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溺by应桁君 文案: 绝色美人攻为爱做0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现代 - HE - 年上 - 1v1 傲娇古怪伪冷漠程江淮×风流任性绝色美人郑礼 1」 程江淮下班路上偶然捡到一只流浪小奶狗 不承想是只不流浪了就开始出去浪的小狼狗 郑礼:原来流浪狗是在说我 2」 无人不晓程江淮脾气古怪难驾驭 遇上郑礼才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程江淮:狐狸精怕张天师 3」 “你…你干嘛,你他妈起开…让老子在上面!” “躺下。” 事后—— “还…怪舒服的。” 众人:真香 (沈溺在此取其两个含义 1比喻困难、痛苦的处境 2沉迷,迷恋) 主cp:郑礼✘程江淮 副cp:高彤乐(yue)✘陈最 第1章 「泥沼 镣铐」·1 程江淮一回到家,看见一反常态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郑礼,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 “有事吗?” 程江淮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郑礼,目光与他含着笑意的双眼相触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他看郑礼似乎并没有动身的意思,侧着身子从郑礼身边进了门,闻到面前这人身上散发出的不知从哪沾染的刺鼻香水味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郑礼的双眼很有灵气,看久了你总觉得他似乎带着笑意,和他那头及肩的长发一样,看的人心中痒痒的,好看的让人觉得再多看一眼仿佛就要陷进去。 “程总能帮我接一个骚扰电话吗?” 程江淮看了看郑礼递到他跟前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本地号码,几秒后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还未等人喘息片刻,另一个又紧接着拨了过来。 “需要我帮你拉黑吗?”程江淮弯腰把手中的拖鞋放在跟前换上,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郑礼的手机。 “程总,如果这人不是乔钟意的朋友,我不会觉得拉黑是一种粗暴的方式。” 郑礼很熟练地搬出让程江淮头疼的不知道如何跟人客气的性格,他权当程江淮默认了,在程江淮回卧室拿上睡衣进浴室之前,把自己并不宽大的身躯塞进了浴室门框内,挡住了程江淮的去路,接着在电话再次打进来的时候抬手滑动接听键,按下免提后面带笑意地举到程江淮跟前。 “喂?郑少你可算接电话了,”听筒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清秀男音,“我还以为你要、你要……” 程江淮觉得有趣,挑了挑眉看着正朝他摊手的罪魁祸首,等着电话那头的下文。 “还以为你要始乱终弃了呢……”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显然“始乱终弃”这四个字还是被程江淮捕捉到了。郑礼好笑地拨了拨脑后的长发,无奈地指了指手机,示意程江淮开口说话。 程江淮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快散去,沉声问道:“哦?他对你做什么了?” 仿佛通话瞬间中断了一般,另一头先是噤声片刻,待反应过来后提高声音骂了一句丝毫没有刚才楚楚可怜的语气:“操,郑少呢?” 程江淮眼皮都懒得抬上一抬,语气毫无波澜道:“郑礼啊,洗澡去了。” “你他妈谁啊?” 程江淮看了看郑礼:“你猜。” 电话那头各种难以入耳的骂声陆陆续续传至这头,郑礼假笑着收回手机,轻声说:“我只是撩拨了几句而已。” 郑礼让出浴室门,对程江淮感激地拜了拜,做了个“请”的手势,待程江淮进了浴室后还贴心的帮他关上了门。乔钟意的朋友太难缠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奴役乔钟意带他出去玩。电话骂声结束被挂断后,郑礼吹着口哨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继续享受这短暂的美好人生了。 程江淮洗完澡出门便看见赤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郑礼,他的目光随着郑礼的动作落在了他白皙细长的双手上,郑礼的肤色是白的,指尖染了些粉嫩,他的双手伸到颈后把长发拢起来后空出一只手拿下咬在齿间的头绳,随着手指熟练地一绕,堪堪及肩的碎长发就被那条深蓝色头绳扎了起来。 程江淮身高在一米八五上下,七十公斤左右的体重已经是正常身材中偏瘦的了,郑礼比他只矮上两三公分,但却要比程江淮要瘦的多。 程江淮看着郑礼扎头发时因手臂抬起、袖口滑落而露出来的纤细手腕,觉得稍稍用力一握似乎就能断掉。 他如果一早能知悉这个外表乖巧漂亮的小奶狗实则是条披着羊皮的大狼狗,他是断然不会动一丝丝同情心把他带回家的。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 “宝贝儿,你别急嘛,先让哥哥把裤子脱了,啊。”郑礼尾音上翘,长发散在肩头,十足的魅惑力戛然而止在伴着粗暴的开门声冲进来的骂声里。 “郑礼,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郑。”郑建华左手里的手杖朝着还正在开裤门的郑礼狠狠一丢,颤抖着身子走进来。 床上赤着身子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熟稔地切换到一副委屈的表情:“郑总,您可别生我的气,是郑礼勾引我的,我和郑礼还没做什么呢,您应该也知道他……” 郑礼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嘴角勾着魅人的笑却丝毫不含糊地骂道:“我去你妈的,你自己照照镜子,不是你求着我上,我郑礼会看上你?” 郑礼撒开手,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厌弃地拍了拍手:“赶紧滚——” 男人夹着尾巴溜走,出门不到两秒又折回来小心翼翼地捞走丢在门口的皮带,然后提着裤子跑出了郑礼的视线。郑礼的表情看起来丝毫不在意,郑建华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本还端着茶杯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 郑建华自郑礼小时候就刻意地去培养郑礼经商的才能,原本打算在郑礼成年后就会陆陆续续让郑礼替他打理公司,郑礼曾经是很听话,郑建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要郑礼能按照他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其他时间郑礼在外面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二十岁那年,郑建华安排郑礼和徐氏财团联姻,郑礼当着郑建华和一众记者的面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热吻。 “爸,你要给我联姻?那最起码也得给我找个男的吧。”郑礼嘴角的笑意是狂妄的,是不顾一切、鱼死网破的。 之后郑礼晚上偶尔便会带着不同的男人回家,像是掐着郑建华回家的点一般,此次都会把郑建华惹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然而任郑建华打骂,郑礼都不疼不痒。 郑礼看着郑建华站在原地,气的茶杯里的水几乎都要随着杯子摇晃溅出来,他拾起地上的手杖走上前塞回郑建华手里:“爸,您这是第几次棒打鸳鸯了,您累不累啊?” 闻言郑建华怒不可遏,把手里的茶杯用力地朝郑礼砸去。 茶杯碎开,郑礼感觉额角一瞬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郑礼眉头轻皱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弯腰从地上捞起刚脱下不久的外套:“知道您现在不想看见我,我自觉给您清场。” “你给我站住!” 郑礼不顾身后郑建华气急败坏的喊叫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出了门。 这样的相处模式在他们父子之间已经持续了很久了。郑礼本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乖宝宝,自小就不是。他讨厌郑建华教与他的人与人之间公式化的来往套路,讨厌他逼自己去了解的那些冰冷的数字,讨厌为商之人身上总是自然而然就散发出来的那种金钱的铜臭味,让人恶心。 小时候的郑礼,听话了会得到一颗糖,不听话了就是一顿来自父亲的拳脚伺候。 在郑建华教育下,郑礼一直这样认为:妥协会有糖吃,反抗就只会受伤。 长大以前的郑礼,每天都会小心翼翼地去完成郑建华要求他做的一切,郑礼的生活里没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对那个时候的郑礼来说,可能唯一能带给他冰冷之外、会有一点点暖意的,就是晚上在房间里,听着门外已经没了郑建华的动静后,拿出锁在抽屉里的画册和彩笔,悄悄地打开手电,躲在窗户下的墙角安静地、胡乱画一番。 小时候画世界,长大后画内心。 郑礼出门后左张右望,最终还是选择给乔钟意打了个电话过去。 乔钟意接通电话后第一句话就是:“大半夜的,又被你爸赶出来了?” 十月初的晚上,郑礼是觉得稍稍有点冷了,匆匆穿上了外套才开口:“别说废话了,一会儿周放接到我爸的电话我准要被抓回去,我朝你那边走,你来这边接我一下吧。” “你车呢?”乔钟意问。 “这次出来的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嘶……”郑礼突然觉得额上的痛感变得剧烈,下意识抬手用手背轻抹了额角一把,一看手上一片鲜红,顿时觉得头晕脑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操……钟意我可能……” “郑礼?郑礼?”乔钟意在电话那头听见什么重重摔地的声音,也顾不上换鞋,在玄关处拿了车钥匙就奔出了家门。 第2章 「泥沼 镣铐」·2 程江淮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一如往常地在车中办公,不放过空闲的一分一秒。 车停的实在太过突然。 在程江淮脑门结结实实撞在驾驶座位的靠背上时、开口骂人之前,陈最很识时务的主动认错:“对不起程总。” 程江淮抬头通过后视镜冷冷地看了陈最一眼,弯下腰尝试拾起掉在车缝中的平板,以失败告终后,强忍烦躁问:“怎么回事?开车啊。” 陈最回头看程江淮,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道:“程总,再往前开,今晚我们可能要去警局过夜了。” 程江淮探了探头,两束车灯照到车前一个不明生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程江淮思考了一秒后问:“是人是狗?撞到了?” “没……没撞到,我及时刹车了,”陈最仔细观察了地上躺着的留着长发的人,再三确认,才说:“不是狗,程总,看身高,应该是个男人。” 程江淮打开车门下了车,路过驾驶座时朝里面自觉意识不够高的人敲了敲车窗:“陈最,下车。” 程江淮拾起地上屏幕碎成渣的手机,数次尝试开机失败后让陈最拨了120,再三确认地上那人确实还活着才放下心来,坐回车上边办公边等。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程江淮住所比较偏远,虽然每天在公司之间来往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但安保措施好、住户少这两点已经满足他对理想居所的需求,他可以在车中办公,就是可怜了陈最,只拿一份助理的工资,但通常连带司机、保镖的事情也一并做了。 二十分钟的等待后,程江淮逐渐失去耐心,降下车窗盯着躺在地上的人,皱着眉思忖了片刻。 “告诉救护车不用来了,把这人拖到车上,再打个电话让高彤乐来我家一趟。” 程江淮对医院有种来自内心的抵触,高彤乐是他的朋友,也是他近两年来的私人医生,平日里程江淮也不生病,但是一生起病来就要在床上躺上好几天,高彤乐伺候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笃定程江淮这脾气除了陈最估计还真没人能受得了。 这辈子在程江淮公司受虐,陈最不知道自己前世是欠了他多少的债。不是没有其他公司高价来撬墙角,但陈最回想自己义正言辞地像个中二大叔一样拒绝他梦寐以求的高薪工作时,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个受虐狂。 把人拖上车,在被电话那头的紧急医疗救援严声批判浪费社会资源,并满怀歉意地认错了之后,陈最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没再往外冒。 “哪里捡来的美人儿啊?”高彤乐给躺在床上的郑礼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仔细端详了一番这着实优越的面貌,把刚才从他脑后取下来的头绳套在郑礼的手腕上。 “路边。”程江淮坐在椅子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握着那部屏幕碎成渣了的手机的手放在椅子腿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彤乐对郑礼的脸挫来揉去。 “他怎么样。”程江淮大拇指蹭了蹭圆润的手机边缘,若有所思地问。 “完全没事好吗,他额头上的就是皮外伤,口子大了点,看起来吓人罢了。不过避免留疤,最好还是去缝两针,”高彤乐把擦洗血迹的消毒棉收好后,抬头看了程江淮一眼,挑着眉暗示道,“你这善心也算没白发,这放在跟前养养眼挺好的,要是能收了那就更是稳赚不赔,你觉得呢?” 程江淮不想搭理高彤乐的这番话,既然床上躺着这人没事,他觉得高彤乐也可以收拾走人了。 “我今晚……” “你不和陈最一起走吗?”程江淮打断高彤乐的话,“难得有机会,不打算去蹭个住吗?” “陈最呢?”经程江淮提醒,高彤乐这会儿才想起来,左右张望寻找陈最的身影。 “他没进来,”程江淮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可能在楼下等你吧。” “我在楼下停车时没看到他啊,奇怪……” “可能天太黑,再下去看看。” 高彤乐收拾好提着药箱刚一出门,程江淮立刻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他不顾门外那人口中喊着“过河拆桥”、“狼心狗肺”径直折回客房里。 陈最还在不在楼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是不把高彤乐打发走,今晚他怕是要被迫睡沙发了。 高彤乐走后,程江淮定定地站在客房观察了郑礼许久。 郑礼皮肤要比一般人白上几个色度,蓄到肩头的黑色微卷的头发散在枕头上,鼻梁高挺,一字剑眉,下颌线棱角分明。 是很好看,是一副走到哪里都足以引人为之侧目的好皮囊。 头上带着伤晕倒在路边,而且还晕倒在是个住户都不是一般身份的城央别墅区里,他或许不应该把这人直接带回家的,他本来可以让陈最等在门外直到救护车把这人带走。 程江淮思忖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了一个清晰的角度拍了照,发给了陈最。 “帮我查一下他是谁。” 程江淮再次长摁了那部已经碎屏了的手机的电源键,在肯定这部手机已经完成了它机生的最终使命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程江淮第二天醒来时被蹲在他床边的莫名其妙的人吓的差点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 郑礼是被饿醒的,先去把冰箱搜刮了一遍,填饱肚子后看见程江淮卧室门没关便光着脚偷摸了进去。 他听见郑礼“啧”了一声,似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居然还有人能长得比我帅。” 和郑礼的好看不一样,程江淮的面部轮廓十分立体,有一种西方骨相的韵味,但五官精致大气又给他添了几分东方色彩。剑眉星目,鼻梁高而笔直,下颌骨线条锋利,常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程江淮沉着脸色掀开被子起身,看起来似乎并不愿意和郑礼有过多的交流,大步走出卧室,脚步停在客厅门前,程江淮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郑礼说道:“既然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不用谢。” 闻言郑礼怔了怔,像是没缓过神一般无辜地眨了眨眼。即使程江淮给他包扎了伤口,又收留了他一晚,他还是对程江淮恶劣的态度表示不满。 郑礼睨了他一眼,伸手去掏手机却摸了个空,把手掌伸至程江淮面前:“我手机呢?” 程江淮松开客厅门把,回卧室拿出放在床头柜上已经报废的手机还给郑礼后顺带把郑礼请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客厅门关上数秒后又被人从里面打开,接着郑礼的鞋被程江淮丢了出来。 “操。” 出了门的郑礼在原地怔了良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人赶了出来,低低地骂了一声。 第3章 「泥沼 镣铐」·3 郑礼出去后才发现,自己这一夜只不过是在离家不足百米远的、同一区域不一栋的房子里睡了一晚。他本还打算让这次失踪时间最起码撑过三天,可现在身上没钱,手机坏掉,郑礼还是厚着脸皮回了家,郑建华或是并不觉得郑礼第二天有乖乖回家的可能,出乎意料地也没留周放在家里看守。 拿上钱和车钥匙,买了新手机插上卡后,未接来电和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大部分是来自乔钟意,还有一部分是郑礼在外招来的花花草草,郑礼把那些未读短信一次性删了干净,立刻给乔钟意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说自己只是晕血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乔钟意家,让她到时候出来给他开门。 郑礼第一次反抗郑建华是在十八岁。 高中毕业后,郑礼瞒着郑建华报了和经济八竿子打不着的油画,郑建华发现后把郑礼狠狠地揍了一顿时,那时郑礼对郑建华说出了第一个“不”字。 “我不想学工商管理。”他说。 结果是志愿被改,郑礼被郑建华关在家里一周,志愿填报时间截止后才放他出门。 虽然郑礼并未得偿所愿,但那次反抗让他打破了自己和郑建华之间所谓平衡的相处。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对于惹怒郑建华,郑礼发现自己甚至能从郑建华愤怒的表情中获取些许快感,这让他觉得郑建华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倒一点都算不上疼了。 “你爸这次怎么还打脸了。”乔钟意给郑礼换药贴纱布,看着郑礼额角的伤口不住皱起了眉头。 对此郑礼觉得不疼不痒,习以为常:“可能最近没有需要我出席的场合。” 乔钟意说伤口看起来有点大,建议郑礼去医院缝两针最好,不然可能会落疤。 “不用缝,最好让他一眼就看的到,他不是喜欢揍我吗?”郑礼接过乔钟意递来的镜子,撩起额角的碎发看了一眼,吐槽道:“你包扎的也太丑了。” “嘁,我这是实用派。”乔钟意夺回镜子。 乔钟意问郑礼这次挨打又是因为什么,郑礼坦白说自己带了个男人回家,恰巧被郑建华看到。 “恰巧?”乔钟意不可置信地轻笑了一声:“这都第几次了,你是故意的吧?” 郑礼勾了勾唇角,耸了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程总,”陈最敲响程江淮办公室门,走进来将手里的平板递过去:“他叫郑礼,这里是查到的所有资料。” 程江淮结果陈最递来的资料,粗略地扫了一眼文字,资料随着程江淮手指滑动在屏幕上滚动,露出了附在末尾的照片。 屏幕上是郑礼曾经出席各种场合的照片,程江淮耐着性子一张一张翻过,最后目光在其中一页停了许久——照片上是比现在要更年轻一点的郑礼,在和一个英俊的男人热吻。 程江淮皱着眉翻看了片刻后把平板息屏递回给陈最。 “程总,还需要我……” “不用了,”程江淮打断陈最的话,“没必要,你去忙吧。” 郑礼这次只在乔钟意家待了不到一天就被郑建华逮回去了,晚上本想和乔钟意说去酒吧喝点酒,刚走出乔钟意家门,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就知道自己哪儿也去不了了。 他不该开着郑建华买给他的车来找乔钟意的。 “郑礼……”乔钟意拉了拉他的手臂,眼神中带了些许担忧。 “没事的,”郑礼指了指自己额角的伤,“他已经打过了,不会再动手了。” 他轻轻拍了拍乔钟意的肩,在周放的注视下走上前打开车门上车。 “小郑先生,”郑建华的助理周放抬头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说:“郑总让我带您去个地方。”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厅外,推开玻璃门,暖黄色的灯光跳入人的视野,散着几分宁静而慵懒的气息,郑礼不觉得郑建华会特意选这种浪漫的场合来教训他。 不出郑礼所料,刚一进门,郑礼就看见了坐在郑建华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眉目清冷的女孩。他第一反应是想逃跑,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周放,终究是乖顺地坐在了郑建华身旁。 郑建华满脸堆着笑,朝对面的人介绍道:“陈总,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儿子郑礼。” 至于后来,陈总是如何拍着马屁夸赞郑建华教子有方,夸他的如何如何的长相定是遗传了郑建华优越的基因,郑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本以为郑建华只是像往常一样,给他安排一场以联姻为目的相亲,至于结果如何,郑礼不需要操心,只要相亲流程已结束,后续发展如何完全就随自己折腾走。 但这次不一样。 因为他从两人的话语间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一个月后他将和对面这个叫陈可瑶的女孩举办婚礼。 第一次见面就是告知婚礼日程,郑建华的手段也是越来越出乎郑礼的意料。郑礼看着对面明显不足二十岁的女生,无力感再次漫上心头。 郑礼没有想到,郑陈两家企业联姻,并将于下个月举办婚礼的消息当晚就被发布了出去,届时郑礼很快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所谓的“祝福”。 他干脆将手机关机,屏蔽那些让人看起来愉快的却令郑礼无比烦躁的客套话,在床上滚了一圈,将自已严严实实地裹进了被子中。 郑建华对郑礼说,陈可瑶很满意郑礼,还说陈可瑶愿意和他结婚他应该感到庆幸。 郑礼没做辩驳,他将自己从被子中解开,轻手打开房间门,看见楼下站在门内的周放,叹了口气又将房门重新关上。 乔钟意知道消息后一早便匆匆忙忙来找郑礼,被守在门口的周放毫不客气地拦在了门外,乔钟意只好绕到房子后面,像青春偶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小石头去砸郑礼房间的窗户。 郑礼以为是哪家的熊孩子欠教训了,皱着眉走到窗户边就看见乔钟意站在外面冲他挥手。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是关机状态,忙开机给乔钟意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忘记之前把手机关机了。”郑礼说。 乔钟意忙说:“没事,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怎么一觉起来你就要和陈可瑶结婚了?”焦急的语气和郑礼的一脸淡然比起来,倒像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郑礼把身子倚在窗子边,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情况,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乔钟意说她认识陈可瑶,但陈可瑶今年才十九岁,陈家好歹也算个名门望族,就算郑建华再有钱,怎么舍得就这么把女儿卖了。 郑礼说不知道,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懒得想。和郑建华对峙这么多年,他还是败阵下来,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郑礼告诉乔钟意,要是一个月后他和陈可瑶真的结婚了,帮他把放在乔钟意家里的画作都扔掉,届时也没必要留着了。 郑礼正和乔钟意说着,一辆黑色轿车从乔钟意身后不急不缓地驶离,车窗开了半扇,透过那被打开的半扇车窗的缝隙,郑礼看到了车内后座上正低着头看手上平板的人,霎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闷声思忖片刻后,突然对乔钟意说:“钟意,帮我办个新的手机号,不要实名。” 电话卡是郑礼从窗户里甩出去了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乔钟意装了个塑料袋,扎紧后,郑礼给拉上去的。郑礼拿到手发现乔钟意还周到地为他又准备了一部新手机。 郑礼笑了笑道:“多谢了,你比我了解郑建华。” 乔钟意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替郑礼感到心酸。 她没猜错的话,郑礼应该是有了什么主意。 虽然郑礼每次故意犯浑,看到郑建华拿他没办法时他会觉得舒适不少,但说到底他对郑建华害怕打小刻在心底的。冲破牢笼是要做许多次尝试,而且每次都需要勇气。 乔钟意知道郑礼打碎牙齿往下咽的性格,离开前再三和郑礼强调,一定一定要和她保持联系,但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也要记得和她说。 郑礼点头应好,看着乔钟意上了车后才关上窗户,把自己扔进了床上的被子里。 第4章 「泥沼 镣铐」·4 最近的郑礼对待郑建华的态度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对于郑建华提出的要求,合理的、无理的,他都照单全收。对此郑建华再满意不过,甚至在拟宾客名单时还主动问起郑礼有没有要宴请的朋友。 郑礼勾起嘴角嗤笑一声:“我的炮友有点多,都请来?还是随便请两个?” 郑建华甩了郑礼一耳光,大骂他不识好歹。 “我当你近来是有什么长进,是我……” “爸,你想多了,”郑礼率先打断郑建华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也就这样了。” 郑建华怒不可遏,摔门离去后吩咐周放看紧郑礼的房间,除了必要的婚礼筹备的事情,不许踏出卧室半步。 宾客名单郑建华很快拟好,请帖也陆续发放出去。陪着陈可瑶买对戒、试婚纱,用的到他的地方,郑礼都尽力配合。 试婚纱时,郑礼看起来很像一个体贴的绅士。而陈可瑶本人也如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一致,清冷直接。 陈可瑶说,她也不喜欢郑礼,彼此都清楚这只是家族联姻而已。至于感情,在她眼里那很廉价,她自己不会放在心上,让郑礼也不用陪着她演戏。 “看着都累。”陈可瑶说。 郑礼闻言愣了少时,笑而不语。 陈可瑶比他想得开。 婚礼前几天,郑礼房间虚掩着门,郑建华用拐杖戳开了郑礼的房门,站在门口用不容驳斥的语气说:“和可瑶结婚后,就正式到公司里来,我给你安排职位。” 郑礼正躺在床上发呆,听见郑建华的话,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嗤笑了一声,说“好”。 郑建华又说,如果陈可瑶希望度蜜月的话,可以允许他晚点再去。 郑礼突然觉得,郑建华给他安排的人生也没那么糟糕,高职高薪高权位,不愁吃穿,连伴侣都直接安排了,怎么想都还有种人生赢家的味道。 郑礼突然想起乔钟意曾说过的一个贴切形容,工具人。那太麻木了,没意思,也没意义。 他麻木了十八年,在他第一次感知到原来那样就是对事物的喜欢时,他才意识到他没资格选择喜欢什么。以被迫放弃油画为代价,他知道了那叫喜欢。 婚礼前一天夜里,陈可瑶给郑礼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父亲交代她再次认真告知郑礼明天的婚礼流程,希望到时不要出什么差错。 郑礼“嗯”了一声,他沉默了片刻后,试探地问:“陈可瑶,你希望就这么和我结婚了吗。” 郑礼不讨厌陈可瑶,最近准备婚礼上的事情,他和陈可瑶一来一往接触的也并不少,陈可瑶做事干净利落,她能把一切被安排视作应当的安排,郑礼羡慕她的心态,因为这些他都做不到。 “希望不希望?”陈可瑶反问一句,随即她笑了一声,说:“郑礼,你真的是还没长大。” “陈可瑶,你才十九岁,”郑礼没反驳陈可瑶的话,又问了一遍,“希望吗?你想吗?” 电话那头大概静了有半分钟,郑礼最终没再等下去。 “明天不要去婚礼现场了。”郑礼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把乔钟意给他办的电话卡装进充好电的新手机里,把旧手机卡取出后折断。 夜里工作回家的程江淮,在家门口站了足足半分钟,才看出蹲在自家门口的一团黑影是郑礼。 程江淮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输入密码开门,进门后迅速抬手把门关上。 郑礼飞快站起身,在程江淮门关上之前,拿脚卡进了门缝。 程江淮力气大,郑礼脚上吃痛,但并没有抽回去。 “让我进去好不好?”郑礼问。 片刻后,程江淮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郑礼连忙跟了进去,毫不客气地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跟在程江淮身后。 郑礼衣服是脏的,手上有伤,在打开客厅里的灯后,程江淮才看清,郑礼脸上也有一道细长的刮痕,伤口很浅,看起来不严重,但朝外渗着血丝。 算上这次,程江淮笼统就见过郑礼两次,但两次见到他身上都带着伤。 “你受伤了?”程江淮问。 “我晕血,不能自己处理,得麻烦你了。”郑礼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刺痛的感觉传到神经中枢,不忍皱了皱眉。 郑礼嘴上说着“麻烦你了”,动作上却看不出来丝毫有觉得麻烦的意思,径直走到客厅,拍了拍脏兮兮的裤子,坐在沙发上等程江淮给他处理伤口。 一秒钟里程江淮的脑内大约做了千百次斗争,才抑制住把沙发上这人提起来丢回门外的冲动。 郑礼看着程江淮从客厅翻到卧室,从抽屉搜到柜子,有点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家。 “高彤乐,”程江淮最终选择打电话问,“我家的医药箱放在哪?” “在客厅电视柜最下面一层,”高彤乐说,“不过……” “怎么什么都没有?”程江淮拉开电视柜翻出医药箱,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只有几盒应急常备药。 多年来程江淮都是一个人住,身体不舒服时一个电话高彤乐就千里奔袭过来了,家里自然就没备什么处理伤口的药物。 他如果留心看看有效期,就会发现这仅有的几盒常备药也是已经过期的。 “是你不舒服吗?”那边传来高彤乐细细簌簌穿衣服的声音,“我现在过去。” “没有,”程江淮说,“路边捡了条受伤流浪狗。” 高彤乐进门看到郑礼的第一句是:“美人儿?” 高彤乐告诉程江淮自己不是兽医,不保证能医治流浪狗。 “流浪狗呢?”高彤乐换上拖鞋后,左顾右盼地问。 郑礼用眼神再三确认。 程江淮说的流浪狗,确实是自己。 “你……你说谁……” “闭嘴,”程江淮打断郑礼,眼看郑礼面部表情越来越扭曲,“不然就出去。” 高彤乐给郑礼处理完身上的伤口,抬手撩郑礼额前的头发,被郑礼下意识往后闪了闪躲过去了,高彤乐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 “那个,”高彤乐指着他的额角,“后来缝针了吗?” 郑礼不知道上次头上的伤也是高彤乐处理的,朝他递去一个抱歉的笑,撩起头发给高彤乐看:“没缝,落疤了。” 高彤乐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丑陋的疤痕在那上面显得太格格不入。 高彤乐收拾好医药箱,告诉程江淮他太晚了,今晚不想回去了。 “借你客房一用。” 话音甫落,在程江淮拒绝的话说出之前就去程江淮的卧室里拎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 “高彤乐,”程江淮皱眉喊住正往浴室方向走的人,“你住在客房,他怎么办?” 程江淮朝郑礼的方向抬抬下巴,不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着。 “就……和你挤一挤呗,你屋床大啊,”高彤乐说完就钻进了浴室,门关上两秒后又打开,“就这一天,我明天就走。” 第5章 「泥沼 镣铐」·5 郑礼一直坐在客厅,安静的一言不发,对程江淮和高彤乐甚至连句谢谢也没有。 程江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盯了郑礼片刻,也看不出郑礼在想什么。 “郑礼,”程江淮问,“你明天不是要结婚吗?” 闻言郑礼有点惊讶,惊讶程江淮知道他叫郑礼,惊讶他知道他明天和陈可瑶结婚。 “你查我了?” 郑礼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这个问句多余。 程江淮痛快承认:“我不会把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带回家。” 是本要和陈可瑶结婚,郑礼解释了一番。 “我不会和陈可瑶结婚,我喜欢男人。” 郑礼说这句话时,程江淮挑了挑眉,他突然想起陈最拿给他的资料里有一张照片,是郑礼和一个男人接吻的照片。 “偷溜出来的?”程江淮问。 郑礼觉得程江淮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他好歹得让程江淮收留自己,故作可怜地点了点头。 郑礼是在晚上家里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从二楼卧室的窗户跳下来的。 窗户下面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从二楼跳下去也就四米多高的距离,很安全,但避免不了裸露的皮肤被细小的树枝刮蹭。 明天郑建华醒来发现他不在,应该会急的焦头烂额。 想到这儿郑礼就觉得有点可惜,看不到郑建华因无计所出而急到发颤的模样。 程江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他这里从来没有收留闲人的习惯。 “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我也想洗个澡。”郑礼答非所问,暂时赖在程江淮这里这件事他可是打算了少说有半个月了,无论如何程江淮也赶不走他。 郑礼这种人大概学不会怎么跟人客气,程江淮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但此时程江淮面对郑礼,拒绝的话倒是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郑礼接过程江淮丢来的一套家居服,待高彤乐出来后一溜烟地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用的洗发水是程江淮的洗发水、沐浴露是程江淮的沐浴露,洗完澡后郑礼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弥散着和程江淮一样的味道,还因此膈应了一番。 郑礼从浴室出来时程江淮正坐在沙发上,似是在等他出来。 “今晚我睡沙发,明天你就走。” 郑礼“哦”了一声,擦着头发踱进了程江淮的卧室里。 床是很大。 郑礼左右翻滚几下后躺成一个“大”字,盯着程江淮卧室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傻子才走,我不光明天不走,后天我也不走……” 陈最依旧早早来接程江淮上班,郑礼醒来时,家里剩下只他和高彤乐两个人。 高彤乐见郑礼走出卧室,喊了一句:“美人儿醒了?” 高彤乐跟他说卫生间里有他已经准备好的新的牙刷和毛巾,他可以放心用。 郑礼点了点头,顺便说了句:“我叫郑礼,不叫美人儿。” 高彤乐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 早餐是高彤乐做的。郑礼问他是不是常住这里,高彤乐解释只是偶尔,半夜被程江淮叫来时,会懒得再跑回去。 高彤乐看了看郑礼脸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的细长划痕,打开医药箱又给他上了次药,把剩下的半瓶药膏留给了他,还提醒他随虽然伤口浅,但毕竟是在脸上,还是注意擦药以防留下疤痕。 郑礼握了握手里的小瓶药膏,对高彤乐说了谢谢。 “程江淮这个人嘴臭脾气怪,但是心软良善,你要是住在这边,多担待他。”高彤乐说。 郑礼发现自己此时才知道他叫程江淮。 郑礼蛮想告诉高彤乐,比起程江淮,自己或许更糟糕,只要程江淮能忍住不赶他走,一切都说得过去。 高彤乐走后不久,乔钟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乔钟意告诉郑礼,郑家和陈家都急坏了,新郎消失的无影无踪,外面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郑礼闻言轻笑。乱了好,乱糟糟的才叫有生机。 郑礼告诉乔钟意自己现在在的地方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如果郑建华找上她不用理睬。 “那些画你扔了吗?”挂断电话前,郑礼突然开口问。 乔钟意在电话另一头笑了许久,郑礼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闭嘴,别笑。” “没扔,”乔钟意清清嗓子说:“你的宝贝,就算你舍得不要了我也舍不得扔。” 乔钟意这个朋友当的真的很称职,郑礼不懂付出,导致他们两个之间的天平严重偏斜,而且一斜就是十几年。郑礼觉得乔钟意选择对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废物掏心掏肺,这笔买卖从十多年前开始那一刻,乔钟意就赔得一塌糊涂了。 “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来我家告诉我,这些东西你都要拿走,告诉我:‘我郑礼要办画展了,存货不够,劳烦你帮我把这些统统搬来给我。’” 郑礼在电话那头笑了半晌,后怔了怔说,“也许会吧。” 挂掉电话后郑礼打开卧室的窗户,外面是一栋又一栋分别不清是哪一户的别墅,他朝自己家的方向看过去,周围一片静谧,看不到里面他所期待的混乱场面。 程江淮的作息是典型的早出晚归,郑礼发誓自己从没见过比程江淮更热衷于工作的人。 在肚子数次发出抗议的声音后,郑礼终于等不到程江淮回来,决定尝试自己做些东西填饱肚子。 “潜力画家的手果然还是不适合在厨房劳务。” 在炸掉程江淮家里厨房之前,他很有预见性地关掉了快要不受他控制的燃气。 还好事态并不严重。 收拾完之后,郑礼觉得程江淮回来后应该看不出来了。 “你对我家做什么了?”这是程江淮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郑礼回头看见程江淮皱着眉头,抬手在鼻子前煽了两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郑礼突然想起他是打扫收拾了,但他忘记开窗通风了。 郑礼心虚地扭回头不看程江淮,继续啃他从冰箱里翻出来的没剩下几片的吐司。 程江淮盯着郑礼的后脑勺,如果不是良好的个人素质在控制着他,他很想揪起郑礼扎在脑袋后面的一团头发,拎起来然后丢出去。 程江淮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了,又想不明白高彤乐凭什么总说他脾气差。 “程哥,”郑礼又回头对正在换鞋的说,“冰箱里没面包了。” 程江淮抬手松了松领带,脱下来的西装搭在臂弯处,面无表情地朝坐在沙发上啃面包的郑礼走过去。 “你是净身出户了吗?”程江淮问。 “我爸会收到银行卡消费提醒,”郑礼对程江淮眨了下眼,“给我买点面包吧?” “不买,你现在就……” “让我住在这儿吧,我不给你添乱,好不好?”郑礼在程江淮赶他走的话说出之前打断了他,问完后看程江淮没反应,趿着拖鞋凑了过去,“可以吗?” 不必答应的,程江淮想。 他盯着郑礼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只觉触感冰冷生硬,他真的太瘦了,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处是圆润些许的。 程江淮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点头后才想起,昨天也是郑礼这样一句话,让他心软放了郑礼进来。 “面包屑一会儿自己收拾干净,”程江淮轻轻挣开郑礼的手,指了指被郑礼摧残的沙发,漫无目的地在客厅踱了两步后又补充道,“还有,别叫程哥,难听死了。” “江哥?淮哥?”郑礼挑眉,笑着问。 程江淮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哥,那面包呢?给我买吗?” 哪处是圆润的?屁……屁股啊……(bushi 第6章 「泥沼 镣铐」·6 一个小时后,陈最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提着一个巨型购物袋按响了程江淮家的门铃,看见开门的人时,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陈最,进来。” 听见程江淮的声音,陈最边打量着门口的郑礼边抬腿迈进了门。 这人的长发很有特色,陈最想。 陈最把装得满满的购物袋放到地上,打开冰箱,突然好像有什么长发生物躺在地上的熟悉画面从脑海一闪而过。 “他不是……”陈最一拍脑袋,回头睁大了眼看看坐在程江淮身旁的郑礼,又看看程江淮。 “嗯,放下就走吧,月末给你发奖金。”程江淮打断陈最说。 陈最摸摸鼻子,转身老实把东西放进冰箱,自觉自己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程总居然都要给自己封口费了。 “陈哥是多想不开,做你的助理。”陈最走后,郑礼就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把吸管戳进去,塞进嘴里。 程江淮看着因为喝了满嘴酸奶而鼓起腮帮子的郑礼,满脸嫌弃地说:“我是有多想不开,让你住在我家。”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江淮说,饿了的话就从最简单的程序走起,冰箱里有速冻饺,实在不行还有泡面,再有一次祸祸家里的厨房他就会把郑礼扔出去。 郑礼耸耸肩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甩着小辫子回卧室了。 乔钟意说,郑建华似乎没有像她和郑礼想象中那样,无论如何也要把郑礼找出来,反倒是婚礼没有新郎的荒唐事过去后,一切都迅速平静下来。 郑礼说无所谓了,后边会发生什么,就交给未来的郑礼吧。 因为现在的他只想出去喝酒。 “你来接我吧,”郑礼说,“如果有新车最好开新车。” 晚上郑礼让乔钟意带他去了远离市区的一个gay bar,郑礼接过乔钟意递来的黑色棒球帽,反戴到头上,跟在乔钟意身后进了酒吧。 乔钟意提前和郑礼约法三章,和她一起出来,只能喝酒,其他的事情一概免提。 乔钟意觉得自己也是脑子坏掉,陪着郑礼来gay bar,在酒吧里清一色的男人里,乔钟意显得格外独特。 “嗨,帅哥。” 郑礼太过引人注目的外表很快起到了招蜂引蝶的效果。 “一个人来喝酒吗?”男人举起酒杯,带着挑逗的表情和语气问。 乔钟意对于自己被直接忽视这一事感到不悦。 郑礼看着眼前满满硬汉形象的男人,举起酒杯轻碰一下,凑近说了句话。 男人愣了片刻,扭头嘟囔着走了,郑礼听到后脸色瞬时铁青。 ——“长的一副受样儿还……” 后面郑礼没听清,气的他张大嘴巴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骂出口,乔钟意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别笑,别听那人瞎说,”郑礼企图挽回自己的形象,“老子是1,不折不扣的1。” “是是是,你是。”乔钟意抿了口气泡水,强忍笑意。 郑礼忘记了自己是没有自由出入程江淮家的权利的。 程江淮夜晚回来,看到郑礼蹲在门口,叹了口气,问:“我可以选择不让你进去吗。” 郑礼扑上来抱住程江淮大腿时,程江淮抬腿踹飞郑礼的心都有了。 “不能。” 郑礼一张嘴说话,周身的酒味更是浓郁了起来。 流浪狗不流浪了,就开始出去浪了。 程江淮艰难地把郑礼拎起来,打开门后利落地松手将郑礼扔在了门口玄关处,烦躁地扯开了领带,换鞋朝沙发走去。 程江淮不知道郑礼是什么时候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 “郑礼,你给我起来。” 沙发上,被郑礼突然扑倒的程江淮气红了双眼,压着怒意警告郑礼。 郑礼双眼轻轻一眯,嘴角微微上扬:“乖,不怕,哥哥就亲一下,一下就好,啊。”说着就低下头来往程江淮的方向蹭去。 程江淮被郑礼满身的酒气包裹着,脸色铁青,在郑礼双唇即将落下时,程江淮把脸撇到一边,用力抓住郑礼撑在他身边的手腕,迅速翻身把郑礼压在身下,咬牙切齿地把郑礼不安分的手箍了起来。 郑礼被程江淮压制着似是不服气,双手用力挣扎着,口中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程江淮紧握郑礼的手腕,单腿蜷起将小腿用力地压在郑礼胡乱扑腾的双腿上,待他安静下来,一把扛起他朝浴室走去。 花洒打开,浴室门被“啪——”地一声关上。 “滚进去给我好好洗澡。”程江淮闻着身上被郑礼沾染的酒气,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陈最,你现在立刻来我家一趟。” 刚把程江淮送回家,自己此刻还在回家路上的陈最,听着程江淮几乎快要冲出电话的怒气,瞪大了无辜的双眼。 “好的,程总。” 不到片刻,浴室门被打开,郑礼从头到脚湿漉漉,长发被打湿,水一滴一滴落在郑礼的肩头,落在浴室门口的地板上。 “哥,给我条浴巾吧,好不好。”郑礼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瘦削的身材被衣物勾勒出来。 他瘦的太厉害了。 程江淮一言不发地盯着郑礼,蒸发的水汽熏得郑礼眼尾湿红,程江淮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看? 僵持不到片刻,程江淮就败下阵来,给郑礼丢去一条浴巾,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条内裤。 陈最几乎已经到程江淮楼下了,又突然被程江淮告知不用来了。 陈最冒着掉头的危险,问了句:“程总,您……怎么了?” 电话那头程江淮迟迟不说话,陈最觉得自己或许多嘴了,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在陈最心态崩溃边缘,程江淮终于开口了。 “家里的狗发情了。” 陈最咽了咽唾沫:“那……” “送去绝育了。” 说完这句,程江淮电话挂断的很干脆。 第二天晚上回来的程江淮开门换好鞋后,丢给正坐在沙发上吃泡面的郑礼一个叮当响的东西。 郑礼捡起来看,是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张蓝色的塑料小圆片。 郑礼愣了愣,看向程江淮。 程江淮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出卧室,拿起郑礼放在一边看视频的手机,打开联系人,输了一串数字进去。 “再有事就打给陈最。” 郑礼接过手机,反应了两秒,“哦”了一声。 程江淮进了浴室后又打开浴室门,对郑礼说:“吃那种东西别把我家沙发弄脏。” 郑礼把门禁卡塞到口袋里放好,对程江淮咧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点了点头。 程江淮洗完澡出来后,郑礼已经收拾好桌上的一片狼藉,不要脸地蹭到程江淮面前。 “哥,昨天真是对不住。” 程江淮嗤笑一声。你也知道对不住我? “但是你也不能直接就把我朝浴室里扔啊,我的手腕都磕紫了。”郑礼把袖子撸上去,给程江淮看腕上一圈浅浅的青紫色痕迹。 闻言程江淮脸色一黑。 郑礼脑子有毛病吗,看不出来这是掐的吗? 程江淮慌忙把郑礼的袖子放下去,盖住那道让人浮想联翩的勒痕。 郑礼的袖子拉的并不高,但身上的痕迹不止有昨天程江淮把他制在身下没把控好力度而弄出的勒痕,还有一些陈旧的伤痕,在郑礼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十分刺眼。 程江淮停顿了一下,本想问那些伤痕的由来,话到嘴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又生生咽了下去。 郑礼太瘦了。 程江淮本想告诉郑礼少吃泡面一类的垃圾食品,家里食材那么多,自己到网上找点菜谱学着做一做,转眼又想到上次家里挥之不去的异味。 算了,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折不扣的1? 第7章 「泥沼 镣铐」·7 自从有了门禁卡,郑礼在程江淮家里的生活过的可谓是更加风生水起了。 乔钟意算是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上次留在乔钟意家里的车是周放找到他的罪魁祸首,从那时起它就长久地停在乔钟意家的车库了。 因为郑礼没车,乔钟意每次都要被郑礼的一通电话喊去做零报酬的兼职司机。 乔钟意要开车,那乔钟意就不能喝酒。 郑礼要去酒吧,乔钟意又实在拦不住。 前前后后,郑礼不知道收了多少清秀小哥的联系方式,在郑礼离家前,乔钟意还没亲眼见过郑礼当着自己和男人接吻的画面。 “我都怀疑我快不认识你了。”乔钟意看着郑礼游刃有余地和来人周旋,顿时有点难以置信。 郑礼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乔钟意才是最了解郑礼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不管郑礼看起来究竟如何。 “我要是你爸,我也揍你,”乔钟意若有所思地说:“你太浪了,郑礼。” 郑礼薄唇轻抿,饮下一口酒,不置可否。乔钟意说的对,但这些联系方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这些联系人郑礼统统不会再见第二面。 乔钟意说,郑礼就算一直住在程江淮家里,郑建华也不会一直都任由郑礼在外面胡作非为的,乔钟意问他郑建华找到他时他做什么打算。 “胡作非为?”郑礼质疑乔钟意的形容,不满地转头看她。 乔钟意拍他一掌:“在郑建华眼里,你可不就是胡作非为。” 郑礼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他什么都不愿意想。总要给人喘息的时间。 郑礼对于一直寄居在程江淮家里一事并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但乔钟意可算是为他操碎了心。 乔钟意和郑礼时不时也会通电话,基本就是转告郑礼郑家的情况,但就最近看来郑建华似乎并没有着急找出郑礼的打算。 “既然如今郑建华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你不如就搬来我家吧,应该会更方便些。” 乔钟意终归觉得让郑礼住在一个不熟悉的人家里不是一个好办法。 郑礼听着电话,歪着头想了想,说了两个字:“再议。” 挂电话前乔钟意叮嘱郑礼,住在别人家里要注意分寸,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有事的话就多联系她,郑礼“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这边郑礼在程江淮家里住了这么久,已经够让人头疼了,那头高彤乐还不放过程江淮,耳边风一天接一天地吹。 “你就把陈最借给我一周吧,就一周。” 程江淮打开通话免提,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眼睛仍盯着电脑,听着电话另一头高彤乐不停地一句接一句。 