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一夏之见习爱情 作者:艾喜儿 文案 在白枳的设定里,第三者或者说情妇最多二十出头,年轻貌美,温柔贤淑脾气好,可是自己完全不沾边? 林深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他回答道:“你漂亮能干,能力出众,对于我本人和公司来说都是很好的助力。” “现在情妇的要求已经这么高了吗,还要帮着打理事业?”白枳不解,由衷地发问。 林深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差点被烟呛到,他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转过身注视着白枳,好笑地问道:“情妇?你怎么会这么想?”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枳,林深 ┃ 配角:谢娅,林茂 ┃ 其它:营销策划 一句话简介:步步为营的爱情傻瓜 立意:一见钟情,一生相许 该死的一见钟情! 一 四个月后,白枳就要迎来她平平无奇、毫无起色的三十岁,用她合伙人谢娅的话说,就是前三十年过得清清白白,一览无余,这无疑是对她历经几十年的漫漫岁月却从未有过一段恋爱经历的无情嘲讽。 是的,白枳小姐真的从未谈过恋爱! 多少人曾不止一次地质问她,为什么?就这么看不上身边的男人?哪怕连一次少不经事都没有?谁谁谁那么好都没可能发展一下? 白枳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对接触到的男士不来电,谢娅也曾怀疑过她同自己一样是拉拉,但在看到她对着胡歌、霍建华、李现的剧照两眼呆滞、一脸花痴地叫“老公”的时候,谢娅真的想象不到这个在本市策划圈大名鼎鼎、杀伐果敢的“白一稿”刚刚才端着酒杯把甲方的营销总灌得连连求饶,这会儿还能微微红着脸,安然无恙地刷微博,刷到那几位时夸张地大喊“要死了、要死了,我老公真帅!” 之所以得名“白一稿”是因为她的营销策划案基本都是一稿过,加上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能力相当且侧重点不同,才使得公司成立两年来一直顺风顺水。 事业顺利,那么感情呢? 本来情感启蒙就比其他人晚,在青春萌动对爱情抱有幻想和期待的时候,白枳通过写小说抒发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代入每一段故事,与自己刻画的男主角们享受一次次完全符合预想的爱情旅程,从在电脑上随便写写到偶然一次往小说网站上投稿结果被约稿,几部小说的稿费加起来虽然不多也给了白枳辞职创业的底气和支持。 大学毕业后,白枳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销售,从一线销售做到营销管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每一个想要发起爱情进攻的男士在最开始就被白小姐看得精光,每句话,每个套路都在意料之中,完全没有新意,用她自己的话总结就是:“我年轻的时候满足于精神恋爱,现在我年纪大了,更不好骗了。” 所以,活该单身! 与白枳完全相反,谢娅的感情经历白枳用一部小说都写不完,在最开始对自己的性取向并不明确,也不敢明确,后来渐渐成长,愿意跟自己讲和,遵从内心过自己的生活。 “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刚好是两个人共同的爱情宣言,确切地说,是生活宣言。 二 没想到,就在白枳小姐准备筹划自己轰轰烈烈且前无古人的三十岁大寿的时候,遇到了林深,但是很可惜,他结婚了,且有个孩子。 所以,白枳很懊恼,她本来可以出国旅游的,在她的设定里,就是这天应该穿着比基尼端着香槟杯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看着形形色色的美男,或是靓女。可是好死不死,她正穿戴整齐地坐在盛世集团的会议室里准备提案,谢娅也难得穿上正装,毕竟盛世是一条大鱼,这次案子的合同金额预计有二百万,对于盛世这样的上市公司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白枳和谢娅的季风文化来说,这个单子如果拿下来,下个季度的业绩目标就能如期完成了。 老规矩,方案谁写谁提案。当乳品行业协会会长把盛世这次的需求透露给她们的时候,公司用了一个多月收集资料,拜访相关人员,从初次洽谈沟通需求到再次确定需求和预算再到今天的正式提案,白枳准备的很充分,逻辑清晰,表达准确有感染力,谢娅适时引用行业成功案例作为佐证,整个大会议室氛围很好,当讲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对方的相关负责人开始逐一拿起手机拍照的时候白枳和谢娅就知道,这个案子基本稳了。 最后是沟通意见的环节,通常这个时候对方会对提案里的创意进行正向解读,毕竟白枳永远站在甲方的角度做方案,且会拿出甲方基本考虑不到的同行业产品分析报告。对方的产品经理和营销总确实很满意,但是突然有个秘书模样的男生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职业地打断大家的讨论,微笑地径自走向白枳,落落大方地说:“白总,我们林总想请您去他办公室详细沟通。” 话音一落,大家都很惊讶,只有白枳单纯地以为是讨论合同细节,她本来想叫上谢娅,但是被秘书阻止了,秘书笑着说:“林总只请了白总您自己。” 三分钟之后,白枳第一次见到林深,盛世集团的大公子,一直负责盛世地产业务,但是盛世乳业只是很本土化的一个品牌,也是盛世产业帝国很小的一部分,一直都有职业经理人负责,白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林深放下营销策划案,微微抬头的那瞬间,白枳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曾相识,又有点疏离。她一时间忘了打招呼,还是林深示意她坐下,坐在办公台对面的班前椅上。 “白小姐,方案我看过了,但是你们不值这个价。”林深开门见山。白枳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并不准备反驳,因为林深说的是实话。 “整体创意和品牌推广这块我没意见,但是你们只是单纯的品牌策划公司,营销和渠道这块你们没有优势,方案里提到的这些渠道资源跟你们也是单纯的业务置换,有些本来就是我们盛世的合作方,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盛世集团的业务很庞大,涉及方方面面。” 白枳听完笑了,她说:“那林总,我回去改一下合同,我们只签第一部分,合同总体金额是七十万。” 林深招手示意刚才那个秘书送她出去,进了电梯,谢娅连忙问结果,白枳苦笑着比了个数字“7”,谢娅一看脱口而出:“我擦,他可真是火眼金睛!行,70就70吧,跨行不取利,咱们做好咱们专业的就行。” 回到公司,谢娅给员工报告好消息,白枳觉得尤其疲惫,双眼皮都分裂出三眼皮,她脱掉高跟鞋瘫在办公椅上,长舒一口气,好像刚刚了结一桩旷世恩怨。 突然,她才猛地想起这果然是一场恩怨! 三年前,盛世地产开发的一个楼盘与前期宣传有一些出入,交房后业委会代表找到白枳做了一期通稿,白枳还亲自写文锤了这个项目,一个星期后,业委会代表就跟白枳说,他们项目负责人亲自开发布会道歉了,承诺该怎么优化就怎么优化,保证品质如宣传那般。 白枳搜了一下这场发布会,没错,视频里那个鞠躬致歉的人正是林深。 林深难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毕竟甲方爸爸穿起小鞋来可以连眼都不眨。她可不想以后设计师哭着跟她抱怨:“白总,你跟我说这个五彩斑斓的黑怎么做?” 谢娅好心提议:“要不趁着签约把林深请出来喝酒赔罪算了。” 白枳觉得可以,林深居然很难得赏脸地出席了,但是地点却不是白枳定的老地方,甲方爸爸肥水不流外人田,选的自家的产业,盛世大酒店。 酒是白枳自己带的,一个客户自己的酒厂的生产的白酒,拜托白枳做的品宣,也算是有名气,质量好,口感也很绵柔,度数也不高,43度。 “对不起白总,我们今天随便喝点啤酒吧。”林深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笑着提议。 白枳和谢娅面面相觑,白枳从十四岁开始接触白酒,逢年过节都跟老爷子推杯换盏,眼下差不多有一斤多的酒量,但是,偏偏不能喝啤酒,一瓶就醉。谢娅根本就不能喝,一般有白枳扛着,生意场上也基本没喝过。 乳品行业的会长一直很想接触林深,于是连忙吩咐服务员换酒。 三 林总大人大量不计前嫌,端着一马克杯啤酒笑盈盈地走到白枳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道:“盛世乳业新产品的宣发就靠白总了,我先敬你一杯。” 白枳只好端起酒杯站起来,心一横,碰完杯后一饮而尽:“感谢林总和几位领导对我们季风文化的认可,我们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白枳在昏昏沉沉中看到林深嘴角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 这个场合谢娅自然也没能逃脱,但好在她凭借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叫了自己的好朋友,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来酒店接她们。 白枳摇摇晃晃地跟对方告别,早知道这种状况,就该把公司几个能喝的运营全部叫过来。 她们走了之后,会长和林深又去另一个雅致的小包间每人要了一杯咖啡。 “晁会长,我们盛世乳业想在今年转型做通路产品,单纯依靠本土市场还是有些固步自封”,林深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后,继续说道:“你觉得白枳白小姐能帮我们完成这个目标吗?” 晁冠名老道地笑着回答:“盛世乳业对于盛世集团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难得林总这么上心,白小姐是我认识的做营销策划最专业的人,只要产品没问题,白小姐就没问题。” 林深浅笑一声,冲着乔冠名微微颔首:“还是要感谢会长的推荐。” “哪里的话,林总看人还是很准的。”乔冠名意味深长地说道。 与会长分开后,林深坐上司机的车,同时,他收到一条微信: “明年我想把樘樘接到加拿大,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 林深有些头疼,他把手机随手扔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第二天回到盛世置业办公室,林深临时把三个项目营销总叫过来开会,汇报各自项目的去化率,问到次年的品宣计划的时候,一个营销总说,今年符合要求参与投标的有4家,但是季风文化的AE昨天打电话说他们决定退出,理由是项目太多忙不过来,怕影响服务品质。 林深眉头一皱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几位出去了,坐了一会儿他给叶菀中回了个电话,原话是:“樘樘现在刚上一年级,对环境已经适应了,不用你操心,你好是管好你自己吧。” 四 白枳足足睡到下午一点才清醒过来,醒来后非常庆幸在去饭店之前跟下面的人吩咐今后不再参与盛世集团旗下的任何项目。 头疼得要命,晁会长刚好发来慰问信息:“昨天难受了吧,林总也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你连3瓶啤酒都喝不了,托我慰问一下你,说改天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白枳看完把手机一扔,嘴里嘟囔着:“谁稀罕跟他吃饭啊,赶紧给我打钱是正经!“话音刚落,手机叮的一声,工行发来短信,提醒公司账户刚刚到账35万元。 “林深、林深……”白枳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回忆在酒桌上他不怀好意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有一朵烟花酝酿了好久在心头炸开,五彩斑斓,美得不像话。 “我不会是对那个大魔头一见钟情吧?”这么多的情绪表达,白枳最怀疑的就是“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她不信,抵死不认,绝对不承认喜欢上了仅仅见了一面的林深,而且他有老婆孩子啊,这太不道德了。 但是,回到办公室,谢娅却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林深很像你老公胡歌?” “放屁!”白枳爆粗口了,“他像吗?他哪点像?” 谢娅惊呆了,没想到三瓶啤酒的恩怨那么大,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不怕死地解释:“怎么不像,那身高那气质,林深也差不多有185吧,你俩站一起差一个头,而且他俩都穿阿玛尼。” “滚!”白枳彻底疯了。 第二天,白枳就带着两个策划一个设计去地市出差了,给谢娅的理由的推动停滞的项目进度,直接去甲方公司驻场,时间是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盛世乳品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了,项目的负责人也不会是她。谢娅开心极了,不愧是公司的总经理、带头人,从来都把最困难的事情抗在自己身上,不给别人添麻烦,毕竟地市那个项目的尾款已经拖了三个多月了。 这半个多月,白枳在甲方的度假山庄吃得好,睡得好,白枳觉得吃人家嘴短,主动要求尾款打八折,客户也很满意,回来的时候,给她后备箱里放了许多当地有名的特产,很正宗的在市里都买不到。而林深居然很默契地没有再参与乳品的项目,从上次提案后,再也没有去过盛世乳业的工厂。 谢娅兴冲冲地说,项目进行的特别顺利,盛世乳业新的酸奶产品上市不到一个月就卖疯了,她们之前在方案里提到的将这次研发的酸奶定位成送礼首选,酸奶和树莓的结合在口感上非常好,而且两种食材都具有保健作用,可以改善便秘、食欲不振等烦恼,非常契合产品的SLOGAN:“生活‘莓’烦恼,福气自然来。”所以,这款酸奶被叫做“福气酸奶。”连包装设计都是流行的国潮风格,送礼也非常上档次。 林深在董事会上听到乳业经理的工作汇报后,难得一笑,他居然提议对一向被盛世集团忽略的乳业公司进行重点表彰。李经理受宠若惊,他2003年就进入盛世乳业,那个时候还叫“盛世牛奶厂”,是政府牵头的一个惠民项目,被当时的人大代表林国昌也就是林深的父亲接手,本来就是服务本市居民的,十几年来没有任何突出的业绩,盈亏平衡。但是没想到一个核心单品就有如此大的能量,让他自己也不得不意识到产品创新和营销策划的重要性。 开完会,这个将近50岁的老头儿就给白枳打了个电话,语气十分客气和蔼:“白小姐,我让厂里的人给你们公司送了一些酸奶,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就当过节给员工发福利了。” 白枳和谢娅在把电话那头连忙客气回复:“李经理,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等几十箱酸奶送到公司楼下的时候,白枳带着公司身强力壮的男员工跑得比谁都快。 还有一个星期就中秋节了,这次中秋节和国庆挨得很近,法定节假日是8天,白枳已经决定哪也不去就在家宅着,谢娅果然要带着女朋友去丽江,假期前一天,谢娅递给白枳一张请柬,说是广告协会的一个冷餐会,问白枳去不去,她想了想,反正没事,去应酬一下也没坏处,于是把请柬塞进包里走出办公室。 因为要经常开车,白枳几乎不穿高跟鞋,但是考虑到这次冷餐会,地点又在本市最文艺最讲究的会所,白枳出门前还是换上了高跟鞋。她的酒红色裸肩长裙很得体,穿上高跟鞋之后差不多一米七二,妆容考究、大方优雅,只是,或多或少给人一种疏离感,她并不经常参加这种形式的聚会,一般都是专业的交流会,但是她也没有恃才傲物,与同行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不一会儿就跟好几个人碰过杯了。 但是没多久,她就想找机会离开,因为终于看清,大厅最角落坐着的,居然是林深。 没错,他同几个公司的负责人愉快地交流着,这几个公司刚好负责盛世地产下年度的宣发。白枳连忙转身,想离他的视线范围远一点,却没成想被他磁性低沉的嗓音叫住了: “白小姐,请这边来坐吧。” 白枳不想去,既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同他身边的那几位同行交流。她只想在这里碰个面然后就回家写东西,因为不想给同行留下不好接触的印象,也单纯是完成谢娅交待的工作。 正在她踌躇的时候,那几位离开了,林深笑着与他们告别,然后又招手示意白枳过去。 “白小姐很怕我?”等到白枳坐定,林深掏出香烟点燃,猛吸一口,然后吐出烟圈。 白枳微微蹙眉,捂住口鼻,林深见状连忙把烟掐了,然后淡淡地说道:“我记得你的那位合伙人谢小姐也抽烟。” “但是她从来不当着我的面抽。”白枳回怼他。 林深不以为意地笑了,他拿起酒杯,喝光了最后一口香槟,然后跟白枳提议:“这里太闷了,我不太习惯,咱们出去吧。” 白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深拉着走出大堂,她不敢去注意别人或惊诧或好奇的眼光,就被林深拉到会所后面的长廊上,长廊一侧邻着人工湖,一侧种满了桂花树,清风徐徐,花气袭人。 林深将白枳困在长廊的栏杆上,脸离得很近,连呼出的热气都带着酒香,白枳知道,这种行为在玛丽苏小说里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壁咚”。 “林总您喝多了吧?”白枳挣扎。 林深顺势放开她,又点燃一支烟,并没有避讳。他吸了几口然后才说:“不知白小姐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怎么,真把自己当霸道总裁了吗?可惜,我在写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时候,你小子说不定还没高中毕业呢?白枳心里想。于是她故作镇定地反问林深:“为什么选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在白枳的设定里,第三者或者说情妇最多二十出头,年轻貌美,温柔贤淑脾气好,可是自己完全不沾边? 林深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他回答道:“你漂亮能干,能力出众,对于我本人和公司来说都是很好的助力。” “现在情妇的要求已经这么高了吗,还要帮着打理事业?”白枳不解,由衷地发问。 林深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差点被烟呛到,他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转过身注视着白枳,好笑地问道:“情妇?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枳也觉得好笑:“不是情妇是什么?难不成是纯洁的恋爱关系?你不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吗?” 林深依旧微笑浅浅,他回答:“嗯没错,你说的也对,我的确有个儿子,所以我是很认真地问白小姐你的意思?” “老子不愿意!”白枳包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穿着高跟鞋,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扭着脚。留着林深在原地哈哈大笑,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受欢迎啊。 “什么玩意儿?”白枳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在出租车上忍不住嘟囔起来,“你以为你谁啊,有钱长得又帅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啊,高富帅高富帅啊!这种人在现实社会就是极品好吗? 白枳头更疼了。 五 回到家,白枳脱掉高跟鞋瘫在沙发上,打开知乎,诚心诚意地发问:“遇到霸道总裁怎么办?” 拜托好心人大发慈悲告诉我吧! 白枳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写的那些玛丽苏的言情小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毕竟都是纸上谈兵,真是遇到了除了情爱的酸腐还有浓浓的资产阶级的恶臭,这对于灰姑娘来说根本就不是福气。 他结了婚,有了孩子,这是原则。 假期结束,谢娅回来问她宴会效果如何,有没有跟同行进一步熟稔,不过看她那状态就知道是老样子,不温不火。 “见到林深了吗?有没有冰释前嫌?”谢娅接着问。 白枳一听惊了:“你怎么知道林深也去了?” “因为本来就是他组的局啊,咱们行业啥时候有过这种类型的聚会?”谢娅轻蔑地笑道。 这是一个坑!她被林深算计了。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白枳很郑重地跟谢娅交待:“从今天起,我跟林深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盛世相关的业务我都不会再接触,全权由你负责,比如说今天下午去盛世乳业开总结会。” 谢娅有些吃惊,这完全颠覆了白枳小姐视工作如生命的一贯态度,毕竟她连微信签名都是:“工作使我快乐”。 “怎么了,我亲爱的白总?什么时候跟钱过不去啊?平时不都是你叫甲方爸爸叫得最亲嘛?” “他侮辱我人格。”白枳言简意赅。 “哦?他怎么侮辱你了?”谢娅更好奇了。 “他想包养我。”白枳自以为总结到位。 “什么?你堂堂‘白一稿’还用人包养?不过要是林深这样的高富帅是可以考虑考虑的。”谢娅挑眉。 看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三观跟着五官走,什么公序良俗,什么道德规范,遇到足够的条件,都是会打折的。 “谢小姐,请您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谢谢!”白枳无奈地摆摆手,下逐客令。 谢娅自然还要乘胜追击:“我跟你说,林深真的不错,我听说他跟他老婆关系一直都不好,他老婆从生完孩子就去了国外,都分居好几年了。” “那也不行!”白枳起身关上门,拉开冰箱咕咚咕咚灌了一瓶苏打水,冰箱的里层还有几瓶盛世乳业新出的福气酸奶。“福气”,呵呵,这两个字现在看起来真是讽刺。 白枳捉摸不透林深那晚的表情,既认真又玩味,既诚恳又戏谑,不轻不重,不疼不痒。同意或者被拒仿佛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白枳突然想到这么多年接触的男性,只要身居要职多少都有些花花肠子,打过她主意的也不是没有,但是以白枳的道行来说自然可以轻松应对。但是对于林深,他显然魔高一丈。也许是因为白枳一开始就把他装在自己刻画的模子里面,他富有、帅气、事业有成、家境优良……可是,他也是男人啊,还是一个大自己七八岁成功且有魅力的男人。那些话或许他跟很多人说过,白枳甩了甩头,她不敢细想。 要怪就怪自己遇人不淑吧,白枳这样安慰自己。 六 谢娅倒是很淡定,毕竟她接触的男男女女比白枳要多得多,对待事情也不是非黑即白,对于感情也是,不排斥掺假和折扣,因为一段不认真的感情在一开始,双方就知道是不认真的,你想要情感寄托,我可以给你,但是不会给你我的心,除非我愿意。 她一直看起来比白枳更加冷冽,灰蓝色的头发,偏中性的装束,戴着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单眼皮,脸很苍白,有微微的雀斑,瘦削,1米6的身高但不到80斤,话很少,从不屑与人争执,开豪车,却租房住。 她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极少与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哪怕是白枳。所以就算是刚刚失恋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在自己办公室抽烟,把对方各种社交媒体的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确切地说也不叫失恋,只是双方觉得不合适和平友好地分开而已,丽江,是一个适合开始也适合结束的地方。 下午,她开车带着两个人去盛世乳业开会,顺便把对方新媒体运营的年度合同签了回来。她当然见到了林深,一个坐在会议室主位却一言不发的男人。因为上午白枳刚刚说了林深想包养她,但谢娅知道实际情况并不像白枳表达的那样粗俗。可是通过白枳的表现来看,林深的用情手段在她看来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稚嫩,如果想要让对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以林深的条件来说太容易了,尤其是对付像白枳这样的爱情白痴。 没错,她的合伙人撰写的爱情故事虽然迷惑了不少纯情男女,在指导起别人的感情经历的时候头头是道,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就是资深小白,永远靠自嗨获得满足。 “谢小姐,请代我对你们白总表达一下歉意,那天,是我唐突了。”会议间隙,在步梯间,林深掏出烟递给谢娅一支。 谢娅接过来点燃猛吸了一口,淡淡地说道:“没啥,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谢娅转过身看着林深继续说道:“如果林总不够认真的话就别再去惹那个傻子了。” “我知道了。”林深掐灭烟走了出去。 谢娅清净地把剩下的烟抽完了,白枳说得对,她从来不再人前抽烟。 下班后,白枳提议一起去新天地吃完饭,她知道有家日料特别好。但是谢娅拒绝了,她说她晚上有约。白枳便不再勉强,她从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但是她知道,谢娅一般说有约,就代表准备接触一段新的感情。要不然她会说,晚上要和谁谁谁一起吃饭。 白枳很羡慕他,洒脱,果敢,对于任何事情都不拖泥带水。 晚上白枳打算去大学城附近转转,那里有太多热情洋溢、青春活泼的少男少女,看着他们携手漫步在校园、街道,白枳就感觉浑身充满朝气。青春的活力是挡不住的,即使已经毕业八年了,白枳还是会经常到这里来充电,毕竟大学城的小吃实在是太丰富了,好吃又价廉。 但是今天,她却没有兴趣吃路边摊,在校园了走了很久,出了学校南门,走进了一家新开的静酒吧,靠窗坐下。 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要了一瓶红酒,反正今天也没开车。 自酌自饮了一会儿,却突然有两个男生一看就是附近的大学生,怯生生地坐到她对面,每人拿了一杯啤酒,笑着问道:“姐姐,可以一起喝个酒吗?” 白枳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们不去找小学妹,来姐姐跟前晃悠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面红耳赤。一个穿AJ的男生回答道:“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姐姐长得很漂亮,很有味道,跟我们学校的女生都不一样。” 白枳笑了,端起红酒杯跟他们碰了一下,自己喝完了,两个男生也笑着一饮而尽。 她并不觉得那些话是恭维,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年龄,索性不去想两个男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接近她,不如刚好找个人喝酒聊天。白枳又让服务员上了几个菜,新开了一瓶红酒,听他们说说学校的八卦,对未来的畅想。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在他们这个年纪,白枳与他们的经历并不相同,她熟人很多,但朋友很少,总是自己一个人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写写画画,她没有现实世界的感情需求,也很少与人交流。 不知不觉都十点多了,白枳走出酒吧跟两个男生告别,再晚点他们都回不了宿舍了,那个穿AJ的男生提议加一下白枳的微信,被拒绝了,白枳说笑意盈盈地说:“姐姐跟你们一样,喜欢年纪大的。”然后摇曳生姿地走了。 “那把我们导师介绍给你啊!”男生誓不罢休。 白枳停下来摆摆手,却没有回头,“不用了,姐姐身边多得是。” 没错,她身边多的是,林深就是其中一个。 她突然有些伤感,因为她从来不认真对待感情,所以感情自然也不认真对待她。她跟林深差的太远,所以被戏谑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为什么那天不能像今天这样自信洒脱,风情万种地告诉林深,追老娘的人多得是,你凭什么? 所以,只有一个结论可以说服自己,她真的喜欢林深,而且是一见钟情。 因为喜欢,才会在乎,所以才会方寸大失,才会慌不择路,才会避而不见……才会感觉到心痛。 这该死的一见钟情! 恋爱脑是假的,喜欢你是真的 七 这天一大早,谢娅走进白枳的办公室对她说:“有个女孩我搞不定。” 白枳惊诧地抬起头,瞪大双眼,谁都有可能在她面前说这句话,唯独不可能是谢娅,她可是爱情百草枯,只有别人搞不定她,没有她搞不定别人。 白枳本来一脸惆怅,顿时来了精神,她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说:“来,姐妹,说说。” 原来这个女孩是谢娅在豆瓣上认识的,女孩主动打招呼,聊了很久,谢娅都没给其他联系方式。但是谢娅在豆瓣上的头像和名字跟微信一模一样,女孩有志者事竟成,软磨硬泡加了微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三三,你在吗?” “三三,你看我今天刚画的油画,夕阳真好。” “三三,KIDULT今天发新歌了哦。” …… “三三”是谢娅的昵称,一般是她非常亲密的人才会这么称呼她,白枳从来没这样叫过她。 “那天我们约着见了一面,这女孩跟我想象的差不多,白白的,肉肉的,长头发,总是笑眯眯的。”谢娅接着说。 “那很好啊,我觉得你是她很喜欢的类型啊,怎么叫搞不定呢?”白枳不解。 “她太在乎我了,”谢娅补充:“我不太喜欢太过小心翼翼的关系。” “那你对她什么感觉?”白枳在乎的是这个。 谢娅想了想,理智地回答:“我们爱好相同,很合得来,我觉得可以试试,但是只是试试,简单一点,不用谁迁就谁。” “那她怎么想?” “我不确定,她在我面前太小心,生怕惹我不高兴,所以我说我有点搞不定。”谢娅苦笑。 在白枳看来,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谢娅本身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断不会因为别人轻易改变自己,女孩既然喜欢她,就试着相处看看,但她见过太多扮猪吃老虎的人,所以她不希望结局反转,确切地说,她不希望谢娅受伤。 谢娅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去了,那个水杯应该是那个女孩送的,谢娅从来不会买如此幼稚的杯子,因为她是金牛座,所以那水杯上都是漫画的水牛。 谢娅也明白,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反感,那就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她只想趁机询问一下白枳的状况,她觉得林深很好,但是很冒进,她害怕白枳会招架不住,但是看她最近一段时间的样子,又恢复正常,按时上下班,积极联络客户,方案写的很快,管理员工恩威并施,KPI制定合理,项目推动也很顺利。只是,太正常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林深,如果你简简单单那该多好?如果这两个人能结秦晋之好,她真的是乐见其成的。 “我是真的喜欢她。”林深说。 八 但是叶菀中回来了,林深的生活又陷入一片混乱。 “樘樘,她毕竟是你妈妈,”林深蹲下来抽出纸巾,给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儿子擦拭干净,继续安慰:“你已经上一年级了,是个大孩子了,去不去国外,爸爸都会尊重你的意愿。” 男孩并不领情,转过身继续哭着抱怨:“她不是我妈妈,除了生了我她做了什么?现在我大了,又假模假样地回来把我从你和爷爷身边抢走,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 林深对待孩子很有耐心,他拉回儿子到自己怀里,温柔地笑着对他说:“谁也不能把你抢走,你永远是爸爸的乖宝宝,走吧,爷爷还等我们吃饭呢。”说罢,他抱起孩子回到别墅,又吩咐阿姨带孩子梳洗干净。 林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平时他都是不苟言笑的,这下更严肃了,他趁着孙子不在的间隙对林深说:“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小菀的建议,她毕竟是孩子的亲妈。” 林深放下筷子顿时没了胃口,他本来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他只好再次表达自己的态度:“爸,樘樘还没断奶我就带他,到现在都这么大了,当初我跟叶菀中说好了,她去加拿大,孩子交给我,我不知道她又回来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有些难过,他对孙子的感情一点也不少,连孩子的大名都是他取的,“林一”林家唯一的宝贝,又好听又好记。 “可是你一直这样终究不是办法,也应该为自己考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老这么拖着也不像话。”老爷子有些心疼和无奈。 这时候,樘樘刚好洗完脸上了桌,林国昌赶紧给他碗里夹了一个大鸡腿,和蔼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 “爷爷,我们班同学都说你懂的可真多,比我们老师都厉害!”林一小朋友拿着筷子手舞足蹈。 “怎么回事啊爸?您这又去哪儿发挥余热了?”林深好奇。 老爷子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道:“我今天去接孩子,刚好他们在上国学课,我就顺便给他们讲了讲孝悌之义。” 樘樘洗完澡上床,林深坐在床头给他读英文画本,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在合上书的那一刻,樘樘坐了起来,很认真地对林深说道: “爸爸,你给我找个妈妈吧。” 林深不解,笑着刮他的鼻子:“你不是有妈妈嘛?” 樘樘连忙解释:“爸爸,我的意思是,你要给自己找一个妻子,如果她还愿意做我的妈妈。” 林深突然觉得鼻头一酸,原来孩子长大得很快,这么多年,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你不爱妈妈对吗?”樘樘问他。 林深只好笑着点头。 樘樘躺了下来,一脸惆怅。 “儿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你再长大点,爸爸再告诉你好吗?”林深把画本放到一边,俯下身在儿子耳边轻轻说。 “爸爸,我困了。”樘樘闭上了眼睛。 林深只好关了灯,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九 本来想去书房一个人清净一会儿,但却被老爷子叫到楼下客厅。林深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有些勉强。 确实在他刚坐下,老爷子就对他说:“你叶叔叔跟我打过招呼了,他也同意小菀的意见。” 林深显得有些急躁,他连忙说:“这件事不是早都说好了吗?叶菀中自己去国外生活,樘樘交给我抚养,叶叔叔当时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 老爷子摆摆手安抚他,说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你叶叔叔是觉得,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现在小菀在国外稳定了,也该尽一下做母亲的责任,你也该替自己考虑考虑,或者说,替咱们家考虑考虑。” “爸爸,樘樘的户口在我们家,他永远是你的孙子;至于叶菀中,孩子不会也不愿跟她去国外,这两件事,谁也改变不了。”林深反驳。 “那你呢?这么多年就一个人,今后还是这样?你怎么比你弟弟还不让人省心?”老爷子气得跺了跺脚。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考虑。”林深想尽快结束谈话。 “如果你能自己考虑,我自然不会替你操心,”他从茶几上拿出一张女孩的照片,递给对面的林深:“这个女孩是你妈妈同事的女儿,现在在大学教书,你们小时候应该一起玩过,联系方式在背面,你抽空接触一下,发展发展。”语气坚定,态度不容置疑,林深只好接过来。 但是在起身前他又挣扎了一下,轻声问道:“爸爸,是不是我自己找也行?” “那看你找什么样的了,知根知底最好,随随便便的女孩我见的多了,门不当户不对很难有好结果。”老爷子态度很坚决,说话也很有分量。 林深不再说话,他拿起照片转身上楼,路过樘樘的房间,他轻轻推开门看了看,孩子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带上门之后,他又去书房坐了好久。 照片上的女孩干净大方,一看就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他倒是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只是觉得那个匆忙跑路的女孩应该不会对他有兴趣,也不可能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更何况自己还带着一个孩子,她那样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人应该不太会做别人的后妈吧。 想到这里,林深有些头疼。他见过太多蜂飞蝶舞,青春靓丽,热辣招摇,清楚明白她们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算计什么;也见过高傲清冷、不可一世的孔雀,她们往往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身份地位相当,才能有机会与她们步入同一个舞池,他试着接触过,只有博弈没有心动;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只雀鸟,扑棱棱来去自由,毫无章法,让人捉摸不透。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爸爸口中门当户对的人。 十 认真想了想,还是打了照片背后那个电话。毕竟叶菀中也说:“樘樘需要妈妈。” 本市最好的重点大学,能进来做老师的自然实力不凡。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林深主动约她见面聊聊,乔老师因为等下有课要上,就把地址定在学校附近了。 在新开那家身份有格调的静酒吧,点了两杯咖啡。 乔蕴和人如其名,气质温婉,淡雅从容,本人长的跟照片一样好看,在学校教心理学。 