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沙粒与星光 作者：陵扬君 在纪纱眼中，初中时的程星源就是个天使与魔王的混合体 会在上课时手欠拽她的小辫子，也会在她难过时偷偷给她塞糖吃 一别数年，当纪纱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殡葬策划师，程星源却卷入了一场继承人风波，以另一种身份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办公室中，程星源笑着摆弄手里的相机，“听说你这里缺个葬礼记录员，我看我正合适。” ——我是预收的分割线—— 下本言情开《掌心的格鲁特》 大概是一个跨越时空搞网恋的故事，求预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纱，程星源 ┃ 配角：好多多多多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殡葬策划师 立意：人如沙，灿若星 ☆、第一章 嘀嘀嘀—— 早上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生物钟让纪纱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但还没有从身体的困顿感中挣脱出来，她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按掉了还在吵闹的闹钟。 要是周末就好了…… 纪纱平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五分钟后，才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租的一室一厅小公寓，独居，窗帘又拉的严严实实，于是习惯性的穿着内衣内裤去洗漱，勾勒出令人羡慕的好身材。微凉的水泼在脸上，总算驱走了残留的困意，等到洗漱完毕，她来到厨房给自己烤了两片吐司，热牛奶的功夫随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 纪纱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外婆就习惯每天早上都要看新闻，这个习惯也被她保留了下来。 电视中，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一条条的播报着最新消息。这是他们本地的电视台，除了国内外大事以及本地相关外，最后还有个娱乐版块，哪个小鲜肉又爆发了丑闻，哪个小花被挖出了金主爸爸，哪对模范夫妻早就貌合神离背后各玩各的，光看标题都十足的吸引眼球。 纪纱用餐盘将吐司和新鲜水果分别装好，端着热好的牛奶来到客厅。 八卦新闻还在继续，今天的内容有些无聊，纪纱喝了一口牛奶，叼着吐司，正考虑要不要换个电视剧看看，结果电视上突然画面一转，变成了一段在机场拍摄的视频。 “近日，有记者了解到，盛源集团总裁程汉阳的小儿子、程星源低调回国。而在此之前，程汉阳曾在一次采访中透露过隐退的想法，大儿子程星盛一直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程星源常年旅居国外，在这个敏感时期回国，到底是分割股份还是有意争夺继承权，暂时还不得而知……” 接下来，主持人又开始介绍起了盛源集团，画面也切换到了以往拍摄的影像资料。 纪纱拿着遥控器的手僵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关掉了电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纪纱三两口解决完嘴里的吐司，从茶几上的纸抽里拽出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然后拿起了手机。 果然，程星源回国的消息占据了各大网站的头条，小编们尽己所能的展现文采，甚至还脑补出了即将发生的豪门内斗，内容都相当精彩。 纪纱快速略过那些文字，指尖最终停留在了程星源那张照片上。 他带着墨镜，单手挎着外套，身形修长而挺拔。这个样子与纪纱记忆中的样貌渐渐重合，只不过好像比那个时候长高了不少。 倒也难怪，程星源离开的时候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身高还没拔起来呢。 看着这张照片，纪纱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暖暖的笑。 可是纠结再三后，纪纱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将这张照片保存下来。 算了，就这样吧，以前都坐在一个教室里，大家总觉得同学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可这么多年过去，程星源早就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了。 当年没能说出口的那句喜欢，现在就更没法说了。 时间不早了，眼看着已经过了七点，纪纱赶紧解决完剩下的早餐，来到卫生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确保头发全都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然后回到卧室拿出了自己的小西装。 纪纱在一间殡葬礼仪公司工作。 随着这些年人们各方面意识的提高，以前传统的丧葬方式也有了不少的改变，纪纱工作的这家祥寿殡葬礼仪服务有限公司，就是专门为客户提供个性化殡葬服务的。 来这里的多半都是有自己的特殊喜好，像是纪纱之前经手的一个客户，喜欢摇滚，整个葬礼弄成了浓浓的摇滚风，甚至请来了逝者生前所在的乐队，全程嗨的像个演唱会一样，用别人的话来说，看着就像坟头蹦迪。 但纪纱却不以为意，人的出生和死亡都是十分重要的，她很荣幸能够完成逝者的心愿，用他们喜欢的方式，将这一生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纪纱拿好手提包，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开着自己的小车上了路。 这个时候虽然是早高峰，但是得益于他们公司并不在市中心这样的繁华区，一路开过去也算是畅通无阻。 早七点五十，纪纱停好车子进门去前台打卡。 “纱纱早啊~”潘晓琴坐在前台工位上，刚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和她打招呼，“你这时间也太精确了吧，天天都是五十打卡。” “凑巧而已，我可没有强迫症。”纪纱笑笑，又和旁边的方琼打招呼，“怎么大清早就心情不太好，谁惹你了？” 方琼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一声叹息。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潘晓琴指了指方琼面前的餐盒，“她减肥失败，正郁闷呢。” 潘晓琴微胖，但又不显得过分圆润，看起来非常舒服。方琼比她瘦一些，但却是易胖体质，稍不留神就要长肉。上个月，方琼量体重惊觉自己胖了五斤，下定决心要减肥，于是吃了一个月的果蔬，结果一个月下来体重非但没掉，反而又胖了一斤。 纪纱不解，“干嘛非要减肥，一点都不胖啊。” 以方琼的身高，一百斤左右的体重刚刚好，不胖不瘦，穿起衣服来也不会显得空荡荡的。 方琼郁闷的摇摇头，“你不懂，我爸我妈年轻的时候也不胖，等人到中年，就像吹了气球似的，我现在要不好好控制，等过了三十可怎么办啊。” “我看你就是瞎操心。”潘晓琴说道，“人嘛，就要活在当下，不要为未来那些有的没的过分担忧。”说着，又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酸奶。 聊天的功夫，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八点，也是他们正式上班的时间，纪纱刚要往里走，潘晓琴却又突然拽住她，朝里面使了使眼色，压低声音道：“虹姐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少去招惹她啊。” 公司一共十多名殡葬策划师，女士较少，林虹就是其中之一。 “她怎么了？”纪纱问道。 “还能怎么，你们部门上个季度的考核出来了，虹姐这次成绩一般，而且听说又遇到个难缠的客户要改方案，两者一叠加就……”潘晓琴双手拢在一起，然后突然炸开，“嘭的一下，火山爆发了呗。” 听她说完，纪纱大致了解了情况，小声道了个谢，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所有策划师都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每人一个小隔间，纪纱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照例和大家打了招呼后，来到自己座位上，放下手提包，打开电脑。 纪纱的工位和林虹挨着，刚坐下就感受到了旁边那种压抑的氛围。 他们这里算是公司的核心部门，每天人来人往不少，上班时间刚到就开始忙活起来，正好冲淡了不少的尴尬。 况且她现在也没工夫去管林虹的心情。 纪纱前两天刚刚结束一份策划，现在还有一些后续工作要解决。例如他们公司有个葬礼记录的服务，出殡当天公司会派记录员全程跟拍，每个策划师都有自己的专属搭档，纪纱的搭档叫柳楠，两个人搭档了将近三年，一直都配合的很默契。 纪纱刚在电脑上登录企鹅，就收到了柳楠发过来的一个压缩包。 纪纱将压缩包存好位置，打开一看，果然是之前跟拍的照片。 每个葬礼策划都有主题，记录员会按照这个主题，将自己跟拍的照片做成相册，一式两份，一份电子版，一份实体相册，也算是留给逝者家属最后的纪念。 柳楠专业功底过硬，这点从来无需纪纱说什么，只是在给家属看成品之前还是有些细节需要商讨。 果然，纪纱刚打开照片还没看上两分钟，柳楠就从外面走了过来。 她今年二十七岁，头发同样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女士西装穿在她身上，显得干练又挺拔。柳楠抱着手臂，靠在她桌子边上，问道：“怎么样？” 纪纱苦笑着仰头看她，“我这才刚打开啊，好歹给我点时间看看。” 柳楠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行，你先看着，看完了我再过来。” 她和纪纱私下关系相当好，看纪纱这模样还特意叮嘱道，“速度，不许偷懒。” 纪纱双指并在眉间，朝她敬了个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柳楠走后，坐在纪纱对面的同事一边工作一边笑道，“小柳这也太拼了，大清早就先过来催人家干活。” “是啊是啊。”旁边的同事也跟着笑，“小纪来之前，小柳是跟咱们以前的一个同事搭档，那个同事是个慢性子，嚯，这天天给小柳着急的，恨不得把他按电脑上干活。” 他们慢慢说起了以前的事，纪纱没什么话题可参与的，起初跟着说了几句后，就赶紧忙活起了手头的工作。 柳楠的设计根本没什么好挑剔的，纪纱全部看完后在企鹅上给她发了个完美的表情。她直接将电子版的发给了业务，请他与客户确认，客户那边回复的很快，全部通过无需修改，这对他们策划而言简直是最好的消息。 ☆、第二章 忙忙活活过了一上午，十一点半，纪纱完成了全部的工作。 她抱着保温杯喝了口水，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工作结束后都能有个三五天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她可以整理一下以前的资料，也可以偷偷摸鱼，况且今天就要发工资了，发了工资，又可以造作起来。 纪纱正想着要不要清一次购物车，旁边的林虹突然摔了一下鼠标，声音不算大，但足够纪纱听见了。 她看了一眼林虹的屏幕，发现上面开着个聊天窗口，应该是客户那边又临时改了什么要求，这种情况纪纱也遇到过，不得不说，有时候遇上个麻烦的客户，真的相当要命。 而且早上潘晓琴还提醒过林虹今天心情不好，遇到二次修改简直是雪上加霜，纪纱跟她向来只有工作上的交流，谈不上什么私人关系，现在就更不用去触什么霉头。 公司里很多同事都会自带午饭，茶水间有微波炉可供加热，纪纱曾经尝试着自己带过几次，但又觉得早起太麻烦，后来就偷懒订外卖。 纪纱打开app查看外卖小哥的实时位置，发现他距公司只有一百多米了，最多两三分钟就能到。他们公司不允许小哥进到办公区域，要么是放到前台，要么本人去门口取，正好她现在也没事情做，就拿着手机去前台那边等。 前台由于要时刻准备接待客户，公司规定务必时时有人，潘晓琴和方琼一般都会错开吃午饭。纪纱过去的时候，潘晓琴已经去热饭了，前台只剩下方琼自己。 “不会中午还是水果吧？” 方琼从旁边又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照例是果蔬，只不过和早上比起来，种类有所差别，分量没什么变化。就那么小小的一盒，纪纱都担心她再这么吃下去，会不会把自己饿出什么毛病来。 “水果怎么了，水果特别好吃，营养又健康，我就喜欢吃水果，超爱的。顺便p个s，谁都不能打扰我的减肥大业。” 要不是方琼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壮士赴死的表情，纪纱就真要信了，“要不你去网上找找别的食谱，好像鸡胸肉也是可以吃的。真别总吃水果啊，一直吃会吃出问题的。” 方琼确实看到过，但还是对肉类怕怕的，“要不……我再坚持一下，下周，最晚下周，实在不行我就加点鸡胸肉。” 正说着，外卖小哥的身影出现在了玻璃门外，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与此同时，纪纱的手机震动起来。 纪纱来到门外，和小哥比了比还未接听的电话。 “您好，是手机尾号7505的纪女士对吧？” “嗯。” “这是您的午餐，祝您用餐愉快。” 纪纱道了声谢，从小哥手里接过外卖，正要回身，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两人站在马路边上，男的抬头看向他们公司的牌匾，嘴里正小声说着什么，神态放松，但却是满脸病容。而挎着他手臂的女人，看上去应该是他的妻子，脸上的疲态根本遮挡不住，眼圈还是红的，好像之前刚刚哭过。 入行两年多，纪纱虽然不是天天与客户打交道的业务，但也学会了看人的本事。 这个男的，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换句话说，这俩人是她公司的潜在客户。 刚入行的时候，纪纱还会为这种事情而伤感，但时间久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她没办法改变这些，只能尽力服务好每一位客户，帮助他们安心走过最后一程，让他们及他们的家人别留下什么遗憾。 纪纱转身进了公司，和方琼打了个招呼说可能有顾客要来，让她提前准备一下。 再之后就是悠闲的午饭时间，可纪纱万万没想到，本以为的几天假期说没就没，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对夫妻选择了她的服务。 半小时前，潘凯和许华夫妇在外面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进到了公司。 方琼接待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了会客室。为了保护顾客隐私，这里的会客室都是小单间，由业务一对一服务。请他们入座后，方琼去业务部门找人，正巧崔天成吃完了饭，于是顺手接了这个单子。 崔天成算是公司里的金牌业务，也是业务部的主管，进来之后没直奔主题，先是聊了聊日常，让夫妻二人放松下来后，才慢慢将话题引了回去。 在之前的交谈过程中，崔天成已经大致了解了他们的需求，紧接着取来了几本小册子。公司会为每一个殡葬策划师制定个人手册，主页是本人照片以及包括入职年限在内的其他相关介绍，后面是曾经的客户案例，当然这其中不会包含客户信息，只是一些现场设计和葬礼当天的照片，而且都是客户授权过的。 虽然每份设计都是以客户要求为准，但从细节上也能看出各个策划师的特有风格，潘凯夫妇俩仔细的看了一遍后，最终选择了纪纱。 当在工作群里看到崔天成发出的资料表时，纪纱整个人都是懵的。 能多挣钱是好，可好好的假期说没就没，也是真让人郁闷。 纪纱在硬盘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将资料表转存进去，去接了杯水后，打开资料表仔细看了起来。 如她所料，潘凯是在为自己准备后事。 可这份资料表信息少的很，尤其是关于潘凯本人的想法，一般来讲业务都会请客户明确写出自己的需求，这样做设计初稿的时候，能减少不少的工作量，也能增加客户的满意度，避免多次修改。崔天成是老业务了，不可能在这方面出现纰漏。 纪纱打开好友列表，找到崔天成的头像。 纪纱：崔哥，你还在公司吗？ 纪纱：关于潘先生的资料表，我有些问题。 崔天成很快回复：在，下午三点前我都在公司。 纪纱赶紧把资料表拷到手机里一份，去了业务部门。 公司业务大部分时间都在跑外勤，所以这边工位虽多，但绝大多数都是空着的。纪纱直接来到崔天成的旁边，一看对方已经打开资料表等她了，立刻拽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直奔主题。 纪纱：“潘先生当时是怎么说的，他的需求方面太不明确了。” 而且简单到只有一句话：不要让小孩子感到害怕。 “关于这个……”崔天成叹了口气，“我问了几次，但潘先生显然自己也不太了解，他当时想了很久才写了这句话。不过倒是有一点，我和他们夫妻俩聊天的时候，得知他们还有一对五岁的双胞胎女儿。” 纪纱心头微微触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潘凯的意思，恐怕是不想让自己的离开影响到孩子，或者说尽可能的减少对她们的影响。 两个即将失去父亲的五岁孩子…… 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但纪纱的心情依旧不太好。 她在手机那份资料表上又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也只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再多的话，最好还是问问潘凯夫妻俩的意见。 策划师的工作一般是设计方案，以及葬礼当天的跟进，平时与客户联系的都是业务。但公司也没硬性规定策划师不能与客户直接接触，只不过贸然这么操作的话，可能业务会有意见，毕竟那是抢了人家的活儿。 “崔哥，跟你商量个事。” 纪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说，“如果你能同意的话，我想我最好还是和潘先生夫妻俩当面谈谈。” 崔天成这人还算好说话，“我倒没什么意见，不过得先问问潘先生。这样，你先回去，一会儿我给潘先生打个电话，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好，谢谢崔哥。” 这是纪纱第一次接到需求这么不明确的单子，一时间也有些头疼。 回到工位后，纪纱试着从之前的设计中找找灵感，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仍旧没什么想法。 不过崔天成那边倒是给了她一个好消息，许华接了电话后，同意了和纪纱见一面，只不过她需要在家照顾潘凯，所以见面地点约在了家里。 崔天成：明天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纪纱：不用，不麻烦你了，我去找楠姐。 崔天成：那行，你俩路上小心点。 说完，就把潘凯家的地址给她发了过来。 纪纱又去私戳柳楠。 纪纱：楠姐，明天一起出外勤啊？【流泪猫猫头】【跪求】 柳楠：…… 柳楠：又有新活儿了？ 纪纱：是啊，情况特殊，明天和客户约着见面，在对方家里，你要有时间就陪我一起去吧。 柳楠：行，你们约的几点。 纪纱：没约具体时间，不过我想越早越好，咱俩明早过来打完卡就去吧。 柳楠：ok。 约完柳楠，纪纱拿出一个用了大半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好些自己目前的初步想法，还有能和潘凯需求搭配到一起的元素。 但这些终究只是辅助而已，纪纱知道自己目前缺少一个明确的主题，她得利用明天上午的交谈，尽快把主题确定下来。 ☆、第三章 第二天，纪纱和柳楠去公司打完卡后，直接开车去往潘凯家。 潘凯家距这边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纪纱将车开到主干路上后，本来想放点音乐听听，可从后视镜里看到柳楠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问道：“谁惹我们楠姐生气了？” 柳楠一怔，随即抬眼看向纪纱，“什么事？” “没事，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关心一下吗。”纪纱道，“心情不好不要憋在心里，找个人说说，家人啊朋友啊，总比自己憋着强。” 柳楠靠在椅背上，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半晌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过段时间，我可能要辞职了。” 正好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纪纱脚下赶紧刹车，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二人身体猛然前倾又被安全带勒着弹回到了椅背上。 “什么情况啊。”纪纱受到的冲击不小，“你之前不还说要努力工作先把组内第一拿下吗，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要辞职了？” 柳楠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回复完消息后，叹了口气，“我和男朋友正在商量结婚的事。” 纪纱不解，“这不是很好吗，事业爱情双丰收。” 柳楠摇头，“见过了几次家长，但是……家里长辈不太认可我的工作。” 老一辈的忌讳较多，很多都认为殡葬业是个十分晦气的工作，尤其她们所在的公司，还不是那种传统的殡葬业，更是和长辈的观念有所冲突。 纪纱：“那你男朋友是什么看法？” 她不是想劝柳楠拉上她男朋友一起和长辈作斗争，只是在这其中，她男朋友的角色至关重要，不论是在沟通上，还是以后的生活上。 “他？”柳楠道，“他也希望我换个工作。” 纪纱沉默。 片刻后，她又追问道，“那你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这次换成柳楠沉默。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又转过了一个路口，街边小店铺的牌匾向后飞驰，这其中，有一家私人诊所。 “你看过心理医生吗？”柳楠问她。 “没有。”她知道柳楠的意思。 做这行时间久了，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压抑的情绪，有人自我调节的好，可能休息休息睡一觉就好了不少，但有些人不擅长自我调节，这种负面情绪积压过多，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 柳楠：“我之前还没觉得，直到前两个月，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家属在火葬场打起来的事？” 纪纱当然记得。 公司虽然以提供个性化殡葬为主，但也会接一些普通的丧葬服务，就比如柳楠提到的这个，就是老人在医院去世，然后公司负责帮着运送遗体，摆灵堂，出殡以及火化。 原本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次服务，结果因为遗产分配的问题，老人还没等火化呢，家属就在火葬场里大打出手，让好多人看了笑话。 柳楠：“当时，一下想到了我家的事，长辈去世的时候也是一地鸡毛，乱糟糟的。” 这件事就像是个钩子，虽然不是刻意的，但是渐渐把柳楠心里的一些负面情绪全都勾了出来。那段时间她失眠多梦，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不得不去看了心理医生。 柳楠是那种喜欢把事情都放在心里、遇事习惯想办法独自解决的人，平时看起来比别人坚强的多，但越是像她这样的，负面情绪爆发起来也会比别人更可怕。 柳楠：“医生建议我换个环境休息一段时间，也是赶巧，我和我男朋友提到了结婚的事，所有的事都赶一块儿了。” 如果只是她男朋友的事，纪纱倒还想继续劝劝，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和人说说后，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柳楠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看向纪纱，“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距离潘凯家还有一段距离，足够柳楠八卦一下了，“有没有喜欢的人？打算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 听完柳楠的话，纪纱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程星源那张机场照片。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没有，我还小，还想再浪几年。找男朋友的事，等我过了三十再说吧。” “是吗？”柳楠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清她的表情，“我总觉得你在唬我。” “楠姐，我亲爱的楠姐。”纪纱苦笑着告饶，“我哪敢唬你啊。” “真没喜欢的人？” “没有。” “那好吧。”没能问出点八卦来，柳楠深表遗憾。 现在虽说是工作时间，但不在公司里，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工作中的柳楠似乎永远都绷着根弦，是同事口中的急性子女强人，纪纱也很少看见她这么放松的时候。 但是柳楠的八卦时间才刚刚开始，“说真的，咱们公司里也有条件不错的，而且既然入了这个行业，至少说明家里人是支持的，也能少很多的阻力，不考虑一下？” 纪纱：“……” 纪纱：“楠姐，你这是要改行当媒婆了吗？” 柳楠：“别闹，和你说正事呢。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崔哥吗？” “啊？！”车子已经来到了潘凯家的小区外面，纪纱靠边停好车后，连手刹都忘了拉，“你说谁？崔哥？和崔哥有什么关系啊？” 看她不似作假的表情，柳楠慢慢皱起眉头，“全公司都看出来崔哥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纪纱瞪大眼睛，看看窗外又看看她，傻愣愣的摇摇头，“不知道。” 柳楠：“……” 她也不知道是该先吐槽纪纱反应迟钝，还是崔天成太惨。 柳楠欲言又止，左右思考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继续说道：“这事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他们业务部私底下还偷偷开过玩笑，赌崔哥什么时候去和你表白。” 纪纱越听越觉得魔幻，毕竟她是真的没任何感觉。 “也就你傻。”柳楠提点她，“咱公司虽说没有明确规定吧，但大家都知道自己干自己的活儿，别插手别的部门的事。你这次非要单独出来见客户，要不是崔哥的话，换了别人，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你？” 纪纱之前只是觉得崔天成好说话，自己也对此表达过歉意和感谢，但真的没有往他喜欢自己这方面想过。 “要不等这次结束后，我和崔哥好好谈谈吧。”纪纱诚恳道，“我对他……真的没什么感觉。” “这么确定吗？” “嗯。” 纪纱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对她而言，那个人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哪怕装作不在意，可目光总是会停留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人群中的一道光，既耀眼，又温暖。 就算是偶尔想起，心里都是暖的。 纪纱的表情变化逃不过柳楠的眼睛，“你刚不是说没有喜欢的人吗？嗯？和你楠姐说谎呢？” 纪纱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肯定被柳楠看到了，“没，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个人。” 柳楠追问，“你初恋？” 纪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 看她这个样子，柳楠就知道崔天成彻底没戏了。那种都要从眼中溢出的喜欢，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柳楠不知道她和她初恋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从纪纱的反应来看，心里明显还喜欢着他。 …… 潘凯是本地某个公司的高层领导，家庭条件优越，居住的大平层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大片美景尽收眼底。他和许华结婚十年，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如果不是被癌症拖垮了身体，一定是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请进。”潘凯在房间内休息，是许华接待的她们。 “潘太太您好。”纪纱和柳楠来到客厅坐下，接过保姆阿姨送来的水后，便和许华聊起了此行的目的。 “潘太太，昨天我同事已经和您简单谈了谈策划相关事宜，今天我来是想再明确一下您和您先生的具体要求。”纪纱尝试着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说明情况，“您对这场葬礼有没有什么初步的想法？或者是任何能想到的要求，无论能不能实现，您都可以先告诉我们。” 许华的眼圈一直是红的，几缕头发散落在鬓边，更显得有些憔悴。 她缓缓摇头，“真的没什么。事实上，他一开始就想简简单单的按传统流程办一次算了，但是孩子太小了，搭灵棚还有去殡仪馆送行什么的，他怕吓到孩子。作为爸爸，他一直是孩子们眼中的大英雄，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和孩子们告别。”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柳楠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许华擦干脸上的泪水，有些无助的看向客厅里挂着的那张全家福。 那还是孩子们的三岁生日，潘凯好不容易抽出一天时间给孩子们庆生，一家四口去了游乐场。照片中的一家四口幸福的笑着，夫妻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摩天轮前留下了这张照片。 纪纱也随着许华的目光看过去，片刻后，脑中有了一个想法。 ☆、第四章 离开潘凯家后，纪纱和柳楠在外面吃完午饭，等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两点。 正是上班时间中最困的时候，办公室里死气沉沉的，有几个时间比较充裕的已经趴在桌子上眯觉，剩下的根本就是在强挺着工作。 办公室里特别安静，纪纱放下包，在座位上换了片刻，随即打开了电脑。 关于潘凯夫妇的委托策划，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得赶紧把这些记下来才行。 纪纱的这份策划案前前后后忙活了将近三天。 这天中午，午饭时间大家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纪纱正在追剧，看到关键时刻，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一个新闻弹窗，她刚想关掉，结果在上面看到了程星源的名字。 纪纱点开这条新闻，开篇就是一张大图，是记者在盛源总部地下停车场偷拍到的。 画面中的程星源依靠在车门上，低头摆弄着手机，眉头微蹙，似乎心情很差的样子。 据文中报道，程星源这是刚从公司里出来，本来之前他回国争夺家产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现在这幅模样更是提升了这个猜测的可信度。 纪纱看完整篇新闻，滑动鼠标滚轮，又返回到了开篇那张照片上。 “小纪，你也在看这个啊。”身后同事路过，看了她屏幕一眼，“唉，豪门恩怨，争夺家产，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吃到这种瓜。” 纪纱默默的摘下耳机。 另一个同事立刻就听出了他们在说什么，“我电脑刚弹出的新闻，有谁能给我补补之前的功课。” 说起八卦，大家都是兴致高涨，当即有人把前因后果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我老婆的表弟在盛源上班，听说了点小道消息。” 见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那人又继续说道：“其实新闻上说的也没差，之前他们都以为程汉阳退下后，程星盛绝对是继承人的不二之选，结果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程星源突然回国，但据他们来看啊，就算程星源回国也没用，盛源依旧还是得程星盛继承，只是看他有什么手段，能从亲哥哥手里捞多少东西了。” “可我听说程星盛手段很强啊，这些年程汉阳一直是半隐退状态，他这才接手几年，就把盛源打理的风生水起，比他爸那个时候还要好。”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那照这么看来，程星源是从他手里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我估计是，程星源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从来没听说他管过公司里的事，就算强行上位也不能服众吧。” 众人各抒己见，只有纪纱在安安静静的听着。 “小纪，你觉得呢？” 纪纱万万没想到这个问题能问到自己身上，她不知道任何内情，也不好做评价，犹豫了一下，也只能说一句“我觉得程星源挺好的”。 周围笑。 “是挺好的。”一位略微上了年纪的同事笑道，“脸长得像明星似的，你们小女生都喜欢这个类型。” 纪纱没办法解释，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程星源是同学，所以也跟着笑了笑，好在他们又继续八卦了一会儿就到了工作时间，也没人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整理好手头的策划方案后，纪纱联系了崔天成，并请他将方案给许华发了过去。 等待的过程中，纪纱心里有些忐忑。 这次她的策划与以往不同，在没有明确要求的情况下，所有内容全都靠她自己发挥。 她将整场葬礼，设计成了一个游乐场。 葬礼的主题是童话。 半小时后，崔天成那边给她发了个消息，请她过去一趟。 今天的业务部依旧有些空荡，纪纱过去的时候，崔天成正在和人通话，见到纪纱赶紧朝她招了招手，等来到近前，他朝纪纱做了个口型，示意她对面是许华。 “她来问关于策划方案的事。”崔天成小声提醒。 纪纱以为是对方对自己的方案不太满意，已经做好了要修改的心理准备，结果崔天成突然把手机塞进了她的手里，“潘太太想要和你聊聊。” 纪纱接起电话，“潘太太您好。” “你好。”许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纪纱：“请问您认为这份方案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呢？我们这边会尽量贴合您的意见，修改后会再请您过目。” 价位不同，对应的方案也不同。许华选择的，有三次免费修改的机会，在这个范围内，纪纱按照规定，要尽可能的拿出另客户满意的方案，这样才能确保后续的签单。 许华：“没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我想把地点改一改。” 纪纱微微蹙眉。 她为了贴合童话的主题，特意选择了游乐场，如果许华想改地点的话，那很可能这份方案要全部推倒重做。 纪纱保持心态平和，“好的潘太太，您请说。” 许华：“游乐场没问题，但是我想改成室外的。” 公司有不少的租赁场地，其中有个室内场，纪纱本来想借用这里改成个简单的游乐场。如果是室外的话……纪纱大脑飞快运转，想要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新的方案。 但好在许华给她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丈夫的朋友有个小型游乐场，现在不想继续办了，正好可以借给我们用。” 这对纪纱来讲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来是方案不需要大改，二来也不用她再去找场地。 纪纱：“嗯，好的，可以请您提供一下地址吗？修改方案之前，我想尽可能的对场地多一些了解。” 许华那边报出了地址，纪纱赶忙找来纸笔认真记下。 结束通话后，纪纱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她而言，不用大改方案，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原来是这里啊。”崔天成笑着看了一眼游乐场的地址，“这地方以前挺有名的，刚开业的时候也有不少噱头，只是位置有点偏，最近几年经营不善有些亏本，没想到老板不打算继续办了。” 关于游乐场的一切纪纱都在认真听着，结果崔天成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纪纱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猛然想起柳楠和自己说过的、崔天成可能喜欢自己的事。 纪纱确实对他没什么感觉，有些纠结要不要现在就和他说清楚。可问题是人家什么都没表示，自己贸然说这个，好像显得很自恋似的。 “怎么了？”崔天成见她皱起了眉头，问道。 “没事没事。”纪纱有些纠结的朝他摆了摆手，“崔哥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纪纱转身离开业务部，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区。 她需要尽快修改出一份新的方案，这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潘凯一家都好。 纪纱打开网页，按照名字和地址搜索了一下那个游乐场。 那个游乐场确实如崔天成所说，前两年还算比较有名气，稍稍搜一下就能看到不少的相关信息，无论是园区平面图还是内部场地的实拍，在网上都能找得到。 这给纪纱省了不少的时间。 许华目前还没有和公司正式签合同，她只需要报出一个方案，还不用详尽到每一个细节。在网上能搜到这些的话，就免得她亲自去场地跑一趟。 游乐场的基础设施都大致相同，纪纱对照着自己之前做的方案，再对照着新的园区平面图，做了一些路线上的修改，而且这个游乐场比室内的要大很多，她也可以再加入一些新的想法。 纪纱又用了一天时间修改出了新的方案，给许华发过去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至于之后签合同的事，那是业务部崔天成的事，与她无关。等到合同签完，纪纱也开始忙碌起来，毕竟方案可以纸上谈兵，现在要将方案具体落实，她就少不得要亲自跑外勤。 游乐场现在已经是闭园状态，许华那边联系了朋友，给纪纱开了后门，让她进去参观了一圈。亲眼看可比网上图片效果更好，纪纱逐步将方案完善，之后又开始着手准备出殡当天的所需物品，这么一忙活就忙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好不容易能松口气休息一下，纪纱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公寓，大咧咧的蹬掉鞋子，踩着拖鞋走进卧室，连外衣都没换，直接扑到了床上。 累…… 累的手指也不想动，也不想换衣服去洗澡，只想钻进被窝里睡到地老天荒，天塌了都叫不醒的那种。 纪纱想着这次结束后，一定得请几天年假，就算不出门旅游，在家休息几天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纪纱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的趴着睡着了。 嗡—— 纪纱是被手机震动给吵醒的。 “谁啊……”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她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揉揉眼睛在心里悄咪咪的嘟囔了几句后，这才拿起了手机。 手机还在震个不停，纪纱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薛莹的名字。 “喂。”纪纱接起电话，用熟稔的语气抱怨道，“薛女士，扰人清梦天打雷劈啊。” ☆、第五章 薛莹是纪纱的初中同学，两人这么多年一直是好闺蜜，就算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各自忙碌，联系也从未断过。 薛莹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在电话那边装哭委屈，“呜呜呜，纱纱你凶我，纱纱你不爱我了。” “没爱过，没结果，谢谢。” 被电话吵醒后，纪纱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现在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的衣服，压得全都是褶皱。手机被开了免提，纪纱一边和薛莹闲聊，一边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 等到全部整理完毕，纪纱拿着手机钻进被窝，“你这是项目结束，总算有时间了？” 薛莹的爸爸年轻时候是包工头，她大学学的建筑专业，勉强算是“女承父业”。只不过在刚报考这个专业的薛莹看来，自己毕业后也就是每天坐在办公室画画图纸，偶尔加班熬个夜，图纸咖啡再加上优雅的办公环境，听着还蛮有小资情调的。 结果这个幻想被学长学姐们踩的稀碎。 上大学的时候，薛莹曾不止一次和纪纱诉苦，说自己可能熬不到毕业就要死在教室了，至于毕业后，那更是三天两头往工地跑。 纪纱话音刚落，薛莹那边直接打来一个视频通话。 接通后，就见她一张脸全都怼在了屏幕上，“纱纱你看我啊，最近天气好差，脸上都起皮了。”为了让纪纱看清楚一点，薛莹努力的往摄像头上凑，去掉美颜滤镜，明显能看到她脸颊上有块红的，看来最近真是没少在外面跑。 “你这有点严重啊。”据纪纱的了解，薛莹之前跑工地脸上也会出状况，但都没像这次这么严重，“别是皮肤过敏吧。” “那应该不至于。”薛莹道，“就是得好好保养一下了，下周有时间吗，约个？” 纪纱算了算手头的工作，虽然公司不要求强制加班，但做他们这行的，几乎是全年无休，周末出去跑外勤也是正常的。她现在手头上只有潘凯的策划，还算比较清闲，下周约出门估计没问题。 “行。” 薛莹那边已经开始计划起来，“能占全天时间吗？能的话，咱俩先去做个spa，然后去喝下午茶，晚上看完电影再回家，最近正好上了好几个片子，有个我特别想看，就是一直没时间。” “嗯，都听你安排。” 薛莹对着摄像头给她比了个耶。 纪纱抬头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你不睡吗，不早了，去敷个面膜睡个美容觉。” 薛莹大咧咧的摇头，“不急，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了，还有事没说呢。” “嗯？” 薛莹透过屏幕，目光灼灼的看向她，“纱纱，你知道程星源回来了吗？” 纪纱心头蓦地一跳，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知道啊，最近新闻上都在说这事，怎么了？” “怎么了？”薛莹微微眯起眼睛，认真的打量着她，“就这么轻飘飘的没点别的反应？” 纪纱当年暗恋程星源，这事薛莹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没少在旁助力，只是可惜程星源后来出国，要不然的话，薛莹相信纪纱和他肯定会在一起的。 她对她的好闺蜜，一直是莫名的自信。 哪怕是毕了业参加工作，心里早就明白恋爱和婚姻其实是两码事，也早就明白以程星源的家世，估计长辈得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但薛莹依旧固执的认为，纪纱并不比其他人差什么。 “不然呢？你期待我有什么反应啊。” 薛莹撇撇嘴角，“行吧，总之你开心就好。我刚才是想说，咱们初中同学说要组织一次同学聚会，这不正好十年吗，又赶上程星源回来，人就齐了。” 纪纱一怔。 原来都已经十年了。 程星源是她的初恋，倒也不是说一直想着念着，就是初中时代懵懂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那种感觉始终没法忘掉。上大学后，薛莹也给她介绍过对象，但纪纱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恋爱的感觉，本着不难为自己也不耽误别人的想法，一直单身到现在。 “发什么呆呢？”薛莹在屏幕那边叫了她一声，“放心，跟姐说实话，姐又不会笑你。这次同学聚会呢，我是建议你参加的，无论你是不是想旧情复燃，都得去。” 纪纱无语，“你怎么还替我单方面决定了？” 薛莹：“我还不知道你吗，初中时候你但凡勇敢点的抓紧表白，都不至于到现在还留遗憾。所以说，这次同学聚会多好的机会啊，想要旧情复燃，ok，那必须得去，不想的话也去看看，算是圆自己一个念想，以后该找对象找对象，该结婚结婚，都不耽误。” 纪纱：“我不找对象真和他关系不大，是我自己的问题。” 薛莹：“知道知道，除了一点小问题以外，就是初恋的滋味忘不掉，不过说真的，像你这么长情的还真不多。” 纪纱觉得自己和薛莹之间可能有什么误解，但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千丝万缕的倒也能和程星源扯上关系，所以薛莹的说法，也不能说完全错误。 在薛莹眼中，纪纱的沉默就是默认，“那我就和他们说一声，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纪纱无奈，“行吧。” 纪纱窝在被窝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却又听薛莹说道，“哦对，还有一件事。” 纪纱：“……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事要说。” 薛莹：“没办法啊，现在上了岁数脑子不好，只能想起一件说一件了。” 纪纱：“嗯嗯，老人家说吧，我在听呢。” 薛莹：“这次聚会，唐竹也会去。” 当初上学的时候，她们每天面对的只有学习，那些社会上的事情似乎距离很遥远。大家只知道程星源家里条件很好，而唐竹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两家长辈交情很不错，有一次唐竹家里给她送东西，也顺便带了程星源一份。 关于这件事，班里同学还起过哄。对他们而言，早恋是个禁忌又刺激的话题，起哄也很开心，唐竹什么都没解释，态度像是在默认，反倒是程星源澄清了好几次，但没过多久他就去了国外，再之后唐竹也离开了学校，据说是跟着程星源一起走了，有不少把唐竹当女神的男同学还甚是可惜，郁闷了好一阵儿。 “他俩……”纪纱有些犹豫要不要详细问问。 薛莹很体贴的猜到了她想问什么，“没有，没在一起。你还没看明白吗，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都是唐竹单相思而已，要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拽着程星源办个盛大的订婚仪式，顺便昭告天下，宣誓主权。” 纪纱想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以她现在来看，在大家穿着面袋子校服打打闹闹的时候，唐竹就过的很精致，虽然也套着相同款式的校服，但是吃的用的方面，都是家里精心打理的，这样精致又漂亮的女孩，在男同学中间很受欢迎。 就是纪纱始终想不明白，以程星源和唐竹的家世，明明可以去条件更好的私立学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 上学的时候，唐竹就看她特别不顺眼，也未必就全是因为程星源，唐竹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敌意。纪纱当时胆子小，偶尔还会受欺负，也就没敢问她为什么看不惯自己。 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纪纱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想那么多。 如薛莹所说，她这次同学聚会只是去看看程星源，圆自己一个念想而已，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唐竹去不去和她关系不大。尤其是现在又听说唐竹没和程星源在一起，那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两人聊着聊着，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 几个小时后，纪纱还要起床上班，薛莹也开始困的打哈欠，总归已经约了下周见面，有什么也可以等见了面再说。 互相道了晚安后，纪纱下地关灯，乖乖盖好被子睡觉。 她做了个梦。 是初中的一场篮球赛。 夏季的篮球场被阳光灼的滚烫，热气蒸腾，扭曲了视线与光影。程星源作为篮球队一员为班出赛，对面班级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到了第四小节的时候，胜负已经再无悬念。 薛莹被太阳晒蔫了，眼看自己班级就要获胜，就想提前退场，拽着纪纱陪她去超市买饮料。那时的纪纱还停留在只对程星源有好感的状态，听薛莹说完，又看了程星源一眼就和薛莹一起往外走。 “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纪纱回头就见篮球径自朝自己砸了过来。程星源却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转眼就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被篮球狠狠的砸了一下。 “你没事吧？！”纪纱紧张的上前查看他的状况。 “没事，一个球而已。”程星源大咧咧揉了揉刚被砸的脑袋，又囫囵一下头发，单手叉腰，看着既阳光又帅气，面对纪纱担忧的神色，带着点认真的语气，说道，“你没受伤就好。” ☆、第六章 几天后，纪纱收到了崔天成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潘凯情况不太好，她这边可以提前准备了。 公司有专门的外包负责此事，但纪纱也没闲着，因为她得负责监工，虽然不用每天都跑现场，但也得随时掌握项目进度，以及各种细节问题。 忙忙活活的又到了周末，纪纱难得休息一天，正好约了薛莹出门。 二人先去做了一个spa，拯救了一下薛莹那张饱受摧残的脸，之后选了个地方去喝下午茶。 临街的落地窗，店内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静坐片刻，身心都放松不少。 “这才有点生活的样子啊……”薛莹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中，十分夸张的做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把戏收收。”纪纱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从初中到现在，这么多年了，薛莹这个偶尔戏精上身的习惯，从来没改过。 “我就不。” 薛莹咽下嘴里的蛋糕，拿起吸管轻轻搅动面前的果汁，她看着冰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微微一笑，“我前两天听到一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没等纪纱张口，薛莹又补充道：“关于程星源和唐竹的。” 纪纱：“你这明摆着是我不听也得听啊。” 薛莹笑笑，“谁说的，我这不是民主嘛，说之前，至少得象征性的听听你的意见。” 纪纱：“行，我没意见，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啊。”薛莹又喝了一口果汁，清清嗓子，“唐竹母亲早逝，她妈妈生前和程星源的妈妈是好友，唐竹爸爸在外面莺莺燕燕不少，本来就对她妈妈没什么感情，她妈妈去世后忙着借着这个机会搞交际，唐竹几乎只有保姆阿姨在管。后来程星源的妈妈看她可怜，就接到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纪纱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但是并未领会薛莹说这些的意图。 看看她犯傻的模样，薛莹急的直皱眉，“宝贝你自信点，由这么多年的经历可证，程星源不会喜欢唐竹，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纪纱：“……” 敢情她自己都佛系了，薛莹在这儿惦记个没完。 “打住打住。”纪纱做了个禁止的手势，“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吧，你看这家店今天下午茶免费续杯，你要不要再来一杯？” 薛莹怒其不争的撇撇嘴角，“有时候看你这么慢吞吞的我都着急，大好的机会都让你错过了。” “不是错过，是认清了现实。”纪纱朝服务员说明续杯后，又耐心对薛莹说道：“我可从来没想过什么嫁入豪门的戏码，你认识我多少年了，就我这个脑子，嫁进去了也玩不转的，倒不如一个人自在。再说了，程星源又不喜欢我，我现在……意难平而已，说到底，还是因为是初恋的关系。” 薛莹还想反驳，但又觉得纪纱说的有道理。 当时大家都在上学，她也不晓得豪门内部究竟是个什么样，不过从最近对程星源的报道来看，显然是一大堆的纠葛，要是纪纱真的嫁进去，她倒真要担心了。 “那行吧，不说这些了。” 薛莹成功被纪纱给劝退，眼看着杯中见底，也和服务员要了续杯。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客套且公式化的回复后，就离开了她们的位置。 纪纱和薛莹又聊了一会儿，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却还没看到服务员送来续杯饮料。现在正是顾客爆满的时间，服务员熟练的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忙的脚不沾地。纪纱觉得可能是服务员一时忙忘了，在一位服务员路过的时候，又和她说了一遍。 “好的，请您稍等。” 眼看着服务员又跑去了下一桌，薛莹无奈的摇摇头，“估摸着又得忘。” 不过没关系，桌上的小食没剩太多，以她们两个的速度，应该能很快消灭，然后进商场再去买奶茶好了。 但万万没想到，五分钟后，第一位服务员一口气给她俩送来了四杯，“不好意思久等了，这是您之前要的两份续杯，请慢用。” 纪纱和薛莹大眼瞪小眼。 “纱纱，我们现在跑路的话……” “浪费不好。” 可纪纱看着这满满的四杯也很头疼，“尽量喝吧，实在不行再剩下。” 自己点的续杯，哭着也要喝完。 等到全部解决完毕，两人不敢多耽搁，生怕服务员又给她俩送来新的，赶紧收拾收拾拿包走人。 纪纱感觉肚子发胀，走起路来总觉得有水声，薛莹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们本来计划要逛商场的，也好在计划是逛商场，每层都有卫生间，不然换成室外活动，卫生间还真是个大麻烦。 最终纪纱连晚饭都没吃，回到家后，瘫在床上开始揉肚子。 谁能想到好好的假期，居然是被水灌饱的呢。 纪纱觉得自己至少一个月不想看到各种饮料了。 明天还要上班，纪纱躺了一会儿后打算去简单收拾一下，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亮。 薛莹发来的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纪纱正想回复，薛莹又给她发了一个入群邀请。 薛莹：刚别人发给我的，咱们的初中同学群，新建的。 进入群后，纪纱发现群里已经40多人，凭着脑中残缺不全的记忆拼凑了一下，好像她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群里聊的正欢，一个个都把自己的群昵称改成了真实姓名，方便同学辨认。 纪纱手动改完后，看见班长丁连尚发了条消息。 丁连尚：纪纱来晚了啊。 纪纱：【微笑】 紧接着她在群里发了个红包，这一下又炸出了不少人。 红包被抢光后，大家继续闲聊。这里面有很多人毕业后就断了联系，多年未见，能聊的无外乎回忆一下共同度过的初中时光，回忆一下班级里发生过的开心事，但这些内容毕竟有限，到后来就开始聊上了各自的婚姻和工作。 婚姻和工作是成年人永远绕不开的两个话题，不过他们也才刚毕业不久，除了自己家里有产业的，其余的还都在为房子奋斗中，结婚的一个没有，有对象的也不太多。 这么多年，纪纱唯一一个还有联系的，就是薛莹。其他人的情况都不了解，她也没有进去插话，默默的看着他们聊天。 正看着，屏幕上弹出几个好友申请，纪纱一个个点了同意，点到最后，突然看到了程星源的名字。 纪纱心里起了一点小波澜，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成功添加好友后，纪纱看着程星源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程星源：纱纱，好久不见。 看到程星源发来的消息，纪纱嘴角微微勾起，回复道：好久不见【微笑】 程星源：【吐舌头】 看着这个略显调皮的表情，纪纱嘴角笑意渐深。 这段时间，她对程星源的了解都在新闻报道上，镜头下的程星源端着一种气质，看着很有距离感。但事实上，她可没忘了某人在初中时候，天天上蹿下跳的仿佛精力永远都用不完。 那个时候老师排座位都是一男一女当同桌，某次月考之后换座位，程星源坐在了她的旁边。也不知道那天他抽的什么风，一节课没个消停，要么坐在那儿自己傻笑，要么手欠的拽她的发尖。 纪纱竖的高马尾，发梢搭在肩膀上，正好是靠在程星源的一侧。程星源拽第一次的时候，纪纱没理他，第二次的时候瞥了他一眼，等到第三次干脆把头发揽到了另一侧，等老师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用口型无声的朝他问了一句：“你要干嘛？” 但对程星源而言，她这样子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吃错药了似的，被质问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两厢一对比，纪纱觉得这些年程星源没准也是饱受生活操练，要是放在以前，让他像在镜头前那么规规矩矩的，比挨揍一顿都要难受。 程星源：过段时间咱们同学聚会，你来吗？ 纪纱：嗯。 程星源：那就好。【开心的转圈圈】 与此同时，程星源那边—— 丁连尚连着语音朝他抱怨：“祖宗，你是不是有病？你要找她单独找不行吗？非得让我弄什么同学聚会，你知道把咱班人都找齐有多难吗？” 程家老宅中，程星源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干毛巾擦头发，“行了行了，知道你辛苦，等我这阵儿忙完的，请你吃饭。” 丁连尚不依不饶，“吃饭那是肯定的，而且地点得我挑。不过吃饭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得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搞同学聚会。” 程星源把毛巾丢到一旁，思考片刻，底气不太足的说道：“这不是不好意思吗……我俩这么久没见，直接约人太突然了，万一她拒绝我了呢，同学聚会这个理由，多名正言顺啊。” 丁连尚：“行，怂还是你怂。” 程星源及时纠正，“请把它称作策略。” 丁连尚丝毫不给面子，“怂逼。” ☆、第七章 游乐场的改装已经基本完工，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虽然这对许华而言很残忍，但事已至此，纪纱还是请崔天成联系了她，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结果没到一周，纪纱就接到了许华的电话，听到了潘凯病危的消息。 公司有专门的遗体冷冻柜，出殡之前用于存放遗体。纪纱得知这个消息后，赶紧联系了司机，开着遗体运送车来到了医院。 长长的病房走廊中，有不少的人坐在靠墙边的长椅上，有的面露愁容，有的掩面而泣，还有的表情麻木，头靠在墙上，微仰着头，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纪纱走过一间病房，听见里面爆发出争吵，三言两语便弄懂了其中缘由。 无外乎老人将死，财产的分配有了问题，一言不合，就在病床前吵了起来。 医院百态，或动或静，仿佛是一出荒诞的欢喜剧。 纪纱还记得外婆去世的那天，她同医护人员推着外婆的遗体下楼，转角时路过产房，大夫开门通知外面等待的家属，说一切顺利，母子平安，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一生一死仿佛是个轮回，每天都在这里交错着上演。 “这位女士，请您让让。” “抱歉。” 纪纱侧过身子，给推车送药的护士让开了道路，随即快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潘凯的病房外，隐隐能够听见里面的哭声。 纪纱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进去后才发现，潘凯已经离开了，许华坐在病床边上，拉着他的手痛哭不止。 纪纱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潘太太，请节哀。” 许华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但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还在不停的往下掉。 纪纱也没催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默默的坐在一边陪着。许华哭了好久，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她哽咽着问道：“一会儿，需要我做什么吗？” 纪纱点头，“您得和我们回公司一趟，签个字。” “嗯，好。”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潘凯的遗体送上了车，纪纱带着许华跟车回了公司。 公司有专门的遗体存放处，许华签完字后，又问道：“是要帮他换衣服吧，我来做好了。” 死者为大，一般来讲家属不太过分的要求，公司都会尽可能的满足，这其中自然包括换寿衣。许华哭的手都在抖，最后还是纪纱和遗体化妆师齐力帮忙，才将衣裤穿戴好。 忙了一大圈，纪纱也很累，许华走后她也没着急继续回去工作，就近在旁边搬来一个木头椅子，靠在墙边坐好。 化妆师和她年龄相仿，平时也算相熟，看她这个样子，关心道：“累了？” 纪纱点点头，又摇摇头。 化妆师仔细的观察她片刻，发现她确实没什么反常的表现，终于放了心，“行，心态还算不错。” 潘凯的遗体躺在台子上，面容安详，看得出死前并未遭受到什么痛苦。化妆师双手撑在台子边，叹了口气，“这人生前，生活应该挺幸福的。” 纪纱：“嗯，就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化妆师笑笑，回身去拿自己的工具箱，“短暂的一生中能够体会到幸福，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你应该多学学我，再冷漠一点才好。” 化妆师打开工具箱，逐一拿出工具，开始自己的工作。 “我上学的时候，认为人要离开时，至少要有家人的陪伴才算没有遗憾。后来毕业，去了市殡仪馆工作，见到了很多横死的遗体，车祸、溺水等等等等，有的甚至连个人形都拼不全，那时候又觉得，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些都不算什么。” “当然，那段时间我也见到过不少的家属，最过分的一次，老人遗体刚送进火化炉，子女就打了起来，工作人员过去劝架都不好使，到最后，老人的骨灰都没人装殓，还是我们帮着装进骨灰盒的。” “说的有点乱是吧。”化妆师手下动作不停，微微勾勾嘴角，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我也挺混乱的，各种人和事见多了，就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很幼稚，有段时间我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就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想，我这一辈子要怎么活，如果能够顺顺利利没病没灾的活一辈子，是不是就很幸福了。” “但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我就又想起了自己服务过的那些人，你知道的，做咱们这行的，难免会听家属唠叨唠叨，听得多了，才意识到原来无论什么样的人，一辈子下来总会有遗憾。” “纱纱，其实能到咱们这儿来的人，真的要比很多人幸福了，他们虽然没法避免死亡，但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程没有留下遗憾，所以你千万不要沉浸在他们或者家属的情绪中，你得及时从负面情绪里抽身出来。” 纪纱一直默默的听着。 事实上，今天她情绪确实有点波动，尤其是许华临走时说自己一定会坚强的，因为孩子们只有妈妈了，所以她绝对不能垮。 家庭的原因，纪纱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没体会父母亲情，也不明白父母对孩子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是看到许华的样子，想起潘凯第一次来的时候在单子上写下的那句话，她是真的想帮助他们，想帮助他们达成这个心愿。 “尽己所能，别否定自己也别为难自己，纱纱，别忘了你是最棒的。” “谢谢。” 其实偶尔找人聊聊，心里能舒服不少，只是纪纱一直不想去打扰别人，毕竟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潘凯走的安详，且生前一直有许华照顾，身上也很干净，所以化妆师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为他整理遗容。 化妆师将潘凯的遗体推进柜中，转身再去收拾自己那堆工具，“我觉得你就应该学学虹姐，虹姐这人吧，人不坏，就是脾气不太好，我可是听过好几次，说客户那边不满意方案让她重新改，她气的直摔鼠标。她这样挺好的，真的，心里有气发泄出来总比憋着要好。” “那也太费鼠标了。”有些事情想开了，人也跟着轻松不少，纪纱现在已经少了很多疲惫感，也有心情和她开几句玩笑，“我们领导可说过她好几次了，说鼠标是公司财产，要好好爱护，下次再摔就自己掏钱买新的。” “那他不也只是说说而已，虹姐报废的鼠标我见过几次，都是咱们公司统一采购的，其实你们领导心里都懂，就是碍于身份，必须要站在公司的角度义正言辞一番。” “说得对。” 纪纱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十指交叉双手举过头顶，用力的抻胳膊，“人还真不容易知足，工作的时候想着能休息就好了，不然天天坐着腿疼腰也疼。等到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时候，又开始想念坐办公室喝茶摸鱼的日子，唉……” “都是生活的体验，不管是苦是甜，慢慢学着享受吧。” “嗯，所以我现在在学习如何知足常乐。” 纪纱活动完身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先回去，“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 纪纱又去找柳楠。 她到的时候，柳楠正坐在椅子上，左手边放着相机，右手在摆弄鼠标，再离近一看，电脑屏幕上都是她之前拍摄的照片，但她却不是在看，只是双眼呆呆的看向屏幕的方向，甚至没有焦点，右手食指还在无意识的下滑着滚轮。 “喂……”纪纱靠坐在她的桌子上，伸手在她眼前划过，“发什么呆呢？” “嗯？”柳楠猛然回神，缓了一两秒后才恢复正常，“吓我一跳，怎么了？” “先别问我怎么了，说说你刚才想什么呢。”纪纱有些担心的望着她，她总觉得柳楠的状态很差，再想起上次她和自己说的那些，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你没事吧。” 柳楠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没事，这不是最近有点闲吗，脑子就容易放空。” “真的？”纪纱还是不放心，“我年纪小你可别骗我。” 柳楠抬手佯装打她，“死丫头皮了啊，暗示谁年纪大呢。” “嘿嘿~”纪纱双手合十笑着告饶，“楠姐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明天请你喝奶茶。” 柳楠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赶紧说今天来什么事。” 回归到工作上的事，纪纱迅速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潘凯去世了，葬礼定在三天之后。” “这么快啊……”柳楠自顾自的感叹一句，又拿起自己的相机摆弄两下，“嗯，我知道了，那咱们还按照以前的流程走。” “ok~” 事情都交代完了，纪纱转身要回自己的办公室，走着走着又想起了化妆师和自己说的那些。 “楠姐。” “嗯？” 纪纱站在门口那里，歪着脑袋给她比了一个大大的心，“加油~我们楠姐是最棒的~~~” 柳楠笑笑，“知道了，我最牛逼我最棒，行了，赶紧滚蛋。” 纪纱：“好嘞~遵命~” ☆、第八章 潘凯的葬礼定在了晚上。 大清早炼骨灰是许华和一些亲友自己去的，没有带孩子，毕竟遵照潘凯的遗愿，他不希望孩子去那种地方，年纪太小，怕吓到她们。 整个游乐场被装点的焕然一新，热闹的小摊，手牵气球的人偶，被孩子们围住的棉花糖老人，还有来来往往的客人，如果不是摩天轮前特意放置了骨灰盒，这里与别处的游乐场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夕阳落下，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就迎来了夜晚的狂欢派对。 两个孩子被装扮成了天使的模样，站在摩天轮前，听着远处奏响的音乐，看着头顶炸开的一团团烟火，过了片刻，就看见一支花车□□的队伍向这边驶来。 硕大的花车上也布置了烟花装置，绚烂的花火中，穿着人偶服的工作人员排排站，开心的朝她们挥手。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当另一个天使装扮的姐姐站在面前时，她们下意识的联想到了以前爸爸讲过的童话故事。 “你是来接爸爸的吗？” “嗯。”大天使蹲下身子，慈爱的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爸爸要离开了，我是他的引路人，我来接他去另一个世界。” 孩子们慢慢红了眼圈。 大天使起身捧起骨灰盒，和她们温柔的说道：“来，一起送爸爸最后一程。” 花车队伍以摩天轮为起点，开始了盛大的□□活动。 一群人在道路两侧跟着花车一起前行，笑着闹着欢呼着，气氛变得越来越火热。 远处的摩天轮被装扮成了夜晚的盛景，缓慢的转过一圈又一圈，熠熠生辉。 璀璨的烟火下，大天使目光柔和的望向前方，口中轻轻唱着歌。 Back when I was a child, before life removed all the innocence （当我回到孩提时期，那时生活还未抹去我的童真） My father would lift me high and dance with my mother and me and then （我的父亲喜欢将我高高地托起来与母亲起舞） …… If I could get another chance, another walk, another dance with him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与他漫步，与他共舞） I’d play a song that would never, ever end （我要放上一首永远永远不会结束的旋律） How I’d love, love, love （因为我是如此地喜欢） To dance with my father again （再和他共舞一曲） …… Later that night when I was asleep （那天晚上我熟睡时） He left a dollar under my sheet （他轻轻地在我床单下放了一美元） Never dreamed that he would be gone from me （从没想过那竟是永别） If I could steal one final glance, one final step, one final dance with him （如果能从记忆里偷回他，哪怕只是一眼、一步、一段舞） I’d play a song that would never, ever end （我都要放上一首永远不会停下的旋律） Cause I’d love, love, love （只愿与他） To dance with my father again （共舞一曲） …… Sometimes I’d listen outside her door （有时经过母亲门外） And I’d hear how my mother cried for him （听见她为父亲哭泣） I pray for her even more than me （只祈求将我的祝福都留给她） I pray for her even more than me （将我的恩赐都赠予她） I know I’m praying for much too much （我已经祷告了一次又一次） But could you send back the only man she loved （您能将她爱的那个人送回来吗） …… 纪纱和柳楠在跟随花车□□的人群中，人来人往太多，柳楠一直在记录抓拍，纪纱怕她摔倒，始终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护着。直到潘凯的骨灰顺利到达墓园下葬，两人这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等车子开回市区时已经过了11点。 “要是这条路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就好咯。”纪纱一边开车一边感慨，“早晚高峰堵的要命，现在多好啊，我居然有了种幸福感。” 照相机被放在了后面，柳楠正闭目养神，听到纪纱的话后，笑道：“天天就知道想美事，好好开你的车吧。” “放心，五年老司机，包您安全。” “老司机？这位女士，你真实驾龄多少啊。” “一年出个头……”勉强能上高速的那种。 “哎呀，干嘛拆穿我啊。”纪纱跟她抱怨，“不都是从拿驾照开始算吗。” 祥寿的公休安排还算合理，像她们俩这么晚才下班的，第二天不会强制要求上工，可以和年假串一串休个整天，或者只上半天班。 总归至少有一个上午的休息时间。 纪纱建议，“明天有安排吗？没有的话去吃个宵夜？” 俩人从早上就开始忙，中午就随便吃了一口，再兼忙了半宿，肚子早就空了。柳楠揉揉空瘪的胃，“好啊，吃什么？” 这是个啤酒烧烤小龙虾的季节，纪纱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了附近很有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选一家选一家。” “右边那家烧烤海鲜城吧，以前和男朋友来过一次，味道不错。” 这个时候的大排档人满为患，又不用排号，只能看哪桌吃完赶紧过去占位置。 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等到了空出的座位。 “吃个宵夜可真不容易。” 两人快速点完单，服务员风风火火的去后厨送单子，纪纱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问柳楠，“不给男朋友发个消息吗？” “发什么？” “说你在外面吃宵夜，会晚一点回去。又或者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给他打包一份。” 柳楠勾起嘴角，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必要了，前两天刚分手。” 原本的笑意僵在嘴角，纪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用不着这个表情。”柳楠拆开面前的一次性餐具，拿起水壶用热水去烫，“分了也挺好的，久违的自由。” 纪纱掰好竹筷放到她的小盘上，“能问问为什么吗？你俩……不是都要结婚了吗？怎么好端端的……” “额……从何说起呢。”柳楠想了片刻，“其实我俩有挺多意见不统一的地方，谈恋爱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提到结婚后，问题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就拿工作来说吧，你知道的，他父母不喜欢我的工作，他也希望我换一个。况且他收入不错，就算我以后做全职太太也完全没问题，所以他希望我能轻松一点，尤其我还在看心理医生，状态一直都没调整好。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他所构想的生活，和我构想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挑战自己，工作对我而言就是个挑战，或许我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非常享受这种挑战的过程。哪怕我现在状况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然后继续去挑战。” “可他不一样，他希望我安安稳稳，就算结婚后还要工作，也要找个相对而言简单轻松的。他也就这个问题和我好好谈过，他觉得就算我现在还有这种心气，可又能保持多久呢。岁月是把杀猪刀，会把那些棱角全部磨平，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以纪纱对柳楠的了解，她不知道她男朋友口中的“那个时候”会有多久，只知道现在的柳楠，是绝对不会因此妥协的，“然后呢？” “我俩吵了一架，开始冷战，再之后……就分手了。” 想起这些，柳楠有些唏嘘，“人生目标不同调和起来太困难，不过分手了也好，现在分手总好过以后离婚。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我自己选的人生，我会努力走到最后。就算到时候真的如他所说，我也不后悔。” 纪纱喝了一口冰可乐，“那你还辞职吗？” “嗯，但理由不是结婚，是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放个长假休息一下，等我好好调整完，再找个新的目标继续挑战。” 说着，柳楠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多和纪纱说了两句，“谈恋爱无所谓，人品好性格好模样喜欢就没问题，但是结婚不一样。结婚前一定要把能想到的都放到明面上谈一谈，工作、家庭还有未来规划什么的，别怕伤感情，还是那句话，分手总比离婚好。” “哦……”纪纱继续小小口的嘬可乐，“记下了，可我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么多。” 她家里的情况柳楠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她已经没什么长辈、一直一个人生活，所以也就没拿那些有的没的开玩笑，只问了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纪纱脑中又浮现出程星源的模样，有些尴尬的回她，“阳光开朗一点的，很会照顾人，还有就是……嗯……长得还很帅。” 柳楠意味不明的笑笑，一语中的，“你初恋？” 纪纱：“……”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他很优秀吗？” “嗯……” “难办啊，初恋，还是个特别优秀的初恋，得不到的白月光……啧，你这对象可不好找。” 服务员送上一大盆小龙虾和烤串，柳楠又给她杯子里填满了可乐，“算了，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来，以可乐代酒，干一杯，就算是庆祝我重回单身重回自由，顺便祝你早日找到喜欢的人。” “嗯~”纪纱和她碰杯，“咱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开心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引用歌曲《Dance with My Father》，歌词引用于网易云 ☆、第九章 盛源总部坐落在本市最大的金融商圈中，几十层的独栋高楼静静伫立，气势非凡。 程星源熟门熟路的开着越野来到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子后，对着后视镜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着装。他今天抓了头发，身上穿着一套宝石蓝的高级手工西装，不张嘴的时候人模人样，乍一看还挺能唬人的。 他乘坐电梯一路上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那层。 走廊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没有半点声音，助理看见程星源赶紧起身招呼，“程先生好。” 程星源还礼似的微微点头，抬手指了指她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我哥在里面呢？” “是的。”助理回答道：“程总正在办公。” “行，我知道了，你继续忙吧。” 说完，程星源也用不着助理跟里面通报，走到门前象征性的敲了敲，然后推门而入。 最近一段时间，程星源回国的事被各路媒体传的沸沸扬扬，全都和家产有关，更有想要博眼球的，直接在标题上写着盛源即将面临大换血。而盛源的员工们也不乏吃瓜群众，私群里各路小道消息都要传飞了，但是作为一线的吃瓜群众，天天手捧着瓜，却有点不知道如何下口。 要说这兄弟俩关系好，好像未必，有一次俩人在外面办公区见了面，互相招呼的时候冷冷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一家人的和气来。要说关系不好，那倒也不见得，毕竟冷淡归冷淡，但俩人之间也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看的一众吃瓜群众心情复杂。 至于程星源本人，根本没工夫顾忌吃瓜群众的感受，也没工夫去想今天他直接闯他哥的办公室，会被别人传成什么样。 等到进了屋关了门，程星源立刻脱了西装外套，像丢抹布似的往会客沙发上一扔，一边往办公桌那边走，一边扯领带，最后懒懒散散的扯了把椅子，放在办公桌旁边，和程星盛隔着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 程星盛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成熟稳重。他原本正在看文件，结果让程星源这么一搅合，注意力分散，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合上钢笔，“好好坐着，衣服穿好。” “在外面装装样子就算了，在你这儿就没必要了吧。” 好好的衣服被他扯的衣襟大敞，活像刚去会所消遣完衣衫不整的富二代。 “三、二……” “行行行，我好好穿衣服。” 一听倒计时，程星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两下就整理好自己的着装，虽然看着还是和程星盛天差地别，但好歹能见人了。 “我都多大了，还玩这一套……”程星源小小声的嘟囔。 他和程星盛同一个爸同一个妈，但性格却是大不相同。程星盛从小就气质稳重，做事得体，成熟的远超同龄的孩子。