖颈道：“做你想做的。” 江城一开始没明白，直到顺着他的目光看明白后才又惊又喜，“真的？真的可以？” 杨聿朗闭上眼睛点点头。 江城立刻一个翻身爬他身上，突闻杨聿朗闷哼一声，他又赶紧下来，“算了算了，憋死也不能当禽兽。” “没关系，”杨聿朗已然红透了一张脸，只是光线太黑江城没看出来，他略带含糊道，“稍微注意点姿势就行。” 夭寿了，都这样了江城还能忍得住就真他妈要成仙了。 次日杨聿朗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他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头正低头凝视自己的江城。 “几点了？”一开口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厉害，几乎成了气音。 “十点多。”江城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声怎么哑了？” 杨聿朗瞟他一眼，“你说呢？” 江城这才脸皮甚厚的笑了笑，他扶起杨聿朗，搂着他喝了半杯水才道：“对不起，我又没控制好。” 杨聿朗看一眼自己不知何时换的睡衣和已经换好的干净床单枕套，他想不起最后折腾到几点，只觉得后面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江城抱着他去浴室洗了澡，只是洗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他扶了扶额：“你跟学校请假了？” “没有，”江城轻轻为他按摩腰部，“今天周末。” 杨聿朗撑着床褥想起来，可浑身酸软，最后还是江城把他抱下了楼。 从一睁眼到吃早餐，江城都是一脸餍足神清气爽的得意样儿，还时不时在杨聿朗唇上啄几口，怎么都亲不够的样子。 杨聿朗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吩咐他：“去隔壁让易风取消今天的行程。” 过完心情舒畅的周末，去了学校的江城碰见垂头丧气的周岩。 周岩有气无力道：“城哥，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你是第一诶，要不要去看看？” 江城心里想着杨聿朗，对别的浑不在意，吹了声口哨：“看什么看，就那样。” “操，”周岩翻了个白眼，“你早就知道了？难怪得意成这样。” 江城当然不知道，他但笑不语，还跟着迎面而来的一些同学打招呼。 有些人看不惯他这得意作风，擦身而过就来一句“切”。 江城心情好浑不在意，依然笑意吟吟的打招呼。 临近高考的最后这三个月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迫人的气息，堆积如山的课本资料卷子，划不完的重点，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题目和考不完的卷子。 高考，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前前后后究竟花了多少心血时间和精力才能走过那一段看似短暂却无比漫长的岁月。 江城有坚实后盾，时时刻刻无声激励他孜孜不倦奋勇向前，这让他很安心。 他看书累了，杨聿朗会揉揉他的太阳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稍作休息；腰腿酸了，杨聿朗会适时的替他轻柔按摩；口渴了肚子饿了，不用开口，茶水咖啡点心炖汤补品随时奉上…… 生活中杨聿朗提供着无微不至的照顾，学习上还能给予最大的帮助，几乎任何难题到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于江城而言，他就是自己披上的最强外挂，一路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古人说苦尽甘来，江城不知道自己认识杨聿朗之前算不算经历着所谓的人生苦难，可杨聿朗的出现真的实现了他此生最奢侈的愿望。 有了杨聿朗的存在，颜瑛显得可有可无，她除了在江城回家的时候做点好吃的说点鼓励的话，其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她在一心一意修复和江池的母子关系，对江城也少了那一份至亲关切。 江城对此已习惯，母亲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两个孩子她都一样看待，但究其细节和用心程度，她终究是偏向江池些，可她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大概是小的会闹的总得偏宠吧！ 幸好，他有杨聿朗！ 第77章 高考 这天晚上，江城做完一套卷子，起来伸了个懒腰，用力揉揉干涩的双眼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关着门，他想了想，杨聿朗好像进去挺长时间了，便敲了敲门，“哥，你好了没？” “嗯。”杨聿朗含糊应了一声，接着听到冲水的声音，他开了门，脸色有些苍白，他手抵着江城胸膛将他往后推，“等会再进去。” “我一点也不介意。”江城笑嘻嘻的一个闪身就转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里面一点重味都没，反倒是一种带着点苦甜苦甜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 “这什么味儿？”他用力闻了闻，问杨聿朗，“哥，你在里面干啥了？” 没得到回答，他往外一看，杨聿朗已然走到落地窗边。 他跟过去从后抱住杨聿朗：“你怎么了？” 杨聿朗偏了偏头才道：“有点头晕。” “那你快坐，”江城把他按坐在单人沙发上，“我泡杯红糖水给你。” 泡好后他揉着杨聿朗毫无血色的脸蛋，心疼道：“你看这小脸白的～你要是累了就别管我了，先去休息，真的，这段时间老陪着我熬夜，身体可别熬坏了。” “放心，”杨聿朗浅浅抿了一口红糖水，“我有分寸。” 江城不置可否，“你说等我考完后才去国外治病，会不会因为我耽误治疗？” “当然不会。”他温声道，“我知道孰轻孰重。”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开始他的情况就在加重，上腹部经常性疼痛，头晕发热也愈发频繁，易风在第一时间就叫了医生过来，几番检查后得出结论：已经进入加速期了，一旦进入急变期，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根据病情变化医生换了药物，叮嘱他好好休息不得疲累，舒缓压力注意饮食等等，并建议尽早去联系好的加拿大医院进行深度治疗，关于移植问题也得做出决定。 听着这些话一向冷静自持的易风都忍不住双手的颤抖。 易风很清楚杨聿朗恶化的缘由，陪同江城减少了休息时间是一项因素，但更大的因素在于华容总经理职权的交棒。 杨崇元因为杨聿朗的坚持和强硬很是愤怒，在他的横加干涉下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所以才影响到杨聿朗的身体情况。 看一眼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易风，杨聿朗安慰他：“不必过于担心，父亲的阻拦不会改变结局，他无非是不甘心，最后挣扎一把罢了。” 易风思忖半晌：“他不会轻易让步的。” “其实静姝并不差，”杨聿朗撑着椅子扶手，“能力足够，只少些魄力罢了，这不过一个小缺点，假以时日她能克服，华容让她来管理，没什么问题。” 易风却摇头，“她怎么也比不上你，董事长也很清楚这点。”他条理清晰的分析道，“也许你自己没意识到，你不逐名不求利，华容于你只是责任和工作，所以你能永远站在一个绝对冷静又客观的立场来看问题。可静姝不同，她从小就以富家小姐的身份悠闲自在的活着，没有接受像你一样系统残酷的训练学习，就算这些年一直在恶补，可敌不过她还有个扯后腿的妈，静姝心纯天真，可夫人功利心却很重，她本来就对董事长把一切重担股权都交给你心有芥蒂，现在有机会让自己女儿得到这一切她肯定是用尽所有手段的，只是现在董事长还是一心向着你所以她才没得逞。” 杨聿朗扯了扯嘴角，未作出评论。 易风接着道，“你在董事会上宣布离职，也不顾及董事长的脸面，我觉得他可能伤心了。” 杨聿朗垂下眼睑。 易风又道，“我虽然在杨家长大，得益于董事长给予的一切，可我支持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这边。” 杨聿朗抬眸：“谢谢你！”看他良久后又道，“这些事先不告诉江城。” “他迟早会知道的。”易风踌躇了一会才又道，“要不然别拖了，去加拿大吧。” 杨聿朗摇摇头：“你不明白，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去不去加拿大要决定的只是移植的问题。” 易风抓着他的肩膀：“你会接受移植的吧？” “放心吧。”杨聿朗拍他的肩膀，“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坚持的。” 离高考不足一个月，埋头学习的江城未察觉杨聿朗的异常，近段时间杨聿朗没有每天相陪，说是需要交接工作，还有一些亟待处理的对外工作。 江城理解，他早先已经知道杨聿朗要辞去华容总经理一职之事，所以对他的说法未持半分怀疑，且对他工作繁忙一事也早已习惯。 生活中丽姨照旧对他悉心关照，早晚餐在家里备好，午餐便当也不是一般的丰盛，在高考这条道路上，丽姨是第二功臣。 考前前夕，杨聿朗靠在软枕上对他道：“到这时候了，神经别那么紧绷，放宽心，好好休息。” 江城搂着他：“你会来考场外面接我吗？” 杨聿朗略一沉吟：“你希望我去吗？” “我妈肯定会去，”江城想了想，“你最近这么忙，不要特意腾时间来做这事，也没那个必要，还是别去了。” 杨聿朗点头：“那我送你过去。” 日夜不分的数月奋战终于迎来了收尾，为期三天的高考全城都在接力，期待又忧心的家长，千叮万嘱的老师，还有互相鼓劲的同学，尽职尽责的交警，热心司机和摊贩…… 很多人也许一生只有这么一小段时光真正达到废寝忘食一心一意的只为一件事，此后漫长岁月再难拾起这样的专注力和勇气去做别的事。 高考决定了很多人的人生发展，也是多数人的艰难抉择时刻，可从考场一出来则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人生已然踏入一个新的时期。 进考场前，杨聿朗对江城道：“平常心，尽了全力就好。”他从未对江城考试分数做出喜忧姿态，所以江城很明白在他看来分数代表不了什么，也如他所赠之言“纸上得来终觉浅”，于他而言，真正看重的是人品和实际能力，这也是大多数人未来进入社会才能明白的道理。 原本搭上杨聿朗这艘大船，江城往后人生就能轻松无压力，可他不是那种依附别人生存的人，他除了努力使自己变的更好人生更充实无憾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取将来与杨聿朗并肩，争取和他一样优秀，甚至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能携手迎接每一个明天，所以他对高考态度绝对谨慎认真，半点不马虎。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走出考场有人欢呼有人沉默，有人欢笑有人流泪。江城在这些人当中昂首阔步走出校门，外面站满了来接的家长，他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远处倚着车门交叉腿站立，也正把视线投向这边的杨聿朗。 他到底还是来接了。 那一瞬间，江城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管他身边吵吵嚷嚷欢笑怒骂，这天地间再无比杨聿朗更为耀眼的存在。 他直奔过去，几乎是以一个跳跃的姿势紧紧抱住他，还肆无忌惮的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 杨聿朗干咳两声：“你妈妈在这等很久了。” 江城这才反应过来他旁边还站着自个妈呢！ 颜瑛很少见到江城如此激动模样，没往别处想，只觉得他这么高兴肯定是超常发挥了，这么一想，她也自个乐了起来。 “咱们一起回家吧，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颜瑛满脸感激的看向杨聿朗，“聿朗你可一定要去啊，阿城能有今天全是你的功劳。” 杨聿朗还未开口，江城便道：“妈，今天不行，我那帮同学约了一起聚餐的。”见颜瑛想说话，他又道,“早约好了，这次推不得，高中最后一次聚餐。” “那行，那就明天去家里。” 杨聿朗颔首：“劳烦您了。” “不不不，哪里会？”颜瑛忙不迭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妈您先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外公该吃药了。”江城依旧掩不住满脸兴奋，“我今晚没回去。” 颜瑛对此也早已司空见惯，只对杨聿朗道：“阿城一直给你添麻烦我很过意不去。” “不麻烦，”杨聿朗浅浅一笑，“朋友之间这么说就生分了。” 上车后，江城盯着他：“朋友，嗯？” 杨聿朗扯扯嘴角：“怎么，还想让我跟你妈妈说我是你男朋友吗？” “没什么不可以，”江城满不在乎，“反正她迟早得知道。” “这种事……”杨聿朗看了看他，“想好了再说，毕竟能接受的人不多。” 江城一听好奇道：“那你的家人朋友都知道，你是怎么让他们接受的？” “他们只是表面接受，”杨聿朗面无表情，“我父亲对这事很抵触，那些朋友倒是不介意，毕竟年轻了一辈，思想比较开放。” 江城还想再问，杨聿朗抢先转移了话题，“你去哪儿聚餐？我送你过去。” “不急，”江城目光从好奇转为深情款款，“我们先回家。” 第78章 毕业聚会 到了公寓，门一开，江城就急不可耐的将他按在门后亲吻。 杨聿朗好不容易才躲开他的双唇追逐：“你回来就是要干这个？” “对。”江城喘着粗气，“我想要你，特别特别想。” 离上一次两人亲热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么长时间早把他憋得发慌难受。 他一手托着杨聿朗后颈，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先来了个法式长吻，吻完分离不到两秒又以一种掠夺的姿态深吻着他。 亲了嘴再转到耳垂脖颈，一点点舔舐啃咬。 杨聿朗腿软的整个人贴在门上，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对埋首颈项间用力吮吸的江城道：“别留痕迹。” 这大夏天的，他还有不少应酬，脖子被他这么又吸又啃的留下痕迹，到时候盖都盖不住，多尴尬啊！ 江城轻咬着他的耳垂：“不留痕也不是不可以，”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除非我听到一句你喜欢我。” 杨聿朗闭上眼，“你别总是在这种时候讨便宜。” 江城啃着他的脖颈，“你说不说？” 杨聿朗坚持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妥协了，他搂着江城脖子，轻声说了句：“江城，我喜欢你。” 听了这话，江城瞬间激动的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直接就托着他坐在玄关的鞋柜上。 “别……”杨聿朗按着他的手，“别在这儿。” “那去床上。”江城将他抱起来大步朝卧室走去。 若不是到了时间去和同学聚餐，他还能再来两轮，抱着杨聿朗冲过澡后将他放回床上，俯在他耳边轻声又魅惑道：“哥哥，等我回来。” 杨聿朗闭上双眼，实在没力气理会他，可就在江城走后不久他腹部一阵猛烈疼痛，勉力抓着床沿爬起来，却一个不慎整个人滚到地上，剧烈咳嗽后喷出一口血沫，在羊毛地毯上留下点点殷红。 江城骑车到了定好的包厢，一眼瞧见他的周岩叫嚷着：“迟到了，罚酒罚酒，吹一瓶！”其他人跟着起哄，从吹一瓶到全部喊着吹三瓶，吹三瓶。 还是罗茜站出来道：“江城还没吃东西呢，这么喝挺不到第二场，那后面可就没意思了，照我看还是罚三杯吧！” 此话一出，四周嘘声一片，有人暗戳戳道：“哎哟，心疼了～” 江城刚在家将杨聿朗吃了个心满意足，也没计较这一伙的得寸进尺，拿起一瓶啤酒：“就一瓶！” 大家见状，拍着桌子齐声喊：“江城！江城！江城……” 外边的服务员敲开门：“你们小点声哟，隔壁客人要跟老板投诉了。” 周岩一拍桌：“隔壁是什么人？我们过去会会！” “会什么，坐好！”江城按住他的肩膀，“小点声，下一场唱歌让你吼个够。” 话音才落没多久，所有人举杯大喊：“来，为我们的高中时代终于划上句号干杯！” “干！”群情激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啊～”声音震天动地，穿过铜墙铁壁传到隔壁。 服务员又来敲门了：“不好意思哟，你们这么大声隔壁客人真的要投诉了呀！” 里头一众青年不耐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了。” 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又是临别又是踏入人生新阶段的，谁还顾得上别人的感受，都恨不得宣泄出心中压抑多时的情感，如滚滚长江东逝水，巨浪滔天。 啤酒一箱又一箱空了，对这三年的各种吐槽纷至沓来，后面还玩真心话大冒险，玩骰子……大家的内心话一波接一波，游戏也一轮又一轮。 最后走出餐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醉的不省人事，就由那些没体力再去第二轮的同学分别送回家，剩下战斗力强悍的十几人去KTV。 周岩揽着江城肩膀：“城哥，到时候我就出省了，你一个人去A大会不会孤单？会不会想我啊？” 江城拍他的肩膀：“少来煽情这套，老子什么时候想过你？” “卧槽，”周岩撇嘴，“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的？” “好好好，我也爱你，”江城一膝盖把他顶进出租车后排，“去接着嗨！” KTV里，罗茜找了机会坐江城身侧，与他碰杯时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啊！”江城大方承认，其实他这时候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杨聿朗在一起的，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他有个绝世好男友，可惜了，不能随便说。 罗茜接着问：“还是刘菲菲吗？” “什么？”江城无言，“都哪年的事了你还提？” “可那天我看到她给你送了礼物，”罗茜心伤又不解，“不是她你收她礼物？” 喝了酒的脑子转的不太灵便，江城想了许久才忆起刘菲菲有一天确实拿了什么东西让他交给卓海来着…… “反正不是她。”江城也懒得解释。 罗茜给他满上一杯酒，“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她自豪里带着伤感，“我至今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你那张冷酷到结冰的一张脸，可你现在好像看什么都柔情四溢的，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江城咧嘴一笑，拿起酒杯对她道：“你是个好女孩，未来会遇到更好的，比我好一万倍。” 罗茜收了张好人卡，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终是忍不住滑下几滴清泪，终究是跟青春的一场没结果的单恋说再见了。 回公寓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晕晕乎乎的进门，心里是时刻绷着一根弦，“不能吵醒哥哥，不能影响他休息，不能不能……”带着这根紧张的弦他没上楼，而是一头栽进沙发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江城揉着发胀的脑袋，睁开迷糊双眼发现自己趴睡在床上。他从没有喝断片的情况，所以还记得凌晨回来是睡在沙发上的，此时眼一眯眉头一皱，难不成是杨聿朗把自己弄到床上去的，昨天还干过一场，他那虚弱身板能扛得动自己？ 他光脚下床，踩在硬邦邦的木质地板上，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不过被酒精影响的脑子还是转得慢，所以没想到是哪里不一样了。 下楼，杨聿朗一个人在落地窗前摆弄手串，他赤脚走到杨聿朗身后，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肩上，近乎撒娇的语气道：“聿儿，我头疼。” 杨聿朗柔声道：“我泡杯蜂蜜水给你。” “不要，”江城抱紧了他，“齁甜，还没什么效果。” “那你先洗个澡，”杨聿朗侧过头温柔注视他，“睡了这么久也饿了，洗好吃点东西，丽姨还炖了醒酒汤。” 江城对上他那双眼睛，半天移不开眼，杨聿朗催他去，他错开视线，嘟囔着：“再抱会儿，就一会儿～” 虽然日夜都跟他在一起，可江城还是觉得不够，抱不够亲不够，脑子里关于天长地久这四字的渴望如藤蔓生根越长越疯狂。 考完了，杨聿朗建议他约朋友一起出去玩一玩放松转换心情，毕竟毕业了大家以后各分东西想要再见一面并非易事，又建议他重拾搁置已久的摄影，然而江城哪也不想去，啥也不想干，只想黏着他，这不一听他说要去公司，忙不迭的穿好衣服就跟着去了。 杨聿朗去公司依然是一些工作上的交接，交接对象却不是杨静姝，而是一名副总，据说他辞去总经理一职后原本属于他的那些工作有了一些变动分流，并非所有工作都摊在杨静姝身上，这也是杨崇元做的决定。 杨崇元有他自己的考量和安排，杨静姝没有意见，她妈妈却很不高兴，不过再怎么不高兴也不敢公然反对，只能趁他高兴的时候吹吹枕头风，收效甚微。 杨聿朗在华容的办公室很大，江城坐在书架那边的小桌旁，线上约了唐原潘军一起开黑。 进来办公室的人第一眼都会注意到他的存在，然而不管谈什么杨聿朗都没有让江城避开的意思，这不禁让不知情的人好奇起这小伙子的身份。 他玩了好几局，见办公室终于没人进出，才凑到杨聿朗身边替他按着肩：“哥，你忙完了？” 杨聿朗摇摇头；“还有些比较麻烦的没处理，等静姝开完会过来再商讨，我先看看这些资料。”说着伸手要按分机。 江城忙抓住他的手：“要做什么，我来。” 杨聿朗看一眼手里资料，只是想叫人去复印几份，不难，于是把材料递给他：“去楼下各复印一份。” “得嘞～”江城高兴的接过，一溜烟就出了办公室。 他问了人才找到复印机所在，那是一间独立办公室，机子是一体机，集复印打印扫描几项功能，他上前研究了一番，呃，这玩意儿要怎么用？ 旁边也没个人能问问，想了想只能拿出手机来查。 看着手机上那些操作再一对比面前的机子，好像不是一个型号的，操作也不一样，正皱眉查找时，门口进来一哥们。 唔，来人了。 第79章 庆祝宴 那哥们是进来打印的，江城站在一旁看他迅速的插入U盘，再按几下按钮，速度太快没看明白，打印出来后那哥们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就准备离去，抬头撞见江城一脸迷茫之色，离去的脚步顿了顿，热心道：“你是新来的吧？” 江城迟疑着点点头。 “你要复印？” 江城又点点头。 “不会用没关系，我教你。”小哥上来指着几个按钮解释了一通，再交代几项注意事项，还帮着复印顺便示范，边操作边道，“我刚来没多久，刚开始我也不会，不过这算简单的，新来的就是做这些跑腿的工作，没办法，我到现在都还在跑腿，甚至还得出去给他们买咖啡奶茶。” 小哥道：“我市场部的，张承和，你呢？” 江城：“我…我叫江城。” 小哥爽朗一笑：“咱俩名字都有个cheng，算缘分吧！” 江城复印完和他说谢谢，张承和摆摆手：“都一个公司的同事，不必客气。” 回了办公室，杨聿朗道：“今天午饭就在公司食堂如何？” “好啊，”江城把资料放他面前，“我不挑，什么都行，能尝尝你们的工作餐也不错。” 他趴在杨聿朗身旁看他翻阅资料，细细看他脸色总觉得有些气力不济愈加憔悴之状，下颌骨那儿也显得瘦削了一些。 “哥，你脸色不太好，有没有好好吃药？” 杨聿朗目光不离资料，淡淡道：“一直都这样，也可能最近交接工作量大了些。” “那……”江城迟疑着，“会不会那个的时候我太过了？” 杨聿朗听了这话手一顿，转头看他一眼，眼神深邃难懂，“也有可能。” 唔，这么一说江城可慌了，忙搂着他后腰，“对不起啊哥，我总是控制不好力度，经验不足…我去多看点相关的，多学习学习，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的……” 杨聿朗见他这样反应，唇角微微一挑，笑道：“我逗你的。” 江城闻言掐了一把他的后腰，“有你这么逗人的吗？” 杨聿朗只低头浅笑。 江城手臂更加搂紧了他，凑近些近乎耳语道，“那我们晚上再——”话未说完，门外就有人敲门，江城不舍无奈的收回手臂，却在走开之前在杨聿朗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中午，杨聿朗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叫上靠在椅子上快睡着的江城。 华容食堂很大，餐桌整齐摆开，两人去选喜欢的菜式。 江城前后看了一圈，指着炒面：“这个看着很好吃，就吃面。” 杨聿朗点点头，吩咐炒面要大份，又选了几样炒菜和紫米粥，负责打菜的大姐打好菜后将餐盘递给他：“杨总，您的餐。” 江城伸手去接：“谢谢！” 来的时间算早，食堂里人不多，不过每个人见到杨聿朗都礼貌又恭敬的唤一声“杨总”，杨聿朗本人没什么感觉，倒把江城给骄傲的，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世界，我的人就是这么有面儿！ 两人寻了靠窗位置坐下，杨聿朗看见旁边有人拿着饮料走过，遂对江城道：“那边有饮料，也有热咖啡奶茶牛奶，你需要来一杯吗？” 江城回头望了一眼：“我去来杯可乐，你呢？牛奶怎么样？” “不用了，”杨聿朗说，“我喝粥。” 于是江城自己去接了杯可乐，许是缘分使然，回到座位旁碰见了手捧餐盘的张承和，对方见是他粲然一笑，“江城，一起坐？” 江城正欲拒绝，杨聿朗率先开了口，“坐吧。” 张承和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和江城一起坐的是杨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老总面对面，一时手脚都有点放不开。杨聿朗没说别的，只道：“多吃点。”可就这短短三字就让他激动的有点手抖。 江城夹了一口面，瞟了张承和一眼，转念一想，随即用筷子夹了一块锅包肉放在杨聿朗碗里，“哥，你也多吃点。” 张承和惊讶的看向江城，想了想：“你是杨总……表弟？” 江城唇角一挑，却看向杨聿朗。 杨聿朗淡定如斯的喝粥，“他是我家人。” 家人？ 张承和不太懂具体是啥关系。 这边江城惊愣之后立马遮目掩饰过分激动的心情，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的。 杨聿朗干咳一声，“好好吃饭。”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两个都是。” 钢铁直男张承和这样都没看出什么，尽管江城后来看向杨聿朗的眼神已经毫不掩饰那满溢的爱意。 饭后，杨聿朗看着手机收到的信息，转而对江城道，“今晚鱼儿那儿有个晚宴，她邀请我们一起庆祝她弟弟顺利考完试。” “成绩还没出呢，这么早庆祝什么？”话虽如此，可想起肖子俊，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靠前，提早庆祝也没什么问题。 “她很爱她的弟弟，听他们说这个弟弟也挺争气，成绩一直都挺好。”杨聿朗虽和肖鱼是朋友，却从未见过她弟，只是听他们偶尔提起。 “他还是我同学呢！” “哦？”杨聿朗略诧异，“你们认识？那就一起去。” “行。”江城想了想，“我能叫上老唐吗？他们也认识。” “当然可以。” 饭店宴厅里，形形色色的人们聚集一堂，说是给肖子俊庆祝，然而一眼扫过去感觉来的几乎都是肖鱼的朋友，反正江城是没见到几个熟脸。 唐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随意拉了把高脚椅坐吧台边，“肖子俊这人就是个书呆子你晓得吧，高中三年也没交几个朋友，喏，就那边几个，一看就是旱鸭子。” 旱鸭子，在他们这一伙里就是酒量特差的意思。 杨聿朗进了饭店让他俩先坐，他去和肖鱼打招呼。 见杨聿朗走远，江城才道：“你管他们，今晚过来是陪我。” “那咱来这干啥啊，去个烧烤店整点肉串配酒不是更惬意？”到处都是生面孔，唐原不太乐意来。 江城敲了敲桌面：“朗哥要来。” 唐原无所谓道：“他来就来呗，他玩他的，你玩你的，有什么关系？” 江城一下拔高音量，“你说有什么关系？”见旁边有人侧目，他压低了音量，“你知道每天有多少狂蜂浪蝶想接近他么？” 唐原翻了个白眼：“咋地，你现在才知道啊？” 江城语塞：“所以我才必须跟来。” 唐原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爱情使人智商变低，古人诚不欺我。” 江城不服：“怎么就低了？” “你自己想想，”唐原凑近他，“朗哥这样一人是你能看得住的？就算让你看见他招蜂引蝶你又能咋样？再说了，你对他人品是信不过还是怎的，看这么紧不怕他反感吗？” 江城正想反驳，唐原又道：“两个人之间需要一点个人空间的，不要抓那么紧，那谁说的，就像沙子抓越紧就越漏，明白不？” 江城听了这话突然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黏太紧了，杨聿朗可有半点反感的迹象。 唐原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一抬头看见肖子俊过来了。 “恭喜恭喜，你报的什么学校，这么早就庆祝是心里有底了？” “没有，”肖子俊略显无奈，“我姐非要搞这一出，没办法，由她去呗。” 江城介绍道：“这我哥们唐原，叫他老唐，一起打过球的，有印象吧？” “虽然不怎么熟悉，不过你球打得不错。”唐原先接了话茬。 “谢谢，”肖子俊笑了笑，“你三分命中率挺高。” “哟，”唐原一下被激起雄心壮志，“我还有个绝技亢龙无悔旋风式灌篮你没见过吧？” “不是亢龙有悔吗？”江城还他一个白眼。 肖子俊又笑：“有机会见识见识。”他要了一杯鸡尾酒，征得同意后就坐在两人旁边，坐下问江城，“你怎么样？A大有谱吗？” 江城摇了摇杯中酒：“等成绩出来就知道了，现在瞎猜测徒增烦恼。” “也是。”肖子俊抿了一口酒，看向唐原，“你呢？” 唐原瞟他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还能咋地，那成绩到哪里都是混日子，到时候看吧，搞不好就这样了。” 话题这么一撇就伤感了，肖子俊并不擅长暖场，一时间三人竟都相对无言，直到杨聿朗过来才引出别的话题。 几个人边喝边聊，江城挨着杨聿朗，过一会儿旁边来了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坐江城旁边的是个长发飘飘穿着一字肩小粉裙的圆脸妹子，妹子酒量好又大胆奔放，眉开眼笑的找江城喝酒，还求合影。 她第一次开口找江城喝酒的时候江城就下意识的转头看杨聿朗，后者只是微笑点头。这会儿求合影他也依然浅浅笑着，妹子热情又奔放，江城应付这块还比较青涩，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遂有些不甘愿的拍了照。可这个合完影那个也要，看了照片还带不满意要重拍的，拍了几张大概觉得有些熟悉了，妹子居然还上手搭肩搂手臂…… 江城僵直着配合她们拍了好多张，期间杨聿朗一直都保持嘴角微扬的表情，唐原促狭坏笑，肖子俊则是普通朋友旁观。 第80章 前兆 妹子P完照片拿着手机对江城道：“加个微信吧！” 江城口中红酒还未下咽，就听杨聿朗回她们：“可以啊！” 两个妹子窃喜的笑着靠近，江城忙摆手：“还是别加了。” “没关系，”杨聿朗柔柔道，“她们都是鱼儿的朋友，你们年龄也相仿，多交些朋友没什么不好。” 她们加了江城，满含期待的试探问杨聿朗：“我们也能加你的微信吗？” 江城听了这话瞬间脸一沉，敢情她们靠近的最终目的是杨聿朗啊，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找自己，明明他才是最耀眼的存在。 杨聿朗没看他，依旧温柔的笑，却对俩妹子摇摇头。 妹子不死心，嘟着小嘴撒娇复述他的话：“加嘛，多交些朋友没什么不好啊！” 杨聿朗抿唇笑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淡淡道：“我不需要那么多朋友。” 众人：“……” 妹子走后，江城心里不满，却不知该怎么发作。在别人看来杨聿朗可是一个完美男友了，自己洁身自爱不招惹花花草草，还给男朋友足够的自由，不干涉甚至还鼓励他广交朋友。 可是，细细琢磨下，他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想了半天他才意识到是什么问题，那就是杨聿朗对他跟别人勾肩搭背搂腰合影一点都不介意不吃醋，甭管对方是男是女，他都乐见其成。 换言之，如果刚刚和俩女孩儿合影的是杨聿朗，在旁边的他这时候估计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更过分的是，杨聿朗在吧台坐了没多久就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要先走，还按住江城，让他好好玩，散场后有司机送他们回去，交代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了…… 唐原疑惑的问他：“都几点了朗哥有什么事这么急？” 江城又岂会知道，杨聿朗从来工作繁忙，无论说是哪个公司的事都行，家里朋友也可，他从不多说，自己也极少过问，由始至终都保持着对对方的绝对信任与绝对空间。 他比谁都想知道，可杨聿朗连简单的三言两语都没透露。 他心里隐隐有股无处发泄的郁闷，杨聿朗走后他没了心思，干脆就拉着唐原肖子俊灌酒，吃完饭还被肖子俊拉到肖鱼的酒吧来了第二场，最后喝高了就转进舞池，说不清是喝嗨了还是发泄，总之舞池里他们成了中心，所有人都在疯狂扭腰摆臀，音乐震天动地，灯红酒绿中眼前闪过无数有着热辣身材的帅哥美女，喧嚣充斥着身体每一个细胞，音乐不断，狂欢不停。 离场的时候唐原已经醉的人事不省，江城自己尽管头晕眼花，却依旧保留着一丝理智。司机进来扶走两人，并按照江城的指示将他俩送到老房子那儿。 杨聿朗走前说今天不回公寓，所以他也不想回去。 醒来时是上午九点多，唐原还在打着呼噜，他没吵醒唐原，而是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十来条信息，可惜都不是来自杨聿朗。 他将手机丢在一旁，去冲了个冷水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上那身泛着酒气的T恤，在门外晒着顶烈的太阳，良久后才迈脚步行到一公里外的地方打包了两份凉皮和小超市买的零食回到小房子。 被叫醒的唐原揉着眼睛看汗流浃背的他，“你衣服后面都湿透了，去哪了？”再一转眼看见桌上摆着的吃食，“犯不着吧，也不饿。” “少废话，”江城没好气道，“快点去洗洗过来吃。” 唐原扒拉着凉皮，瞅了瞅江城阴沉沉的脸：“你心情不好啊？” “没有的事。”江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凉皮。 唐原看他明摆的死鸭子嘴硬就知道他和杨聿朗之间有情侣问题，也不好多问，只能转移话题，“一会让冬子过来接咱俩吧，前段时间那货搞了部二手奥拓，到处牛逼着呢！” 江城埋头吃着，含糊应了一声“嗯”，不欲多说。 冬子也是他们好友，是家里独生子，家境不错，只是这两年因为肠胃毛病住院后回乡下修养了近一年，所以没怎么联系，前一阵好的差不多回来他老爸为了哄他高兴允许他去考了驾驶证，还大发慈悲的买了车给他。 冬子很效率，接到电话没多久就开着车来了，还给他俩带了几瓶提神饮料，他在驾驶座上边开车边道：“昨晚阿海说要把店里股份退了，不然天天待在店里，你们有活动也不带他，他说自个快被踢出元和群了。” “别啊，生意做得好好的，这年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赚钱了，”唐原不满撇嘴，“成天尽想着玩。” “生意也没多好，”冬子叹了口气，“之前你们备战高考，所以他没找你们聊，其实他和合伙的有一些矛盾，而且他也不是受气的人，所以才想退出的。” 闻言江城唐原都一怔。 冬子从后视镜觑了一眼江城脸色，“他不干了你俩也别说什么，毕竟合伙做生意谈崩的不在少数，现在也有空了，多找他聊天玩玩啥的。”顿了顿又道，“还有大潘，前几天，就你俩高考前，开个车还追尾了……你俩别急，他人没事，但是赔了不少钱。” “我打电话问问。”唐原一下就急了，“这俩一个比一个能，什么都不说。”说着就要拨出去。 “算了，”冬子摆摆手，“不跟你们说才正常，这事也不是他们主动告诉我的，反正你俩知道就行了，这么去问也没意思。” 江城沉默的看窗外，又听冬子道：“大潘可能想回来做点别的，去了这一年多没学到什么，成天跑车虚度光阴。”他原本还想说这群人就江城最争气，一想旁边还有个不知明天的唐原又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回来也好。”听了这半天江城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俩各自回家还是？” “我回家。”唐原看了一眼后座的江城，“你呢？” 江城双手交握，右手大拇指绕着左手心打转，半晌才道：“我也回家。” 家里房间让江池住了，他就直接睡沙发，期间接到过同学出游的邀请，还有打球玩游戏，都让他一一推了。 他脑子有些乱，冬子说的那些事让他怪难受的。自己有杨聿朗作为后盾，几乎可以毫无顾虑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能去想上的大学，可他也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和杨聿朗的交往中他其实一直都很小心，害怕抓不住，害怕终究会失去。 他在家和江池依旧没什么交流，两人各做各的，他去江池房间拿了几本自己的书，拉了躺椅坐阳台看书。江池则一般待在房间，玩玩游戏写写作业，还买了不少课外读物，颜瑛说他还尝试写网络小说。这么说起来江池住过来后长进了不少，不再像以前完全沉迷游戏。 翻阅《水浒传》时江城看到很多书页有折痕和笔尖戳出来的痕迹，这本书他只看过一遍，自己留下的痕迹心里有数，而且江池自小喜欢用笔尖戳书页，所以这些新痕迹都是他弄出来的，只是江城没想到他还看了这书。 今天的晚饭是江城下厨，他让做了大半天兼职的老妈去看电视，自己进厨房弄了个三菜一汤，虽然许久没下厨，学来的手艺却没生疏，老妈吃的连连夸赞，江池没说话却用埋头吃的行动证明了一切。 吃完饭他也没让自个妈动手，自己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颜瑛帮着收拾，站一旁问他：“今晚住家里吗？” 江城低着头过了会才道：“没有，我一会儿要出去。” 颜瑛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道：“怎么了，才高考完放松了应该开开心心的，怎么不高兴了？” 江城：“没有不高兴，我在想学习的事。” 颜瑛心疼道：“好不容易放假了就先别想了，多费神哪！” 厨房收拾妥当后走出来，他擦着手，看见放茶几的手机屏幕一亮，随即铃声响了起来。 坐沙发看电视的江池瞟了一眼，再将视线转向他，简短说了句：“杨聿朗。” 江城擦手的动作一顿，他手机上存杨聿朗就一个“哥”字，江池却知道是他。 他将毛巾往桌上一丢，过去拿起手机就走到阳台。 “江城，你在公寓吗？”电话里，杨聿朗摄人心魂的声线传了过来，算起来也就一天未见，可江城觉得已是久违未闻的声音了。 他蓦的心里一酸，此前想说的话也生生咽回肚里：“还没，我…我外公那个，我回来看看帮着照顾一下，我等会就过去。” 杨聿朗：“我今晚有点事，可能要很迟才回去，你早点休息，别等我。” 江城将手搭在护栏上，应了句“嗯，知道了。” 去了公寓，他收拾了书房，练了会毛笔字，去阳台赏了花，坐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 时针一圈一圈转，指向十二点，杨聿朗还没回来。 他回到卧室趴在床上，双眼盯着枕头上的花纹，一丝睡意也无。 第81章 别扭 杨聿朗回来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靠在床头的江城听着楼下的动静，凝神听了一会，待杨聿朗上来时他却将视线转回手里打开的书上。 “你还没睡？”杨聿朗走过来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不是说了别等我吗？” 江城没回答，看了他一眼将书放床头柜上，往里挪了挪，躺下后问：“你昨晚是什么急事？” 昨晚在饭店里杨聿朗突然感到一阵不适，上腹部异常疼痛，他担心忍不了痛楚被江城看出什么，所以临时找了借口离开。 “公司的事。”杨聿朗随口道，“你也知道公司刚交接，有一些事情他们处理不了，所以我才要过去。” “嗯。”江城沉闷的应了一句，翻个身背对杨聿朗躺着。 杨聿朗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半晌，凑近揽着他的腰，“昨晚没能陪你，你不高兴了？” 江城没回答。 杨聿朗微叹道：“我不该把你留在那儿的，小城，对不起。” 一声小城让江城心弦猛地一颤，他咬了咬下唇，翻过身来：“我会为这种事不高兴吗？” “那你这是？” 江城坐起来：“你说，为什么一整天都不联系我？” 杨聿朗无奈道：“我在工作。” “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杨聿朗忙态度端正道：“对不起。” “要我原谅你也行。”江城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纸笔，刷刷在纸上写下一句话，转头对杨聿朗道，“这句话，你真心实意的对我说一遍，说了我就原谅你。” 杨聿朗愣怔的看着那句话，沉默了。 江城见他没有半分要照说的样子，心一寸寸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让你说这话能有多难？”他其实并不是为杨聿朗不联系他生气，而是在为昨晚对他乐见自己和别的女生勾肩搭背不高兴，耍耍小脾气也只是努力刷存在感，没有刻意为难，写下的那句话也不是什么山盟海誓，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你说喜欢我的，”江城愠怒的看着他，“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吗？” 杨聿朗垂眸，半晌才道：“我是真心的，从昨晚到回来之前我是真的忙，而且我也累了，你能不能别为这些小事不高兴了？” “小事？”江城这下是真生气了，随手将纸笔一丢就要走人。 杨聿朗慌忙抱住他：“别走。”他加大抱着江城的力度，服软道，“江城，别走。” 江城忍着心中不快，直言道：“你和易风稍有触碰我都不允许，你说我吃没来由的醋，可我不是在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让任何人觊觎你碰你，可你呢，完全不在乎我跟男的还是女的合影喝酒，勾肩搭背你也不在乎，你这算什么喜欢？“ 杨聿朗怔了怔：“我那是相信你。” 江城反问：“那你觉得我是不相信你才那样的吗？” 杨聿朗放开了他，片刻后才道：“每个人喜欢别人的方式都不一样，你没必要要求我跟你一样。” 江城：“……” 他这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快把自己憋死了。 杨聿朗牵起他的手，轻轻摩挲他的手背，说道：“客观点来说，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江城这口气终于冲出喉咙，他一把将杨聿朗压回床上，低头一口就咬在他下巴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小题大做！” 此刻的江城确实是火气上了头，所以动作也没了往日的谨慎和温柔，显得强势又粗暴。 杨聿朗疼到几欲昏厥。 闹腾一场之后，江城还是心疼了，他吻着杨聿朗被汗水濡湿的额发，捧着他的脸轻声道：“聿儿，我就是想看你吃醋，想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我知道这很幼稚，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杨聿朗撇开头：“你能不能别绑着我？” “好。” “我不行了。”杨聿朗无力的伏在他肩头，“江城，你放过我吧。” “放心，”江城说，“我不乱来了。” 后半夜，杨聿朗昏昏沉沉的睡了，趴在旁边刚来了睡意的江城听见楼下有动静，他披了睡袍走出卧室，见是易风。 “你怎么进来了？”江城双手撑着护栏居高临下的问他。 “我按了门铃，”易风看着他，“朗哥的心率偏高了，我过来看看。” 他走到楼梯口顿了顿，抬头看向江城：“方便吗？” 江城并非忘了杨聿朗还是个病人的事实，只是杨聿朗平时的表现都少有异样，所以他以为没什么事，眼下易风既然已经察觉不正常，自己没道理不让他看。 “上来吧。” 易风拿了听诊器进入卧室，见杨聿朗昏睡不醒便皱了皱眉，他想掀开被子，被江城拦住了。 开玩笑，没穿衣服呢！ 易风只能无奈的将手伸进盖得严实的被子中听心率，测了体温血压，最后还有模有样的测了脉搏。 “怎么样？”江城坐在一旁，见他都测完了便心急的问结果。 “情况不太好，”易风看了时间，“先观察着，天一亮我就让家庭医生过来。” 江城一听：“行，我在这看着，你回吧。” 易风点头，走到门口回了个头，刚好看见江城给杨聿朗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扶起来的时候盖着的被子滑了下来。 呃，那一大片的青紫痕迹…… 江城换好姿势又盖上被子，回头见易风愣愣的站在那儿：“干嘛？” 易风欲言又止，看了江城一阵扭头走了。 次日医生来看过后建议送到医院挂水，杨聿朗免疫力在下降，体质日渐虚弱，一点小毛病就容易引发大问题。 他的情况较之普通慢粒白血病患者不同，不能再单靠药物治疗，其他化疗和移植要排上日程了。 杨聿朗一早醒来就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这会到了医院挂了水又闭眼睡着了。 