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校草男装女骗他网恋》作者:沈逢时 文案: 十三中人都认为,姜予年和禇临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应该锁死。 姜予年其人轻狂肆意爱学习,曾是校霸天团首席,金盆洗手后,独独为禇临出头将七中校霸赶出江湖。 而禇临清冷孤僻,一周说话不超十句,疏离冷淡得可以,偏偏将身上校服外套脱下披给姜予年。 只是最近,两人似乎因为一个女生吵得不可开交。 ↑以上皆误,实况如下↓ 姜予年用女号在网上谈了个女朋友,他每天—— 嘤,这套题好棒呀,已经开好(斗题)房啦姐姐快来! 谢谢姐姐送的甜橙味儿香水,我超喜欢的QwQ 我最喜欢姐姐啦! 禇临用女号在网上谈了个女朋友,他每天—— 四个小时了,歇一会儿再写,乖。 谢谢宝贝送的卫生巾已经不疼了。 我也喜欢你。 只是最近。 姜予年发现,他送给女朋友的笔记本在禇临书包中离奇出现。 禇临也闻到,他送给女朋友的香水气味竟在姜予年身上浮动。 “第二次了,姓禇的,用我女朋友东西用得很顺手?” “你女朋友?她喜欢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再说一遍?!” 后来说定元旦晚会面基。 姜予年:戴我送的那枚孔雀胸针便好,我定会一眼认出你,茫茫人海我这弯明月向你而来。 抱抱小熊:好啊。 当晚,一班十来号男丁齐跳广场舞,姜予年双眼放空看着一片花花绿绿中,处于C位的禇临。 灯光下那枚孔雀胸针在他左胸熠熠发亮。 怎、会、如、此! 表面不羁学神攻x清冷孤僻少女心受 两个小学鸡把双箭头的甜宠剧本谈成三/四角恋的故事,没有乱七八糟的男配女配插足感情。 互宠,双向奔赴,攻受只为彼此神魂颠倒。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予年 ┃ 配角:褚临 ┃ 其它:下本开《夺笋[快穿]》 一句话简介:没想到他也骗了我。 立意:人与人之间应真诚相待,坦然做真实的自己。 第1章 网吧 刷题,就会上瘾! 学习,就会变强! 姜予年运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下笔如风,脑海里风暴狂卷。不过两分钟,一点大彻大悟的明光亮在眼底,他前伸的手带出一道残影,食指摁在手机屏幕上边的选项C。 回答正确。 本周第两千三百道题。 他往后一倒,姿态放松地伸懒腰,面前漆黑的电脑屏幕映出青年好看的眉眼、下颌。 劲瘦的手臂懒散搭在扶手上,时不时晃动两下,青年一双风流气的桃花眼微阖,敛去逼人锐意,黄昏的暖光涂了满身,看上去像是林中懒洋洋小憩的猛禽。 这里是网吧。 “一群不靠谱的。”青年悠悠地嗤了声。 姜予年原本跟表弟韩举等人约好了开黑,结果左等右等人也没来,他反倒被学习软件最新推出的一套题勾得心痒,一做就是俩小时。 写题,多么快乐的事,只是二十分钟前隔壁似乎发生了争吵,或许还上升到了群架的地步,叽里呱啦的骂声伴着乒呤乓啷的响动,一直到现在还没停。 “昀哥本来没想跟你计较,他跟韩举他们赌三盘游戏,眼看就要赢了,你他妈偏要横插一脚坏了好事,贱不贱啊你?” “今儿个可算逮到你了,看我怎么替昀哥收拾你。” “呸!李诚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艹!这死人妖咬我!” 姜予年闭着眼,听见隔壁越来越大的声响,眉眼染上一股躁意。 “啧。”哪些不长眼的敢在他场子里闹事? 直起身后,姜予年没急着出去收拾人,指尖一动先是触亮了熄屏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1v1斗题房间里,跟他杀得有来有往的小姑娘已经半小时没有动静了。信箱图标一亮一亮,点进去是两人的对话框,对方给他留的言上边,还是姜予年以软妹口吻发的—— 他日我若为青帝:嘤,在题海里做了个全身spa好舒服呀。我跟你讲,函数压轴题(六)真的太可了!小熊姐姐快来!我开好房等你。 姜予年神色平静地略过这句,注视下边对方发来的最新消息。 抱抱小熊:遇到了点麻烦,解决完就来。 时间显示十分钟前,那时候他正沉浸在题海里,应该是没有听到手机振动声。 修长骨感的食指伸出,落在抱抱小熊的头像上轻抚。她的头像是性冷淡风的卡通美少女,怀中紧抱着一个毛茸茸的泰迪熊,下巴满怀依恋地搁在熊耳上,显得颇为稚气。 半晌,姜予年轻笑一声抽回手,敲字回复。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我停笔,为小熊姐姐独守空房,你可要记得回来哦。 姜予年端详一眼,可怜巴巴又楚楚动人,简直完美。 他心满意足把手机揣回兜里,接着起身,向愈发热闹的隔壁走去。 隔着道虚掩的门缝,姜予年听到里边一派杂乱的叮铃哐啷,以及不干不净的骂声,其中有几道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之前韩举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冒头?玩两盘游戏都输不起,一群欺软怕硬的崽种也就仗着人多逞逞威风。” “我操先把这人妖给我摁住!到这时候了哔哔你妈呢,搞不清状况,今天老子就帮你爸妈教教你‘识时务’三个字怎么写。” 这时的包厢内部一片狼藉,座椅、键盘、鼠标翻倒四散,地面上甚至淌着一股鲜血。 几个染发纹身,骷髅短袖破洞裤的小年轻占了上风,将两个穿着十三中校服的人控制住,嘴上不干不净放狠话,带着将人踩在脚下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给昀哥发过消息了吧?那行,禇临这边咱们先别管,”李诚点了点头,视线意味不明地看向另一个人,“至于这人妖嘛……嘶!” 被控制住的青年蛰伏许久,听到骂声神色冰冷,右手腕一转解脱钳制,接着狠狠一拳凿击在李诚的腹部。 李诚冷不防挨了一记重重的老拳,疼得五官扭曲痉挛,脏腑都好像移了位:“啊!嘶,禇临你他妈……” 青年只来得及再补上一脚,便被狗腿子手忙脚乱地制住,狗腿子怒声骂着没轻没重给了他几下。 禇临牙关紧咬,手腕汩汩淌出鲜血,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色流露,只面向李诚道:“你敢动他试试。” 他语气平静泛着凉意,即便再次被那群不良少年控制住,淬着冰凌般的双眼却死死锁住李诚,仿佛一头随时暴起的孤狼。 李诚捂住腹部,面孔狰狞走到另一个身穿校服的人身边,一脚伸出像要往那人的头上踩:“我怎么不敢?我还就当着你面……” 就在这时—— “砰!” 踢门声如惊雷炸响。 “我艹,谁啊?” 里边的人吓了一跳,刚才还‘天老大我老二’狂得没边的混混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 门板被踢得大敞,上边却没有印记,单这踢门功底都是炉火纯青的一等一。 青年身姿修长挺拔,不紧不慢收回腿,桃花眼尾一动,往包厢里边扫了一眼,笑了:“李诚?” 他这张脸,李诚就算被烧成舍利也能认出来,霎时间满脸都写着‘见鬼见鬼’,冒了一后背冷汗。 “姜……姜予年?” 知情人听见这个名字,霎时间噤若寒蝉,头低得不能再低。但也有几个愣头青,一见有送上门的功劳大喜过望。 “诚哥这人谁啊?脾气挺冲,居然敢踢门进来,想挑事?” “不会是想给禇临出头吧?要我说,一块儿揍了了事!” 才跟着李诚混没多久的不良少年大喜过望,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像是闻到肉味儿的鬣狗一样,穷凶极恶地朝姜予年围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后方李诚难看至极的脸色。 禇临向门口望去,等看清疏懒倚在门框边的人时赫然一怔。 敌人已经包围过来,姜予年眉眼低垂下去打了个哈欠。 一群人走路姿势虚浮无力,姿态故作凶狠,脸上狠狠凹着表情格外辣眼睛。他已能判断出这些都是刚跟着他们那昀哥混了没多久的不良青年,被烟酒掏空了身体,不通一招半式。 等到人走近了,踏入三米以内,姜予年眼眸微眯,背脊离开门框。 他神色平静,和平时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只是在看见地面上的一片狼藉里,有字迹密密麻麻布满纸张的草稿纸、习题册,并且还烙着乌漆墨黑的脚印时,出离愤怒了。 是谁!居然把神圣的知识肆意掷在脚下践踏! 李诚脑子嗡地一声,他急切道:“都给我回……” 不良少年们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半截话,他们怀着一腔热血,勇敢无畏地向姜予年发起冲锋,亮出拳脚。 攻势扑来的一瞬间,姜予年心中升起一种明悟的感觉,他想起了之前所做的一道道数学题。 眼前像是慢镜头播放的电影,一切攻势破绽都无所遁形。 思及此,姜予年毫不犹豫地以脚下为圆心建立坐标系,敌人伸出的胳膊腿儿是一道道刺向圆心的线段,躲避路经是那些线段之间的空隙。 建系,位移,摆拳怼脸,鞭腿袭鸟,侧踢麻筋…… 动作如行云流水,利落干脆,一气呵成。 短短五分钟,气势汹汹攻来的几个不良少年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捂着痛处哀嚎。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数学伟大的力量打败了他们。 姜予年慢条斯理将翻折上去的袖子拉下,抚平褶皱,轻飘飘扫了眼地上痛呼的虾兵蟹将,目光又落回到李诚身上:“一年没见,出息了。” 冷汗浸透后背,偏冷的空调一吹,李诚打了个激灵,连忙赔笑:“年哥,这是新来的不懂事,等回去我就教训他们,给您道歉您别放心上。” 姜予年可有可无点了点头,目光落到被钳制住的两人,还有那一地的狼藉,他倏地笑了,衬得曲线迤逦的桃花眼愈发多情。 “李诚,你说今天怎么了结,”姜予年看向身穿校服的两人,钳制两人的不良少年像被烫到,连忙把手放开,“他们两个都是天盛网吧的尊贵VIP,谁让你闯进来对他们动粗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过来砸场子,你们是活得太腻歪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仿佛还有凉气残存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李诚警惕性拉到最高,他嘴里发苦,没想到自己今天过来,居然正好撞在这位阎王的枪口上。 