程星源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最皮实的年纪里天天上蹿下跳，老宅里那些树，就没一个是他没爬过的。 程星盛很小就和长辈学做事，没什么玩的时间，几乎整天泡在书房里。有一次程星源自己玩着无聊，非要去找他哥陪，他哥不和他玩，他就在书房里撒泼打滚，最后程星盛忍无可忍，下了最后通牒，说数三下要是还不起来，后果自负。 程星源死活不信这个邪，结果被他哥按地上揍了一顿。 那次揍的有点狠，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去触他哥的霉头，等又过了几年，才知道程星盛的日常课程里有跆拳道和散打。 就很气。 但气归气，打还是打不过的。 看到自家弟弟恢复人样，程星盛脸色好看了点，“今天来做什么？” “我一会儿有事，顺路过来看看。”程星源答道，“顺便问一下，我还得装多长时间啊？” 其实程星源和家里的关系非常好，虽然父母离婚后一直和母亲在国外，但每年总有几个月要回来陪陪家人的。以前之所以没人报道，是程家护着孩子，不想让他过多曝光在大众眼中，所以每次回来都很低调，根本没像这次大张旗鼓的。 至于这次，也是家里商量之后的结果。 程星源本人学摄影出身，什么商场什么董事会，在他听着就和听天书一样，属于听了也听不懂。反正他就是配合家里，等这段时间过去，就重归自由。 “等奶奶的事结束吧。” 一提到这个，兄弟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程星盛城府深，事都藏心里，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程星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况且这里就他们兄弟两个，更是没有遮掩的必要。 “真的没办法了吗？” 程星盛沉默着摇摇头。 程星源长长的出了口浊气，“这两天，爷爷的状况也不好，早上我去陪他们聊天，奶奶都看开了，倒是爷爷一直没法接受……” 说着，他烦躁的揉揉额角，纠结的眉头皱成一团，“太突然了。” 程星盛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发泄就在这里，回去别让爷爷奶奶看到这个样子。” “我知道。”程星源说道：“下午我还有个同学聚会，晚上不回去吃了。今天嫂子和伊伊在家，你早点回去。” 提到妻子和女儿，程星盛眼中目光柔和许多，“嗯。” …… 另一边，薛莹跑到了纪纱家，盯着她换衣服。 薛莹今天穿的高腰阔腿裤，脚踩高跟鞋，头发利落的扎了起来，抱臂靠在门边，下巴微微扬起，显得整个人又傲又飒。 一个同学聚会而已，纪纱也没打算穿的花枝招展，她看了一眼薛莹，打算像她学习一下，于是翻翻找找，找到一条素色的连衣裙，然后画了个淡妆。 “不错不错。”薛莹绕着她转了一圈，评价道：“我们家妞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多谢夸奖。”纪纱朝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走，出发了。” 聚会地点是丁连尚定的，一早就在群里发了定位，纪纱开着她的小车载着薛莹，来到酒店外面停车场，刚找好位置停好车，就看见一个略显熟悉的人在她们车前走过。 “是唐竹啊。”薛莹本来觉得刚来就看见她，心情糟透了，结果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两眼放光，拽着纪纱的胳膊拼命摇晃，兴奋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她是自己来的。” 纪纱被他晃的脑子迷糊，“那又怎么了？” 薛莹怒其不争，“那就程星源懒得理她啊，不然你想想，但凡有点机会，唐竹能不拽他陪着？还能自己一个人过来？” 纪纱：“……” 其实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现在就算见到程星源也是心如止水，反倒是薛莹，精神亢奋的不正常。 纪纱：“唐竹当初也没惹你吧，你怎么看她这么不顺眼呢？看她吃瘪就这么开心？” 薛莹：“当然开心啊，她当年可没少找你麻烦，反正呢，她不开心我就开心咯。” “嗯嗯，谢谢薛女士这些年对我的照顾。”纪纱说的真情实感，“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您意下如何？” “要不起要不起。”薛莹连连摆手，“还是留给你未来老公吧。” 两人说说笑笑的从车上下来，挽着胳膊进入酒店，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定好的包房。 丁连尚这次是下了狠功夫，除了极个别的真的回不来，其余的人尽数到齐。 “纪纱薛莹，快快快，过来坐。”作为组织者，丁连尚也充当着迎宾的工作，到门口接客以及引入座位，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都不输外面的服务生，熟练地连他自己都心疼。 “班长好久不见啊。”薛莹拽着纪纱大大方方的和大家打了招呼。 薛莹本身就是个爱说笑的活泼性格，虽然和这些人都是多年未见，但三两句就再次熟络起来，倒显得纪纱过分安静了。 “纪纱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啊。”侧手边的以为女同学感慨道。 “你还不了解吗，她就这样，平时我和她打电话几乎都是我在说，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她睡着了呢。”知道纪纱不善于应付这种人多的场合，薛莹主动承担了下来。 有了薛莹的加入，桌上的气氛开始变得热闹，大家又聊起了当年一起上学的日子。 聊着聊着，突然有人问道：“是不是还缺人？小程总怎么没来呢。” 这个称呼让许多人没反应过来，沉默片刻后，丁连尚抢先答道：“程星源在路上了，我刚叫服务员上菜，咱们边吃边等。” “这不好吧。” “没事。”丁连尚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今天谁来晚了谁结账，程星源他没跑了，都别和他客气，小程总有钱，不用给他省。”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就略过了这个话题，纷纷开玩笑说要再多点菜。 纪纱抬眼看了一眼刚才那人，觉得时间一长，或人或事，确实有什么东西慢慢变了。 ☆、第十章 程星源是踩着上菜的尾巴来的，他中途回家换了身休闲装，这样一来就看着亲切多了。 “都等你呢，还不快点。”丁连尚老妈子似的忙前忙后，看到他进屋赶紧招呼，“我们刚可说好了，来最晚的买单，你今天别想跑。” 在众人的招呼声中，丁连尚推着程星源的肩膀往桌边走，左右看看，“来晚的没资格挑座位，哪有空位坐哪儿吧。” 但问题是今天的座位本来就是他安排的，只有纪纱旁边有个位置。 纪纱脑子一懵，薛莹赶紧在桌下捅了捅她，疯狂暗示。 她看了程星源一眼，然后从椅子上拿起手包，给他把位置空出来。 “谢谢。” 程星源道了声谢，规规矩矩的入座。 他现在是各大网站和娱乐小报的焦点人物，无可避免的也成为了话题中心，有几个人一直小程总小程总的叫着，程星源看不出什么情绪，始终面带微笑的保持交谈，不过好在有丁连尚在，几句话又把话题岔了过去，让他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机会。 纪纱一直在默默的听，她刚吃完盘里的菜，拿起筷子正要再夹一些。 “想夹什么？我帮你。”程星源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听起来非常舒服。 纪纱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很多年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程星源，仔细瞧瞧，与当时相比，男孩子的稚气脱去不少，五官也硬朗了一些，好像也更稳重了。 至少她觉得，现在的程星源是不会莫名其妙拽她的小辫子的。 “嗯……那就来碗排骨汤。” 程星源笑着拿起她的小汤碗，等到排骨汤转过来的时候，给她添了满满一碗，“这位美丽的女士，请慢用。” 纪纱也笑笑，“好，谢谢。” 互相开口之后，话就容易说了。 纪纱很小心的避开了这段时间的各种八卦消息，只问了问他在国外的事。 程星源挑着有意思的和她说了几件，说着说着突然小声来了一句，“外面那些八卦消息别当真，其实我家里关系特别好。”而后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偷偷告诉你的，算是个只有你知道的小秘密。” 纪纱没懂其中的逻辑，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你呢，这些年还好吗？现在是在工作吗？在哪儿？等有时间我过去看你。” “祥寿殡葬礼仪服务有限公司，我做殡葬服务的。” 程星源一怔。 他这个反应完全在纪纱意料之中，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份职业，甚至很多人还觉得晦气，纪纱早就习惯了。 但程星源又和那些人的表现不太一样，“抱歉，我不太了解这份工作，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嗯。”接下来，纪纱用了大概十几分钟，简单说了说自己的工作。 程星源很认真的在听，时不时的点点头作为反馈，等她说完后，由衷称赞道：“真厉害。” 纪纱总觉得是不是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程星源说这话的时候，她隐约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骄傲和自豪，当然还有自从见面开始，一直都在的温柔。 “我先去趟卫生间，很快回来。” 等到程星源离座后，薛莹赶紧拽着纪纱，兴致勃勃的开始八卦，“行啊你，进展不错。” 纪纱怀疑她是不是吃瓜吃上了头，自己怎么就没觉得什么进展不进展的，明明就是单纯的聊天而已。 “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薛莹暗自笑的得意，“刚才你和程星源聊天的时候，唐竹气的脸都黑了，我怀疑啊，她和程星源是不是吵过架，或者被程星源单方面的说过什么，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说过。” “应该不会吧。”纪纱对她这个推论表示怀疑，“程星源脾气那么好，怎么会和她吵架。” 薛莹一副看破奸情的眼神，“那是对你，你看他刚进来的时候，虽说也和大家聊的挺开心吧，但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完全就是敷衍而已。这种假笑，我可见多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薛莹打过交道的人不少，看人可比纪纱准多了。 老同学见面全是场面客套，刚坐下没聊几句，薛莹就认清了这个现实。 “相信我，我先不说程星源对你有没有好感，可至少在他那里，你确实是不一样的。” 薛莹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转而又投入了新一轮的虚情假意中。 程星源出去的有点久，等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一会儿还要去唱歌，但有人还有事，要提前离开，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纪纱和薛莹也打算先走。而丁连尚作为组织者，肯定是脱不开身的，于是一边安排一边拼命给程星源使眼色。 程星源去结了账，很快又返回来，“你们怎么走？我开车来的，送你们回去吧。” 纪纱刚要说自己也是开车来的，薛莹却抢在她前面开口，“我突然想起我忘了好重要的一件事。” 说着，不等纪纱反应，她熟稔的从纪纱手包里拿出车钥匙，“车借我用用哈，改天还你。”然后托孤似的，认认真真叮嘱程星源，“她家离这儿挺远的，你记得把她安安全全的送回去。” “放心，交给我吧。” 直到纪纱坐上程星源的副驾驶位，她才意识到，薛莹这是扔下她自己跑路了。 天已经彻底黑透，车子稳稳的开在路上，街边的路灯和门店的霓虹光影急速后退，纪纱被晃的眼睛不太舒服，微微偏过头。 “晕车了吗？”程星源察觉到她的动作，有些担心的问道。 纪纱摆摆手，“没有没有，是外面灯光有点晃眼睛。” 程星源替她把遮光板放下，多少挡住了一些，而且还慢慢降低了车速。 最后他把车停在路边，几分钟后带了两杯加冰柠檬汁回来，“尝尝看，这家店还是我嫂子发现的，别看店面小，但味道绝对赞。” “谢谢。”纪纱接过已经插好吸管的柠檬汁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纯正。 她叼着吸管，偷偷瞄了一眼程星源，发现他虽然在努力的掩饰，但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程星源回答的磕磕巴巴，并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纱纱，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什么事？” 说起这个，程星源神色黯了黯，“我奶奶……她……她可能没剩多少时间了……” 他单手抵着脸，娓娓道来，“外面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这次回国，一方面是想以后留在国内，另一方面就是我奶奶的事。” “当时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全家人都觉得很突然，尤其是我爷爷。老爷子到现在还接受不了，尤其是有一次奶奶拽着爸爸交代后事，让他给听到了，他舍不得和奶奶发火，结果就把我爸给训了一顿。” “倒是奶奶，特别看得开。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很幸福了，小时候被自己爸妈当成公主宠着，后来嫁给我爷爷，我爷爷又宠了她一辈子，她很幸福也很满足，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就是……关于她后事的安排，我奶奶说了，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想要浪漫一点，她可不想在老宅外面搭个灵棚，看起来怪吓人的。” “她希望我们，能够开开心心的送她离开。” 程星源深吸一口气，尽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给我哥打了个电话，我爸和老爷子那边他会去说，纱纱，这次你帮帮我，好吗？” “好。”纪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嗯，那我回家后再和他们商量一下细节，还有做做老爷子的思想工作，估计也就两三天的时间吧，到时我去你公司找你。” 和纪纱约定好后，程星源把她送到了公寓楼下。 这里24小时保安巡逻，大厅内灯火通明，还零零散散看见几个刚回来的住户。 “上去吧，记得进屋后给我发个信息。” 纪纱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的上升的过程中，纪纱看着不断跳动的层数，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是梦幻。 她原本以为只是参加个同学聚会而已，却没想到又和程星源有了这么多的牵扯，纪纱觉得这个事情已经要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了，至于结果如何，她还无法得知，不过从现在来看，结果多半会是好的。 进了屋子后，纪纱连衣服都没换，甩开鞋子踩着拖鞋，直接来到了窗前。 程星源就在楼下，单手插兜靠在车上，抬头看向她的窗户。 纪纱赶紧给他发了条信息：我到了，你路上开车小心点，晚安。 手机震了震，程星源看完她的消息后，嘴角含笑，重新抬头看向她。纪纱住的楼层不高，所以看得一清二楚，程星源朝她摆了摆手，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不过考虑到喊出来会很扰民，最后还是改成了手机。 程星源：纱纱晚安，好梦，还有，等我去找你。 ☆、第十一章 纪纱最近两天都过的比较轻松，没有新的工作，白天就整理回顾一下以前的项目策划，晚上和薛莹八卦，再和程星源聊聊天，小日子过的相当舒心。 公司最近接到的委托较少，身为前台的方琼和潘晓琴也轻松很多。 这天，俩人正趁着经理不在偷偷摸鱼，潘晓琴打开一个网页新闻，小声和方琼说：“刚推送的，据说盛源最近股价波动较大，可能就和他们家小少爷回国有关。” 方琼淡定的吃了一口苹果，“这些小编是没什么写的了吗？自从那个小少爷回国后，好像盛源出了点什么事都和他有关。” 潘晓琴：“确实，不过总有新加入进来的吃瓜群众嘛，标题不写的劲爆一些，怎么吸引眼球啊。” 方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快速啃了几口剩下的苹果，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又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巴，四下看了看，没发现经理的影子，赶紧从抽屉里翻出小镜子补了个妆。 而潘晓琴还在兴致勃勃的继续看网页，找八卦，“我算是发现了，相对于其他的八卦新闻，吃瓜群众还是对豪门密辛更感兴趣，你看看，但凡新闻标题和那个小少爷有关的，热度都高了不止一个档，就连娱乐圈都要甘拜下风。” 方琼：“那当然了，娱乐圈新闻最多算是娱乐大众，盛源那么大个企业，下属那么多分公司，多少人靠着它吃饭呢，八卦归八卦，但大家还是更注意自己的饭碗。” 潘晓琴点点头，“嗯嗯，有道理。” 俩人就八卦等级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探讨，正说到兴头上，公司大门被人推开，潘晓琴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您好，请……” 那套公式化的说辞刚起了个头，潘晓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嘴巴像是被捏住了一样，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拽旁边的方琼，“你你你快看。” 方琼也是一脸惊诧，因为刚才她俩激情讨论的主人公，就站在眼前。 程星源摘掉墨镜，笑容和善，“祥寿礼仪公司，我没走错吧？” “嗯嗯嗯。”潘晓琴傻兮兮的站在那里，频频点头。 程星源：“那好，我是来委托的，请问走个什么流程？要填表格什么的吗？” “不，不用，请您跟我来这边稍候。”方琼屈起胳膊肘捅了捅潘晓琴，潘晓琴这才醒过神来，赶紧引着程星源去会客室。 方琼知道程星源身份不一般，等潘晓琴带着人离开前台后，立刻拿起电话用内线和经理说了这件事。经理听完也傻了，他们公司成立至今，还没接待过这么大的客户，要是这单做好了，不仅收益丰厚，很可能还会经由程星源再被介绍给其他的大客户，这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短短几秒钟内，经理已经想好了对策，正好公司的金牌业务崔天成也在，他立刻赶到业务部和他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件事，然后俩人一起去了会客室。 “程先生您好。”经理客气的和他握手，“我们很荣幸接到您的委托，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金牌业务，接下来将由他来为您服务。” 经理离开后，崔天成如同以往一样，和程星源详细的介绍了一遍流程，然后拿出了殡葬策划师的个人手册。 厚厚的一摞，程星源翻翻找找，最终找到了纪纱的那本。 一张标准的工装照，程星源看着这张略显朴素的照片，目光渐渐柔和。 他的表情变化，崔天成都看在眼中。本来程星源作为客人，在对方不主动开口的情况下，他不应该过多去问对方的私人关系，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程先生，请问您是认识我这位同事吗？” “嗯。”程星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纪纱的照片上，“这次算是我的私人委托，但按照规定，来你们公司走个流程。” 原则上来讲，公司不允许策划师个人接私活儿，但管理其实没那么严格，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公司几乎不会过问。 这道理程星源也懂，只不过他身份有点特殊，难保被什么人知道后做文章，他不想让纪纱落人口实，所以思考再三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无外乎是多给公司手续费而已，刷他哥的卡，他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听完缘由，崔天成点了点头，请程星源稍坐片刻，出去问了问经理的意思。他们经理非常想拿下这一单，知道人家特意过来走流程，更是没什么话说，于是通知纪纱，让她直接和程星源接洽。 去会客室的路上，经理苦口婆心，“纪纱，这一单对咱们公司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做，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千万别客气。还有，程先生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这一单要是拿下来，到时候我从个人工资里给你包红包都行。” 很显然，经理已经把这单子当成公司未来发展方向中，至为重要的一环了。 纪纱到达会客室的时候，程星源已经喝完了两杯咖啡。 在此期间，他把纪纱的个人手册完整的看了一遍，其中有几个策划不乏让人眼前一亮。 “程先生，久等了。”纪纱微笑着入座，伸手把桌上那堆手册收拾到一起，整整齐齐的码到桌角。 “在公司这么见外吗？”程星源对这个称呼略显不满。 “公事公办。”纪纱拿出一张单子，“麻烦详细填写一下。” 程星源乖乖拿起笔，认认真真的逐行填写，只不过在具体要求那一栏停了下来，“这个我现在没法写。” 纪纱面露疑惑的看着他，“但是这样的话……” 会相当难办。 可程星源毕竟是特殊的，无论于私于公来讲都是，“要不我先试着出几份方案，你看完再说？” “不用那么麻烦。”说着，程星源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认认真真和她商量的口吻，“这周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老宅一趟，关于……葬礼……总之这件事，我奶奶可能自己有点想法，到时候让她亲自跟你说，好不好？” 从情感上，这个要求她没法拒绝，从工作上，详细了解客户的想法和意图本就是她分内的事。 纪纱：“好，那到时候我等你电话。” 说完，就见程星源抬头看了一圈天花板。 纪纱好奇，“找什么呢？” 程星源一边看一边问，“这个会客室里没有摄像头吧？” 纪纱：“当然没有，我们可是很注重客户隐私的。” 程星源放了心，又问，“刚招待我的是你们经理吧。” 纪纱：“嗯，对我们公司而言，你可是sssvip客户，他当然要亲自接待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客户，是不是该有点特权？”程星源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不大不小的包，包裹的严严实实，谁也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变魔术似的从里面拿出两个大的保温饭盒，还有满满一盒子切好的水果，外加两瓶鲜榨果汁，“能否赏个脸，陪我吃一顿午饭呢？” 初中的时候他俩做过一段时间同桌，遇到纪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程星源曾经帮她带过好几次的饭，也是那时，他把纪纱爱吃的东西全都记了下来。 纪纱略显诧异的看着满是自己爱吃的菜的餐盒，压制住内心的一点小惊喜，笑道：“程星源，你这些年在国外，别的没学，制造惊喜倒是很熟练啊。” 程星源：“或许吧，但今天明明是有感而发。” 他特意挑的临近中午的时间过来，本来想约她出去吃的，可是查了一圈发现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走远点的话很可能耽误纪纱下午上班，于是就请家里的保姆阿姨按照他提供的菜谱做了两份。 程星源帮她拧开果汁瓶盖，放到她的手边，“怎么样，好吃吗？” 纪纱点头，“嗯，味道很好，谢谢。” 程星源：“和我客气什么，你要是喜欢，我天天过来给你送饭。” “你能天天过来？怎么时间这么多啊，不用去盛源吗。”在纪纱印象中，像是程星源这种的，应该每天都很忙才对。 “不用，家里有我哥呢，我本来也不在公司帮忙。”可他突然觉得这么说的话，自己就像是个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似的，又赶忙解释，“虽然我不在盛源，但我有我自己的工作，只是最近比较清闲而已，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忙了。” 纪纱：“那你以后，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吗？” 程星源：“嗯，我是摄影专业，这些年也拿过一些奖项，开过个人摄影展。这次回来打算先适应一下环境，之后可能会自己组个团队，大致就是这样，但具体的还没定下来。” “那很好啊。”纪纱拿起果汁和他碰了碰，“祝你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有你的祝福，一定会一切顺利的。”程星源拿起果汁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纪纱，耳朵尖慢慢红了。 ☆、第十二章 这天晚上，薛莹过来还车，恰好第二天她休息，于是决定在纪纱这里蹭一宿，顺便聊聊最新八卦。 薛莹穿着一身丝质睡衣，脸上敷着面膜，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说道，“我觉得啊，程星源肯定对你有意思。” 纪纱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刷微博，听到她这话后犹豫片刻，反驳道：“可能只是照顾老同学，毕竟他以前就挺会照顾人的。” “你还别不信。”薛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把面膜的边粘好，也来到沙发上，“我的直觉一向准确。至于你说的以前，那个时候我也说了啊，他肯定喜欢你，所以才让你放心大胆的去表白。” 薛莹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以前没这个意思，那现在呢？你说他是照顾老同学，这话你自己信吗？同样是老同学，我怎么没看他过来照顾照顾我呢。” 虽然程星源和她约的周末见，但这几天中午，纪纱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外卖，都是程星源给她订的，种类丰富，营养均衡，一看就下了心思。 纪纱沉默。 面对有理有据的薛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 “我……算了，再说吧。” 薛莹微微向前探着身体，侧头瞄了一眼她的神色，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可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她握着纪纱的手腕晃了晃，“别再想你家里的事，你就是你自己，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也别再这么为难自己了，好不好？” 俩人做了十年闺蜜，薛莹对她家里的情况十分清楚。 要不是因为纪纱心里一直有个结，当初也不至于拖拖拉拉连句喜欢都不敢说，而现在面对程星源这么明显的示好，她仍旧不敢正视这份感情。又或者说，当初她好不容易想要迈出这一步，结果因为程星源的离开，她又重新退回到了壳子里。 “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我尽量。” 以薛莹对她的了解，这已经算是纪纱下的保证，当即笑了笑，“这才对嘛，我们家妞儿最棒了。” 纪纱也笑笑，抬手戳戳她的脸，“快去洗面膜吧，都要干了。” 薛莹大惊，“糟糕，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说完就踩着拖鞋风风火火的跑去卫生间洗面膜。 …… 周末，程星源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准时把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两分钟后，纪纱出现在了车边，“不好意思，下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到的。”程星源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好后又体贴的给她系上安全带，“我慢点开车，要是不舒服的话就随时说。” 虽然上次纪纱已经和他说明不是自己晕车，但程星源还是有些担心。 看着手里的柠檬汁，纪纱心头暖暖的。 车子启动，一路向城郊开去。 程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这里原本是程老爷子送给妻子的新婚礼物，但因为位置较偏，后来为了方便，又在别处置办了房产，直到老爷子退下来后，才带着妻子重新回到这里，颐养天年。 管家姓孔，从程老爷子那辈开始就在程家工作，奉献了一辈子，虽然是管家，但家里人都把他当长辈看待。孔叔一早就知道程星源今天要带人回来，高兴的不得了，做完手头的活儿就提前在门口等着。 “孔叔，我回来了。”程星源笑着下了车。 “小源回来了啊。”孔叔招呼人去停车，又看向一旁站着的纪纱，“这位就是纪小姐吧，快请进，老夫人已经在花房那边等着了。” “孔叔好。”纪纱也笑着打了招呼，随即扭头看向程星源，“现在就过去吧，别让老人家就等了。” “那好。”程星源带着纪纱往花房走，一边走着，一边背着一只手，疯狂给孔叔比划。 孔叔意味深长的笑笑，心中了然。 花房里，程老夫人正拿着一把剪子修剪花枝，旁边还陪着程星盛的妻子和女儿。裴语汐和程星盛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结了婚，女儿叫程伊，已经三岁了。 程伊正是活泼的年纪，小脑袋左顾右盼，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程星源和纪纱。 “小叔！”程伊挣脱开妈妈的手，小跑着来到程星源面前，当然她也没忘了纪纱，稚嫩的嗓音甜甜的问好，“姐姐好~” 程伊扎着羊角辫，穿着可爱的泡泡裙，小小的一只萌的纪纱母爱泛滥。 来的路上，程星源已经和她说过自己家的情况，纪纱随即蹲下身子，“伊伊好呀~” “不对哦，伊伊。”程星源也蹲下来，屈指轻轻在程伊脑门上弹了一下，“称呼错了哦，你叫我小叔，怎么能叫她姐姐呢。” 这岂不是差辈了吗。 程伊歪着脑袋看了看程星源，又看了看纪纱，乖乖的改口，“小婶好~” 纪纱：“……” 程星源：“咳！” 程伊又说，“小叔，你的脸好红呀。” 程星源：“……” “伊伊，快回来。”听到妈妈的呼唤，程伊朝纪纱摆摆手，又小跑着回到了妈妈身边。 程星源缓了片刻，带着纪纱来到近前，“奶奶，嫂子，这是纱纱。” 纪纱：“老夫人好，裴女士好。” 程老夫人满头银发，面容慈祥，在裴语汐的搀扶下坐在了茶桌旁，“丫头别光站着啊，过来坐。还有啊，不用这么见外，你是小源的同学，就和他一起叫就行。” 纪纱一怔，下意识的看向程星源，就见他高兴的点了点头，而裴语汐也面露期待的看着她。 “奶奶好，嫂子好……” 程老夫人十分满意，“这就对了，别紧张，咱们今天就是聊聊天。” 旁边，程星源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桌边，正准备加入，却发现自家奶奶和嫂子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 程星源喉结动了动，“怎、怎么了？” 裴语汐：“女士们的茶话会，你参加不合适吧。” 程星源：“……” 最后程星源被迫退场，顺便带走了程伊。 桌上摆了厚厚的一摞相册，裴语汐给她们两个添好茶后，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交到程老夫人手中，“奶奶，是这本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程老夫人示意裴语汐和纪纱坐到自己身边来，“这本是我的结婚照，哎呀，一晃儿啊，好几十年都过去了。” 纪纱凑过去看，照片都是很古旧的黑白照，看地点好像是在国外的教堂。 程老夫人轻轻摩挲着照片，有些唏嘘，“那时候啊，程家才刚刚起步，老头子手头没那么多钱，好在当时房价没这么高，老宅这里还是他托关系才买下来的。” “我当时年纪小，在家里被爸妈宠着，总在做公主梦，像是结婚啊，一定要在神圣的教堂，最好是去国外。”说着，程老夫人笑了笑，“现在想想挺幼稚的，不过老头子还真就信了，我俩当时已经准备结婚了，但是钱不够，我都做好和他随便摆一桌就办婚礼的打算了，结果啊，婚礼还是飞去国外办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把他家祖地给卖了，就为了多弄点钱，办一场我喜欢的婚礼。我当时还骂他傻，他却说祖地卖了他有信心以后还能买回来，婚礼一辈子就这一次，千万不能留遗憾。” 程老夫人又把相册翻过一页，“你们看这张。” 照片上，程老夫人的父亲带着她走过红毯，来到程老爷子的身边。 “我父亲很欣赏他，但是嫁女儿总归心情不太好。把我的手交到他的手上时，仗着周围人听不见，小声威胁他，说以后要是敢对我不好，就把他腿打折。” 裴语汐轻笑一声，“那后来呢，爷爷是不是赶紧做保证了？” 程老夫人：“他啊，年少气盛，听我父亲说完还挺不服气的，说等着看吧，以后他养我，总归不能比原来在家里的差。我父亲气的直瞪他，他俩虽然都很欣赏彼此的魄力和才华，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见面就不对付，总掐架。” 相册一页页翻过，那场婚礼的全貌也一点点的展现在眼前。 哪怕这场婚礼过了几十年，但无论是规模还是细节都不输现在，看得出，程老爷子为了这场婚礼花了十足的心血。 “真好……”纪纱喃喃。 程老夫人合上相册，一只手搭在纪纱的手上，“丫头，各人有各人的精彩，不用去羡慕别人的人生，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那个爱你一辈子的人。” 纪纱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颊，笑的乖巧。 裴语汐那边已经拿起了另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一看，忍笑把它递给了程老夫人，“奶奶，这本是小源的吧。” “呵呵呵，还真是。” 因为入目第一张就是个几岁大的小孩，也不知道在外面疯成什么样，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就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还有那一口小白牙。 “来来来，咱们好好看看这个。”裴语汐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听说小源从小就挺皮的，奶奶，快给我们说说吧。” ☆、第十三章 另一边，坐在客厅里的程星源打了个喷嚏后，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十分警惕的回头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背后灵之类的骚扰他。 难道是空调温度开低了？ 程星源狐疑着将温度调高了两度，这才没有了那种背后冷飕飕的感觉。 “小叔小叔！” “啊？”程星源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程伊小朋友站在那里低头看自己的裙子。 “怎么了？” 程伊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的扯着自己的裙角，“裙子坏了。” 程星源仔细看看，发现裙边的蕾丝不知道刮到了什么，一大块儿都破了。他带着程伊回房间，叫了保姆帮她换了一身新的。 下楼的时候，程伊乖乖的牵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问他，“小叔，你怎么不去找小婶啊？”说完还补充，“爸爸在家的时候都是和妈妈在一起的，奶奶回来的时候，爷爷也和她在一起，还有太爷爷和太奶奶。” 程星源：“……” 不被小侄女提醒，他都忘了，原来家里只剩他一只单身狗，还是人见人烦的那种。 “伊伊，小叔现在呢，还不能随时随地的去找她。”程星源就近带她去玩具房玩，随手抓了一只玩偶熊放到她的怀里，“伊伊喜欢熊熊吗？” 程伊：“喜欢呀~伊伊最喜欢毛绒绒了。” 程星源十分无耻的诱导小朋友，“那小叔以后给你买好多毛绒绒，你帮小叔个忙好不好。” 程伊被毛绒绒吸引，特别认真的点头。 程星源：“小婶特别喜欢你，以后你在小婶面前多给小叔说说好话，当然，要实事求是，毕竟你小叔我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程伊歪着脑袋思考片刻，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先点头再说。 花房那边的茶话会一直到临近晚饭才结束，纪纱出来的时候，就见程伊小小一只朝她飞扑过来，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小婶抱抱~” 纪纱也没去纠正她的称呼问题，心底软成一滩，抱起程伊。 程伊环抱着她的脖子，就看见她小叔在小婶看不到的地方，疯狂的朝她比划着什么，她又记起来刚才说让她帮着说好话的事。 程伊小朋友绞尽脑汁的组织语言，“小婶，我小叔可好了，刚才伊伊裙子坏了，小叔还带我去换裙子，还说要给伊伊买熊熊。” 程星源听完赶紧给她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生怕她没什么可说的，然后把自己的计划全都抖出来。 程伊：“……” 这任务真是太难了，要是小叔只给买一个熊熊的话肯定不够。 眼看就要到了吃饭时间，程家这边极力劝纪纱留下吃晚饭，程伊小朋友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纪纱无法，只好答应。 似乎早就知道今天有家庭聚会，程星盛难得在天黑之前到了家，与此同时，老爸程汉阳也从机场接回了自己的前妻。 杨丽莎年近六十，但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除了眼角的几条细纹根本让人看不出年龄，及腰长发配上一身民族风的大红裙，显得热情又奔放。 纪纱这次是把程家所有人都见了一面，饭后又陪着聊聊天，等到程星源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住在老宅，程星源完成任务后，又长途跋涉的开了回去。 夜已深，程星源本来以为家里人都睡了，结果离得老远就看见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 他停好车进去一看，发现他爷爷他爸和他哥全都在，至于奶奶妈妈和嫂子，应该是在楼上哄程伊小朋友睡觉呢。 “咱家……有什么事吗？”程家所有男士齐聚一堂，很显然是要搞个大事。 程老爷子坐在正中间，靠着沙发，双手交叠拄着拐杖，“坐。” 程星源缩缩脖子，乖巧的坐在他哥旁边，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活像个即将要被训导的小学生。 “说说吧，你和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程汉阳这些年虽说一直忙着公司的事，但从未缺少对孩子的关心。 程星盛自不必说，为人稳重成绩优异，从来不用家里操心。程星源天天上蹿下跳爱疯爱闹的，也只是因为性格如此，和外面那些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并不一样，对待感情也十分认真。这些年家里一直没听说他有喜欢的人，本着顺其自然的原则，也没人去问去催，结果没想到他这次直接打了个招呼，没到两天，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我俩是初中同学，我初中时候就喜欢她了，这么算起来的话，勉强也能算是青梅竹马。”程星源说着瞥了他爸一眼，越说声音越小，有些心虚，“那个时候您和我妈不是闹离婚吗，要不是去国外的话，我早就表白了。” 程汉阳：“……” 程星源当时不知道这俩人离婚的内情，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那个时候只是皮，又不傻。他哥作为将来的继承人肯定是要留在家里，本来是说他们兄弟俩都留在家里的，但他又舍不得他妈妈一个人在国外，自己脑补出了一出大戏，哭的要死要活，后来非要跟着他妈妈一起出国。 时隔多年，程星源总算知道当初他妈妈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顶着他爸的死亡视线，程星源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我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我只喜欢过她一个，以后也只喜欢她。” 从老爷子那辈开始，到他爸，再到他哥，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上天的祝福一样，全都是初恋变配偶。程星源也有信心，他隐隐觉得，纪纱对他也是有感情的，那他应该再主动一点才对，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家庭聚餐。 “行，既然你认定了，就争点气，早点把人娶回来。”要不是为了问清楚情况，往常这个时候老爷子早就陪老伴儿睡了。程老爷子住着拐杖站起身来，程汉阳赶紧过去扶着，俩人一起上了楼。 程星盛忙了一天，现在也很困了，谁知刚要去睡，就被程星源一把拽住。 “还有事？” “有。”程星源笑嘻嘻的，“哥，拜托你个事，就……纱纱她特别喜欢伊伊，你回去好好和伊伊说一下，让她下次帮我多说说好话，夸夸我的优点，当然，前提是别把我给卖了。” 程星盛放松身体，重新靠在了沙发上，听他絮絮叨叨的讲了下午发生的事。 “就是这样，哥，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有什么优点，然后告诉伊伊，她那么聪明，肯定都能记得住。” …… 回到房间的时候，程伊已经睡了，程星盛过去抱着裴语汐，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我们也休息吧。” “嗯。” 熄了灯后，裴语汐戳戳他的胸口，“刚才你们在楼下说什么呢，说了这么半天。” “小源的事。”程星盛三言两语的概括了一下，“他有什么优点吗？” 裴语汐安静片刻，想了想，“其实不少吧，比如……比如……开朗，活泼？” 都是非常积极向上的词汇，程星盛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想，觉得光夸显得太假，要是能结合实际例子一起，就更有说服力了。 日理万机的程总暂时把工作上的事都抛在脑后，努力从记忆里挖掘自己弟弟的光荣事迹。 开朗？ 记得那年大三，他第一次把裴语汐带回来见家长，一个没留神，程星源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拽着他未来嫂子说起没完，嘴巴叭叭叭一直不停，等到他发现的时候，程星源把他的黑历史全都抖落一遍，底裤都要扒掉了。 以至于裴语汐笑了他整整小半年，至今难忘。 黑暗中，程星盛摇摇头，压住火气，决定先不和他计较。 至于活泼？ 那是他俩更小一点的时候，彼时的程星盛12岁，学习之余已经开始学着帮家里做事。而程星源6岁，每天都能在院子里滚成泥猴子，还有一次偷摸爬树，结果挂在树上下不来，最后还是孔叔带人搬梯子给他摘下来的，弄出了好大的动静。 某天，家里的长辈外出，程星盛负责看着弟弟，那天雨后初晴，院子里有不少水洼，程星盛知道他什么脾性，特别严肃的和他说再敢把衣服裤子弄湿，他就要扣他下个月的零花钱，而且说好的最新玩具也不给他买了。 程星源穿着格子背带裤，双手握着身前的背带，装乖，嘴里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趁他不注意偷偷从门缝溜了出去，特别开心的去玩水，还在水洼里噼里啪啦一通乱踩，又蹦又跳，活像一只撒了欢儿的二哈。 毕竟他只说不许弄湿衣服裤子，这其中可没包括鞋。 开朗活泼两个这么好的词，但是放在程星源身上，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程星盛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有光亮，裴语汐看不到他的表情，手放在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的帮他顺气，“又想起什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程星盛难得严肃的和她说，“最近几天看好伊伊，少让她和她小叔玩。” ☆、第十四章 程星源是公司的重要客户，自从纪纱接了这个委托之后，经理为了让她专心做策划，和她沟通后，也和业务部那边打了个招呼，说这个委托结束之前，暂时停止她接其他的单子。 本来这个事情只有业务部的人知道，后来不知道是谁大嘴巴把这件事传了出来，没到两天的时间，全公司都知道了。 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暗揣心思。 这天，纪纱已经做完了策划方案，仔细检查了一遍后给程星源发消息。 纪纱：做好了，什么时候给你？ 程星源几乎是秒回：我手边还有点事，马上就能处理完，等我处理完去接你，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回家，毕竟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让奶奶亲自看。 纪纱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行，等你。 程星源：【二哈狂欢】 纪纱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抻个懒腰，拿起水杯想要喝水，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茶水间的门半开着，纪纱走到边上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可把她厉害坏了。” “确实厉害啊，连着三个季度绩效第一，客户满意度第一，现在就连人家小少爷都慕名而来，点名委托，经理让她单独负责程家的专案，而且就连业务的活儿都让她做了。” “你看着吧，要是这次能让程家满意，她可真要起飞了。那是什么人家啊，万一关系处好了，到时候再给她介绍介绍，啧啧啧，不敢想。” “其实都不用到那一步，反正她现在是被经理看中了，我听说啊，咱们公司明年好像要改革，现在策划部是拼资历，改革以后可能要加职称评比，不按资历算，就看个人本事，谁厉害谁就职称高，职称高就挣得多。” “那可好玩了。”这人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纪纱刚来两年，策划部随便拽出一个人都比她资历高，她要是真一枝独秀爬了上去，其他人能容得下她？到时候她怎么做人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也没准人家根本看不上呢，最近她和程星源走的那么近，谁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没准想嫁入豪门做少奶奶呢。” “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咯，不过豪门少奶奶那么好当吗，那里面乌七八糟的，吃人都不吐骨头。” 纪纱有点听不下去了。 由于家庭的关系，她从小到大没少听这些恶言恶语，这么多年听下来早就习惯了。只不过现在她们的言语攻击已经涉及到了程星源，纪纱听起来觉得十分刺耳。 还有程家的其他人，这段时间，纪纱没少和他们接触，别人家怎么样纪纱不了解，但她知道程家的人都很好，对自己也很好，这种带有偏见的无端揣测，根本就是错误的。 咚—— 纪纱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在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屋子里二人吓了一跳，立刻噤声，尤其是当看到纪纱进门的时候，俩人脸都白了。 “你、你怎么在门外。”本来是想质问纪纱为什么偷听，但是一想到是自己先嚼舌根的，又有点心虚。 纪纱略显冷漠的看了一眼她们，先去接了水，水桶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屋内三人谁都没有出声，沉默的特别尴尬。 “你……”一人开始着急，她不顾旁边人的阻拦，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继续说道：“你打算怎么办？去和经理说？” 纪纱笑，捧着温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看我心情。” 两人的脸色又差了几分。 和经理说完该罚罚该辞退辞退，无论哪种好歹有个结果，或者纪纱就当做这事没发生过，更是皆大欢喜。看心情是什么意思？心情好了就不说，心情好了就说，这就像一柄刀子悬在头上，坐在下面的人不知道是否安全，更不知道刀子会在什么时候掉下来，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在很久之后，又或者永远都保持现状。 除非她们主动离开公司，否则，只要在这里一天，都得担心这颗炸弹会不会引爆。 纪纱懒得去管她们的想法，她虽然不喜欢和人争辩什么，但这些年的操练下来，也不代表就是个纯良的小白兔。 “好自为之。”纪纱朝她们摆摆手，离开了茶水间。 一会儿程星源要过来，她不想因为这两个人弄坏自己的心情。 程星源是踩着饭点到的，纪纱刚坐上副驾驶，手里就被塞了一杯奶茶一盒泡芙，“先吃点垫垫肚子，萍姨说带你回去吃。” 萍姨是孔叔的妻子，两人在程家待了几十年，孔叔身为管家主管大大小小的事务，萍姨则负责程家的伙食。 “你之前给我带的午餐……” “就是萍姨做的。” 程星源朝着老宅的方向开去，还不忘继续给她介绍，“萍姨煲汤最拿手，上次你说好喝她特别开心，今天说什么也要再露一手。” 纪纱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长辈的照顾了，心头一暖，“谢谢萍姨了。” 今天的老宅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安静很多，一楼空荡荡的看不到人，程星源带着她直接去了餐厅，萍姨正在忙活，一看见他们立刻笑弯了眼睛，“赶紧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今天依旧全都是纪纱爱吃的菜，纪纱一边吃饭一边和萍姨聊天，程星源一开始只是默默的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怎么了？” 程星源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继续。” 萍姨嗔怪的瞪他一眼，又和纪纱说道：“小源这孩子就是皮了点，不过现在也稳重多了。哦对，还有个事，老夫人在睡午觉，老爷子在陪着，估计一时半会儿下不来，等吃完饭萍姨再给你切点水果，今天刚送来的，新鲜着呢。” 纪纱连连说自己吃饱了，但是架不住萍姨太过热情，反正程星源也要吃呢，于是饭后又多了满满一盘子切好的水果。 萍姨去忙了，纪纱偷偷和程星源说道：“你家里人都好热情啊。” 程星源：“那是因为你招人喜欢，换了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别人？”纪纱刚吃了一个荔枝，冰冰凉凉又甜丝丝，她拿起一个递给程星源，“比如？” “比如唐……”程星源话说一半停在了那里，沉默片刻，“算了，没谁，这都不重要，反正你知道我家里人都喜欢你就够了。” 唐？ 这个姓氏让纪纱第一时间想起了唐竹。 薛莹曾经和她说过，唐竹的妈妈生前和杨丽莎是好友，所以她离开后，程家也算对唐竹多有照顾。但是同学聚会那天，唐竹和程星源的关系确实很微妙，再看现在程星源的态度，纪纱觉得薛莹的猜测不无道理。 不过程星源显然不想说这些，纪纱也就不再多想。 一个小时后，程老夫人睡完了午觉。 纪纱上去的时候，程老夫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阳台边上晒太阳，只不过相比于上次见面，瘦了一些，精气神也差了一些。 “丫头，过来坐。” 程老爷子还在边上，纪纱乖乖的和二老问好，有些忐忑的坐了下来。 “小源说你的方案弄好了，拿给我看看吧。” “好。”纪纱从包里拿出一沓A4纸，上面详细的写明了要准备的东西已经当天的全部流程，“您先看看，要是有哪里……哪里觉得不好，我再改。” “嗯，那我先看着，丫头你别光坐着，喝点茶。” 程老夫人接过老伴递来的老花镜，戴上后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 “没什么要改的，我很满意，丫头真棒。”说完又把这份方案放到桌上，推到老伴面前，“你也看看。” “你满意就行了。” 程老夫人无奈的摇摇头，等纪纱走后，嗔怪道：“你个老头子，全程黑着脸，要不是丫头脾气好又懂事，还以为你不喜欢她来呢。” 程老爷子依旧双手交叠拄着拐杖，面对老伴的指责，一句话都没反驳。 “唉，你就是总爱钻牛角尖，到了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谁都有这么一天。再说了……” 程老夫人看向窗外，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房，她年轻时候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有了花房后，这几十年一直都是亲自照料。 “我这辈子很幸福，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程老爷子扭过头，一副你说你的但我不想听的表情，气的她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臭脾气，你再这样，我托梦都不找你。” “那你换个别的说……”程老爷子最后还是服了软，只不过对某些事莫名的坚持，“不想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行行行，那说点别的。” 她看了看桌上的茶，“今天这个是新送过来的吧，味道太重，你去换个别的。” “不好喝？” “嗯。” “那你不早说，还让丫头陪你喝了一杯。”程老爷子埋怨她一句，然后拄着拐杖站起来，拎着茶壶准备去楼下给她换茶，一边走还一边叨叨，“也不怕把自己喝难受了，这么大岁数还不让人省心……” ☆、第十五章 程老夫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起初还能在搀扶下每天到外面走走，现在近乎卧床，偶尔才能坐着轮椅在屋子里转转。 这天，她精神难得好了一些，让老伴推着她去了一趟心爱的小花园，一直待到很晚才回房间。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扶着老伴躺下后，程老爷子细心的帮她掖好被角，又将床头灯的亮度调暗，“睡吧。” 自从她生病以来，老爷子几乎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非要亲眼看着她睡了才安心。 “哥……清哥……” 老爷子一怔。 年轻的时候，她一直这么叫的，直到后来岁数慢慢变大，称呼才变成了老头子。 程德清将手中的拐杖搭在床头柜旁，又往近处挪了挪椅子，握住她的手，“小珊……” 她在被窝里笑弯了眼，“多少年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你想听的话，我以后天天这么叫。” 付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我都当太奶奶的人了，被孩子听见，多不好。” “管他们呢。” 相互握紧的手上，那一对结婚戒指闪闪发亮，程德清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喃喃道：“时间可真快啊，一晃儿好几十年都过去了。” “是啊……”付珊也感慨，细细回想这些年的事，“感觉我们结婚还在不久之前呢，后来有了汉阳，看着他慢慢长大，也结了婚，后来又有了小盛和小源，现在伊伊都三岁了。” “你想看看他们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付珊却听懂了，她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孩子们都睡了，哥，你再陪陪我吧。” “好。” 两个人就这么握着手，又说了很多以前的事。 “哥，我困了。” “睡吧，我陪着你。” “哥，我爱你，晚安……” “晚安，我也爱你……” …… 程汉阳习惯早起后先去看看母亲的情况，简单洗漱过后来到老两口门前，却看见外面站着的佣人，“怎么了？” “先生早，我刚过来想要伺候老夫人起床，但是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人回我。” 程汉阳蹙眉，让她先去忙别的后，抬手敲了几下门，确实无人应答。他握着门把手向下一按，发现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于是推门而入。 屋内还是夜晚的模样，床上躺着的付珊，守在床边的程德清，还有那盏亮了一夜的床头灯，似乎将这个夜晚永远的定格下来。 “爸。”程汉阳叫了一声，然后去窗户那边拉开了遮光帘。 明媚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屋子，程德清略显不适的眯了眯眼，片刻后又重归平静。 一夜之间，他仿佛又老了十几岁，程汉阳急忙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却突然意识到，早上前前后后闹了这么长时间的动静，付珊一直没醒。 “汉阳。”程德清疲惫的开口，“你妈妈走了，去通知一下他们，然后叫人过来接吧。” 他提前帮付珊换好了衣服，小辈们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之余，就是略显忙乱的一天。把付珊的遗体暂时送走后，程德清在楼下简单喝了两口白粥就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是他们二人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他特别安心。 程德清坐到了窗前，他双手交叠搭着拐杖，看向窗外那个被付珊精心打理的小花园，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心头的痛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和付珊相识的那年，是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 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年少气盛，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要为自己拼出一个未来。与他不同，当时的付家正如日中天，是多少人磕破头都想拉上关系的对象，程德清也是同样，他花了不少的心血才争取到了一个和付家的合作项目。 合作之前，程德清自然是先了解了一下付家的情况，也是在那天，付珊进入了他的视野中。但对外，付珊的资料不多，他也只能打听到她是家中独女，父母一直疼着宠着，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可在当时的程德清看来，小公主并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词，这种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柔柔弱弱的恐怕得拿个水晶罩子给罩住，才能让她免于伤害。程德清也对付家这种养孩子的方式嗤之以鼻，他总觉得，孩子早点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才能成长，付珊太脆弱了，一旦付家有什么变动，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然而想归想，他也只是个外人，并没有权利对人家怎么养孩子说三道四。由于合作关系，程德清难免要时常往付家的公司跑，一来二去的，倒也和付珊熟络起来。 渐渐的，他就发现，付珊根本不是他之前所设想的那样。 她的父母把她保护的很好，从未让她见到过人间险恶，她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接触到的，全都是最光明的一面。所以她性格开朗，待人真诚，一直都用心爱着这个世界，偶有挫折，虽然也会失落也会难过，但永远都能很快的调整过来，就像一朵天性向阳的花朵，迎着阳光，努力盛放。 程德清见到过很多失败的婚姻，他觉得自己无法想象付珊在婚姻中一点点的蹉跎岁月，最后变得和旁人一样。那么美丽盛放的花朵，确实应该好好保护起来才对。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吓的不轻。 那天他拽着哥们去喝酒，酒过三巡醉意上涌，他就一脸愁苦的反复念叨，“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他哥们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开导了他一晚上，谁知道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似的，一直念叨个没完，但也不说具体是什么事，反反复复，直到彻底醉了过去。 然后，就是顺理成章的表白，在一起。 当时付家二老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被这个混小子给拐走了，付妈妈看女儿也长大了，打算带她去一些社交场合，去认识一下青年才俊。 而程德清也是当时的青年才俊之一，短短几年就在这个圈子里站稳了脚跟，拿到了几个大公司都没有拿到的合作项目，前途不可限量，甚至有人说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发展到和付家比肩的程度。 所以当他听说付妈妈要带她出去的时候，气的一宿没睡着觉。 说是多认识认识圈子里的人，这不就是变相的相亲吗。 程德清觉得这样不行。 这个小公主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第二天一大早，程德清翻出一个大号的行李箱，找出自己的房产地契银行卡等等等等，把能想到的所有身家通通装了进去。 他拉着行李箱去付家的时候，付家正在吃早饭。 见他不请自来还拉着个行李箱，付爸爸心情不太好，但毕竟是合作伙伴，也不好直接撵人家走。结果茶还没上来，程德清就把行李箱打开推到了他面前。 “别让她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舞会，我娶她。” 付爸爸听完心脏病差点犯了。 “你凭什么说要娶我女儿？！！！” 在付爸爸看来，这就是程德清一脸嚣张的上门要抢走他心爱的女儿。身为爸爸，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凭我喜欢她！凭我敢承诺保护她一辈子！”程德清指了指那一箱子东西，“这是我现在全部身家，以后还会有更多，当做聘礼，都给她。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和你签保证书，除了她，我不会要你付家的一分一毫。” 他知道付爸爸担心什么，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这么大的家业肯定是要交给她和她丈夫的。如此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很多人都会动心思，也难免对付珊虚情假意寻求自己的利益，程德清看清楚了这一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付家很强，但他不稀罕，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会挣到更多，能给她更好的。 付爸爸被他堵的无话可说，最后随手抄起个棍子，追着他揍了一顿。 再之后，就是结婚，生子，看着儿孙慢慢长大，过了一辈子。 程德清轻轻摩挲着左手的婚戒。 给付珊戴上戒指的那天，付珊笑着问他，“你干嘛总叫我小公主啊？” 他们的婚礼在一处欧洲的教堂，圣洁肃穆。程德清虽然在商场上魄力十足，但其实嘴挺笨的，不会哄人，也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就连去付家求婚都是那么的莽撞，这事还被付珊笑了好久。 或许是福则心至，或许是受到环境的影响，程德清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因为小公主需要保护。” 付珊继续笑着问他，“那你就是保护公主殿下的骑士咯？” 程德清又木讷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付珊吻了他，“英勇的骑士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嗯……” 骑士保护了他心爱的公主殿下一辈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小珊……小珊……” 程德清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老泪纵横。 ☆、第十六章 程家老夫人去世，这条消息短时间内登上了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热度居高不下。各路记者纷纷来到了程家老宅外面，想要获得第一手情报，但程家始终闭门谢客，拒绝任何形式的采访。 葬礼定在了三天后。 那天一大早，记者们就看见老宅大门缓缓打开，然后从里面驶出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除了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的老爷子，其余人全都身着盛装。 男士们一身西装倒还看不出太大的差别，杨丽莎和裴语汐就格外引人注目。虽是偏素色的衣裙，但杨丽莎身上的这款特别张扬，硕大的裙摆，浓浓的民族风情，一直都是她最偏爱的款式。裴语汐的衣着保守一些，但也非常华丽，程伊虽然没被照到正脸，但身上一看就是花童的打扮，更让这些记者摸不到头脑。 这到底是婚礼还是葬礼？ 但程家显然没有现在解释的意思，马车一路来到了殡仪馆，有安保人员拦着，记者们不好继续跟进，只好离老远在外面拍摄。 程德清下了马车，在儿子的搀扶下进到里面，半个小时后，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骨灰盒，上面还盖着一片素洁的白纱，就像是新嫁娘的头盖。 本来按照原来的安排，接下来就是将骨灰送入陵园，但是老爷子临时改了主意，马车直接掉头，又驶回了老宅。 最终，付珊葬在了她生前最喜欢的那片花园中。 程德清疲惫的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新起的墓碑，相对无言。 程汉阳一直陪在父亲的身边照顾，期间，杨丽莎将裴语汐和程星源叫到了一旁。 “现在外面都是客人，记者也来了不少，语汐，你先带着伊伊上楼吧。” 要不是今天程伊一定要送送太奶奶，程家是不想让她过早出现在媒体面前的，好在被拍到的不多，而且在刻意的保护下，也没有被人拍到正脸。至于接下来，她也没必要像大人一样去外面走场面。 “妈，我知道了。” 程伊听完也听话的点头，“伊伊知道了，会乖乖的，明天再来看太奶奶。” “嗯，我的伊伊宝贝儿最乖了。” 说着，杨丽莎又叮嘱程星源，“我和你爸得在这里陪着老爷子，前面客人太多，你哥自己肯定忙不过来，你过去帮帮忙。” “嗯，好。” 往前厅去的路上，裴语汐牵着程伊，左思右想，还是叫住了程星源。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唐明礼和唐竹了。” 程星源一怔。 程星盛定好的礼宾名单他看过，他可以确定，这其中根本没有唐明礼和唐竹这对父女的名字。 裴语汐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有些担心，“今天这种日子，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来。” 程星源重重呼出一口气，“嫂子你别担心了，我去前面看看，不过我猜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婚礼和葬礼一向是人际交往的好去处，有许多和程家有往来的都收到了请柬，来和程家稳固关系，顺便再试着拓展新的合作伙伴。 老宅大厅里，装饰华丽的就像婚礼中的舞会，有几个看见程星源还特意过来打了招呼。虽说外界一直在传程家内部如何如何，但毕竟都只是传言，至少现在，程星源手中还有不少比重的股份，利益当头，在情况未明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随便站队。 程星源也都笑着一一答复，他兜兜转转找了大半圈，才看到了唐明礼。 唐明礼和程汉阳岁数相仿，但程汉阳任谁看都是正值壮年，精气神好的很。而唐明礼酒色不离身，身体早就被糟蹋坏了，现在看上去倒像比程汉阳老了十几岁。 他一看到程星源，立刻迎了过来，“小源啊，叔叔可是好久没看到你了。” 但程星源丝毫不给他面子，“你来做什么” 唐明礼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强硬，本欲发作，犹豫再三还是忍了下来，“老夫人以前也算对我照顾有加，今天日子特殊，我也该过来送送她。再说，自从你回国后，小竹和你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她也想你，就和我一起过来了。” “你也知道我奶奶以前对你照顾有加？那你能躲远点别再脏她的眼睛吗？” “你！！！” 到底还是顾及着周围的人，唐明礼气的脸色发青，低声骂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程星源冷笑一声，“不是比我岁数大的都是长辈，这点，也希望你能明白。” 其实程星源和程星盛长得很像，只不过一个严肃一个活泼，气场差的太多，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太易区分的气质所吸引，忽略了最本质的样貌。 但现在，程星源冷下脸来向前逼近了一步，唐明礼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程星盛的影子，下意识的就向后退。 “看在阿姨生前是我妈妈的好友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别再有不该有的想法，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的女儿，不论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现在唐家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都不用我哥出面，光凭我拥有的，就可以让唐家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 说完，程星源不顾唐明礼越来越黑的脸色，径自离开。 另一边，纪纱作为策划一直在后面给孔叔帮忙，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下，谁知这么巧的，在大厅一角遇到了唐竹。 “需要帮忙吗？” 纪纱不知道那些纠葛，只知道唐竹和程星源俩人从小认识，两人的妈妈也是好友，那今天在这儿见到她再正常不过。但她现在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同学，而是策划，她是有义务为到场的客人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的。 可没想到唐竹一见她立刻皱起了眉头，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愠色，“你怎么在这里？” 纪纱总觉得这事情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于是简而言之，“过来帮忙的。” 当唐竹依旧不依不饶，“就凭你？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有什么资格过来帮忙。” 纪纱：“……” 这事好像开始往复杂的方向走了。 “我……” “纱纱。” 正纠结着，程星源走了过来，唐竹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想要张口打声招呼，谁知程星源看她像看空气似的，视线毫无停留，直接越过她来到纪纱身边，“忙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吧，现在没什么事了，过来这边歇一歇。” 然后就明晃晃的把纪纱从唐竹眼前带走了。 离客人散场还有些时间，程星源遇到唐明礼之前已经忙了一圈，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迎来送往的场合，现在一放松下来，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大厅旁边有个休息室，等到关上门后，他立刻歇了伪装，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抱怨道：“这也太累了，以后我决定对我哥好点，隔三差五这么来一回，真的不容易。” 纪纱坐在他的旁边，看他这个懒散样子，笑着说，“等下午就好了，客人们走后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但愿吧。” 其实之后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家里的，外面的，就如杨丽莎说，程星盛自己肯定忙不过来，他也得帮着分担他哥身上的担子。但这些程星源没说，他不想纪纱在这种事上为他担心。 于是他转了个话题，“刚才唐竹和你说什么了？她没找你麻烦吧。” 纪纱摇头。 唐竹确实态度很差很不客气，但对她而言这都是小事，程星源已经够忙的了，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些。 程星源松了口气，“那就好。”说完，又补充道，“以后少和她见面，她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 纪纱没想到，薛莹当时的猜测居然全都对了，照程星源的态度来看，他和唐竹之间确实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然从小一起长大的，总不会提起对方就像是有仇一样。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程星源意料之外的坦诚，“这事都好几年了。” “唐明礼，也就是唐竹他爸，死性不改，虽说唐竹她妈妈离开后又娶了一个，但这些年在外面，女人就没断过，身体早就坏了。他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能力，又天天泡在女人身上，钱花起来根本没数，家里的产业也让他败坏的差不多了。” “几年前，有个新崛起的公司，抓住机会抢占了不少原本属于唐家的市场，唐明礼起初还没当回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部分市场已经彻底归了人家了。” “圈子里但凡有点眼色的，都知道唐家是个什么情况，眼看着唐家衰败的如此迅速，都在暗中等着分一杯羹。唐明礼这才慌了，到处去求人，但平时那些趋炎附势的酒肉朋友哪个能帮他，最后，他打上了我家的主意。” “你知道的，这些年我都在国外，虽然手里有股份，但公司里的事我从来没参与过，与我这种没实权的相比，还是我哥更符合他的要求。” 说到这儿，程星源冷笑一声，“唐明礼自己喜欢扎在女人堆里，还真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呢。也亏他想的出来，居然敢往我哥床上送人，恶心……” ☆、第十七章 裴语汐刚怀孕的时候，孕期反应很大，前几个月程星盛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几乎每天都保证晚饭前到家，每天哄着陪着，直到她有好转后才恢复正常工作。 有一次他出差，和合作方吃完饭后回酒店，进屋后却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 换做别人，要么直接接受，就算不接受也是悄无声息的私下解决。程星盛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某个合作方送来的，丝毫没给人面子，直接把半裸着的女人拎出被窝丢到了走廊。 合作方们都住在临近的几间屋子，进屋刚换完鞋，衣服还没脱呢，就听见走廊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出来一看，就看见黑着脸的程星盛，和在地上缩成一团正哭的可怜的女人。 程星盛给助理打了电话，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直接飞回了家。 后来调查完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唐明礼外面情妇生的女儿，唐家现在状况很糟，之前曾经求助过程家，但每次都碰个软钉子。唐明礼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招，反正一夜过后水到渠成，无论是封口还是顺势接受，他都能得到好处。 就是没想到，程星盛直接给人扔了出来。 这事虽然没见报，但圈子里互相之间都有联系，尤其是这种八卦丑闻，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程星盛铁了心要彻底查明，毕竟这个酒店是程家的产业，那个女人要进门要么是拿到了房卡，要么是酒店里的人私自放她进去的，无论哪种，都必须把和这件事有关的人找出来。 就是没想到，这件事查着查着查到了唐竹身上。 唐竹以前曾经在程家住过一段时间，也很频繁的出入过这间酒店，很多员工都认识她。她那天只说要找程星盛有事，说他现在还没回来想要先进房间等，有个新来的员工只知道不能得罪她，于是就拿房卡帮她开了门。 从那以后，程家彻底和唐家撕破脸了，不仅将上门的唐明礼拒之门外，甚至还断了和唐家所有的合作。 唐竹也没料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 她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也知道唐家的利益和她密切相关，所以这事她不能不管。而且她追着程星源去了国外，可这些年，程星源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她鼓起勇气表白过一次，但却遭到了拒绝，要不是顾忌着杨丽莎和她妈妈曾经的交情，恐怕就要彻底和她划清界限。 唐竹一开始想的很好，只要拴住了程星盛，那她和程星源就还有机会。一来她在杨丽莎面前一直表现不错，二来程星源虽然不太服管，但其实很听他哥的话，她自认只要牢牢抓住这两点，她就还有希望。 只是程星盛直接从源头处，给她一切的希望都掐断了。 事情败露后，唐竹不顾家里的天翻地覆，直接去找杨丽莎，想要装可怜求求情，谁知道杨丽莎连见都不想见她，只让人传话说，让她这只白眼狼有多远滚多远，再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她就让唐竹在这边也待不下去。 到此为止，这件事才彻底告一段落。 纪纱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缘由，听完后，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纱纱。” 听到他叫自己，纪纱赶紧回神，“怎么了？” “你太乖了，容易挨欺负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纪纱不明所以，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现在没人欺负我。” “以后也不会有，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程星源还要再说点什么，但是时间不早了，孔叔让人过来找他，他只好先去前面招待客人。 等到结束的时候，纪纱和程星源打了个招呼，坐柳楠的车离开。 “一会儿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纪纱转过头看她，“有是有，不过吃个饭而已，干嘛这么严肃。” 柳楠笑笑，“我昨天交的辞职信，等把今天的照片都处理完，就可以离职了。” 柳楠早就和她说过离职的事，只是纪纱最近来回跑，已经把这件事忘在脑后，现在乍一听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那今天我请客，算是给你践行。” “这么好？那我可得挑个贵的地方。” “行，地点随你挑。” 俩人最后去了商业街那边一家新开的海鲜自助。 纪纱去冰柜那边夹了满满一盘子，回来试着烤了两只，看着烤虾慢慢变红，她拿起来轻轻吹了吹，去掉头和壳后尝了尝味道，“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啊，又鲜又甜，好吃。” 柳楠在那儿认认真真的烤扇贝，闻言笑了笑，“那是当然，贵的东西除了贵，什么都好。” 纪纱扒好另外一只虾，放到柳楠的盘子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柳楠：“暂时没有，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纪纱：“也好，培养点新的兴趣爱好，或者出去旅游走一走。” 柳楠：“你呢？有没有想过以后，我的意思是……这份工作打算做多久？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纪纱点头，“我高考前就定好的目标，这个专业是我自己选的，而且真正工作以后，我也蛮喜欢这份工作的，如果可以的话，想一直做下去。” 但柳楠却不像她那么乐观，这份工作无论是外界压力还是心理压力都很大，尤其是现在还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告诉你个不算内部消息的消息吧，公司现在状况不太好，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很艰难。” 公司这几年一直保持着殡葬策划师和摄影师一对一搭档，但随着摄影师这边辞职的人越来越多，来应聘的越来越少，所以摄影部那边始终人手短缺。纪纱之所以没察觉到这点，是因为她手中的项目一直很多，柳楠也时刻保持着工作状态，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借调摄影师的情况时有发生，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 “公司一直在发布招聘信息，但是没办法，经理只能给得起这么高的工资，但凡有点能力的都不愿意过来，来了的也呆不久。要不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谁愿意拿这点工资蹉跎青春呢，就算是为了梦想，也得先吃饱饭啊。” “不过你放心，你可是公司的金牌策划，经理指着你挣钱呢，肯定不能亏待你，等我离职后肯定再给你找个好搭档。” 几天后，柳楠将所有的工作交接完毕，正式离职。 经理第一时间把纪纱叫了过去。 经理室内，纪纱坐在经理对面，俩人隔着一张办公桌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经理十指交叠搭在桌上，眉头紧皱，看起来有些焦虑。 “小纪，是这样的，咱们公司现在呢，遇到一点小困难。”经理本来不想和她说这些，但是柳楠的辞职让他不得不和纪纱谈谈，“摄影部现在人手不够，人事那边正在努力招人，所以这段时间你可能得先和别的摄影师临时搭档一下，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得看对方的时间。” 柳楠早就和纪纱通过气，现在听他说起这些，纪纱倒也没太大的反应。 “嗯，我明白了，听公司的安排吧。” 经理大大的松了口气。 能力强又听话的员工，真的很让人省心。 “小纪你放心，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这种保证，纪纱觉得自己听听就好，不过她对搭档确实没有什么要求，反正大家都是来挣工资的，性格差不多能合作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又是项目结束后的休息时间。 纪纱吃完午饭后，窝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新闻。 最近除了程老夫人去世之外，似乎并没什么能让记者们发挥的地方，于是他们借由这件事，又旧事重提，当然，主要还是程星盛和程星源这两兄弟，猜测了一轮又一轮，爆料了一轮又一轮，然而通篇下来，一个能支持的证据都没有，全都是通过一些细枝末节引起的思维发散。 纪纱觉得真是难为这些记者了，这么大的脑洞，不去写小说有点可惜。 下午的时候，程星源又来找她聊天。 纪纱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忙着筹备自己的摄影团队，准备成立工作室，手续合同什么的方方面面，忙的脚不沾地。 纪纱：加油啊~【奋斗】 程星源：要累死了【大哭】 程星源：你最近忙吗？ 纪纱：不忙，我搭档刚离职，我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 程星源：哦？你搭档离职为什么你会休息？公司没给你安排新搭档吗？ 她完全是和好朋友吐槽的心态，简单说了说公司的情况。 纪纱：招人困难啊，再说，现在摄影部忙成一锅粥，根本就排不开时间。我估计之后一小段时间内，我应该挺轻松的。 程星源：方便问一下你们摄影部大致工资多少吗？ 纪纱想了想后，给他报了个数。 程星源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就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休息吧，等我忙过这几天请你吃饭。 ☆、第十八章 老宅书房里，程星源看着桌上备好的各种文件，突然有了个新的想法。 他开工作室不是什么突发奇想，而是在回国前就有了打算，那个时候也没少和程星盛商量，像是各项流程和资金合同一类，都是盛源的几个部门帮着弄好的。 丁连尚算是程星源的发小兼同学，丁家主要做文娱产业，丁连尚是家里长孙，但长辈正值壮年家里也不需要他接手，和程星源类似，他暂时没打算回家里帮忙，决定自己出去单干积累积累经验。 凭着家里的关系，丁连尚申请到了版号，决定做一款时尚杂志，也算是和家里的产业沾边。偏巧程星源要组建摄影工作室，俩人当时一拍即合，又从发小兼同学变成了合伙人。 现在各方面手续都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单独的条款要处理。 “唉……” 程星源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仰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十几分钟后又坐直了身子，给程星盛的助理打了电话。 这个助理是暂时分给他帮忙的，程星源言简意赅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助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他要的资料全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发了过来。 再之后，程星源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原本的工作室策划中，又添加了一份新的方案。 午饭过后，程星源给他哥发消息。 程星源：哥，有时间没？ 等了半晌，对方没回。 程星源拿着整理好的文件夹下楼，正好遇见在院子里和孩子玩的裴语汐。 “嫂子你带手机了吗？” “嗯，怎么了？” “你给我哥发个消息呗，问问他在干嘛。” 裴语汐给程星盛发了消息，对方几乎是秒回，说是刚开完会。 程星源：“……” 这兄弟真难做。 程星源开车一路杀到了他哥的办公室。 “哥，你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嫂子给你发信息你就秒回，我给你发你就当没看见。” 程星盛闻言抬抬眼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看到了，有什么事？” 毕竟有求于人，程星源决定大度一点，不和他一般见识。 “新的策划案，你帮我看一眼。” 这份策划案要比之前的厚了一点，程星盛花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的重新看了一遍，“说说你的想法。” “起因是前段时间纱纱的搭档离职了。”程星源说道，“以她们公司的体量，自己养一个摄影团队本来就不现实。” 虽然他一直说自己对商场一窍不通，但毕竟从小耳濡目染，盛源这种规模的他确实玩不转，但是祥寿很小，小到他稍微花些时间就能分析明白。 他把椅子搬到程星盛旁边，将他手里的策划案翻了几页，“这里，是我大致估算的公司年收益，下面是摄影部每年的支出，这已经是公司能给这个部门的最大预算了，再多根本不合适，但问题是即使这样依旧经费太少，根本养不了一个摄影团队。” “所以你打算为他们提供外包服务？” “嗯。” 程星盛却摇摇头，“刨除感情因素，如果是我，根本不会这么做。” “你自己也算过，以这家公司的承受能力，每年能给你的收益就那么多，远低于团队在这块的运营成本。你甚至都算过每年公司的收益涨幅，明晃晃的数字摆在这里，连年亏损的生意，为什么要做。” “如果不止祥寿一家呢？”程星源继续说道，“殡葬业一直都是相当大的市场，只不过被传统所限制，模式趋于固定化。我找人做过调查，类似祥寿这种提供定制服务的公司数量连年增长，说明人们在逐渐打破传统，只不过现在还处于起步阶段，各家公司的情况相似，但无论哪种定制服务，后期的葬礼记录或者说拍摄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提前占据市场，以后绝对是相当丰厚的收益。” 程星源起初打算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明确的方向，只是先想着和丁连尚的合作，从杂志拍摄起步。 后来还是程星盛提醒的他，说公司业务结构太过单一经不起冲击，稍有不慎就容易动到筋骨，让他保持主要方向的同时，再考虑一下其他的业务拓展。 程星盛翻到后面，按照这份方案快速核对了一遍每年的预计收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很难，尤其是起步的几年，年年都达到最大收益，才能稳定在收支平衡的状态。” “而且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因为风险无法预估，你说人们的思想在转变，但是转变需要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你的工作室能不能撑那么久都是个问题。” 程星盛又给他分析了一些其他的问题，甚至他没考虑到的问题也都提了出来。但不得不承认，程星源的想法很大胆，投资总是收益和风险并存的，只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风险相对而言更大一些。 创业不易，尤其这是程星源第一次独立做事，一旦失败很容易打消他的积极性，甚至影响以后的心态，所以程星盛才想让他保守一点，以稳定盈利为目的。 但是这份策划案…… “想做就做吧。”程星盛最终还是松了口，“就算钱全赔光了，你还可以回家做个富二代。” 工作室的启动资金，都是程星源这些年自己攒下的钱，根本没打算动盛源每年给他的分红。 他是真的想靠自己做点事。 决心到了这个地步，程星盛也不想再拦着他。 “祥寿那边你自己去谈，等谈好了再去找法务部给你弄一份新的合同。” “明白，哥，谢啦～” “用不着，到时候你真的全都赔光了，我就把你车库里的车全卖掉，再把你押到公司里来做长工，好歹还能补些亏损。” “……” 程星源一脸憋屈，“我正感动着呢，能不能先别说这么扫兴的话题？” 但程总冷酷无情，并不想和弟弟上演这种相亲相爱的戏码，他把策划案又丢了回去，指了指大门，“给你三秒钟，从我的办公室里消失。” …… 离开盛源，程星源开车去找丁连尚。 丁连尚之前盘下一座办公楼，现在还在装修阶段，第一次离开家里独立做事还有点小兴奋，明明是老板，活生生变成了监工，每天都要过来看看装修进度。 程星源到的时候，他还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装修图纸，纠结着要不要临时改点什么。 “喂喂喂。”程星源伸手在他眼睛和图纸间晃了晃，强迫似的让他看见自己，“先别忙活装修了，和你说个事。” 等到丁连尚听完他的新计划后，表情一言难尽，“朋友，你为了追媳妇儿真是拼了。” 程星源耐心纠正他，“不单单是这一个原因，还有别的。” 丁连尚：“但这个是主要因素。” 他也懒得和程星源继续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算了，你爱干嘛干嘛，不管你，只要不耽误我这边的事就行。” 程星源：“放心，肯定不会。” 以丁连尚的经验，虽然这个发小有点恋爱脑，但做正事的时候还是靠得住的，所以他倒也不那么担心，“那你那几层怎么办？摄影棚还有其他的，还按照原来的装吗？” 程星源：“嗯，工作团队主要还是在这边，那边具体怎么样，我得先去谈谈。” 丁连尚大胆假设，“你说万一人家不想和你合作怎么办。” “不可能。”程星源信誓旦旦，“我这里服务好价格优，从根本上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是目前的最优解，没道理不和我合作。” 丁连尚：“行吧，初中你去国外后，我可没少帮你盯着，现在可算没我什么事了。不过话说回来，纪纱性格挺软的，你看着点也挺好，至少不能再吃亏了。” 程星源：“对，而且错过了那么多年，我得想办法都补回来。” “那你加油吧。”丁连尚收拾好手中的图纸，准备再去楼上看看，“一起吗？顺便再研究一下你的摄影棚。” 程星源：“走起，顺便问问你一会儿还监工吗？差你几顿饭了，想吃什么别客气。” “呵呵。”丁连尚冷笑两声，“我还以为您老贵人多忘事，光顾着追媳妇儿，把其他的事都忘了呢。” 俩人先上楼看了一圈，然后丁连尚挑地方，狠狠地宰了程星源一顿。 等到吃饱喝足回到家里，程星源休息片刻就又跑去了书房。虽然他觉得和祥寿的合作是十拿九稳，但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是百分百，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以往他见到书房都绕着走，现在几乎天天泡在里面，程家上上下下都以为他媳妇儿没追到，自己倒是憋出毛病了，最后还是程星盛出面打消了大家的疑虑。 由于反差过大，程星源最近见谁都觉得怪怪的，因为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用和善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无声的诉说我家的傻孩子终于长大了。 ☆、第十九章 祥寿最近一直在招人。 但是人事筛了一大批简历，也面试了几轮，要么是薪资高的他们给不了，要么是薪资要求一般但水平也一般，甚至只是想要暂时过度过来混混日子的。 人手短缺的厉害，经理急得天天拽头发，眼看都要拽秃了，可依旧无法解决这个严峻的问题。 前台那边，潘晓琴带着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去人事部面试，回到位置后，小声和方琼嘀咕，“我看这个也够呛。” 方琼：“为什么啊？” “没看空着手来的吗。”潘晓琴回答，“摄影这块我不懂，但我觉得来面试总得带点自己的作品吧，两手空空的来，显然没走心。” 方琼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公司这个月都面试多少个了，一个能留下的都没有。要我说不如先留几个，好歹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不然这么一轮轮的面试，又一个都不通过，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潘晓琴也跟着抱怨，“谁知道呢，摄影那边都快忙成狗了，依旧赶不上策划这边的进度。” 说着，她拽着方琼，压低声音说道：“我偷偷听财务那边说的，公司这个月受影响挺严重的，业务那边都快炸了，那可是白花花的单子啊，就在眼前却没法接。还有，楠姐辞职之后，最受影响的就是纱纱，现在这个情况没法给她接单子，奖金差不多要对半砍了。” “好惨……” “是呗。”潘晓琴说着说着悲观起来，“你说咱们公司不会倒闭了吧，或者裁员，我都在这儿待习惯了，还不想挪地方呢。” 方琼安慰她，“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 潘晓琴叹息一声，“那长时间呢？就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公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招不上来人单子就少，单子少挣得就少，挣得少给的工资就少，工资一少就更招不上来人了。苍天啊，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这下方琼也不说话了，因为潘晓琴说的是非常现实的一个问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 俩人正说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进到了公司大门。 “程先生好。” 潘晓琴和方琼立刻恢复标准微笑。 “早上好啊。”程星源今天穿的衬衫却没打领带，相对而言比较正式，但又不显得那么古板，“你们经理在吗？” “在的，请您稍等。” 接通内线后，潘晓琴和经理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然后带着程星源直接去了经理办公室。 因为前段时间程星源总来找纪纱，潘晓琴觉得这俩人可能私底下关系也处的不错，于是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纪纱。 纪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正闲着不知道做点什么呢，知道这事后出来看了看，但是经理办公室大门紧闭，也不知道程星源为什么特意跑来找他们经理。 程星源在办公室里足足待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估计是要吃个饭，纪纱这才看到人。 纪纱小幅度抬手指了指办公室，“你来找我们经理干嘛？” “嘘……”程星源故作神秘的竖起食指放到嘴边，“暂时是个秘密，等我谈完了再告诉你。” 虽然纪纱依旧不知道程星源在搞什么鬼，不过从现在来看，这应该是件好事，毕竟他的笑意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程星源一笑起来，纪纱总觉得他把周围都点亮了，心情也莫名的跟着好。 “不管是什么，我先预祝你谈的顺利。”纪纱看了一眼时间，“中午想吃什么，今天我请你。” 程星源也没拒绝，“你吃什么？我不挑食，和你点一样的就行。” “你不挑食？”纪纱发出灵魂拷问，“以前大家吃食堂，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餐盘里每次都剩一堆菜，胡萝卜、油菜、鸡蛋黄、葱姜蒜，还有好多，说一个小时都说不完。” 本来她是想批判一下程星源挑食这个毛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说，程星源看她的眼神就越温柔。 纪纱有些受不住他这个眼神，心跳也快了一些，“怎么了？” “我很开心。”程星源说道，“没想到那个时候你就关注我了，早知道的话，我该表现的更好一点才对。” 当时，纪纱已经喜欢他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身上。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打篮球的时候喜欢黑色的球衣和护腕，下课喜欢找丁连尚一起去校园超市买零食，还有大扫除的时候总喜欢找借口偷懒，诸如此类，纪纱全都知道。 像是不小心被人勘破了心思，纪纱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没有，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程星源继续笑，“听谁说的？老丁吗？要真是他说的，我还得再请他吃几顿饭才行。” 纪纱含糊着说了一句不记得了，没承认也没否认，然后赶紧岔开话题，“快说你今天想吃什么。” 她拿出手机打开外卖app，塞到程星源手里，“别说和我吃一样的，自己看自己选。” 程星源没再继续逗她，估摸着她的口味，选了一家她爱吃的。 等到了下午工作时间，程星源再次去了经理办公室，毕竟还有些东西没有谈完，他打算速战速决，尽快把合作问题敲定下来。 纪纱回到工位上后，收到了潘晓琴发来的消息。 潘晓琴：纱纱，能不能八卦一下？程先生过来到底要干嘛？ 纪纱：不知道，我没问。 潘晓琴：这样啊……【失望】 纪纱：话说你这个时间摸鱼不怕被发现啊。 潘晓琴：小琼盯着呢，再说经理不是忙着呢吗，我们主管也不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摸摸鱼，简直是浪费生命。 纪纱：…… 纪纱：【你开心就好】 程星源下午三点多才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经理一脸讪笑的把他送到大门口，两人又握了握手，看上去谈的很愉快。 结果程星源走后，经理立刻把纪纱叫到了办公室。 他对着纪纱，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到最后站了起来，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看上去非常焦虑。 “小纪啊，你和程先生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是。” 纪纱以前没有提过这件事，一来是觉得没必要，二来是避免给他惹麻烦。因为那个时候各路消息八卦满天飞，她怕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给别人落下口实，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从来没主动在别人面前说自己认识程星源。 但现在经理这么问了，想必是从程星源那里知道了什么，那她就没有继续遮掩的必要了。 “我俩是初中同学。” 经理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那你知不知道程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或者说，他的什么投资啊之类之类的，你了解吗？” 纪纱摇摇头。 经理跌坐在椅子上，拽着头发继续纠结。 纪纱担心他把自己给拽秃了，思索再三，犹豫着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经理足足盯了她一分钟，也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语气疲惫，“小纪，我实话和你说，程先生今天来是谈合作的。你也知道咱们公司现在缺摄影师，程先生自己有个摄影团队，想要给咱们做外包，而且价格低到我怀疑他是想做慈善。” 这倒是出乎纪纱的想象，“他……” 纪纱也是真的不知道程星源在想什么，不过他认定的事，纪纱带着滤镜来看，总觉得是有他的道理，不知不觉就站在了程星源那边，开始帮他说话。 “这不是好事吗？”纪纱继续补充，“正好解决了咱们公司的燃眉之急。” “确实是好事，我也知道是好事啊。”经理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绕不出来这个弯儿，“就是因为这事太好了，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我头上了似的。” 他一开始还大胆的以为是盛源对他这个小公司感兴趣，想要插一脚收购，但程星源再三解释了，这事与盛源无关，只是他个人的工作室想要合作。 这馅饼砸的经理晕头转向，不过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总觉得这种好事不能平白无故的落在自己头上。程星源提出的各种条件都很有诱惑力，尤其是在价钱问题上，如果真的合作起来，真是省时省力又省钱。 他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和程星源说再给他一天时间考虑考虑，程星源也很好说话，十分痛快的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他叫纪纱过来本来是想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真让他蒙对了，这俩人居然是初中同学。只不过从现在来看，纪纱也没有说谎的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唉，那就先这样吧，小纪你先回去，我自己再想想。” 其实这个消息带给纪纱的冲击力一点不比他小，离开经理室后，她思来想去，还是拿起手机给程星源发了消息。 纪纱：在干嘛？ 程星源几乎秒回：在想什么时候约你吃个饭，顺便回盛源办点事。周日有时间吗？ 纪纱：有的。 程星源：那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第二十章 经理想一宿想到秃头，虽然还是不知道程星源为什么跑到他们公司来扶贫，但这份合作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他没理由不动心，思来想去，猜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觉得他这祥寿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别说盛源了，就连其他的殡仪公司都未必比得过，程星源没必要特意跑来下套坑他。 于是咬着牙大着胆，最终还是答应了程星源的合作建议。 程星源早就让法务部那边准备好了合同，送到祥寿后，经理也找人看过，完全没有问题，于是合作一事就此敲定。 从程星源频繁来公司的时候，员工们私底下就有了不少猜测，现在合同敲定下来，经理找了个时间给全公司开了个会，说明了一下具体情况。毕竟前段时间人手紧缺，有很多人都在为前景担忧，甚至担心公司会不会倒闭、自己会不会失业。 而且经理也按照程星源交代的，特意强调了这只是程星源的个人工作室，和盛源没有关系，避免有些人存着什么小心思。 至于摄影部原来的人，程星源表示，自己后续会派人过来进行一系列的学习培训，着重提升他们的业务技能。所以他们在完成现有工作的同时，还要抽出时间完成学习内容，很苦也很累，只不过一旦通过，就会直接进入程星源的工作室工作，这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起初还有人私下里表示质疑，觉得他这是外行指导内行，是小少爷闲得无聊出来玩票。但是程星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集中培训的第一天就摆出了自己所获的奖项和作品，这些奖项在国际上非常有名，也根本不存在花钱就能买的情况，算是从根本上证明了他的实力，让那些质疑声彻底消失。 而他们的培训讲师也是程星源花高价从外面请来的，在国内非常有名，只要在国内从事相关职业的，都听过他的名字，甚至在座的不少人还是他的仰慕者，于是学习起来更加认真。 一切都在按照程星源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丁连尚那边还在装修，程星源先把工作都搬到了这边，正式入驻的第一天，他约纪纱出去吃晚饭。上次约饭的时候他已经把情况大致都和纪纱说了一遍，至于为什么非要选择祥寿，俩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 程星源一边帮她切牛排，一边说道：“以后咱俩就是同事了。” 纪纱笑，“其实，你给我们公司提供外包服务，严格来讲算是合作伙伴，我应该叫你一声小老板。” 程星源全身心的表示拒绝，“可别，小老板比小程总还难听。” 他将牛排细细切成小块后，将盘子放回到纪纱面前，“看在我给你切牛排的份上，你还是把我当同事吧。” 说完，程星源轻咳一声，身子不自觉的坐直，略显郑重的自我介绍，“纪小姐你好，我叫程星源，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专属摄影师，以后，请多指教。” …… 杨丽莎回国已经有段时间，本来还想再多休息一下，奈何几个月后还有个画展要忙，不得不暂时回去。 送她去机场的活儿一向是程汉阳做的，别人想插手都插不进来。行李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程汉阳今早有事外出，现在还在往回赶的路上，裴语汐哄伊伊睡午觉后，就陪着杨丽莎去花房坐坐。 程老夫人就葬在这里，老爷子每天都要过来坐一个小时，要么沉默，要么就是单方面的陪她说说话，说说家里的事，说说外面的新闻，或者其他什么。 看着远处老爷子的背影，杨丽莎叹了口气，“你和小盛什么时候回去。” 老宅这边距公司太远，程星盛在市里还有一套房子，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基本都是住在那边的。 裴语汐摇摇头，“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公司那边事还没完，爸也忙，白天几乎都在忙工作，老爷子自己在家没人陪着，也不放心。再说，伊伊也想太奶奶，和老爷子似的，每天都要过来看。” “妈，您别担心，这边有我们呢。”裴语汐劝道，“倒是您，我们都不在身边，您多注意身体。” 杨丽莎喝了口茶，“不用惦记我，小源现在也回来了，我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挺好。也就再忙这两年，等我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就好好休息。” 婆媳两个正聊的开心，程星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在花房里走来走去，看似在赏花，事实上一直绕着她俩转圈，始终保持在三米以内的距离。 杨丽莎和裴语汐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同时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小源，过来坐。” 听到母亲爱的呼唤，程星源噌的一下窜到茶桌边，乖巧坐好。 “最近忙的怎么样？” “都弄好了。” 程星源在家里永远藏不住事，两口茶下肚就开始直奔正题，“妈，嫂子，问你们个事。当初谈恋爱之前，我爸和我哥都是怎么追的你们啊？” 杨丽莎：“……” 裴语汐：“……” 她们都知道程星源在忙，但没想到的是，忙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俩现在……”裴语汐觉得还是不能问的太直白，万一打击到就不好了，犹豫再三，再三犹豫，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最后还是亲妈出场，“这么长时间还没追到人，能不能行啊？” 程星源一脸惭愧，“所以才找你俩问问经验啊。” 他曾经想过，干脆直接表白算了。但是想了很久，还是否定了这个计划。 纪纱家里的情况他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一点。她是外婆带大的，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初中的时候有人开玩笑没轻没重，纪纱也不反驳，或者说没法反驳。没有家长在后面支撑着她，做什么都显得不自信。 也正是因为这个，私底下没少招人嘲笑。 后来程星源默默帮她解决了这些，直到他出国，临走时又叮嘱了丁连尚，再加上她身边有了薛莹，才算顺顺利利的度过初中三年。 从本质上来讲，纪纱心底里不自信，又没什么安全感，对感情这块是有缺陷的。 程星源也想简单粗暴的直接表白，可是又怕这么冒失伤害到她。初中的时候有过一个男生对纪纱表白，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纪纱最后脸色苍白的跑开了，小半个月才恢复正常。现在的纪纱已经比那个时候开朗许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程星源觉得自己不能做这么冒险的事。 他打算一步一步来，先在纪纱身边稳定下来，让她慢慢习惯自己的存在，然后水到渠成。 他深吸一口气，特别狗腿的给二位女士添满茶，认真请教，“我想先知道怎么才能赚到好感。” 程星源起初打算送礼物刷好感度，可是无论是工作时还是私底下，他发现纪纱其实特别朴素，从来不戴什么首饰，衣服也从来不追求什么品牌，穿着舒服就好，要不是工作上有规定，她恐怕化妆都懒得化。 霸道总裁一掷千金，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裴语汐问他，“你有没有注意过，她平时喜欢什么？” 听她这么问完，程星源显得更茫然了，“就是不知道啊，我之前把能想到的、女生喜欢的东西列了一张表，一个一个对照，最后全都被我划掉了。她除了上班就是休息在家宅着，对吃的玩的用的兴趣都不大，偶尔和朋友出去逛街，行程也基本都是朋友定的，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兴趣爱好。” 这还真挺难办的…… 但杨丽莎明显比他们想的更多，“小源，她平时状态怎么样？” 怕儿子听不懂，杨丽莎继续解释，“她做这行工作压力大，心理压力也大，每个人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度的，普通人感受到压力的时候都会找个方法发泄，吃喝玩乐总得占一样，可是从你说的，我看不出她有任何发泄压力的方法。” “确实……”经她提醒，裴语汐也注意到了这点，“上次她来的时候，我和她聊了不短的时间，给我的感觉就是个很乖巧的小女生，说话简简单单，人也简简单单。我还问她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做点什么，她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是说宅在家里休息。” 裴语汐只当她当时太拘谨不愿意多说，并没有去细想这个问题，可从现在来看，这个情况貌似有点严重。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杨丽莎打算先去和老爷子告个别，然后去大厅那边等程汉阳。 临走时，她鼓励似的拍拍程星源的肩膀，“多数爱情都是细水长流，融入生活的点点滴滴。既然你喜欢她就再多用点心，未必非要像别人一样挑着爱好送礼物，你真心对她好，她能感受到的。” “行了，妈先出门了，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她也能像语汐一样，叫我一声妈。” ☆、第二十一章 周末的早晨，纪纱关掉闹钟后，懒床到九点多才起来。 没有和朋友约出门的日子，她自己在家看看电视剧，做做家务，准备午餐和晚餐，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纪纱熟练的把头发扎好，看了一眼时间，去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随手打开电视，一边喝牛奶，一边想今天吃点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公寓住户流动性高，搬进搬出都是常有的事，纪纱起初也没太在意。只不过这次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似乎这位新来的住户有不少的东西。纪纱没打算去见见这位新邻居，喝光牛奶后，她将纸盒扔到马上就要装满的垃圾袋里，然后扎好袋口，开门去走廊扔垃圾。 结果出门就看到了程星源。 程星源穿着简单的牛仔T恤，戴着一个黑色口罩，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要不是她太熟悉了，恐怕都认不出来。 “纱纱早啊~” 纪纱惊的呆在原地，她看看程星源，又看了看忙进忙出搬东西的搬家工人，不太确信的问道：“搬过来的是你？” “对啊。”程星源把手机放到兜里，“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他知道纪纱住在哪里，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旁边的屋子正好是空的没人住。 这可真是太有缘了。 程星源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扔到了楼梯间的垃圾桶里，回来的时候东西已经都搬好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等纪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程星源的沙发上。 她平时在家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裙，坐下后，下摆勉强能遮住一半的大腿，一想到现在待在程星源的屋子里，就觉得有点窘迫，可刚被邀请过来又不好说先回去一趟换衣服。 程星源看出了她的尴尬，拿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然后又从行李中翻出一条薄薄的空调被给纪纱披在身上，“别着凉。” “哦，谢谢……” 纪纱捂紧小被子，继续刚才在走廊的话题，“你怎么突然搬到这儿了？怎么不住家里？” 程星源蹲在不远处拆行李，“我这些年回来都是住老宅，没在市里买房子，但是老宅离这边太远了，平时工作不方便。这不正好你也住这边吗，我就想着先搬过来，咱俩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这番话听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纪纱也没往深了想，完全没意识到对程星源而言，买一套房子是多么简单的事。 “以后咱俩就是同学、同事兼邻居。” 纪纱笑笑，“你可以早点告诉我你要搬过来的，眼看着要到中午了，你要是提前告诉我，我就准备好午饭等你过来了。” 程星源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福利待遇，顿时觉得自己损失了一个亿，愁眉苦脸，“那我可亏大了。” 现在好好准备一顿午饭肯定来不及，就算纪纱动作够快，也没法解决空荡荡的冰箱。在没有充足食材的情况下，她只能煮点面条。 “要不中午先对付一口？等下午我去市场买点菜，晚上做顿你爱吃的，就当是给你温居了。”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后，纪纱总觉得程星源回头看自己那个眼神，就像一只等着自己过去摸头的大狗狗，而且还是那种温顺的大金毛。 “那、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嘴上说着麻烦，但是程星源的嘴角都快飞上天了。 “现在就吃午饭吗？” “噗——” 看着纪纱笑的前仰后合，程星源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多蠢，尴尬的摸摸鼻子，小声为自己狡辩，“这不是没吃过你做的饭吗，想尝尝你的手艺。” 纪纱笑够后拍拍自己的胸口，“别期望太高，和萍姨肯定比不了。” “不会啊，你做的肯定好吃。” 就算不好吃，他都有信心吃的一口不剩。但程星源认为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毕竟他自己都觉得滤镜八百米厚，只要是纪纱做的，肯定都好吃。 “好吧，那我先回去，半小时后你过来吃饭。” 纪纱走后，程星源立刻把行李丢在一旁，高兴的直蹦跶。 赚了，这回赚大了，不仅有晚饭，还顺带了中午的一碗面。 纪纱并不知道隔壁某人正在二哈狂欢，进屋后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备好的高汤，打算在现有材料的基础上尽量做得丰盛一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程星源收获了一碗浓香四溢的青菜火腿鸡蛋面。 “我来端吧，别烫着你。” 程星源主动去厨房那边帮忙，趁着纪纱去盛小菜的功夫，发挥特长优势，拿出手机对着自己那碗面多角度全方位的一顿狂拍。 程星源收获了一顿梦寐以求的午饭，吃完后稍稍休息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提议去买菜。 附近虽然有超市，但纪纱还是习惯去稍远一点的农贸大厅。 程星源有生以来第一次来这种菜市场，乍一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纪纱：“晚上想吃什么？” 程星源：“普通家常菜就好。” 午饭前二哈狂欢的时候，他也没忘了做功课，俩人估计得四菜一汤，除了纪纱爱吃的以外，他选了一个自己还算喜欢而且也不难做的菜。 程星源报了菜名以后，跟着纪纱在各个摊位前停停走走，正好纪纱冰箱里也要空了，今天就多买了点。不过有程星源在，拎东西这种事是轮不到她的，等她全都买完后才意识到程星源手里已经拎满了。 说好了给他做好吃的温居，现在怎么看起来像是把人家抓过来做苦力的，纪纱有点不好意思：“我帮你拿一些吧。” “不用不用，没你想的那么沉。”程星源避开了她的手，“快上车吧，外面太热了，晒久了会不舒服。” 回去之后，程星源帮着她收拾东西把冰箱装好，趁着纪纱午睡的功夫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等到晚饭前又主动跑过来帮忙。 只不过他一看就是从来没下过厨房，纪纱套上围裙把电视遥控器给他，“想看什么自己找。” “做晚饭挺麻烦的吧，我帮你。” 程星源接过遥控器放到茶几上，纪纱刚要拒绝，就看他又是狗狗盯人的表情，感觉要是她不同意的话，他能当场委屈到死，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你帮我洗菜吧。” 这好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可能多费点水，但只要把菜洗干净就行。 “好嘞。”程星源撸起袖子就要一展身手。 “等一下。”纪纱又叫住了他，转身去橱柜里拿出一个新的围裙，“把这个穿上，不然会弄脏衣服。” 程星源看着围裙，突然笑了，“没穿过这个，不会，你帮我穿，好不好？” 每次他这么一笑，纪纱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耳朵热了起来。然而程星源已经张开手臂，摆好了姿势，纪纱只好硬着头皮帮他穿围裙。 程星源比她高出十多厘米，为了方便她把围裙挂到脖子上，只好微低着头。 一阵湿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纪纱觉得自己比刚才更热了。 好不容易给他穿好围裙，纪纱脸都红透了，“屋子里好热，我去把空调开大一点。” 说完，落荒而逃。 程星源怕自己做的太过分给她吓到，接下来的时间没再继续逗她，俩人顺顺利利的吃了晚饭，然而他那颗心早就收不住了，等回到自己屋子，第一时间给丁连尚发了消息。 程星源：跟你说个事。 程星源：纱纱给我做饭了，两顿。 程星源：【图片】x9 程星源：你羡慕吗？ 丁连尚：…… 程星源：我跟你讲，我家纱纱可好了。 紧接着他花了半个来小时，详细的说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并写了一篇不低于一千字的小作文，彩虹屁吹的天上有地下无，把他脑袋里能想到的美好词汇全都加了进去。 丁连尚：呵呵。 丁连尚：你不去做文案真是屈才了，正好我家公司最近招人呢，有没有兴趣？看在咱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一个月给你3000，不能再多了。 程星源：呵呵还给你。 程星源：你别跟我岔开话题，我跟你说真的呢，就今天我俩去菜市场的时候，有个阿姨还夸我，说现在愿意陪老婆逛菜市场的男人不多了，你看阿姨多么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将来肯定是是个好老公。 程星源：但我是谁啊，我这么低调的人，我淡淡一笑，表示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以后还会继续改进的。 程星源：实话实说，今天我都感觉人生圆满了，我连我俩孩子的名都想了好几个，等到时候我都写出来给她，看她喜欢哪个就用哪个。 程星源嘚啵嘚个没完，又准备了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小作文，打算和丁连尚诉说一下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结果新的消息刚发出去，就见屏幕上一条提示。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程星源：“……” ☆、第二十二章 有了程星源的加入，祥寿各项工作又逐渐恢复正轨。 而且自从纪纱给他温居做过饭后，他就厚着脸皮继续蹭饭，以前纪纱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没必要麻烦，中午订外卖就行了，但是现在有了程星源，她倒也逐渐发现了做饭的乐趣。尤其是食材都是头天晚上程星源帮她一起备好的，早上下锅炒一炒就行，也不算费时间。 这天临近中午，程星源那边还在开会，纪纱就拿着两个人的午饭一起去热。 前面已经放着不少饭盒了，纪纱估摸着还得好长时间才能轮到自己，就转去前台那边和潘晓琴和方琼聊天。 俩人之前还在担心公司会不会倒闭，现在彻底打消了这个疑虑，人也轻松不少，工作之余，摸鱼也摸的更开心了。 公司里明眼人都看出程星源和纪纱的关系不一般，不过经理那边也说过他俩以前是同学，算是堵住了部分人的嘴，但这也并不影响大家在私底下继续八卦。 方琼的减肥大业还在继续，午餐依旧是简单的果蔬，纪纱不和她客气的直接拿了一颗葡萄，“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潘晓琴看她一眼，“纱纱，我要是说在聊你的八卦，你会生气吗？” 纪纱稍微想了想，“我和程星源的？” “对啊。”潘晓琴把她当朋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你俩现在早上都是一起过来的吧，经理说你俩是同学，可是哪有同学大清早开车去接人的，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任劳任怨的好同学呢。” “他嫌住家里不方便，前段时间恰巧搬到了我住的公寓，住的近就一起来咯。” “再说他又不是免费当司机。”纪纱笑，“我可是包了他的午饭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潘晓琴若有所思。 方琼还是有点担心，“反正你和他要是都不在乎的话，那就无所谓，要是在乎的话……其实我听过一些不太好听的，我估计这还只是有人说出来了，有没说出来但心里这么想的，肯定也有不少。” 这些话纪纱也听到过，当时要不是那两个人攻击到了程家的人，她甚至都懒得管。 “无所谓，爱说就说吧，反正都这样了，我现在再开始避嫌显得多心虚啊。”纪纱倒是看得开，“等时间久了，他们找到新的话题，这事就慢慢忘了。” 潘晓琴由衷佩服她，“纱纱你脾气真好，要是换成我，哼！” “哼是什么意思？”微胖的小丫头看着就很可爱，纪纱手痒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潘晓琴：“哼的意思是，我肯定要她好看。” 方琼：“呦吼，出息了，来说说你怎么要人家好看？” 潘晓琴：“当然是撕烂那个小贱人的嘴，让她知道背后编排人是要付出代价的，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方琼：“……行吧，你开心就好。” 潘晓琼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我觉得我这个反击超棒的。” 方琼压根就不看好她，“你自己说说，就你那么点力气你打得过谁，别到时候没把小贱人的嘴撕烂，又被小贱人给反杀了。” 潘晓琴：“……” 纪纱觉得前台这俩简直是一对活宝，她跟着又聊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大门外面。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温度38度，热气蒸腾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公司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总感觉闷闷的不舒服，纪纱想起程星源这两天没少喝可乐，估摸着今天还得喝，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先给他买回来。 “我去一趟超市，你们有要带的东西吗？” 潘晓琴刷的举手，“快乐肥宅水，大桶冰淇淋。” 方琼：“……” 方琼：“苏打水吧，凉的就行。” 超市就在公司斜对面，纪纱顶着热气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老奶奶正在朝公司里张望。 她头发花白，齐剪到脖子根，用一个发箍拢在了耳后，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的碎花衣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老人款式，因为天气太热，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 纪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如果外婆还在的话，也应该是这个年纪了。 “阿姨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纪纱起初以为老人家可能是到了这个岁数脑子偶尔有些混乱，一时忘了回家的路，谁知道她指了指公司里面，“丫头你帮我看看，这里是管埋人的地方吗？” 纪纱乍一听没听懂，“阿姨，这里是殡仪公司。” “殡仪公司？殡仪公司……”老奶奶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四个字，过了片刻，似乎理解了意思，“那我没找错，就是这个地方。”说着，就推门而入。 公司这些年接待了不少客户，遇到老人自己过来的还是第一次。 潘晓琴也顾不上吃午饭了，赶紧把人送到会客室休息，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 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业务，三言两语先问清了情况。 老人家姓李，这次过来是给自己料理后事的，只不过有个要求，说一定要葬在海里。 海葬历史悠久，可以直接将遗体沉入海中，也可以先行火化，然后再将骨灰撒入大海。这些年海葬逐渐被大家认可，只不过基本都是选择撒骨灰，但无论哪种，都需要家属的配合。 业务思考片刻，“老人家，您有子女吗？” 李阿姨点头，“有个儿子，有个女儿。” 业务：“能请他们过来一下吗？” 李阿姨却不说话了。 业务耐心解释，“公司这边需要他们的签字，不然我们可能无法接受您的委托。” 李阿姨还是沉默。 其实到了现在，业务已经猜到了一些，子女还在，却要老人家自己跑来说要料理后事的，多半是对老人根本不上心。但是业务也没办法，如果没有子女的签字，公司擅自接了老人的委托，那之后会相当的麻烦。 “要不您看这样，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我们领导，看他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也好，谢谢你啊，丫头。” 业务去找崔天成。 崔天成了解了这件事后也表示很难办。 要是子女真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倒还好了，就怕到时候闹上门来，无论是不是老人自主签的协议，但在子女面前，他们公司就是弱势方。要是子女强行中断协议，他们不仅没办法完成委托，甚至还可能要赔偿。 就算最后去打官司，哪怕是赢了，都会让公司产生不小的损失，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声誉上。 “崔哥，怎么办啊，你没看到，她……太可怜了……” 业务越想越难受，“她问我能不能给她骨灰撒海里，我说我们公司确实也提供海葬的服务，她就从兜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纸币，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什么都有，零零散散大概几百块钱，她说她只攒了这么多，问我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她就再攒攒……” 她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就看不得这个岁数的老人受委屈，说着说着把自己眼圈都说红了。 崔天成重重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想了想，“这样，你再去陪陪老人家，我去找经理想想办法。” 可到最后，经理也表示爱莫能助。 “我也想帮，但能怎么办呢。”经理略显烦躁，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咱们小公司真经不起折腾，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走上正轨，万一到时候家属闹起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隔壁街那家，是，他家占理，走流程去法院让法院判呗，然后呢，让家属搅和一通，一年多没缓过气来，要不是老板有点底子，早就关门了。” 经理皱着眉，思来想去找了个相对折中的办法，“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我就当是做慈善了，你让她把子女叫来，咱们帮着劝说劝说，价格方面就按保本的标准来，要是这样再不行，那就真没办法了。” 崔天成知道这是最大的让步了，离开经理室后直接去了会客室，又和李阿姨谈了好久，她才明白这事没有子女签字是真的不行，不仅仅是这里，就算她再去别的地方，人家依然不敢给她办。 崔天成最后拿到了两个手机号码。 女儿叫杨丽，儿子叫杨华。 他先给杨丽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过后，杨丽接通了电话，语气暴躁，“不是和你说工作时间别找我吗，我现在正忙着呢，有事找你儿子去。” 崔天成：“杨小姐您好，这里是祥寿殡葬礼仪服务有限公司。” 杨丽愣了两秒，“什么？” 崔天成：“这里是祥寿殡葬礼仪服务有限公司，您的母亲刚刚到我们公司，想要委托我们在她离世后进行海葬，杨小姐如果有时间的话……” “我警告你们，老太太现在岁数大了不论是说话还是签字都是无效的！”杨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大吼，“现在我是她的监护人，没有我的同意，你们签订的任何条款都是在骗她的钱，我有权利去告你们！” ☆、第二十三章 一个小时后，杨丽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职业装，看着挺拔又干练，但看人的时候，总也掩饰不住那股扑面而来的刻薄感。 应该是接到崔天成的电话后请了假，杨丽眉头紧皱显得特别烦躁，来到会客室后，二话不说就要带李阿姨离开。 但李阿姨说什么都不肯走。 在这么多人面前，杨丽虽然烦躁的要命，但好歹还要点脸。她干脆把手包放到桌上，扯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妈，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往这里跑，你不知道……” 看出她俩有话要说，其余人全都离开了屋子，现在会客室里只有她们母女俩，杨丽等门外再没有声音，抬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摄像头，又继续说道：“这些人没安好心，他们就是要骗你的钱。” 李阿姨摇头，“没有，他们没管我要钱。” “呵。”杨丽冷笑一声，“现在不要，以后呢？他们是不是说要签合同，等你签了合同一切都晚了，今天还好我来的快，不然钱可就全让他们骗走了。” 李阿姨还是摇头，“是我自己过来的。” 说到这儿，杨丽才想起来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这边说她是过来委托他们帮忙料理身后事的。 “我说你现在老糊涂了吧，你还活的好好的，干嘛过来给人家白送钱啊，你知不知道这种地方收费有多贵？就你手里那点钱能够吗？我都说了，等你死了我保证全都给你料理的明明白白，咱之前不是说好的吗，等你死了我就把你埋那谁家的后山上，山是他家承包的，咱们都认识，隔三差五人家还能上去帮着看看，而且价格公道啊，比这种地方便宜多了。” “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海葬，怎么，你还没在海边待够啊，死了也非得回去？你被扔海里是要喂鱼的，搁过去的说法这叫挫骨扬灰，你下辈子都没法投个好胎。” 李阿姨始终沉默，听了她这些话也没什么反应。 杨丽急了，“你别现在跟我装耳背，我说话你就一个字都不听是吧！” 她握紧拳头，好看的指甲在手心留下了一串痕迹，死咬着牙，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现在立马跟我回去！这钱我一分都不会拿的，你看看没钱他们还管不管你！” “丽啊……妈好多年没回去了……”李阿姨抹了一把眼睛，难过的叹了口气，“你和小华也大了，也不用妈操心了，妈就想死后回去陪陪你爸……” “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惦记的啊？！你怎么不想想你女儿得花多少钱啊？！” 杨丽五指张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行，你愿意在这儿待着是吧，那你待着吧，以后也别给我打电话，有事就找你那个好儿子去，看他给不给你拿钱。” 会客室外的走廊里，有负责这件事的业务，也有跑过来看热闹的其他部门的人，本来还在小声的讨论，一看杨丽出来立刻噤了声。 杨丽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崔天成身上。 “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是的，杨小姐。” 杨丽勾起嘴角，双手抱臂，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一步步走到崔天成面前，“我就明说了吧，老太太老糊涂了，兜里也没几个钱，你们别想惦记。” 她目光扫视众人，“别以为我不懂，你们这就是个暴利行业，想方设法从死人身上往外扣钱，也不怕遭报应。” “杨小姐，我觉得您对我们的工作有些误解。”崔天成想要解释两句，但杨丽根本没有想听的意思。 “别说那些没用的，反正老太太没钱我也没钱。”杨丽冷哼一声，“小心我找记者曝光你们。” 眼见这是没法继续聊了，崔天成做了一个请随意的手势。毕竟无论他怎么解释，杨丽该不信还是不信，现在别的先不谈，得尽快先安顿好这尊瘟神，能送走就赶快送走，不然再这么拖拉下去，不仅影响公司正常营业，而且让别的客户看到，影响也不好。 可杨丽明显不是好相与的。 “再问你们一遍，我来之前，你们没骗老太太签什么奇怪的合同吧。还是那句话，要是签了就立刻作废，不然就不单单是记者曝光的问题了，我还要去法院，告的你们名誉扫地。” 崔天成深呼吸几次，尽量心平气和，“杨小姐请放心，我们是正规公司，不会骗老年人签合同，就算是老人家有这个意愿，我们也要征得监护人的同意，所以才给您和杨先生打了电话。” 一听到杨先生，杨丽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崔天成，“你说的杨先生……” 崔天成：“就是您的弟弟，杨华，杨先生。” “我说你们是存心的吧。”杨丽立刻急了，“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吗，干嘛找他啊？！”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杨丽话音刚落，杨华正好赶了过来。他染了一头黄毛，左耳戴着耳钉，身上穿着圆领小衫大裤衩，脚上踩着凉拖，走路也没个正型，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杨丽看见这个弟弟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吧，这边没你的事了。” “呦，这不是我姐吗。”杨华贱笑着勾起嘴角，“他们也给你打电话了啊。” 杨丽抱着胳膊，冷眼不说话。 “行，不说就不说呗。”杨华一眼就看出现场的人里，崔天成是个管事的，“你给我说说，这事咋解决的。” 没等崔天成说话，杨丽先呛白道：“没看出来，你对这事还挺上心的。” 杨华也有点不乐意了，“姐，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咱妈儿子啊，咱妈有事我当然得管啊。” 会客室的门半掩着，从杨华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里面的人，他推门而入，“妈，来和我谈谈，你有啥事直接找我就行，我姐大忙人，你耽误她时间干嘛啊，对吧？” 杨丽听的一清二楚，脸色差到了极点。 李阿姨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杨华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看着她，“我还寻思多大个事呢，就这啊，行，我同意了。” “你同意个屁！”杨丽破口大骂，“你有钱吗，天天游手好闲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人家问你要钱怎么办，找你那些兄弟去抢啊？！” “啧，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杨华皱眉，“行了，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反正咱妈这事我是同意的。” 说着，他略显轻蔑的看向杨丽，“亏的咱妈还供你上学读书，就读成这样？咱妈把咱俩拉扯大不容易，现在就这么点愿望，再说，那叫落叶归根，亏你还大学毕业呢，连我这个没文化的都不如。” 杨丽都被他气笑了，“别跟我在这儿装孝顺儿子了，谁不知道谁啊，要不是为了老太太的房子，你今天能特意跑一趟，呵，笑死个人了。” 杨华面上一红，强硬道：“那也比你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哪次说帮老太太办事没私底下藏钱的，嗯？就说你那个墓地的事吧，还说什么找人托关系才找到个那么好的地方的，我呸！傻子都知道里面有猫腻，你也就糊弄糊弄老太太，我都懒得戳穿你，现在可好，你倒先指责起我了。” 俩人说到这个程度是彻底撕破脸了，杨丽怒火中烧，拿着手包就往杨华脑袋上抡。但杨华反应够快，直接躲了过去，然后反手给她推了个趔趄。 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姐弟俩直接打了起来。 众人赶紧上去拉架，但奈何这姐弟俩打红了眼，力气太大根本拽不住，杨丽的头发被拽掉一块，杨华脸上也被挠了印子。 “杨丽你个臭□□！”杨华破口大骂，“你特么还敢挠我，艹！” 杨丽也不甘示弱，“滚你妈的小瘪三，我特么撕烂你的嘴！” 会客室本来就不大，还有个老太太在里面，众人生怕再把她给误伤了，连劝带拽的先把这俩人弄到了走廊。 这俩人打了十多分钟才停下来。 杨丽披头散发像个恶鬼，杨华也没好到哪儿去，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眼看着俩人骂着骂着又要往一块儿打，所有人全都围了上去，赶紧把他俩分开。于是在场的又听了好久的隔空对骂。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俩已经没人再去管老太太的事了，杨丽那边接了公司一个电话，朝杨华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先走了。杨华又在这儿呆了一小会儿，最后倒是想起了老太太，半强迫性的把她给拽出了门。 公司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的妈呀……” 众人无不感慨，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素质，这战斗力，真是绝配。 甚至在拉架的时候，还有几个人不小心受到了波及，现在愁眉苦脸的揉着自己身上疼的地方，开玩笑的问这算不算是工伤。 崔天成愁的一个头两个大，安抚了一下大家后，赶紧去找经理汇报，众人又趁机讨论了好一会儿，这事才算暂时翻篇。 ☆、第二十四章 外面闹哄哄的时候，纪纱正和程星源吃午饭，等吃完了想再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人都已经散了，最后还是在同事绘声绘色的讲解中，才知道刚刚错过了什么。 “所以，养孩子又有什么用呢，你也不知道他长大后能变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如自己年轻时候多存点钱，等到老了自己想在家就在家，觉得孤单就去养老院。你看今天这事，老太太手里好歹还有个房子，要是连房子都没有，啧……不敢想。” “其实这也算是个例吧，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悲观。” “反正啊，各人有各人的路，想养孩子就尽心尽力好好养，不想要孩子的话，就现在开始努力攒钱。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到头来别后悔就行呗。” …… 纪纱目前手上没事，就一门心思的听他们讲八卦，在不耽误工作的基础上，公司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 但万万没想到，这群人聊天功夫这么强，从午休过后一直讲到了下午三点多，眼看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下班了。 总归今天没活儿干，纪纱打算请个假提前回去。 程星源最近两天特别忙，纪纱怕吵到他工作，就给他发了个消息，程星源秒回了一条，让她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说自己六点之前怎么都回去了，有什么想买又忘了的，就发信息告诉他。 这个时候，公司的保洁大姐已经开始打扫卫生，纪纱签完假条，去前台那边打卡的时候正好路过会客室，就见保洁大姐一手拄着拖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东西看的认真。 她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公司员工全都认识，见到纪纱赶紧招呼，“小纪你过来看看，这照片是你们谁落这儿的。” “嗯？”什么照片？ 纪纱从她手中接过照片，发现这黑白照片有些年头了，照片已经泛黄，四周也是很多年前那种波浪形的花边。上面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下水裤，女的扎着两根麻花辫，碎花衣服配着单色裤子，两个人亲密的挨在一起，背后似乎是海边，隐约可见入镜的渔船一角。 虽然看得出这照片被细心保存过，但依旧挡不住岁月的侵蚀，上面的人像已经模糊，所以纪纱也看不出这究竟是谁的。 “大姐，你这照片从哪儿捡的啊？” “就这儿啊。”保洁大姐指了指桌子底下，“我拖地时候看到的，就在桌角边上，还用块布包着呢。” 桌上放着一块现在几乎没人会用的棉布手帕，纪纱上次见到这个东西，还是很多年前，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纪纱隐隐有了个猜测。 “大姐你先忙吧，这照片交给我，我再去问问别人。” “诶，行。” 纪纱用手帕重新将照片包好，先去前台打了卡，“问你俩个事，中午那个阿姨，是在哪个会客室招待的。” 方琼记忆力很好，“左手边第三间。” 那就对上了。 好奇宝宝潘晓琴拿去照片看了看，“哇，好古旧的照片啊，上面的是李阿姨吗？这照片应该是她和她老公年轻时候照的，看起来感情真好，到现在还带在身上。” “所以得赶紧还给她啊。”纪纱重新把照片收好，“中午接待她的业务是谁？应该会有联系方式吧。” 潘晓琴摇摇头，“这事最后是崔哥负责的，也是崔哥跟她子女打的电话，不过他下午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行，我知道了。” 这个时间不可能让老人家再跑一趟，她的子女估计也不愿意管这事，纪纱打算问到电话后，看是老人家定个什么时间过来取，或者她辛苦一点，给对方送过去。 纪纱进了家门，崔天成才回了消息。 他倒是给了纪纱两个电话号，一个是杨丽的，一个是杨华的，只不过简要说明了一下李阿姨家的情况，并提醒她很可能电话打过去也没用。 纪纱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如她所想的，这张照片应该是很重要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才对。 她先给杨华打了电话，结果接通后对方好像是在外面喝酒，醉醺醺的话都说不清。 她又给杨丽打了电话，刚接电话的时候，杨丽还很客气，但一听她报了公司名，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时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再敢惦记她家的钱，她就找律师告的祥寿关门大吉。 纪纱：“……” 挂断电话后，纪纱坐在床边怀疑了一会儿人生。 李阿姨自己没手机，子女又都这个样子，纪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照片。 她把照片好好的收在抽屉里，打算先去做晚饭。 冰箱里都是程星源买好的食材，这段时间纪纱已经习惯了彼此间的相处模式，而且在她的教导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已经可以自己煮粥喝了。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白粥，但对程星源而言，绝对是个质的突破。 一想起程星源，纪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今天多做点他爱吃的吧。 结果程星源注定今天没口福，纪纱蹲在冰箱门前，还没想好具体做点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去卫生间一看，这个月的大姨妈居然提前了。 纪纱每个月都得疼上一天多，这么多年也没调理过来，换好卫生巾后，她就乖乖钻回了被窝里，给程星源发了消息，说自己今天有点累，让他晚饭自己解决。 可能是那边正在开会，程星源手机没在身边，纪纱发完消息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回复，就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闭上眼睛休息，到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纪纱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黑了，这种睡了一觉到天黑的感觉并不好，但她已经习惯了。现在她肚子疼胃也疼，前者是生理原因，后者是饿的。 纪纱又闭上眼睛眯了三分钟，正打算去厨房给自己做点吃的，却透过卧室门缝看见了光。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开灯，也就是说现在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进了她的屋子。 突然紧绷起的神经让她肚子疼的更严重了，但纪纱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拿起手机准备报警，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先是轻轻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一条门缝。 纪纱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下来。 程星源偷偷向屋里瞄了一眼，见她正在床上坐着，松了口气，“之前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没回，我担心，就过来看看。” 纪纱告诉过她密码锁的密码，她疼的脑袋发昏，把这茬给忘了。 程星源转身去了厨房，片刻后给她拿了杯热水放到床头，“先喝一点再休息一下，我煮粥呢，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谢……” 程星源似乎想给她一个帅气的微笑，结果到最后也只是傻里傻气的挠挠头，“干嘛和我说谢谢……火还开着呢，我先去看着。” 等他离开后，纪纱竖起枕头垫在身后，拿起杯子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而且还有一丝丝甜味儿。 纪纱打开床头灯，发现杯子里的水是浅淡的棕红色，应该是加了红糖。 她不知道程星源怎么知道的，但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有过一次。那次她肚子疼的没法去上体育课，程星源看她脑门都疼出冷汗了，紧张兮兮的问要不要送她去医务室，她说不用，自己趴一会儿就好。 结果换来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 程星源没说，她也没好意思问，只记得当时他耳朵有点红，说赶紧把水喝了，喝完他再去接一杯。 那时的纪纱已经喜欢上了程星源，像对待宝贝似的捧着那杯红糖水，小心翼翼的一口接一口。虽然红糖水都是一个味道，但她就是觉得程星源这杯更好喝一些。 等她喝完后，程星源依言又去接了一杯。 两个人就十分默契的喝一杯接一杯，喝一杯再接一杯，到后来把纪纱灌了个水饱，也根本管不上肚子疼不疼，一到下课就跑厕所，弄得程星源更紧张了，以为是自己接的水有问题，吓的又要送她去医务室。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遇见这种事。 现在的纪纱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的隐藏情绪，只不过对于程星源的小体贴依旧珍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大男孩，过了这么多年，始终未变。 喝完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纪纱轻轻放好杯子，下地溜到卧室门口，偷偷开了条缝向外看。 程星源穿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看着特别淡定，实则紧张的厉害。 他紧张的时候，手指会有些小动作，纪纱看的一清二楚。怕被发现，她捂着嘴偷笑，然后又轻手轻脚的退回卧室里，顺便关好了门。 虽然一个人住久了也习惯了，但纪纱也难免偶尔觉得自己这里太冷清，现在骤然有了烟火气，屋子里很暖，心也是暖的。 ☆、第二十五章 休息了一宿过后，纪纱的状况好了很多，程星源本来想让她再休息一天，但纪纱觉得多请一天假没必要。 本来程星源的态度很坚决，可耐不住纪纱无意之间撒了个娇，那一刻什么坚持不坚持的全都丢到了狗肚子里。 程星源开车载她一起到了公司，热水红糖全都给她准备妥当，才心事重重的离开他们部门办公室。之后还发信息特意叮嘱她，说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说，而且他那边还有暖宝宝和小毯子，需要的话他就送过来，还有，热水喝完了也发消息告诉他一声，这种时候要多休息，接热水这种事他完全可以代劳。 纪纱心里暖，但同时又有种错觉，自己这好像不是来了大姨妈，倒像是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 她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驱走，然后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这段时间她相对而言非常清闲，正好可以继续学习一下。公司里所有的策划案都是内部公开的，她准备学习一下其他的设计，拓宽一下自己的思路。 就这么悠闲的过了两天，除了程星源还在时不时的紧张她是不是不舒服，其余的生活日常都在按部就班的走着，就如同以前一样。 直到丁连尚那边让程星源过去一趟，程星源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前段时间在祥寿外面徘徊的李阿姨。 虽然上次她的子女在这边吵了个天翻地覆，但那个时候，程星源正和纪纱吃午饭，所以根本没见过这家人。 “小伙子，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程星源点头，“老人家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今天室外温度已经直逼四十度，李阿姨满头都是汗，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脸上又苍老了几分，“我有个照片丢了，家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我前两天来过你们这儿，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捡到啊。” 程星源听纪纱说过那张照片，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件事没错的。 “确实有，您先进来休息一下吧，我去找她。” 但李阿姨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吧，小伙子，辛苦你了啊，谢谢你。” “阿姨，您还是进来等吧，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开部门会议，估计还得好一会儿呢。” 最后，程星源半哄半骗的带她去了会客室。 被空调冷风一吹，程星源立刻活了过来。 他本来就话多，纪纱又在开会，正好闲着就和李阿姨聊天。 “您别急，先喝点水，等她开完会就把照片给您。” “不急，不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李阿姨一直无意识的攥着衣角，皱起的眉头也没见放松下来。 大热的天，程星源怕她急上火，就打算先和她聊点别的，“您那张照片我看过一次，是您年轻时候和您先生照的吧。” “是，我家老头子命不好，走的早，就给我剩下这么一张照片了。” 可能是岁数大了喜欢怀旧，李阿姨就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起了以前的事。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渔村，丈夫也是同村的，家里以捕鱼为生。那个时候条件不好，但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所以她也没觉得苦，还觉得这样忙忙碌碌的日子挺幸福的。 直到两个孩子相继出生。 家里多了两口人要吃饭，是个相当大的负担，她的丈夫只好一次次增加外出捕鱼的次数，结果有一次遇到了台风，连人带船葬在了大海中。 在那个时候，家里损失了主要劳动力是致命的，村子里人好，偶尔也会帮扶一下孤儿寡母，可家家也就那个条件，帮一把也就是尽力而为了，不可能有再多。 没办法，李阿姨只好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拜托邻居帮着照看，自己像其他男人似的，学着出海捕鱼。但她家唯一的渔船已经没有了，只能去别人家帮忙打下手，等回来后，人家再分她一些酬劳。 可这样还是不够，两个孩子根本吃都吃不饱，更别提她，出海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还晕倒过两次，在那之后，大家都怕担责任，谁也不敢再带她出海了。 李阿姨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她赶潮捡回来的那点东西只能换回来一点点的米面，孩子们饿的哇哇直哭。 那天，村子里回来一个年轻人，他小小年纪就去城里闯荡了，用村里人的话说，有本事，见过世面。李阿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趁着他在家的时候，厚着脸皮想要去借点钱买米。 结果那个年轻人给她指了条路，让她也去城里，说住城里的都是有钱人，就算是在街头要饭都饿不死的。 李阿姨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她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从来没离开过这个小渔村，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既恐惧又陌生。 可是再留下去孩子们可能就要饿死了。 最后，她下定决心带着孩子们一起离开这里。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她带着两个孩子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当然还有她和丈夫唯一的合照。 那张照片不仅有很爱她的丈夫，还有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到了城里后，李阿姨没有门路，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工作，只好先带着孩子们沿街乞讨。等时间久了，她也慢慢清楚了这个城市的规则，只不过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很多地方都将她拒之门外，后来她遇到一个好心的饭店老板，愿意留她在店里工作，还允许她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带回去，再加上她那点微薄的工资，一家三口才勉强吃饱。 从那时起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一眨眼几十年过去。那个家乡的小渔村永远的停留在了记忆中，现如今，她觉得自己到了岁数，只想着落叶归根。 程星源其实很能理解李阿姨对照片的执着。 就像是奶奶过世后，老爷子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留着，每天都要去小花园里陪她说话。只不过李阿姨没有这个条件，她所仅有的，也只是这一张照片而已。 程星源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阿姨您先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她开没开完会。”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的瘫在椅子上。 这种例行会议真的很折磨人，而且还不能逃，绕是纪纱觉得自己还算是精力充沛的，现在也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嫌累。 程星源过来的时候，纪纱正在那里揉肩膀。 “怎么了？肩膀疼吗？”程星源看着有点担心。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同事们都在，程星源也不好现在和她说太多，“我记得你把阿姨那张照片带过来了，人在会客室等着呢。照片给我，我给人家送过去。” 纪纱知道这张照片对她很重要，只不过一直联系不到她本人，子女又都是那个态度，她只能暂时帮着保管，现在能物归原主就太好了。 照片拿到手后，程星源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照片上的人像有些模糊，再加上李阿姨上了岁数，眼神肯定比不上年轻时候，估计已经看不清丈夫的样貌了。 片刻后，程星源心里有了计较。 李阿姨拿到照片的那一刻，眼角立刻涌出了泪水，但似乎又觉得这样有些失礼，强忍着抹了一把眼睛，“小伙子，谢谢你啊，谢谢你……” 程星源身体前倾，十指交叠放在桌上，神情放松又自然，“阿姨，您这张照片能不能借我几天。” “啊？” 程星源耐心解释，“您看这张照片已经旧了，借我几天，我帮您修一下，保证和新的一样。” “新的……” 李阿姨不懂这些，不知道什么办法才能让照片变成新的，但是眼前的小伙子让她感到很亲切，她觉得对方肯定不能骗自己。 可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觉得这样太麻烦人家了，他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但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照片就算再细心保存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她又上了年纪，丈夫的样貌越来越模糊，她怕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小伙子，你说的是真的？照片……真的能变成新的吗？我就是想……想再看看我老头子……” “当然能。”程星源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回身在后面取过来一张白纸，“阿姨您给我留个地址和联系方式，这周周末就能弄好，到时候我给您送过去。” “不用不用，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过来拿。” “阿姨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正好我周末也有事出门，顺路而已，不麻烦的。” 最终，程星源还是要到了李阿姨的住址。 不过李阿姨只有一个很多年前买的老人机，她记不住自己的电话号，所以一直放在家里，程星源只好和她约了个时间，问她方不方便。 李阿姨根本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论程星源说什么她都说好，于是约了周末的午后，等程星源过去给她送照片。 ☆、第二十六章 李阿姨留下的那个地址，纪纱相当熟悉。那里离她外婆家很近，由于外婆的房子是早些年公家分配的，去世后就被回收，纪纱整理完遗物就离开了那边，也算好多年没回去看看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看着外面逐渐熟悉的景色，纪纱又想起了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光，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笑意。 这些都被程星源看在眼里，“这边有你熟悉的比较好吃的小饭馆吗？等晚上我们可以在这边走一走，吃完饭再回去。” 纪纱脑中飞快的划过几个选项，“小饭馆倒是有几个，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程星源一边开车一边回应，“咱俩口味差不多，你觉得好吃肯定没问题。” 纪纱：“……” 她略带探究的侧头看向程星源。 先不说她中学时代对程星源的了解，就这段时间他俩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程星源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她都了如指掌。说俩人口味差不多，纪纱可不信。 察觉到她的目光，但架不住某人脸皮够厚，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纪纱又想了想，“那就先在周围转转，晚饭简单吃一口，等时间再晚一点我带你去夜市，这边的夜市还是很热闹的。” 程星源从小到大就没去过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当即觉得有趣，于是两人的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阿姨住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几十年的老房子，规划和隔音都很差，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屋里的声音。