江城和易风并肩靠站在墙上，看着医生给杨聿朗做一些别的检查。 易风双手插兜，瞟了一眼江城，压低声音道：“朗哥喜欢那么玩吗？” “？？”江城不解的看着他。 易风略微难以启齿的指了指胸口位置。 江城面上尴尬了一瞬，眼睛看着别处，含糊的“嗯”了一声。 “就算他喜欢，”易风顿了顿才道，“你也稍微温柔点，他…他这个身体未必承受的了。” 江城：“……” 易风脚尖点着地面道：“朗哥不舒服上医院一般都没让你跟着吧，除了你赶巧撞上的那几次。”他看向江城，“他上医院的次数比你想象的多，痛苦难受的样子也从没在你面前表现出来过对不对？” 江城开始在回忆中搜索，确实如此，也正因为杨聿朗平日里总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所以身边人很容易忽略他是个白血病人的事实。 易风意有所指道，“他这人就是喜欢独自承受一切，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尊心太强，身边人总要多个心眼才好。” 江城琢磨着易风这话的意思。 易风又道，“他那个伤过的腿，以后风雨天气难免会酸疼，严重的话会比风湿还厉害。” 江城蓦然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说……” 易风点点头：“所以，你对他好点。” 江城懊恼的抓着头发，心里暗骂自己真他妈不是人。 杨聿朗醒来后就看到江城抱着自己一条手臂伏在床沿，他稍有动作江城立马抬头看向他。 “哥，你醒了。” 杨聿朗对于自己又躺到医院这事儿没有半分怪他的意思，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 “医生说低烧退了，体征也正常了。”江城边倒水边问，“我们就回家还是？” “回家吧。” 杨聿朗在家休整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拉着江城说出去走走。 俩人去了湿地公园，漫步在横跨水面的木栈道上。 杨聿朗双手撑着护栏，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声音里犹带着点暗哑：“江城，其实我们不是一对很搭调的情侣对不对？” 江城动作一滞：“怎么就不搭调了？” 杨聿朗换了个背靠护栏的姿势，“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生长环境天差地别，三观不同，口味不一，没有共同的朋友，理想不同，性格也谈不上互补，未来…”他顿了顿，“未来的路也是不一样的。” 江城怔怔的听他说出这番话，对他来说近乎可怕的话，这些话不都是情侣分手才说的吗？ 杨聿朗手指点着护栏，转头问他：“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江城盯着他余晖中的侧脸，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杨聿朗微叹一声：“你在告白之前有没有想过，其实对于我们俩来说，师生、朋友或者兄弟这样的关系反而更能持久？” 见江城微微睁大了双眼，杨聿朗又道，“你偏偏选了情侣这种关系。”杨聿朗目视远方，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维护变数最大的恰恰就是情侣关系。” 第82章 分手 上 江城心跳渐渐加速，不安像阴霾一样笼罩心头。 他环抱着杨聿朗的腰，站姿和身高都让他居于杨聿朗之上，他带着威慑的盯着杨聿朗：“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杨聿朗也抬眸直视他，问了他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回忆过往，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后悔。”江城近乎斩钉截铁道，“自从认定了你，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后悔，我无愧于心。” 他抱紧杨聿朗，贴着他耳边道：“你不知道，在不清楚你的心意前我每天都在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我做不到不去喜欢你，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要是有的话我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而不是去后悔失去的东西。”他心潮起伏，愈发抱紧怀中人，“聿儿，我从没想过会跟你分开，而且你答应过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我，你这么大个人了，可不要出尔反尔。” 杨聿朗听了这些话，伏在他肩头，久久未言。 夕阳已落下，可正值盛夏，空气中依然浮动着燥热的气息，水中红鲤鱼跃出沉沉水面，水草丛中虫鸣蛙叫，似在为栈道上热汗贴身却不愿松开拥抱的两人感到不解。 杨聿朗轻拍他的后背：“之前答应过你等你高考完带你玩射击的，明天我们去玩吧。” 听了这话，江城一颗不安的心才静了下来。 靶场上，杨聿朗瞄准靶心，却连连脱靶，连玩两把后就放弃了。 江城虽然是第一次玩这个，可他很有准头，偶尔的还能打个十环，喜得眉梢飞扬。 “我本来想带你玩war game的，”杨聿朗站他后边看着他，“可外面日头太烈了，容易中暑，就在室内过把瘾了。” “这样也很好玩。”江城正玩得上瘾，再说他也不乐意这么大热天跑出去晒着，自己受得了杨聿朗也受不了啊。 江城玩了大半天，发现自个已经爱上这个了，越玩越上头。 杨聿朗一直很安静的坐在后面，边喝茶边看着他。 江城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对上视线了便相视一笑，看去是一副岁月静好你开心我快乐的美好画面。 晚餐杨聿朗带他吃法式铁板烧。 切下一块嫩香牛排，江城先送到杨聿朗嘴里：“怎么样？” 杨聿朗点头：“你自己也尝尝。” 江城后面还吃了海鲜串烧烤肉意面，出来后才发现真的吃撑了。杨聿朗便带着他在林荫小道上散步消食。 “江城，”走出一大段路后，杨聿朗捡起一片掉落在灌木丛上的落叶，在手里翻着把玩，对他道，“我有礼物送你。” 这一整天江城已是过得心满意足，没想到到了这会儿还有惊喜。 “什么礼物？”江城好奇道。 杨聿朗没说是什么，只看着他：“我送的，不管是什么，你都会要的对么？” “那是当然。” 杨聿朗看着手里的树叶，轻声道：“回家你就能看到了，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喜欢。” 江城满怀期待的回到公寓，等看到礼物是什么的时候笑不出来了。 房产证，股权无偿让渡协议书。 荔林区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写着江城两个大字，安然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无偿转让协议。 “这什么意思？”江城将两样东西摔在他面前。 杨聿朗临窗坐在藤椅上，身旁是丽姨新弄的花架，上面错落有致的摆着盆栽，走近能闻到黄白小花散发的淡淡幽香。 杨聿朗摩挲着水沉香手串，淡然道：“礼物。” “坐吧。”杨聿朗眼神示意他坐旁边的藤椅，继而侧过身拿起一个精巧玻璃杯，注入刚煮好不久的花果茶。 江城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等着他给个明确答案。 杨聿朗摩挲手串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柔声道：“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城心底一沉，可这次他没像之前那样强硬的堵住他的话头。有时候一个人愿不愿意让你把他的话堵回去是能感觉出来的，在此刻，江城就明显感觉出这次杨聿朗那些话是非说不可的。 他坐了下来，却是如坐针毡。 “你要去加拿大了对吧？”江城抢先开口，料想他要说的事也逃不过这一件。 杨聿朗看向他，深邃目光一时难辨悲喜，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你上次说等我考完就去，”江城略有迟疑道，“这次会去很久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事。”杨聿朗错开视线，微微低了头，从江城的角度能清楚看见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似是颇为艰难道，“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江城蓦然睁大眼睛盯着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从猛地僵直再缓缓用力收紧，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双眼，不可置信让他双唇控制不住的发颤，“你说什么？” 这一整天的贴心陪伴和这两份大礼，就是所谓的分手礼吗？ 话说出口了，杨聿朗这边反倒松了下来，他重将视线对上江城，“这一去可能一两年，三四年，或者更久。” 江城猛然拍桌而起，“所以你就要跟我分手？”这一声是以低吼姿态发出，乍一看，他一张脸因为气怒而憋得发青。 这反应在杨聿朗预料之中，所以他只是定定看着江城：“还有可能，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分开对你我都好。” “好个屁！”又是一声低吼，他握紧颤抖的双拳，字字如巨石落地，“什么叫回不来？” 他突然站起身，把房产证摔回他怀里，“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吼完对着后面墙面击了重重一拳，他背对着杨聿朗，可剧烈起伏的心口和止不住的愤怒喘息都将他此时的强烈反对情绪一点不漏的传给杨聿朗。 良久后，杨聿朗才撑着藤椅扶手站起来，走近他，绕到他面前。 江城撇开头。 “但凡上了手术台，”杨聿朗道，“不管是多小的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何况我那还不是什么小手术。” “退一步讲，就算手术成功了，后面也许还会出现排异和其他并发症，还有无可预料的后遗症。” “江城，我没办法给你什么保证，也不愿意一直吊着你让你日日担心难过，”杨聿朗自己皱了眉头，“那种每日踩在钢丝上的感觉，就算你承受的了，我也不愿看到。” 江城盯着他，眼神里清楚写着不赞成、不同意。 “我习惯了独自去面对，这样会让我觉得比较轻松，”杨聿朗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轻声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对这世间没有什么眷恋，是在你之后我才真正开始舍不得，开始奢望……”他把手搭在江城肩上，“可是如果不分开，你会给我很大的精神压力，我答应你，会好好治疗，不计所有的努力活着，若有痊愈之日，我便回来找你。” “我陪在你身旁，给不了你勇气和力量，反而成了给你施加精神压力的对象了？”江城抑制不住的颤抖，“你就这么喜欢一个人承担一切，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杨聿朗垂眸微叹，伸手轻抚他面颊，指尖冰凉，动作轻柔的安抚着他。 江城双眼已然泪盈满眶，却执拗的在眼眶打转不肯释出。 杨聿朗微一侧头，吻上他因急怒而发白的双唇：“对不起。” 江城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用了发狠的力气抱住他，眼泪也在那一刻大颗滚落，他咬着杨聿朗脖颈，“我不分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不要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骗我。” 杨聿朗抱着江城后背的手臂绷直了，心口突突的疼，可他还是咬着牙狠心道：“对不起！” 江城愈加发狠用力的抱他：“我不要听这个！” “这个公寓也留给你，里面的东西，包括书房的所有东西都给你，”杨聿朗已经快被他抱得喘不上气，却还是坚决的分手，“你如果不想回家，可以一直住这儿，或者我直接把公寓过户给你。” 江城突然放开他，浑身发冷，冷的指尖不停打颤，“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他妈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杨聿朗往后退了一步，手撑着身旁桌面，“你就当分手补偿。” 江城揪住他的前襟，质问道：“你说你喜欢我，你这喜欢到底有几分？” 杨聿朗对上他的目光，“我说过，每个人喜欢别人的方式都是不同的。”顿了顿接着道，“也有可能，我确实没有喜欢你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江城脑袋“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失了魂一样呢喃：“所以……所以你看我和别人玩，哪怕别人的手都已经搭上肩搂着腰你也不介意，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肝肠寸断的感觉侵袭身体每一处，江城完全不敢相信的盯着他的双眼，“你扯什么个人喜欢方式不同？” 杨聿朗眼瞳如深渊，暗沉无光，他低了头：“我可能喜欢的没有你那么深刻热烈，可你也不至于这么质疑我的心意。”任由他抓着自己衣服，又道，“你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清楚人心最善变，我这一去归期难定，情侣之间长期分离感情只会越来越淡，说不准哪一天你我就会遇上别人，何必等到那时候搞得大家心灰意冷两看生厌？” 江城眼泪难以控制的不停滑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低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聿朗无力的闭上眼：“小城，我们之间总有一天要永远分开的，我真的很抱歉在这种时候就说出这些话，你年轻阅历尚浅，也许预料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我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正因为知道，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啊——”江城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他推开杨聿朗，手一甩，打到后边的悬挂盆栽，“砰”一声后，一盆精致水养绿植哗啦啦碎了一地，水花四溅。 第83章 分手 下 没有管碎裂一地的玻璃，江城转身就跑了出去。 易风看着江城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进公寓扶杨聿朗坐下，关切道：“你没事吧？” 杨聿朗摇摇头，脸上双唇已褪的无一丝血色。 “别管我了，”杨聿朗说，“你先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易风无奈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杨聿朗扶着前额，只道：“快去！” 易风只能听话的马上出去找人，没费多少时间就在公园里找到了对一棵树疯狂发泄的江城。 真是头疼，杨聿朗这辈子动了三次心，第一次春心萌动喜欢上从维瑾，结果被他劈腿了，第二次是个瘾君子，两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第三次啊，是个小混混，好不容易踏上正途却又主动提出分手。 易风垂头，我的哥唷，这是什么命哪？ 他远远看着江城握紧了双拳，一拳一拳发了狠的打在树干上。皱眉看了片刻，转身走出公园。 再回来时，手上拿了药水和绷带棉球。 江城手背血淋淋的，已经不再对着大树发狠，他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气，睁眼望着弯月透过树叶洒下的微弱光芒，突然觉得努力这么久奋斗这么久都失去了意义。 易风坐到他身边的草地上：“愿意跟我聊聊吗？” 江城瞟他一眼，没吭声。 良久后，江城坐了起来。 易风拿了医用药棉为他吸去手背上的血。 江城一开始并不愿意让他处理，抽回手，任由殷红鲜血一滴滴淌落在草地上。 易风劝慰他：“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就算分开了也让彼此好过些不行吗？再说了，这世上谁没经历过几次分手啊，我活了这么些年也被分手过，刚开始是很难受，可最后不都过来了，感情这东西时间长了就没事了，真的！” 江城白了他一眼。 “我好歹是个过来人，”易风略带不满道，“你们走到一起也不是他主动的，其实他原本压根没打算要跟你在一起的，后面经历了那些事大约想通了才接受了你，不说这个的话，认识你以来他对你的好，对你的心意你是最清楚的吧？” 见江城低头不语，他又道，“朗哥这种分开方式你一时没法接受我能理解，毕竟你们算是热恋状态，突然提出来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可是放长远了看，这种方式，不欺不骗不玩套路不搞手段，明明白白告诉你为什么分手，不留遗憾不产生误会，这样的人这世间可是很难找的你知不知道？” 江城冷哼了一声。 易风叹了口气，“朗哥他其实一直活得很孤独，真的，从小到大都非常孤独，虽然他生在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也有朋友围绕，更不乏形形色色的追求者，可这世间没有真正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就算我几乎365天都跟在他身边，很多时候我也看不懂他，他太能隐藏情绪了，”说到这儿易风已不再单单是劝江城了，而是真的心存怆然，“董事长对他没有过一天的放松，还最喜欢剥夺他喜欢的东西，外人都觉得他拥有华容，名利权势、金钱女人无一不缺，都对他羡慕嫉妒恨，可他喜欢珠宝喜欢华容吗？不，他一点都不喜欢。” 说到这儿江城才抬头看向他。 易风将他手放自己膝盖上，边为他处理伤口边道，“小时候，他喜欢画漫画，董事长不允许，撕了他所有的画稿，折断他的画笔；他不喜欢钢琴，喜欢笛子，可董事长就凭着自己的喜好逼着他日日夜夜练钢琴；他喜欢小动物，有一次一个亲戚送了一条小狗给他当生日礼物，他特别喜欢，真的，一点不掩饰的喜欢，可你猜怎么着，就因为成绩下降了两分，董事长就觉得是因为他养小狗耽误了学习，当着他的面把小狗扔了出去，幸好没摔死，后来我偷偷把狗送到贺云林那儿才捡回一条小命。” “这样的事从小到大都没停过，董事长从来没把朗哥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在他眼里，朗哥就是一个工具人，一个未来需要完美接管华容的机器，他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能随便喜欢人，兴趣班、专业、学校甚至未来婚姻都一手安排好了，没有给朗哥半点自由选择的余地，”易风说着自己心里也难受，“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多少也能感受到一点吧，是不是现在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喜欢也不讨厌，活得波澜不惊的，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外人根本不知道，就算我说出来，可这过程有多无奈多痛苦多让人崩溃旁人也是绝对不能领会的。” 易风替他包扎好一只手，换了一只手继续道，“跟你说这么多也不是在你面前故意卖惨，自从他十八岁那年真正开始和董事长对立之后，他的性格就变的很强势，这么多年他一手整治华容，送静姝上位，开拓自己的事业都让他越来越强硬，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所以他既然选择跟你分开，不管你怎么闹都是没用的，”看了他一眼，“别说你，董事长现在对他都完全没辙了，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董事长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效的。” “他没必要跟我分手。”江城目光茫然，“我想不出他非这么做的理由？” “他应该都跟你说了理由了，”易风无奈，“你是不信还是怎么？” “我接受不了。” “你只能接受。”易风无奈，“他现在没精力跟你解释太多，这段时间他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就算他有意瞒着你不让你看出来，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吧？” 江城是隐隐知道，想起曾经有一日杨聿朗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在里面闻到一股怪怪的甜苦味道，如今想来那应该是掺杂了什么的药味。 “手术是势在必行的，”易风无力道，“他想怎么样你都听他的吧，别让他再为你操心了，你活得好，活出最优秀的样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治疗努力克服一切。” “朗哥从来没有向任何东西屈服过，不论董事长还是命运他一直都在抗争，他现在赢了董事长，可有可能最终会输给命运，如果你真的爱他，能不能成为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而不是让他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之余还要分心安抚你，你对他，其实比谁都重要。” 易风继续说，“你不知道认识你以来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他可真的是你生命中的贵人，认识他就已经是为你未来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就说你父亲为什么同意离婚，还有他沉迷赌博欠下巨债可你母亲却没有因为这事受到一点影响，你以为凭你父亲那样的人格会让你母亲好过？还有搬家，暂且不说那套房子，就单你母亲搬进新小区没几天就找到报酬丰厚的兼职，你以为真的是跟小区阿姨聊天得来的工作？还有你外公病情稳定，去医院也不需要排队，配的药都是最好的，这些你没注意到吗……” 江城都快听傻了。 “他不说，你也别当没看见。”易风将他两只手都包扎好，收拾了东西站起身，“别跟他闹了，你伤心他比你更难过。” 