陈最在程江淮身侧站的正正直直,双手背后,一副打起精神竖着耳朵的样子,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高彤乐,你知道陈最的一周值多少钱吗?”程江淮问。 “程江淮,谈钱就没良心了啊,你每天那么压榨陈最,你也不问问人陈最有没有意见啊。”高彤乐说。 程江淮回头看了眼陈最,陈最忙瞪大了眼睛,慌张地摆了摆手,以表清白。 “好哥哥,你公司里那么多人,又不是少了陈最就转不过来了。”高彤乐转换策略,采取讨好攻略。 “我就陈最一个助理,”程江淮反驳:“你那边任谁去都行,是除了陈最就不行了吗?” “程江淮,你也不是不了解汤主任的脾气,陈最做事好心又细,当然关键长得帅,她多喜欢陈最你又不是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程江淮轻笑一声,谁还不知道你高彤乐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 站在程江淮身后的陈最忍不住挑起了得意的小嘴角,程江淮回头看他一眼,陈最避开了程江淮的眼神拳头抵到嘴边,装模做样地咳了两声。 “一周,但是白天免谈,六点我让他下班。” “您看,还给您多要来几天,”挂断电话后,高彤乐得意的和汤慧敏邀功:“和程江淮这种人讲条件,就得抬高价。” 汤慧敏抬手拍了一下高彤乐:“就你机灵。” 高彤乐趁机向汤慧敏求情,弯下腰朝着正在摆弄画框的汤慧敏撒娇:“那我这几天,能不能也在家住。” 汤慧敏自是了解高彤乐,陈最一旦有机会上家里来,自家儿子定是要赖着不肯走了。 汤慧敏挥了挥手,以表同意。 给了陈最按时下班的特权,到了晚上程江淮也就草草结束工作,平日从公司出门至少也要十一点,这天到家也才九点半。 程江淮到家时,郑礼正在洗澡,程江淮仍旧坐在沙发上继续没完成的工作,期间郑礼放在客厅桌子的手机上一次接一次地响。 在铃声不知第几次响起时,程江淮放下手中的平板一脸烦躁地接起电话。 “郑礼正在洗澡。” 六个字,通话时间两秒。 谁承想电话挂断后铃声的攻势更是猛烈。 “今天回来这么早?” 正巧郑礼洗完澡后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结果回来了还不是在家办公,郑礼在心中暗忖。 程江淮把郑礼的手机递给他:“烦死了,赶紧接。” 郑礼看了眼来电显示,估摸着是在酒吧认识的哪个"莺儿燕儿"。 郑礼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句就听见那人急冲冲地问他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 郑礼瞥了眼正在专心工作的程江淮,勾了勾嘴角,挑眉“哦”了一声,尾音拉长,说:“我男朋友。” 在“去你妈的——”、“渣男你去死吧——”之类的骂声结束之前,郑礼迅速挂掉了电话。 “你男朋友?”程江淮终于舍得抬头看了郑礼一眼。 郑礼不知道他问的是他刚刚的那句——“我男朋友”,还是指打来这个电话的人。 客厅里安静半晌,郑礼选择解释了后者。 “酒吧里见过一面而已。” 酒吧里留了电话的,见过一面的,接过一次吻的人,而已。 “如果没意思,就不要留别人的电话。”程江淮目光并未落在郑礼身上,郑礼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出于什么心态。 “电话一直响,很烦。” 哦,这样,懂了。 “你以后都会回来这么早吗?”郑礼把毛巾挂到脖子上,在程江淮身边坐下。 程江淮没有及时答话,分出一半脑子分析郑礼这句话的目的,然而程江淮片刻的沉默到了郑礼眼中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那你晚上能不能做饭给我吃啊。” 程江淮从来没见过像郑礼这般死皮不要脸的人,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郑礼说着抬手捏了捏程江淮的肩,给去程江淮一个欢悦的笑容。郑礼对于察言观色是游刃有余的,但自动忽视程江淮不太愉悦的情绪,郑礼好像也无师自通了。 第8章 「泥沼 镣铐」·8 程江淮第二天回来时恰巧郑礼准备出门。 “哥,你的车在车库吗?” 程江淮懒得琢磨郑礼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陈最开走了。” “那车库里还有车吗?” 郑礼凑得很近,程江淮皱着眉朝后退了半步。 “有吗——”郑礼再问。 程江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郑礼拽出门的。 回到家鞋都没换,剩余的工作还没完成,莫名其妙就跟着郑礼出了门。 程江淮坐在车后排透过后视镜盯着郑礼,眉头紧皱。 “你的生活过的太无聊了,”在程江淮家门口时郑礼这样说,“就陪我去喝一次酒,就一次,不好玩儿的话下次你不再跟我来就是了。” 郑礼未等程江淮答话,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握着他的手腕就把人拽出门外。 如果程江淮一早知道郑礼说的酒吧是一个gay吧,程江淮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出来。 “里面不吵的,不是那种很噪的酒吧,放心吧。” 郑礼把车停好,看程江淮迟迟不下车,走过去替他拉开车门:“来都来了。” 酒吧里确实不是很吵,但程江淮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不喝啊?”郑礼把酒杯朝程江淮跟前推了推。 “一会儿还要开车回去,我惜命。”程江淮瞥了郑礼一眼,后背微微向后倾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程江淮睁开眼,看着郑礼和一个年轻男人说笑。 “是你男朋友吗?”那人挑挑眉看向程江淮。 郑礼回头,对上程江淮冰冷的眼神。 “他啊,不——” “郑礼。” 程江淮打断郑礼的话:“时间不早了。” 言外之意,该撤了。 “不是啊,这才刚到没多久……”郑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不过片刻,已经有数杯酒入了郑礼的腹中。 “走不走?”程江淮问。 “你叫郑礼?”那人听到程江淮喊郑礼的名字,再次开口确认,“周吴郑王的郑?礼物的礼?” 程江淮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冷笑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男人挑挑眉,示意郑礼回头。 “人走了。” “操。” 郑礼先是怔了两秒,随即才想起来大步向外走,追了几步才跟上程江淮的脚步。 “哎——留个电话啊郑公子……” “干嘛啊?”郑礼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座,“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脾气果真……” “闭嘴,”程江淮把钥匙插进去,“再多说一个字,滚下车。” 郑礼突然想起高彤乐曾说程江淮最臭脾气怪,他觉得自己似乎领教到了。 郑礼没好气地咧了咧嘴,用力把车门关上。 车缓缓驶离酒吧,郑礼看了看时间,才不过十点半左右,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还不少,郑礼只觉这时候就回去实在是扫兴。 车内很安静,以至于那并不大的声音在郑礼听来着实很清晰。 是程江淮那边发出来的,肚子的叫声。 郑礼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你饿了?” 说完又想起自己昨天央求程江淮给他做晚饭的事情,顿时又有点笑不出来:“你该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程江淮冷笑一声不作答,郑礼挑眉,摸了摸鼻尖移开视线。 好巧不巧,半路上就遇到交警拦车查酒驾。 车窗一打开,车内充斥着酒精的空气随着车窗打开的缝隙争先恐后溢了出去。 “哟,这是喝了多少啊,”警察叔叔一副抓住程江淮小辫子的表情,把手中的酒精测试仪递出去,“来,吹一个吧。” 好在程江淮滴酒未沾。 警察叔叔看着测试结果挑挑眉:“嘿,怪了。” “警察大哥,他没喝,都是我喝的。”郑礼隔着程江淮朝车门外的警察叔叔招了招手。 “行吧,你们走吧。记住啊,一定不能酒驾,珍爱生命啊——” 车子缓慢驶离时,警察叔叔的话还一直响彻耳边。 郑礼把双手抱在胸前,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伴着车子细微冗长的发动机的声音浅浅地睡去了。 车停在程江淮家门口,郑礼的姿势由正着靠在椅背上变成了头歪在驾驶座这一侧,程江淮熄火转头,入目的是郑礼安静的睡颜。 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程江淮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把郑礼翘起的一缕头发捋顺了,他的发丝又细又软,像羽毛似的轻轻挠了挠程江淮的手心。 那缕发丝垂下,扫过郑礼的脸颊,似是弄痒了他,呢喃着皱了皱眉,程江淮忙讪讪地收回了手。 “我怎么睡着了……”郑礼眨了几下眼睛,看了看程江淮,又看了看窗外,“到家了啊,怎么不叫我?” “嗯,”程江淮本想重复一句“到家了”,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从心底生出的怪异感强压着咽了回去,“你先回去,我去车库停车。” 程江淮看着郑礼晃悠悠地开门下车后才拧动车钥匙,缓缓踩着油门朝车库驶去。 到家了。 对郑礼来说什么是家? 随便一个住所,就能称之为家了吗? 程江淮打开门后没看见郑礼的身影,倒听见厨房发出了些细细簌簌的声音。 郑礼听见开门声懒悠悠地甩着脑后扎起的小辫子从厨房走出来。 “我就会烧个水了,”郑礼指了指厨房刚烧开的水和放在桌子上的速冻饺,“至于饺子,你自己煮吧,我去洗澡了。” 程江淮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看着郑礼回卧室拿上睡衣走进浴室才走进厨房,拿起桌上的郑礼已经拆封了的饺子丢进锅里去。 虽然水是自己家的水,饺子也是他花钱差陈最去买的。 但看着白胖胖的饺子拥挤着翻滚在水中,程江淮突然觉得,就这么养只流浪狗,好像也没那么差。 第9章 「泥沼 镣铐」·9 郑礼又去喝酒了。 客厅门被打开时程江淮正坐在沙发上办公,郑礼跌跌撞撞地在玄关处换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程江淮目不转睛继续工作,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和鼠标点按的声音在嘈杂声落下后显得很清晰。 程江淮坐在沙发上,电脑放在跟前的茶几上,郑礼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程江淮小幅度地抬了抬眼皮继续低头盯着屏幕。 郑礼走到茶几另一侧,在程江淮对面席地而坐,趴在茶几上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啊?”郑礼喃喃道。 程江淮挑挑眉看着他,半晌才丢下一句:“酒醒了再说话。” 郑礼脑袋“唰”地支楞起来,语气坚定地说:“我才没醉。” 程江淮几乎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又迅速落下去,不再搭理他。 郑礼单手撑着脑袋看向程江淮,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似的,眼神迷离但许久才眨一次。顶灯的光开的是微弱些许的一档,光线被长长的睫毛阻隔,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扇形阴影。 程江淮不爱笑,甚至不爱说话。 郑礼很想知道像程江淮这样冷漠的性格会因为什么事情造成情绪波动。 什么事情能让他笑,什么事情能让他生气,甚至想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哭泣。 “有铅笔吗?”郑礼突然开口问,缓缓直起身子看向程江淮。 程江淮抬头看了眼书房的位置:“书房里有。” “有纸吗?A4纸。”郑礼又问。 “书架旁边的抽屉里,”程江淮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深色的双眸中似乎带了些好奇,“你要干什么?” “你别管。”郑礼摇晃着站起来,身子看起来又瘦又软,程江淮几乎担心他会直接摔倒散架在地上。 郑礼在墙边摸了好久才摁到书房内的灯,骤然明亮的光线引得他不由眯了眯眼。 铅笔在桌子上的笔筒里,郑礼随手抓了几支,又从笔筒里摸出了一块崭新的橡皮,看起来像是买回来后一次也没用过。 “书架旁边的抽屉里……” 郑礼走到抽屉跟前,从下往上一个一个翻开看。 A4纸在最上面那个抽屉,郑礼翻到倒数第二个抽屉时,在合上后又重新抽出来。 在一叠叠不知名文件上,郑礼看到了一张四五存大的相片。 相片上有两个人,准确来说两个男孩,穿着校服,勾着肩站在一起。 其中一个男孩面容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但郑礼没由来的对他有些烦厌。另一个稍高一点的是程江淮,但是是他从没见过的程江淮。 是面带笑容的程江淮,他笑得很明朗,和如今日日都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程江淮判若两人。 郑礼听见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慌张把照片塞回了抽屉,抬头对上程江淮那双冰冷的眸子。 “这么久不出来,还以为你睡在里面了。”说完就转身回客厅了。 书房门并没有关,程江淮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但郑礼肯定,他偷看照片这件事定然是被程江淮撞了个正着。 没关系,装作若无其事就好。 郑礼从最上方那个抽屉里抽出一张A4纸,抓起放在地上的铅笔橡皮后出了书房。 仍旧在那个位置席地而坐,郑礼把A4纸铺展在桌面上,抬头看了看程江淮问:“你怎么不在书房办公?” 程江淮正在打字的手顿了顿,把电脑合上起身准备朝书房走去。 “别走……” 郑礼抓住程江淮的手腕,语气里满是醉意,甚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问我为什么不去书房办公的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程江淮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郑礼,无奈地问,“你想怎样?” 郑礼指了指方才程江淮坐的位置:“坐回去。” 程江淮微微抬了抬手腕示意郑礼松手,却不见手上的力度松下来。 “放手,”程江淮叹了口气道,“你得放手我才能坐回去啊。” 郑礼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看着程江淮坐回沙发才放心地移开了视线。 因为留着长发,常有碎发垂下来挡眼,郑礼的腕间常常圈着一根头绳。 郑礼用手指把头发梳起来,随意地扎起固定后便拿起铅笔开始在纸面上写写画画。 鼠标点按声、键盘敲击声和铅笔在纸面上划过发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等程江淮再抬头时,郑礼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去。 他这次把额前的碎发都梳至脑后,额角那道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疤痕就这样暴露出来。 程江淮身子略微前倾凑近了郑礼,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触了触那道疤痕,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是他初见郑礼那天狰狞的伤留下的再也褪不掉的痕迹。 郑礼扎起的头发在脑后竖着,程江淮手指伸去,指尖一挑头绳便从发间脱落,长发散下,遮住了郑礼未被埋在臂间的侧脸。 程江淮把微卷的发丝别至郑礼的耳后,他的发丝是软的,是很舒服的柔软触感,程江淮指尖停在郑礼脑后挑起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抚摸了片刻后又松开。 他定定地观察了郑礼片刻后,抽出了那张被他压在胳膊下方的A4纸。 纸面上绘着一个人。 程江淮一眼认出了所绘的人正是自己。 是正在办公的程江淮,是身姿板正,面容冰冷,不苟言笑的程江淮。 程江淮扬了扬嘴角,将这幅画夹在文件里放进书房又折回客厅。 脚步停在郑礼身旁,程江淮俯身蹲下,将郑礼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稍稍一用力就把他抱了起来。 自郑礼住进来后程江淮就再也没进过这间客房。 他放轻动作弯下腰把郑礼放在床上,打开床头灯把亮度拧至最低,思虑片刻后还是帮他脱掉了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程江淮不喜欢在家里添置繁杂的事物,他环视一周,屋内也一如郑礼住进来之前,干净整洁,却全然没有郑礼生活过的痕迹。 那天郑礼睡去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了在他出生那一刻就离他而去了的从未见过的母亲,梦见了自己摆脱郑建华装在他身上的一切桎梏,还梦见了眼笑眉舒、目光明光烁亮的程江淮。 第10章 「泥沼 镣铐」·10 “程总。” 陈最在门口等了片刻,看到程江淮出门后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程总,早餐。” 陈最把牛奶和鸡蛋递给他,程江淮接过后对陈最点点头,陈最看到程江淮的表情时顿时如遭雷劈般愣住了。 没看错吧?嘴角是有微微扬起的弧度吧? 程总笑了? 陈最直觉不太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反倒觉得这个笑让他毛骨悚然。 “汤姨那边的事情忙的怎么样了?”程江淮将牛奶杯盖掀开,仰头饮下一口后。 陈最想了想道:“也差不多了,我就是过去给汤主任干些杂活。” 他定然不会告诉程江淮自己到了汤慧敏家几乎天天净跟着高彤乐吃喝玩乐了。 “这样吧,再给你三天时间,毕竟汤姨喜欢你,她也挺久没见你了。” 没听错吧? 陈最怀疑自己耳朵是出问题了。 “发什么呆呢?走了陈最。”程江淮出声提醒他。 陈最忙回神,怔怔地点了点头:“好的程总。” 郑礼醒来时觉得头涨涨的,说不上疼,就是不太舒服。 他翻了个身,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穿上拖鞋把窗帘拉开。 天气很冷,但太阳很敬业,早早的就悬在高空发光发热。光线很好,随着窗帘一点一点被拉开,窗外的阳光一寸一寸洒进卧室,最后充满了大半个空间。 郑礼在窗边站了几分钟,随手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习惯性的去抓手腕上的头绳,却一下抓了个空。 床上没有。郑礼到客厅找,客厅也没有。 郑礼想起自己昨晚似乎还给程江淮画了画像来着,这时候却也找不到了。 郑礼在客厅来来往往踱步了几圈,最终进了卫生间洗漱。 郑礼一个人窝在家里还是太无聊,晚上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嚼了几片面包就给乔钟意打了个电话。 “带我出去玩吧,太没劲了。” “我的头绳弄丢了,顺便把你的头绳给我带两个,”郑礼说完又补充道,“不要花花绿绿的,不要太夸张的。” “嗨,又见面了郑公子。” 郑礼刚坐下,迎面就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满脸笑容地和他打招呼。 他观察了两秒,面前的人留着干净利落的圆寸,从穿衣品牌来看应该是个富裕的公子哥,郑礼觉得眼熟,但没太能记起眼前这人是谁。 “上次郑公子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做个自我介绍,”他径直朝郑礼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郑礼身旁直接坐下,“我叫杜凯,DK娱乐的副总裁。” DK娱乐? “没听说过。”郑礼道。 杜凯闻言轻笑一声,倒也不觉尴尬。 他想起这人是上次他带程江淮来那天随口聊了几句的人。 乔钟意停好车后才进来,看到郑礼身边坐着一个公子哥,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待走近一看才认出这人是杜凯。 杜凯显然也看见了乔钟意。 “乔小姐,好巧,”杜凯出声打招呼,又回头问郑礼,“你们一起来的?” “求你了,叫我乔钟意,”乔钟意坐在郑礼另一边和他咬耳朵,“怎么回事,我停车才几分钟,你怎么就和杜凯这货混熟了?” 郑礼挑挑眉,问她怎么了。 乔钟意凑到他耳前,轻笑一声,提醒他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两个月前郑公子逃婚的事情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 郑礼觉得杜凯似乎有些阴阳怪气,瞥过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 “怎么?”乔钟意替郑礼问道。 “没什么,只是之前一直想不通,陈家小姐那样的姿色和性格,郑公子怎么会说逃婚就逃婚,”杜凯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现在倒是约摸清楚了,看来不是陈家小姐不够好,是郑公子性取向和陈小姐不合啊。” 杜凯喜欢陈可瑶,乔钟意听出来了。 “哦,我是喜欢男人,”郑礼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不过我眼光有点高。” 郑礼“啧”了一声,把杜凯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摇摇头说:“杜公子不行,不够帅。” 郑礼朝乔钟意那边挤了挤,和杜凯拉出一些距离,他动作刻意的很,杜凯看在眼里,但只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起身对两人说自己那边还有朋友在,自顾自地和郑礼放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一下,饮下一口后说了句“再会”。 杜凯走后,乔钟意问郑礼:“他喜欢陈可瑶,你听出来了吧?” 郑礼闻言挑了挑眉:“是吗?” “我还以为他想勾搭我。” 乔钟意被逗笑,朝他解释道:“之前在一次商务酒会上碰见过一次,当时还有陈可瑶,是一起打的招呼,不过看样子,陈可瑶对他并不感冒。” “当时我还纳闷,ZH地产在行业内名声再大,你逃婚的消息也不至于弄的人尽皆知,看到杜凯我倒是想通了,”乔钟意说,“不过听说最近陈家还有对外联姻的打算,据说陈家资金链周转不开,急需一大笔投资。” “怪不得,”郑礼点点头,“陈可瑶也不过十九岁,这就难怪了。” 乔钟意提醒郑礼对杜凯稍作提防,她总觉得杜凯前来打招呼不只是想来阴阳怪气一番这么简单。 郑礼晚上十点多就到家了,晚上喝的酒不多,没什么兴致就让乔钟意早早送自己回去了。 郑礼打开门后就看见坐在客厅的程江淮,门一打开,就有一股饭菜的香味随着空气被郑礼吸入肺中。 程江淮做饭了,郑礼想。 程江淮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太好,郑礼直接在茶几一侧席地而坐,捞过桌上几乎已经凉掉了的粥喝下一大口。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郑礼抬头看向程江淮问,“谁惹你了?” 程江淮看了郑礼一眼,反问郑礼:“你是有酒瘾吗郑礼?” 郑礼愣了愣,说没有,只是一整天都呆在家里实在太闷,只是出去透透气罢了。 他听见程江淮冷笑了一声。 “对了,你见我的头绳了吗?”郑礼问。 程江淮双手从键盘上移开,不着痕迹地将圈在左手处的头绳往袖口里塞了塞。 “没见过。” “那我的画呢?”郑礼又问。 “什么画?” 郑礼盯了程江淮数秒,看他脸色真诚便作罢。 “算了。” 程江淮合上电脑,走出半步后回头对郑礼说:“吃完记得洗碗。” 第11章 「泥沼 镣铐」·11 郑礼在程江淮家住了少说也有半个多月了,之前程江淮回家时往往已经到深夜,还从未好好见识过郑礼的生活习性。 据程江淮最近不完全统计,一个星期里,郑礼大约会有五天身上都沾着酒味。 另外两天是晚归,程江淮没等到他回来,但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直接导致了程江淮开始后悔曾让陈最给郑礼办了门禁卡。 遇上郑礼之前,程江淮也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个如此爱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如果时间可以到退回两个月前,他会选择那天直接让陈最开车把郑礼送到医院。 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自己当时脑子是卡在了哪个位置,以至于让他当时做出了把郑礼带回家的决定。 他已经不愿意回想自己后来究竟又帮郑礼接了几个狂响不断的电话,郑礼答应的包揽家务和早晚餐也从来没有兑现过。 如高彤乐所说,程江淮脾气并不好,郑礼的一切行为在程江淮眼里都是在他底线附近疯狂试探。 这天郑礼回家时,时间大概已经接近凌晨两点点,程江淮在客厅里办公,这次他在客厅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郑礼回家。 郑礼开灯后趿着拖鞋走向程江淮,醉醺醺地问:“在客厅怎么不开灯啊。” “郑礼,现在几点了?”程江淮黑着脸色问。 郑礼觉得程江淮语气意外冰冷,怔了怔,看了看时间说:“一点半。” 程江淮冷笑一声,把平板息屏后放在一边,问郑礼:“既然喜欢在外面疯到这个时间,当时又何必求着我给你做晚饭。” 郑礼看了眼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意识到程江淮应该是生气了。 “没关系,我一会儿把饭菜热一热。”郑礼说。 郑礼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手去够桌上的盘子时,程江淮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必,”程江淮眼神锋利,“我想你也不饿,可惜家里没狗,喂狗都比喂你强。” 郑礼手中动作顿在那里,他放下盘子挣开程江淮,靠近了他半尺,问:“我住在这里是不是让你觉得烦了。” 郑礼凑过来的时候,程江淮闻见他身上混着酒精的、浓郁的男士香水味。 郑礼从不用香水,这让程江淮觉得这股味道臭极了,他皱了皱眉,说:“是,郑礼,你挺烦的。” 躺在床上辗转时,郑礼觉得自己的酒彻底醒了,他在程江淮家里住了这么久,郑礼第一次听见程江淮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郑礼,你挺烦的”。 这让郑礼很烦。 除了乔钟意,郑礼这辈子大约没和谁长时间相处过,乔钟意肯定不会因为一顿放凉的饭菜和他生气,但他忘了程江淮和乔钟意不一样。 他和程江淮算是什么关系呢,寄居者和施舍者? 他没有理由包容郑礼的任性,允许郑礼住在这里就已经远远超出程江淮该做的范围了。 他意识到让程江淮生气的是自己,但郑礼从没哄过人,面对程江淮的怒意,郑礼第一次感到心烦意乱,手足无措。 郑礼心里的烦躁一直蔓延,拿被子蒙住头又踢开,翻个身又爬起来,然后这一夜郑礼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程江淮白天不在家时,郑礼还是决定做点什么,思来想去,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厨房。 程江淮家里各种厨房用具一应俱全,郑礼秉承着善待厨房的原则,在网上找了许多教程反复看了许多遍,捣鼓烤箱许久,尝试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做出一份像样的甜点。 郑礼还学了一个做法较简单的蒸丸子,在拿开锅盖时还因为不小心被蒸汽烫红了手背。 这样应该能哄好程江淮吧,说不准还能让他感动一番。 郑礼掐着时间,在程江淮回来前,把他做好的甜点和丸子齐整地摆盘放好,坐在客厅等程江淮回来,一向没心没肺的郑礼在这个时候居然难得的紧张了起来。 程江淮看起来似乎还是很烦躁。 门被打开时,郑礼看见程江淮急躁地扯开了领带,眉宇间充满疲惫。 郑礼忙道:“你回来了。” 程江淮没应郑礼的话,坐在沙发上捏了捏鼻梁根,把西装外套脱掉放在腿上。 “我给你做了点吃的,”郑礼把装着甜点的盘子往程江淮的方向推了推,“你尝尝吧。” “我不吃甜食。”程江淮说。 郑礼把甜点和丸子换了换位置,说:“没关系,还有……” “你在讨好我吗?” 郑礼顿了顿,紧接着听见程江淮说:“郑礼,你要是想讨好我,不如赶快解决自己的事情,然后尽早搬出去。” 郑礼又摔门离去了,这次摔的是程江淮家的门。 郑礼很生气,如果去掉差点烧了程江淮家里厨房的那次,这就是他第一次尝试做饭。 郑礼活了二十二年了,花心思去讨好某个人这种事,除了小时候的郑礼会服从并讨好郑建华外,程江淮是第一个。 郑礼双手在外套口袋里揣着,摸到了程江淮之前给他的门禁卡,在路上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扔了进去。 然后在不到五分钟后,又很没骨气地回头把躺在垃圾桶里脏兮兮的蓝色小圆片摸了出来。 捡回门禁卡,郑礼抱着的心态是:纵然他现在很气程江淮,但是如果有程江淮家里的门禁卡,下次再和郑建华吵架离家出走多方便啊。 “绝对不是原谅他了……” 自我安慰结束后,郑礼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钥匙扣,在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进去买了一袋湿巾,把门禁卡前前后后擦了三四遍才又揣回兜里。 乔钟意接到郑礼的电话和定位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赶到时看到郑礼一个人蹲在路边,在此时人迹罕至的偏远路段,缩成一团蹲在路边郑礼看起来活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当然乔钟意这种形容在郑礼知道后被他毫不留情地批判并反驳了许久。 “所以你是被主人气出家门的啊?”知道前因后果的乔钟意忍不住大笑。 “主人?”郑礼咬牙切齿,抬起手臂勒住乔钟意地脖子,劝她好好组织语言再开口说话。 乔钟意连忙说:“房子的主人,我只是漏了个前置定语,你激动什么啊。” 时间都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郑礼和乔钟意两人盘腿坐在客厅里,郑礼言辞激烈地批判程江淮犯下的一系列惹人愤恨的罪行,乔钟意觉得新鲜。 毕竟和郑礼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郑礼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生出这种一般人都会有的、但郑礼却几乎没有过的情绪,愤怒也好抱怨也罢,乔钟意听他讲的时候心情反倒是明快的。 “你摔门出来时应该把你做的东西也带出来,这么多年我还没吃过你郑礼亲手做的东西呢,没良心。”乔钟意表示不平衡。 郑礼对乔钟意的要求置之不理,把右手伸出来:“有烫伤药吗,给我上药。” 乔钟意这才看到郑礼右手手背上皮肤被烫红的一大片,不由小声惊呼,连忙去药箱里翻找烫伤药膏。 “服了你了。”乔钟意给郑礼上药,手上的力道着实让郑礼有点吃不消。 郑礼看了乔钟意一眼:“你轻点。” 讲个笑话……我刚刚不小心把这章更在了我另一篇文下面。(我真的是猪) 第12章 「泥沼 镣铐」·12 陈最最近的日子大约也不太好过。 原因不明,公司里上上下下,从里到外,都处在一种不太正常的低气压状态,程江淮那对眉头从陈最早上见到他开始就没舒展开过。 公司里甚至很快传播开一些离谱的风言风语。 ——“听说程总最近一阵居然让陈助六点就下班了,陈助是不是惹到程总了。” ——“每天都有人在公司外等着接陈助下班呢,我看程总最近脸色臭八成和陈助脱不了干系。” ——“论霸道冷面程总与弱小可怜助理之间的爱恨情仇。” ——“小声问一句,你们觉得,程总和陈助,谁攻谁受啊?” ——“友情提示,你们笑太大声了,收敛点。” 陈最欲哭无泪,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朝如此奇怪的方向发展,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陈最。”程江淮手指屈起,叩了叩桌面,把陈最从飘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之前提到的几家有意向合作的公司,你查一下资料,做个详细分析,下班之前给我。” 陈最点头。 “不过,程总,听说您最近晚饭不在公司食堂吃了?是食堂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去反映一下吗?” “不必,”程江淮,“亲自回家喂了两天狗罢了。” “哎?是上次送去做绝育的那只狗吗?不过我之前没听您说过家里有养狗啊,您不是……” “捡的,已经送人了,”程江淮或是觉得陈最话太多,回头看了他一眼,“工作。” 陈最咽了咽口水,立刻噤声,走出办公室轻手关上门。 他觉得程江淮最近一定是因为他这个得力助手工作时长被削短,工作强度太大吃不消才一直阴沉着。 这个还是要怪高彤乐,和他陈最无关。 “郑公子啊,看来我们缘分未尽,今天又在这儿见面了。” 郑礼和乔钟意刚走进酒吧就看见了坐在吧台外勾着嘴角朝他举杯的杜凯。 郑礼懒得搭杜凯的话,绕过吧台找到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下了,不料杜凯却慢步跟了过来。 他记着乔钟意曾提醒过他的话——“杜凯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但如今杜凯这般纠缠,让郑礼心中生出了一丝厌烦。 “郑公子怎么看起来没什么兴致啊?”杜凯毫不客气地在郑礼对面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郑礼聊着。 乔钟意看了杜凯一眼:“看不出来吗?兴致都被你扰了。” 杜凯闻言笑的开心:“那可不行啊,我今天来可是给郑公子备了一份大礼的。” 郑礼目光落在杜凯身上,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喏,”尾音上翘,杜凯抬了抬下巴,示意郑礼回身朝后看,“就在你身后。” 郑礼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外的周放。 周放对上郑礼的目光,站的板直的身体微微鞠了一躬向郑礼示意。 “操。” 郑礼低低地骂了一声,回头看向杜凯。杜凯朝他挑了挑眉,接着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 “杜凯,活该你娶不到陈可瑶,”郑礼说,“因为你不配。” 郑礼坐在车上时接到了乔钟意的电话,无非就是一些安慰的话。 “我没事钟意,”郑礼看了看坐在驾驶座的周放,又扭头看了看窗外,发现车子驶向的并非家里的方向,“近期我可能没力气再折腾一次了,你安心在家享清闲吧。” 这次郑礼在外面待了有一个多月,大概是他违逆郑建华这几年以来战绩最好看的一次。 “疯够了吗?” 郑建华看起来没有郑礼想象中的愤怒,只有一句简单的“疯够了吗”。 郑礼没有答话,站在郑建华办公室里一言不发。 郑建华看了一眼周放,周放对郑建华点点头,出门片刻后回来,手里多了一套西装。 “把衣服换上,一会儿跟我去开会,”郑建华示意周放把西装递给郑礼,说,“通知一下,十五分钟后开会。” 郑礼成了公司里新任的副总经理,但只是挂了职务,暂时并不对公司总经理负责,而是直接隶属于郑建华。他要做的,就是跟在郑建华身边,学习一切郑建华需要做的事务,在郑建华需要他接管公司事务时可以直接上任。 郑礼还是就这样进了郑建华的公司,其实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他的不配合最多只是让预料之内的事情到来的晚几天罢了。 “陈可瑶和秦总的小儿子结婚了,”郑建华手里翻看着文件,似乎漫不经心地抬头说着,“郑礼,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一个陈可瑶吗?” 言外之意,张可瑶王可瑶李可瑶,他郑建华在乎的不是陈可瑶,他若想把郑礼绑在身边,机会多的是。 郑礼愣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 没有用,对于他抑或对于陈可瑶,他从二楼跳下来逃走这件事情,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还是回到了郑建华眼皮子底下,陈可瑶还是结婚了,和一个不相熟甚至不认识的陌生人。 “爸,我会好好待在公司,”郑礼语气平淡,但话中带着妥协,“但求您了,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您不打算给我一个办公室吗?”郑礼坐在郑建华的办公室里,和周放大眼瞪小眼,觉得无聊至极。 他一点也不想一整天都和郑建华共处一室,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接受凌迟。 郑建华让周放给郑礼收拾了一间临时办公室,郑礼就坐在办公室里摸鱼。 郑礼坐在办公椅上,背靠上去,在原地打转,其实这样也不差。 郑礼给乔钟意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听见乔钟意叹了口气,安慰她:“没关系,目前还挺好的,你别担心。” 郑礼才不知道乔钟意在叹什么气。 乔钟意突然跟郑礼提起陈可瑶,郑礼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其实她之前联系过我,她让我跟你说谢谢,但她那天还是去了婚礼现场,”乔钟意说,“陈可瑶说,因为就算这次不是你,以后也会是别人,对她来说,如果那个人是郑礼,她倒更宁愿一些。” 郑礼不知道说些什么,乔钟意最后叮嘱了他几句后,说:“还是那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程光科技总裁办里,程江淮眼睛盯着桌上的文件,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算上郑礼摔门而去那晚,郑礼已经两晚没有回程江淮家了。 他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程江淮不由想,是他那天做的太过分了吗? 陈最看着最近两天程江淮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比较担忧自己的处境。 “陈最。” “在。”听见程江淮的声音,陈最忙应道。 “最近有什么人给你打过电话吗?” 程江淮想起自己曾在郑礼的通讯录里留了陈最的电话。 陈最思忖了片刻,问:“您和高彤乐?……客户算吗?” 程江淮突然又觉得没由来的烦躁,说:“算了。” 陈最愣了愣,试探地问:“算?” 程江淮一个刀眼甩了过来,沉声说:“我说,算了——” 爱回不回,落得清静。 陈最一脸委屈,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程江淮了。 难不成,公司里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陈最忙甩甩头,把程江淮一脸温柔地对自己告白的场景甩出脑海,虽然程总是很帅,但这也太瘆人了。 程江淮翻阅着陈最昨晚下班前整理好的合作方资料,眉头似乎皱的更深。 “有没有新奇一点的合作方案?这种毫无优势的老旧方案他们也好意思和我们递合作?”程江淮看了一份又一份,失了再看下去的兴趣。 陈最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是个房地产企业,ZH地产,也算是半个房地产企业的龙头了吧。” 陈最伸手接过程江淮手里的资料,翻了片刻,把其中一份抽了出来,递给程江淮。 “房地产科技这个趋势一定是越来越明显的,”陈最给程江淮解释对方的合作意向,“对方的主要理念是与科技结合的‘靶向定制’和‘安全生产’,这个新兴的合作模式一定要求我们的合作方有足够的长线投资能力,而ZH地产雄厚的资本是完全满足这个合作要求的。” “ZH地产?” 程江淮一时觉得ZH地产十分耳熟,问陈最是不是曾和他提过。 陈最瞬间敛去笑容,磕磕绊绊地说:“住……住在您家那位,不就是……ZH的……太子爷吗?” 程江淮想起陈最曾替他查过郑礼的资料。 而他觉得自己似乎脑子出了点问题,那份资料内容详尽,然而他印象最深的居然是郑礼和一个漂亮男人接吻的照片。 程江淮认真看了看陈最整理的ZH地产的详细资料,又好好分析了一下对方的合作意向和合作理念,决定和ZH地产的负责人进行一个初步沟通。 程江淮把资料递回陈最手里:“你先去和对方联系一下,明确一下我方的合作意见,如果达成一致,我们再和对方负责人见面详谈。” 第13章 「泥沼 镣铐」·13 许多年没来过这边,乔钟意觉得这里的环境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也可能是在市中心待久了,突然来到这种地方倒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纵然最近没下过雨,乔钟意也觉得空气里散发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湿润感。 院墙内靠近墙边的地方立着一棵不高不低的梧桐树,伸出院墙的树枝随着一阵阵轻风小幅度地晃动着,时不时会有几片橙黄的树叶飘下来,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在城市里几乎已经听不到了的清脆鸟叫声。 乔钟意在门外站了少时才舍得抬手敲响了半闭着的木制院门。 开门的人看到来人后怔了片刻。 乔钟意朝对方笑了笑,柔声喊了一句:“汤姨,我是乔乔。” 偷懒这件事情郑礼是很擅长的。 坐在单人小办公室里,时不时打开电脑看看电影,刷刷手机,或者在电话里调戏小哥哥。 也不失为一种快意生活。 但郑建华可绝不会让他如此快意。 “小郑总。”周放敲响了郑礼办公室的门,郑礼还没回应,周放就自己推门进来。 郑礼翻了个白眼,问周放什么事。 周放把一个文件夹放在郑礼的办公桌上:“郑总让您在后天之前看完这份文件,并且最好把我标记的部分记牢,后天我会代替郑总检查。” 郑礼皱了皱眉,这是小学老师监督学生背语文吗? 他搞不明白郑建华究竟给周放一个月开多少工资,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替郑建华做。 郑礼表示自己知道了,挥了挥手把周放赶了出去。 “您还是这么喜欢在院子里养花。” 院子里开满了白色和黄色的菊花,花香不浓,是一种淡淡的冷香,推门走进去之后乔钟意才闻到。 汤慧敏笑了笑说:“平日里也就这点小爱好。” 院子里沿着院墙边种了各个季节的花花草草,如果不是那落了一地的梧桐叶,倒还让人看不出来现在已经是秋季了。 乔钟意依稀记得,小时候常随着父亲来这里拜访汤慧敏,不同的季节见到的景观也不同,仿佛世外桃源。 “这么大的院子,您现在还是一个人打理吗?”乔钟意看这院子比小时候大了不少,想来平日如果只有汤慧敏一个人,这些花花草草怕是照顾不过来的。 院子后面是一个二层的小平房,走进去会发现是一个楼中楼的设计,一楼是厨房、卫生间和大大的客厅,卧室、客房、书房都在二楼。 汤慧敏边给乔钟意开门边说:“这哪能,我倒是不怕累,就是彤乐不让,给我雇了个帮手,每周都会让人过来收拾一番。” 汤慧敏让乔钟意先在沙发上坐会儿,她去给乔钟意倒点茶。 汤慧敏把窝在二楼卧室高彤乐叫了下来,说有认识的客人来家里,让他穿好衣服洗漱一下过来打个招呼。 顺便说:“陈最现在晚上又不过来了,你别再整天赖在我这里,赶紧给我收拾收拾回你自己那儿去。” 高彤乐一脸无辜,敷衍着说:“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今晚就走行了吧。” 别人家的长辈都是巴不得孩子天天都在家里住着,怎么汤主任就是学不会呢。 汤慧敏再下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白瓷茶杯。 汤慧敏把茶杯放到乔钟意面前,斟酌着问:“你爸妈……都还好吧?” 问的时候虽然面带笑意,但神色却略微有点僵硬。 乔钟意握了握汤慧敏的手,说一切都好,不用挂记。 高彤乐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喊了一句“妈”,然后冲乔钟意点了点头示意打招呼。 乔钟意笑着问汤慧敏:“是高彤乐吗?” 汤慧敏朝高彤乐招招手,高彤乐拉了个椅子坐在两人对面,等着汤慧敏给自己介绍。 乔钟意抬起右手在高彤乐眼前小幅度地挥了挥:“哈喽,我是乔钟意。” 高彤乐表情有一瞬间的静止,随即狠狠地皱眉,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是乔钟意?小乔的乔?钟意的钟,钟意的意?” 汤慧敏笑着拍打了一下高彤乐:“小时候跟你一起玩儿的那个乔乔,这就忘了?” 高彤乐上下打量了乔钟意足足有十次。 “这我还真忘不了。” 乔钟意的父亲和汤慧敏是大学同学,关系很要好,乔钟意小时候常被父亲带着来拜访汤慧敏,她比高彤乐小两岁,但高彤乐小时候发育的比较晚,又瘦又矮,乔钟意六岁时倒是和八岁的高彤乐一般高,甚至更高一些。 高彤乐当然忘不了乔钟意小时候是怎么欺负自己的。 “我就是路过附近,过来看一看汤姨,你别紧张。”乔钟意笑着打趣他。 高彤乐感慨乔钟意变化之大,乔钟意也说高彤乐长高了,不像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了,高彤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对了乔乔,”汤慧敏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打开手机翻了翻日历,点头说,“对,就是下周。” “彤乐下周四过二十五了,到时候肯定又要折腾一个生日会,有空的话你也过来玩吧。”汤慧敏说。 乔钟意点头应下,说自己一定会来。 郑礼觉得自己不太好。 资料他认真看了,所以他发现原来这份资料围绕的程光科技,创办人居然是程江淮。 二十岁创办程光科技,用了六年的时间就让公司在业内立于顶端,有点厉害。 再厉害又如何,脾气臭的要命,怕不是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郑礼冷着脸把资料扔到一边,双手抱在胸前和空气对峙了几秒后又伸手把资料捞了回来。 资料里有一页是程江淮的一张照片,看背景应该是在某场科技发布会的样子,西装革履,身姿挺拔,气宇不凡。 郑取掉文件长夹,把那张照片从文件中抽出来,塞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天天待在郑建华眼皮子底下,我就是偶尔用来洗洗眼睛,你就乖乖待在这儿吧。” 所以ZH地产是要和程光科技谈合作吗? 看了半天的资料,郑礼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资料还蛮厚的,郑礼往后翻了许多页,后面果然有ZH拟定的合作方案。 不知道郑建华让自己看这份资料是不是意味着和程光谈合作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去。 想起从离开程江淮家里那天所发生的事情郑礼心情就好不起来。 郑礼觉得,想必程江淮也不太想看自己,那他就偏要去倒腾一番。 “程总,ZH地产的周助给我的回复是肯定的,”陈最递给程江淮一份刚打印的文件:“这是对方刚发过来的详细合作条款,我已经看过了,问题不大,ZH那边周助表示,他们郑总希望见面商议具体合作事宜,时间可以由我们程光商定。” 程江淮接过资料随便扫了一眼就放下,对陈最说:“三天后吧,二十一号晚上六点,你去华悦都定个包间,把时间地点给对方发过去。” 陈最点头记下。 程江淮说完又问:“谈合作时都有谁过来?” 陈最被程江淮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懵。 “程总和周助吧,”陈最说,“ZH的太子爷应该不会去,毕竟……” “我又没问他,”程江淮打断陈最的话,把桌上的资料扔给他,“头脑运转这么快是闲的吗,把这份资料highlight一下晚上给我。” 陈最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满脸委屈地抱着资料出去给合作方打电话。 第14章 「泥沼 镣铐」·14 乔钟意到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思忖片刻才给高彤乐发了信息,请他转告汤慧敏自己已经安全到家不必担心。 高彤乐回复乔钟意:你这么剽悍,汤主任一点都不担心。 乔钟意满怀心事地发了个愤怒的表情过去。 片刻后,乔钟意问:你下周的生日会,我能带个朋友一起去吗? 高彤乐回复:可以啊,男朋友吗?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不太会有男人看上你,还打算在生日那天给你介绍青年精英认识呢。 乔钟意回复:别贫,是我朋友,到时候别乱说话,介绍你们认识。 乔钟意的电话打过来时郑礼正在吃晚饭,郑礼三两口解决掉晚饭后上楼给乔钟意回了个电话过去。 “下周四有空吗?”乔钟意问。 郑礼想了想,说他现在白天的时间没有一分钟是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 “晚上呢?” “按照现在的规律,应该是八点跟我爸一起回。” 郑礼问乔钟意有什么事。 “算是我半个发小吧,你陪我去趟他的生日会。” 郑礼疑问:“你居然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还是发小?男的女的?” “男的……,”乔钟意郁闷,“你这是什么关注点。” 乔钟意解释说他们多年没见过了,认识郑礼前就没在来往了,最近因为一些原因才又见面。 郑礼调侃乔钟意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被乔钟意在电话另一头骂了一顿。 “到时候我去接你,你爸不会拦着你出门吧。”乔钟意问。 “那倒不至于,”郑礼躺在床上,语气轻快地说,“其实要不是在郑建华看来,你同我是助纣为虐,估计他巴不得我跟你天天待在一起,好找机会和你们乔家来个联姻。” “老乔才看不上你,”乔钟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也看不上你。” 郑建华果然是要带自己去和程光谈合作。 郑礼拿到资料后的第二天晚上,周放敲响郑礼办公室门,问郑礼资料有没有看完,有没有记住。 郑礼对周放假笑,说看完了。 周放倒没有说真的让郑礼把他标注的部分背一遍,只告知他明天ZH会和程光科技的程总见面详谈,届时会带郑礼一起去,希望郑礼能做充分的了解。 郑礼说知道了,告诉周放可以走了,自己要背书了。 郑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晚上在订好的包间里见到程江淮时,他好像看见程江淮嘴角有小弧度的上扬。 “程总您好,”郑建华伸出右手,“ZH地产,郑建华。” “郑总客气了,早有耳闻郑总在地产企业里的名声。”程江淮站起来和郑建华握手。 郑建华挂上笑容,客套的话信手拈来:“哪里哪里,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是程总年轻有为,将来各个行业的数字化和科技化,定都少不了程总您的身影。” 陈最站在程江淮身边,看见郑礼走进来眼睛都瞪大了一些,忙轻轻地戳了戳程江淮,被程江淮回头睨了一眼。 程江淮看向郑礼,问郑建华:“这位是?” “程总,”郑礼挂上标准微笑,“久仰您的大名,我叫郑礼,ZH新上任的小小副总经理,程总不知道我是正常的。” 程江淮挑挑眉,一副了然的表情:“菜可能还要一会儿上来,那劳烦郑副总给我再介绍一下贵公司的合作理念了。” 郑礼笑了笑,点头。 介绍合作理念?好的,不就是背诵课文时间吗,我不光给你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我还附赠你有感情有起伏地背诵,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郑礼绘声绘色,饱含感情地给程江淮介绍起ZH提出的核心方案,陈最似乎憋笑憋得十分难受。 “噗——” 在郑礼的语调快要昂上天的时候,陈最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江淮倒好像听得很认真,似乎也听的很满意。 在服务员上菜时,郑建华连忙打断郑礼:“先吃饭吧。” 郑礼对上郑建华黑着的脸,笑了笑,坐在了郑建华旁边。 菜很快上齐,郑礼想起程江淮曾用不耐烦的语气说:“我不吃甜食。” 不喜欢吃甜食? 郑礼夹了一块桂花糖藕到程江淮的盘子里,说:“程总,您请。” 程江淮勾了勾嘴角,对郑礼说谢谢,很自然地从餐盘里夹起那块糖藕,在郑礼惊愕的目光中十分从容地一口吃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建华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更像个局外人。 