而且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走廊里人不少，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开着门坐在门口聊着天。 除了各家偶尔回来的年轻人，这里几乎看不到外人，纪纱和程星源每到一层都能接受到打量的目光。 程星源小声问道：“他们在看什么？” 纪纱也小声回他，“就是好奇而已，看到外来人觉得新鲜，没有恶意的。” 程星源点点头，觉得自己今天又学到了一点东西。 李阿姨住在顶层，老旧的铁门已经掉了漆，上面还贴着一副褪了色的对联。 砰—— 屋里突然传来摔玻璃杯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杨丽的怒吼，“少特么管我要钱，别说没有，就算有，我也一分不会拿的！还有上次，上次借她的钱还没还我呢，先把上次的钱还我再说！” 杨华：“我说你这就过分了啊，老太太生病去医院，你本来就该拿钱，现在在这儿撒什么泼啊。” 杨丽：“哪儿那么多应该不应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自己手里有养老的钱，钱呢？嗯？都让你个败家子花了吧！” 杨华：“什么叫都让我花了？老太太天天不吃不喝？还有药，哪一个不用花钱的。再说了，你常年不回家，我一个人照顾老太太，不该拿点辛苦钱啊。” 杨丽：“你辛苦个屁！要不是惦记着房子，你能在这儿装孝子？这又没外人，少跟我装这些有的没的。” 杨华：“啧，怎么就装了，你自己问老太太，我给没给她做过饭，给没给她买过药。” 杨华一直是比较懒散又不上心的语调，对杨丽而言，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又一顿破口大骂。 听着屋里越骂越难听，纪纱和程星源都有点尴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旁边坐门口凉快的老大爷摇着蒲扇，问道：“你俩上她家找人的？” 纪纱点点头。 老大爷叹了口气，朝他俩摆了摆蒲扇，“那就再等一会儿吧，她家就那样，儿子不学好，女儿常年不在家，一见面就吵，有时候整栋楼都能听见。” 总归暂时没事做，程星源权当打发时间了，和老大爷聊了起来，“她家姐弟关系怎么那么差啊？” 虽然他小时候也总挨揍，但兄弟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至于别人家里，那些兄弟反目的事他也听过不少，但撕破脸到一见面就对骂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还能因为啥，不就是穷吗。”老大爷正愁没人聊天呢，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家里穷，小时候吃口肉都难，没办法，就得抢。” “那家老太婆一个人带俩孩子不容易，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等她意识到孩子之间有问题，已经晚了。说也没法说，管也没法管，这不，就闹成这样了。” “她家女儿还算成器，读了个大学，又去了个大公司上班，儿子就在外面混，天天跟一群游手好闲的混在一起，唉，没出息啊。” 程星源大致明白了她家的情况，“这么说，是姐姐看不上弟弟，又或者觉得自己妈妈偏心弟弟，所以才和家里闹掰的？” “也不全是。”老大爷慢慢摇着蒲扇，门口的塑料门帘也随着微风一摇一摆。 “性格问题吧，从小就算得精，一点亏都不能吃。她小学和我家丫头一个学校的，有次学校组织秋游，班里让收五块钱，回家和她妈要，她妈给了她五块钱还不行，因为她弟弟上次交了六块钱，她这少了一块钱，非让她妈补给她，不给就在家里摔东西，闹了大半宿，弄得左右邻居都睡不好觉。” “总之啊，几句话也说不清楚，这姐弟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程星源虽然有个哥哥，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纪纱虽然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但也是被外婆宠大的，所以也不太理解。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 就在这时，屋里的吵架声总算停了下来，下一刻，高跟鞋踏踏踏走向门口，杨丽猛的拉开门，看见外面的纪纱和程星源吓了一跳，“你俩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纪纱：“杨小姐您好，我是祥寿的工作人员，上次我们通过电话的。阿姨的照片落在公司了，今天我们是来给阿姨送照片的。” “你们公司做慈善的？这么好心？”杨丽显然不信，狐疑的打量着他们，明显把他们当成故意跑一趟想要骗老太太签合同的。 只不过她看见程星源的时候明显一怔。 程星源对外照片不多，只不过很凑巧的，被杨丽看到过。 她神色立刻变了变，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强硬，反倒带上了几分讨好的意思，“您是小程总吧？” 程星源：“……” 这变脸速度也真够快的。 程星源没有回答，杨丽还在那里自说自话，“小程总您怎么来这儿了，我们家真是蓬荜生辉。” 为了避免她再说些什么尴尬的话，程星源直奔主题，“我们今天过来就是给阿姨送照片的，没别的意思。” “嗐，瞧您这话说的，就一张照片而已，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您真是太客气了。”杨丽随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和刚才屋子里那个大吵大闹又砸东西的，判若两人。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祥寿闹过一通，杨丽突然有些后悔，毕竟那时候她可不知道程星源居然也和这个公司有关系。 盛源名声在外，杨丽虽然不知道程星源怎么转行和殡葬业有牵扯了，但也没太细想。她又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兴许是人家出来玩票，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那都不重要，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刷出个好印象。 “小程总您看，家里这样我也不好意思请您进去坐坐，不如这样，我斗胆请您和您的同事出去喝杯下午茶。” 杨丽这样的人，程星源其实也见过不少，只是他现在有点烦躁。他和纪纱今天是来送照片的，对老人家那么重要的一张照片，在她看来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提都懒得提，程星源并不想和她过多接触。 只不过既然被人认了出来，他好歹得顾着家里的面子，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把照片交到阿姨手上就离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杨丽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不情愿的让开了门，“那二位请进吧，我去给二位倒水。” 屋子是简单的一室一厅，装修是典型几十年前的风格，墙的上半部刮了大白，下半部刷着一层绿漆，界限分明。客厅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张没收起的弹簧床，被褥凌乱的堆在一起，床底下是一堆堆空着的啤酒瓶，也不知道是攒了多久。 地上一摊水渍，还有被杨丽摔碎的玻璃渣。纪纱今天穿着平跟的凉鞋，程星源生怕她伤到脚，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直到走到较里面干净的位置，才放了心。 “不是滚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杨华从里屋走出来，没想到除了杨丽以外又多了两个人。 他没见过程星源，杨丽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个所谓的弟弟真是太丢人了，要是让他知道程星源的身家条件，难免会做出什么更丢人的事来。 “你们谁啊？”杨华刚吵完一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找你们来的？” “我们是祥寿的工作人员。”纪纱只好再重复一遍，“阿姨的照片落在了我们公司，我们今天来是给阿姨送照片的。” ☆、第二十七章 杨华从纪纱手里接过照片，看了看，又抬头瞄了他俩一眼，最后拿着照片进了里屋，片刻后，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杨丽讪讪的笑着，“人上了岁数，情绪波动有些大。” 就如纪纱之前所说，他们今天来只是来送照片的，别人家的家事他们管不了也没法管。 正待离开，杨华再次从里屋出来，“你俩今天来是不是还想谈谈合同的事？其实这事我是同意的，就是我姐她不同意，你俩好好和她说说，毕竟这事办成了，对大家都好嘛。” 杨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杨华视若无睹，懒散的往那个乱糟糟的弹簧床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你看人家都上门了，大热天的这么辛苦，再说了，也没几个钱。” “感情不是让你拿钱。”杨丽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其实老太太存折里还有一些钱，就算是通过祥寿来办丧葬，钱也是够的，她只是不想花那么多而已。 杨华呵呵一笑。 他这个姐姐无利不起早，上次在人家公司大闹一通，现在对这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很明显他俩身份不一般，甚至可以说只要处好关系就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好处那种。 这些变化，杨华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不过对他而言这些都无所谓，毕竟在他看来，程星源和纪纱最多也就是什么个小领导，毕竟地位再高的，他姐也认识不到。 他没必要去拉这些关系，也不贪心，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就好。 “我怎么不拿钱？别说做弟弟的占你便宜，到时候咱俩一半一半。” “呵……” 要不是程星源在这儿，杨丽又要破口大骂了。 程星源是彻底看明白了，他俩谁都不可能出钱，到最后老太太的丧葬费只可能是她这么多年自己的私房钱而已。 碍于程星源，杨丽现在不可能把话说的太死，毕竟祥寿和程星源有关系，直接否决或是再说不好，这不是直接驳程星源的面子吗。 而且还有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搅局，杨丽有些骑虎难下，想到最后，她决定放手搏一搏。 “您二位先坐。” 杨丽尽量维持体面，先给他俩搬了两个塑料凳子，安顿好后，就去拿了扫帚，把地上那些玻璃渣都清扫干净。 “程先生，我们家的条件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意出钱，是真的有些窘迫。”收拾完后，杨丽也找了个凳子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半年前我新换了工作，现在这才刚刚走上正轨，兜里实在不富裕。” 说着，杨丽看似不经意的提了个醒，说了个公司名。 这公司程星源还真就听过，是丁连尚家里的，以前他还去过几次。丁连尚在自己家公司里大大咧咧，也没人敢管，他本来就和程星源关系好，每次都是有说有笑，让员工看见了也觉得没所谓。 员工私下八卦的时候，总能提起这个和小老板玩的比较好的朋友。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并不认识程星源，直到今年他过度曝光后，大家才把他对上号。 入职后的杨丽也没少听他们说起这些，久而久之就记在了心里。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今天看到了程星源本人，于是就打起了小算盘。 如果程星源真能帮她在丁连尚面前说说好话，哪怕只有一句，都将给她的工作产生很大的助力。 只不过她的这点小心思，程星源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他其实已经懒得再管这些事了。说到底，只是陌生人而已，当时他看见老太太，听了她的故事，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所以才决定帮她做点事，但对他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了。他不可能毫无原则地继续帮下去，尤其是这对姐弟哪个都不是善茬，他没必要给自己惹上这些麻烦。 “我今天只是来送照片的，既然照片已经送到，那就不再打扰了。” 说完，他就带着纪纱直接离开。 折腾了一圈，肚子有些饿，程星源已经开始期待纪纱要带他去哪儿吃饭了。 但是纪纱有些为难，这附近的小饭馆倒是不少，就是没想出哪家是他能爱吃的。 程星源：“你小时候最常去的是哪家？推荐一下，我也想尝尝。” 纪纱：“唔……那还得往前走一段。” 总归夜市也在附近，一会儿还得回来，程星源就把车留在了这边，两个人步行过去。 市里一直说要老城区改建，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动静，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几乎没怎么变样。 “再往前走是个十字路口，马上就到了。” 人行道上的地砖许多年没有翻修，很多都碎了或是翘了边，好在纪纱今天穿的平底鞋，走着也不费力。 “感觉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啊，我小时候路边停的几乎都是自行车，一排一排的，特别壮观。” 回想起以前的事，纪纱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那时候很多人家里都有自行车，学校放学了，就有家长骑着自行车接孩子回家。我外婆年纪大了，没法骑自行车，有一次我就蹭同学爸爸的自行车回家，我和那个女生俩人坐在后座上，当时虽然瘦，但是后座坐两个人还是很挤的，结果回去的路上自行车磕到块石头，把我俩直接从后座上颠下去了。” 纪纱咯咯直笑，“当时是真的皮，我俩被颠下去后一边疼一边笑，谁都没喊人。她爸爸更有趣，根本没发现后座没人了，又往前骑了好久才意识到孩子没了。” “噗——”程星源失笑。 纪纱其实没有说完全，小时候的她很羡慕同学有爸爸妈妈过来接，很想试一试自行车后座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而她第一次完整的霸占自行车后座，还是初中的春游。 那天学校组织去公园里野餐，野餐地点距离公园大门有点远，同学们就商量着在门口租自行车一起骑过去。 纪纱不会骑自行车，薛莹也不会，正愁怎么办呢，就见程星源骑着一个带后座的自行车，潇洒的停在了她俩面前。 纪纱当时光顾着看程星源了，完全没注意到薛莹在旁边兴奋的直蹦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按在了程星源的后座上。 这么多年过去，纪纱依旧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小路两边都是盎然的绿意，程星源骑的很快，带起了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吹散了那股压抑不住的热度，特别舒服。 因为骑得太快，他俩是第一个到达野餐地点的，纪纱觉得很遗憾，这条路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你要是喜欢，我就再买一辆带后座的自行车，以后上下班天天带你。” 纪纱一怔。 “初中那次春游，是我学会骑自行车后，第一次带人。” 她没想到，程星源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那天，所有同学都在门口挑着自行车，自行车有单人的，有带后座的，也有三人的，程星源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第一时间抢了一辆带后座的自行车。因为他也不知道纪纱会不会骑，所以得速战速决。 程星源记得那天自己以一个特别潇洒的姿势，骑着自行车停在了纪纱面前，问她要不要一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程星源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生怕听到她的拒绝。 但老天还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纪纱最终坐在了他的后座上，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襟。 喜欢的女孩就在身后，离自己那么近，年少气盛的程星源觉得自己一定要给她最好最酷的，于是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好好的自行车被他踩成了风火轮，一骑绝尘，第一个到了野餐地点。 事后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干嘛骑那么快呢，要是骑慢点，这种美好的感觉就能再多停留一段时间。 要不是纪纱自己跳下后座，程星源甚至想直接掉头，再骑一圈。 现在想起当年做过的事，程星源觉得还挺傻逼的，只不过如果时光倒流再回到从前，估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事。 “算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纪纱没再纠结自行车的话题，“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也对。” 既然过去的事无法改变，那就好好把握当下，毕竟，还有几十年的未来在前面等着呢。 十字路口也依旧是纪纱记忆中的模样，路边一排铁皮屋挂着各色各样的牌匾，纪纱带着程星源走进最边上的一家，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偶有几个客人都是出租车司机，店里还很安静。 当年的老板娘已经上了岁数，现在经营的换成了她的女儿。纪纱找了个靠边的位置，用餐巾纸抹了一遍桌子后，就去前面看吃的。 这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和用餐区就用一个灶台隔断，客人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制作过程。 程星源不晓得吃什么，就让纪纱点一份和她一样的。 “老板娘，两碗卤面，两颗茶蛋，一碗炒粉，都不要蒜哈。” “哎，知道了。” 等餐的时候，纪纱又拿着小碟去柜台那边夹小菜，满满一小碟足够他俩吃了。 ☆、第二十八章 卤子勾过芡，拌在面上还没等入口，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儿，再配上新鲜黄瓜丝的清香，勾的人食指大动。 程星源帮纪纱拌面的时候，纪纱忙着剥茶叶蛋，两个茶叶蛋被她利落的剥好壳，放到炒粉中，再用金属勺子将它们按碎，搅拌均匀。 “这是什么吃法？”程星源觉得十分新奇。 “算是我个人的爱好吧。”纪纱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这样会比正常吃好吃一点。” “是吗？”程星源手上还在拌着面，“我手倒不开，你喂我一口尝尝。” 纪纱手一顿，可是看程星源的样子又很自然，他确实倒不开手，而且勺子只有一个，思考再三，还是喂了他一口。 程星源眯着眼笑，“嗯，果然很好吃。” 喷香拌好的打卤面放在面前，纪纱夹起一块子尝了尝，觉得似乎味道也好了很多。 “小学的时候，我在这附近上课外班，每次最期盼的就是外婆过来接我，然后能带我在这里吃一碗好吃的打卤面。”纪纱给他碗里夹了点小菜，“当时各家的条件都差不多，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在家做的，很少出门来饭馆吃饭，毕竟一碗面要两块钱，两块钱能买好多东西了，只吃一碗面的话还挺奢侈的。” 程星源没有参与过这些日子，但有关纪纱的一切他都想听。 纪纱看看碗里的面，“可是现在看来两块钱好便宜呀，面都涨到十二块钱一碗了，茶蛋当时五毛钱一个，现在也变成了两块钱，物价涨的真快。” 程星源：“那就趁物价没继续涨的时候，多吃一点，吃到就是赚到。” 两个人解决了满满一桌子，夏日的天长，吃完出来的时候还是落日余晖。 纪纱和程星源并肩而行，一边消食一边慢悠悠的往夜市那边走。今天她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突然也想听听程星源的，“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怎么会来一中上学啊？” 一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来这里都是奔着走升学这条路的，在纪纱的概念中，程星源这种条件的应该是去那种私立贵族学校，再之后直接出国。 说起这个，程星源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表情一言难尽。 “其实家里有个哥哥，真是幸福又痛苦的事。幸福是因为他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我就相对而言轻松不少，痛苦是因为，我哥从小就是标准的别人家孩子，在同龄人里永远都是出类拔萃的，这样一来，我就难免方方面面被和他比较。” “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我哥虽然没少揍我，但我知道他都是为我好，所以我俩一直都挺亲的。只不过上学这个事吧……” 程星源整理一下措辞，“我哥就是一路读的私立学校，我爸妈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我哥这么学的，那我也一样呗，所以就把我送到了我哥读的小学。” 想起那几年的日子，程星源就痛苦的脑瓜仁疼。 “校服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板板正正连胳膊都甩不开，更别说上的那些课了，当时有门课叫社交礼仪，第一节课差点没把我憋死。” 他本来是活泼好动的性格，爱玩爱闹，进了那个学校后硬是被各种条条框框给限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怎么说话，如何社交，程星源忍了两天忍无可忍，直接逃课。 “估计老师以前没遇到像我这么皮的，当时都给他吓疯了，找了一大圈找不到我，后来给孔叔打了电话，家里乱成了一团。” “然后呢？”纪纱追问。 “然后啊……”程星源更不想回忆这段了，“我完全没意识到老师还能给家里打电话，还按照下课时间回了家，结果就让我哥给拎到书房一顿揍。” 纪纱忍笑忍的肚子疼。 程星源：“不过后来我就和我哥说明白了情况，也和我爸妈沟通了一下，第二个月他们就安排我转学了。” 纪纱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几分庆幸。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就没法遇到程星源了。 夜市里，各小摊已经摆好了商品，程星源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两人走着走着，程星源突然在一个卖衣服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家主卖情侣衫，各色卡通图案都是一对一对儿的，看着特别可爱。程星源小心思不断，装模作样的站在人家摊子前，抬头认真的看，“纱纱，这家的衣服看起来不错啊。” 还没等纪纱回答，老板娘抢先说道：“我家衣服确实好，纯棉线的，吸汗又透气。” 程星源扭头看向纪纱，“怎么样，咱俩一人一件？” 纪纱：“……” 其实她也有点小期待的，于是点点头。 程星源心里都要乐开了花，脸上还故作平静，“老板娘，衣服怎么卖的啊？” “原本二十五一件，今天我还没开张呢，你要是买两件的话就给我四十吧。” 程星源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便宜的衣服，当即就要付款，却没想到纪纱赶紧按住了他的手，对老板娘说道：“大姐，我们买两件，算我们二十五吧。” 老板娘：“……” 至于程星源，在被纪纱按住手的那一刻，脑子就彻底当机，之后俩人讨价还价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 纪纱的手比他的小很多，对比温度来讲，有点凉。 程星源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正好纪纱那边讲完了价，他赶紧付了款，拿着两件衣服继续往前走。 纪纱已经放开了手，程星源觉得有点遗憾，他看看手里的情侣衫，觉得好歹今天也要穿一次，不然岂不是白买了。 “纱纱，你包里是不是能放件衣服？”纪纱今天带的是个手包，但容量足够，程星源问完这句后，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她的手包一直是程星源帮着拿的，程星源左右看看，带她去到个靠边的位置，把自己身上穿着的脱掉，换上了刚买的情侣衫，“好像……还不错？” 他天生的衣服架子，普普通通的短袖穿着也好看。 “嗯，挺合适的。” 纪纱帮着把他原来的衣服叠好，放在了自己的手包里，又听他说道：“夜里要起风了，你也套上吧。”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想到晚上要来逛夜市，穿的确实有点薄，白天倒是没问题，晚上会凉，总归衣服也买了，她就在程星源的帮助下，直接把小衫套在了身上。 程星源给她整理好身后的头发，又转到她面前夸赞道：“好看的。” 纪纱冲他笑了笑，耳尖有点红，不过好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不明显。 两人重新回到人群中。 路边的小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商品，走着走着纪纱又看到了一个卖冰沙的。虽然现在看来，那一碗里全都是色素混着糖浆，但却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 “我们买一份吧。” 要是换成别的，程星源绝对二话不说直接付款，但是这个…… 他斟酌了片刻，尽量委婉的提醒，“不行，不能吃凉的。” 纪纱第一反应是程星源不能吃凉的，可又觉得不太对，因为下午来的路上，他还喝了一杯加冰的果汁，怎么现在突然就不能吃了。 然而再一想，他所说的不能吃凉的，好像指的是纪纱自己。 哦，大姨妈还没走呢…… 纪纱除了最开始会疼以外，其余时候一切正常，尤其现在马上就要结束，要不是程星源提醒了这一句，她都要忘了这码事了。 可能是今天有他陪着太开心太放松，再加上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纪纱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小小声的反抗，“没事，能吃的。” 声音软软的，整个人又有点委屈，程星源忍耐忍耐再忍耐，结果还是没能狠下心。 程星源看着手里满满一碗冰沙，用塑料小勺盛起一口喂到她嘴边，做着最后的坚持，“不能吃太多，而且要在嘴里含热了再往下咽。” “嗯嗯嗯。”纪纱迫不及待的张口，冰沙甜丝丝的化在舌尖上，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 程星源也吃了一口，这东西对他而言不太对口味，不过纪纱喜欢，他就无所谓。而且他还得帮纪纱控制着量，所以还得再多吃点。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明明买的时候人家给了两个塑料勺，但他们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去动碗边插着的那个，一个勺子，分吃的相当开心。 一碗冰沙，大半都进了程星源的肚子，到最后还剩碗底的一点，程星源左刮刮右刮刮，又刮出一勺。 纪纱盯着最后一勺，动也不动，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 程星源失笑，他觉得自己总能发现她可爱的一面，“公平竞争？” “要怎么做？” “很简单，剪子石头布，谁赢了归谁。” 纪纱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俩人特别幼稚的玩起了剪子石头布。 ☆、第二十九章 像剪子石头布这种简单的游戏，要不是接连输了三把，纪纱还认为自己今天运气爆棚。 “输了哦，最后一口归我了。”程星源故意把那勺在她眼前晃了晃，谁知道手还没收回来，纪纱嗷呜一口强行吃掉了他的胜利成果，然后抬眼，眼中略显得意的看着他。 “纱纱你真是……哈哈哈哈哈……”程星源把塑料碗丢到垃圾桶里，站在旁边笑的直不起腰来。 他的女孩就连耍赖皮都这么可爱。 纪纱也有点脸红，不过那点羞耻感被程星源的笑声洗刷的一干二净，到后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夜风吹起柔软的发丝，不小心蹭到了唇膏，黏在了嘴角。 “别动。”程星源从兜里拿出纸巾，叠好，用边角帮她把蹭上的那点擦干净。 这里光线有点暗，两人又挨得极近，从旁边的路人来看，就是一对穿着情侣衫的小情侣在夏日的夜风中亲吻。 温热的指腹擦过脸颊，纪纱屏住呼吸，生怕过快的心跳暴露自己的情绪。 “好了。” 纪纱没敢直接抬头，然而程星源也站在那里没有动，话也没有说，直到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整理好情绪，却发现程星源一直扭头看着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纪纱居然看到了崔天成。 崔天成在公司里一直穿着职业正装，纪纱私下里和他没有接触，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他略微居家的样子。他手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好像以前听同事说起过，是他姐姐家的孩子。 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习惯性的保持微笑，“程先生，小纪，晚上好。” 纪纱：“晚上好。” “晚上好啊。”程星源突然抓住纪纱的手，带着她来到崔天成面前，“真巧。”他又低头看了看小孩子，“小朋友晚上好~” 崔天成：“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小孩乖乖听舅舅的话，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叔叔好，阿姨好。” “小朋友真可爱。”程星源笑笑，重新看向崔天成，“别让我们这些无聊的寒暄挤占孩子的时间了，夜市不错，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回头见吧。” 对崔天成，程星源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冷淡，直到分开后又走出了老远，纪纱用力扯扯他的手，“怎么了？” 以她对程星源的了解，程星源现在似乎不太开心。 “其实也没什么。”程星源笑道，“休息时间里遇到同事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总能让我想起来工作。” 一提到工作，纪纱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太快，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两人逛到十点多才回去。 互道晚安后，纪纱回到自己的屋子，换好睡衣去洗了个澡，打算玩会儿手机再睡。 她的手机放在手包里，之前一直是程星源帮着拿的，估计也没注意，现在一看消息十多条。纪纱逐一回复，但没想到里面还有崔天成发来的。 崔天成：在吗？ 崔天成：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崔天成：你和程先生……在谈恋爱吗？ 纪纱捧着手机看了好久，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反反复复。 纪纱：没有。 她没说谎，她和程星源之间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之前柳楠提醒过，说崔天成喜欢她，纪纱虽然对他没什么意思，可人家本人什么都没说，贸贸然提起这件事好像有些自作多情。 而她和崔天成的接触也仅限于工作上，没什么私下里的往来，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居然能在夜市里遇到。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俩人那么暧昧的姿势，就算不是崔天成，别人看到会误会也是正常的。 纪纱：不是恋人，但我喜欢他。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崔天成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却好几分钟都没发来回复。纪纱也没再多说，看着手机屏幕，默默的等。总归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这样对彼此都好。 崔天成：程先生刚来的时候，大家也有过一些猜测，你和他…… 他没好意思明说，但那些传言纪纱都是知道的，好听的难听的都听过，就连潘晓琴和方琼都吐槽过，所以也不难看懂他的问题。 纪纱：我俩是初中同学，我喜欢他十年，一直未变。 崔天成：原来是这样，你也真能忍得住，公司里的传言就不打算解决一下吗？万一程先生误会了呢？ 纪纱：他不会的，他很好。 纪纱：初中的时候，我想要和他表白，但是错过了。 纪纱：现在他变得更优秀了，我也要变得更优秀才行，我需要一点时间，再努努力，然后就去和他表白。 崔天成那边没再回复。 纪纱切出了聊天界面，又点开另一个软件去看八卦新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仅一墙之隔，程星源也在和崔天成聊天。 程星源：聊聊？ 崔天成：程先生想聊什么？ 程星源：聊聊我喜欢的人。 程星源：我俩是初中同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现在还没在一起，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崔天成：恕我冒昧的问一句，程先生今天是来宣誓主权的？ 程星源：对。 崔天成：程先生就这么确信她也一定喜欢你吗？ 程星源：是，我喜欢她，她喜欢我，只是现在彼此还需要一点时间。 其实与其说是彼此需要时间，不如说是他单方面的给纪纱适应的时间。纪纱自我封闭的太久了，想要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相当困难，程星源虽然着急，但强硬的将她拽出舒适区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所以他愿意再等等，等他的女孩走出这一步。 崔天成：说句题外话，程先生来这边的第一天好像就对我有什么想法，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现在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程星源：还请见谅，对情敌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崔天成：程先生的感觉很犀利呢。 程星源：没办法，失去过一次，绝不想有第二次了。 坐在家里刚把小外甥哄睡着的某人有些无语，自己这叫什么事呢，还没表白就失恋，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吃了一波双重狗粮。 算了，就这样吧…… 崔天成没有受虐的倾向，人家这都密不可分了，自己再横插一脚也没意思。 他翻了翻自己和纪纱的聊天记录，决定大发慈悲的做个善事。 于是程星源收到了一张截图。 ——不是恋人，但我喜欢他。 ——我俩是初中同学，我喜欢他十年，一直未变。 ——他不会的，他很好。 ——初中的时候，我想要和他表白，但是错过了。 ——现在他变得更优秀了，我也要变得更优秀才行，我需要一点时间，再努努力，然后就去和他表白。 “艹……”程星源焦躁的拿着手机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只知道纪纱现在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想到她也和自己一样，一份感情在心里默默的藏了十年。 十年，整整十年…… 程星源刚出国的那两年没回过家，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自从毕业之后丁连尚也和纪纱断了联系。有时他也想托关系找找人，或者去和以前的班主任问一下，可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何必去打扰她的生活。 或许对她而言，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初中同学而已，可能许久不见还怪尴尬的。 要是早知道的话…… 程星源只觉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堵的难受。 想再离她近一点。 程星源：纱纱，睡了吗？ 纪纱：还没。 程星源：我能过去吗？ 纪纱：怎么了？ 程星源不知道怎么说，随便编了个理由：不知道，突然感觉屋子里空落落的，睡不着。 纪纱：哦，那你过来吧。 程星源连衣服都没换，直接穿睡衣过去的。 纪纱扒着卧室的门，盯着他看。 “小丫头防范意识真差，就不怕引狼入室吗？”程星源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捞个抱枕抱在怀里，“还好我是个正人君子。” 这里的公寓都是统一的装修风格，但程星源就是觉得，纪纱这边要比他那间屋子更温馨一些。待了片刻，胸口那种烦闷感就少了很多。 “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就为了夸自己吗？” “噗——” “夸自己只是一方面。”程星源扔开抱枕重新起身，按着纪纱的肩膀，把她重新押回床上，盖好被子，“还有就是监督你睡觉，刚才是不是躲被窝里玩手机呢？现在没收。明天还得早起，你总不想顶着一对黑眼圈上班吧。” 纪纱被被子遮住半张脸，不情不愿的看着她拿走自己的手机，小小声的抱怨，“好心收留你还要被没收手机，真是太过分了……” 程星源笑笑，也没反驳，“借我个毯子，今天在你这儿蹭一宿。” “柜子底下呢，自己找。” 毯子都是洗完后才放进去的，拿出来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儿。 “我在客厅，晚上要是睡醒了想我，我敞开怀抱，随时欢迎。” ☆、第三十章 哄纪纱睡下后，程星源关掉了客厅的灯，盖着薄毯躺在沙发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今天他俩穿了情侣衫，分吃一碗冰沙，还牵了手。他不仅知道了纪纱的心意，现在甚至躺在她的客厅里，就和她隔着一个薄薄的门板。 程星源在黑暗中笑成了一只二哈。 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表白在一起还会远吗。 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婚礼了？ 我孩子以后要上哪个幼儿园呢？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程星源兴奋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他想找个人聊聊天，第一反应是他亲爱的大哥。可这个时候程星盛早就睡了，就算不睡，他一条消息发过去，也容易当场暴毙。 大好的生活就在眼前，程星源暂时还不想死。 于是他戳开了丁连尚的聊天框。 程星源：别睡了，起来嗨。 过了十几分钟—— 丁连尚：…… 丁连尚：这都几点了，你有病啊。 程星源：好好说话，你这不也没睡呢吗，赶紧的，抓紧时间聊聊天。 程星源：帮我想想，你说我婚礼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呢？是要热带岛屿还是雪国浪漫呢？ 丁连尚：不是，你等会儿，你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和谁啊？纪纱你追到手了？ 程星源：没，哪儿那么快，我还没表白呢。 丁连尚：…… 丁连尚：那你结个屁的婚！！！ 程星源：未雨绸缪，提前准备总是有好处的，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程星源：而且我俩今天还买了情侣衫，老板娘要四十，我家纱纱二十五就拿下来了，厉害吧。 丁连尚：小少爷，您缺这十五块钱？ 程星源：不缺，但这是我家纱纱的心意。 紧接着，他又写了一篇五百字的小作文狂吹彩虹屁。 程星源：人呢？出来，知道你还在，别装死。 丁连尚：您老爱滚哪儿去滚哪儿去，再见。还有，助理是不是跟你说明天上午过来一趟，记得准时，等你签合同呢。 消息发完，他也不等程星源的回复，熟练的关掉他的聊天窗口，并顺手拖进了黑名单中。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程星源又翻了翻自己的好友列表，发现除了丁连尚以外，这个时候还没睡觉的真不多。倒是有几个愿意过夜生活的，只不过因为个人爱好不同，他和这些人也不算太熟，没必要和他们聊这些。 “唉……”程星源叹气。 真是太惨了，连一个能和自己分享喜悦的人都找不到。 黑暗中，程星源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直到电量耗尽才去给手机充了电，再返回到沙发上躺着，继续发呆。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程星源才简单闭眼眯了一会儿。 纪纱平时六点多起床，程星源定的6:00闹铃，起来后拿着充好电的手机，轻手轻脚的返回了隔壁，快速洗漱完，然后下楼去买早餐。 他虽然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从纪纱那里打听到了所有好吃的地方。这附近有家包子铺味道很好，纪纱很喜欢，但是由于是和公司反方向，虽然喜欢，但她却不经常去。程星源搬过来之后承包了她的早餐，渐渐的，也成为了这家包子铺的常客。 肉包子不大，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喷香的肉汁。纪纱两个包子加半碗粥刚刚好，再配一点小菜，就是一顿幸福满满的早餐。 程星源拎着袋子回来的时候，纪纱刚刚起床，迷迷糊糊的站在卧室门口揉眼睛。 在程星源眼中，就很可爱。 “你去买早餐了啊？”纪纱依旧没太清醒，“起的好早，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回去洗漱的时候，程星源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眼圈，觉得还行，一切正常。 “睡挺好的，不然哪有精力起这么早？” 程星源其实想说这边公寓有两室一厅的，他俩干脆合租一个算了，除了睡觉时间以外，想要见面随时都可以，也不用他两个门来回跑。可现在进展又没到那个程度，贸然说这个的话有些不太合适。 “哦，那就好。” 纪纱又揉了揉眼睛，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程星源已经把早餐都分好了。主要是粥，纪纱只喝半碗，他喝一碗又有点嫌少，所以每次吃早餐的时候，纪纱都会提前分他一半。 喝一口温度正好的粥，饿了一宿的胃渐渐变得温暖而充盈，特别舒服。 自从外婆过世以后，纪纱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和别人坐在一起吃早餐了。现在有了程星源，不仅慢慢恢复了一些以前的习惯，屋子里也越来越有烟火气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冷清清的。 电视那边还在播放着早间新闻，纪纱以前还会认认真真的看，现在是一边吃饭一边和程星源聊天，主持人的话完全成了背景音乐。 “其实你回国的消息我还是在早间新闻上看到的。” 虽然也没过多久，但现在和那时却是天差地别。 程星源咽下嘴里的粥，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些人有好好拍我吗？看着帅不帅？” “帅帅帅，你最帅好了吧。” 纪纱无奈，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幼稚。不过想想初中的时候，程星源似乎就总愿意在她眼前晃，也没少问他帅不帅的问题。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程星源继续心满意足的吃早餐。 今天程星源要去丁连尚那边签个合同，顺便再处理一些别的事情，一整天都不用在祥寿，纪纱本来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用那么麻烦，中午随便订点外卖就行了，但程星源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说什么午饭要好好吃，什么外面哪有自己家做的有营养，又哄的她帮自己准备了一份午餐，而且还比以往的要丰盛一些。 他开车把纪纱送到公司，临开门之前叮嘱道，“想聊天的话随时和我发消息，我手机一般都随身带着，看到消息一定回。” …… 丁连尚第一次全面经手公司的事，时常忙忙活活的焦头烂额。程星源到的时候，助理刚和他汇报完最近的进展与接下来的安排。 助理离开后，丁连尚摊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累死我了。” 程星源把随身携带的午餐包好好的放在一个特别安稳的地方，生怕谁不小心给碰了，“累了就回家，你家所有人都在等着你继承家产呢。” 丁连尚又是一声叹息，“不行不行，说好的这次要自己做点事的，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再说了，你有空在这劝我，你自己怎么不回盛源，你家这个状况，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换到别人家里，有多少兄弟之间是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是私底下恨不得直接让对方扫地出门的。也就程家比较特殊，程星盛想让弟弟回到自家公司踏踏实实的，程星源却不想从他哥手里分的太多，反倒是自己出来想要做点什么。 “那得了，咱俩状况相似，谁都不想回家，就别再互相伤害了。” “也是，没必要。” 合同是提前准备好的，上面条条款款从大到小，事无巨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弄合同的事，等到全部弄完，又处理了一点别的，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中午吃什么？我让助理去定。”说着，丁连尚拿起了手机，“话说你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还？” “你今天随便订，我拿钱好吧。” “呦～还有这好事儿？” 丁连尚才懒得跟他客气，“行，那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参考一下。” “不用了，订你自己的就行。”程星源把助理叫进来，然后让他把自己的饭拿去热热。 “我自己带了午饭。” 丁连尚表情一言难尽，“你哪儿来的午饭？你不是从家里搬出来了吗？萍姨这么尽职尽责，还大老远的给你准备午饭？” 程星源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怎么可能？就算萍姨疼我愿意给我准备午饭，我也舍不得让他老人家来回跑啊。” 他尽量说的若无其事且十分自然，“我最近这不是和纱纱一起上下班吗？我帮她洗菜刷碗，她帮我准备午餐。” “呵。”丁连尚总算是听懂了，合着他是故意带一份午餐过来，想在自己面前秀一下。 “朋友，我觉得我的黑名单挺适合你的，以后咱俩别直接联系了，有事儿找助理吧。” “朋友，说这话的时候，你先闻一闻四周是不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柠檬味儿。” 丁连尚听的想打人，“我说你够了啊，人还没追到手呢，你就在我这秀秀秀。” “这不迟早的事吗。”程星源说道，“你先提前习惯一下，等到时候千万别被闪瞎了眼。” “呵呵……” 助理帮他热好了饭，程星源大大方方的打开餐盒让他看，“看看，番茄牛腩，素炒菜花，外加一小碗紫菜蛋花汤和饭后水果。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他拿起勺子，盛起满满一勺饭，又夹了块牛腩放在上面，然后一口吃掉，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不是我吹，味道真的特别好。” ☆、第三十一章 丁连尚早上就没怎么吃，又忙了一上午，本来还有些饿的，但现在看着程星源的模样，真是什么都不想吃了。 程星源还在那儿特别得瑟的催他，“你中午不吃了吗？赶紧让助理去订，说好的中午饭我请了，今天绝对不会赖账。” 丁连尚哪儿还有什么胃口，干脆又在小本本上给他记了个账，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不然欠自己的饭可能要一直拖下去。 而另一边的祥寿，包括经理在内，全公司上上下下都有些忐忑。因为杨丽和杨华的到来，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不速之客到底要来做什么。 上次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次谁知道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有几个人还感觉到上次不小心被打的位置隐隐作痛。 但与上次相比，姐弟俩今天都冷静了不少。杨华还是那个懒散样子，杨丽虽然看不惯，但也没有发作，甚至能称得上是客气的说自己是来签合同的。 崔天成被迫又接待了一次。 会客室中—— “二位好，请问我们这边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杨华手里拿着个打火机，是那种小超市卖的最便宜的，一块钱一个，里面的气已经少了大半，看样子用了挺长时间。此时他四指握着打火机，拇指不停的打着火，咔咔咔的声音伴着一点点气体燃烧的味道，在原本就不大的会客室里特别清晰。 “就上次的事，我们全家都同意了。” 杨丽暗搓搓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崔天成，“就是老太太说要海葬的事，我们回去又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她这辈子吃了不少苦，现在就这么一个心愿，毕竟落叶归根嘛。” 崔天成见过各种各样的客户，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座姐弟俩改变了主意，但也知道这不是现在他能问的，而且他也不想知道。 “好的杨女士，我已经明白了您和杨先生的意思，请问您二位接下来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我们公司之前的策划案例，选择一位心仪的策划师为您服务。如果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现在提出您的要求，我们将针对您的要求，选出最适合的策划师。我们公司的策划师都拥有着多年的策划经验，绝对会为您提供最满意的服务。” “还要挑人？”杨丽狐疑的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附加服务吗？附加服务的话需要额外收费吧？” 崔天成保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耐心回答，“这是我们的基础服务，不会额外收费。” 杨丽：“那如果不挑人的话呢？能再便宜一点吗？我们其实没那么多要求，也不用设计什么，就等老太太到时候没了，你们把骨灰送到海边一洒就行。” 崔天成：“杨小姐，请您理解，这已经是我们公司给出的最低价位了。毕竟我们现在内陆，海葬的话，需要专人将您母亲的骨灰送到海边，还要出海，运送过程中还有骨灰贮存等一系列的问题，我们真的只是收您了成本费。” 杨丽沉默，微低着头，似乎在心里算这笔钱究竟合不合适。 “你能再讲讲详细的流程吗？” 崔天成好脾气的说了一遍。 杨丽很敏感的抓住了一点，“那个葬礼记录是什么东西？” 崔天成又给她解释。 “这个其实我们不需要的。”杨丽说道，“我们要想怀念老太太，看以前的照片就行了，真的不用再特意照一份。你看，我们如果不要这个记录服务的话，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似乎是怕他听不懂，杨丽仔仔细细的重新复述一遍，“我们的要求就是等老太太死后，你们找个人把她的骨灰送到海边一撒。仅此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 “我知道你们这儿拍照片的也需要工资，但是我们真的不用，钱总不能从我们身上出吧。” “还有啊，按照流程来讲，老太太送到殡仪馆炼骨灰的那天，应该还有一些什么花圈纸钱之类的一起烧，我觉得这个东西就没必要了吧，你想啊，人走都走了，也没必要搞这些□□。”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能便宜的话尽量再便宜一些，这件事崔天成没法做主，于是请他们两个稍坐片刻，他亲自去找了经理一趟。经理看这两个瘟神简直头疼，但又不好直接赶客人，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来。 他本着破财免灾的心理，又在原本的价位上降低了一些。 杨丽对这个价格勉强满意，杨华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不过好像还有什么事等着他，坐了一会儿有点儿着急，“讲差不多了吧，能签合同了吗？” 杨丽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说话。 崔天成：“二位商量好了吗？如果商量好的话，我们就现在签合同。” “等等。”杨丽又说道，“你之前不是说那个什么选人是基础服务吗？那我现在还能选人吗？” 崔天成点点头，“您有权挑选一位殡葬策划师完成这次海葬。” 在会客室坐了这么长时间，杨丽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的模样，“我是程先生好友公司的员工，昨天吧，麻烦程先生特意跑一趟给我家老太太送照片，我心里挺感激的。” 崔天成继续保持微笑，等待她的下文。 “程先生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就是陪着他一起到我家的那个。” 崔天成没有回答，但杨丽认为这种沉默就是默认。 “你们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其实我今天来啊，也是看着程先生的面子。我觉得既然程先生跟你们公司有关系，那你们公司一定是相当优秀的，不然我也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桌上还摆着祥寿各位殡葬策划师的资料，杨丽一眼就认出了纪纱，“就是她，这一看啊，就和程先生特别般配。” 她随手翻了翻内页，但却根本没有仔细看，“年纪轻轻的真是优秀呢，厉害，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她居然是你们公司的策划师，我能请她负责老太太的海葬吗？” “当然。” “那可真是太好了，由她负责的话，我就能彻底放心了呢。” 崔天成大致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杨丽突然改变主意应该是认出了程星源，想要过来给他卖个好，而且也提到了自己在他好朋友的公司工作，没准是想等程星源一开心，说不定能帮自己在他好朋友面前说说好话。 小心思够多，但也真的是蠢。 就连签完合同临走时，杨丽也一直说个不停，“你看我周围的朋友同事都跟我年纪差不多，家里老人呐，也都上了岁数，人总有这么一天，你们的服务又这么好，我会帮你们多在他们中间宣传宣传的，到时候多给你们拉些客人。”说着还开了个玩笑，“万一真有不少人来，你们到时候记得给我些回扣哈。” “那就谢谢杨女士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了。”崔天成客气道，但除此之外，没做出任何承诺或担保。 送走了这对姐弟，崔天成只感觉身心俱疲，虽说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客户，但客户与客户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像这种客户，钱少事又多，是他们业务最讨厌的一种。 纪纱正坐在工位上参看别人的策划案，就见电脑屏幕右下角企鹅在闪，点开一看，是崔天成发来的消息。 是一份客户资料表。 这是又来工作了。 纪纱赶紧新建了个文件夹，把资料表存了进去。 但当她点开资料表的时候，发现现在的客户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资料表上只写明了需要海葬，其余的一片空白。 正纠结着，崔天成已经把杨丽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纪纱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次的服务对象是昨天刚见过的李阿姨。 崔天成没有和她解释这姐弟俩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李阿姨进行海葬，纪纱也没有多问，毕竟她对这个没有半点兴趣。 就是不要葬礼记录这件事，让她有点小小的失落。 自从程星源过来后，他就自然而然的接替了柳楠的位置，成了她的专属搭档。起初纪纱看他太忙，心疼他处理日常事务的同时还要兼顾着自己这边，曾经建议过让他多休息，再找个人和自己搭档也是一样的。 结果弄的程星源很不开心，还问纪纱是不是嫌弃他了，还说自己摄影业务很专业，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纪纱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和他认真的解释了一遍，程星源才接受了她的理由，但他依旧不肯放弃纪纱专属摄影师的位置，每次都能调整好自己的时间。 久而久之，纪纱也早就习惯了和程星源搭档。 老实说，这次看到要外出海葬的时候，刨除工作因素，只谈个人情绪的话，纪纱还是很开心的，她还没有和程星源单独出门过呢。 但谁能想到杨丽根本不要记录服务。 纪纱默默的叹了口气。 小气的客户不止业务讨厌，她也是啊。 ☆、第三十二章 杨丽的这份策划过于简单，简单到纪纱根本不用动脑子，所谓的方案也只是把海葬的流程叙述一遍。 再之后就是把流程文档交给崔天成，由他和杨丽联系，对这份方案进行确认。 这天程星源依旧不在祥寿，午休时间策划部众人正在闲聊，一人刚从业务部回来，开始和他们八卦，“现在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都能把崔哥气到。” 崔天成是业务部出了名的好脾气，工作这么多年，就算遇到再难缠的客户都没红过脸，大家一听连他都生气了，赶紧问发生了什么。 “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在咱们公司打起来那对奇葩姐弟吧，后来又过来签了合同，小纪负责的那个。” “当然记得，怎么了？俩人又打起来了？” “不是打起来了，而是吵起来了，而且还是在医院。” 崔天成联系杨丽确认方案的时候，杨丽正在医院。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看在程星源的面子才来的，但依旧怕祥寿做什么手脚，涉及到钱的事总是慎之又慎，于是又和崔天成说这份方案要当面确认。 这算是崔天成的本职工作，他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带着方案跑一趟。 结果到了医院后，发现这姐弟俩正在走廊里吵架。 起因是李阿姨头天晚上突然晕倒，杨华从外面喝完酒回来也没留意，今天早上才发现老太太好像要不行了，这才送来了医院。 大夫检查完后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说没剩多少日子了。 杨华听的有些烦躁，又给杨丽打了电话。 由于已经在祥寿签了合同，俩人倒不担心老太太走了以后的事。 问题是现在。 杨丽觉得既然大夫已经宣判没多少日子了，那根本没必要住院，毕竟在这里住一天就要花一天的钱，情况也不会好转，还不如回家躺着。杨华说敢情她不在家，自己以后还得在家里住呢，老太太要真死家里了，多晦气啊。 所以老太太到底是继续住院还是回家，也没个结果，俩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吵了起来。 “唉，老妈还没走呢，就这样……” “不就是因为老妈没走吗，我估计老太太要是真走了，俩人打一架财产一分，就彻底老死不相往来了。” “好歹是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俩拉扯大啊，就不能先和和气气的等老人走了再说吗，装一装样子也行啊。现在就吵，还是在医院，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就他俩那厚脸皮，还怕别人笑吗？要脸的话就不能在咱们公司打起来了。” “说的也是，完了，日常恐生孩子。” “我也是，要是我孩子以后也那样……啧，不能想不能想。” 还有好事的特意问了问纪纱，虽然客户资料对外保密，但是在办公室内，大家闲聊时都会吐槽一下自己客户的奇葩要求。 只不过这对姐弟的奇葩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就算他们公司是做个性化葬礼服务的，但遗体终归要先送到市殡仪馆火化，而火化的时候家属要么烧点花圈纸钱，要么带一束鲜花，算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流程。 但杨丽和杨华明确指出并不需要这些东西，甚至说骨灰终究要撒进大海，那骨灰盒也没必要买，说他俩思想一点都不封建，不会计较这些，骨灰随便找个什么装一下就好了，还说这样能少砍点树，环保。 至于灵棚，那更是没必要，他俩都忙，没时间守灵，说到最后还是那句话，他俩一点都不封建，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流程。 事实上就是不想花钱而已。 如果不是杨华想跟老太太讨个好，想要让她多给自己分点，如果不是杨丽想跟程星源讨个好，那这姐弟俩根本就不会来祥寿签字。说不定等老太太走后，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把骨灰一扬，从此连想都不会想。 办公室里，闲聊还在继续，纪纱手机震了震。 程星源：我这边大概3点多结束，先去市场买个菜然后去接你，晚上吃点什么？ 纪纱：我无所谓啊，看你想吃什么了。 程星源：昨天不是说想吃火锅吗，今天晚上？ 纪纱：也行。 等到下班的时候，程星源已经停好车在外面等她了。 “今天工作累吗？” 程星源摇头，“就是一些琐碎的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俩人回家吃了顿丰盛的火锅，锅碗瓢盆一大堆，程星源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刷碗。 听崔天成说李阿姨的状况不太好，估计也就最近几天的事，为了避免到时候忙活的落下东西，纪纱决定提前收拾。 “我可能过两天要出差。” “去哪儿？” 纪纱报了个地方，程星源对这个地名有印象，“这不是李阿姨老家吗？” 他这段时间刷碗越来越熟练，没用多大功夫，刷干净的盘子就摞了一小摞，“怎么突然去那儿？她家同意海葬了？” “是啊。” 其实纪纱不太愿意在家里说工作，一来程星源太忙，她觉得没必要再说这些烦心的事，二来这是他们俩的私人时间，私人时间自然不能被工作占用。 只不过她要出差的话，肯定是要和程星源说一声的，“已经签了合同，估计会很快。” 说起这个，纪纱就不得不提她家不要记录的事，“你好好在家休息吧，大概三天我就回来了。” 说话间，程星源已经解决了所有的碗筷，洗干净手，回到客厅坐在纪纱身边。 “你一个人？自己去？” “嗯啊。” 工作这么久，她也出差过几次，只不过以前有柳楠陪着，这次只有她自己。 程星源指指自己，“这位女士，你不考虑带个保镖兼提行李的劳动力吗？” 纪纱笑，“三天而已，我所有行李可能就一个洗漱包外加一套换洗衣服，我不至于这点东西都拎不动吧。” “可是我会担心啊。” 纪纱心头一跳。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听话，我陪你一起去。” “那你工作上的事……” “马上就好了，再说，就算着急，也不差这一两天。” 程星源确实是想陪着她，但也是真的担心。虽然近几年那个小渔村已经富裕开放了很多，但终归位置太偏，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遇到点事会相当麻烦。 程星源是绝对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的。 “公司有规定你出差时长吗？” “那倒没有，三天是我自己算的，下午我看了一眼地图，从这儿过去得先坐火车再转大巴，这就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第二天办海葬，第三天回程。” 程星源打开手机查看地图，一边看一边问她，“那骨灰怎么办呢？” “骨灰走托运，会提前送到事先联系好的寄存处，早些年是需要我们跟车的，但是这两年已经改了。” “寄存处在哪儿？” 纪纱报了个地方。 程星源再次搜索了一下，脑中快速有了个想法，“你看这样行吗？我家正好在市区有个酒店，咱俩过去后先休息一晚，我会让酒店负责人帮忙找辆车，第二天开车去寄存处取骨灰，然后再开到海边，这样就不用费时间等大巴了，海葬结束后随时都能返回市区，还能多休息休息。” “当然可以，谢谢你啦。” “又和我说谢谢……” 纪纱散着头发，柔软的发丝自然垂下，略显散乱的搭在肩膀上。程星源看了看，伸手帮她归拢一下，“以后再和我说谢谢，我就还像以前一样，揪你的小辫子。” “幼稚……”纪纱小小声的吐槽。 不过出差一事就此定下，正好纪纱在收拾行李，程星源干脆也跟着一起，不过收拾收拾又觉得两个人都背个包有点麻烦。 “我明天回家一趟，拿个大点的旅行包，到时候你把包放我包里，再随身带个小手包放个手机和其他随身的小东西就行。” “这样……倒也行……” 回到自己屋子后，程星源赶紧给他哥发信息。 程星源：哥，让助理提前帮我联系一下这家的经理，给我留个房间【定位】 程星盛：你跑那么远干嘛去？ 程星源：陪纱纱出差。【开心】 程星盛：你不是招了个助理？ 程星源：他只负责我工作室的事，咱家的他又不知道。 程星盛：那就让他知道，以后你也避免不了出差，这些事本来就该他帮你安排好。 程星源觉得也对，以前他没助理才让家里安排的，现在有了，也得让自己助理做做事才行。 于是他从程星盛那里要来了负责此事助理的联系方式，让后让自己的助理小陈加了一下，好好和对方学习一下行程安排相关的。 做完这一切，程星源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 这是他和纪纱第一次出门，虽说是因为工作，但也是第一次。反正公司也没要求时间，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偷懒休息一下。听说那边海岸的景色很不错，等工作做完就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四舍五入，就是一起外出约会了。 外出约会…… 一想到这几个字，程星源就止不住的笑。 ☆、第三十三章 李阿姨很快去世了。 按照杨丽和杨华的要求，根本无需搭灵棚，只等着隔天火化就行。 如果放到以往，祥寿会在出殡当天派车，等到家属摔火盆过后，就带着花圈等一系列的用品和家属一起送到殡仪馆。但这次根本没有灵棚，也没有花圈，杨丽和杨华甚至连亲朋好友都没请，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要大致走一遍流程，然后赶紧回家。 所以祥寿只派了个小面包车。 纪纱需要和他俩一起去殡仪馆办手续，凌晨两点多就爬了起来。本来司机大叔打算先过来接她，然后再去接杨丽和杨华，但是程星源也跟着她一起，觉得还是自己开车比较方便，于是就和司机约了个时间，他们打算在杨丽楼下见面。 今天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流程，纪纱也不用穿正装，就在柜子里找了个半袖加薄长裤，又随身带了个相对厚一点的外套。 “你也回去拿个外套。”见程星源就穿了个半袖，纪纱把门锁好后，推着他又回了他的屋子，“殡仪馆在山脚下，这个时间特别冷，你多穿点儿，不然很容易感冒的。” 程星源真不知道这个，被纪纱推到衣柜前，看了十几秒，“要不你帮我选一个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温度啊。” 纪纱随手翻找了一下，最后帮他拿了一件内里加了薄绒的。 他俩开车过去的时候，司机已经到了，但是根本没看到杨丽和杨华，纪纱打了几遍电话，这才知道姐弟俩是睡过头了，又等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从楼上下来。 杨丽一见到程星源立刻热情的过来打招呼，程星源不是很想说话，点头应了一下，就回到了车上。 “杨女士，您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杨丽已经认定她是程星源女朋友了，虽然不太喜欢她，但也不敢得罪，只好先上了面包车。 刚才纪纱打电话的时候，程星源已经在车上吃完了早饭，纪纱回到副驾驶后，他立刻给她手里塞了杯热豆浆，“趁热喝。” 纪纱就着热豆浆又吃了个包子。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寥寥无几，程星源不远不近的坠在面包车后面，和纪纱聊天，“等回去之后，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不用了，一般出殡当天我们都得忙挺长时间，也没必要再往公司跑。今天情况特殊，算是我可以提前休息吧。” “那挺好，回去还能补个觉。” 随着车子一路驶向郊外，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等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程星源伸手从后座把两个人的外套拿过来，“还好听你的多带了一件。” 薄绒贴合在身上，立刻就暖了许多，“你以前每次来殡仪馆，都这么早吗？” “差不多吧。”纪纱想了想，“绝大多数是。” “每次都记得带外套？” “嗯，就第一次不知道才没带，当时也是夏天，我就穿了个短袖，等到了地方一下车，冻的我直哆嗦。” 虽然纪纱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些，但是程星源听着还是心疼。他不在的那些年，纪纱家里又没有长辈，想必吃了很多苦，像这种的估计已经算是小事了。 “以后我都帮你记着。” “记着什么？” 程星源想说自己会记着提醒她吃饭，记着提醒她加减衣服，记得那些生活琐事，记着方方面面。 但又一想，这些事情是靠做的而不是靠说的，于是只是笑笑，伸手帮她弄了一下褶皱的衣领。 温度的变化在下车的那一刻尤其明显，程星源停好车后，纪纱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大厅。 “你坐那边等吧，或者先回车上，我现在带他们去做遗体告别，估计得二十来分钟。” “嗯，那我在门口那边等你。” 嘱咐好程星源后，纪纱继续带着姐弟俩往里走。 这里有大大小小的告别厅，一般是根据家属人数订的，杨丽只要最小最便宜的，他们一行算上纪纱才三个人，在告别厅里等了片刻，工作人员就把李阿姨的遗体推了进来。 姐弟俩看了一眼遗体，神色平淡的看不到半点悲痛，纪纱知道他们不想多待，简单走个流程后，就让工作人员推着遗体，带着他们来到了火化厅。 眼看遗体被推了进去，杨丽问道，“这是不是就结束了。” 烧骨灰需要一段时间，一般是一个来小时，这期间家属需要到外面烧纸的地方把一起带来的花圈等祭奠用品一同烧掉，但是杨丽这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这个步骤就直接免了。 “还没，我们得去外面大厅等，被叫号之后去收敛骨灰，然后再做骨灰寄存。但我们需要海葬，所以不用在这里寄存骨灰，直接办托运。”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杨丽抱着胳膊皱了皱眉。杨华一直是一副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估计也是懒得和杨丽吵了，反正就都按她的意思办。 殡仪馆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杨丽有心再去和程星源套套近乎，但一想到来之他冷淡的模样，又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杨华和她隔的不远，也是找了个地方坐下玩手机。 殡仪馆里总觉得越待越冷，连椅子都是凉的，见纪纱过来，程星源让出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坐到了旁边，“刚捂热的，赶紧坐。” 知道他在照顾自己，纪纱想说谢谢，可又想起他好像不喜欢听这个。 “是不是等的挺无聊的？” “还行，手机电量足够，就是这儿信号不太好。” 程星源把手机揣到兜里，又朝纪纱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纪纱依言照办，谁知刚把手放到他的手心处，就被紧紧握住，“先别乱动，我帮你捂捂手。” 他的手心很热，把寒冷的空气全部隔绝在外，纪纱带着杨丽姐弟俩跑了一圈后，手已经很凉了，他掌心的温度熨帖的特别舒服，但是还没等手上热乎起来，脸已经开始发烫了。 程星源装作没看见她慢慢变红的耳尖，继续跟她闲聊，“冬天的时候手也会凉吗？” “还好……”纪纱想了想，“总之，多喝热水。” 程星源笑，“以后冷的时候不用多喝热水，过来找我就行，我帮你捂手，而且随叫随到。” 俩人聊了大半个小时，紧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直到纪纱觉得该去领骨灰了，才恋恋不舍的提醒他。 程星源也有点小遗憾，不过一想到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那点小遗憾就被幸福感压的烟消云散了。 他们是最早来的一批，等到去取骨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到处都是家属，或沉默，或悲痛，还有的已经泣不成声。与别人相比，他们几个简直是格格不入。 窗口那边叫号叫到了他们，纪纱带好手套，从窗口那边端出了一个盛满了骨灰的金属托盘，回身放到了屋子正中的台子上。 刚烧完的骨灰温度很高，纪纱又把骨灰拨撒了一些好让其迅速降温，骨灰很碎很散，她熟练的将头盖骨碎片挑出，放到托盘的边缘，又在那个简易的骨灰盒里铺好了红布。 她取出了两副手套交给姐弟二人，“杨女士，杨先生，现在请二位替母亲收敛骨灰。” 杨华皱着眉，“还要我们动手吗？” 杨丽也是一脸不情愿。 “是的，不过二位各收一捧聊表孝心就好，剩下的可以交给我来完成。”说完，她做了个示范，从托盘里轻轻捧起一捧骨灰放到骨灰盒中。 杨丽和杨华满脸晦气的做了一遍，然后赶紧摘掉手套扔到台子上。 纪纱轻轻叹了口气，由她代劳，仔仔细细的将托盘中的骨灰全部收容到骨灰盒中，最后再将提前挑好的头盖骨放在骨灰的最上面，盖好红布，合上骨灰盒，结束了全部的收敛工作。 之后就是办理托运，杨丽签完字后总觉得自己有点亏，毕竟她是想和程星源讨个好，说不定就能让他在大老板面前给自己说两句好话呢，他说一句话至少能让自己少奋斗好几年。 结果现在什么都没讨到，还搭了丧葬费，真的是越想越亏。但钱也交了，事也办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只不过还得给程星源面子，所以也没办法像平常那样，把心里的憋屈感全都发泄出来。虽说如此，但她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现在没事了吧？” “嗯，今天辛苦二位了。二位可以直接回到车上，和司机一同返程。等到海葬结束，我们的业务会再和您联系，请您保持电话畅通。” 杨丽牵牵嘴角，硬是让自己憋出一个微笑和程星源告别，随后就不再多留，拽着杨华离开了殡仪馆。 “我们也回去吧。”今天的工作顺利完成，纪纱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上车之前，纪纱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白酒，给自己和程星源好好洗了遍手，再用一个新的毛巾擦干，今天的流程就算全部结束。 ☆、第三十四章 在家好好休息了一天，等到晚上程星源回来吃完饭后，纪纱和他商量着一起打包行李。 程星源在家里拿回来一个中号旅行箱，本来纪纱觉得一来一回住两天，不用拿那么多东西。但这次正好赶上周末，程星源又说机会难得，他打算在海边采采风，前前后后加一起总共五天的时间，纪纱也不得不多准备一些。 除了洗漱用品以外，她又拿了两套换的衣服。以前她出差的时候，总担心酒店的东西不干净，能用上的东西像是水壶和床单被罩之类的，都是自己拿。只是这次，程星源让助理通知完酒店后，酒店表示会将房内彻底打扫干净，并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换成新的，纪纱那么多的生活用品也没有了带的价值，于是收拾来收拾去，也就是一个小包而已。 程星源光是摄像用具就一大堆，整个箱子里基本都是他的东西。他收拾完后又把纪纱的小包放了进去，剩余空间刚刚好。 “我真是个收纳的天才。”程星源叉着腰，自吹自擂。 纪纱捧着杯茶，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他，心说他以前也是这样，遇到点做好的事就一定要夸夸自己，不过在她看来却并不讨厌。 程星源起初打算坐飞机过去的，不过纪纱提醒他公司只会报销火车票。他本来也是自费，虽然不差那一点钱，但考虑到和纪纱一起出门坐火车的机会难得，也就放弃了坐飞机的念头。 他是带着点出门游玩的心情，既然是出门游玩，那注重的就是沿途的风景，一想到和纪纱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程星源就恨不得这个夜晚快点度过。 纪纱定好了闹钟，但是躺在床上一时间并没有困意，这是她和程星源第一次一起出门，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嗡—— 床头的手机震了震。 薛莹：我的宝贝妞妞，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 纪纱：还没呢。 薛莹：嘿嘿～我就知道。怎么样，周末有时间吗？出来一起造作呀。 纪纱：额……这周不行。 纪纱：我要出差，下周你有时间吗？不然我们约下周吧。 薛莹：下周也行，不过话说回来，你可好久没出差了。什么时候出发？去哪儿？东西带全了吗？ 纪纱：A市下属的一个小渔村，明天早上就走。 薛莹：？？？ 薛莹：渔村？你接的项目策划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纪纱：因为是海葬啊。 她花了几分钟时间，把李阿姨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 薛莹：好吧…… 薛莹：不过那个村子听起来位置很偏，安全吗？你到那边住哪里呀？ 纪纱：住市区。 纪纱：程星源也去，他家在市区有个酒店，我们两个当天去当天返回市区，你放心吧，绝对安全。 薛莹：唉呀呀～【小岳岳脸】 薛莹：你俩进展挺快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来来来，赶紧和我说说，怎么就进展到一起出门了呢？ 纪纱：他说渔村景色难得，去采风。 薛莹：【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你也不能这么骗我】 纪纱：【敲打】 薛莹：行吧，我就信了他的采风。不过嘛，嘿嘿～ 纪纱：笑什么？ 薛莹：没笑，哭呢，我养了十多年的白菜终于被猪给拱了。宝贝儿，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和心爱的男孩子一起出门也是哦。酒店会有套子吗？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呀？【坏笑】 纪纱：说什么呢…… 薛莹：这个时间当然要说一些午夜成年人的话题呀。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呢，提前带着有备无患。 纪纱：收收你的脑洞吧，我俩就是出个门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薛莹：行行行，你的程少爷正人君子，你的程少爷坐怀不乱。 薛莹：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啊？听起来好像还挺顺利的。你是怎么想的呢？决定好要表白了吗？ 纪纱：还没准备好，但应该快了，我觉得我最近状态还可以，表白的话，估计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薛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实在不行就再等等，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千万别把自己逼得太急。 纪纱：嗯，我知道的。 薛莹：【乖】【摸头】 纪纱：【蹭手心】 薛莹：行啦，明天是不是还要早起，赶紧去睡吧，等下周见面我再和你八卦。【嘻嘻】 纪纱：好哦，晚安啦～ 薛莹：晚安～【亲亲我的大宝贝】 …… 小陈起初接到程星源的订票信息时，下意识的要帮忙订机票，但是对方反复强调要坐火车，他又觉得该去订个特等座，谁知订完后程星源又说要改成二等座。小陈一头雾水，不过念在自己老板脾气不错，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了问原因。 结果听到程星源说，飞机票和特等座公司不给报销。 助理：“……” 行吧，你是老板，你开心就好。 小陈给二人买的连号座，上车后纪纱带着程星源找到座位后，自己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程星源把行李箱放上头顶的架子，再把提前备好的零食袋放到身前的小桌板上。 他第一次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车厢里，觉得十分新奇。 火车缓缓开动，驶出了站台，窗外的建筑迅速向后倒退，在眼中一闪而过，形成了一处别致的风景。 纪纱看他坐的有些局促，就把他桌上的零食袋拿到了二人座位中间的地上，“想吃的话告诉我啊，我帮你拿。” 纪纱怕他无聊，和他说了自己以前坐火车的经历，程星源一直很认真的在听，时不时的做出回应。起初她还怕自己说的太多他觉得烦，但这种行为似乎鼓励了纪纱，让她说的也越来越自然。 两人需要在火车上解决午饭，纪纱带了两桶泡面，程星源看着乘务员来来往往的给在车上买午饭的送来了盒饭，问道：“我们不买吗？” 纪纱摇摇头，“又贵又难吃，我还是比较喜欢用泡面对付一下，等到地方再找自己爱吃的。”不过说完她又想起自己喜欢未必他也喜欢，“要不你……” 但程星源已经拿起泡面桶研究了，“车上有热水吗？” 纪纱指了指车厢交界的位置，“就在那边。” “好。”程星源快速拆开外包装，把两桶的调料都放好，“我去接热水。” 看着他的背影，纪纱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好看的笑。 程星源在照顾人方面，一向很细心的。 午餐是一份豪华版的泡面，里面加了香肠和卤蛋，不得不说泡面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重油重盐重口味，但是时间长不吃还有点想。 程星源这次出门纯属私事，虽然和酒店经理打招呼留了房间，但也没过多打扰人家工作，和纪纱出站后，找了个出租车过去。 