易风走后，江城独自一人坐在树底下，心口依然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可他对于坚决不肯分手的念头产生了犹豫。 他在想，喜欢杨聿朗，是为了什么？ 想了很久他突然发现，这么久以来，喜欢他亲他抱他，都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 他不曾出于为了杨聿朗的快乐而喜欢。 意识到这一点，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彻底的错了。 不应该是我爱你，所以我要得到你，也绝不让你离开。 而应该是我爱你，所以我要让你幸福，该放手就得放手。 唐原说的没错，爱情这玩意儿就像沙子，抓的越紧就漏的越多。 关于分手，他整整思考挣扎了两天两夜，直到易风发来信息，信息没说别的，只有机场和登机时间。 他们要走了！ 这就要走了！ 他坐在老房子门口，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变暗都没能从那股铺天盖地的难过和无力中抽身出来。 老房子前方是一片长势喜人茂密青翠的苦竹，他靠着门框看了许久，想起易风说的那句“他喜欢笛子”。 这句话一从脑海中蹦出来，他没做犹豫，当即转身回屋内拿了一把刀，选了几棵大小合适的竹子砍了下来，削去竹叶旁支，开始研究该怎么做一支笛子。 从网上下载了制作视频，又骑车去五金店买了工具，回来后照着视频一点一点做。 第一支，做废了，从头再来。 第二支，不小心削短了，再来。 第三支，竹子裂了，无妨，再来。 …… 如此反复，不知到底做了多少支，门外的苦竹丛数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一大半。 费劲功夫后，终于在最后做出了一支尚且能吹出调子的笛子。 他小心的在笛子末端刻上一个“聿”字。 第84章 送别 机场。 易风陪同杨聿朗坐在候机室，杨聿朗一直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始终沉默，易风则频频望向入口处，信息也发了，江城总不至于不来吧？ 离登机还有半小时，易风等的焦急，干脆站起来去外面，怕江城不知道在贵宾候机室，也防止他被拦在外面进不来。 就在他出来的那一会儿就看见了远处疾步跑来的江城。 这小伙子，总算来了。 照面第一时间，易风指着后边：“时间不多了，快进去。” 在这里见到江城在杨聿朗的预料之中，可两人照面的一刹那，同时都红了眼眶。 杨聿朗努力收回情绪，对来到身边的江城苦涩一笑：“你来了。” 候机室并非只有杨聿朗一人，还有其他乘客坐在不远处，可江城靠近他后立刻就伸手抱住了他。 他抱得很紧，久久不愿松开。 杨聿朗轻抚他的后背，任由他抱着。 “聿儿，你说会回来找我的，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我会的。” 江城终于松了手，他拿出那支竹笛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做的，送你的礼物。”见杨聿朗一脸茫然，他问，“你现在还喜欢笛子吗？” 杨聿朗怔怔看他良久，没伸手去接笛子，而是摊开他的两只手掌，上面遍布划痕血点。 “怎么弄成这样？” 江城将手收回，不在意的笑笑，“我没事，你喜欢吗？” 杨聿朗这才接过笛子，一点点摩挲竹笛表面，最后看见了那个末端的“聿”字，动了动双唇，却没能说出一个字，眼前浮上了一层薄雾，模糊了视线。 他垂眸，许久才道：“谢谢你！” 江城抓过他的手，以十指紧扣的手势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执手相望，无语凝噎。 江城亲吻他的手背，“我可以经常打电话给你吗？” 杨聿朗凝视着他，给了他一个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纵然难舍难分，也还是躲不过最后的分离时刻。 “我该走了。”杨聿朗艰难开了口。 江城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杨聿朗看他良久，最后托着他的后颈，倾覆双唇吻上了他。 分开时，杨聿朗道：“再见了！”走出几步后没有回头加了一句，“别等我！” 江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开的机场，来时还是天清气爽，回时却已暗夜倾袭。 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杨聿朗说的，可那半小时他没能说出一句心里话。 杨聿朗那句“别等我”把他临出口的“我爱你”给堵了回去。 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更让他绝望的是，算好下飞机的时间后，他给杨聿朗的手机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难以置信，一次又一次的拨打，打了几十遍都是这样的提示。 最后他把手机用力扔出去，吼了一句：“杨聿朗，你混蛋！” 第85章 报到 高考成绩公布了，江城超常发挥考了629分，如愿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朋友们得知此事纷纷为他祝贺，唐原卓海冬子要给他大肆庆祝，唐老也打电话让他参加什么会，双云邀请他参加派对，肖鱼姐弟请他酒吧庆贺，母亲出钱让他去旅游散心…… 这些全都让他一一回绝了，自那日机场回来后他将自己终日关在公寓里，对外界所有消息不闻不问，杨聿朗走了，公寓除了他的绝对私人物品其他什么都没带走，待在里面就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 丽姨不再过来打扫煮饭，他就自己打扫，自己煮面，自己看书，自己浇灌阳台盆栽绿植，自已一个人在阁楼看星星赏月亮…… 那幅杨聿朗送他的字他裱了起来挂在书房，电脑桌面手机屏幕也全都是他的照片。 他开始写日记，把对杨聿朗的所有想念一一记录，也一点一点将两人的回忆汇于笔下，将那些过往一遍遍加深印象。 他拿出成了碎片的天狼星，一点一点拼好粘好，显然有一些碎片没找回，拼出的天狼星并不完整，可他不在意，把鹿角收进绒盒里后，他重新戴上了天狼星。 他也试图给杨聿朗发信息打电话，然而信息如石沉大海，每次打电话也都传来同样一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 母亲担心他，却不知道公寓所在，除了双云，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出去，别人都找不到他。 好长一段时间，朋友们都以为他失踪了。 直到潘军回来，他才回了信息，答应大家一起给潘军接风。 他是第一个去车站接潘军的，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潘军以为自己看错了，上上下下将江城打量好几遍后才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减肥呢，”江城云淡风轻的，“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 江城扛起他一个大包，“齁沉的，里面装了什么？” “少减点肥吧，这点东西你都扛不动了。”潘军提起箱子，“你怎么来的？” “打车。” “那咱还是打车回吧。” 还没打到车，冬子就开着他那辆二手奥拓来了，“上车上车。” 潘军往车里看一眼，“靠，这么多人怎么坐？” 卓海唐原也来了，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 “怎么不能坐？”冬子眯起眼，“前面一个，后面三个不是刚好吗？” “我说你们都来干什么？”潘军没想到自己回来兄弟们全出动了，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可上车后才发现大家的焦点都在江城，自己被当空气了。 唐原：“江城你再不出现，老子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卓海撞了一下他手肘，看向副驾上的江城，“我烧烤店已经退股了，打算自己去搞个夜宵摊子，地址不知道选哪好，江城你有啥高见？” 冬子：“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唐原：“你可能不信，江池找你都找我这儿来了？” 卓海：“你成绩出来后元和那一片每天的话题都是你，真是太给我们长脸了。” 冬子：“我认识了几个哥们，他们都想认识认识你，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聚一聚？” 潘军：“……” 接风宴上，大家的重心也都是围着江城转。 唐原：“明天一起去钓鱼啊！” 卓海：“反正摊位没找到，我们大家一起开车去长云玩漂流吧，顺便吃一吃那边的野味。” 冬子：“要我说啊，不如去参加个羽毛球赛吧，江城不是羽毛球打的最好吗？大概半个月后比赛，还有时间训练，听说第一名奖品不错的。” 潘军：“奖品是什么？” 冬子歪头想了想，“好像是一个液晶电视什么的，反正挺值几个钱，怎么样，去不去？” 江城往嘴里塞了一筷子土豆丝，言简意赅道：“不去。” 唐原往他碗里夹了几个狮子头，又夹了一只大龙虾，“你别光吃青菜啊，都瘦成啥样了你自己看看。” “我最近都在看以后专业要学的，没浪费时间，也没自怨自艾，活得好着呢，都别瞎操心了啊！”江城看了大家一眼，明白他们都在为自己担心。 “专业知识去了大学再学啊，现在你自个瞎琢磨什么，看得懂吗你？”唐原不知哪来的火气，说话开始带着□□味儿了，从一开始就带着不满的也是他。 潘军见状赶紧圆场，“我才刚回来，之前不是上映了那个什么电影，科幻的，特牛逼那个，我特意不去看，等着大家一起呢，要不就晚上一起去。” “好啊！”江城率先同意，大家也就都举手赞成。 表面上看江城没什么不对劲，可大家就是觉得他就像丢了魂一样，人还是那个人，可内里已经空了，像行尸走肉。 唐原本想激起他的火气，哪怕狠狠干一场架也好，让他发泄出来，可几个哥们总打乱他的节奏，真是快把他给气die了。 不过现在也好，他答应一起看电影，慢慢的跟大家一起玩一玩，不再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能走出来就是好事。 看完电影，冬子看了看表，“我送你们回去，先送谁？” 大家异口同声道：“江城。” 江城看他们一眼，“干什么，我不用送，自个回去就行了。” “你想的美，”唐原盯着他，“我们必须知道你藏在什么地方，还想过与世隔绝的日子，门都没有。” 其他几人皆点头称是。 “不至于吧你们，”江城无语，“我都多大一人了，还能怎么着？” “少废话，”唐原将他推进副驾，吩咐冬子，“开车，都看着他进了房子我们再走。” “得，随便你们。”江城心知，今天这几个不跟着是不会离开的。 到了公寓楼下，他指了指保安处，“来了要打电话，保安确认能进了才肯放行，还要登记。” 潘军：“卧槽，保密局工作的啊？” 江城没搭理，又道：“我住顶楼，18层，那层就两户，往里那户就是。” “怎么着，你不请我们上去坐坐啊？”唐原交叉腿站立，十分不满的看着他。 然而江城半点面子不给的回了一句，“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别来这儿找我，其他的打个电话我就出来了。” 唐原一听就炸了，“我靠，那你倒是接电话啊！” “唉行了行了，”冬子把唐原拉上车，“知道地儿就行了，走吧走吧，都这么晚了，我药还没吃呢。” “走走走，”卓海也推着唐原，回头朝江城一摆手，“明天见啊！” 回了公寓，世界重回宁静，他在大屏上点开平时拍摄杨聿朗的那些视频，一看就看到深夜。 第二天和哥们几个一起钓了鱼，边钓边烤着吃，一天时间倒也容易过，之后他们约他打球，骑车，玩滑板，爬山……他也都一一应了。他本从来不是个让人担心的人，这段时间已经让他们担心了太多，都顾及他的心情又不敢多说，可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转眼就到了A大报到时间，他本市的，但学校是住宿制的，而且学校离家里挺远，开车也得四十分钟，所以他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平时住校，周末回家。 报到那天碰到了肖子俊，两人相视一笑。 “你什么专业？” “建筑。”肖子俊环视校园环境，“比我想象的更好些，对了，宿舍住几楼？” “三楼。” “我207，欢迎随时来串门。” 就这么的，成了A大一份子。 周末时间，江城喜欢带上三脚架和单反，到处拍拍拍，风景、人像、小花小草、猫猫狗狗、车流高楼……什么都拍，拍完后选出满意的照片慢慢做后期，有时还配上一些文字，最后发表在谁也不关注的小号上。时间长了，因为出色的拍摄水平以及似是而非让人看不懂却又莫名符合某人心境的文字说明而引来不少粉丝。总有粉丝在评论里问用的什么相机，什么三脚架，风景哪里拍的，用什么型号的广角镜头微距镜头，星空好美怎么拍的，耶稣光怎么拍，小朋友拍的好可爱自己拍都不配合要怎么办……还有评论小猫好可爱，这花儿拍摄角度真是绝了，美女拍的好伤感是不是女朋友好想安慰两句之类…… 江城偶尔回复评论，有了互动粉丝就更多了，最后一不小心成了小有名气的摄影博主。 这天周末，他又自己一个人骑车去了离学校不远的落霞山脚下，那里的三角梅开了，正是拍摄的好时候。 远景近景特写，拍了近一小时后收工，他收好三脚架单反，骑车回学校。 经过山脚下时，在便利店门口下车买水，站在店门口喝水当口，看见马路中间有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蹲在路中间玩耍，而不远处一辆卡车呼啸而至。 小朋友小小个的身影处在卡车盲区，如果任由车子这么开过来，小朋友决计要完。 江城没有多想，看见的那一刹那就冲了出去，等他把孩子抱在怀里稳稳站在路边时，卡车也迎着风呼啸而过。 第86章 爷孙俩 小男孩的爷爷从便利店跑出来，边跑边心有余悸的骂：“叫你不要乱跑，爷爷给你买棒棒糖，一转身就看不见人了，要不是这哥哥你小命可就没了知不知道？” 小男孩不知危险的奶声奶气叫爷爷抱抱，老人家接过孩子，连声对江城道谢。 江城说了几句不客气，随口问了句：“他父母呢？” 老人家一听这话神色马上变得哀戚戚，连连叹气，“他妈妈离了婚就走了，没管过这孩子，他爸得了白血病，家里房子都卖了也治不起，年初刚走的。” 白血病……走了…… 江城心口在那一瞬间如遭铁锤重击，疼得几欲痉挛。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可怜了孩子，我一个老头子怎么会带孩子，今天要不是你，我连这孙子也没了……” 原本要回学校的江城突然改了主意，他问道：“老人家，你们现在要去哪呢？” 老人家剥开棒棒糖放进小男孩嘴里，“回去了，回家给他煮点面条，下午他还要睡觉呢。” “家离这远吗？” “还好，”老人家指着前方，“走路十分钟。” “您抱着他走路怪累的，我这儿有车，顺便送你们吧。” “顺便？”老人家看了江城一眼，“你去那边干什么，那边除了一片老房子和一片田地就一个垃圾场了。” “我去拍点照片。”江城指了指摩托车上的相机包，“学校要用的。” “哦。”老人家这才点头，“你是A大的学生？那可是好学校啊！” “上车吧。”他拿开相机包，“小朋友坐中间。” 送到他们家，江城才发现那压根不能叫家，爷孙俩住着的只能说是一帐篷，风雨飘摇的，帐篷外面堆满老人家捡回来的瓶瓶罐罐和纸箱，看来他还是以捡破烂作为生计。 普通人家里生了重病，最后只能落得这么一个家徒四壁或者连个像样的落脚地方都没有的地步。 听老人家各种絮叨得知原本他们有一套两层高的自建房，日子也过得还行，自从得了病，家里儿媳妇忍不了最后选择离婚，卖了家具卖了房，还是被高价药给吃空了家底。自从儿子走后两爷孙交不起房租，因为治病欠债累累，也没亲戚愿意收留，只能搭起这么个地方勉强度日，而他最担心的还是万一日后自己没了，孙子还小没人照顾，又联系不上孩子母亲，所以想着把孩子送给别人或者送福利院去。 江城听得心里百味杂陈，回了学校这事儿也一直缠绕心头挥散不去，眼前总闪过小男孩在瓶瓶罐罐堆里玩瓶盖儿，老人自己啃馒头孙子乖巧吸溜面条的场景，太深刻太让人痛心。 因为怎么也忘不了，所以下一个周末江城去超市买了很多零食玩具，骑上摩托车再次去到他们那。 小男孩看见玩具开心的不得了，“哥哥哥哥”的抱着他的大腿叫个没完，爷爷也客气的留江城吃饭，江城没跟他们客气，反而撸起袖子生火给爷孙俩做饭。 这一开头就没完了，从偶尔过去到几乎每个周末他都得带上粮油米面玩具零食来看爷孙俩，来了就帮忙修葺帐篷做卫生煮饭洗衣服，还帮小男孩洗澡洗头剪头发，陪他玩喂他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多了一个爸。 有乡亲好奇江城身份，碰见了江城也只说是老人家远房亲戚，就在附近学校上学，周末了过来帮帮忙，大家一听也信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帐篷里渐渐没法住人，于是江城就近找了一民房，那儿是旧房一直没人住，他几经周转才找到房主人，希望能租下那套小民房。 房主人听了江城租房的目的后恍然道：“你就是孟老的远房外甥还是侄子那个对吧？” 江城挠挠后脑勺，“是，就是我。” “那房子我都拿来堆旧物的，”房住人想了想，“租给你们也行，那边两个房间，一个还是给我自己堆东西，另一间给你们。” 两人商量过后最后以每个月200的租金定了下来，200对现在的江城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只是房子需要修缮一番才能住，他联系了装修师傅，还买了新被褥和一些必要的电器家具，钱不够找罗哥借，反正他是安然股东跑不了，罗哥也没多问，直接就私人账户转了三万给他。 他急匆匆走的时候罗哥在后面叫：“你可别忘了还身兼模特一职啊，别一天天跟我说没空。” “知道了哥。”话音未落身子已经闪进电梯。 房子弄好后他便帮爷孙俩收拾了东西搬了过去，孟老也知道冬天没法在帐篷里过，最近一直在愁这个事，没想到江城不声不响就给解决了。 算起来总共没花多少钱，可老人家心有不安，江城对他爷孙俩的好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他也不知道这小伙子图的啥一天天正事不干跑这儿来当牛做马的。 他问了好几次江城都含糊其辞，最后这一次是在饭桌上，老人家几乎声泪俱下的感谢江城，然后一再问他为什么做这些。 江城没办法了只能实话实说，他也是沉默许久才道：“我的家人也是得了白血病。” 老人家这才懂了，不再追问他的伤心事，吃完饭他指着远处的田地道：“以后等我去了，那些田地就留给你吧，不值几个钱，可我没什么别的能给你了。” 老人家身体越发不好，本就一身毛病，这几年又被儿子拖累，还要带孙子，所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每月给的低保给孙子买完奶粉后就所剩无几了。 渐渐的江城除了带吃的还得时时带药过来。 这天江城好不容易回了一趟家，刚吃完饭跟江母聊聊学校里的事时接到了孟老电话，说是小孩发烧了，他正抱着孩子坐公交车来市里的医院，他太担心孙子又找不到别人帮忙，只能给江城打电话。 江城一听二话不说就出去了，在站点等到爷孙俩后抱过孩子往儿科跑。 脚步匆匆的背后有道视线看见了他，是陪姐姐来做产检的肖子俊。 不错，肖鱼怀孕了，未婚先孕，最近正忙着结婚的事。 肖鱼这边刚结束，肖子俊把车钥匙给她，“你自个先回去吧，我看见同学了，过去看看咋回事。” 他在儿科找到了江城，看见护士要给小孩打吊瓶，孩子在哭闹，江城有些束手无策。 “你这样不行，”肖子俊走近他，“来来，把孩子给我。” 江城转头看他一眼，“你有办法？” “放心。”肖子俊抱过孩子，换了个姿势抱，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黄鸭，捏一捏嘎嘎响，一下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那边护士就顺利扎好了针。 扎完针护士面无表情交代：“小心不要让小孩碰到，有什么情况再叫我们。” “哪来的鸭子？”江城见他真有办法，还挺佩服。 “巧了，”肖子俊抱着小孩坐在吊瓶区，“那是我小外甥女的，我上午还陪她玩呢，也不知怎么的就塞口袋里了。” “谢了啊！”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知道这经验哪来的了。 “这谁孩子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带他来？” “他爷爷去拿药了。”江城揉着孩子头发，“高烧不退，把他老人家给吓坏了。” 肖子俊低头逗孩子，“来，叫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扁着一张嘴专心玩小黄鸭，并不理会他。 “孟子迪，叫他迪迪吧。” “这是你什么亲戚？”肖子俊搓着他手背上的小红点，“这是起湿疹了吧，涂药膏了吗？” “我不知道。”江城揉着孟子迪小脸蛋，“痒吗？” “我不要涂药膏。”孟子迪把手缩回去，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江城。 江城只能哄着他，“好好好，家里药膏不好闻对不对，等会哥哥去给你买一支新的，香香的好吗？” 孟子迪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才说：“好。” “这小孩还挺可爱。”肖子俊捏着他的小脸蛋，“叫肖哥哥。” “我来抱吧。”江城欲接过来，“你来医院是不是有别的事？” “没事。”肖子俊说，“就是陪我姐过来做个B超，她先回去了，反正我也没别的事，陪他玩会儿。” 两人说话期间，孟老回来了，拿着一张就诊卡对江城道：“我去把里面剩的钱退给你。” “退什么？”江城把卡塞他口袋里，“收好。” 肖子俊也打招呼：“孟爷爷好！” “你好你好，”孟老看肖子俊眼生，“这是？” “我同学，”江城扶他坐下，“肖子俊，也是A大的。” “噢，A大净出好孩子啊，”孟老满脸感激的看他俩，“谢谢你们了。” 肖子俊一听这也不是亲戚的口吻啊，在孟老上洗手间的时候问江城，江城淡然道：“他们是落霞山脚下那一片的，我过去采风认识了，家里就爷孙俩，很困难，能帮点就帮点。” 肖子俊听了这话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认识的。 第87章 隔阂渐消 打完吊瓶后，孟子迪的烧暂时退了，原本孟老就打算带着他坐公车回去的，江城不放心，安排他们先住一晚，万一病情反复也能及时看医生。 孟老拗不过他只能同意，最后就在医院附近宾馆开了房间住下。 肖子俊买了粥和小面包，还有一些零食玩具过来。 江城提着两套餐饭在门口和他碰上，诧异道：“你不是回去了？” “没呢，迪迪说他想吃面包，我去给他买了，”他提起手里的粥，“我买了两份，他俩一人一份，你这又是？” 江城无奈，“也是给他俩的。” 肖子俊瞟一眼，“那么小的孩子你给他买套餐饭？” “是炒饭。”江城说，“别看他还不到三岁，可他特别爱吃炒饭。” “炒的油火大，少吃点，对孩子不好。”肖子俊率先进去，“还是喝我买的粥吧，鲜虾剁碎了熬的。” “行，”江城也跟上，“您老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两份咱俩吃了吧，也别浪费。” “那我可不吃炒饭啊，干巴巴的。” “随你。” 