背脊缓缓弓下,李诚姿态放得很低:“年哥,您也看出来这都是些新人,刚混没多久不懂规矩,不是故意要来搞事的,您想怎么样我们绝没有二话。” 姜予年没理他,径直走到禇临跟前,蹲下后看准了对方的手腕,抓住没有受伤的那只,将人给拽了起来,滑腻冰凉的触感在指尖掠过。 李诚咬咬牙,接着道:“年哥,你看,他这手腕刚才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现在还往外流血呢,我这就出双倍医药费给两位同学道歉,马上把这儿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谢谢。” 姜予年面前的青年低声道,随着他站起,清冽好闻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浮到鼻端,姜予年终于看见他的脸,周遭瞬间消音。 青年冷白皮,神清骨秀,活像冰水里浸泡的白瓷,仿佛嘶嘶冒着凉气,因为气息淡漠清冷得太过,疏离感和距离感很浓。 他一向少言寡语,简短的谢语从他嘴里出来,却不会让人感觉到敷衍。 姜予年视线下移,凝在他淌血的手腕:“谢谈不上,你被韩举他们连累,我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管。同学,去处理下伤口?” 禇临低垂眸子看了眼伤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走去清洗,青松般的身影进了包厢中的洗手间,接着水流声响起。 另一个长发披肩的学生自己爬了起来,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只是那头假发已经岌岌可危,他干脆给扒了下来,露出一头细碎短发,这也是个男生。 姜予年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李诚,他没听到李诚刚才又说了什么。 李诚被看得浑身僵直,硬着头皮说:“您看这样成吗?” “再写份八百字的检讨,等回去告诉褚昀,今天这事儿等我过两天得空,再找他清账。” 这是不准备放过的意思了。 “年哥……” 李诚面露难色,要是因为今天这事,姜予年带人找上昀哥,他不得被削掉一层皮才怪。 姜予年似笑非笑:“不想写?” “想写想写!” 姜予年对他们的学习态度抱有怀疑:“是真心想写?” 李诚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都是自愿要写的,不是被逼的。” 姜予年这才点头。 李诚消沉地指挥手底下十个小弟抄起家伙整理包厢。 坐在电脑跟前的高中生回头笑了笑,刚才李诚嘲讽他们不识时务,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李诚是这个处境,果然比他们要识时务多了。 禇临清洗好伤口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场面。 包厢里键盘、鼠标、座椅归位,窗明几净,地面上没有一粒尘埃,灯光一打近乎反光。 几个混混肚子里的墨水加起来不够二两,戴着痛苦面具靠墙写忏悔书,一群人写得一脸便秘色。偏偏姜予年闲闲站在一边,时不时撩起眼皮扫一眼指点,不准偷懒蒙混过关。 一个红毛正奋笔疾书写狗爬字,他走到人旁边:“这个语法结构不对劲啊,别急,九年义务教育把你漏网了,我这不是又把你给捞起来了。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你当场学当场改,改对为止。病句连篇也敢出来跟人打架?” “怎么字只写一半?你心不诚啊,不想出这个门了?” 红毛:我他妈要是诚心学至于混成这样被你欺负? 坐在电脑跟前,穿着十三中校服的长发学生肩膀不住颤抖,显然在克制笑容。 假发已经稳稳当当戴好了,他这时看起来就像个甜盐挂的女高中生,只是明显的喉结昭示着他的性别。 见禇临从洗手间回来,手腕处的伤口清洗好,滴滴答答淌着水,陶可伸手晃了晃手机:“刚才下单让快递小哥送药上门,估计再过十分钟就到了。” 姜予年终于大发慈悲,不在混混后边指指点点,他走过去低眸望着那只冷白劲瘦的右手腕,划痕深刻突兀,他眉头微皱。 禇临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将手往后掩了掩。 “手腕怎么样了?” “只是看着严重,敷完药过几天就能好。” 姜予年点点头,掏出手机示意:“刚敲的医药费,我转给你。” 禇临从电脑桌前拿过手机,这才看见不久前有人给他发的消息,身形一顿。 转完账,姜予年目光扫过妥帖放在电脑桌上的书本,再看向禇临时,深有几分遇到同道知音的欣赏与惺惺相惜。 他抬手拍了拍禇临肩膀,吾道不孤。 禇临顿在原地,神情不解。 之后,姜予年又闲下来,站在门边守着不让人出去,时不时看看左右两边的几张狗爬字进度。 忽的,手机“噔噔”一声响,音量不大,在静谧的包厢中格外清晰,几个不良少年写得抓耳挠腮,一听到声音条件反射性地看过去。 姜予年面无表情回视,几人又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加快速度写,他垂头调低音量的空当,察觉到电脑那边也有人看他。 他没怎么在意,满心满眼都是悬浮窗上显示的消息,抱抱小熊给他回复了。 抱抱小熊:处理好了,小陛下久等。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刚才去处理什么事了呀?第一次见你这么急。 发送的下一秒,室内再次响起清晰的一声手机提示音。 “噔噔。” 姜予年有几分惊诧抬头,这回发出声响的人不是他,声源在他前边,定睛一看,轻咳一声调静音的人赫然是禇临。 这巧合未免有点吓人,刚才那动静一响,姜予年心都跟着漏了一拍。 姜予年倚着墙,余光不经意间瞥到禇临似乎也在聊天页面,笑了下,可能跟他一样也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吧。 抱抱小熊:破事。 他日我若为青帝:别为了那些事败坏心情,不顺心就重拳出击怼回去。话说回来,小熊姐姐你今天心情好低落哦,来给你抱抱贴贴!如果方便的话,发生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讲。 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予年霍然偏头,冷眼盯向旁边偷窥的不良少年。 “年哥我不是有意要看的,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不良少年连忙讨饶,只是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这位大佬私底下对女朋友态度这么软的吗? 不是,凭什么他们在这吭哧吭哧费劲巴力写检讨,他姜予年却在那里一心二用,边当甩鞭子的监工边谈恋爱?! 不良少年越想越气,差点当场裂开。 李诚听到那噔噔的两声,心中暗叫不好,很明显禇临和姜予年在旁若无人地说些什么。 他们凑在一起密谋什么? 悄悄看了一眼,姜予年和禇临两人嘴角勾起微妙的笑意,李诚的心沉到谷底,只觉得那笑阴森可怖极了。 抱抱小熊:没什么,刚才有人打架,没有来得及回复。 他日我若为青帝:消息什么时候看到了回复都成,小熊姐姐你没有受伤吧? 抱抱小熊:没……是我一个朋友手腕被划破了。 姜予年嘴角笑意顿住,眼皮掀起,扫了眼背对他的青年,接着敲字回复。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没事我就放心啦,你现在到家了吗?剩下三十多道题写完我们就能从这个房间出去了冲冲冲! 抱抱小熊:到家了,我们继续。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不良少年写得差不多了,李诚很有觉悟地收拢整齐,上交给姜予年过目:“年哥,都收齐了。” 姜予年沉浸在题海里,闻言头也没抬接过,粗略扫了几眼后,大赦天下:“还成,发下去吧。” 这是过关了。 不良少年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解脱,正准备开溜,就听姜予年挺有兴致地笑:“过来站成一排,忏悔书举胸前,我给你们合照纪念。” 李诚傻眼了:“年哥……” 你刚才也没说还有这一出啊。这话他没敢说,只气极地在心中腹诽。 姜予年一挑眉:“不想出去了?” 一帮不良少年心如死灰,将忏悔书举在身前,像是举着奖状合影的小学生,脖颈支着搭耸的脑袋,整个人如同被压弯脊梁的麦秆。 陶可精神一振,拍拍禇临的椅背,让他跟着一起看。 “来,笑一个。”姜予年手机镜头聚焦,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白光一闪一闪,到最后不良少年自尊心在崩溃边缘,才被大发慈悲地放走。 的确是很有纪念意义,他们怕是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李诚带头,虾兵蟹将脚底抹油开溜,头都没敢回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虚晃一枪。 推推自己的快穿预收《夺笋[快穿]》,专栏可见,一篇苏爽快乐文。 文案: 相里亭生前是个半吊子哲学家,万人厌惧的愉悦犯。 因潜质优异,死后被快穿系统绑定。 系统:欢迎来到反派部!亿万小世界中渣滓横行,你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毫不留情的洗礼!他们的痛苦,就是我们的狂欢! 相里亭:谢谢,专业对口了。 渣滓:倒了血霉投这么个胎。 不管开局处于怎样的逆境,他总能站到世人可望不可及的巅峰。 注:男主性格如文名,非善类混沌阵营。 暂定世界如下。 七零年代:无条件为弟弟奉献的工具人兄长 传统仙侠:团宠小师弟的替身兼天灵根容器 文娱荒漠:被重生者抄袭的身败名裂原创者 无限求生:塔防游戏中惨遭抛弃的炮灰法师 东方玄幻:退婚流龙傲天的恶毒自私小叔叔 真实现代:靠送外卖艰难维生的伤残退伍兵 架空古代:遭玛丽苏打脸谋夺家财的穷秀才 豪门风云:真假父母皆厌烦的混不吝真少爷 abo世界 :被抢走omega的无权平庸beta 第2章 告白 李诚等人走了,姜予年便也没有多呆。 