可酒店经理就不这么想了。 程星源就算不管家里的企业，那也是程家的小少爷，是他们程总的亲弟弟，哪怕外界各路八卦消息再怎么传，他也不敢怠慢。知道他今天要来，经理老早就待在了酒店大堂，左等右等，一见到程星源进门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亲自送他们两个到了顶楼。 套房一早里里外外打扫了干净，一进门正对着一片巨大的落地窗，足够看清大半个城市的风景。 “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二位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纪纱道了声谢，经理客气的朝她微笑，随即离开了房间。 今天时间还很充裕，倒不着急整理行李，程星源调好空调的温度，舒舒服服的往沙发上一躺，“先过来休息一下。”坐了大半天的火车，真是腰酸背痛。 纪纱：“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按按后背吧。” 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谁拒绝谁傻。 程星源当即一个咸鱼翻身，规规矩矩的趴在那儿，“辛苦了哈~” 小时候，外婆也会后背痛，纪纱几乎每天都要帮着按按，这么多年过去，手法虽然有些生疏，但适应适应，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后背肌肉麻酥酥的，程星源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纱纱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会。” 纪纱笑笑，“又夸我啊。”她一边按着肩膀一边问，“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腰疼吗？” 程星源突然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硬，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不疼，我腰特别好。”而且还着重强调了特别好三个字。 纪纱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说既然不疼就不用按了，于是继续着重帮他按肩膀。 刚才那点旖旎顿时烟消云散，程星源无论身心都成了一条彻彻底底的咸鱼，并且不断的反思自己，怎么坐了半天火车就腰疼呢？男人哪儿疼都行，就是不能腰疼。 这样不行。 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等到纪纱去休息后，程星源偷偷地给他哥发信息。 程星源：哥，问你个事，你腰好不好啊？ 程星盛：…… 程星盛：想死就立刻滚回来！ ☆、第三十五章 程星源觉得自己和程星盛不愧是亲哥俩，都在腰的问题上莫名坚持。 但亲哥显然不想理他，之后任凭他再怎么骚扰都没有回复，程星源又不能去问丁连尚，不然一定会被嘲笑，所以只好默默无言的去找度娘。 等到他找了一大圈又记满了一整个便签才想起来，他完全可以找家庭医生或者健身教练问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自己在这儿瞎纠结。 晚饭后纪纱和程星源去外面逛街。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享受美食都是不可缺少的项目，只不过吃着吃着，天上突然飘起了细雨，等到赶回酒店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 直到第二天，这场大雨都没有停的意思。来之前，祥寿的相关人员已经帮忙联系好了出海的船，本来今天去寄存处取骨灰再直接去海边就行，但是纪纱一早就收到了船家打来的电话，说现在海上浪很大，船没法出海。 好在杨丽并没有要求海葬的具体日期，出海就可以等到雨停了再说。 落地窗外狂风暴雨，看的人心情压抑，纪纱关上了窗帘，正好闲着无事，就和程星源随便在酒店内走走。酒店里的娱乐休闲项目不少，纪纱和薛莹学过打台球，虽然打的不好，但架不住程星源那边开闸泄洪似的放水，玩了几把之后也挺开心的。 “这边还有射击馆，要去试试吗？”程星源拿着两人的球杆，放回原位。 纪纱有点犹豫，“可是我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程星源真是太开心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没关系，不难，我教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将纪纱那点小担心一扫而空，“那要是学不会怎么办啊？” “你这么聪明不可能学不会，要真是学不会，那也是我这个老师没教好，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纪纱偷笑。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和程星源牵手，俩人心照不宣的牵着手，肩并肩，略显亲密的往射击馆那边走。阴雨天待在酒店里消遣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情侣，纪纱和程星源完美的混入其中，心中无比惬意。 走着走着，前面走廊拐角突然走出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五十来岁，虽然穿着一身和其他人相似的休闲衫，但腕上的手表却是今年七位数起的限量款。他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后面几人都在点头陪笑，估计是他的秘书或助理。 “诶，小源，这不是小源吗。” 程星源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个认识人。 “钱叔叔。” 钱勇是程家的合作伙伴之一，这些年两家相处的关系不错，逢年过节也都会派人走动看望，对程星源而言，钱勇算是一个比较可亲的长辈。 钱勇和身后那一群人都停下了脚步，“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我看你这也回国了，以后要不就回家里做事吧。” “自己瞎忙呗。”程星源打了个哈哈，然后又给纪纱介绍，“这是钱叔叔，奶奶葬礼的时候也来了。” 就算程家再怎么打算内部办丧事，那天来的人数也是相当可观的，人太多，纪纱又都不认识，没记住是很正常的。她觉得在外人面前，自己跟着程星源一起叫叔叔不太好，纠结了一下，“钱总好。” “哈哈哈……”钱勇拍拍肚子，大笑，“这丫头真是太客气了。” 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眼光老辣，自认一眼就能看出她和程星源的关系，“我和小源他爸认识二十多年了，你呀也别见外，和小源一样叫我叔叔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纪纱只好改口，“钱叔叔好。” “诶，这才对嘛，大胆一点。” “钱叔叔，她啊脸皮薄，您就别再逗她了。”程星源把话头接了过去。 钱勇又是哈哈大笑，“行行行，你疼人你护着。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两天去海钓，还真钓回来不少好东西，等这次回去我让人给你送家里去，再让老爷子尝尝鲜。” 像是其他的长辈一样，钱勇现在也慢慢将公司交到了儿子手中，自己东跑西跑，最大的爱好就是海钓，技术还不错，每次出海都有不小的收获，程家老宅那边，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他自己钓上来的海产品。 “还有啊，这次我还开了个大海蚌，那珍珠成色不错，就送给丫头当个小玩意儿了，一会儿我找人给你送过去。等以后你带她来正式见我的时候，再给你补一份大礼。” “那我就替她谢谢钱叔叔了。” 钱勇那边还有事，又寒暄了几句就先带着人离开。 钱勇走后，纪纱有点紧张的拽了拽程星源的手，“钱叔叔不会真要让人送珍珠过来吧。” 程星源知道她怎么想的，安慰道：“没事，就是长辈送小辈个礼物而已，我们两家走动比较多，互相送东西挺正常的。” “可是……” “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长辈给东西就收着，你不收他们还不开心呢。而且等到年节的时候咱们也是要回礼的，都是人情往来。”程星源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别那么大负担，咱俩现在可以组队骗吃骗喝骗礼物，多好啊。” 纪纱还是觉得不太好，毕竟自己现在还没和程星源确定关系呢，就开始收人家的礼物。不过程星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哦对，我刚才也看到个熟人。” “嗯？谁啊？我认识吗？” “是吴宇。”纪纱怕他想不起来，还特意提醒道，“咱们初中一个班的。” 程星源眉头微微蹙起，“他？他怎么会在这儿，你在哪儿看到的？” 纪纱不作他想，“就在刚才那一群人中，应该是钱叔叔的助理吧。” 程星源没继续说什么，纪纱只当他和吴宇不熟而已，正好又走到了射击馆，所以就没再提吴宇的事。 经理一早就和酒店上下都通了气，员工见到程星源后，立刻带着他们二人绕开公共区域，进入到vip房间。 这里的私密性很好，也没有外人打扰，纪纱来到桌前看看上面摆着的一排枪，拿起来试了试手感，发现都很沉。 “先用□□试试瞄准吧。” □□都是架在桌上的，程星源让她坐好，给她逐一讲解，“左手支撑，右手扣扳机，枪托一定要紧靠肩窝。” 他站在纪纱身后帮她调整位置，等到做完这些，再说瞄准的事，“准星缺口和靶心，三点一线。” 纪纱姿势摆的不错，也都按他说的做了，但是枪端的不太稳。 “放松点，慢慢来。”程星源俯下身子，双臂从她的身体两侧伸过去帮着端稳枪，前胸贴着她的后背，是个非常亲密的从背后抱住她的姿势。 突然间纪纱身子一僵，紧接着猛然起身回手一把将程星源推开，程星源没有防备，重重的跌坐在地，手腕处立刻传来一阵钝痛感。 “嘶……” 手腕处的痛感越来越重，但程星源现在也没工夫管这些。因为他看到纪纱略显惊恐的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纪纱身边，“怎么了？纱纱你看看我，你别吓我。” 他想要抱抱纪纱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可又想到似乎是刚才从身后抱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程星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先带她回了房间。 纪纱披了个薄毯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程星源给她倒了杯温水，纪纱喝下去后状态恢复了一些。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讨厌你，我……对不起……” 纪纱的声音很难过，听着像是要马上哭出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程星源轻声轻语的哄着她，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我也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没有和我说，我也知道你想要把这些事情通通都告诉我，只是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纪纱咬着下唇，极力忍耐着点了点头。 “我不着急，你也别强迫自己好吗？” “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没对不起任何人。” “可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知道程星源的心意，也知道程星源一直在等她，问题是出在她的身上，相信程星源早就知道了这一点。然而他还是这么耐心，甚至说是小心翼翼，感情不应该是单方面的付出，可事实就是程星源始终在默默的照顾她，迁就她。 可能是程星源照顾的太好了，纪纱一直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也下定决心再调整一下就表白，但是今天的事仿佛一盆冷水，让这一切都原形毕露。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程星源大致了解了她能接受的身体触碰，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和她额头贴着额头，“是我先动心的，我要为我的感情负责。” 他替纪纱擦掉眼泪，“我很荣幸能够照顾自己喜欢的人，这对我而言根本不是负担，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我的女孩这么坚强、这么努力的成长，我一直为她感到骄傲。” ☆、第三十六章 黑暗的房间里，时不时的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雷声。 纪纱平躺在床上，眼神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半个小时前，程星源让她好好睡一觉，说一觉醒来就能吃到热乎乎的白粥。酒店套房里没有厨房，他得去找经理借用一下酒店的后厨，还说这里的海鲜很有名，这次要突破自我，给她做一碗好吃的海鲜粥。 只是纪纱躺了半个来小时，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刚出的一身冷汗已经彻底干透，黏在身上不太舒服，但是纪纱根本没有去洗个澡的意思。她很疲惫，身心俱疲，感觉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都耗光了，现在就剩下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纪纱又闭上眼睛坚持了一会儿，仍旧没法入睡。 她拿来手机，戳开了薛莹的聊天框。 纪纱：在忙吗？陪我聊聊天吧。 薛莹看到消息后，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对，直接拨电话过来，却被她挂断了。 薛莹：怎么了，干嘛不接我电话啊？【大哭】 纪纱：手机快没电了，还是打字吧。 薛莹：嗯嗯，也行，你怎么了啊？不是和程星源一起出差了吗？发生什么了？ 纪纱不停的在打字，可脑子一片混乱，明明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她写写删删好久才把消息发出去。 纪纱：我把他推开了。 虽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但薛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打出这几个字时的痛苦。 薛莹：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千万别认为是自己的错啊！程星源呢？他什么反应？是不是误会了？我给他打电话好不好，我给他打电话解释。 纪纱：没有，他没误会。 纪纱：他也这么说的，他说会给我时间，他说不要急，他说他会等我…… 薛莹：宝贝儿你听他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哭】 纪纱：都这么多年了，万一永远都好不了怎么办？ 薛莹：不会的，你相信自己啊！！！ 在纪纱看来，表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是一份承诺，是要铭记一辈子的。她知道做了情侣后，两个人要牵手、要拥抱、要亲吻，甚至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她不想让表白之后再有什么遗憾，总想着在那之前要彻底调整好自己，所以那句喜欢才迟迟没有说出口。 但是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整个人的状态都糟透了。 薛莹：程星源在你身边吗？ 纪纱：没有，他让我休息，他下去借厨房熬粥呢。 纪纱说着说着鼻子发酸：他以前连热水都不会烧，现在学了那么多，我说不舒服的时候想要喝粥，他就认真学，一开始手上被烫了好几个泡，粥都是糊的。 薛莹：他喜欢你啊，他那么喜欢你。 薛莹：所以千万别放弃自己，你们两个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手机已经弹出了电量不足提示框，纪纱和薛莹说明了情况，打开床头灯，下地去取充电器，结果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 是程星源回来了。 纪纱刚要出门，却又听见了另一个脚步声，似乎还有一个人跟程星源一起进了屋子。 另一侧，程星源也没想到自己熬粥回来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里遇见了吴宇。 吴宇是替钱勇过来跑腿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里面是钱勇承诺给纪纱的那颗珍珠。 毕竟是钱勇的助理，程星源也不好让人直接回去，犹豫片刻，还是让他进了屋子。 “这是钱总让我送来的。”吴宇把礼盒放到茶几上，“还有，钱总说你到处跑也不带个助理，这几天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 程星源正小心翼翼的在吧台上弄他刚煮好的海鲜粥，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稍显冷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但吴宇还没有打算告辞的意思。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程星源红肿的手腕，之前碰面的时候还没有，只可能是这期间发生了点什么。不过他没打算深究这个问题，只是问道：“需要我去买瓶药酒吗？” “不用，和经理说过了，过一会儿他会让人送来。” 吴宇这才想起来这家酒店就是程家名下的产业，对待自家的小少爷，经理肯定会尽心尽力。 程星源打开砂锅的盖子，拿着木勺不停的搅拌，想让粥凉一凉，“还有别的事吗？” 面对稍显直白的逐客令，吴宇只是笑笑，“有，还想和你道个歉。” “因为什么？” “当年的事。” 吴宇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 “那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个问题。而且你出国之后，我也再没去找纪纱的麻烦，不信你可以去问班长，我一直都很安分。”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搅粥的手顿了顿，程星源道，“当年揍也揍过了，就如你所说，之后你没再去找她的麻烦，所以这事可以翻篇。至于钱叔叔那边你大可放心，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和他说什么，也不会耽误你的前途。” “好，谢谢。” 吴宇松了口气，知道程星源不愿意和自己多聊，识趣的主动离开。 程星源还在和粥做奋斗，心想再晾一会儿就去叫纪纱，却没想到纪纱根本没睡，还几乎把他和吴宇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纪纱给手机充上电，坐在床边，努力的回想初中时候的事。 她记得当时外婆生了病，自己请了两天假在家照顾，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就看见吴宇脸上带着伤，眼眶和嘴角都是青的，感觉还在渗着血，挺严重的。她和吴宇只能算是同班同学，私下里没什么交情，也没去关心，至于打架的事，还是薛莹告诉她的。 在她的印象里，程星源对谁都是好脾气，在班里也很受欢迎，所以她听完后相当惊讶。程星源是她同桌，她又带着萌动的小心思，正好借着这个话题就想和程星源多说两句话，但他显然不想多谈这件事，两句话就把话题给岔开了，纪纱怕招他讨厌，也就不再细问。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却听说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纪纱又去找薛莹问。 但薛莹显然需要些时间想想，过了好半晌才回她。 薛莹：我只记得当时这事闹的不小，不仅是吴宇，好像还有两个外班的。班主任一下午都没见人，课都是找其他老师代的，当天晚自习前处分就下来了，四个人都是记过，只不过那时候记过你也懂，毕业前学校自己就消了，所以也没什么作用。 薛莹：后来班里也有好事的私下问过，但程星源和吴宇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包括那两个外班的，嘴巴上了锁，谁都不说。大家打听了两天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薛莹：我当时也就是给你找个和他聊天的机会，要不这事我都懒得和你说。 纪纱捧着手机，看着薛莹的回复，又问道：大家就没什么猜测吗？程星源脾气那么好，突然打架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薛莹：是不正常，但他打死不说，大家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了，都年少气盛的小男生，打架也挺正常的，你看着挺严重，没准就是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对方不顺眼呢。 薛莹：哦，还有，当时不都传程星源和唐竹青梅竹马嘛，也有人猜是因为唐竹。那是男生眼中的小公主，吴宇好像有点喜欢她，没事就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不过有人嘴欠去问唐竹，唐竹脸臭的吓人，所以我觉得这事也和她没关系。 如果纪纱当初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没准也会往唐竹身上想，程星源虽然不喜欢她，但毕竟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在学校里对她也算照顾。为了唐竹打架，这个猜测还是很合理的，要不是今天亲耳听到这事和自己有关，她可能都不会多想。 薛莹：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班长，班长和他是发小，俩人关系又这么好，没准程星源会和他说呢。 纪纱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纠结来纠结去，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去戳丁连尚。 纪纱：班长，有时间吗？我想问你个事，关于程星源的。 丁连尚刚忙完休息，收到纪纱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只听说程星源陪纪纱一起出差了，万万没想到，纪纱还能突然找自己问问题。 丁连尚：我觉得你想知道程星源的事，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你相信我，只要你问他，他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仅如此，还会再趁机聊点别的，比如花式夸纪纱，花式夸他自己，像个骚包孔雀似的，尾巴上每根毛都是炸起来的，再点个火，都能原地上天。 纪纱：他可能不愿意和我说。 纪纱：是关于吴宇的，班长，你知道当初他为什么和吴宇打架吗？我听见吴宇和他说了，这事和我有关。 ☆、第三十七章 丁连尚一时语塞，他万万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纪纱居然还能来问他这件事。 纪纱：班长？ 丁连尚：那我先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吴宇当时对你做了什么？就他和程星源打架的前几天。 纪纱努力的回想，她和吴宇的交集实在不多，想来想去，符合那个时间段的也只有一件事，说起来还挺奇怪的。 纪纱：好像有天下课，在走廊里他叫了我一声，还捏了我胳膊一下。 丁连尚：嗯，就这事。 纪纱：没懂。 丁连尚：这事只是个起因，程星源后来在教学楼侧面的小树林里撞见他们三个的时候才动的手。 纪纱发育较早，在同龄女生胸前还没有曲线的时候，她就已经慢慢凸显出了姣好的身材。正值青春期的吴宇对异性的身体格外好奇，碰巧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说法，说是捏女生胳膊的手感和捏胸的手感是一样的，所以才有了后面在走廊里的那件事。 那两个外班的是吴宇的死党，吴宇回去之后和他们分享手感的问题，谁知被路过的程星源听到了。 起初只是简单的推搡，直至大打出手，程星源没少挨他哥的揍，他哥可比这三个人强多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学会了不少。于是打完过后三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他虽然也受了伤，但相比之下，丝毫不见狼狈。 教学楼外，来来往往的学生有很多，他们打架被不少人都看到了，老师紧急联系了家长，还是程星盛替爸妈过来的。 听完前因后果后，程星盛单独带他出去聊了几分钟。老师的意思是双方互相道个歉和解，但程星源始终认为自己没错，完全拒绝道歉。 程星盛没有替他下任何决定，只和他说了拒绝道歉就要接受学校的处分，以及接受处分后的种种后果。程星源表示自己完全接受，而且错的是吴宇他们，他们更该接受处罚。再之后，程星盛让他留在外面，自己重新进了办公室。 整整过了一节课，等程星盛再次出来的时候，带来的是他们四个同时接受处罚的决定。 在当年家长和学生的眼中，背上记过处分还是个相当可怕的事，都以为将来可能要计入档案，会影响之后的升学和工作。 程星源不知道他哥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反正看到吴宇那三个人以及他们的家长一脸土色的走出来，心中真是特别痛快。 甚至都用不着他再去找吴宇的麻烦，他们三人对此事都缄默其口，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受到了处分，还不会影响到纪纱，简直是他最满意的结果。 纪纱捧着手机，看丁连尚发来的一条条消息思绪万千。 纪纱：他右手中指指节附近有一条疤，我问过他怎么弄的，他说是穿校服的时候不小心被拉链划伤了，那道疤……也是当时打架弄的吧。 丁连尚：是，我当时还骂他傻逼，他一点儿都不生气，还说这是男人荣耀的象征。 丁连尚不知道这两人具体发展到了哪一步，作为好哥们儿，他是真的为程星源着急，而且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无所谓再添一把助攻了。 丁连尚：当时班里有挺多男生喜欢唐竹，唐竹又不喜欢你，所以不少人总想着私下捉弄捉弄你，哄唐竹开心。程星源没少帮着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连他临走的时候，都三番四次的叮嘱我好好照顾你，至少在你初中毕业之前不能被人欺负了。 丁连尚：两年后他从国外回来，那个时候我和你们已经断了联系，以他家的实力想要找你还是很简单的。程星源确实也动过这个想法，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如果只是普通同学的话，这么长时间没见贸然去找你，只会让你尴尬而已。 丁连尚：十年了，他好几次下定决心要放弃，可每次都舍不得。直到今年年前，他跟我说要回国，说以后要在国内发展。我当时就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了，我跟他说别惦记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也许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也许你已经结婚了。他说这些他都想过，但是不亲眼看看这辈子都要留遗憾。 丁连尚：程星源那人你看着脾气好，实际上倔得很。我俩认识这么多年，连打带闹，他从来没说过一次软话，那天是第一次，他求我想个办法，看能不能联系到当时的同学，他不想让你尴尬，所以只能借着同学聚会的名义看看你。 丁连尚：他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请你，如果现在还没有喜欢别人，如果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能不能考虑给他个机会呢？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再一次濡湿了脸。 纪纱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一把，正要回复，却听到了敲门声。她赶紧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下一刻，程星源推门而入，就见她脸上脏兮兮像个小花猫似的。 “怎么又哭了？”程星源疼惜的叹了口气，去卫生间取湿毛巾，回来一点点帮她擦干净。 纪纱看着他红肿的手腕，心疼道：“酒店有药酒吗？” “嗯，经理刚让人送来。” 纪纱拽着他来到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桌上取了药酒，倒在手心，一点点晕热，然后轻轻帮他按摩。 “疼的话就告诉我，我再轻一点。” “要是轻一点也疼怎么办？” 纪纱动作顿了顿，随即慢慢低下头，捧着他的手腕，轻轻吹了吹。 要死…… 程星源只觉得手腕酥酥痒痒的，胸腔里一股热流奔涌，横冲直撞难受的厉害。 “想吻你，等以后的！” 说这话时，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纪纱小心的抬头看着他，耳尖又红了。 看着她这个傻模样，程星源压下胸中的澎湃，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么乖。” 程星源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一节体育课上。 纪纱平时在班里存在感较低，体育课大家都在操场上玩闹，她却总喜欢一个人偷偷溜回教室。 那天程星源和同学一起打篮球，抢球的时候不小心被别人衣服上的金属扣划了一下，手指出了血。校医室没人，他去水房冲了一下伤口，打算回班里找个创可贴。 结果看到了纪纱一个人在教室。 程星源回到自己的座位，在书包里翻了一圈才发现创可贴用没了，抬手看了看伤口，先说要不要找班主任请个假去外面药店买点回来。 “你在找创可贴吗……”纪纱小声的问了一句，听起来有点紧张，还有点胆怯。 “哦，你有吗？” 纪纱点点头。 程星源来到她的座位前，就见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最普通的肉色创可贴，放到面前的课桌上，然后略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因为平时总低着头，程星源这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样貌，女孩儿的五官很精致，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她怎么这么乖啊……程星源心说，乖的让人想欺负，可仔细想想又舍不得。 “我一只手不方便，你、你能帮我贴一下吗？”程星源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心跳的有些快。 “好……” 从那天开始，程星源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似的，平时在班里的时候，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纪纱那边看。有时发现她吃了亏，明明对方都没什么反应，他却气个半死。 我得好好保护她，自己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等到这个想法十分明确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程星源已经明确的意识到，完犊子，自己这是早恋了。 用丁连尚的话说，从那以后，程星源就像个骚包孔雀似的天天想要在纪纱面前开个屏。纪纱没看到他就再接再厉，看到了能让他手舞足蹈的高兴一整天，以前那个聪明劲儿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又笨又蠢的，智商直线下降，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当时他俩只隔了一个过道，纪纱在他的斜前方，程星源有时上课听不进去就偷偷的瞄她的背影，偷偷的在练习本上画她的肖像，被老师抓到好几次溜号，就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他脑子转得快，鬼主意又多，当即拒绝了前后左右的援助之手，最后被老师罚抄课文。只有这样，他才能借着抄课文的名义，在体育课上光明正大的留在教室里。 他努力的给自己和纪纱营造出了一个小小的二人世界，也利用着这个时间，小心翼翼的和她拉近了关系，甚至后来顺利的成为了她的同桌。 就像其他情窦初开的男孩一样，程星源笨拙的表达着自己，只想要喜欢的女孩多看自己一眼，哄她笑，逗她开心。 当然，也有时会很手欠的去拽她的发尖，轻轻的，但足够让对方看见自己。 而现在，他喜欢了十年的女孩就在面前，他们清楚彼此的心意，只差这一点点时间。 ☆、第三十八章 程星源的海鲜粥做的相当地道，地道的全是海鲜，想在锅里看见点米粒儿都困难，纪纱甚至怀疑，他原本是不是就想做个海鲜锅，只是不小心把米放了进去。 但无论如何，只要是他做的，纪纱都爱吃，两个人把这一锅海鲜分吃的干干净净，觉得肚子有些撑，就手拉手的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消食。 一股浓浓的幸福感甜到了心里，纪纱觉得如果这么一直困在酒店，好像也很不错。 而且趁此机会，她还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你能帮我个忙吗？” 程星源自然是乐意的，连问都没问，直接点头。 纪纱停下脚步，和他面对面站着，“你能碰碰我吗？” “嗯？”程星源没听懂她的意思。 纪纱做了几次深呼吸，“就是让你碰碰我，我们现在可以牵手，轻微一点的身体接触也没有问题，我想试试自己的接受范围在哪里，我……我想把这个毛病改过来，我想以后和你……和你……” 她越说脸越红，最后小小声的说了一个词，脸红了个彻底。 “小笨蛋……” 程星源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他不想因为这种事去强迫纪纱，但他的女孩愿意努力的改变自己，他自然要乖乖的听话帮忙。 程星源试着去摸她的脸，纪纱虽然脸红，但身体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他又尝试了几种，发现纪纱对他的接受度很高，除了拥抱和过于亲密的身体贴合，其他都一切正常。 “还有……” 看见程星源慢慢贴近自己，纪纱蓦地睁大了眼睛，紧张的抿起了嘴角。 但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鼻尖上。 “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嗯，都听你的……” …… 雨下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早上才放晴，纪纱赶紧联系了船家，得到今天可以出海的消息后，立刻和程星源开车去了骨灰寄存处，取到李阿姨的骨灰，然后前往海边。 船在离海岸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纪纱带好手套，将骨灰一捧一捧的洒向海中。 阳光正好，海面上波光粼粼，正是取景采风的好时候。 租船是按天收费的，两人也不着急回去，让船家又往远处开了一段。程星源站在船头拍了不少照片，其中包括不少纪纱的，一开始怕她紧张保持距离偷偷拍了一些，被发现后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现在的小渔村和几十年前天差地别，这几年上面给了政策，这里的人虽然还以出海捕鱼为主业，但也渐渐发展起了旅游业。客人不多，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所以男人出海，女人在家开个小饭店或是卖点手工艺品，已经变成了这里的常态。 返回岸上后，纪纱和程星源牵手沿着海岸线慢慢溜达。海水吞卷带上了不少的小东西，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拎着小桶在挖沙，偶尔还能挖出来一些新鲜的海货，笑声朗朗。 不远处的一户人家敞着大门，一个女人坐在门口补渔网，身前还摆着石头和木板搭成的摊子，上面放着很多由贝壳和小石头串成的手链。 纪纱拽着程星源过去。 女人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的脸上已经发了红，也看不出具体的岁数。她一眼就看出纪纱和程星源是游客，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渔网，积极推销道：“看这手链多好看，买两串回去戴，或者当个纪念品送人也行。” 纪纱拿起一串看了看，“怎么卖的啊？” “十五一串，买两串的话就给我二十五得了。” 手链很好看，但纪纱总觉得还是差点什么。小桌旁边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已经打好孔的小贝壳小石头，还有用来编手链各种颜色的绳子。 纪纱买了小半包回去。 回到酒店休息了一会儿后，纪纱就把阳台上茶桌收拾干净，拿出刚买回来的战利品，一个又一个的挑捡了一遍。 “这是要做什么？”程星源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好奇的坐在她对面看。 “当然是编手链啊。” 纪纱用绳子量了量他的手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以前就想送你一条的……” 初中那个时候，女生总喜欢给自己喜欢的男生送一些亲手做的小东西，像是简单的绳编手链，又或者是粗毛线打成的围巾。喜欢上程星源后，她私下里也偷偷学过，只可惜刚刚学会还没来得及做，程星源就已经出国了。 “那你也教教我，我戴你编的，你戴我编的，我们带情侣手链好不好？” “嗯，好啊。” 程星源学东西很快，但奈何起初实在是不熟练，试着编了几个绳结后，歪歪扭扭的，只好全部拆开再重新编。 最后忙忙活活，直到快要睡觉的时候才编出一条心满意足的手链。 程星源就像个得了礼物的小孩子，戴好手链后非得要炫耀一下，拽着纪纱十指相扣，用手机照了一张照片，然后发在了朋友圈里。 十分钟后，裴语汐率先在家庭群里冒泡。 裴语汐：这是成了？ 程星源：情况比较复杂，算是一半一半。 程星盛：抓紧。 程汉阳：什么时候正式带回家？ 杨丽莎：小源，你让她加妈妈好友，妈妈给她发红包。 程星源：要不我把她也拽群里吧。 他的这个提议获得了全家的一致通过。 “纱纱，你加一下我家的聊天群。” 纪纱一怔，“啊？” 程星源笑嘻嘻，“我刚不是发了照片嘛，他们都看到了，现在想让你进群聊聊天，顺便给你发红包。” 她上次去程家是以工作的名义，可随着和程星源的逐渐进展，见家人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么多年，她唯一的家人就是外婆，外婆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家人相处的经验。所以听到程星源的这个提议时，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纪纱进群后，立刻收到了每个人发来的红包，挨个说了谢谢。 裴语汐：怎么还是这么乖呀？小源有没有欺负你？欺负你的话就跟嫂子说。 程星源：…… 程星盛：你嫂子说的对。 程星源：【抓狂】【抓狂】【抓狂】 以前这些人就可着他一只单身狗使劲欺负，现在虽说还没和纪纱正式表白在一起，但他也不是单身狗的状态了，怎么还是个食物链最底层？ 程星源百思不解。 纪纱倒是在群里聊的很开心，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程星源干脆放下手机，凑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聊天。 程伊小朋友到了该去上幼儿园的年纪，第一次离开家去幼儿园总是很困难的，现在全家都在做她的思想工作。 不过好在裴语汐带她去幼儿园外面走了几次后，她慢慢的也想和里面的小朋友一起玩了，虽然舍不得一整天和妈妈分开，但犹犹豫豫的心里有些动摇。 总归现在还不着急，等她再适应一段时间再说。 裴语汐：有时间就多回家里看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杨丽莎：对，过年我有时间回去，到时候一定记得来。 纪纱：好，谢谢阿姨，谢谢嫂子。 已经很多年没人跟她说回家两个字，纪纱心头又是一暖。 杨丽莎：@程星源，努力啊，争取我下次回去的时候，你让他改口叫妈。 程星源没拿手机，让纪纱帮他回复。 纪纱：他说好。 程星盛：@程星源，你没手？不会自己回？ 纪纱：他说他手机在茶几上，懒得动。 杨丽莎：@纪纱，别太惯着他。 纪纱：嗯嗯～ 眼看未来老婆马上就要叛变，程星源及时提醒，“纱纱你不要听他们的，咱们两个才是统一的革命阵营。” 纪纱故意逗他，“是吗？” “当然！”程星源斩钉截铁的回答，“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没在家里少受压迫。” 纪纱好奇，“比如？” 程星源慢慢回想，简而概括了一下，“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场合的被强塞狗粮。” 他爸妈虽然离了婚，但基本都是在跨时区秀恩爱。他哥他嫂子就更不用说了，程星盛性格没那么外放，可秀起恩爱来也丝毫不差，俩人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天天还和新婚小夫妻似的。 有一次他陪着伊伊玩，叫了伊伊一声大宝贝，结果小朋友特别认真的纠正他，说自己不是大宝贝，是小宝贝。再追问才知道，原来是伊伊小朋友不小心偷听到的，说爸爸妈妈在早上出门之前会亲亲，说妈妈才是他的大宝贝。 程星源一口老血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像他这种单身狗，在家里既没地位又遭鄙视，只能裹紧小被子，孤独的一个人睡到天亮。 程星源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过一想到现在的状况，整个人又重新精神起来。 呵，不就是秀恩爱吗？谁没有似的。 程星源拿起自己的手机，在家庭群里疯狂发图，都是这几天他们两个的亲密合影。发完正得意洋洋等着大家夸他呢，结果消息又闪了闪。 程星盛：呵。 程星盛：【结婚证】 程星盛：你有吗？ ☆、第三十九章 程星源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看着那两本红灿灿的结婚证，眼睛酸的都要冒血了。 没事的，不就是结婚证吗，以后我也有，到时候和你对着秀。 程星源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并默默的安慰自己。 周末下午，两人返回了公寓。 酒店虽好，但始终比不上家里的感觉，即便只是租住的房子，可点点滴滴都是自己生活的痕迹。趁着程星源去阳台接电话的功夫，纪纱打开行李箱，准备把两人的东西分好拿出来。 她自己有个单独的小包，还有其他一些零碎买来的东西，程星源的东西就随意很多，纪纱大致帮他归拢了一下，听到他已经打完了电话，随口问道：“你的东西怎么放？我直接给你送到隔壁吗？” “不着急，休息一会儿再说吧。”他拽着纪纱的手，把她带到沙发上。 相较于她的温度而言，程星源的手心很热，那股暖意顺着胳膊一路蔓延到了身上，纪纱又有些心跳加快，“你热不热，要不要把空调再开大一点。” “不用。”说完这句，程星源看了一眼放在墙边的行李箱，沉默一会儿后，问道：“纱纱，你喜欢……喜欢这几天吗？” “嗯，当然。”这几□□夕相处的日子，已经能算得上是她从小到大，最开心的时光之一。 “那……如果我说，假如，现在有个机会，我们还像这几天一样朝夕相处，我们住在一起，当然，现在的情况我们还是分开房间住的，就还是像在酒店那样，你……你会喜欢吗？” 程星源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大段话，看起来有点紧张。 纪纱试着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我们搬到一起？同居？” 程星源点点头，但又怕她误会，赶紧解释，“不是其他人同居那样，就比如两室一厅的房子，我们一人一间的。暂时还不会……还不会发生点什么。” 程星源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她的手，“虽然现在咱俩住隔壁，离得也很近，但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我想每天晚上都能哄你睡觉，早上起来推开卧室门就能看见你，我们是住在一个房子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隔着两个大门。” 同居啊…… 这是纪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还是没有彻底克服自己的问题，但程星源的包容和体贴让她对自己又有了信心。 而且程星源说的她都信。 “当然，这是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像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其实我觉得也挺好的，我们……” “好，我都听你的。” “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住隔壁……我们……嗯？” 程星源呆呆的看着他。 “傻不傻啊？”纪纱笑，“下巴都要掉了。” 程星源闻言抬手摸摸下巴，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的向她求证，“我刚刚没出现幻听吧，你同意了？” “对啊。” 程星源开心的想抱她，但是现在还不行，只能凑过去和她蹭蹭鼻尖，“在小本本上记一次，今天一个拥抱一个亲亲，以后要补回来。” 纪纱一指禅戳他的额头，“程同学，还有多少我不知道都被你记在的小本子上的？” “那可太多了。” 他傻乎乎笑着的模样，活像一只求主人安慰的大狗狗，纪纱差点没忍住抬手呼噜呼噜他的毛。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房子。”程星源解锁手机屏幕，“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位置，比如户型？” “没什么，别离公司太远就行，还有，记得告诉我房租多少。” “亲爱的，真没必要。”程星源笑，“以后我银行卡都要归你管了，现在还算房租有意义吗？” 纪纱反驳，“以后再说以后的。” 看她认真的模样，程星源勾勾嘴角，戳开了他哥的聊天窗口。 程星源：哥，问你个事儿。【地图】 程星源：咱家在这附近有闲置的房子吗？ 过了一会儿，程星盛回他：有个小户型，是你嫂子以前的房子，现在正好空着。你要做什么？ 程星源：我和纱纱打算搬一起住。 程星盛对他傻弟弟这个进展表示欣慰。 程星源晃着手机，给纪纱看他俩的聊天记录，“家里的房子，不用房租。” 纪纱：“……” 程星源还在那儿自顾自的高兴，却突然被她握住了手腕，“有个问题问一下哈。” “嗯嗯～” 纪纱：“你还记得你刚搬来这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你说老宅离公司太远，家里在这儿附近又没有房子，所以才来住公寓的。” 程星源：“……” 完蛋，乐极生悲，大意了。 “纱纱，我觉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纱沉默的看着他，眼中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 房间内安静了半分钟，程星源最终叹了口气，承认自己的错误，“好吧，其实我是想追你离你近一点，所以才搬到公寓的。但是，房子的事我真的是今天才知道的。” 要是早知道的话，可能早就要动心思了。 纪纱小小的哼了一声，凑近他的耳边，“程星源是个大骗子。” 程星源觉得自己好冤啊，虽然确实说谎了吧，正要态度良好的继续认错，突然觉得一阵湿热的鼻息拂过，紧接着脸上被亲了一口。 程星源整个人都傻了。 纪纱脸上爆红，“我……我先去休息了，箱子你自己收拾吧。”说完就跑进卧室并关好了门。 程星源还觉得不太真实，摸摸刚被她亲过的地方，又笑成了二傻子。 …… 房子很长时间没住人，程星源找保洁彻底清扫了一遍，不过好在是精装修，家具类的也都齐全，打扫完卫生后可以直接搬行李入住。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看着程星源忙忙碌碌的身影，纪纱心里久违了升起了一种名为家的感觉。 她在网上买了不少的多肉，正好可以把阳台装饰一下。 “这东西用每天浇水吗？”程星源弄完手边的事，到阳台帮她给多肉装盆。 纪纱刚装好一个，左右看看很满意，又送到他面前晃晃，“不用，很好养活的。” “那还好。” 这句话听起来就很有故事的样子，在纪纱的追问下，程星源才承认，小时候他没少去老宅的小花园里蹦跶，顺便给花浇水，直到死了一小片他才知道，有些花不用浇水浇的那么频繁，尤其频繁到像人吃饭一样，一天三次。 “噗——”纪纱被他逗笑，“奶奶没打你啊？” “没有。”程星源叹了口气，“但是她把我交给我哥处理了。” 纪纱：“……” 哦，那就不用问了，结局估计是相当的惨烈。 虽然现在已经入住，但还是有一些需要收拾的地方，纪纱又把一盆多肉装好放到窗台上，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等都收拾完，我能让薛莹过来玩吗？” “当然了。”程星源也拿着装好的一盆从地上爬起来，“咱家你做主，你想找谁过来玩都行。” “嗯！” 自从上次亲了他一次后，纪纱又接受了这种接触方式，心跳加快也是幸福的感觉。 啵—— 程星源想装的酷一点，但嘴角不是他能控制住的，肉眼可见翘上了天。 “咳……就亲一边啊……” 纪纱都还没反应呢，就见某人主动扭头换了个方向，把刚才没亲到的那边脸凑了过来。 于是收获了又一个亲吻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端着多肉疯狂摇摆。 纪纱笑的肚子疼，弯腰扶着窗台，眼泪都笑出来了。 下午休息的时候，纪纱趴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给薛莹发消息。 纪纱：我搬家啦~ 薛莹：诶？ 薛莹：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纪纱：【嘻嘻】 薛莹：呜~【大哭】猪终于把我家的白菜拱走了。 纪纱：来，让我们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将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告诉我你现在嘴角是不是在疯狂上扬。【看破一切的眼神】 薛莹：诶嘿~这都被你发现了。 纪纱：嗯，我多聪明呀。【摇摆】 纪纱：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告诉我一声啊，过来帮我温居。 薛莹：好嘞，不过我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小玩意儿？【震惊】我去之前你记得收好哦~当然，像我这么有素质的人，即使看到也会装作没看到的。 纪纱：薛女士你又猥琐起来了。【嫌弃】 纪纱：你要是喜欢又不好意思买的话，我可以送你呀，包邮到你家。不过你得藏好了，否则让阿姨发现的话……【陷入深思】 薛莹：不了不了，您自己留着用哈，我一单身狗就不探究这些新世界的大门了。 纪纱：行吧，那我留着以后再送，最近你有时间记得提前告诉我。 薛莹：宝贝儿我可以点菜吗？ 纪纱：你每次点菜不都是火锅。 薛莹：哈哈哈哈哈哈，对头！上次吃火锅吃出了痘痘，我养了好久它终于好了。 纪纱：然后再吃，再长，再忌口养痘痘。【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四十章 入秋之后，早晚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纪纱说今天想去江边走走，程星源给她带了一件薄外套，两人吃完晚饭开车去江边溜达消食。 前些年市政给江边做了整改，把小二层的位置拓宽了很多，一到傍晚，这里就变成了大爷大妈们的广场舞聚集地，还有几个突出的缓台，供行人休息或观赏夜晚的江景。 人一多周边的消费也带动了起来，背靠街道的一侧，有不少人来这里摆摊，卖点棉花糖或是孩子喜欢的小玩具，又或者是自己手工制作的大风筝，还有好几个冷饮摊。 “先陪我去个地方。” 她拽着程星源来到一处缓台，缓台两侧有直通江滩的台阶，拾级而下，江水不停的洗刷着岸上的鹅卵石，纪纱在较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今天是外婆的祭日，她去世后，我遵从她的遗愿，把她的骨灰撒到了江里。”说着，纪纱蹲下身子，双手合十朝着江面拜了拜，“外婆，我来看你了。” 程星源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双手合十，“外婆好，我叫程星源，我喜欢纱纱，会好好照顾她的，请外婆放心。”之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不过纪纱没有听清。 “这样就行吗？我这次来是不是太草率了，要不要回去买点鲜花纸钱之类的？”程星源小心翼翼的问她，“第一次见面什么都没带，会影响我在外婆心目中的形象的。” “不用啦，外婆不会挑理的。” 老一辈人观念很重，都讲究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像纪纱外婆这样选择水葬的，真是少之又少，当时她自己也说，死后就随便往江里一撒，也免得像其他人似的，逢年过节还得麻烦人过来祭拜，她自己不安宁，小辈也麻烦。 拜祭完后，二人又回到了缓台上。 今天的江面风平浪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侧的路灯亮起，在江面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纪纱双手搭在缓台的围栏上，神色放松，“今天见到你，外婆应该很高兴。” 程星源怕她因为外婆的事伤感，悄悄用余光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情绪，这才放了心。 “嗯，就是毫无准备见了家长，挺突然的。” 纪纱笑，“这不是怕提前和你说的话你非要去买鲜花吗，外婆不喜欢那么麻烦的事，所以就没和你说。” 凉爽的江风吹的人很舒服，程星源转了个身，略显懒散的背靠着围栏，“是因为外婆才选择的这份工作吗？” “嗯。”纪纱点头，“外婆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人这一辈子的遗憾太多太多，至少最后一程别再留什么遗憾了。” 江面的光影映在她的眼中，亮的像藏入了星星。 程星源看着看着心跳加快，深吸一口气，凑过去轻轻说道：“小本本上又要记一次了。” 纪纱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程星源想吻她。 “要不……”纪纱鼓起勇气，“我们回去之后试一下……” “不急，说好了慢慢来。” 程星源帮她把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别光在这里吹风了，那边挺热闹的，我们也去看看。”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多得是晚饭后出来溜达的一家三口，还有热恋中的小情侣。 走着走着，纪纱突然拍拍他的手背，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冷饮摊，“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程星源看着硕大的冷饮小店，若有所思。 这边的小朋友较多，本来是和家长出来的，但待着待着就和同龄的小朋友玩到了一起，你追我赶的在空地上闹成一团。 排在前面的一对情侣拿着冷饮离开，纪纱在小摊上看了看，跟老板娘说：“冰糕加雪碧，要……” “一杯。”程星源按下她的手，客气的补充道。 纪纱心说自己小时候还挺爱吃这个的，几个冰糕球泡着雪碧，又甜又清爽，本来这次还想让程星源试试，不过看这个样子，他好像不太想吃。 老板娘动作很快，不多时就送出了满满一大杯，上面还插着两根吸管和两个勺子。 两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纪纱刚要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结果被程星源抢先一步，眼看着那么大一杯冰糕挪到了他的手里。 “你不是不吃吗？” “谁说的。”程星源用勺子盛了一大勺放到嘴里，瞬间驱散了热意。 纪纱就不理解了，“你吃的话为什么不买两杯，一杯根本不够吃。” 程星源叼着勺子笑眯眯的看着她，“我吃可以，你不行。”面对她质疑的眼神，程星源小声提醒，“不是快到日子了吗，吃完会肚子疼。” 纪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也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让人心动，但并不代表她就会乖乖妥协。 她拽着程星源的手，无意识的朝他撒娇，“就一口。” 可是程星源冷酷的不为所动，甚至当着她的面又吃了一大口，“不行。” 纪纱一头歪倒在他胳膊上，瞬间蔫了。 程星源怕她馋，一口接一口，快速把满满一杯吃了个干净。 “起来啦。”程星源戳戳她的脸，“再走走我们就回家，你要是想吃我就在家里存一桶，等到时候我们吹着空调吃冷饮。” 纪纱下巴硌着他的胳膊，脑袋立起来，扁着嘴巴看着他，思考片刻，慢慢抬手比了两根手指，“两桶。” 程星源忍笑，又帮她掰出一根手指，“三桶。” 纪纱笑弯了眼，手指全部张开和他击掌，“那就这么说定了，骗人是小狗。” “嗯，不骗你，骗谁也不敢骗你啊。” 两人又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要折返时，程星源突然看见路边有一排共享单车，整整齐齐的停在那里，最重要的是还有后座。 “要不我们骑车回去？”程星源开始规划路线，“就沿着路边骑回我们停车的地方，然后再开回家。” “好啊。” 程星源按照说明，扫码取了一辆，大长腿一跨先坐了上去，单脚撑地，“来吧。” 中学的那次，俩人谁都没有挑明自己的小心思，纪纱拘谨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现在坐上去相较之前轻松了很多，只是依旧无处安放自己的手。 要不还拽衣角吗？ 纪纱有些犹豫。 见后座迟迟没有动静，程星源先朝她伸出了手，“手给我。” 纪纱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然后被他扯着一拽，胳膊就环上了他的腰。 “这才是坐自行车后座的正确方式。”程星源笑着，脚上用力，稳稳的开始往回骑，“抓紧了哈。” 薄薄的一层布料根本阻挡不了逐渐升高的体温，纪纱第一次尝试这样抱着他，虽然只是一条胳膊，但她总觉得程星源的温度熨帖的自己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这样的接触只是让她有些紧张，可并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她尝试着抬起另一只胳膊，犹犹豫豫的也搭上了他的腰。 纪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试着深呼吸几次，微凉的夜风灌进肺部，多少让脸上的温度消退了一些。她认为自己还可以，于是慢慢的收紧了手臂，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程星源后背上。 心脏跳得很快，砰砰砰的感觉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这种心跳过速的感觉并不舒服，但纪纱又很贪恋他的温度，舍不得放手。 直到自行车停了下来，直到她坐上副驾驶，直到俩人进了家门，纪纱一直都有些恍惚，但她知道，自己的症状正一点点的减轻，一切都在慢慢向好的方向发展。 “纱纱。”程星源坐在沙发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纪纱坐过去，脑袋一歪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很快就会好了，你再等等我……” “嗯，多久我都等。” 纪纱仰头吻他，但是因为角度的问题，没有亲在脸上，反而落在了耳根处。 程星源身子一僵。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纪纱问道。 “没、没事……” 程星源长出一口气，随手捞了个抱枕塞到她的怀里，“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洗个澡。” “不是出门前刚洗过吗？”而且今天天气不热，身上也没出汗，不懂为什么还要洗一次。 程星源意勾勾嘴角，意味深长中又带着点小尴尬，“听话。” 纪纱：“……哦。”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纪纱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等他，可是左等右等，流水声还是不停。 因为每天早晚都要洗，身上并不脏，他又没有泡澡的习惯，所以每次洗澡都是三五分钟解决战斗。可是今天似乎格外漫长，长到纪纱都有些困了，流水声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纪纱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 纪纱眼皮开始打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是今天对她而言又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她不禁在脑中想象两人以后的日子。 他们会慢慢尝试着拥抱和亲吻，再然后…… 想着想着，纪纱刚才的困意一扫而空，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一个来小时的时间，程星源不会是在里面…… “嗷……” 纪纱小声哀嚎，一头扎进了抱枕，连脖子根都是红的。 ☆、第四十一章 祥寿的员工手册每半年都会更新一次，一来是因为人员变动，二来也是要将近期的一些策划方案加入进去，方便客户更全面的了解各策划师的设计风格。 摄影部工作之余又开始忙了起来。 他们要参考策划师意见的同时，挑选出最符合这个策划师的策划案，再加上不同风格的小册子设计，加班是不可避免的了。 通知下来的时候，摄影部里一片哀嚎。 “老大……”一人半死不活的瘫在椅子上，眼中死灰的都没有了光彩，“我明天还要出外勤，回来还要选片，还得做设计，我可能要死了。” 程星源抬抬眼皮，丝毫不走心的安慰，“加油，挺过这半个月就好了。” 那人可怜兮兮，“挺不过怎么办？” 程星源叹了口气，认真说道：“我算你工伤。” 又一声哀嚎，他彻底成了一条风干在沙滩上的咸鱼。 现在的摄影部中，有一部分是之前就在祥寿工作的，有一部分是程星源自己带过来的，本来私下里确实有一些不满的声音，但是在看过程星源本人的作品后，也都渐渐服了气。尤其他脾气还不错，除了正经和人谈工作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很随和，也没什么架子的和大家一起开玩笑，隔阂也就不存在了。 正聊着，一人抱着个超大号的纸箱费力的用屁股拱开门，“都愣着干嘛啊，还不过来搭把手。” 临近几人赶紧去帮着搬，等拆开箱子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之前的册子设计成品。 祥寿的老员工跟着科普，“每年都这样，说是拿过来参考有助于灵感。” 听完这个，有人立刻心领神会，从箱子里翻找出纪纱的小册子，送到了程星源面前，特别浮夸的说道：“这是咱们公司最优秀的策划师，理应由老大负责。” 办公室里各处都传来了笑声。 在这群人面前，他和纪纱虽然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窗户纸已经都透明了，现在谁都知道他俩的关系。只不过相处模式还有点小别扭的地方，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所以直接叫嫂子还不合适。 程星源笑着接过手，随便翻了翻。 纪纱的设计风格和她本人很像，都是很暖很温馨的感觉，虽然有时创意很大胆，但又不会过分出格，不仅是让客户本人满意，同时也照顾了来参加葬礼的亲友的感受，所以策划案的接受度一直很高。 程星源把小册子工工整整的放到旁边，戳开了纪纱的聊天框。 程星源：亲爱的，你的册子由我负责，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给我推荐一下你觉得特别满意的策划案？ 纪纱：没有……你看着办吧。【眨眼】 程星源：【哭】 程星源：你看别的摄影师都和自己搭档讨论的热火朝天，怎么就咱俩这么随意呢。 纪纱：…… 纪纱：其实你就是想骗我过去对吧。【看破一切的眼神】 程星源：【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给亲爱的比一颗小心心】 纪纱：【敲打】 纪纱：手头有事就不过去啦~ 程星源：那晚上我可以收获一个补偿的亲亲吗？ 纪纱：可以哦。 程星源：【二哈狂欢】 其实在他知道要重新设计小册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现在手边素材又有了，直接可以开工。他把图库里纪纱负责过的策划案单独复制了一份，按照他所想的选好了照片。 纪纱的小册子是第一个做好的，程星源选片眼光非常好，小册子从头翻到尾，肃穆的葬礼中透露着对亲人的怀念，庄重又不失温馨感。纪纱看过后一点修改意见都没有，经理那边更不可能有，于是新做好的小册子直接投入了使用。 这天，纪纱刚处理好手中的活儿，群里又给她发了一份新的资料表。 最近她的项目格外多，都已经好久没有摸鱼休息过了。 纪纱照旧在硬盘里新建了一个资料夹，把资料文档下载保存。 “嘁……” 办公室里，众人都在各忙各的，十分安静，于丽丽这一声轻嗤特别明显。 “小于啊，怎么了？” 于丽丽来了一年多，但工作业绩平平，只是在办公室里年纪最小，所以大家对她多照顾了一些。她的聊天窗口还没关，旁边的人清楚的看见她盯着群里刚发的资料表，似乎特别不满。 旁边的人见怪不怪，也大致明白了她为什么不高兴，“都是客户自己选的。” “那客户还不是看册子选的。” 于丽丽因为业绩问题，上周刚被经理叫过去谈话，心情正不爽呢，结果群里接二连三的给纪纱发项目，一股火没憋住，噌的一下着了起来。 “程星源给她当摄影师，程星源给她做的册子，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她的册子第一个做出来的，又新又好，客户当然会先看她的，看完她的怎么可能再看别人的，项目可不就全都归她了吗？！” 程星源现在虽然只管摄影部，但名义上能算得上是他们半个老板，就算见面不用像见到经理一样，但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叫一句程先生。 于丽丽这话明着是针对纪纱，可把程星源也卷了进去，一时间，办公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谁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纪纱和她坐斜对角，越过两排显示器看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察觉到纪纱的目光，于丽丽心里的火越来越大，“你看什么看，我有哪点说错了吗？！” “小于啊，冷静点，大家都是好同事，有话好好说，说开了就好了，不用这么……” “没事，让她说吧。” 纪纱张口后，周围劝的也没了动静。 于丽丽瞪着她，“你还当大家不知道你和程星源那点破事？程星源愿意哄着你陪你玩，跑到这个破地方来搞慈善，你就赶紧去当你的少奶奶不行吗，非得跟我们抢业绩！” 纪纱其实不太习惯在被这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讲话，事实上，如果于丽丽今天只是对她不满的话，她可能听听就过去了，根本不会去反驳什么。 但她牵扯到了程星源。 “一共两点说错了。”纪纱冷静的回答。 “呵呵。”于丽丽冷笑。 “第一，程星源不是随便玩玩搞慈善的，能让他搞投资的地方有很多，他没必要来这里。他很认真的在做这件事，很认真的自己做了投资方案，虽然我说完你也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 “第二，客户选择我不是因为我的册子好，而是对葬礼设计有特殊要求，具体原因资料表里都已经写清楚了，你可以自己去看。” 于丽丽又瞪了她一眼，不太服气的去群里预览资料表，就见备注的地方明确写着客户需要二次元风格，可参考潘凯的策划案。 “潘凯……”不远处的林虹放下被摔的半新不旧的鼠标，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个游乐场的？” 纪纱：“对。” 于丽丽脸色不太好看，还想继续反驳，又听林虹说道：“那也难怪，我要是没记错，那是咱们公司唯一一例和二次元有关的策划案。” 听完，于丽丽脸色更差了。 结果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刚才她光顾着和纪纱吵，根本没看到门口那边程星源已经端着保温杯听了好一会儿了。 发泄脾气倒是挺爽的，现在看到当事人出现，于丽丽气势顿时萎了下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纪纱也没好到哪儿去，刚才维护程星源的时候气势挺足，现在一想到那些话都被他听到了，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按照她的想法，程星源完全是无妄之灾，于丽丽针对的是她，和程星源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就是莫名其妙被自己卷进来的。 “你、你怎么来了……” 办公室安静到尴尬，只能靠纪纱尝试着说点什么。 “过来提醒你多喝热水。” 程星源走到她身边放下手中的保温杯，里面是浅浅的棕红色，是他刚泡好的红糖水。 哦，好像确实要到日子了。 纪纱心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照顾人。 她端起杯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果然，温度也刚刚好，不冷不热有点微烫，是她最喜欢的温度。 那边的于丽丽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缩在了电脑屏幕后面，生怕程星源注意到。这么冷静冷静才意识到她自己做的事有多冲动，程星源只需要和经理说一声，她就可以立刻拎包滚蛋了，至于补偿金，开玩笑，程星源会差这点钱吗？可对她而言，工作远比补偿金重要的多。 但没想到，她躲来躲去，还是被程星源点了名。 “你说错还有第三点。” 程星源靠着纪纱的桌子，打算等她喝完再走，慢条斯理的继续说，“她从来没有依靠过谁，你可以去找经理要她入职以后的业绩表，在我来之前，她就一直是考核第一。” 他说话时，语气是掩饰不住的自豪感，“我的女孩，一直都是这么优秀。” ☆、第四十二章 程星源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句我的女孩，已经默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于丽丽脸都白了，不过好在程星源没再多说什么，等纪纱喝完红糖水就拿着杯子离开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由一位平时比较活泼的同事打破尴尬，起了个别的话题，大家这才重新闲聊起来。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刚才的事，无论是于丽丽还是纪纱和程星源的关系，仿佛那些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 被于丽丽这么一搅合，纪纱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份资料表，现在再看，发现客户除了二次元以外，还有一些具体的要求。 比如希望加入诸神黄昏的元素。 纪纱看的脑子发懵，打开网页搜了一下，这才知道诸神黄昏是一款rpg网游，全名为诸神黄昏：新纪元。 游戏以北欧神话为背景，传说世界树下面有一条名为尼德霍格的毒龙，当它咬断树根的那一天，诸神黄昏就会来临。而整个游戏的故事情节从末日之战之后开始，在大战过后，残存的神来到已毁灭的宇宙南端，从他们的脚下海水中涌出了新的土地，植被在这里生长，大地恢复了生机。 在这片大地上，总共分为五个种族；巨人、神族、精灵、侏儒和凡人，玩家可选择任一种族创建角色，作为一个挑战者，接受各个npc的委托，去处理尼德霍格遗留下来的种种灾厄。 整个游戏地图以世界树为中心展开，分为九个区域，分别是米德加尔特（中庭，也是人类居住的世界），阿斯加德（阿萨神族的国度，位在天上太阳与月亮中间，与人类世界可经由彩虹桥相通），赫尔海姆（死之国），尼福尔海姆（雾之国，冰天雪地的国度，病死及老死者的归宿），穆斯贝尔海姆（火之国），约顿海姆（巨人之国），亚尔夫海姆（精灵的国度），斯瓦特海姆（矮人侏儒的国度），华纳海姆（神族的居所） 纪纱以前从来不玩网游，光是了解诸神黄昏的角色和背景就已经让她脑袋发懵，更别提各个角色的特点、技能、背景故事、以及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副本。 起初她还想过，要不要这次也弄成花车□□的形式，在□□的人偶形象上下点功夫，可这又涉及到版权问题，真实运作起来会非常麻烦，所以只能作罢。 这个想法被否定后，纪纱只能先尝试着去游戏里找找灵感。 晚上回到家，纪纱打开笔记本开始下游戏，家里网速很好，程星源电话处理完事情的时候，游戏已经下好了。 “怎么想起打游戏了？”程星源觉得挺新奇的，“以前也没见你玩过。” 纪纱玩的最多的可能就是消消乐，和这种网游实在是差距太大。 事实上，纪纱也不是很想玩，脸上有些不情愿，“工作需要。”紧接着，她就把客户的要求说了一遍，“实在是没灵感，也许玩几天就有了呢。” 她新注册了一个账号，进去之后卡在了角色选择，“哪个简单？” 程星源：“女生玩精灵的多一点，等到25级选择分化的时候，技术好的可以选择光精灵和暗精灵，一远程一近战，辅助可以选水精灵，或者不喜欢组队喜欢自己单刷也可以选择森林精灵，它可以召唤出好多小动物帮着一起打怪。” 纪纱：“……哦。” 她成功创建了角色，看了一段没怎么看懂貌似是精灵族起源的开场动画，最终看到了自己的角色。 她的角色停留在一条林间小路上，周围是茂盛的森林和矮小的木屋，还有很多和她很像的长着翅膀尖耳朵的小精灵在飞来飞去，每个头上都有等级和名字，都是和她一样的玩家。 “这里是亚尔夫海姆，精灵居住的地方，你现在是个新生的小精灵，需要去长老那里领取任务。”程星源搬了个椅子坐在她的身边，指着屏幕上那个比较明显的箭头标识，“新角色都会有新手引导，你跟着这个箭头走就行。” 在程星源的指导下，纪纱磕磕绊绊的找到了精灵长老，进行了一段对话，领取到了第一个任务。 “还是跟着箭头走吗？” “对。” 纪纱又操纵角色来到了一个由藤蔓交织而成的门前，进去之后，又弹出一个指引对话框，让她使用技能去打周围的小怪。 十分钟后，纪纱身心俱疲的从新手副本里出来。 程星源也有点无语了，他还没见过哪个玩家差点被新手小怪给打死的。 纪纱有点蔫巴巴的，“我是不是太笨了啊。” “没有，怎么会。”程星源就硬夸，“谁都是从新手过来的，没事，玩两天就好了。” 纪纱对这个说法表示存疑。 “你以前玩过这个游戏吗？” “玩过，我还有一个神族的满级号呢。”说话的时候，程星源已经取来了自己的笔记本，也开始下载游戏，“但是我那个号不能转区，等我新建一个和你一起玩。” 纪纱心说下游戏也得需要时间，她终于能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这游戏真的太难玩了。 纪纱坐回沙发上当咸鱼，感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比上一天班都要累，正好程星源也坐了过来，她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肩膀上，顺便抱住了他的手臂，“为什么客户会有这种要求，这是个二次元宅吧。” 程星源：“可能确实喜欢游戏，没让业务和客户沟通一下吗？他这要求也不算清楚，再交流一下明确明确会好点。” 纪纱：“找过业务了，但业务说对方很忙，只能先留言，等对方看到再回。” 她在手机里也存了一份资料表，“要不你帮我看看吧。” 万一他看过之后能有什么新灵感呢。 程星源自然是乐得帮忙，接过手机打眼一看，表情却僵在了那里。 签约人签的名字是孙广志。 “亲爱的你先玩玩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程星源这通电话打了很久，久到游戏都已经下完了。纪纱坐在电脑前，还在慢慢适应这个游戏，操纵着角色在地图里走来走去，看看风景，顺便了解一下各个npc。 “怎么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纪纱回头，单手搭在椅背上，“是出了什么事吗？” 程星源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坐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我认识这个叫孙广志的，他比我哥大几岁，搞游戏开发已经十多年了。” 孙广志这个名字在外界听来有些陌生，但在游戏圈里可谓是无人不知。他早年和成杰、褚强一起成立了公司，专搞游戏开发，诸神黄昏就是他们公司的代表作，在这个手游风靡网游式微的时代，诸神黄昏依旧占据着极大的市场份额，在没落的网游圈子中，一枝独秀。 程星源那个满级账号，还是孙广志送他的。 “前些年一次社交中认识的孙哥，他在圈里口碑特别好，人也很和蔼，这次……生病的是褚强，他们三个当中，强哥是主管开发的，累的太久，自己也没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听说自己认识的人即将离开的消息，心情总不会太好，程星源神色有些黯淡，打开下载好的游戏，快速注册了一个新账号，“我和孙哥要到了授权，你就放心大胆的设计吧，到时候让他看一眼就好。” 这对纪纱而言，其实也是个全新的挑战，她端端正正的坐回了自己电脑前，“来吧，我都准备好了。” 程星源依旧是神族角色，过完新手任务后，就去和纪纱加了好友组队，有了程星源，纪纱过图的效率大幅度提高，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划水，全靠他带着通关。 游戏初期角色成长速度很快，就算只是利用下班之后的时间，两天也足够升到25级。纪纱对自己的手残程度有了深刻的认知，于是选择了水精灵，相当于一个专职加血回复的奶妈，至于控制技能随便丢一丢就好，反正有程星源在，杀怪就像砍瓜切菜似的，甚至因为走位太好都很少掉血，她这个奶妈简直做的无比自在。 而且还特别有时间的截了不少图，诸神黄昏的副本做的相当华丽，杀完怪以副本做背景合个影，随便怎么截都能当成壁纸用。 程星源一直是个氪金玩家，商城里的时装能买的全都买了下来，俩人不到30级的小号看着光芒四射，角色往路上一站，绝对是玩家里最靓的崽。 纪纱大致对前期的剧情了解了七七八八，不得不说躺着过副本的感觉实在太好，程星源带她带的也很开心，俩人一玩就玩到了深夜。 “困吗？” 纪纱摇头，“我感觉自己还能再刷一会儿。” “那行，反正明天周末也不用早起，今天努力再升几级，就可以去下一个地图的副本了。” 程星源带着她来到符合等级的副本门口，突然弹出消息框，收到了一条组队邀请。 系统消息：玩家【萌妹子鸭】请求加入您的队伍。 ☆、第四十三章 纪纱歪头看向程星源，就见他只瞄了一眼信息，然后直接去设置里面关闭了好友请求。两人进去刷了一遍副本，出来之后程星源去接了个电话，二人角色就在副本门外挂机。 这个时间刷副本的人不多，尤其是低级副本，正好周围没什么人，纪纱就操纵自己角色跑到了程星源角色旁边，本来想截个图，但是他的角色是侧身站的，截图不太好看，纪纱又换到旁边的座位上，打算给他的角色换个姿势。 【私聊】【萌妹子鸭】：小哥哥小哥哥，你在不在呀~ 【私聊】【萌妹子鸭】：你怎么不接受我好友申请呢？【大哭】 【私聊】【萌妹子鸭】：我一个人玩好无聊啊，小哥哥你带带我吧~ 萌妹子一连发了三条信息过来，纪纱以前没玩过网游，不太懂她这种行为，但是看她一口一个小哥哥，就莫名的不太舒服。 【私聊】【一个不知名的小号】：不好意思，不加好友的。 纪纱心说刚才程星源就是因为她的好友邀请才关闭好友请求的，那这么回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没想到的是，那个萌妹子似乎是下定决心要拿一个好友位了。 【私聊】【萌妹子鸭】：小哥哥别这样嘛~求你带带我，我还没有拜师，你做我师父好不好，我又乖又听话，还会卖萌哦~ 纪纱：“……” 如果说刚才只是不舒服，那她现在已经隐约有点烦躁了。 【私聊】【一个不知名的小号】：不带。 【私聊】【萌妹子鸭】：嘤~小哥哥你好冷酷，和你组队那个也是妹子吧，你都带她了为什么不能带带我。 纪纱觉得这么说来说去的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一次来个狠的，断了她这个念头。 【私聊】【一个不知名的小号】：我有老婆了。 【私聊】【萌妹子鸭】：哦，就是和你组队的那个吧。 【私聊】【一个不知名的小号】：嗯。 【私聊】【萌妹子鸭】：没关系啊，我又不介意。 纪纱震惊，游戏世界里都玩的这么开放吗？ 【私聊】【萌妹子鸭】：放心啦，我们只是在游戏里玩玩嘛~不会影响到你现实生活哒~ 手指停在键盘上，纪纱思考半天，居然没想出要怎么回这句话。原来游戏里可以玩玩吗？原来可以现实当中谈恋爱，然后再在游戏里和别人谈恋爱吗？ 这时，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轻轻拨开她的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私聊】【一个不知名的小号】：我有老婆，我很爱她，无论游戏里还是游戏外，我都只要她一个老婆。 然后，直接将这人拖进了黑名单。 纪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才光顾着想怎么回这个萌妹子，注意力全集中在电脑上，根本没注意到程星源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看他这个回复，明显是看全了刚才的聊天内容。 自称是他老婆什么的…… 纪纱干脆不听不看，推开键盘趴在桌上当咸鱼。 程星源就没这么好心了，忍笑故意逗她，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叫她，“老婆？” 纪纱抬起一只手，略显无力的拨开他的头，顺手拽起身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她睡衣是粉色的，帽子上还有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戴上后，整个人就好似一只软乎乎的粉兔子。 “老婆老婆。”程星源轻轻拽着一只兔子耳朵，还在叫个不停，“老婆你怎么了，老婆你抬头看看我啊。” “呀！！！”纪纱忍无可忍，从手臂间扬起半张脸，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初中时候程星源也手欠拽过她的头发，只不过都是小心翼翼的，看到她有反应就立刻缩手回去，根本没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 “我老婆怎么这么可爱呢。”说着，程星源突然凑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纪纱身体僵住。 但程星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喃喃一句，“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就推开我……” 湿热的吻慢慢向下，从额头到鼻尖，最后停在了她的唇边。 他能感受到纪纱的紧张，但也只是紧张，并不是害怕或恐惧。这段时间纪纱已经好了很多，对他的亲密行为接受度越来越高。 