因为两家关系非常和睦,只是在林深母亲过世后少了走动,但是依然不影响两个人对彼此情况的熟稔。林深对柠檬过敏,所以服务员来倒水的时候被乔蕴和婉拒了。 “谢谢。”林深很感动。 努力找话题,简单聊了聊彼此的工作和家庭,好歹两个人小时候曾经在某个暑假一起在度假山庄相处过,在聊到那段摸鱼爬树的时光的时候还是很投机的,气氛也很融洽,但是乔蕴和却突然提到: “小菀妹妹一直都在国外吗?” 林深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最近刚回来。”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孩子真不容易。”乔蕴和发自肺腑地感叹。 “现在可以吃午饭了吗?”刚过十一点,白枳就抱着文件夹,推门进来对吧台后的老板说。 老板笑眯眯地回答:“还得等一下会儿,厨师刚开始准备。” “没问题,老规矩,一份柠檬虾意面。” 白枳最近因为校园招聘的事情常来这边,传媒学院推荐了几个学生给她,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正想吃点开胃的主食。 但是还没坐下,就跟林深惊诧的眼神对上了。 白枳顿了一下,看到他对面坐着的女孩,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中间跟林深那桌横着一面木质镂空隔断,可以装作不认识跟他有任何交流,但是那边说话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了林深,我等下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你先回去吧,改天我直接去你家看林伯伯。”女孩看了看手表,起身要走,林深本来想送一下被女孩按住了:“不用送,我骑单车去教室。” 女孩走后,整个不大的空间就剩他们两个人,谁都没主动搭话,毕竟太尴尬了,白枳因为在等自己的意面所以不打算离开,谁知林深却招呼服务员点了一份牛排。 白枳冷笑,真是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他们这种人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永远目标至上,从不浪费时间。 但是泡妞泡到大学来就明显道德缺失了,毕竟这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地方。但无论如何去挖苦埋怨,白枳心里还是有些酸楚,虽然保留了骄傲自动退出,可那个人放弃得也太迅速了,连一点纠缠的可能都没有。 林深的牛排被端上来,他味同嚼蜡,被抓包的感觉很差,他想起身去解释,却发现事实就是这样,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沉默致死的气氛被两个男生的到来打破,只见他们径直坐到白枳对面,笑呵呵地对她说:“漂亮姐姐,原来你就是导师跟我们说的,很厉害的学姐啊。你觉得我们俩怎么样?能去你们公司实习吗?” 白枳看他们一脸兴奋也情不自禁有了笑容,根据履历,张翔和雷雨明确实很不错,一个活泼,创意十足、一个内敛,有设计功底,所以白枳觉得把他俩放在新媒体运营部应该很合适。 “漂亮姐姐,原来你跟我们导师认识啊,怪不得你不用我们介绍呢。”张翔贼兮兮地说。 “对啊对啊,而且我还发现我们导师喜欢你。”雷雨明跟着补充,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击掌表示达成共识。 白枳差点被柠檬水呛到,这俩孩子还真是火眼金睛。 其实也不怪他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腾喜欢白枳,而且是从大学开始就很喜欢,只不过这么多年没追上,俩人反而处成哥们儿了。 俩人是大学同学,白枳毕业后就出来工作,接触社会早,相对来说比较世故,季腾一直往上考,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教了,显得更单纯。 “别瞎说,我跟你们季老师是很好的朋友,当年他是班长我是宣传委员,现在,他是我公司聘请的驻校HR,专门替我搜罗你们这些小混蛋的。”白枳用资料敲他俩的脑袋。 话音刚落,季腾就抱着课本走进来了,俩小屁孩连忙打招呼闪人。 他随手拿起白枳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上了整整一上午的课,口干舌燥。白枳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时候林深刚好吃完起身走人,去前台结账的时候,被眼尖的季腾一眼认出来了,他连忙说:“哎,那不是我们小区的开发商,盛世地产的负责人嘛?” 他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被林深听得清楚,白枳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林深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没办法,只好过来打招呼。 这一切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盛世地产开发的东方御景前期销售非常好,白枳也通过同行了解到这个项目着实不错,刚好季腾要买房,白枳就推荐了这个小区,而且通过关系买到了一套不错的现房,结果在交房的时候业主们才发现前期宣传的儿童乐园没有了,只是一片孤零零的草地,业主们很生气,毕竟冲着东方御景“美好生活家”的宣传买的房子。奈何盛世地产一向强硬,没办法,业委会只好推选季腾当代表跟他们谈判,理由是,季腾是搞传媒的,又是老师,肯定有资源有办法。季腾手足无措,只好求助他这个混社会的同学。 于是,就有了跟林深的那场恩怨,白枳确实凭借自己的媒体资源多渠道多角度地曝光了盛世地产,所以林深才会亲自开发布会道歉。 “先生您好,我是盛世地产的林深,请问您是我们的业主对吗?”林深走过来,绅士十足。 季腾连忙起身迎合:“对,我是东方御景的业委会代表,交房的时候还是我签的承诺书,你们整改的很好,我们业主特别满意。” 白枳低着头,伸出脚在桌下踢他的脚踝,示意他闭嘴。 林深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发一言的白枳,微微一笑,他职业地说道:“业主满意是我们最大的追求。” “白枳,你起来啊,这位是盛世地产的林总,你们公司的情况可以跟林总介绍一下,说不定有机会合作呢。”季腾可真好,这个时候都没忘替自己朋友招揽生意,只可惜,他没注意到白枳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正在白枳无所适从的时候,林深居然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向白枳伸出修长的右手,笑着说:“白小姐,这么巧,又见面了。” 巧你个西瓜皮!白枳在心里骂骂咧咧。 “林深,你还没走啊,我以为你先回去了呢?”乔蕴和下了课才觉得把人约过来又让人家走实在不礼貌,刚才给他发信息又没回,于是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真棒!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季腾和乔蕴和一个学校的自然认识,不过他们一个是传媒学院,一个是社会与环境学院的,平时交流不多,但是在学校组织的单身教职工联谊会上见过。 两个人吃过了,两个人没吃,季腾张罗着点菜,白枳说连忙说自己吃过了,公司还有事,找借口离开。 好死不死,林深也用了这个理由,他俩差不多一起说出口。 四个人互两两相望,面面相觑。 季腾为了打破尴尬只对乔蕴和说:“那乔老师,我们俩吃吧,让他们生意人去忙吧。” “对对对,你们先去忙,不要耽误正事。”乔蕴和附和。 十一 走出门,白枳从包里掏出车钥匙准备取车,林深跟在她后面也用钥匙启动了车子,一黑一红两辆车几乎同时离开,但停车场只有一个出口,林深停下来让白枳先走。 结果在等红灯的时候两个人又并排了,林深想了想,放下车窗冲白枳示意,白枳面无表情地放下车窗,林深大声说:“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白枳懒得回答他,这时正好绿灯亮了,她一脚油门出去了,林深没辙,只好跟了过去。 白枳在后视镜里看到,林深已经跟了她两条街,她没办法,只好拐进一个僻静的路上,把车停在路旁。 林深停好了车,然后去敲白枳的车门。 “林总,你到底想干嘛?”她气急败坏地放下车窗。 “就不能好好聊聊吗?”林深无奈。 白枳一听更生气了,她挖苦道:“林总都有新目标了,还有什么可聊的?” “我和乔老师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爸现在到处给我张罗相亲对象,我要不出来见一见,怎么让老爷子死心?”林深费心解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都已经结婚了,你爸还给你找对象,你们有钱人家可真够乱的。”白枳揶揄他。 “我们很快就会离婚的。”林深只能这么解释。 白枳真的不想再跟他继续浪费口舌,于是关上车窗准备开车走人,林深没有办法,只好把手伸进车里迅速按下锁车键。 “你到底想干嘛?”白枳大吼。 林深打开车门把她拉出来,抵在车上,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不接受我?” 白枳气急败坏双眼通红,她说:“为什么?因为我他妈不想给人家当情妇!” 她哭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在林深面前表现得理智和端庄,她做不到。她的周遭一直有一道结界,但很显然,林深的法术更高。 林深有些心疼,他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安慰说:“你别多想,我会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的。” 白枳再也绷不住了,她狠狠地抱住眼前这个人,什么风度、什么理智、什么公序良俗、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她都三十岁了,还不能为了感情任性一回吗? 林深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他惊呆了,两只手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差不多等白枳把他肩头哭湿了,他才想起来回抱住她。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地说:“好了别哭了,我真的不会安慰女生的。” 白枳连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照了照后视镜,还好,妆没完全哭花,可以补救。 “我先回去了。”白枳拉开车门,坐上主驾,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完全不给林深反应的时间。 “哎,那你到底什么态度啊?”林深急忙要答案。 “不知道!”白枳小姐一骑绝尘。 十二 在地下停好车,白枳连忙从包里掏出气垫和口红补妆,眼线有一点点晕染,不过还好可以补救。 回到公司,谢娅正在给他们开会过项目,她不准备参加,就径直回到自己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如释重负却又莫名沉重,很矛盾、很尖锐,像是利刃划过海绵。 所以自己到底什么态度?她也不清楚。这时谢娅刚好开完会推门进来,询问她实习生的情况,白枳把文件夹递给她,说有两个她已经标注了入职时间和岗位。 “你怎么了?”谢娅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白枳揉了揉太阳穴,不准备告诉她。 谢娅很聪明,她随手翻了翻文件夹里的简历,装作不经意地说:“最好别跟林深有关系,盛世集团官网头条,林深接受媒体采访,可清清楚楚承认了自己已婚。” 白枳瞬间抬头,她的心仿佛被狠狠一击,但又只能波澜不惊:“已婚有什么关系?”她淡淡地说。 谢娅愣了一下,她俯下身把手撑在桌上,眼神如同她平时那般冷酷和疏离,她说:“姐妹你可别犯傻,林深所有对外资料全都表明已婚,你跟着他名不正言不顺,咱们这个圈子这么小,哪天被曝光了你怎么混的下去?” “林深说他会处理好这些问题的。”事已至此,白枳也不想隐瞒了。 谢娅一听,把文件夹丢回桌上,恨铁不成钢地讥讽她:“不是吧白小姐,你脑子被驴踢了,男人这种话你都信?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感情智商为零啊?” 白枳气得站起来,声音也提高不少,她破罐破摔:“是的,我是没谈过恋爱,见到个男人就抓住不放,哪里比得上你身经百战,处处留情?” 其实说完这些话白枳就后悔了,但是幸亏对方是谢娅,她足够冷静和理智,她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轻轻拿起文件夹走出了办公室,避免了一场公共场合的血雨腥风。 白枳觉得难堪,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微信添加好友申请,备注信息是“林深”。白枳头疼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也不敢回复。 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到下班,知道大部分员工都走了,白枳才出门,她没有开车,直接步行去了地铁站,晚高峰车厢很是拥挤,白枳有些麻木地看着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大多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们好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各自沉浸在与手机链接的世界里。 手机? 白枳翻了翻包,发现手机没带。算了,刚好给自己一个绝佳的理由。 出了地铁站。离家还有一公里,白枳沿着河边的林荫小道走着,步步千斤,十月的秋风已经有了寒意,白枳裹了裹风衣,在路边买了一个滚烫的烤红薯。拿回家并没有吃,而是脱光衣服躺在浴缸里,直到水变凉。 第二天早上,白枳打车来到公司楼下,照例去面包店买早餐,还没来得及点餐,就有人递上一杯咖啡。她连忙转身,是林深!他正笑意盈盈地拿着两杯咖啡站在一边。 “我买了菠萝包和三明治在那边,吃完再上去吧。”林深指了指一旁的卡座,揽着她的腰走了过去。 “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打电话也不接?好不容易才要到你的电话。”林深帮她把三明治切成小块,依旧笑意盈盈。 白枳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自然地回答:“昨天手机落办公室了。” “我猜也是,你平时都是这么丢三落四的。”林深帮她拭去嘴角的面包屑,自己却一口没吃。 “我哪有?”白小姐拒绝被贴标签。 林深轻哼一声,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一只精致的墨绿色水笔,上面刻着“Miss Bai”。 白枳连忙接过来,惊呼:“怎么在你那儿?我还以为丢了呢。” 林深宠溺地看着她,解释道:“上次去盛世乳业提案,你落在我办公室了。” “好吧。”白小姐无可奈何地努努嘴。 然后终于想起来问重点:“你怎么在这儿?” 林深扑哧一笑,爽快地回答:“怕你跑了啊,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所以来这儿堵你,再说了,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白枳愣住了,对面那个人虽然衣冠楚楚,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霸道总裁。所以她只能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答应,你可是钻石王老五,我又不亏!” 眼看快9点了,白枳起身要走,林深把那个一口未动的菠萝包带包带走,白小姐揶揄他:“真是会勤俭持家。” 林深不以为然说道:“我早饭也没吃呢。” 相拥走出面包店,正巧碰上踩点赶来的谢娅,今天她车限号,所以打车来的。 白枳有些难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林深上前打了个招呼,谢娅淡淡回复了一下就匆匆走进大堂了。 “快进去吧。”林深帮她理了理鬓角的长发。白枳笑着挥挥手进去了。 走进办公室,才发现被一堆资料压住的手机,只剩18%的电量,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同一个手机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林深打的。 不一会儿收到一条微信,是隔壁办公室那位发来的:“既然决定了就好好相处,你相信他,我相信你。” 白枳笑着把手机抱在怀里,然后打开微信通讯录,在“新的朋友”里同意了林深的好友请求。 很快,第二条微信发过来:“林太太,请多多关照。” 同时,还在车里的林深也收到一条微信:“她相信你,我就相信你。” 林深笑了,道路两旁有环卫车在清扫落叶,昨晚刮了一场大风,厚厚的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十月底,快要入冬的天气。 十三 白枳终于体会到恋爱的甜蜜,以前在小说中获得的情感满足远不及现实中万分之一,平时嗑的那么多CP,仿佛那些美好全部回馈给自己。 林深终于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在房地产市场持续低迷的情况下,盛世地产的开发的项目还能稳步增长,尤其是本市几个标杆楼盘,口碑一如既往地好,新区的一个改善型楼盘,开盘就清盘了,这在业界一度被传颂。 给大区总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林深发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了一个人,背对着自己。他微微蹙眉,准备走近点看,还没到办公桌前,那人就自己转过来,冲着林深微微一笑,痞里痞气地打招呼:“林总,上午好啊。” 林深一看,气得用文件夹扔他,口中愤愤骂道:“臭小子,给我滚出来。” 那人灵活地躲开了,捡起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然后走出来去抱林深:“这么久不见,也不说想人家。” 林深嫌恶地推开他,坐回到自己的班椅上,打开电脑,懒得理会他。 “拜托,大哥,我一下飞机就来你这儿了,你就这种反应。”男生无奈摊手。 林深这才发现接待沙发旁边放着一个大行李箱,这才看着他质问:“你不好好在学校待着跑回来干嘛?别以为你在国外那些破事爸爸就不知道。” 林茂,林深小十一岁的弟弟,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但是人很聪明,大学刚毕业就小试牛刀,拿着家里给的零花钱创办了一家同城跑腿公司,最后被专业的物流公司收购了,本来是要进盛世董事会的,可是三年前惹了点麻烦被家里人送出国外读MBA,跟许多叫出名的网红传过绯闻,很是令家里人头疼。 “不是吧大哥,我就跟一富二代在酒吧推搡了几下,老爷子就知道了?”林茂无辜极了,瘫倒在沙发上。 林深白了他一眼:“富二代?难倒你不是吗?幸亏没闹出什么大事,要不然爸爸肯定飞过去扒了你的皮。” “虽然都是富二代,但是我跟他们还是有差别的。”林茂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林深不解,“什么差别?都是吃喝玩乐无所不能,臭名昭著,家丑外扬。” “我比他们都帅!”林茂很有底气回答。 “不知廉耻。”林深无语了。 林茂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笑眯眯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林深面前,贱兮兮地凑到他跟前,低声问道:“哎,哥,听说你谈恋爱了,可以啊,千年老树开了花,给我看看她长什么样,我帮你把把关。” 林深一激灵,连忙问道:“你听谁说的?” 林茂哈哈大笑:“大哥,你来真的了?居然答应爸爸去相亲。也是,只有他老爷子相中的人才能进咱们家大门,作为长子,真是委屈你了。” 林深不想理他。这是,白枳发来一段语音,林深点了一下放到耳边,没想到居然是扬声器模式。 “我们公司周末去泡温泉,我就不去找你了,另外,我买了你选的那套泳衣。” 林深脸红了。林茂却出奇地兴奋,张牙舞爪地抢过林深的手机,打开那个女孩的微信朋友圈,啧啧称赞。 “可以啊大哥,这姑娘可以啊,谁家的啊,老爷子眼光不错啊。” 林深长腿翻过班台,抢回手机,训斥道:“小心我揍你啊。” 没想到林茂根本不吃他这套,继续追问:“你真的答应老爷子相亲啊,不过也是,只有老爷子认可了,你才有可能在明年董事会之前结婚。这女孩哪家的?我怎么看着眼生啊?” 林深并不像隐瞒他这个弟弟,也是因为他鬼点子一向很多,于是老老实实和盘托出。他打着相亲的幌子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还让相亲那姑娘在老爷子面前帮着说谎。 没想到林茂听完既无奈又气愤,他指着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大哥教训道:“你是傻子吗?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吗?你这样对人家姑娘公平吗?对人家那相亲的女孩好吗?老爷子要是不同意跟他刚啊!你说你都快四十岁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 林深也生气了,他站起来刚回去:“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在外面勾勾搭搭,惹是生非,爸爸才对我们感情的事情咬紧牙关,但凡你要是有一点省心,我就不至于被困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 林深说的没错,自从他十八岁那年妈妈去世,他作为林家长子就被打造成一个标准的接班人,机械化地过着被规划的日子,选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甚至与什么样的人交往,都被安排的清清楚楚。他习惯了循规蹈矩,也适应了掌门人的生活,唯有两件事是意料之外的,一个是儿子,另一个就是白枳,父亲被迫接受了樘樘,所以断然不会轻易接受白枳。如果真正硬刚的话,那么一定是玉石俱焚,盛世集团刚从困境中走出来,他不能再冒险了。 林深发泄完坐回到椅子上继续处理工作,林茂自知理亏,所以不再说话,他提起行李箱走出了办公室。 还是得回家啊,林茂心一横,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走了。 十三 买通了家里的阿姨,得知老爷子这会儿去打高尔夫了,这才敢大摇大摆走进自家大门,老爷子不喜铺陈,装修、家具、摆设还一如从前,满眼望去,很是熟悉,毕竟三年没回来了,本以为会很陌生。 “小叔!” 樘樘风驰电掣般冲到林茂怀里,差点撞他一个趔趄,被抱起来之后,就如同一只抱抱熊,死死勒住林茂的脖子,这也太热情了。 怪不得樘樘,毕竟好久没见,在美国这三年,林茂一次都没回来过,林深带着樘樘去看过他几次,樘樘从小跟他这个叔叔关系都非常好,得知他今天回来,连马术课都不去上了,提前被接回了家。 “小祖宗,快下来,你叔我脖子快断了!”林茂求饶。 “小叔,你回来我爸知道吗?你怎么不跟他说一声,我们好去机场接你,我上一年级了,我们班女生比男生多,我捡了一只流浪猫,爸爸答应让我养了……”林樘樘兴奋过度,竹筒倒豆子一般稀里哗啦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林茂没办法,把他抱到沙发上,他还死死抱着叔叔不放。在这个家里,他几乎没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 林茂狠狠亲了他好几口,小家伙一脑袋全是汗。 “知道回来了?” 低沉嗔怪的话语,穿着休闲装,背着手踱步进来,不是老爷子是谁。 林茂赶紧放下樘樘站起来,怯生生地叫了声:“爸。” 林国昌坐到一侧沙发上,阿姨连忙端上茶水,老爷子不紧不慢地细品着,林茂不敢坐,继续低眉顺手站着。阿姨见状把樘樘牵走了。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国内,还是去国外发展?”良久,老爷子终于发话了。 “还没想好呢。”林茂如实回答。 “既然没想好,就干脆去公司帮你哥哥,他眼看着也要顾及自己的事情,最近公司事情多,你能帮就帮着点,哪怕当个助理翻译个文件也行。”老爷子放下茶杯,起身去楼上沐浴。 林茂一脸不可思议,三年前事情闹那么大,难倒老爷子都看淡了? 三年前,正是因为林茂一意孤行在订婚仪式上宣布退婚,导致对方娘家说好了资金没有及时进来,盛世地产遭遇困境,一个运营良好的文旅项目被低价变卖。 盛世集团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真的挺不容易。 想到这里,林茂还是觉得心中有愧,如果当初自己糊涂一点,成熟一点,也许哥哥早都收获了幸福。 晚饭,林深也难得回来,一家人终于可以吃个团圆饭,但是一桌男士的团圆饭仿佛气氛有些尴尬。 林深倒是很坦然,边吃边给樘樘夹菜,把孩子喂饱之后,让家庭教师带着去辅导作业。 林茂低着头只管扒饭,筷子也不敢伸得太长,只能划拉面前的菜。 老爷子吃得少,放下筷子擦擦嘴,有话要说。 只见他对着长子轻轻问道:“和乔家那女孩相处的还好吧?” 林深楞了一下,低声回答:“挺好的。” 林茂心疼地看了他哥一眼,结果被瞪回去了。 “林茂在国外交女朋友了吗?”老爷子突然转移战场。 “没有!”林茂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为了个陌生女孩就跟人家打架。”老爷子面无表情,猜不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林茂坐不住了,腾地一声站起来,激动地说:“爸,那小子太混蛋,非要拉着人家女孩喝酒,我看不过才推了他几下,不是我故意惹事,你别信那帮八卦记者瞎写!” 老爷子嫌恶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道:“我也没说什么,你那么激动干嘛?” 连林深都忍不住嘲笑他,林茂自知反应过度,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既然没谈恋爱,那就正儿八经干点正事,别整天就知道瞎混,明天就跟你哥去公司。”原来老爷子是这个目的。 “我对房地产不熟,再说了国内的行业环境跟国外太不一样,我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林茂抗议。 “那你不会学吗?”老爷子不依不饶。 这时候,林深只好发话了:“爸,要不这样吧,牛奶厂那边因为新产品比较畅销,需要在全国建冷链仓储和物流,茂茂有物流方面的经验和资源,不如就让他去那边帮忙吧。” 林茂突然有了精神,老爷子也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下,说:“盛世乳业上个月首次突破千万,看来新产品和研发和推广很有成效,照这样下去,奶源肯定不够,你明天跟老李说下,在保证本市居民用奶的基础上,尽可能把鲜奶全部投入到新产品上,砍掉一些鸡肋产品,千万保证新产品供应,不能让经销商失望。” 林深放下筷子,沿着老爷子的思路继续补充:“没问题,这两天有些经销商推荐了自己当地的奶场,我了解了一下,有的还真不错,如果我们完全依赖本土,奶源是肯定不够的,而且物流成本太高,这就肯定限制我们的发展,不如让老李带着茂茂去那几家奶场看一下,如果合适的话,在当地建厂也可以,这样辐射的市场就更广了。” 老爷子看向林茂询问他的态度,他只好重重点了点头。这样的情景,经常在林家的饭桌上演,等老爷子走之后,林茂才敢小声对他哥说:“哥,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 林深擦了擦嘴,起身离开,没有理他。 十四 一大早,谢娅就接到电话,通知白枳去盛世乳业开会,前段时间因为某人偷懒,那边就只好跟谢娅联系。 “他们那边不是都结束了嘛,品牌新媒体运营推广按部就班就好啊,你带个运营过去就行,我还用去吗?”泡完温泉回来,白小姐的身体还停留在度假状态。 谢娅白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于是拒绝:“不可以,人家说公司有新计划,让我们过去提点意见,还特别强调你也得去,谁让你最早在提案中做得那么详尽,连品牌未来规划都做上去了。” 白小姐无奈,只好穿上外套拎起电脑包,认命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谢总。” 林茂并不是第一次到牛奶厂来,那时候他还很小,只知道当时学校订的牛奶都是自己家生产的,感觉颇为自豪。 如今看来,牛奶厂的变化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先进的自动化生产线、优质奶源、无菌车间、标准化管理……去年被评上4A级工业旅游园区,老李听说林家二公子会亲自打理奶厂非常兴奋,明白是集团对奶厂日渐重视,而且他对这个二公子的能力也有所耳闻,感觉应该不比林家大公子差。所以在领着林茂参观的时候,恨不得倾囊相授,把所有知道的都想告诉他,林茂见状连忙笑着打断他:“李叔叔,您别慌张,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有的是时间跟您请教。”老李这才罢休,然后他看了一眼手机,连忙说:“哎呦,策划公司的人都在会议室等着呢,咱们也得赶紧过去。” “是给咱们新产品做营销策划的公司吗?”林茂问道。 “是啊,还是咱们乳品行业协会的晁会长推荐的,对了,有机会你得去拜访一下这个晁会长,因为行业龙头垄断,咱们跟利乐公司的合同一直签不下来,还是晁会长出面解决的呢。” “那是肯定的,下次叫上我哥一起拜访。”林茂说。 老李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那是最好不过了,晁会长很欣赏大公子的为人处世,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他。” 林茂一脸自豪:“那是,我哥留学回来直接就进公司了,盛世地产这么多年没有我哥还真到不了今天这个局面。” 林深对盛世集团的贡献和牺牲是毋庸置疑的,多少次力挽狂澜,在业界口碑很好。 林茂在老李的引领下走进会议室,白枳她们连忙站起来迎接,林茂看了一眼白枳,兴奋地发现她就是哥哥手机微信上的那个人,因为顾及场合,于是连忙收起痴笑,大步上前去握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林茂,”他笑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林深的弟弟。” 白枳有些惊讶,却依然不动神色跟他握手问好:“你好,我是白枳,这位是我的合伙人谢娅。” 简单寒暄了一下,老李邀请白枳对品牌规划那部分当着林茂的面再次做了阐述,在上次提案中,白枳就已经提到了对产品进行系列化打造,以核心单品带动品牌持续性发展,针对不同的客群研发不同的巴氏杀菌鲜奶或酸奶产品,打造功能性奶品的标杆;另外,为了保证产品顺利走向全国市场,冷链物流和仓储一定是必不可少…… 白枳对低温奶和物流行业的分析非常到位,这让林茂很是佩服,觉得这个女孩跟之前出现在他哥面前的莺莺燕燕完全不同,她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那却是最自然最真实的那个,既超然脱俗又很接地气。 “哥,我对这个新嫂子十分满意!” 结束后,林茂迫不及待地给林深发了个信息。林深自然没看见,他正在跟开发区政府签订协议,又给盛世拿下一块地。 在回去的车上,换谢娅开,她打趣道:“这个林茂跟他哥哥还真是大不一样,一个深沉内敛,一个活力四射,林家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白枳没有回她,她刚从地产日报的推送上看到盛世拿地的消息,那一块属于开发新区,区位前景不错,但是周边楼市已经成规模,均价被咬得很死,而且那块地面积不是很大,只能是个偏改善的住宅社区,完全不符合盛世年初定下的豪宅战略规划。 白枳打开地图,发现这块地跟盛世上一个项目“盛世·林语城”直线距离不到20公里,林语城开盘后发售一直很好,在很短的时间就回款了,目前好几栋楼差不多都要封顶了,估计是想通过林语□□气给新项目积累原始热度,在开盘后尽快回笼资金,才有可能在森林湖项目中加大投入,树立豪宅典范,不过这都是2年之后的事情了,因为职业习惯,白枳很容易把事情往远了想,毕竟这都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于是自嘲地笑了笑。 谢娅觉察到她在笑,但没好意思拆穿她。 刚回到办公室,白枳就收到林深的消息:“见过茂茂了吧,这小子没个正形,如果冒犯你了请多见谅。” 白枳笑了,谢娅却突然推门而入说要请假。 “理由?”白枳问道。 “私事儿。”谢娅言简意赅。 好吧,白枳摊摊手。 十五 谢娅接到通知赶到医院的时候,张安宁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哭得梨花带雨,护士怎么也劝不住,直到看见谢娅才止住,谢娅微微蹙眉走到病床前坐下,拉起她的胳膊质问:“割腕自杀,你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张安宁听完更委屈了,她憋着嘴哭道:“我给你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你说我不成熟,跟我在一起很麻烦,我就是想问问,我哪里不够好?我这样低声下气恳求你,你竟然一点也不领情。” 谢娅就拿着直直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等她哭声渐渐小了,才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她,平静地说道:“你没有不好,只是我怕麻烦。” “怕麻烦你为什么在豆瓣上发帖子?怕麻烦为什么给我你的电话?怕麻烦为什么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幸亏病房是单人间,所以才没有引人侧目。 但谢娅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此时只是很想抽烟,但碍于在病房,她忍住了。 张安宁低声啜泣,不再说话。 眼看到了饭点,谢娅打开手机给她点了一份烤鸭,然后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回复工作群里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她接到送餐电话,下去取餐,奈何医院病房人实在太多,错过好几部电梯,她有些不耐烦,只好走楼梯。 把烤鸭拎上来之后,谢娅看她手不方便,只好认命地帮她卷好,然后递给她。 “你喂我。”张安宁撒娇。 谢娅没办法,只好一口一个喂给她吃,吃完又给她接了点水,之后才扶她躺下,慢慢地睡着了,不一会就呼吸深沉,睡的香甜,毕竟昨晚惊天动地闹了一宿。 谢娅到楼下抽了两支烟才上来,期间想了很多事情,她把烟捻灭之后去导台找到护士,问了下张安宁的情况,护士的原话是:“伤口不深,没什么大事,只是小姑娘娇气,多安慰安慰就行,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谢娅一直坐在床前等着张安宁睡醒,告诉她已经帮她办好出院手续,叫她不要任性,白白占用医疗资源。 “去哪里?”谢娅准备发动车子。 “去你家吧,我家昨天被我砸的稀巴烂。”张安宁努努嘴,感觉很不好意思,谢娅没办法,没再说话,出了地库,只好往自己家的方向开,记得张安宁说过,她爸妈,确切地说是养父母都不在本市。 张安宁第一次来谢娅家,她在玄关换好鞋,才细细打量整个屋子,仿佛窥探谢娅的内心世界,整个空间都是黑白灰,极致的性冷淡风。 房子不大,只有70平米,本来是两居室,但是谢娅把另一间改成品酒室了,很奇怪,她不十分爱喝酒,却喜欢收藏酒,酒架是白枳找人定制的,毕竟她经常来蹭酒喝,谢娅很会调鸡尾酒,她俩常常在吧台上坐着聊方案,聊客户,却很少聊生活。白枳不爱社交,圈子很窄;谢娅把一切心事诉诸网络和二次元,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她们在生活中几乎没有交集。 谢娅通过网络,收藏了很多不知名艺术家的作品,装裱在家里,每一件都有浓浓的厌世风。花瓶里插着桔梗和雏菊,仿佛是这个家唯一的色彩。 就在张安宁好奇地到处翻看的时候,谢娅出去在楼下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上来,还有一双新的,粉红色的拖鞋。 谢娅把她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好,不经意扫了一眼标签,GUCCI的,这才注意到张安宁全身名牌,连包包都是限定款。可她只是一个画室的老师,收入不可能太高,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养父母很有钱。 相反,谢娅对穿着不是很在意,怎么舒服怎么来,她与张安宁不同,一切都靠自己,在与白枳合伙开公司之前,她是上市公司的运营经理,白枳是她的客户,在甲乙方的沟通对接中,彼此欣赏,作为甲方有头脑,作为乙方够专业,因为同样受到原公司的掣肘,限制发展,所以决定一起创业,成立了季风文化。 创业的过程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也吃了很多亏,每当这个时候,白枳都会说自己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好了,吃喝不愁,无忧无虑,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就是像张安宁这样吧。 没有什么爱情是见不得光的 十六 周五晚上,林深准备接白枳吃饭,却在快到她公司楼下前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回来一趟,说是家里有安排。 林深放下电话,脸色有些阴沉,他大概猜到了是怎样的安排,本来不愿意回去,但是想着樘樘在家,还是掉头回去了。 停好车,拿起外套走出车库,大老远就看见樘樘跑过来,冲到他怀里,林深连忙抱起他,察觉到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而且应该一直在门外等他。 “爸爸,妈妈和姥爷来了。”樘樘把头埋在林深肩膀上。 “嗯,爸爸知道。” 他掏出手机给林茂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开车带樘樘出去,因为接下来少不了狂风暴雨,他不想让孩子难堪。 孩子走后,林深面无表情走进房子,父亲和叶叔叔在沙发上叙旧,叶菀中正帮着阿姨在餐桌前摆筷子。 老爷子最先看到林深,招手吩咐他过来坐下,叶菀中听闻连忙回头,林深还是那个林深,从头到脚都没变过,俊逸舒朗,胸有成竹,这几年变化最大的是自己,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到独当一面的女强人。那年父亲心疼她一个人在国外,于是毅然决然卖掉家里的制药厂,举家移民加拿大,然后代理加拿大的保健品销往国内,目前是该品牌最大的代理商。 她轻轻走过去,走到林深面前,虽然穿着和气质改变,但她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叫他:“林深哥哥。” 