出了门,他给韩举拨去一个电话,耳边‘嘟’了几声,对方犹豫十秒才接。 韩举是风靡十三中的富二代校霸,此时少见的气弱:“哥?” 姜予年扭头进了隔壁的包厢,坐在摊了一桌书本的电脑桌前,和善笑道:“小举啊,之前说十二点到天盛开黑,是不是我记错了,你说的十二点其实指的是凌晨那个十二点啊?” 韩举心虚:“……” 他按的免提,身边正在吹牛皮起哄的十三中校霸团静了静,听见慢声拖着腔调的清越男声,也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咳咳,哥我正往天盛那边走,来的路上碰见褚昀那孙子,去死胡同那边干了一架,这才来晚了,褚昀这乖孙真是害人不浅。” 姜予年气定神闲拆穿:“干完架觉得消耗很大,去胡同口的小餐馆里边敞开肚皮吃了顿饱的,完了嘴才想起这茬,是吗?” 韩举忍不住一脚把路边的小石子踢飞老远,半天憋出来一句:“哥你没在我身上安监控器吧?” “少贫,”姜予年将散开的书本整理好,齐齐地码在书包里,“我这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你们玩得尽兴。” 韩举看眼手表:“这才下午五点半,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哥你这么早回去干嘛?” “去买点东西。” 现在已经是九月末,白天还带些夏天的余温,等到了晚上气温便会骤降下来,温差不小。 家里静得可怕,针落可闻。 姜予年习以为常,把书包放回他的独立书房,手指勾在钥匙环里往外走,到了玄关,他从挂衣钩上取下一件薄外套,套好拉上拉链。 堂妹之前给他分享过几个经常跟小姐妹逛的礼品店,姜予年从历史消息里找到,在楼下扫了辆共享单车便出发了。 街道两边熟悉的景物飞快后退,凉风扑面,姜予年微微眯起双眼。 他家离商品街、学校都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这里是很小的一个店面,专卖女孩子喜欢的精致小物件,里边窗明几净,货架是米白色调,上边摆放的各类东西都蕴着一层光。 收银台前的小姐姐支着下巴打盹儿,灯泡一样的扫码器把她的脸遮住大半,听见脚步声醒了醒神,睁开眼一看,迷迷瞪瞪的有点发怔。 晚霞烧了半边天,烘烤得人都倦懒,柔光晕染在门口身姿挺拔的青年身上。 都说一个人帅,眉眼占了八分功劳,站在门口的青年远山似的眉,潋滟桃花般的眼,并不显女气,甚至那上扬的尾端,在他不笑时看起来有几分凛冽的锐气。 真像是做梦一样,小姐姐心中喟叹一声,接着反应过来,这一看就是来给女朋友挑礼物的别人家的男朋友。 “请问,发夹、卡通玩偶在哪儿?” “发夹在左边,玩偶最里边那一排都是。” “谢谢。” 姜予年在货架前挑选,不期然间想起什么,嘴角一直挂着笑。 他是用女号和抱抱小熊交往的,并且一直以来都在模仿女孩子的语气,为此还专门找了许多萌妹话术,一开始生搬硬套,到现在已经能熟练运用。无他,唯手熟尔。 甚至,姜予年还总结出了许多心得,比如说每句话末尾必带一个可爱娇俏的语气词,姐姐不离口,方能确保甜美人设不倒。 不是他娘,非要矫揉造作,而是这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网络教学资源整合,青坛APP上线,名师好题云集。 青坛上有各类竞赛举办,其中最为隆重,也是姜予年最为期待的,便是一年一度的刷题盛典。 “青坛第三届刷题盛典”即将举办的消息传出,姜予年却发现规则变了,必须两人结队参加。 他是有名的冲榜孤狼,好友列表比脸干净。眼看众多刷题高手结好队,姜予年目光落在刷题榜前十、一向跟他杀得有来有往的抱抱小熊的头像上。 抱抱小熊的头像和她昵称相衬,是一名卡通美少女亲昵乖软地抱着泰迪熊,资料上性别一栏填着女,传言性取向也是。 姜予年数条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最后一拍脑袋创了个女号,掐着人中盛情邀请。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我喜欢你好久了,刷题盛典能不能带带我呀QAQ 抱抱小熊秒回:好。 姜予年:?! 艹,他大号发了百八十条消息一条不回,他还以为这人删号跑路了,没想到小丫头还有两副面孔呢。 姜予年本以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必然是忍辱负重,没想到最后却乐在其中。 ——抱抱小熊认真刷题的样子真是该死的迷人,他陷进去了。 半年相处下来,姜予年探明了消息:抱抱小熊是跟他同届的文科生,学校正是他之前所在的十三中。 得知这个消息,姜予年便打算高二转回去,只是两边学校拉扯,入学手续直到今天才办好,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报道。 思绪回笼,姜予年取下一个灰白格子的发夹端详。 抱抱小熊清冷话少,实际上外冷内热,少女心很浓。这发夹颜色简洁,蝴蝶结款式很漂亮,很适合她,但是似乎并不适合他接下来的行动。 转身打量一眼,身后的货架上都是水晶灯、吊灯、风铃一类,也是不适合。 姜予年走到最里边,两米高的一整面货架上摆的全是各类玩偶,他揪起一只小棕熊,微微摇头,好像也不适合。 姜予年在里边逛了两周,最终买了发夹还有一只小棕熊玩偶结账。 又逛了几家店,也是同样的结果,他并没有挑到真正符合他心意,并且可以拿来表示心意,确定关系的东西。 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意味在里边。 姜予年带着大包小包的精品小物件回去,这些他也打算送给抱抱小熊,但这一次并不打算用。 “送点什么好呢?” 不知不觉晃到书房,放在书架右侧的笔记本映入眼帘,姜予年抽出紧紧挨着的几本,心里有了主意。 …… “不是吧禇临,这么拼的?” 趴在电脑前的陶可回过头,他面庞清秀,卷曲假发梳成高马尾,不仔细看的话定会一眼认成女生,开口却是变声期过后的男嗓:“手腕受伤了就先歇歇,碍不了多少事。” 禇临的手腕已经消过毒,撒上抗炎药缠好了绷带。 他修长的手虚握住鼠标,控制着屏幕里边的人物灵活走位,左手极快地在键盘上敲出轻响,一套操作下来依然行云流水。 敌方水晶缓缓爆炸,火星四溅,伴随着金色的victory升起,禇临盯着屏幕摇头:“接的单明天截止,打完再休息。” 手从鼠标上撤下来,禇临试着轻轻活动,所幸动作幅度不大,没有太过使力的话并没有很疼,还可以忍受。 禇临面容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陶可心里却难受极了。 “要不然你跟叔叔服个软,褚昀那个私生子都敢爬到你头上来了,你……” 禇临不为所动:“他不配。” 陶可叹了口气,不再多劝,着手处理起前两天拍的cos照片。 搁在旁边的手机振动,一条消息发来。 他日我若为青帝:猫猫探头。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再刷一套题吗? 抱抱小熊:今天晚上有点事,改天吧。 他日我若为青帝:感觉你现在心情好低落啊,还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件事吗?抱抱不难过哦。 一段话发出去,姜予年想起网吧的白炽灯光下,青年冷白的手腕上划开的一道深深血痕,疑窦丛生。 难道她和禇临彼此认识? 念头一闪而过,暂时很难确定,姜予年没再多想。 他日我若为青帝:责任并不在你身上的事,就不要继续介怀了。 抱抱小熊:嗯。 他日我若为青帝:当当当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明天你去警卫室就能看到啦!小熊姐姐每天都要开心哦。 禇临忽觉手腕上的伤口有点发痒,盖过了痛感,先前的郁结也跟着消散,他少见地笑了下。 抱抱小熊:谢小陛下隆恩。 他日我若为青帝:(^-^) …… 翌日一早,门卫大爷眯缝着眼辨认:“小伙子有点面熟啊……” 姜予年手中拎了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闻言一挑眉:“我这走了一年,就不认识了?” 韩举指了指:“大爷这我哥,你经常放出去逃课那个。” 门卫大爷恍然“啊”了一声,随后看向姜予年手中提着的礼品袋:“给我的?真是好小伙!” “给女朋友的,”姜予年无情打碎门卫大爷的自我感动,“我先放您这,等她过来了直接提走。明天再给您带茶叶。” “啊,不用不用,”门卫大爷伸手接过,“那我给撂快递旁边了啊。” 两人往教学楼走,韩举问他:“那袋子挺沉的,哥你送的什么?” 秋日的十三中,教学楼外的梧桐叶还没有落尽,风摇树叶。 姜予年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致,言简意赅道:“各科笔记。” “什么!”韩举像被门缝夹到了尾巴,差点跳起来,扯着姜予年就往回走,声音都拔高了三个度,“你那些笔记不是藏得跟宝贝似的,我怎么要都不给吗?不行,见者有份。” 姜予年脚下轻巧一转绕过他,回归了原本的路线。 韩举不依不挠追在后边:“哪有你这么偏心的,这还八字没一撇,你就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根据盛典复赛的题整理的,大部分题你都没写,给你意义不大,除非你想跟着笔记从头到尾写一遍。” “可别,我不要了,”韩举断然拒绝后忽然又问,“那她知道这些笔记意味着什么吗?” 他这位表哥一生将学习注入灵魂,那些笔记本就是他的命。 姜予年笑意柔和:“知道的。” 又走了一段,韩举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致命点:“不是,哥,你跟那个什么小熊视频过吗?” 姜予年沉默两秒:“没有。” “那通过电话吗?” “也没有。” 韩举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哥你糊涂啊!这年头网骗那么盛行,多少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指望着这行创收,他肯定是心虚不敢跟你视频!” “得了啊你,”姜予年脚步一停,“她什么人相处半年我最清楚不过。” 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骗他? 