自那以后，肖子俊也加入老孟一家，孟子迪喜欢肖哥哥，因为他比江城更懂孩子，也更有耐性更细心，所以去吃饭去玩他总念叨要肖哥哥陪着一起。 这天，俩人带着孟子迪在游乐场里，两个大的坐外边椅子上，孟子迪则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球玩沙子。 江城托腮看了半天，“你能想象我第一次带他来这种地方他的反应吗？”他略带心酸道，“真的，刚开始他完全放不开，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玩过，后来放开了连玩几小时不肯走，饭也不吃就是要玩。” 肖子俊也感叹，“其实我们小时候也就玩沙子泥巴，可年代不一样那感觉也不一样，他这么个孩子怪可怜的。”良久后又道，“孟爷爷说想把他送人，又说人家知道孩子父亲是因病去世的，怕遗传都不要，”他叹了口气，“其实迪迪妈妈还在，如果能联系上应该不会不管吧。” “不知道，”江城想到这事就觉得特别糟心，“孟爷爷的说法来看，她就算联系上了也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那怎么办？”肖子俊皱着眉头，“不会真的要送福利院吧，那地方……孟爷爷年纪这么大了，真的也不知道哪天就……” 江城不知如何接话，两人沉默半晌，肖子俊只好自己转移话题，“那什么，你最近好像长点肉了，不再瘦成一道闪电了哈。” 肖子俊大概挺擅长冷场，江城瞟他一眼，“你姐婚期定了没？” “没呢，”肖子俊摇摇头，“结个婚真是麻烦，我听着他们商量都觉得累。” “不顺利啊？” “有啥不顺利的，”肖子俊撇撇嘴，“什么都是她说了算，霸道着呢！” 肖鱼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凡事都得由着她做主，他笑了笑，“日子定了跟我说一声。” “放心吧，”肖子俊看向他，“她不会忘了给你发请帖的。” 出了游乐场，肖子俊抱着孟子迪道：“我请你俩吃饭吧，吃完再给孟爷爷带一份。” “客气什么，我请。” 肖子俊直白道：“我早上看你啃馒头，是把钱都花这小屁孩身上了，所以日子才过的这么紧巴巴的么？” “我那是没办法，”江城掏出钱包，“迪迪一心要玩，不肯陪我坐那好好吃，只能买个馒头应付，钱这儿有着呢，再说了，花他身上的也不是我的钱。” 肖子俊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对他和杨聿朗之间的事也略有了解，而且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那行吧大款，咱去吃啥？” 江城看向迪迪，“宝贝想吃什么？” 孟子迪马上奶声奶气道：“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 肖子俊摇头，“不行。” 孟子迪又道：“薯片薯片薯片。” 肖子俊：“不行，要吃饭。” “薯片。”孟子迪坚持。 “算了，”江城指着前方，“我们去吃面吧，他也挺喜欢吃炒面的。” 去了小店，肖子俊对老板道：“来份拌面，小朋友吃，少盐，不放味精不放辣。”转头对江城道，“还是别吃炒的，油大。” 在吃什么喝什么这一点上，江城没对肖子俊发出过什么反对之声，毕竟人家更懂。 孟子迪在椅子上坐好，把玩着手中一次性筷子，肖子俊过来就拿走筷子，“小朋友不能玩这个，很危险知道吗？” 江城看着他，“要不迪迪以后跟你吧，叫你哥或者叫你爸都行。” “我姐会一巴掌拍死我。”肖子俊看向孟子迪，“她搞不好会以为我把谁肚子搞大了。” 江城哈哈一笑。 肖子俊道：“对了，迪迪最近说话为什么总要重复三遍，复读机啊，你教的？” “我可没教。”江城拿了辣椒酱往自己的面里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 “醋给我拿一下，”肖子俊把孟子迪的面拌开，夹一筷子到勺子里喂他一口，“乖，自己吃啊！” 自从有了这个小朋友，江城再没空和潘军卓海一起聚了，唐原去了省外读大专，卓海自己搞了摊子做夜宵，潘军没想好做什么，先去了一个厂子里上班，冬子复读。说起来大家也都忙，得了空就在群里聊聊，江城发了几次迪迪的小视频给他们看，也聊了挺多关于这对爷孙的事，大家看他没有沉沦也都放下了心。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亦或是一闲下来，他的难受他的痛苦，也只有自己默默承受。他依然坚持每晚往杨聿朗的号码发信息打电话，不管他能不能收到，那些话他必须说出来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大学里学业并不比高中轻松，他依然有学不完的专业知识，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丝毫没有松懈的时间。当然，由于出色外表搭上一张冷峻面孔，再加上成绩好，所以身边总也不乏追求者，明里暗里的表白不断，情书礼物也收不完，就连肖子俊偶尔也拿着建筑系的情书给他带过来。 肖子俊感叹：“我们系本来女生就不多，还一个个看上的都是别的系的，这让我们怎么活哟？” 江城把情书扔回给他，“以后别给我带，直接拒绝。” “那怎么行？”肖子俊可惜道，“这女孩长得很可爱的，就算要拒绝也是你自己去，这种事我可不代劳。” “再这样咱俩以后别一起打球吃饭了，”江城翻一个白眼，“各玩各的吧！” “行行行，你是大爷你说了算，不带就不带。”肖子俊抱着篮球，“现在去打一场？” 一旦忙起来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迎来第一个寒假，过年的时候江城给孟爷爷和孟子迪各买了新衣服和很多年货送过去，还陪他们一起吃了年夜饭，也给孟子迪包了个大大的压岁包。 这大半年来江池似乎愈发懂事，老老实实上课，回了家就窝在电脑前写小说，偶尔也帮母亲颜瑛做做家务，颜瑛对此真是老怀安慰，她把江池的变化缘由归功于杨聿朗在废楼那儿救了他一命所以让他变得懂事起来。在她看来，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让杨聿朗一手拉回了正路，所以对杨聿朗的感激之情自是不可言喻。可她只知道他因为工作去了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所以想报答也无从说起，每每想到就总觉得亏欠于他。 除夕晚上一家人坐客厅看春晚的时候，颜瑛让江城给杨聿朗打个电话，她要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原本看个小品心情还可以的江城听了这么一句双眼瞬间就失去了神采，他回了句“电话打不通”就去了阳台。 江池看着他落寞背影，也起身跟了出去。 “抽一根吗？”江池递了烟过去。 “早戒了。”江城看远处灯火辉煌，脑中思绪也飘得很远。 江池陪他站在阳台吹风，良久后突然来了句，“对不起。” “什么？”江城转头看向他，不明就里。 “我欠你一个对不起，”江池顿了顿，“还有杨聿朗。” 废楼那事，江城明白了，也终于等来了他的道歉。 “对不起，”江池苦笑，“我还有机会对他当面说这三个字吗？” “你自己知道就好。”江城看向远方，“他从来没怪过你，也没怪过任何人。” “我知道你喜欢他。”见江城回过头，他接着道，“很早就知道。” 江城只是看他一眼，江池见他毫不意外反倒奇怪，他接着说，“说实话，刚知道的时候我是很震惊的，也觉得挺……”他没把恶心两字说出口，“一开始我不了解这种男生对男生的感情，后来我发现我朋友也是，慢慢从他那儿了解了很多，也就能理解你了。” 江城轻哼一声，他才不在乎别人理不理解。 “哥，”江池用了好几年都不曾用过的称呼，“你是跟他分手了吧？” 江城沉默，江池就当他默认了，接着道，“那段时间你整个人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我猜也是。” “为什么分了？” “不关你的事。”江城没看他，“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江池自己点燃一根烟，转移了话题，“老爸跑省外去了你知道吗？”不等江城回答又道，“我知道你不会关心他的死活，我也就是让你知道一下而已。” 江城不想再继续这些对话，转身回了书房。江池抽完烟也走回房间，有些话他不知怎么跟江城开口，比如他小时候一直把他当偶像，比如他变得优秀了自己也受他影响找回自我不再堕落…… 第88章 接连离世 接下来就是开学，再放暑假，再升大二。 这些日子以来江城和肖子俊的友情不断升级，除去孟子迪这条纽带，学习上生活中兴趣爱好的重合，同样对学习的严谨认真让他们有了很多共同话题，互帮互助的同时也增加了不少生活乐趣。 肖鱼挺着大肚子办了隆重婚礼，婚礼之后两个月就生了个小公主，肖子俊又当舅子又当舅舅，成天乐的合不拢嘴，经常拍了小外甥女的照片视频发给江城。 若是换到认识孟子迪之前，江城是绝对不会点开小朋友的视频还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当然，生活不会一直这么一帆风顺，意外，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来临。 接到意外消息的时候江城正在上课，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才点开，是别人用孟爷爷的手机发出来的，几个电话没人接后对方发了信息。 “孟老摔倒了，现在送往市立医院。” 江城请假跑出去前给肖子俊也发了信息，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孟爷爷已经不行了，他们甚至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三岁多的孟子迪本应什么也不懂，可他哭的撕心裂肺怆地呼天，又有谁敢说他不懂？ 孟老后事是孟家一个老大伯出来主持的，也是简简单单草率一办，成了骨灰入了土孟氏少有的几个亲戚就都散了，提起孟子迪未来去处，几个人随口一句“还能怎么办，找他妈呗”“不行就送孤儿院了找我们也没用啊”就把江城给打发了。 最后抱着孟子迪不知何去何从的江城无助的像是自己被抛弃了一样。 肖子俊拉着他二人去吃了孟子迪最喜欢却一直不让吃的薯条汉堡。 “要不去福利院问问？”肖子俊试探的问了一句。 尽管早已想过孟爷爷迟早离开的结果，但孟子迪的去处未来却从来没有定数，现在的他最依赖最信任的也只有眼前的两位哥哥，如果失去了他们，孟子迪就是真正无人关心无人在乎的孤儿了。 江城做不到，肖子俊也做不到。 最后，两人只能抱着孩子回家，当然是回江城家。 颜瑛看着江城怀中的孩子整个人都是懵的，等明白江城的意思后她就更懵了，也傻了。 江城并不是打算送回去给她养，而是告诉她自己要养这个孩子。 这话别说颜瑛了，一旁的肖子俊都听傻了。 颜瑛不可置信指着他，“你才二十岁，就算你真想领养，法律都不允许你知道吗？” 江城对这点并不担心，“我找过韩云洲，他能处理，再说我也不是要当他养父，只要成为他的法定监护人就行了。” “那你要怎么养？啊——”颜瑛提高了音量，“你自己还是个学生，你要怎么带一个孩子？以后你自己的人生怎么办？” “我会请一个保姆24小时带他，”回来的路上江城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钱你不用担心，别说我的兼职薪水，就单单摄影公司的分红就已经够用了。” “你怎么想的这么简单，”颜瑛真是急火攻心，“养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他现在差不多就能上幼儿园了，以后还有小学中学，你知道一个孩子上个学有多少事需要监护人去做吗？你哪有那个时间，哪有那个精力，哪有那么多钱？” “一步一步来吧，”江城已经打定了主意，颜瑛说什么也没用了，“总有办法的，再说，钱不是问题，过两年我就开始实习，后面也工作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粗糙点养活，总比送给不知底细的人好，万一被虐待了呢？” “你——”颜瑛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以后你自己还要谈女朋友，结婚，生你自己的孩子，你带着他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这个嘛，江城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顺便出个柜……唉，算了，万一把老娘当场气死可就出大事了。 “暂时就这么定吧，”江城很无奈，“妈，保姆找到之前就拜托你带两天，我学校那边请不了假。” “我……”颜瑛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肖子俊也在这个事上对江城佩服的五体投地，再次刷新了对江城的认识。 不管颜瑛怎么反对，这事在江城这里已然成了定局。他退了落霞山脚那边的小民房，打算在幼儿园附近重新租套房给保姆和孟子迪住。 颜瑛带了一个星期后，最终妥协了，不知是因为孟子迪太可爱还是信不过外面的保姆，她主动提议孩子由她来带。 江城对此是过意不去的，他让母亲不要勉强，可颜瑛也执着，就是让他别瞎花钱还买不来放心，要是那么过意不去就把准备给保姆的钱给她就行了，不过这样她兼职没法做了，只能安安心心在家伺候一老一小。 群里听说这事后，众人一阵哗然。 唐原：“江城你是不是疯了？” 潘军：“那这孩子以后叫你哥还是叫你爹？” 冬子：“江城你真牛逼啊！” 卓海：“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缺钱也可以借，不多别嫌弃。” 潘军：“我也是，需要帮忙就说一声，能帮的兄弟一定帮。” …… 江城：“谢了大家，以后一定有需要你们的时候。” 孟子迪放家里，江城以后的每个周末都回家，去采风也喜欢带着他，因为带孩子采风不太方便，所以经常拉上肖子俊一起。 不管发生了什么，日子还得照样过，可这一年注定不是个平顺年。 孟爷爷意外逝世后不到一个月江城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周三清晨，他刚刚从宿舍床上爬起，穿衣时铃声响了，他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 电话是母亲颜瑛打来的，就一句话：“你外公走了。” 颜瑛是一早起来去房间里才发现他没了气息，昨晚在客厅坐轮椅一起吃饭逗迪迪的时候并未看出什么异常，老人虽然五感不灵，却一直看着孟子迪咧嘴笑，谁曾想次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江城请了假回去，外公躺在那儿，面容安详，倒是走的平静。他已经卧病在床□□年，说难听点，走了其实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可江城坐在他床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悲恸难过。 其实跟外公感情并不是特别深厚，这么难受也是因为那头孟爷爷刚走这儿就又走了外公，生命无常，脆弱又渺小，谁也控制不了。 这让他深埋于心里的痛楚更刻骨，更灼心。 办丧事的时候亲戚朋友们都来了，唯一缺席的还是那个好赌老爸，不过江城不在乎，再说外公也只是他的前岳父，出不出席都无所谓。 颜瑛情绪有些失控，一直不停抹泪，来了亲戚聊几句眼泪就更是止不住，江池则麻木的坐在那儿，不愿与人交流，也不愿动。 江城并未表现出一副悲伤样子，他很平静，像家里的顶梁柱一样有条不紊的处理一切大小事务。 办完白事酒大家就各回各家，小姨留在家里陪颜瑛一起处理外公那些遗物，顺便互相安慰互相开导。 江城把孟子迪抱到小书房和自己睡在小床上，给他唱儿歌哄他睡觉。半小时后孟子迪沉入甜甜梦乡，而他盯着天花板，眼珠都不带转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床上爬起，穿上外套，移了一张长条桌挡在床沿防止孟子迪掉下去，接着敲开母亲房门，跟她说自己出去走走，可能不回来睡。 在街上晃荡许久后他进了一间清吧，点了酒坐角落，一杯一杯灌进肚子。手机上那个不知拨过多少次的号码今晚他也已经拨了十几遍，每次都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的提示，可他还是一遍一遍的重拨。他知道没什么意义，可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意识模糊之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一接起就叫了声“哥”，低沉嗓音里满是期待激动，对方停顿片刻才问，“你在哪？” 江城还能听出这是肖子俊的声音，他立马换了失望语气，应付道：“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肖子俊又问一遍，“你在哪儿？” 江城扶着前额想了想，最后还是来了句，“我给你发定位吧。” “你知道怎么发吗？” “废话。”江城不满道，“我没醉。” “没醉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肖子俊不无担忧，“给你一分钟，定位没发过来我就再打给你。” 肖子俊来了后江城也没在喝，靠在皮质沙发上把玩脖子上的挂坠，光线晦暗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隐约觉得就是个圆珠什么的。 “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闷酒？”肖子俊给自己满上一杯，“打个电话我随时就能过来，有个人陪你聊聊不好吗？” “就想一个人静静。”江城看他一眼，“来都来了，再陪我喝点。” 肖子俊不同于卓海他们，虽然认识江城时间比他们短，可他却比他们都懂江城，知道他凡事不愿宣之于口，越难受越不开口，表面都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已经濒临崩溃。 他没推脱，陪着他一杯又一杯，直到江城真正醉到分不清现实虚幻。 这也是江城第一次真正喝醉，从前的他不管喝多少最后都能保留一丝理智，这回那点理智清醒也没了，整个世界在他眼里是重叠的，颠倒的。 矮他一头的肖子俊扶着歪倒在沙发上的他，“送你回哪？” “回哪？”江城大半的重量都压他身上，吐字不甚清晰道，“当然是回我们家。” 肖子俊看了表，“都几点了，这时候回去吵醒你妈不太好吧？” 江城呼着满口酒气，“回我们家。” “唉～”肖子俊不知道他说的是公寓，只叹了口气，“先去我那儿吧。” 第89章 酒后认错人 出了清吧，外面下着绵绵小雨。 江城感受到脸上凉丝丝的，摸了一把脸颊，“下雨了啊，”他手臂搭在肖子俊肩上，侧头问他，“你喜欢淋雨吗？” “啊～”肖子俊艰难扶着东倒西歪的他，敷衍的应和，“喜欢喜欢～” 江城闭上眼，破碎的回忆涌至眼前： “我喜欢在雨里的感觉——” “周围无人打扰——” “可以听见一些心底的声音——” 肖子俊将他扶上出租车，到了住处后又一路扶他坐电梯上九楼，一路听江城在他耳边呢喃，“哥，你在哪儿？”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 他最后把肖子俊看成杨聿朗了，一直揪着他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肖子俊边连连说不是边掏口袋里的钥匙，可掏出来却没拿稳，唰啦一声掉地上了，“诶，你站稳了啊，我先把钥匙捡起来——” 江城将他压在门上，酒气呼在他脸上，笃定道：“就是你对不对，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你可没人喜欢淋雨。” 呃……肖子俊扭开头，伸出手艰难的插进钥匙开门，还得否认，“你看清楚，我不是。” “你别否认了。”随着门“咔”一声打开，两人跌跌撞撞的差点一起滚到地上，肖子俊使出全身力气才终于把人弄进去丢到沙发上，还没喘上一口气，江城突然翻了个身将他压在地上。 他伏在肖子俊颈窝处，温热气息拂过脖颈敏感肌肤，肖子俊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江城你干什么？” 江城按着他不让他乱动，低头咬着他的耳垂，“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的都快疯了～” 肖子俊全身的毛孔蓦然竖立，然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江城在下一秒突然吻住了他。 他整个人都僵直了，双眼圆睁，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他情路并不狭窄，喜欢过别人，也被不少人喜欢，对接吻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吻技高超，可，这是被男生亲啊…… 江城也没怎么深入，蜻蜓点水的吻，只是一直留恋于双唇不肯分开。 肖子俊在终于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瞬间拼出全力将他推开。 醒来时江城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睡的床铺着柔软法兰绒，枕头有可爱的小熊图案。 宿醉的疼痛折磨着江城脑袋，看了这床更头疼了，昨晚喝多都干啥了？这是谁家？ 他光脚走出房间，刚巧看到一人从厨房方向走出来，定睛一看，艾玛，放心了，是肖子俊啊！ “你醒了。”肖子俊搅拌着手里的鸡蛋液，“头疼吧？” “我怎么跑你这儿来了？”江城扶着脑袋走出来，“我一睁眼看见你那小熊枕头还以为睡哪个女的床上了，吓我一身冷汗。” “那是我姐买的，”肖子俊觑他一眼，“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江城拿了桌上一杯子，口渴的冒泡，也不管是什么时候的水端起来就直接喝了。 肖子俊干咳两声，那句“那是我喝过的”愣是没说出口。 “我只记得在酒吧喝酒来着，”江城润了喉，仔细一想，“哦，后来你不是来了？”他看向视线飘忽的肖子俊，“你怎么不拦着我点，都喝断片了……” “你要喝谁拦得住？”肖子俊见他想不起来，安心的走回厨房，边走边道，“去洗洗，我煮面呢，快好了。” 冲了澡江城直接穿着内裤就出来了，他看着桌上两大碗色香诱人的牛肉面，叹道：“可以啊，看不出来。” “没爹没妈的，”肖子俊拿了筷子递给他，“姐姐就知道醉心事业，不学点迟早饿死。”他看着江城光溜溜的一身，“你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一股臭酒味儿不想穿，”江城看他一眼，“你有没有宽松点的衣服，先借我穿穿？” 肖子俊马上去翻衣柜，还真给他翻出一套运动衣来，他扔给江城，“这前两年我表哥买的，太大，没穿过，要是能穿就给你了。” 江城接过衣服当着他面就开始穿，肖子俊忙撇开视线走到餐桌旁低头吃面。 孟子迪醒来后吵着要哥哥，江城只能吃了面就赶回去，到家后才发现孟子迪有点发烧，所以才那么闹。 昨晚后来颜瑛把他抱回她房间睡了，可旁边还睡着小姨，他在中间估计是觉得热就总踢被子，所以着凉了。 以前不顾家的江城自打母亲离婚，再到孟子迪来后他完全成了爱家一份子，再也没时间去玩去混，安安心心守着小孩儿。 尽管他只是周末回来，可孟子迪在这个家最依赖的还是他，只要他一回来就黏着他不放，晚上都要跟他一起挤小床上睡。