林深只好笑了笑跟她浅浅地拥抱了一下。 “好了好了,都上桌吧,有什么话饭桌上聊。”林爸提议。 “是啊是啊,今天可得多喝两杯。”叶叔叔附和。 酒是叶菀中专门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卡罗琳酒庄的冰酒,她在酒庄珍藏了几桶,偶尔请朋友们去品尝。 叶菀中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林深,林爸看在眼里,却不想找话挑破,无论她现在对林深什么样的感情都已经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儿子这么多年来仁至义尽。 但是叶叔叔发话了,他直接说道:“林深啊,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把樘樘带得那么好,我和小菀敬你一杯。” 叶菀中顺势也拿起酒杯,林深只好抬起头,端起来跟他们一一碰了,然后一饮而尽,他说:“叶叔叔客气了,樘樘也是我的孩子。” 叶菀中的眼神里突然有些惆怅,她自己连喝了好几杯,想起当时的年少轻狂觉得羞愧不堪,林深帮她承担了苦果,她自以为可以潇潇洒洒,却一直心有牵挂。 “林深哥哥,把樘樘还给我好不好?”她哭了,也醉了。 将近七年了,孩子从嗷嗷待哺到现在聪明伶俐,她只看过一眼,也只是在幼儿园门外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林深很好,他并没有隐瞒孩子他的妈妈是谁,只是在残缺的家庭里,尽可能给孩子足够的关爱,但是就在她踏进林家大门的第一步,孩子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迫不及待远离逃避,她的心跟刀割一样。 林深叹息一声,放下酒杯,冰酒的微甜挡不住现实的苦涩,“小菀,”他很久没有叫这个名字了:“樘樘是你生的,他永远都是你儿子,只是孩子大了,你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樘樘需要妈妈!”叶菀中站了起来,身体有些不稳,她双手撑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我也需要孩子。”她说。 “好了小菀,你林深哥哥没说不同意,你先坐下。”林爸见状连忙安慰她。 “樘樘叫我爸爸,我就要对他负责,他明确表达了不愿跟着你去加拿大,只想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意愿,我会尊重他,也请你理解,他的户口在我们家,在中国,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叶叔叔觉得很难堪,毕竟叶家有愧在先,但她多少也想为女儿争取一些,所以只好换个方式:“小菀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她有足够的自觉和能力照顾好孩子,我知道林深你为了樘樘牺牲不少,不如让樘樘跟着小菀,我们会经常带孩子回来看你们的。” “樘樘哪儿也不去,他就留在这儿,留在林家。”林深态度不变,也不想再讨论下去,于是起身离开餐桌。 “那我就永远不跟你离婚!”叶菀中歇斯底里。 林深驻足回头,眼神多了几分凌厉,他说:“那走着瞧好了。” 十七 林深打车来到白枳家楼下,他隐隐约约记得是这个小区,但却不知道哪一栋楼,他只好给她打电话。 十一月底,天很冷,今天刮了很大的风,他背着风点燃了一支烟,以极快的速度抽完,然后裹紧大衣。白枳穿上厚厚的家居服,出了单元门还是觉得冷,于是连忙招呼林深进来。 林深远远看着她,穿着毛茸茸的藕粉色家居外套,头上戴着可爱的发箍,跳起来朝自己招手,像只可爱的,温暖的小猫,他急于想把这温暖拥进怀里。 他走进单元楼,一言不发拉着她进了电梯,白枳能够感觉到他气氛不对,而且明显喝了不少酒,所以什么也不敢问。白枳按了一下楼层号,林深默默看了一眼,记住了。 白枳用指纹打开门,林深一把把她拉了进去,终于克制不住把她抵在门上,低头深吻,白枳的身体突然惊麻,以她将近三十年的有限生命,无法正确做出判断,只好笨拙地附和着,不敢睁眼,不敢发问,沉溺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迷境里无法自拔。 或许是暖气太热,白枳觉得身体有些滚烫,林深只好贴心且及时地帮她脱掉厚重的家居服,随手挂在一侧的原木衣架上。 “怎么了?”白枳小姐终于找到喘息的间隙,扬着通红的脸,目光闪躲地发问。 林深自觉有些失态,只好放开她,扫视屋内的装修和陈设,精致淡雅的北欧风,典型的女孩子的家。 白枳家备有一双男士拖鞋,好像是他爸爸穿过的。于是费力从鞋柜的最下层找出来,林深不自觉看向她俯身时候领口的最低处。 “你一个人住?”林深看着空荡的房子,两室两厅的房子对于一个单身女性来说多少有些空旷,但是还好装修和家居配色很温暖。 “嗯,我爸妈不愿过来。”白枳帮他把外套挂好。 林深以前听说白枳从未谈过恋爱一直不敢相信,今天到她家来,才明白独居且事业有成的女性有多难得。 见她茶几上摆着红酒和干果点心,投影幕布也放下来了,猜测她是要看电影,不禁莞尔,她果真没什么社交活动。 “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林深走到沙发前坐下,从果盘随手拿起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你想看什么我帮你找?” 白枳一愣,进而又兴奋地说:“我喜欢茱莉亚·罗伯茨,谢娅推荐我看《风月俏佳人》,说很适合我,你先帮我找出来,我再去拿个酒杯。” 林深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就看过这部电影,当时是宿舍几个人一起溜出去看的,故事情节他自然记得。 白枳从橱柜拿出一个红酒杯,小跑着来到林深身边,倒好两杯酒,然后脱鞋顺势坐在地毯上,她穿着柔软的米色长裙,厚厚的毛袜子,吩咐林深关上客厅的灯,然后拉他一起坐在地上。 屋内时明时暗,光打在白枳深邃的眼眸和高耸的鼻梁上,像悦动的音符,她很认真地看着幕布,小女孩一般托着脸,或笑或皱眉。 林深浅浅一笑,他近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从未有过今天这般舒缓温柔的感觉。他把酒杯递给白枳,两人相视一笑,碰了一杯又一杯。 有些镜头比较尴尬,林深见她故作淡定,咬着嘴唇,频频眨眼,轻轻呼吸,好像后悔选错了片子。 林深连忙笑着把他抱在怀里,这个动作大大减轻了白小姐的不安感,她顺势倚在他滚烫的怀里,他们跟着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一起亲吻,难以自持。 2个小时的电影,白枳只看了三分之二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所以睡得格外深沉,林深只好把她抱起来,凭直觉找到主卧轻轻放在床上,小猫咪呼吸均匀,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林深无奈地笑了,只能躺在她的身边帮她盖好被子。 林深看着飘窗外昏黄的灯光和摇曳的树影,怀中的人儿香甜软糯,心里顿觉一暖,他仿佛也有了困意,柔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长发,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飘窗打在白枳的脸上,她生物钟很准时地叫醒她,清醒了一分钟她翻身看到身侧躺着的那个人,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微微脸红。 她抿了抿嘴,勇敢地亲了那人的额头。 “早上好,”林深醒了,还未来得及睁眼,就把她抱在怀里,“昨晚睡得好吗?” “嗯。”白枳老老实实回答。 “今天周六,再睡会儿。”林深抱紧了她。 “你今天没事儿吗?”在白枳的印象中,林深一直很忙,极少休息。 林深想了想,好像公司的确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急着处理的,所以他难得放松地睡个懒觉。白枳觉得不舒服想要挣脱,林先生不允许,低声嗔怪道:“别闹,昨晚累死了。” 林深明显感觉怀里的她身子一怔,于是闭着眼偷笑。 过了很久,白枳重新进入深沉的梦乡,突然被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明显是那个人的,白枳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林深连忙松开她,拿起床头手机接听了电话。 听完电话那一头的第一句,林深骤然起身坐起,白枳彻底被惊醒。 “怎么了?”白枳感觉到林深的脸色不对。 “我儿子发高烧了。”林深边着急下床穿鞋边回答,没有做任何思考。 白枳心里狠狠一紧,却只好掩饰地说道:“那你快去吧,最近天气冷,小孩子抵抗力差。” 走出卧室,林深察觉到有些不妥,又折回来吻了吻白枳的嘴唇,轻轻对她说:“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白枳笑着点头。 入户门狠狠地被带上,白枳终于放松地紧张起来,没错,林深在,她不能表现出紧张和不安,是作为一个情妇,发自内心的的不安和羞耻。 温暖和甜蜜是偷来的,她抱了抱自己,就这一会儿,已经全身冰凉。 十八 樘樘在病床上打点滴,林茂陪在他身边。 林深推开病房门的那瞬间,心中有些恍惚,几年前,他也是这样慌慌张张推开门,叶菀中怀里抱着襁褓里的小婴儿,粉嘟嘟的脸,睫毛很长。 樘樘因为高烧满脸通红,呼吸有些沉重带着杂音,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浸湿,林茂告诉他樘樘昨晚哪儿也没去,就在园区附近的露天游乐场坐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等回到家,你们都不在了,他才睡觉,一大早阿姨就发现他发烧了。 林深很心疼,昨晚的风很大,他因为紧张所以哪儿也没去。林深贴近他的小脸试探了一下,应该是退烧了。 “你们昨天沟通得怎么样?什么结果?”林茂问他,本来昨晚就想当面问,只是他没在家。 “没什么,叶菀中非要带樘樘走,我没同意,最后不欢而散。”林深面无表情地回答,仿佛是在讨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那她会老老实实离婚吗?以她那无法无天的性格。”林家和叶家是世交,林茂太清楚她这个大小姐的秉性了。 “协议不成我就上诉离婚,律师我都已经找好了。”林深抬头看了一眼点滴瓶,又帮樘樘掖了掖被子。 “那白小姐知道吗?”其实林茂更关心的是这个,这么多年,难得自己哥哥有个上心的人。 林深想了想说:“我的情况她都知道。” “那她还真挺伟大的。”林茂由衷地叹服。 在樘樘出院的第二天,林深就让律师拿着离婚协议去盛世大酒店找叶菀中,她回国后一直和父亲住在这里,但是前台却说叶小姐和家人前天就退房了。 几经辗转,终于在本市一个高档小区见到了她,却不是盛世的物业。 叶菀中简单浏览了一下协议就扔给了律师,她很镇定地说:“我不同意离婚,除非同意把儿子的抚养权给我,另外请你通知林深,我已经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打算长期住下,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心。” 律师也很职业,他捡起协议放到公文包里,用专业的口吻告诉叶菀中:“叶小姐,您和林先生的关系我们都非常清楚,协议离婚对各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律师的确把叶菀中的原话复述给林深,他望着窗外,直接撕掉离婚协议冷冷地说:“直接向法院起诉吧。” 律师已经料到这种结果,于是提醒林深:“因为叶小姐已经加入外国国籍,所以起诉离婚相对来说会稍微麻烦一些。” 林深自然之道,所以他回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等律师走后,林深才想起来给白枳打电话,但碰巧她正在开会,于是自然顺手挂断了。 季腾告诉白枳,学校组织教职工去长寿山看雪,可以带家属,问她去不去。白枳才想起来之前帮季腾维权,他承诺事成之后请她出国旅游一次,三年了都没兑现,这一次还占了学校的便宜假公济私,白枳听完真想抽他。 但是她还是拎着行李坐上了学校的大巴车,季腾连忙招呼她过去坐,走近了才发现季腾旁边坐了一个女孩,是那天在学校附近跟林深相亲的人。 白枳怔住了。 “你好啊白小姐,我是乔蕴和,我们上次见过的。”乔蕴和先笑意盈盈地站起来打招呼,白枳看了季腾一眼,不明白怎么回事。 季腾连忙起来跟她解释:“还是乔老师提议叫你一块出来的,想让你劳逸结合,别整天忙着工作。” 白枳看季腾的眼神有些特别,多少明白了一些。 她坐在他们俩前排,回完一条信息后靠着窗户闭目沉思。 “最近太忙了。” 林深看后,放下手机继续开会。 到了目的地,一个很古朴的山中民宿,季腾他们很贴心地帮白枳单独安排了一间房,由着她在房间补觉,他们学校的老师吃过午饭后就去爬山,说是去山顶看亚洲落差最大的瀑布。 白枳没有睡觉,只是靠在落地窗前的软榻上望着远方,山川皑皑,四方寂静。还有不到两个月她就三十而立了,本来一直觉得年龄只是一个数字,在跟公司里那些二十岁左右的小屁孩插科打诨的时候,白枳从来没觉得自己跟他们有区别,常常一起喝酒唱歌,他们还集体发朋友圈:“我的美女老板。”说是帮她找个男朋友。 可这几个月过的浑浑噩噩,有种蹉跎年岁的感觉,很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以前可以通宵赶方案,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去甲方提案,现在只要过了一点不睡觉,第二天精神就会大打折扣,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员工们的深夜PARTY了。 想到这里,白枳突然觉得冷,又拿起遥控器将温度上调了两度,裹紧披肩昏昏欲睡。 连晚饭都没有吃,乔蕴和他们上来叫她的时候她正在洗澡,擦干泡沫回了季腾信息,等下她自己解决。 果然不到9点,她就饿了,季腾说民宿的小厨房在西南边,有厨师值夜班,可以点一些简单的饭菜,白枳穿好羽绒服,穿过露天的院子,走了进去。 果然有一个大姐在里面看电视,看到白枳进来连忙起身问她吃什么。 “一碗馄饨。”白枳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架子上露天冻着包好的馄饨,所以才不假思索地点餐,平时是有选择恐惧症的。 大姐麻利地出来把架子上的簸箕端进去,开火烧水,很快馄饨就煮好了,大姐淋上几滴香油,撒了点香菜,在寒冷的冬夜,热气腾腾地端到白枳面前。 抽出筷子,准备解决肚子里的馋虫。大姐也没再看电视,笑眯眯地看着白枳。 “好吃吗?”大姐问道。 白枳在馄饨入口的第一时间就想夸赞她,手艺真的不错,于是她说:“很好吃,都是大姐你自己包的?” “是啊,我跟我老公以前是开小吃店的,馄饨点的人最多,现在店开不下去了,我就回老家,在这儿上班。”大姐依旧回答道。 “怎么开不下去了?你老公呢?”白枳又浇了点醋进去。 “离婚了,他跟小三过了。”大姐有些惆怅地说道,语气有些自嘲,还有些酸楚。 白枳觉得醋倒得太多,吃不下去了。 十九 早上,季腾和乔蕴和依旧没见白枳下去吃早饭,所以帮她用餐盒打包了一些清粥小菜,白枳开门的时候,季腾见她桌上还放着笔记本,不由嗔怪:“说是来山里清净两天,怎么又工作了。” 白枳苦笑,谁让自己临来之前还给自己接了个活儿,给一个社区联盟写一篇推文,放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 她是在公众号刚兴起的时候注册的,主要定位是分析楼市,公众号的名字叫“白哥探盘”,已经有大几十万的粉丝了。由于她在上面文笔辛辣,客观理智,分析专业,再加上又取了这么个名字,起初粉丝都以为她是男的。 顺便说一声,当时帮着季腾锤盛世那个楼盘的时候,就是最先在这上面发的文,然后发动其他媒体转载。做自媒体时间长了,如果够专业就可以盈利了,她现在的报价还跟之前一样,一条推文连写带发两万五,一个订阅号平均每月发文15条,但商业稿子只有四篇,每周一篇,大大保证了粉丝的体验感和忠诚度。 因为闲着发慌容易胡思乱想,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一篇2000字的稿子她写到下午3点才完成,然后发给公司策划让他们排版检查。公众号的业务一般不走公司账户,白枳收到对方打款后立马在公司群里发了3000块红包。 一时间群里被“谢谢美女老板”给刷屏了,连谢娅都在起哄附和。 白枳觉得好笑,这时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季腾和乔蕴和他们泡温泉回来了,于是连忙去开门。 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一身黑衣戴着皮手套的林深。 白枳显然惊呆了,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杵着,不明白林深怎么会找到这里,她可是连谢娅都隐瞒了。 “怎么?不欢迎啊。”林深揽着她走进房间关好门,好把寒冷挡在外面,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三度,山里应该会更冷。 “你怎么会来?”白枳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山里的民宿离市区开车差不多要三个多小时。 “跟你一起偷懒来了。”林深脱掉大衣,露出灰色高领毛衣,用还有些冰凉的手刮了刮白枳的鼻子。停车场离房间还要走一段距离,白枳一直坐在窗边,因为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白枳也穿着米色的粗线毛衣,林深很喜欢她毛茸茸的感觉。 “一个多星期没见,有没有想我?”他伸开双手,想求一个奖励的拥抱。 白枳嘟着嘴巴,环抱住他,“我很想你。”他的胸膛很暖很厚实,让人有说不出的安全感。 “傻瓜,我也想你。”林深下巴抵着她的头,轻嗅着她好闻的发香。 过了好久,林深才看到她电脑屏幕亮着,然后走过去,很好奇她一直在房间做什么。 “别!”白枳来不及阻止,林深已经点了鼠标。 刚才她正在整理公众号里的素材,正准备把那篇揭露盛世那个项目的素材给删掉,只是还没来得及。 那篇推文的名字是:“盛世地产,这次怎么不灵了?” 白枳脸红了。 林深嘴角微扬,合上电脑慢慢向她走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白枳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深一把抱起她,紧紧环在胸前,用质问的语气问她:“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下次有关盛世集团的负面新闻你先找我,我出价肯定比他们高。” 白枳脸更红了,林深不想再逗她,于是狠狠亲吻她的嘴唇,轻轻地说:“作为林家的媳妇,怎么连一点为人妻的自觉都没有,下次多写一点正向的报道知道吗?” “谁是你林家的媳妇?”白枳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你呀,你还不知道吧,林茂天天在我耳边叫你嫂子,我听着都快烦死了。”林深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用手试探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 “他不是有个嫂子嘛。”白枳口不择言,但是话都说出去了,也没法收回,只好若无其事地装作喝水。 林深显然愣住了,他没想好怎么接话,但是也不想气氛接着尴尬,他已经很努力地在为他们之间扫清障碍,但是还没学会如何安抚眼前人,毕竟他从未经历过动心,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在遇到她之前。 在他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的时候,白枳突然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道歉,她抱着他,抬着脸,眼神里满是愧疚,她祈求原谅,她说:“对不起林深,我不应该不懂规矩,我应该有不过问你家庭的自觉。” 林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一刻的白枳,有些陌生,为了讨好他不惜自降身价,那个在会所长廊骄傲自信的女孩,果敢干脆地坚守自己的内心,即使被拒绝,林深也觉得痛快。 而眼前呢,同样的脸,眼神却不再澄澈,才短短几个月,怎么就变成这样。 她委屈且心酸,豆大泪珠接连落下,她哭着求他原谅:“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请你原谅我,别离开我好吗。” 林深难过极了,他再次抱住眼前这个因哭泣而全身哆嗦的女孩,自责、懊悔、心疼、无助,无数种凌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变成一道利剑,狠狠刺在他的心头。 怎么会离开呢,只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白枳紧闭双眼,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终于释怀了,想通了,放开了,只要身边那个人是他,只要还能抓住一点温暖,她就要勇敢地去爱。既然爱了,她就接受一切结果,无论这结果是什么。 大姐做的馄饨依然很好吃,她给林深要了一大碗端回来。 洗漱完,白枳穿着浴袍自然地躺在那个人身边,枕在他的手臂上,他单手回信息,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键。 即使隔着睡衣,白枳也能摸到他的腹肌,看着他修长紧致的双腿,觉得他自身条件这么好,可以去当模特了。模特?记得合作的客户有个男装品牌在找男模,出价很高,要不把他介绍过去?嗯,不行,不行,只有阿玛尼才配得上他。要不按着他的条件也找几个模特好好培养,以后跟甲方谈合同的时候还能把代言签过来,那这样公司岂不是又多了一块赚钱的业务?除了代言,还可以当主播啊,现在直播带货这么火…… 白枳胡思乱想的毛病估计是改不了了,手指头跟着大脑不自觉在林深的肚子上乱转,林深的邮件回到一半,就发觉身体有些不对劲,而那个点火的人居然没有一点自觉,依旧鬼迷心窍地规划她事业的蓝图。 林深放下手机,一只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摁在那里,肚皮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那女人这才发觉到异样,连忙好心慰问:“你身体怎么这么烫?” 林深认命地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热。” “哦。”她翻身下床,准备把空调调低一点,林深只好把她重新拉回到床上,无可奈何地说:“你老实待着就好了。” 唉,看在她今天不方便,就算了吧。 二十 吃过早饭,他们就准备回去了,他们一起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季腾和乔蕴和已经快要吃完了,他俩准备吃完饭去买点山里的特产带回去,见到林深他们赶紧起身打招呼,乔蕴和笑着跟林深说:“没想到你真跑这么远来这一趟。” 白枳这才明白,原来是乔蕴和通知的林深,看来他们俩当时并不是在相亲。而且阴差阳错帮季腾找了份好姻缘,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回去的时候自然是她跟林深单独开车回去,中途路过服务区,白枳在礼品店挑了一个木雕的小人儿,是个皱着眉头的小男孩,拿着它跟林深撒娇:“看,像不像你。” “送我的?”林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难得地展颜欢笑,还学着小人儿的样子冲白枳扮鬼脸,逗得她哈哈大笑。 “幼稚!”白枳取笑他,然后把小人挂在他的车钥匙上。 “那我送你什么好呢?”林深认真地思索。 白枳拽过他的外套钻进他的怀里,软软地说:“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送到小区门口,因为林深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没送他进去,白枳拎着行李箱,摆摆手走进大门。白枳走后,林深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很不好看。 盛世集团高层的庆功晚宴上,叶菀中穿着黑色的晚礼服,袅袅婷婷地出现了。 林深把包和车钥匙递给助理,端了一杯香槟缓步上台,作为总经理致辞,这是既定的环节。 在简短的发言完毕,林深举起酒杯与大家共饮,期间他一直看向叶菀中的方向,下了台,他把空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里,面无表情地拉着一脸明媚的叶菀中走出宴会厅。 “你来干什么?”一把松开,林深质问她。 叶菀中倒是很坦然,她笑着说:“我是你合法的妻子,我怎么不能来?” 林深努力控制自己不允许自己发火,他冷静而克制地说:“叶菀中,当初是你自己说受了伤害离开中国永远不再回来,这里的一切跟你都没关系,你可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求我帮你的。” “如果不是你支持我把孩子生下来,还会有今天这种局面吗?”叶菀中反驳。 “不生孩子,你是想死在医院吗?我既然答应帮你,我就一定做到,所以请你不要出尔反尔,我把樘樘照顾得很好,不用你操心,过去不用,现在更不用。”林深的语气变得强烈,胸口的怒气已经开始燃烧。 叶菀中察觉出来,于是她放缓语调,小心翼翼地哀求:“林深哥哥,求你把樘樘还给我,我保证带着他出国永远不再回来,我们离婚,还你自由,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孩子牺牲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用不着你来操心。”林深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那那个女人就活该当小三!”叶菀中没风度地大吼,林深不想理她,尽快抽完烟,离开备餐间走进宴会厅,看到大厅中央,不知何时出现的林茂正代替他给各位高层敬酒,顿时觉得宽慰不少。 第二天,盛世集团乌云密布,风起云涌。林茂在高层会议上恨不得破口大骂,无论是谁泄露了消息卖给八卦网站给盛世和林深本人带来的难堪都是可想而知的,几个纸媒要么跟盛世交好要么有利益相关并没有报道,但是一些不入流的本地门户网站实在说得难听: “盛世掌门人婚内出轨,罔顾人伦抛弃发妻!”配图是叶菀中低声下气求林深的照片,正是昨天发生在宴会备餐间的那一幕。 白枳自然也看到了,还是公司员工发到群里当八卦看的,谢娅看到后第一时间勒令当事人撤回,狠狠批评了一顿。 走进白枳的办公室,她正背着自己看向窗外,谢娅想了想还是问他准备怎么办。白枳没有回头,淡淡地回答:“我相信他自己会处理好。” 谢娅走上前坐到她旁边的休闲沙发上,提醒她:“可是那些八卦记者随时会把你扒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办?” 白枳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道:“像我们这种人,不就是该被人家扒光了看吗?” 谢娅知道她在说赌气的话,只好走出来回到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坐定下来,翻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一一联络。 楼市网和品牌网同意撤下这条新闻,一些熟悉的自媒体平台也不再转发。当白枳打过去电话的时候,对方的回复出奇的一致:“知道盛世集团是你们的合作方,刚才谢总已经交待过了。” 谢娅,她那么高傲,是一个在酒桌上丝毫不给甲方面子的人,却为了自己低声下气去求人,白枳很想哭。 然而,事情发酵的情况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在白枳和林深互相没有联络的这几天,盛世集团港区一个已经开盘项目的置业顾问被爆出不雅言语,在置业顾问交流群公然讽刺客户,说他们为了买到低价房子像狗一样没有尊严。 因为太过恶劣,没有一个媒体愿意再帮着遮掩,所有人的朋友圈都在转发那张截图,因为是同行交流群,置业顾问的姓名电话都备注的清清楚楚,有人还通过支付宝搜索到这个电话确是其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给这个置业顾问转钱然后回骂她。 盛世地产上梁不正下梁歪,没道德,不尊重市场和消费者。这是这段时间本地地产行业的主流声音。 白枳终于坐不住了,她驱车来到盛世集团办公室,作为乙方参加了他们的危机公关讨论会,当然,谢娅也跟来了。 她与林深就是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了,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两个人对视一眼,便不再有任何交流,只是单纯的甲乙方关系。 林深坐在大会议桌的主位,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几方人在那里争吵。白枳也没有说话,但是她对面就坐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女置业顾问,白枳从盛世的官网上搜索了一下,她还是上个季度的销售冠军。 白枳也是终端销售出身,即使这个人业绩再好,不尊重市场和客户,也同样被人不齿。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直主张打死不认,就说被盗号了,然后可以报警处理。他一直在偏袒自己的员工,就像极力呵护熊孩子的父母,黑白不分。 谢娅是个直脾气,她差点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林茂看白枳一直都没吭声,一直觉得她很专业也很真诚,所以想听听她什么意见。 只见白枳静静地站了起身,目光平视对面,坚定地说:“我的意见就是,开除她!”她指向那个哭哭啼啼的置业顾问。 谢娅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对方项目负责人恨不得跳起脚来指着白枳破口大骂:“你算哪个葱?就你那一个破广告公司,玲玲一年的销售业绩是你们的三倍!” 白枳很淡定,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不仅要开除,还必须开发布会当面致歉,发布会的地址就选在售楼处,整个开盘活动不再搞饥饿营销那一套,客户通过盛世的官方网站随机选号,根据抽到的号码决定选房的次序,全程都要有公证机关公证,确保所有环节都是公开透明的。” 这完全与项目之前制定好的营销方案背道而驰,这个戴眼镜的项目总监恨不得将白枳生吞活剥,这不但挑战了他的权威,连带着把操作选房和置业顾问与中介之间的黑幕连根拔除,这么大的油水怪不得他们要以死相拼。 这一切,林深全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着手处理。项目总监控制着绝佳的户型高价倒卖,置业顾问把公司制定的销售提成分出来部分给房产中介,一个置业顾问甚至可以养活一家中介公司,这些置业顾问敢许诺高出公司制度规定5%的提成给中介公司,因为他们几乎毫不费力,就能达成漂亮的业绩,然后拿到除提成之外高额的奖励。 林深全都知道,上个月他秘密开除了一个项目总,然后在表彰会上敲打了所有的置业顾问,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与全国知名房产销售公司签订了全面的合作协议。 这场危机公关讨论会,林深就是要看看这帮人还有什么说辞。但是没想到的是,白枳的出现是个意外,他本以为她会退守圈外,但没想到他却主动迎上这场腥风血雨。 “你一个小三儿有什么脸在这里指手画脚?要不是你,这事儿会闹得那么大吗?”那个项目总已经疯了。 白枳闭上眼不想说话,安静地坐了下去。但是谢娅听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把水杯里剩下的半杯水全部泼在那个人脸上,然后冷冷地说道:“你这种人真是给我们行业丢脸,你们这些破事我们全都知道,也就是骗骗业主罢了,你们之中还有人为了让乙方帮你们打配合,直接拿房子的优购权来贿赂我们,再他妈叽叽歪歪,全给你爆出来。” 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了。 从一开始谢娅走进这个办公室起,就察觉到与会人的特别,这几个都是平时在业内口碑不怎么好的人,而偏偏掌管着盛世比较优质的楼盘,所以,才明白这应该是林深做的局,所谓危机公关讨论会,只是个幌子而已。 白枳自然也明白,只是林茂还蒙在鼓里,他甚至有些焦急地劝架,林深觉得好笑。 终于,他坐直身子,招招手,只见助理拿了几份文件过来,分别递给那几位项目负责人,可想而知,是解聘书。 他们没有再挣扎,继续闹下去反而没有面子,于是纷纷签了字,走出了办公室。 白枳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站起来,提起包也准备离开,走到林深跟前却被拉住了手臂,谢娅见状,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走出办公室,林茂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助理离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白枳不知道要说什么,却被林深一把拉下坐在他腿上,白枳看了看四周,磨砂玻璃的隔断,觉得很不好意思。 “谢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林深笑着对怀里的那个人说。 白枳想要挣扎起身,却被困得死死的,她只好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做好一个陷阱让所有人往里跳。” 林深诡笑着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陷阱,这是给林家大少奶奶准备的大舞台。” 白枳皱眉嗔怪,反问道:“剩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深早都料到她会这么问,于是斩钉截铁回答:“放心,我会处理好。” 白枳相信他,重重点头。 会议室外,谢娅忍不住抽烟,林茂连忙帮她点火,然后崇拜地看着她说:“你刚刚好酷啊!你跟我嫂子一刚一柔,配合得真好。”林茂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 谢娅听惯了别人的奉承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抽完手里的烟,然后捻灭在烟灰缸,讽刺地笑着说道:“嫂子?我看你们林家的媳妇不好当啊。” 林茂赶紧解释:“都是误会,我哥是个最专一的人了,他认定谁就一定会爱她一辈子。” 谢娅笑着离开了,不再理会他,正好这时白枳也从会议室出来了,两人一起往门口走,林茂还想跟着谢娅要微信。 林深把他叫了回来。 “哥,嫂子那个合伙人好厉害啊,你熟不?给我介绍介绍?”林茂不死心。 林深笑了笑不想打击他,却又不得不提醒他:“你别想了,谢小姐不喜欢男生。” “我靠!不是吧!我说呢,她跟别的女生不一样。”林茂受伤了。 二十一 最后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果真如白枳说的那样,甚至更为高明和真诚,盛世集团的官网上所有目前在售的楼盘全部采用预约选房的制度,一个号码可以看好几个项目,最先倾向于哪个项目,就从哪个项目开始,选中后可以直接在公证机关的见证下签合同,如果不满意,有专门的接驳车由随机分配的置业顾问带领着去看下一个项目。这些业主买房心切,在自己最倾心的楼盘面前几乎都会立即确定,害怕自己选中的户型被别人挑走,极少数谨慎的业主会选择二次选房。 这一个港区的项目就带动了整个盛世集团的销售,并且对其他地区的项目也有直接的正向作用。那个出言不逊的置业顾问被开除且永不录用,盛世集团官方的道歉信非常诚恳,由总经理林深亲笔所写最后署名。 当白枳和谢娅再次开车来到港区那个楼盘的时候,因为看房的人太多,加上有些人停车不那么规范,所以在近一公里处就开始堵车了,白枳打开车窗,从高架桥远远看去,售楼处的广场上密密麻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白枳的心里突然涌起这两句古话。 “老百姓买个房子可真难。”谢娅最直接,一言以蔽之。 事情可以说是解决得很完美,对于其他的事情白枳也不是很在意了,回到公司,白枳把车停好准备摁电梯上楼,却被一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士拦住了。 “白小姐,可不可以跟我走一趟。” 谢娅紧张起来,但是白枳看了一下对方开的车,于是对谢娅说:“没事,我知道是谁,你先上去吧。” 那位男士很绅士地为白枳打开车门,她淡定地坐进去,也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她与那位男士一路无话。 只是快到别墅区的时候,男士忍不住问道:“白小姐都不问问我是谁?” 白枳冷冷一笑:“你是林家派来的吧,这辆车我认识,你们曾经高调地用它接待过新加坡来的建筑设计师。” 男士淡淡一笑,心里佩服不已。 下了车,被引领着进了富丽堂皇的别墅大门,整整一路,白枳脑袋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他是我的挚爱,得加钱。” 很好笑吧,白枳自己也这么觉得。 林老爷子轻轻放下时政内参报,吩咐佣人给白枳沏茶。 “喜欢喝什么茶?”等白枳坐下来,老爷子问她。 “乌龙就好。”白枳落落大方。 “嗯,林深常喝大红袍,口味也倒相近。”老爷子点了点头,白枳看着他,年近七十却精神矍铄,白发很少,双眼澄澈有神,面容饱满,保养得很好。 等茶端上来,白枳轻轻品了一口,味道馥郁绵长,茶香四溢。既然对方不出招,她也只好按兵不动。 “你和林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老爷子终于开场了,白枳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又听老爷子接着说道:“他的情况你应该都清楚吧?” 白枳微微一笑:“林深对我很坦诚。” “哦,是吗?”老爷子顿时来了兴趣,他又砸了一口茶,笑着说道:“那你应该知道他有家庭。” 白枳并不想辨析老爷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怕她嫌弃,还是敲打她破坏人家家庭都不得而知,但是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表个态,所以: “他对我的承诺,就证明了他的选择,我尊重他,也相信自己。”她决定如此回答,虽然算不上完美,但好歹语气不卑不亢。 “既然来了,就吃完饭再走吧。”老爷子说。 二十二 林家佣人的菜做得很好,地道的杭帮菜,看来林老爷子口味一直没变,即使事业落户本地几十年了,依然怀念家乡的味道。 只是白枳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胃口,她吃的很少,但是喝了两碗莼菜羹。 林老爷子一直在打量她,觉得她有些瘦,因为白枳眼窝很深,眼睛很大,让她有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吃完饭,老爷子吩咐秘书送白枳回去,秘书回复的是:“好的董事长。”