必不可能! 韩举手隔空放在唇前,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得,他不劝了,行了吧? 姜予年闷头走进教学楼,无声叹了口气:通话、视频乃至面基,他以为他不想吗? 但抱抱小熊羞涩内敛,只接受文字交流。或许等关系更进一步,他们便可以彼此通电话、视频了。 回头朝警卫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姜予年心道:也许用不了多久。 高二二班,许多学生注意到了昨天新入驻的课桌,以及上边码得整齐的课本教辅,这些都是那帮平日里风云校园的二世祖校霸们任劳任怨搬来的。 转学生未见其人,声势却是不小。 等听说转来的人是姜予年,班上立刻沸腾了。 “居然是他?” “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七中褚昀他们肯定更加无法无天。” “年级第一该换人了吧。” “那肯定,他在高考工厂那种地方都稳坐榜首,那里的学霸跟他比内卷都嫩了点。” “我永远都记得他的劝学演讲,真的,太窒息了。” “你这么说我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别说了,我好害怕。” 知情人讨论得激烈,等姜予年真的来到班内,反而没多少人继续谈起了。 班主任老王笑眯眯地将人介绍给大家后,他便钉在座位上,沉浸在学海中。 他坐在后排靠窗的王之故乡,沉浸在学习的海洋,海平面上荡漾着神圣的金色光芒。 初晨的阳光洒落在低头专注的清俊脸庞,那种对知识的高度崇敬是如此的熟悉。 同学:太对味儿了。 没有察觉到班内的暗流汹涌,姜予年正在写最新收到的地理题,这是抱抱小熊投桃报李推荐来的,每一道都极尽出题者的巧思,具有特色又不失经典。 姜予年挥笔的时候,心头除了欣喜兴奋还有难以言表的幸福感。 每一道题都是一次奇妙的冒险,能领略不同的风景,有险峰峻岭,也有川河湖海。 如果途中能与他喜欢的人的思维碰触一二,那便是极乐。 临到下午,坐他右边的韩举终于受不了了。 他压低了声:“哥,你回来了总得庆祝庆祝,我在KTV已经订好了包间,你看……” 姜予年手指摁在太阳穴上闭目休息,想着暂时没有找到不错的题刷,点了点头:“行。” 韩举立刻笑了:“那咱们下课就走吧,反正临近月考最近都是自习,耽误了也没什么。” 他在桌下抻了抻腿:“哥你不知道,自从你去了c市,夜生活那叫一个没滋没味,兄弟们都想死你了。” “行了,今晚你看着安排。” “就等你这句话了。” …… 禇临戴上口罩,严严实实挡住下半张脸,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去了警卫室。 小陛下喜欢女孩子,他暂时还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性别,自然谨慎为上,不能暴露。 警卫室里边是一些装快递的货架,禇临在左端找到了那份惊喜。 樱花粉的礼品袋印着小棕熊图案,很漂亮,少女气的色调戳中禇临隐秘的喜好,他心都酥了。 礼品袋外侧贴着一张便签纸,上边写着“抱抱小熊收”。 禇临用左手将礼品袋提在手上,很沉,一如他此时沉甸甸的期待。 他和来时一样,做贼一般注意着四周,步履匆匆赶回教室。 禇临将口罩摘下,视线落到小陛下给他的那份惊喜,心跳得更快了。 里边装的什么? 从没有人送过他礼物,禇临手心冒出一层薄汗,他像是收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隔了一层云雾般的双眼清澈发亮。 他的手伸进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很轻的小盒子,里边是柠檬味的软糖,还有一行字迹。 ——甜食令人心情愉悦,希望小熊姐姐每天都能拥有好心情。 禇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笑的,鼻尖却闷闷地泛酸。 原来他的每一点情绪波动,她都记在心上。 可他却骗了她。 停了两秒,禇临将里边占据绝大空间的一个更大号的纸盒取了出来,里边是摞得整整齐齐的笔记本,封皮上一水儿的“抱抱小熊专用”。 禇临愣住,过去的一幕在脑海浮现。 ——有关海选、复赛题目的笔记本我已经快整理好啦,一本本、一页页那都是朕辛苦打下的江山!每次看都超有成就感的! 禇临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满溢出来,他小心地将笔记本取出,而后看到那张粘在盒子底部的小熊图案便签纸。 江山为聘。 四个字飘逸苍劲,力透纸背,像是也透进了禇临心里。 他的脑海像是夜晚只余黑暗的天幕,然后绚烂的烟花在一束接一束升空绽放。 情绪来得迅猛,犹如春江涨潮后即将决堤的潮水,等平复下去时,手机屏幕上的那句“好啊”已经发送了出去。 木已成舟,青坛不允许撤回。 禇临呆坐在课桌前,一时间思绪乱得难以理清。 一直到一节课下课,韩举给他打来电话,禇临才彻彻底底地确信自己真不是在做梦。 “喂?” “禇临,今晚哥几个在天盛KTV庆祝我哥转学,他今天还和嫂子确定了关系,好事成双!等放学过来一块儿吃喜糖吧!” 作者有话要说:禇临:我吃我自己的喜糖。 青坛APP大致融合易网通(好友系统、课程视频)+猿题库(题库) 第3章 醉酒 “先别急着拒绝,很多人都答应过来,你们班也有好几个,包括陶可。” “等结束了从KTV出来就有几个去网吧,之前不是约好了一起上分吗?正好顺路。” 犹豫片刻,禇临还是答应了:“好。” 电话挂断,禇临看到熟悉的春风拂柳头像的人发来消息。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小熊姐姐我超喜欢你的,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啊啊啊啊朕今日定要广发喜糖昭告天下! 纯然的欣喜扑面而来,禇临像是也被感染到,忍不住微笑。 抱抱小熊:我也喜欢你。 姜予年见到这句,撂下笔认认真真回复,他熟练地点开“萌妹话术100条”,又打开“小仙女专用表情符”,技术纯熟地组装拼接。 他日我若为青帝:贴贴!今天也是想和小熊姐姐更近一点的一天(^▽^) 姜予年放下手机,看着这浑然天成的一句,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从前爱不释手的习题册是怎么也做不下去了。 暗中观察的同学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姜予年没有修仙,肉.体凡胎终究是会累的。 他们活动了下僵直的脖颈,露出一个苦尽甘来的疲惫笑容,该死的内卷终于结束了! 姜予年支着下巴向外看,从窗口吹进的秋风沁凉,他和抱抱小熊认识快有半年了。 抱抱小熊像一株迎风摇曳的含羞草,羞涩腼腆得可爱,现在确定了关系,他自然要更加主动一些。 姜予年心中想着事,不知不觉间下课铃响,夕阳西下,他人已经晃到了天盛KTV。 耳边伴奏一首接一首,夹杂着谈话声和叫好的嘘声。 他当初是从初中部顺顺当当升到十三中高中部的,四年来人缘不错,今天来的人不少。 过来时姜予年别的没带,唯独没忘记带他一早预备好的四盒糖。 嗯,四盒喜糖。 韩举在a市一向吃得开,平时看着不着调,实际上韩家将他教得八面玲珑,此时正笑着活络气氛。 “老林别想跑!这可是我哥入学第一天的大喜日子,过来点一首呗?” “呸,不是你捂着麦不让我唱的时候了。” 姜予年慢悠悠地将盒子揭开,听到坐在那边沙发上的人提到他。 “大半年没见更帅了,不愧是我的屏保常驻嘉宾!” “是啊,更帅了,也有女朋友了。” “爷青结,但是过来半天没看见有女生坐他旁边,也没听韩举他们管谁叫嫂子。” 有人神秘地勾手叫朋友凑近,朋友不明所以又兴奋莫名地将耳朵靠过去。 “我过来的时候人还少,听到韩举说他哥女朋友是网恋来的。” “淦!还有这种好事?我也成天网上冲浪啊,这种好事儿怎么没轮到我头上。” “得了吧,要青坛刷题榜上前二十,你是吗?” “告辞……你说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好大学就算了,怎么谈个恋爱都受限呜呜。” “好好学习吧姐妹!下一个姜予年就是你的!” 他们一开始还注意着放低声音,到了后边越说越激动,姜予年难免听了一耳朵。他装作无事发生,将四种口味的糖拆好,叫上韩举跟他一起发。 “拿着啊,”姜予年见韩举不伸手,就那么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直把韩举笑得后背发凉,“小举啊,大姑娘上轿一样忸忸怩怩做什么呢?” 韩举不得已,将糖接了过来:“不是,哥,我嫂子呢?让她跟你一起发不是更应景?” 姜予年敛笑:“她要是来了我还用你做什么?” “……” 喜糖在手,姜予年挨个发过去,在他看来,这是美好的象征,像是春天播下的种子,饱含对未来的期望。 在坐的学生有点受宠若惊,姜予年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压着七中褚昀打得人头破血流,跟现在这个微笑着发糖,逢人问起还一一解答的青年半点不像。 “对,她学习特别好,青坛前二十,跟我特别谈得来。” “当然漂亮了,今天暂时来不了,你想认识等日后我介绍给你。” “那必须,我女朋友最可爱了。” “……” 青年唇角的弧度不住上翘,锋利深邃的眉眼飞扬。 步伐带点飘,他走到了禇临跟前,笑着问:“喜欢什么味儿的?” 禇临看到熟悉的糖纸外皮,沉默两秒后才道:“柠檬味的吧。” “给,真有眼光,我女朋友也喜欢这个味儿的。” 禇临便笑:“祝99。” 整个包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只有韩举暗自忧愁。 望着踩块西瓜皮就能上天的姜予年,韩举默默叹气,只希望那人真如他哥所说,是个靠谱的女学霸,而不是社会新闻上那种网络骗子。 ——不少抠脚大汉、奶奶阿姨都指望这行增收呢,但愿他们发发慈悲别看上他哥。 场子热起来后,便有人提出要划拳,玩真心话大冒险。 姜予年今天属实高兴,运气却差,到最后喝了不少。 他这人喝多了就爱发疯,韩举心中拉响了警报,在旁边谨慎地盯着,却发现姜予年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一首深情款款的男女对唱过去,姜予年才像是活了过来,睁着一双醉眼,解屏找到和抱抱小熊的聊天界面。