江城从前没被谁这么依赖又这么无条件的信任过，所以在孟子迪面前总是不经意的就父爱泛滥。 颜瑛眼瞧着这一切，既欣慰又忧心，不知道以后身边黏着这个人儿会不会影响他找女朋友，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候孟子迪也长大了一些，懂事点应该就不会这么黏人了。 孟子迪称呼她为大姨，这称呼是她自己左思右想决定的，跟他称呼江城哥哥也挺贴合，有人问就说是亲戚家孩子，家里没人了所以带过来养。 江城对她这些说辞不置可否，他只希望孟子迪平安快乐长大，其他并不放心上。 一有空他就喜欢带孟子迪出去玩，这天一早看天气不错，他约上肖子俊开车来接他们，为了出行安全，肖子俊还特地去装了儿童座椅。 孟子迪一身奶牛装呆萌可爱的趴在江城背上，看见肖子俊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去玩去玩去玩～” 他们去了一个公园，一下车孟子迪就像脱缰野马到处跑，肖子俊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只是出来的时候明明天气还不错，可没玩多久就开始起风，乌云渐渐汇拢，眼看要下雨，他把玩疯了的孟子迪抱回来，找到水边的江城，“你完事没，要下雨了，趁早回吧。” 江城这边才刚开始，可不能让孟子迪淋雨啊，所以直接收了器材，“回吧回吧。” 孟子迪不想回家，在车上吵着要去商场买玩具，江城难得的对他大声了点，他就吵着要爷爷，要回爷爷家。 他不知道已经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肖子俊只能打开手机动画片先安抚他。 回去的路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明明是阴冷冬天，却这么多雨水天气。 他们堵在半路，听车载广播才知道是前方出了车祸，把路给堵了。 孟子迪在车里时间长了动画片都安抚不了了，江城很是头疼，想了许久后才对肖子俊道：“转道，先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 江城又想了想才道：“禾元公寓。” 肖子俊当然知道那是杨聿朗之前所住公寓，也是在他走后江城把自己关起来长时间不见人的地方。 他第一次去那儿，看着江城打开密码锁，他很小心的不去触碰里面的东西，也看紧了孟子迪不让他到处乱碰。那些博古架柜子上随意摆着的摆件瓷器工艺品，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江城给肖子俊煮了一杯咖啡,见他盯着墙上的一张巨幅海报，海报上是那次露营江城给杨聿朗拍的剪影照，霞光万道围绕着绝美夕阳，湖光潋滟中芦苇微微飘荡，整张海报唯美写意，堪称艺术品。 江城从来不提起杨聿朗，若非那晚喝多了一直在肖子俊耳边呢喃叫唤，还认错人，他也不知道都已经快两年了江城还对他思念至此。 注意到江城投过来的视线，肖子俊忙把视线收回来，低下头做出仔细品尝咖啡的模样。 “老肖，”江城看着他，带着疑惑道，“最近总觉得你有点不敢看我还是怎么着，是我的错觉吗？” 肖子俊咖啡刚要下咽，闻言呛了一下，他干咳两声，“我怎么就不敢看你了，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也是，”江城自己想了想，“没道理。” 肖子俊忙把注意力转到孟子迪身上，“迪迪，那个不要乱碰。” “没事儿，”江城看着孟子迪把玩的镂空玉球，无所谓道，“那是我采风的时候在地摊上买的，不值钱。” 肖子俊略微看了一圈整个屋子的情况，整洁有序布置雅致精巧，可以看得出来江城很用心的守护着这个地方，他抿着口中咖啡，有些话想问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电视吗？” 江城原本是问肖子俊，结果小家伙一听蹦起来，“我要我要我要，我要看恐龙。” 孟子迪这段时间特别喜欢恐龙，一个恐龙的动画片已经看了不下几十遍，这不，还要看呢。 开了电视，小家伙乐滋滋的开始看，肖子俊放下杯子，注意到柜子上有一本照片书，“那个是你的作品？能看么？” 江城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过去取过来递给他，“我选了一些比较满意的做了一本留念。” 肖子俊打开第一页就看到杨聿朗的身影，照片底部的记录时间是高三那年所拍，地点就在公寓之内，杨聿朗拿着本书坐在落地窗前专注阅读，不仅首页是他，往下翻，整本书几百张照片他就占了近八成。 最后肖子俊合上书本，他犹豫一番才问，“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江城愿意把这些给自己看，想来应该不会介意向他问这些问题。 第90章 去乡下 江城双眼盯着电视屏幕，实则心思飘远，他沉默了会才摇头。 “我姐——”肖子俊顿了顿才道，“前段日子跟他联系过。” 江城豁然将目光转向他，喉头紧了紧，略带干涩道：“你…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肖子俊又犹豫片刻，“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问我姐要号码。” 江城听了这话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他想起杨聿朗走前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别等我。” 他想了很久才轻声道：“先不要，你…你问问你姐他…他怎么样了？” “好。”肖子俊不无伤感又略带心疼的看他，“我会详细的问。” 可他回去问肖鱼的时候，肖鱼只说杨聿朗有事问自己，并未透露半分他的近况，所以她是一问三不知。 肖子俊不死心，“你有他号码，就当关心朋友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打过，”肖鱼拿着手机，“没人接。” “再打打看。” 肖鱼瞧着执着的弟弟，无奈的拨通电话，几声“嘟嘟”之后，电话通了。 肖子俊表情一下变得专注又带点紧张，目不转睛盯着肖鱼。 “朗哥吗？我是鱼儿。” “抱歉，我是易风。”肖子俊听着免提里传来这么一句。 易风接着道，“朗哥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吗？” “呃，没什么，”肖鱼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又道，“就是问问朗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挺好，”易风语气平稳道，“多谢关心，我会转达的。” 肖鱼知道易风向来嘴紧，想从他这儿听到什么消息是不可能的，只好道：“那请你再代为转达一句，我们很想他，希望他一切都好。” “我会的。”易风说，“再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肖子俊不无失望的看着姐姐，后者扁扁嘴，没办法。 再次面对江城的时候他挺为难，没得到什么有用消息担心他会很失望，然而江城并未主动提及此事，似乎那天之后他就忘了这么一回事，可肖子俊明白，他只是面上平静无波，内心估计早已翻江倒海巨浪滔天了。 “他挺好的。”肖子俊最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江城抬头看他一眼，双瞳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表面微微荡漾，看不清内里平静与否。 “我姐打了电话，”肖子俊还是决定说点实话，“易风接的，他说人挺好。” “嗯。”江城轻轻应了一声，他一早就不敢抱什么期望，如今果然如预想一般，得到的答案就是这样敷衍应付。 “去打球吧。” 肖子俊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江城这么一提议他也只好点头，“行。” 时光依如流水匆匆而过，期末寒假过年再开学。 孟子迪拔高了一些，颜瑛已然把这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一样悉心教导和照顾，她照顾的好江城便没了后顾之忧，在学习上就更为专注深入，也因此得到导师的格外青睐，很多项目首要人选就会想到他，如此江城就愈发忙碌。 肖子俊也忙，除了周末来回学校会叫上江城坐他车，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忙各的。 这天是返校日，在车上肖子俊告诉他韩云洲要结婚了。 江城点头：“我知道，他给我打了电话。” 可韩云洲婚礼要去冰岛办，国内只是亲近的亲戚朋友简单办一场，所以他打电话是邀请江城前往冰岛。 婚礼日子是江城的在校时间，他无法出席，所以委婉拒绝了邀请，当然他不忘旁敲侧击的问杨聿朗是否参与，若是他去的话哪怕请假飞一趟冰岛也不是什么问题，可韩云洲明确告诉他杨聿朗无法出席。 无法出席……这四个字暗藏了太多信息，江城琢磨不透，韩云洲也缄口不言。 最好朋友的婚礼都无法出席，那会代表什么？ 江城不敢细想，一往深处想就觉得头痛欲裂心口绞痛难当，因此他让自己越来越忙碌，忙到完全没时间闲下来想别的事。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清明节，肖子俊在篮球场和他一战高下后买了饮料递给他，看着他熊猫一样熬出的的黑眼圈，问他，“清明我跟我姐回乡下扫墓，我老家那地方山清水秀的特别适合放松，要不要一起去散个心？” “我也要扫墓。”江城喝了一大半饮料下去，“还答应了带迪迪去游乐园。” “迪迪你妈带的比任何人都好，”肖子俊实在看不了他这副自虐的样子，“你每个周末都带他玩，不差这么一次，让江池带去也行，他现在不也挺喜欢江池吗？” 江城听完沉默不语。 肖子俊一看有戏，接着道：“我小时候常跟发小一起爬树掏鸟窝，下水捞鱼，田里随便捡田螺，附近的山里有个一线天，石洞里还有雕在壁上的佛像，哦对了，山上还有个九峰寺，很多人去那儿求神问卦，据说特别灵。” 江城嘴角一挑，“你还信这个？”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嘛，”肖子俊也笑了笑，“怎么样，一起去玩玩？” 江城拿了外套站起身，“让我想想，回头再给你答案。” “有什么好想的，”肖子俊在后面道，“也就三天时间，你总得给自己放个假。” “知道了。”江城遥遥摆手，“再说吧。” 在食堂里，肖子俊端着餐盘在他面前坐下，“如果你想带上迪迪也可以，我们一起带他体验乡间生活。” 江城夹了一筷子虎皮青椒，细嚼慢咽的看着肖子俊，良久才带着点戏谑无奈道：“大俊，我真没事。” “你就说去不去吧？” 肖子俊的表情江城有些看不懂，他甩出这么一句大有你要是不去那就绝交的意思。 “去。”江城将一碗海带汤喝完后才最终给了决定。 “带不带迪迪？” “不带，”江城说，“你说的对，让江池带着就是，而且带他去怎么散心？” “好。”肖子俊扬起嘴角，一口土豆丝都觉得比平时好吃的多。 肖氏姐弟回乡祭祖是各开各的车，江城眼瞧着肖鱼抱着孩子上了她老公的车，转头问肖子俊，“又不是坐不下，为什么开两部车？” “他们扫完墓当天就得回来，”肖子俊把江城带的几件衣服放后备箱，“孩子可能不习惯在乡下过夜。” 原来是这样。 出了市区上高速，开了一两小时后下高速，走上国道，在后面就开到山中弯路，江城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这会眼前闪过的都是满目青翠，山路九曲十八弯，若不熟悉路况，开起来还挺吃力。 “你家到底在哪个山脚旮旯呢？” “快了。”肖子俊一路上已经说了好几回这话。 江城甩他一个白眼，“我要是个姑娘家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把我带哪个山坑里给卖了。” 肖子俊忍不住哈哈一笑，“我还真就把你卖那了。” “前面那段路挺好开的，”肖子俊眼神示意前方，“你想开一段吗？” 江城蓦的听了这么一句心口一阵触动，他咬了咬下唇，摇头，“你自个开吧，这路我来不了。” “你抽空考个证吧，”肖子俊能看出他是喜欢开车的，以为他是没证才这么说，“拿了证我这车随你开，也能享受一把让你当司机的乐趣。” 江城勉强笑了笑，“得空了再说吧。” “哦对了，”肖子俊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回我们住的不是我自己家的老房子，那房子荒废多年前两年就塌了，也不住那些亲戚家里，住我发小那儿。” “嗯。”只要对方不介意，江城自然不会去介意这种事情。 肖子俊接着介绍，“我那发小也是我最铁哥们，他父母人特好，就是憨厚老实心地纯良那种，他吧，大学在邻省，也是清明特地回来的。” “嗯。” 说着话，不多时就看见隐藏在青翠中的房子一角，离得近了，就看见这村子清一色的砖瓦房，有新有旧，再往里开也有一些混凝土老房子，破败的一般都是主人去了别处无人居住了。 “到了。”肖子俊将车开到一棵大樟树下，打开后备箱拿出事先备好呃随手礼领着江城往一户人家而去。 “叔，婶，我来了。”肖子俊前脚才迈进门就大声打招呼。 厨房里的阿姨探出头，“哎哟，大俊哪，你可回来了，”她满面笑容的走出来，大声喊道，“老李，老李，大俊带朋友来啦，快来泡茶。” 肖子俊把礼品放厅上，看了一圈，“婶，光子呢？” “诶，对啊，”阿姨又叫了一声，“光子，光子，大俊来啦！” “别叫了，”李叔从楼上下来，“他去犁田了。” “那你让他快回来。”阿姨热情的拉着江城坐下，“这小伙子长得真不错，叫什么名儿啊？” 江城礼貌的起身，“我叫江城。” “哎呦别这么生分，”阿姨又把他按坐回椅子上，“来，一路上也渴了吧，先喝点茶，我厨房熬着汤呢，给你们煮好吃的，哎对了，大俊你姐呢？” “在后面。”肖子俊往外看了一眼，“小孩估计闹呢，所以开的比较慢。” “你们先忙吧，”肖子俊喝了茶起身道，“我带朋友出去绕一圈先，顺便去找光子。” “行，”阿姨爽朗道，“早点回来吃饭啊！” “好嘞！” 第91章 单恋无果 肖子俊领着江城边走边介绍，遇见乡亲了也热情的打声招呼，待人走过了又悄声道：“这些人啊，在我小时候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他们家的孩子还老爱欺负我这没爹没妈的可怜儿，现在看我姐发了就对我们客客气气，人哪～” “都这样。”江城这短短二十年不知体验过多少回这样的情况，比肖子俊更明白人心易变的道理。 “去一线天从那边走，咱明天上午去，下午去河里钓鱼，后天再带你去九峰寺走走，如何？” “都可以。” “光子应该就在前面。” 走到一片田地旁，两人远远看见田里一个小伙子挽着裤腿，上身穿着一件黑T恤，正和老黄牛较着劲呢。 这地方交通不便，所以生活水平没有得到多大提升，犁田依旧靠牛和人力。 走近了两人听见那小伙子对牛絮叨，“你说你，不是说好了这辈子给我当牛做马任我使唤的吗，怎么这会儿给我撂挑子了，你啥意思，啊，快走啊——” 江城，肖子俊：“……” 肖子俊蹲在田埂上，“嘛呢光哥，牛哥使唤不动了？” “哎哟俊哥，”光子一个回头，“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城哥了吧？” “你好，江城。” “你好你好，”光子洗了洗手上的泥，走近了点，“我李明光，叫我光子就行。” 李明光肤色和他父亲相似，略显黝黑，不过五官周正笑容阳光，给人一种极易相处的感觉。 肖子俊在一旁看着犁过的田道：“才犁这么点，功夫退化了啊？” “没办法，”李明光拍拍老牛屁股，“不听话啊。”他一瞧肖子俊，招了招手，“来，你来，你擅长这个。” 肖子俊立马站起身拍拍衣服，“闹呢吧你，哥这么衣冠楚楚的给你下田犁地，脑子呢？” “卧槽还开始装逼了？”李明光跳上田埂，“看我不给你丢下去？” “够了啊，”肖子俊往后躲远远的，“在你新朋友面前能不能给哥留点形象？”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李明光拿了外套，“回家吧，该吃饭了，不然我妈该出来满村子喊人了。” 乡村宁静淳朴，身处大自然，听蛙鸣鸟叫，感受绿野小花的朝气蓬勃，青山绿水相得益彰。 李叔李婶很客气，扫完墓后晚餐拿出珍藏的自酿好酒招待他们。因为肖鱼带孩子不能喝酒，他老公要开车也只能闻闻香味，所以李叔就专找江城肖子俊喝。 米酒后劲足，江城第一次喝这个，刚开始觉得略甜也没什么刺激性就多喝了些，结果没喝多少就上了脸，晕晕乎乎的开始扶额。 李明光打趣道：“城哥酒量也不咋地啊！” 肖子俊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吃点东西，别喝了，吃饱了就去躺着吧。” 李婶指着楼上道：“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要是头晕就先躺会儿，迟点饿了还有夜宵。” 肖子俊领江城上楼，原本想扶他让他给推开了，“没事，我还能行。” 这边肖鱼夫妻俩吃完饭就要走，辞别了李叔李婶，又交代肖子俊照顾好江城就先行离去。 肖子俊帮着收拾了碗筷再回到楼上，看江城把脸埋在枕头里，关切道：“头很晕么，有醒酒汤，要吗？” “不喝了。”江城翻个身，“床太软了不适应。” “要不去光子那张床睡？” “不用。” 肖子俊将李婶切好的水果用签子弄了一片递给他，“要不我晚上和光子睡吧，这床也不大，咱俩挤在一起你肯定睡不好。” “他不是睡小竹床吗？”江城叹口气，“你别去折腾他了。” 肖子俊无奈一笑，“行，那我找他叙叙旧，你吃点水果再睡。” 接下来的两天都听肖子俊的安排，让江城好好体验了一把他的童年，钓的鱼不大，都拿回家让李婶做成小鱼干了。 九峰寺也去了，在光子和肖子俊的双重建议下江城和他们一起拜了佛求了签，光子拿到签条还在那做出一副专业的样子解读： “你这是上上签，说你将来能当个大老板赚大钱。” 肖子俊瞄一眼，看向江城，“你求的事业签？不问姻缘感情吗？” “不知道，”江城本就没上心，“我摇的时候什么也没想。” “中午在这吃素。”李明光挤过来把签条放回江城手上，也打断了肖子俊要问出口的话。 “这儿素食特别好吃。”李明光边走边道，“就是下午肯定会饿，我下午带你们进山里弄点好东西吃。” “拍几张照片吧。”肖子俊突然提议，这回江城出来没带单反，他确实是来好好散心的，可肖子俊想留点纪念。 江城拿出手机，“我给你拍。” 在寺庙外面，三人找几个地方连续拍了合照单人照，肖子俊和李明光一同框就喜欢搞怪做鬼脸，和江城就一秒正经，有一张还踩上石头以哥俩好的姿势揽着江城双肩。 下午进山里弄了蜂蜜回来，江城没弄过这玩意儿，所以全程看着他俩操作，没想到肖子俊这小个子还挺能耐，处理起这些事来一套一套的。 山上杜鹃开的正艳，带着收获从花丛绿树中穿行而过。 “这两天挺开心的吧？”晚饭后，肖子俊陪着江城坐在楼顶上看星星，乡间的星空也特别美。 “还不错。”江城朝他粲然一笑，“谢谢你。” “客气什么？”肖子俊拿了一罐啤酒递给他，不舍道：“明天就回去了。” “嗯。”江城尾音里也带了点不舍。 肖子俊转头看了他一瞬，突而正经唤了声，“江城——” “怎么了？” 肖子俊将手中啤酒喝了大半才道：“怎么样才能彻底忘记一个人？” 江城闻言愣了愣，没明白这话啥意思，“你想忘了谁？失恋了？不是，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这个，”肖子俊转开视线，“我是问你，如果你想忘记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江城想了许久才回他，“我没有想忘记的人。” 肖子俊听了这话握着啤酒罐的手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杨聿朗一直都不回来，你会不会选择忘了他？” 江城听到杨聿朗三字双眼就不自觉染上煎熬伤悲，喉咙就像条件反射般变得干涩，他垂下眼睑，半晌才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他。”顿了顿又接一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选择忘了他的。” 良久后，肖子俊才道：“没酒了，我再去拿两罐。” 后面李明光也上来，几个人一起聊了别的话题，才把那股伤感暂时压了下去。 第二天中午，几人吃了饭就踏上回程，李明光也坐上肖子俊的顺风车，他要去高铁站坐车回校。 “几点的车？”肖子俊启动车子问他。 “晚上八点五十。” “那先去我那儿，”肖子俊说，“晚上请你吃个饭，到点了送你去车站。” “我来请吧。”江城看向李明光，“给个机会让我谢谢你这两天的热情款待。” “你甭跟他客气，”肖子俊开着车，“还是去我那儿，我下厨，比外面的好吃。” “也行，我也一起下厨炒两个菜吧。” “好啊！”李明光拍手，“不错，能同时品尝你俩的手艺，不亏不亏。” 到了肖子俊公寓，他们去超市买菜，顺便买点零食饮料让李明光带上车。回去后一人洗菜一人切菜，一人下锅一人上菜，配合的相当默契。 李明光坐在沙发上等吃，他托腮看肖子俊进进出出，面色却是少有的凝重。 一桌菜几乎全是江城的手艺，李明光吃的连连赞叹，还说比肖子俊手艺好。 肖子俊也不反驳，要真论起来江城是比不过他的，可他却比吃自己煮的更开心。 饭后江城就别了他们先回家看孟子迪，走前肖子俊拿了个草编的蚱蜢让他带回去，说是送小孩儿的礼物。 到点送李明光去车站，肖子俊陪他坐在候车厅。 李明光坐那很沉默，不像平时的他。 “你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李明光抬眼看他，许久才道：“我这两天发现了一件大事。” 肖子俊不明所以，“什么事？” “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李明光注视他，“你总是在江城没注意的时候盯着他看。” 肖子俊蓦然一怔。 “你的眼神很不对劲，”李明光摇着头，“我想了很久，从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开始琢磨，直到晚饭时间我才想明白。” 肖子俊转开视线，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只有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你那样的眼神，”李明光痛心又不解，“你怎么会……” 肖子俊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明光无奈叹气，“他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姐知道吗？” 肖子俊低着头，“目前发现又说出口的就你一个。” “为什么啊？”李明光难以接受，“你明明喜欢女的，之前不是还谈了女朋友，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啊？” 肖子俊本人都不知道是那天江城将他错认成杨聿朗对他又抱又亲而种下的因，还是自己本身就对他有好感而不自知，他也尝试过试试别人，可最终发现，那个人只能是江城，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他一直不说话让李明光更难受，“你打算怎么办？跟他说吗？要跟他在一起吗？” 闻言肖子俊笑了一声，声音又冷又苦涩，“在一起……不可能的。” 李明光听了大大松了口气，虽然不知是何原因，可只要他们不在一起就好。 