合作谈的很顺利,程江淮提前和郑建华做了预警,如果决定要实现房地产科技,那一定要从最基础的大数据做起,这会是一个持久的战线。 郑建华表示自己明白,在决定和程光合作前他已经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了。 房地产科技这个大趋势在未来几年会越来越明显,为商之人就是要有敏锐的觉察度和敢于创新的勇气才能在前沿立足。 双方握手准备离开时,程江淮叫住了准备去取车的陈最。 “你去留一下郑总和郑副总的电话,方便后面合作的跟进。” 留电话?还要留郑礼的电话? 陈最努力控制住自己燃烧起来的八卦之魂,客客气气地去向周放要了郑建华和郑礼的联系方式。 高彤乐的生日会举办在一个酒店礼堂,乔钟意先去郑家接郑礼。 “给,钱包,我的钱、身份证和卡都在里面,”郑礼把自己上上下下的口袋摸了一个遍,“还有,车钥匙,都给你。我不会跑,家当都在你手里了,都这样了你还不信吗?” “我要是不回来,下次您再抓到我,您让我和谁结婚都成,行了吗?”郑礼无奈地叹了口气。 周放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郑建华,郑建华似是思忖良久才轻轻点头同意。 乔钟意的车在周放的凝视下驶离了郑家。 “生日会的主人公只是我的发小,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 乔钟意给郑礼反复强调,到了之后就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后,不要乱说话,不要搞事情,更不要在别人的生日会上搞对象。 郑礼点头,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乔钟意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乔钟意按照高彤乐给的地址信息找到了举办生日会的酒吧,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很是热闹,乔钟意拉着郑礼从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容易才找到了人群里的汤慧敏。 酒吧内部布满了装饰用的气球和丝带,彩色的灯光打在地上、墙壁上,来参加生日会的人都面带笑容,几人几人地簇拥在一起有说有笑。欢乐的氛围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被渲染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汤慧敏在和服务生商议生日蛋糕的事情,看见乔钟意,和服务生匆匆交代了几句后朝乔钟意走了过去。 “汤姨,”乔钟意和汤慧敏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叫郑礼。” 乔钟意说着把一早给高彤乐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汤慧敏,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郑礼的。 汤慧敏笑着说好,郑礼礼貌地和汤慧敏打了招呼。 “汤主任——”高彤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高彤乐看到郑礼时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美人儿?” 乔钟意反映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高彤乐口中的“美人儿”就是郑礼,惊讶地问:“你们两个认识?” 郑礼解释道,之前额头上的伤就是高彤乐给包扎的。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高彤乐朝身后挥挥手,郑礼看到了高彤乐身后慢悠悠走过来的两个熟悉身影,“这是我好哥们儿,程江淮、陈最。” 乔钟意觉得程江淮这个名字很熟悉,思忖片刻后才想起这位就是曾让郑礼气到牙痒痒的那位奇人。 “这个也是我哥们儿,乔钟意。”高彤乐朝程江淮和陈最介绍道。 高彤乐看了看郑礼,又环顾大家:“这位我就都不用介绍了吧。” 陈最率先笑了笑:“不用不用,前两天才刚见过。” 高彤乐随便扯了两句表示自己要把陈最带走招呼客人了,让程江淮自便。 程江淮和汤慧敏打了招呼后,几步走到整理身边,凑近了郑礼的耳朵说:“桂花糖藕很好吃。” 郑礼觉得自己有被气到,并不想和程江淮说话,向后退了半步和程江淮 拉开一点距离。 乔钟意朝程江淮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乔钟意,早就听郑礼说起过你,之前那段时间麻烦你照顾郑礼了。” 程江淮回握了一下乔钟意的手:“是挺麻烦的。” 郑礼拍了拍乔钟意,大约是想示意乔钟意不要和程江淮搭话。 乔钟意知道郑礼曾被程江淮气出门的前因后果,郑礼此时的行为让她有些忍俊不禁,在笑出声之前被郑礼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第15章 「泥沼 镣铐」·15 陈最被高彤乐拉到一边后,拽了拽高彤乐让高彤乐等一等。 高彤乐疑惑地看着陈最。 陈最扭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到了高彤乐的手里:“生日快乐。” 高彤乐笑了起来,一边开心地接过陈最的礼物,一边嘀咕着:“说了不让你们买礼物了。” 高彤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质项链,坠子是一把很迷你的银色手术刀。 “快,给我戴上。”高彤乐把项链抽出来塞进陈最手里,转身让陈最帮自己戴上。 虽然高彤乐已经两年没有碰过手术刀了,但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陈最送给他的礼物。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朝高彤乐走了过来,服务生拿下托盘上的一杯酒递给高彤乐:“高先生,这是那边一位何先生让我送给您的酒,他让我替他转告,祝您生日快乐。” 高彤乐接过酒杯服务生就匆忙离开了,高彤乐四周看了看,不知道是哪位何先生托服务生送来的酒,也没想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了。 “你别喝那么急。”陈最忙提醒他。 高彤乐摆手示意没事,把酒杯放到身边的桌子上,前去和其他朋友们打招呼。 高彤乐是在片刻后觉得似乎手脚有些脱力,恶心。他告诉陈最自己不太舒服,让陈最扶自己去一趟卫生间。 “用我陪你进去吗?”陈最看高彤乐额头上似乎在冒汗,有点担忧地问。 高彤乐摆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刚才饮酒饮的急,身体一时有些没受住。 “高医生。” 高彤乐刚走进卫生间,就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其实已经挺久没人喊过他“高医生”了。 高彤乐闻声回头,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瞬间压了上来,用手捂住高彤乐的嘴,不让他出声。 “高医生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才过去两年多,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你在哪,”阴诡的语气让高彤乐的脑海里很快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那天你在我身下的样子那么好看,我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能忘掉。” 男人身形瘦高,但是手上力气极大,帽檐压得低低的,高彤乐只能看得到他勾起的嘴角。 “怎么样,手上还有力气吗,高医生医术那么好,不如分析分析那杯酒里加了什么料吧,猜对了的话,我会考虑待会儿要不要对你温柔。”男人用近似癫狂的语气说着,松开了捂住高彤乐的手覆在背上,用力撕扯高彤乐的衣服。 “陈最!陈……”嘴上力道一松下去,高彤乐立刻放声呼喊。 男人把从高彤乐身上撕下的布料塞进高彤乐嘴里,威胁他老老实实闭上嘴。 陈最似乎听到高彤乐喊他的声音,他朝门内喊了两声,却不见高彤乐回应。 陈最拧动卫生间门把,发现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人锁死了,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陈最用力地拍门,门内却不再听得到动静。 他后退两步,一下一下地踹门,门被踹开后,陈最看见高彤乐裸着上身躺在地上,裤子被褪了一半,身上压着一个瘦高的男人。 陈最红着眼把男人从高彤乐身上拉了起来,一拳拳用力地砸过去,像一头不顾一切的猛兽。 “陈最——”高彤乐一遍遍喊陈最的名字,陈最仿佛一个字也听不到。 “陈最!你想坐牢吗?”高彤乐用力喊出这一句。 陈最的拳头停在男人眼前,男人靠在墙上,嘴里鼻孔里都朝外流着血,顺着下巴滴在白色地板上,他看着陈最笑了出来:“是你啊,居然又是你。” “你喜欢高医生吧,我曾得到过他,所以你是嫉妒我吧?” “高医生,你让他打啊,”男人的笑声充斥在陈最耳边,“让他打死我,让他也去尝尝坐牢的滋味。” - “高医生。” 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生,看见来人后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今天感觉怎么样?”高彤乐身穿一件白色大褂,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笑着问男生。 男生叫何煦,是高彤乐几个月前接诊的病人,患了非霍奇金淋巴瘤。 父母都在外地,何煦从确诊起就向学校递了休学申请,在父母请假赶来后直接安排了长期住院做化疗,之后父母就各自回去工作,留何煦一个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非霍奇金淋巴瘤很好治愈,死亡率并不高,考虑到何煦没有父母陪在身边,高彤乐就常常来病房里看他。而何煦的心态也一直保持的很好,每次高彤乐进门都能听见何煦明快地喊他一句“高医生”,然后看到他脸上挂着的很明朗的笑容。 “感觉挺好。”何煦双眼有神地回答道,看起来心态丝毫不为病魔所困。 “这次的化疗身体反应大吗?可能越往后越会难熬,但是对我们何煦来说一定不是问题。”高彤乐坐在病床边,轻轻摸了摸何煦的后脑勺。 何煦双眼一弯,对高彤乐笑了笑,说:“还好,就是有点吃不下饭,想吐。” 高彤乐让他按时吃饭,吃不下的话就尽量吃一点,不要等到病治好了之后自己就瘦脱像了。 何煦乖乖地点头说好。 何煦问高彤乐这次的检查结果如何,化疗效果有没有达到预期。 高彤乐笑了笑,说:“很好,比预期要好,只要你保持现在的心态你一定很快就能出院,复学。” 听高彤乐这么说,何煦似乎没有那么高兴了。 何煦低头抠了抠手指,之后抬头问高彤乐:“高医生,我出院后还能见到你吗?” 高彤乐揉了揉何煦的脑袋:“出院后就好好学习、生活,少来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见到我更好一些吧。” 何煦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高彤乐察觉到何煦的失落,弯下腰去看他:“不过,如果你想我了可以给我发信息,我有空就抽时间去你们学校找你,可以吗?”。 何煦点了点头,但直到高彤乐离开病房前始终都低着头。 何煦的治疗效果确实很好,肿瘤可见地一次比一次检查要小。 但最后几次化疗往往是最难熬的,吃不下倒是其次了,疼痛、呕吐、腹泻,甚至脱发接踵而至,不良反应像看起来轻轻飘飘却实则沉重的稻草,一根根压在了何煦这头瘦弱骆驼的背上。 何煦变得不太愿意笑了。 他的脱发程度很严重,一早蓬松茂密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疏,高彤乐来见他时他常常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何煦。”高彤乐看着何煦眼下一片乌青,想叹气,又忍了回去。 “何煦,你相信我吗?” “脱发的现象只是一时的,等你病好了之后,新的头发会长出来的。”高彤乐轻声细语地和何煦交谈着。 “高医生,我难看吗?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何煦突然抬头,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地问高彤乐。 因为化疗带来的种种副作用,何煦现在瘦的厉害,几乎是皮包骨,面色也变得很差。 高彤乐把放在手边的一个牛皮纸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端正地扣在了何煦的头上。 “不难看,”高彤乐对他笑了笑,“我们何煦是帅的。” 第16章 「泥沼 镣铐」·16 何煦的肿瘤完全缓解后就可以安排出院了,出结果那天因为高彤乐有手术就没去看望何煦。 高彤乐从手术室出来后,收到了何煦的一条短信。 “高医生,我喜欢你。” 高彤乐觉得有点吃惊,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后来高彤乐的手术一台接一台地被安排下去,这条短信就躺在高彤乐的收件箱里,被一条又一条的推送短信覆去。 “彤乐,程总好像生病了,头热,一直叫不醒……”接到陈最电话时高彤乐在给一个病患分析手术风险。 “我可能还要一会儿,现在不太走得开,他的情况很差吗?”高彤乐问。 陈最说了一句他现在过来接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台手术在当天晚上,高彤乐在给患者分析完手术风险后,又交代了跟床护士和患者讲解一下术前准备工作后,又给陈最去了一个电话。 “陈最,我现在……” 病房外面站着何煦。 “陈最,你等一下。”高彤乐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眼何煦,嘴巴动了动还没出声,就被何煦打断。 “短信你看到了吗?” 高彤乐愣了愣,才答道:“看到了,何煦,你听我说……” 何煦笑出了声:“所以是不值得你的一句答复是吗?” “我等了这么多天,高医生,我连一个‘不’字都等不到。” 何煦头上戴着高彤乐送给他的那顶鸭舌帽,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来来往往的护士和病人都朝这边看过来,高彤乐看了何煦一眼,柔声说: “何煦,不是这样的,我们回病房,我好好跟你解释,好吗?” 高彤乐问何煦身体最近可还好,何煦苦笑一下,反问高彤乐:“你觉得呢?” 何煦的淋巴瘤是完全缓解了,但最近因心事重重,且不规律饮食,反倒看起来比以前还要憔悴上许多。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你了吧?”何煦虽然瘦弱,但却要比高彤乐高上半个头,他每说一句都要朝高彤乐逼近一分,“不然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让我一直沉溺在对你的幻想里,结果说到底,其实你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吧。” “何煦,你误会我了……” “今天我本来要出院的,你知道吗?” 高彤乐半句话都说不出口,频频被何煦打断。 “没关系了,没关系了高医生……” 何煦抓住高彤乐的双手举过头顶压在墙上,狠狠地吻了过去。高彤乐的手机摔在地上,发出屏幕碎裂的声音。 何煦虽比高彤乐高半个头,但他瘦弱,高彤乐用力挣扎后感到手上力度松了些许,挣开何煦的禁锢,将他推开。 “何煦,你别这么激动,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说。”高彤乐努力想让何煦的心情平静下来,但何煦似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步步又将高彤乐朝墙角逼去。 “高医生,你想让我原谅你吗,那就别反抗我,好吗?” 何煦的眼神里是乞求,是欲望。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何煦流着泪,眼神却突然变得狠戾,将高彤乐压倒在地骑坐在他身上,脱下身上的衬衫将高彤乐的双手紧紧捆住。 “高医生,你别挣扎了,不然弄疼了你,我也会心疼的。” 高彤乐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何煦都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说:“何煦,医院里是有监控的,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何煦似乎不想再听高彤乐多说什么,俯下身吻住高彤乐让他噤声,双手将高彤乐身上的大褂扣子一个一个解开,从高彤乐的耳后一路吻到脖颈。 高彤乐一直用力挣扎着,何煦的唇一离开,高彤乐就开始朝外呼救,没喊两声就被何煦死死的用手捂上。 陈最来晚了。 根据监控和残留体液,陈最把何煦送上了法庭,证据确凿,以强制猥亵罪判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 “高医生,你让他打啊。” “让他打死我,让他也去尝尝坐牢的滋味。” 何煦的笑声让陈最差点失去理智。 在高彤乐的央求下,陈最的拳头才终于放下。 陈最撒开何煦的衣领,牙关咬的死死的,满眼通红。 何煦逃走前对高彤乐说,我还会来找你的。 陈最打算追过去,被高彤乐喊住。 “别追了,陈最……”高彤乐闭了闭眼,“我很难受。” 陈最脱下西装外套,盖在高彤乐身上,帮他把裤子重新穿好。 还好这次没算太迟。 高彤乐觉得好像有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了自己脸上。 去医院的路上,陈最给程江淮拨了个电话,麻烦他告诉乔钟意帮忙送汤主任回家,另外向汤主任说明高彤乐只是有点发烧,让她不要挂念。 麻醉药,高彤乐的第一判断。 “是麻醉药,”化验结果很快出来,医生说药量还好没有威胁到人体健康的剂量,“还有个比较棘手的成分,需要尽快解决。” 高彤乐闭上眼,根据身体反应他大概已经知道另一种成分是什么。 “达米阿娜。”医生说。 “什么……什么娜?”陈最不明所以。 高彤乐难为情的要找一条地缝钻下去了。 医生笑了笑,转而严肃地咳了一声,说建议陈最和高彤乐尽快报警,包括用药也属于管制药物,这种事情不容小觑,之后凑近陈最耳边说:“达米阿娜,通俗来说就是催情药,或者是是春药,这个你们自己商量怎么解决吧。”说完就关门离开了。 陈最和高彤乐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高彤乐红着脸说:“你抱我去车上吧。” 车是程江淮的车,车内空间狭小、黑暗,陈最想要抬手打开车顶灯,被高彤乐阻止了。 “你别开灯啊……” 陈最也着实没见过这种场面,问高彤乐自己怎么办。 高彤乐又气又臊,反问他:“你觉得呢?” 车里很安静,陈最不知道高彤乐是不是听见了他咽口水的声音。 陈最几乎是颤抖着手解开了高彤乐裤子的拉链。 陈最轻手挑开高彤乐的内裤,早已勃起的性器炙热,陈最的手碰上去时的冰凉触感让高彤乐舒适不已。 陈最跪在高彤乐的双腿间,用手扶着高彤乐粗硬的性器从根部舔了过去,顶端分泌出少许透明液体顺着柱身流下。 陈最自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用自己不知道从哪些犄角旮旯了解到的不属于自己的经验笨拙地去取悦着高彤乐。 发烫的勃起没入口中,顶端在口腔内壁的刮擦带来阵阵的舒适感。 希望给高彤乐更好一点的体验,陈最试着把高彤乐的性器吞的更深一些,高彤乐的身子却突然紧绷起来。 “陈最……”高彤乐的声音中带着喘息的意味,“你牙齿磕到我了……” 陈最忙停下动作吐出,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是猪吗,用手啊……”高彤乐艰难地抬手捂住了眼睛,反思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陈最,这辈子才会对这个木头起了心思。 高彤乐释放在陈最手中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喘息,陈最听到后脸唰地涨红,轻咳了几声忙抽了几张放在车上的抽纸把手上残留的白色浊液擦拭干净。 陈最给高彤乐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靠在座椅上,帮他把衣服穿好,车内很安静,穿衣发出的窸窣声充斥在密闭空间里。 穿好高彤乐的衣服,把解开的西装扣子扣好后,陈最抬手轻轻揉了揉高彤乐的头发说:“回我家吧。” 高彤乐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最的意思。 “何煦既然能查到你的生日会地址,你家里或许也不安全了,”陈最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家吧,在何煦被抓到之前。” 高彤乐“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轻声说:“去你家,走吧。” 远离违法犯罪从我做起! 第17章 「泥沼 镣铐」·17 高彤乐出事,陈最开走了程江淮的车,于是程江淮也发挥了一次郑礼的死皮不要脸的本领,蹭了一趟乔钟意的车。 其实乔钟意觉得没什么,毕竟她本来也要送郑礼回家,程江淮家又和郑礼家完全顺路。 但郑礼就觉得好笑了,程江淮的脸越黑,郑礼就显得越开心。 乔钟意先把汤慧敏送回了家,告诉他别担心高彤乐,说陈最打过电话说高彤乐只是有点发烧,叮嘱她早点睡觉。 在回家的路上,乔钟意自然坐在驾驶座,程江淮和郑礼各占据车后座的一边,整个路程中一言不发,气氛十分诡异。 乔钟意多次试图活跃一下车里的氛围,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乔钟意觉得郑礼大概是遇到对手了,哭笑不得,两个二十多岁的人闹起别扭来像三岁小孩儿似的。 程江淮下车后,乔钟意问道:“你就打算这么和他僵着吗?好歹也是收留了你一个月的恩公。” 郑礼觉得乔钟意是在看自己笑话:“我给他做甜点,他说他不吃甜食,结果你猜他今晚跟我说什么?” “什么?”乔钟意不明所以。 “他说桂花糖藕很好吃。” 陈最第二天来接程江淮时,程江淮刚进车门就闻见了一股十分怪异的味道。 程江淮皱了皱眉,问:“陈最,你和高彤乐对我的车做什么了?” 陈最觉得冷汗直冒,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江淮的问题。 通过后视镜看见程江淮的表情,陈最着实倒吸一口凉气,嘴巴闭得紧紧的。 程江淮带着愠怒甩上了车门,并给陈最半天的时间,把车里里外外洗上三遍再说。 陈最自知自己的年终奖是不保了,但还是松了一口气,从正在等出租的程江淮身旁路过的时候,陈最奋力一踩油门,迅速驶离程江淮的视线。 之后陈最确实按照程江淮所说,去把车里里外外清洗了三遍。 毕竟何煦是见过陈最的,陈最还是不太放心让高彤乐一个人待在家里,就琢磨着带着高彤乐一起到公司待着。 程江淮本是不允许陈最把高彤乐带到公司来,理由是“公司内禁止携带非员工及家属”。 直到陈最把高彤乐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后程江淮才松口答应。 陈最看得出程江淮因他的隐瞒而有些许愤怒。 “我没想瞒着你……”陈最解释道,“是彤乐他不想让你担心。” “知道了,工作吧。”程江淮沉默半晌才说,“让他住我家吧,那边安保好些。” 陈最愣乎乎地问:“那我呢?” 程江淮向身后瞥视,陈最觉得他语气冷漠:“你也想住我家?” 陈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程总,据我所知,您家里只有一间客房……” “哦,你不想和高彤乐住一间啊,”程江淮神色惋惜道,“那算了,或许高彤乐还觉得清净些。” 没等陈最返回,程江淮就将他赶去工作。 两年前高彤乐发生的事情程江淮不是不知道,却不曾想过这人会如此胆大,吃过一次苦头,出狱后竟还敢再次招惹他。 程江淮一只手支着脑袋,闭眼思忖了片刻,打电话托人去调查当天酒吧的监控和何煦的行踪。 乔钟意再次去拜访汤慧敏时内心是有些许忐忑的。 她一开始去找汤慧敏,除了多年未见,实则更多的是因为她有所求罢了。 菊花开败一季度,这次乔钟意再去,院中看到的已经是满地的黄白色落英,但带着一缕紫红的白色的仙客来已经冒出花骨朵,在冷风里含苞待放,一抹艳色倒是给冬季的萧瑟添了一分别样的暖意。 汤慧敏看了看乔钟意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斥责她实在见外。 乔钟意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了僵。 汤慧敏看出乔钟意的欲言又止,招呼她坐下,语气温柔:“乔乔,你有话就说,在你汤姨这里,不用难为情。” 乔钟意点了点头,从一个手提袋里拿出了几张四开大的纸递给了汤慧敏。 是郑礼的画作。 汤慧敏接过画作,皱着眉仔细地端详起来,片刻后,汤慧敏惊讶地看向乔钟意:“这都是你的画作吗?” 乔钟意笑着摇摇头:“这些画作,汤姨觉得怎么样?” “不得了,真的不得了,”汤慧敏摇着头,嘴里连连赞赏,转而不知是又想到什么,问乔钟意,“也不知道作这些画的人究竟是经历过什么,可能说起来有点夸张,虽然笔触稚嫩,但是几乎每一笔都透漏着挣扎的意味。” “乔乔,这些画是谁的?”汤慧敏将手中的画搁在桌上,眼神认真地问。 “汤姨,”乔钟意神色有些迟疑,“我知道您的画展在筹备阶段了,我想……能不能……” “你想让我把他的画列入展出作品中?”汤慧敏一语道破乔钟意的来意,“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这些画到底是谁作的?” 第18章 「泥沼 镣铐」·18 难得今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程江淮并不那么想工作,他将平板放在一边,出神地盯着窗外。 这条路走过这么久,他还从来没观察过路上的风景和事物。 途中,高彤乐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美人儿不是还住在你家吗?我都忘了这茬儿了。” 程江淮过了半晌才回答道:“他不在。” 高彤乐了然地点点头,程江淮面朝车窗,他未能看出程江淮的情绪。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马路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关的七七八八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饭馆的灯还亮着,即使是有住户的楼层还亮着灯的也不到半数了。 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在还不算慢的车速下进入程江淮的视线,又很快向后离开。 几乎是在程江淮目光落在门店名字的同时,那个念头就出现在脑海中。 “陈最,找个位置把车先停一下。”程江淮突然开口,陈最猛然踩下刹车,后面从车旁经过的车主打开车窗怒骂了一句“你他妈会不会开车”,被程江淮全然忽视掉。 这是一家宠物店,可能是巧,店主说往常八九点店铺就关门了,今天是刚给一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做了治疗才忙到这么晚,给喂了点营养剂又安抚了很久它才睡下。 程江淮顺着店主的目光看去,或许是他们声音吵到了它,它此时正睁大了眼睛看着程江淮。 店主说狗狗是只约莫半岁大的金毛,或许是因为品种不够纯,骨折又太过严重,就被主人丢在了宠物店外不远的地方。 程江淮和它对视了很久,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它眼中有些许期待的意味。 “我可以买走它吗?”程江淮问。 陈最闻言似是惊讶到,问程江淮:“你不是刚送走一只?怎么又……” “嗯,所以不习惯了,”程江淮语气平淡地打断陈最,接着转头问店主,“它多少钱?” 店主连忙摆手,说有人愿意领养走已经很好了:“不用给钱,你好好照顾它就行了。” 程江淮执意要给,最后店主也只收了给狗狗治疗的钱。 陈最手里提着程江淮买的一大堆的狗粮、营养剂、药、狗窝等等东西,程江淮怀里抱着小可怜,两人回到车上,坐在车里等的高彤乐着实被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养宠物吗?”高彤乐语气吃惊地问。 他曾有一次外出,本想把家里的猫寄养在程江淮家里几天,结果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他如今都还记得程江淮曾黑着脸对他说:“把这东西拿远些,我家里不养宠物。” 程江淮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小可怜的头,伸出食指温柔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它舒适地昂起头,伸出舌头在程江淮手指上轻轻舔舐了一下。 “是吗?”程江淮勾了勾唇角,说话时甚至眼光都从未从它身上移开,“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回到家后,程江淮把小窝给它安置在客厅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给它倒了些许狗粮,又盛了点水放好,蹲在跟前看着它迷糊着眼睡着才起身。 高彤乐洗完澡后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一眼看到那个与程江淮简洁风装修十分不搭的狗屋。 “哎,你准备叫它什么呢?”高彤乐问。 程江淮思考了两秒,很快答道:“立正。” “你这起的什么鬼名字,能不能走点心,立正?你怎么不稍息呢……” 高彤乐说着,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住,嘴里喃喃地重复道:“立正……” 他倏然转头看向程江淮,观察程江淮的神色,片刻后不见异常,才把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程江淮面色平静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高彤乐摆了摆手,“我先去睡了,你别忙太晚了。” 郑建华安排策划部的赵总监去和程光的人对接第一阶段的客户数据时让郑礼一起跟着去了。 赵总监忙的时候,郑礼就在一旁跟着听,心不在焉地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怕是半颗心都没分给工作。 待事情都结束后几乎已经是晌午了,程光的李总监在两人起身准备离去时拦住了他们:“一忙就忘了时间,我们程光的员工食堂饭菜还是很好吃的,两位今天不如就在我们程光吃个午饭?” 赵总监本打算回绝,郑礼却是先开了口:“好啊,那就谢谢李总监了。” 李总监是位事业型女总监,衣着简洁,行事干练,而到了饭间,郑礼才知道这位总监骨子里八卦的性格与她的外表着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在程光科技,众人八卦的对象无非就是他们那位令人闻风丧胆却又好奇心重重的程总。 “怎么,他最近压榨你们了?”对上李总监哀怨的眼神,郑礼开口问。 李总监摇了摇头:“也不算,低气压你知道吗,也不知道程总最近遭了什么烦心事,整个公司上上下下气氛严肃的很。” 话语间,郑礼的目光落在了李总监身后端着餐盘坐下的人身上。 郑礼眼神仍盯着那处问道:“你们程总也会在员工食堂就餐?” 李总监疯狂点了点头:“每天中晚餐都在,大家都会坐的远远的,太吓人了。” 公司里传言程江淮和陈最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有那位常在公司附近出没的高姓男子,三角关系的成立倒是给偌大的公司添了几分休闲八卦的乐趣。 听她说着,同时对上了她身后那人的目光,郑礼轻轻勾了勾唇角:“哦?有意思。” 郑礼抬抬下巴示意李总监朝身后看,她甫一回头,手中的筷子几乎都要扔掉在地上,像是触电般立刻就又转回身来。 身后那人正是她口中的程总本人。 她声音僵硬地问郑礼:“程总……他是在看我们这边吗?我说的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郑礼挑挑眉,刻意将声音音量提了几分,答非所问地说:“不过我觉得你们程总和陈助这对cp还是相配的,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隔了一张桌子,郑礼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程江淮的冷笑。他想了想,拍了拍赵经理示意他该起身回公司了,顺便对李经理说:“看样子他是听到了,不过我听说你们程总很爱吃甜食,不如你把你们食堂的特色甜食给他买上个十份八份?他肯定会喜欢。” (高医生正式上任助攻一职 第19章 「泥沼 镣铐」·19 汤慧敏答应了乔钟意的请求,可以在下个月的画展上展出郑礼的那几幅作品,但前提是画展结束后,她希望她能见一见郑礼。 乔钟意知道郑礼有多喜欢画画,大概郑礼也就只喜欢画画了。 小时候,郑建华不知道撕毁过郑礼多少张画,但那个时候的郑礼只会闷声看着郑建华发脾气,看着他把画一张张撕掉。 后来他只在乔钟意家画画了。 起初乔钟意替他把画收在自己的抽屉里,后来乔钟意自己住了之后,就把自己的书房借给了郑礼。约莫十年来,如今乔钟意家的书房甚至有一半的空间都被占领了。 她大概是最希望郑礼有一天能够安心画画的人了,甚至这种希冀要强过郑礼自己。 为了画展,乔钟意主动提出帮汤慧敏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被郑礼问起就随口胡诌搪塞过去,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她不希望给郑礼期待然后又让它落空。 汤慧敏是知名美术院校的主任一事,郑礼也都还并不知道。 乔钟意常常会想起那个故事,从小被绳子拴住无法挣脱的小象,在长大后拥有了挣脱的能力却已经没了这种冲动。郑建华是那根绳子,而郑礼就是那头长大了的象。 乔钟意只盼着一个月后的画展能给郑礼的生活带来些许改变。 他是时候该自己试着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自己去挣脱郑建华给他扣上的重重镣铐了。 自从家里有了立正,程江淮回到家后就没再工作过,时间几乎都分给了它。 白天高彤乐已经按时给它喂粮喂水,程江淮回来后还会给它再喂些营养剂。虽然后腿上的石膏还没到要去拆的日子,但立正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偶尔还会摇摇晃晃地走两步,甚至这次程江淮回家时一打开门就看见立正等在门口。 他将西装脱掉挂在衣架上,稍微挽了挽袖口后,弯腰从地上抱起立正,径直朝沙发走去。 高彤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程江淮目光落在他后脑勺上足足有十秒钟才移开。 如果不是因为郑礼是长发,坐在沙发上那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他,程江淮甚至觉得郑礼似乎还一直住在这里。 他抱着立正在高彤乐身边坐下,拿起遥控将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影暂停住,被高彤乐不满地睨了一眼。 “明天带立正去拆石膏,别忘了。”程江淮轻轻揉着立正的头,心情似乎都跟着它一摇一摇的尾巴变得好了许多。 “程总,您从一周前每天都会提醒我好几次,我听都听累了,您说的累不累啊?”高彤乐一把抢过遥控器将画面再次播放,语气无奈地说,“明天下午三点,到新怀路中段的宠物医院,找姓宋的店主给他拆石膏,对不对?我都记住了,你快走开,别打扰我看电影。” 电视声音又戛然而止,这次遥控器的暂停按钮是被高彤乐按下的。程江淮挑眉抬头,对上了高彤乐满是疑惑的双眸。 “怎么了?”程江淮问。 高彤乐的目光从程江淮脸上移到了他正摸着立正毛茸茸的脑袋的左手上,准确来说是左手手腕上那根深蓝色的绳子一样的东西。 是头绳,而且是郑礼的头绳。 他第一次给郑礼包扎伤口时,给他检查头部有没有其他伤痕时,曾经亲手把郑礼的头绳解开又扎上,他确定自己不会认错。 高彤乐伸手勾了勾那根头绳,头绳被拉离手腕皮肤又松开,落回手腕上与皮肤相触时拍打出了细微的声响。 “这是什么?”高彤乐问。 “头绳。”程江淮语气平淡地答道。 “谁的?”高彤乐又问。 “郑礼落在这里的,”程江淮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还没来得及还回去,下次再说。” “程江淮,你当我是傻子吗?”过了几秒,高彤乐指了指他腿上的立正,又开口问道:“程江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叫它立正?郑礼和立正,你告诉我这是巧合我能信吗?” “你想说什么?”程江淮将挽上去的那节袖子放了下来,把那根头绳遮在了袖口里面。 “我早料到你会是这个反应,”高彤乐轻笑一声,“程江淮,你是不是喜欢郑礼?” 程江淮抚摸立正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接着他说:“他那么浪的一个人,蠢笨到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你觉得我会喜欢他什么?” “程江淮,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吗?”高彤乐皱着眉,语气里难掩激动,“都已经九年多了,马上就十年了,不过是承认一句喜欢而已,有那么难吗?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 “彤乐,”程江淮打断了高彤乐的话,他沉了沉目光,看向怀里正对他伸了伸舌头又摇着尾巴的小家伙,缓缓开口,“你让我再想想。”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你在乎的人推的越来越远,”高彤乐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知道那件事情对你影响很大,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你总要走出去的。” “程江淮,承认吧,你喜欢上郑礼了。” 怎么能直接说我们郑礼蠢笨?(虽然是实话 第20章 「新芽 曙光」·1 宿舍里的闹钟第三遍响起时,程江淮起床喊醒了宿舍其他人后,抬手推醒了睡在自己下铺的唐宁书。 “赶紧起床了,甄魔王的早读,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程江淮拿起挂在床边的校服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又抬腿给了床上还在蒙头睡觉的那人一脚:“赶紧的,上次害我被罚站说要请我吃饭的账我还记着呢,唐宁书,快点滚起来。” 唐宁书嘴里不满地哼咛着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你就不会温柔一点嘛,每天都暴力叫醒。” 刚从床上迷迷糊糊爬起来的高彤乐替程江淮回了一嘴:“有人叫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F城的一中是国内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当然,令当地其他高中难以望其项背的升学率除了生源好之外,更是因为学校极为严苛的管制。 从高一到高三,每一位学生都强制要求住校,一学期有两次回家的机会——一次是期中考试后有两天的假期,还有一次就是寒假或暑假。 程江淮曾经是很爱一中的。 当时的程江淮和后来的他截然不同,那时他活泼明朗,和人说话时脸上时常都带着少年感十足的笑。随和的性格没有丝毫距离感,周围的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 唐宁书和程江淮关系铁,周围无人不晓。除了上课座位离得远被分开以外,从早上起床,到中午吃饭,再到晚上回宿舍,两个人几乎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大家都开玩笑说两个人上辈子恐怕是对夫妻,每次听到这种说辞,唐宁书都会赤着脸挥着拳头反驳一番,但程江淮往往都嘴角噙着笑,看着唐宁书急赤白脸地跟人吵闹。 他一点都不反感别人这么说。 他喜欢唐宁书,但他不确定唐宁书是怎么想的。 他觉得唐宁书是喜欢他的,但又很明显,唐宁书对他的依赖似乎远远大于喜欢。 在告白之前,程江淮可能幻想过无数种唐宁书答应他的画面。或者是羞赧地直接回应他的表白,或者是红着脸梗着脖子傲娇地咒骂他一句再接受他……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单单没把唐宁书会拒绝他这个选项考虑进去。 高二的第二学期,唐宁书生日那天,程江淮费尽心思为他筹备了一场生日派对。选场地、做装饰、订蛋糕、邀请朋友……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都花费了程江淮不少的时间去准备,也投入进去了许许多多的期待。 他给唐宁书递去自己准备的礼物那一刻,在他耳边对他说出了藏在自己心里很久很久的那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宁书,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程江淮的语气是温柔的,目光是渴求得到回应的。 而唐宁书接下来的动作,却让程江淮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在了脸上。 唐宁书一把推开程江淮,手中的礼物掉在地上,盒子中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他面色惊恐地看着程江淮,如鲠在喉一般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只不过几秒的时间,程江淮却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那么久。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的声音从脑中炸开,吵乱了他的思绪。 唐宁书当着所有人的面跑开了。生日蛋糕放在一边,蜡烛还没点,生日歌也没唱响,礼物也被扔在地上。程江淮看了一眼那个盒子,无措地弯腰想要捡起来,最终却又收回手,任它被丢在那里了。 唐宁书和程江淮不再说话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两人即使在同一宿舍也很默契地尽量岔开洗漱的时间,不论是谁,一旦在唐宁书面前提起“程江淮”三个字,甚至当着程江淮的面他都会毫不留情地甩人脸色。 程江淮原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直到后来,他在厕所隔间听到唐宁书用厌恶的语气同别人说:“别再跟我提起那个变态,一想起和我相处那么久的人是个同性恋,我就觉得恶心。” 程江淮在学校里本就是瞩目的,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样貌更是突出,性格又极好。但这次唐宁书却把他推向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瞩目”里。 ——“他不就是那个程江淮?” ——“没想到他是个同性恋啊?” ——“唐宁书也是可怜,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啧。” ——“恶不恶心,我以前还挺喜欢他的,瞎了眼了。” 中伤人的话语层出不穷,那些人仿佛在自以为是地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浑身散着恶意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别人,高喊着要铲除异己。 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昔日和你一起说笑玩乐的人,不过眨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变成那个站在你对立面,毫不留情地用利刃去刺伤你的人。 骂声形成密不透风的城墙将程江淮包裹其中,渐渐他变得不再爱笑,开口说话的次数也少之又少,高彤乐因义无反顾站在程江淮这边而成为了众人里那个“特立独行”的怪人,在这件事情里却也难以幸免。 事态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蔓延。学校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各种议论的声音很快传进了班主任、校领导的耳中。 起初他们找程江淮约谈,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些劝告的话。但无论他们说什么,程江淮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同性恋是一种精神疾病,老师不会怪你,”校领导自以为语重心长,却对程江淮冷眼相对的态度十分不满,“但还是要把你父母叫来学校商议一下,如今你的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学校的学习氛围。” 程江淮语气冰凉:“我没病。” 领导闻言顿了顿后,又说:“如果你是因为家里的条件,没关系,老师可以给你提供帮助,只要你积极配合……” “我不需要。” 程江淮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一遍:“我没病。” 程江淮的父母接到电话时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校领导强制送去了同性恋治疗会所,美其名曰“精神治疗”,而他们夫妻俩却因常年在外地打工,第二天才赶回来把程江淮接走。 令程江淮唯一觉得能松一口气的,就是父母是知道了他的性向后表现的最为平淡的人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有在思考该以怎样的方式告知他们这件事,却不曾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迫向父母出柜。 没有一句责怪,他们开口对程江淮说的第一句话是——学校强制将程江淮关进戒同所属于违法行为,他们可以向学校发起起诉。 “不了,爸妈,”程江淮双目无神地说,“我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了,也不想让你们在这上面耗费力气。” 这段荒唐的暗恋经历以程江淮转学告终,而自此,程江淮也性情大变,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 第21章 「新芽 曙光」·2 ——“程江淮,承认吧,你喜欢上郑礼了。” 那天过后,程江淮的脑中不时就会响起高彤乐的这句话。这句话开始让程江淮正式去审视自己的内心,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相较于其他人,郑礼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总要多上些许别的意味。 程江淮回想郑礼住在自己家里的那一个多月,能在脑海里捕捉到的记忆最多的就是满身酒气摇摇晃晃从玄关处走进来的郑礼,接着是穿着一身简约的家居服,把微卷的黑色长发扎在脑后清爽又好看的郑礼。还有,那次喝醉酒后一进家门就把他压倒在沙发上说要亲他的郑礼。 好像每一个样子他都记的很清楚。 原本平静的心情随着思绪的烦乱愈加烦躁,像是一股燃起的火在心底不断升温却如何都扑不灭。 程江淮将手中拿了许久却一页没翻的文件扔在沙发一边,抬起头入眼就是趴在窝边精神奕奕地盯着他的立正。程江淮喊了两声,立正立刻从地上直起身子,摇着尾巴一晃一晃地跑到了程江淮跟前。他弯腰将立正抱到腿上,细心地查看他腿上还没好彻底的伤,揉了揉柔软的金色毛发,胸中团了许久无处可去的闷气终于一点点散去。 “怎么了?” 高彤乐一从浴室出来就听见了程江淮叹气,他伸手将身上浴袍袋子紧了紧,在程江淮身边坐下,伸手去逗他怀里的立正。 “或许你是对的,”程江淮眼神飘忽,目光在高彤乐的脸上停留了不足半秒后就移开,左右扫视了两眼,最终落在立正身上时才如同漂浮的羽毛终于找到落脚点一般,“那天你的话我考虑过了。” 高彤乐怕是这么多年再也没见过程江淮难为情的样子,如今见他这样兴致徒然增高。 “什么话?” 高彤乐故作不解的样子挠了挠头,数次尝试捕捉程江淮的眼神屡屡失败后最终作罢。 “哦,记起来了,”高彤乐自导自演一般,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是我之前提的‘你喜欢郑礼’的话,是吗?” 在程江淮冰刀一般的目光扫过来时,高彤乐的笑容顿时散去:“那必须是对的,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什么事情我看不透啊。” 承认喜欢了,然后呢? 骤然袭来的无措感非但没有被高彤乐提的建议打消,反倒更甚了几分。 “你这手上的头绳该给美人儿还回去了吧?这机会不就来了吗?”高彤乐二郎腿一翘,倒有那么些指点江山的军师意味。 尽管还头绳这种借口很荒唐,程江淮最终还是照做了。 车停在ZH地产楼下时,程江淮几度想让陈最立刻掉头回公司。 “程总,是有什么工作要做吗?其实您不必自己亲自来一趟的,有什么事情让我来……” 等在楼下时,陈最左一句右一句地停不下来,最终被程江淮一个伸手的动作打断。 “手机,”程江淮将手伸至陈最面前,见他不明所以又开口示意道,“你的手机。” “喂?” 郑礼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时,程江淮将手机的外放打开,陈最按照程江淮一早交代的措辞一字一句说道:“郑总,我是陈最,您现在在ZH公司吗?” “在,什么事?” “是这样的……”陈最抬头打量了一眼程江淮,见他点头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是程总托我来把您落在他家里的东西还给您,我现在就在ZH楼下,方便的话……” “方便,你等我一下。” 话音落下,电话就从那头被挂断,忙音“嘟——嘟——”地响了几声,手机被扔回陈最手里。 “程总,您就为了还个头绳,您至于……” 一时口快的吐槽未能说完就被程江淮一个眼神打断,将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后,陈最选择谨慎开口,把嘴紧紧闭上了。 程江淮目光落在手腕上那根深蓝色的头绳处,停留了几秒后,抬手将它摘了下来。它在那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久,突然取下来,却觉得手腕那处位置光秃秃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手指叩上车窗发出清脆的声响,程江淮一侧过头去就看见了站在驾驶座外的郑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江淮觉得郑礼似乎又消瘦了,头发好像又长了些,乖顺地散在肩头,看起来蓬松柔软,让人想要触摸。 陈最将车窗降下去,把程江淮提前塞给他的蓝色绳子递出去:“程总让我交给你的。” 程江淮不知道郑礼知不知道他坐在车后座,隔着车窗,他看见郑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接着熟悉的嗓音钻进车内狭小的空间,进到程江淮的耳中。 “我当是落了什么呢,陈最哥,怎么屁大点事儿程江淮都让你来做,”郑礼接过头绳把它套在手腕上,“你们程总给你开多少工资,我给你开双倍,你来给我做助理吧。” 看着郑礼嘴角熟悉又久违的笑,听着他口中说着的怎么听都不中听的话,程江淮忍不住冷笑一声。 直到郑礼走后,程江淮再也没看向窗外一眼。 “走吗程总?” 郑礼走后,陈最将车窗关上,透过后视镜去看程江淮,不料对上程江淮如同结冰一般的表情。 “怎么,不走是等着跳槽ZH了?” 感受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陈最打了个颤,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程总,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这就走。” 车子缓缓驶离ZH公司的大楼时,程江淮突然想起昨晚高彤乐的话。 “想得到一个人就得厚着脸皮追,死缠烂打会吗?送温暖会吗?你让他离不开你,那他迟早就是你的人了。” 程江淮双手抱在胸前,将头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跟高彤乐提起,”程江淮突然开口,“否则年终奖就别想了。” 