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好想给你打一通电话啊,我声音很甜的。 禇临正准备去外边透透气,忽然收到这样一条消息,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快步向包厢外边走去。 另一边,姜予年将消息发过去便清醒了,他石化在沙发上,心绪地震。 甜个屁啊! 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总不能掐着嗓子接电话吧! 韩举不懂刚才还迷迷瞪瞪的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悲痛,正想不通,他被姜予年一把抓住了胳膊,接着就听他哥沉声道:“变声器。” “变什么玩意?变烧鸡?”韩举一时没反应过来。 “……变、声、器。” 趁抱抱小熊还没有回复,姜予年闭了闭眼,决定和盘托出,他语速极快地阐明情况:“我装女生骗她网恋,刚才发酒疯说要跟她通电话,现在急需操作简单的变声器。” 末了,姜予年郑重道:“小举,速速支援。” 韩举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感情网络骗子不是他哥的熊宝贝,而是他哥! 这怎么可以,骗人家一个女孩子多么罪恶。 姜予年仰头喝了杯冰水,强作镇定,他起身拍拍韩举的胳膊:“我先去借耳机,你尽快找到,事成褚昀那边我帮你解决。” 韩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掩面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愧对祖国栽培,我罪恶。 他找到陶可的企鹅号:有没有简单容易上手的变声器推荐?急! 陶可给他发来一条商品链接:三分钟包上手。 韩举迅速将链接转给他哥:三分钟包上手。 这场罪恶的消息传递在短短半分钟完成,收到变声器后当事人额头冒了层冷汗。 姜予年走到KTV外边,凉凉的夜风钻进外套,夜晚的a市各色霓虹闪烁,他戴上耳机点开链接。 生死时速!必须全力以赴!姜予年迅速! 头一回做这种事,姜予年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等购买了才发现自己点了“开始拼单”。 这个变声软件很冷门,月销量寥寥无几,要等到拼单的另一个人,抱抱小熊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不行,要冷静。 姜予年深吸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抱抱小熊暂时没有回复,他还有时间! 正要再购买一单,悬浮窗上显示拼单成功。 菩萨显灵,奇迹一般。 姜予年有些不可置信,他望着对面的玻璃墙,墙上倒映出的青年俊朗得不似真人,因为醉意双眼蒙了一层薄光。 难道,他就是天选之子? 姜予年释然了,他重归冷静,将软件下载好开始研究起来。 里边有十种声线,包括清爽少年、温润公子、磁性总裁、元气少女、清冷校花、性感御姐…… 还算齐全,只需摁下选项便可以了,的确简单易上手。 姜予年试了下清冷校花和性感御姐音,感觉并不符合自己在抱抱小熊面前的人设,而且说话时总有一种滞涩的不自然。 他踢了踢路边小石子,不经意间抬头,不远处有一道人影,隐隐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予年没在意,低头轻触元气少女,正要出声,决定命运的消息发了过来。 抱抱小熊: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我有你企鹅号,那我直接播过去了。 姜予年呼吸一窒,来不及切换,下一秒语音电话的叮铃声传进耳内。 扑通扑通…… 心林中小鹿乱撞,像是快要跳到嗓子眼,姜予年喉结滚动。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认命阖眸,紧张之外暗含期待。 电话终于接通,那端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他的抱抱小熊终于鲜活,用一种沉默却极度鲜明的存在感昭示着,她不仅仅存在于青坛中冰冷的文字里。 “小熊姐姐?”姜予年低声问,喉间干涩,清朗的声音传进耳机,变成元气满满的甜美少女音。 “嗯,我在。” 抱抱小熊一如往常的惜字如金,声线冷淡中泛着甜,隐隐的绷着。 他心跳如雷,生怕变声器突然罢工,这种刺激令他头皮发麻。 姜予年望着夜色里前边不远处的一道人影,因为紧张有些语气不稳:“我终于离你更近了,这太不真实了,好像在做梦一样。” 那端沉默两秒,抱抱小熊道:“不是梦。” 是啊,不是梦,他们是真的确认了关系,在初秋的夜风里通电话,她的声音就在他耳侧,他们真真切切地向彼此迈出了一步。 姜予年笑得灿烂:“我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好……” 一阵风向他面上扑来,冷凉的触感让姜予年更为清醒了几分。 他有些迷惑。 为什么抱抱小熊的声音和变声软件中的清冷校花音那么像!甚至是一模一样! 第4章 通话 一想到抱抱小熊的声线和清冷校花音之间高度的重合度,姜予年“好”到半路说不下去了。 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抱抱小熊格外沉默,气氛转瞬陷入凝滞。 通话静默了会儿,姜予年听到对方轻声问:“好什么?” 她的声弦绷得更紧了。 “好……好甜!小熊姐姐你不知道,我梦到你时就是这个声音,你就是仙女本仙叭!” 姜予年头脑空白一片,根本转不动,所幸苦学半年的萌妹话术挽救了他。 耳边划过一道气息流动声,很浅,像是叹气,也像是松了口气。 抱抱小熊的语速缓慢:“小陛下也很甜,是很独特的那种,不像我的声线,在网络上都有些泛滥了。” 没等姜予年再说什么,抱抱小熊又问:“怎么突然想给我打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就是很想你。” “这样,我还以为你喝醉了或者是真心话大冒险。” “……才没有啦,我下午的时候说了,想每天都和你更近一点。” “……” 一通电话稀里糊涂结束了,禇临望着对方春风拂柳的头像,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禇临差点以为她听出来他开了变声器 。 不过还好小陛下今天喝了酒,有点拖腔带调,他才能将声线的事揭过,顺便扳回一城。 禇临切到和陶可的聊天页面,上边是对方推荐给他的变声器链接。 他回道:谢了。 说来也巧,这个店铺冷清成那样,等他应付好陶可的盘问,点进链接后却发现刚好有人发起拼单。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他一样十万火急,禇临成人之美,选择了加入拼单。 看眼时间,也快结束了,禇临往回走,这时才发现后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形挺拔,霓虹扫过他的侧脸。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正对上禇临的视线,覆了层薄光的双眼像是草原上游刃有余的头狼,锋锐具有侵略性,仿佛一切掩盖伪装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是姜予年! 禇临如遭重锤,心脏不考虑他所能承受的负荷狂跳,血液开始逆流。 姜予年来了多久?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姜予年远远望着不远处的人,待他走近,才发现这人有些面熟。 他一瞬间警惕起来,万没想到竟然是个熟人!他在那边听到多少? 等距离更近,两人视线交汇。 姜予年审慎冷然,禇临提防戒备,对视间似有火星碰撞。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姜予年扯出个笑:“出来透气?” 禇临下颌线收紧,颔首道:“顺便接个电话,你呢?” 姜予年微眯了眼,刚才看到的身影的确是一手举在耳侧,他笑容逐渐舒展:“给女朋友打电话,这个点喝了酒还在外边,她不放心。” 禇临心中大石落地。 他们进入KTV,往包间里边走。 途中,姜予年像是想起什么:“手腕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姜予年偏头看他一眼,青年冷瓷般的肤质,在灯光下像是泛着光。 ——小熊姐姐刚才是和人发生冲突了吗?有没有受伤? ——没……是我一个朋友手腕割破了。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昨天晚上,抱抱小熊的郁闷似乎就因他而起。 推开门走进包厢,喧闹扑面而来,韩举就在门口守着他。 韩举自从姜予年出去,就自发地脑补了一出大戏。变烧鸡啊不是,变声器听说调试起来挺麻烦的,他哥该不会没等调试好,嫂子便打来电话,然后…… 其实两人的孽缘这么断了也挺好的。 在他看到姜予年面无表情进门时,这种猜测被拉到了最高,操碎了心的表弟悄声问:“嫂子那边怎么说?” 姜予年回想刚才通话的惊险刺激,忍不住笑:“说我声音有种独特的甜,还关心我。” 韩举希望破碎,浓浓的罪恶感再次包围了他。 姜予年迈步走来:“放心,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做到,之前我让你做的铺垫都布局好了吗?” “都弄好了,但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请他做代言人?” “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噢。” “小举别不高兴,今天你立了大功,等明天我给你带珍藏的c市土特产,当时买的时候就惦记着你。” 能被他哥宝贝起来珍藏的东西肯定差不了,没想到表哥在c市的时候还惦念着他,韩举窃喜又期待,点了点头。 姜予年视线越过他,看向沙发的方向,来时禇临背了书包,彼时正拉开拉链,将耳机装进去。 有笔记本露出半边,封皮熟悉得厉害。 后背上刺着一道存在感很强烈的视线,禇临回头,发现是姜予年。 