没错,林老爷子还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只是间接地退居二线好久了,这几年也不太活跃,公司一直都是林深出面打理。 白枳婉拒了,她顺着秘书的话回答道:“不必了董事长,林深说他会送我回家。” 林国昌不再坚持,摆摆手让她自行离开。 等白枳走出门,他把秘书叫过来问:“那个白小姐叫什么名字?” 秘书回答:“白枳,‘橘生淮北则为枳’那个‘枳’。” “哦,”老爷子沉吟:“白枳,这名字听着就跟我们林家有缘。” 走出别墅大门,白枳远远就看到林深的车停在一边,她笑着走了过去,埋怨他来了也不进去。 “你这么懂事,我父亲肯定很喜欢你。”林深揽过她的腰。 白枳觉得很惊讶,她打趣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爸爸会给我开一张巨额支票呢。” 林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好奇地问:“林家我最有钱,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白枳轻轻地抬眼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那给我一个家吧。” “什么?”林深仿佛没有听清。 “我说,”白枳努努嘴停顿了一下:“你要不要娶我?” 林深彻底愣住了。 求婚?不是应该男士主动吗?因为不自信,他一直都没有计划过这件事,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见白枳却呵呵笑了,她大方地说:“你是甲方爸爸,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你同意我的提案,请在三天后把首付款打到我公司的账号上,过期不候。” 她完全是一副职业化的说辞和语调,林深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乙方。 他于是着勾着那人的下巴,坏笑着说:“那叫声‘爸爸’听听。” “流氓!”白枳气急败坏,脸红地钻进车里。 今天的落日很美,雪后初晴,连云朵都泛着粉红的光晕。 白枳听完林深父亲那些话,终于释怀了,压在她心口的石头和悬在头顶那把道德的利剑终于放了下来。 “林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关于他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有必要说给你听。” 二十三 七年前,林深三十一岁,他能力出众,令人信服。本来已经决定被推选成盛世集团的总经理,全面负责集团的所有业务,但是却突然因为樘樘的到来发生变化。 盛世集团当时刚刚重组不久,为了上市,引进了一些外部资本,他们有很大的话语权,一心想操控盛世,削弱林家的势力。所以集团决定在董事会上讨论选举,林深的希望很大,股份占比也足够,只要他母亲去世后一直由姥姥代持的股份能够如期转让给他,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就在这关键时刻,姥姥突发脑溢血,苏醒后又神志不清,直到现在才慢慢恢复意识。 林深作为长子,一直非常懂事且隐忍,为了让他能更好地掌管盛世,林老爷子对他的教育近乎苛刻,如同一个完美的机器人,母亲心疼儿子,不愿意他为了完成父辈的目标而牺牲自我,经常因为这个跟丈夫吵架,关系渐渐有些疏远。所以,才在生命最后的时间将手中15%的盛世股份转让给自己的母亲代持。等到林深能够不再受公司束缚,有自己的幸福家庭,姥姥再把股份还给他。因为是独女,所以不害怕被侵占,她只想通过这种方式反抗自己独断专行的丈夫,保护自己的儿子,给他成长的空间。 而导致姥姥中风的原因,是因为听到林深被打成重伤住院而生命垂危的消息。 叶家与林家是世交,叶菀中从小就叫林深“哥哥”,常常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对他很是信任。 所以才在自己大着肚子接近分娩的时候找到他,求他帮忙。她遇人不淑,在国外还没读完大学就怀孕了,本来觉得幸福美满,安心在父母买的房子里养胎,准备生产之后带着丈夫孩子回国禀告父母,结果在第八个月的时候,这个高大帅气的温州人突然消失不见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退学,退房,所有相关的人都没有他的消息。叶菀中没有办法只好回国寻找,她不敢告诉父母,只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林深哥哥。 林深秘密安排她住院,那个时候,医生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给出的结论是不建议打掉孩子,负责产妇会有生命危险。 孩子被迫生了下来,健健康康,活泼可爱。孩子的父亲是在孩子出生15天,叶菀中还在月子里时候突然出现的,他的目的又纯粹又无耻,他不能跟叶菀中结婚,因为他很早就订过婚了,但是父母同意接纳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林深想都没想就一拳把他打趴下了,干脆利落,鲜血直流。 令人没想到的是,林深当晚拎着饭盒走下车的时候,在医院停车场被人一棍子打蒙了,倒在地上起不来。 那人近乎凶残地报复,殴打,林深护着头,渐渐没有了知觉。 还好被人发现的及时,保住一条命,但是额头和眼角的疤痕却永远不会消失。 出院后,她不想叶菀中遭受流言蜚语,决定跟她结婚,给孩子一个家,并承诺好好抚养孩子,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叶菀中消沉了许久,在身体恢复好之后就远赴加拿大,没多久,叶家两个老人也卖掉国内的产业跟随女儿移民国外。 什么事情都处理的匆匆忙忙,给孩子办好户口后,他们都没来得及办离婚手续。林深一直待樘樘如亲生,林老爷子也慢慢接受了这个孙子。 二十四 白枳有些心疼地抱住眼前这个人,用手轻抚他眼角的疤痕,仿佛那些伤口到现在还会疼,轻轻一碰就会流血。 她佩服林深,她想正式参与他空白却又沉重的人生,好好爱他,不再让他受伤害。 “为什么选择我?”她其实很想问,但是又觉得没那么重要了,她生来就是一株苦橘,注定要生长在他的森林里。 只是,此时此刻,在绝美的余晖下,好想闭着眼亲吻他,“林太太”,她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称呼。 林深的胸膛开始燥热,他紧紧拥着她放进自己的怀里,手掌抵住她的头,用力地回馈给她一个地久天长的吻。 这时,已经回到家里的樘樘却在三楼的阳台远远地看见自己的爸爸和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相拥接吻。在他近乎七年的漫漫时光里,很少见到爸爸能够舒畅开怀地大笑,他一直是不苟言笑,比爷爷还严肃,连学校的老师都莫名其妙地害怕他。 “林樘樘,你没有妈妈!”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常常笑话他。 “我有!我妈妈在国外!”他握紧双拳,气急败坏地大喊。 小朋友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实话实说:“那她为什么一次都不来接你?万圣节的化装舞会,所有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会参加!” 他知道自己没法继续反驳,只能一个人躲在活动室里哭,直到小朋友们都陆续被接回了家,只有柯南陪着小小的他。 “妈妈”,好陌生的一个称呼,偏偏又那么常见。 林老爷子去路上找孙子,樘樘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搭乐高,他专注的时候跟林深非常像,总是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爷子看了一会儿不忍心打扰,就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将白枳送回了家,林深推脱公司还有事没有跟她上楼,离开小区后去了律师事务所。 律师的意思很明确,起诉离婚虽然程序复杂,但是还比较好处理,比较棘手的是孩子的抚养权,如果对方一直咬定当初出国是为了调养身体,再回来林家一直不让她见自己的孩子,然后再出具一份亲子鉴定的报告,事情就会难办得多。 他与叶菀中是合法夫妻,而且樘樘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所以一切要看对方怎么说,所以律师提议是否考虑私下协议解决。 林深的态度很坚决,坚持走法律程序,律师自然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建议从女方身上找破绽,然后他递给林深一张A4纸,上面打印的是一则国外新闻。 “这是我委托我国外的师弟调查的,这个叶小姐今年三月份在多伦多的街头飙车,因为妨碍交通被当地警察逮捕了,但是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这些案底都可以查到,打官司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林深知道律师什么打算,但是他却不忍心,他知道这两年来她过得不那么顺利,那个温州人出狱后一直在纠缠她,好歹叶家还算有点能耐,没有让女儿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我考虑一下。”林深沉思了很久,然后起身离开了事务所。漫无目的开了很久,还是来到了白枳的楼下,凭着记忆找到了她家,一直按门铃却无人应答,打电话过去,白枳给挂了,很快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我在谢娅家。” 爱情啊,是最没谱的事情 二十五 白枳赶到谢娅家的时候,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给她开了门,然后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屋里各种酒类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近乎刺鼻,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起码有些后悔当初送了她一个定制的酒架和各种酒。 起因是本来今天下午跟客户约好了要去他们工厂看样品,但是两个员工在工厂门口等了谢娅很久她都没出现,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等从客户那里出来依旧联系不上,只好打到白枳那里。 林深刚走她就打车来到谢娅家,开门就出现那一幕,此时的谢娅不够端庄也没有理智,蓬头垢面地倒在地上,幸好她比较瘦弱,白枳也不算费力把他扶起来送到卧室。 擦脸,送水,清理呕吐物,清扫房屋,收拾垃圾,开窗通风,喷清新剂,忙完这些,白枳几乎瘫倒在沙发上,这时才发现玄关处的拖鞋变成了一双,又去看了一下卫生间,洗漱用具也成了一套,白枳依稀记得,她们两个已经同居好久了,难倒是? 直到白枳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纸箱里,里面放的几乎都是谢娅的东西,睡衣和洗漱用品,送出去的礼物,纪念品,还有她家的钥匙。 白枳顿时明白了。 她感到非常愤怒,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很不喜欢这个女孩。 她提醒过谢娅,张安宁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但是谢娅说自己才是,张安宁什么都听她的,生怕她生气。 白枳第一次见张安宁的时候是在海底捞,她和谢娅刚从甲方那里回来,因为肚子饿决定吃完饭再回去,这个时候正好张安宁路过这边,谢娅说张安宁喜欢吃火锅,所以她们就选在最近的海底捞。 张安宁来之前,谢娅跟白枳交待,安宁是一个非常内敛娇羞的女孩,一会儿来了千万不要问东问西,因为她在画室教人画画,所以直接叫她“张老师”就行。 白枳对这个张老师非常好奇,因为她认识谢娅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在意一个人。 果然,这个女孩文文弱弱白白净净,一身的书卷气,长头发大波浪,说话轻声细语,跟白枳打招呼的时候笑容浅浅,让人心生怜爱。 白枳尽可能的活跃气氛,不让女孩感觉到不自然,但是张老师并不在意,她只沉浸在跟谢娅的世界里热火朝天,一直跟她分享学生的趣事,白枳吃的差不多,于是放下筷子托着脸看她们卿卿我我,心里还挺为谢娅开心的。她们这个群体,找到合适的真不容易,所以由衷地替她开心。 只是突然,白枳就觉得不太舒服,张安宁在去卫生间的时候自己去把账给结了,回来对白枳说感谢她这么长时间替她照顾三三,今后交给她就行了。 “说哪里话,我没有照顾她,我们是单纯的资本主义合作关系。”白枳笑着解释。 “是吗?”小姑娘一脸单纯,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说道:“可是我们家三三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啊,说你又漂亮又能干。” 白枳一脸迷茫,不可置信,转向谢娅问道:“是吗谢总,我受宠若惊啊,你不是常常骂我废物嘛。” 谢娅也笑了,讪讪地说:“口嫌体直,口嫌体直。” 最后她们俩先走了,因为快下雨了所以谢娅说要赶紧送张老师回家,白枳自己坐在桌前问服务员要了几代山楂片把剩下的毛肚和鸭肠解决掉。 后来慢慢就知道她们俩同居了,好几次上班,谢娅都是从张老师家开车过来的,有一次急着开会,谢娅车限号,白枳就去张老师家接的她。 谢娅还没洗漱完,就让张老师下来接她上去坐坐,白枳本想婉拒,但是张老师穿着睡衣就下来了。白枳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她记得道路两边载的都是石楠花,白枳对石楠花的味道过敏,闻到后就会恶心想吐,即使那时花期已过,白枳看着郁郁葱葱的石楠树,还是莫名觉得不舒服。 张老师的家,嗯,怎么说呢,艺术气息很浓烈,夸张的墙画和摆设是白枳欣赏不了的。 白枳如坐针毡,张老师切好了水果端过来,但是白枳并没有什么胃口。 谢娅穿的应该是张老师买的睡衣,睡衣上印的是日本浮世绘的图案。还好她收拾得迅速,谢娅几乎从不施粉黛,她白皙的脸一只口红就足以点缀得好看。 “你是认真的?”在车上,白枳忍不住问。 谢娅从包里掏出小瓶的香水喷了喷,淡淡地说:“还好吧,张老师人不错。” “你喜欢就好。”白枳祝福她。 二十六 她真的发自内心地祝福她,甚至在外地出差回来还会替张老师带上一份礼物,可是呢,那枚精致的胸针现在正安静地躺在纸箱里,与打火机、香烟、钥匙还有旧钢笔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 已经凌晨一点了,白枳有些困了,她起身去卧室看了一眼谢娅,她睡着了,白枳不放心,就随便从衣柜找到一条针织毯,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白枳醒来的时候,谢娅已经坐在客厅的飘窗上抽烟,她穿着背心短裤,看背影更加瘦削了,虽然暖气够热,白枳还是担心她着凉,就起身把毛毯帮她披上。手指碰到她肩膀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冰凉。 “怎么回事?”白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边问她。 谢娅正好抽完最后一口烟,她使劲捻灭了烟头,然后喝了一口酒,淡淡地回答:“张安宁昨天下午叫了跑腿把我在她家的东西都送回来了,也把我这儿她自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她什么意思?”白枳不解。 “还能什么意思,分手呗,她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她,我去她家找她她不在,门也换锁了。”谢娅没有哭,但是嗓音哑哑的,听起来极为疲惫。 “为什么呀,这也太突然了,你对她这么好,而且她不是很喜欢你吗?”白枳根本接受不了,因为张安宁,谢娅改变得太多了,经常会跟白枳分享她们只见的趣事,也会经常给张老师准备一些小惊喜,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玩消失,一句话都没有。 “为什么?”谢娅自嘲地笑了笑:“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 白枳也不到再说什么,她陪着谢娅坐在窗前看远处的雪景,昨晚下了好大的雪,谢娅自己一个人在张安宁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终于,谢娅开口说话了,她鼻子囔囔地说:“我接受分手,但我不接受莫名其妙地被分手。“ 还好,这就是谢娅,不拘泥,有态度,永远知道要做什么。 白枳去厨房帮她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又在冰箱里找到两个土豆清炒了一下,然后开了一袋乌江榨菜用香油和生抽简单拌了拌。 吃饱了,谢娅又躺回到床上,白枳收拾完就去公司上班了,她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提案要写。 回到公司,策划和运营把客户产品的基本情况和甲方的想法汇报给了白枳,也做了一个初步的方案,白枳看了看觉得不够好,她又重新按照自己的思路先做了思维导图,然后继续在原方案上一点一点斟酌修改,保留精华的部分,添加欠缺的内容,最后又修改了字体和排版,这样基本就比较晚上了,明天让设计重新设计版面就可以了。 做完这些,白枳看了一下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四十了,她才感觉到有点累,腰酸背痛,眼睛泛酸,于是趴在桌上小憩。 过了大概不到半小时,白枳听到有人按门铃,这时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白枳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走到前台那里,白枳透过玻璃门看到林深拎着餐盒站在门外。 觉得喜出望外,连忙开了门让他进来。 “你怎么来了?”白枳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具体地址?” 林深把餐盒放到前台,一把抱住白枳亲了一下,微笑着说:”谢娅告诉我的。她说这会儿你肯定又在加班。“ 白枳努努嘴,看向精致的餐盒,撒娇问道:“我都饿坏了,一整天都没吃饭,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林深拎起餐盒揽着她的腰往里面走,白枳先他一步引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林深感到很好奇,就像打量女子闺房一般,白枳看他这样,打趣道:“我这里自然比不上林总办公室大气,小门小户不足挂齿,林总深夜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林深瞪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计较。 二十七 白枳的办公室不大,只有不到十个平方,整洁有序地摆着办公桌椅、接待沙发、文件柜和一个简单的茶台,风格很现代。 茶几的花瓶里插着几枝向日葵,显得很有生气。 “我可以白嫖胡歌,但你不能白嫖我!”林深看着办公桌上的相框里裱着这么一句话,觉得又好奇又好笑,白枳连忙上前拿起来塞到抽屉里。 “嘿嘿,”白总讪讪地笑着:“都是因为老有人剽窃我的方案,我无可奈何才这么说的,见笑了哈。” 林深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完全可以告他们侵权啊,难倒之前没有注册版权申请专利吗?” 白枳无奈地摊手,有些事没那么简单:“很多客户说让我们过去提案,提案之后又说没看上不采用,但是他们却剽窃我们的方案稍加修改就研发上市了,这种事情经常出现,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剽窃,只能吃哑巴亏,前段时间卖得很好的那款果酒,从命名到包装设计再到渠道推广思路跟我们提案中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我们却无可奈何,我和谢娅倒是委托律师跟他们谈判,但是人家不承认也不在乎,快把我俩气死了。” “你们提案的时候没有要求不准拍照吗?”林深问。 “怎么没有,但是谁想到他们会议室有高清摄像头。”白枳气愤极了,但是这种事情对于创意工作者来说几乎人人都会遇到,防无可防。 “对了,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白枳打开餐盒,转移林深的注意力。 林深笑着过来帮她一起打开,然后邀功般地介绍:“水晶虾饺、肉丝炒面、豆豉鲮鱼油麦菜和鲫鱼豆腐汤。” 白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过这也太多了吧。”她感叹道。 林深拉着她坐下,帮她把饭菜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拿出筷子递给她,最后帮她盛了一碗鲫鱼汤。 “快尝尝,这汤炖了很久,我家厨师做的。” 白枳昨天确切地说是前天才吃过他家的饭菜,水平确实不错。白枳怕吃不完,又从自己茶几的抽屉里找出一双筷子递给林深,请他帮忙解决:“一起吃吧,我真的吃不完,要不太浪费了。” 两人说说笑笑吃完夜宵,收拾好已经快两点多了,林深看了看手表决定尽快送她回家。 坐在车上,白枳觉得很温暖,过去几年,她不知道加了多少个夜半,连通宵都是常有的事,但是无论多晚,她都得饿着肚子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即使再累也不敢在车上睡觉。但现在,居然有这么好的一个人能陪她度过漫漫寒夜,可以非常放松地想东想西,任凭思绪飘到千里之外。 “看着我干嘛?”林深被看得发毛。 白小姐转过头来坐好,掩饰地问道:“你跟胡歌真的不认识?你不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吗?” 林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花痴”。 车停在小区门口,白枳抬手看了看表,已经2点半了,所以挽留林深,让他别回家了。 林深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 第二次来她家,林深还是觉得有些新鲜,白枳从玄关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棉拖鞋递给他换上。 客厅的花换成了红玫瑰,娇艳欲滴,屋里暖洋洋的,房间里的味道跟上次一样,一种淡淡的香味,林深脱下外套,走进卫生间洗手。 只见洗漱台上放着一个崭新的蓝色水杯和一支刚拆封的电动牙刷,知道是某人提前准备的,通过镜子,看到她原来的浴巾旁边挂着一条新的,洗澡的防滑凉拖鞋也准备了,林深觉得暖暖的,又打开浴室柜的抽屉,里面放了一套未拆封的名牌男士洗护用品,然后笑着拿出来看。 正好这时白枳拿了一身新的睡衣进来了,林深扬扬手里的洗护套装问白枳:“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这个牌子?” 白枳有点不好意思,她咬咬嘴唇然后轻轻地说:“我抱你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想着你有偶尔会来我这里,怕你不方便,就把该有的有给你预备了,下次你可以收拾好了再出门。” 林深心里暖暖的,他一把抱住白枳,用下巴摩挲她的长发,几个月了,她的头发更长了。 白枳很享受这种感觉,有爱情的甜蜜,又有生活的温暖,就像是幸福婚姻生活。 婚姻?白枳想到,那天这个甲方爸爸还没给回复呢,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想什么呢?”林深感觉到怀里人儿的木讷,于是笑着问她。 “没什么,”白枳慌不择言,“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说完这话,白枳脸红了,但也只好把手里的睡衣递给林深,她本来就是进来送衣服的。 “洗啊,当然要洗,要不要一起洗?”林深低着头,坏笑着看着她。 “什么呀!”白小姐当然落荒而逃。 林深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等到林深吹完头发出来,白枳已经换好了家居服,跟上次不一样的棉裙子,她见林深出来也准备进去洗,但却被他堵在门口,沐浴过后,他整个人感觉很清新,湿头发垂下来,再换上米白色的长T,没有一点霸道总裁的感觉,有点像,小奶狗,嗯,就是这个感觉。 林深看着白枳的脸更红了,于是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洗干净点儿!” “林深你混蛋!”白枳把他赶出卫生间,反锁了们,然后对着镜子里莫名紧张的自己长舒一口气。 披散着长发出来,林深已经进了卧室,白枳关掉客厅的灯,走到卧室的梳妆台前,打开瓶瓶罐罐涂涂抹抹,一整套流程下来,给林深看呆了,他不知道女生居然那么麻烦。 “有什么好看的?睡觉。”白枳把他撵到床的另一边。林深又想凑上来,白枳拿起闹钟给他看:“林总,已经凌晨三点四十了,我都快累死了。” “好吧睡觉。”林先生乖乖躺下,白枳伸手关上了大灯。 只是听着窗外高架上偶尔一辆车驶过,压在并没有那么平整的结合处发出“咯噔”的声响,习惯安静睡眠的林总着实睡不着,第一次好像没印象有这种声音。 看他翻来覆去,白枳知道他有些不习惯,于是问他:“睡不着是吗?” 林深撑起胳膊,委屈地说:“你不觉得的你家晚上很吵吗?你是怎么习惯的?” 白枳有些好笑,她回答说:“我睡觉必须要有点声音,这声音不能是刺耳的噪音,就像我夏天即使开了空调也会开风扇,因为风扇的声音对我来说有助眠的效果,冬天我会听着高架上的车一辆辆行驶过去,偶尔有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声,都让我觉得很安心。” “这是什么怪癖?”林深完全理解不了。 “你睡觉打呼噜吗?”白枳顿时来了兴趣:“我小时候听着我爸的呼噜声睡得特别香,我妈就不行了,她刚开始几乎要疯了,是在我好几岁的时候才适应我爸的呼噜声。” “我打不打呼取决于睡眠质量,一般不打。”林深认真地回答。 “那又是什么决定了你的睡眠质量呢?工作吗?” “不是。” “那是什么?” “睡前运动。”某人说罢就要动手动脚。 “林深你流氓!”白小姐反抗。 终于折腾完躺在床上,身侧的某人已经呼吸均匀,林深才渐渐有了困意,嗯,以后可以换个睡前运动了。 二十八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白枳昨天已经把工作安排好,所以晚点去也行,她看着身侧空空,以为林深已经走了,毕竟他一直那么忙。 结果她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却听见厨房叮当作响,走近了才发现林总正在做早餐,不过这个时间也不叫早餐了。 白枳倚着门框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四下忙活,林深正好端着两个盘子转身往外走,见了一脸傻笑的白枳连忙嘱咐,快去餐桌前坐好,吃饭了。 “好嘞,我去冲咖啡。”白枳小猫咪一样蹦蹦跳跳去餐边柜那里打开了咖啡机,冲了两杯美式端了过去。 墨绿色的餐盘里静静地躺着吐司煎蛋,白枳切了一点,里头还有芝士片和香肠,这种组合的三明治口感很好,她边咀嚼边双手给林总点赞。 林深很骄傲,他说他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这种早餐热量充足非常耐饿,即使课程繁重也能轻松地撑过一个上午。 “那以后咱们家早饭就你做了。”白枳趁现在先解放自己。 “咱们家?”林深听着这话有些小满足。 但白枳却误会了,她佯装生气地说道:“怎么?不愿意啊,别以为你又帅又有钱我就非你不嫁!” 林深无可奈何地笑着说:“姑奶奶,我哪有不愿意,我求之不得呢。” “可你还没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啊。”白枳有些委屈。 林深连忙起来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地安慰道:“我恨不得早早就把你娶进门,只是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再耐心等等好吗?” 白枳明白了他说的是叶菀中的事情,于是站起身来,踮起脚尖亲了亲林深的嘴唇,娇羞地说:“只要你爱我,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介意。” “傻瓜,那怎么行,你可是父亲认证过的林家儿媳妇,我可不能亏待你。”林深抱紧了她,这温暖与幸福,其实很早之前就应该属于他的。 吃完饭,两个人相拥着乘电梯到地库取车,白枳开车去了公司,她想尽快看到策划案的终稿,林深去了盛世地产的一个商业项目的工地,这个项目是三年前盛世地产拼尽全力拿到的,当时几乎耗费了盛世全部的财力。 还好后期全国几个住宅项目同时开盘,资金回笼及时,盛世地产撑过了一段艰难的时间。 白枳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路过会议室,通过玻璃隔断,只见谢娅正在给这个项目的几个相关人员过方案,把创意重点给标注出来,知道他们在提案的时候分清主次,适时插入行业案例和市场分析。 白枳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他们也正好结束,谢娅出来后白枳去她办公室找她,本以为她会继续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她恢复的这么快。 “你还好吗?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白枳关切地问。 谢娅把笔记本放下,淡淡地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正见白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询问的时候,谢娅又说道:“我俩和好了?” “怎么回事?”白枳惊了,这个张安宁想干嘛?她本想通过这件事让谢娅离开那个女的,没想到又纠缠在一起。 谢娅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水:“她也是没办法,她前任回来找她了,想要报复她,她怕连累我才跟我分手的。” “什么?”白枳还是不能理解。 二十九 张安宁的前任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家里非常有钱,但是性格很偏执,霸道且控制欲太强,张安宁受不了跟她分手了,但是这个女孩一直不死心,本来已经被家里人送到国外,但是前两天偷偷跑回来,找到了张安宁,在追她乘坐的出租车的时候出了车祸,右腿骨折了。 “这也太吓人了,她们过得那种生活,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白枳还想再劝劝。 没想到谢娅笑了,她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不一样,你和林深不是挺好的,我既然当初选择接受她,就会接受她的一切,后面的事,我们一起扛。” 白枳也识趣地终止自己的话题,她最后只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和林深都会想办法的。” 谢娅终于畅快地笑了:“知道了,林大少奶奶,苟富贵,勿相忘啊。” 白枳气得不想搭理她,关上门走了。 其实谢娅也是从白枳身上学到了坚持和勇敢,毕竟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难,千万别轻言放弃,她相信白枳和林深,也相信自己。 等到白枳再次去谢娅家的时候,知道张安宁在,她就把车停在路边,在车里玩手机不愿再上去,她觉得自己没法做到像以前那样正常地对待她,如果脸色不好看反而会让谢娅难做。 只是林茂最近往白枳公司跑得有点勤了。 林茂:“嫂子,我们新产品的包装做的怎么样了?” 白枳:“刀版前天都发给你们了!” 林茂:“新品推介会的场地选在哪里了?” 白枳:“你们李经理昨天已经和场地方签合同了。” 林茂:“嫂子,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下我们品牌下个季度的推广方向。” 白枳:“谢娅没跟你们说吗?”这次有些惊讶。 林茂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谢娅姐姐负责的,那我去问她好了。” 蹑手蹑脚来到谢娅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谢娅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林茂顿时找了一个极佳的借口,他说:“作为甲方,我来考察一下你们的工作有什么问题?盛世一年在你们这儿花了几百万,我就来蹭了你们几顿饭又怎么了?” 谢娅停下手边的工作,刚好前台小姐姐切好了果盘端了进来,一般甲方过来,白枳就会让行政备上进口水果,但是谢娅却让前台端回去了,直接摆摆手说:“不用了,放回冰箱吧,下午直播基地的负责人过来,留着给他们。” “凭什么?”林茂不忿。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这是给你嫂子省钱呢。”谢娅言之有理,林茂顿失滔滔。 谢娅打完最后一行字,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来穿上大衣,她挑着眉毛坏笑着对林茂说:“别浪费功夫了,姐姐对你没兴趣。”然后就走出办公室了。 “哎……哎!”林茂来不及解释。 这时白枳刚好从办公室出来冲减脂餐,看着谢娅飒气的背影,笑着打趣林茂:“我都跟你说过了不要浪费时间,他不会喜欢你的。” 林茂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知道,他不喜欢男生,我哥都跟我说了。” “那你一天到晚往这儿跑干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奔着谢娅来的。”白枳疑惑了。 “我只是对着姐姐感兴趣,仅此而已。”林茂回答。 “是吗?”白枳不太相信。 “当然,你忘了,我可是网红收割机。”林茂大言不惭。 白枳想着他之前的光辉事迹,而且最近这两天在微博上跟一个新晋网红互动频繁,白枳都替他们林家感到头疼,于是摇摇头走开了。 但是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谢娅感兴趣。 而谢娅这边答应了张安宁来新开的这家商场吃烤鸭,张安宁最近染了一头红发,长长的大波浪衬着她更妩媚和娇羞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人家快饿死了。”张安宁一眼看到进门的谢娅,连忙起身上前迎接。在引导她去餐桌的时候,谢娅才注意到对面有人。 “跟你介绍一下,我妹妹张宇宁。”张安宁指着对面那个同样气场的小姑娘跟谢娅介绍。 张宇宁也笑着站起来跟谢娅问好,互相寒暄之后,谢娅看过菜单,又点了几个张安宁爱吃的菜。 张安宁和妹妹在父母离婚后分别被收养,张安宁很幸运,被有钱且不能生育的姑姑收养,张宇宁就不清楚了,从张安宁兵并不忍心且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谢娅知道,宇宁的生活并不顺畅,她的养父母家境并不太好,与安宁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幸好她找了一个比较有钱且对她很好的另一半,也是个女孩子,谢娅说我都替她们一家感到头疼。 原生家庭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 是的,谢娅父母的关系也不好。 三个人吃过饭,宇宁说她对象来接她了,等她们一同出了商场,谢娅发现那个短发女孩开了一辆玛莎拉蒂,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有钱家的孩子。 挥手告别之后,谢娅牵着张安宁的手去商场地库取车,很显然,自己的这辆奔驰GLE跟人家那辆差远了,但是谢娅并没有察觉到张安宁陡然掠过的失望眼神。 “去你家还是我家?”谢娅发动车子。 张安宁头也不抬地说:“我家吧,我今天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谢娅乖乖把她送回家,又从后备箱拿出工具箱去楼上把她家的热水器修好了。 忙完这些,谢娅开车回了公司,白枳见她回来了有些惊讶,谢娅说她还有个方案没做完,想尽快去甲方提案。 “谢总,不用这么拼的。”白枳端着水杯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 谢娅苦笑一声:“林太太我不比你马上要嫁入豪门金尊玉贵,我还得养家糊口啊。” 白枳有些惊诧,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咱们公司虽说规模不大,但是在行业内也算有点名气,客户也比较稳定,每年的营业额平均在两千万左右,扣除房租、人事待遇、税点和一些杂七杂八,到咱俩手里差不多也人均六七十万,你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怎么现在这么拼,这不是你谢小姐的风格啊。” 谢娅头也不抬地打开PS,一般的项目她在做方案的时候都会自己美化画面,不用麻烦设计师。 “我这不是得为以后的生活考虑嘛,趁着年轻多少还能拼一把。”谢娅笑了笑,补充道:“张老师告诉我的。” 白枳一听也笑了,她打趣道:“那我还真得谢谢这个张老师,行吧,你忙吧,我就早退喽!”说罢袅袅婷婷地走出办公室,几分钟后,挎着包离开了公司。 三十 其实白枳是去了一家医药公司的办公楼,这家公司从地市发家的,靠着地道纯正的药材一步步做到今天拥有500多家连锁店、一家制药厂和近百种专利药品的大企业,白枳很欣赏他们的经营理念,这么多年来,对产品的要求非常严苛,在品牌宣传上也很有思路,据说二代已经接手企业,是个八零后,经营理念很现代,他们也是通过一个客户找到了白枳,说想约着聊一聊。 白枳没有导航,凭印象开到新区那个很有气魄的办公大楼,偶尔会开车路过这里,对这栋建筑的外立面很有印象,但是从来没进去过。 大厅前台非常职业地引领着白枳进了电梯上了10楼,然后刷了卡进到办公区,又穿过几十人的公共办公区来到最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年轻且厚重的声音响起。 前台小姐先进去,微笑着对里面的人说:“唐总,白小姐到了。” “快请进来。”男士连忙抬起了头。 白枳走进来与这位唐总握手寒暄,果然如外界所说,他很有他父亲的风范,虽然只比白枳大四岁,但是看着老成很多。 “唐总您好,很高兴今天能来亲自拜访您,一直听业界同行聊起您,也多多少少听过您的故事,非常佩服。”白枳发自内心地夸赞,这位唐总连续三年被评为本省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确实有过人之处。 当然林深也是这十分之一,想到这里,白枳还有些小骄傲。 唐启成听完自谦地摆摆手:“白小姐客气了,我跟你们家那位差远了。” 白枳听完有些惊讶,他是说林深吗?但她与林深一直很低调,也从未一起出席过什么公开的商务活动,这个唐总是怎么知道的。 唐启成自知有些唐突,于是连忙岔开话题,他一本正经地告诉白枳,他们公司最近准备跟一个国外的保健品牌合作,与他们联合研发了一款专门针对女性贫血的口服液,在本地加工然后上架到自己的连锁药房,想听听白枳的意见。 