说完突然记起上次洗车的事情,补充道:“年终奖,今后三年。” “保证不说,您跑到ZH楼下就为了来还头绳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说。”陈最忙点头道。 闻言,程江淮面无表情道:“今年的先扣了。” 感谢在追文的🐟🐟们的鼓励,另外如果有什么建议欢迎在文下留言提出来呀,爱你们! 第22章 「新芽 曙光」·3 回到办公室,郑礼看了看左手手腕上的两根头绳,把那根黑色的摘了下来扔进抽屉里。 门突然被敲响,郑礼抬头时看见站在门口的周放,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一米八的清秀男人。郑礼把显示着游戏界面的手机按下锁屏,示意周放进来。 “小郑总,”周放朝郑礼微微躬了躬身,掌心朝上指向身后半米处站着的男人,向郑礼介绍道,“这是我们新招来的部门经理唐经理,郑总特意让我带来介绍给您认识一下。” 郑礼不知道郑建华是何用意,只觉得没什么必要,扫了唐经理一眼后轻轻挑了挑眉毛道:“哦,唐经理,知道了。” 半晌,见周放和唐经理还站在那,郑礼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说完?” 周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是郑总新招的科技人才,以后和程光合作项目的跟进就交由他负责,小郑总这里的资料和工作还得找时间和唐经理交接一下。” 郑礼轻轻“嘁”了一声:“知道了。” 目光再次扫过唐经理脸上时,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唐经理朝郑礼递去一个客客气气的微笑,喊了一声“小郑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礼总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尤其是他弯起眼睛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的时候。 周放点头准备带唐经理离开时,郑礼突然叫住他:“对了,唐经理叫什么。” 周放看了看唐经理,唐经理会意一笑,对郑礼稍稍躬身:“小郑总,我叫唐宁书。” 工作交接其实没太多内容,程光科技郑礼拢共也就去了三次。跟着周放去了一次,跟着赵总监去了两次。 唐宁书不过来ZH将近一个星期,却在ZH的员工里人气极高,男员工喜欢他的礼貌和热情,女员工喜欢他的帅气和周到。另外听说,唐宁书是刚从海外进修回来,学历颇高,还在国外的百强公司里有很不错的工作表现。 ZH地产纵然在国内也是名声不小,但比起唐宁书履历上的那家外企,却也并没有优越到哪里去。辞掉国外的工作回国到ZH工作,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思绪被清脆的敲门声拉回现实,郑礼看向门口,唐宁书正站的挺直,等待郑礼的示意。 郑礼让唐宁书进门,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唐宁书走到郑礼面前,将手中的文件翻开递给郑礼:“小郑总,这份文件这里,是不是少了两页。主要是害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所以冒昧来问一问小郑总。” 郑礼接过文件,看了看文件纸页下方标注的页码,从12跳至15,确实是少了两页。 “我不知道,”郑礼把文件地回去,“当时我拿到的文件就是这样的,你看前后也挺连贯的,估计是页码标记错了。” “哦,这样啊。” 唐宁书微笑着点点头,朝郑礼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郑礼看着唐宁书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后,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把放在上面的一本本文件拿开后,被压在最下方的一张图片露了出来。 图片上的人,是西装革履、面色严肃的程江淮。 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回过神后,郑礼将照片倒扣在抽屉里,又把刚才取出来的一沓文件放进去,将照片严严实实地重新压回了抽屉底部。 立正自从拆掉石膏后,食欲大幅增长,没多久就渐渐被程江淮喂的胖了起来。程江淮蹲在狗屋旁边给立正喂营养膏,被高彤乐皱着眉吐槽了一番:“求求你了别再给它喂营养膏了,立正都快被你喂成猪了,你看看它的肚子,一只雄性金毛被你喂的跟临盆妇女一样。” 程江淮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高彤乐:“夸张手法用得不错。” 高彤乐冷笑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叫住程江淮:“你等一下,我今天听陈最说,唐宁书那王八犊子去你们公司了?” 程江淮抚摸立正的动作顿了顿:“我没听他提过。” 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身为一个高阶知识分子,说话还是要中听一点。” 高彤乐顿时来气:“骂他两句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还想像以前那样护着他?你是真没听陈最提起,还是因为事情扯到他,你就懒得跟我解释了?” “真没听说,”程江淮站起身来朝沙发走去,在高彤乐身边坐下,语气平淡地解释道,“程光这么大个公司,我不是什么人都管得过来。” 高彤乐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立正似乎是感受到氛围的冰冷一般,从狗屋探出了个头出来,看了看程江淮,颠着小步子走到了程江淮脚边,两只前爪搭在程江淮拖鞋上,安静地坐卧在那里。 程江淮一下一下抬着脚尖逗着小家伙,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没事的,没什么好担心。” “之前这个合作是谁负责的,他怎么突然冒出来的?”高彤乐疑惑,ZH要是一早派的就是唐宁书来谈合作,以陈最的性子,他一定不会让这份合作申请递到程江淮手中。 程江淮想了想,却怎么也记不起ZH姓赵的那位总监叫什么。 “ZH的赵总监,”说罢,又补充道,“还有郑礼。” 闻言,高彤乐拍了拍程江淮的肩:“程江淮,活该你单身十年。” “我是不信唐宁书在这个节骨眼入职ZH是巧合,”高彤乐想了想,随即嘴角一勾,“你们两家公司合作,这个我干涉不了,但是你可以啊。” 还有小可爱记得吗?是郑礼之前偷偷从文件里取出来的那张照片。 (有些人明面上是情敌,实则背地里是助攻。) 第23章 「新芽 曙光」·4 “怎么样,”似是在等着程江淮回家,他才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高彤乐就转过脑袋大声的问他,“让郑礼继续跟进合作的提议,ZH那边答应了吗。” 换好鞋后,程江淮朝沙发那边走过去,将手中的提包放在桌上,弯腰将跟在身边的立正抱起来。立正被带回家时本就已经半岁,如今养的胖了起来,抱起来竟是有不小的重量。 “答应了,”程江淮在高彤乐身边坐下,“不过,和唐宁书一起。” 一想到白天差陈最和ZH沟通,再加上那次陈最开车带他到ZH还头绳一事,程江淮只觉自己那伟岸的形象在陈最面前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 “告诉ZH,这边跟进合作的负责人可以多,但之前的负责人不能少,”程江淮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文件,实则心不在焉地说,“任何配合都有惯性,ZH的负责人说换就换,进度要是慢下去,是他们自己负责,还是要赖我们程光办事不力了?” 站在一旁的陈最哪敢说什么,当着程江淮的面就一个电话打给了周放,将程江淮的原话一字不差地传达了过去,包括那让人直觉凛冬将至般的语气也学的有板有眼。 高彤乐一听,倒是来了兴致,直嚷嚷着让程江淮明天带他去公司里坐一坐,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在面前并拢:“保证不给程总添乱。” 对于郑礼继续负责合作跟进一事,唐宁书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向郑礼表达自己很荣幸能和郑礼一起工作。 郑礼目光很快扫了唐宁书一眼,接着低头翻看手机:“哦,多担待,我这个人习惯划水了,恐怕唐经理得多忙活一些。” 岂止是划水,直到第二天去程光和技术组沟通进展时,唐宁书才知道郑礼说的“多担待”分量有多重。 郑礼方一到ZH就被陈最叫到了程江淮办公室,和技术部商议的整个过程,郑礼甚至一次都没出现过。 “干嘛?” 程江淮的办公室里,郑礼拉过一旁的椅子,大摇大摆地往上一坐,毫不客气的看着程江淮。 程江淮先是抬头看向郑礼的头发——散着。 除了在家,他的头发一般都乖顺地散在脑后。 接着目光又落到郑礼的手腕上——深蓝色的头绳圈在那里。 程江淮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对上了郑礼的目光。郑礼方才顺着程江淮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几经确认才知道他是在看那根头绳。 郑礼将手腕朝前伸一伸:“就这个,其实你没必要让陈最哥专门跑一趟的。” 随着郑礼的话,程江淮的目光似乎变得深邃了几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郑礼,接着听见他继续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扔掉就行了。” 程江淮闻言冷笑一声,双眸冰封一般地看着郑礼:“那你摘了它。” 程江淮的语气让郑礼不由轻轻挑了挑眉,他唇角扬起,却佯装嫌弃的口气:“不过既然你都贴心地送回来了,我就勉强用着吧。” 话题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程江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郑礼,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一边接听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 “程总,之前您托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由于咱们行动的迟了,像是高先生当天喝下的酒的盛器,这种直接证据我们迟迟拿不到。” 随着电话那头的人一字一句说着,程江淮的眉头缓缓皱起,沉吟了片刻后问道:“进展呢?” 对方的声音似乎明快了一些:“我们意外发现,当天酒吧走廊的角落有一个废弃的摄像头——当然,它看起来像是废弃的,所以之前我们一直没有考虑到它。” “看到什么了?”程江淮沉声问道。 “何煦下药的整个过程。虽然模糊,但可以肯定,是他。” 下药? 闻言,郑礼也倏然皱起眉头。根据那人的话,他忽然想起高彤乐生日那天突然发烧离开的事情。 程江淮对上郑礼疑惑的目光,示意他稍后再解释。 “废旧摄像头里拍摄到的画面,和酒吧里正常工作的摄像头里何煦将酒杯交到服务生手中,并让高先生喝掉的画面恰好能连成完整过程。” 程江淮似是在沉思什么。 光靠这些,和高彤乐血液化验结果,并不能证直接证明药是何煦下的,更不能证明何煦曾对高彤乐做出侮辱的行为,远远不能将何煦定罪。还差一个直接证据,能稳妥的将何煦送进监狱的直接证据。 接着那头又汇报道,何煦前不久常在高彤乐和陈最家附近出没,但或许是并未看到高彤乐的身影,近来出现在那里的次数已经少了。 “但是——”那头顿了顿后,继续说道,“程总,他近来常出现在您的住所附近。” “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程江淮看向郑礼,缓缓开口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人叫何煦,是彤乐以前的病人。”程江淮从一堆文件里抽出其中一份递给郑礼,“两年前,他已经因为猥亵罪进过监狱了。” 郑礼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上那个看起来不足二十岁的清瘦少年:“两年前?猥亵谁?高医生?” 得到程江淮肯定的答案后,郑礼的嘴巴张了又合,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走进来的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高医生。 高彤乐推门进来,看见郑礼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忍轻笑了一声:“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程江淮继续手中的工作,命令郑礼道:“去茶水间给我泡一杯咖啡。” 质问程江淮凭什么命令自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郑礼已经被高彤乐拉着出了办公室门。 第24章 「新芽 曙光」·5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给程江淮当助理的。” 嘴上抱怨着,手中却不停地忙活着的郑礼,把高彤乐逗笑了。 高彤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郑礼捣鼓咖啡机:“那种劳神的事情,让唐宁书自己做就好。” 听高彤乐这么一说,郑礼手上的动作倒是顿住了。他回头看了看高彤乐,犹疑地问道:“怎么你也知道唐宁书?他都这么出名了?” 高彤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事情才没那么简单。”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唐宁书和我们公司签约,其实是冲着程江淮来的?” 听完高彤乐的一番解释,郑礼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举起手中的杯子朝唇边送去却饮了个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是给程江淮泡的咖啡如今早已经尽数入了郑礼腹中了。 郑礼脑海里反复回想着高彤乐的话,眉头皱的紧紧的。无论是在公司里,或是和唐宁书外出合作,唐宁书总是温声细语的,工作也完成的认真,尽职尽责。如果高彤乐不说,他无论也想象不到唐宁书曾经做出过那种事情,说严重一点,甚至可以说是在践踏人的尊严了。而那被那把利刃刺伤的不是别人,正是程江淮。 郑礼觉得莫名有些烦躁,他一早见到唐宁书就觉得有些眼熟,而且似乎出于本能地想要避开和唐宁书的一切交集。他讨厌唐宁书,没来由的讨厌。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郑礼问高彤乐,“程江淮知道你把这些告诉我,他会放过你?” 高彤乐把双手一摊:“你都在他家住了这么久了,我以为你们两个关系挺好的。” 听高彤乐这么一说,郑礼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思绪很快又被唐宁书拉走,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唐宁书那双笑起来有些弯弯的眼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想起来的样子,却如鲠在喉一般,如何也解决不掉。 “那你对……” “等等——”郑礼突然打断了高彤乐的话,“我想起来了,是照片。” 是他在程江淮书房里曾见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两个笑的很好看的少年,一个是程江淮,至于另一个人,他如今知道了,那是唐宁书。 郑礼顿时觉得有些五味杂陈,按照高彤乐所说,那张照片几乎是在十年前拍的了。程江淮保留那张照片这么多年,还将它保存的那么完整,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仍旧是记挂唐宁书的? “什么照片?”高彤乐不解。 “没什么,”郑礼摇了摇头,拿起杯子起身朝咖啡机走去,“我再去给他泡一杯咖啡,你等我一下。” 难怪他觉得程江淮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所以原来是因为心上人来了自己公司工作,乐意都藏不住了。 “真是凑巧,”郑礼冷声道,想了想高彤乐的话,又改口,“真是心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好巧不巧,打开办公室门,郑礼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内的唐宁书,心里越发地烦躁起来。郑礼直接无视掉唐宁书欲言又止的目光,径直朝程江淮走过去:“给,咖啡。” 杯子被重重搁到桌上,杯子里褐色的液体受到力的冲击溅出几滴到桌面上,液体表面漾出一圈圈不太规整的水纹。 仍旧是丝毫不懂得客气,郑礼一把拉过一旁的椅子,大摇大摆地坐在一边。对上唐宁书的无措的眼神时,郑礼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了?你们继续谈啊,不用管我。” 目光接着扫过程江淮的脸,郑礼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他唇角稍稍扬了扬,不由暗想:这果然是见了想见的人,万年冰块这时候居然也知道怎么笑了。 他低下头,掏出手机打开游戏,心不在焉地一下下戳着屏幕,耳朵却竖的直直的,不放过那边一丝一毫的动静。 “程程……” “噗——” 本就不高的话音被郑礼的笑声打断,唐宁书又回头看了一眼郑礼。 郑礼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游戏太好笑了,你们继续啊,别受我影响。” 他听见唐宁书小声清了清嗓子,接着那温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唐宁书的声音是很好听,人也好看,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偶尔又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但那不包括郑礼。他觉得他让人烦腻。 “程总,”唐宁书说话时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大拇指在平整的布料上一下一下地用力抠过,“您今晚方便和我一起吃个……” “唐经理,”程江淮打断唐宁书尚未说完的话,他抽出一张纸巾,将刚才溅到桌面上的几滴咖啡擦干净,把纸巾团成一团,探了探身子把纸团扔进唐宁书脚边的垃圾桶,“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谈工作的。” 因着程江淮的动作,唐宁书不由朝后退了两步,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是还要说些什么,但程江淮却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不过唐经理,如果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还是麻烦你和策划部的李总监沟通。” 话语间,程江淮抬眼看了看郑礼,随即勾了勾唇角:“实在不行,你可以找陈最,我这里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实在是顾不到唐经理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闻言,唐宁书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睛红了一圈,甚至有泪水在眼眶里酝酿着快要落下来。 程江淮合上面前的文件,看了唐宁书一眼:“没什么事情,就请出去吧。” 唐宁书转身朝外走时,本来可能是想叫郑礼一起回ZH,不料身后又传来程江淮的声音:“哦,对了,小郑总不是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吗?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走吧。” 郑礼挑挑眉,看了看唐宁书,又看了看程江淮,想不明白这是演的哪出,将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手机揣进兜里:“你们食堂的甜食我心心念念挺久了,勉为其难让你陪我一起吧。” 第25章 「新芽 曙光」·6 郑礼跟在程江淮身后走,本以为是要去员工食堂,进了电梯却发现程江淮将层数“-1”给按亮。 “不去食堂吗?”郑礼看向程江淮问。 程江淮目视前方,并未回应郑礼的目光:“有一家店我想吃很久了,今天就让你沾个光吧。” 那家店距离程光科技挺远的,路上伴着冗长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郑礼浅浅的睡去了,直到程江淮找好停车位将车停好,郑礼才恍恍惚惚地醒过来。 程江淮抬手替他按下副驾驶座安全带的按钮,示意他可以下车了。 跟着程江淮走到店门口时,郑礼看了看他说的“想吃很久了”的店,顿时觉得有些惊讶——这是一家十分不起眼的馄饨店。 抬眼间,程江淮已经率先迈开步子走进去,推开了店门站在门口看着他,郑礼加快步子忙跟了上去。 店面不大但很干净整洁,此时正值饭点,店内几乎已经坐满了客人。 坐在前台收银的中年女人忙着手里的事情低头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当抬头看见来人时,手里的动作都停滞了几秒。 “淮……”女人刚一开口,看到身旁的郑礼,似乎是惊讶程江淮这次带了朋友过来,嘴里的话这时也没能说出来,她双手在围裙上搓了两下,略有些局促地开口,“这次带朋友过来了?” 郑礼对上她的目光,难得乖顺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我是程江淮的朋友,郑礼。” 女人也热情地笑了笑,问程江淮:“那你们……还坐里边吧?” 程江淮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两份。” 进到老板娘和程江淮所谓的“里面”,郑礼左右看了看。这大概是老板娘和员工休息的地方,有一张小圆桌,桌子旁有放着几个叠在一起的小矮凳,狭小的空间里还有饮水机、一张沙发椅。 程江淮把小矮凳递给郑礼:“坐。” 郑礼点点头,接过小矮凳,坐在了程江淮的对面。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被一个系着围裙戴着帽子的小姑娘端了进来,小姑娘将馄饨放在两人面前,喊了一声“江淮哥”就出去了。 郑礼接过程江淮递来的勺子和一次性筷子,将筷子从中间掰开,准备用的时候被程江淮从手中抽走。 他看着程江淮把两根筷子十字交叉抵在一起上下摩擦了几下后又递回来。 “会有倒刺,容易扎手。” “哦……” 郑礼接过后,不着痕迹地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确实变得光滑了一些。 馄饨的皮很薄,在汤汁里看起来晶莹剔透,仿若一颗颗水晶鱼悬停在一方小塘里,入口是爽滑的触感,肉馅是弹软的鱼肉,咬破在嘴里,唇齿间都被香味环绕。 “怎么样?”程江淮看向郑礼,目光里似乎有期待的意味。 郑礼点头:“你常来吗?口福不错。” “嗯,”程江淮看着郑礼甚至可以说是狼吞虎咽的姿态,轻轻勾了勾唇角,“不过近来工作忙,但是很少回来了。” 回来? 郑礼顿了顿,后又觉得或许是程江淮口误,便没再问些什么。 两人离去时,老板娘热情相送,还送了郑礼一盒特色肉饼,只需用微波炉加热就可以即食的那种。 郑礼推脱不掉,再加上程江淮的劝说,最终只好收下了。 “店长大姐真的好热情,”坐上车后,郑礼将盒子放置好,伸手拉过安全带系上,“手艺也是真的一绝。” 程江淮将车子发动起来,侧目看了郑礼一眼,淡淡道:“叫她阿姨就好,叫大姐乱了辈分。” 郑礼怔了怔,疑惑道:“乱什么辈分?” 程江淮目视前方,在绿灯最后几秒加速驶过了十字路口,他淡淡道:“没什么,她儿子都比你大了。” “哦,”郑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思虑再三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最终作罢,“知道了。” “我养了一只狗。” 车子行驶中,程江淮突然开口,让郑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的好。 “所以呢?” “我过几天要出差。” “哦,所以呢?” 程江淮侧过头瞥了一眼郑礼,随即又将头转回去:“我需要你在那几天替我给它喂食。” “你需要?”郑礼反问道。 “……” 程江淮不开口,郑礼也就不接他的话茬儿,直到程江淮再次组织语言说道:“我请你帮我给它喂食。” “一周没有我在,他会饿坏。” 郑礼挑了挑眉,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我答应了。” 第26章 「新芽 曙光」·7 画展举办前,汤慧敏再次和乔钟意确认了画作的归属和版权问题,乔钟意向汤慧敏提议,画展期间不要公布画作的作者,汤慧敏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如果画作的反响不好,郑礼的名字公之于众便是触了郑建华的逆鳞,届时郑礼绝对不会好过。 如果反响很好,到时候再公布画作的作者时,那这件事情就是给郑礼提供了他摆脱郑建华的一双有力的翅膀。 乔钟意希望事情的结局是后者而非前者。 “醒了,”出门前,程江淮看着仍在打哈欠的高彤乐,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袋,“一会儿我到了公司,让陈最先把你送回老家。” “知道了,”高彤乐皱了皱眉,眼中因为困意太浓不断有眼泪泌出,“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出个差……” 程江淮面色冰冷地盯着他,显然是因为他口中的话令人十分不满。 “哎呀行了我回去就是了,正好汤主任最近在忙画展的事,也顾不上唠叨我,走了走了。” 高彤乐又打了个哈欠,推着成江淮往外走,看到等在门口的陈最时,顿时来了精神,上前在他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走吧,陈司机,麻烦你一会儿送我去汤主任家了。” 陈最木着脑袋,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哦,好。” 晚上,郑礼按照之前和程江淮说好的,准备先去程江淮家里和他碰个面,简单说一下狗狗的习性。他还没来得及走出门,就被郑建华一拐杖拦在了门口。 “去哪啊?” 郑建华眉头紧皱,手中的拐杖抵在郑礼胸前,方才他如果再用力一点,郑礼或许就会疼的发出声音。 郑礼抬手将拐杖挪开,嘴角勾起一抹随意的笑:“爸,程光科技的程总就住我们家旁边,你知道吗?” “怎么?他家就在旁边,关你什么事?”郑建华听见程江淮的名字,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但口中的语气仍是携着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您想啊,”郑礼轻手拢了拢头发,神秘兮兮地说,“我白天在程光跟进合作,怎么着不得常碰见程总,您儿子和程总关系好,对合作百利而无一害啊,您说呢?” 得到郑建华特赦后,郑礼轻松地出了郑家大门,兜里揣着之前从程江淮家里带出来的蓝色圆形塑料片——门禁卡,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程江淮家门口,掏出门禁卡在门锁上放置不到半秒,“咔——”一声,门锁被打开,向外开了一个狭窄的门缝。 郑礼打开门,熟稔地换好鞋子,对上程江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眼角一弯,嘴角上挑:“你给我的门禁卡,这么快就忘了?” 说着还将手里的蓝色小圆片举到程江淮面前给他看。 郑礼觉得似乎有什么软软的不明生物踩上了自己的脚,低头一看,一只金毛正趴在自己脚前,伸着舌头好奇地看着他。 “立正——,过来。” 听见程江淮的声音,金毛立刻支起身子,摇着尾巴跟在程江淮身后走到了沙发前。 程江淮坐下后,伸手揉了揉金毛的头,说了声:“乖。” “等等,”郑礼此刻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刚才叫它什么?” 听见郑礼的疑问,程江淮面不改色,他从跟前的抽屉里拿出一袋营养剂,撕开,轻轻挤出来一点,送往了立正嘴边。 “立正刚来我家时腿是断的,”说话间,程江淮的目光一直放在立正身上,“它当时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 “那个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立正能赶快好起来,能稳稳地站起来,所以就给了它这个名字。” 听了程江淮的解释,郑礼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哦,这样啊……” 郑礼在立正旁边蹲下,用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头,立正似是很喜欢郑礼的触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指。他抬手将从肩后滑落的头发朝脑后拢了拢,用圈在腕上的头绳随意的将其扎在脑后。 程江淮移了移目光,他看了看郑礼脑后的辫子——又长了些,好像看起来又软了些。 “长长了。” 听到程江淮突然开口,郑礼抬起头,对上程江淮直勾勾的目光:“什么?” “头发。” 郑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脑后的辫子:“怎么了?不好看吗?我挺久没剪了。” 他似乎听见程江淮轻笑一声,随即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看。” 程江淮抬手轻轻勾了勾那撮垂在他耳边的头发,手指灵活地一转,将它别在了郑礼耳后:“很好看,就这样,不用剪。” 第27章 「新芽 曙光」·8 程江淮微凉的指尖蹭到郑礼的耳廓上,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耳廓那处的皮肤炸开,向四周蔓延。郑礼抬头与程江淮的目光相触时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很快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似是想看看程江淮这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郑礼站起身来,向程江淮的方向再移动半尺,抬起右腿,单腿跪在程江淮两腿之间的沙发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狭长的双眼尾端上翘地看着程江淮,刚刚才被别至耳后的那缕头发此时又不听话地垂在了脸侧。 程江淮的目光落在郑礼的唇上,郑礼的两片嘴唇薄薄的,抿起双唇笑的时候会有一个很好看的弧度。郑礼本就长的好看,是会让人忍不住总想多看几眼的那种好看,是连发丝的卷翘程度也都恰到好处的好看。 郑礼将一手按在程江淮身后的沙发背上,俯身贴近程江淮,用轻佻的语气问道:“好看啊?那你喜欢吗?” 程江淮双眼定定地盯着郑礼,他不露声色地吞了吞口水,喉中发出一声轻笑,低沉的嗓音听在郑礼耳中像轻飘飘的羽毛扫过心尖一般。 郑礼看见程江淮的喉结上下耸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打算,后脑勺就被程江淮牢牢扣住,压向了他自己。 再然后,他的嘴唇被吻住了。 或许是在回应郑礼方才话语间的挑衅,趁郑礼还在发愣时,程江淮已经伸出了舌,撬开郑礼的牙关,舌尖径直扫过他的唇舌。 这个吻不是轻柔的吻,是带着侵略性、占有欲的一个吻。舌尖从齿间扫过,触过郑礼的舌尖后向更深的地方游走,诱着他的舌去做出回应。 当意识到情况后,郑礼回过神来,抬起那只放在身侧的手,扣住程江淮的肩膀将他往沙发上推去,俯身将程江淮压在身下,不甘示弱地用炙热的吻去回应他。 郑礼的舌似乎要更灵活几分,双唇紧贴,偶尔分开时,郑礼轻咬住程江淮的下唇,用牙尖轻磨,时不时的用舌尖舔过唇缝,不给程江淮任何机会,直截了当,反客为主。 缠吻间,郑礼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开始去解程江淮的扣子,方才解到一半,手腕就突然被身下那人牢牢地扣住。 缠绵的吻被这个动作打断,郑礼将身子移开了一点,怔怔地看向程江淮。 程江淮压下心中的燥热,眼眶被已经染上的情欲熏的红热,他看着郑礼,哑着嗓音开口问:“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郑礼反倒疑惑了,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用还跨坐在程江淮双腿间的膝盖故意顶了顶他,好笑地问:“不是你先亲的我吗?你问我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后,时间静默了几秒,片刻后郑礼听见程江淮冷笑了一声,接着便有一股力量将他推开。 卸去了郑礼在身前的压迫,程江淮从沙发上起身,修长的手指将胸前的扣子一颗一颗重新系上。 “程江淮,”郑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带你这样的……” “你每天晚上这个时间过来,在立正的自动喂食机里放好一天要喂的粮和水,”程江淮打断郑礼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人,因为方才的吻,郑礼的唇红得像要渗出血珠一般,他缓缓将视线移开,继续说道,“两天给它喂一次营养剂,就放在你跟前的那个抽屉里。” 转移话题这一招对郑礼并不管用,他静静地听程江淮说完后才开口。 “程江淮,你问我什么意思,”他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你呢,你平白无故就亲我,你又是什么意思?” 程江淮的目光深的看不见底,两人对视几秒后,郑礼几乎快要将目光移开。 “你不是问我了吗?” 听见程江淮开口,郑礼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等着程江淮的下文。 “你问我喜不喜欢,”程江淮紧紧盯着郑礼,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我说,我喜欢。” 密密麻麻的鼓点在郑礼的心口敲了起来,他迎着程江淮毫不避讳的目光,听着他一字一句说“我喜欢”,顿时直觉自己出现了耳鸣一般,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有点不真实。 他哈哈地干笑了几声,伸手捋了捋脑后的头发:“这样啊,你早说,我不剪就是了。” 程江淮的目光并未因为郑礼一句搪塞的话而移开——直到郑礼低下头去。 他语气冰冷地笑了一声。 “立正喜欢粮里的冻干,喂食的时候记得给它多挑一些出来。” 郑礼看了看这时候正窝在沙发边的立正,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知道了。” 第28章 「新芽 曙光」·9 程江淮出差不在的时候,郑礼晚上会在程江淮家里待许久,给立正喂食,陪立正玩耍。 他发现,立正似乎特别粘他。或许是因为程江淮走了之后空荡荡的房子里就没有人能陪它,所以但凡他来,立正就会很乖巧地摇着尾巴逗他开心。 郑礼按照程江淮之前交代好的,给立正添好粮食和水后,就把立正抱在沙发上让它陪自己一起看电视。 电视机里播放着一档选秀节目的演唱歌曲,是一首节奏很强,旋律很躁的歌曲,但是郑礼虽然双眼一直直视电视屏幕,但注意力似乎一直都没有放在节目上。 他在想,程江淮应该让陈最或者高彤乐来替他喂立正才对。 后又转念一想,陈最大概是和程江淮一起出差了,至于让他来给立正喂食,或许是因为自己家离得近一些吧。 郑礼抬手揉了揉立正毛茸茸的脑袋,转眼一想,发现自己和乔钟意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 不知道确实是想和乔钟意见一面,还是心里有想要诉诸的事情,郑礼思虑再三,还是给乔钟意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拨通没几秒就被对面接了起来,郑礼张了张嘴后又发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喉中发出欲言又止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紧张,郑礼空出来的那只手一直不停地抚摸着立正,可能是手上的动作让立正觉得不太舒服,小家伙昂起头轻轻呜咽了一声,发出了轻轻一声:“汪——” “什么声音?”乔钟意问,“你们家养宠物了吗?” 郑礼将放在立正头顶的手伸至它的下巴处轻挠了两下,小家伙伸出舌头将郑礼的半个手心都舔了个湿哒哒的。 “没有,是程江淮家里的。” 他想见乔钟意了,近来,他甚至连电话都没和乔钟意通过几次。 “你有空的话来一趟吧,”在乔钟意问他为什么这时候会在程江淮家里之前,郑礼率先开口了,他伸手从桌面上抽了一张纸巾,把通话外放打开放在一边,将手上的口水擦干净,“你过来吧,我一会儿就得回家了。他家没人,我有话想当面问你。” 乔钟意沉默了片刻后说好,郑礼“嗯”了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听见敲门声后,郑礼将盘在沙发上的腿伸展开,随意趿着拖鞋小跑着去给乔钟意开门,立正回头看了郑礼一眼,跳下沙发摇着尾巴跟在郑礼身后跑了过去。 开门后,乔钟意一看到蹲在门口的立正就弯腰伸手,谁料本来蹲着的立正看见那只伸过来的手就站起身来,朝郑礼身后退了两步。 郑礼和乔钟意一样看着立正的一串动作愣在了那里,郑礼向乔钟意解释:“它第一次见我不是这样的。” 乔钟意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算啦,你长得好看。” “拖鞋有点大,你将就穿一下。” 郑礼将脚下的拖鞋脱下后踢到乔钟意的脚边,又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穿上。 “干嘛啊?”乔钟意脚下的动作缓慢,指了指郑礼刚拿出来的那双拖鞋,“你给我穿那双不就得了。” 郑礼伸手抓了抓自己脑后的头发,眼神闪躲,“哦……这双是程江淮的,他、他有洁癖。” 乔钟意抓住了他话中漏洞,挑了挑眉,问:“那你穿过他就不洁癖了?” 突然被抓到话柄,郑礼避而不答,径直朝沙发走去,把腿一盘坐在沙发上,立正跟在郑礼身后走过去,趴在了郑礼身前。乔钟意在郑礼旁边坐下,开口问:“你不是说有事想问我,问吧。” 话到嘴边,又被郑礼咽到了肚子里,他从不是一个扭捏的人,但话题牵涉到程江淮,郑礼就似乎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前几天……”郑礼斟酌着开口,刚吐出三个字,又犹豫了片刻,想了想,干脆硬着头皮说了出来,“程江淮他亲了我。” 郑礼的话音落下许久不见乔钟意开口,他转过头去看她:“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你还没说完,”乔钟意静静地等待郑礼的后文,“我了解你,郑礼,有些事情在你问我之前,你自己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什么答案?”郑礼疑惑问道。 “他亲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想玩我,我怎么知道?” 郑礼的话让乔钟意瞬间哑口无言,她的嘴唇张了又合,实在找不出该说什么话来。 “但是我觉得他对那个唐宁书也不一般,那天我去他公司,他为了气唐宁书,主动邀请我一起吃饭。” 说到唐宁书,郑礼倏然想起他曾经在程江淮书房里看见的那张照片。 “你等等。” 郑礼说完,便趿上拖鞋朝程江淮的书房走去。书房门没锁,郑礼轻手一拧门便被打开。他记得,那张十年如新的照片,是放在书架旁的倒数第二个抽屉里。 郑礼将那个抽屉抽开,最上面放着一沓郑礼看不懂名字的文件,他随手翻了两下,并没有找到他当时见到的那张照片。 文件一页一页被翻过,当最后一页被翻起,郑礼的的目光落到抽屉最下方的那页纸上时,他有些愣住了。 一张雪白的A4纸。 上面画着一个身姿板正、面容冰冷的人。 是程江淮。 乔钟意:我好累 第29章 「新芽 曙光」·10 在乔钟意等着急之前,郑礼把那幅画重新放好,待回到客厅后,神色自然地说:“突然想到之前落在他家的东西,没什么,你继续说。” 乔钟意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半个字也没说出口。 郑礼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乔钟意定定地看了郑礼半晌才开口:“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郑礼以为是自己随口撒的谎太过潦草被乔钟意识破,还没来得及慌乱,便又听到乔钟意开口:“你未免有点太在意程江淮……” “算了,”乔钟意摆了摆手,“至于你说的那个唐宁书,你要是想知道,等程江淮回来你自己问不就好了?瞻前顾后的,怎么也不像你的作风。” 郑礼琢磨了一下乔钟意的建议,觉得倒是可以采纳。 只不过他要怎么问,难不成,要让他问“你是不是对唐宁书余情未了?”,这怎么想,都有一种吃干醋的意味。 “不行,”郑礼摇了摇头,“搞得像我喜欢他似的,你这个方法行不通,我再想想算了。” 乔钟意闻言笑着摇头,没再说什么。 离开前,立正跟着郑礼和乔钟意一直跟到了门口,郑礼回头看了看蹲在门内的立正,弯下腰挠了挠它的下巴:“乖,回去睡觉吧,哥哥明天再来看你。” 乔钟意的车就停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郑礼看着乔钟意坐上车系好安全带,眼神一晃,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而在郑礼看清之前,那个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乔钟意将车子发动后朝郑礼招了招手,见他出神地看着别处,便降下车窗朝他打了个响指。 “怎么了?”乔钟意问。 郑礼回过神来,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两眼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直到乔钟意的车驶离视线,郑礼才转身朝自己家走去,但刚走没几步,郑礼又倏然停下脚步,迅速回头,死死地盯住方才看到身影那处——他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 再次确认那里并没有人之后,那种不安才稍稍散去半分,家门不过在百米远的地方,但郑礼仍旧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郑礼是在程江淮出差后的第四天收到他的微信好友请求的。 程江淮要求他每天至少给他拍三张立正的照片。 郑礼当时正在程江淮家里,嘴里咬着还没撕开的营养剂的包装,轻挑了一下眉,在输入框里输入:你的要求未免也太…… 「最好是你和立正的合照。」 一句话还没打完,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又响起,看着对话框里盯着一枚纯黑色头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求人帮忙的话,郑礼口中发出一声轻骂。 「毕竟我要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在照顾立正。」 「我不喜欢让别人进我家,知道了吗?」 “嘁——”郑礼将营养剂放回桌上,把手机界面切到相机,自言自语道,“跟个大爷似的。” 他抱起立正,把它放在沙发上,自己蹲在沙发前,一手将立正抱在怀里,另一手举起手机。 狭窄的长方形将郑礼和立正一起圈在里面,画面里,郑礼不断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自然,立正吐着舌头好奇地盯着郑礼。 拍摄键被大拇指按下,郑礼将照片打开,仔细看了看后,又切回相机界面,单独给立正又拍了几张。 「便宜你了。」 「便宜什么?」 「便宜你无偿看我的帅颜。」 「你想要什么补偿?」 郑礼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后才动了起来。 「我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嗯,你说。」 郑礼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思考片刻后将对话框截图,确认已经存好后才回复道: 「以后想好了再说。」 半晌后,手机的提示音才又响起。 「好。」 “程总。” 陈最第三次出声提醒时,程江淮终于回过神来。 嘴角的笑意迅速敛去,程江淮将手机息屏,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另一端汇报完项目策划的合作伙伴,泰然自若地开口:“不好意思,麻烦再来一遍。” 会议结束已经将近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陈最帮程江淮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程总,明天下午五点的机票已经定好了,工作提前两天结束,不愧是程总。” 程江淮放在手机上的手指轻敲两下,屏幕亮起,指尖轻划,屏幕解锁后对话框再次跳出,程江淮漫不经心地注视了屏幕几秒后,开口道:“上次你不是想去阿尔卑斯山?” 锁屏键又被按下,在陈最探过头来之前,屏幕已经暗了下去,程江淮转头看着他:“不着急,给你两天假,两天后再回国。” 对对,程总是想立正了。( ) 第30章 「新芽 曙光」·11 次日郑礼去程江淮家时,站在门口朝昨晚不远处那个方向盯了将近有半分钟,见并无异常后才回身开门。 立正或许是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在郑礼打开门之前就端正地坐在门口等他。 郑礼弯腰揉了立正一把,换好鞋去给立正的喂食器里添好狗粮和干净的水。 他近来习惯在给立正喂食之后再在程江淮家里坐一会儿了。他熟练地将头发扎起后,光着脚盘坐在沙发上,捞过桌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手指飞快地按动着切换频道的按钮,屏幕上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面孔,郑礼又忙按下返回键。 画面上是正在接受采访的汤慧敏。 今天是元旦,是汤慧敏画展举办的第一天。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记着带着笑容,满脸好奇地问,“大家都知道汤主任您的画作在美术界已经是有了一定的地位了,所以您展出的优秀作品确实是没让大家的期待落空,每一幅作品的确都能看出您笔底浑然天成的气韵啊。” “不过,相信大家也都和我一样,最好奇的莫过于您展室中的那几幅匿名的作品了,不知道汤主任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它的作者究竟是谁呢?” “原来汤姨是位画家啊……” 郑礼将手中的遥控器放在一边,点开手机浏览器,在标题栏输入“汤慧敏”三个字,第一个词条里赫然出现了汤慧敏的照片。 著名画家,知名美术学院主任、教授…… 一个又一个的头衔和称呼让郑礼吃惊地张了张嘴巴,他抬头看向电视机里正在接受采访的汤慧敏,顿时心脏跳动都剧烈了几分。 “这个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汤慧敏笑着摇了摇头,对记者以示歉意。 匿名的画? 郑礼这会儿倒是来了兴致,他目光专注地放在几米远处的屏幕上,等着下一刻它能出现在自己视野中。 “好的,”记者笑了笑,“那汤主任能现场给我们点评一下这几幅画作吗,据说今天这几幅画的讨论热度已经是十分惊人了,大家也都挺好奇汤主任是怎么看这几幅画作的,以及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把它展出在您的个人画展里呢?不知道……” 屏幕里的话音戛然而止,灯光也骤然熄灭,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停电了。 突如其来的寂静和黑暗似乎吓到了立正,小家伙轻轻地叫了几声,然后颠着步子朝郑礼走了过来。 待双眼适应黑暗后,郑礼勉强能借着透过窗帘的薄薄月光看到立正的轮廓,片刻后才想起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在此时十分安静的环境中十分明显。郑礼解锁手机,微信聊天窗口就跳入郑礼的视野。 「照片呢?」 消息来自程江淮。 郑礼轻笑了一声,把立正抱到腿上,打开相机对着自己胡乱拍了一张发了过去。 几乎是刚发过去,消息提示音就再次响起。 「?」 「怎么一片漆黑?你在哪?」 「我还在你家,刚才停电了。」 消息发过去后,郑礼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后,带着若有若无的电流声,那头传来了他许久没听到过的声音。 “喂?” 郑礼下意识地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又换了只手去揉立正的脑袋,几秒后才迟迟开口:“嗯,打电话干什么?” “检查工作。” 郑礼无声地笑了,将电话的免提打开,朝立正的方向递了递:“立正,和你爹说话。” 立正闻言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机,郑礼忙将手机拿离了几分:“这不能吃……” “它不开口,可能已经把你忘了吧,”郑礼把免提切回听筒,“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怎么了,想我了?” 程江淮的嗓音通过听筒传进郑礼耳中和面对面时的声音有些不同,多了几分沙哑和磁性,但不变的是那分一本正经。 郑礼一时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后才磕磕绊绊地说:“对啊,立正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闷音,似乎是程江淮的笑声,随即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又响了几声,是程江淮发过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尘不染的黑白灰三色装修的住处,一张是落地窗外依旧明亮的太阳。 还有一张自拍。 依旧是印象中的程江淮,星眉剑目,看起来不怒自威——但此刻郑礼却觉得多了几分可爱。 看着照片里表情僵硬的程江淮,郑礼忍不住笑了出声。 紧接着一条消息又发了进来: 「给立正看的。」 郑礼把电话放回耳边,嘴角噙着笑意,语气轻快:“知道了,我会给立正看的。” 因为最近开始备战考研了,事情多了起来所以迟迟没有更文。先在这里跟大家说句抱歉吧。 然后立个flag,争取保持三天一更,直到这篇完结。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鼓励和理解。 第31章 「新芽 曙光」·12 没有了各种电器运转的声音后,四周显得十分寂静。郑礼没再开口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程江淮也只字未言,通过听筒,郑礼能听见万余公里外的程江淮,翻动着纸页的声音。 就像在面前一样。 “这么晚了你还在办公?” 黑暗中,郑礼目光放在了窗子的方向,他一边听着程江淮低声说着话,一边将立正放到一旁,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抬手将窗帘拉开。 “我这边天还是亮的。” “对……” 一时间忘记,程江淮是到国外出差了。 “立正还听话吗?” “嗯。” “程江淮。” 郑礼稍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半满的月亮,“程江淮”三个字便脱口而出。他听见程江淮低沉的嗓音从喉中发出一个上扬的单音节,顿时才回过神来,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那个……”郑礼抬手拨弄了几下脑后扎起的头发,脑中飞速运转,“对了,你走之前你家附近有什么异常吗?” 近来晚上到程江淮家里去时常有的被人盯着的感觉突然变得清晰。 “每次来你家,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我。” 