见他察觉,姜予年盯着他缓缓笑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没有温度,透着冷意。 八点散场,一群人尽兴地从天盛KTV走出。 “年哥,上分去吗?” “应该是不去了,年哥是灯红酒绿里的神仙,今天这么高兴,一会儿肯定得去舞池里边晃荡。” 等人走了个干净,姜予年靠在共享单车上,望着前边的光影交错,神态有些懒倦。 韩举在旁边扫好了码,发觉他没动静回头一看,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 青年倚着单车,双眼寂然望向远方。 那眼神,像是勘破了红尘,下一秒便会羽化登仙。 “哥,不去跳舞快活了?” 照韩举对姜予年的了解,这个洒脱不羁的浪子回来上学第一天,肯定会一条龙走起,结果现在居然停下不走了,这才哪到哪。 “不去,”姜予年将手机翻出来,凭手感娴熟地解锁,随后才低了头,“没兴致。” 他现在只想固宠,把别的男人从抱抱小熊的脑海里赶出去。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笔记有没有看呀,感觉怎么样?期待.jpg “行吧,那我跟他们上分去了,你回家的时候注意点。” 韩举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又在欺骗清纯女高中生,干脆眼不见为净。 “嗯,路上注意安全。” 姜予年吹着夜风,慢慢平复心情。 他相信抱抱小熊,既然她说了是朋友那就是。只是他的江山只想拉抱抱小熊共赏,不可以给别的男生看哪怕一眼。 没多久,抱抱小熊回复:整理得很清楚,小陛下最棒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喜欢就好。小熊姐姐,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只想给你一个人看哦! 抱抱小熊:好。 他就知道,抱抱小熊最爱的人是他!什么禇临都得靠边站,要不了明天那本笔记就会被要回去! 姜予年扬眉吐气,骑上单车回了家,一口气刷了三百道题。 …… 第二天,韩举收到了他哥的珍藏版土特产,占据了他大半张课桌,高高的摞了一掌厚。 c市押题纯享版秘卷、c市金卷先享题、c市高考模拟题册、c市学霸养成秘卷…… 花红柳绿的封皮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韩举眼前发黑,牙齿打颤:“哥,你这么恨我的?” 哪有这样恩将仇报的? 姜予年侧身靠在课桌边,极富成就感地拍了拍试卷,闻言不赞同地鸡同鸭讲:“别嫌麻烦,我知道你这边不方便放,你可以分两次搬回家。我怕分着给你,没有那种被知识砸中的惊喜。” 神他妈被知识砸中的惊喜! 韩举欲哭无泪,他要是把这些习题册拿回了家,他妈肯定得盯着他做。倘若再听说是姜予年给他的,必定把他脑袋摁书桌上,不写完不准走。 摊上这么一个表哥,他命苦啊! 姜予年惊奇地看他眼泛泪花,不禁老怀欣慰:“也不怪你感动成这样,小举啊你不知道,我是筛选掉了多少习题册,才留下了这些精华。” “答案我撕了,你好好写,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救命! 韩举疯狂挽回:“这是你和嫂子的情趣,还是留给嫂子吧,我少做点题不碍事的。” “她早就做完了,这份是特意给你留的。” 韩举僵着脸,忍住即将奔溃的眼泪:“哥你对我可真好。” “应该的,不然每次给你补课都像是女娲补……咳咳。” 韩举:“……”他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了,从此他的生命都是灰色的。 早自习,班主任老王走到讲台,响亮地拍了拍掌将众人注意吸引过去。 “还有两天就是第一次月考,同学们最近沉下心来复习复习。这次考试和往常一样,大多数题不会太难,但要想拿更高的分数并不容易。” “但是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取得好成绩,超过一班!” “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有。” “大声点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在无语的推动下振聋发聩,震彻一层。 沉迷于班主任经典趣味的老王总算满意了:“自由复习吧。” 姜予年坐在座位上,开始为月考准备起来。 十三中的十一假期一向是留给学生预习赶进度的,月考放在九月的最后两天。 他打算系统地复习一下,累了便刷题调剂心情。 直到手机振动一声。 抱抱小熊:小陛下,给你准备了定情信物,下课了记得到警卫室取一下。 姜予年双眼一亮,下课前一分钟,他从桌肚内翻出口罩戴好,又取出一顶鸭舌帽,全副武装。 虽然笃定以抱抱小熊的人品,绝对不会偷看,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毕竟,抱抱小熊还不知道他其实是男生,改变性取向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事。女朋友表面高冷,实际上内敛容易害羞,不能吓到她。 来到警卫室,姜予年在快递架前寻觅。 老大爷不无纳闷地嘀咕:“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把送女朋友的礼物放警卫室来。” 姜予年找到那份定情信物,锋利的眉眼为之柔和,笑着回道:“神秘产生美。” 作者有话要说:清纯女高中生&女朋友:今天和女朋友打电话了耶! 韩举:我他妈谢谢你呜呜。 老大爷:有两个男生美名其曰给女朋友送礼物,实则暗中交往,我早已看透一切。 第5章 香水 姜予年提着鹅黄色小礼品袋回到教室,沿途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好粉嫩啊,送女朋友的?” “说不定是女朋友送的。” “这个外包装有些眼熟哦。” 姜予年刚回到座位,秦城从前桌转过身来,不无艳羡地问:“年哥,这嫂子送的?” 一提起抱抱小熊,姜予年颊侧的笑弧不自觉加深:“是啊,她送的,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嫂子可真疼你。” 旁边正在闷头做题的韩举幽怨抬头,负重前行的单身贵族如此卑微,前路又是那样暗淡,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韩举仰起脸,看到这熟悉的礼品袋却倏地一怔。 这不是…… 手机振动一声,有一条消息发来。姜予年暂时不急着揭开盖子,低头去看屏幕。 抱抱小熊:喜欢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刚取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拆。这是小熊姐姐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好期待呀! 抱抱小熊:我精心挑选的,你应该会喜欢。 手机放下,姜予年忽视韩举的欲言又止,怀着欣喜难言的心情,修长的手指从礼品袋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唉,果然不是习题册。 姜予年悄然叹息,但不管抱抱小熊送什么,他都喜欢。 他没有注意到,精致的小盒子拿出后,韩举双眼瞪得像铜铃,心中高呼:是它!天呐没错就是它! 姜予年轻轻打开盒子。 爬上眼角眉梢的笑意,在看清盒子里边躺着的一个小瓶后稍有凝固。 他手指捏起精致的玻璃瓶,小心翼翼拿到眼前端详。 这什么玩意? 吃的?精油?乳液? 姜予年眉头微蹙,辨认着上边笔迹缱绻的几行英文,喃喃:“小举,这个你认得吗?” 他当然认得,韩举震惊叫道:“这是drsxxd橙氛邂逅!” “嗯?” “我妈最喜欢的贵妇香水!” 姜予年手一颤,险些没让手中的小玻璃瓶香消玉殒。 这下他明白了,但为时已晚。随着刚才韩举的失声惊叫,半个班都听到了,许多女生纷纷侧目。 “我天!这贵妇香水是他女朋友送给姜予年的?” “几个意思?没听说姜予年私底下好这口啊。” “我一早就说了他女朋友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肯定是想宣誓主权,让姜予年浑身充满她想要的气息!小妖精占有欲居然这么旺盛。” 姜予年面无表情扫了韩举一眼,凛冽的眼风下,韩举识趣闭嘴,唰唰写起试卷,坐在前桌的秦城也悻悻转了回去。 独留姜予年凝视手中的香水,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 他的人设不是青春洋溢美少女吗?抱抱小熊怎么给他送贵妇系列用品。 姜予年不死心地想搜索一下,结果入眼便是和抱抱小熊的聊天框。 他闷不吭声地坐了一会,闭目深吸气又缓缓吐出,随即毅然决然地拿起香水,往自己身上喷了一下。 一时间,香气四溢。 韩举望了姜予年一眼,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灰色更浓了。 世风日下,欲望横行,他哥莫非真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了吗? 姜予年闻了闻周身气味,扬手推开窗子,秋风卷着落叶吹进,暗香浮动。 停了约莫一分钟,他垂眸回复,长睫在眼底打了一层阴影,靠向椅背的姿态依旧透着散漫与轻狂,看起来还是那个人模人样的十三中校草。 也仅是看起来。 他日我若为青帝:谢谢姐姐,姐姐真好!这款香水气味真的绝绝子,清新淡雅又勾人的橙味我真的太可了,而且留香也久,我超喜欢的,爱你哦啵啵! 抱抱小熊:喜欢就好。 手腕贴在额前,姜予年盯了屏幕半晌,忽然唇角扬起,不可抑制地笑了。 …… 橙氛邂逅的确留香持久,下午姜予年晃荡到校外,身上还残存一股子清新的橙味。 身后的小弟们眼神交汇,跟在后边嘻哈笑着,并不敢提起贵妇香水这茬。 “褚昀就在这里边?”单车停在天盛网吧外边,姜予年长腿支地,“他挺狂啊,专挑你家开的地方下手?” “倒也不全是,那孙子几次来这儿,主要是为了禇临。” 姜予年点点头,倚靠着单车没动:“让他滚出来去那边打,别扰了生意。” “成。” 有人进了网吧请战,姜予年拎起车筐中的钢管,静心等待。 韩举足尖踢了踢地面,饶是他养气功夫不错,想到褚昀也不禁有些心烦气躁:“哥,那孙子手底下有好几个犯过事、留过案底的蛀虫,不知道褚昀给他们什么好处,一个个打起架来都不要命的。” “他们不要命,我却不能不顾忌兄弟,尽量不跟他真刀真枪地打。