第92章 不愿醒来的梦 此后，肖子俊依然和江城保持着正常朋友关系，不刻意疏远，也不妄图靠近，收起藏不住心意的目光，和他照样聊天喝酒，打球跑步，一起带孟子迪玩耍。 在江城眼里，他是孟子迪的好哥哥，也是自己大学期间最要好的朋友。 白驹过隙，时光流水般飞逝，一转眼就是大四。 “打算去哪儿实习？” 坐树下翻书的江城，“还在考虑，你呢？” “我已经找好公司了，”肖子俊也在草地坐下，“这边一结束就能马上去上班，特意找了离我公寓近的，方便。” “嗯。”江城继续翻书，“好好干。” “你不去安然吗？”肖子俊揶揄，“自家公司啊。” “不去。”江城视线停留在书页上，语气很肯定。 “明天我生日，去我那吃饭。” “生日？”江城抬头看他，想了想，“明天刚好周六啊，行，还有时间给你买生日礼物，有想要的礼物吗？” “我不是来跟你要礼物的，”肖子俊笑了笑，“我姐一家三口去度假了，我不想一个人过，所以你带迪迪过来一起吃火锅吧，我专门给他弄个虾仁炖蛋。” “你生日还搞这些多累啊，”江城看着他，“别管他了，我陪你打几局游戏，不然再叫几个人一起也行啊，吃火锅人多热闹。” “不了，”肖子俊摇头，“我还是喜欢安静点。” “也行，那就咱俩吧。” 周六上午，江城带着孟子迪去商场，在手表专柜那儿选了几块看得上眼的，最后让孟子迪来选出最喜欢的那款作为生日礼物。 肖子俊没等江城自己就去超市提了大包小包回家，本来两个人也吃不了什么，可看到想买的或者江城爱吃的就多拿了些。 江城来后先把礼物给他，肖子俊一打开，“我去，这么贵重的礼物你都敢买？” “别的也不知道买什么，”江城走到厨房撸袖子洗菜，“这可是迪迪选的。” “小屁孩很有眼光啊。”肖子俊将表戴在腕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江城看他挺喜欢也扬了扬唇角，见他要摘下来，“就戴着呗。” “还要洗菜整理厨房，别弄湿了。”从不差好东西的肖子俊将手表宝贝一样收回盒子里。 江城从厨房出来后找了一部喜剧电影投屏到液晶电视上，将餐桌挪了挪，方便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火锅。 吃完收拾之后肖子俊又拿出几罐啤酒放茶几上，再打开好几包超市买回来的零食一字摆开。 “来，先玩两局。” 肖子俊接过遥控器，“这回我可不让你了唷。” “看把你能的，”江城翻个白眼，“你偶尔赢得那一两次都是哥给你放的水懂吗？” “切～” 到了夜深人静时，两人玩够了游戏，各拿一罐啤酒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江城看着肖子俊这空空的阳台，蓦然伤感道：“我那些花草都死的差不多了。” “？”肖子俊看着他。 “禾元那儿～”江城微低着头，“他在的时候有丽姨照看，从来没死过一盆花草，可他走了，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法让它们像以前那样生命力旺盛的活着。” 肖子俊的情绪在听到这句后也一点点变得低落。 “我以前——”江城目视远方，“也偶尔会跟他一起在阳台看星星……”他眸光亮了又暗，渐渐蒙上一层薄雾，许久后才带着浓浓苦涩叹一句，“四年，都已经四年了……” 肖子俊蓦然没控制好力度，“啪”一声将手中易拉罐捏扁了。 江城听到这一声响，回过心神，抱歉一笑，“对不起啊，在你生日的时候说这些。” 肖子俊眼神示意他看后面的钟表，“喏，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生日过完了，”他言不由衷道，“没关系的，你想说什么都行。” 江城还是歉然的摇头。 肖子俊抿了抿唇，“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好，礼物很喜欢，电影好看，火锅也好吃，游戏嘛，打得也挺过瘾。”见江城笑的不再那么苦涩，他心里才微微一暖，“真的，谢谢你。” 江城朝他举了举手中啤酒，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我该走了。” 肖子俊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也站起身：“我送你。” “别送了，”江城走在前头，拿上手机换了鞋子，在门口拍拍肖子俊肩膀，“找个伴吧，大学都快过完了还是单身狗，成天清心寡欲的多浪费青春，争取明年这时候让她陪你一起过。” 肖子俊抓着门框的手指默默用力，可他面上仍是和江城打趣：“急什么，你什么时候脱单我就什么时候找。” “傻子，”江城摆手，“走了。” “江城——”肖子俊叫住了他。 江城回头看他。 肖子俊抓着门框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白，他停顿许久才道：“没事，怕你喝多了找不到东南西北。” “开什么玩笑，”江城再次摆手，“走了。” 肖子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深处，才回身关上门，然而整个人瞬间脱力的瘫坐在地上。 那句“我喜欢你”好几次都要脱口而出了，想留他住一晚的念头在脑中盘旋了一整晚，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如若留下他，肖子俊觉得自己是绝对绝对没法不说点什么或是不做点什么，而他也非常清楚，有些话，有些事，一旦说了做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不想失去江城这个朋友。 回去后的江城抱着枕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看，屏幕暗了又点亮，点亮又变暗……反反复复，他仿若不知疲倦的盯着那张脸，其实就算不点开相册，他对那张脸的记忆也清晰的像刻在心上映在瞳孔。 他换了个趴着的姿势，渐渐的眼前光晕一点点模糊，再一点点变暗直至完全沉入黑夜中，可下一刻再亮起的时候江城发现自己置身在另一个环境里，面前还有个小屁孩撅着屁股玩沙子。 小屁孩拿着铲子一个用力，将一个大红色的塑料球给铲飞了出去。 “自己去捡。”低着头编着蚂蚱的江城听见自己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接着小屁孩嘟着嘴不甘不愿站起来要去捡球。 然而，江城听见头顶上方蓦然传来一句，“小朋友，这是你的球吗？”这人声音低沉和缓，温柔的能穿透人的心脏。 好熟悉的声音，是魂牵梦萦的声音。 江城在听见的那一刹那就停下了所有动作，可他久久不敢抬头，像被点了穴施了定身咒。 来人蹲下身子将球递到小屁孩手中，温柔注视着小孩可爱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孟子迪。”孟子迪方一出口才想起江城交代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立刻闭上嘴忐忑的看江城。 可他不知何时抬了头的江哥哥视线就像黏在这个叔叔身上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瞳中迸发的强烈情感连他这个小屁孩都感受到了。 “你……”江城紧紧握住发颤不已的双手，双唇颤抖，“你，你回来了？” 来人在他身旁坐下，温柔注视他，轻唤一声：“江城。” 江城还是不敢确信，他猛然闭上双眼又睁开，问孟子迪：“我旁边是不是坐着另一个哥哥？” 孟子迪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摇摇头。 江城的心猛然一个下坠。 孟子迪又开口了：“你旁边坐着一个叔叔。” 江城在那一瞬间有把孟子迪当场掐死的冲动，不过这时候他顾不上揍这小破孩了，而是一个转身近乎粗暴的将身边人一把扯入怀中。 “砰”一声硬物撞向房门的声音传来，江城豁然睁开双眼，一低头，怀中哪有什么人，他紧紧抱着的不过还是那个枕头罢了。而那声惊醒他梦境的声音还是来自梦里那个小破孩，在客厅玩球的孟子迪。 是梦，又是梦…… 为什么要醒？ 为什么不能留在梦里？ 江城抑制着想要嘶吼的冲动，将怀中枕头用力抛向房门。 他穿好衣服后走出房间，孟子迪已被颜瑛抱上了儿童餐椅，正坐在那儿抓着自制馒头大快朵颐，将两腮塞得鼓鼓的，活像只小仓鼠。 原本想训斥他的江城把话咽回肚里，郁闷的去洗手间洗漱。 餐桌上，他对颜瑛道：“妈，过几天学校放假，我要趁这个假期去考驾照，拿到手就差不多要实习了，公司我已经找好了，地方离得比较远，以后可能没什么时间顾上家里，迪迪这儿辛苦你了。” “放心吧。”颜瑛瞧着愈发出息到哪里都有个交代的孩子，欣慰的笑着，以前怎么没发现自个儿子这么懂事这么能干呢？ 她把小菜往江城面前推了推，问他：“考了驾照要攒钱买一辆车吧？这样到哪里都方便。” “嗯，”江城点点头，“我打算买一辆二手的，问过了，差不多也就三万左右。” 颜瑛皱眉想着自己户头余款多少来着？ “我自己买。”江城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我手头钱够。” 安然的分红不少，一开始江城觉得这钱不能花，一直没动用过，后来孟氏爷孙俩需要用钱，他就当借了，到后面越借越多，也就算了，不去计较这个，反正钱来了就先花着吧！ 这辈子反正是还不清了。 第93章 工作 考驾照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所以挺顺利就拿到了证。证一到手，他立马就去二手车店将早已看好的江淮开了回去。 虽是二手的，可这是属于江城自己的第一部 车，那一天，他很兴奋，载着肖子俊绕着城市开了一大圈，他还拍了照片发在摄影小号上，在车头那儿放了一朵红色小花，显得闷骚又多情。 之后就开始了实习生活。 他选的实习公司是一家本地最大的广告公司，平时的工作非常繁重，能学到的东西也非常多。 自实习以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很多时候连周末都被占用了，孟子迪很偶尔才能见到他，虽然江城几乎每天回来，却都在孟子迪醒前或睡后，所以孟子迪一看到他就缠着他带自己去玩，江城无法，只能尽量抽一点时间带他到小区走走，或者就近公园玩一玩。 颜瑛心疼儿子，有时看他回来晚了没胃口吃热在锅里的饭菜，为了不让他又吃泡面就会披着外套起来给他下一碗面或者煮一盘饺子。 江城这种时候总是囫囵几口就吞了下去，一放下碗筷就回到小房间忙活或者抓紧时间休息。 他很拼命。 广告公司竞争激烈压力大，从前的他虽然算是早早就接触了社会，可他不曾在这样的环境中磨炼过自己，别说认识杨聿朗之前那个得过且过的自己，就是认识他之后也没有这样真正靠自己实力去证明的机会，所以他很珍惜。 在广告部，他的直属上司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性，叫刘建志，平日里喜欢开玩笑，偶尔的，江城觉得他的玩笑有些过火，有借着玩笑故意为难下属的嫌疑。 有一次，部门聚餐，有个新来的在公司犯了错，刘建志便笑着让他连吹两瓶啤酒表示知道错了，新同事是个腼腆年轻人，不敢反对，硬着头皮喝了，喝完还得说着谢谢刘经理这样的话。 江城后来看他在洗手间扶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这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有权有钱说了算。 部门里也玩勾心斗角，有人私底下和处的好的同事吐槽上司，结果第二天上司就知道了，吐槽的同事就免不了被刁难被安排。 为了升迁，也有人不择手段，所以有人高升也有人被迫离职。 麻雀虽小还五脏俱全，更何况这样的大公司，什么情况都能见到。 江城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的做着分内之事，对于同事之间能帮得到的不会吝于出手，还是领导的一个好酒保，加上外貌技巧加成，所以一开始在公司与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 实习期结束后，付出了其他人双倍努力的他如愿留了下来，也在毕业后成了这家公司的正式员工。 这些日子他与朋友们极少见面，大家的联系仅停留在微信和电话。 唐原毕业后留在外地去了一家旅行社，成了一名导游；卓海的夜宵摊子摆了两年后攒了一笔钱，就把摊子收了，去倒腾了一家正经店面，主做烧烤和小龙虾，生意时好时坏的，大体还可以，据说已经在努力存老婆本了；潘军外地回来后在厂子里一待就到了现在，他成了工厂里的一名维修技工。 肖子俊则在一家招标代理公司，看着光鲜，实则辛苦。 每个人都在努力，每个人都过得不甚容易。 江城在公司干了一年多以后得到了一个独立策划活动的机会。 那是一个规模颇大的活动，原本是不会让江城这样的年轻人去做的，可他得了领导赏识，也是他自己极力争取来的机会。 这个领导不是刘建志，刘建志在半年前因为醉酒误事惹出过麻烦，所以公司空降了一个领导到广告部担任经理，刘建志渐渐被架空了权力，虽然名头没降，可大家看的出来他基本等于一个副手的存在。 空降的领导是个女性，姓谢名曼月，三十五岁，离异，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成功女人的自信和强势，说一不二，做事雷厉风行，她的处事方式部门里有人喜欢也有人受不了。 江城很喜欢她的领导风格和做事方式，所以工作上比较合拍，渐渐的引起了谢曼月的注意。 活动宣布让他负责的时候会议室一片寂静，刘建志一张脸都憋成了紫红色，他觉得江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最后反而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对此他非常愤怒。 过后，江城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些只是随口议论，有些恶意揣测，甚至有人说他是爬上了谢曼月的床才从她手里拿到了机会。 恶语伤人，虽然江城从小到大没少受到这种伤害，可让他知道了曾经帮助过的同事也这么猜测议论，这就太伤人了。 他也觉得难过憋闷，可不能表现出来，他努力撑起一把雨伞，任由那些雨水般的流言蜚语从伞沿滑落，只要不钻进自己的脖子里，他都能忍受。 活动从头到尾都有人刻意刁难，不乏刘建志这样的领导参与，他都一一忍了，遇水搭桥兵来将挡，积极努力的想办法让活动顺利进行，他不想辜负了谢曼月的栽培之心，更想证明自己。 工作遇到的种种困难谢曼月并非不知，她一手把江城提起来引来诸多嫉妒也都看在眼里，可整个过程她没有施加援手，完全让江城一力担着。 为了这么个活动江城连续一个月没有睡过整觉，最多的时候也就睡了五个多小时，就好像回到了高考那一段时间，更让他难过的是，那时候还有杨聿朗陪在身边，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活动最后还算是圆满结束了，因此在年会上，江城得到了总经理的表扬以及年终奖翻番的实质奖励。 这一路下来，彻底惹恼了前上司刘建志，在后来的工作中一再给他使绊子，让江城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除非能一跃跳到与刘建志齐肩或者在他之上，不然在这个公司就总是被压一头。 谢曼月与刘建志同一级别，她不好出面调解，有一次她寻了机会刻意让总经理撞见刘建志耍坏的现场，让刘建志好一顿被批。 可这非但没有缓解二人关系，反而加剧了矛盾冲突。 江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小辈没必要也不应该跟一个前辈过不去，所以主动做东请他和部门同事吃饭唱歌还买了当季大闸蟹送给刘建志当节礼，刘建志才慢慢对他缓和了脸色，只是心里疙瘩犹存。 原本事情已经在向好的地方慢慢发展，可好死不死的，偏偏让江城撞上刘建志与某同事老婆搞在一起的场面。 当时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江城愣了许久最后不声不响的走了。 后来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被知道了，刘建志觉得，是江城往外说的。 这回两人关系降至冰点，再无缓和迹象。 一天，公司让刘建志出面，带部门下属宴请不小心得罪的客户。 得罪客户这事儿原本和江城没什么直接关系，可刘建志既然带着他一起去了，自然不会让他有什么好果子吃，不仅有意无意的把错误往他身上推，还让他去敬酒赔罪。 敬酒赔罪这事儿一桌子同事也都做了，看起来并不过分，可别人顶多都是站起来干一杯认个错，到江城这儿，刘建志让他捧着酒杯到客户身边鞠躬赔罪。 客户一直都很生气，对于被搞砸的品牌宣传活动表示不原谅，江城只能一杯一杯的干，直到客户都看不下去了才罢手。 江城觉得，刘建志他妈的就跟个疯子一样，存心要整死自己。 他喝多了，胃难受心里也难受，又喝了几杯酒下肚后，终于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去吐了。 他没有在包厢的卫生间里，而是跑到了外面的公共卫生间。 他吐完觉得头晕目眩，靠着墙好久才缓过劲来，撑着身子走到洗手台旁边用冷水洗脸。 这时候还是初春，冷水冰凉彻骨，江城被冻得一个哆嗦，却还是坚持用冷水让自己清醒。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想起财务部那个老同事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大意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刘建志好歹提携教导过他，让他别总跟领导过不去，平日里做人不要太直太硬板，适当的圆滑是必要的，要在这个社会中存活就是要学会一些不愿做的事，必要的放低姿态能够让自己日后走的更远。 江城当时听完这番话心里有些感悟，也觉察出工作当中自己是有些过于刻板强硬了，以他一个后辈的身份使唤一群前辈做事，没有方法怎么能行，怎么能服众？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为了不辜负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他还要继续应对刘建志以及将来像刘建志一样的人。 面颊水珠一滴滴往下滑落，他使劲抹了一把，转过身靠着墙，打算休息一下再回去。 这一转身，他看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他很熟悉，很想念，最近也经常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或者梦里。 第94章 归来 “哥。”江城很淡然的对着前方那个人叫了一声。 那是杨聿朗，穿着一身银灰色定制西装，戴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城。 江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疲倦道：“我真的不想回去跟他们喝酒了，他们一群人都不是东西，存心灌死我。” “那就不回去了。”杨聿朗开口了。 江城低头笑了笑，摇头：“那怎么能行呢？”他把手伸进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包抽了一半的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不点着，就那么叼着。 “想抽烟？”杨聿朗问他。 “有点，”江城看着他，“可这玩意儿开始抽了就很难戒，万一哪天你回来了呢？” 杨聿朗走近两步：“我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吗？” 江城看着他又笑，自顾自的笑，笑了好久才低头叹一句：“我这是喝了多少啊！” 他抬手把烟丢进身旁垃圾桶，带着点摇晃朝门口走去，走到杨聿朗身边时转头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想一次又一次穿过虚影提醒自己这都是幻觉。 这些日子他已经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杨聿朗看着他收回去的手，在他准备离开前问他：“去哪儿？” “还能去哪？”江城拖着步子，“回去伺候大爷呗！” “别回去了，”杨聿朗转过身，在他身后道，“我送你回家。” 江城揉着发胀的额头，无力道：“哥，你也知道我在这公司花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今天的成果，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让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吧？”他像是安抚杨聿朗，其实是对自己道，“都有这么个过程，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怕他们。” 他脚步虚浮的朝包厢的方向走去，杨聿朗从后边跟了上来，走到他身边道：“我去和你领导说。” 江城摆手：“不用了，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见。” 回到包厢，刘建志不悦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杨聿朗从江城身后走进包厢，看了一眼刚开口说话的刘建志，挑起嘴角冷笑道：“还是个熟人。” 刘建志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大约是杨聿朗的外貌太过于出众实在不是让人随便就能忘记的那种，所以纵使他喝了不少酒，也还是在思索一会儿后想起了这位乃何方神圣。 “呃…安然，对，这不是安然杨总吗？”刘建志起身高兴道，“我们以前有过合作的，对对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小陈，给杨总腾个好位子。” “不用了，”杨聿朗没甚表情道，“我就是刚好路过这儿。”他伸手揽着身旁江城的肩膀道，“我这个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在你们公司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江城侧头看着肩膀上的那只手，整个人呈懵逼无言的状态。 这是做梦还是幻觉还是醒了？ 刘建志愣了片刻，清醒过来的脑门瞬间渗出一层细密冷汗，他忙道：“哪有哪有？江城可是我们公司的一号人才，我们啊，为了培养磨炼他在他身上可花了不少心思的，对吧江城？”到最后，他是紧张的看着江城的。 见江城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刘建志赶紧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你刚来公司一直都是我带着你，那时候你也犯了不少错我可从来没怪过你对不对，还给你很多新人得不到的上手机会，这话我没说假吧？” 杨聿朗抽出自己被刘建志压着的手，顺势将刘建志搂着江城脖子的手给撇了下去，言简意赅道：“我这徒弟不喜欢待在自己公司，非要去你们那儿磨炼自己，我也没法拦着，不过今天他有点喝多了，我想先带他回去，没问题吧刘总？” “当然没问题，”刘建志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角，有点急道，“先回去吧啊，要是头疼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不用急着来公司。” “那我们就走了。”