程江淮迟迟未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思忖着什么,郑礼听到另一端发出一阵窸窣杂乱的声音,接着程江淮的声音变得远了些,郑礼听不清他在和谁说些什么,半分钟后,声音又清晰了起来。 “我明天回去。” 郑礼本想开口说他不必因为这个事情提前行程,或许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我出差前高彤乐住在我家,”程江淮的声音低沉,说完后顿了顿,之后语速又快了几分,“算了,明天我就回去,替我照顾立正这件事就算你已经提前完成了。” 郑礼不太明白这件事和高彤乐之前住在他家有什么关系,恍惚间,电话那头已经被挂断,听筒里传来一声声“嘟——嘟——”的忙音。 他将窗帘重新拉上,打开手电筒朝立正的方向照了照——它已经趴在狗窝边上睡着了。 他将脚下的步子放轻,在立正身边蹲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它的脑袋:“宝贝儿,咱们后会有期,以后再来看你。” 郑礼觉得乔钟意近来似乎变得有些奇奇怪怪地,常打电话过来,絮絮叨叨没几句后又挂断,问她有什么话要说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我的小姐,你有话就问,你再这样,下个电话我就不接了啊。” 郑礼躺在床上,左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右手举在身边,食指上套着钥匙环一下一下地转动着,塑料圆片和钥匙扣的挂钩不断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郑礼,”乔钟意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些许,“你还想画画吗?” 或许是手中力道控制不当,钥匙扣从指尖脱离,受着离心力和重力的牵引砸向了墙边,又弹回地上。 郑礼沉默了片刻,乔钟意也只字不发,等待着郑礼的答复。郑礼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把钥匙扣拾起来,又飞快地躺回床上。 “只是想又有什么用,只要郑建华在,我又能做什么。” “郑礼,你二十二岁了,”乔钟意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执意要做喜欢的事情,他真的就能一手遮天吗?” “钟意,你知道的,他有的是办法让我在外面活不下去,就算我再想画画,就算我的作品再好,也都是……” “那如果你的作品的呼声已经大到他也无法强加干预了呢?” 郑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点睡意都没有,他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解锁键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乔钟意挂断电话前说的那些话。 “能拴住小象的绳子已经未必能拴住一头成年的大象了,你害怕郑建华就无法做到独立,周放他再有本事,也不能在酒吧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带走,但你看到周放的第一反应就是妥协。” “我不得不说,郑礼,说到底,你其实是懦弱的。” 乔钟意或许说得对。 他看似一直在反抗郑建华,用自以为有效的方法惹怒郑建华,离家出走后往往没过多久就乖乖地跟着周放回了家。 而气到郑建华,就是郑礼以为的胜利了。 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在郑建华眼里,可能就像是个还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不堪一击。 “独立吗……” 郑礼皱眉闭眼,抬手用食指和拇指一下下地揉按鼻梁根,砰砰直跳的心无论如何却也慢不下来,心中压抑着的那份冲动和惶恐不安缠绕在一起。 作品的呼声大到郑建华也无法干预,有可能吗? 没可能吧…… 没可能的。 郑礼又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拉起盖好又踢开。 “算了,还是做梦吧。” (大家不要讨厌现在怂唧唧的郑礼,有了程总,以后他会变得勇敢并真正长大的!) 第32章 「新芽 曙光」·13 程江淮和陈最刚一下飞机就接到了高彤乐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高彤乐似乎等他将手机开机已经等了许久,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他语速急促地问道:“我听陈最说你们提前回国了,还有陈最说你已经有了办法搞定何煦,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江淮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些,侧目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陈最,眼神锋利。 陈最见状无辜地瞪了瞪眼睛,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他。 “我要跟你回去,”高彤乐说,“何煦在你家附近出现了,是不是?” 出了机场,程江淮扫视一周,示意陈最去拦一辆出租,他将左手中的手机换到右手来拿,接过陈最手中的行李箱。 “你去了只会添乱。” 高彤乐没回应程江淮的话,周围和听筒里同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接着他看到停在面前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子降下了车窗,高彤乐坐在驾驶座里朝他挥了挥手。 “你把陈最支开,”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高彤乐目视程江淮,对着电话说,“我比你们更了解何煦。让你们这样替我犯险,我很不安。”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冗长的发动机的声音再无其它的动静。高彤乐侧过头来看程江淮,见他面色冷峻,又回过头去专心开车,片刻后才犹疑地开口:“何煦他不傻,你们想要抓到何煦,总要有个诱饵。” “诱饵?”程江淮语气冰冷,“你在指你自己吗?” “我知道你肯定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但就差一个诱饵了,”高彤乐放缓语气,试图说服程江淮,“有你们在,不会让他伤到我的,对吗?” 高彤乐将车子停在程江淮家门口,程江淮把行李推进门内后连口水也没喝就打算回公司处理没解决完的工作。 立正站在门口朝他摇尾巴,似乎是感受到程江淮糟糕的心情,立正歪了歪头,在程江淮的裤脚上蹭了两下,然后又抬头伸着舌头去看他。 程江淮在门口站了两秒,随即抬头紧紧盯住高彤乐:“我如果没回来,半步都不准出去。” 高彤乐在耳边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程总,我保证。” 郑礼记得程江淮说过今天就会回来,但他考虑,程江淮在法国出差,一趟飞机也得十个小时左右。 “他应该赶不回来喂立正……”郑礼躺在床上喃喃道。 美其名曰为了不让立正饿到,郑礼最终还是决定再去一趟程江淮家里。 郑礼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站了将近有半个小时,头发扎起来又放下,放下后又扎起来,将本就几乎看不见的胡茬干干净净地刮了一遍,看着镜子里和半个小时前别无二样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郑建华仍坐在楼下客厅里看文件,路过郑建华时,郑礼顿了顿脚步:“还是去给程总的宠物狗喂食,一会儿就回来。” 郑建华眼皮抬也没抬,“嗯”了一声,就让郑礼出门了。 关上门后,方走了没几步,郑礼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本来就有些许忐忑的心顿时又是一紧——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脖颈,腰间也被人紧紧箍住。 “别出声,”身后的男人鸭舌帽压的低低地,低声开口道,“我知道高医生住在这里,我也知道你有这里钥匙,带我进去。”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郑礼如今才意识到昨天程江淮电话里的那句“我出差前高彤乐住在我家”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是何煦?高……” “别说话!”男人压着声音狠声警告道,“带我进去,再多说一个字,你的动脉就会被我割破。” 利刃逼近颈间的皮肤处传来刺痛感,郑礼不再说话,在男人的制约下慢步朝程江淮的家门口移动,脑海里飞快地想着应对措施。 高彤乐理应是不在的,郑礼想。 如果高彤乐在,程江淮理应也是在的,程江淮不会让高彤乐出事的。 一想到这里,郑礼不安的心才悄悄平静了些许。 脚步双双停在程江淮家门外,郑礼拍了拍男人箍在他腰间的手,这一动作又让男人手中的匕首再次狠狠抵上他的脖颈。 颈间的刺痛感愈加剧烈,郑礼却故作轻松地发出了一声轻笑:“拜托,你的手压着我的口袋,我怎么拿钥匙?” 男人低声道:“刀不长眼,别耍花样。” 门禁卡被男人从口袋里搜出,贴合在门锁感应器上时,门被打开,发出“咔哒”一声。 男人将门禁卡扔在一边,重新紧紧箍住郑礼的腰,将他牵制在身前,示意郑礼推门进去。 门被推开,迎接郑礼的是一只半大的金色毛发的狗,郑礼再一抬头,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了正坐在沙发上回过头来的高彤乐。 第33章 「新芽 曙光」·14 高彤乐的电话打进来时,程江淮正在开一个临时会议。手机在桌面上发出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十分明显,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高彤乐”三个字,程江淮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会议暂停,”程江淮拿起手机,从会议桌旁站起来,“半个小时后继续。” 电话被接通,程江淮并没有听见高彤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的,是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 程江淮皱眉,脚步顿了顿后又折回会议室,严肃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慌张:“今天的会议取消,陈最,去停车场取车。” “又见面了,高医生。” 男人将一直低着的头缓缓抬起一些,帽檐下的双眸在与高彤乐的目光相触时,本来略带狠厉稍稍散去了些,似乎多了一点星星闪闪。 高彤乐神色一滞,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解锁,拨通程江淮的电话。 “何煦,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郑礼放开。” “这是你换的第几个住处了?”何煦手中的动作不变,一字一句质疑道,“是为了躲我吧,果然你还是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听何煦这么说,郑礼顿时有些听不下去。 “你伤害了他,他想见你就怪了。” 何煦闻言,瞬间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他眼睛瞪的大大的,手上一用力,刀刃就又没入皮肤一些。 “我是喜欢高医生的!”何煦吼道。 “我那么喜欢他,我那么喜欢他……”何煦喃喃了两句,又突然提高了音量,“我那么喜欢他,想得到他又有什么错!他只能是我的……” “嘶……”郑礼吃痛,皱着眉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 刀刃所抵的那处,已经有血珠泌出,顺着郑礼白皙的脖颈向下流至衬衣领口,领口被染上斑红点点。 高彤乐上前两步想要安抚何煦,却不料他前进的两步反倒刺激到了何煦。 “别过来……” 何煦连连后退两步:“不,你过来,你来换他,你跟我走。” 何煦眼神凶恶地看了一眼郑礼:“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再带你走。” 高彤乐把手机放在沙发靠背,双手举在耳侧:“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把你放在他脖子上的刀先拿开一点,你伤到他了。” “何煦,”这个时候郑礼突然又开口了,“上次高医生酒里的药,是你下的吧?”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那个坏事的,”何煦情绪激动地说,“如果不是那个叫陈最的家伙我应该早就和高医生在一起了。” 郑礼轻声笑了笑:“你刚才还说你喜欢高医生,你说你喜欢高医生,所以你就给高医生下药,就能在酒吧的厕所里对高医生欲行不轨了?何煦,你的喜欢未免要让高医生承受太多代价。”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 何煦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轻微的颤抖着,很显然——他的精神处于非正常状态。 “难道你不敢承认,药是你下的?你对高医生做过的那些事情,到现在却敢做不敢认了?” 高彤乐站在距离何煦和郑礼三四米远的地方,看着何煦的情绪被郑礼的话不断刺激,他眉头紧皱,生怕何煦的匕首划到郑礼的要害处。 “是我下的药,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两年前高医生已经是我的了,偏偏那个叫陈最的把我送进了监狱,”何煦顿了顿,看向高彤乐,“高医生,你说对吧?你知道我的心意的,是吗?” 何煦期盼从高彤乐口中听到想要的回答,双目中充斥着期待,高彤乐的回答他并未听到,可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他瞬时惊慌起来。 何煦将匕首抵上郑礼的脖子,按着他侧过半边身子看向身后——程江淮正站在门口,身旁有陈最,还有两名警官正举着枪,枪膛正直直地对准了何煦。 看见程江淮站在门口的一瞬间,郑礼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你最好把手上的人质立刻放开,”程江淮身旁的一名警官开口警告道,“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何煦,你把郑礼放开,警官会酌情给你……” “我不需要!” 高彤乐用来转移何煦注意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煦打断:“你居然还想把我送进监狱吗?高医生,你太狠心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压力随着何煦注意力被转移而卸去,郑礼抬手一掌击向何煦握着匕首的那个手肘。手肘受力抬起,匕首划过郑礼的耳下后离郑礼稍稍远了几分。 血珠瞬间从耳垂下渗出,郑礼咬牙趁机向后一肘用力击向何煦,何煦受击向后踉跄了半步,原本掐在郑礼腰间的手也松了开来,两处桎梏都被打开,郑礼轻易便挣开了何煦的牵制。 掐准时机,扳机被扣动。 一声枪响,子弹没入何煦大腿,匕首掉在地上,与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名警官迅速上前将何煦扣住,在何煦口齿不清的喊叫声中将人带走了。 压力瞬间卸去,郑礼双腿软了软,在他跌坐在地上之前,程江淮大步上前扶住了他,朝高彤乐喊道:“快,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郑礼弯了弯腰,从右耳处滴下来的鲜红血液落在了地板上。鲜红的花一朵朵在眼底绽开,意识逐渐变得模糊。郑礼隐约觉得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但沉重的眼皮终是不受控制地紧紧合上了。 第34章 「新芽 曙光」·15 郑礼醒来时,因为耳边和颈间依稀的刺痛感而皱起了眉头,他准备支起身子坐起来时,手臂一不小心碰到了趴在床边的程江淮,程江淮似乎睡得很浅,被郑礼轻轻一碰便醒了过来,缓缓直了起身子。 程江淮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西装,领带也还一丝不苟整齐地系着,只有额前那一缕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与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郑礼朝程江淮翘起的那缕头发伸出手,将发丝朝下压了两下,头发服帖了不到两秒后,又赫然朝上竖了起来,引得郑礼发出一声轻笑。 程江淮不自然地将头朝后靠了靠,轻咳了一声,问道:“还有不舒服吗?” 郑礼摇了摇头:“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只是晕血太严重而已。” “嗯,”程江淮揉了揉被压得酸麻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我替你问过医生了。” “问过什么?” 郑礼坐在病床上,抬起头来去看程江淮,安心睡了一晚后,郑礼的双目神采奕奕,甚至都闪着光亮。 “你的晕血症,也叫血液恐惧症,”程江淮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医生说了,一般像你这种程度的晕血症,大多是心理问题,建议进行心理治疗。” 郑礼闻言顿了顿,随即笑了笑:“心理问题?我能有什么心理问题,我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说完,郑礼就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看了看身上的蓝白条纹的病服,随手扯了扯,问:“我的衣服呢?谁给我换的?” 程江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答道:“你的衣服上有血迹,护士换的。” 郑礼问:“护士换的?女护士还是……” “我换的,”程江淮打断郑礼的话,朝他走进两步,郑礼顺势后退一步,在病床上坐下,“一会儿陈最来送早餐,我先喊医生来给你的伤口换药。” 郑礼的目光追着朝门口大步走着的程江淮,提高了音量问:“哦?你换的?” 耳垂与面部连接处被匕首割裂了一公分左右,幸好没有伤及软骨,缝合之后愈合的好就不会留下伤疤。颈侧的伤口较深,但好在也没有伤及动脉。 “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医生强调道,“另外,不能吃辛辣食物,耳朵那里不要扯到再让伤口撕裂了。” 郑礼点点头示意明白后,待医生护士都离开后,才问程江淮:“高医生没事吧?何煦是不是已经坐牢了?对了,我昨天……” “我一点事都没有。” 郑礼一句话还没说完,高彤乐就从病房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陈最。 “倒是你,赶快养好伤才对得起我们程总在医院陪你这一晚,”触到程江淮警告的目光,高彤乐朝他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他最讨厌医院这个地方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进医院,而且为了陪你一次就待了这么久。” 郑礼挑了挑眉,嘴角带着笑意回头去看程江淮,伤口的疼痛感此时好像早已经不疼了,而莫名愉悦起来的心情是为何也被郑礼一概抛到脑后。 “你昨天怎么?”程江淮忽略郑礼探究的眼神问道。 在程江淮带着些许愠意的目光落在高彤乐身上前,高彤乐率先转过身去,接过陈最手中的早餐,在床边的小桌上将早餐一一放好。 “我昨天……”郑礼左右扫了几眼,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手指滑到录音界面,将最新的一个录音打开,“我昨天录音了。” 何煦的声音随着郑礼按下播放按钮从手机听筒传了出来,郑礼质问他的那几句话,包括何煦承认自己曾做过的事情的每一个字,都被清晰地录进了这条音频中。 郑礼将录音发到程江淮的手机里,说:“何煦应该逃不掉了,我也不知道这条录音还有没有用,毕竟上次那件事情不是一直没有找到直接证据吗?” “有用,”高彤乐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了美人儿。” 其实那天如果我选择不去程江淮家的话,你或许压根就不会出事。 这句话在郑礼腹中酝酿了许久,愧疚之意也仍然没能表达出来。不知究竟是因为愧疚而羞于启齿,还是怕谁会质问他昨天出现在程江淮家究竟是为什么。 “你在医院住两天吧,伤口发炎的话会很难办,”程江淮将早餐盒子打开递给郑礼,“你爸那边我昨天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你要是不想吃医院的饭菜我让陈最给你送,晚上我忙完就过来陪你。” “不、不用……”郑礼一口粥没吞下去,差点被呛到,“这伤也不严重,你不用来陪我……” 程江淮突然弯下腰凑近郑礼,伸手轻轻揉了揉郑礼柔软的长发:“听话。” 回过神来时,病房里已经只剩下郑礼自己,手里的塑料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进了餐盒里,白粥粘得满勺柄都是。郑礼捧起餐盒又喝了两口后将餐盒盖上放在一边。 “听话个鬼,有病。” 第35章 「新芽 曙光」·16 “病房在哪个位置啊?我怎么找不到?” “还有,你怎么又受伤,总是被你吓得提心吊胆的。” “哎——护士你好,请问709病房在哪个位置啊……好的谢谢。” 郑礼坐在床上,无聊地切换着电视机的频道,电话另一头的乔钟意赵病房找了许久,语气着急地一句接着一句问着。 郑礼朝门口张望了一下,道:“你往里走,走到头左转,有点偏。” 电视里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郑礼手指顿了顿,又连忙切换回去,汤慧敏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郑礼的注意力霎时被吸引过去。 “找到了。” 随着乔钟意的话音落下,病房的门同时被推开。她急步走到病床前,拉着郑礼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伸手轻轻碰了碰郑礼那被包了个圆乎的右耳,脖子上厚厚的白色纱布也显得十分扎眼:“很严重吗?怎么包扎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大碍,”郑礼冲她摆了摆手,“你挡到我看电视了。” 乔钟意暗骂郑礼心大,回头看到电视上的汤慧敏,神色却不由滞了一滞——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对于汤慧敏十二月画展的一系列采访。 “等到它们的作者自己愿意出现的时候,大家自然会知道。” 屏幕里汤慧敏面带笑容地回应采访,郑礼仍有印象,之前在程江淮家也曾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采访,画展中的神秘作者此时让郑礼也不由好奇了起来。 采访到这里就已经进入尾声了,本意是想看一看那所谓惊喜的几幅画作,如今却一眼都没看到。 “你知道汤姨的画展开放到什么时候吗?”郑礼问乔钟意。 乔钟意观察了片刻郑礼的神色,才缓缓开口道:“到十二月十四号结束,还有四天。” 郑礼点点头,电视被关掉后,郑礼听见乔钟意突兀地开口。 “郑礼,陈可瑶也住院了,”乔钟意神色复杂,“金家公子醉酒家暴,我昨天去看了看她,她就住在这家医院。” 出差回来后,新项目也紧接着进入筹备期,程光科技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忙的晕头转向,昨天临时中断的会议也让陈最连忙找时间安排重新召开。 与忙碌的状态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员工的议论声: ——“哎,你们看,程总今天居然没换衣服!” ——“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这不得下个注。” ——“我猜程总可能比较喜欢这套西装。” ——“什么啊,程总肯定是去会佳人了!” 在陈最看似凶狠却毫无威慑力的警告的目光中,众人挑了挑眉,闭上了嘴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程江淮将手中的平板轻放在会议桌上,扫视一周:“上次方案讲到哪里了,今天就从哪里开始。” 会议步入正轨后,程江淮将平板解锁,跳入视野的是一系列排放整齐命名清晰的文件夹,一个未命名的文件混在其中十分扎眼。程江淮食指轻点屏幕,文件弹开,映入眼帘的是郑礼与陌生男子接吻的照片——是第一次在门口救下郑礼后,派陈最去查的资料。 程江淮顿了顿,手指点击“编辑”,面不改色地将那页碍眼的照片果断删掉。 他上次并未很认真地去看郑礼这份资料,甚至大部分信息在他扫过一眼后,当时很快便抛之脑后了。资料再次被翻回第一页,视线自上而下,停留在第四行许久。 那一行写着:母亲赵素之,在郑礼四岁时意外过世。 郑礼和乔钟意敲门进病房时,陈可瑶正坐在床上发呆,右手手臂被石膏固定,绑带挂在颈间。 看见乔钟意进来,陈可瑶神色平淡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待看到跟在乔钟意身后的郑礼时,平静无波的眼神里似乎掀起了一圈圈涟漪。 “陈正新压根不管她伤成怎么样,”郑礼想起来这里之前乔钟意说的话,“金家公子精明得很,不伤陈可瑶的脸,陈正新在乎什么呢,他只在乎陈可瑶带给他公司的巨额投资。” 郑礼和陈可瑶对视了一眼。不过不足两个月的时间,这场家族联姻已经把陈可瑶折磨成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陈可瑶一言不发,她目光扫过郑礼耳上、颈间裹着的纱布,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如果两个月前郑礼没有逃婚,他们两个或许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郑礼不知道陈可瑶后不后悔当时选择不揭穿他早已经准备好了逃婚的计划,但郑礼知道,他自己不后悔。 第36章 「新芽 曙光」·17 乔钟意说,陈可瑶身上的伤远不止肉眼可见的这样简单,如果把袖子卷上去,会发现处处都是淤青。有的像是新添的,有的看起来已经很久了。 陈可瑶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但表露出的情绪却不是丧,而是倔。住院以来,没有人来看陈可瑶,床边的桌子上只放着一篮没有拆封的水果,还是乔钟意昨天带来的。房间里明明开着温热的暖气,进来了却像是进了冰窖一般。 “我来多管闲事了。”郑礼说。 陈可瑶又看了郑礼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你不必来多管闲事的。” “当初我逃婚,这事情有我一半责任,”郑礼在床位坐下,“你离婚吧。” 陈可瑶轻轻勾了勾嘴角,但这个笑在郑礼看起来却像是冷笑:“郑礼,我居然开始有点羡慕你。” 郑礼轻轻挑了挑眉问道:“羡慕什么?” “羡慕你的天真,”陈可瑶用左手撑着床面,又将身子坐直了些,“如果有离婚那天,那就是金家撤资的时候,我爸不会同意的。” 郑礼和乔钟意对视了一眼,随即他也唇角一勾,笑容明朗,朝着门口大声道:“如果有人能让他同意呢?” 郑礼的话音刚落,病房门被叩响。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 “杜凯?”陈可瑶神色动了动,眉头一拧,看向郑礼,“你喊他过来的?” 下午的会议结束后不过五点,陈最忙得晕头转向,在程江淮的办公室出了又进,文件一份份整理好递上去,程江淮却看起来丝毫不在状态。 包括在会上,策划报告也不知道程江淮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程总,”陈最把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脚步停了停,迟疑地开口道,“您昨晚也没休息好,要是太累,今天就早点回去吧,我可以把文件email到邮箱里,您可以休息休息再看。” 程江淮目光一直放在平板上,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叩击着,陈最问完,站在一旁等了将近半分钟也不见程江淮回答。 “程总?”陈最喊了一句,见程江淮仍不应答,轻咳了一声,提高了音量,“程总!” 这一嗓门吼下去,程江淮皱着眉头目光直直地扫向陈最,眼神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不满。 “程总……”陈最尴尬一笑,“我想说,您要是太累,就……” “我先下班了,”程江淮打断陈最的话,将平板息屏后朝陈最伸出手,“车钥匙。” “程、程总,那我晚上怎么回去……” 程江淮看了看陈最伸进裤兜却迟迟伸不出来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张开的手掌,示意他将钥匙拿出来:“自己给高彤乐打电话来接你。” 郑礼和乔钟意回到709病房后,发现程江淮正站在窗边,手机放在耳边,似乎在和什么人通话。 听见开门声,程江淮回过头来,背倚着窗边,左手手肘撑在窗台上,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就将电话挂掉了。 “你下班了?这么早?”郑礼在病床上坐下,拉过被子抱在怀里,他看了看放在床边的保温食盒,问道,“不是陈最哥来送饭吗?怎么你来了?” 乔钟意和程江淮点个头示意后,嘱咐郑礼好好养伤后,就拿起包离开了。 程江淮目送乔钟意离开病房后,才答非所问道:“你去哪了?” 郑礼想了想:“去看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郑礼又问。 程江淮离开窗边,在病床边坐下:“嗯,去看哪个朋友了?” “陈可瑶。” 郑礼觉得自己回答之后,程江淮的脸色似乎变得不太愉快,他下意识想要向程江淮解释一下自己去干什么了,话到嘴边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陈可瑶?不是你先前的未婚妻吗?”程江淮的声音冰冷生硬,“郑礼,难不成你喜欢女人?” 听到程江淮的话,郑礼笑了笑,探着身子凑向程江淮,语气挑逗地说:“不喜欢,我只搞男人。” 僵持片刻后,程江淮突然站起身来,和郑礼拉开距离,冷笑一声问道:“经验丰富?郑礼,之前晚归,除了喝酒,你还干什么了?” 郑礼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想了想,说:“你猜?” 周围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程江淮将攥在手里的手机放进口袋里,抬腿就朝门外走去。 郑礼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双手紧扣住程江淮的手腕:“哎,我逗你呢,没有了没有了。” 程江淮回过头,看了看握住他手腕的郑礼的手,视线沿着手臂又看向郑礼本人,面色稍稍缓了些许。 郑礼盯着程江淮,讨好般眨了眨眼:“我想吃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馄饨了,你让医生把我的伤口包扎得简单一些,带我出去吧,好不好?” “嗯。” 一个沉闷的单音节从程江淮口中发出,片刻后,程江淮抬起手臂:“你得松开我才能去叫医生。” 郑礼眼神闪躲,忙撒开双手故作自然地拨了两下头发:“谢、谢谢啊……” (程总面前的郑美人1点都不1 第37章 「新芽 曙光」·18 程江淮去停车场取车的时候,郑礼站在医院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尽管医生已经将他伤口处的纱布包扎的尽量简单,但人来人往中还是有些显眼。郑礼抬手把脑后束着头发的头绳摘掉套在手腕上,拨了几下头发将右耳盖的严严实实的,又将身上程江淮带给他的毛呢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把颈间缠着的白色纱布遮了一半。 汽车鸣笛声响起,郑礼小跑着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动作熟练地钻了进去,程江淮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郑礼身上属于自己的外套上,又落在他散在肩头的头发上,最后又落到他的脸上,他注视了片刻后才开口:“过来,坐前面。” “怎么了?”郑礼将方才竖起来的领子折下去,理整齐后才抬头去回应程江淮的目光,“不一样吗?” “没有怎么,坐过来。” 程江淮迟迟不发动车子,郑礼和他僵持不过便迅速妥协。 车门被郑礼用力地关上,安全带随意地系上,一系列动作做完后侧过头去看程江淮:“可以了吧?快点开空调,我冷。” 热空气从车载空调里被慢悠悠地吐出,冰冷的空气逐渐回温,外冷内热的气温让车窗玻璃上附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郑礼伸出食指,指腹划过,车窗那处便变得清晰,几笔勾勒,一个人形若隐若现。 “看——” 郑礼双眼眼尾因带着笑意而微微上扬,语气也较平日轻快了几分。 程江淮侧过头去,看到车窗上那副临时的画作,胸腔里如雷般的鼓点一声声重重响起。不过简单的几条弧线,专注开车的程江淮的侧脸便被郑礼短暂的留在了那面车窗上。 目光停留不过一秒,程江淮便连忙移开了视线,在郑礼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却下意识地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怎么样?”郑礼两只眼睛里似有星星点点光芒若隐若现,他像是一个期待得到称赞的孩子一般,注视着身边的人,等着他的回应。 程江淮目光不轻不重的扫过郑礼又移开,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嗯,不错。” 闻言,郑礼又朝程江淮那边蹭了蹭,追问道:“和那幅画相比呢?” 那幅被程江淮藏起来的画。 车子缓缓减速,最终在路边一个停车位停下,想要的答案没有如愿从程江淮口中听到,他小声的“嘁”了一声。 拉开车门下车后,郑礼抬眼便认出这里并不是馄饨店的所在处,他看着程江淮从驾驶座下车后朝他走过来,不解地问道:“干嘛停在这里?” 程江淮伸手将西装上衣的扣子扣上,回头道:“跟上。” 不远处是一家私人定制的男装店,程江淮似乎是这家店的常客——店内的售货员见到程江淮皆会一一打招呼示意。 郑礼跟着程江淮径直走到了前台处,前台将一早准备好的牛皮纸袋递给他,面带笑容地说:“程先生,您的围巾。” 程江淮点头接过,把围巾拿出后将纸袋递回去:“这个不用了,谢谢。” 围巾是很漂亮的黑白条纹针织围巾,白色宽条纹和黑色窄条纹相间,款式简单大方,干净利落。 郑礼的目光随着程江淮手上的动作落到了自己胸前。 程江淮小心翼翼地将围巾在郑礼脖子上缠绕一圈,围巾很长,在脖子上绕过一圈后长长的尾巴垂在胸前,直至腰间。 裸露在空气中的那截脖颈连同着那圈白色纱布一同被裹进了围巾之下。暖意包围着皮肤,围巾上的细小绒毛将冷空气阻挡在外,柔软而温暖。 郑礼怔怔地看了看程江淮,又侧过头去看几米远处正好能看到的镜子里的自己,他眼中含着盈盈笑意问道:“给我的?” 程江淮看着他,淡淡应了一句:“嗯,给你的。” 郑礼又靠近了半步,问:“好看吗?” 程江淮抬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朝那圈围巾伸去,指尖一挑,将郑礼那头被压在围巾之下的柔软发丝勾了出来。他对郑礼的问题避而不答,将目光移开,迈步朝门口走去。郑礼连忙快步跟上去。 走近后,好像听见程江淮声音低低地说了句:“好看。” 第38章 「新芽 曙光」·19 或许是车内空调把气温调的太过舒适,又或许是被围巾包裹住给了郑礼安全感,一身紧张放下后,疲惫很快席卷而来,上下眼皮很快互相打起了架,不过片刻,郑礼就在车中浅浅睡去。 车子停下时,发动机细微而冗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郑礼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一抬头,就看见车窗外鹅毛般的大雪从上空缓缓飘落下来。 郑礼惊奇地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程江淮,语气愉悦地说:“下雪了!” 程江淮嘴角微扬,也带着笑意道:“嗯,下雪了。” 郑礼将散开的围巾重新圈在颈间,推开车门。雪下的很大,路上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如今地面上就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了。郑礼小心翼翼地踩了几脚上去,脚下神奇的触感让他不由提着步子跑远了几步。 因为没有风,雪花不急不缓地从高处飘落下来,郑礼仰着头去看,雪花落在脸上便立刻化成了雪水,郑礼整个人被漫天大雪包围其中,看着雪花飘着,似乎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 程江淮关上车门,看着郑礼在雪地里欢脱的像只兔子一般,刚才他亲手给他戴上的那条围巾随着郑礼的跳动一下一下地在空中摆动着,一下又一下,不知道在撩拨着谁的心。 “你没见过雪吗?” 程江淮走近郑礼,抬手将落在他眉头的一片雪花轻轻拂了去。 郑礼怔了一怔,又向程江淮递去一个好看的笑容:“见过,不过在很小的时候了。” 程江淮从公司出来,身上穿着和他平日工作时所穿的一般无二的板正西装,郑礼顿了顿,把程江淮冻的有些微红的手指抓在手里揉搓了几下,动作自然地把他的手揣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你的衣服,口袋给你用。” 郑礼说着把视线移开,拉着程江淮朝馄饨店走去。 程江淮跟在郑礼身后走着,目光直直地落在郑礼的脑后,半晌后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声。 送给郑礼的大衣口袋,很暖。 店铺的玻璃门被推开,店内的暖意迅速将两人周身的寒意驱散,郑礼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手将缠在颈间的围巾稍稍松了松。程江淮还放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失了依靠一般,无措地握紧了又张开,随后他漫不经心地从其中拿离后,抬脚大步从郑礼身边走过,和正在忙碌的老板娘打了招呼后,径直走向里间的休息室。 布制门帘被程江淮掀开一角,他探了半个身子进去,脚步却顿在了门口。 郑礼冷不丁地一头撞在了倏然停下脚步的程江淮身上。 郑礼揉了揉磕到的下巴:“怎么了?” “没什么,”程江淮放下门帘,“我们今天就坐在外面吃。” “程程——” 熟悉的声音从门帘后方传出来,随即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唐宁书从里屋走了出来:“这么巧,你也来……” 随着视线落在郑礼身上,唐宁书顿了顿,又笑道:“阿姨的手艺真的不错,没想到这家店居然是阿姨开的。” 老板娘似乎是看见几人僵持在门口,将手中的那份馄饨给客人送去后就忙前来问道:“淮淮,你来得正巧,小唐说是你的朋友,我就让他到里屋坐了。” 老板娘说着将程江淮拉到门边空出来的四人座位:“里面小,你们三个也挤不进去,来,你们几个坐这里,马上馄饨就好啊。” “妈,”程江淮拉了拉老板娘的手,“不急,我和郑礼不怎么饿……” “我饿!我饿死了!” 郑礼突然打断程江淮的话。 “老板娘姐姐,我们就坐这里,您慢慢来,我们下午时间多得是,”说完,郑礼又回过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唐宁书,面带笑意道,“我也挺久没和唐经理见过面了,那就一起吧。” 程江淮面色冰冷,眼神锋利,顿时让周身方才暖起来的温度似乎又降下几分。目光侧过几分,落在身旁正在伸手解围巾的郑礼身上后才稍稍缓和了些:“我说过,叫她阿姨,不要乱认姐姐。” “哦,知道了,叫阿姨,”郑礼将围巾摘掉,整齐地对折两次放在腿上,挑了挑眉,笑意盈盈地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围巾啊?” “昨天。” “昨天你不是才回国吗?” “之前订的,正好……” “哦——之前订的,”郑礼心满意足地打断程江淮的话,“谢了,我很喜欢。” 三个人围坐在一桌,郑礼和程江淮却旁若无人般一问一答地聊了起来,唐宁书青着脸色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郑礼打断憋了回去,不到片刻,唐宁书便突然站起身来,身下的椅子因唐宁书起身时的推力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他定定地盯着程江淮,程江淮却半个眼神也未曾递给他。 “程程……” “唐经理,我叫程江淮。” 程江淮将唐宁书未说出口的话打断:“别再来打扰我的家人了。趁她还不知道你是谁,你最好赶紧离开。” 第39章 「新芽 曙光」·20 馄饨被端上来时,老板娘左右看了看,发现店内已经没有了唐宁书的身影。 “他走了,”程江淮接过她手里的两碗馄饨,把其中一碗放在郑礼面前,“上次店里忙,没来及跟你介绍。这是我妈。” 老板娘面带笑容地说:“我记得,这么些年淮淮就带你来过,你叫小礼对吧?” 郑礼连忙点了点头:“对,阿姨,您做的馄饨真的特别好吃!” 郑礼说着,不动声色地斜了程江淮一眼,大抵是在埋怨他先前那次来一直没告诉他老板娘就是他母亲的事情。 “喜欢就多和淮淮一起来,”老板娘回头应了声其他顾客的喊叫,一边朝那边走着一边和郑礼说,“多吃点啊,不够记得喊阿姨。” “要辣椒吗?” 程江淮举了举手中盛辣椒的碟子问道。 郑礼摇头:“不要。” “要醋吗?” 程江淮又举了举另一只手中的醋瓶子。 “不要,”郑礼放下手中的勺子抬头看他,“你是觉得我在生气了吗?” 郑礼看向程江淮的那一瞬间,程江淮垂下眼皮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位,缄默不言。 “你在讨好我吗?” 郑礼第一次下厨给程江淮亲手做东西吃时,满怀期待却得到了他一句这样的疑问。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而为,郑礼勾着唇角,将同样的话一字不拉地还了回去,一副得逞了的样子,用左手托着下巴,侧头看向程江淮等待他的答复。 “对,送你围巾,也是在讨好你,”程江淮毫不避讳,抬眼与郑礼的目光直直相触,面不改色地反问道,“那我成功了吗?” “你、你想的美呢,”郑礼眨巴着眼低下头去,拿起勺子捞了个馄饨出来放在嘴边吹了两下又放回去,不知道是馄饨烫嘴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顿时说起话来似乎都有些不流畅了,“如果……如果明天你能陪我去看画展的话,算、算你成功吧……” “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程江淮神色淡淡地看着郑礼,在郑礼张了张嘴半晌又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时,又轻笑一声道:“不过我会陪你去。” 说罢,程江淮将手中的勺子放下,右手朝郑礼放在碗边的左手伸去,在郑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拉过他的手腕,手指勾住圈在手腕上的头绳动作利索地将其取下,手指将头绳撑开,头绳便顺着手指从指尖滑向手腕,套在了他自己手腕上。 “你干嘛?” 郑礼试着起身,却被程江淮抬手按住肩膀:“听话,坐回去。” 程江淮站到郑礼身后,稍稍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郑礼滑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挽在脑后。他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本就适合用作梳子一般,将郑礼柔软却并不怎么乖顺的发丝一点一点拢在脑后。他的手指每每触到郑礼耳后的皮肤,郑礼本来并不高体温就似乎会随着一点点声高了起来。 “好了,”最后一圈头绳成功拴住头发后,程江淮坐回郑礼旁边,“大家都在吃饭,没人看你的伤口,这样扎起来方便些,快吃吧。” 这是自从郑礼留长发以来,第一次有旁人替他扎头发。 郑礼抬手摸了摸脑后被程江淮扎起来的头发,眼睛快速地在程江淮脸上扫过,故作轻松道:“扎得还不错,谢了。” 两人准备离开时,从里屋跑出来一个小姑娘,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喊住了程江淮——郑礼记得她,上次把馄饨端来里屋的那个姑娘。 “江淮哥,明天是你的生日了,但是你又不常来,”小姑娘将袋子递到程江淮面前,“本来上次就想给你的,我想着在你生日之前你可能还会再来,没想到,我真的等到了……” “谢谢,”程江淮抬手接过袋子,“谢谢你的礼物。” 临出门前,郑礼听到老板娘在身后喊道:“淮淮,常带小礼过来吃饭啊。” 郑礼注视着走在自己前方的程江淮,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明天生日?” “嗯,”说话间,程江淮并未回头,“不过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那个女孩对你有意思。” 这句话,郑礼用的是肯定句。 程江淮停下脚步,回头揉了揉郑礼的脑袋,拿过他挂在臂弯处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圈在他脖子上:“她是三年前到我家店里打工的,父母双亡,我妈心疼她不容易。别想多了,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郑礼手里攥着围巾下摆,看着不远处程江淮的背影,几乎立刻就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觉得自己像个醋意大发的小孩在朝他讨说法一般——而郑礼并不想用这种说法来形容自己方才的举动。 车停的不远,在郑礼思索间,车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你妈妈很热情,”郑礼坐上车,拉过安全带系好,语气里带着些许犹豫地问,“不过,怎么没见过你爸爸?” 程江淮听出郑礼话语间的斟酌,轻笑了声:“他是个出租车司机,闲不住,不愿意休息。” “我也没听你提起过你的母亲。” 程江淮说这句话的同时将目光移开,钥匙被拧动,车子发动,空调暖气从空调叶片里释放,车内狭小空间里的温度却说不上究竟是在上升还是下降了。 “我妈啊,”郑礼扯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轻声道,“她在生下我时,大出血去世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一刻,她就离开了。” 第40章 「新芽 曙光」·21 “其实我还是建议你在医院继续住两天。” 开车间,程江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郑礼的脖子,脖子被黑白色围巾裹得严实,并没有看到缠在上面的白色纱布。 程江淮左手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两下,皱着眉道:“如果伤口裂开,你自己没办法处理的。” “不用,我会小心,”郑礼笑了笑,“况且,我也想去看看立正,就收留我一天吧,明天看完画展我就回家了。” 程江淮没有回答郑礼的话,却在车到达下一个路口时,由直行转为左转掉头,朝家的方向驶去。 或许是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门刚被程江淮打开,立正就送门缝里钻了出来,抬着爪子朝郑礼扑去。 郑礼下意识地身子后仰着朝后退了两步,程江淮抬手扶住他的腰,手臂稍稍用力,稳住了郑礼倾斜的身体。 “立正,”程江淮皱眉沉声道,“进去。” 闻言,立正甩了甩耷拉在两边的耳朵,垂着脑袋钻回了门内。 室内的灯被打开,程江淮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将其中一双放在郑礼跟前:“注意你的脖子,低头时幅度不要太大,避免扯到伤口。” “哦,”郑礼点了点头,将脱下的鞋子随意踢到鞋柜一边,“高医生还住在这儿吗?” 本已经走出两步的程江淮见状又回头,走回玄关处把郑礼脱下来的鞋子整齐摆放好:“何煦被抓,他没必要再住在这里了。” 郑礼点了点头,把颈间的围巾摘下,和脱下来的大衣一起放在沙发靠背上,在趴在狗窝外面的立正跟前蹲下,伸手在立正的脑袋上揉了揉。 “郑礼。” 听到程江淮喊他,郑礼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只见他刚才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和围巾已经到了程江淮手中,而程江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指了指门口的衣架说:“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嘁——”郑礼看了看他手中的衣服,回过头去继续和立正玩,“知道了,你帮我挂上吧。” 郑礼一边逗着立正,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待程江淮走近,突然开口道:“我上次画的画,我在你书房看到了。” “你进书房干什么?”程江淮语气毫无波澜,并未因为郑礼的话而有半分起伏。 “找东西,”郑礼站起身来,直视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远处的程江淮,问道,“我记得当时你说过,你没见到。” “确实没见到,扫地时才发现的。” 郑礼定定地看了程江淮片刻,双手在身边悄然地紧握了起来,他自己甚至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否在期待着程江淮会给出一些不一样的回复。立正在两人身后发出一声“呜呜”的叫声,似乎是刻意在此时把僵持的氛围打破一般。 程江淮率先将目光移开,他默不作声地进了书房,不到片刻又从书房出来,出来时较进去之前,手里多了一张A4纸。 “是这个吗?”程江淮将画有人像的那面朝着郑礼举了举,“是我藏的。还有什么想问的?” 郑礼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似乎有很多话想问,但此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程江淮向前走了两步,和郑礼之间本就并不算远的距离瞬间又拉近了许多。他走到郑礼跟前,空着的那只手伸到郑礼脑后,手指穿过发丝,轻而易举地将圈起头发的那根深蓝色发圈取了下来,本来扎在脑后的头发在摘下围巾后、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扫过,然后在肩头散开。 头绳在程江淮的手指灵活的摆弄下,最终圈在了他自己的腕间:“这个也是我拿走的,我不想还回去了,要扎头发的话我再买给你。” “之前我说我喜欢,是你自己逃避了,不是吗?” 郑礼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程江淮指的那句“我喜欢”是什么,他想张口辩驳,但程江淮并没有给他机会。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头发,”程江淮再向郑礼走近半步,低声问道,“你现在问起,又是希望我给你什么回应?” 随着程江淮半步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进得几乎算得上是贴在一起,程江淮一字一句的追问更是让郑礼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程江淮却在他做出动作之前率先搂住了他的腰。 起先问起放在书房里的那幅画,郑礼已经忘了自己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但被程江淮牵着鼻子走无论如何也不是郑礼一早想看到的局面。 听到程江淮说“是我藏的”,他的心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像橡皮球一样的跳跃了一下。包括当他看到唐宁书的纠缠不清、馄饨店里女孩的刻意示好,异常的情绪起伏无一不在提醒他:程江淮对他来说已经不一样了。 “郑礼。” 程江淮突然放缓语气,他每说一个字,郑礼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喷洒在自己周围,“我的答案是:我喜欢你。