对于医药行业白枳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唐启成说的那个国外的品牌白枳倒是买过他们的葡萄籽咀嚼片,但是也不算非常了解,既不清楚这个品牌的核心价值也不懂当下医药行业的市场情况,所以真的无从谈起。 白枳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但是唐启成却不以为意笑着说没什么,他从办公桌后拿了一盒护肝片,就着苏打水吞了几片药,然后说:“我知道白小姐和贵公司主要擅长房地产和快消品行业,术业有专攻,跨行不取利,这样很好,我很欣赏,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们的口服液研发出来,在上市之前白总能不能帮我们做基础的客群分析和外包装设计,这个应该是你们的强项,我知道你们好多设计都获奖了。” 白枳爽朗地笑着回答:“那当然可以了,承蒙不弃,我们一定好好服务。”说罢准备起身告辞。 “等一下,”唐启成又从文件柜里提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各式花茶,玫瑰、茉莉、菊花等等,递给白枳:“劳烦白小姐跑一趟,这个花茶组合是我们自己的产品,还望白总不要嫌弃。” 白枳连忙双手接过来,不可思议地说:“太感谢了,我很喜欢,就是第一次来就收您的礼物真是不好意思。” 唐启成摆摆手,大方地说:“客气什么,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白枳千恩万谢地走出了办公室,唐启成目送她走出办公区进了电梯,等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个年龄相仿、穿着打扮精致的女子正坐在刚才白枳坐着的位置,她随手拿起桌上刚刚白枳留下的名片,摘下墨镜,淡淡地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唐启成笑了笑,又喝了几口苏打水,回答道:“挺好一姑娘。” 三十一 从地下室取了车出来,白枳不想回公司了,反正谢娅在,难得她最近如此积极,自己乐得自在。 于是一个潇洒地右转,往奥特莱斯开去,最近太辛苦,是应该大开杀戒好好犒劳自己了。 从一楼美妆区逛到三楼鞋服区,白枳感觉自己真的是上了年纪,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不得不把手里的大包小袋寄存在服务台,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走进了一家名牌包买手店,她觉得自己还缺一个通勤包。 白枳的目标很明确,风格很固定,很快就选好了,正准备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了林茂,在一家女装店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嘛。 这小子干嘛呢?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富二代还用来奥特莱斯这种地方? 于是她来不及刷卡就尾随上了他,然后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差点没把他吓死。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林茂吃惊不小,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拉着白枳溜到模特后面。 白枳疑惑不已,她拍了拍林茂的脑袋,质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逛街买东西啊!”林茂并不想说实话。 “是吗?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买过打折的东西?”白枳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便,一身行头随随便便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一二十万。 “嫂子,我还有事呢,就先走了。”林茂显然不想跟白枳过多纠缠,一个鹞子翻身就从白枳手里溜走了,白枳四肢无力根本追不上那死小子。 更巧的是,白枳在停车场遇到了张安宁,她正提着大包小包往一辆保时捷的前备箱里放,主驾坐着的人白枳看不太清。 所以只能尴尬地打个招呼,白枳告诉张安宁谢娅今天会在公司加班,张安宁说谢娅跟她说过了,所以她今天准备回自己爸妈那里。 白枳很累,也不愿过分寒暄就开车走了,回到家,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腿剁掉,但是在衣帽间填满之后,白枳的心情突然就明媚了,女人啊女人! 可惜,包包没有买。 第二天去公司,白枳刚坐定没多久,前台就笑眯眯地送进来一个爱马仕的包装盒,白枳拆开一看,是一款经典的KELLY包。 “哇!”前台小姑娘替白枳惊呼一声。 林深的电话适时过来,白枳笑着右滑接听。 “喜欢吗?” “嗯,很喜欢。”白枳低眉浅笑,前台识趣地出去了,帮老板关上门,立即跟外面的兄弟姐妹们报道了这一消息,一时间听取“哇”声一片。 “你不用这么高调吧。”白枳看着外面那些兴奋吃瓜的小朋友,突然有些脸红。 “都怪我太不细心,这么久没送过你一件礼物,还是昨天林茂提醒我了,想想真是不称职。”林深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白枳宽慰他。 “从今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林深重重地承诺。 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他本可以敞开怀抱迎接幸福,但是心却狠狠揪着。 “林总,叶女士签字了。”十分钟之前,他收到了这条消息。 叶菀中在离婚协议上重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钢笔递给律师,她微笑地说道:“请转告你们林总,我会好好照顾樘樘的,他是我生的,我自然会对他好。” 这笑容背后,藏着些许疲惫和无奈。 “妈妈,我答应跟你去国外。” 一周之前的一个下午,天气很冷,樘樘有史以来第一次给她打了个电话,仿佛难得有了一些温暖,但是一个小时之后,她再次全身跌进冰窖,冷得发抖。 “叶菀中,你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了!”林深从未如此失态,狮子一般怒吼,叶菀中害怕极了,踉跄几步瘫坐在沙发上。 “我没有,是樘樘主动找到我的。”她忍不住哭出来。 林深根本不相信,此刻他正在气头上,没风度地冲叶菀中大吼:“还胡说!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一起生活。” “是真的。”叶菀中要崩溃了。 终于,叶叔叔带着樘樘及时赶到,樘樘进门后,先在门口换好拖鞋,然后放下书包来到林深面前,扬起小脸说道:“爸爸,你别怪妈妈,确实是我主动找她的。” “为什么呀?”林深难过地蹲下身,“你不是说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吗?” 樘樘抱住爸爸,眼圈红红的,他说:“我是很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可是爸爸还有自己的生活。” 林深鼻子一酸,他和白枳的事情,孩子一早就知道了,父亲提醒过他,樘樘早熟,心思比一般孩子敏感,可他却从未正面与孩子沟通过这个问题。 “爸爸,你要和那个阿姨结婚是吗?”樘樘问。 “你永远是爸爸最爱的宝贝。”林深没有正面回答。 “我和妈妈在一起也挺好,我的好朋友明年也要去国外读书了,他走了我就没有别的好朋友了。”樘樘宽慰爸爸,林深听完,更心疼了,此时此刻,他无比怀疑自己为人处世的能力,本来是为了最爱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连累他们受到伤害。 “那你还会回来吗?”林深鼻音有些重。 “放心吧爸爸,妈妈答应我每年寒暑假都会带我回来陪你和爷爷。”樘樘抱紧了林深的脖子。 这时候,叶叔叔也有些鼻酸,林深绝对是一个好女婿,好爸爸,但是却不属于他们叶家。 “林深,你放心吧,我和小菀妈妈会帮我这个混账女儿带好樘樘的,他虽然是我外孙,但他永远姓林。” 林一,林家唯一的宝贝。 三十二 这些,白枳自然都不知道,她期待爱情,幻想与林深步入婚姻的殿堂,她喜欢孩子,有信心做好一个合格的后妈,无论以后是否有自己的孩子,她发誓一视同仁,绝不偏袒。 她期待着,期待即将到来的春天。 但是二月的天气,几乎是从未经历过的极寒。 这一天下着大雪,绝大部分的上班族都被困在通勤的路上,白枳一大早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就连忙在公司群里通知上午不上班,安全为上,然后自己也心安理得地睡了个回笼觉。 十二点多,白枳收拾好乘地铁去了公司,然后在公司楼下的面包房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菠萝包带上去。 公司就来了几个人,谢娅也还没来,白枳跟他们打过招呼就进了自己办公室,她非常惬意地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突然,外面嘈杂起来,白枳转过身,只见设计师领着一位女士走了进来。 “白总,这位女士说找您。” 是叶菀中,白枳直觉地判定,绝对是她。 “白小姐,你好。”叶菀中脱下皮手套,伸出右手与白枳握手。 她的手很冷,与白枳刚刚握过热咖啡的温热柔软的手比起来那么寒凉,仿佛刺进心底的一阵寒意。 她打扮精致,举止优雅,墨绿色的长大衣映衬着她近乎苍白的脸,她与白枳身高相仿,但是很瘦,瘦得有些骨感。 她很美,凌厉且忧伤。 “请坐吧。”白枳示意她坐在沙发上。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叶菀中笑意盈盈。 白枳也顺势坐下,笑着回答:“你是林深的前妻吧。” “前妻?”叶菀中更好笑了,“真是一个不错的称呼。” 白枳只想与她开门见山地谈她贸然过来找到自己的原因,于是直接问道:“叶小姐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恭喜你的,白小姐,你很有福气,也很有本事。” 白枳微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叶菀中接着说道:“我和林深离婚了,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林家少奶奶了。” 白枳手一抖。 “怎么?你仿佛很吃惊,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叶菀中看出白枳的失态,于是戏谑地发问。 白枳冷静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你们俩的婚姻并不是因为爱情才开始,也不是因为我才走不下去,如果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那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你是特意来祝福我,那我非常感激。” “白小姐,你真的很了不起。”说这句话的时候,叶菀中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她很快又接着说:“这么多年林深身边出现的女人不少,条件比你好的比比皆是,但是他从未动过结婚的念头,所以我们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你出现,他才非要与我离婚,连儿子的抚养权都不争了。” 白枳听完,感觉耳畔升腾起一个巨大的烟花,一直上升到几百米的高空,然后再猝不及防地轰炸,碎了一地。 白枳终于感觉有些冷。 叶菀中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打量,她看的书、获过的奖励、喜欢的花草、装修的风格……她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且有心机的女人,不像以前那些精致的傀儡娃娃,也没有那么不可一世,因为有点虚荣所以能被奖励,也因为坚守内心所以不能被看轻,正是这种女人才能拿下简单纯粹的林深。” “希望你的出现能帮林深拿回本属于他的公司股份,他姥姥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能不能熬到股东大会都是个问题。”叶菀中这句话是真心的,她非常抱歉给林深带来的所有伤害,期望他今后能够过得更好,她不是来刁难白枳的,只是不放心想来看一看,看这个女人能否配得上她的林深哥哥,能否弥补她曾经带来的伤害。 “我们后天的飞机,以后,请你好好照顾林深哥哥。”叶菀中再次伸出手,想把林深拜托给他喜欢的女人,但是白枳显然愣了一下,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叶菀中离开公司,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她刚刚被巨浪打翻,一直被淹没着,无法呼吸。 林深为了和自己结婚放弃了樘樘的抚养权,因为只有结婚了才能从姥姥那里拿回股权。 所以,只是因为股权。 刚好,自己能被父亲喜欢,林家接受,林深愿意结婚,姥姥就不再为难。 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你是最刚好的那一个 三十三 因为我可是“白一稿”啊!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 带着这份虚荣和自信,白枳心安理得接受了自己工具人的身份。更何况,她爱林深。 林深很开心地跟白枳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他说他办好了离婚手续,父亲正大张旗鼓地安排婚庆策划师策划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你喜欢古堡还是海边?”林深拥着她,痴痴地问道。 白枳认真地想了想,她笑着憧憬地说道:“上个月,有个女明星在圣托里尼举办了婚礼,那里碧蓝的海水,洁白的建筑一直是我很喜欢的,如果我们也可以在那里举办婚礼,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牧师为我们主持,我们一起举起香槟欢呼起舞,我穿着拖尾的婚纱,你穿着燕尾服,再请一支当地的乐队为我们助兴,那该多好。” 林深被她描绘的画面深深吸引,他对婚礼没有过多的设想和期待,只是确定那个人就好,至于在哪里都无所谓。 白枳见林深没有回答,她抬起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浪费,太注重形式了?” 林深笑着捧着她的脸说:“怎么会,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依你。” 白枳也笑了,笑得有些勉强。 林深有次无意中在饭桌上回答林老爷子白枳想要去希腊结婚,老爷子若有所思,他说:“我还想着能办一场传统的中式婚礼呢,不过女孩子嘛,都憧憬浪漫,喜欢穿婚纱,只要那丫头喜欢,去希腊也未尝不可。” “真的吗哥,嫂子答应结婚了?”林茂激动地放下碗筷,手舞足蹈地说:“那婚纱是不是该预定了?我得问问我前前女友,她好像特别懂这个。” 老爷子和林深都没搭理他,这个前前女友如果没记错应该在微博上骂过他是负心汉。 于是,林茂往白枳公司跑得更勤了。 这一天,他那个十几本《新娘》杂志,一本本摊开到白枳办公桌上,打开的那一页都是他选出来的自己比较喜欢的风格和款式,然后问白枳:“嫂子,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感觉,我去帮你约设计师。” “会不会太夸张了点?”白枳情不自禁后退半步。 “怎么会?你看那些女明星,哪一个不是穿得耀眼夺目,你是我们林家唯一的媳妇,怎么不得好好选选,你可别怕花钱哈,所有婚礼花费,老爷子全包了。”林茂笑得没心没肺的。 白枳有些疲惫,她将那些杂志都合起来,收好递给林茂,她说:“既然如此,你帮我选好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林茂兴冲冲地离开了,白枳终于清静了下来,这时谢娅敲门进来,她一语中的:“你好像并不期待这个婚礼。” “没有啊,林家舍得斥巨资操办这个婚礼,我乐见其成呢。”白枳掩饰。 “你不是个喜欢乱花钱的人,什么希腊婚礼,什么高定礼服,什么明星嘉宾,这不太像你的风格。”谢娅很理智,她很了解白枳。 “这没什么,林家花得起这个钱,而且这个婚礼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白枳转过身去,雪化了,楼下的花坛露出浅浅的绿色,若有若无。 谢娅不再说话,走出了办公室。 三十四 白枳盛装出席盛世集团的年会,容纳几百人的大宴会厅富丽堂皇,她挽着林深的手与他们微笑致意,笑容浅浅,仪态大方。 她无比适应这种场合,灯光、聚会、社交、工作,销售出身的她知识储备和待人接物的礼仪完全不在话下,又是行业精英,聊起专业知识自然也不会露怯,林老爷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前的这个儿媳妇与那天别墅里的她全然不同,多了些金尊玉贵,少了几分真实可爱。 但是他很满意,盛世的股东和高层也很满意,林家这个儿媳妇有能力但是没背景,不会生事端,容易掌控,连林深的姥姥都同意这门亲事,自愿带着律师让出股份,通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林家终于死死地把盛世集团攥在手心里,林深姥姥的这部分股权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足以说明林深的能力和无可撼动的话语权。 他这个老头子是时候退居二线享享清福了。 白枳极为尽责地做着林家少奶奶该做的一切,对上尊敬,对下和善,不卑不亢,做完这一切,在年会结束后,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很长时间不出来,她明明应该是千杯不醉的,但是为什么区区一点点香槟就让她腹内翻江倒海?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她摸了摸颈上的珠宝项链,轻轻把它扶正。 再出来时,依旧一脸明媚。 “你还好吗?”林深关切地问她。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答非所问:“林深,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也爱你。”林深抱住她,有些心疼。 林深让人送她回家,因为公司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他越来越忙了,忙得连这个点还要赶回公司见投资人,盛世集团在政府的支持下启动了高端文旅特色小镇项目,准备打造一个具有地方本土特色的大型文化主题园区,消息一释放出去,最先被吸引的就是这个渡边先生,他在日本做汽车贸易,他的妻子是中国人,是个历史学教授,对当地文化很感兴趣,所以很想参与这个项目。 白枳坐在后排非常疲惫,她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这个司机就是上次林老爷子派过来接她去别墅的那个人,车还是那辆车。 到单元楼下,杨助理绅士地帮白枳打开车门,白枳愣了一下,意识到已经到了,才缓缓下车,一只脚刚踏出去就感觉刺骨的寒冷,她差点忘了,自己还穿着晚礼服。 杨助理帮她穿上外套,扶着她进了单元门,然后道别,临行时,助理说:“白小姐,你好像比上次瘦了很多,要多注意身体。” 白枳微笑以示感激。 泡在浴缸里的白枳,终于有片刻的放松,穿了一整晚的高跟鞋,她的双脚有些抽筋,她不经常穿高跟鞋,所以还没有习惯,整晚都在弓着脚走路。 “林先生,这个主题园区我很感兴趣,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跟我回趟日本,我们去见一位设计师,他参与过很多主题园区的设计。”渡边先生越说越兴奋,他对园区提出了自己很多的构想和建议。 林深自然同意,渡边说的这个设计师他有所耳闻,他同意带上该项目的主设计师一起飞日本,因为他更懂中国文化和本土风情。 于是一拍即合。 “到时候我可以带上我太太吗?”渡边先生规划好了所有的行程,林深很感兴趣,但是她觉得白枳应该更喜欢,她是那样一个单纯的女孩,爱好很少,但非常喜欢动漫,他曾经见过她滔滔不绝地与人讨论双方都喜欢的动漫角色,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工藤新一!” 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与另一个孩子一起。 想到这里,林深不自觉地笑了。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她来京都。”渡边先生豪爽地说。 三十五 只是林深还没来得及与白枳分享这个好消息,她就生病了,高烧三十九度,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硬生生挺了一天,直到傍晚,她的爸爸妈妈来市里看她才被送到医院。 “傻孩子,病了怎么不知道叫个人呢?”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面色苍白的女儿,白妈妈心疼地哭出声来。 白枳努力咧着嘴笑了笑。 “宝贝啊,你是真的要嫁给那个搞房地产的吗?”终于,爸爸妈妈扭扭捏捏艰难地开口了,白枳知道,他们肯定有事才来。 白妈妈是在跳广场舞的时候被同小区的一个多嘴老太太拉出来的,她用尖细的嗓音喊道:“哎呀白妈妈,你闺女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位阿姨手机里是头条新闻,照片里林深正含情脉脉地看着盛装的白枳。 很快,阿姨们连《酒醉的蝴蝶》也不跳了,纷纷围拢过来。 “哎呀呀,这个姓林的不是结过婚嘛。” “对呀对呀,这个林家的小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家白小橘肯定要吃亏的呀!” …… 白枳有些累,不想解释,她疲惫地闭上双眼想再睡一会儿。 爸爸妈妈无奈地面面相觑。 白枳在医院整整住了三天,回到家里,爸妈用带来的食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大病初愈,白枳胃口很好,奶白的鲫鱼汤喝了好几碗。对于这个独女,白爸白妈是非常宠溺且放心的,她从小性格就好而且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深得长辈和同龄人的喜欢。 所以,即使白枳三十岁都没有结婚也没有恋爱的打算,父母并没有很心急,总是说一切随缘,但是对这次到来的缘分,他们有些打退堂鼓,豪门深闺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够匹配的。 但不知道女儿到底是什么态度。 带着这个疑问,爸妈开车回家了,姥姥脚扭伤了,他们要赶回去照顾。 所以林深自然也没见到。 “没事,你忙吧,我爸妈在这儿陪我呢。”白枳知道他忙,不忍心让他过来陪床。 本以为今天能见到未来的岳父岳母,林深昨天就推掉了公司高层的会议,上午亲自挑选了许多名贵的保养品过来,进来后白枳才告诉他,爸妈一大早就回去了。 “我应该早点来拜访的,这样太不礼貌了。”林深有些自责。 白枳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公司那么多事儿。” “我一个做晚辈的,本来就该早点登门拜访的,他们二老不会对我有意见吧。”林深很认真地握着白枳的双肩问道。 白枳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她心直口快地解释说:“不会的,他们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有意见呢?” 林深明显一愣: “所以,你从未跟他们提起过我是吗?” 白枳有些不知所措,没法回答他。 “你爱我吗?”良久,林深问。 “当然。”白枳不假思索。 “那为什么我在你这里就像个透明人,除了谢娅,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你从来没有带我见过你的朋友。”林深的语气有些悲伤。 “我没什么朋友。”白枳回答。 “那家人呢?”林深情不自禁加重了手的力道,“我让你见过我的父亲,我弟弟,带你出现在公司重要场合,我甚至还想带你去见我姥姥!” 白枳有些头晕,可能是刚刚病愈的缘故,她感觉体内一股热流向上蹿,然后径直从鼻孔里涌出来。 没错,她流鼻血了。 她用手抹了一下,满手通红,血液滴答滴答流到木地板上,她愣了,林深也吓坏了,连忙扬起她的头,捂着她的鼻子带她去了洗手间。 白枳被鼻血呛住了,对着马桶一阵干呕。 林深手忙脚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帮她把鼻血止住,白枳进了卧室换掉衣服,林深在客厅恨不得捶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林深道歉。 白枳笑了,“没关系。”她说。 三十六 连续休息了一个星期,再回到公司,白枳有些提不起精神,在办公桌前木讷地坐了一个上午什么也没干,中途财务进来拿着工资表让她签字,她看都没看就签了。 “白总,你没事吧。”财务大姐关切地问。 白枳疲惫地笑了笑,没说话。 中午,谢娅帮她点了外卖端进来,是她常吃的那家状元粥,谢娅把饭菜放到茶几上,然后问她:“你上次去哪里补的牙?我智齿长出来了,准备去拔了。” 白枳手忙脚乱地翻了好几个抽屉才从抽屉里找到那家口腔医院医生的名片,她对谢娅说:“这个闻医生非常好,我每次都去找她。” 谢娅结果名片端详了一下,捂着脸出去了。 并没有什么胃口,一碗粥吃得不到三分之一,两个清淡小菜一点都没动,白枳收拾好放进茶水间的冰箱里,准备晚上带回去热一热,再回到办公室时,林茂打来了语音电话,白枳迟疑了一下,接听了。 “嫂子,周六上午去试婚纱,我约了设计师了,人家专门从外地飞过来,地址我一会儿发你微信。”林茂在那头兴奋地手舞足蹈,说话都来不及喘气。 白枳笑着问:“只有我自己吗?” “我哥也去啊,我已经跟他说了,他那天刚好有时间,我知道你俩忙,专门还把婚礼策划师约过去了,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林茂隔空求表扬。 白枳哈哈一笑,说:“回头让你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茂连忙拒绝:“这倒不用,你让我哥多劝劝姥姥,别再催我找对象,她老人家身体好起来了,又开始操心我的事了。” “不过你俩结婚后姥姥就踏实了,我爸也踏实了,我就更自由了。”林茂真是没心没肺,过得从容且潇洒。 白枳没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周六上午,白枳简单化了妆就开车赶到林茂发的位置,这家主题婚纱展览馆很大,总共有三层,每一层风格都不一样,他们签约了十几个国内外有名的婚纱设计师,其中不乏给许多明星大腕做过设计的大师。 林茂的眼光很好,这个设计师虽然是中国人,但是她的设计风格白枳很喜欢,简单大方又不乏设计感。 简单寒暄之后,设计师推荐了几个款式,白枳没有拒绝说都可以试一下,然后设计师带着她去化妆,说新娘的妆容比较复杂,可以先化着,不用等新郎。 白枳去的时候林深还没到,所以她自己乖乖听设计师指挥。 “白小姐,您的五官深邃非常立体,很漂亮呢。”化妆师将所有的工具和化妆品一字排开,发自内心地赞赏。 白枳微笑着表达感激。 她的眼睛很大,眼窝深邃,鼻子挺立,有混血的感觉。 化妆师也是艺术家,任凭他们在脸上挥挥洒洒,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渐渐出现在镜子里,白枳有些恍惚,任凭化妆师在她嘴唇上试好颜色。 “白小姐,好了,这个妆容比较搭配刚刚您看的那件婚纱,一会儿您换上,肯定效果特别好。” 白枳最先试了这件香槟色的,设计师说抹肩的设计能刚好地凸显她精致一字型的锁骨。 从试衣间出来,白枳刚好看到林深走了进来。 他们对视了很久。 林深的喉咙仿佛被一团热气堵住,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只能木讷地走向她,那个一直微笑,圣洁明媚的新娘。 “好看吗?”白枳首先发问。 “嗯!”林深重重点头。 她好美,美得像一枚精致的娃娃。 她瘦了,面部轮廓更紧致,锁骨也更明显了。 这个时候设计师走上前来,建议林深也换上礼服。 在这个空档,婚礼策划师抱着电脑走上前来,他们做了很多模拟场景,近乎上百页的PPT,一页一页过着,白枳听他们几个轮番讲解,眼睛有些生疼,声音传到耳朵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随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绪蒸发了,她如同一个傀儡一般安安静静端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表情。 这时,林深刚好换好衣服出来,他看到白枳木讷地坐在宽大的实木桌前,面无表情。 “白小姐,您觉得怎么样?”策划师小姐问。 白枳没有反映过来。 这时林深走了过来,白枳才尴尬地说:“都挺好。” 林深吩咐策划师先回去,把方案先发到邮箱,他们夫妻二人先商量一下,策划团队也明显感觉到新娘兴致不高,害怕是方案不合心意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所以简单招呼了一下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林深拉了凳子坐在她身边,白枳笑着说:“你好帅,跟胡歌一样。” “所以,你是哪点不满意吗?”林深察觉到白枳的状态,又怕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决定自己问。 白枳连忙否认:“没有啊,婚纱很漂亮,婚礼策划也很好。” “但是我在你眼睛里并没有看到憧憬,所以,你不期待这个婚礼?”林深忍了很久,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是觉得这些都没那么重要。”白枳有些无力地掩饰。 “所以跟我结婚也没那么重要是吗?”林深脱口而出。 白枳愣了一下,她瞪大了双眼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林深疲惫地松开自己的领结,打开桌上的苏打水猛喝了几口,他索性摊牌,把自己这几天的想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你从一开始就不太愿意,我结过婚,有个孩子,年纪比你大很多,我一直忙,经常会忽略你,所以你也不会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朋友,因为你一直在将就,并没有从心里接受我。” 白枳有些哆嗦,她听完后非常平静,甚是很理智地挥手退散四周,给两人留下一个非常私密的空间,然后她才说:“我们选择彼此是因为彼此合适,你又帅又有钱,满足了对爱情的所有幻想,我听话懂事,背景干净,非常适合做你们林家的媳妇,我收获爱情,你拿到股份,我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婚姻,你全权掌控盛世集团,这很双赢啊,林深,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想不到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林深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双手抱胸,泰然自若的准新娘,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憧憬着与她共赴婚姻,共度余生,这一秒这个梦就已经破碎了,她不但把两个人的爱情当成交易,而且还冤枉了自己的真诚。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叶菀中提醒过我你是个目标性很强的女人,我还不信。”林深缓缓站起身来,把领结扔到桌子上。 “叶菀中”,白枳对着三个字更敏感。 她爱林深,但不确定林深是否爱她,那为什么林深会选择她呢?是叶菀中给了她答案,这个答案她可以接受,但是林深却不想承认。 林深走后,白枳一个人安静地坐了很久,期间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枳很释怀地站起来,去更衣室换掉了婚纱,妆都没卸,跟馆里的几位打过招呼后,开车去了口腔医院,她的龋齿越来越疼,已经烂到神经了。 闻医生看见她来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很早就提醒过她,她的这颗龋齿早该修补了,只是当时白枳被她手里的机械吓得不行,补完三个牙已经对牙钻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死活不想再补了,闻医生无奈只好说:“你很快还会过来的。” 果不其然。 但这次,白枳好像不怕了,打磨坏掉的部分的时候,白枳恨不得将牙齿咬碎,太疼了,神经被牵带着一张一弛,口水不自觉地流出来,差点被呛到。 等树脂材料被填充进去,根据自己的咬合情况被打磨好,白枳照了照镜子,上下两排牙整齐亮白,微微一笑更好看了。 “谢谢你啊闻医生,早该听你的了,少受些罪。”白枳发自内心地感叹。 闻医生摘下口罩,笑着说道:“你真应该跟你合伙人好好学学,人家有坏牙,当机立断就拔掉了,长痛不如短痛。” 白枳笑了笑,谢娅一直都是这样,果敢镇定,从不拖泥带水。 牙再也不疼了,白枳难得去买了一盒哈根达斯。 坐在车里吃完,下车把盒子扔到垃圾桶里,虽然脱了外套,但并没有感觉那么冷,白枳想了想,是啊,已经三月了,春天来了。 回到家,白枳绾起头发准备大扫除,她把书房架子上所有的手办都拿出来清洗了一遍,又重新放回去,然后打开天猫精灵,循环播放《渡月桥想见你》。 今年的剧场版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映,白枳很期待。 在卫生间,白枳把所有林深的东西都收到一个收纳箱里,放到浴室柜的最下面,然后去卧室换了一套崭新的床品,做完这些,白枳像做完一个美梦一般,全身舒畅。 林深当晚就飞到日本,他和团队会在国外待很长时间,除了考察日本这边的投资方,还要飞到好几个国家参观学习当地知名主题园区的设计和运营经验。 白枳的公司刚好接了政府的一个扶贫项目,帮助一些贫困地区进行产业化扶贫,把具有当地特色的农副产品进行深加工和包装推广,通过电商直播的形式促进销售,政府举办了盛大的项目启动仪式,邀请了很多网红达人前来站台,各地的第一书记也出席了,白枳作为该项目特聘的品牌专家发表了讲话。 白枳推掉了很多商业化的项目,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扶贫项目中,她甚至作为主持人连续参与了几十场网红直播带货和第一书记直播访谈,反响很好;除此之外,她们公司帮助当地一个具有几百年历史传承的木版年画镇做了非常新潮的文创产品,古今结合,既保留了文化特色又运用了时尚的元素,老少咸宜,一经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林茂拜托谢娅帮他抢到一幅画,他兴冲冲抱回家送给老爷子,没想到老爷子非常喜欢,直夸他长良心了。 白枳觉得谢娅最近状态特别好,身轻如燕。 三十七 她和林深的感情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她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谢娅依旧特立独行怼天怼地,她们俩像往常一样工作完去吃宵夜喝大酒,默契地在提案的时候帮对方补充,完美配合。 只是谁都没有再过问对方感情的事情。 直到这一天,她们在酒吧遇到张安宁,她与另一个穿着飞行员夹克的女生暧昧地喂对方吃饭,谢娅明显是看到了,白枳怒火中烧,想要站起来冲她理论,甚至想好会扇她巴掌,泼她酒,但是却被谢娅拦住了。 “我们早都分手了。”谢娅淡淡地说,仿佛事不关己。 白枳愣在那里,许久才坐下来。 一个月前,张安宁再一次收拾东西不告而别,但这次,她发了一条很长的分手信息,仿佛痛下决心,痛定思痛,挥泪告别一段不堪回首、不值一提的短暂过往。 “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要跟你说下,我回到她身边了,这段时间我纠结难过,以为你是最正确的选择,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你生性淡漠我捂不热也摸不透,我一直试图迁就你,可你从来不会为我多考虑一点,白枳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叫走,你的朋友一招呼你就过去帮忙,多少次我在屋里等你回来,你总说你有方案要写,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跟白枳说的都是这个客户那个方案,和你朋友一起我还像个可怜的跟班,好多次我告诉自己,你是爱我的,你会给我买花,送我小礼物,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她给我的,这简直不值一提,她曾经为了我跟父母对抗,终于让他们认可我;曾经我一个电话就能飞到我身边陪我,我想看海,她就包了一条游艇带我出海看落日,带我去北欧看极光,她的保时捷上从来没有坐过别人,我生日可以包下整个餐厅给我办派对,我想看画展,我们直接就飞到法国……而你呢,你为我做了什么?桔梗花?乐高?还是你那破奔驰上可笑的腰枕?你总说我不懂事,但你从来就不承认是自己无能!我不想两个人分开后彼此埋怨互相诋毁,所以我祝福你生意兴隆,也请你大度放手,我们各自安好……” 白枳皱着眉头看完了,这字里行间包含了满腹哀怨,白枳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想骂却骂不出口,她只能默默地将手机递回给谢娅,轻轻地问了一声:“你是怎么回她的?” “去你妈的!”谢娅猛喝了一口酒。 白枳明白她的愤怒,自从谢娅和她在一起,白枳觉得谢娅一个如此低调的人恨不得每天都会跟白枳提起张安宁,夸赞她的才华,分享她们之间的小情趣,费心准备很多有意义的小礼物,拼乐高,订餐厅,接项目,写方案,她说她想有个自己的家,谢娅一个绝对不买房的人连续一个星期跑了好几个售楼处,忍着不睡只为在零点准时祝她生日快乐…… 白枳不想再回忆了。 她就是一个绿茶婊,白枳终于勇敢地下了这个结论。 张安宁仿佛也看到了她俩,所以不一会儿就离开了,谢娅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表情,直到白枳说她跟林深好像分开了。 “对不起。”谢娅放下酒瓶。 “没事,我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的。”白枳安慰她。 “不,我应该道歉的,我不该把你介绍给林深。”谢娅抬起脸,神色有些悲伤。 白枳不明白,她想知道怎么回事。 谢娅深呼吸了一下,她仿佛有了一些微醺的感觉,很多次她都想把实情告诉白枳,但是看她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她有些不忍心,她知道林深的麻烦想规劝白枳放手,她却已经要飞蛾扑火了,却也只能缄口不言。 “之前乳品行业的晁会长找到我,说是盛世地产的林总想要找个女朋友,他觉得你不错,让我帮着介绍,我回来一查林深结过婚就拒绝了,但是晁会长说林深的婚姻名存实亡,不用太在意,盛世也有意跟我们合作,希望当面见我聊一聊。” “他说的就是盛世乳业的项目吧。”白枳问。 “没错,我去了盛世地产,那里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我们虽然服务了几个地产品牌,但是都不如盛世有实力,林深很坦白,他说他很早就见过你,被你吸引了,希望我能从中撮合,我觉得他很有诚意,条件也不错,可以试着跟你接触看看,所以我才让你取消马尔代夫的行程,通过这个项目接触到林深,只是没想到……”谢娅停住了。 “没想到我真的对他一见钟情是吧?”白枳苦笑了一下。 “是的,我以为你不爱不婚,根本不会喜欢上林深,那这件事就拉倒,这项目能接就接,不能接我们公司也倒不了。” 白枳没印象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林深,但是她更加笃定了自己是被精心挑选的,从一开始林深就选中了她。 他可真是抬举自己了。 白枳觉得有些好笑,能被林家看上难倒不能说明她“白一稿”足够优秀吗? “你强,你棒,你天下第一行了吧?”谢娅被她认真的样子打败了。 “他把你睡了没?”谢娅问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是老娘把他睡了好不?”白枳振臂一呼,并不觉得吃亏,“你看,他又帅,又有钱,还舍得给我花,还带我去他们公司,见他爸爸,说明我是个非常优秀的豪门媳妇候选人啊,就算没有林深,还有张深、李深,追我的人也是从这里排到法国,我怕什么?”她们喝的是啤酒,所以谢娅非常确定她喝醉了。 醉了就没那么难过了,就算林深利用她,但他起码很用心啊,更何况他还那么帅,跟胡歌一样,这分明就是天降横财、中了大奖啊,就算是一场梦,那也是一个真实体面的美梦,至于林深到底爱不爱他,那又有什么重要呢? “如果林深愿意娶我,我还是会嫁的,就算当小三儿我也愿意,我肯定乖乖的,不哭不闹,不争不抢,我也不要他们林家的财产,只要他还愿意娶我……”白枳哭着说。 我最好朋友的婚礼 三十八 “别操心了,婚礼暂时取消。”临上飞机前,他给林茂回了这个信息。 盛世集团的事情因为林深的暂时离开而转移到林茂的身上,他几乎没有闲情逸致顾及其他,每天有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老爷子安排杨助理让林茂在一个月内熟悉集团的业务,考察盛世在全国所有的在售项目,林茂听完几乎当场去世,一个月,这根本不可能,但是老爷子说如果他不能在大哥回来之前帮着让公司保持稳定的运转,将来一毛钱也不分给他。 林茂要哭了,他是个纨绔子弟,他不能没有钱,没钱真的没法活,他这个名噪一时的富二代曾经在国外刷了三个多月的盘子,老爷子才心软重新给了他生活费,林家有林老大就好啊,为什么非要难为我呢?林茂瘫在酒店的床上,欲哭无泪。 白枳再一次去口腔医院复查,但是闻月医生却不在,护士告诉她,闻医生请假了,她快要结婚了! 我的天啊,两个月前她还是单身,白枳不敢相信。 她昨晚才去的学校给那两个实习生送盖过章的实习报告,饭桌上季腾说他跟乔蕴和也考虑结婚。 气得她又点了两个菜。 “你随便点,反正我这个月的餐卡还剩好多没刷。”季腾一脸无赖相。白枳这才反应过来,季腾领她来教职工餐厅了。 “你跟林大少爷还好吧?”季腾不清楚情况,白枳也懒得跟他解释。 “挺好的,他就是太忙了。”白枳夹了一只虾仁。 吃过饭告别了季腾,白枳在校园漫无目的地走,也许自己也可以尝试一段干净纯粹没有任何目的的恋爱了。 可这不就是目的吗? 白枳无奈地笑了笑。 这天下午,白枳把头发剪了。 留了近四年的长头发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只剩到肩膀的那一段了,发型师很专业,白枳留这种发型也很好看,好像更干练了。她拢了拢头发,感觉自己是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马上到五一了,可以穿靓丽的花裙子了,只可惜,白枳并不喜欢夏天。 第二天去公司,员工们看到她短发的样子都忍不住夸赞欢呼,一个劲儿的起哄:“美女老板真好看。”白枳一高兴往群里扔了5000块的红包,完了之后才感觉肉疼,这比昨天的发型费都贵,果然啊,人在赞美面前是经不住考验的。 一分钟后,谢娅发来一条微信: “美女老板,怎么不给我发红包啊?”然后是个咧着嘴笑的表情。 白枳愤愤不平:“你旷工我还给你发红包啊,想得美!” “我要结婚了。” 白枳差点叫出声来。 天啊,这不可能!这绝对是迟来的愚人节玩笑! 可是谢娅发来了婚纱照,照片上两个穿婚纱的女人相视一笑,白枳定了定神努力地看了看,“是闻医生!”她大喊,索性外面的人沉浸在巨额红包的喜悦气氛里,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可是,世间万物都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可能。 谢娅第一次走进闻月的诊室的时候就被桌上花瓶里的白色桔梗花吸引了,确切地说是被插花的那个明媚的侧影吸引了,这是她近三十年的岁月第一次觉得原来医生并不都是那么冰冷可怕。 闻月察觉到她的到来,非常不好意思地摘下口罩微笑致歉,然后去洗手池那边用洗手液洗手,然后才过来让谢娅躺了下来。 “哪里不舒服?”闻医生轻声地问。 “长了一颗智齿,很疼,拔了吧。”谢娅言简意赅。 闻月笑了,即使隔着口罩谢娅也能感觉她暖暖的笑意,闻月觉得她很酷,目标感十足,一点也不扭捏。 闻月如白枳所介绍的那般,非常专业,整个拔牙过程中谢娅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在拔牙之后闻月提醒了她一些术后注意事项谢娅才觉得有点不舒服,闻月判断,是麻药的副作用。 “谢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没有人陪同?”闻月关切地问,麻药的副作用可大可小,她一个女生单独过来,等下回程无论是乘坐公共交通还是打车都不是很安全,没想到谢娅说她是一个人开车来的。 “找个人来接你吧,这样很不安全。”闻月好心提醒,但是谢娅苦笑了一下,她真的找不到人来接她,白枳今天去客户那里了。 “那怎么行啊,这样很不安全。”尽管谢娅一再表明自己休息一下就好,但闻月还是不放心,她把护士叫进来问了今天的预约情况,护士告诉她下午没有了,有一个男士改到明天了。 “如果有临时客户过来,直接转到钱医生那里。”闻月吩咐完护士决定自己送谢娅回家。 当然被谢娅拒绝了。 “你这样不行的,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情,送你回家吧。”闻月很坚决。谢娅觉得白枳说的很对,这个医生真是太尽职尽责了,难怪白枳一次性在她医院充了三万块。 谢娅拔牙的费用果然是从白枳的卡里划的。 在车上,谢娅明显感觉自己的脸肿起来了,连口水都不自觉流了出来,她用纸巾轻轻捂住左脸,凄凄惨惨,闻月侧脸一看有些想笑。 谢娅超级怕疼,但她不好意思骂骂咧咧大喊大叫。 到了小区门口,闻医生拒绝了谢娅的邀请,没有上去坐坐,她说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谢娅也只是客套一下,她并不习惯不熟悉的人去自己家。 “太谢谢你了闻医生。”谢娅站在车旁目送闻月钻进出租车里。 提着止疼消炎药回到家里,谢娅迅速打开点评网给闻月的医院一个五星好评,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拔牙后不能劳累,要合理安排工作,谢娅谨遵医嘱,所以跟白枳说接下来三天她都不能去上班。 脸慢慢肿起来了,像发酵过的面团,谢娅有些无奈地站在镜子面前,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原来她每周订的鲜花送到了,一束纯白的桔梗花。 她很小就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谢娅捧着花笑了。 三十九 一周后她去复查,闻月检查后说她恢复得很好,为了表达上次亲自送她回来的谢意,谢娅难得地主动提出请闻医生吃饭,闻月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笑着说:“好啊”。 餐厅是闻月选的,她很直接地推荐了这家餐厅,一点也不扭捏,相比起来,白枳就显得啰嗦的多,每次吃饭光选餐厅就要来回折腾好几次。 闻月选的是粤菜,口味清淡,汤多水多,很适合拔牙后正在恢复期的谢娅。尤其是那道鲜鱼羹,搭配着一盘蚝烙,谢娅吃得津津有味,闻月钟情煲仔饭和豉油鸡,两个人话不多,各自吃各自的,好像临时拼桌的陌生人,看起来既奇怪又莫名地和谐。 饭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叫服务员点甜品,闻月点的是榴莲千层,谢娅点的是菠萝包,她并不是自己吃,是要带回办公室的。 “你们都这么喜欢吃菠萝包?”闻月很好奇,上次白枳过来,手里也是拿的菠萝包当早餐。 谢娅一笑,回答道:“我给我合伙人带的,她很爱吃。” “你跟白小姐关系真好。”闻月发自内心地感叹,有些羡慕,比起谢娅,她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伴侣,她与谢娅一样,是同性恋,但此时谢娅并不知道。 “我合伙人最近心情不太好。”谢娅想起白枳,隐约觉得有些亏欠和难过。她最近的状态一如从前,在没有遇到林深之前,她简单执著,很轻易就获得满足,但是现在,被认为是爱情的童话被迫终止,却没有一个人去画上句号,就这样搁浅,前进或者后退对身陷其中的白枳来说都很不公平。 白枳是闻月口腔医院的常客,她除了牙齿的问题还有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所以经常过来烤电和热敷。 这个女该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爱笑,不是含蓄的微笑,而是非常爽朗地开怀大笑,仿佛没什么值得她烦恼,所以闻月很难想象她心情不好的样子。 谢娅从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谈论自己的朋友,所以她扫码付账后就准备起身离开,闻月的性子也是淡淡的,与谢娅比起来多了一丝暖意,所以她并不觉得谢娅的性格和态度有什么不好,相反她很适应这种感觉,毕竟他们都是习惯生活在自己小天地的人,无人打扰却有人关怀的生活是最可遇不可求的。 简单寒暄之后,闻月先行离开了,谢娅在收银台等着开□□,无聊至极她打开了朋友圈,刚好刷到林深刚刚发的一条,只是一张照片,定位在日本京都的渡月桥,谢娅陡然有些难过。 《渡月桥想见你》,白枳经常哼唱这首歌,如果记得没错,应该是《名侦探柯南》某个剧场版的主题曲。 究竟是爱而不得还是不得不爱,谢娅搞不懂,毕竟爱情本来就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哪有什么真诚不变的爱?所以桔梗花终究是美好愿景的象征品,而刚刚坐在她对面的闻月,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的感觉。 她不奢望爱情,但每个人都渴望爱着。 无论是白枳、林深还是她自己。 回到办公室,白枳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可能是上午见过客户,有些工作内容需要尽快修改,所以谢娅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将打包好的菠萝包轻轻放在她的桌上就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白枳会把它当做晚餐甚至是夜宵。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就收到一条陌生号发来的信息: “多谢你的款待,吃得很开心。” 谢娅笑着将闻月的手机号保存了下来,等再打开微信,已经有好友推荐了,谢娅想了想,添加了好友申请。 很快,对方就同意了。 闻月的头像是一弯新月,清冷又孤独,仿佛自己内心的星辰宇宙。 这话说出来很矫情,她因为第一次和张安宁分手后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白枳质问她那个张安宁哪点好,谢娅哭着回答因为张安宁读得懂她的内心,知道她内心孤独却不善于向外界求助,只有张安宁说她的内心是永恒的黑洞,是孤独的星辰宇宙。白枳听完恨不得破口大骂: “拜托,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再沉浸在小年轻口中的故作忧愁和强行致郁的小腔小调里了好不好,什么星辰宇宙,什么黑洞光年,都是胡扯,只有客户按时回款、每月公司的各种账单、酒场上的推杯换盏和我们都还年轻健康的体魄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狗屁!” 白枳眼里的真实并不包含爱情,尽管那时她正和林深如胶似漆。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邀君同相坐,一醉了余生。” 这是闻月的微信签名。 而谢娅自己的微信签名是:“我没电了……” 四十 我们才三十岁,就已经这么厌世了吗? “我的天啊,这菠萝包也太好吃了,你在哪里买的?”还没等谢娅开始伤春悲秋,白枳小姐已经大大咧咧冲了进来,也许是没吃午饭的缘故,这个菠萝包就仿佛救命稻草。 刚巧前台把白枳订的鲜花捧了过来,依旧是大朵向日葵,白枳接过来,抽出一朵插在谢娅桌上的花瓶里,并且将花瓶里快要死去的几枝尤加利扯了出来扔进垃圾桶,仿佛一瞬间整个屋子就明媚了。 我们才三十岁,余生够长,值得一路阳光,一路芬芳。 谢娅打开电脑,开始给客户做报价,此时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洒在桌上的向日葵和自己的脸上。 如果自己做的这份报价可以被客户接受的话,那么白枳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马尔代夫了,这个遗憾和愿望应该可以被满足了。 但是白枳并不领情,她说她已经不想去了,但是旅行社的名额还在,如果谢娅想去她可以随时预约。 你看,从容且自信的女孩子就是这么洒脱,不轻易被烦恼牵绊,很容易就能走出阴影,并不是谁的是追光者,而是拼尽全力活成自己的一道光。 “可以交个朋友吗?” 傍晚时分,闻月再次发来微信。 而此时此刻,林深正站在清水寺的的清水舞台上向远处望去,此时夕阳正好,随行的助理并没有上前打扰,放任他享受片刻的宁静,这一路下来,总经理的兴致不高,除了工作,仿佛没什么能够激发他一点兴趣,却在今天,突然要求要出来逛逛京都著名的景点,他都没有看攻略,也婉拒了渡边先生陪同的好意,助理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十几年了,从未改变过,在此之前,他以为这个令人艳羡的富家少爷、天之骄子不会有什么烦恼。 “走吧。”林深转过身,裹紧了风衣,助理匆匆跟在身后,他记得,他们要搭乘今晚十点的飞机飞洛杉矶。 风雨如晦,整个城市上空如同笼上了一张巨大的幕布,谢娅被大雨堵在上班的路上,今天是周五,一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却如同末日一般绝望,所有人都被淹没在拥挤彷徨的车流中无法动弹,汽车交通广播里,主持人播报的路况几乎没有通畅的,此时已经快9点了,迟到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 谢娅看了一眼导航,于是当机立断地变道右转,通过小路绕到昨天吃中饭的那家广式茶餐厅,真幸运,它就在附近。 因为不是重要的商业位置,又是早高峰,这个时候人并不多,谢娅很轻松就停在茶餐厅门口的车位上,下了车,稍微淋了几步雨,头发和外衣有些潮湿,但是餐厅里香甜的味道很快就弥补了这份亏欠。刚刚烤好的菠萝包被端上来,谢娅本来对菠萝包无感,但是昨天白枳夸张的赞美还是让她跃跃欲试。 果不其然,真的很好吃。 与其慌慌张张,不如安安静静吃个早茶,反正自己是老板。 闻医生也是这样想的,她本来已经到医院了,但是看到工作系统里上午没有预约,索性出来吃个早饭,这家茶餐厅就在她们医院附近,不到300米的距离。 “一个菠萝包。”她也被诱惑了,或者说同某人一样,突然对这个食物产生了兴趣。 然后,谢娅抬头,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家菠萝包果然很受欢迎。”闻月看着谢娅面前的餐盘,笑着说。 于是,这餐早饭真正吃成了正宗的广式早茶,快十一点半的时候,谢娅才抽空看了一下手表,她和闻月足足聊了快三个小时。 具体聊了什么连谢娅自己都忘了,她只记得,天晴了,她们同时向窗外看去,一道彩虹在对街大厦的顶端上悬挂了许久,茶餐厅里的师傅和服务员都跑出去了,和街上的行人一起驻足观看绝美的彩虹。 “可以交个朋友吗?”这次轮到谢娅问了。 闻月思考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四十一 十天后,她们在一个好朋友的摄影工作室拍了婚纱照,两个人的婚纱都是谢娅精心挑选的,她们如同平时相处那般自然,丝毫不劳烦摄影师教她们摆动作,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笑意,眼眸的最深处都是彼此。 第二天,她们通知了最好的朋友来参加她们的婚礼,这个决定追溯到她们初次相见也只有短短四十三天,举办婚礼的地方是在闻月的家乡,一个很质朴婉约的湖南小镇子。 闻月的父母尤其开明,他们非常尊重女儿的决定,爸爸说他在那天一定跟亲家好好喝一杯,闻月的弟弟刚刚十岁,他用爸爸的手机发来一段语音: “姐姐、姐姐,祝你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谢娅与父母并不亲近,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给父母二人发了同样一条信息:“我要结婚了,是个女孩子。” 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正等到谢娅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爸爸回复了:“怎样都好,只要你幸福,我和妈妈都祝福你。” 谢娅哭了。 她在闻月的沙发上抱膝痛哭,曾经她一度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躯壳之下,如同仙人掌一样谁都无法靠近,从不勉强和奢望别人的理解和关怀,尤其是自己关系并不好的父母双亲,她很小的时候就冷漠地看着他们吵吵闹闹,鸡犬不宁,互相指责,谩骂,然后分居。 谢娅一直选择在外地上学,大学之后,极少回家。她对传统的夫妻关系已经失望,甚至厌恶,所以她从未交往过男朋友,终于在二十二岁那年,向身边的最亲密的朋友出柜了。 在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后,谢娅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原来自己没有必要去喜欢一个男人,依照其他人生活的那般,结婚生子。 这六年里,她尝试交往了好几个同性朋友,但是都无疾而终,慢慢也就失去了兴趣,有一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无奈,她明白,原来同性也是需要爱情的。后来她遇到了张安宁,本以为春暖花开,却没想到是一地鸡毛。 但是,闻月出现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她这个浑身尖刺的齿轮终于找到了完美契合的另一半,互相咬合着向前走,穿过风雨,直达彩虹的尽头。 白枳看到那张两个人深情凝望彼此的婚纱照,一瞬间泪流满面。 爱情依旧是最美好的存在,她会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开出绝美的花来,她的花败了,但是另一朵花开起来了,这世间就值得期待。 期待下一个“我爱你”。 从她们这个城市到湖南那个小镇子,需要坐高铁三个小时,然后再搭乘30分钟的城际班车,白枳不习惯坐飞机,除非很远的路程。所以她在预订过高铁票后截图发给谢娅,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准时参加她的婚礼。 谢娅回复说她很期待,直到今天,她才告诉白枳自己请假十天的真正目的。 四月的最后一天,白枳踏上了见证谢娅幸福的旅途,相较于商务座的不值和二等座的简朴,白枳很享受选在一等座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极速飞驰而过的各种风景,偶尔闭上眼睛打盹,或者戴上耳机听音乐,又或者随手翻开汪曾祺的《人间草木》,这种从容自在又有明确目的的旅程是白枳极为喜欢的,在从容的起点和旅程的终点之间,这段时间是独属于自己的,尽管无人同行。 四十二 晚上,白枳被安排在镇上的一家极具地方特色的旅店里,房间的露台有一个大大的藤制摇椅,躺上去看着河对岸的吊脚楼,夕阳西下,晚霞如火,再等等就一定是星光熠熠,白枳一直静静地躺在摇椅上,直到整条街亮起了灯。 白枳这才想起来出去走走,如此静谧安宁的小镇,多的就是旅人和过客。她穿着长到脚踝的酒红色棉麻长裙,头上披着米色的丝巾,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走走停停,看着过往的行人和热情的店家,有一种来去自由的惬意和从容。 直到,那个人出现。 他如同孤松一般屹立在那里,在巷子的尽头,在青石板延伸的地方,在点着一串灯笼的门前,林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时光停滞。 白枳这瞬间有些恍惚,在这陌生的地方,一时间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但是林深大步走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熟悉的味道与温度,在整整分别了一个多月后重新充盈了起来,拥抱的力度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爱你。”林深闭着眼睛,清清浅浅地告白。 白枳终于确定这不是梦境,于是回抱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应该是接到谢娅的通知,刚下飞机就追到了这里,所以脸上满是疲惫。 “林深,我也爱你。” 助理陈木乔看到这一幕,微笑着转身然后提着行李离开了,将林深的行李箱寄放在旅店的前台,坐车离开这里。这个时候林深终于不再是盛世集团的掌舵人,一个从小到大被按需培育的工具人,承担着家庭和企业的重任,一个年近不惑还孑然一身可怜的老男人,最后这句是林茂的原话,陈木乔只是偶然听见觉得好笑便记住了。 他们用力地接吻,林深的西装微微有些褶皱,但是白枳一身红衣如同完美的新娘,在夜色的掩映下,痛快地亲吻彼此,长久以来的思念和愧疚在此时此刻得到彻底地释放。 此时星光熠熠,万籁无声。 白枳挽着林深的手重新走了一遍那条古色古香、风情万种的巷子,一路上欢呼雀跃叽叽喳喳,林深宠溺地笑着,顺着她感兴趣的话题一再追问,他的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左肩,衬衫的袖口被挽起,从容自在地陪着深爱的人,吹着轻柔的晚风,穿过热闹的人群。 “我饿了。”突然,白枳停在一家米粉店的门口,摸摸干瘪的肚子,才想起来一天没吃饭了。 林深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揽着她走近了那家小店。 不一会儿,两份热气腾腾的米粉被端上来,爽滑劲道的粉条,腌笋丝和小炒腊肉很开胃,林深没吃过这些,差点把汤都喝完了,白枳撑着脸看他堕入凡尘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古人说,“人间有味是清欢”,但是林深一直行色匆匆,来不及品味人间烟火气。 回到旅店,他们在前台取了行李,一起上楼进了房间,白枳拉着他跑到露台看远处的风景,但是林深没有兴趣,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她真美,大大的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清澈懵懂,她剪了头发,呈现了另外一种动人的妩媚。 “我爱你。”他捧着她的脸,忍不住又说了一遍。白枳踮起脚尖轻轻亲吻了它的嘴角,此时她无比确认这份爱意的真诚。 “林深,我们也结婚吧。”白枳胸口的炙热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真是想要嫁给林深,嫁给这个她一见钟情的男人。 林深用实际行动给了她最郑重的回答,然后才沉沉睡去,月光偷偷洒进来,此刻的他,静谧如同婴儿。 四十三 白枳和林深赶到现场的时候,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并没有见到谢娅和闻月她们两个,两边的座位还没有完全坐满,白枳认出来有几个是谢娅的好朋友,他们都兴奋地张望拍照,准备见证两人勇敢地交付彼此。 司仪和工作人员也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婚礼场地不大,现场圣洁而温馨,无数的白色桔梗花热烈地盛放,每个人都盛装出席,白枳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直筒长裙,跟林深的浅灰色西装刚好搭配。 她跟林深坐在最前排右边的座位上,这时候司仪宣布婚礼将在10分钟后正式开始,渐渐地,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以谢娅低调的性格,她邀请的来宾都是极为亲密的,所以座位也安排的刚刚好。 司仪说,这是一场特别的婚礼,为两位勇敢美丽的女士主持婚礼是他的荣幸,人的一生遇到一个完美的伴侣是极其幸运的事情,每个勇敢逐爱的人都应该被祝福,今天到场的每一位嘉宾都是两位主人公特别邀请,非常重要的人,感谢你们前来见证她们的幸福。 随着音乐的响起,谢娅和闻月被同时请上来,她们一起携手走过桔梗花盛开的花架和拱门,与每一位亲朋好友挥手致意,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她们的父母,也同样微笑着挥手,然后转身掩面拭泪。 她们一同走上台,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互相对彼此告白,闻月一直笑着看向眼泪摇摇欲坠的谢娅,她接过话筒,轻声而温婉地表达: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幸福的小孩,父母疼爱,朋友喜欢,但是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不能勇敢地表达爱情,追求爱情,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孤单,所以我也不曾有过奢望,直到,我遇到了她,我的爱人谢娅,然后我在一瞬间就做了此生最重要、最勇敢的决定,我爱她,我要与她携手一生。” 她一直浅浅地微笑,满含爱意地注视着谢娅,但是谢娅却早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想尽可能保持冷静、理智,端庄自持,但是此刻她却无能为力,天地万物、漫漫星河,都不能掩饰她的澎湃的情绪和挚爱,她拿起话筒,哽咽着,只说了一句话,她说: “闻月,我爱你,也谢谢你爱我。” 然后,她们相拥而泣。 白枳和在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终于明白原来爱情是无法阻挡的,就像她和林深,即使再怎么掩饰和逃离,倔强地把自己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但是遇到爱情同样会丢盔卸甲,谢娅和闻月当然比他们更勇敢,也更伟大。 林深感受到白枳的忧伤,所以轻轻地把她揽了过来,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时候,谢娅的父亲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闻月的父亲面前,热泪盈眶地说:“老哥,以后我们就有两个女儿了,真好!” 闻月的爸爸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抱住了他,两个同样伟大的父亲在这一瞬间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掌声,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没有任何条件的,他们见证了自己孩子重要的时刻,用并不坚强的身躯对抗世俗,将孩子护在身后,难倒不应该被祝福吗? 两位美丽的新娘此时紧握住对方的手,背对着众人,准备扔手捧花,现场单身的女士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白枳自然也不例外。 林深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很是好笑,所以在手捧花飞过来那一瞬间用最快的速度和灵敏的走位抓住了,也是,毕竟一米八五的身高也不是白长的。 其他人悻悻地散开,林深转身将手捧花递给白枳,认真地告诉她,下一个幸福的新娘一定是她。 白枳捂住嘴巴,但是眼泪却从眼角汩汩而下,这个时候谢娅拿起话筒喊道:“林大少爷,快把我们白小橘娶回家吧!” “嫁给他!嫁给他!”众人自然不放过将这场婚礼的幸福延续的机会,于是纷纷起哄,林深顺势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简单的戒指,这是他在洛杉矶的街头橱窗里看到的,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下,白枳想了想笑着点头,眼角的一滴泪水顺势而下,她伸出右手,同意林深圈住她的一生,并欢迎他参与自己余下不长不短的人生。 林深对结果并不意外,但他感叹这幸福的瞬间或许更早就降临在他身边,于是依旧感动和期待,在暖阳倾洒的初夏,在众人欢呼的林间,幸福与美好交织缠绕,笼罩着一个又一个满怀期待的人们。 回程的途中,林深一直在闭目养神,一个多月的奔波劳碌,他早已疲惫不堪。白枳依旧翻看着那本《人间草木》,时不时看一眼半躺着睡在一侧的人和窗外极速驶过的靓丽风景,山河湖泊,乡间田野,仿佛人的一生,不停变换,但陪伴应该不会再变了。 检完票,白枳老远就看到在站外焦急张望的林茂,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剪短了头发,短短的寸头显得干练和自信,白枳与林深相视一笑。 这时林茂也看到了他们,昨天林深的助理告诉他哥嫂会搭乘这一趟高铁回来,所以他推掉了晚上的应酬早早赶到了车站。 林茂首先像个小孩一般,甜甜地叫了一声嫂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下,白枳觉得更好笑了。 “嫂子,我就说嘛,你这棵苦橘树迟早要种在我们林家的土地上。” 白枳眉头一皱,这是什么鬼话。 还没等白枳反应过来,林茂突然像个受了巨大委屈一般,哭哭啼啼地抱住林深,半蹲着抱住林深的腰,非常难过地哭喊:“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吗?老爷子快把我虐死了……” 林深和白枳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哈哈大笑。 除了林茂,老爷子身边的杨助理也来接风,他在站前广场一侧的路边停车,见到二人,微微鞠躬:”白小姐,林总,欢迎回家。“ 坐在车上,林茂有些惋惜地说:“我也好想参加酷姐姐的婚礼,她终于找到那个对的人了,我早跟她说过,那个张什么宁不靠谱。” 白枳好像听出了一些端倪,于是她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张安宁不靠谱?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林茂倒是不以为然地回答:“我调查过她啊!” 白枳觉得不对,于是身子往前探了探,认真地问林茂:“你没事调查张安宁做什么?”然后突然想起来上次在奥特莱斯,那时林茂鬼鬼祟祟,然后联想到在停车场遇到坐保时捷的张安宁,于是大胆地猜测:“茂茂,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安宁出轨了?” “什么出轨啊,那个张安宁不老实,自己有对象还一直招惹酷姐姐,所以我就跟酷姐姐说了呀,谁知道人家说她早就知道了,唉,酷姐姐就是酷,不哭不闹,快刀斩乱麻……”林茂边说边感叹,满是对谢娅的佩服。但是只有白枳知道谢娅是怎么度过那段艰难时间的,仿佛心都碎了。 “你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调查人家干嘛?”林深理解不了弟弟的所作所为。 “那还不是因为张安宁那对象就是我那没订成婚的前女友。”林茂脱口而出。 这下轮到林深惊讶了: “唐易柔?!” 林茂答应过帮她保守秘密,发誓不会说出来,但是时间太久了,秘密自己耐不住寂寞自己偷偷跑了出来。 “唐易柔是谁?”白枳有些好奇,弱弱地问道。 四十四 唐易柔是林茂的未婚妻,确切地说是准未婚妻,因为在订婚的当天宴席上,林茂当着两家长辈和众位生意伙伴的面,突然当众宣布取消婚约,这让林、唐两家几乎颜面尽失,尤其是另一位当事人,唐家的独女,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唐易柔。 林茂给的理由是性格不合,但林深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唐易柔是林茂学姐,无论是在任何一个场合,唐易柔一直温婉大方,彬彬有礼,长相好,人品好,林茂一直很喜欢她,但是无论林深怎么追问,老爷子如何逼供,林茂都不曾说出原因,转眼就出走国外了。 最后老爷子带着林深亲自上门赔罪,但唐家根本不依,好好的关系就这样被打破,那个时候盛世集团正处在改革和并购的风口浪尖上,因为唐家本来说好的一大笔资金没有进来,导致盛世不得已以极为低廉、近乎耻辱的价格卖掉了两个运行良好的文旅项目,老爷子亲自签的合同,然后回来住了好几天院。 “订婚的前一天晚上,唐易柔喝得醉醺醺地跑来找我,她说她其实是同性恋,她不能跟我订婚,也不能跟我结婚,但是她父母都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否则一定会杀了她。”林茂没有办法,只好在此时决定将这件事和盘托出,他于是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寸头,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很喜欢她,她求我我肯定会帮她的,所以我就说是我跟她性格不合,不想娶她了。” 林深听完,心里突然很心疼这个弟弟,一直被外界误会,过分解读甚至污蔑,也叛逆地迎合他们评判,你们说我是花花公子,那我就当花花公子给你们看,从那之后,三天两头闹出点绯闻,好像也是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保护唐易柔,践守他的承诺。 通过张安宁那大段信息,白枳猜测,唐易柔应该跟父母摊牌了,她跟父母艰难地抗争,张安宁就是在这段时间找到谢娅的,她缺爱,缺少关怀,所以谢娅倾囊相授,恨不得把心掏给她。 原来,都是世俗的受害者,都不容易,顿时白枳心里释然了,之前对张安宁的种种偏见都突然丢盔卸甲,也许谢娅也是这种感觉,所以她选择放过自己,重新寻找幸福。 但是,她突然很佩服林茂,他虽然不够理智,但是足够勇敢,有担当。 之后几个人都不再说话,很快车停在林家大宅的门口。 车门被打开,白枳被林深搀扶着下了车,然后第一眼就看到老爷子在门口迎接,白枳看了一眼林深,笑着上前,甜甜地叫了一句:“林伯伯。” 老爷子喜笑颜开,爽朗地说:“欢迎回家。” 再次踏进这个家门,坐在这张熟悉地餐桌上,白枳思绪翻腾,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几道家常菜被端上来,真正像一家人一般的氛围,期间林茂像个话痨一样,夸张地讲述着自己这一个月的出差见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林深都是如此,老爷子瞬间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里,除了林深妈妈在世的那段时间,林深极少会笑,而且笑得如此欢畅,像被一阵强光照进了心里,老爷子此刻很想帮着儿子抓住这道光,于是他脱口而出:“你俩明天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其他三人顿时一愣,白枳更是瞪大了双眼。 林深只好解围,他放下碗筷跟爸爸说道:“这太突然了吧,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再说了,还没见过白枳的爸妈呢。” 老爷子这才自觉疏忽,于是连连感叹:“对对对,连亲家还没见过呢,太失礼了,这样,林深你明天备上礼物,咱们去一趟小白家里,正式见见亲家。” 林深正准备答应,白枳突然接过话茬:“不用了林伯伯,我爸妈早就想来拜访您,这样,晚点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选个时间过来,两家坐在一起见一见也好。” “那怎么行,怎么说也是我们家娶媳妇,必须要有诚意,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能少,你先跟父母打声招呼,如果二位方便,我们后天过去拜访,顺便商量商量你们两个人的婚事。”老爷子对这件事已经打定主意,白枳和林深只能答应。 吃过晚饭,林深带白枳去楼上休息,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林深的领地,简单、纯粹,黑白灰主宰者一切,为了办公方便他在房间内开辟出一个书房。 管家把白枳的行李送了上来,已经九点多了,她也觉得有些疲惫,所以决定先洗洗睡,林深说他还要处理一点公司的事情,果然等白枳吹完头发出来,林深坐在办公桌前接听电话,看到白枳出来,简单吩咐了对方几句就挂断了。 白枳披着头发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腿上,林深的电脑里是那个以新的主题公园项目所开发的一款游戏的界面,主体建筑画面已经初具规模,整体风格完全还原宋朝的风韵,运河、拱桥、酒肆、街巷都栩栩如生,人物也很生动,玩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物形象,换上自己喜欢的服饰,在游戏里面与历史人物面对面交流,做任务,白枳觉得新鲜极了。 “你可以找谢娅做游戏测评,她是游戏大佬,又做过产品经理,肯定能给这款游戏提出很多宝贵意见。”白枳放下鼠标,转过来搂住林深的脖子。 “是吗?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合伙人这么有本事,我还以为就我们家‘白一稿’最棒呢。”林深有些宠溺地刮了一下白枳的鼻子。 白枳坐直了身子,她从不放过任何推销谢娅的机会:“我们家谢娅可是二次元大佬,在这个圈子有一大堆拥趸呢,可以说一呼百应。” “是吗?”林深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怀里这个人身上,即使她滔滔不绝也不影响她可爱犯傻,林深一把抱起他站起来,把她送到床上躺好,嘱咐她乖乖睡下。 “可我睡不着啊,你知道的,我有一些怪癖。”白枳撒娇。 林深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于是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一下,顿时整个房间充斥着森林汩汩流水的声音,如此动人和真实,然后他又切换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海浪的声音、林间的鸟叫声,白枳惊讶极了,她好奇地接过遥控器,选了自己喜欢的情景,安安稳稳地躺下,然后想起来忘掉了一件事,于是又坐起来,搂着林深的脖子狠狠地朝脸上亲了一口。 “你先睡吧,我先去洗澡,等一下就来陪你。”林深在她的额头回赠了一个清清浅浅的吻。 等林深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白枳已经在微雨洒落的林间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喜欢趴着睡,把双手压在枕头下面,活脱脱像一只小猫咪,她的头上还戴着有两只猫耳朵的棉发箍。 林深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她可爱的睡相,然后拿起遥控器定时,放下遥控器闻了闻她清香的发梢,最后才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睡下。 四十五 当白枳告诉父母林深和父亲要过去拜访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白妈妈既紧张又兴奋,几乎慌不择言地应承了下来,放下电话就冲过去摇醒还在赖床的白爸爸。 “白耀君,快起来,你女婿要上门提亲了!” 白爸爸还在跟周公较劲,脑子还没有清醒,但耳朵却早已进入工作状态,提亲?提什么亲?我白耀君只有一个早说过不结婚又偷摸订婚的三十岁臭丫头。 但反映了一会儿后突然坐了起来,大喊道:“什么?林家要上门提亲?” “是啊!小橘子刚刚打电话说的,说是那个林深和他爸爸都要来。”白妈妈报告军情。 “那还不起来准备?家中清扫,采买食材,做饭,事儿多着呢。”还没说完就如临大敌一般下床穿鞋。 “明天,明天。”白妈妈有些好笑,于是好意提醒。 “哦,那还好,时间充足。”白爸爸松了一口气。 白妈妈忍不住要嘲笑他:“你看你,几十岁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亲家上门嘛,至于吗你?” “怎不不至于?我白耀君就这么一个宝贝丫头,虽说三十岁了,那也是我的小棉袄,她的婚事,我能不紧张嘛?”白爸爸一脸骄傲。 白妈妈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着提醒:“快点起来准备吧,你这小棉袄再嫁不出去就真成破棉絮砸手里了。” “砸手里我也认,我再给翻新喽。” 于是在白枳引领着老爷子和林深踏进教师家属楼那一刻起,就接受了诸多各式各样的关怀和簇拥,所以只好一句一个张阿姨,一个李伯伯地叫着。 因为他们都见证了白枳每一步的成长。 “哎呀,我们小橘子都要结婚了呀。” “这女婿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是亲家吧,远道而来辛苦了。” …… 终于好不容易上了楼,进了屋,爸爸妈妈早已在门口迎接,连忙上前招呼老爷子和林深进门,白枳也是很久没有回家,在看到家里被特别整理过心里还是有些感动,家里的装修是简单的新中式的风格,家具已经有七八年了,略显陈旧,但是家里几乎都是书籍、字画和各式摆件,显得书香气十足。 白枳的爸妈都是中学老师,妈妈教语文,爸爸教历史,白枳从小就展露出文学才华,不得不说与父母的渲染和培养是有很大关系的。 老爷子坐下来与父母寒暄,在打过招呼后,林深对博古架上白枳从小到大的照片和各式奖状和奖杯比较感兴趣,小丫头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大大的眼睛很招人喜欢,那些奖状奖杯又或多或少展示着她的能力和才情。 白枳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说:“我爸知道你们今天来,又特别把这些老玩意摆出来显摆的。” 林深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随手翻开,作者是“橘生淮北”,白枳脸顿时红了。 “这是你写的小说吧?”林深问。 白枳连忙抢回来插到书架上,老实交代:“这是大学时候写的,比较稚嫩,千万别看,怪难为情的。” 那边老爷子和白爸爸聊得正投机,两个人居然都对中国历史感兴趣,而且最喜欢的朝代都是明朝,还互相分享了喜欢的史学书籍,相见恨晚的感觉,白枳觉得好笑,就让林深随便看看,自己去厨房帮妈妈打下手。 白枳做饭的天赋来自于妈妈,食材与调料的融合如同写策划案一般,用得得心应手,所以在妈妈的指导下,独自完成了好几个菜。 所有菜肴被端上桌,家里大大的圆桌还是爷爷在世的时候挑选的,说是喜欢全家团圆围坐在一起的感觉,这时正好派上用处。爸爸把自己珍藏很久的白酒拿出来,并吩咐白枳倒酒。 白枳拿出酒杯,给老爷子、爸爸和林深分别倒了,自己准备和妈妈喝酸奶,结果爸爸不乐意了,连忙说:“橘子,给自己也倒上啊,这场合当然要喝酒啊。” 林老爷子一听,笑着发问:“是吗?小白可以喝白酒?” “那当然,我们家橘子要是状态好能喝七八两。”白爸爸仿佛很骄傲,但是白枳有些难为情,因为女生能喝酒并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林深默默地笑了,他当然知道她能喝白酒,所以在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极为明智地选择了啤酒。 “那好啊,小白,陪我们喝点,让伯伯见识一下你的酒量。”林老爷子连忙招呼,白枳恭敬不如从命,只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饭桌上,推杯换盏,白枳自然得心应手,几杯下肚没有丝毫反应,还能在几位畅谈的时候独自去厨房做了个酸辣汤。 林深红着脸走进来,不禁暑期大拇指,钦佩地赞叹道:“女中豪杰。” 吃过午饭,白爸白妈再三挽留,老爷子坚决返程,理由是公司事情多,离不开林深,所以二老也没再勉强。 杨助理开车如约出现在楼下,等看着他们都坐上车,白妈妈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趁着他们寒暄的时候返回家里,再出来时,拿出家里户口本郑重地递给白枳,满是爱怜地说:“乖女儿,我们和你林伯伯商量好了,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办婚礼,婚礼怎么办都由你们俩做主。” 白枳突然鼻头一酸,却不敢哭出来,佯装微笑地点头。 老爷子于是赶紧替儿子承诺:“你们二位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小白受一点委屈,保证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林深握住白枳的手,重重地点头。 于是,挥手告别,目送远去,等老两口再回到家,踏进空荡荡的房子,看着女儿的照片,怅然若失,原来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四十六 林老爷子说得对,择日不如撞日。 回去的第二天,他们就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所以也没怎么排队,白枳从头到脚都像例行公事那么简单,情绪好像还不如跟甲方签合同时的激动。 林深好像更沉稳,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果然是有经验,白枳在心中默默地想。其实她最在乎的是刚才拍照的时候她好像笑得不那么自然,会不会拍出来不好看,毕竟这证件可是永久性的。 等盖上钢印,接过各自的那份红彤彤的证书,白枳突然有一种买定离手的感觉,原来一辈子这么容易就被框定了。 “你后悔吗?”林深转过脸,极为认真地问她。 白枳此时有点想骂人。 出了民政局,突然发现对面的小学正在举办什么典礼。 白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保—— “五四青年节!” 行吧,这么一个高尚的日子,也算有纪念意义。 “接下来干嘛?”林深又问了一个痴傻的问题。 “当然是回去上班啊,林总。”白枳觉得谢娅不在,自己也请了好几天假,员工们估计应该放羊了吧,毕竟昨天还接到投诉,说是AE回复不及时,甲方新来的品牌经理有点生气。 “哦,是啊,我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林深把结婚证揣到兜里。 “嗯,再见,同志。”这称呼白枳脱口而出,非常自然,极度契合今天的节日。 “再见。”林深摆摆手,一步一回头地去停车场取车。 白枳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公司。 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白枳没有一点心思工作,愣了一会儿掏出结婚证,爱惜地摩挲,痴痴傻傻地笑了。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那个品牌经理在工作群发飙:“你们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迟早换人!” 确实是好久没去甲方开会了,白枳拿起车钥匙,叫上项目组的人迅速离开了公司,只留下一个设计师赶稿,手绘师出了好几个画面他们都不满意,提出的改正意见一直没有针对性,只有不停地试探着修改,AE也是没办法,只能拖着没有回复。 “白总,一会儿到了客户那里,您把所有责任往我们身上推,千万别委屈自己。”策划师小心翼翼地说道,平时公司所有的公关事件都是白总低声下气地去解决,有时候真是让人挺心疼的。 白枳在心里窃喜,真不愧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兵,什么时候都无条件向着自己。 果不其然,在对方办公室,白枳的和颜悦色并没有换来那个品牌经理的尊重,她几乎颐指气使地叫嚷着指责:“你们这是什么垃圾公司,连客户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你知道新产品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吗?” 说罢,把打印出来的画稿全部丢到白枳的身上。 白枳愣了一下,蹲下来将画稿又全部捡起来了,几个员工有些不知所措,想出头帮着发泄却被白枳抬手制止了。 “董经理,我实在搞不懂您明明对市场和品牌一无所知且没有任何审美,为什么能坐到品牌经理这个位置,既然走高端大米、小众路线,可你知道你提出的设计理念和要求多么可笑吗?就因为这以前可能是贡米,非要画个皇帝,还要画个娘娘上去,怎么,穿越啊,有本事找吴奇隆刘诗诗做代言啊,还有这花花绿绿的,雍正皇帝是这个品味吗?我们之前做过调研,你们产量有限,整个产品营销策划不能从众,既然突出高端,不仅仅是贡米这一个卖点可打,现在人追求环保有机,我们提出的漠漠水田飞白鹭的画面高层都认可了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不行了呢?还有,你跟我说,怎么能让这LOGO大一点再小一点?” 白枳说完,后面的员工几乎都想鼓掌了,还包括甲方自己公司的员工。 那个董经理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白枳尽可能保持镇定,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如果跟他们提出解约该支付多少解约费。 正在这个时候,最开始找到白枳他们公司的老董事长出现了,宛如救命菩萨。 他让那个董经理和其他人出去,单独把白枳留下来了,白枳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是没想到老先生笑着招呼白枳坐下,和蔼地说: “白小姐,刚才那个是我外甥女,刚大学毕业啥也不懂,又想赶紧在公司露个脸所以才胡乱指挥,让你见笑了,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白枳连忙起身鞠躬:“许总,您客气了。” 老先生接着说:“我就是个种地的泥腿子,品牌策划啥的我也不懂,但是我们的米是真好啊,很多日本有名的寿司店都来买我们的大米,最初提案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是做过调研的,懂市场,懂产品,我们就负责种好米,你们帮我们宣传出去,这么好的米咱们国家的人也应该品尝的到啊,总体的设计思路和营销推广,我完全相信你们,需要什么支持,我会交待珠珠配合好你们的。” 白枳听完,几乎受宠若惊。 所以,没有什么高额的解约费,但是白枳稀里糊涂地去他们市场部买了几万块的大米,说是给员工的端午节福利,可是这离端午节还有一个多月呢。 “那就等新包装上市后你们再给我们送过来吧。”白枳憨憨一笑。 在回去的路上,员工们都一言不发,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叫美女老板破费了。 终于,策划女孩坐不住了,她弱弱地说:“白总,要不你别送我们回公司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吧,这马上也快下班了,您就直接回家吧。” “是吗?都这么晚了?”白枳看了一眼中控盘,“呀,都五点十分了!” “是啊,咱们去米厂之前还去了一趟印刷厂你忘了?”小美女好意提醒。 “哦,是哈!”白枳恍然大悟,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有很重的油墨味道。 “我想赶紧回家洗个澡,你们打车回去吧。”白总把车停在路边,下了逐客令。如果先回公司,那么再回家就一定会淹没在晚高峰的高架桥上。 四十七 回到家,白枳非常惬意地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浑身的油墨味道混合着初夏的炙热,白枳连今天穿的白裙子都想扔掉。 吹完头发走出卫生间,傍晚的凉风透过窗户扑面而来,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清爽和伶俐,白枳走到阳台,站了许久,小区里的月季盛放,楼下小广场有许多嬉闹的孩童。 当初买这个小区的原因非常简单,仅仅是因为这个小区方圆十里没有一株石楠树,白枳大小姐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城市如此偏爱石楠,每年花开这段时间,她都会在朋友圈抱怨:“此花杀我!” 不过,好像思绪又飘远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门铃响了。 其实已经响了好久,对方终于忍不住自己打开了门。 是林深。 白小姐见到来人很是惊讶,连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先生有些无奈,他随手把西装外套扔到一旁,疲惫地解开领带走到白小姐面前,好意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白小姐把公司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没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白小姐,你忘了你已经结婚了?”林深无奈极了。 “哦,对哦!”结婚证还在包包里,十分新鲜,炙手可热。 “所以你今天来是要干嘛?”白枳小姐认真地发问。林深只好揽住某人把她圈到沙发上,郑重地征求意见:”所以今后我们俩要怎么住?你家还是我家?“ 白枳突然有些头疼,她居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只能给一个看似极为公平的建议:“要不一三五你家,二四六我家。” “那周日呢?”林先生问到了重点。 “开……开房?”白枳试探地回答。 很显然林先生并不想理会她,于是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厨房,老夫老妻一般询问:“晚上吃什么?”打开冰箱后发现里面什么食材也没有,只有几瓶苏打水。 “这不是刚回来嘛,还没顾得上添置。”白枳也站起来,难为情地搓搓手。 林深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果然不适合扮演贤妻良母,他于是迅速做了一个决定,在掏出手机的瞬间给了白枳一个提议:“点外卖吧。” 白枳几乎要拊掌欢呼,笑着说道:“我正有此意。” “你想吃什么?”林深打开外卖APP,把手机递给白枳,她接过来,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吃过螺蛳粉吗?” “什么?”林深一脸迷茫。 “螺蛳粉,就是闻着特别臭,吃起来特别香的一种食物,带汤的。”她好心解释,然后迅速翻找到自己常点的那一家,打开大图给林深看:“呶,就是这个。” “有多臭?比着榴莲呢?”林总耐心询问。 “怎么说呢,不是一个臭法。” “那好吧,我可以试试。”林深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么奇怪的东西。 只见白枳小姐迅速拿起自己的手机下了单,然后在等餐的时候迅速跑到厨房冲好两杯蜂蜜水,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大汤盆,随后又搬了两把餐椅放在橱柜边,最后冲到卫生间戴上自己的猫耳朵发箍。 林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冲锋陷阵”,突然感觉螺蛳粉是一个极有仪式感的尊贵食物,其精致程度不亚于任何一种高档西餐。 外卖小哥的电话准时响起,白枳小姐连蹦带跳地去开门,接过保温袋迅速冲到厨房,把一次性餐盒的螺蛳粉倒进准备好的汤盆里,然后把垃圾递给外卖小哥,小哥果然很默契地在门外等候,接过垃圾笑着离开了。 “吃饭吧林总。”白枳招呼早已经目瞪口呆的那个人。 等林深走进厨房,白枳立刻关上门,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递给林深一个,示意他系上,然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见她悠悠地打开了抽油烟机。 林深突然理解了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原因,在螺蛳粉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时候。 “我好像不太饿。”林总有些难为情,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别呀,你试试,真的很好吃的。”白枳卖力地推荐,她绝对不允许别人对螺蛳粉产生质疑,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 她把林深拉到餐椅上坐下,亲手帮他掰开筷子双手奉上:“你一定要试一试,透过现象看本质,千万不要错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林深接过筷子,认命地夹了一口往嘴里送,视死如归。白纸小姐很体贴,帮他点了一份微辣。 看着他吃进嘴里,白枳不再啰嗦,拿着大汤勺首先往嘴里送了一口鲜美无比的汤。 “太好吃了!”她在心里默念。 林总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起初的嫌弃到试探再到认命接受,最后是还不错的肯定。 “我就说吧,像螺蛳粉这种人间极品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白枳嘴唇通红,止不住哈气,再加上头上戴着的猫耳朵发箍,活脱脱一只贪吃的小猫咪。 吃过饭,林深自告奋勇洗碗,白枳跑去卫生间刷牙,在林深从厨房出来准备用纸巾擦手的时候,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因为手上还有水,所以他按了免提: “你结婚了是想要搬出去住是吗?”电话那头很显然是老爷子那铿锵有力的声音。 林深愣了一下,然后跟白枳两个人面面相觑。 “哦,不是爸,我来接白枳回家,她正在收拾衣服。”林深没办法就扯了个谎,白枳很配合地跑去卧室收拾衣服。 “收拾完了赶紧回来,我让阿姨做了一大桌菜,林茂也回来了。”老爷子下达圣旨。 挂了电话,林深也走进卧室,白枳正着急忙慌地往箱子里塞衣服,睡衣、连衣裙、外套、丝袜整理了满满一箱子,看到林深进来,本来正从抽屉里拿内衣的白枳有一些脸红,林深也很识趣地背过身。 收拾完之后,白枳让林深先拎着箱子去地库取车,她自己等下在小区门口等她,林深同意了,白枳等他关了门,才脱掉家居服换了一件长裙,简单画了一个淡妆就出门了。 “天啊,我居然真的结婚了。”坐在林深的副驾上,白枳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林深看到她恍惚中的笑意,突然觉得心头一热。 不到一个小时,林深的车就停在林家的大门口,林老爷子带着一家人在门口迎接,林茂最先上来给白枳开门。 “嫂子,你终于嫁到我们家了,以后老爷子跟林老大揍我就有人帮我了。”林茂故意撒娇,白枳也没那么紧张了。 林深从后备箱取出箱子递给管家,顺便打趣林茂:“你就不怕你嫂子也是来教训你的?” 林茂才不怕,他笑着说:“怎么可能,嫂子人多好,她们公司的员工都喜欢她,从来没见过嫂子生气。” 这让下午才在米厂对着甲方发火的白枳顿时面红耳赤,林深是见识过白小姐的威力,所以也替她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都别贫了,饭菜都凉了。”林老爷子终止话题,等了许久的老人家早都饥肠辘辘了。 四十八 可是还没等坐下,老爷子就非常嫌恶地质问林深:“你干嘛去了,身上一股怪味儿?” 白枳偷偷看了一眼林深,在接收到他无奈且略带嗔怪的眼神后,白枳羞愧地低下了头。 只见林深自然地站起来说:“你们先吃,我上去换件衣服。” 等再回到餐桌的时候,白枳的碗里已经堆积如山,她有些为难地看向林深请求对方帮她解决,可是林深仿佛没有GET到她的点,又加了一块排骨给她。 “小白啊,要多吃点啊,你看你最近瘦的。”老爷子都心疼了。 可是胃里还没消化的螺蛳粉不同意啊。 吃完饭,林深说带白枳在园区转转,好熟悉熟悉环境,老爷子同意了,还没走出大门,白枳都忍不住打嗝,惊天动地。 林深笑疯了。 然后一个个嗝,此起披伏,白枳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吃螺蛳粉了。终于,走了半个多小时后,白枳终于不打嗝了,林深这才带她回家。 林茂在沙发上看电视,怀中抱着一只白猫。 林深领着白枳坐了过去,白枳这才看清白猫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如翡翠一般。 白枳看着猫咪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猫咪与她对视,仿佛旧相识,这让白枳很不舒服,她喜欢小动物,也会经常在公园喂些流浪狗,但是白猫的注视却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不一会儿,白猫突然挣脱林茂的怀抱跳到白枳的身上,她被吓了一跳,双手张开不知所措,林深刚想把猫抱走,白猫却窝在白枳怀里睡下了,慵懒地闭上了双眼。 “真奇怪,秀一居然让陌生人抱。”林茂惊呆了。 “它叫什么?”白枳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 “秀一”,林茂回答。 “应该叫‘冲矢昴’才对啊!”白枳嘟囔。 没想到林茂和林深同时被惊讶到了。 “这是谁养的猫?”白枳好奇。 “樘樘养的。”林茂脱口而出。 白枳心中突然一颤,怀里的猫咪仿佛感知到了,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后腿一蹬跑远了。 “爸爸,我们给这只猫取名叫‘冲矢昴’好不好?”樘樘在被特赦准许养猫后,兴奋地征求林深的意见。 “太拗口了,换一个吧。”林深建议。 樘樘想了一下,然后说:“叫‘秀一’吧。” 这个行,林深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觉得很好上口,也很有意思。 樘樘,已经离开快半年了,他还没机会见到自己的新妈妈,或者说是自己爸爸的妻子,林深笃定樘樘会喜欢白枳的,但是他却执意要离开,为自己留出空间。叶菀中发来的照片里,樘樘穿着学校的制服,皮肤黝黑,叶菀中解释道:“儿子特别喜欢跟小朋友一起踢足球,几乎每天都去,还加入了学校的足球队。” 林深以前也很喜欢踢足球,最后被父亲认为是不务正业被迫放弃。照片里的林樘樘,活泼开朗,头发剪短了,帅气阳光,横冲直撞,看台上,姥姥姥爷在摇旗呐喊,他应该是快乐的吧。 也许,他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不知道白枳是怎么想的。 林深走进卧室,白枳背身站在窗户前,若有所思,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接近。 原来,她在流眼泪。 “对不起,”她哭着埋进林深的胸膛里,“我们把孩子要回来吧,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我也很喜欢孩子的,我觉得我可以做到视如己出,我会对他很好的。” “宝贝,我知道,我知道你会的。”林深自然深信不疑,在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黄昏,他就知道,此时怀里失声痛哭的她是多么的可爱善良。 离开是樘樘自己的决定,他告诉白枳,“而且他暑假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就见到了。”林深替她擦干眼泪,轻声安慰。 “真的吗?”白枳不信。 “真的。”林先生重重点头。 “所以,我们要不要生个自己的孩子?”回到床上,林先生小心地提议。 白小姐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回答:“万一樘樘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的。”林深无奈,新婚之夜,佳人在侧,却又梨花带雨,双眼通红,海棠一般娇媚。 “一树梨花压海棠。”林深居然不自觉地想到这么一句诗,真是低俗。算了,顺其自然吧,林深翻身上马,白小姐视死如归。 原来不用借助外部音效,白小姐也能沉沉睡去。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四十九 白枳在清理邮箱的时候,才发现一个月前婚庆策划公司发来的修改后的婚礼策划案,其实上次那个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当时所处的状态有些纠结,圣托里尼并非十分吸引自己,眼下,她与林深已经步入正轨,谁也没有刻意去提婚礼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一直做乙方,白枳深知对方的不易,起码要有所回复,所以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以前保存的那个负责人的电话,表明自己和林先生暂时没打算举行婚礼,等时机成熟一定会选择你们。 挂掉电话不一会儿,林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爸爸昨天还问我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我没回答,刚刚婚庆公司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拒绝了。” “我不是拒绝,是没想好什么时候办,”白枳解释:“起码要等樘樘回来吧,我们需要得到他的祝福。” 电话那头,林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都听你的。” 这段时间,因为盛世集团在本市的商业项目即将启动开业,林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见招商经理,见品牌负责人,讨论开业方案,勘察物业服务,接受媒体采访……白枳因为工作方便也回到了市里自己家,林深有时候很晚才会过来。 “商场的营销你们做吗?”很晚了,躺在床上的林深迷迷糊糊地问白枳。 白枳想了一下,实事求是地回答:“像盛世·未来城这样大型的商业综合体我们没做过,宣传好说,但是重要的是招商和运营,这个我们没经验。” “嗯。”林深沉沉睡去。 白枳突然灵机一动,兴奋地说:“要不要帮你推荐一个人?” 林深并没有答话,他睡着了。白枳放下书,关上床头灯,安静地躺下,那个人的呼吸均匀有力,让人倍感安心。 没过多久,白枳微信上收到一条季腾发来的信息,是一个电子结婚请柬,白枳兴奋地打开,季腾和乔老师的婚纱照高端洋气,婚礼定在两个星期后的一家五星级饭店里,最后一P还特别强调凭邀请函出席,显而易见,不是这个低端敷衍的H5。 她气急败坏地拨通季腾的电话,接通后,一顿挖苦埋怨:“怎么着,季老师,嫁入豪门就忘了咱们这帮江湖兄弟了是吗?连个正经的请柬都不舍得给,瞧不起人是不是。” 季腾刚好出来透透气,多功能阶梯教室里人满为患,他没想到传媒学院这场交流活动会这么受欢迎。 季腾听完白枳在那头阴阳怪气的抱怨,压根不想理睬她,只说了一句,白枳就偃旗息鼓了:“是哪个混蛋先偷偷领证不告诉我们的?” 白枳哑口无言。 “那你不想要份子钱啊?我不去参加婚礼,怎么给你随份子?”白小姐找到破绽,季腾一想话虽如此,但还是想给她点教训,所以给了一个折中的提议:“你到时候跟你男人一起来。” “他们不让我进怎么办?”白枳不服气。 “拜托,你男人可是林深,林家大少爷,谁敢拦你?”季腾无语了。 白枳嘴里嘟囔着:“也是啊。”虽然很凡尔赛,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要求季腾务必给她一份请柬,表明自己是新郎这边的亲友团。 季腾说不过他,只好说:“小和都替你准备了,要不你来学校拿吧。” 白枳一想,反正公司没什么事情就去了。 她习惯将车停在学校图书馆附近,毕竟这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与人碰面非常容易说清位置。停好车后,她才发现图书馆门口巨大的桁架喷绘。 “哇,居然请到了尹湛教授来做演讲,厉害啊。” 白枳凭借着印象找到喷绘上指明的多功能教室,然后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她说她是季腾邀请的,保安就让他进来了。 人真多啊,除了传媒学院的老师学生外,还有不少本市的企业家代表。白枳踮着脚尖往前看,正在发言的不是尹湛教授,是她的爱人,安尚——巨象传媒的CEO,营销界的大咖! 白枳欣喜若狂,几乎要跳起来了。 她认真听完安总的分享,尹教授就在一侧含情脉脉满眼自豪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白枳听说,尹教授是安总大学的师妹,彼此一见钟情,毕业后就进入自家老公所在的公司,那个时候的安总已经是行业翘楚了。 两人婚后不久,尹教授因为怀孕就离开公司,生完孩子在老公的鼓励下后攻读市场营销学博士,随后留校任教,因为尹教授在怀孕之前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了,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再加上这么一个大咖老公的加持,在学校一度风靡,深受学生喜欢。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夫唱妇随,白枳心都要化了。 演讲结束后,等学生们被引导着有序离开之后,白枳第一时间冲上去跟安尚打招呼,他们一年前见过,但是白枳不确定安尚是否还认得她,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绍:“安总你好,我是白枳,去年您来本市参加企业品牌营销论坛,我作为组委会之一负责接待您,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安尚微微一笑,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当然记得,你的主持很精彩,对品牌营销的理解也很透彻,我印象深刻。” 白枳内心已经雀跃不已,但是她依旧淡定而庄重地自谦:“跟安总比差远了,我进入这行还是因为大四的时候老师给我们分享过你的那个矿泉水的营销案例,非常佩服,当时期待着能像你一样把创意和才华变现。” “你也不错啊,你们那个福气酸奶就做得很好,现在已经是冷链酸奶品类TOP3了,我在南京经常买,家里人都很喜欢。”安尚发自内心地赞叹。 这时候尹教授走了过来,她这次本身就带着商业任务过来,所以听完老公与白枳的对话,笑吟吟地走过来主动与白枳握手: “白总,你看我们有没有机会合作?” 白枳受宠若惊,不明所以,尹教授接着说:“我在学校带着学生做创业模拟的时候,做了一个茶饮品牌,一直在南京本地发展,现在想走出来,我们把第一个外部市场就选在咱们这儿,最近研发了几款新品奶茶,想跟你们的福气酸奶做个结合,不知道白总意下如何。” 白枳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她瞪大眼睛反复确认:“您是说‘悦茶’要来本市开店,这是真的吗?天啊,我终于可以喝到新鲜的蜜桃乌龙了!” 尹教授与安总相视一笑,他们没想到白枳也知道这个品牌,而且还非常喜欢。 “所以,白小姐意下如何。”尹教授接着笑问。 白枳当然狠狠点头,但是想想福气酸奶是盛世的产业,所以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这个我需要问一下盛世集团的意见,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尹教授与安总再次相视一笑,尹教授说:“林总已经同意了,让我们具体跟你对接。” “林总,哪个林总?”白枳糊涂了。 “当然是盛世集团的总经理林深,也就是你的先生,我们昨天通过电话了。”尹教授解释。 还没等白枳反应过来,她的脑袋突然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摩挲,回头一看,是林深宠溺的微笑。 白枳还没来得及发问,林深已经非常熟稔地跟安总和尹教授依次握手,并向他们介绍:“这位是我太太,白枳。” 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林深在外人面前如此正式地介绍自己,白枳脸红了。 “你怎么来了?”白枳不解。 “是我专门邀请安总来参与未来城的招商和运营的,没想到尹教授刚好来学校演讲,我忙完就直接过来了。”林深淡淡地回答。 “所以,你早知道我想给你推荐的是大名鼎鼎的安总是不是?”虽然那晚没说出口,但是她觉得自己跟林深真的是心有灵犀。 “才不是呢。”林深毫不客气地浇灭了她的自作多情,“是叔叔特意推荐的。” “叔叔?”白枳有点懵。 安总适时补充:“林文生,林董。” “哦,就是那个做跨境贸易的本家叔叔?”白枳听林深说过一嘴,突然记起来了。 “没错,叔叔公司上市的方案,就是安总负责的。”林深解释道。 五十 本来林深做东,邀请安尚夫妇吃饭,但是被婉拒了,尹教授下午还有学术交流,安总想一直陪同。 回去的车上,白枳依旧兴奋不已,坐上车还忍不住手舞足蹈,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我的天,安总真的是太帅了!” “哪里帅?”林深有些吃醋。 “怎么不帅?安总可是被尊称为营销界的霍建华。” 林深不解:“霍建华?你不是喜欢胡歌吗?” “是胡不是霍,是霍躲不过!”白小姐言之凿凿。 “什么鬼!”林深无语了。 正在开车的林深的助理陈木乔,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干练小伙儿也突然笑出声来,估计是没想到自己的老板还能在颜值上吃亏,一上午这个林家少奶奶的眼神就一直锁定在那个儒雅帅气的安总身上。 为了扳回一局,晚上,林深破天荒将公司拟定的开业活动的特邀嘉宾画册带回家中翻看,二十多位候选人,有广告明星、大牌演员和知名模特,这些文娱明星档期都可以,公司品宣部等着总经理选定之后再去与她们的经纪公司进行细节沟通。 林深故意翻来覆去,一遍遍翻看,嘴里不停地嘟囔:“个个都这么美,选谁好呢?” 白枳洗完澡,香香糯糯地坐了过来,一把抢过画册,大方地说:“我来帮你选。” 翻了几下,突然大叫一声:“林贝妮!” “请她,请她!林贝妮,林贝妮啊!”白枳兴奋地站了起来,“哇,我好喜欢林贝妮的,她在米兰给一个婚纱品牌走秀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超级好看,我觉得也只有她能驾驭,她气质很好的,请一定要请她,我要跟她合影!” “你确定?”林深不可思议地反问。 “百分之二百确定,她前段时间还参与拍摄了一部电影,我看过片花,超美!”白枳非常笃定。 林深无可奈何地拿起手机打给陈木乔,要求他们一定要请到林贝妮小姐。 二十分钟后,陈助理的电话回过来: “林小姐答应了,但是有一个条件,让我们在未来城留出来1000平米的地方给盛世家居,他们要做全屋定制的城市展厅。” “你回答他们,没问题。”林总铿锵有力地回复。 等林深挂掉电话,白枳好奇地问道:“你们盛世地产跟这个盛世家居到底什么关系,坊间传言你们两家有亲戚关系,可是一家姓林一家姓孙,这能是什么亲戚?” 林深把画册放到一边,笑着回答:“没什么关系,只是两家公司都是在1997香港回归那年成立的,那时候都在感叹盛世中华一雪前耻,所以创始人都取了‘盛世’这个名字,也表达了对祖国对企业美好的祝愿吧。” 白枳听完,顿时感觉到升华了一般,但很快就睁大眼睛八卦起来:“那盛世家居跟林贝妮什么关系?她连自己出场费都不要了就为了给盛世家居争取一个场地?” 林深彻底无语了,为了满足自己老婆的好奇心,只好很不道德地把真相告诉她:“林贝妮和盛世家居的少东家孙翰秘密结婚了,这件事还是因为去年盛世地产在高新区那个精装房选购的都是盛世家居的橱柜,在顺利交付后的庆功宴上,他们的安装部经理喝醉酒后说的。” “天啊,原来如此,我说林贝妮给盛世家居当代言人的报价怎么会那么低,低的离谱。”白枳终于知道答案,自古都是如此,美人难过爱情关。 正当白小姐在大发感慨的时候,林深突然提出要收购白枳的季风文化,合并到集团的品宣部。 “No!绝对不可能!”白总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说不定我们开的条件会让你和谢娅无法拒绝。”林深继续诱导。 “多少我们也不卖!公司就像我跟谢娅的孩子,你知道我们多辛苦才走到今天的吗?两个女生创业有多难你明白吗?还有我们的员工,都是我们一手培养起来的,也是跟我们的孩子差不多。”白枳如泣如诉,差点忍不住泪洒当场。 林深招架不住,只好投降:“我就那么一说,知道你舍不得,你只把公司和员工当孩子,就没想过跟我有个孩子?” “怎么没想过,”白小姐有些脸红:“这不是要顺其自然嘛。” “可我们都顺其自然很久了,怎么还没反应?”林深握住她的双肩,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 白枳有些发毛,她慌不择言:”你年纪大,肯定是你的问题。“ 林深摇头,非常笃定地说:“我才做完检查,绝对没问题。” 白枳不甘示弱,扬着脸说:“那我肯定更没问题,说不定我已经怀上了呢。” 话刚落地,两个人互相对视,彼此交换眼神和猜测。 “快想想,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林深着急提醒。 白枳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机打开大姨妈APP,果然,上面赫然提醒:“您的经期已经推迟了13天。” “走,去医院。”林深连忙拉起白枳,起身要走。 白枳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快12点了。 “现在?”她不敢相信,也懒得动弹。 “现在。”林深毋庸置疑,坚决肯定。 白枳不想去,既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她觉得一切太突然,有期待又害怕破坏期待:“现在太晚了,要不你去小区门口药店买点验孕棒什么的。” 