杨聿朗架起江城一只手臂，在身后一桌人的疑惑目光中带着江城走出包厢。 直到到了地下停车场江城都没回过神来，他走到柱子旁，想了想，直接把头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他把自己撞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杨聿朗第一时间伸手扶住他的后腰，愠怒道，“疯了吗？” 江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突然伸出两只手抚上杨聿朗的脸，再从脸颊两侧摸向脖子肩膀手臂，最后抱着他的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杨聿朗：“……”这是他没想到的，一开始江城表现的那么淡然镇静，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城大约已经忘记了那段感情，可原来，他之前竟以为自己只是幻觉吗？ 看着杨聿朗复杂的表情，江城颤抖着一只手拿下他的眼镜，“你以前不戴眼镜的对不对？” 杨聿朗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劲，抓住他抖得不停的那只手，“我先送你回去。” 江城被他强拉着走到车旁边，开了车门后就被塞进了后座，他从后座看见了驾驶座上坐着的易风。 他立马欺身过去紧紧抓住易风一只手臂：“易风？易哥，是你，真是你？” 易风抿了抿唇：“是我。” 江城得了确认却许久才松开手，他坐回后面，弯下身子贴着膝盖，将整张脸埋在掌心中，全身抑制不住的发着抖。 杨聿朗也上了车，易风便启动车子。 车子驶离了停车场，开上大路。 杨聿朗见江城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十多分钟了也没见他有抬头的迹象，于是问他：“你没事吧？” 江城依然伏在自己膝盖上没回应。 杨聿朗靠近了些，唤了一声：“江城。” 江城突然坐直，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杨聿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堵住了双唇。 江城一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用力亲吻他，含着他的双唇吮吸，撬开他的齿列横扫千军般攻城略地。 杨聿朗伸手推他。 意识到杨聿朗这个推开的动作，江城非常非常不满，他更加用力勒着他的腰，甚至换了个一条腿跪在座位以伏在他上方的姿势深入吻他。 易风：“……”就当我是个机器人吧。 江城有太多话想说，也有太多问题要问，可他在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表达出他这五年多来热切到骨子里的思念。 杨聿朗被他又吸又啃又咬的，嘴唇和舌头全都麻了，人也快给亲窒息了。他原本想用力推开江城，可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让他看清了江城满脸的泪水和发红的眼眶，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就收了回去。 好不容易分开双唇，江城双手却还是保持着抱腰托颈的姿势不变。 杨聿朗喘了一会才道：“别那么用力。” 话音还未落，江城缓过劲来双唇又覆了上来。 啧啧水声传到易风耳朵里，他依然目不转睛神情专注仿若未闻的开车，可后面他还听到撕扯衣服的摩擦声。 易风内心：“够了啊江城，差不多就行了，这儿还有人看不见啊？” 江城把杨聿朗外套给拉下来了，扯着他的衣领亲吻从唇上落到下巴喉结再一路亲到耳垂。 杨聿朗耳垂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 他推着江城双肩叫停，江城当没听见，他只能撇过头，可江城追着他，一时没控制住俩人倒在了后座上，变成了江城压在他身上的姿势。 这么一来江城更占上风了。 杨聿朗只能道：“你身上烟酒味太重了。” 江城停了动作，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双手撑在杨聿朗身侧，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跟我回公寓。” 杨聿朗沉默片刻，看着他道：“你先回去，等你酒醒了再说。” “不。”江城紧紧抓住他的手，“你跟我回去，要不然我跟你走，去哪儿都行。”他一眨不眨盯着杨聿朗，“我没喝多，我很清醒，非常清醒。” 他太害怕了，害怕一觉醒来就只是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聿朗想推开他坐起来，却被他压了回去，他又强硬的重复一句，“跟我回去。”江城这个样子大有一副你不跟我走我就不让你起来的架势。 杨聿朗觉得事态不该这么火箭式的发展，他有一些话想说，可眼下又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所以在犹豫。 江城见他迟迟不答，登时气得低下头咬一口他的下巴。 “好。”杨聿朗妥协了。 下了车，江城是以紧攥着杨聿朗手腕的姿势拉着他走的，一路将他拉回公寓里。 进了公寓他反而静了下来，好像把人带到这儿就安心了。 杨聿朗揉着被他攥痛的手腕，略有些迟疑的看着公寓内部，停留在玄关那儿。 “进来。”江城往里走了两步，见他没动，回头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进去。 第95章 燃情重逢 江城拿出平时备在公寓里的茶叶，泡了一壶花茶，茶水注入杯里的手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从确认不是幻觉开始，这手就没停止过颤动。 杨聿朗看着墙上自己的巨幅海报发愣。 公寓里基本没变动，江城把这儿打理的干净整洁，虽然一眼看出来并没有常住的气息，可所有家具摆设都是纤尘不染的，一切都与当初几乎一样，除了墙上多出来的这幅海报。 置身其中，让杨聿朗有一种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哥。”江城捧着茶杯走到他身边。 杨聿朗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接过杯子走到落地窗前，轻声道：“你先去洗澡吧。” “一起洗。”江城道。 杨聿朗：“？？？” 江城靠近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焦虑，“我怕洗完出来见不到你。” 杨聿朗又是一愣，顿了片刻才道：“我不会走的。” “我不知道，”江城伸手搂着他的腰，低声近似哀求道，“陪我一起。” 杨聿朗想退，却被江城搂得更紧。 “这样，”杨聿朗退而求其次道，“我站门口看着你洗，总成了吧？” 背靠着卫生间洗手台盯着瓷砖地面的杨聿朗，有点无语。 江城当着他的面淋浴，杨聿朗看他比五年前瘦了不少，下巴尖了，使得面部棱角更为分明。人虽瘦了，却是精瘦强健，浑身上下是均匀的小麦色肌肤，肌肉结实臂膀有力，这已不是当初的男孩，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默默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冲洗过程江城视线没离开过杨聿朗，后者却在整个过程中只看过来一次，而后就一直看着地面，似在思索，又像刻意避开眼神。 江城将泡沫冲干净，关了水拿过浴巾随意往身上一裹就走到杨聿朗跟前。 杨聿朗看他头发湿漉漉不停淌水，拿了他背后的毛巾：“先擦干。” 江城不接，“你帮我。” 杨聿朗只能帮他擦。 江城微低着头，问他：“你好了对不对？” 杨聿朗知道他问的是白血病的事，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事。 “好了。”杨聿朗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把这几年所承受的所有煎熬痛苦一笔带过了。 江城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搂他的腰，盯着他的双眼，脚尖向前挪动几分以贴着他的姿势道：“还差十一天就满五年六个月了。” 杨聿朗擦头发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江城扣紧他的后腰，语气是说不出的埋怨难过，他说，“这么长时间，我没有接到过你一个电话一条信息……哪怕……”江城感觉喉咙疼的发紧，他说不出来了，扣在杨聿朗腰上的一只手转而伸到他的后颈，将他压向自己，许久才哽咽的问，“杨聿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杨聿朗抓着毛巾的双手垂在身侧，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差点去找你了。”江城盯着他略显躲闪的双眼，压着他后颈的手暗暗加大了力度，两人近的只要再往前一分就可以贴上对方的嘴唇，“大三放暑假那会，我订了去温哥华的机票。” 忆起这件谁也不知道的往事，江城痛苦的深深皱眉，他突然加大音量，几乎是对着杨聿朗低吼道，“可我只知道你在温哥华，温哥华那么大，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江城红着眼眶，“你知不知道我最后退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杨聿朗嘴唇颤了颤，却没说出一个字。 “哥，”盈满眼眶的泪水终是控制不住的滑落，“我真的，好几次都快撑不下去了。” 他将杨聿朗拉入怀中，紧紧抱着他，“可我没有怪过你，”他重复道，“我不怪你。” 杨聿朗喉咙发苦发涩，他以为时间会冲淡感情，可现实跟他想象的完全颠倒了。 江城的五年半也许对他来说很漫长，也许确实漫长到难以忍受，可对自己来说，却不能仅用漫长二字形容，这五年半，长到几乎就是一辈子了，所以这次回来，心境早已不复当初，但凡所见也皆是物是人非。 却唯独江城，一如当初，不，感情浓烈胜似当初！ 江城抱了许久，抬起头来抓住他的衣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有大把的时间，所以我要你把这五年半发生的所有一切，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杨聿朗用指腹为他拭去泪痕，轻声道：“先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江城听了这话没有要松开他去穿衣服的样子，反倒将他用力往后一顶，使得两人以不能更紧的姿势互相贴着身子。 “怎么？”杨聿朗动弹不了的问他，“你还想先干点别的？” “对。”江城坦然，又问，“可以吗？” 杨聿朗摇了摇头。 “为什么？”嘴巴虽然还在问，可江城的手已经不老实了。 “江城！”这一晚杨聿朗已经让他得寸进尺再进尺了，有些东西他还不是那么肯定，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就上了床。 “哥，”江城知道他对自己一向心软，所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俯在他耳边道，“你有感觉了。” 杨聿朗撇开头，“我没洗澡。” “我无所谓你洗不洗。”江城说着已经开始亲他的脖颈。 杨聿朗把手中的毛巾盖在他脸上，想推他，却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杨聿朗在这种事情上和以前没两样，同样的被动，完全让江城占尽了主导地位。 或许是他也一样渴望江城，所以初时的那点推拒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轻而易举就被江城擭住了心脏。 江城热切动情的吻他，杨聿朗和记忆里相差并不多，并未消瘦到不可接受的地步。 江城心知这是易风和他身边人的功劳，他一向都被照顾的很好，营养均衡悉心温养，所以纵然大病一场，也未能从他身上留下什么沧桑憔悴的痕迹。 吻不停落下，感情浓烈到要满溢出来。 杨聿朗后仰着头，难耐的大口大口呼吸。 江城抱着他，很用力的吸着他的耳垂，杨聿朗一双耳垂被他吸的红到仿若要滴出血来。 这一折腾就没完没了的，以前江城还顾忌杨聿朗身体不好有所克制，这回听他说身体已经痊愈了，而且看他确实体力不错，两轮下来精神还是很好，所以更是豁出去的干。 江城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疼，那是宿醉的必然后果，动一下则全身都是酸软的，尤其是腰，酸到起不来，他闭着眼睛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可昨晚杨聿朗躺的位置是凉的。 他赫然睁开眼睛。 房里还拉着窗帘，可他知道这个时间不早了，床上四处乱糟糟的，被角垂到地上，两个靠枕也在地上散落着。 这样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昨晚那一场疯狂不是做梦，可江城就是一下就慌到手足无措。 因为太慌张，他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衣服鞋子没穿，他光溜溜的从楼上跑下来，边跑边大声喊：“哥！” 喊了两声没人应，他额前瞬间就急出一层汗，跑到客厅大声吼着叫：“杨聿朗！” 吼完忽听到身后阳台门被拉开，正在打电话的杨聿朗把头探了进来，问了句：“怎么了？” 江城回头，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啪嗒一下落回实处，他冲过去紧紧抱住杨聿朗。 杨聿朗电话被迫中断了，他摸了摸江城头发，“你怎么了？” 江城贴着他的颈窝，心有余悸道：“我以为你不见了。” “怎么会？”杨聿朗让他站好，“衣服不穿到处乱跑，一会小易就要过来了，快去。” 江城这才咧嘴不好意思笑了笑，他把手探进杨聿朗浴袍里，凑近他闻了闻，“你已经洗过了？” “嗯。” 江城问他，“昨晚做了大半晚的，你怎么还能起这么早？” 没等杨聿朗开口，他将人拉近跟前，“是不是没够？” 杨聿朗指着后面挂钟道：“都快十二点了，还早？”看了他一眼又道，“不饿吗？小易一会就送吃的过来，要是不想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就快去洗澡穿衣服。” “这就去。”江城转过身，突然又转回来搂住杨聿朗脖子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吻完才舔着嘴唇心满意足的走向洗手间。 第96章 大结局 易风送过来的午餐是从酒楼直接打包的，很丰盛，摆了一桌，还有两杯刚榨好的黑莓汁。 江城喝了一口黑莓汁，觉得味道怪怪的，不喜欢，后来蹙眉一想，猛然想起之前有个同事说黑莓蓝莓是补肾的，登时无语的了半晌。 杨聿朗见他表情怪异，“怎么了，饮料不好喝？” 江城干干一笑。 杨聿朗便道：“不好喝就别喝了。” “不，不要枉费易哥良苦用心。”江城回了一句，闷头便把杯中饮料一口喝光了。 杨聿朗没想到那一层，把自己那杯往他面前推，“既然这样，这杯也喝了吧。” 江城：“……” 饭后，杨聿朗看着手机屏幕，没多久就有电话进来，他走到沙发那儿接听。 江城收拾了碗筷，也把楼上房间整理干净，还将换下的床单连同昨天的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里洗干净挂好。 下楼的时候拿了一个纸袋把杨聿朗的西服叠好打算出去的时候带去干洗。 这些全都做完了杨聿朗还没打完电话，他很不满的过去单膝跪在他跟前，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 杨聿朗被他盯了片刻败下阵来，对电话里的人道：“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其他的明天再说。” 这厢才挂了电话，手机刚一放下又响了起来。 江城抢先拿起，直接挂了，而后委屈巴巴的看着杨聿朗，“一天不工作会死吗？” 杨聿朗抿了抿唇：“不会。” 江城遂把他手机关机了，再站起身□□跨坐在他大腿上，捏着他的下巴道：“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 杨聿朗见他头一低又想亲，转过头道：“我腰疼，你给我按一按。” 江城一吻落空，闻言先把他脸转过来亲够后才从他身上下来，拍着沙发，“趴着，我给你按。” 杨聿朗是真的腰酸腿软，其实不止，他全身哪哪都疼，有些地方还是被江城掐出来或者咬出来的那种疼，不说别的，肩上那个牙印子还隐隐透着血丝哪。 这咬的，未免太用力了。 真是夭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喜欢玩什么SM。 江城按着按着，听杨聿朗道了句，“太轻了，重一点。” 他一用力杨聿朗有些承受不住就哼叫了两声，江城甫一听就想去扒他衣服，这叫声，分明就是在勾引。 可他忍住了，强忍着那股冲动说了句，“聿儿，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什么话？” 见他这么问江城不满的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你装的吧？” 杨聿朗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趴回去，想起他这是在问自己这五年多是怎么过来的，他想了想才说：“一开始过去先做化疗，后来有合适的骨髓就做了移植手术，移植之后排异又做了一系列治疗，中间有一段时间完全失去免疫力，在无菌室里待了个把月，再后来，我父亲不顾自身情况非要把骨髓移植给我，移植之后没有排异，一切都挺正常，万幸的是，他也没什么大事。” 杨聿朗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休养了大概一年，都没事了就回来了。” 江城见他说完这几句就停了下来，闭上眼趴在抱枕上，遂停下手上动作，问他，“这就完了？” “对。”杨聿朗闭着眼轻描淡写道，“就这样。” 江城坐在地上，与他面对面的姿势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昨晚说的是事、无、巨、细。” 杨聿朗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想说。” 在江城即将跳脚之前他又道，“江城，那些暗无天日痛苦绝望的日子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想起了，你能不能不要逼我撕开那些伤口。” 这一句话，突然就让前一秒还要大呼小叫的江城一下就红了眼睛。 杨聿朗把他的手拿过来将脸枕在他的掌心，看着他轻声道：“其实我在半个月前就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吗？” “不知道，”江城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心潮起伏难以平静道，“你最好给我一个绝对说的过去的理由。” “这些年你的生活我大概是知道的，”杨聿朗握住他的手，“小陈会定时把你的情况拍照发到我那儿，我没要求过他这么做，大概是小易吩咐的，所以他就像汇报工作一样定时定点的发。” “我知道你帮助了孟家爷孙，知道那小孩后来住进了你家，也知道你交了哪些朋友去过什么地方，他甚至还拍了你在毕业典礼上的照片，那些照片我都存在手机里，想你的时候就打开来看看，你想看看吗？” 江城马上把他手机拿过来，开机打开相册，果然有一个图集写着江城二字，他点开，里面全是自己照片，生活、学习、工作，应有尽有。 他被人拍了这么多照片却浑然不知，看来小陈哥真是个偷拍好手，不去当狗仔真是可惜了。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杨聿朗把他这些照片全都存在手机里，还说想自己的时候就翻出来看。 他有一种从万丈深渊下坠却在中间被人接住的感觉，那要用什么词才能形容，他想不出来。 “我看你后来都过得挺好的，”杨聿朗没去看他震惊激动到不能自已的神色，接着道，“我以为你不会再需要我了，而且没有我也许你还能过的更好。” “真的，在真正见到你之前，我就是这么以为的，”杨聿朗深深的看着他，“因为这个想法，我其实难过了很长时间。” “是我自以为是了。”杨聿朗对他歉然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应该早点回来，早点来找你的。” 杨聿朗坐起来，“我以前让你别等我，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回不来了，也确实有好几次命悬一线差点就真的回不来了，可是，现在我想说一句，谢谢你！” “江城，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杨聿朗昨晚也在同一个酒家应酬，出来接电话的时候看见喝多去卫生间的江城，没忍住跟了过去，可他没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外。 他在犹豫要不要和江城见面。 他犹豫了很久江城还没出来，他担心江城是不是摔倒了或者醉倒了，终究是走了进去。 两人照面那会杨聿朗不知江城以为他是幻象才表现的那样淡然，那时候着实让他伤怀了一阵。等后来搞清楚状况他很震惊，又怕江城过于震惊在地下停车场做出什么别的出格的事，所以先拉着他上车。 之后的种种，不过是一点一点让他清楚明确的了解到，江城依然爱他，爱到封闭自己，爱到不可自拔。 所以他的心防也一点点被攻破，到了床上之后就被彻底击碎，敞开了怀抱迎他入怀，也突破了他一直以来不愿将心里话宣之于口的障碍，直率坦白的向江城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江城这儿，早已泪盈于眶，他被一块又一块硕大的糖喂的快消化不良了，当下除了抱紧他深吻他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来表达此刻的内心。 他已然忘记杨聿朗腰疼这事，只恨不得立刻将他拆吃入腹融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此后余生，不，生生世世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他从来都清楚，等待是值得的，杨聿朗只要活着就不会丢下自己，他十二万分的确信，杨聿朗绝不会离自己而去。正因为笃定这个信念，所以他五年如一日的等待，等着远方的大雁自己飞回来。 他想感念一切，让他终于等回了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