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也确实是在追求你。” “那你呢?” “我……”郑礼握住的拳头又紧了紧,最终又缓缓放开,“你……” 看着郑礼欲言又止,程江淮心中一跳,不忍眉头轻皱了一下:“怎么?” 郑礼从脖子到脸几乎红透,他眼神闪烁地看了看程江淮:“我脖子不舒服,你、你再往前来一点……” 说完,郑礼便听到程江淮近在耳边的一声轻笑,心中似有猫爪在挠痒一般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化,便有柔软而温暖的吻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唇瓣摩擦着唇瓣,不沾丁点情欲的吻将郑礼的迟疑一点一点驱赶得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甜,是满足,是怦然的心跳。 喜欢就喜欢吧,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第41章 「新芽 曙光」·22 郑礼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既觉得不真实,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觉得就差一点就能把程江淮搞到手了。 “等你伤好了在说。” 在他的手几乎要把程江淮的皮带解开时,程江淮如是说道。 想到这里,郑礼懊恼地揉了一把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口认真听了半晌,确认门外确实没有动静后,才又盘腿坐回床上给乔钟意打了个电话过去。 “钟意,”像是话有些烫嘴似的,电话刚一接通,还没等电话那头乔钟意开口说话,郑礼就连忙道,“我好像和程江淮好上了。” 电话那头先是有两秒钟的停顿,接着郑礼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乔钟意的一声兴奋的惊呼。乔钟意似乎顿时来了兴致,先是反复确认,接着对着郑礼问东问西,连一些微小的细节都不不放过。 “所以,你俩又——亲了吗?” 乔钟意刻意停顿、尾音上挑的一句话让本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的郑礼霎时红了脖子。 “乔钟意,你好八卦哦,”郑礼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闷着声音吐槽道,“总之……就是和你说一声。” “行了,知道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郑礼说话间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似乎压到了耳朵处的伤口,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抬手轻轻碰了碰缠在耳朵处的纱布,触感依旧是干燥的,便就没放在心上。 “下午我准备走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看见你爸了,但当时你不在,我跟上去和他说程总带你出去吃饭了,以防你回去后他再把你关起来,你最好自己和他解释一下。” 对于乔钟意的提醒,郑礼表现得满不在乎:“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可瑶和金家公子应该要离婚了。” “这么快?” 乔钟意的话令郑礼感到有些震惊——他觉得杜凯能帮到陈可瑶,但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快,且这么顺利。 “听说杜凯把DK娱乐能用的资产挪出来了有一大半吧,”乔钟意说,“杜凯是真的喜欢陈可瑶。” 放在以前,郑礼听见这种话,或许心里不会有丝毫波澜。 但如今又好像有些许不同了。 他朝着门外看了看,卧室门紧闭着,除了这扇门本身,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在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外,如今也有一个人与其他人相比对他来说是那个特别的存在了。 如果是程江淮,他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郑礼把右手放在左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那处胸膛里心脏很明显的跳动,比以往要剧烈许多。 卧室门被突然打开,程江淮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大米被煮的很烂,枣香混着米香钻入郑礼的肺叶,唤醒了他饥饿的肚子的同时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礼慌忙地把放在胸口处的手收回到身旁,顿时觉得这手好像放哪都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最后故作轻松地拢了拢头发,习惯性地去扯手腕上的头绳想要把头发扎起来时,手却抓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他的头绳已经在程江淮的手腕上了。 郑礼的目光飞快地从程江淮手腕上扫过,看见那处确确实实圈着一根属于他的头绳时,心跳顿时变得更乱了。 “下午吃饭晚,就没来得及做晚饭,我觉得你应该饿了,”程江淮将粥在桌子上放好,嘴角微微上挑地说,“你可以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郑礼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调侃他刚才那句“我好像和程江淮好上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程江淮偷听他讲话了。 在郑礼发问之前,程江淮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来送粥听见你在打电话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说完抬起头时,程江淮目光扫过郑礼的脸,却在他耳边发现一抹刺眼的猩红——郑礼耳边的伤口裂开了。他稍稍凑近了些,发现隔着纱布并不能观察出伤口裂开的情况,又直起身子坐到郑礼旁边:“你自己感觉不到疼吗?” 郑礼怔了怔,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又像是感受到了耳垂处传来的痛感,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程江淮几乎是瞬间就皱起眉头,立刻给高彤乐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拨通,听筒里发出两声“嘟”声后又被人挂断,程江淮耐着性子又拨了一个过去,片刻后才有人接了起来。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陈最的声音时,程江淮先是一愣,接着沉声道:“让高彤乐收拾收拾二十分钟内带着医药箱来我家,顺便告诉他如果晚一分钟,明天我就辞了你。” “不是啊程总,他去晚你辞他啊干嘛辞我,程……” 程江淮不顾电话那头陈最叫喊着无辜便把电话挂掉,端起放在一旁的粥,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郑礼面前。郑礼连忙伸手想要接过程江淮手中的勺子,被程江淮躲开。 “你之前住我家时,好像没见你这么要脸过,”程江淮再次把勺子递到郑礼跟前,“张嘴,乖——” 第42章 「新芽 曙光」·23 高彤乐急急忙忙提着医药箱赶到程江淮家里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陈最。 “郑礼的伤口应该是扯开了,”程江淮给两人开门时,目光扫过陈最后开口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哦,程总,”陈最笑呵呵地从手上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资料出来,“您之前让我查的关于郑……” “等一下,”程江淮及时打断了陈最的话,几人的脚步停在客卧门前时朝里看了一眼,目光和郑礼对上后短暂地停顿了几秒才回头对高彤乐嘱咐道:“你去给他看一下伤,我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 程江淮在陈最走进书房后把书房门关上,伸手从陈最手里拿过那份资料,翻开空白封面,里面的第一页里印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照片旁边姓名一栏里赫然写着三个字:赵素之。 陈最待门锁闭合“哒”的一声响起后,才正色道:“程总,因为追溯的太早,所以这份资料查的有些久。我本一直以为郑建华ZH地产中的‘Z’是郑的首字母。但其实不是——早在十九年前,‘Z’指的是赵的首字母,而‘H’,是赵素之的母亲,也就是郑礼的外婆何婷,何的首字母。ZH是赵承鸿和何婷从白手起家做到众人皆知的,赵承鸿病逝前ZH才到了郑建华的手里,之后不久,赵素之就……在家中自杀了,当时,郑礼四岁。” “你这是和程总干什么了,伤口能裂成这样?” 高彤乐把缠在郑礼耳朵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拆开,看着缝合处还没愈合好便又不断朝外渗着血微微皱了皱眉。 为了避免看到血迹,在高彤乐处理伤口期间郑礼一直紧闭着双眼,消毒棉触到伤口时他睫毛微微动了动,不急不缓地开口回答高彤乐的问题:“我在向他表达感谢,感谢他这两天在医院照顾我,真是辛苦他了。” 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个时间点儿,他给你打电话,怎么是陈最哥接的呢?” 本想借机调侃一下郑礼,却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高彤乐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怎、怎么了,就凭我俩的关系,他住在我家不是很正常吗……” 郑礼闻言轻轻笑出了声,开口催促:“好了吗?我能睁眼了吗?” “等等,”高彤乐把换下来的纱布用纸细心地包好后才扔进垃圾桶,“好了,可以了。” 郑礼“嗯”了一声,睁开眼道:“谢谢。” “郑礼,”高彤乐把东西收拾好,面带愧色地看着郑礼,他又看了看郑礼脖子上缠绕的纱布,语气里满是歉意,“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的,也应该跟你说谢谢,主要是因为我你才……” “嘁——”郑礼打断高彤乐的真情诉白,伸出脚把床边的拖鞋捞了过来穿上,站起来伸手按了按高彤乐的肩膀,“不用跟我说这些,快带着你的陈最回去睡觉吧。” 说完还音色明快地笑了两声。 高彤乐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红,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在郑礼的手握在门把上时,忙开口说:“真的谢谢你郑礼,不只是因为你救了我,也因为你开始让江淮放下心结。他大概已经有十年没像这样惦记过一个人了。” 郑礼的动作顿了顿,或许是并不太想让身后的人看见自己神色中的动容,他并没有回头,就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听高彤乐说着。 “他可以说是个工作狂你应该知道。我曾一度以为他会在赚够自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之后就这么一个人活着,然后老死,这么多年好像没有人能让他的心情能再多生出一分,但他对你不一样,”高彤乐平淡的语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有力地撞进了郑礼的心里,“你如果也喜欢他的话,我希望你能对他好一点。” 今天郑礼的心里下了两场大雨。一场是在他听到程江淮说“我喜欢你”、问他“那你呢”的那刻开始,从毛毛细雨开始,到程江淮温柔地吻住他的时候,下成了倾盆大雨,雨势大的让他什么都来不及思考,由着情感驱使,就和程江淮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还有一场雨是听到高彤乐对他说“但你对他不一样”,听到他说是自己让程江淮开始放下心结时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在心里悄无声息下起的两场大雨将他最近心里蒙上的犹疑全都洗得干净。今天对程江淮肯定的回应本来让他的悸动里裹着慌乱的,郑建华对他的控制欲、对他的人生毫无底线的干预让他从心里对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感到没底——又或许也因为他并不确定程江淮对他究竟有几分认真。 但不知为何,现在心安已经大过犹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如释重负之后不由自主卸下了一口气。他笑了笑,回头对高彤乐说:“我会的。” 第43章 「新芽 曙光」·24 他们去的那天汤慧敏的画展已经接近了尾声,但前来参展的人仍旧是一个接一个。还没到门口,郑礼整个人已经兴奋得不行,走在程江淮跟前一蹦一跳的,应程江淮要求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还缠着程江淮送给他的那条围巾,活像个雪地里的企鹅。 “没人赶你,走慢点。” 程江淮伸手拉住郑礼:“里面人多,注意伤口。” 画展开在离市中心稍远些的地方,周围很安静,是个适合认真看画展的地方。展室内的设计很独特,两头都有门的小间一个个互相连通,以色调为标准,将所有作品作了区分,分别展出在不同的小间里。 或许是因为画展举办在冬天,第一个小间里的几幅作品主色调都为白色,从门外一片银白的雪地里走进去,倒给人一种还站在室外的感觉。 程江淮不懂这些,只专注地盯着面前那个沉浸在画作中的人,他没有听郑礼提起过自己和绘画有什么渊源,但他能感受到,郑礼对它无疑是喜欢的。 “你那么喜欢画画,为什么不尝试去做呢?” 这句话几乎是刚一问出,程江淮立刻就后悔了。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了,从一开始他因郑礼受伤与他相识起,他应该就知道对他来说任何东西用“喜欢”两个字作为去接触的筹码都太微不足道了。 郑礼只是笑了笑:“我有在尝试啊。” “以后我开画展,第一个邀请你来看。” 郑礼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微弱的弧度:“不过有个小小的条件。” 程江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郑礼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凑到他的耳边用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意味的语气说:“程总以身相许吧。” 郑礼说话间鼻尖轻轻地蹭到了程江淮的耳廓,被碰到的那一处瞬间生出一阵氧意,一股电流随之迅速蔓延来来。 微弱的、温暖而带着些许潮湿水汽的鼻息随着郑礼每说出一个字而断断续续地喷洒在程江淮的耳边,还有一股熟悉的薄荷味清香在他鼻尖萦绕了片刻又缓缓散去。 他轻笑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郑礼:“好啊。” 程江淮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郑礼险些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做出一些“有失风化”的行为,他装作不在意地把视线移至另一幅画上,小声嘀咕道:“见鬼了。” 十年没谈过恋爱?要不是高彤乐话说的正正经经的,郑礼准要怀疑自己是被有意诓骗了。 与第一个小间内白色画风形成对比,第二个小间里的作品是清一色的红色调,从温馨的粉红到烈焰般的火红,一时间让人觉得周身的寒意都被蒸发掉了。 然而郑礼的脸色却霎时变得有些苍白。 “郑礼?” 注意到郑礼状态不对,程江淮拉住他的手臂,皱着眉询问情况。 “我没……”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阵呕意从胃里涌起,郑礼慌张地推开程江淮的手,捂着口鼻奔出了门外,在不远处找到一个垃圾桶,弯着腰呕吐了起来。 程江淮跟出去的时候只看见郑礼蹲在路边,面色发白,他快步走过去,伸手用手背触了触郑礼的额头,只觉触感一片冰凉,还冒着些许冷汗。 郑礼扶着程江淮站了起来,顺势靠在了他怀里,片刻后短而急促的呼吸渐渐慢了下来,他伸手搂了搂程江淮的腰,隔着厚厚的大衣在他腰上捏了一把,说话间还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没事,不用紧张,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这所谓的“一会儿”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程江淮意识到自己在被郑礼调戏之后——郑礼将他冰凉的手伸进了程江淮的羊毛衫内。 程江淮仿佛触电一般立刻把郑礼的身子扶正,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服,皱着眉问:“是因为看见大片红色产生了晕血反应吗?” “不知道,”郑礼把歪在一旁的围巾整理好,“这种情况我第一次碰见,但还好。” 程江淮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他再三斟酌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是认为晕血症的病因是你母亲的难产?” 郑礼看起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从我记事就这样了。” “你四岁之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程江淮的话让郑礼先是愣了愣,随即他问:“为什么是四岁?” 他自己是从四岁之后才对发生过的事情有些记忆的,但他觉得自己印象中好像并没有和程江淮提到过这回事。或许是不经意间说过,但是他忘了? “不记得了,”没等程江淮回答,郑礼摆了摆手道,“我记事比较晚,走吧,画展还没看完呢。” 程江淮拉住郑礼,紧紧地盯了很久,确认他确实已经没问题了之后才迈开步子:“如果再有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郑礼突然回头在程江淮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在他还没回过神来之前笑着走开,“快点跟上。” 第44章 「新芽 曙光」·25 再次进入那个以红色调为主题的小间时,程江淮不动声色地将郑礼揽在怀里,拿手覆住怀里那人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我带你过去。” 郑礼在程江淮的怀中发出一声轻笑,随着程江淮的引导默默地朝前走着,待程江淮开口说“好了”,他便趁机抓住程江淮将要放下的手,拉至唇边吻了一下,随即将自己的五指塞入程江淮的指缝中,在身边握紧。 程江淮面上稳如泰山,心想这家伙今天三番两次地撩拨他,等到机会合适了准得让他尝尝随意撩拨人的下场。 在他们抬头朝墙边的一幅画上看去时,意料之外看见了这些画作的主人汤慧敏正站在不远处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 郑礼不知道他方才的那一串动作究竟有多少落入了汤慧敏的眼里,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程江淮反而很从容朝汤慧敏喊了一声“汤姨”,然后将郑礼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汤慧敏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郑礼耳边的纱布上,眉头一蹙:“你耳朵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郑礼这才意识到,高彤乐可能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汤慧敏提到自己的事情过,心里泛起一阵轻微的酸涩感,可能是有些心疼高彤乐,不过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对汤慧敏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小心碰到的,没什么大问题。” 汤慧敏环顾了一下周围道:“是小乔和你提起的这个画展吗?” “小乔?您说的是钟意吧,”郑礼回答道,“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几次相关的采访,也听钟意提起过。” 汤慧敏点点头笑着说:“你们要是不嫌我这个老婆子打扰的话,我倒是可以厚着脸皮给你们讲一讲这些画。” 郑礼一听,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连忙答应了下来,跟着作者本人一幅幅地看过去,听得双眼里都闪闪的,似乎发着光。 “汤姨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程江淮问。 汤慧敏给他指了指窗外飘了一天的雪花:“气象台发布了今夜暴雪橙色预警,甚至可能会升级为红色,道路可能会被封锁了,所以画展临时决定提前结束,我过来收拾收拾。” 跟随着汤慧敏,没多久几人就快走到尽头了,郑礼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对了汤姨,我在电视上看到说有几幅很优秀的画作是出自一个未署名的神秘作者?” 郑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来到汤慧敏的画展,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别人的画作,终归是怕自己的话会影响到汤慧敏的情绪:“上次还没看到家里就停电了,所以有些好奇。” 郑礼观察着汤慧敏的表情变化,却见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在最后一个隔间了,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着汤慧敏走进了最后一个小隔间,里面有个西装革履的参展者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在看其中一幅画,似乎是认识汤慧敏,汤慧敏朝他打了招呼,那位西装革履朝的男士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那幅画。 “您这幅画,卖吗?”男士开口问道。 郑礼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画作上是,第一反应就觉得这幅画有些眼熟。紧接着,几乎是瞬间,他便认出了这幅画,他目光惊愕地回头看了看挂在另一面墙壁上的两幅画,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汤慧敏。 “这……” 程江淮皱了皱眉头,用大拇指蹭了蹭郑礼的手背,轻声问:“嗯?怎么了吗?” 汤慧敏面带歉意地对那位男士说:“不好意思陈先生,画作并非出自我之手,不卖,如果有可能,我会帮您问一问它的作者。” 那位被称作陈先生的男士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唐慧敏:“汤教授,如果有可能,就麻烦您帮我转交一下我的名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了。”路过郑礼和程江淮身边时还和郑礼的眼神短暂地交会了一下。 待陈先生离开后,汤慧敏对郑礼笑了笑:“怎么了?是有些惊讶?” “画是小乔之前给我的,在画展中加入这个特别的‘小彩蛋’也是她找我商量的,”汤慧敏将手中的名片递到郑礼面前,郑礼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接住,“至于这幅画要不要出售,或者要不要公开作者,什么时候公开作者——郑礼,这都是你的自由。”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打发一下其他的参展者了,你们自己看一会儿。” 随着汤慧敏踩在地上一声声渐远的脚步声,郑礼缓缓回过神,他张了张口想和程江淮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又发现自己却还什么都没弄明白。 “我知道。”程江淮揉了揉郑礼的头发。 郑礼捏住名片的手指用力地都有些发白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那张名片,顿时呼吸一滞。 黑色的简约名片上印着一行烫金大字:国家美术家协会。 右下侧坠着几个小字——副会长 陈天玦。 国家美术家协会、副会长陈天玦什么什么的,全都属应某人胡编乱造,与现实无关。手动狗头…… 第45章 「新芽 曙光」·26 郑礼和程江淮从画展离开时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雪花像密密麻麻的鹅毛一般纷纷下落,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面会发出轻微的“吱吱”的声响。停在路边停车位的车子也都像披上了外衣,一时间叫人分辨不出属于自己的究竟是哪一辆。 郑礼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比喜悦要多出更多的是震惊和惶恐,他看了看身边坐在驾驶位的程江淮,神色动了动,终究还是抿了抿唇撇开了视线,在窗子上抹了一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因为道路积雪过多,车行驶的有些困难,才走了不到半公里又突然停了下来,车停的有些急,郑礼的身子随着惯性向前俯去,系在身前的安全带起了作用,背部又再次贴上座椅。 “还好吗?” 程江淮第一时间急忙开口问郑礼,眼神在郑礼身上逡巡了足足三圈才松下一口气:“前面好像出事故了,我们得等等了。” 缓过神来后,郑礼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但是郑礼却有点冷,他抬手把围巾长摆拉起一边,在脖子上又缠了一圈,几乎把半边脸都裹了进去。 他突然想起之前乔钟意对他说过的那句:“说到底,你其实是懦弱的。”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 程江淮的话将郑礼从乱如缠丝的思绪中拉回来,他看了看窗外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的大雪,轻轻“嗯”了一声。 程江淮看郑礼又往围巾里缩了缩,默默地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心里没答案的话就先不要想那么多了。” 闻言郑礼愣了愣,他的手还一直攥着口袋里的那张黑色名片,如果名片的材质是硬质纸而非PVC塑料,此时大概已经被郑礼捏皱了。 “不是的,我只是……”郑礼低了低头,口鼻都闷在围巾里,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我只是觉得还不够,你不了解我爸,他不会让我有机会的。” “如果还有我呢?” 程江淮的声音像是浸在温水里一般轻柔,以往凌厉的双眸里也漾着让人舒适的笑意,郑礼看的有些呆。他抬手揉了揉郑礼头顶毛茸茸的头发,又将他的围巾拉低了些,掖至下巴后:“那些已经出名了的画作,以及我都是你的底牌,等你有勇气了再亮开也不迟。” “但是现在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要解决。” 郑礼不解:“什么?” “你的晕血症,”程江淮伸手轻轻点了点郑礼染了些粉的脸颊,继而在他没受伤的那只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些,引得郑礼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把手拿开,去拉郑礼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如果你不希望将来有人质疑为什么你的作品里总是缺上一抹红色,就听我的乖乖去做治疗,我会给你联系好医生。” 郑礼回到家时天色早已暗沉下去,他盯着门口那扇冰冷的深色大门,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的方向看报纸的郑建华,旁边周放腰背挺得直直的,看见郑礼后向他微微颔首示意。 郑礼默不作声地走向楼梯,左脚刚踏上第一阶楼梯,就听见郑建华用并不怎么愉悦的语气说:“你从昨天起就不在医院。” 郑礼还没想好该怎么说,郑建华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静的诡异的气氛。 郑建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目光又扫过郑礼,将手机接听按下外放后又拿起桌上的报纸,也不知道心究竟是不是在报纸上。通过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郑礼知道这通电话是程江淮打进来的。 “郑总,我今天忘记和郑礼说了,他的伤口要时时注意,并且每周三次的复查也不能错过,麻烦您转告他,以后每周二四六晚上我会去接他复诊,郑总没意见吧?” 郑建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冷笑了一声,暗想也不知道这伤究是严重到什么地步,竟需要一周复查三次,但他仍然用十分妥贴的语气道:“没意见,郑礼毕竟是我儿子,我自然也希望他能尽快康复。还是要多谢程总的关心,倒是比我这个当爸的还要上心了。” 程江淮低沉的笑声从听筒那头传过来,让郑礼觉得好听的过分。 “那郑总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你和程江淮是什么关系?” 电话挂断后,郑建华直截了当地问,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周放将放在一边的手杖给他递了过去。郑建华似乎是想站起身来,手杖撑着地面颤颤抖抖地,还没站起来又不着痕迹地坐了回去,或许说跌坐回去更为恰当。 而回到家的郑礼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几乎是出于本能,每句话里都裹挟着讽刺:“什么关系?郑总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私人关系了?” 郑建华面色发青,不知究竟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被面前这人气昏了头,他冷声道:“总之,我不会同意。” 郑礼将本已经放在台阶上的那只脚放了下来,正了正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郑建华:“爸,您是突然想起来和橙光科技还有合作了?还是突然意识到您这里还有他几亿元的投资?害怕我和他好上了您就鞭长莫及没法把我掌控在你的手里了?” 郑礼自然知道郑建华不会为了他和程光科技就此终止合作,还要再赔上一大笔钱,他清楚自己在他心里没那个分量。 郑建华怒不可遏,拿起手杖在地面上狠狠击了一下,却找不出半分说辞来反驳郑礼。 “不管有没有程江淮,您都管不住我,”郑礼忽视郑建华几乎要把他刺穿了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朝二楼走去,“您更管不住我们。” 我想在这里跟大家说一说郑礼。 郑礼他从小是在郑建华强硬、专制的管制下长大的,在成年之前几乎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一个状态。他虽然嘴上、行动上一直在反抗郑建华,但是从小服从命令、不听话就要挨打的定律是深埋在他心里的。 我希望不会因为郑礼在面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有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一点会让大家觉得人物ooc到天际了。 他在面对乔钟意这个十几年的朋友时是放松的,乔钟意甚至比他都要了解自己,但他在乔钟意面前最多也只是放松、坦诚、信任。 对于郑建华他是从心底里害怕的,他每次反抗郑建华都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每每离家出走,当看到周放的车停在不远处就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一定逃不脱了,甚至主动走到车前打开车门跟周放回家,因为他是从未想过自己能彻底摆脱郑建华的桎梏的。他看到展出的“神秘画作”原来是自己的作品时,惊慌是远远大于惊喜的,也正是因为一直没有可能的事情突然看到了一线生机,但却已经有了“我做不到,我不行,他会生气,也不会放过我”的这种思维惯性。 现在有了程江淮的出现,郑礼又是一个不一样的状态了。程江淮和别的人都不同,是他可以依靠的存在。他在程江淮面前不会硬撑,没有从头到脚用刺把自己包裹起来,柔软、懦弱、不堪的部分都有向他展示。所以郑礼未来摆脱郑建华程江淮当然要居头功。 总之就是这样了,可能还是我的笔力不足,尚有八千一万米那样的空间可进步,所以可能也没做到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表达的干净些。 能写到这里很大部分也是有你们的激励,谢谢你们!啵唧~ (感觉有些语无伦次了……自己捂脸吐槽) 第46章 「新芽 曙光」·27 郑礼在床边静静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许久之后他拿出手机给程江淮打了个电话,电话几乎是拨过去的一瞬间就被对方接通,郑礼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笑什么?”程江淮问。 郑礼走到窗边扯开窗帘,窗户一打开就有雪花随着风飘进了窗子里,他朝窗外探了探头,发现其实看不见程江淮家后又把窗户关上坐回床边。 “一周要复查三次这种话,大概也就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爸才会同意了,听起来太假了。” “这话听起来是有点过分,”程江淮也笑了笑,“不过晕血症治疗需要一周两次,伤口复诊一周一次,加起来确实是一周三次没错。” “哥。” 郑礼突然喊道。 程江淮似乎把手机拿得特别近,郑礼把听筒贴在耳边甚至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就像此时正在他身边一样,他也不说话,像是在等着郑礼的下文。 “生日快乐。” 郑礼说话的时候不禁扬起了嘴角。音调很轻,但是足以让程江淮听清楚了。 他听见程江淮低声笑了笑,郑礼最近发现原来程江淮也是很爱笑的,然后他听见程江淮说:“再说一遍。”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 “我说前面那个称呼,再喊一遍。”程江淮深吸一口气,随即打断了他。自上次在家里不欢而散之后,郑礼从来就只喊他“程总”了。 郑礼顿了顿,继而低着头笑了,他清了清嗓子,接着用沾染了愉悦情绪的嗓音轻声喊道:“哥。”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听见立正叫了几声,郑礼问他怎么了,片刻后程江淮的声音才又近了些:“没什么,立正闹呢。” 程江淮说等他和医生商量好时间后会联系郑礼,之后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郑礼躺倒在床上,把程江淮的备注改成了“立正他爹”,想了想觉得不对,又点开通讯录改成了“立正他妈”,改完之后又觉得似乎有点像骂人。最终程江淮备注被改成了“立正他母亲”,郑礼终于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息屏扔在一边。 挂断电话后,程江淮叹了口气,抱着背上湿透了的立正到浴室里,插上吹风机给它吹干毛发。 立正幽怨的眼神似乎在抱怨程江淮没出息,不过是被郑礼甜甜地喊了一嘴就激动得打翻了搁在桌上的热水。 还好不是开水,程江淮默默想道,低头挠了挠立正的下巴,又揉了揉它的脑袋才算把它安抚下来。 有了这些天和程江淮一起生活的对比,郑礼越发觉得待在公司里翻来覆去地看文件着实太无聊,他戳开程江淮的微信,发现程江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微信头像,头像里是侧着脸的毛茸茸的立正。 好像是之前他在程江淮家里抱着立正拍的那张照片。 郑礼点开大图,发现头像的右下角就是他的肩膀,入镜了的还有一缕属于他的黑色长发。 郑礼把微信界面划到个人信息那一列,点击更换微信头像,从相册里翻出那张照片,调整大小让头像框里显示出自己的同时,恰好也露出立正的两只前爪,换好后盯着看了又看,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门第三次被站在外面的人敲响时郑礼才终于听见,他神态自若地把手机锁屏后放下,朝门口喊了一声:“进。” 周放推门进来,郑礼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他:“什么事?” “过段时间有个很重要的慈善晚宴,郑总届时会让您和他一起去,他吩咐我带您去订做一套新西装。” 郑礼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灰色大衣:“我的衣服不行吗?” 周放递去一个微笑,并不打算对他的衣服作出评价:“这次的慈善晚宴郑总比较重视,另外,郑总的原话是‘反正这小子在办公室里也无所事事,让他跟进个合作没多久还把自己弄成个病号,你现在带着他去订一套西装,手工制作毕竟也有个时间差。’小郑总,您如果不想去可以亲自去问一问……” 郑礼无话可说,摆了摆手打断他:“算了可以了,我跟你去。” 郑礼最终随意选了一套纯白色西装,工作人员在给他量大致尺寸时,他瞥见了柜台里放着的一条黑白条纹的领带,之后目光便一直停在那条领带上,它让他想起了程江淮送给他的那条围巾。 临走时,郑礼先把周放打发去开车,让工作人员取出领带后迅速结账,把那个看起来并不小的黑色盒子揣进大衣口袋里,口袋瞬间鼓起了一个方形。 周放早已经等在路边,他看了一眼郑礼鼓得高高的口袋,说:“您如果看上了那条领带其实可以让……” “我没有,周助,”郑礼不知道周放有没有听出自己的咬牙切齿,在周放绕道另一边坐进副驾驶后才刻意大力地把门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可以走了,快点。” 经过这章应某人给郑礼起了个外号:郑甜甜。 第47章 「新芽 曙光」·28 “没什么问题,”程江淮合上手中刚看完的文件,吩咐陈最,“这个阶段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要放在ZH本身上,基础数据以及意愿调查都需要ZH主动去落实、去和顾客沟通,你联系那边,安排好时间双方一起开个会。” 陈最点头:“关于ZH来开会的人员,您……” “你自己看着办,”程江淮扫了陈最一眼,“让ZH那边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最一边点头说明白,一边暗想:这不是您非要郑礼来负责项目的时候了。 临陈最出门前,程江淮又连忙叫住了他:“明天六点以后的时间帮我空出来,如果有其他安排的话就推迟。” “好的程总。” 在手机屏幕不知道第几次被按灭又按亮后,程江淮从通讯录里翻出备注为“秦老师”的联系人,给对方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后听筒里响起几声拖长的“嘟——”声,叫人觉得莫名烦躁了起来。 “喂?江淮?” 清亮又熟悉的女音响起后,程江淮的心提了一下,又很快落了回去。 “是我,秦老师。”程江淮空出来的那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你又突然有什么情况了吗?还是……” “没有秦老师,我很好,”程江淮打断她的话,“是我一个朋友,他有严重的晕血症,我怀疑和他四岁之前经历过的事情有关,但那之前的记忆他没有丝毫印象,所以我想让他去您那里治疗一下,您看您明天看有空吗?” 和郑建华同坐在一辆车的时间里郑礼总是觉得浑身难受,宽大的汽车后座里,两个人各自占据一角,郑礼和乔钟意聊天,车里安静到只能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过两天和程光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 郑建华说完,抬眼看了看郑礼,见郑礼还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用拐杖在他腿上敲了敲,郑礼这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我说,过两天和程光有个重要的会议,届时仍旧是你和唐经理跟着我和技术团队负责人一起出席,明白了吗?” 听到“唐经理”这三个字,郑礼的眉头下意识地拧了拧,片刻后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今天回到公司以后似乎还并未见过唐宁书,这倒是一反他以往在公司各个团队身影都十分活跃的常态。 “对了,明天程江淮会接我去复诊。” 说这话的时候,郑礼自己都有些心虚,郑建华的目光在他右耳以及脖子缠绕的纱布上看了片刻,并未开口回应郑礼,郑礼把手机聊天记录打开递给郑建华。 [明晚六点,复诊,我去公司接你。] 程江淮的消息郑建华并未注意到,反倒是郑礼和程江淮那对不能再明显的“情侣头像”狠狠地辣了郑建华的眼睛。他在看清两人的头像之后眉头皱成一团,随意移开了视线,警告郑礼私下怎么玩他不管,但是他和程江淮的事情如果拿到明面上说,让他难堪,他便不会让郑礼好过。 话音刚落,郑建华便突然咳了起来,一声比一声严重。 周放把车靠路边停下,把备在车上的热水给郑建华拧开递了过去,待他缓过之后才接过水杯把杯子放回原处。 上次在家里也是这样,拄着拐杖想站起来时却有些力不从心地跌坐了回去。郑建华在快四十岁的时候郑礼才出生,如今算来,郑建华也已经有六十岁了,头发已经变成一片灰白色,站起身来的时候身形似乎也变得有些佝偻。他总觉得郑建华好像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甚至有些可怜。 “我知道了,”郑礼说,“但您要让我不好过,起码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周放闻言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郑礼一眼,郑建华面色也变得有些复杂,他什么都没说,在一片静默中又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周放,走吧。” 期末考前天熬夜复习,昨天考完躺下就睡了所以没更,来解释一下! 另外这章有点短,是个过渡章,鱼鱼们不要嫌弃…… 爱你们,手动比心! 第48章 「新芽 曙光」·29 收到程江淮已经等在公司楼下的短信时,郑礼把搭在椅背上的围巾随意缠了两圈,刚打开办公室门就看见周放正站在门口,此时正盯着他看。 “小郑先生,”周放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郑总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跟着您一起去。” “你觉得有必要吗?”郑礼反问道。 周放不语,片刻后,他又稍稍弯了弯身道:“您去吧。” 郑礼顿了顿,从周放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带着犹疑看了他一眼,直觉告诉他周放有些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奇怪。 走出公司门,郑礼一眼就看见了程江淮正站在车门口等他,郑礼加快步伐走进时看见程江淮弯起嘴角笑了笑,顺着程江淮的目光看到脖子上缠绕的围巾,意识到他是满意自己时刻把这条围巾挂在身上,仿佛表明归属一般昭示着——郑礼现在是属于程江淮的。 郑礼伸手去拉程江淮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刚一触上他的手背,顿时觉得一阵冰凉。郑礼连忙把他的双手都捧在手心里,凑上去用呼出的热气让他的手暖一些。 “你怎么不在车里等,外面这么冷。” 郑礼话语间带了些埋怨的意味,程江淮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深了些:“因为太想见你了,晚一秒都觉得浑身难受。” 郑礼着实被他这句话引来一阵恶寒,关上车门后他倏然凑过去,双手环上程江淮的脖子,一枚湿热的吻就猝不及防地落在了程江淮冰冷的唇上。郑礼方从暖气充裕的室内出来,唇舌炙热,似是要将程江淮身上的寒意就此驱散一般,唇瓣摩挲,舌尖攻势十足,方寸都不放过。 程江淮伸手扶住郑礼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将局势反控在自己手中,与郑礼莽撞而急切的吻不同,唇舌的每一次相贴都带了几分缠绵引诱的意味,很快将郑礼弄得喘不过气来,晕着脑袋去推程江淮的肩膀。而程江淮似乎是刻意忽视郑礼想就此终止这个吻的意愿,控制着郑礼的那只手力道愈发的重了些,缠绵的吻也变得多了些进攻的味道,直到郑礼口中发出抗拒的声音,程江淮才餍足地放开了他。 “你上辈子是游泳运动员吗?”郑礼小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嗯?” 程江淮这个“嗯”尾音上扬,即使他目视前方,缓缓将车开了起来,郑礼仍旧从他的口中听出了窃喜的意思。他选择闭口不答,想要调戏对方却被对方反过来调戏了一番,让郑礼觉得自己很挫败。 “郑礼,”程江淮突然冷静下来的语气将方才旖旎的氛围打断,“一会儿我带你见一个医生,她可能会问你很多问题,但你一定要相信她,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是心理医生吗?”郑礼问。 他确实不觉得自己的晕血症是心理问题,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患上了晕血症,潜意识里他已经默认为是天生就该如此。 “你不用有压力,把它当作普通的治疗就好了,”车子在绿灯跳为红灯时停了下来,程江淮侧过头去看郑礼,轻声道,“你相信我,对吗?” 车子行驶了很久,最终是停在了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门外。程江淮按响了庭院大门旁边的门铃,片刻后便有人从里面推门出来,郑礼透过大门的栅栏能看出约莫是一个三十岁的女子,气质清冷,但又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有些亲近。 她将大门打开,朝程江淮点了点头,又对郑礼笑了笑:“外面冷,先进来再说。” 桌上的热茶似乎是知道有人要来,一早就准备好的,瓷杯握在手中是温热的,入口是刚好不会烫口的温度。 程江淮向他介绍道:“郑礼,这是秦悦,秦老师。” 郑礼向她点头示意:“您好,秦老师,我叫郑礼。” “我知道,江淮跟我说过了,”秦老师对程江淮说,“这么多年没见,方方都上小学了,指不定还认不认识你,她一个人在书房练字,你去陪陪她?” 程江淮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搁下,临上楼前轻手揉了揉郑礼的头发:“你们好好聊,我一会儿下来找你。” 郑礼点了点头,他虽想让程江淮在这里陪着他,但觉得自己倒像个害怕打针吃药的小孩一般,总归是没有说出口。 秦老师看着程江淮上楼后才开口道:“你和江淮应该感情挺好的。” 她这句话不是一个问句,是一个陈述句,郑礼怔了怔:“他告诉您的吗?” “是,”秦老师笑了笑,“他告诉我,你是他的爱人。” 第49章 「泥沼 镣铐」·30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秦医生和郑礼聊来聊去几乎都是围绕着一些很轻松的话题,待郑礼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她才问:“江淮说你有很严重的晕血症,甚至已经开始干扰你的正常生活了,对吗?” 郑礼点点头说是,从上次画展回去之后,偶尔看到血红色时也会有头晕恶心的反应,比如他看到盛在玻璃杯里的红酒时。 秦医生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本,在上面记录她从郑礼这里得到的一些重要信息。 “当你看到血液的时候,你一般是什么感受?对于血液这种东西。” 郑礼去尝试回忆自己每次看到那一片猩红时的感受,但几乎只是在脑内一闪而过的画面都已经能给他造成一些难受的生理反应了。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浑身僵硬,通常很快就没意识了。” 秦医生点点头,她轻轻笑了笑,说让郑礼不必紧张:“之后我会通过认知疗法来帮你克服晕血症,通俗来说,就是改变你对血液的认知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不过首先我需要知道导致你晕血症的原因。” “我自己也不清楚,”郑礼朝她摊了摊手,“从我有记忆以来就这样了。” “有记忆以来,是指什么时候?” 郑礼想了想:“大概是四岁吧,之前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四岁的小孩不记事应该是正常现象吧?” 秦医生挑了挑眉说未必,正因为年纪小记忆浅,所以在受到刺激时才更容易忘掉一些重要的事情,如果说亲眼看到过一些与你现在症状相关的场景之类的。 “所以在进行认知治疗之前,我们要先进行催眠治疗,可以接受吗?”秦医生在文件本上边写边低着头问。 “可以接受。”郑礼毫不犹豫道。 因为自始至终郑礼便认为晕血症只是他不巧天生就患有的一种病症,偶尔看到血液会晕厥,但这种情况也并不经常发生,远远不足以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所以将近二十年来他也并未想过去治疗自己的晕血症,像是默认它为自己的一部分一般很自然地接受了它的存在。 “好,先做个测试吧。” 秦医生转身进了一间屋子,再出来是手里断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广口瓶。她把托盘放在郑礼面前指了指:“闻一下,然后告诉我清水、酒精和醋分别是哪一个。” 郑礼嗅觉还算敏感,很容易就将三样东西准确分别开来。秦医生点了点头,指了指窗户旁的那面墙:“面朝墙面站立。” “闭上眼睛,轻呼吸。” 郑礼一步步按照秦医生所说的做,片刻后他听见她低声开口问道:“集中注意力,感受你的身体是否有些摇晃。” “是有一点。”郑礼答道。 如此问题重复了三次,郑礼觉得每次身体都要摇晃的更加厉害一些。秦医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可以了,跟我来这边。” 郑礼跟着秦医生走到房间另一头,墙面上挂着一幅装饰画,画里黛青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子,窗帘下方规整地摆着两把椅子。郑礼观察了片刻后,秦医生让他背过身去,问道:“窗帘是什么颜色的?是浅绿色还是浅紫色?” 郑礼闻言轻声笑了笑,他对色彩最是敏感:“是黛青色。” 秦医生点头继续问:“窗帘下方放了三把椅子?还是四把椅子?” 郑礼愣了愣,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那副画的色彩上,至于上面画了几把椅子……他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好像是三把……吧?” “好了,还不错,”秦医生笑了笑,“江淮当年要是你这么好的治疗状态,估计也不用白白折腾那么些年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话还没说完秦医生便突然顿住了,她神色尴尬地看了看郑礼,郑礼了然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医生有要替病人保守秘密的义务,我明白。” 