程星源吻着她的唇角，没再动作，就这么僵持了大概半分钟，纪纱却渐渐加重了呼吸，抬起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随即慢慢转过头，努力加深这个亲吻。 破开牙关的那一刻，纪纱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就像一只脱水的鱼，下意识的张大嘴想要吸取更多的空气，结果却让程星源有了更加深入的机会。她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遵从身体本能的闭上眼睛，逐渐适应并开始享受这种让人失神战栗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程星源才放开她。 “难受吗？有没有觉得反感或不舒服？” 纪纱缓了几秒，才从迷离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没、没有……” 程星源松了口气。 他仔细擦去纪纱嘴角的水渍，认真又带着一点忐忑的问，“我以后就叫你老婆好不好？” 纪纱垂下眼，微低着头，小小声的回他，“随便你……” 程星源觉得自己开心的可以出去撒个欢儿。 “乖老婆，那现在是要回去睡觉还是继续刷图呢？” 刚才刺激太大，纪纱估摸自己多半是睡不着了，而且看程星源也很精神的样子，倒不如继续聊聊天，“再玩一会儿吧。” “好嘞~” 俩人重新换回了座位，程星源带着她进了副本，纪纱一路跟在他的身后，越想那个萌妹子觉得越神奇，忍不住问他，“游戏里会有很多人求带吗？” 程星源操作不停，但并不耽误聊天，“有不少，其实就是撩个骚，认个师父或哥哥，让带着刷图或者买时装的。” “那她怎么就找你了呢？” “估计看我全套时装呗，像我这种一看就是小号氪金玩家。” “哦。”纪纱若有所思，“以前你玩游戏，也有妹子找你求带吗？” 程星源：“……” 怎么还突然问出送命题了。 正好过了一个图，程星源双手离开键盘，侧过身子笑着看她，“老婆大人是在查岗吗？” 纪纱暗搓搓的瞪了他一眼，可也没反驳这个称呼，“老实交代。” “当然没有啊。”程星源三指并拢，对天发誓，“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我都对老婆大人一心一意。以前我玩游戏都喜欢单刷，我连丁连尚都没带过，怎么可能去带妹子。” 说起丁连尚，程星源又补充道：“之前说好的找人过来温居，周日怎么样？正好钱叔叔的海鱼送到了，我哥打电话让我回家拿点，咱们周日可以来个全鱼宴。” “好啊，薛莹这周刚好有时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发信息给老丁，让他先去接薛莹。” 俩人刷图一直刷到了后半夜，等到睡觉的时候，程星源给她送到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纪纱有点不习惯，他们现在虽说还是分房睡的，但程星源每天都要在床边哄她一会儿，今天这个样子，有点奇怪。 “你……不进来吗……” 看着屋内舒服的大床，程星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深，“不了，我怕我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纪纱反应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吻，即便是程星源已经很温柔的对待，可于她而言，还是有些疯狂，甚至……有些上瘾。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程星源在前面带着，她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的。 当那股浅淡的香气迎面扑来的时候，程星源脑中的弦险些直接崩断。 纪纱怕自己犯病，没敢直接抱住他，可即便是没有贴身，两条胳膊已经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呼吸间隙，程星源哑着嗓子问她，“今晚我可以睡你的房间吗？” “可以……”纪纱脸红了个彻底，“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好，那你先进屋，我去冲个澡，一会儿就回来。” “你是……” “嘘……”程星源不轻不重但是略带惩戒似的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你确定想知道我在冲澡的时候顺便做了点什么吗？” 纪纱埋头在他颈间，特别微弱的哼了一声。 “行啦，进屋等我，乖。” “哦……” 浴室水声哗哗不停，纪纱缩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的等，一如上次那样，等了很久水声才停。程星源回来的时候，裸着上半身，裤腰松松垮垮的坠在胯骨上，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慵懒。他虽然平时少做健身，但天生底子好，线条流畅有力，光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程星源掀开被角钻到被窝里躺好，朝纪纱伸出了手，“老婆，手给我。” 纪纱又听话的握住他的手。 屋内是张双人床，两个人躺着一人一半地方也足够，关灯后，她默默的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突然想到她和程星源这样子，也能算得上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纪纱偷偷笑了笑。 真是又蠢又傻的…… ☆、第四十四章 纪纱同薛莹和丁连尚约的午饭。 早起收拾完后，纪纱把程星源拽到厨房里帮工。考虑到他并不会太多，于是只能被打发去洗青菜。 程星源以前和朋友几乎都是约外面，偶有两次带回家，也都是萍姨帮着准备，这种亲自下厨招待的，还真是个全新的体验。 纪纱正在炸小酥肉，恰好程星源凑了过来，就夹起一个吹了吹，用手虚托着送到他的嘴边，“尝尝味道，小心烫。” “唔……”程星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纪纱做饭手艺真的好，无论味道还是火候都恰到好处，外焦里嫩口齿生香，于是他趁着纪纱不注意，又从盘子里偷走了好几个。 起初两次纪纱没当回事，但某人好像越吃越上瘾，眼看着盘子里的小酥肉消失的越来越快，纪纱最终忍无可忍，“你再吃就没了啊。” 程星源嘴里塞的满满，含混道：“没事，今天菜多，少一个也看不出来。” 纪纱气的用筷子尾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程星源快速解决完嘴里的存货，拽了张纸把嘴上的油星擦干净，凑过去亲亲她，“其实这也不能怪我，我老婆手艺太好了，随便做做都这么好吃，实在是忍不住。” 说完又顺手拿走一个。 纪纱叹气。 虽然某人嘴巴挺甜的，但也改变不了小酥肉越来越少的事实，而且锅里也没剩几个了，家里也没料了，现在再出门买也很麻烦。 纪纱把剩下的炸好，连带盘子一起塞到程星源手上，“吃完记得刷盘子。” “好的老婆，知道了老婆。” 等丁连尚和薛莹过来的时候，小酥肉已经全都进了程星源的肚子。 “中午好啊~”薛莹今天穿着半袖短裤，显得青春又活泼。她在门厅和程星源打了招呼，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他后，就直奔屋子里去找纪纱。 丁连尚紧随其后，换好拖鞋后也跟着进了屋子，四下看了看，“你这也没重新装一下啊。” 他跟程星源从小混到大，对他家各处住宅都相当的熟，所以对程星源喜好的风格非常了解，一看就能看出来。 “太麻烦了，就简单收拾了一下。”程星源把菜盘放到桌上，催促道：“赶紧洗手去，等的我都饿了。” 纪纱听了不忍心拆穿他，都没好意思提小酥肉的事。 要是让他俩知道程星源一个人吃了他们所有的小酥肉的话，估计今天肯定要挨揍。 “妞妞，我亲爱的妞妞~”薛莹抱着纪纱胳膊，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是不是晒黑了。” 纪纱仔细看了看，发现颜色确实深了一些，“你又下工地了？” “可不是嘛。”薛莹忍不住和她吐苦水，“我每天第八百次后悔当初选的专业，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那么大的太阳，那么大的灰，我感觉这次敷多少面膜都敷不回来了。而且还不止啊，不仅皮肤晒黑了粗糙了，连毛孔都变大了。” 今天是丁连尚去接的她，已经听她抱怨了一路，随口接道：“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个美容会所，一疗程下来，脸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薛莹听了有点心动，试探着问他，“真的吗？做完一疗程，会让我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鲜嫩、像牛奶一样丝滑吗？” 丁连尚：“……” 丁连尚：“嗯，再做一疗程还能返老还童呢。” 薛莹一哽，丢了个白眼过去，“班长，你这样容易找不到女朋友。” 丁连尚无所谓的一摊手，“本来也没想找。” 说起这个，纪纱问道：“家里没催你吗？”别人她不了解，但是薛莹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她上学的时候爸妈不让早恋，结果大学一毕业恨不得她明天就嫁人生孩子，甚至都开始考虑孩子要去哪个幼儿园。 薛莹现在住家里，怎么躲都躲不过去，尤其每天吃饭的时候，简直是来自灵魂的拷问，她爸妈已经开始准备给她相亲了。 丁连尚：“明里暗里的提过一句，但我现在还不想找，他们也就不催了。” 薛莹顿时苦着脸哀嚎，“凭什么啊，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我还是个孩子，我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不想当妈啊。” 直到四人开吃，薛莹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萝卜，马上就要被我妈送到菜市场了，别人挑挑拣拣我，我再挑挑拣拣别人，最后挑个互相顺眼的，证一领，婚一结，这辈子就过去了。” “要不你从家里搬出来呢？”程星源给她建议，“你看我原来在家天天遭嫌弃，现在搬出来了，偶尔回去看我都很顺眼。”包括他哥在内，说他的次数都明显少了，甚至还偶尔关心一下傻弟弟的日常生活。 纪纱涮好一片肥牛放到他的小盘中，“不行，都在同一个城市还要从家里搬出来，阿姨会说她的。” 薛莹咬着筷子尖点头，“没错，我妈不仅会念叨我，还会说我浪费钱。我都能想象得出她的语气，肯定是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说，还会拉上我爸，俩人一起，男女混合双打。一套下来，我可能被秒的渣都不剩了。” “要不这样。”丁连尚也加入了探讨，“你可以找个假男友，前期装作和他热恋的要死要活，后期说他渣男劈腿然后伤神又伤心怒而分手，这样你爸妈好歹会顾忌着点你的情绪，短时间内也不好意思再催你找下一个了。你看，就这么简单。” 纪纱：“……” 薛莹：“……” “你们什么眼神啊。”丁连尚不解，“我这个建议不好吗？” 程星源：“是不是你家哪个小演员接了个奇奇怪怪的剧本？听哥的，离生活近一点，离剧本远一点。还有，下次能不能挑个好点的剧本，你们这样简直是在摧残我们观众的审美。” 丁连尚：“……” “这个套路我懂啊。”薛莹继续接道：“如果是按照这个剧本来讲，我最后会和假男友日久生情，假戏成真？要是再想虐一点的话就让我爸妈发现我当初骗了他俩，让他俩对我之前假男友现在真男友产生误解，之后强硬的拆散我们，进而再上演一出虐恋情深。” 纪纱默默给她鼓掌，程星源也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了个赞。 饭后，两位男士很主动的去收拾桌子，趁着这功夫，薛莹跟着纪纱挨个房间转一转。 “你俩现在进展怎么样啊？” 纪纱点点头，“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薛莹随手拿起阳台上一小盆多肉看了看，心思却完全不在它身上，“你的事……程星源和家里说了吗？” 薛莹说的不是俩人谈恋爱，而是其他的那些问题。 “不知道，但我觉得还没有。” 与薛莹的担心相比，纪纱显得更轻松一些，“反正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说不说的也没什么差别。” “嗯嗯，你是真的无条件相信他啊。”薛莹突然笑嘻嘻的凑近了些，“老实交代，你俩现在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我刚进门的时候，是不是出现幻听了，我怎么听他叫了你一声老婆？” “额……”纪纱尴尬的扭过头。 她这样子一看就有事，薛莹思考片刻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嗯哼~虽然你不说，但是我好像已经脑补到了什么。” “收收你脑子里的那些戏啊。” “我才不，脑补是种乐趣，朦胧美，懂吧。” 纪纱表示自己不是很懂，而且也不想懂。 “哦对，我带来的礼物，等我和班长走了之后再看哈。” 纪纱并不知道她的礼物是什么，只记得是个包装挺精致的盒子，上面还系着个特别好看的蝴蝶结，“哦，好的。” 薛莹和丁连尚又蹭了顿晚饭才走，直到睡前去客厅关灯的时候，纪纱才想起来还没拆薛莹的礼物呢。 自从上次两人同床共枕后，程星源已经厚脸皮的天天蹭床睡，也不做什么，每天交换一个晚安吻后就手拉手的睡觉，纯洁的一点都不像是成年人该做的。 “拿的什么啊？”程星源看她抱着个大盒子进来，问道。 “薛莹的礼物，非要我等她走了之后再看。”纪纱坐在床头，开始认认真真的拆礼物，程星源也凑了过来，结果等拆开外包装之后，俩人都僵在了那里。 薛女士不愧是薛女士，生猛的一比那啥，直接来了个杜x斯全套大礼包。 “额……呵呵……”纪纱干笑两声。 难怪要等人走了再拆，不然这段十多年的友谊，可能要以一人死亡而告终。 程星源也尴尬的摸摸鼻子，干巴巴的说道：“没事，挺好的，留着以后……以后再用呗。” 纪纱把大礼包直接塞到了衣柜最底层。 于是，薛莹当天一共收到了两条消息。 纪纱：薛女士你失去我了，火锅没了，以后都没了！【掀桌】【花式哭泣】 程星源：美女，干得漂亮，以后常来啊~ 薛莹陷入深思。 一时间，她居然没法确认自己到底是在帮谁。 ☆、第四十五章 纪纱的策划案经由业务交给了孙广志。 孙广志看了之后还算满意，只是说褚强非要亲眼看看，至于修不修改，还得看褚强的意思。纪纱表示理解，正好程星源今天没事，下班后要去医院看褚强，孙广志就请她带着策划案一起，毕竟当面沟通效果要好很多。 这个时间公司还在加班，孙广志和成杰都不在，褚强一个人待在单间病房里，身边也没留护工，纪纱和程星源进门的时候，他正在看窗外的景色。 “是小源啊，还有这位是纪小姐对吧，广志他俩都和我说了，你们别客气，快坐。” 褚强原本又高又壮，曾经还被人开玩笑说真没辜负父母起的这个名字，结果在病痛的折磨下，现在脸颊都凹了进去，要不是天生骨架大能撑住，换成别人，早就瘦成一根麻杆了。 他现在精神头不太足，和程星源闲聊了几句就去看纪纱的策划案。 “哎，早就和他俩说别那么麻烦了，都不听……” 褚强看完后，並沒有提出什么修改意见，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心态，身后事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他之所以要亲眼看看，是不想办的太繁琐，麻烦别人不说，自己也走的不安宁。 他合上策划案，随手放到了床头柜上，又转头去看了窗外，沉默了很久很久。 “褚哥？”程星源看他似乎有些累，轻声叫他，“我帮你把床放下来吧。” 褚强朝他疲惫的摆摆手，“不用了，再坐一会儿吧，等以后就一直躺着了，想躺多久就躺多久。” 见他似乎有心事，程星源又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褚强转过头来看他，片刻后张口，“你也玩过不少的游戏，你觉得诸神黄昏怎么样？我想听实话。” “很棒。”程星源回答的真心实意，“如果我是一个不知情的普通玩家，在玩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游戏各方面设置的都让人舒服，无论是剧情还是角色或是技能，以及渲染特效，是我玩过的rpg游戏中最好的。” 褚强笑笑，“谢谢，这对开发者而言，是一个非常高的评价了。” 他和孙广志和成杰年纪相仿，既是朋友又是合作伙伴，但不同的是，这些年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游戏开发上，说是个技术宅也不过分。很少出门应酬，自然认识的人也就少了。 知道他不喜欢人多，自从褚强住院后，成杰已经帮着拦了好几批想要过来探望的人。这些人未必和褚强有多熟，只是碍于正常的人情世故，但程星源不一样，所以褚强也愿意和他多聊一些。 “我十几岁的时候是个游戏狂，每天多余的时间全都泡在了游戏上，那个年代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开放，在我家人眼里，我就是个网瘾少年，能想的办法都想过，就差把我送到戒断学校里电一电。但没办法，就是改不了啊，谁让我天生就喜欢这些呢。” “后来考上了大学，学了编程，就总想着自己做点什么，再后来认识了广志和成子，我们仨一拍即合，一边搞开发一边拉赞助，唉……那时候是真难啊，穷的泡面都要吃不起了，也是年少气盛，不服输，非要搞出个样来看看。” “一晃儿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咳咳咳！” 程星源赶紧过去帮他放下床，让他先躺下来。 纪纱叫来了护士，护士说病人需要休息，让他们改天再来。 回到走廊后，程星源去了卫生间，纪纱一个人站在窗边等。 今天的晚霞特别好，天边火烧似的一片红彤彤，就连走廊里都被映成了火红色。 纪纱突然想起在诸神黄昏里也见到过这样的场景，那还是刚进入游戏的cg动画，诸神殒落后，水天连成一片，耀眼的晚霞照亮了整个世界，就是在此之后的那个清晨，海水中涌出了新的土地，植被生长，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 但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医生说褚强的生命还剩一两个月，这将是他最后的时光，不可能像在游戏中那样，可以无限次的存档重来。 褚强把他的所有都投入到了游戏中，哪怕到了现在，依然有着强大的执念。 要是还能在游戏里为他做点什么就更好了。 纪纱脑中有了个新的想法，她想的投入，以至于程星源叫了她几次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看她傻呆呆的模样，程星源觉得莫名可爱，亲亲她的嘴角，“是不是想我呢？” “臭美啊你。”纪纱赶紧和他说正事，“我还想修改一下策划案，就是可能会很麻烦。” 程星源听她详细说完后认真想了想，“确实，这得改程序，能算得上一次大更新了。不过没关系，你怎么想就怎么做，等回去之后你把想修改的弄份新的文档，我帮你去问孙哥。” …… 新的策划案弄好后，不仅得到了孙广志的认可，褚强看完后也是相当满意，他本来就是搞开发的，对游戏满腔热爱，即便是孙广志和成杰并不赞同他这个时候继续工作，但谁都不忍心去阻止他。 毕竟，这是他最后的时间了，谁也不想让他留下什么遗憾。 技术团队那边加班加点的搞开发，纪纱也时间闲着。 倒不是因为褚强的事，而是钱勇。 钱勇六十大寿决定大办一场，请了不少的商界名流，程家无论是关系还是地位都理应是宾客之一，程汉阳现在半隐退状态，已经很少参加这些公开活动了，私下去看望又送了份礼。但生日当天，程家是必须到场的，于是这事就落在了程星盛身上。 他现在是程家的实际掌权人，这种场合无可推脱。 程星源也在邀请的范围内，而且钱勇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说这么好的机会就别把对象藏着掖着了，带出来让她适应一下圈子，趁此机会多认识认识人也有好处。 程星源回去询问了纪纱的意见，纪纱觉得道理确实如同钱勇所讲的那样，这种事情还是越早适应越好。男人有男人的社交场，女人也有女人的社交场，裴语汐这次也会去，有她带着自己，纪纱也安心很多。 试礼服当天，程星盛去公司开会，只剩程星源陪同两位女士一起。 裴语汐是这里的常客，留程星源在休息室等着后，就带着纪纱到了里面试衣服的地方。 这次的颜色搭配是她亲自选的，她的礼服是宝石蓝，宴会当天程星盛也会配上一条宝石蓝的领带。而纪纱的礼服是酒红色，特别衬她的肤色，同样的，程星源当天的领带也是酒红。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裴语汐试好自己的礼服后，过来问她。 纪纱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没有啊，都很好。” 检查完完全没问题后，时间还早，纪纱本来想出去找程星源的，却被裴语汐拉住，“先不急，还有点事情和你说。” 半开放似的阳台，轻松的音乐，正适合配一些茶点。 两人落座后，服务生很快将准备好的送过来，纪纱给两人添好了茶，认真问道：“是关于宴会的事吗？” “对。”裴语汐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这次主要是让你认识认识圈子里的人，前期小源会带着你和大家介绍介绍，再之后等他们谈事情的时候，就是咱们女人之间的茶话会了。” “这些人之中呢……嗯……什么样的人都有，明媒正娶的，小三上位的，性格也各有不同，但无论大家私下里怎么议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至少这种场合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当然，要是实在看不顺眼的话，就见面点个头，权当打招呼了，咱们把该做的做好，剩下的不用担心太多。” 在裴语汐看来，纪纱脾气一直很好，人也很乖，基本没可能和别人起冲突，而且自己还会全程陪着。要说担心的话，也只是担心她性格太软，毕竟有些人嘴欠，可能会说些有的没的。 “总之记住了，该有的礼仪要有，但要真遇到什么事，咱们家也没怕过谁。” 咱们家三个字，相当于直接把纪纱划到了程家的范围内，虽然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但听到这个，心里还是暖暖的。 纪纱：“嫂子知道啦，我当天跟紧你就好，人会很多吗？我应该都可以记住的。” “很多。”裴语汐回答，“钱叔这次要办个大的，当天来客中还会有一些知名媒体，露脸是不可避免的了，这个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那……他们会过来问问题吗？” “这个放心，不会的。都是有素养的媒体记者，想采访都会提前预约。” 纪纱又问了一些零碎的小问题，裴语汐一一回答。 “这下都放心了？” 纪纱长舒一口气，“嗯。” “那好吧，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问我，这段时间呢，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其余的都交给小源和我。到时候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俩到底有多般配。” ☆、第四十六章 宴会定在了晚上七点，程星源和程星盛空出了一下午的时间，陪纪纱和裴语汐做头发。 做完头发后时间还早，四人就近在休息室里休息，程星源手欠闲不住，一会儿捏捏纪纱的手，一会儿摸摸她鬓角的发尖。 裴语汐凑到自己老公耳边，小声问他，“当初咱俩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么幼稚吗？” 程星盛淡定的摇摇头，“并沒有，我一直都很成熟。” 纪纱很喜欢这里的小蛋糕，程星源看她吃的开心，非要再亲手喂她吃一口，“老婆乖，再多吃一点，等到了晚上，能吃东西的时候就很少了。” 纪纱尴尬的看向对面两人。 程星源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都是一家人，谁没见过谁，再说他俩当初秀恩爱的时候，可比咱俩有杀伤力。” 在程星盛还没谈恋爱的时候，程星源对他哥的印象就是万年冰山脸，也只有烦躁或是要揍他的时候表情才会有点变化。但是谈恋爱后，程星源总会发现他哥时不时的一个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且想着想着还会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程星源都要吓疯了，怀疑他哥是不是平时压力太大，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然后深刻的反思了自己，还特别成熟的找他哥谈心，表示这个家不会让他一个人扛的，自己也长大了，也可以承担相应的责任。 甚至还委婉的劝他去看大夫，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至少先去做个检查，无论结果如何，家人都是他坚强的后盾。 说完这些后，那一刻，程星源觉得自己感天动地，形象立刻高大了起来。 结果换来他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再然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哥没被魂穿脑子也没问题，就是一不小心谈了个恋爱。 每次想起这些，程星源就觉得一口狗粮噎得慌，不过好在他现在也有对象了，再也不是家里那个唯一的单身狗了。 当着纪纱的面，程星盛决定给自己傻弟弟一点面子，没去理他这种幼稚的行为。 …… 程星源以前很少参加这种公开露面的场合，尤其是上次陷入“家产争夺”的风波后，这次出来不少媒体都在盯着他，但奈何钱勇安保做得好，除了被正式邀请的，其余人都无法入内，他们也就只能在外围拍拍照片。 至于纪纱，一露面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程家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就算程汉阳和杨丽莎离了婚，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身边再出现其他人。所以能被程星源带来参加正式场合的女伴，多半就是他日后的妻子了。 大家心照不宣，互相交际应酬。纪纱心里紧张，一手挽着程星源的胳膊，手心已经微微有了汗，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袖子。 “别怕，有我。”程星源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然后改成揽着她的肩膀。 肩头上的温热让纪纱冷静不少，她被程星源带着去认人，事实上也不用做什么，微笑着打个招呼就行，其他的都由程星源帮她挡着。 等到宴会过半，该认的也都认了一圈，程星源看着差不多了，带着纪纱来到一个相对来讲安静一点的地方，“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不累。”纪纱摇头，又带着一点忐忑问他，“我刚才……表现得还行吧？” 程星源帮她整理了一下小披肩，称赞道：“何止是还行，简直特别棒。” 纪纱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我都紧张死了。” 暖色灯光配着她好看的妆容，小巧的五官显得更精致了，程星源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老婆今天真好看，要不是怕弄花你的妆，我都忍不住想吻你了。” “那、那等回去的。” “嗯，说好了哈，等回去之后，我……” “咳！” 程星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咳嗽打断，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哥。 程星盛：“时间差不多了，你跟我过去谈事情。” 这种聚会是联络人脉的最好时机，今天到场的各界名流都有，程星源多认识一些对他一点坏处都没有。 “行了，有话回家再说。”裴语汐过来亲切的挽着纪纱的手，对程星源说道：“快跟你哥去吧，你家这位交给我。” 兄弟俩走后，纪纱侧头看向裴语汐，“嫂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加入女人的战场。”其实裴语汐也不太喜欢过多交际，但是没办法，杨丽莎去了国外后，她就是程家的女主人，无论她是否喜欢，有些场合必须得出席。 纪纱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完毕。 “放轻松，不用这么紧绷。” 裴语汐没着急立刻带她过去，就站在原地，先帮她认了下人，像是谁脾气比较好、谁家和程家的关系较近、谁见面点个头就行。 “还有那边几个。”裴语汐指了指远处三四个聚集在一块儿正聊着的，“和唐竹家关系比较好，以后躲着点。咱们虽然不怕事，但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难受。” 纪纱以前听程星源说过唐家的事，有些费解，“不是说唐家现在不行了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语汐理解了她的意思，解释道：“这几家实力一般般，唐家再怎么衰败目前也比他们好，趴身上吸血贪好处呗。等哪天唐家彻底完蛋，他们估计跑的比谁都快。” “那……唐竹今天来了吗？” “来了，喏，那不回来了吗。” 纪纱远远的看到了唐竹，刚才那几个女孩见到唐竹热情的拥了上去，有说有笑的往休息区去了。休息区已经有不少的人，裴语汐带她过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纪纱身上。 裴语汐：“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的小妹妹，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等落座后，一位看起来略年长的太太和裴语汐搭话，“刚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和小源很般配呢。” 纪纱身体微微转动，面向她颔首示意，“谢谢杜太太。” 杜太太同样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从她身上离开，这时又有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程太太不再多给我们介绍介绍吗？你家这位小妹妹是哪家出来的？又或者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纪纱循声看去，发现这人正好是裴语汐提起过的、和唐家关系比较好的。 至于唐竹，她坐在距离自己较远的地方，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怕不是故意找事的吧，可问的似乎又没什么毛病。 而且其他人明显也想听她的回答。 纪纱偷偷做了一次深呼吸，不等裴语汐张口，先郑重的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纪纱，职业是殡葬策划师。” 周围全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有几个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殡葬策划师，依旧不是绝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职业，尤其在这个圈子里，更显得奇怪了。 但是纪纱对这种带着点尴尬的反应视若无睹，微笑着说起了自己的工作，她本就有亲和力，说着说着，还有几个逐渐起了好奇心问了些问题，纪纱全都耐心的一一作答。 在此之前，裴语汐还有些担心，不是她对纪纱的职业有什么想法，而是怕别人的态度影响到她。纪纱虽说也工作了两年，但这个圈子里一个赛一个的人精，看她就像看一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似的。不过纪纱的应对从容又得体，没让自己显得尴尬，也没有让周围冷场，实在是难得。 这一小段插曲过去，众人的谈话逐渐回归正轨。 她们聊的话题纪纱不是很懂，陪着聊了一会儿后，她借口自己要补个妆，和裴语汐说了一声，独自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去了休息室。 关上门后，纪纱疲惫的跌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太累了，原本只是觉得今天会过得很辛苦，可没想到居然这么累。以前上班活儿多的时候还叫苦，可和今天比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主要是心累，连带着身心俱疲。 而且听裴语汐的意思，以后这种重要的场合她都要参加，今天已经累成这样，纪纱一想起这只是个开始，就忍不住头疼。 她下意识的想找程星源聊天，可又想起自己手包里装的都是化妆品，手机放在了车上。 唉…… 外面的宴会还在继续，她不能离开太久，不然没准会落人话柄。 纪纱休息了几分钟，重新站起身来到镜子前补妆。 她左看看右看看，今天精致的妆容下，她好像确实比平时好看了一点。 程星源说，忍不住想吻她。 纪纱看着镜中的自己毫无掩饰的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宴会快点结束吧，想快点回家。 门外的服务生已经去忙别的事情了，纪纱按照记忆中的路，慢慢往回走。这里的走廊都铺着厚重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所以她也就没有发现身后跟着她的人。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还没等回头，却突然被那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 ☆、第四十七章 那一刻，一种浓烈的恐惧感袭来，纪纱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强行从他怀里挣脱，但脚上穿着高跟鞋没有站稳，跌坐在地。 恐惧加窒息让她眼前发黑，她手脚并用拼命的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冷冰冰的墙。 那些记忆不可抑制的再次涌入她的脑中。 昏暗的楼道，潮湿腐朽的气味，还有那个力气极大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周围人的谩骂指责声渐渐扭曲，一张张看不清的脸将她围在其中，狰狞又讽刺，好似上演着一出无声的荒诞剧。 不是我，我没有…… 纪纱头痛欲裂，下意识的就要痛呼出声，可脑中又一个念头闪过，让她死命咬紧牙关，将未出口的喊叫全部憋了回去。 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程星源，今天很重要，她不能在这里犯病。 纪纱浑身冰凉，用尽全力去感受四肢的存在，她想撑着墙面站起来，但是四肢根本不听使唤，不可抑制的发抖。 “纱纱！”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程星源的声音。 紧接着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应激反应让她抖的更厉害了，可意识却告诉她这个怀抱可以依靠、并不会伤害她。纪纱觉得自己身体在被两种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很痛也很疲惫，她挣扎片刻终究没有抵过这种痛苦的感觉，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纪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床头柜上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你醒了。” 是程星源。 纪纱费力的转过头，看见程星源正躺在她的身边，担忧的看着她。 “对——” “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心急了。” 纪纱一怔。 她嘴唇咬破了，稍稍动一动就疼，程星源心疼的轻轻抚着她的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要说对不起的人也该是我。主要是我老婆太好了，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有了个这么好的老婆，很骄傲的。可是忽略了你可能不太适应这种人多的场合，是我的错。” “不是的……” “这种时候，乖老婆要听老公的话。”程星源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而且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不要再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了，要学会有事的时候依靠一下我的肩膀啊。” 纪纱想笑又不想牵动嘴上的伤口，只能扯扯嘴角，表情看起来傻乎乎的。 “嗯，那以后都听老公的。” “你、你刚叫什么？” “听老公的。” 这是纪纱第一次这么叫他，程星源觉得自己现在开心的可以去楼下跑一圈。 “再叫一声。” “老公。” 程星源嘴角疯狂上扬，捧着她的脸左亲右亲，“嗯嗯，乖老婆。” 他重新躺下，扯着被子给纪纱盖好，“睡觉睡觉，老公陪你一起睡觉。” …… 老宅的清晨宁静而忙碌，佣人们有条不紊的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程星源哄纪纱吃完早饭后，直接去了书房。 “哥，早啊。” 程星源打了个招呼，拽来椅子，隔着张桌子坐在了程星盛对面。 “查的怎么样？”程星盛抬起眼皮看向他。 程星源脸色不太好，从旁拿来笔记本，打开后接收助理传来的资料。这份资料他早些时候已经在手机上看过一次，怕纪纱担心强压着火气，现在就没什么顾忌了。 “已经让助理联系法务部走程序了。” 他打开资料后，调转笔记本推到程星盛面前。 程星盛拿起鼠标大致看了一遍，眉头微蹙，“稿子拦下来了吗？” “嗯。”程星源胸膛微微起伏，咬着后槽牙，“昨天半夜就找到人了。” 钱勇这次生日宴会只邀请了一些大的媒体公司，有些狗仔想要拍第一手资料只能想些旁门左道的方法。其中有一个买通了里面的服务生，从后厨小门溜了进去，结果在走廊里撞见了纪纱，正好抓拍到了她被抱住的那一幕。 没进来之前他就隐约对纪纱有印象，毕竟是程星源第一次带女伴出席正式场合，他没有拍到正脸，但是记得纪纱的穿着打扮。 程星源的女伴在休息室外和别的男人暧昧拥抱。 这个新闻已经足够赚眼球了。 当狗仔这么多年，他不至于在稿子上直接说些什么指向性特别明显的话，这样容易惹麻烦上身，他只要把纪纱入场时的照片和她被人抱住的照片一起放出去，至于实情如何，那是留给读者脑补的。 而且在这篇稿子里，他不仅放了照片，下面还拐弯抹角的说了一些关于外围的事。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解決了就好。”程星盛合上笔记本，重新推回到他面前，“郑颢你打算怎么办？” 程星源握紧了拳头。 郑家是盛源的合作伙伴之一，郑颢和程星盛年纪相仿，正在逐渐从长辈手里接管家业。单就本人来讲，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业余心思都在女人身上。昨晚的事应该算是个误会，他来的较晚，不知道纪纱是程星源带去的，在走廊见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以前没见过应该不是圈里的人。 郑颢在脑中盘算了一下，能出席今天场合且他惹不起的，都有自己的女伴，那这个…… 他越想越心动，直接从后面抱了上去，却没想到直接让纪纱犯了病。 程星源咬紧后槽牙，“我能揍他吗？” “不能。”程星盛当即否决了他的想法，“我今天不去公司，郑颢一会儿会过来和我谈下年度的合作，你把人家给揍了，不合适吧。” 程星源觉得有些憋屈，“他做错了事，甚至连个道歉都没有，然后就这么过去了？” “小源，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程星盛继续说道，“昨晚这件事，所谓的严重性只是对你而言的，如果放到整个圈子里来看，这或许连个事都算不上。” 敲门声传来，佣人说郑颢已经到了，正在楼下会客室里等。 “好好想想我说的。” 离开书房后，程星盛径直去了会客室。 “郑先生久等了。” 郑颢起身和他握手，等二人各自入座后，郑颢直奔主题，先谈起了下一年度的合作计划。 程星盛认真的在听，偶尔搭个话，一场谈话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既然程总没有异议，那我回去就让他们起草合同，希望我们……” “先不急。”程星盛突然出言打断，“合同的事先不急。” “是哪里的问题？”毕竟这年度的合作对他们而言是双赢，郑颢刚刚接手家里的产业，根基不稳，急需做出点成绩让董事会那些老古董闭嘴，所以很需要盛源的这份合作，“只是初步拟定合同，至于细节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 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他甚至愿意再让利一些。 “不是合同的问题，郑先生，我想说的是关于昨晚的事。” 郑颢答得从容，压根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只是个误会而已。” “郑先生，纪小姐将来会是我弟弟的合法妻子，这个误会伤害了纪小姐，也伤害了我弟弟。” 郑颢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 程星盛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明摆着是让他自己拿出一个解决办法。 “行。”犹豫再三，郑颢自认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我再让利百分之五。” 程星盛却摇摇头，“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郑先生应该明白，即使是无意之间做错事，也该当面道个歉。” 郑颢冷笑，“就这么点小事，让我当面道歉？” “不是小事，毕竟在你看来，甚至愿意用百分之五的让利来维持自己的面子。”程星盛微微勾起嘴角，“但我今天，就是想要郑先生一个面子。” “如果我不呢？” “那我们就重新考虑一下明年的合作计划。” 郑颢起身，双手插兜，十分焦躁的来回踱步。 “我真的是……”他松了松领带，一句脏话险些脱口而出。 “程总，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半晌，郑颢重新回到沙发上，早就没了之前的从容，“昨天的事情除了你们和我，根本没别人知道，又或者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这真的不算个事。再说，你那个弟弟，呵，别怪我说话太直白，你真没必要这么上心。” 郑颢自认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继续说道：“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吗，说你要么养出一个废物要么养出一个白眼狼。程星源，他除了命好托生在了你们家，还能干嘛？嗯？他还能干嘛？最好的结果不就是拿着手里的股份混吃混喝一辈子吗。咱们的合作是双赢，到手的钱才是最实际的，为了他，不值得。” “你说的都对，但我仍旧坚持我的观点。” 程星盛波澜不惊，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别人怎么评价他我管不着，可在我这里，他就是我弟弟，是我们程家所有人从小宠到大的孩子。至于你说他命好，确实，他有疼爱他的长辈，有愿意护着他的哥哥，从这点来看，郑先生，他确实比你好太多了。” ☆、第四十八章 另一边，程星源离开后，纪纱独自待在他的卧室里。 上次她来程家还没有进展到这种关系，自然不方便进程星源的卧室，这是第一次，她想要好好看看程星源长大的地方。 这个卧室是个套间，除了主卧还有衣帽间和小书房，老早就得到允许的纪纱先去看了看他的衣服，然后拐去了小书房。 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但大多都是和绘画摄影相关的，里面还有程星源的个人作品集。纪纱拿起一本翻看起来，发现他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从大海到沙漠，从极光之地到热带岛屿，到处都是他的足迹。 其中还有一篇两年前的访谈。 纪纱英文不太好，但大致能看懂意思。 这篇访谈主要是针对程星源当时的获奖作品，采访者问他为什么会想到去拍这里，程星源说自己听过一个传说，说到达这里的人会收获爱情。采访者又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说有，说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喜欢了八年。 她继续往下看，但后面的内容还是回归到了作品本身，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 纪纱暖心之余又有些意犹未尽。 她和程星源分开的太久了，程家对他的保护又很到位，公开露面的场合都不多，更别提这种私人性质谈话类的。 关于程星源的，点点滴滴，她都想知道的再多一点。 纪纱干脆把那些作品集都拿了出来，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耐着性子一点点看。 结果翻着翻着，突然掉出两张简陋的贺卡，一张上面还有洇着的水渍。 都是纪纱当年亲手做的。 那个时候临近新年，同学之间都喜欢互相送贺卡，纪纱当时没什么朋友，所谓同学也只是坐在一个班里上课相互认识而已。但她还是准备了一张，打算送给班主任老师，感谢她这一学期对自己的教导。 一开始她也想着像别人一样去外面买一张好看的回来，可又觉得这样心意不够，于是决定自己亲手做。她找了一张较硬的纸壳，对折好，做贺卡的封皮，然后又在里面画了很多可爱的图案，最后用彩纸剪出几个卡通形象，通过细纸条和封皮粘在一起，这样就是一个手工的立体贺卡，每次打开的时候小人就会在细纸条的牵引下站起来。 周一，纪纱趁着早自习时间，去办公室把贺卡送给了班主任。 可当她下午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贺卡被扔在了垃圾桶里。 纪纱把作业放到桌上后，从垃圾桶里拿出贺卡，心里难受的厉害。 办公室里正在扫除，外班一个同学看见她手拿贺卡站在那里，过来和她搭话，“同学，这贺卡是你送来的吗？” 纪纱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哈。”那人尴尬的笑笑，“这个贺卡当时放在桌子边上，我们打扫的时候没注意，碰掉地上了，老师看湿透了，就……” 外面买的贺卡表面都有塑料膜，沾水了第一时间擦干就行，但是纪纱这个没有，掉在地上吸足了水，变得软塌塌的。她小心的打开已经黏在一起的外皮，发现里面也都糊成一片，看着脏兮兮的。 这时，又有几个同学过来送作业，纪纱本来拿了贺卡想走，结果被一个眼尖的看到了，“纪纱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她一时语塞。 “直接看看不就得了。”一人手快直接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哇，这什么东西啊，破纸壳？”他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又把封皮打开后，才认出这是张贺卡。 另一人从他手里接过，似乎是怕弄脏手，只用手指尖捏着个角，看了看，“噗——好丑。” 那个时候的纪纱特别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贺卡传看一圈，听着不知所谓的嘲笑声。 “笑什么呢？”又一人进了办公室，纪纱虽然低着头，但记得他的声音，是程星源。 “你快来看，纪纱做了一个丑到爆的贺卡。” 纪纱尴尬的耳朵都红了，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本以为又会面对一轮嘲笑，但是程星源看完她的贺卡，走到她的面前，用很温柔的声音问她，“是你亲手做的？” 纪纱顺着他的话点头。 “真厉害。” 周围人听了有些不满，“程星源你什么眼神啊？” “你懂什么。”程星源反驳他，“手工贺卡送的是心意，再说，我把材料给你你能比她做的好看吗，只是湿了而已，吹干了一样好看。” 说着，他似乎是怕吓到纪纱一样，轻声问她，“我很喜欢，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纪纱脑子都乱了，听他又哄了两句就迷糊着答应下来。 等到回去之后想了很久，纪纱才反应过来，程星源是好心的帮她解围。 做那张贺卡初衷是送给班主任的，纪纱觉得自己应该谢谢他，应该再给他做一个新的。 于是一星期后，她早上提前半小时到了教室，把那张新贺卡偷偷的放到了程星源的书桌里，只要他放书包就能看得到。 再后来，她收到了程星源的回赠，是个很豪华的挂历似的贺卡，同样是手工做的，同样是偷偷的塞在了她的书桌里。 直到她后来发觉自己喜欢程星源，她就用铅笔，偷偷的在每个日期上做日记。 只可惜纪纱没有等到属于她的第二本小挂历，程星源转学那天，纪纱想要写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在日期后面画了个句号。 她所有的美好幻想以及青春萌动，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搬家好几次，纪纱曾经想过把那本小挂历丢掉，可又怎么都舍不得，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老婆？” “这边。”眼见程星源拐进了小书房，纪纱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等他坐下后，纪纱脑袋一歪枕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想想，好像又觉得不太够，于是又垮上他一条胳膊。 “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程星源笑着拿走两张贺卡，握着她的手，“我保存的不错吧。” “嗯，没想到你还留着。” “你就送过我这么两件东西，我当然宝贝了。”程星源记性很好，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送过她的小挂历，“所以……小挂历你还留着吗？” “嗯。” “那行，等回去之后我检查一下，看看你保存的怎么样。” 说完这个，程星源明显能感觉到纪纱身体一僵，脑子转了转，觉得以她的细心程度，这东西只要不扔的话，一定会保存的很好，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有问题，“乖老婆要配合老公的检查。” “不要……”纪纱耳尖红了，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要。” “拒绝检查？” 程星源做出一副思考状，“让我想想啊，按道理来说日历没什么不能看的，除非你对它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呢……宝贝儿，你不会是把暗恋我的心路历程写上去了吧。” 看到她耳尖又红了几分，程星源知道这是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 一个乖乖巧巧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女孩，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写下自己的青春期心事，只可惜还没等表白，两人就彻底分开了。 想起这些，程星源心里就发堵，再想起昨天郑颢的事，堵的更难受了。 “对不起……” “干嘛突然道歉。” “让你等了那么久，而且……也没保护好你。” “没有的事……”纪纱反驳，“那个时候的我没什么自信，虽然有外婆，还有一些邻居阿姨，但是得到同龄人认可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包括你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难受的时候想想你，想想至少曾经还有一个喜欢我的，心情都会变好。” 虽然那个时候认为的喜欢并不是现在这种喜欢的感情，但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足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谢谢你喜欢我呀。” 其实仔细想想，程星源并不觉得自己当初做过什么，喜欢一个人，对她好是正常的。可纪纱似乎并不习惯这种好，又或者说，以前从未感受过。 程星源又有些心疼。 气氛稍显压抑，他决定换个话题，结果甫一低头正好看见纪纱的领口。 她穿的是程星源的衣服，领口本来就大，再加上抱着他的胳膊，领口被挤开，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里面。 “下次再有这么好的福利待遇，我可就忍不住了。” 程星源帮她把领口往上拽了拽，和她轻声耳语，“我老婆身材真好。” 纪纱羞的挥拳头锤他，程星源笑着躲闪，“这就害羞了？那以后怎么办。”以前他多少还收敛一些，但现在老婆总归是他的，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老婆，你有没有裸睡的习惯啊，其实这是个好习惯，我们可以慢慢培养一下。” 这下纪纱连打人的力气都没了，放开他的手臂，捂着红透的脸，躺在地毯上缩成个团子。 “好了，不逗你了，快起来。” 程星源笑够了伸手去拽她，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第四十九章 程星源也没想到会在门外看到郑颢。 他觉得自己拳头有些痒，“你来找揍的？” 郑颢张口就想骂人，可一想到程星盛和明年的合作，又不得不把脾气憋回去，“我来道歉的。”他深吸一口气，“实在抱歉，对不起，昨晚是我冒犯了，就我个人行为不妥给纪小姐带来的伤害，我深表歉意。” 虽然暂时没想通郑颢怎么会跑来道歉，但程星源思索再三，还是没让他见纪纱。 纪纱现在心情不错，至少看不出昨晚遗留下的影响，可也得注意一些。程星源暂时不想再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免得她再受到伤害。 程星盛每天作息都很规律，下午，程星源直接去了侧厅那边的健身房。 偌大的健身房里只有程星盛一个人，他去的时候，程星盛正好从跑步机上下来。 “哥，郑颢的事，谢了。” 程星盛听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从旁边架子上拿下毛巾擦汗，“不用，郑颢是因为想要借着和我们的合约在家里立住脚跟，所以才会去道歉，估计也就一年的事，等到明年合约到期后，就不会再继续合作了。” “这个我懂。”程星源殷勤的给他开了瓶水，答得飞快，“这部分的合作商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在他合约到期之前，找到个更好的。” 小时候，不管愿不愿意，俩人至少每天早晚都会见面，程星盛有时还会抓着他给他补功课，偶尔他皮过分了，还会遭受他哥一顿毒打。但长大之后，兄弟俩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程星源又常年在国外，俩人已经很少有像今天这么长的时间闲聊了。 “跟我来。”程星盛从他手里拿过水瓶喝了一口，然后带他去了旁边的休息区。 “工作室最近怎么样。” “还好。” 这段时间，他的工作室稳步发展，已经不用再为合约单子发愁了，接下来的就是细化分组，按照他的想法，摄影这块各人有各人的风格，他打算把摄影部再细化一些。 “我现在在招新的人手，毕竟之前的单子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杂志的内页拍摄，拍模特拍的好的未必能拍出好的风景，新人培养是必须的。” 小公司能者多劳，大公司专人专事，要想把工作室做大，程星源必须要拆分部门。 程星盛点点头，“资金够吗？” “目前还够，我也没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总归刚起步，稳妥一点慢慢来。还有就是……”程星源叹了口气，“我打算把纱纱接过来。” “和她说了吗？” “还没，现在和祥寿的合作已经稳了，我打算在这个团队的基础上，细化出一个专门的部门，等一切都弄好了再和她说吧。当然，我也尊重她的想法，要是实在不想动，那就暂时维持现在这样不变。” 工作室的事情越来越多，程星源以前还能大半天的时间泡在祥寿，现在是真的在挤时间。而且有了狗仔偷拍的事，他也不放心让纪纱一个人在外面。 “我的建议是现在就和她说，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而且前期规划好方向也有利于后续展开。至于细节问题，你们可以再私下研究。” 程星源双手交叠沉默片刻，“也对。”而后又感慨道，“长大了事真多，还是小时候好啊。” “挨揍也好？” 程星源都无语了，“哥，我发现你真的特别能破坏气氛，本来前一秒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很高大的，现在……” 程星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种被挨揍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程星源立即改口，“现在的形象也很高大。” “呵……” 程星盛喝光瓶子里的水，起身，“给你三分钟时间换衣服。” 程星源惊恐的看向不远处的道场，这还是当年他哥请私人教练学跆拳道的时候搭建的，他小时候没少在这里挨揍。 “哥，你看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程星盛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必然是来不及的。 回到自己房间后，程星源先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要散了架。 他咸鱼一样的趴在床上，纪纱帮他按后背，听完前因后果不得不承认，好好的老公，脸好身材好还会疼人，就可惜长了张嘴。 “老婆……”程星源有气无力的叫着。 “干嘛？” “感觉要死了，得老婆亲一口才能好。” 于是乖老婆让他亲了个心满意足。 至于工作方面的事，纪纱的接受程度很好，她喜欢这份工作，想要在这个行业继续做下去，但继续做下去也未必要拘泥于祥寿这一个公司。程星源以后只会越来越忙，纪纱觉得自己就算是恋爱脑也好，舍不得他来回跑，也想每天多在身边陪陪他。 “以后一起努力给家里赚钱呀~”纪纱趴在他身边，抬手打算和他击个掌。 但程星源可没这个想法，脸凑过去在她手心亲了一口。 “你再这样的话，我对你的滤镜可就彻底碎了。” 程星源好奇，“那以前滤镜什么样的？” 纪纱想想，“初中的时候是个阳光大男孩，后来又觉得有点成熟很体贴而且还会照顾人，但是现在吗……有点色色的。” “可是我只色我老婆啊。”程星源回答的坦坦荡荡，“老婆，再让我色一下好不好。” 眼看某人的魔爪就要伸向自己，纪纱笑着侧身往旁边翻滚，但是程星源也跟了过去，最后俩人在床上闹成一团。 …… 入冬之后，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 这几个月以来，纪纱一直尝试着做脱敏治疗，现在的她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在知道的情况下，能够接受简单的拥抱，只要没有太强烈的束缚感，就不会再有过分的应激反应。 第一次抱住纪纱的那天，程星源高兴的直撒欢儿，他们拥抱着亲吻着，别的情侣简简单单做到的事，他们却努力了很久，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纪纱站在窗前手捧热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紧接着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老婆，我渴了，喂我一口。” “你又抢我的水。” 虽然这么抱怨着，但纪纱还是举起杯子喂了他一口。 真是越接触越发现这人幼稚的很，自己有杯子不用非要她喂，平时也是，纪纱手里的零食也好像比他自己的好吃似的，非要和她分着一包吃。而且自从脱敏成功后，程星源有事没事就喜欢抱着她。 以前最恐惧的却变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纪纱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是被抱着久了，却又一点点上瘾。或许在她心里本就渴望这个拥抱，只是迟到了这么多年。 “对了，咱们这几天简单收拾收拾，等过了阳历年，就要回老宅那边住了。” “嗯？我以为过年才回去呢。” “这是咱们家的传统，因为平时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家人相聚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所以爷爷就订了一条规矩，每年一月和二月要尽量减少工作，除了必要的出差以外，其余人都要住在老宅，每天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利用这段时间，多陪陪家人。” 外婆去世以后，纪纱已经很久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了。现在，程星源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这个传统让她既兴奋又期待。 “别的呢？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啊？” “暂时没有，不过……”程星源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也就是今年而已，等以后结了婚，新娘子是要给家人准备一顿年夜饭的。” “唔……这个我不怕。”纪纱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自信的，“嫂子当时做的什么啊？”好歹提前问问参考一下。 结果程星源沉默了。 “怎么了？” “哦，没事，其实说是做一顿年夜饭，但事实上弄几个菜意思意思就行，嫂子当初……好像是四个菜吧，我也没太细看，端上来之后就尝了一口，没注意。” 事实上，程星源非常不想回忆当天的事。 裴语汐的厨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在萍姨的帮助下，勉强做出四个菜，味道就不提了。反正大家只是象征性的尝了一口，吃光是不可能的，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要交给程星盛来完成。 程星盛倒是吃了个干干净净，至于感受如何，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那……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想知道具体细节得去问我爸，他俩现在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嘛，我给我妈发消息她经常都不回，等第二天反而是我爸来找我谈。不过嘛……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我爸哪里有些不一样，可能是担子全放下人就轻松了？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纪纱把能想到的都问了一遍，现在天黑的早，不到五点就差不多黑透了。看着外面路灯一盏盏的亮起，她回头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去准备晚饭了。 谁知这时候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纪纱过去一看，发现是公司业务打来的。 大夫已经下了通知书，褚强要撑不住了。 ☆、第五十章 夜晚的医院依旧忙碌，护士推着小车一间一间的给病人送药，家属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或靠着墙发呆休息，或急匆匆的往嘴里扒饭。 纪纱和程星源刚到病房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 褚强没有结婚，父母六十多岁还要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哭声悲戚，听的人于心不忍。除了父母以外，他还能算得上好友的，也就只有孙广志和成杰，两人同样眼含泪水，正在照顾他的父母。 寥寥几人，是褚强在现实中仅有的牵挂。 按照褚强的意思，他的葬礼一切从简，只是下葬当天，诸神黄昏官博发布了一条声明，里面提到了褚强的死讯，同时邀请1区的玩家于本周日晚8点参加他的线上葬礼。 1区是游戏开服后的第一大区，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变成了一个养老服，与当初人数爆满经常卡掉线相比，现在早就不再拥有往日的辉煌，就连副本门口的玩家都寥寥无几，街上除了npc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但它却是第一批玩家的共同回忆，诸神黄昏开服超过十年，这批玩家几乎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绝大多数都已经成家立业，现实的重担压在身上，只能偶尔想起曾经的年少岁月，记得自己那些热血又中二的游戏生涯。 那时候的诸神黄昏还没有现在的规模，服务器卡顿游戏出bug是常有的事，褚强作为论坛管理天天都能收到无数玩家的私信。 ——管理员出来做事，游戏坐标xx.xx，我角色卡墙里出不来了。 ——求你们换个服务器吧，我半小时卡掉了三次，装备都没捡起来，心态崩了啊。 ——一直连接中连接中连接中…… ——隔壁x狗过来挑衅，帖子地址xxxxxxxx，管理员记得封号。 …… 官博的声明同样搬到了论坛上，年轻玩家没有1区的注册资格，都在好奇这人是谁？官方是不是又要更新？发问或回复的人越来越多，声明贴始终都飘在论坛的最顶层。 ——强哥不在了啊…… 这条回复很快就被人刷了过去，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人把声明截了个图，发到了一个许久没人说话的群里，群里有人看到，又把它发到了另一个群，就这样一个又一个。 周日晚七点半，程星源拿着之前褚强送他的满级号登录进1区，刚成功登录，就见屏幕上刷过一条全服广播：请参加葬礼的玩家前往世界树。 “今天……好像来了很多人啊。”纪纱趴在他的肩膀上，有些意外的看着屏幕，就连程星源都稍显惊讶，“没想到真的来了好多。” 他操纵着角色往世界树那边走，原本只有npc的街道现在随处可见玩家，离世界树越近人越多。 就连世界频道也慢慢热闹起来。 ——好久没上，密码用的邮箱找回。【汗】 ——前面那个我看你id眼熟，咱们是不是加过好友，你等我去看看。 ——上个游戏太难了，我老婆看电视剧跟我抢网，重新下的游戏，还好能赶上。 ——兄弟们今天给力啊，人来不少。 ——都是来送强哥的。 ——□□理当年封我号，我一天私信骂了他几百条一路走好，现在啊，真要祝他一路走好了…… ——兄弟们岁数都不小了，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啊。 ——唉，有点怀念当初一起刷本对骂的日子。 ——对骂是挺爽，当年有个狗币贪我装备，我在世界频道上刷了一百个喇叭骂他，尼玛花了我一个月的伙食费。 ——我比你惨多了，赫尔海姆那个满级本记得吧，为了那个boss装备我刷了二十多天，好不容易爆了出来，结果服务器给我卡掉了，我特么直接冲论坛辱骂管理员去了。 ——有印象有印象，你们说的我好像都有印象。 ——兄弟们速来世界树，我好像在这边看到当年的土豪弟了。 …… 纪纱也看到了这些刷屏，指着最后那条好奇的问，“土豪弟是谁？听起来名字好傻。” 程星源：“……” “额……”一看他表情，纪纱就全懂了，“不会是你吧。” 程星源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右手咔咔点着鼠标，角色在原地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嗯。” 当初他正是中二的年纪，又从褚强那里得到一个满级号，其中甚至包括了各种装备和绝版时装，再加上愿意氪金刷喇叭，时不时的约人竞技场solo，在1区的存在感相当高。但到底还是年纪小，被老玩家逗一逗就大概猜到他还是个小孩，从此人送外号土豪弟。 ——哥哥们好啊，好久不见。 程星源在世界频道上回了一句。 ——弟弟长大了，懂礼貌了，再也不疯狂刷喇叭约人solo了，老哥哥们表示很欣慰。 ——话说弟弟当年还是个中学生，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都快结婚了。 程星源说完这句，世界频道上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连弟弟都要结婚了，我还是个单身。 ——别说了，这也有单着的，想起就心酸。 ——你们说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我这个老叔叔还能带着弟弟的儿子刷本。 ——真有可能啊，现在小孩比咱们那个时候接触网络早多了，四五岁就打游戏也不是什么罕见事，你再多单着几年，将来遇到弟弟的儿子，你就能自豪的说，当年叔叔我在游戏里还和你爹solo过呢。 …… 一群老玩家又开始纷纷感慨自己悲惨的感情生活。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欢乐了，咱们今天不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理当年是个网瘾少年，自己玩游戏玩的开心，后来做游戏也做的开心，他就想让所有玩这个游戏的玩家都开心，今天……都开心一点吧，开开心心的送他走。 ——嗯，大家都开心点，别真搞得那么严肃，强哥看见了也不舒服。 ——你们谁能先告诉我人物虚化怎么设置了的？世界树这边全特么是人，我连npc在哪儿都看不见了。 …… 越来越多的人在世界频道上刷屏，原本的鬼服热闹的仿佛十来年前刚开服的时候。 距八点还有一点时间，纪纱口渴，起身去厨房倒凉白开。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的震动，她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崔天成打过来的。 “喂？”纪纱接起电话。 “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另一边的崔天成笑笑，“有个急事，怕你不看信息，就直接打电话了。” 纪纱端起杯子喝口水，“什么事啊？” 崔天成：“当然是来活儿了，有个大客户不知道怎么弄到了经理的电话，细节我不知道，只知道经理之后立刻找我，肯定很看重这单。” 从业两年，纪纱看电话打来的时间就知道这个客户不太好搞，轻轻叹了口气，“客户是指名让我做吗？” 崔天成：“算是吧，财大气粗的，和经理说要公司最好的策划师，经理和人家谈完后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是约了明早九点，业务带着策划师□□。” 纪纱：“……” 崔天成：“喂？” 纪纱：“嗯，在呢。” 崔天成：“其实我也很无语，但是没办法，客户是上帝，这回还是个有钱的上帝。你如果实在不想接这单，就让程先生和经理说一声，他说的话经理肯定会听的。” 虽说凭借着程星源的关系，纪纱就算是在祥寿混日子都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但她从未搞过什么特殊待遇，还和以前一样，接单子挣工资，偶尔遇到难缠的客户，还要一遍遍的修改策划案。 纪纱：“没事，就这样吧，那明早公司见？” 崔天成：“可能来不及，客户住的有些远，方便告诉我你的住址吗？我得提早过去接你，不然肯定赶不上约定时间。” 纪纱报了自己的小区地址。 崔天成：“七点半可以吗？” 纪纱：“好。” 约好七点半小区正门见、又问了问还有没有其他事后，纪纱挂断了电话。 在程星源的监督下，纪纱已经养成了每天必吃早餐的习惯，起床时间也从六点半提前到了六点。明天早上要提前出门的话，早餐就得提前做，那恐怕最迟五点半就要起来。而且以往她上班擦擦护肤品涂个防晒就行，明天要见客户，还得简单化个妆，这么一算，起床时间还要往前推。 纪纱有点崩溃的把闹钟定在了五点。 “老婆？” 听到程星源的喊声，纪纱又倒了杯水端回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 纪纱把水杯放到电脑旁，然后抱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双眼无神的看向屏幕，“明天要早起，好惨啊……” 她把刚才电话内容说了说，程星源听的直皱眉，“什么客户啊？这么大架子。” “不知道，没细问。”纪纱歪着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总之这个客户可能不太好说话，我的策划案估计又得改来改去了。” ☆、第五十一章 “实在不想接就不接，我可以去找你们经理谈谈。”程星源听着就心疼，“我老婆还是有任性的资格的。” 其实按照他的私心，他想像老爷子那样，给纪纱造一座乐园，不用再去管外面那些人和事，每天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虽然听起来有点像金丝雀的牢笼，可程星源就是想把她天天捧手心里疼着宠着，让所有的烦心事都离她远远的。 可这样一来，纪纱是肯定不会开心的。 程星源尊重她的想法，她想做什么就放手让她去做，但偶尔听到有客户刁难他还是想去锤爆那人的狗头。 “没事啦，这也就是我猜的而已，万一明天见面很好说话呢？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是有老公的人，不开心的话，回家以后你就哄哄我呀。” 纪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娃娃脸看起来又萌又可爱。 “感觉嘴越来越甜了，来让老公亲一口。” 纪纱主动凑了过去。 一吻结束，程星源又问她，“明天约的几点，地点在哪儿？我上午有事不能陪你，早上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和崔哥说好了，明天我俩一起去。” 话音刚落，纪纱突然觉得周围温度降了一些。 “哈哈哈！”纪纱顿时猜到了原因，扑在他怀里笑，“哎呀酸不酸呐，这么大酸味儿熏死人了。”说完还特别夸张的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崔天成的事早就解决了，俩人现在就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同事关系，但程星源就是心里发堵，或者说任何一个单身异性出现在纪纱身边他都不开心。在他的滤镜看来，他老婆这么可爱，是个人都会喜欢的，情敌处处都在，简直防不胜防，真是恨不得眼睛24小时都盯在她身上。 纪纱上学的时候梳马尾，他手欠，隔三差五就去拽人家的发尖，现在改成了丸子头，他又找到了新的爱好。 毕竟现在还不能把老婆推倒在床狂rua，只能可着劲儿的□□那个无辜的大丸子。 “还有你那个客户，年龄多大啊，是不是单身啊，明天谈的时候注意点，保持距离。”程星源越说越酸，又重重的捏了两下她的丸子头，“回来要乖乖向老公汇报知道吗。” “知道，都知道哈哈哈哈，我连他看我几眼说几句话都告诉你。”纪纱笑的肚子疼，赶紧从他手底下解救出自己的丸子头，“再捏就捏散了。” “散了我再给你梳呗。” “你会扎丸子头？” 程星源沉默片刻，诚实的摇摇头，“不过我会梳双马尾。”他在纪纱头上比划了一下，“就是小朋友扎的那两个小揪揪。” “你还有这手艺？” “当然。”程星源颇为自豪，“我还给伊伊梳过小揪揪呢。” “那……伊伊怎么说，夸你了吗。” 程星源又沉默片刻，“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抱着小熊跑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从伊伊的眼中看到了嫌弃。 小叔表示有点扎心。 正说着，时间到了晚上八点。 诸神黄昏的游戏时间和现实相同，此刻，圆月下，世界树笼着月光撒发出银色的光辉，风一吹银浪翻滚，好似落下了无数的流萤。 程星源调整了人物虚化百分比，这才看到，世界树下的npc面前有个石棺，里面躺着褚强的游戏角色。 一如现实中的葬礼，npc以文字泡的形式，感谢了大家的到来，简要叙述了角色的生平，最后权杖在角色头上一点，角色身上亮起了荧光，紧接着就像是被风吹散的沙一样，荧光飞起，被世界树全部吸纳。 这时有褚强好友的玩家发现，好友列表中多了一项死亡角色，他的id被永久的划分过去，点开后依旧可见他游戏生平的各项数据，里面同时又多了一个生卒年，分别是他创建角色和npc判定死亡的日期。 ——突然有点悲伤。 ——□□理一路走好吧，下辈子愿再和你私信对骂一天一夜。 ——【蜡烛】【蜡烛】【蜡烛】 …… 然而葬礼还没结束，在npc的指引下，玩家们来到世界树下向它提交了申请，紧接着树干上出现一个传送门，大家进去一看发现这里是个类似副本的房间。 只不过这个房间是专属于死亡角色的，房间正中有一块墓碑，侧面墙上记载着角色的生平，例如于xxxx年xx月x日创建角色，xxxx年xx月x日升至满级，xxxx年xx月x日打破某副本个人记录，点点滴滴，所有具有特殊纪念的日子，全都一览无余。 这段葬礼被人录成了视频放到网上，短短一小时获得了无数的点赞和转发。 那些虚拟的数据不再是一堆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每一个玩家的游戏岁月，都应该被铭记下来。 有不少人跑去官博下面询问，问这个功能会不会同步更新到所有大区，小编表示目前还处在测试阶段，以后还会增加祭日提醒以及亲友祭拜功能，等全部功能都测试好后，才会全部更新。 1区的葬礼还在继续，进入这个房间后，玩家的技能栏自动变成了两个，一个蜡烛，一个鲜花，玩家们在墓碑前祭拜着、聊着1区那些往事，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重逢。 嗡—— 程星源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是孙广志发来的。 孙广志：葬礼很成功，替我谢谢纪小姐。强子他看到的话，一定很开心的。 程星源又安慰了几句后，关上了电脑，“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哦……” 第二天早五点，闹钟准时响起。 程星源第一时间关掉了闹钟，纪纱在他怀里动了动，眉头微微皱起。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弄早饭。”程星源揉揉眼睛，精神了两秒，抱着纪纱哄了哄，“做好了我再叫你。”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纪纱嘴角勾起露出个浅浅的笑。 程星源现在准备早餐相当熟练，水和米下锅做好定时，然后再去准备小菜和豆浆，顺便蒸几个水晶虾饺。 看着一桌早饭，程星源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脱下围裙回到卧室，掀开被角钻了进去，抬手抱住纪纱亲个没完，“老婆起床了。” 纪纱多眯了半个小时，已经没有了刚醒时候的难受感，没躲没闪乖乖让他亲，而且还环住了他的脖子，“再躺五分钟？” “嗯，听老婆的。” 俩人又在床上腻了五分钟，程星源恋恋不舍的把纪纱从被窝里抱出来，“明年找时间休个长假，什么都不做，就天天在家陪你。” 吃完早饭，纪纱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程星源无所事事，就趴在旁边直勾勾的看。 “一会儿在路上咱俩语音好不好？” 纪纱差点没绷住笑，眼线笔好悬划到外面，“没人跟你抢老婆啊。” “不抢也在惦记。”程星源小小声说着又有点委屈，“我老婆这么好……” “也就只有你觉得好……” “那是他们没眼光。” “嘴真甜。”纪纱赶紧画完眼线，反过来哄他，“好啦好啦都听你的，但是下次好不好，我昨天晚上都没细问，一会儿可能还有不少问题问他。” “好吧。”程星源坐直身体抻了个懒腰，“毕竟你老公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就是……这次是不是得给点补偿呢？” 自从纪纱不抵触亲密行为后，程星源一天比一天过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开始要补偿，纪纱记得最过分的一次，他说早安吻比昨天少了五秒，这种事情哪有越来越短的道理，所以应该重新补一个。 程星源抱着她就不撒手，俩人腻腻歪歪了可不止五秒，然后紧赶慢赶的去上班打卡，差点没迟到。 这些光荣事迹，纪纱都懒得和他讲道理。 “好好好，补偿你。” 程星源还穿着睡衣，纪纱看了他一眼，然后涂了厚厚的一层口红，在他衣领上留下个唇印。 鲜红的唇印在白色的衣领上格外醒目，程星源觉得这个唇印简直色气满满，顿时一股血气上涌，可偏偏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 想来想去，想来又想去，也只能没什么气势的放个狠话，“你撩我的我都记下了，以后可别喊辛苦。” “怎么会辛苦，我老公最疼我了呀。” 相比于刚见面的时候，纪纱现在会笑会撒娇，这说明她的状态正一点点的变好，也是程星源最想看到的。只不过他对纪纱这套简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每次都说要好好收拾她，结果没有一次成功的，她只要哼哼着撒个娇，立刻让他丢盔弃甲，恨不得把星星都摘给她。 “嗯，你说得对，老公最疼你了。”程星源长长的舒了口气，“不过，我倒是很期待薛女士大礼包拆封的那天。” 纪纱听懂了他的暗示，只是相处久了慢慢改掉了被他逗一逗就脸红的毛病，尽量装作无事发生，挺直腰板，“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怕。” “那就好。”程星源怕弄花她脸上的妆，只敢在脖子上亲了两口，“我很期待哦。” ☆、第五十二章 七点半，崔天成的车准时停在了小区门口。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纪纱上车后和崔天成打了个招呼，就把外套大衣脱掉放在了后座。 “这次的客户有详细资料吗？”纪纱开门见山。 “没有。”崔天成把车开回主干路上，一边专注路况一边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和经理谈的，只知道经理把他当成个大主顾，今天得尽量把这个单子拿下来。” 这种单子纪纱以前也遇到过，就算是业务签下了单子，对他们策划而言也是个头疼的事。虽说是以客户为主，但策划案也是有修改次数限制的，但是这种客户不一样，有时候一直改一直改，次数不够就加钱修改，公司开门做生意没有不挣钱的道理，可最后苦的是他们策划师。 纪纱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崔天成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也别那么悲观，万一这个客户很好说话呢。” 这个理由她昨天晚上用来哄程星源的，现在听崔天成说起，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算了，与其相信客户善良，不如相信我熬得过他。” 纪纱纠结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蹙着眉头，但又不是愁苦的模样，以前崔天成看着觉得很可爱，现在也是心如止水了。 程星源刚出现的时候，他没动过放弃的想法，直到他知道了两人之间十年的感情。 初恋白月光啊，可能他从剧本上就输了。 崔天成不是喜欢在感情上纠结的人，想通了，也就放弃了。 他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少还能像普通同事那样开开玩笑，不至于弄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你也是实在，和程先生说一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呢。”崔天成说道：“怕影响不好吗？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无所谓影响不影响。” “这点事就不用麻烦他了，他也挺忙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操心我。” 车内空间施展不开，纪纱小小的抻了个懒腰，俩人就聊起了别的。 八点四十左右，车子停在了本市一处高档别墅区外，联系了好几次又验证了身份登了记，忙活了好长时间保安才放行，差点让他俩错过了预约时间。 别墅内部是标准的西式装修风格，宽敞的大厅两侧由楼梯连通二楼，佣人将他们带到了二楼左侧的休息室，并送上了新沏好的红茶。稍等片刻后，一自称姓唐的中年男子来到了休息室。 