林深觉得言之有理,很快便穿衣出门。 白枳坐在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她拿起手机又放下,在确定与怀疑之间反复纠结,任何一种结果对她来说都有两面性,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深很快就拎着药店方便袋回来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呼啦啦买了好几种。 “去试试。”林深怂恿她。 可白枳却显得很为难,她全身都在抗拒。 “快点宝贝,不试怎么知道?”他鼓励她。 “那万一没有呢?你会不会很失望?”白枳说出了自己一半的担忧。 林深摇头:“怎么会,你生不生都无所谓。” 白枳脸色有些不妥,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你有了樘樘所以我生不生都无所谓是吗?” 林深吓坏了,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样都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了你会很开心,如果没有你也不会很失望是吗?”当听完白枳说完这句话后,林深重重点了点头。 “你有过期待吗?我们俩的孩子?”白枳又问。 “我非常期待。”林深回答。 五十一 七月八号,盛世·未来城正式开业,这个日子是林老爷子专门选的黄道吉日,白枳早就料到这天人会特别多,但当她们的车在两公里外堵住无法动弹的时候,她还是惊呆了。 未来城四个入口全部排了很长的队,尤其是东门,入口处和旁边的一家店分别排了两条见不到首尾的长队。这家店就是大名鼎鼎的悦茶,一流的位置,极致的装修,热情的服务,再加上好喝的各种茶饮,吸引了不少人打卡体验,还有专门雇佣外卖小哥过来排队的,据说一杯奶茶转手之后被炒到200块。 白枳10点的时候就催促谢娅赶紧出发,她想赶上名模林贝妮12点的亮相,谢娅从来就不爱凑热闹,但是白枳说她非常喜欢的那个手办收藏家也在未来城办展,部分藏品会拍卖,谢娅这才急吼吼地去拿车钥匙。 在堵车的时候,白枳明显感觉到谢娅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骂骂咧咧了: “白小姐,你男人为啥选这个鬼地方?” “位置好。”白枳言简意赅,盛世当时为了拿到这块地不知道费了多大劲。 谢娅其实都明白,但是她就是觉得烦躁。虽说这一片已经临时安排了几十个交警维持秩序,疏导交通,但是奈何不了全市的人乌央乌央往这边集中啊。 终于40分钟后,谢娅终于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然而刚停好不到10分钟,广播就通知地下车库全部停满,没有空余的车位了,建议顾客把车停到一公里外的临时地上停车场。 停完车,等电梯又是一个大问题,电梯厅依旧人满为患,谢娅彻底失去耐心了,她冷冷地说:“老子要回家,车我都不要了,我直接从停车场走出去,再骑个共享单车回家。” “别啊,我试试有没有别的办法?”白枳安慰她,其实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行驶特权给她男人打电话。 “我们堵在负二上不去了。”娇滴滴,懒洋洋,谢娅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 很快,陈木乔就过来接她们了,他对白枳说:“夫人,您今天没开自己的车吗?林总吩咐了您的车一进地下车库就派我来接你。” 白枳指了指身边的谢娅,表示是开她的车来了,谢娅听完,在后面偷偷调侃道:“哎呦,真不愧是林家的媳妇,还夫人,好高级哦。” 白枳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陈木乔带着她俩搭乘员工电梯直接上了6楼,他解释林总在6楼中控室。 进去后,果然林深和盛世集团的几个高管正在电子大屏前热烈讨论,随时切换监控镜头,发现和排查各种问题,观察商场人流,如果不是陈木乔提醒,他还不会注意到身后,白枳已经站了半天了。 他连忙走上前来,扶着白枳,关切地嘘寒问暖,这时候谢娅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她只好撇撇嘴先走为上,于是问道:“林总,请问下‘大玩家’在几楼?” 她说的‘大玩家’正是那个手办收藏家,林深还没反应改过来,一个未来城的招商经理连忙回答:“四楼东北角。”说罢,切换屏幕,给谢娅指示了一下具体位置。 谢娅简单告别后就被陈木乔带出去了,白枳也要求去一楼看林贝妮,还有20分钟就12点了,她想提前过去占位置。 但是林深及时没切监控也知道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他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命令她就在这里老实待着,他已经邀请过林贝妮,等活动一结束,她就会被请到这里休息。 白枳听完,只好无奈地坐在一旁的休闲卡座上,正当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安尚和尹教授出现了,后面还跟了一个悦茶的工作人员,原来他们是过来给工作人员送茶饮的。 尹教授自己手里提了两杯,她款款向白枳这边走来,白枳见了连忙站起来。 “呶,你喜欢的蜜桃乌龙。”她巧笑嫣兮,既温婉又可爱。 白枳双手接了过来,这时林深也走了过来,白枳把另一杯递给他,献宝一般:“你绝对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饮料,我在南京喝过一次,然后念念不忘直到现在。” 林深接了过来,扎进吸管,狠狠吸了一口,果然不同凡响。这时安尚给工作人员分完后也走了过来,与尹教授对视后,笑着说道:“我女儿安安也非常喜欢这个口味,当时就是因为她常常在街上买各种饮料,我们才决定做这个茶饮品牌的,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白枳心里已经佩服的不得了,现在悦茶刚刚完成A轮3000万的融资,国民度越来越高,但是为了保证品质,他们一直坚持直营,不开放加盟,很多冒充悦茶或者打擦边球的品牌,还没等悦茶告他们,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次,悦茶千挑万选在未来城开第一家外部店,盛世也给了悦茶极佳的位置,也算是与它互相欣赏,互相成就吧。 五十二 在将安尚夫妇送上飞机之后,林深坐在贵宾室无聊地翻开杂志和报纸,不时抬手看表,高挑的服务员倒的咖啡,他一口都没喝。 他明明很镇定,却抑制不住地在脑海里放电影一般播放不同的情绪画面,激动、愤恨、失望、喜悦或是其他种种。 他与樘樘已经大半年没见了。 当陈木乔把樘樘带进来之后,他依旧非常镇定,明明眼前这个小伙子已经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激动疯狂地冲进他的怀里,紧抱住他的脖颈,兴奋地说:“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林深喃喃。 樘樘果然黑了,也重了,其实是紧致了,壮实了,长高了,头发剪成短寸头,再也没有之前那个又奶又糯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不一会儿,樘樘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银质奖章,献宝似的呈给林深,林深接了过来,奖章非常精美,上面烙印着:“Silver Bear”。 林深眉眼带笑,骄傲地说:“原来我们樘樘的足球队叫银熊队啊。” “是啊,我是中锋,非常厉害哦!”小男子汉双手握拳,做了一个C罗夺冠的动作。 这时候陈木乔走上前来,暂时中断他们的父子情深,陈助理告诉林深:“老爷子还在饭店等着呢。” 今天是盛世·未来城的庆功宴,也是孙子的接风宴,林老爷子欢喜异常,一大早就请了修容师来家里,还拜托杨助理帮他把提前一个月定制的西装取了回来。 中午也是简单吃了点便餐,在看到新闻里各大媒体对盛世·未来城开业盛况的报道后,老爷子难得夸赞了一下自己的亲儿子:“林深这次做的不错。” “都是董事长悉心栽培,总经理颇有您当年的风范,上次粤达集团的汪董还说要把他大女儿介绍给总经理呢。”杨助理推了推眼镜,微笑着对老爷子说。 老爷子听完哈哈大笑:“那个老汪,一直都在国外不了解情况,”然后又突然冷静了下来:“话说林深和小白的婚礼一直都没办,说好了要热热闹闹大办一场,怎么突然又没下文了,连老乔家都赶到我们前头了。” 杨助理宽慰道:“总经理和白小姐自然有打算,都是有主见的人,董事长不用太操心了,接下来就好好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吧。” 一句话说得老爷子心里暖洋洋的,本来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儿媳妇的出身太单薄,奈何林深太强势,他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事情可以管,有些事情坚决不能管。 直到那天,他突然心血来潮让杨助理打探了一下白枳的详细信息,在写字楼一楼大厅的休闲区,看到一个保安递了一束花给正好进门的白枳,顿时有些好奇,只听那个保安说:“白总,真是感谢您上次送我去医院,也不知道怎么谢你,这花是我家地里种的,我看你经常抱着这花上楼,想着你应该喜欢。” 白枳欣喜若狂地接了过来,嘘寒问暖:“对了老张,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那个保安腼腆地挠头:“本来也没啥,就是减肥饿的,物业对咱们保安形象也有要求,我体重有点超标。” 之间白枳摇头叹气:“你们家这么有钱还这么拼,你们张庄拆迁赔的是最多的了,唉,算了,我还是好好打工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刷卡进了闸口。 林老爷子听完,长舒了一口气,淡淡地对杨助理说:“看到了吗,几代人打拼说不定还拼不过人家一次拆迁,咱们啊,真是不能太自信,我那儿子啊,能找到个喜欢的人就不错了。” 杨助理微微一笑,回答说:“这个白小姐真是个热心肠呢。” 老爷子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问道:“林深还在吃药吗?” “回董事长,心理医生也说他状态不错,恢复得很好。” 在回去的车上,林国昌鼻头有些酸涩,如果不是因为三年前林深因突发性耳聋导致住院,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勇敢坚毅的中年男人,已经抑郁那么长时间了,长得他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小姐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也许,杨助理说得对,那姑娘跟一朵向日葵一样灿烂。 他不是一个将情绪溢于言表的人,所以,在与樘樘见面后也没有表现出来过分的喜悦,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跟林深和林茂喋喋不休,玩笑打闹,期间忍不住帮他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了。 五十三 本来白枳在中午见了名模林贝妮之后就直接回公司了,她头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如此完美的人,相貌、气质、体态、肌肤,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瑕,所以在林贝妮说以前自己是个丑小鸭的时候白枳惊呆了,久久没有闭上嘴巴。 “你说林贝妮整容了吗?”回去的路上,白枳一个劲儿地问谢娅,但是很明显那个女人正沉浸在自己的胜利品里无法自拔,她说这个娃娃是闻月一直想要的,上次拍卖都没拍到,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抢到了。 谢娅说,一个娃娃,起拍价不到一千,最后被炒到六万块你敢信吗? 白枳确实不敢信,她无法理解这个圈子里的人圈地自嗨,她好心地提醒谢娅:“你不是要换大房子嘛,怎么这么舍得花钱?” 谢娅冷笑了一下,非常骄傲地说:“你男人买的单。” “什么?”白枳不敢相信。 谢娅白了她一眼,补充道:“大玩家是我帮他请过来的,而且人家准备来未来城开一个工作室,所以这个娃娃是劳务费。” 白枳有点佩服她了。 回到公司,因为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吃午饭,谢娅帮她做了一个水果沙拉送了进来,还忍不住挖苦道:“你看你这是何苦呢。” 白枳苦笑了一下,开始处理工作,直到快5点的时候,她手机响了: “白小姐,我已经到楼下了。” 是老爷子身边的杨助理。 在去饭店的路上,杨助理提醒她,只是一个家宴,并没有外人,让她不必紧张。 家宴?怎么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少奶奶还需要外人来提醒,并且还是最后一个知道。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微笑着点头致谢。 也许是很久没有坐后排了,她竟然有些晕车,所以在通过红绿灯之后她只好请杨助理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大口干呕起来,杨助理急忙从车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很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白枳漱了一下口,然后抬起脸来,轻轻地摆了摆手说:“不用,我没事。” 本来杨助理还想告诉她林总的儿子回来了,但是从后视镜里看到白枳苍白瘦削的脸,他忍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饭店门口,在杨助理停车的空档,白枳去了卫生间,从包里掏出气垫和口红补妆。 白枳很喜欢这个口红色号,导购小姐说俗称正宫色,涂上去就有那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的气势,所以每次在与客户谈判之前,她都会涂上这个口红,以此来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算什么正宫?”白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白枳来到了那个包厢门口,即使关着门,白枳依然听见里面充斥着儿童的欢声笑语,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那些欢乐是不属于她的,或者说即使她不在也会有如此欢乐的场景,她,突然不太想进去了。 她跟服务员说自己想去洗手间,婉拒了服务员的引导,她回到了大厅,坐在大堂吧的一角,有些惆怅地拿出手机,她想跟林深请假,但是却找不到理由,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子安排杨助理去接她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林深坐到她身边了,她抬起头,反应有些惊诧,林深突然抱住她,亲吻她的头发,他很认真地问怀里小猫一般的女孩子: “宝贝,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娶你吗?” 白枳想了想,没有答案,因为他们也从未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林深给了她答案:“因为三年前我就喜欢上你了,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接下来,林深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五十四 三年前,也就是处理完林茂退婚的事情后,持续的耳鸣让林深不得不去医院看医生,医生立即做了检测,显示他的左耳听力异常,已经下降到最低点,医生给的诊断是突发性耳聋,要求必须马上住院接受治疗。 起初林深不肯,但是主治医生把情况汇报给了老爷子,强压之下,林深在医院住了将近十天,输液,理疗,抽血,检测,几乎是每天都要重复的治疗手段让林深非常疲惫且反感,因为害怕樘樘担心,所以林深一直瞒着他说自己出差了。 一天下午,林深办完出院手续,才想着已经好久没有接樘樘放学了,他让陈木乔先回公司,自己开车去了幼儿园,那个时候已经快5点了,其他小朋友都已经被接回家了,只有樘樘一个人在活动室等待,老师告诉林深,今天跟小朋友们发生矛盾了,别的小朋友嘲笑樘樘没有妈妈,樘樘哭着跑了出去不再理人了。 林深很心疼,本来想赶紧过去安慰孩子,但是突然从活动室的窗口看过去,樘樘正在跟一个漂亮的姐姐玩解谜游戏,不亦乐乎,红通通的小脸蛋洋溢着久违的微笑,那个漂亮姐姐仿佛比小孩子还兴奋,眼里有光,笑得花枝乱颤。 “工藤新一!” 两个人,一大一小,突然将这个谜底脱口而出,然后相拥着庆祝胜利。这女孩长发飘飘,穿着米色的针织长裙,外面套着牛油果绿色的丝质外套,显得优雅且干练,在与孩子的交往中,要么半蹲,要么跪着,始终与孩子平视,但她并不是幼儿园的老师,这一点,林深可以确定。 不一会儿,那女孩被园长叫走了,樘樘也从窗外看见他,兴奋地拎起书包从活动室里跑了出来。 “爸爸,刚才有个姐姐好聪明,老师出的谜题,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不会,只有那个姐姐猜出来了,好厉害!”林樘樘恨不得向全世界昭告这件事。 “那姐姐是谁?”林深忍不住问。 林樘樘这才懊恼起来,发现并不知道漂亮姐姐的名字,所以赶紧拉着林深回到园里,但是很不巧,她已经开车走了,园长在另一个门口挥手送别。 听到这里,白枳笑着离开林深的怀抱,坐直了身子,她解释道:“那天,一个朋友跟我说有个贵族幼儿园想找人把孩子们的画作制成画册,那个朋友就推荐了我,园长就约我去聊一聊,没想到碰到了你家的小公子,他真可爱,我很喜欢。” “那个画册是你们设计的?”林深问她。 “对啊,我们负责排版设计,然后交给印刷厂。”白枳笑眯眯地解释,当设计师在排版的时候,她惊叹于现在的孩子居然有如此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那你看过样册吗?”林深接着问。 白枳想了想,因为当时印刷数量有限,很多工厂还不愿意接单,白枳找了很久的关系才找到一家愿意印刷的,幼儿园对纸质要求很高,每一本画册她都仔细检查过才交给幼儿园的。 “看过,孩子们画得很好。” 林深听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张图片上,很明显是樘樘画的画,白枳仔细看了一下,觉得眼熟。 “你知不知道,这个白裙子长头发的女孩就是你。”林深告诉她。 白枳突然很想哭,那张画,孩子取的名字是“妈妈”。 林深再一次抱紧了她,然后小心询问:“我们现在去见见樘樘好不好?” “嗯!”白枳重重点了点头。 五十四 林深推开包厢的门,牵着白枳的手走了进来,众人看向他们俩,一时间忘了说话,除了樘樘,还有一个耄耋老人,林深介绍,那个是姥姥。 白枳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先遵照规矩问候姥姥,还是问樘樘还记不记得自己,就在此时,樘樘先大叫一声,他喜出望外地跑到白枳面前,说:“漂亮姐姐!” 白枳一下子开心地笑了。 樘樘像个男子汉一般,拉着白枳的手跟她介绍众人,先跑到林深姥姥的面前,对白枳说:“漂亮姐姐,这是太太,太太今年85岁了。” 白枳连忙蹲下来,叫了一声姥姥,然后任凭姥姥粗糙的手爱抚着自己的脸。 “好孩子。”姥姥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手绢,打开手绢是一个翠绿色的玉镯,戴在白枳纤细的手腕上,“好孩子,这是给你的,林深都没有。” “姥姥,你偏心,我的呢?”林茂加装吃醋,故意撒娇,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果然偃旗息鼓了。 樘樘又把白枳带到老爷子的面前,刚介绍完,老爷子就笑着跟他说:“这个漂亮姐姐是你爸爸的妻子,也是你的妈妈。” 樘樘突然愣了一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以为他接受不了,可没想到,林樘樘突然跳了起来,他高兴地抱住白枳大声确认:“漂亮姐姐嫁给我爸爸了是吗?” 白枳笑着点头。 “太好了,我有两个妈妈,漂亮姐姐也是我的妈妈。” 然后,众人在欢快的氛围中吃了一顿真正的家宴,白枳左右两边分别坐着林深和樘樘,所以,碗里一直堆积如山。 期间,老爷子又说起婚礼的事情,说刚好樘樘回来了,可以做花童,林深与白枳相视一笑,然后放下筷子,牵起白枳的手,笑着对众人说:“我们俩决定,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 老爷子愣住了,过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确认:“所以小白是怀孕了是吗?” 两个人同时笑着点头。 “哎呀呀,”老爷子站了起来,有些气愤地质问林深:“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一声,这要是有一点闪失,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几十岁的人了,一点轻重都没有。” 白枳连忙帮着结尾:“爸爸,你别怪他,是我的意思,因为前期不是很稳定,我想着稳定下来再您报喜。” “那现在呢,孩子怎么样,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哪个医院做的产检?主治医生是谁?”老爷子一通询问,白枳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放心吧,爸爸,一切都好,已经三个月了,马上就显怀了。”白枳老老实实回答。 这时姥姥也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林茂扶着她走到白枳身边:“哎呀,还是太瘦了,怀孕可马虎不得,老大得多照顾着点,工作什么的都放一边,家里现在就她最重要。” 老爷子也难得跟着点头,林茂和樘樘在一边窃窃私语,笑眯眯地分享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就这样,一场家宴在欢欢喜喜的气氛中结束了,老爷子安排林深马上把他自己和白枳的行李收拾回来,接下来,两个人老老实实在家待产。 林深刚想找理由拒绝:“我这两天把公司的事情交接完就带着她回去。” “你打电话交接!盛世离了你倒不了,这不还有林茂嘛!”老爷子态度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本来白枳还想着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跟谢娅请个假,这下也自己断了这个念头,所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被强行安排待产,公司的事情就靠你了。” 谢娅很快就回了过来:“夫人安心休息,年终分红扣掉20%就行。” 果然很谢娅。 五十五 接下来,白枳小姐真正体验了一下自己书里所写的豪门娇妻的待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林老爷子太小心了,一天恨不得问候八回,每次产检必须要求林深陪同,为了确保万一,还把林茂撵出去了,理由竟然是他吊儿郎当,怕孩子潜移默化,胎里学坏。 樘樘很乖,不吵不闹,每天想着法儿逗白枳开心,有时候是抱着秀一给白枳解闷,有时候去花园摘些花朵送给她,有时候两个人窝在一起看动画片,只是樘樘一直管白枳叫“姐姐”,这让林深很郁闷,有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感觉。 “随他们去吧。”老爷子想得很开,“都一把年纪了。” 可不是一把年纪了,马上就四十岁了,林深必须要承认自己老来得子这个事实,樘樘现在一点也不粘她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都跟白枳分享。 这天晚上,白枳听胎教音乐边闭目养神,林深小心翼翼地上床,生怕动作大了会惊吓到孩子。 他上床之后一直盯着白枳看,近一个月的将养,老婆的气色越来越好,脸也圆了一圈。白枳被他盯得发毛,睁开眼把他推到一边,可是林先生却小孩一般再次凑了过了,小声地埋怨到:“你最近都跟樘樘粘在一起,我都感觉受冷落了。” 白枳冷笑一声,感觉目的达到了,于是挖苦道:“不是你千辛万苦帮樘樘找妈妈嘛,我们俩难得这么好,怎么反而吃起醋来了?” 林深觉得冤枉,愤而起身:“我怎么是帮樘樘找妈妈呢,我明明是在帮自己找老婆。” 白枳不以为然,继续说:“既然对人家一见钟情,为什么后来不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找你?”林深觉得委屈,看到白枳小猫一般瞪着黑亮的大眼睛,林深接着说:“我去跟园长打听了你的信息,知道了你的名字和公司,但是没想到你居然公开写稿爆料我们公司项目,你不知道你那篇文章有多少人转载,阅读量很快就十万加了知道吗?” 白枳不服气:“东方御景项目本来就是你们不对,我只是作为正义的市民告知真相而已,我可没收钱哦。” “用不用给你发个奖状?”林深挖苦她。 白枳撇了撇嘴,不过她很快就疑惑起来:“那篇文章我并没有署名,也不是在公司的平台发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深白了她一眼,然后躺倒,无奈地回答:“那篇文章的置底图上有你的照片,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但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你。” 白枳突然很佩服他:“厉害啊林总,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跟业主谈判的时候你也在,我在楼上看到你了,本来想请你上来好好聊聊,结果你居然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林深无奈极了。 这时白枳记起来了:“还不是因为你的人气势汹汹问我是不是白枳,那文章是不是我写的,我以为你们要公报私仇,我不跑等着被打啊?” “这个该死的陈木乔!”林深咬牙切齿。 “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不再找我啊。”白小姐希望继续听故事。 林深想了想,背过身去,简单地陈述:“后来盛世资金链差点断裂,我和爸爸忙着处理项目变卖,筹措资金的事情,实在没那个心思了。” 林深说这话的时候,白枳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那段日子对于盛世和林深本人来说都非常艰难吧,白枳抱住了他,想给他一点温暖:“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 但是林深很快就恢复活力,他翻身回抱住白枳,亲亲她温润的嘴唇,然后笑着继续说:“本来我对这些事情都不抱希望了,但是在企业品牌论坛上看到你主持,感觉更漂亮更成熟了,所以后来我就拜托晁会长帮我牵线搭桥。” 白枳听完这整个故事,惊呆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觉得老公为了追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非常感动是吧?” 白枳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我是觉得自己被下套了,连谢娅都在助纣为虐!” 谢娅仿佛感觉到自己被cue了,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擤了擤鼻涕,继续苦哈哈地在办公室加班写方案,闻月也来陪她,在沙发上几乎都要睡着了。 五十六 暑假很快就在吵吵闹闹中过完了,樘樘在依依不舍中飞去了加拿大,白枳的身子越来越笨重,非常嗜睡,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林深虽然很忙,但还是会在晚饭的时候赶回来,监督她吃完饭然后带着她在园区散步,这是她一天中仅有的活动量。 期间回了一趟老家,在白爸白妈的精心照料下,白枳的状态好了很多,也精神了不少,虽然林家照顾得很好,但是关心则乱,太过小心反而让白枳有些困惑,感觉不那么自在。回家之后可以随心所欲地吃了睡睡了吃,两个老人坚持科学喂养,什么螃蟹、冰激凌什么的一概不忌讳,所以白枳跟林深商量着,剩下几个月就在老家待产得了。 因为盛世·林语城项目即将交付,这个项目虽然只是一个改善型社区,但是被认作是盛世地产的标杆性项目,社区规划建设和物业服务都完美还原了盛世起初设想的“小镇”概念,所以林深非常重视,各种媒体渠道都争相报道。 白枳也是无聊,每天在地产论坛上浏览林语城的各种信息,其实主要是看关于林深的报道,这时候白妈妈总会悄摸摸凑上前来,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女婿真不赖,这白小橘上辈子真是修了福报了。” 白爸爸听完总是放下报纸,不以为然地反唇相讥:“那我女儿也很好啊,腹有诗书,气质一流,那小子那么大年纪,找到我女儿才是他们林家的福报呢!” 每次听到这儿,白枳就好想去睡觉。 本来决定就这样晃晃悠悠直到生产,但是谢娅的一条微信还是打破了白枳的设想,谢娅说盛世·林语城出事了,让白枳看楼市网上的首推。 “盛世·林语城以次充好,这样的工程你还敢入住吗?” “钢筋一折就断,被吹捧的盛世地产这次丢掉了良心” “建筑垃圾填充浇筑,谁给你的胆子?” …… 诸如此类的新闻报道,有图有真相,看得白枳眼睛生疼。 景观和外立面跟林语城确实很像,一时间的确让人分不清真伪,但是群众的愤怒却被轻易地带动,现在业主已经在社区门口抵制,坚决不收房。 林深很快举办了业主和媒体见面会,现场公布了施工监控录像和项目经理巡查日志,但是这一切都被认为是造假,再加上那个区所有的社区全部被规划成新中式风格,外立面都非常相似,唯一能够澄清的办法就是把林语城的外立面全部移除,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爆料者也没有明确说明是哪栋哪单元,总不能把24栋楼外立面全部敲掉吧。 抵制交房的业主每天都在社区门口拉条幅抗议,林深和盛世地产的人去过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友好协商。 白枳坐不住了,她拜托一个本家哥哥帮她送回了市里,回到家,老爷子也不在,管家说这几天林家都忙翻了,父子三人都没回来过。 她给林深打了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白枳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一些资料打车去了林语城,她刚跟陈木乔通了电话,陈助理说林深正在物业办公室跟业主谈判。 到了小区门口,果然挤挤搡搡,一片狼藉,物业为了欢迎业主回家准备的花束和气球都被推到,践踏,大门的红灯笼和对联也被扔得到处都是,白枳有些难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让陈木乔来门口接她。 陈助理小跑着过来了,扶着大腹便便的她走进了物业办公室,林深第一时间看到她了,顾不得礼貌,马上冲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不敢相信,一个多月没见,白枳体态更圆润了,走路也愈加蹒跚。 “这不是要交房嘛,我来收房啊。”白枳当着那么多业主的面,微微一笑。 “收房?”林深愣住了。 “对啊,我也是林语城一期的业主,我把资料都带来了,快给我办手续吧,等下拿到钥匙,我约了软装设计师来量房。”白枳古灵精怪地把一堆资料递给前台客服。 林深看了一下她的购房合同,她果然是林语城十号楼一单元的业主。 “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林深不敢相信,她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 “你们刚开盘我就买了,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不过这是婚前财产,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白枳笑嘻嘻地当着众人说道。 其中有一个业主试探着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你是林总的夫人?你也买了咱们小区的房子?” 白枳扬了扬购房合同,漫不经心地说:“对啊,这么好的房子当然要买啊,不过我买的时候跟林深还没结婚呢,这是我的婚前财产,就算离婚了他也分不走。” 一通话把大家都逗乐了,那个业主大妈看着白枳大腹便便的样子,关系切地问她孩子几个月了。 “六个多月了,现在赶紧进家具,稍微放放味道差不多就能住进来了。”白枳回答她。 说完这话,几个业主上前来围住她,关切地提醒:“这房子有问题你不知道吗?你这还怀着孩子呢,住进来不怕吗?” 白枳听完呵呵笑了,她回答说:“那报道一看就知道不属实,虽然外立面颜色差不多,但是仔细看咱们小区的干挂石材外立面跟图片上还是有区别的,明显就是好事者故意为之,盛世地产房子盖得这么好,他们眼红呗。” 几句话说完,业主们都若有所思,窃窃私语,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毕竟是倾尽家财买的房子,不得不小心,也是想讨个说法,既然总经理夫人都住进来了,想必自然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那咱们也收房吧,真要是有啥问题,就直接去十号楼找他们。”几个业主一商量,都打电话通知家里人带着资料过来收房。 白枳拿到钥匙后,大方地说:“等我们一家住进来,欢迎邻居们来串门。” “放心啊,林太太,我家住6号楼,以后常来往啊。” “是啊是啊,还能约着一块逛街呢,咱们小区离未来城也不远是吧。” …… 五十七 回去的车,林深一直怒气冲冲,白枳侧着身子去安慰他,向他道歉: “好了,我知道错了,不该自作主张跑到物业逞英雄,不过你看,事情不是完美解决喽。” 林深这才皱着眉头发话了:“你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知道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自己偷偷买了房子也不跟我说,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老公?” 白枳自知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眼看着林深怒气渐消,才鼓起勇气跟他撒娇,说自己越来越胖了。林深捧着她圆润的小脸,顿时没了脾气,连忙揽过来放进胸膛里。 嗯,还是这个好闻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缠绵,林深的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老爷子: “事情都解决好了?我怎么看新闻小白也在那儿,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那气沉丹田、铿锵有力的声音,及时没开免提,白枳也能听得到。 林深看了白枳一眼,笑着跟家父汇报:“都解决了,顺利交房,都是您儿媳妇有本事。” “那可不,小白比你聪明多了,天天直来直去,脑子都不知道拐弯。”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批评儿子,但是眼睛却笑成一条缝,杨助理看在眼里,替他骄傲。 挂完电话,林深给集团打电话,要求立即查出是谁在背后抹黑盛世地产,白枳打开手机,给林深看了一个截图,问他这个微信昵称他认不认识。 “无处不相逢” 林深喃喃,低头沉思。 “钱有强。”正在开车的陈木乔脱口而出。 白枳和林深面面相觑,是那个被开除的港区项目的负责人。 这个人曾经私加过陈木乔,问过林深的喜好,不过被陈木乔拉黑了。 白枳解释道:“我问过最开始爆料的那个自媒体主编,他们说最初是这个微信号匿名跟他们爆料的,图片也都是他提供的,但是内容一发过来,对方就把他删除了,他就把这个截图给我了。” 林深脸色一沉,胸腔有股怒火,他面无表情地跟前面的陈助理说:“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陈木乔回答:“放心吧总经理。” 事情至此就算告一段落,白枳为了保险起见,还经常拉着林深去林语城小区四处走走,也会碰到几个认识的业主,他们忙着进家具软装,忙的不亦乐乎,即使如此,还能停下来跟白枳他们打招呼嘘寒问暖:“林太太,你这快生了吧。” “是啊,还有一个月就生了。”白枳笑着回答。 “哎呀,林总这个真有福了,娶个老婆这么漂亮还这么能干。” 林深每次听完都骄傲的不得了。 久而久之,真的跟业主们越来越熟悉,走在小区的塑胶跑道上,老有业主过来打招呼。 “以后真的要住在这里啊?”林深再一次问她。 白枳笑着回答:“本来这房子是买给我爸妈养老的,他们暂时不过来,咱们就先自己住吧,你看这里多好,旁边菜市场、医院还有学校,热热闹闹的多好,爸爸那里自然很好,但是我想跟你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家,你也不要那么忙,下班回来我给你做饭,吃完了在小区散散步,咱们过过普通夫妻的日子不好吗?” 林深被她描绘的场景深深吸引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也一直渴望自己的父母能像普通夫妻一样相敬如宾,柴米油盐,但是他很小就被严苛培育,父亲一直在外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母亲拉扯着两个孩子吃了不少苦,但是随着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盛世地产成立,母亲却因病去世,再也无福消受了。 不得不说,白枳给了他很多缺失的温暖,婚姻、家庭还有孩子,他在不惑之年才完整地领悟到生活的真谛,感受到现实的温暖,这个女孩的出现是他昏暗生命中的一缕强光,就那么轻易地□□□□了进来,张牙舞爪地赶走所有的不愉快。 很快,两个人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天使一般的女娃娃,跟林深的母亲一样有着好看的自来卷,从产房被抱出来,哭得地动山摇,老爷子摸摸她通红的小脸,被护士告知:“这小丫头估计脾气不小。” 产房外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姥姥坐着轮椅,樘樘抱着秀一,老爷子坐立不安,白爸白妈不停朝里面张望,只有林深,冷静自持地坐在一旁等待,但是手上的青筋却出卖了他。林茂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递给林深,林深抬起了头,眼婧有些血丝,林茂对他说:“等下把这个给嫂子,她喜欢。”林深迟疑了一下,林茂接着说:“快拿着,谢娅姐姐交代的。” 不久白枳被推了出来,林深最先跑上前,白枳凭着一点余力给林深比了个耶,然后便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偌大的病房安静祥和,林深抱着女儿轻轻摇晃着,夕阳西下,他整个身体被镀了一层柔光。 “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躺在床上的“白一稿”陷入了深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