秦医生许久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说:“今天就这样吧,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叫他。” 程江淮在秦医生这里接受过治疗。 郑礼知道,即便他现在和程江淮是恋人关系,他大概也不该去窥探程江淮的过去,尤其是在他并未有意愿告诉他这些的情况下。 但郑礼只是觉得,秦医生口中的所谓的“那么些年”,他应该过的很差很差,他未曾陪他克服那些,到如今也没有资格去过问。 郑礼疲惫地捏了捏眉头,听见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后,挠了挠头发起身朝楼梯口走去,他一抬头,正巧看见程江淮正蹲在不远处,满脸带着温和的笑容,同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说话。 “方方,叔叔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嗯?” 方方扁了扁嘴,似乎是并不吃他这一套,双手插在腰上,气鼓鼓地说:“那你抱抱我,下次我就允许你再来看我了。” 程江淮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将方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叔叔以后会常来。” 明明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但郑礼此时却觉得心里酸胀的厉害。那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郑礼轻易捕捉到——如果程江淮没有遇到他,会不会像其他很多人一样娶妻生子。 那是众人所谓的“正途”,大概会比现在幸福很多,郑礼想。 恍惚间,程江淮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轻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之前郑礼摘掉的围巾还一直搭在程江淮的臂弯处,另一只手如今正隔着厚厚的大衣揽着郑礼的腰,他朝秦医生点头致谢:“辛苦秦老师了。” 郑礼觉得自己鼻头有点酸酸的,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程江淮以为郑礼是冷了,出门前帮郑礼把围巾一圈一圈围好。 “马上就要上车了,还要摘掉。”郑礼说着,却并没有阻止他替自己戴围巾的动作。 程江淮笑了笑:“我乐意替你麻烦些,你要是感动的话可以想想怎么犒劳我。” 说完还暗示性地用大拇指在郑礼柔软的唇瓣上蹭了两下。 “哎——”秦医生出声打断了他们,“方方看着呢,恩爱回去再恩爱。” 车内暖气逐渐足了起来,郑礼却舍不得把围巾摘掉了,车子停在家门口时,因为车内温热的温度,郑礼的双颊都染上了一抹薄红,车内光线有些暗,郑礼看向程江淮时,能从他双眼里看见若有若无的星星点点。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在程江淮替他解开安全带时,揪着程江淮的衣领,毫无防备地吻了上去。 郑礼的吻是急躁的,柔软的舌在程江淮的地带里横冲直撞,昭然的占有欲丝毫不加掩饰,裹挟着酸涩的情感一同由着这个吻宣泄了出去。 像是再索取。又像是在发泄,他不给程江淮反客为主的机会,但程江淮很周到地依着他,如果不是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越来越明显,郑礼都不知道自己毛躁的动作间甚至把程江淮的舌尖都咬破了。 许久后,郑礼才松开紧握着他衣领的手,唇舌分离,薄薄的唇瓣上沾着不知道究竟是属于谁的唾液,在光线昏暗的车里看起来依旧十分诱人。 程江淮并未说话,似乎在等郑礼率先开口问些什么。 郑礼空出来的双手不自然地捏住坠在身前的围巾下摆,待气息平稳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和秦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到这里沈溺破十万字了,自己默默地撒个花花。 (又是拖更的一天……看在这次更的多的份上,不要脸地求个原谅。) 第50章 「泥沼 镣铐」·31 听到郑礼的问题时,程江淮不由自主地笑了出声:“就想问这个?” 程江淮的反应让郑礼不由愣了一愣,他忙补充道:“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 “我没想瞒着你,毕竟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程江淮扣住郑礼的手,放在身边,语气淡地听不出其中有丝毫情绪,“我之前患过社交恐惧,重度的,还有中度的抑郁症,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拒绝和人接触、来往。” “我大概是在十九岁才到秦老师那里去接受治疗的,当时我其实还挺让人头疼的。” 说到这里,郑礼想起秦医生脱口而出的那句“江淮当年要是你这么好的治疗状态,估计也不用白白折腾那么些年了”,下意识地把程江淮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当时进行的是脱敏治疗,通俗来讲,就是让你自主去想象身处于让你恐惧的情境中,或者直接去接触,当时我不太配合,没少让秦老师为我操心。” “一年后,方方出生了,起初她还小,不会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秦老师发现方方的出现对我的治疗有很大的帮助,之后每次到秦老师那里,方方都会陪我一起治疗。到后来,秦老师会让我带着方方去一些公共场合买东西,或者是陪她去早教中心这种地方,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尝试接触人群。” 郑礼安安静静地听程江淮说着那些他从未听他提起过的事情,心中一阵阵泛酸。程江淮说的轻描淡写,但他能想象那几年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难。郑礼本想,如果自己能早些认识他就好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毕竟程江淮十九岁时自己才刚上初中。 “所以,你很喜欢小孩子吗?”郑礼问的时候,手指指腹一下下地点按着程江淮的手背。 程江淮笑了笑,看向郑礼:“怎么?如果我说喜欢,你是打算给我生一个吗?” 郑礼毫无防备地被噎了一口,他在心里暗想,且不说能不能生,就算能,谁生还不一定。他故作自然,选择大度地绕过这个话题,声音轻飘飘地问:“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郑礼觉得自己身上数得出来的优点大概也只有好看了。 “大概是你长得好看?”程江淮说话时语气微扬,听得出里面夹杂的愉悦情绪。 “哦。”郑礼淡淡地应道。 “可能还没人像你一样能给我找麻烦,有些新鲜吧。” “哦,只是新鲜啊。” “郑礼,”程江淮突然语气变得正经了起来,令郑礼顿了顿,“过段时间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吧。” 之前也不是没在程江淮家里住过,但如今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听到程江淮这么问,郑礼还是心中一紧,心跳开始快了起来。但是郑建华应该不会松口的,郑礼想。 “至于你爸那里,他会同意的,”程江淮补充道, “我在公司买附近了新房子,已经在装修了,过段时间我们一起搬进去,嗯?” 直到入睡前,郑礼满脑子都在想程江淮刚才的话。他是挺想搬去和程江淮一起住的,但此时他翻来覆去,却总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是坐在客厅的郑建华发出的。郑礼从床上坐起来,听着他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才又躺回床上。 夜里郑礼做了一个梦,先是梦见自己和程江淮一起出去旅行了,后面又梦见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瘫落的一大片血红,接着郑礼就大口喘息着醒了过来,直到后半夜才又浅浅的睡去。 ZH去和程光科技开会的那天,郑礼在洗手间里碰见了唐宁书。不过几天没见,唐宁书似乎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郑礼将手上的水珠甩干净,透过面前的镜子去看唐宁书时,唐宁书也恰巧抬起头来看他。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片刻,唐宁书突然开口问道:“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郑礼明知故问:“他是谁?” 唐宁书垂了垂眸,郑礼没能看见他黯然的神色,他舔了舔唇,艰难地开口:“程江淮,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郑礼不作答,沉默的看着他。 “你知道吗,十年了,他身边从来没有别人出现,为什么在我回国的时候他偏偏和你在一起了,你想过吗?” 唐宁书说话的时候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低着的头抬起来时,郑礼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 “唐经理想说什么?”郑礼反问道,“是想说,他为了你这种人白白等了十年吗?” “是,他这么多年……” “唐经理,”郑礼抬高声音打断了唐宁书没说出口的话,“你太自以为是了,十年以来他身边都没有人出现,不是在等你回来。” 郑礼没再唐宁书出声,抬腿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是在等我出现,你已经没机会了。” 别想了郑礼,别说不能,就算能,也是你生。(狗头狗头狗头) 第51章 「新芽 曙光」·32 和程光科技的会议依旧又唐宁书率领的小组前去参加,当然,郑礼也被指定随着一起去。程江淮本是不必参会的,但郑礼和团队成员到达预先约定的地点时恰巧看见程江淮同陈最一起走了进来。 郑礼抬头看见程江淮时怔了怔,随即他看见程江淮的嘴角向上微微扬了一扬,郑礼笑得更是开心,毫无忌惮地夸张的用口型说:“想你了——” 郑礼只见程江淮将头埋了下去,再抬起头来时虽然面无表情,眼底的笑意却又深了几分。 首先由程光的团队对第一阶段的工作进行总结,接着是ZH,中间因为唐宁书说自己不太舒服,程江淮示意大家暂停五分钟,稍作休息再继续。 郑礼眼神左右晃了晃,最终落在了坐在他斜对面的程江淮身上。江淮正认真地看手里的资料,片刻后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 手机突然发出短促的震动声音,郑礼看向手机屏幕,是程江淮发来的消息。 [今晚来我家一趟。] 郑礼挑了挑眉,他瞥了一眼程江淮,见他没抬头才又回复:[看来还是你更想我啊。] [让高彤乐给你检查伤口。] [早就没事了,要我看,纱布都能直接拆掉了。] 程江淮终于看了过来,郑礼故意耸了耸肩,过了会儿,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是,是我想你了,记得来。] 郑礼轻笑了一声,一边划了划屏幕后把手机锁屏,一边小声嘀咕着:“有够敷衍。” 唐宁书在进行阶段总结以及下一阶段的安排时,说起话来有些吞吞吐吐的,和以往自信满满的样子大相径庭,但好在会议还是顺利进行下来。 当下一个汇报人的演示文稿播放至倒数第二张时,唐宁书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霎时大家的目光都被他的举动吸引了过去。 “小康,”唐宁书喊道,“可以了,你下来吧,我们再听听程光对接下来合作的看法。” 说完他便冲上去把插在投影仪上的u盘拔掉。 郑礼不动声色地看着唐宁书反常的一举一动,将唐宁书拔掉u盘后那抹释然的神色看的清晰。 他看向程江淮,发现程江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两个人的目光直直相触。 [你在看谁?] 消息提示音把郑礼的视线拉回了手机屏幕。 [在看你啊。] [哦?] 郑礼笑着回复道:[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程江淮,只见他表情一滞,随即又调整回正常神色,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 [是,哄我。] “噗——” 郑礼在看见这三个字的瞬间笑出了声,会议上所有人突然齐刷刷地看向他,包括唐宁书。 “没什么没什么,”郑礼尬笑了两声,摆了摆手,“你们继续。” [我在盯我的情敌,我还没吃醋呢,你吃的哪门子醋。] 郑礼回复完后满眼含着笑意去看对面的人,程江淮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双手抱胸注视着郑礼,好像讨不到一个说法就不肯罢休。 [今晚去你家复查的时候我会带惊喜给你,可以了吗?] [还可以吧。] 郑礼简直乐开了花,在程江淮目光再次看过来的时候,他把手机拿到跟前,轻轻地对着屏幕亲了一口,用口型示意:“等我。” 郑礼和ZH的人一起回了公司,程江淮坐会办公室后,把手里那个银色的u盘插进电脑,打开了里面唯一一个文件夹里的演示文稿,鼠标拉到底部,一张照片跳入视野,照片上的人正是他和郑礼。 是他陪郑礼去看画展那天,郑礼偷亲他的侧脸那一瞬间被人偷拍的。虽然是偷拍的,画面却十分清晰,郑礼的脸被挡住了一半,但耳朵上显眼的纱布却能叫人轻易的认出他来。 在下一阶段的合作方案暂定之后程江淮便宣布会议结束,他从卫生间出来时,唐宁书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程江淮的去路。 “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唐宁书艰难地开口道,“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才能让你能听的进去了。” 程江淮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丝毫起伏:“道歉我接受了,麻烦让个路。” “我知道这三个字太轻了,当年的事情是我太过分了,是我恃宠而骄,是我没有珍惜。我也知道如今和他比,我已经彻底没机会了……” “你和他没有可比性,”程江淮打断他的话,“你和他比不了。” 唐宁书怔了怔,继而苦笑了两声:“还有一句对不起,是为我今晚本打算做的事情道歉,虽然最后我没那么做,但还是觉得抱歉。”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句,把手里攥着的银色u盘递给程江淮,“其实说实话,你们两个站在一起蛮合适的。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程江淮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抛开偷拍这件事来说,其实照片拍的不错。郑礼眼睛里的笑意,以及他自己在那一瞬间的错愕,都精准地被定格了下来。程江淮右手环在左手手腕处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那根蓝色头绳,半晌后,他将包括那张照片在内的文件都删的彻彻底底。 他和郑礼的回忆不必由他人来记录。日后他们会有无尽的时间去记录真正属于他们两个的每一个瞬间。 u盘被拔掉后扔进桌旁的垃圾桶里,金属撞击在塑料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为一段荒唐往事就此彻底画上句号而产生的终止符,干脆、果断,毫无留恋。 首先对我这次拖更这么这么久先说句抱歉。 主要是前段时间卡文卡的有些头秃,又在这两天突然肠胃炎,一发热除了躺在床上别的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今天状态好了很多,所以终于打开我的码字软件敲完了这一章,于是终于有了这迟到的更新。 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拖.更...)我会尽早说明原因,当然如果能一路顺利更新到完结最好了。 就是这些了,谢谢鱼鱼们的包容!爱你们! 第52章 「新芽 曙光」·33 那天郑礼离开ZH时,郑建华的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阵骚乱。里面是郑建华的远远说不上客气的声音,门外围了许多人在凑热闹,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郑礼得知了郑建华发怒的原因——唐宁书申请辞职了。 在ZH和程光合作的紧要关头辞职,尤其唐宁书还是负责合作具体事宜的关键人物。 陈最突然从里朝外推门而出,门外的人瞬间一哄而散。陈最侧了侧身子,唐宁书从陈最身旁走出来,一抬眼便和郑礼目光直直地对上了。郑礼不知道该给出什么表情,最终他确实也半个表情也没给到唐宁书,在他回过神来时,唐宁书已经离开了。 几天不见立正,郑礼再见到它简直是欢喜的不得了,又是添粮又是倒水,准备再来一袋营养剂时被程江淮拉住了。 “我喂过了。”程江淮冷声道。 从郑礼进门开始注意力遍一直放在立正身上,甚至在程江淮给他开门的瞬间他也是率先看见趴在门口的立正而不是站在跟前的他。 “哦,喂过了……”郑礼收回手,把营养剂塞回抽屉里,好声好气地问,“吃过饭了吗?” 程江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吃。” 郑礼闻言嘴角勾了起来,坐在他身边凑近了语气轻快道:“好巧,我也没吃,那哥你做给我吃吧。” 从之前郑礼从程江淮摔门离开后,程江淮就再也没在家里做过饭了。本来在郑礼住进来之前他也一直都是在公司食堂吃员工餐,冰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都是纯净水。 程江淮在冰箱里翻出了半袋速冻饺子,看了看尚在保质期内才拎去了厨房。 郑礼趴在沙发靠背上刚好能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程江淮的侧影,专注地盯了片刻后拿出手机,方法些许拍了下来。 “咔——” 相机拍照按钮被按下后发出一声清脆的效果音,程江淮似乎是听见了便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郑礼,郑礼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再次按下拍照按钮,程江淮那副温和的、又有些茫然的表情就定格在了那块不足七寸的手机屏幕中。 郑礼突然想到他之前在书房里见到的那张照片,或许是不是在很久以前,程江淮也是个可以撒开欢笑的大男孩,会有很多表情,会有各种喜怒哀乐呢? 厨房里因为煮着饺子,屋顶萦绕着白色的温暖雾气。有一点点像仙境,郑礼想,只是一点点,再好看还是抵不过站在白色雾气之下站得笔挺的那个人。 高彤乐提着药箱来的时候郑礼刚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屋里弥漫的饺子香味让刚进门的高彤乐以闪电般的速度换好鞋子冲到餐桌跟前,看见空空如也的餐盘顿时心里凉了一片。 “没我的吗?”高彤乐把药箱重重往桌上一放,瞪大了双眼看着程江淮不满道,“我大半夜的跑来给你对象换药,煮饺子的时候多给我煮一碗会累死你啊?” 程江淮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厨房:“自己煮去。” 高彤乐气的没话说,把郑礼拉到沙发上,三五下就把郑礼的伤口换好药又包扎好。 “伤口怎么样?”程江淮问。 “再过几天就能去拆线了,”高彤乐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对郑礼说,“我走了,你俩该干嘛干嘛。” “哎,这是真生气了?”郑礼问,“不坐一会儿吗?” 高彤乐指了指门口:“陈最在外面等着呢,我们一会儿要去趟老家,汤主任刚来电话听起来状态不太好,正巧带着药箱回去有备无患。” “对了,前两天唐宁书找我了,问了我很多关于你们两个的事情,”高彤乐临出门前又回头道:“具体的我没说,但没控制住骂了他一顿,他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我怕他再有些什么极端行为,所以提醒你们一下。” “他辞职了。”郑礼说。 他侧过头去看程江淮,只见程江淮对他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叫做郑礼的人,至于唐宁书,无关紧要,他毫不在乎。 高彤乐闻言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门被关上后,郑礼趿着拖鞋去玄关处的鞋柜上拿了个黑色的方形盒子,是郑礼进门时放在上面的,里面放的是先前周放带他去定制西装那天他一眼便看上了的那条领带。 “惊喜,”郑礼说着把盒子递给程江淮,“其实也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迟了。” 白天郑礼说的那句所谓的“惊喜”,程江淮只当他是随口一提罢了。 “很好看,”程江淮合上它,目光很快移回郑礼身上,“我收着它,等你以后亲手给我系上。” 郑礼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大概是说领带、手表这种礼物总代表着对对方的占有欲,听到程江淮这句话时,郑礼好像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亲手给他系上自己送的领带,就好像带着对方的标志一般,让他觉得有一种真切的归属感。 郑礼忍住了把程江淮“就地正法”的冲动,草草说了句“好”,就匆匆地换鞋离开了。 他记起程江淮前不久和他说过搬去和他一起住的那个提议,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他甚至等不及了。 第53章 「新芽 曙光」·34 再次去秦医生那里进行催眠治疗时,郑礼觉得自己一身轻松,反倒是他身边的程江淮,从家里出发起坐在车里就几乎没说过几句话。郑礼和他扯着公司里无聊的事情说,程江淮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声。 “哥,”郑礼喊了喊他,“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程江淮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郑礼和他眼神相触,却并未从中看出那抹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为何。 程江淮没有回答他,郑礼如今越是轻松,程江淮就越是想起当初陈最递给他的那份资料。尽管当年ZH集团和郑、赵两家之间的纠葛到底是什么程江淮如今也并不知道,但郑礼“母亲难产”与资料中“自杀”大相径庭,又恰巧是郑礼所谓开始记事的四岁,程江淮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不把这件事情和郑礼的晕血症联系起来。 程江淮越想越觉得手心发凉,在郑礼反复喊了他几句后才缓缓开口道:“郑礼,如果接下来的治疗会让你想起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千万不要硬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听到程江淮的话,郑礼愣了愣,随即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我那会儿才四岁,应该就是记事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放心。” 程江淮不由将手中的方向盘握的更紧了些,他敛了敛眸中担忧的神色,轻轻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或许是想给首次接受催眠治疗的郑礼营造一个无干扰的氛围,今天秦医生带郑礼去的那间小小的治疗室里用的是极简的陈设,目之所及除了天花板上不大不小的暖黄色吊灯和靠墙放置的一个沙发椅,郑礼再看不到其他东西。尽管这样的陈设可以用“空荡”形容,但暖黄色的灯光将整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间照亮,倒让人觉得从心底生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郑礼依照秦医生指示,放松全身半躺在沙发椅上,一抬眼便能看到那盏暖光色的吊灯,像是被可以安排好的角度一般。 正想着,秦医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看见那盏吊灯了吧?” 秦医生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缓缓道:“灯光刺眼吗?” “不刺眼,”郑礼回答道,“很舒服,暖洋洋的。” “那好,接下来你的目光就只放在吊灯上,放空自己的头脑,你只要盯着它看就好了。” 郑礼目不斜视地盯着那盏灯,不到半分钟过去,便觉得眼皮略有些沉了。几分钟后,秦医生用极轻的语气道:“你的眼睛已经开始疲倦了,你可以缓缓地闭上眼睛,你的手脚也在慢慢地放松,你开始感到困了……” 在秦医生暗示郑礼可以闭上眼睛那刻郑礼便已经意识模糊,浑身上下仿佛浸在温暖的热水中,舒服地马上就要睡过去。 “睡吧……你现在可以睡去了,睡着之后,你会看到眼前有一扇木门,推开门走进去,你就能回到你想回到的地方……” 郑礼接收到来自秦医生的源源不断的语言暗示,看到了就立在跟前的一扇黑色木门,木门上有着整齐而漂亮的实木纹路,郑礼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很陌生。门并没有锁上,他抬手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便被推了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装潢精美的别墅,庭院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看季节像是在春夏,院墙旁边的一颗老树上还挂了一个小秋千。 秋千? 郑礼双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直觉告诉他,他坐过这个秋千,但记忆告诉他这不可能。 秦医生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似的,郑礼听见她问:“你在门里看到了什么?” “别墅,庭院,秋千。”郑礼答道。 他不知道这座陌生的别墅究竟是谁家,下意识的觉得贸然闯进别人家里有些不妥,但他最终还是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郑礼抬眼望去,看见了一楼客厅内挂着的一张硕大的照片,他第一眼看见了那个笑容很灿烂的女人,却在目光移至旁侧两人时顿时愣在了那里。 最右边是个男人,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岁的男孩被他托起放在左肩上。 女人的面孔是陌生的,但那个男人和小孩郑礼在清楚不过——那是中年时的郑建华和小时候的自己。 第54章 「初霁 青阳」·1 熬过了腊月寒冬,当春季来临的时候总会在处处显现生机,绿意一点点生出,寒意一点点被驱散。 自然界如此,但人心却未必。 “夫人,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带着小少爷出去走走?” 趴在窗边的赵素之听见张姐的话,回头看了张姐手里牵着的小男孩,明亮的双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期待。赵素之双唇微微动了动,最终淡淡笑了笑:“不了张姐,您带阿礼出去走走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张姐感受到握在右手手指上的小小手掌逐渐攥紧,欲言又止地盯了赵素之片刻。 赵素之朝小男孩走近几步,缓缓蹲下揉了揉他的脸颊,温声道:“阿礼,乖,妈妈今天累了,下次再陪你去,好吗?” 或许是从郑礼的外公突然心梗去世开始,赵素之对身边的一切,包括她的儿子郑礼都表现得兴致缺缺,去ZH的次数也少了,屋子里总是乱糟糟的,各种看不明白的文件散落一地,画室里的地板也会被颜料染得脏乱不堪。每次都是张姐趁赵素之睡沉了之后悄悄给收拾好,但往往第二天又会恢复原样。 郑建华或许是整天都泡在了公司里,就算偶尔回家一趟也会和赵素之闹的不欢而散。 “张姐,”在张姐即将关上房门时赵素之突然叫住了她,她努力将脸上的疲态驱散,撤出一个说不上好看的笑,对小郑礼说,“阿礼,你不是一直想要去水族馆玩?让张姐带你出去玩几天好不好?” 小郑礼闻言开心地笑了笑:“真的吗!那妈妈也一起去吗?” 赵素之怔了怔,窗外忽然吹来一阵说小不小的风,赵素之紧了紧身上并不厚的针织外套,小心翼翼地说:“这次先让张姐带你去,等妈妈忙完了一定陪你去。” 小郑礼点了点头:“妈妈,张姐说你生病了,阿礼很懂事的,妈妈病好了阿礼带妈妈出去玩。” 赵素之笑了笑:“好。” 赵素之嘱咐张姐给郑礼多带些南瓜糖,他不闹腾,但几天在外面难免会闹脾气,他好哄,一颗南瓜糖就能搞定。 张姐闻言愣了愣:“夫人,水族馆不用几天,我和小少爷晚饭之前就能回来。” 赵素之从壁柜顶层把行李箱拿出来,替郑礼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进去:“当地的水族馆里没有白鲸,你带他去廊城,那里的动物园和游乐园也很棒,我给你们订了三天的酒店,好好出去玩一玩。” “夫人,这……” 张姐面露难色:“您是不是,和……郑先生……” “张姐,”赵素之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等你们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门铃被按响时,赵素之已经在楼下坐了很久,她起身给来人开门:“你来了。” “所以还是只能这样了?” 周律师摇了摇头:“赵总,您父亲的医嘱已经鉴定过笔迹,确实是……本人亲笔。” 赵素之面色惨白地捧起桌上的温水抿了一口,目光倏然变得坚硬起来:“无论如何,我手里的股权他半分也别想拿到,他和程也的那些勾当也别想得逞。” 她将倒扣在桌上的那份文件递给他:“周律师,拜托你了。” 周律师接过赵素之递过来的文件,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 首先跟大家说句抱歉这么久没更新。 我已经开学一阵子了,目前在外地实习,实习结束后就要进行没日没夜的复习了。 所以很抱歉,在我考研结束之前,我没办法跟大家保证我的更新频率,我只能说,我会抽空写,但可能就是缘更了。 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我知道我做的远远不够好,但我一定不弃坑,努力把这个故事讲完。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爱你们。 第55章 「初霁 青阳」·2 郑礼随着秦医生的引导从催眠中醒过来后恍惚了许久。他目光涣散地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或许是还沉浸在方才看到的画面里,良久都没有动静。 秦医生也不出声,就在旁看着他,直到他开口说话。 “秦医生——” 三个字从喉中粘连着发出来,沙哑又难听。郑礼轻咳一声,缓缓坐直身子,眸色沉沉地问:“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吗?” “也可能是你潜意识里的自我幻想,”秦医生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可能性不大。” 郑礼觉得不可能。母亲是在生下他时大出血去世的,从小,郑建华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郑礼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脸色霎时白了些。 载郑礼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语,程江淮时不时看郑礼一眼,见他状态不好,心里一直沉沉的。在他带郑礼来接受治疗之前,他就担心郑礼会想起一些与自己认知相悖的事情,他怕郑礼接受不了。 他什么都没问,等郑礼弄清楚了,愿意向他倾诉了,他会一一接着。 “饿不饿,我今天让陈最买了菜,晚上吃完饭再回去吧?” 说话间,程江淮从后视镜中看了郑礼几眼,见郑礼点了点头才松了一口气。 程江淮在厨房里捣鼓饭菜时,郑礼一直在客厅里坐着,程江淮本想把电视打开,转移一下郑礼的注意力,看到他盘坐在地上和立正一起玩,注视了片刻后又折回厨房继续忙活。 立正似乎能感知到郑礼情绪不佳,拿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郑礼的手心,又伸出湿哒哒的舌头舔的郑礼满手黏糊糊的口水。 “口水这么多,是程江淮苛待你了?饿了?” 郑礼从桌上扯过纸巾细细地擦掉立正的口水,轻车熟路地摸出抽屉里的营养剂,撕开包装递到立正跟前。那团金色毛球乐的直摇尾巴,蹲在郑礼跟前乖乖地把营养剂吃得一干二净。 程江淮做了三个菜,清蒸鲈鱼、小炒肉,还有一盘桂花糖藕。 郑礼看着盛在白瓷盘里的桂花糖藕,突然几不可闻地笑出了声。 “你说你不吃甜食,”郑礼说,“那是我第一次做菜。” “我吃光了。” 程江淮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郑礼愣了一下:“什么?” 程江淮解释道:“我说我不吃甜食是真的,不过当时你做的甜品和丸子,我都吃光了。” 郑礼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程江淮给他盛了半碗粥,把鱼肚上方那块没有鱼刺的肉挑到碗里又递给了郑礼。 郑礼胃口一般,但胜在程江淮厨艺好,最终还是多吃了些。 郑礼本觉得应该他来洗碗,但程江淮最终还是没让他沾手。郑礼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程江淮弯着腰洗碗,觉得心头一热。 “哥。”郑礼开口叫了他一声。 洗碗池里的水流声有点大,程江淮觉得郑礼似乎叫了他,他洗好最后一个盘子,关掉水龙头,回头看着郑礼。 郑礼站直,又喊了他一声:“今晚我不想回去了。” 程江淮愣了愣,拉过挂在置物架上的毛巾擦干了手:“客卧我一直都有收拾,很干净,你可以直接……” 怀里既柔软又硬得硌人的触感让程江淮把没说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紧接着,唇上传来湿热的温度。 郑礼双手圈在程江淮腰间,轻轻的吻了吻程江淮,又暗示性地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郑礼眼角有些湿红,双手不安分地握了握程江淮的臀部,盯着满脸惊愕的程江淮,一字一句道:“我要睡主卧。” 短小的一更。 在我犹豫这章要不要开车时,某人告诉我说,doi可以放松神经,安抚情绪,还能起到很好的镇定作用。 于是我半信半疑地安排了一股汽车尾气,预告一下,在下章。 (程总都被摸屁股了,郑礼为爱做0还会远吗?) 第56章 「初霁 青阳」·3 郑礼扯着程江淮的领带往床上倒的时候,程江淮第一次庆幸最早和陈最一起给主卧挑床的时候陈最给他挑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 “程总,我就直说了,您是个工作狂,累了一天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随便滚多舒服啊。” 陈最当时是这么说的。 程江淮打算明天到了公司给陈最加一笔迟了几年的奖金。 郑礼把程江淮压在身下,伸手去解程江淮的领带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皱了皱眉。程江淮本来就被他弄的心烦意乱,看见郑礼一皱眉,心中一跳。 “怎么不系我送给你的领带?”郑礼问。 程江淮轻声笑了笑而不答,单手支着床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扣住郑礼的后脑勺,朝着郑礼的唇吻去,动作丝毫算不上轻柔,又啃又咬,不出片刻就把那两片薄薄的唇瓣吮的通红。 郑礼感受到程江淮插在他发间的手指时不时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般,顿时觉得几乎要失去自己的主导地位,于是伸着舌头朝程江淮舌根处顶弄,本来扶在程江淮肩头的手腾出来去解他的衬衣扣子,拿冰冷的指尖去碰程江淮胸前的乳珠。 郑礼感受到程江淮的动作有片刻的迟滞,便趁机将他按倒在床上,挪开唇,埋头到他左胸前挑逗性地亲了一下。 “脱了。”程江淮捏了捏郑礼的肩,又勾了勾郑礼的毛衣下摆,从喉中发出的两个字沙哑不堪,仿佛被浸满情欲了的海绵。 郑礼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后便伸手去解程江淮的皮带,扯他的拉链,勾住他的底裤往下拉。 如果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准备,怕伤到郑礼,程江淮怕是忍不住立刻把郑礼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榨干他。 程江淮把郑礼往怀里拉了拉,手掌向下游走,握住郑礼身下勃起的阴茎,拇指在顶端轻轻按压两下,随即上下撸动了几下。 “这里没润滑,”程江淮说,“不想伤到你,下次再做。” 快感一阵阵直直地冲刷着,郑礼的双颊已被潮红攀上,大脑不知道有没有在分析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尾音还因程江淮手上快起来的动作不由上扬了几个音调。 顶端泌出的些许清液顺着阴茎留下,沾在温热的手心里,随着上下撸动不断发出些许微弱的水声。程江淮空着的那只手按过郑礼的后脖颈耐心地舔吻起来,吻到郑礼喘不过气来才舍得松开。 郑礼把头埋在程江淮的颈窝出,细软的发丝随着身子一动一动扫地程江淮心里痒意更浓。他低头轻咬了一下郑礼的耳垂,上次被刀划过的地方还没好透,轻微的刺痛感与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交汇,郑礼终于在程江淮的手中射了出来,白色的精液射在程江淮的小腹上,还有几滴沿着柱身沾在了程江淮手心。 郑礼还趴在程江淮肩头,睁开眼便能看到身下那副色气的景象。 郑礼亲了亲程江淮的脖子,很轻,又觉得不够尽兴,又用牙齿轻轻磨着,轻吮着在他的颈侧留了一枚红痕。 郑礼本想给程江淮口,正准备俯下身时被程江淮按在了怀里。 “别动。” 程江淮托住郑礼的臀往前挪动几分,郑礼方才稍稍趴软下去的阴茎碰到了程江淮早已经滚烫生硬的那根,顿时又精神地抬起头来。 程江淮扶住郑礼的手,将两根抵在一起的性器都包在手中。郑礼的手又白又软,指尖有点凉,触感像白玉一样,刚一碰上去程江淮便觉得浑身都热得发烫,涨得难受。 郑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被磨得生疼,程江淮还迟迟不射出来,期间郑礼忍不住要射的时候程江淮偏不让他如意,拇指按住顶端,直到大片的快意袭来才让郑礼和他一块射了出来。 “哥……”郑礼低低地叫了一声。 他本想骂他两句,又觉得显得像他因为自己不够持久而恼羞成怒一样生生咽了下去。 程江淮只“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亲他,两个人一起去洗干净后直接把床单扯了就抱在一起睡着了。 夜里郑礼好像做了噩梦,口齿不清地说着梦话,额头上泌出细细的汗珠。程江淮睡得浅,恍恍惚惚地睁开看,看见郑礼正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他把黏在郑礼脸上的头发顺到耳后,又吻了吻他的额头,隐隐约约听见郑礼喊了一声“哥”,又不再说梦话了,才闭着眼又睡去了。 郑礼,还没意识到你和程总在一起只能做0吗? 新手司机上路仿佛车祸现场,哭……多多担待。 第57章 「初霁 青阳」·4 或许是近来有些疲惫,郑礼这一夜睡得很沉。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站在赵素之的房间内,看着赵素之姿态优雅地坐在画板前一笔一笔地为画上色。窗户大开着,白色的窗帘外纱在一阵阵微风里舞动起来,一切看起来都平静又美好。 郑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觉得熟悉感不断在心底蔓延。 郑礼和郑建华长得并不像,从小就有人这么说。如今在梦里见到赵素之,郑礼才知道自己这副屡屡被人称赞的优越皮囊其实是承了母亲的基因。郑建华从不和郑礼提起赵素之,他也从没见过和赵素之有关的任何东西。十九年来,赵素之在他和郑建华的生命里仿若从未存在过,他却从没怀疑过其实是郑建华刻意将和赵素之有关的一切抹去得干干净净,他甚至从未惦记过,自己曾经也是拥有母亲。 突然间,“咣——”的一声巨响,狂风将窗户狠狠地带上,同时赵素之倏地回过头来看向郑礼。郑礼和她四目相对时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头发凭空被打湿,红色的血水顺着发丝凝聚在发梢,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又像是受着什么力量的吸引一般沿着地板缝隙一寸寸向郑礼靠近。郑礼踉跄地后退两步,背部重重地撞上了墙壁,随即便觉得呼吸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 “郑礼……” “郑礼,醒醒——” 程江淮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最终进入到郑礼的耳中,继而变得愈来愈清晰。 郑礼睁眼的那一刻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的,顾不上程江淮挂着一副担忧的表情在身边看着他,郑礼推开程江淮的手,赤着脚跑到了卫生间,掀开马桶盖就开始呕吐起来。 昨晚郑礼吃下的饭菜本就不多,此时也只能吐出一些胃中的酸水来。 郑礼撑着马桶边沿使自己朝墙边挪了挪,在背部靠上冰凉的墙体的一瞬间身上的力气瞬间卸下跌坐在了地上。郑礼大口地喘息着,听到不断靠近的熟悉的脚步声后才彻底放松下来,将脑袋稍稍后仰靠在墙上,费力地抬起手臂揉了揉太阳穴。 “喝点水吧。” 程江淮蹲下身来,把水杯递至郑礼唇边轻轻斜了斜,温热的透明液体沾湿了紧贴杯沿的唇瓣,有几滴从唇角溢出沿着瘦削的下颌骨向下挂在了下巴低端,最终滴落在地板上。 “做噩梦了?”程江淮的声音放得很轻,放下水杯的手将郑礼冰凉的双脚抱至膝盖上,在郑礼缓缓发出一声不清不楚的鼻音后才把他抱了起来,“我们回卧室说,地上太凉,容易感冒。” 这会儿也不过凌晨三四点的光景,外边的路灯还亮着,漆黑又寂静的夜晚里除了时不时刮起的寒风钻进窗户缝里发出的“呜呜”声音便再也没了其他的动静。 郑礼刚才光着脚在地上跑过,又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此时指尖都冻得冰凉。郑礼看着程江淮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又帮他理好遮住眼睛的凌乱碎发后才扯着干哑的嗓子缓缓开口:“我梦见我妈了。” “我妈不是在我出生那天大出血去世的,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有她。” 程江淮没有说话,只把郑礼的手握住,听着他把那些捡回来的记忆一点一点说给他听。在郑礼需要回应的时候他就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一直都在,在郑礼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程江淮就轻轻握着他的手给予安抚。 “郑建华瞒了我快二十年,”郑礼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里带了些自嘲,“我妈,她应该是自杀的。我应该……” 郑礼停顿了几秒迟迟没有说下去,程江淮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郑礼死死攥住程江淮的手,像是在下坠的悬崖边攥住了一根救命的藤条一般,他艰难的开口:“甚至——我应该亲眼目睹了……我妈自杀的那一幕。” 我回来了…… 首先考研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其次就是目前在忙毕设的事情,可能一周后放寒假了才会恢复日更/隔日更。 最后,这篇文也离完结不远啦,也是大家的鼓励才能让我这个菜鸟写手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弃坑……我会让它顺利完结掉的。 感谢!鞠躬! 晚安。 第58章 「初霁 青阳」·5 尽管赵素之去世时郑礼才不过四岁,但小孩往往是敏感的,赵素之的反常,如今回想起来,郑礼觉得自己小时候是有察觉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瞒着我,”郑礼喃喃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郑礼的脑海里闪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猜测,但种种线索串联起来,郑礼的思绪仿佛受着什么牵引似的朝着那个让他浑身冷汗的结论飘去。 程江淮好像知道郑礼在想什么,他冷静地安慰郑礼,告诉他如果想知道发生什么就要努力想起来,或者亲口去问,胡思乱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郑礼这才想起来,换做平常,如果郑礼在没有知会郑建华的情况下在外过夜,郑建华总是会想方设法地联系到他。 而如今手机是开机状态,别说电话,甚至连郑建华的一条短信郑礼都不曾收到。 “算了,”郑礼身子往下沉了沉,拉了拉程江淮的手,“现在天还没亮,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难得没有郑建华无时无刻的监视,郑礼决定和程江淮出去好好逛一逛。早上起床时,郑礼赖在程江淮怀里,死死抱着不肯出来。 “你今天要去公司吗?”郑礼闭着眼问。 半晌没听到程江淮说话,郑礼又伸手戳了戳程江淮的腰侧,边戳还不老实地在腹肌上揉了一把:“说话——” 话音未落,程江淮反身将郑礼压在身下,声音喑哑低沉:“可以不去。” 说完便低头在郑礼的薄唇上轻轻吻了吻,郑礼顺势双手覆住程江淮的臀部,挑逗一般捏了捏。程江淮冷不丁地和郑礼牙齿磕到了一起,他把郑礼的手挪开,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穿好衣服,轻咳了一声道:“我去给你做早餐。” 郑礼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之前住在程江淮家里时用的东西都规整地摆在洗漱台上,虽然不多,但一件都没少。 他朝门口过头去,想看看在厨房忙碌的人,发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开水沸腾的声音,最终把脑袋收回去安安静静地刷牙了。 扎头发时,郑礼拨弄了一下乱糟糟的长发,发现最长的头发已经长过肩膀许多,又想起程江淮曾经说过喜欢他的长发,犹豫着要不要去剪短些。 “想什么呢?” 郑礼的思绪被程江淮的声音拉了回来,他看着镜子,目光折射进程江淮的眼底,开口问道:“头发长长了好多,你说,我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点?也不是全部剪短……就、稍微……” “那就剪一点吧,”程江淮打断了郑礼,伸手把头绳从郑礼手中拿过,动作温柔地帮他把头发扎好,“不过留长也行,剪短也好。我觉得你怎样都好看。” 郑礼只觉得以后要完蛋。 说程江淮很会说情话的话,也不太像这回事,但郑礼承认自己很容易因为程江淮的三两句话就心跳加速。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郑礼挪开了些,拉着程江淮往餐桌走:“那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去找一家理发店……” 说完又顿了顿道:“你今天真的不去公司?” 程江淮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手机:“公司今天的事情已经让陈最包办了,放心吧,还是陪男朋友更重要。” 郑礼听程江淮这样说,可算是露出了个像样的笑容。从秦医生那里回来之后,郑礼一直都郁郁不乐地,程江淮知道这事情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只能做到一直陪着他。 现在看到郑礼笑起来,程江淮的心情也不由好了很多。 “那我们下午去游乐场吧?听说工作日人很少,可以玩很久。” 程江淮骨节分明的手指掰下一块吐司朝郑礼嘴边送去,嘴角带着不太明显的上扬弧度,淡淡地应到:“好。” 郑礼自然地张嘴任他投喂,口齿不清地说:“吃完晚饭我们去看电影吧,找找有没有新上映的评分比较高的电影。” 郑礼说话间程江淮已经把剥好的水煮蛋放进郑礼跟前的盘子里,又递了杯热牛奶过去:“可以,喝点牛奶慢慢说,别噎着了。” “看完电影我们去酒吧!”说起和程江淮一起酒吧,郑礼眼里倒是有点兴奋了起来,“上次我和你一起去,一杯酒还没喝完你就生气走人,脾气真大。” 程江淮轻轻看了他一眼:“上次你可也是让我见识到了一个花花公子的功力,上次那个男的,你们很投机?好像聊了很久?” 郑礼嘬了口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唇边沾了一圈,说起话来显得实在楚楚可怜无公害:“我可没主动,以后去酒吧我都只看你。” 程江淮闷笑一声,扯过一张纸递过去:“晚上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一会儿喝完牛奶记得擦擦嘴。” 郑礼点了点头,接过纸巾随意擦了几下,追问程江淮去哪里他也不说,把郑礼的心好奇的直痒痒,程江淮收拾碗筷郑礼就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直到程江淮用沾着水珠的手捏着郑礼的下巴,用唇堵住他的唇,才得了片刻安宁。 “别问,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第59章 「初霁 青阳」·6 郑礼是穿着程江淮的衣服和他一起出门的。出门前,郑礼在程江淮的衣柜前站了好久才从他那清一色黑白灰的西装衬衣里找到一件灰色的卫衣,并且郑礼穿上还意外合身。 “这是很多年前我妈买给我的,不过你穿上比我好看,”程江淮倚在门框上看他,在郑礼走过来时又替他套上一件厚厚的黑大衣,“外面冷,多穿点,别冻坏了。” 程江淮带郑礼去了他这几年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店长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女性,叫Alice,Alice看见程江淮牵着郑礼走进来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男朋友?”Alice让学徒带郑礼进里间洗头,凑在程江淮身边八卦地问。 程江淮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从追随着的那人的背影上收了回来,眼含笑意地看向Alice:“男朋友。” Alice激动地打了个响指:“漂亮!恭喜啊——” “谢谢,”程江淮笑道,“他是很漂亮。” Alice一时间有被秀到,暗想难得程江淮也会有这样像个"人"的时候。 Alice的手法确实不错,虽然耗费时间有点长,搞得郑礼险些睡过去,不过慢工出细活,最后剪出来的效果让郑礼还是满意的。 离开之前Alice津津有味的目光始终在两人之间逡巡,直到走远上了车郑礼才觉得自在了些。 “Alice怎么一直盯着我们看,还笑成那样,怪渗人的。” 程江淮侧过身去帮郑礼系好安全带,不动声色道:“别见怪,她是觉得我们太般配了。” 工作日的游乐场相较周末和节假日确实冷清些,正好遂了郑礼的愿。二十多年来,游乐场这种地方在郑礼的印象里只有电视上看到的、儿时同伴们口中描绘的样子。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游乐场里哄小孩子玩的东西,但如今和程江淮一起来又是另一种不一样的心态。 进了游乐场大门,里面有卖各色各样小玩意儿的摊位,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两米高的喷泉,有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正站在喷泉旁边售卖气球。 郑礼两眼放光,拉着程江淮挑了一个HelloKitty样式的气球:"哥,把手给我。" 程江淮以为他要牵手,便把右手伸了过去。 