他是这里的管家，大致说了一下家里的状况，简而言之就是夫人身体不好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让他们出一个全套的葬礼策划， 没头没尾也没具体要求，纪纱就多问了一句，但是唐先生对此反应冷淡，说先生那边有点着急，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就请做出一个大致的内容。 说完就把休息室留个了他们。 纪纱听得一脸懵，崔天成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客户，去窗边给经理打了个电话，经理说一切听人家的，这一单要是拿下，无论是提成还是休假都随便他们提。 “我记得上次经理这么看重的一单还是程先生，这次……估计也差不多，看来有的忙了。” 纪纱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要业务带着策划师来了，现场出方案，这还真是第一次。 好在崔天成是带着笔记本来的，纪纱借用了他的笔记本，起初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不过又想起程星源和她说过的，说婚葬场合都是联络关系的好时机，既然如此，保守一点，尽量简化一下葬礼部分，把重头戏放在之后的小宴会上。 至于小宴会的地点，她给出了两种方案。 一种是在别墅外的花园，这样会方便前来吊唁的宾客。另一种就是在外面的酒店，当然这个可以随客户的喜好调整白天或晚间。 已知的信息就这么多，纪纱又细化了一下宴会的具体安排，然后就将这份策划案交给了唐先生。唐先生去询问了他家先生的意见，回来后，果不其然，还要再次修改。 “先生的意思是，葬礼部分，可以再简略一些。” 纪纱的方案中，虽然已经简化了葬礼部分，但整体看下来，该有的流程全都有，与其他做过的方案相比，甚至可以说很有排面。毕竟这家看起来家大业大，请来的宾客也是非富即贵，这点面子还是要有的。 所以在她的判断中，要提出问题有修改的也该是后面的小宴会，比如可以再弄得气派一点什么的。 但万万没想到，问题却出现在了葬礼部分。 纪纱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问题，因为再精简的话，会破坏葬礼的完整度。 崔天成在唐先生看不到的地方朝她轻微摆了摆手。 “唐先生，您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客户，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只是关于这个葬礼部分，我们不是很懂您的意思，能否请您详细说说，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可能做到让您满意。” 唐先生又看了一眼策划案，指了指在他看来那套繁琐的流程，“先生和小姐都很忙，可能没时间顾及这么周全。” 崔天成：“这个请您放心，到时我们会配合您的时间安排，除了一些必要的流程，其余的都可以由我们来完成。” 唐先生一时沉默，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话，只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夫人喜欢安静，不喜欢被太多人打扰，让她安安静静的离开就可以，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从他的话中，纪纱隐约抓到了什么关键点，但却稍纵即逝没有立刻捕捉到。 据这位唐先生所说，他家先生很满意纪纱的后续方案，至于葬礼部分，希望能按照他们的要求重新修改。崔天成又和他谈了一会儿，这单子基本已经可以敲定下来，至于后续修改并不急于在今天完成，纪纱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临近中午，唐先生表示二人可以在这里用餐，被崔天成婉拒。 这宅子看起来哪儿哪儿都很好，就是不知为何，总给他俩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唐先生还有事要忙，让佣人带着他们去正门。 谁知刚到楼梯拐角，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紧接着就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滚！！！”又一声呵斥传来。 纪纱看了一眼佣人的表情，发现她对此反应平淡的很，看起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和崔天成今天是来工作的，本来就无意探究别人的家事，正要继续往前走，又听见咣当一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她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丝质睡衣，但模样却是十足的狼狈。这一下她摔的不轻，嘴里呜呜咽咽，挣扎了片刻努力用双臂撑起身体。长长的衣袖遮盖住了大半的手臂，可从裸露的手腕来看，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你有完没完？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吗？！” 纪纱一怔。 刚才她就听那个呵斥声耳熟，只不过话太短没法再仔细分辨，现在听起来，这个声音居然像是唐竹的。 正思考着，地上那个女人哭着往楼梯那边爬了两步，“小竹，我给你爸打电话他不接，他……” “你给他打什么电话？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身上快活呢，有空管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了，就算他回家也不会正眼看你的。还有，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我会找人看着你，要是再往外偷跑，我先弄死你！” “我不回去，我不！！！”也不知道唐竹哪句话刺激到了她，她立刻换了个方向朝纪纱这边爬了过来，这时，楼梯上又一阵脚步声，两个保镖似的壮汉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她的胳膊。 她还在哭喊，但是毫无用处，瘦弱的她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转眼间哭声渐远，她被重新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崔天成也没想到能遇到这档子事，尤其还是看起来一件很麻烦的事，“我们走吧。” 谁承想纪纱站在原地没动。 “纪纱？纪纱！”崔天成小声催促她，但这时唐竹已经从楼梯拐角走了下来，看见纪纱后当即变了脸色。 “你怎么在这儿？！！！”说完她又大声质问佣人，“她为什么在这儿？！” 唐家的所有佣人都知道大小姐脾气不好，尤其是在发火的时候，谁都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但被问到头上又不能不回答，只好小心翼翼的把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和来意说了一遍。 “原来是来给那个贱人办丧事的。” 唐竹看向她的眼神中，全是说不出的厌恶。 崔天成现在一脑袋问号，她不知道纪纱怎么会认识唐竹，也不知道这俩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只知道不能再让这个事件恶化下去，和唐竹问了好，然后拽着纪纱离开。 “去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吧。” 纪纱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事实上她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糟糕，什么都不想看不想听，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第五十三章 纪纱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程星源今天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估计还得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她看了看时间打算开始准备晚饭，可打开冰箱门站了好一会儿，脑子就像是僵住了似的，根本想不出要做点什么。 要不还是煮火锅吧。 等程星源进门的时候，锅里的汤已经烧开，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老婆，我回来了。” 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程星源过去抱着纪纱亲了亲，“一天不见有没有想我？”他开会开了一天，连能发信息的时间都少。 “想想想，就想着你什么时候下班回来呢。”纪纱把他推到卧室门口，“去换衣服然后洗手，锅都开了可以吃饭啦。” 饭桌上，鲜嫩的羔羊在汤头滚一滚就变了颜色，再沾点特制的蘸料放到口中，入口生香。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聊着聊着，就聊起了纪纱今天的工作。 起初他还时不时的吐槽一下这个客户，可听到是唐家的时候，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我就是去工作而已，她找我麻烦也没必要啊。” 纪纱低头吃了一口鱼丸，偷偷看了一眼程星源的脸色，犹豫着说道：“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女人，她……” “应该是唐竹的后妈。”程星源答道，“挺有手段的一个人，唐明礼情妇一大堆，唐竹亲妈过世后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哄的唐明礼，不仅被带回了家，还领了证。” “那她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纪纱详细描述了一下，“感觉病的很厉害，好像都不能走路了，唐家现在就找人准备后事，可能是觉得……她也不剩多久了吧。” “这事我还是听嫂子说的。你也知道，那些太太们的交际圈平时各种八卦都有，谁家什么出身做过什么事，都是茶余饭后的话题。尤其是情妇上位的，在圈里口碑都不怎么好，而且她据说身体不行，傍上唐明礼后一直想生个孩子好在唐家立足，但就是怎么都怀不上，这些年医院没少去药也没少吃，病没治好，人先垮了。” 纪纱若有所思，“我今天看唐竹对她的态度……她嫁进去之后，日子不太好过吧。” “肯定不好，唐竹巴不得她早死。”程星源慢慢回忆，“唐竹她妈妈去世之前，唐明礼不管不顾天天在外面鬼混，那个女人就是她，再然后没到半年就把她接进了门，唐竹怎么可能没想法。而且她当时年纪不大，我妈也是看她可怜才多照顾照顾，没想到养出一只白眼狼。” “哦哦……” 程星源以为她是为了工作，想多了解一些那个女人的事找找灵感，但他也不知道太多，于是趁着饭后空闲时间去找裴语汐。 程星源：嫂子，紧急求助。 裴语汐：嗯？ 程星源：唐竹她后妈，还有没有什么知道的消息。 裴语汐：你问她干嘛。 程星源：纱纱的工作相关，我帮她问一下。 裴语汐：咱家早就和他们断了联系，我也就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点边角余料，只知道她好像生病了很长时间，具体的大家都不清楚。 裴语汐：纱纱怎么会和唐家扯上关系的？要真是工作相关，你还是劝劝她别接了，纪柔和唐竹都不是省油的灯，别到时候惹一身麻烦。 程星源一怔：纪柔？ 裴语汐：对啊，就是唐竹她后妈，说起来还挺巧的，和纱纱同姓。 程星源隐约觉得这事好像哪里不对。 另一边，纪纱洗完澡换好睡衣窝在床上。 今天一天乱糟糟的让她脑袋很疼，下午睡了一觉好了许多，但脑子还是混浆浆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唐家看到纪柔，虽然她当时的样子很狼狈，脸也瘦的脱了像，但纪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对她而言，纪柔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但又是一个陌生的人。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又觉得得赶紧调整好心态，再去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不然自己天天状况不好，被程星源看出来会担心的。 程星源…… 这个名字化在舌尖上，蜜一样的甜。 突然间，纪纱意识到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不需要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 况且有些事，是该让程星源知道的。 又过了一会儿，程星源洗完澡回到了卧室。 纪纱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进来，别感冒了。” “这种时候应该说老公快进被窝抱抱我。”厚脸皮如他，自己怎么说的就怎么做，进去之后就抱着纪纱不撒手，“来让老公亲两口。” 湿热的鼻息吹在脖子上，纪纱怕痒笑着往后躲，程星源就抱住不让她跑，俩人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你困吗？” “不困。” “哦，那我……和你说个事。” “好。”程星源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这样轻轻的耳语是能让她最放松的姿势。 “唐竹的后妈叫纪柔，我认识她。” 程星源听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侧脸吻着纪纱的额头，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我其实应该叫她一声妈妈。” 他现在的震惊一点都不比纪纱见到纪柔的时候少，但他清楚，纪纱习惯了一个人承担所有，对她而言，敞开心扉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于是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惊诧，继续安抚着她的情绪，“哦？这倒是很意外啊。” 床头的小夜灯，私密的卧室空间，再加上爱人的怀抱，纪纱享受着这种情绪上的安抚，和他娓娓道来。 “我外公外婆以前是厂里的职工，当时大家都在家属楼里住着，接触的也都是和家里相似的人，工作啊收入啊，感觉差别也沒那么大。” “我外公走的早，外婆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后来纪柔高中毕业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外婆觉得女儿长大了手里也该多有一点钱买点衣服打扮一下，她去问了别人家，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又加了一部分，本来以为够用的，但是纪柔总说钱不够，总让外婆给她打钱，等她寒假回来外婆才知道，她们宿舍有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同学，纪柔看人家眼红，总想着和人家比。” “外婆骂了她一顿，可是纪柔不服气，她觉得自己要的并不多，说不给就不给，凭她自己也能挣到钱。起初外婆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想着吵完就吵完了，也没往心里去，可是后来纪柔真的不再管她要钱了，她怕纪柔学坏就问她在做什么，当时纪柔的态度已经缓和不少，只说自己在校外做兼职，外婆听了还很欣慰，觉得女儿长大了也懂事了，吵架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是纪柔在说谎吗？”程星源问她，如果故事真的这么下去，怎么想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纪纱摇摇头，“不算说谎，她是真的在做兼职赚钱，但这都是很久以后外婆才知道的，她所说的兼职是去车展做车模。” “她听一起兼职的小姐妹说过，说在这里撞到个有钱人嫁了就赚大了，后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光享福就行。纪柔自认长得好看身材也好，于是也动了这个心思，有次她在车展上遇到个自称是来买车的年轻富二代，他对纪柔很感兴趣，纪柔也觉得他条件很好，于是就做了她的女朋友。” 听到这儿，程星源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走向，“那人是个骗子，他冒充富二代把纪柔给骗了。” “对，但纪柔不知道，一门心思和他谈恋爱，甚至还怀上了孩子。她觉得有了孩子对方一定会娶她，但又怕对方现在不想要孩子让她打掉，于是就没告诉他。” “那个人也不是经常陪在纪柔身边，有时也会消失几个月，只说是有生意要谈去外地出差。纪柔一直很相信他，但也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对方就没办法赖账了。” “她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准备安安心心的回家养胎，外婆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的事，气的住了院。她让纪柔把那个男人叫回来，纪柔不听，说现在告诉他估计就没办法留这个孩子了，就一直拖，拖到了快要临产期的时候才告诉对方。” “但是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的时候，对方却什么都没说，甚至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纪柔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又按照那个男人说过的一些信息去查，却发现这些全都是假的。” “家属楼里互相之间都认识，之前她还在和别人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和男朋友结婚，还说自己男朋友家里条件有多好，说男朋友多疼她，现在却都变成了笑话。” “那段时间纪柔的状态很糟糕，她觉得别人都在笑话她，连门都不敢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被骗的证据，她想把孩子打掉，她偏执的认为只要没了这个孩子，就可以一切恢复正常。” 纪纱长长的出了口气，“她知道到了这个月份医院是不会帮她引产的，于是自己偷偷买了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打掉。” ☆、第五十四章 但是纪柔失败了，她大出血被送到了医院，最后还是生下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纪纱。 “后来呢？”程星源问道。 “生完孩子后，纪柔的精神状态更糟了。外婆请了假在家照顾她，劝她，说孩子既然都生下来了，那以后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带着孩子好好过。但是纪柔听不了和孩子有关的任何事，只要一提就大喊大叫的摔东西，力气大的几个人都按不住她，因为对她而言，这个孩子就是个耻辱的标志。” “纪柔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差，无论怎么调养都没用，外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她只是受的刺激太大，或许时间久了，等她想开就好了。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去托关系给孩子上户口的那天，纪柔留下了一封信后离家出走。” “她说想彻底离开这个环境，以后不会再回来，也让外婆不要再找她了。” “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外婆报过警也自己去找过，但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很多地方都不用身份证，纪柔断了所有的联系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根本找不到人。” “外婆一直没有放弃找她，但是直到去世，也没有找到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 可能连外婆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女儿没有远走高飞，一直都和她在同一个城市里，甚至可能在某个街头擦身而过。 “外婆上了岁数后，总喜欢念叨以前的事，家里有张外公在世时照的全家福，外婆有时就会对着照片自言自语，有时也会拽着我一起。纪柔的情况，我都是零零散散从她那里听到的，还有当时的邻居们，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说说当年的事。” “有人和外婆说纪柔可能早就出事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不回家。可外婆不信，她只是担心纪柔那个性格在外面会吃亏，可有时又觉得，她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定是找到了好的归宿，或许这只是外婆一厢情愿想要骗骗自己，但也挺有效，最起码她这么想的时候，难过会减少一些。” “外婆住的家属房已经建了几十年，是那种很旧的红砖房，楼里的老人陆陆续续都搬走了，但是外婆不肯，她怕纪柔哪天万一回来会找不到家。” “被外婆念叨久了，我有时也会觉得她会回来，可是今天……” 唐竹对纪柔的态度可见一斑，唐明礼又天天在外面鬼混，根本没时间管纪柔，她表面上顶着唐明礼太太的名头风风光光，但实际上，日子肯定过的相当辛苦。 尤其是这几年唐明礼身体越来越糟，唐家的大事小事不少都交给了唐竹来处理，纪柔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可能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程星源开导她，“对纪柔而言，唐家再怎么衰落，能给她提供的生活也比以前的要好，为了这种生活，她可以舍弃那些自认为没必要维持的感情，在她看来，优越的物质生活要比感情重要的多。这点怨不了别人，路是她自己选的，什么后果也都该自己担着。” “嗯，也对。” 和程星源聊了许久，纪纱心情好了不少，又睡了一晚过后脑子慢慢清醒过来。 她突然有些明白唐家的要求是什么了。 那天那个朦胧的想法慢慢变得清晰，纪纱尝试着再次调整自己的方案，并将宴会部分细化，一周后，又拿着新版方案去了唐家。 但意外的是，这次来见她的居然是唐竹。 唐竹每次看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厌恶，纪纱早就习惯了，可今天唐竹似乎没想为难她，拿起方案看了一会儿，也没再冷嘲热讽。 “程星源怎么没陪你一起来？”唐竹突然开口，把那几张纸扔到茶几上，“他舍得让你自己过来？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唐小姐，我今天只是来工作的。” “是啊，这是你的工作，可今天除了工作之外，我还想谈点别的。”唐竹点了根女士香烟抽了两口，纪纱不喜欢烟味儿就往旁边坐了坐，被她看到后冷冷一笑，“给程星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不然今天你别想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担心，我只是想找他聊聊，他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他，今天……就想找他聊聊天，聊完就结束，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而且对于你，我说的也是真的，今天程星源不来，你连这个屋子都出不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纪纱一时摸不透唐竹的想法，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麻烦事，她不想让程星源过来，但唐竹估计真的有自信把自己扣在这里。等到了晚上自己回不去，程星源还是要打电话问的。 纪纱拨通了程星源的电话，对方刚接起来还没等她说话，手机就被唐竹抢了过去。 “是我。” “人在我这儿，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你过来吧，我们聊聊。” “我不想做什么，说过了，就是找你聊聊天，我家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行……好……我等你……” …… 唐竹挂断电话后把手机还给了纪纱，重新坐在她的面前，“他赶过来还需要点时间，我们也顺便聊聊天吧。” “聊什么？你不是一直讨厌我吗，那应该和我没什么好聊的。” “你用讨厌这个词或许不准确。”唐竹按熄了指尖的烟，又恢复了那种厌恶的眼神，“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总归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纪纱就非常不理解，“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到过你。而且我猜，起因也不是程星源。” 成长环境的关系，纪纱对周围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唐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对方讨厌自己。那时她和程星源还没有任何关系，肯定不会是他的原因。 “因为你那张脸啊。”唐竹冷笑，“你和纪柔那个贱人，长得真像。” 茶几是双层的，下层还有一个抽屉，唐竹微微弯下身体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丢到纪纱面前，“亲子鉴定结果，你果然是那个贱人生的。” 纪纱没有伸手去接，任由那张纸飘飘荡荡最后落在了地上。 “程星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唐竹起初有点惊讶，不过片刻又好像想通了什么，勾起嘴角自嘲的笑笑，“他对你真好啊，他就没想过你俩真的结婚以后，你的身世可能会被直接扒光，他都不怕丢脸的吗……不对，他应该想到了，他……” 话没说完，唐竹却说不下去了，又去点了根烟，神色怏怏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唐竹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等程星源过来的时候，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蒂。 “你来了。” 程星源置若罔闻，大步冲到了纪纱面前，因为着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没事吧？！” “没事。”纪纱摇摇头，然后从随身带的手包里拿出纸巾给他擦汗。 程星源松了口气，接过纸巾囫囵在额头上擦了擦，在纪纱身边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然后看向唐竹，“你到底什么事？” 唐竹觉得那双紧紧牵着的手有些碍眼，看了一眼后，目光就转到了别处。 “说话！” 唐竹又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二次见你发脾气，第一次是因为你哥的事。” 程星源已经没有了耐心，“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们走。” 纪纱被他拽起来，两人刚要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程星源，我今天来请你看戏，你想不想看啊？” 得到唐竹的允许后，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佣人双手掬在身前恭敬道：“大小姐，夫人带过来了。” “把她推进来。” “是。” 相比于上次见面，纪柔又憔悴了很多，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坐在轮椅上，双眼无神，稀疏的头发梳在脑后，身上盖着一个薄薄的毯子。 唐竹从地上捡起那张亲子鉴定结果，放在了纪柔的眼前，“好好看看上面的内容，你乖乖看完，我考虑考虑把唐明礼叫回来。” 或许是唐明礼三个字刺激到了她，纪柔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目光缓缓移到了手中的纸上。她身体垮的很厉害，看东西也很费力，可当她逐渐看清鉴定结果的时候，突然不可抑制的抖个不停，像一条搁浅的鱼，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风匣似的抽气声听得人心惊，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背过气一样。 纪柔惊恐的看向唐竹，唐竹却笑了，抬手指了指纪纱，“喏，看你的宝贝女儿。” 顺着手指的方向，纪柔慢慢转头。 那一刻，她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眼眶，恨不得让她去死。纪纱浑身发冷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程星源单手将她护在了身后，纪柔看见他这个动作，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大叫着朝她扑了过来。 ☆、第五十五章 纪柔的腿只是不方便，但并不是不能走路，她像是恶鬼一样猛地从轮椅上扑起来，脚步踉跄的朝着纪纱冲去。 “滚开！” 程星源单手扣住她挥动的胳膊，干净利落的将她摔翻在地。 纪柔这下摔的不轻，卧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你个小贱人，你个野种！”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伤了身体连个孩子都生不了，我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纪柔说着说着又开始发神经的大笑，“我当初怎么就没掐死你呢，你和你那个渣爹一样，都是来找我要债的，贱人，都是贱人！” 察觉到纪纱身体抖了一下，程星源立刻回身抱住她，耳语道：“别听她的，她就是个疯子，听话，别听她胡说八道。” 纪柔躺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笑的愈发夸张，“你是他男人？她和我当年真像啊，都是一样的会骗男人，也难怪呢，人渣的种会是什么好货色。” “你特么闭嘴！” 但纪柔好像铁了心不让她好过，在她的脑中，就是这个孩子毁了自己的一切。她那个渣爹找不到人，于是纪柔就把所有的怨恨都推到了纪纱身上。 尤其是看程星源这么维护她的情况下，纪柔就更要说了，“她床上功夫怎么样？会伺候的你很舒服吗？别被她外表骗了，我告诉你，越是外表清纯的内里越骚，没准上学的时候就和别人睡过，下面都让人捅烂了，也没准一个人根本满足不了她，同时和好几个人玩过呢。” 她越说越兴奋，“你有没有玩的比较好的哥们，你们可以一起试试啊，看看她被人干的时候有多爽。” 程星源总算明白，现在的纪柔就是个疯子，“唐竹，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了请你看戏而已。” 纪柔仍旧蜷缩在地上，嘴里还在骂着那些恶毒的诅咒，过了片刻，似乎耗尽了力气，声音也越来越小。唐竹朝门口那边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来了两个佣人把纪柔拖了出去。 除了刚开始身体抖了一下，纪纱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过度的反应，对程星源的话也会很乖的表示“嗯”“我不听”“没事的”。 看着他耐心哄人的样子，唐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都没有这样哄过我，甚至现在……你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初中的时候你私下找过我，让我不要再欺负她，我当时就很想和你说，说她和纪柔长得有多像，说每次见到她都会让我觉得恶心。” “你知道纪柔当初怎么骗唐明礼的吗？她说她被家里赶了出来，身上没钱连大学都读不完，明明贱的要死，还每次都和唐明礼玩欲拒还迎的把戏。她嘴甜会说好话，哄的唐明礼天天往她那里跑，我妈还没死她就开始惦记进我家的门，行，她厉害，她得偿所愿了。” “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她的女儿呢？” “程星源，我可能快要结婚了。你知道唐明礼为什么要给纪柔好好办个葬礼吗？我家现在不行了，请人都请不来，他只是想借着这次找个面子上的机会，在来的宾客中，挑个谁把我嫁出去。” “不，不对，不是他来挑，是对方来挑我，我就像块烂肉似的被丢到台面上，不论对方是谁，年纪如何，性格怎么样，都无所谓。我现在是唐明礼最后的资本了，他需要找个人来接手我家的烂摊子，他只想要钱和女人，至于我以后会怎么样，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对我而言也不重要。”程星源不想再听她多说这些，出声打断，“我们家从来都不欠你的，但你是怎么做的？你厌恶纪柔，可又做着和她同样的事，咎由自取，可能说的就是你。” 片刻后，唐竹痛苦的捂住脸，哭出了声。 程星源没心思管她，他现在担心纪纱的情况，直接带她回了家。 但纪纱却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甚至还和程星源开了几句玩笑，可她越是这个样子程星源就越担心，他看得出纪纱心里憋着一股情绪，这么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一宿过后，纪纱的情况仍旧没有任何改观，她默默的做着早饭，偶尔会走个神，看到程星源就开心的问他中午要不要带饭。 今天还是工作日，可是程星源已经把今天的工作都推了，不仅如此，他还帮纪纱请了个假。得知这个消息后，纪纱只是微微一愣，随口安慰自己休息一天也挺好。 早饭后，她打算做做家务。 “老婆。” 纪纱闻声回头，就见程星源坐在沙发上，笑着对她敞开怀抱，“来让老公抱抱。” 他的怀抱依旧是纪纱最贪恋的温暖，她窝在对方怀里，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莫名觉得鼻子有点酸，“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真的在骗你？” “骗我什么？骗我的人还是骗我的钱。”程星源继续笑，“那你可太亏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骗到，骗术这么低级是要饿死的。” “怎么没骗到，你都喜欢我了。” “老婆，你要想清楚一点，对于某些人而言，感情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纪纱想想觉得也对，所谓感情不过是进一步索要好处的工具而已。 “来来来，老公教你怎么骗人。” 程星源把纪纱抱到自己腿上，开始了他的构想。 “相对而言，初中的我还是比较好骗的，你应该挑那个时候下手。虽然我转学有点突然，但你只要稍稍用点心就能知道我和盛源的关系，你可以自称是我的同学去公司找我，就算我不在国内，但只要你多去几次，我哥总能知道的，他知道了就会告诉我，这样我就会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还在想我，等我回国的时候一定会去找你。” “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我向你表白，你做了我的女朋友，我们保持着长久的联系，假期的时候我可以带着你到处游玩，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说不定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 说完，程星源看向她，却发现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都写着“还能这样吗”。 “所以说你笨，骗人都不会。”想起分开这十年，程星源叹了口气，“再说了，我不信这些年你身边没有出现过条件好的，你要是真的那么聪明，也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情绪好似都卷成了一团堵在胸口，程星源闷的不太舒服，但还是温柔的和她说着话，“忘掉纪柔说的那些，你不是她，我也不是那个睡过就跑的渣男，我们的结局并不一样。” “是，我知道。”纪纱闷声道，“我对她其实没什么感情，包括见到她本人之后，‘哦，这个人就是外婆的女儿，是她生的我’，大概也就是这样。只是她说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绪方面没及时调整过来。” 程星源敏感的抓住了重点，“以前，也有人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是……” 她抬手抱住程星源的脖子，脑袋深深的埋在他的肩窝上，声音有些颤，“都是一个厂的员工，也都是老邻居，所有人都知道纪柔的事，大人在家说这件事就会被孩子听到的。” “所以，那些孩子就会说你，对吗？” “嗯。” 仿佛一块大石压在心口，程星源只觉得透不过气来，窒息感越来越重。但他现在不能做任何的表示，那些年纪纱经历的就像是毒瘤存在于体内，情绪积压无法排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难得她现在愿意一点点的排解出来，程星源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他继续引导，“那你呢？他们说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起初我会反驳他们，但是没有用，他们只会继续说，还说我说谎骗人。后来我就不反驳了，他们说久了就会觉得无聊，就不会再说了。” 程星源想起刚认识纪纱的时候，纪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里，周围的热闹仿佛都与她无关，就像一个局外人。而且她走路也常常低着头不去看人，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 这应该是童年时候留下的创伤，让她习惯性的远离人群，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想通了这些后，程星源烦躁的想骂人。 “都过去了……” 细腻的吻落在脖颈上，酥酥麻麻的，同时，这种安抚好像在她内心筑起的高墙上开了一道口子，不大，但那些腌臜的情绪却得以通过这道口子缓缓流出。 “现在身体难受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程星源每一步都进展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莽撞伤害到她，“难受的话一定要说。” “不会，是你的话，不会。”纪纱很享受他的安抚，这让她能够充分的放松下来，她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觉得再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就可以痊愈。 与此同时，她也想把那些从前说不出口的，都将给他听。 ☆、第五十六章 “关于我的病……” 回忆这件事让纪纱感到痛苦，但有程星源在身边，她清楚的知道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她必须学会面对这一切，然后开始新的人生。 “那是我小学五年级，当时的职工楼条件很差，楼道里采光不足也没有感应灯，所以白天也没什么光亮。有一天我放学回家，走到二楼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力气很大还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拽到了没人的角落后就……就到处乱摸……我挣脱不开，慌乱间踢到了楼梯拐角的垃圾桶，有个邻居听到动静开了门，他这才放开我。” 程星源暗暗骂了一句，虽然他早就猜到纪纱的问题和这种事有关，但听她亲口说起这些，还是恨不得将那个畜生千刀万剐。 “那后来呢？有去找外婆吗？有报警吗？” 纪纱痛苦的点头，“邻居开门的时候看清了他的长相，报警后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但是没用，他沒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警察也只能对他口头批评教育。而且他一口咬定是我先勾引的他，他说……说……”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发白，程星源紧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 又过半晌，纪纱缓过这口气。她下意识的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但她知道，错过了今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再有勇气像这样面对一次。 把那些脏东西一口气全都吐出来，吐干净，就会好起来了。 “他说纪柔就是个爬床的贱□□，她女儿天生的，和她一样。”纪纱用力抱住他的脖子，“我发育的比较早，但是没人和我说过要怎么办，就一直穿着以前的小背心。他说小□□连胸罩都不穿，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 “别听他胡说八道！”程星源都要气炸了，“穿什么、想怎么穿都是你的自由，不是你的错。” 纪纱死咬着嘴唇，眼泪大颗的往下掉。 “他住的离我很近，我放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他总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可我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躲都躲不开。那段时间我总做噩梦，总能梦到那天他从背后抱着我的情形，时间久了我就再也没办法和异性太近的接触，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自己发育了的身体很恶心。” 外婆当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又总挂心纪柔，对她尽心照顾但是难免有疏漏。她不知道发育之后要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来月经要去买卫生巾，这些都是后来邻居家的姐姐告诉她的。 成长对她来说是个痛苦的事，没有妈妈在身边，没有人告诉她一个女孩要如何好好的长大。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点点的试着融入进去，虽然艰难，但从未放弃。 情绪的缺口一旦打开，仿佛决了堤的大坝，这么多年积攒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死命的抱着程星源，嚎啕大哭。 程星源也红了眼角。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并不足以说明她这些年的经历，事实只会比她口中的更加艰难。 纪纱哭了很久，眼睛红肿的都要睁不开，看起来神色怏怏的。 程星源把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又去弄湿毛巾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柔软的被褥让她越来越困倦，坚持了没多久，就沉沉的睡着了。 …… 心里的烦闷一口气全都哭了出来，纪纱整个人都精神不少，眼看着马上就到元旦，行李还要提前整理。尤其是要在老宅住两个月，虽说同一个城市缺什么回来拿也行，但还是不想这么麻烦，所以东西都要仔细收拾，最好别落下什么。 程星源现在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有时会晚两个小时回家，有时晚上也在和助理打电话。 今天是有个推不掉的视频会议，纪纱悄悄在他手边放下杯水后，就回去房间里收拾行李。 程星源在老宅那边衣服和日用品都足够，她主要是收拾自己的。 纪纱从柜子底下拽出那个最大号的行李箱，不然装不下那么多的冬装。 她花了一个小时把自己常穿的全都放了出去，正思考还有什么要拿的，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薛女士的豪华大礼包。 自从送过来后，一直都没有开封的机会。 纪纱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感觉程星源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自己偷着看看，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她打开礼盒盖子，从里面拿出一红一蓝两款，左看右看，好像并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纪纱拿出手机—— 纪纱：薛女士，我遇到知识盲区了。 薛莹：？ 纪纱：【图片】【图片】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薛莹：当然有啊，你仔细看说明。 纪纱又耐心的把上面的字一个个看全，终于知道了这俩有什么区别。但也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具体的还是一头雾水。 薛莹：怎么，终于想到我的大礼包了？加油妞，你是最棒的！ 纪纱：…… 薛莹：gogogogogogo~ 薛莹：今天要用吗？诶嘿嘿~这个时间我就不打扰您二位的美妙夜晚了哈~【奴婢跪安】 纪纱：……你冷静点。 但薛莹说滚蛋就滚蛋，片刻都不耽误，之后纪纱再怎么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纪纱都怀疑薛女士是不是一激动把自己给拉黑了。 问不到薛女士，她只好自己去找度娘，结果搜出来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看的她脸上热度飙升。 “老婆，自己偷偷看什么呢？” 听见程星源的声音，纪纱吓得手一抖，“没、没什么。” 但程星源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坐在纪纱旁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小盒子，仔细看了看，“老婆你喜欢这款啊？” 纪纱一头杵在他胸口，环抱着他的腰。 知道她这是在撒娇，但是老婆太可爱了，就想逗一逗。 “都是成年人了，干嘛害羞。”程星源清清嗓子，说的义正言辞，“我觉得我们该讨论一下计生用品对于家庭和谐的意义。” 纪纱：“……” 她听出来了，程星源就是故意的。 程星源说个不停，“老婆你喜欢超薄的话，我建议换个牌子，你等我……嗷……” 后腰一痛，是纪纱捏了他一把。 “闭嘴。” “我不。”程星源习惯性的去捏她的丸子头，“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好好讨论了，老婆你想生几个？生几个都没关系，老公都养得起，当然，你要是不想生也没关系，咱俩就一直过二人世界。” 纪纱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闹，还是在认真讨论这个问题。 “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都听老婆的。”程星源笑笑，然后把那个小盒子拿到她眼前晃了晃，“所以这个东西就很有必要了，薛女士送来这么个大礼包，不要浪费人家的心意啊，除了这个还喜欢哪个？我们再挑挑？” 纪纱：“……” 行吧，某人开心叨叨起来就没完了。 她两眼一翻，扑在她怀里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仿佛咸鱼一条。 程星源自己还在那儿说，说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口渴的停下来。 丸子头已经被他捏的变了形，程星源打算重新帮她扎一下。 “不用管它，反正一会儿就睡觉了。”纪纱轻微翻了个身，躺在了他的臂弯中，“程先生，你一共说了43分钟，今天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还是老婆懂我。” 本来他打算年后再说的，不过既然她已经看了出来，那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下个季度你就可以辞职回老公身边工作了。” 除了一些细节问题外，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本来想让你直接在我办公室工作的，但这样你就得上下楼来回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你忙你的，我有时间就下楼去看你。” 接下来，程星源和她详细的说了一下未来计划，纪纱窝在他怀里认认真真的听，本来还想克制一下，但总也压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的人生计划中，每一步，都有她的影子。 两个人，共同经营属于他们的家庭。 一想到家这个字，心口流淌出的暖意就会慢慢浸染到身体每一个角落，纪纱笑的傻乎乎的，程星源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直白的说出口，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 俩人傻笑够了，程星源去收拾剩下的行李。 薛女士的大礼包还在地上明晃晃的摆着，程星源简单归拢一下，打算将它放回原位，回身去拿刚才被纪纱拿出来的那个小盒子的时候却没找到，左看右看，才发现它在纪纱手里。 “原来你真喜欢这个啊，要不老公帮你拆一个，咱俩研究一下？” 纪纱这次却没说什么，她依旧耳朵通红，有些尴尬的看了程星源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那个小盒子放进了行李箱，磕磕巴巴的说道：“这个就、就带着吧，万一……能用得到呢……有、有备无患……” ☆、第五十七章 12月31日，大雪。 天黑的越来越早，下午4点多外面就亮起了路灯，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没过多久地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办公室里，策划部部长开完会回来，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同志们，本季度业绩表出来了。” 业绩表关乎季度奖金，多的多拿少的少拿，祥寿虽说没有末位淘汰制，但每季度的最后一天雷打不动的发表，要是连续三个季度都是倒数第一，部长就要找谈话了。 已经知道自己在倒数几名徘徊的人咸鱼一般靠着椅背，双目无神抬头望天，“就不能让我过个好年吗。” 部长悠闲的回到位置上，“想得美，风里雨里报表等你，什么时候延迟过。知道自己这个季度业绩差，下个季度就好好努力，都注意着点，别被我找谈话。” “行吧，我认命了。”哀嚎过后，众人纷纷去群里下载表格。 不出意料，纪纱又是第一。 祝贺的有，暗里发酸的也有，纪纱早就习惯了，也不在乎。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今天这种日子大家都归心似箭，尤其还到了这个时间，一个个都光明正大的闲聊摸鱼，部长明白怎么回事，根本不管。 “今年过年早，你们年货都备得怎么样啊？” “还没准备呢，等到时候再说吧。” “我家还是那样，也不用准备什么，买点菜贴个春联，最多加两个红灯笼。” 老同事都知道纪纱家里的情况，以往这个话题不会有人主动问她，但是今年不一样。 “小纪怎么打算的？有安排了吗？” “额……有……”她没好意思说去程星源家过年，可大家都猜到了这个情况。 “真快啊，照这个速度，明年是不是该准备结婚了？” 纪纱笑笑，“还不知道，听他安排吧。” 正说着，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程星源：老婆干嘛呢？ 纪纱：坐等下班呀~ 程星源：我一会儿还得开个会。【哭】 程星源：我让小陈开车去接你，会不长，等开完会咱俩再回老宅。 程星源：【给老婆大人跪搓衣板】 小陈本是程星源的助理，平时他忙的时候，偶尔也充当一下纪纱的司机。 纪纱：知道啦~你好好开会~ 程星源：嗯！【老公努力赚钱养家】 小陈提前五分钟等在了祥寿外面，纪纱上车后问了问，才知道今天不止程星源，丁连尚也在加班。 俩人公司在一个楼里，起初程星源只是想弄个摄影工作室，占地面积没那么大，后来决定拓展业务后，干脆把楼上几层全都包了下来，这样他和丁连尚正好一人一半，把楼里全都占满。 在一家常去的奶茶店前，纪纱让小陈停下车，她去买了三杯奶茶，其中还带了小陈一份。 小陈刚毕业不久，面对这个好说话的老板娘还是很开心的，也知道她想听什么，就挑着程星源今天几件小事说了说。 等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小陈本来打算直接带她去程星源的办公室休息，但是纪纱打算先去开会的地方看看。 会议室的小窗拉好了帘子，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纪纱偷偷顺着缝隙往里看，就见程星源西装革履的开着会，和他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虽然纪纱不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但他看着纪纱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根本没什么严肃的气场。可现在不一样，他坐在中间，听着各部门做着汇报，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神情严肃，这是纪纱从未见过的模样。 认真工作的男人真的帅。 虽然程星源不工作的时候也很帅吧。 纪纱心里美滋滋，轻手轻脚的离开门口，去了他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程星源开完了会，电梯里正好遇到了丁连尚，俩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奶茶的余温刚刚好。 和程星源混久了，丁连尚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待遇，竟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弟妹。” 程星源不满，“叫嫂子。” 丁连尚才不理这个损友，拿了奶茶和要拿的文件后就离开了。 “让我的乖老婆久等了。” 纪纱坐在柔软的会客沙发上，朝他晃了晃手机，“嫂子刚才给我发信息，问几点到家，我也不知道你几点开完会，就说咱俩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行，都听你的。” 既然不着急往回走，程星源就让小陈去订了个餐厅，俩人用完晚餐大概晚上九点多，下去取车的时候看见一对小情侣。 “抓紧时间，我们要抢占个好位置。” “不急，还有好久呢。” “怎么不急啊，今天肯定好多人，去晚了就找不到好位置了。” 程星源好奇的问了一下旁边的服务生，这才知道俩人说的应该是今天的跨年烟火表演。 “老婆，我们也去看看？” 纪纱有点心动，以前她对这些节日没什么概念，但是现在有了程星源，情侣之间那些美好的体验她都想试一下。 “听他们说好像人会很多，我们现在过去来得及吗？” “来得及。”程星源没有多解释，只不过没带着她去下面人挤人，反倒是约到了视野最好的观景台。 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几乎将整个城市收在眼底，就算不看烟花也是赏夜景的好地方。 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纪纱和程星源坐在窗边的茶桌旁休息，聊着聊着家庭群里裴语汐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看背景也是在外面的某个餐厅里。 程星源也不甘示弱，抱着纪纱拍了一张发到群里。 过了片刻，程汉阳居然也发了照片，只不过不是合影，是一个硕大的行李箱。 “老妈今晚的飞机，爸应该是在机场接到人了。” 纪纱抱着手机看的嘴角含笑，原来跨年时家人互相问候互发照片是这样一种感觉，虽然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小家庭，但在一起永远都是一家人。 等到跨年的钟声响起，外面烟花璀璨，纪纱坐在那儿看着漫天的烟花，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你还记得初中校庆吗？” “当然。” “那天晚上也有一场烟花，薛莹拽着我抢到了一个很好的位置，看烟花的时候旁边还有两个外班的女生，好像在说什么小说里的内容吧，说和喜欢的人看烟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在烟花下许愿就可以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我当时……我……我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找你，但是你不在，还是薛莹告诉我你和班长去买东西了。” 说起这个，程星源也笑了，“是，我被老丁抓去做苦力，当时班费还剩一点，他打算买点饮料回来分。” “嗯，对。”纪纱自认绝不会记错，尤其是这么印象深刻的事，那天班里每个人都收到了一瓶饮料。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东西。 程星源瞥瞥窗外绚烂的烟花，笑道：“之前班里做装饰的时候，你去办公室搬东西，外班有个几乎都住校的，晚上班里还要自己搞活动，他班班长给每个人都买了头饰，我看你看了那个头饰好久。” 说是好久，但是对纪纱而言，可能只是多看了几秒钟的事。只不过在程星源心里，纪纱平时不争不抢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多看几秒已经相当久了。 那只是个很普通的发卡，上面带着两个小恶魔角，晚上的时候会亮，很普通也很常见，很多家长带着孩子逛夜市的时候，都会买一个给孩子玩。 纪纱很少会主动向外婆要这些小东西，但是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羡慕，正好在办公室看到外班买了，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我想买个送你，可是怕你不收。” “然后……你就给班里每人都买了一个……” “嗯，我买了一兜子发卡，实在是没手帮他搬饮料了，后来又叫过去几个男生。” 再后来他把发卡分给了大家，纪纱那个是他亲手送出去的，“还是年轻啊，天天想的也多，怕这怕那，要换成现在，就直接问你‘同学，处对象吗’。” “早恋啊，你也不怕老师找家长。” 程星源是真的不怕这个，“这种事一般都是我哥处理，他顶多听完老师叨叨，回家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再和我说处对象就好好处，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就完事了。” 外面的烟火还在继续，整片天空都被照亮。纪纱以前也喜欢回忆初中时候的事，可现在两个人一起回忆，和自己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当年烟花下没有许成的愿望，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毕竟朝烟花许愿，不如和自己老公许愿灵验。她幻想过的、期待过的，程星源都会加倍的给她。 纪纱还欠着一句表白。 虽然两人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这句话说不说已经没了什么意义，但她还是想说，就像是今天的日子一样，告别过去，拥抱未来。 “呼……” 纪纱深呼吸几次，拽着他来到窗边。 她紧紧握着程星源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程星源同学，我喜欢你。” ☆、第五十八章 程星源一怔。 落地窗外，一朵烟花炸开，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纪纱眼中，对他而言，比满天繁星都要璀璨。 “嗯，真巧，纪纱同学，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他们错过了十年，现在说出口，那些关于青春的遗憾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接下来的数十年，他们都会一直牵手走下去。 “老婆……” 恋人的拥吻是最好的跨年礼物，湿热的吻最后停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轻轻一吮就留下了个明显的红印。纪纱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而炙热，吹在皮肤上，有些烫人。 “老婆，我们回家吧……我想要你……” “好……” …… 纪纱是第二天中午醒来的。 俩人午夜之后才进的家门，又折腾了不短的时间，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现在醒过来还算是早的。 自从她不再抗拒程星源的怀抱后，他就特别喜欢从身后抱着，渐渐的，纪纱不再抗拒身后的拥抱，也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俩人身上什么都没穿，前胸贴后背，她甚至能感觉到程星源平稳的心跳。 虽然昨晚折腾了很长时间，但程星源体贴又温柔，她现在身上並沒有什么强烈的不适感，就是侧躺着压的胳膊有点麻。 她轻轻动了动，想要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结果这一动程星源也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收紧了怀抱，似乎是怕她做噩梦，还在她头上呼噜呼噜毛，“别怕，老公在呢……” 纪纱偷笑。 但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半梦半醒的某人手很不老实，片刻的功夫，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手老实一点啊。” “我不……” 美妙的醒后时光，程星源乐呵呵的调戏自己老婆，谁知道老婆今天超凶，抓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趁他手松的时候，快速从魔爪里逃了出去。 纪纱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洗完后只随手围了条浴巾。 没遮挡的肩颈部位有不少红痕，在镜子里看的一清二楚，纪纱看着它们，脑中不可抑制的想起昨晚种种，脸上微微发烫。 不过嘛…… 纪纱抬手搓搓发烫的脸，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还是很开心的。 如果是一年之前，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精神状态，这几个月她露出的笑容，比过去二十来年都要多。 纪纱又对着镜子傻笑了一会儿，回到卧室的时候，程星源盘腿坐在床边，只搭了一个被角，正睡眼惺忪的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别弄啦，越弄越乱。”纪纱抬手帮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去洗澡吧，洗完吹一吹就好了。” 但程星源现在不想动。 于是手欠的开始拽她的浴巾。 “呀！”纪纱一手护着胸前的浴巾，一手去拍他的爪子，“不许闹，再闹我咬你了啊。” 但某人丝毫不受威胁，甚至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老婆你咬个重的，最好能留下印子，我去纹身上。”毕竟老婆可爱，咬完之后圆乎乎的小牙印也很可爱，纹身上就是个爱的纪念。 眼看着他脸皮厚度与日俱增，纪纱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之你不许拽了。” “嗯嗯嗯，不拽不拽。”程星源这次收回了爪子，特别乖的答应，然后张开手臂，“来让老公抱抱。” 谁知纪纱刚凑过去就被他拦腰抱住拽进了被窝。 “老婆，男人说的话都不能信，尤其是在床上。”说完就扯开她的浴巾，随手丢在了被子外面。 纪纱被他弄得没脾气，笑着去锤他的肩膀。 等到纪纱再去洗澡的时候，程星源非要吵着一起洗，被她冷酷无情的关在了外面。 …… 忙忙碌碌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老爷子比较传统，过年的时候春联和大红灯笼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给小辈们的红包。对他而言家里全都是小辈，纪纱收了老爷子的红包，又收了程汉阳和杨丽莎的红包，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当然收获最多的还是伊伊小朋友，她还有爸爸妈妈和小叔小婶的。家里给订做了唐装，小朋友梳着包子头，怀里抱满了红包眉开眼笑，俨然一个福喜娃娃。 麻将也是家里的传统节目了，老爷子不能熬太晚，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就上楼睡觉。程汉阳、杨丽莎和兄弟俩正好凑了一桌，裴语汐带着女儿，和纪纱一起坐在旁边观战。 “等老公今晚多给你赢点零花钱。” 纪纱不会打麻将，但她总觉得程星源这话说的简直是个硕大的flag。 而事实证明，她的直觉非常正确，打了一圈下来，桌上只有程星源自己在输。 程星源满脸崩溃的看着自己亲爹，“爸，咱能不能……别喂牌喂的这么明显。” 杨丽莎今天手气一般，但经不住有人一口又一口的喂牌，现在赢的盆满钵满。而程汉阳虽然喂牌不停，可自己的牌也没落下，也没少赢。程星盛就更不用说了，习惯性的算牌，几乎没怎么输过钱。 只有程星源，经常点炮加包桌，现在输的钱匣子都要空了。 面对儿子的质疑，程汉阳毫无负担，甚至又随手打出了一张杨丽莎需要的牌。 “听！”杨丽莎微微勾起嘴角，显然这次是要胡个大的。 紧接着就是程汉阳和程星盛听牌，程星源毫无意外的再次点炮加包桌。 他像条咸鱼似的瘫在椅子上，纪纱帮他拿钱，这下钱匣子彻底清空了。 满桌恶人，只有坐在爸爸腿上帮爸爸出牌的伊伊小朋友还算善良，“小叔歇一会儿吧~再输红包都输没了呢。” 然后一语成谶。 后半夜，程星源回到房间后，哼哼唧唧的栽倒在床，“老婆……零花钱输没了，红包也输没了，底裤都没了。” 纪纱就躺在旁边笑，“别郁闷了，明年我们赢回来。” “那还得等明年。”程星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用眼神疯狂暗示，“老婆……” 纪纱凑过去亲他的嘴角。 程星源这下彻底装不住了，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起，脸色由阴转晴，“嘿嘿……” 他这套路早就让纪纱给看透了，但是没办法，她自己确实吃这一套。 熄灯后，纪纱久久没有睡意。 她脑中反反复复的过着今天发生的事，这些都是她以前未曾体验过的，有些琐碎但却很温馨。 “不困吗？”黑暗中，程星源让她枕着一条胳膊，侧躺着面向她，“老公陪你聊聊天。” 纪纱想说的有很多，可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很开心。”许久，她说道。 外婆还在的时候，过年家里只有两个人，虽然老邻居之间也会串个门，但依旧冷清。别人家都在热热闹闹的吃着团圆饭，大人带着孩子在外面放鞭炮放烟花，纪纱很羡慕，可那些热闹终究与她无关。 尤其是每到过年，外婆会更想念纪柔，担心她在外面的状况。纪纱小时候还会缠着外婆陪自己玩，等到长大一些后，就默默的听着外婆絮叨的回忆。 外婆很疼她，但她和纪柔是不一样的，她学着懂事乖巧，变着法的哄老人家开心，可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纪柔在外婆心里的位置。 再后来，外婆走了，过年于她而言也就是个可以休息的假期而已。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她和其他人一起置办年货，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还打了半宿麻将，哪怕现在已经长大，也可以像小时候幻想过的那样，以大人的身份陪着伊伊一起堆雪人放烟花，还收到了长辈的红包。 别人家那套简单而枯燥的新年流程，对她来说，却是个新奇的体验。 “以后还会更开心的。”程星源明白她说的意思，温柔的哄她，“别人有的你也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会给你，我的女孩要永远幸福才行。” “嘴真甜。” “哄你的时候才甜，在外面可不这样。” 纪纱想起跨年那天，她看到的那个严肃认真的程星源，无论外面还是家里的模样，她都喜欢。 大年初一不用起早，等到了下午之后，就陆续有人上门来拜访。 纪纱又跟着裴语汐见了几个客人，有上次见过面的，也有今天才认识的，总归能熟到来老宅拜年的人，平时关系就都不错，也没有出现任何不愉快的事。相反，还有两个年纪不大，和纪纱比较聊的来，交换了联系方式，打算以后约着一起玩。 这一天过得比昨天忙多了。 等人都走了以后，纪纱去厨房找萍姨要了一块小蛋糕。 “累了吧？每年都这样，习惯就好了。”萍姨笑眯眯的准备晚饭，“不过这样也热闹，过年嘛，大家互相串串门，热闹热闹才像样。” “嗯~”纪纱快速吃完手里的小蛋糕，拽了一张纸巾擦擦手。 自从搬过来后，纪纱已经好久没有下过厨房了，看着厨房里的各种食材，手有点痒，想给程星源做点吃的。 可好巧不巧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崔天成打来的。 纪纱有种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后，果然听到了那个猜想中的消息。 纪柔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很可能熬不过今晚，她需要早做准备。 ☆、第五十九章 程星源那边还在忙，纪纱给他发了个消息后，就让司机送自己去医院。 生病这种事从来不会挑时间和地点，哪怕是大年初一，医院里也依旧人满为患，病人躺在床上休息，家属在旁边守着，与外面热闹的新年景象相比，显得毫无生气。 纪纱在前台问清了病房位置。 纪柔住的是单间，在别人看来可能条件还不错，但纪纱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唐家能给她的最后一点体面了。 病房里有独立卫生间和小沙发，纪纱进去的时候小保姆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来了人，问清了她的身份后，就往沙发一旁挪了挪，给纪纱让出了个位置。 而纪柔死气沉沉的躺在病床上，面色枯黄，脸颊凹陷下去已经瘦的脱了像。 “她这样子多久了？”纪纱问道。 小保姆想了想，“是半个月前住院的，住院时候就这个样子了。” 她是被临时请来照顾纪柔的，等纪柔死了就可以拿钱走人，所以照顾也不上心，甚至还有心情吐槽一下唐家的人。 “也是可怜，有老公有孩子，可从住院开始谁都没来看过她，要我说啊，就是想让她自己慢慢耗死，哎……” 小保姆不知道纪柔的情况，只是靠自己脑补，“我听说她老公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平时也很少回家，那个女儿对她也不好，但凡上点心，她都不能病成这样。” 这段时间病房里除了她就是纪柔，偶尔还会有大夫和护士，小保姆找不到人说话都要憋疯了，好不容易纪纱来了，看起来还很好说话的样子，她管不住嘴巴，发泄似的把这半个月想说的都说了一遍。 一个小时后，小保姆说的口干舌燥，去接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你帮我看一下哈，我出去买个饭。” 小保姆走后，纪纱搬了个椅子放在病床边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纪柔，现在的纪柔与她印象中照片上的，完全判若两人。 刚才听小保姆说话的时候，纪纱就想，难道这就是别人眼中的纪柔吗？一个丈夫不疼女儿不爱的可怜人？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那一刻的纪纱突然生出了一种恶意的想法，她想纠正小保姆的话，她想告诉小保姆纪柔根本就不可怜，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抛弃了原本的家，是她一门心思想要进入唐家的大门，没有人对不起她，她是自找的。 可这个想法转瞬就被她否决掉。 已经没必要了。 别人怎么看待纪柔，自己怎么看待纪柔，到了现在，根本没必要再去纠结这些。 人生已经重新开始，纪纱不想再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到自己。 程星源会看出来，他会担心，会心疼。 一想起程星源，想到未来，她的嘴角总是克制不住的流露出暖暖的笑。 又过了一会儿，纪柔醒了过来。 缓了片刻，她察觉到床边有人，浑浊的眼球动了动，结果一看过去发现是纪纱，顿时瞪大了眼睛，那种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戳出个窟窿。 “是……你……小贱人……” 纪柔说话相当费力，磕磕绊绊，“你是……看我笑话……故意……” “纪女士，你想多了。”她那风匣似的说话声听得人耳朵非常不舒服，纪纱出言打断，“我从始至终，只是唐家请来的殡葬策划师，负责你身后事的相关事宜，是大夫给你下了病危通知，唐家才让我过来看看情况的。” 纪柔现在的脑子已经相当迟钝，花了好久才理解清楚她的话。 “我要死了……要死了……”纪柔大口的喘着，眼中带着不甘，“唐明礼呢……” “他不会来。”纪纱回答，“唐明礼不会来，唐竹也不会来。” 纪柔还想再说什么，可喉咙口好似一口气堵在那里似的，憋得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纪纱觉得现实真的很讽刺。 在纪柔眼里，自己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她一门心思的讨好唐明礼和唐竹，却没想到，临到最后来给她送行的还是自己。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保姆买饭回来，后面还跟着程星源。 程星源是忙完了立刻赶过来的，手里还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晚饭，保温饭盒效果很好，再加上车里暖气开的足，现在还是热气腾腾的。 吃饭的时候，小保姆眼神一直往程星源脸上瞟，犹犹豫豫，“请问，你是程星源程先生吗？” “嗯。” 小保姆年纪不大，平时也喜欢看一些娱乐新闻，程星源虽然和娱乐新闻不搭边，但大半年前也没少在各路小编笔下刷存在感，小保姆记得他的新闻，刚在电梯里遇到的时候就说看着眼熟，回忆了好久，才把人和名字对上。 “那这位是……”小保姆悄悄指了指纪纱。 程星源笑容和煦，“我老婆。” 小保姆眼前一亮。 程星源继续说道：“我不太希望爱人过度暴露在大家面前，所以这件事还请你保密，好吗？” 小保姆拼命点头。 入夜之后，纪柔的情况越来越糟，小保姆再次联系了管家，可唐家显然没有再派人过来的意思，直到后半夜，纪柔孤独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办理好了一切手续，她的遗体被直接送到了市殡仪馆。 祥寿和这边有业务联系，经常来跑的人都和殡仪馆的人认识，等到纪纱打点好了关系，纪柔的遗体就被直接送进了火化炉。 冬天后半夜的殡仪馆大厅寒冷彻骨，好在程星源出门的时候给她带了件厚重的外套，但坐在冷冰冰的塑料椅子上，纪纱还是觉得那股凉气从脚心直往身上窜。 程星源把她的手拢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老公陪你聊聊天。” 纪纱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说了一句，“今天是大年初二，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外婆还在的时候，家里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就算是过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四道菜，对儿时的纪纱而言，每次桌上出现四道菜的时候，就意味着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其中就包括大年初二。 “家属楼里有很多老人，初二的时候有总是热热闹闹的，外婆也像他们一样，做好了菜等女儿回家，可是她的女儿从来没回来过，一年又一年，每年初二她都从早等到晚，等到夜深了，菜变凉了，仍旧什么都没等到。” “在我的印象中，外婆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那时我还没上学，那年初二外婆依旧做好了菜，我也知道桌上的菜是不许动的，饿了的话厨房有单独的饭菜，可小时候嘛，嘴馋，桌上正好有我当时最喜欢吃的排骨，我就趁外婆不注意偷偷吃了一块。” 怕他听不懂，纪纱还特意说明了一下，“排骨比较油，等放凉了的时候盘子底下的油就会形成一整块，我扣下一块排骨后上面就会留个印子，一看就能看出来。” 程星源笑，“所以就被外婆发现了？” “嗯。”说起自己干过的蠢事，纪纱有些不好意思，“外婆第一次朝我发脾气，把我吓哭了，外婆说着说着自己也抹了一把眼泪，大过年的，别家都是欢声笑语，只有我家，外婆抱着我一起哭。” “以前我只知道外婆很想纪柔，但是那天过后我又有了直观的印象。外婆一直在骗自己纪柔一定是找了个好人家结婚生子，回娘家的日子……万一就回家了呢……” 湿热的气息呼出口立刻变成了白色的雾气，却又很快消散。 “之前你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但是看到今天这个样子，纪柔会不会有片刻的后悔呢？我到医院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病房里只有一个新雇来的小保姆，甚至都不是为了照顾她，只是在她要死的时候能有个人通知唐家而已。” “就算她对唐竹没有期待过，那唐明礼呢？好歹名义上的夫妻那么多年，临死都没过来看她一眼，所有的一切都听唐竹的安排，死后立刻火化，骨灰不得入唐家的祖坟。” “只能说纪柔的眼光一直都很差。”程星源说道，“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如果我收到的消息没错的话，唐家可能又要迎来一个新的女主人了。会不会领证我不知道，但人已经被唐明礼带回家了。” 程星源也有些感慨，“想要靠脸拴住男人真的很蠢，毕竟年轻漂亮的随时都有，她能用的手段别人也能用。也难怪她一直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就算唐明礼不再喜欢她，她也能用孩子继续捞好处，就是没想到，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最后坑的还是自己。” “不过我倒是应该谢谢唐竹。”纪纱稍稍坐直身体舒展了一下，“要不是她那么讨厌纪柔，我也拿不到她的骨灰。” 等拿到纪柔的骨灰后，程星源带着她来到江边。 纪纱将怀里的骨灰一点点的撒入江中，她不知道外婆会不会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只知道这是自己最后能做的一点事。 再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六十章 纪纱在外面吹了冷风，回到家后身上开始发热，偏偏赶巧大姨妈又提前，整个人都糟透了。 她惨白着小脸缩在被子里，脑袋昏昏沉沉。 “来，起来喝点热的。” 程星源扶她做起来后，在她后面塞了个枕头，然后把手里温度刚刚好的红糖水递给她，“慢点喝。” 水里带着一点姜的味道，又放了几片红枣，纪纱小口小口的喝着，程星源还不忘吹自己一波，“你老公我亲自煮的。” “嗯，棒棒的~” 纪纱喝完后躺进被窝里，身上还是不舒服，迷糊间，程星源也换好衣服钻进被窝，紧接着掀起她的衣摆，用自己滚烫的手心熨帖着她的小腹。 那股暖意顺着紧贴的肌肤传到了纪纱身上，或许有些心理作用加持，这么被他捂了一会儿，好像真的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我老公真好……” 她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睡的也很久，只是一觉醒来后，发现有一点血漏到了床单上。 程星源换好了新的床单，刚要把弄脏的拿出去，又被纪纱叫住，“你……先放在洗手间吧，等我休息好了自己洗。” 这种东西，她还是很不好意思让佣人去洗的。 程星源看了看手中换下来的床单，心中了然，“嗯，知道了。” 纪纱迷迷糊糊的又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卫生间那面传来的流水声。 她脑中有了个猜测，下地穿鞋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往里一看，果不其然，是程星源正在给她洗床单，旁边的架子上还夹着一条刚被洗干净的内裤。 其实程星源和她的生活习惯是不一样的，纪纱也曾经幻想过他小时候的生活，可是除非程星源亲口和她说，否则，她根本想象不出以程家的条件，程星源究竟有着怎样的童年。 哪怕是父母离婚后，程星源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国外，但物质条件上也从未和以前差过半分。 管家、佣人、司机等等等等，一大群人围着他的生活转，他只需要专注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都有专人帮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他根本不用在这些琐事上花心思。包括程星源刚搬到公寓的时候，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是从零开始慢慢学的，更别提像是做饭和做家务。 一直以来，都是程星源在慢慢适应她的生活，点点滴滴，方方面面，从未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纪纱从身后抱住他，甜甜的叫了一声老公。 “怎么起来了，还难受吗？”床单洗到一半，程星源不好撒手，“快回去躺着。” “已经舒服多了，下地溜达溜达走一走。”但纪纱现在跟走一走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环着程星源的腰，一直不放手，“等明天我再好一点，给你烤小饼干吃。” 程星源就笑，“做家务能换老婆亲手烤的小饼干，值了。” …… 初十那天，是纪柔名义上的葬礼。 唐明礼几乎给所有人都发了请柬，包括程家在内，但前来送请柬的连门都没进来，直接被拦在了大门外。 这场宴会虽然是纪纱策划，但流程那边都有唐家专门负责的人来完成，她只需要出方案，也不需要到场，所以当天发生的事也是从裴语汐那边零散听到的。 一场名为葬礼实则相亲的宴会，唐竹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唐明礼看中的是个白手起家的优秀后生，那人也是个有野心的，能力不错但人品有待商讨，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看中了唐家手中还仅剩的那点关系网。 