郑礼说:"虽然我没来过游乐场,不过我记得,陪乔钟意看过的电视上的言情剧不都这样——男主角买个气球系在女主角手腕上,然后说什么‘这样我就不会在人群里找不到你了’之类的话。" 程江淮压制住在游乐场里和郑礼掰扯究竟谁才是男主角这回事,乖顺地抬起手腕任郑礼把气球系上去。 郑礼扯过气球的绳子,在程江淮的手腕上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程江淮想。对,还有的是别的、更合适、更直接的方式。 郑礼胆子大,看到过山车、大摆锤都要拉着程江淮上去尝试一番。 "我恐高。"程江淮说。 "你闭上眼睛就不恐了。"郑礼强词夺理道。 "我去给你买点热饮?"程江淮尝试转移话题。 "我现在不渴。"郑礼说。 郑礼顿了几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凑近了些说:"哥,讲实话,你是不是怕这些?" 程江淮闻言盯了郑礼半晌才开口道:"走吧,我又不恐高了。" 一圈过山车下来,程江淮面色惨白吓了郑礼一跳,郑礼这才知道程江淮是真的恐高。 郑礼面上带了些许愧色:"对不起……" "觉得对不起的话就先欠着,"程江淮拉过郑礼的手朝下个目标走,"以后记得好好补偿我就行。" 至于怎么补偿,那就是后话了。 第60章 「初霁 青阳」·7 夜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游乐场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五颜六色的彩灯刚开了没多久便又被关掉,郑礼不解地看着场内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便扯着嗓子说:“年轻人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吗?要下大雨咯!这会儿不走一会儿就别走啦——” 话音刚落,这会儿看上去果然灰蒙蒙的天空上落下一滴雨,接着是两滴、三滴,只是瞬间的功夫便大雨倾盆,把还逗留在游乐场里的游客淋了个措手不及。 程江淮下意识地抬起手替郑礼挡雨,没等程江淮反应过来,郑礼便拉着程江淮朝旁边的摩天轮跑去。 设备早已经被停下,看守的工作人员也没在,但摩天轮外侧用来规束游客排队的护栏铁门已经关上了。郑礼长腿一伸,身子一跃便跳过护栏,站在护栏内侧朝程江淮伸手:"快,干嘛愣着。" 程江淮似乎并不乐意,但最终还是拉着郑礼的手翻了过去。两个人偷偷钻进停在最下方的摩天轮格子里,程江淮弯腰进去时还不忘把系在手上、飘在空中的气球也扯进去,两个人活像一对背着大人偷跑出来玩的小孩。 雨下的太大,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被淋得半湿了。马上就是腊月寒冬,厚厚的大衣被雨水泡湿,贴在身上黏腻湿冷,冻得郑礼直打寒颤。 "冷?"程江淮问着就打算把自己的大衣脱给郑礼。 "别,你的衣服也是湿的,暖和不到哪去。"郑礼制止了他的动作。 狭窄黑暗的空间里,两个人说话时口中喷洒的热气就直直地与对方寒冷的皮肤相触,让人觉得温热又安心。 郑礼冰冷的手指扣在程江淮的手腕上,触感像冰凉的玉,又比玉多了分柔软。程江淮鬼使神差的又凑近了些:"真的不冷?" 郑礼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被雨淋湿的眼尾微微上翘,十分诱人。 程江淮看见郑礼薄薄的、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轻如羽毛地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哥,你亲亲我吧。" 郑礼说:"你亲亲我,我就不冷了。" 于是程江淮便扣住郑礼的后脑勺,稍稍一低头,便把郑礼吻住了。 程江淮吻得轻柔,郑礼却并不餍足,粉红的舌尖莽撞地扫过程江淮的上颚,牙齿也重重地摩挲着程江淮的唇瓣,好似要把程江淮生吞下去。 狭窄的摩天轮座舱外雨声渐小,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和亲吻时发出的暧昧的水声便愈发明显,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郑礼不但不冷了,甚至感觉燥热。 肺部的空气渐渐稀薄,郑礼推了推程江淮,湿漉漉的眼睛睁开,在黑暗的座舱里一闪一熠,紧紧盯着程江淮。 程江淮刚准备说些什么,一束光线透过座舱的玻璃门照了进来,拿着手电筒的保安大叔冲他们喊道:"我就说还有人,小情侣亲热怎么不分场合呢?干嘛呢——赶快走了!" 郑礼一听乐出了声,程江淮不露声色地牵着郑礼钻出了座舱,保安大叔似乎是怕两人不老实离开,硬生生地把手电筒打成了追光灯的效果。 "好家伙,这女孩儿个儿真高!"保安大叔感慨道。 郑礼回头对保安大叔笑了笑:"给您添麻烦啦!" 小雨还绵绵地下着,郑礼把手插进程江淮的大衣口袋里,和他十指紧扣,把一脸错愕的保安大叔留在身后,很快消失在了寂静的游乐场里。 第61章 「初霁 青阳」·8 脱掉湿透的外套,打开暖气,程江淮和郑礼在车上坐了很久,直到陈最慌慌忙忙地送了两件崭的外套过来两个人才磨磨蹭蹭离开。 郑礼好奇像程江淮这样的工作狂旷工一天要损失掉多少钱。 程江淮说:“我让陈最加班了。” 郑礼先是挑眉,后是点头,默默地替陈最捏了一把辛苦汗。 “小郑总倒也是潇洒,”程江淮打趣道,“最近工作进展如何,不如提前向合作方做个汇报?” 郑礼闻言先是笑出声来,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郑建华,本来他应该感到轻松的,可郑礼如今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算了不想了—— ZH这么大的公司,一个项目少了他这个游手好闲的人想必也是没有丝毫影响,至于郑建华为什么没联系他,郑礼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 郑礼不觉得饿,两个人便不打算吃晚饭了。郑礼记得程江淮说要带郑礼去一个地方,从游乐场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期待了。 车子转过下一个转角后郑礼看到了程光科技,郑礼以为他说的地方是公司,谁知道程江淮眼皮连都没动,仿佛那是别人家公司一样若无其事地从旁边驶过,最终在不远处的一条街道停下。这条街道旁的一排房子不像办公的写字楼那般高耸、冰冷,只有不过三层楼的高度,在林立的高楼群里显得十分独特。 郑礼还在副驾驶朝窗外张望着,程江淮已经绕到这边帮他打开车门,指了指对面唯一灯光暗着的那扇门:“走吧,下车。” 玻璃门上是指纹锁,程江淮操作了三两下,拉着郑礼的手将他的指纹输入进去,门被打开、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郑礼整个人都呆在了门口。 入眼的是一个扇形的前台,再放眼望去,一个装修风格极致艺术、色彩斑斓而饱满的大厅就落入眼中。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装裱好的油画画作,郑礼很熟悉,那都出自他之手。 郑礼一时间 “这间算是一个小型展厅,”程江淮拉过还愣在原地的郑礼,朝拐角处的楼梯走去,“二楼隔成了两间,一间可以用来放你的藏画,另一间可以当做你的办公室。” “三楼是画室,我让陈最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安置好了,等你的晕血症好起来,你就可以在上面尽情创作,”程江淮的脚步停在二楼楼梯口,指了指三楼的方向,然后回头去看郑礼,“你想上去看看吗?” 程江淮迟迟没有听到郑礼说话,一时间觉得是不是他做这些事情让郑礼不开心了。他以为郑礼会喜欢的,所以很早之前就私下联系了乔钟意,准备了很久,就是想以这种方式给郑礼一个惊喜。 或者说是给郑礼提供一个摆脱枷锁的动力。 “郑礼,我……”程江淮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还在斟酌着应该说些什么,突然间郑礼重重地拥住了他。 然后他听见郑礼用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说:“程江淮,谢谢你。” 郑礼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怕程江淮嘲笑他,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再带他去看一下画室。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工作室了,”程江淮说,“一楼进门第一眼看到的那面墙上是空的,是用来留着给你做工作室的logo的。” “它以后就是郑礼的工作室,它叫什么,就交给郑礼来决定了。” 郑礼和程江淮两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郑礼一幅画挨着一幅画地给程江淮讲自己当时是为什么画这幅画、画的究竟是什么内容、自己当时又是什么心情。 他把自己的经历通过一幅幅画讲给程江淮听,也把自己一点一点剖开来给程江淮看,毫无隐瞒和保留。 郑礼的脚步停在展厅一角一副不太起眼的画作跟前,微微蹙眉:"乔钟意怎么把这幅也给你了?" 这幅画是他小时候画的,可能是十岁,也可能是八岁,又或许是更小的时候,具体是什么年纪郑礼自己也不记得了。 可能是因为小孩比较天马行空,这幅画的画风有点抽象,但能看出来是一个小花园,画面里有一棵老榕树,还有一个木质秋千。 秋千。 郑礼突然神色一滞。 他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画秋千,但画里的老榕树和秋千却逐渐和脑海里刚苏醒不久的记忆逐渐重叠。 郑礼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复杂:"这是我妈去世之前,我们住的那个家的,院子里的秋千。" 第62章 「初霁 青阳」·9 从工作室离开后,郑礼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下过雨,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灰尘被打湿的味道。这种味道很清新,郑礼很喜欢。 萧瑟的冷风吹来,郑礼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挽住程江淮的手臂:“走吧,我们回家吧。” 程江淮想起之前郑礼没脸没皮地赖在他那里住的时候,也曾经把他的房子称为“家”。如今在听到他这么说,感受却大不相同了。胸口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有点温暖,让人很安心。 “走,”程江淮重复道,“我们回家。” 车子并未按照郑礼以为的路线行驶,而是仅仅五分钟之后驶进了一个叫晨曦公馆的小区。 “这是哪?”郑礼问。 “我们家,”程江淮说话时音色里略带了点愉悦的味道,“明天我们就把立正也接过来,这里离你的工作室也近,之后你想去工作室画画来回也方便。” 郑礼记得,程江淮和他提到过,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一天之内,他梦寐以求的工作室、一个像样的家都像从天而降一样让他惊喜不已,而这些惊喜都来自他身边这个男人。 郑礼突然想,自己真是好命。 程江淮多金又帅气,对他温柔又体贴。他要对程江淮好一点、再好一点,他要让程江淮再喜欢他一点,更依赖他一点。让他离不开自己,像他如今离不开他一样。 新房子的装修依旧是极简的风格,但和城郊那栋别墅相比又多了很多人情味,郑礼仔细观察着,感动也一点点在心底蔓延起来。 郑礼喜欢光着脚在家走,所以从玄关开始,除了浴室和厨房,家里的地面都被铺满了柔软的地毯。郑礼尤其爱在矮几前坐在地上吃饭,所以矮几和沙发之间是加厚的坐垫。郑礼的头发长,时不时需要扎起来,于是卫生间洗漱台的墙壁上有个挂钩,上面挂了一排黑色的发圈。 程江淮办公不喜欢被打扰,却在书房里劈开了一半的空间,给郑礼放上了齐全的绘画工具。 “你是魔术师吗,程江淮?” 郑礼一手搂住程江淮的脖子,凑过去狠狠地亲了一口,程江淮似笑非笑,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浴室能用吧?”郑礼轻声问着,双唇再次贴了过去,轻轻一触又分开,樱桃粉的舌尖挑拨一般舔了舔程江淮的唇缝,“程总好像把一切都准备的很周到了?” 他看见程江淮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郑礼觉得性感的要命,身体由着大脑肆意控制,侧过脑袋便低头在那枚喉结上轻咬了一下。 “郑礼,”程江淮低沉干涩的声音在郑礼耳边响起,“脖子和耳垂上的伤还疼吗?” “早没事了。”郑礼说着便抬手去撕伤口上的纱布,程江淮连忙制止,说高彤乐交代过,没拆线还是不能碰水,郑礼这才作罢。 郑礼才不管伤口会不会再次发炎。纱布可以不拆,但今天澡一定要洗,床也一定要上。 平日里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程江淮在做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光想到这里,郑礼就硬了。 “哥,”郑礼脱掉外套之后又饿狼扑食一般去扒程江淮的衣服,抬眼眸底满是情欲,“我们一起洗澡吧,好不好?” (这章短小勿嫌…… 另外可能在三月份之前会完结掉?希望顺利! 第63章 「初霁 青阳」·10 房屋里冬季的暖气开的很足,浴室里的热水一打开,雾蒙蒙的水汽便很快笼罩上来,氤氲的雾气将氛围渲染得更加暧昧。 郑礼的头发被花洒打湿,温热的水珠从发梢流下,沿着郑礼雪白的皮肤蜿蜒而下,钻进腰窝,最终隐没在湿透了的内裤里。 “你太瘦了,”程江淮双手扣住郑礼的腰窝,他觉得自己稍一用力就能把郑礼的腰掐断一般,程江淮的大拇指在郑礼腰侧轻轻刮了刮,“你得多吃点,长点肉抱着才舒服。” 郑礼有点怕痒,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弓着腰去躲,但程江淮手上的力道很大,郑礼觉得程江淮的眼神里泡满了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吞入腹中吃掉一般。 程江淮身上的羊毛衫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常年坚持健身养成的肌肉线条顿时被勾勒出来。 “宽肩窄腰,”郑礼把手伸进程江淮的衣服下摆里胡乱摸索,“程总,你好性感。” 程江淮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他想着,现在让他呈口舌之快要是让他待会儿能乖乖地挨操就随他去。 浴缸里的水放满,郑礼把身上浸满水的内裤脱掉躺了进去,伸手扯了程江淮一把,程江淮脚打滑着单腿跪进了郑礼两腿之间,水花四溅,把两个人浑身都湿了个遍。 程江淮索性顺势半跪下去,膝盖往外顶了顶把郑礼的两腿撑开了些,右手撑着浴缸边缘附身压在了郑礼身上。 郑礼的身下已经硬的不行,隔着程江淮的西装裤子抵在程江淮那团鼓鼓囊囊的地方,顶部随着程江淮俯下身来的动作在布料上摩擦着,快感骤然袭来,郑礼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郑礼很久没做过了,除了程江淮帮他打出来的那次,半年里他自己撸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如今敏感的要命。 每次把外面的骚包小0带回家也都是掐着郑建华回家的时间点做戏,目的只是想把郑建华气的吹胡子瞪眼罢了。 程江淮听到郑礼的声音简直眼都红了,但他知道要哄骗着郑礼做下面那个,今天就急不得。他得慢慢调教,他得让郑礼爽到才行,前戏就必须要足。 他低头吻向郑礼的颈侧,不轻不重地吮吸,片刻后白皙的皮肤上就出现了暧昧的红痕。程江淮继续往下,双唇停留在郑礼左胸前,舌尖在那粒软肉边缘画着圈,又用牙齿轻轻摩挲几下,粉色的肉粒逐渐泛红,硬挺了起来。 “硬了。”程江淮压着嗓子说。 郑礼不满足于这些挑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己的分身:“我这里更硬。” “别急。”程江淮扣住郑礼的右腿往上一抬把郑礼细长的腿挂在了浴缸边缘,昂扬出水面的小兄弟瞬间暴露在程江淮面前,以及后面那条隐秘的缝。 郑礼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此时只想把程江淮按在墙上又亲又操,哪里想得到这种怪异感究竟来自哪里。 直到程江淮的手指摸向那条缝,然后撑开,指尖抵住穴口。 “操!” 郑礼身体一激灵,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了出来。 不是。 程江淮,这是要上他? 终于要写为爱做0了 第64章 「初霁 青阳」·11 程江淮并没有给郑礼反抗的机会——勾他的是郑礼,这会儿怎么能让他想跑就跑掉? 程江淮一手掐着郑礼的细腰往怀里拉了拉,低头用唇堵住了郑礼的唇。炙热的吻带着浓烈的引诱的意味,柔软的舌在温热的口腔里扫过,和郑礼的舌缠绕在一起,带着程江淮的独特的味道沾染了郑礼的身体的每一寸。 “哥,”郑礼喘息着用双臂在程江淮胸前推搡了两下,却颇带了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他用一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程江淮,说话的声音都轻颤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期待,“这事儿还有的商量吗?” 程江淮笑,侧头舔了舔郑礼的耳垂,手指在穴口的褶皱上温柔地打圈:“商量什么?商量今晚做几次吗?” 程江淮说着食指往里一探,沾了水的手指得到润滑,轻轻松松便伸进去了一个指节。郑礼感受到手指的入侵身子不由僵直了。 柔软温热的肠壁紧紧咬着手指,程江淮另一只手握住郑礼的前端开始上下撸动,大拇指在顶端轻轻打转,还时不时用圆润的指甲轻轻刮蹭两下。 “阿礼,你太紧了,松一点。” 郑礼被程江淮这一声阿礼叫的耳尖都红了,和自己抗争了三秒还是投降了,心一横,直接在浴缸里躺平。就试这一次——万一真的能被爽到呢。 郑礼想,色情片里香软的小0们在被插的时候叫的那么欢,也不至于都是演出来的吧。 于是郑礼红着耳朵轻声说,“哥,你别让我太疼……” 为了让郑礼放轻松,程江淮握住郑礼的分身,加快了手上撸动的动作,一根手指进去后便在狭窄的甬道里缓慢抽插着。 郑礼的喘息声夹杂在浴室哗哗的水声里,从发烫的皮肤上蒸发出来的水汽和浴室里的白色水汽混在一起,湿哒哒的长发有几缕缠绕在郑礼白净的脖颈上,十分淫糜,勾得程江淮的心一颤一颤的。 程江淮没由来地想起了郑礼和那个漂亮男人接吻的照片。他突然想知道郑礼之前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也做过,他这幅样子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和郑礼接过吻的男人也看到过。 程江淮想着,加了第二根手指进去的同时加快了抽插的频率,开始在后穴里摸索着,指腹触及到后侧那块微微凸起的软肉时郑礼叫出了声,穴肉收缩着把手指夹得更紧了些,像是紧紧咬住手指不愿让其离开。 “找到了。”程江淮轻轻扬了扬嘴角,手指持续轻按在那一处,“舒服吗?” 郑礼紧紧咬住下唇,扣着浴缸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从耳朵尖到脚趾都染上了粉色,也不知道被是浴室里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别的。 快感随着程江淮不断进出的手指和前方撸动的手冲刷着郑礼的大脑,他有点想逃,又贪恋这种快感。 “别……嗯……” 郑礼压低自己的喘息声,他觉得自己被程江淮的两根手指弄的浑身瘫软有些丢脸。 “别什么?”程江淮仿佛故意捉弄郑礼,还当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指稍稍向外抽离了些,“但是你看,你那里紧紧咬着我的手指,你想让我停下吗?” 郑礼梗着脑袋不说话,眼神迷离,像是在眼珠上蒙了层水雾,脸颊上两片薄红看起来十分色情。手指突然停下动作,郑礼反而觉得有些空虚,腰臀不受控制摆动了起来,像是要把手指往深处送一些。 “宝贝阿礼真骚,”程江淮淡淡地笑着,用诱哄的语气问道,“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见过你这个样子吗?” 今天打算把这辆车车写完,一会儿还有一章。 (程总不正直了……) 第65章 「初霁 青阳」·12 “没了……”郑礼软声软气道。 有个鬼。 郑礼心想,以前都是他搞别人,哪轮到的别人揉着他的屁股在他的身体里进进出出。 郑礼觉得自己看走眼了,程江淮不是不苟言笑吗,不是工作狂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吗,怎么说起骚话来比他还让人臊的慌。 程江淮像是察觉到了郑礼的心不在焉,抽插的动作更快了。快感持续涌来,郑礼的大脑暂时宕机,不到片刻就僵直了腰,在程江淮手里射了出来。 白色的液体有些落在水里,有些粘在郑礼的胸腹上,随着郑礼的呼吸在胸口起伏着,看的程江淮又硬了些。 没等郑礼缓过劲来,程江淮塞了第三根手指进去,柔软的穴肉这次轻易就被撑开,容纳三根手指并非难事。程江淮草草抽插了几下就从后穴里拔出手指。 程江淮用浴缸里的温水把郑礼身上的精液洗掉,然后一手搂住郑礼的腰,另一只手臂横在郑礼腿弯处,将郑礼横抱了起来。 郑礼小声惊呼了一声,瘦而高的身躯在程江淮怀里折了三折,双臂紧紧地圈着程江淮的脖子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卧室门是被程江淮光着脚踹开的,行走间,白净的双脚在地板上留下整齐的水渍,身子脱了手臂的力气后被扔进宽阔的双人床里,在柔软的床面上下弹动了两下又停了下来。 程江淮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安全套,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在郑礼赤裸的身子上铺开,像是一盘待享用的美食。 程江淮跪在郑礼腿间,拉着郑礼的手朝身下的挺立探去:“乖,帮我把内裤脱掉。” 郑礼听话地扒开程江淮的内裤,看到程江淮硬挺的那根东西弹出来的时候险些没就地晕过去。 郑礼承认,就尺寸来说,他跟程江淮做爱,他被压,不亏。 程江淮哄着郑礼帮他把安全套戴了上去,然后伸手把郑礼翻了个面。他伸手在郑礼白皙的臀瓣上握了握:“把屁股抬高点。” 和三根手指相比还是不一样,尽管后穴已经被扩张的很充分了,程江淮扶着柱身刚进入了顶端便疼得停了下来,险些被夹得软了下去。 郑礼自然也不好受。 “疼吗?”程江淮没再往里进入,停在那里俯身去亲他的脖颈。 郑礼已经疼的冒汗,但他着实也想让程江淮舒服,便硬着头皮说:“不疼……” 程江淮等郑礼适应了之后才又尝试往里进了几寸,等到进入了一半,便扶着郑礼的腰开始浅浅的抽插着。 后入的姿势很容易让顶端摩擦到那块敏感点,快感和疼痛一同蔓延,一时间郑礼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到底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太过舒服。 “嗯啊……慢、慢一点……” 郑礼把头埋进枕头里,身体随着程江淮的撞击一下一下摇摆着,木质双人床发出的规律的吱呀声和肉体拍打的声音交织成了一曲淫糜的乐章。 程江淮的撞击一次比一次深入,穴肉紧紧包裹着的触感直冲大脑皮层,多巴胺的分泌带来的兴奋感驱使着身体去索求更多快感。 郑礼的身体脱了力气,臀部不受控制地向下垂,程江淮双手扣住郑礼的腰窝抬高他的臀部,每一次都顶到郑礼的最深处。 程江淮低头在郑礼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加快了顶弄的频率,通过郑礼身体的反应刻意在抽插时让顶端扫过郑礼的敏感点。郑礼被弄的浑身酥软,呻吟的音调都随着程江淮的撞击拐了几个弯。 “舒服吗?”程江淮空出一只手去弄郑礼的前端,“阿礼被我操得舒服吗?” 郑礼不说话,程江淮就故意捉弄他,撸动了几下又停住,还不允许郑礼自己去摸。 “舒服……”郑礼颤着声音说。 程江淮心满意足,手上开始缓缓套弄着郑礼的前端,同时狠狠地顶进了后穴,继续问道:“谁操得阿礼这么舒服?” 郑礼想朝程江淮翻个白眼,最终还是自暴自弃道:“哥,哥弄得我舒服死了,嗯……啊,快点,再快点……” 程江淮红着眼,一下一下撞击地又深又快,在欲望攀上顶端时加快了手上撸动的动作,几乎是前后脚和郑礼一起射了出来。 半硬的性器仍旧插在猩红的穴口里,程江淮趴在郑礼身上,抱住郑礼换成侧躺的位置,抬手拉起郑礼一条大腿。 郑礼连忙求饶道:“别……哥,求你了,今天不要了好不好?” 程江淮把下巴放在程江淮后颈上,轻轻笑了笑,郑礼能感受到程江淮胸腔的震动,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郑礼的皮肤上,弄得郑礼又险些硬了起来。 但郑礼已经累的不行了。 “好。”程江淮笑了笑,从郑礼身体里退了出来,摘掉灌满精液的安全套后又把郑礼抱了起来。 郑礼顿时瞪大了眼睛:“干嘛……!不是说好吗?” 程江淮低头亲了亲郑礼的唇,笑道:“浑身黏糊糊的,带你去洗澡。” 结果就是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又一起撸了一次才作罢。 郑甜甜首次为爱做0成就get√ 加起来大概是我写的最长的一辆车了。 我一滴都无了……开的不好请多多包涵。 第66章 「初霁 青阳」·13 郑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正空中了,他伸着懒腰翻了个身,发现程江淮已经不在卧室了。 郑礼揉了揉屁股——其实也不是很疼。 整个过程中程江淮对他都还是很温柔的。 伤口处的纱布真的很烦人。郑礼扯开睡衣领子,看着从脖子往下蔓延的红色吻痕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决定过几天等这痕迹消退了再去拆线。 程江淮似乎是已经去公司了,郑礼出了卧室也没看见他,刚走几步,脚踝处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回过头才发现立正在用脑袋拱他的脚踝。 “啊,立正!”郑礼惊喜地半跪下去揉立正的头,立正伸着舌头去舔郑礼的手心,尾巴摇得都快出残影了,“你妈妈什么时候接你回来的呀?” 说完这句话郑礼有些心虚。 从昨天那场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的性事来看,他才是立正他妈。 郑礼弱弱地改口:“你爸一大早就把你接回来了?你饿不饿?走,爸爸给你找找罐头放在哪。” 于是立正自今天开始,从一只父母双全的狗狗,变成了一只有两个爸爸的狗狗。 郑礼刚开始洗漱就接到了程江淮的电话。 “醒了?”程江淮说话间,电话那头还传来了文件翻页发出的沙沙声,“今天早上看你睡着,我就没叫你,我把立正接过来了,你看到了吗?” 郑礼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嗯,看到了。” 他本来想说,前一晚才把人吃干抹净,第二天起来就见不着人,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他觉得这话说出来自己实在太像一个抱怨丈夫的小媳妇儿了。 “你忙你的事情吧,”郑礼想了想,他下午大概也有一些事情要做,“我去工作室里待一会儿,晚上等你一起回家。” 郑礼给乔钟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程江淮给自己筹备了一个工作室,问她要不要过来看看。 “当然要!” 乔钟意在电话那头叫的郑礼脑仁犯疼,左一句右一句郑礼终于要有出息了,几乎要在电话里直接哭出来:“你在哪啊,发个位置给我,我现在立刻开车去找你。” 乔钟意到的时候郑礼在三楼画室发呆,郑礼接到电话下去接乔钟意,乔钟意扑上来给了郑礼一个拥抱,透过玻璃门看到前台,激动的眼睛嘴巴一挤,仿佛眼泪立刻就能夺眶而出。 “哎,你干嘛啊,这么高兴的事情,”郑礼拉着她进门,笑着说,“你要哭自己回去窝在被子里哭,不要在我工作室里哭。” 乔钟意骂郑礼没良心,拉着郑礼带她楼上楼下参观了一个遍,连卫生间都没放过。 “你打算给工作室起个什么名字?”乔钟意左顾右盼,想起来如今工作室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 “还没想好,"郑礼想了想,又说,“你觉得attention怎么样?” “注意?” “是立正,”郑礼眨眨眼,双手合十一拍,“就叫attention了!” 乔钟意感慨郑礼太过随意:“立正不是程江淮家里养的狗吗?” “不,是我们家的狗,”郑礼摇头纠正,想了片刻,对乔钟意说,“我们同居了,搬到了离这儿不远的新家,就在昨天。” 乔钟意停顿了几秒后就开始盘问郑礼昨天都发生了什么,让郑礼一五一十地跟她说清楚,在郑礼还没说到重点的时候又打断他,口口声声说虐狗犯法。 乔钟意转移话题,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郑礼其实早就想好了,从昨天见到工作室的那一刻就想好了。 他正了正色,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依旧崭新的烫金名片,目光灼灼地盯着乔钟意:“钟意,我打算联系陈天玦。” “只有陈天玦能帮我,以最高效的方式。” 第67章 「初霁 青阳」·14 把乔钟意送走之后郑礼又在画室坐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画画,手机也放在一旁,中午没吃饭也似乎感觉不到饿一般。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小雪,郑礼想着跟程江淮分享,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发呆了好久了。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时间最近的就在前几分钟。郑礼刚把电话回拨回去就听见了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紧接着,他就看到程江淮站在了画室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不接电话?”程江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礼跟前,把语气放平问,“手机静音了?” 郑礼没说话,他看着程江淮,过了好几秒才说:“哥,我去找郑建华吧。” “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他亲口说,”郑礼左手一下一下地捏着右手的大拇指,“我怕等我自己想起来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原谅他了。” 郑礼让程江淮放心回去工作,说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他自己去解决。他当天下午便从工作室打车到ZH去找郑建华,却从其他员工的口中得知郑建华已经出差了两天了,连周放都一并跟着去了。 员工疑惑地问:“小郑总不知道吗?” 郑礼尴尬地笑了笑:“哦,我最近有别的事情,没太问过……” 郑礼离开公司后给郑建华打电话,前两次没人接,第三次拨过去听筒里嘟了两声后才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却是周放。 “小郑总。” 郑礼一时间有些手脚冰凉,他沉声问:“我爸呢?” 郑建华住院了。周放说,是肺癌中晚期,刚做完手术,还在观察。 周放还说,郑建华进手术室前对他唯一的吩咐就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郑礼,但他觉得郑礼有必要知道,所以他选择破天荒地违背郑建华的命令,在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还是接通了。 “我觉得,如果郑总今天就要因为这该死的肺癌离开,他最想见的人就是您了。” 郑礼到医院的时候没有直接进病房,他这次找郑建华的最初目的就是问清楚他妈妈当年的事情,如今站在病房外面却不知道今天究竟要不要开口了。 “小郑总。”周放在他身边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进去。 郑礼推开病房门,看到郑建华苍白的面孔因为看到他来又白上了几分,心里头一回有那么些不好受——他如今才意识到郑建华已经很老了。 “周放!” 郑建华怒目圆睁地看着跟在郑礼身后的周放,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咳了起来。 “对不起,您可以处罚我,甚至辞掉我,但小郑总是您的儿子,他应该知道。” 周放说完便退出了病房,只留郑礼和郑建华两人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诘问的话、指责的话、关心的话……种种措辞在郑礼脑海里酝酿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你还能活多久?” 郑建华又咳了半晌,咳得面色涨红,郑礼等了许久才等到一个回答:一年多吧。 郑礼目光赤裸裸地盯了郑建华好久,复杂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想要逃避,就这样僵持了良久他才问:"所以在你死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告诉我的?" 郑建华沉默了片刻,双目紧紧盯着郑礼,似乎妄图就这么看穿他的内心。郑礼目光毫不闪躲,就这么与郑建华对视着。 “你今天不是来看我的?”郑建华率先打破僵局,却对郑礼的问题避而不答。 “我是来看你,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确认,”郑礼不想跟他迂回,直接问道,“我妈,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写着写着发觉三月之前完结怕是不行了…… 第68章 「初霁 青阳」·15 上一章末尾加了三段衔接本章 可以花一分钟看一眼 --- 方才迎来春天,路边的白玉兰便开得旺盛,院子里的秋千绳索上缠绕的藤蔓绿油油的,四处一片生机。 赵素之站在浴室的窗前朝外看,目光里却毫无神色,就如那些被她烧掉的画作留下的灰烬一般。 浴缸里温热的水哗哗地放着,她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思考问题——她死后,郑建华是不是会老实按照遗嘱上的财产分割方案把她名下的股份尽数归到郑礼名下。 为了防止郑建华耍什么诡计,赵素之还是提前吩咐好了律师。但尽管如此,赵素之依旧有些难以放下心来。 毕竟郑建华早就已经不爱她了。 不让她出门,也不回家看她。 还妄图把ZH地产全部吞入自己腹中,甚至不屑算计自己的岳父。 他太卑鄙了。不过好在,待会儿,她就再也不用见到这个可恨的人了。 赵素之提着素白的裙摆,光着脚丫子试探了一下浴缸里的水。水温很舒适,她想,在这样舒服的包裹下死去好像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她怕疼,在割开皮肤之前,先在手腕处打了一针麻醉。听说割腕时血会喷溅出来,很丑,也不干净。所以赵素之把自己沉在浴缸里,确保手腕在水面下足够深,才用刀狠狠地划开了皮肤。 意识渐沉到昏厥死去不过片刻功夫罢了。 初春不冷,但初春不暖。 浴缸里的染红了的水很快冷却,和赵素之渐渐冷下去的体温一般无二,不过须臾就凉了下去。 窗外依旧是充满生机的绿意,窗内的猩红却冷寂如灰。 张姐带着郑礼到了水族馆外买票时才得知,因为游客数量过多,年前在水族馆里发生了一起踩踏事件,为了削减年后游客数量,水族馆暂时需要身份证购票才能入内。 “小少爷,我们可能要回家一趟,张姐忘记带身份证出门了,”张姐蹲下身去,温柔地说,“我们明天再来,好吗?” 小郑礼点点头。 其实他早就想回去了,他莫名地,今天特别想念妈妈,虽然也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 然而当他回到家里,看到浴室门内,面色苍白的妈妈躺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一动不动的时候,直接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直到醒来,记忆全无,还患上了严重的晕血症。 “我妈为什么要自杀?”郑礼红着眼睛问郑建华,他看着郑建华因为肺癌而浑身痛的支不起身子,一丁点要扶的念头都没有,“你敢说和你一点没有关系吗?” “是我的错,是我的问题。” 郑建华说,他当年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也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他向郑礼解释自己没有想要吞掉ZH地产,赵素之的父亲去世前的那份遗嘱也并不是出于他的威胁。 是岳父说,他知道素之状态不对,所以才在病逝前把ZH交给了他和当时公司的骨干程也。 郑建华眼神里满是悔色,他说:“都怪我当时只知道工作,在你妈妈创作瓶颈那两年没能好好照顾她,让她患了重度的躁郁症和抑郁症,才让她自己一个人萌生了种种猜忌,才让我们之间多了这么多误会,甚至让她傻到轻视自己的性命。” “我错了,医生说你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能再跟你提起这些,我瞒了二十年,早知道有瞒不住的一天的,”郑建华本来垂着头,说着又倏然激动了起来,“你妈当年患病全是因为这该死的绘画!所以你还要不听我的劝,去捣鼓这害人的玩意儿吗!” “那种东西早就该一把火烧掉,它害我没了爱人,还要害我没了儿子吗……” 郑礼从病房出来时只觉得百感交杂。他没有和郑建华争执,他觉得郑建华也病了,不只是肺癌,更是有严重的心病。 二十年来,郑建华从未再婚,身边也没有过半个女人。郑建华不让郑礼碰画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里多了绘画这个心魔。 如果郑建华真的只能再活个一年半载,他又何必在这时候跟他掰扯这些。 郑建华说那些话的时候,当年那些模糊的记忆全都变得清晰起来。四岁的孩子本不应该记得这么清楚,却因为郑礼的应激反应,让这梦魇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足足困了他二十年。 “我也很意外,”郑礼在路边走着,用大衣把自己裹紧,和程江淮打电话说着,“他瞒着我,竟然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再受刺激。” “不让我画画这件事情虽然做的欠考虑,但没想到从根源上讲,是害怕我会像我妈一样……” 程江淮在电话那头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时不时地给郑礼一点回应,让他知道自己在认真听。 “我真的很恨他,”郑礼吸了吸鼻子,落在鼻头上的雪花融化开来,或许是因为冷,说起话来带了些许鼻音,“我觉得有点对不起我妈,因为我又好像没那么恨他了。” 应该能如期完结 2-3章左右吧…… 第69章 「初霁 青阳」·16 程江淮在电话里听着郑礼的声音便知道他情绪不太好,把公司里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了陈最就早早回家了。 程江淮还没打开门就听见了立正在门里用爪子抓门的声音,门才刚打开一个缝立正就扑了上来。程江淮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立正的头:“郑礼呢?” 立正像是听懂了程江淮的话一般,撒开了爪子超卧室里跑去。 卧室门半开着,程江淮轻手推开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已经熟睡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郑建华十几年来的打骂和严苛的管束,以及强制的要求并不是如今一句“我错了”就可以一笔带过的。他坐在床边,看着睡在眼前的人,心情难得有些复杂。 郑礼的长发窝在被子和脖子之间,看起来十分不舒服,程江淮抬手轻轻把头发顺了出来。郑礼生的是真的好看。肤色白的反光,唇红齿白,头发柔软,发丝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程江淮庆幸,郑礼在这种环境里也能这样安安稳稳地长大,然后以这种耀眼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不过,一定很辛苦吧。 或许是室内的暖气有些燥热,郑礼踢开了原本严严实实盖在身上的被子,衣服的领口垂到肩侧,露出了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程江淮轻笑着摇了摇头,又帮郑礼盖好被子,手刚一离开被子,就被郑礼死死地抓住了。 他看见郑礼半睁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十分不满:“你受伤了?” 程江淮这才看见手掌底部有一条细细的抓痕,隐隐有些红色的血水渗了出来,想了想,大概是刚才进门不小心被立正抓到了。 程江淮还没来得及回答郑礼就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郑礼:“你不晕血了?” 郑礼方才只想着程江淮怎么受伤了,反倒把自己晕血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程江淮的话却也问的他愣住了。他又把程江淮的手拉近了些,仔细观察了片刻──他好像真的没有觉得恶心头晕。 程江淮看着郑礼的表情,试探地问:“还是说,这些血,量不太够?” 郑礼闻言笑出了声来:“难不成你要让立正再给你来一下来验证一下吗?” 说完又敛了笑容,问程江淮:“疼吗?家里有药箱吗?” 高彤乐从家里赶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期间郑礼拉着程江淮的手又是冲又是洗的,程江淮觉得自己这本来算不上什么的伤口让郑礼一顿折腾反倒是疼了起来。高彤乐来的时候顺便带了消毒的刀片,把郑礼耳垂和脖子上的线也拆掉了。 “好好涂药膏,不要让它留下疤痕了。”高彤乐看了看郑礼之前额角处留下的疤痕,再三嘱咐。 高彤乐忙活完之后在这套公寓里转了七八圈,感慨程江淮行动之快,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门问程江淮:“这栋楼里应该还有没卖出去的房子吧,你说,我要不要和陈最商量一下,勉为其难和你们做个邻居?” 程江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却开始下逐客令:“忙完就走吧,我和郑礼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忙。” 高彤乐咂咂嘴,看了看窗外还亮着的天:“白日宣淫!算了……注意身体啊……” 下午郑礼在电话里说,郑建华在医院告诉了他赵素之墓地的位置,他想让程江淮和他去看看她。 程江淮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衣帽间里拿出一个方形盒子递给郑礼:“帮我把领带系上。” 郑礼觉得这盒子有些眼熟,打开一看才知道这是他之前送给程江淮的生日礼物。然后他就想起了当时程江淮说的那句“我收着它,等你以后亲手给我系上。” 郑礼把领带拿出来,程江淮扶住郑礼的腰,微微把脖子低了下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以黑白色领带为衬显的十分诱人,指尖一挑,将领带往后一绕再拉出,然后紧紧贴合在程江淮的脖颈上。 郑礼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从他催眠治疗想起那些记忆,到郑建华住院、和他摊牌,再到如今站在程江淮面前为他系领带,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好像还在做梦,短短不过半月有余,他的人生,好像又大不相同了。 赵素之所在的墓园距离市中心很远,郑礼帮程江淮把导航开好就闭上眼睛在车上休息,他很累,想睡一会儿,待会儿能用更好的状态去见赵素之第一面,但他却始终没有睡意。 郑礼今年要过二十三岁了,其中有十九年,他都以为自己没有母亲。 他在想,赵素之会不会生气,气他把她忘了。 “不要担心,”程江淮轻声安慰道,“只要你过得好,她一定就很欣慰了。” 程江淮从后备箱拿出他从公司回来时在花店买的那捧小雏菊,和郑礼牵着手站到了赵素之的墓前。 墓碑上刻着──爱妻 赵素之 之墓。 程江淮握了握郑礼有些发汗的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妈,”郑礼的声音有些发抖,“阿礼来看您了。” 鱼鱼们如果有遇到被狗狗咬破抓破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去打针哦,不要和程总学。 第70章 「初霁 青阳」·17 郑礼用纸巾将墓碑上落的雪花拭掉,和程江淮站在碑前同赵素之说了很多很多,直到天色暗下去。 “妈,和程江淮在一起我过的很幸福,”郑礼说,“他对我特别好,你不用太担心。” 郑礼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刚坐到车上就觉着饿了,程江淮等红灯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然后说带他去吃小馄饨。 路上开了很久,他们到店里的时候周边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这家馄饨店还亮着灯。郑礼突然心里弥漫起一阵暖意,复杂的情绪瞬时被驱散了一半。 这就好像夜深了还有亲人为你留灯一般,让人感到自己是有被疼爱和在乎的。 郑礼捧着程江淮的脸温柔地亲了一下,总算露出了笑容:“走吧,我们去吃饭。”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郑礼跟在程江淮身后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程江淮的妈妈坐在那,身边还坐着一个眉目冷峻的中年男子,长相酷似程江淮。 郑礼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今天这是见到他公公了。 呸,是老丈人。 程江淮像是丝毫不意外,自然地握住郑礼的手走过去给郑礼介绍:“这是我爸。” 郑礼乖顺地点点头:“爸……啊不,叔叔,叔叔……” 郑礼本以为程叔叔的性格会像程江淮一样严肃,谁知道他和气地一笑,颔首道:“总听江淮在电话里说 起你,今天可算见到了,饿了吧?让你阿姨去给你们煮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吃。” 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白白胖胖的水晶馄饨还散着热气,郑礼着急忙慌地吃了一口,被烫的又吐了出来,程江淮忙给郑礼递纸,却看见郑礼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程江淮的妈妈看到程江淮神色一滞便也看了一眼郑礼,也呆了一秒才手足无措地说:“这……小郑怎么……” 郑礼闻言抬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阿姨,就是有点着急,被烫到有点疼。” 程江淮知道,郑礼的泪自然不是因为被馄饨烫的。 他揉了揉郑礼的长发,耐心道:“慢一点,一天没吃东西,是饿坏了吧?” 郑礼听见程江淮这一句,眼泪立刻从眼眶决堤而出,他面上看不出情绪,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溢了出来,程江淮看着郑礼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心疼的眉头皱成一团。他把郑礼按到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郑礼的背,几乎是瞬间,郑礼就在程江淮怀中大哭了起来。 两人回去的时候道路上的车辆都稀稀拉拉没多少了,郑礼窝在副驾驶座,车里开着暖气,身上还盖着程江淮的大衣。 程江淮侧过头去看了郑礼一眼,轻轻勾了勾嘴角说:“回头有机会你记得和我妈解释一下,她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郑礼“噗”地一声轻笑出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程江淮,良久,轻声说:“哥,我本来打算联系陈天玦,就是之前在汤姨画展上见到的那个人,送他两幅画,但希望他在慈善晚会的拍卖环节上将其中一幅拍卖出去,把我的名声散播出去,这样的开局,怕是我爸到时候也阻止不了我去做我想做的了。” “挺好的,这样不是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吗?”程江淮问。 “我不知道,”郑礼摇了摇头,“但我好像没那个冲动了。” “我爸说,他希望我能接管公司,他给我找好了团队来管理,我可以不必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郑礼手指拨弄着面前的暖气风片,心不在焉地说,“他退了一步,只要我答应他,他就不再管我做不做别的事情了。” 程江淮没有立即说话,他想了想,在车停在红绿灯路口时很认真地对郑礼说:“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相信你都能成功,只不过途径不一样罢了,你要问问你自己的心。” 两个月后。 “喂!郑总,”陈最大咧咧地坐在程江淮家里的沙发上,皱着眉指责郑礼,“你在公司里有专业团队,但我们可就一个程总,你什么时候能把我们程总还回来?更何况,我们公司还有和你们ZH的项目,要是赔钱了肯定是因为你们……” 陈最一副气的手都要抖起来的样子:“满脑子就只有谈、情、说、爱!” 郑礼挑挑眉,却连个眼神都不给陈最,自顾自地和立正玩。 “陈助怎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乔钟意笑着替郑礼说话,“怎么,你家高医生不着家,你酸了?” “才不是好吗,”高彤乐莫名被cue,连忙抬头反驳,“明明是程江淮压榨我们陈最,害得他天天加班都回不了家……” 笑骂声、立正的叫声此起彼伏,直到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郑礼跑向玄关:“肯定是我哥回来了。” 果然,门一打开,郑礼就看见程江淮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郑礼眼尾上翘,勾着嘴角在程江淮脸侧落下一吻,然后回头看坐在客厅里的几个人,神秘地说:“都到齐了吧,好了,接下来就跟你们宣布这个秘密。” 乔钟意、陈最、高彤乐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程江淮递过去的平板,才意识到这件事究竟是什么。 高彤乐佯怒道:“好啊你们,我说呢,怎么还天天让我跑来给你们立正喂饭吃,我还以为你们是出去旅游了,感情这是去度蜜月了啊!还瞒着我们!不够意思!” 屏幕的画面上,郑礼和程江淮站开满梨花的公园里,在牧师和路人的见证下,两人共同宣读誓词,交换戒指,然后拥吻在一起。 郑礼半扎起的头发在飘洒着雪白花瓣的风中扬了起来,程江淮看着眼前人,脑海里回响的都是路人的鼓掌和祝福。 还有郑礼带着笑的那句“我愿意”。 End 第71章 一点废话 完结啦 这篇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觉有很多想说的,但又觉得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断断续续也更了这么久,其实说实话,我是个特别不会写长篇的人。沈溺在初期构思的时候本来也打算只有5-7万字的篇幅,也没想到写着写着就写成了个十几万的长篇。 期间因为考研断更那段时间,坦白说我有想过弃坑,但总觉得不给文里的这些人一个结局我就不能放下心来,所以寒假回来之后我就开始重写后面的大纲了。 其实最后的结局曾经不是这样的,不过我通过以郑礼口述的方式把另一种结局写在了文中,没有细细展开。 由于我自己笔力问题,这篇文其实在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处理好,甚至我觉得从头到尾都不够如意,因为篇幅问题越写越拉垮,人物的刻画也越来越拉垮,所以有点对不住一直在支持我更下去的几位鱼鱼,也对不住文中的每一个角色。是我没有把你们更精彩的样子写出来。 以后应该不会轻易开长篇了,可能等到之后我把自己的水平提升上去了,才会再有勇气去尝试。 另外,还有个一直在陪着我努力的朋友,她也是个优秀的太太,如果没有她,可能我也不会坚持把它更完。(你看到了的话应该知道我在说你,超级谢谢你呀!比心心!!) 下本会开个脑洞,应该会是个短篇小甜饼,壳子几天前已经弄好啦,如果有感兴趣鱼鱼可以期待一下,应该会在大纲基本完善时开始稳定更。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