唐明礼和唐竹父女两个都不是能撑起家业的人，所以唐家才会衰败的如此迅速，而这个人能够改变唐家的现状，双方对此都很乐于接受。 除了唐竹，事已至此，她的意愿或者想法已经不再重要，如果以后没什么大的波折，这个人就是她未来的丈夫，一辈子那么长，却似乎可以一眼看到头了。 还有程星源提过的、唐明礼的新伴侣，宴会那天她小鸟依人的陪在唐明礼的身旁，待人接客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至于纪柔，在这个原本是为了祭奠她的日子里，没有任何的存在感，甚至要不了几天，新的女主人将把她在这个家里生活过的痕迹全部抹去，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唐家的事不大不小，但在圈子里也算是个话题，程星源也听到了。 纪纱问他有什么看法，程星源只是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唐家选择那个人做女婿是逼不得已，以那个人的品性看来，唐家此举是不是与虎谋皮，只能交给时间来看了。 出了十五后，新年的味道逐渐淡了下来。 程星源在情人节当天和纪纱求婚，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他暂时还不想纪纱被外人打扰，打算等到结婚的时候再好好办一场，于是只在家庭内部小小的庆祝了一下，只不过还是有些记者比较敏锐，看到他手上多了个戒指，之后就有了具体的猜测。 至于纪纱那边更是藏不住，每天和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手上多了那么好看的一个戒指，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纪纱不提也很少有人非要问个明白。 之后的生活一如往昔。 入春之后，纪纱又接了个新单子。 是一对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俩人青梅竹马，从儿时的玩伴到最好的朋友再到挚爱的恋人，只可惜造化弄人，刚刚领了结婚证，女方就查出了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了。 纪纱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轻轻叹了口气。 程星源：老婆，干嘛呢~ 正想着这份策划要怎么做，程星源那边突然给她发了个消息。 纪纱：当然是工作啊~【奋斗】 程星源：老婆辛苦啦~【亲亲】 程星源：家里的设计图出来了，摸鱼的时候记得看一下。 说着，就给她传来一个文件。 临近市中心的地方寸土寸金，程星盛当初买了个离盛源不远的高档小区做婚房，方便上下班，而且那里距离程星源现在的公司也很近，和纪纱商量了一番后，选了和程星盛同一栋楼但是不同楼层的屋子。 同样的房屋结构同样的大平层，现在只差室内设计了。 午休时分，纪纱一边吃午饭一边看设计图。 室内的颜色搭配以及一些小东西的摆设位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纪纱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只是有个房间，她觉得需要改动一下。 纪纱：【图片】【图片】【图片】 纪纱：我们把这间屋子和书房打通吧~ 程星源：嗯嗯~那屋子里怎么设计好呢？ 纪纱：不太懂，如果要做成类似小展厅那样的话，是不是不需要装修的太复杂啊？ 程星源：小展厅？ 纪纱：对呀，你那么多作品我们都可以摆上去啊，等以后有了宝宝，让宝宝看看他爸爸有多优秀。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到三秒，程星源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程星源：“老婆，下午我可以申请旷工吗？想现在冲过去吻你。” 纪纱就笑，“不行，好好上班赚钱养家。” 程星源：“唔……” “唔也不行。”纪纱决定换个话题和他聊，“午饭吃了吗？” 程星源：“还没，刚做完个采访，还没来得及吃呢。” 纪纱：“嗯哼~我老公又要上杂志了吗？” 程星源：“是的~” 纪纱：“那就杂志也收藏一下，反正那个房间不小，都能放得下。” 程星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那房间够大，纪纱想放什么都可以，只要她开心，房间怎么改都行，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重新设计一下。 “哦对，还有件事。”纪纱喝了口水，窝在椅子里，继续道：“你那边有没有可以拍mv的摄影师啊？” 程星源：“有，是工作？” 纪纱：“嗯，但只是个初步想法，还没设计出具体的，也没找客户确认呢。不过有就好，等我这份策划案过了再详细和你说。” 程星源：“我老婆的策划案一定会顺利通过的。” 得到鼓励的纪纱自然是开心的，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她下午要工作，程星源也要忙公司的事，俩人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挂断了电话。 一旦脑中有了想法之后只需要再设计一些细节问题，纪纱这份策划案做的很快，临近下班时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等明天上午再填充好细节就完整了。 下班后，程星源如往常一样过来接她。 在外面吃完晚饭，纪纱和他一起去新房那边转了转，空荡荡的屋子还什么都没有，但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慢慢的变成家的模样。 “嫂子说等咱们搬过来后，她就要和大哥时不时的过来蹭饭了。”纪纱笑眯眯的说道，“她还说要和我学几个简单的菜，至少让大哥吃完不再沉默的那种。” 一提起裴语汐的厨艺，程星源简直是哭笑，“也行，她那边有不少好茶，下次记得要回来，咱们早上煮茶叶蛋吃。” 想起裴语汐那些贵的要死的茶，纪纱犹豫着，“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不好的。”程星源努力开导她，“总归不是被泡就是被煮，对茶叶而言，没什么区别的，都是物尽其用。” ☆、第六十一章 纪纱的方案没有经过二次修改，直接被客户通过，按照她的设计，整个过程会拍成类似婚礼mv的形式，记叙两个人从小到大相识相恋的过程，其中自然包括葬礼部分，只不过暂时还无法拍摄，需要先把前面部分拍好。 拍摄地点分为室内和室外，现在早春时节没什么特别好的景色，正好可以先拍室内部分。至于内景也不用再去找影楼，程星源那边有现成的布景可以直接用，十分方便。 纪纱提前和摄影师说好了拍摄内容，至于具体细节部分，摄影师比她专业，当然是以摄影师为主，她只需要跟着摸鱼就好。 摄影棚里，纪纱躲在一旁的小茶桌边玩手机，顺便和前台说了一声，等薛莹过来的时候让她直接进来。 薛女士最近忙的要死，好不容易空出来一天时间，过来的时候还贴心的给她带了奶茶。 “妞儿~”薛莹把奶茶放到桌子上，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愁苦道：“许久不见，你从少女变少妇了，心疼~” 纪纱：“……” 纪纱：“薛女士，我本来还想请你吃午饭的。” “哈哈哈~”薛莹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两个人笑着互相调侃了一会儿，纪纱用吸管认认真真的嘬珍珠吃，突然就见薛莹神神秘秘的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喏~展开看看。” 杂志被她卷成了筒状，纪纱狐疑的看她一眼，慢慢展开后才发现，杂志封面居然是程星源。 这是个比较老牌的杂志，本期的主题是那些后起的青年才俊。 纪纱简单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公司那些运营什么的她不太懂，不过她知道外界对程星源的评价很高很棒就行了。 薛莹又适当补充道：“你老公真是相当有牌面了，能上这本杂志的单人封面说明大家对他相当认可。” “嗯，午饭地点你随便选。”纪纱嘴里说着，目光却还没从杂志上移开。 薛莹单手托着脸，姨母笑的看着她，“我说，你还没看够啊，外人偶尔被他那张脸帅到还情有可原，但你可不一样。你俩天□□夕相对，白天见晚上见，要是赶上休息就是24小时黏在一起，你看了这么久还没免疫吗？” “当然没。”纪纱回答的理所应当，“我老公长得这么帅，看多久都不会腻的。” “咦……”薛莹夸张的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们这些人啊，一谈起恋爱就各种撒狗粮，又酸又臭的狗粮，薛女士我，是拒绝的。” 薛莹自己杯里的珍珠吃完了，又从纪纱那边抢了两口，而后心满意足的拿出手机，在微博上一顿翻找，“还有一个采访……等等哈……啊，找到了。” 手机被推到纪纱面前，她抬手点开了视频。 视频全程将近半小时时间，是与主持人一对一的形式，主要还是谈公司的事，只不过快要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提了一句国外的某个摄影奖项，是程星源以前获得过的，问他这次是否还要参加。 程星源很明确的回答说会参加，主持人想要试着从他嘴里再挖出一点作品相关，他只说这幅作品和他的妻子有关，其余的一概不再回答。 薛莹：“这事你知道吗？我不会是破坏了什么惊喜吧？” “知道。”纪纱让她放宽心，“我甚至知道他送的是哪幅作品。” 程星源从来没有试过人物摄影，这次是第一次，纪纱还记得那天他抱着自己说“老公的第一次全都给你了”，然后顺理成章的占了好大一波便宜，不得不感叹一句脸皮又厚了。 视频放完后，纪纱习惯性的往下翻评论，薛莹就见她之前还好好的，越看评论嘴巴抿得越紧，十多年的闺蜜经验告诉她，纪纱这是不开心了。 “怎么了？” 纪纱把手机还给她，“你自己看。” 薛莹乖乖的一条条看，就见评论区是相当的热闹。 ——啊啊啊啊啊老公看我。 ——前面的要不要脸，明明是我老公。 ——你们清醒一点好吗？小程总不是说有妻子了吗，还叫什么啊。 ——有妻子又不妨碍我叫老公。 ——想想还是算了，我还是更吃他哥哥那款。 ——哥哥是个冰山霸总，弟弟是个阳光暖男，主要是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神仙颜值。 ——好看，想推倒。 …… 看完后，薛莹大概明白了她不开心的点在哪里，“安啦~现在这年头叫老公就和叫帅哥没区别，都差不多只是个称呼而已了。” 薛莹又安慰了她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拽着她一起去吃午饭。 薛莹下午还有事，吃完饭直接走人，纪纱打包了一份午饭去程星源办公室找他。 忙了一整个上午，程星源累的像条死狗，本来在下属面前还装一装，现在关上门只有自己老婆，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老婆……”程星源蔫巴巴的，眼角都耷拉着，张开双手要抱抱，“快过来亲老公一口。”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纪纱不想弄皱，就把手里的午饭放桌上，走到他身后，俯下身体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程星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刚才那种咸鱼状态瞬间消失，精神的仿佛能下楼跑个一千米。 程星源休息时间不多，快速吃完午饭想要多留点时间陪她，但是莫名的，纪纱看起来也有点蔫，“怎么了啊？谁惹你不高兴了？” 听完，纪纱下意识的就想说没有，可又一想，有了老公的话，是可以小小的任性一下的。 她坐在程星源身边，抬头又在他脸上亲一口，下巴轻轻搭着肩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晃着他的胳膊。 整整一上午，程星源都没有过这么身心舒畅的时候。 撒娇的老婆最可爱了！ 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想办法给她摘！ “和老公说说，因为什么不开心？” 纪纱把手机递过去。 “这不是我的采访吗？” 纪纱示意他往下看评论。 程星源起初也没看懂评论到底有什么问题，结果看着看着，突然福则心至，想起刚带着纪纱打游戏的时候，游戏里有个妹子过来求带，纪纱的反应就很大。那时候还没发展到现在的关系，纪纱就和对方说自己有老婆让她不要这样，那现在看来…… 应该是吃醋了。 吃醋的老婆最可爱了！ 纪纱抬眼皮眼巴巴的看着他，程星源忍笑，扭头亲亲她的眉心，“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公司官博转发了这段采访，有不少看脸的直接关注了官博，与前几天相比涨了不少的粉丝，还有一些人让小编赶紧多放几张老板的美图，有颜大家一起舔。宣发部门正考虑要搞个什么活动再涨涨粉呢，他们贴心的老板就给指出了一条明路。 ——为庆祝老板求婚成功xx天，转发这条微博并艾特三位好友，一周后抽取100名粉丝每人9999元现金红包，来让我们一起祝愿老板和老板娘百年好合！【爱心】 抽奖微博一出，官博下面的评论区直接炸了。 ——卧槽！震惊我全家。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不说了，小编黑箱我吧，我祝你们老板和老板娘万年好合。 ——今日份价值一百万的狗粮，嗯，真香！ ——看我看我看我，我这嘴开过光的，我说一定百年好合就一定百年好合，求幸运buff降临一次，信女愿三天不吃香菜。 ——大号小号都转了，我不是为了这个红包，我只想祝他们百年好合！ ——小编之后会发老板娘的照片吗？我倒要看看什么叫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们这些肤浅的人，我就从来不会叫小程总老公，我都是直接叫爸爸的。【狗头】【狗头】【狗头】 ——只有我注意到采访里小程总说参赛作品和妻子有关吗？以风景拍摄出名的小程总，果然是为爱转型。 ——抽我啊！抽中了我天天来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 …… 网上轰轰烈烈的在转发抽奖，声势浩大，这种规模的各家公司的宣发部门都有关注，包括盛源。程星盛知道这件事后，很善良的又给抽奖活动添了一辆跑车，让盛源的官博发了出去。 丁连尚也没闲着，发小追人追了十年真是不容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只是他现在资金有限，就不打算继续添钱了。家里公司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明星，送签名照和限量款周边也挺好。 一场近乎全民狂欢的大抽奖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程星源已经名草有主了，官博还特别贴心的发布声明，说以后老板和老板娘的各种纪念日以及老板娘生日都会有相应的活动，大家敬请期待。 纪纱翻了翻官博下面的最新评论，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然后傻乎乎的抱着程星源笑。 程星源借机温存了一会儿，看着纪纱始终带着笑的眼睛，心里像化了蜜似的甜，“我答应过你的，别人有的你也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会努力给你，我老婆就是值得最好的。” ☆、第六十二章 这场热热闹闹的抽奖话题直到半个月后才冷却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也从高额的抽奖金额上转移到了纪纱本人身上。 到底是谁家的千金小姐，才能让程家的小少爷一见倾心？吃瓜群众想知道，那些以八卦为生的媒体记者也想知道，只可惜打探来打探去依旧找不出什么线索。 而再一想到一年前，如果不是程星源主动走进他们的视野，他们甚至连这位小少爷的正面照都没有。程家如果不想让一个人出现在公共视野中，那他们绝对一张照片都拍不到，就算偶然拍到，也会被及时拦下，胎死腹中，绝对不会再让无关的人见到。 也不知道他们结婚的时候能不能流露出几张婚礼现场的照片，又或者像裴语汐那样偶尔参加一些可以公开的活动，不然她的身份可能一直这么神秘下去。 自从解决了官博下一群人排队叫老公的情况后，纪纱几乎又是断了网，网友们对她的猜测已经有了七□□十种版本，正常的有、猎奇的、有脑洞开到外太空的也有，这些她都浑然不知，依旧正常的过着每天的生活。 这天，办公室里大家正在闲聊，群里突然发来一条通知，说半小时之后，公司所有人集中到会议室开会。 “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要不问问……”那人抬手一指，指向了他们策划部的部长。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经理到底又在搞什么新鲜事，而且看这意思，居然神秘到连各部门的部长都没有提前收到通知，很可能是他老人家刚刚弄出来后就直接发到了群里。 “要不要来玩个游戏，叫猜中有奖？” “有意思，我参加。” “你们说会不会是经理今天心情一好，宣布给每个人涨工资？” “你清醒一点好吗？你与其猜测这种不靠谱的，不如是说经理心情不好，把咱们全都给辞退了。” “别这么悲观，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睡个觉醒过来就实现了呢？” “我觉得你们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考虑一下之后怎么开会，就咱们那个会议室能坐的下全公司所有的人吗？” “我觉得你说的居然很有道理，咱们要不要提前十分钟去先把座位占了，免得之后不知道开会开到几点，咱们要从头站到尾。” “对对对，先占座为主。”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部长身上，毕竟提前行动还是需要部长的同意。而部长本人是非常同意这个计划的，因为他也不想开个会从头站到尾，所以占座这件事情必须提升到重要日程上。 只可惜他们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摄影部离会议室最近，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大家忙忙活活赶紧把手头的事情解决后，提前20分钟就去会议室占好了座位。 “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 其他部门的人陆续到场，对摄影部这种强行霸占座位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话不能这么说，座位这种事情，当然是谁先抢到算谁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动作太慢。” 而且他们也没有把座位全都占满，还留了几个是给各部门部长的。各部长们顿时通体舒畅，忽略了自己身后的劳苦大众，立刻找到了位置坐好，瞬间叛变。 除此之外，纪纱也有个座位。毕竟是摄影部的老板娘，他们刚到这儿的时候，就在门口偷偷留了一个座位给她，对此，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小声的聊了一会儿后，经理准点到了会议室。 多年的相处经验告诉他们，看着经理那个微微上扬的嘴角，今天要说的一定是件好事。 虽然不可能是涨工资吧，但看上去也不会是扣工资或者临时加班的事。 经理说，有家媒体主动联系他们，想要给祥寿做一份专访。 这些年，多元化的殡葬服务逐渐进入到了大家的视线中，也越来越被更多的人所接受。祥寿也算是行业中一个比较老牌的公司，这些年的口碑一直不错，有记者想做这方面的专题，所以主动联系了他们。 在经理看来，这是一个给公司扩大知名度的绝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将公司的正面形象尽可能的推广到大众面前，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行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公司。 经理慷慨激昂的说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简述了一下采访的大致流程。无非是拍个公司全景，再去采访各个部门，当然这其中各部门要派出一个人作为代表，讲述一下自己的工作内容，至于这个人选，各部门回去之后内部选定上报他就可以。 并且着重强调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绝对不能糊弄。 “小纪，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临走前，经理叫了纪纱。 纪纱一猜就是他想和自己谈采访的事，果不其然，经理客气了几句之后就把话转到了这件事上。 “你觉得如何？”经理耐心道，“你形象好气质佳，而且一直是策划部的业绩第一名，也是咱们公司的老员工，对工作方面也有自己独特的心得体会，我觉得由你来接受采访是最好的了。” 如果放在以前，经理可能是直接指派，但现在不同，他总得尊重一下纪纱的个人意见。 纪纱犹豫片刻，最终婉拒了经理的提议。 程星源一直在保护她少受各路媒体的骚扰，也不希望她过多的暴露在大众面前，她总不能自己跑到镜头前面，况且她是真的对这个采访无感，觉得既麻烦又浪费时间。 有这时间和老公聊聊天顺便摸摸鱼不好吗？ “好吧……”这个答案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既然纪纱不同意，他也不再强求。 “还有个事，是关于咱们公司摄影部的。你知道摄影部的情况，这段时间呢，公司也没少受程先生的照顾。哦，我可能忘了说，等到采访各部门的时候，可能还要简述一下各部门的具体情况。所以摄影部这块……如果程先生不反对的话，咱们能不能多少提一下双方的合作关系呢？” 在媒体的口中，去年的程星源还是可能卷入继承人风波的程家小少爷，今年就变成了业界的后起之秀，短短的时间内，将一个新公司弄得风生水起，势头正猛。而且还有盛源做后盾，他的公司成为业界翘楚，指日可待。 再加上之前的抽奖事件，无论是媒体还是大众心中，他都是一个话题度非常高的人物。如果能借着和他合作的名义给祥寿宣传一波，肯定是大有益处，说不定会将祥寿的知名度带到一个新的高度。 “我觉得这件事对双方来讲是双赢。” 只不过经理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显得没有那么足。毕竟他心里明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是对祥寿的好处更多一些。 首先，程星源不需要另外再造话题度，这种宣传方式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其次，自从他开始拓展这方面的市场后，祥寿不再是他唯一的合作伙伴，本市内所有有名的殡葬公司都和他有业务往来。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祥寿这么好的待遇，程星源没有在各公司内部单独设置摄影部，而是需要的时候再派人过去，非常单纯的合作关系。 祥寿这边算是与人方便，而这些都是看在纪纱的面子上。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和他亲自谈比较好。”纪纱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业务这块的事我不懂，不太方便做什么保证。” 经理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大概摸清了程星源的处事风格，对于这些不太重要的事，只有纪纱没有明确拒绝的意思，他都会给予祥寿一些方便。 “那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好。” 策划部那边本来也打算让纪纱接受采访的，她又拒绝了一次，于是被采访的人变成了他们部长。 在这之后，经理又联系了程星源，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说，当然又向他一再担保绝对不会影响到纪纱，程星源这才同意。 采访预计要半天的时间，经理大手一挥，表示只要上午表现的好，下午全公司放假。没人想错过从天而降的半天假期，于是按照各部长吩咐的，把部门内部打扫的焕然一新，桌子上的小物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努力营造出一种严肃中又不失温馨的氛围。 由于上午采访的时候，大家工作基本只是装装样子，根本不求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和工作效率，纪纱干脆获得了全天的假期，早上美美的睡到自然醒，之后爬起来做了午饭用保温饭盒装好，带到公司和程星源一起吃。 至于祥寿那边也采访顺利，配合着记者把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一遍，经理非常满意，也按照之前说好的，下午给大家放了假。 但没想到的是，这次采访最终还是出了事。 当纪纱的照片出现在采访视频中后，经理整个人都慌了。 ☆、第六十三章 采访当天，摄影师照例先在公司外面拍了几个外景，之后才进入各办公室拍摄内部以及员工的工作状态。 第一个接受采访的是经理，他主要说的是公司这些年的历程以及各部门的情况，当然，这其中不可避免的提及了摄影部。 对记者而言，能在这里听到有关程星源的事绝对是意外之喜，于是接下来的谈话尽可能的都放在了程星源与祥寿的合作上。 记者问他程星源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合作，经理好一通夸了自己公司，当然也不好说的太过，只是在夸的基础上略微暗示他，自己公司有人有这种人脉关系。 记者还想追问一下更详细的，但经理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再之后对经理的采访结束，记者又去采访各个部门的人。 前台被采访的人是潘晓琴，记者简单问了问他的日常工作后，又把话题扯回了程星源身上。潘晓琴没什么心眼，她不知道纪纱婉拒了采访，可也没有大大咧咧的说出她的名字，特意把纪纱夸了一遍，又说了她次次业绩第一的事。 而这个说法等到他去采访策划部的时候，也得到了部长的证实。 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但坏就坏在各个策划师的照片和资料都是公开的，而且墙上还贴着上一季度的业绩排名。这么两边对比下来，和程星源有关的那个人，直接就锁定了纪纱。 采访视频出来的时候，这家媒体并没有刻意的去引导，但是该拍的都拍了，所有的线索也都相当于摆在了明面上，吃瓜群众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推敲。 当天网上又炸开了锅。 ——这个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喜欢。 ——我怎么感觉这个事情哪里不对呢？ ——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吧？程星源的老婆居然在这种小公司工作？不是我说这种小公司不好，但是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没必要让老婆受这种苦吧。 ——对呀！就算他老婆不想天天在家待着想出去工作，他甚至都可以给老婆开一家公司。 ——只有我的重点和你们不一样吗？程星源做慈善似的和这家公司合作，他老婆每个季度都是业界第一，这其中难保有什么问题吧？说不定是公司把项目拼命往人家手里砸呢。 ——你这么一说真有可能啊。就是这样一来可真苦了其他的同事，要是放在娱乐圈里来讲，这就叫带资进组吧。 ——我说，你们都正常点好吗？给她砸项目捧她做业绩第一有什么好处吗？能不能不什么事都这么阴谋论？万一真的是人家工作出色呢？ ——前面别搞笑了行不行？你工作过吗？你知道业绩连续保持第一有多难？不是公司的项目资源有倾斜，我不信她能保持这么长时间。 ——哎呀，都别吵了，这有什么的。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特殊爱好呢，人家就喜欢在这种小公司做第一呗。 ——啧，做她的同事可真惨。 …… 吃瓜群众们吵来吵去，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全都默认纪纱的成绩一定是和程星源有关。 程星源那边的公关出手，尽可能的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官博又嘻嘻哈哈的搞了一份抽奖，成功的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但照片已经公开，删是删不干净的。 与其让他们拿着这张照片猜来猜去再生出很多无谓的麻烦，倒不如直接公开彻底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程星源无法，挑了两人一张拍摄好的婚纱照放到了官博上，又让公关那边带了一波节奏，这件事也就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照片的事情已经解决，但关于纪纱的工作还是个相当大的麻烦。哪怕祥寿经理亲自出面解释并没有项目倾斜，没有搞特殊化，也没有打压其他的同事，她的业绩好纯粹是因为自身的优秀，但也没几个人愿意听他的解释。 固有的观念已经形成，在他们看来，经理的解释简直就是此地无银，就是顾及着和程星源的合作才这么说的。 甚至这个声明出来之后，还引起了一次小小的口碑反弹，说连经理都怕她怕成这个样子，那其他同事天天过的都是什么生活？经理害怕事情变得更糟糕，也就不敢继续解释了。 纪纱莫名其妙的吃了一波哑巴亏。 经理愁的头发都掉了，三天两头往程星源那边跑，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而祥寿这边，潘晓琴的状态比纪纱还要糟。她把纪纱当做好朋友，采访的时候就想好好夸一夸，也很小心的没有提她的名字，只是没想到好心办坏事，纪纱还是被大家给挖了出来。 她去找纪纱道歉，纪纱本来就没有怪她的意思，毕竟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真的不是潘晓琴的锅。 安慰好潘晓琴后，纪纱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在与程星源重逢之前，她自己的生活一直平平淡淡，每天思考的最多的可能就是有关工作的事。她真心喜欢这份工作，不然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成绩。 而现在她所有的成绩似乎都被否定了。 虽然以前也有同事表示过质疑，但纪纱从来没有过太大的反应，因为她相信这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认可她的成绩的。 纪纱握住鼠标，慢慢滚动滑轮，一条条的看着网友们的回复。 有些回复非常刺眼，甚至非常激进的说像她这种人就是公司毒瘤，仗着自己背后有关系，就可以践踏其他人的努力。还说普通人出来赚钱养家就已经很辛苦了，工作那么累不说，还要天天哄着她这个大小姐，说经理也是脑瘫，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就无视其他员工，垃圾公司迟早倒闭。 也偶尔有几个帮她说话的，只是一冒头就会被喷，说看人家有钱就上赶着舔，最后在评论区里互相骂了起来。 纪纱看的脑袋疼。 她把网页关掉，起身去了经理室。 经理客客气气的去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小纪啊，这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纪纱轻轻摇了摇头。 经理叹了口气，十指纠缠在一起显得有些焦躁，“这几天公司里里外外的都是事，还有不少媒体得到消息，也要跟咱们公司约采访的，都被我给拒绝了。你出门也多注意一点，我听他们说，好像在公司外面看到了有记者在蹲点。” “嗯，我知道。” 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经理斟酌片刻，犹豫着问她，“那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我想请个长假。”纪纱道，“我手里的项目已经清干净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经理万万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事，一时语塞，“程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等晚上回去我再和他说。” 她知道经理在担心什么，“不会影响和祥寿的合作的。” 经理又试着劝了几句，但看她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批了她的长假。 她请长假这件事根本瞒不住，摄影部那边要重新分配搭档的人手，业务部要将她的小册子从策划介绍部分摘出去，后勤管理也要算好她请假前的薪资。 于是，所有部门都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纪纱手里没有项目，也无需跟部门同事做交接，直接打包好自己的东西走人就行。 她去前台找纸箱的时候，潘晓琴哭的眼泪汪汪。 “不哭了哈，等有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们。” 方琼也在旁边唉声叹气。 纪纱多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一个纸箱绰绰有余。 自从采访的事在网上发酵起来后，程星源怕她应付不来一些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雷打不动的每天过来接她，只是今天看她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个大箱子，一头雾水。 他把箱子放在了后备箱，上车之后替她系好了安全带，问道：“拿的什么东西啊？” “就办公室里那些零零碎碎。”纪纱扯着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我跟经理请了长假，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去上班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程星源胸口发闷，尽量不动声色，让她看不出自己的情绪变化，“哦，那也挺好，正好多休息休息。” “嗯，我可以每天早上睡个懒觉，中午去给你送饭，下午呢，要么是陪你工作，要么是找薛莹去玩。这么想想，日子好像还过得挺丰富的。” “还有啊，我也可以去找阿姨多聊聊天，她还说这个月要带我去看她朋友的画展呢。” 杨丽莎这次回国待了很长时间，直到现在还在老宅里住着，家里人难得这么整齐，所以就一直按照过年时的习俗住了下来。 纪纱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的和他说着自己的安排，觉得自己真是机灵，这么快就把假期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 末了，她鼓励式的拍拍程星源的肩膀，“程先生辛苦啦，等我休息一段时间再和你一起赚钱养家呀。” ☆、第六十四章 程星盛今天加班加到九点多才到家。 老宅的二楼有个露天阳台，他上楼路过的时候隐约看见阳台上有个人影，手指尖还有一点火光。 是程星源在外面抽烟。 程星盛脚步没停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哄了女儿睡觉，裴语汐去泡奶浴的功夫，他想了想，还是去了阳台一趟。 这个季节的晚风依旧很凉，一打开玻璃门就扑面而来一股子寒意。 桌上的烟已经空了半包，程星源两口抽完手上那只，转眼就又点了一根。 “不是戒了吗？” 程星源扯扯嘴角，在烟灰缸边掸掉烟灰，“偶尔抽一根。” “公司遇到麻烦了？”程星盛来到他对面坐下，看看他手边的烟，犹豫片刻还是只给自己添了杯茶。 “不是。”程星源摇头，抬起手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烟雾朦胧间，问他，“哥，爸妈当年为什么要离婚呢？” “你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认识程汉阳之前，杨丽莎是个有些名气的画家，平时自由自在的，有灵感就画没灵感就到处旅游去寻找灵感。但是结了婚之后，这种自由被打破了，起初她试着去适应，而两个儿子的出生也多少分散了一些她的注意力，直到程星源也渐渐长大，当她再试着去追寻这种自由的时候，却发现这十几年过去，早就已经天差地别。 这些年的沉淀让她的创作实力有了明显的增长，她试着像以前一样办画展，来的人很多，但他们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作品上。程汉阳的妻子，程家的女主人，她曾经引以为豪的身份却变成了枷锁，人们所关注的仅仅是这个身份而已。 那段时间，杨丽莎过的非常痛苦，她骨子里是个追求自由的人，同时也想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别人的认可，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全部。 她很爱程汉阳，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但是心理上真的撑不下去了。 程星盛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忆道：“爸妈签离婚协议的那天，我就在旁边，本来他们是想避开我的，但我当时已经成年了，尤其是爸爸，他认为有些事我应该提前了解一下。” “没人想亲眼看见自己爸妈离婚的，我也是，可是我又觉得，或许离婚对他们而言是个最好的选择，不然再这么下去只会让双方更痛苦，或者还会走向一个更糟糕的结果。” 说话间，程星源又抽完了手里的烟，下意识的就去摸烟盒，结果程星盛眼疾手快，在他摸到之前先拿在了自己手里。 “还抽？嘴里味道那么重不怕被撵去睡沙发？” 程星源就笑，“你很有经验？被撵去睡过沙发？” 这个经验程星盛还真的有过，有次公司遇到些问题他借酒消愁，到家的时候酒气熏天，气的裴语汐没让他进卧室的门，他就只好在沙发上睡。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才发现，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宿，裴语汐就坐在沙发边照顾了一宿，根本没合眼。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让自己喝醉了。 但他并不想和傻弟弟探讨这个话题。 “最近网上的消息我也看到一些。”其实从程星源问他爸妈离婚的事，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原因，“试着习惯吧，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 程星源重重叹了口气，“她请了长假，说要休息一段时间，还跟我说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安排，但我看得出，她心里很难过。” “她因为家里的原因，从小到大一直在别人的议论和否定中生活，她又何尝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呢。”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有多无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非要说的信誓旦旦，她努力那么久才有的成绩，就因为我，呵，因为是我老婆，所有的努力全都被忽略，那些成绩就像个笑话一样。” “她招谁惹谁了，我又招谁惹谁了。” “所以我才说这只是一个开始。”杯里的茶渐渐变凉，程星盛也不打算继续喝，干脆把茶杯推到了桌子中间。 “小源，如果你只是爸妈的儿子，如果你只是我的弟弟，那么家里的所有人都会尽全力的让你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不承担责任没关系，游手好闲也没关系，你可以尽情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去选择你喜欢的人生。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将来你会和她组成自己的家庭，你要学着成长，你要学着做一个丈夫，学着做一个父亲。” “或许我的话听起来有些伤人，可在我看来，你这些愤怒毫无意义。” “你的愤怒并不会改变现状，甚至被有些人知道后，他们还会很开心。他们会觉得你是恼羞成怒，看，被戳到痛脚了。” “你现在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尽快的成长，努力变得更强大，只有你变得强大了，才能好好的保护家人不受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或许不能彻底的根治这个问题，但也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程星源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抬手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许久，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哥，从小到大，你都是标准的别人家孩子。我觉得咱俩同一个爸妈，就算基因有些差别，但也不至于差的那么大。” 听到这句话后，莫名的，程星盛笑了笑，突然对傻弟弟放了心。 程星源站起身，推开椅子，简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等着看，我不会比任何人差的。” 回到房间后，程星源轻手轻脚的来到沙发边。 纪纱刚玩了一会儿游戏，结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程星源伸手去抱她，“在这儿睡会着凉，我抱你进去。” 纪纱半梦半醒，下意识的抬手环住他的脖子，靠在肩窝处，片刻后嘀咕着问他，“抽烟了？” “味儿这么大吗？”程星源侧脸贴贴她的额头，笑道：“老公错了，不要撵我去睡沙发。” “不让你睡沙发，但是以后不许这么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到了卧室，程星源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我去洗漱。”结果纪纱没有松手，反而用力把他拽到了自己怀里。 程星源曲肘半压在她身上，眼中笑意渐浓，“乖老婆，等我洗完回来再陪你做运动。” “没个正经的……” 这么折腾一下纪纱也清醒了，她揉揉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程星源，“你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和你说，你也是啊。” 程星源一怔。 “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你抽过烟，今天一次抽了这么多，是……是因为我的事吗？” 都被她看出来了，再瞒着也没意思，“嗯。” 不顾他嘴里的烟味儿，纪纱微微笑着和他交换了一个深吻，渐渐的，心里烦恼也消散了不少。对于这种事情，爱人的安抚才是最好的药。 纪纱：“刚刚你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其实今天的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的，被否定被质疑，不被别人认可。可那个时候没有你在身边我也自己挺过来了，现在反而有点矫情，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被你宠坏了。” 程星源：“我倒是想把你宠坏，就像爷爷对奶奶那样，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你有自己的想法，需要一些独立的空间，你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认可。” 纪纱知道，程星源懂她，越懂、越喜欢、越变得小心翼翼，想要把她护在怀里保护好，又想让她放手去做自己的事享受自由，这份心情其实很矛盾。 “所以啊……”纪纱和他咬耳朵，“相信你老婆，有这么好的老公做后盾，就算偶尔遇到点糟心的事，她也会一往无前的，再不开心的话你抱抱她就好啦。” 程星源埋头在她胸前，闷闷的笑，“嗯，我老婆最好了。” …… 纪纱第二天睡到九点多才起床。 她在屋里啃了个三明治然后下楼去厨房，打算给程星源做个午饭送过去，却没想到萍姨和杨丽莎都在。 “阿姨早，萍姨早~”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现在这个时间起床已经不早了，好像还显得有点懒。 杨丽莎和萍姨看了看她，又互看一眼，抿着嘴笑了笑。 纪纱一头雾水。 杨丽莎指了指她的锁骨。 她今天穿的是件低领衣服，锁骨上好明显的一个红印子。 纪纱腾地一下红了脸。 “哎呀没事，阿姨也年轻过。”杨丽莎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是给小源准备午饭？” “嗯……” 杨丽莎把桌子另一侧的果盘端过来，让她补充一点维生素，“你呀别太惯着他，他中午随便吃两口又饿不死。你趁现在能休息的时候就多休息休息，下半年你俩还要结婚，礼服啊宾客名单什么的，到时候忙起来天天都是事。” 说着她又想起裴语汐结婚的时候，“你别不当回事，以为累一累坚持一下就行，语汐当时也这么想的，结果忙起来还没到三天，就抱着我开始哭，说不行了，说再这么下去婚没结命先没了。” 一想起这个，杨丽莎就想笑，“小盛那几天还在出差，结果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语汐抱着我哭，吓了他一跳，以为媳妇儿反悔要逃婚呢，他……” 话正说到一半，杨丽莎的手机突然响了。 ☆、第六十五章 杨丽莎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纪纱离开也没见到人，等晚上回来后才知道，原来是她同学打来的电话。 杨丽莎这些年虽然都在国外，但和大学同学一直都保持联系，她们约定每五年就要整整齐齐的聚一次，这次提前是因为有个人得了癌症，大家想趁她离开之前再聚聚，不然下次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岁月对杨丽莎格外优待，无论是脸还是身材依旧保持着很好的状态。但各人的境遇和生活不尽相同，她看着依旧年轻好看，可同龄人已经有很多都花白了头发，老态龙钟。 到了她们这个岁数，聚一次少一次，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同学聚会那天，纪纱正好从程星源那里准备回家，路上给杨丽莎打了电话，知道她马上要结束后，就开车去接她。 这次聚会她们包下了酒店整整一层，纪纱到了之后站在门口等，这功夫她看了看里面的情况，本以为要面临告别大家的情绪会有些激动，但她想错了，激动归激动，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像是根本没有即将告别的阴霾，就是老友多年未见，一起吃喝说笑而已。 被她们的热情所感染，纪纱看了一会儿后，也下意识的跟着笑了起来。 杨丽莎今天稍稍多喝了点酒，脑袋有些晕，上车之后不太舒服，就让纪纱先找个停车的地方停下来缓缓。 打开窗子透了几口气，杨丽莎觉得舒服了很多。 纪纱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附近有药店，我去买点醒酒药吧。” “不用。”杨丽莎轻轻摆了摆手，“休息一下就行，不用吃药，难吃不说还苦。” 又劝了两句后，纪纱拗不过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车里安静下来。 杨丽莎靠在车窗上，顺时针轻轻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点事，笑出了声，“都多久了，怎么还这么拘谨呢。” 纪纱尴尬的眨眨眼，嘴巴抿成一条线，绞尽脑汁的想找个什么话题。 “你的事，小源都和我说了。”杨丽莎动动身体，又换了个姿势，“我和唐竹的妈妈是同学，如果她还在的话，今天也该到场的。” 纪纱渐渐握紧方向盘，她其实有点怕杨丽莎提起这个话题，尤其是在知道唐竹妈妈最后的那段时光里，纪柔曾不止一次的打电话骚扰她，加重了她的病情。 要不是这样，她也许还会活的更久一些。 纪纱自认分的很清楚，她是她，纪柔是纪柔，纪柔的事与她无关，可是杨丽莎和老友的关系那么好，不然也不会在她离开后把唐竹接到身边。 她没有安全感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她并不想瞒着他们，所有人都对她那么好，她认为自己不能这么做。有几次犹犹豫豫的想要找机会说，被程星源看出来了，程星源说这件事交给他，在那之后也没看出什么变化，大家的相处一如既往，只是没想到今天杨丽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纪纱有点紧张。 “我那个时候的确怨恨过纪柔，尤其想到我朋友临走前的那个样子。”杨丽莎透过车窗看向前面，眼睛动也不动，似乎陷入了回忆，“她和唐明礼算是商业联姻，谈感情说不上，但是她吧……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还是想好好经营这个家的。” “可唐明礼管不住自己啊，一来二去的，她也就放弃了。唐明礼不回家，她就带着唐竹过日子，唐竹上学后白天时间空了出来，她出门走一走，约朋友聊天喝茶，日子过得也不错。” “纪柔不是在她生病之后才来骚扰的，之前就一直有，她对唐明礼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还反过来劝过纪柔，但纪柔不听，直到她生病后，又变本加厉。大夫说让她好好休息，纪柔就一天打好几次电话，恨不得早点把她闹死好自己上位。” “一想到她临走前唐明礼还在纪柔那里，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就过不去心里这个坎。但是后来，岁数也大了，很多事也看开了。纪柔是可恨，可是恨她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没了她也会有别人，罪魁祸首从始至终都是唐明礼。” “小源和我说你的事的时候，意外归意外，就是没想到纪柔连对自己亲生孩子都那么狠。”杨丽莎叹了口气，“往前看吧，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她和杨丽莎把话说开，也算是解开了她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只是没想到，回去的路上，杨丽莎本来是和她说婚礼的事，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改口费，说到时候一定要先开口叫妈，她一定给纪纱包个大红包。 纪纱以为这件事可能是有什么玄学说法，晚上私下问了程星源，这才知道，原来他和程星盛刚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叫的是爸爸，杨丽莎不爽了很多年，于是在儿媳妇的改口问题上决定寸步不让。 程星源白天要去上班，纪纱又暂时不用工作，她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想自己的事。 纪纱反思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撑过来了，现在有了程星源，应该比以前更好才对，可事实反而不是这样。 错了应当及时改正。 纪纱花了一周的时间理清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和经理提出了辞职。 她的东西基本都搬回来了，剩下的就是离职协议。 经理不至于在协议上卡着她，或者说他早就猜到纪纱要离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纪纱去祥寿的那天是个大晴天，程星源送她过来后先去了经理办公室，去帮她弄离职手续。 “纱纱……”潘晓琴一脸不舍，她还是觉得如果不是她当初嘴快说错了话，纪纱应该不会这么快离职的。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力改变什么。 她抱着纪纱的胳膊不撒手，纪纱哄人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没事啦，以后我会常回来玩的。” 方琼在旁边直叹气，“也好也好，反正从那之后公司门口三天两头的有人盯着，你辞职也安全一点。而且我听说有的狗仔可凶了，还会跟车偷拍，程先生那边总比这边好。” 纪纱今天给每个人都带了零食，算是感谢大家这两年对她的照顾，一直减肥的方琼也破例吃了两口，眼看这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纪纱就拿着剩余的零食挨个办公室分。 一个公司同事，关系有近有远，不过这个时候就算关系不好也不至于没眼色，人都要辞职了，这个时候祝福一下就好，也不用说太多。 最无所谓的当属摄影部，老板娘就是老板娘，在哪儿都无所谓。只是让纪纱意外的是，最舍不得她的居然是业务部。 不过想想也是，按照祥寿的规定，业务前期签单会得到一部分钱，当项目顺利完成才会拿剩下的部分。纪纱的项目通过率最高，幺蛾子最少，哪个业务不喜欢这么省心的策划师呢。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要说一句恭喜了。” 崔天成收下她送过来的零食，大大方方的向她祝贺，“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到时候记得给我们发请柬啊。” “一定，到时候还请崔哥赏光。” 有人已经开了一包零食，一边吃一边问，“婚礼地点选好了吗？” “嗯，他想办个海岛婚礼，到时候可能会包机带大家过去。” “哇！”旁边一女同事感叹，“浪漫还是程先生浪漫，就是不知道经理会不会准假啊。我还没去过海岛呢，好想去看看。算了，经理要是不准假我就请假去。” “肯定会的。”纪纱让她放心，“到时候经理也会去，总不能他想自己去把你们都留在这里上班吧。” “对啊，有道理，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吧。” 纪纱发了一圈零食后就去了摄影部，这里和经理室会议室挨得近，程星源一出来她就能看得到。 整个摄影部是程星源花钱养的，待遇明显比别的部门要好，尤其是当时他还在的时候，为了给纪纱备零食还特意在这里装了个零食架，其他人想吃也可以自己去拿。等他不在这边后零食架也没拆，甚至每个月还会特意拨点钱给他们买零食买水果。 纪纱去洗了个苹果，吃到一半觉得有点撑，正好程星源和经理办好了手续出来，看到她手中剩下的苹果，拿过来几口解决干净。 回到车上，纪纱觉得神清气爽，坐在副驾驶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彻底解放啦~” “嗯，下次过来就是给大家送婚礼请柬了。” 纪纱收回手臂，侧脸看向他，“请柬花色选好了吗？” “还没，妈和嫂子天天看呢，选择困难症又犯了，等她俩挑好了，咱们在挑好的中间选一款喜欢的就行。” 纪纱也松了口气。 结婚有人帮忙就是好，不然就这个准备工作量，真可能婚还没结人就累死了。 “阿姨昨天和我说礼服已经做好了，咱俩这周末记得去试一下。” “好嘞。” ☆、第六十六章 试礼服简直比纪纱想象中的还要累，程星源的礼服还好，杨丽莎拿什么他穿什么就行，纪纱的礼服有好几件比较重的，一穿一脱就需要话好久，折腾了一整天下来骨头都快散了架。 “结婚这么累吗……” 回到家后，纪纱咸鱼一样的瘫在床上，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 程星源帮她翻了个身，“老婆辛苦了，帮你按一按后背会舒服点。”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按下去酥酥麻麻的，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按一会儿后身上确实没那么累了。 “阿姨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我觉得再累能累到哪里呢，大不了咬牙坚持一下，但是……” 真的好累，牙都要咬碎了。 程星源失笑，按完后背又去捏胳膊，“不哭不哭，老公哄你。” 纪纱就笑着去打他。 等到缓过来这个劲儿之后，纪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我去书房啦，你自己乖哈~” 程星源现在正无所事事呢，一听她要去书房，当即要跟着一起。 自己玩有什么意思啊，抱抱老婆亲亲老婆才好呢。 谁知遭到了严厉的拒绝。 纪纱严肃的竖起手掌立在他的面前，“不许跟着。” “为什么啊？”此刻的程星源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大狗狗，可怜兮兮的，“老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纪纱：“……” 不得不说她确实不忍心看程星源这个表情，只是这次一定要态度坚决，结果她不说话程星源也不说话，就那么可怜的一直看着她，身后要是有尾巴的话，肯定是沮丧的耷拉着。 五分钟后—— 程星源悠哉悠哉的在书房里乱逛，顺便检查一下老婆到底在偷偷做什么。 纪纱坐在椅子上，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看他。 程星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到处翻翻找找，找了十多分钟，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一摞小挂历。不多不少，刚好十本，而且一看就是自己手工做的，和他当年送给纪纱的非常相似。 “老婆，我可以看吗？”程星源拿起一本在她眼前晃了晃。 纪纱都无语了，“你都找出来了，我还能不让你看吗。” 于是程星源毫无心理负担的开始看。 十本小挂历，正好对应着他们分开的这十年。 第一本是程星源送她的，时间有点久，但是因为纪纱保存的很好，和当年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其余九本都很新，估计就是她最近做好的。 程星源翻开第一本。 略微泛黄的日历上，纪纱在不少日期格子里都写了字。 ——程星源人很好，今天帮我解了围，我要重新做一张贺卡送给他。 ——第一次收到新年礼物，很开心。 ——班里篮球赛他是主力，打篮球很帅。 ——体育课偷偷看他被薛莹发现了，她问我是不是喜欢他，好像是有点喜欢。 …… ——学校里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被那么多人喜欢，他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吧。 ——想让他多看看我。 …… ——想和他表白，想和他说喜欢，可是我的病还没好，会不会被他讨厌啊。 ——今天都把他叫住了，可惜还是没勇气说出口，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 ——老师说他可能要转学去国外，那我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明天他就不来学校了，舍不得。 ——。 一个句号戛然而止，程星源清楚的记得那是自己离开的日子。 他看完后心里酸酸涨涨的，那段未能说出口的感情以这种形式全部铺陈在面前，胸腔里一股脑涌起的情绪堵的他眼眶发酸。 反观纪纱，自从程星源拿起日历时就已经开始装鸵鸟，闷头趴在桌上，露出的耳尖红红的。 程星源伸手去捏她的丸子头，被她嫌弃的扫开后，继续看另外九本日历。 新做的日历，上面的字同样是新补的，没有当年那么详细，但纪纱所有能想起来和他有关的日子，全都补了上去。 程星源很快看完了这些，回身抱起纪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老婆，我爱你。” 轻声耳语撩的人心头微颤，纪纱就觉得耳尖越来越热，“我也是……” 程星源向前探身体拿了一支笔，顺手又拿了第一本日历，“这种感情日记两个人一起记会更有意义。” 那些年的记忆历历在目，况且还有纪纱的表述，程星源很容易就想起对应日期都发生了什么，他认认真真的挑着自己有记忆的写下。 ——有个女孩送给我一个创可贴，今天阳光很好她也很好，完蛋，我好像要早恋了。 …… ——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她身上，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她把我当偷窥狂怎么办，啊啊啊啊，到底找个什么理由和她说话啊。 ——总是手欠，忍不住去拽她的发尖，哎……就是想让她多注意我多看看我。 ——今天春游，骑自行车带她飚了一路，好傻逼，要是骑慢点就能多和她相处一会儿了，尴尬。 …… ——我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人欺负她。 …… ——妈妈要去国外，我也要去，可是好舍不得她。 ——想和她说一句喜欢。 ——临走前还是没能说出口，再见了，我的女孩。 ——纱纱，我喜欢你，希望我们还会再相见。 写完这本，程星源又拿起了其他的。 具体日期他不太记得，印象比较深也只是几次获奖的。 ——第一次获奖，家人都来到了颁奖现场给我加油，如果她也在就好了。 …… ——采访的时候主持人问我灵感，我说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这段采访她应该看不到吧，其实我好希望她能看到，看到一个这么优秀的我。 …… ——老丁说回国就回国吧，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可十年了，我还是没办法放下她，哪怕再见一次呢，至少也让我死心。 之后就是重逢，这段二人都是记忆深刻，程星源也快速的把这部分补齐。 就算他写字很快，零零散散都写完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以后我们每年都做一本，当做我们的恋爱日记，从校服到婚纱，再到我们拄着拐走都走不动的那天。到那时再拿出来看，全都是甜甜的回忆。” “嗯！” …… 又过了一个月，纪纱的办公室也装修好了。 她和程星源上下楼，程星源还特意找人给两个人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可视系统，这样一来，就算是平时工作忙也可以一抬头看到对方，就像对方就在身边陪着一样。 只是这个在程星源看来十分温馨的小设计，却被丁连尚好一顿损。 “你小学生吗？小学生谈恋爱都没你这么粘人，早上见中午见晚上见，白天工作忙没时间还得装个摄像头。” “哎……”程星源摸摸下巴，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有些人呢，自己单身还非得揣测别人恋爱的感觉，恋爱的感觉就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丁连尚：“……” 丁连尚和他互损了这么多年，这点小问题根本难不倒他，“呵，幼稚。像我们这种成熟男人的世界，你也是不懂。” 程星源呵呵一笑，“可是哥有老婆。” 丁连尚：“那也幼稚。” 程星源：“老婆不嫌我幼稚就行呗，我老婆可喜欢我了。” 丁连尚：“……” 完蛋，这傻逼发小没救了。 丁连尚表示自己这么成熟是绝对不会和他继续计较这些幼稚的小问题的，然后，愤而离场。 今天纪纱没有和他一起过来，程星源在她办公室里又仔细看了一圈，确保什么都没落下后，才心满意足的回自己办公室。 小陈已经拿着文件在等他了，看他回来赶紧把今天还没做完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程星源一边签文件一边听他说，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有女朋友吗？” 母胎solo至今的小陈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程星源转着手里的笔点点桌面，若有所思。 虽然小陈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他现在除了小陈也没什么人能问，丁连尚就不用说了，同样一只单身狗，问他的话又得挨一顿嘲讽。他哥就更不必，估计连他消息都不会回的。 “如果你未来女朋友过生日的话，你打算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小陈脑子一懵，这个问题对单身狗而言真是太残忍了，而且一听就是老板娘要过生日，猜都不用猜。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还是得按照她的喜好来吧，又或者，送点什么有意义的。” 小陈是真的不懂这个，程星源就盯着眼前的文件发呆，过了一会儿脑中确实有了个想法。他说了个日期，“那天我有事不来公司，帮我把工作重新排一下。” “好的程总。” 紧接着，他快速的把手里的文件签完，等小陈离开后，打开电脑开始做功课，挑了小半天的时间，总算心满意足。 “时间应该来得及吧……” 按照他的预算，准备的东西还挺多的，就是接下来又得忙起来。不过一想到自己老婆开心的样子，程星源就觉得累一点也是值得的。 ☆、第六十七章 纪纱生日当天，程星源开车带他去了本市最大的游乐场。 哪怕是非节假日，这里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程星源带她走vip通道提前入园，路过小摊顺便买了两个小孩子最喜欢的面具，小心的帮纪纱戴好后，又去买了个气球拴在了她的手腕上。 “小朋友要乖乖跟好大人，不要走丢了。” 纪纱笑着去锤他的肩膀，“那请问这位小哥哥，要是走丢了怎么办呢？我站在原地哭，会有警察叔叔过来帮我吗？” 程星源被那句小哥哥叫的心漏跳了一拍，“再叫一遍。” “小哥哥~” 程星源挺起胸膛和她紧紧的十指相扣，“开玩笑，小哥哥能让你走丢了？” 纪纱不太敢玩太刺激的项目，程星源就像哄小朋友似的，哪里小朋友多就带着她往哪儿去。俩人的身高站在小朋友堆里特别显眼，不过没关系，带上面具谁都不认识谁，为了老婆幼稚一点又能怎么样。 程星源毫无心理负担，纪纱也玩的很开心。 而且也不知道程星源事先做的什么功课，关于游乐场里的传说，诸如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这种事，通通带着纪纱坐了一遍。 “要两个人分吃一个冰淇淋，要请玩偶拍一张情侣照，还要给老婆买一只魔法玫瑰花，嗯……应该没有落下了的……” 傍晚时分，程星源带着纪纱跟着花车队伍，一边走一边想。 “落下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以后再来。”说着轻轻挠挠他的手心，“今天这个礼物我很开心啊。” 程星源心说这个其实不是礼物。 他提前在观景餐厅订好了位置，趁着纪纱去洗手间的功夫，拿出手机赶紧联系裴语汐。 程星源：呼叫嫂子！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裴语汐：安心啦，你那个图纸布置起来不算难，全都安排好了，吃完晚饭你带她回来就行。 程星源：谢谢嫂子！【疯狂磕头】 一顿晚饭吃的温馨浪漫，回程的路上纪纱始终嘴角弯弯的笑着。 她总觉得程星源已经对她最好了，可每当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程星源总能再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老公……”等红灯的时候，纪纱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爱你哦。” 程星源扭头去亲她，“我也爱老婆。” 回到老宅停好车子，纪纱发现今天好像比以往更加安静，她心说可能是今天大家都累了睡得早，直到她和程星源推开大门，看到一条用玫瑰铺成的花路。 “我亲爱的老婆，生日快乐。” 程星源绅士般的微微弯腰示礼，随即牵起她的手，“请。” 纪纱忍住强烈的心跳，踩在花路上，跟着它的引导，从大门处一直走到了房间外面。 这扇门她推开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白天那些只是一道开胃菜，真正的礼物应该就在门后。 “别紧张，有我在。” “呼……”纪纱做了两次深呼吸，抬起胳膊，推开了眼前的门。 花路依旧没有断，从门口蜿蜒到了客厅正中，就见一个硕大的用玫瑰搭成的花台静静伫立，花台各处高地参差不齐，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礼物不多不少，正好25份。 从出生到现在，程星源整整给她准备了24年的生日礼物。 “你……”纪纱嗓子哽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星源从身后抱住她，指着那个金灿灿的小脚印，自顾自的开始介绍，“这一天，我的宝贝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虽然刚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但哭声很响亮，护士都说这个孩子一定会健康的长大。” 第二份礼物是个精致小巧的奶嘴，“我的宝贝一岁了，是个黏人的可爱宝宝，会伸手求抱抱，不抱抱就会哭，要用奶嘴才哄得好她。” 第三份礼物是一对卡通发卡，“宝贝已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了，戴上了最喜欢的发卡，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是全世界最美的宝宝。” 第四份礼物是一个小书包，“宝贝三岁啦，要去幼儿园啦，她虽然很喜欢新书包，可是不想离开家，会害怕，会委屈的掉眼泪，可是去了幼儿园后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老师和小朋友都好喜欢她。” 第五份礼物是一件花裙子，“幼儿园里要进行文艺汇演，好看的宝贝被老师安排在了第一排，穿着花裙子蹦蹦跳跳，笨拙又可爱。” 第六份礼物是一辆儿童自行车，“别的小朋友都开始学骑自行车了，我的宝贝也不能落后，可是她在这方面有点笨笨的，学了几天都没学会。后来一生气就不学了，反正以后也会有个爱他的男孩子给她留着自行车后座，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一起去看路边的风景。” …… 第十四份礼物是个学校附近商店很常见的几块钱的戒指，“宝贝今年遇到了她喜欢的男孩子，真巧，那个男孩子也喜欢她，向她表白，生日这天鼓起勇气给她戴上了戒指，说以后会用结婚戒指来换。” …… 第二十一份礼物是个漂亮的礼盒，里面分成了一个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个小礼物，“宝贝的男朋友带她回了家，他的家人都很喜欢她，送了她很多的礼物，从这天开始，他们就正式得到了家人的认可。” …… 最后一份礼物是一件崭新的婚纱，“宝贝和她喜欢的男孩一起走过了十年，今年，那个男孩向她求婚，她答应了，从此以后，两个人，一个家，他们将永远的幸福下去。” 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听着程星源一件件的讲下去，纪纱也忍不住去想，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的话，这会不会就是另一个自己所经历的时光。而且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她相信自己都会和程星源相遇，遇见他，爱上他，嫁给他，然后和他一起白头到老，一起躺在病床上，牵着手，约定着来生。 程星源慢慢收紧手臂，轻柔的吻着她的脸颊，“我没有时光机，我不能回到过去弥补那些时光，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兑现每一年的承诺。纱纱，我们会一直幸福的，就算等到我们都走不动路的那天，在我眼里，你依旧是那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宝贝。” “还可爱啊……”纪纱抽抽鼻子，但嘴角一直是笑着的，“那个时候我肯定牙都掉光了，脸上也全都是皱纹。” “那也可爱啊，我老婆的皱纹都比别人脸上的可爱。”程星源帮她擦干眼角，“不只是你，真到那一天，我的牙估计也掉没了，小老头小老太太每天睡觉前还有一项新工作就是刷假牙。当然，我可舍不得让老婆动手，嗯……这种时候应该怎么说……老婆，你的假牙我承包了？” “哈哈哈……” “干嘛呀，我说的不好吗？”程星源故意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好啊，特别好，特别……额……霸道总裁？” 这下就连程星源都忍不住笑了，“假牙霸总，啧……真没牌面。” 今天在外面走了一天，他怕纪纱累，问道：“先休息？我叫人上来收拾一下。” “先不要……” “那也行，多留一天，明天白天再看看效果。不过那个时候花瓣应该要枯了。” “所以……物尽其用一下……” 说着，纪纱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她难得这么主动，程星源被她撩的浑身是火，刚想抱她回卧室，却被纪纱用力一拽，俩人顺势滚到了地上。 纪纱肤色雪白，身下又衬着红艳的玫瑰花瓣，对程星源而言，这种视觉冲击简直要命。 一番折腾后，纪纱的肩上胸口都沾上了花瓣，程星源抱着她不停的亲吻。 “纱纱……我的宝贝……” 炙热的吻仿佛烧不尽的火，纪纱身上热的发烫，她走了一天，再加上一番折腾，腿又酸又累，稍稍动一动都直打颤。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再近一点。 于是两条雪白又笔直的腿又缠在了他的腰上。 暖色的灯光偏暗又不刺眼，纪纱微微阖目，随着他不停的动作一起沉沦下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两人衣服乱糟糟的扔在地上，盖着个薄毯子在沙发上挤了一宿。 纪纱揉揉眼睛，清醒片刻后就感受到了身上的酸累感。 眼看这个时间程星源是不可能再去上班了，纪纱也就心安理得的在他怀里躺着。过了一会儿，程星源也醒了，下意识的侧身去抱她，迷迷糊糊道：“老婆早……” “早……”纪纱嗓子有点哑。 程星源似是想起了什么，轻笑，“我下回注意点。”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早晨，身边还有爱人陪着，俩人谁都不想动，就窝在一起聊天。 “日子想好了吗？” 他们下半年就要办婚礼，但是现在结婚证还没领。纪纱说想找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这种事程星源一向随她，今天赶巧想起来就问问。 “嗯。” “哪天？” 纪纱故作神秘，“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 今年的九月二日正好赶上周末，虽然第二天才开学，但是今天已经有很多准备住校的学生过来报到，身边还跟着大包小包的家长。 学校为了方便学生和家长，一大早就敞开了大门。 纪纱和程星源领证回来，就见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不少人。 “挺好的，咱俩肯定能混进去。”程星源说完就在不远处找到了停车位，俩人果然如他所说，顺利的进了校门，保安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咱俩运气真好。”纪纱感慨。 平时出入肯定要做登记，今天是借了家长们的光，毕竟一个个登记保安肯定忙不过来，所以就全部放行。 自从出国后，程星源已经十多年没回这个初中看过了。 他牵着纪纱的手沿着小路慢慢走，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学校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篮球场怎么还没人修啊。”程星源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篮筐和纪纱说，“当时咱班男生下课最愿意占这个场，就是球架子太破。我记得老丁有次耍帅，非要表演个灌篮，上篮之后差点把篮球架子扯倒了。” “嗯，我有印象。你和班长，还有另外几个男生玩的比较好，下课总一起去篮球场。” “那个时候你在干嘛？是不是在偷看我。” 纪纱笑着去捏他的手，但也没否认，“也就偶尔看看。”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回忆那些时光。 篮球场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体育馆，程星源就在这里待了一年，可赶巧遇到了校庆和运动会。而今天，体育馆简直是人满为患，毕竟高一新生开学要军训，购买军训服、校服以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必要手续，都在这边统一办理。 “要不要再体验一遍早恋的感觉？” 纪纱没弄懂他想要做什么，但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于是程星源钻进人群中，过了一会儿，拿回来两件崭新的校服。 面袋子校服套在身上，纪纱莫名真有了一种回到校园的感觉。 两人手牵着手绕着跑道走。 “当时本来不想报项目的，想一直坐在观众席上陪你。可是禁不住老丁和体委俩人合伙坑我，尤其是老丁，名单缺人他就得自己顶上，于是只能找我。” “班长怎么说服你的啊？” “还能怎么说？说运动的男孩最迷人，尤其是会长跑的。” 恋爱中的人自带降智光环，尤其程星源当时还是暗恋，本来就想在纪纱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丁连尚这个提议一出他就动心了。虽然长跑很累，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能让喜欢的女孩多注意自己，腿跑折了都开心。 “公布报名表的那天，薛莹和我说你报了长跑，我觉得你好厉害啊，好多我做不到的事对你而言都是轻轻松松的。哦，薛莹还让我准备一瓶水，说等你跑的时候去终点线那边等着，最好再带一条干净的毛巾。” 可是在程星源的印象中，那天他并没有在终点看到纪纱。 “老婆，你把我的水偷偷给了谁？” “谁也没给，后来我自己喝了。”曾经很沮丧的事，现在对她而言，回忆起来也只是徒增趣味，“你是真受欢迎啊，想给你送水的女生一大堆，还没等开跑就全都挤过去占位置了。我当时本来就不自信，觉得可能有我没我都一样，况且这么多人你也未必看得到我，然后我就放弃了，现在想想也应该过去和她们挤一挤的。” “不去也好，那么多人，被挤到了我还心疼。不过啊……那天确实有很多人给我送水，我看了一圈没看到你，就谁的水都没拿。” 纪纱一怔。 “我可是很有原则的，喜欢你之后，我只接你送过来的水。” 迟到多年的真相并没有让纪纱变得沮丧，反而心情又好了几分。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程星源从场上回来后就一直在看台上来回走。项目一个接一个，运动员来来回回的检录，再加上去卫生间的，互相窜座是很正常的现象。等到她旁边那个人离开后，程星源就溜溜达达的坐在了那里。 纪纱原本觉得这真是个美好的意外，可现在来看，程星源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他坐在那里和纪纱聊天，聊着聊着说有点渴，问纪纱有没有水。纪纱给他准备的那瓶水已经开了口，就从旁边又给他拿了瓶新的。 ——我只接你送过来的水。 纪纱越想越开心，四下看了看，拽着他跑到教学楼外面的小树林。 “早恋必备课程，小树林约会。”俩人站在树冠阴影处，粗壮的枝干将他们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纪纱越过他的肩膀向外面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这边，“怎么样，有没有点刺激的感觉，总感觉下一刻教导主任就要来了。” “好像还差点，我看到过有人在这里偷偷亲吻。” 到底是室外，纪纱还是有点紧张，倒有了一点青涩感。许久过后，程星源放开她，小声嘀咕，“确实刺激，心跳的好快。” “还不是因为你亲的太久了，还好没有被家长看到，不然都穿着校服，人家也许还真以为咱俩在偷偷早恋呢。一看这个学校早恋都光明正大没人管的，可能直接让孩子转学了。” “也对，很可能教导主任听说后又头秃一次。” 在操场上逛了一圈后，程星源带着她进了教学楼。 初一每年都要新购置桌椅，今天工人在教室进进出出的搬东西，为了方便他们，初一教室的门都是开着的，况且现在的教室里除了桌椅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怕丢东西。 两人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教室。 “我当时……”纪纱看了看教室里的座位安排，仔细想了想，然后抬手一指，“是坐这里的。” 说完，她就跑去座位上乖乖坐好。 现在都是一人一桌，没有以前坐同桌的安排。程星源来到她的前桌，长腿跨过椅子，倒坐着趴在她桌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同学你好，我叫程星源，有个早恋想和你谈一下。” 他从兜里拿出块糖推到纪纱面前，“请你吃糖，以后……做我女朋友吧。” 纪纱也跟着笑。 程星源继续自我介绍，“做我女朋友，扫除的时候我替你收拾，下课去给你买水买零食，中午替你去食堂排队打饭，放学了陪你自习陪你压马路，冬天还可以给你捂手。同学，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一点都不亏的。” “哦？”纪纱故意逗他，“可是这些听起来很普通啊，还能做些什么呢？” “还能陪你从校服穿到婚纱。” 程星源坐直身体，抖抖衣襟，尽量做出严肃认真的样子，“我这人信誉很好的，而且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说起来全是优点。当然，最大的优点是对待爱人一心一意，会永远爱你。” “唔……”纪纱认真思考一番，“听起来很不错啊，好吧，我同意了。” 桌上放着的是彩虹糖，糖纸亮晶晶的闪着七彩光芒。程星源乐呵呵的剥开糖纸，喂她吃糖后，将糖纸捋平，三两下的功夫就叠成了一颗心。 “送给你。”程星源郑重的把心放到她手上，“收下了就不许反悔。” “嗯！”纪纱重重的点头，仔细的把这颗心收好，“我也很有信誉的，绝不反悔。” 收好后，纪纱抬眼看向他，程星源也在看她，俩人你看我我看你，没停住三秒钟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好幼稚啊。” “怀念青春，都这样。”程星源揉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订婚戒指，“现在其实还好了，要真放在当年，我可能紧张的话都说不完整。” “这么紧张？” “对啊，天天做贼似的，偷偷看你，想让你知道又怕你知道，多和你说一句话心跳半天，也不知道纠结个什么劲。” 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估计就有人过来了，“走吧，我们回家。” 程星源牵着她的手走出教室，结果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教导主任。 今天他负责检查初一的桌椅安排，本来检查一遍就可以回去喝茶休息，谁知道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他岁数大老眼昏花，看不清俩人的样子，只知道他们身上穿着学校的校服。 “站住！哪个班的？还不把手放开！！！” 他俩被吼的一怔，程星源一回头就对上了教导主任那张要吃人的脸。 “是教导主任，快跑！” 一看这俩小兔崽子居然想跑路，教导主任怒从中来，顶着中气十足的嗓音骂道：“让我抓到就要你们好看！” “大好的年纪不学习玩早恋，到底哪个班的？我要找你们家长！！！” “还不给我站住！！！” 纪纱被他拽着，一路风似的冲下了楼梯，教导主任的声音慢慢被甩在了远处，越来越小。走廊两侧的窗户快速后退，纪纱向外瞥了一眼，外面是明媚的阳光，身前是程星源的背影，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散落在记忆中，成了最耀眼的星。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程星源突然回头朝她笑了起来。 这双牵着的手永远不会放开，十年，二十年，直到垂垂老矣，然后，再约来生。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真的非常感谢收藏追文的小天使，鞠躬感谢~~~ 下一本言情开《掌心的格鲁特》，文案暂时没想好，大概是一个跨越时空搞网恋的故事，求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