结果倒还让他野心膨胀起来了,现在是成心想把我们压下去,什么都不顾了。” “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我们……” 姜予年淡声道:“就这一次,放心,我有分寸。” 褚昀是a市新贵褚方南的私生子,独霸七中的老大,从初中起就跟姜予年他们不对付。 他这人一向喜欢和七中、职高、社会里边的不良青年打交道,凭借着许诺好处,手底下不少狐朋狗友跟随,比如那天的李诚。 本来只是相看两生厌,但褚昀这人偏激下手没个轻重,一次矛盾爆发后直接把姜予年这边的秦城打进了医院。 自此两边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姜予年给褚昀脑袋开了瓢,事情被人透露给姜振国,姜予年不得不转学才告一段落。 褚昀夹着尾巴消停一段时间,又跳了出来。 姜予年不在,褚昀尝到压过韩举他们的甜头,心便野了。他更加不择手段,不止是韩举,被骚扰到的其他高校学生对他也是烦不胜烦。 想到什么,姜予年问道:“他跟禇临什么关系?” 韩举神色颇为复杂:“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家那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姜予年懂了。 等了没多久,网吧中一群年轻人浩浩荡荡走了出来,领头的人银发迎风飘摆,面庞与禇临三分相似,视线睥睨,一见到姜予年便阴沉了脸色。 身后的人染什么发色的都有,穿着破洞裤,拽得二五八万,刺青、耳钉、鼻环样样不落。 等人走近了,韩举讽道:“哟,a市的杀马特豪族出来炸街了?” 纹着罂粟刺青的男人往前迈上一步:“你他妈……” 姜予年目光越过他,落在褚昀身上,没什么诚意道:“看把人急的,怎么能是杀马特呢?明明就是复古。” “哈哈哈哈的确是复古,奶奶辈玩剩下的东西了,他们不会还以为自己挺帅的吧?” “不许嘲笑人家,年哥都说了,这种坚持文艺复兴的行为挺好,得接着保持。” “姜予年!” 褚昀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怒气,任谁还没开战便被人从头到脚点评一遍,耻辱地刮掉一层皮都得怒火上涌。 “离开了大半年,就学到点嘴炮?” 姜予年从单车上慢慢直起身,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步伐随性,唇角笑意张扬:“嘴炮你都打不过,你说你个废物还能干什么?” 他已经越过韩举,前边是十来个高大的青年饱含恶意威势的目光,步履却仍不停下。 褚昀站在最前端,迎面便是姜予年深渊般漆黑不见底的双眼,极富锋锐气息的视线如箭,令他不自觉地想捂着伤处后退。 但他不能退,过去头破血流,一次次失败的耻辱还历历在目,褚昀不甘心退。 纹着罂粟的男人见姜予年一步步逼近,皱了皱眉越众而出,厉声道:“还敢过来,我看是给你脸了。” 他挡到褚昀身前,旁边几个杀马特也纷纷动了起来。结果没等他们赶到,只见纹了罂粟的男人被钢管一抽,腹部狠狠挨了一脚,便倒在地上弓成了虾米,蜷缩痉挛着抽动,压根爬不起来。 一时间杀马特神色各异,僵在了原地,而褚昀则是钉在了那里。 他平生最畏惧的人提着钢管,悠悠漫步到跟前,青年背光长身鹤立,面容半明半昧,挺拔的身形遮去了黄昏的余晖,只给褚昀投下大片阴影。 褚昀下意识地脚腕一动,退了半步。 来不及恼恨这耻辱的半步,他的前襟便被姜予年揪起,只能被迫看向背着光的青年。 姜予年俯视着他:“没人在意你到底是不是私生子,这么多年来,在意的人从来都只有你自己。褚昀,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网吧门口,禇临蓦地抬眼。 褚昀冷笑一声:“放屁!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少在这里道貌岸然。” 姜予年笑意尽敛:“比起你是一个私生子,我想在更多人眼里你是一块彻彻底底的垃圾。某位金女士一直指望着你这个儿子能帮她上位,你说,一个进了少管所的儿子能不能助她达成心愿?” “褚昀,见好就收。你想继续跌破底线,我随时奉陪。” 一场斗争消弥于无形,也许褚昀听出姜予年的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威胁,想到他背后恐怖的能量,褚方南未见能兜得住他,终究是忍了。 望着褚昀和那帮杀马特离去的背影,韩举偏头问:“哥,你这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姜予年随手将钢管扔进垃圾桶,神情懒怠:“金盆洗手,懒得打。都是成年人了,料理他犯不着用粗。” 韩举总觉得他憋着后招,就在那邪乎的代言人上边。 既然到了网吧,自然不能白来一趟,解决了争端一行人向网吧内走去。 禇临嗅到一丝熟悉的香气,在姜予年从他身边经过时,清新淡雅又勾人的橙味不住向他鼻子里钻。 这是……drsxxd橙氛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别查了,drsxxd——当然是瞎写的。 第6章 月考 姜予年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香气? 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住,没等禇临想明白,有人手臂搭在他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韩举笑眯眯道:“不用猜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有空带上分吗?” “改天吧,我这就走了。” 韩举一脸遗憾地撒开了手臂。 陶可转过身,蜜棕色卷曲马尾随之一动,也跟着禇临离开了。 姜予年这时已经到了二层包间,线条流畅的手臂一送将窗户推开,他不经意间垂头。 远处两道穿着十三中校服的背影落入眼帘,男生如松如竹,肤色冷白,步履从容缓慢,即便是背影也格外出挑。 姜予年认出这是禇临,同时也看到了禇临旁边纤细的女生。 他知道禇临和女装大佬陶可关系不错,那个身形模糊的女生很大几率是陶可,但也未尝没有可能是抱抱小熊。 “啧。”想不到以禇临那个冰冷性子,他的抱抱小熊居然和禇临关系不错,姜予年取出手机。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到家了吗? 抱抱小熊:还没。 姜予年眼眸微眯,旁边韩举已经在招呼上机登号了。他回身坐到电脑跟前,上号、进房、匹配一气呵成,随即拾起手机开始操作,先从香水开始吧。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怎么想到要送我橙氛邂逅的?太破费了QAQ 姜予年不动声色,拐着弯地问。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送这种香水,难道他其实很有贵妇气质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 抱抱小熊很快回复:我母亲知道我要送你礼物之后准备的,不破费。 啊,原来抱抱小熊不知道。 姜予年释然,随即唇角弧度不住加深,没想到抱抱小熊这么看重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争取到了家长的支持。 抱抱小熊:说起香水,我今天碰到一件趣事。 他日我若为青帝:乖巧等瓜。 姜予年此刻的心情非常美妙,手背懒散抵着下颌地笑,每当抱抱小熊和他分享日常,他便离她更近。 抱抱小熊:我和朋友从网吧出来,也在一个男生身上闻到了这个味道。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姜予年心情转为微妙,笑意僵在嘴角,他做足心理建设,面无表情糊弄。 他日我若为青帝:哈哈哈哈谁呀这么精致!不过橙味的确好闻,这一点上,他跟你麻麻的审美同频共振! 抱抱小熊:哈哈,也可能是跟女性朋友玩闹的时候被喷了一下,或者是在一块呆时间久了沾到的。 姜予年懂了,刚才在禇临旁边的人果然是抱抱小熊,她闻到了橙氛邂逅的香气,正在吃“小陛下”和姜予年之间的醋。 想通这一点,姜予年闷笑一声宽慰。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想得太复杂啦,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跟你一样少女心呢。 抱抱小熊:也可能,一起刷题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先开始,我十几分钟后就来。 手机放下,姜予年长吁一口气,开始和韩举他们热火朝天地开黑,同时,他暗暗下了两个决定。 贵妇香水最好还是别喷了,太容易掉马。 抱抱小熊实在有些瘦弱,是时候制定投喂计划了。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月考。 考号打乱,随机分配,姜予年迈入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后百无聊赖地开始刷题。 都是换汤不换药,没有多少新意,他无奈叹气。 悬浮窗上时不时弹来韩举、秦城等人的消息。 年哥保佑,助我这次总分上560! 年哥分我点学神气息,我不贪心只要一点,啊吸———————— 年哥…… 姜予年懒得理,他切到和抱抱小熊的对话框。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这次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只是过了很久,抱抱小熊都没有回复。 距离十三中有段距离的陈旧小区内。 考前半小时,不速之客还没走,禇临寒潭般的清澈双眼结冰,冷气四散。 “谁让你过来了?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在客厅小沙发上饮茶,闻言剑眉微皱:“禇临,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女人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见到这一幕苍白的脸上嘴唇紧抿,眼神闪烁地看向禇临,隐含哀求。 “小临……” 禇临略显单薄的胸膛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紧,他别过脸,沉默冷厉地盯了男人半晌,转身背着书包往外走。 “站住,”男人眉头皱得更紧,“等你明天放学,我安排人过来接你们回褚家。” 女人揪着围裙衣摆,紧张地望向禇临,却只听他嗤笑一声径自离开。 “砰”的关门声将尴尬在人心头狠狠一碾。 禇临到考场的时候,距离考试已经不剩下几分钟了,他捂住腹部,微弓背脊趴在课桌上,侧头将考试用具从书包里取出。 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上边是一条消息。 彼时,姜予年正站在教室外的过道,将书包放在走廊中专门用来存放的课桌上边,手机忽的振动一声。 抱抱小熊:我有点肚子疼。 肚子疼…… 姜予年一怔,他清楚地明白,抱抱小熊向来淡定从容,不会在考前紧张得腹部不适,那么只可能是…… 他日我若为青帝:懂了,你带了吗? 禇临书包里没一点吃的备用,老实回答:没有。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先别急,等语文考完去一趟警卫室,我帮你买回来。 禇临凝视着屏幕,心里的委屈逐渐消散,腹部好像也舒缓了一点。他将手机放入书包,踏入考场准备考试,耳尖后知后觉地有点泛红。 明明他才是男朋友,以后可不能再一委屈就撒娇了。 语文要考两个半小时,上午就考这一科。 姜予年脑海里反反复复是刚才的对话,因为担忧心始终提着。但试卷发下来,他只能沉心定气,争取快些做完。 大部分基础题都很简单,姜予年落笔如风,一行行字迹快速填满了大半张答题卡。 只剩最后的作文了。 姜予年没有急着写,他认认真真读了一遍题目,一字不落。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株小树……请以“成长”为主题写一篇文章,立意向上,文体不限。 文体不限。 姜予年回想之前作的诗歌,还真有一篇主题是成长,他迅速地写了上去,随后起身交卷。 彼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同考场的考生从题海中仰起脸,望着那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监考老师脑瓜顶上的挂钟,沉默了 。 这究竟是有真材实料还是放弃治疗? 姜予年先是去了校医务室,那儿离教学楼很远,来回要半小时,回来的途中则拐去了超市。 买完暖宝宝、黑糖姜茶、垫肚小零食,姜予年望向不远处摆满卫生巾的货架。 姜予年,支棱起来! 正饱受痛经折磨的抱抱小熊还在等你,她现在正在考场上艰难忍痛,晶莹的汗珠从她苍白的小脸上滑落,她会不会想要哭泣? 生理上的折磨那样痛,你要做她温暖的港湾,不能后撤一步!别人的异样目光根本不算什么! 俊逸青年做足心理建设,拎着手提篮,不动声色地四下里看了看。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在考试,来购物的只有他一个人。 艹,还好没人。 姜予年掌心沁出了一层薄汗,悄悄来到卫生巾货架前。 望着货架上林林总总的各式卫生巾,姜予年面不改色地打量,心跳如擂鼓,躁得他头脑发热,尤其听到收银员在那边低声讨论。 他是第一次给女生挑卫生巾,这什么360度、420度,日用夜用的通通不懂。 但是,为了抱抱小熊,他必须懂! 姜予年低头搜索,什么样的卫生巾舒适度最…… “小伙子。” 背后灵猝不及防地出现,姜予年吓了一跳,像是转轴生锈,脖颈僵硬木然地“咔”转过去。 负责整理货架的中年女人笑得满脸桃花开,打趣道:“哟,还是个俊小伙,来给女朋友买卫生巾啊?” 收银员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姜予年沉默点头,背过身硬着头皮迅速挑选,他想赶紧逃离这片恐怖的地界。 中年女人笑道:“你就挑那种单个的,等解了急,你女朋友肯定有自己用着最舒服的一款。” “……谢谢。” “哈哈哈哈哈哈嘿嘿不用谢,小伙真懂礼貌。” 结完帐,姜予年逃也似的,飞一般逃离了超市。 贵妇香水他不喷了,这破超市他也不会再来了! 考完试,禇临缓了缓向警卫室走去,想到小陛下对他明晃晃的担忧和关怀,一股暖流便熨帖地滑过心脏。 他没忘记戴口罩,忽视警卫大爷复杂的眼神,走到货架前,提走了一个蓝色不透明塑料袋。 里边装的东西不少,满满当当一袋,禇临不禁失笑,小陛下是个实诚人,但他真的吃不了那么多。 笑意坠在了眼角眉梢,因为早上没有进食的胃痛也消减了许多。 回到考场,禇临注视着蓝色塑料袋,有种拆盲盒的期待。 他向袋子里边看去,一样样取出来,布洛芬、面包、黑糖姜茶、暖宝宝…… 禇临眼皮子开始跳了,随后就见到袋子底部,占据半壁江山、粉色外皮的四片卫生巾。 禇临:“……” 胃部蓦地抽痛一下,禇临伏在课桌上,颤抖的手指划开锁屏,屏幕上边是两个多小时前的聊天记录。 抱抱小熊:我有点肚子疼。 他日我若为青帝:懂了,你带了吗? 抱抱小熊: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禇临:你懂个屁!!!! 第7章 醋意 撕开面包的包装袋,禇临默不作声吃了一个,饱腹感抚平了胃痛,却怎么也无法消减尴尬。 白皙清透的脖颈仿佛一截浮云,如今燃成了火烧云,热气不断上涌——臊的。 搁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禇临压根不想看,走去将包装袋扔了,回到座位上呆坐,但最终还是红着耳尖拿在了手里。 他日我若为青帝:痛经好点了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先泡一杯黑糖姜茶,暖宫活血祛寒气,是我们女性的好闺密,饭后记得把布洛芬吃了。 禇临一看到这话,热气又烧上来了,飞快将布洛芬、暖宝宝还有黑糖姜茶塞进塑料袋跟四片卫生巾做伴去,然后才手指有些发颤地回话。 抱抱小熊:不用了,已经好一些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就好。嗯……我可不可以问下,小熊姐姐是不是有点宫寒? 不可以!不准问! 禇临面无表情咬紧牙关,隐隐有些无奈的愤然,他一字一字敲下:没有。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小熊姐姐注意经期前不能受冷吃辣哦,还有,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和良好的睡眠,我来监督你。 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禇临手指揪住塑料袋一角,随着咬牙攥紧,耳尖红得滴血,偏偏他还只能—— 抱抱小熊:小陛下最好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 禇临手肘戳在课桌上,掩面挡住了半边泛红的脸,接着礼尚往来。 抱抱小熊:我是第一次痛经,还好小陛下比较懂。你每次经期都在什么时候,也很痛吗? 应该很痛吧,不然经验不会这么丰富。禇临开始心疼了。 姜予年从浏览器切回聊天框,盯着抱抱小熊发来的消息,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他该怎么回复? A.实话实说:没有了啦,我从来都不痛经的。 B.卖惨博同情:是哇,每次来都可疼了呜呜。 以后是会面基的,为免给自己埋雷,姜予年最终选了A。 他日我若为青帝:大概在月中吧,不过每次都不疼。 抱抱小熊:真羡慕你。 禇临抹了把脸将手机放下,意识到什么,又在袋子里翻了翻,没有小票。 教室前边的挂钟显示现在是十一点多,禇临拾级而下往超市走,准备看一下这些女性的好闺密价格都是多少,下次买东西还回去。 他站在货架前记下价格,纷乱的脑海总算静了静,随即倏地跃进来一个画面: 扎着丸子头的元气女孩儿向超市飞奔,额前碎发飘摇,娇俏的脸上染了一层胭脂色,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双乌黑澄澈的杏眼格外明亮。 她细心地用不透明塑料袋盛放,又小心翼翼地放进警卫室,眼含期待地合掌:“信女在此祈祷,小熊姐姐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呀。” 打住。 禇临一边心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边唇角又忍不住泛起笑意。他转向黑糖姜茶的货架,不经意间听到整理货架的中年女人跟人谈笑。 “今天上午快十点的时候来了个帅小伙,那是真帅啊,又帅又高,别别扭扭地给女朋友挑卫生巾,傻站半天也不知道该买哪个。我说‘小伙子,挑那种单个的’,帅小伙立马拿上四片,跟有鬼追似的跑了,哎哟年轻真好啊。” 禇临唇角的笑意僵住。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去结账的了,只记得其中一个收银员笑呵呵道:“今天来买东西的帅哥真不少。” 另一个年轻同事接话:“可不嘛,听说一早过来那个还是校草呢。” 校草…… 禇临垂眸联系韩举:你哥今天上午去超市买卫生巾了? 韩举:哈哈哈哈哈是啊怎么连你都知道了!我哥提前一小时交卷去买的,太拼了! 禇临:给谁买的? 韩举:说是帮我嫂子买的,她痛经走不动路。 禇临:……他和女朋友见过面吗? 韩举:还没发展到面基呢,你问这些干什么? 禇临想到那天姜予年身上的橙味,面色冷淡:没什么,好奇。 …… 下午开考前,姜予年被老王叫去楼道拐角训话。 “姜予年你实话实说,语文提前一小时交卷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的话你直说,老师可以做出让步把你调去一班,不能耽误了你。” 老王一脸“你这孩子太不懂事,我大受委屈但我忍着”,语气沉痛。 姜予年懵了一瞬:“没有的事,您想多了,我就是突然有急事要去处理。” 老王将信将疑:“也是,有我这么优秀的班主任在,你应该生不出二心想去老秦那班。” 姜予年便笑:“其实老师别看我刚来没两天,实际上我对你特别钦佩,在你的感染下我每天都自信满满,怎么可能想去一班?” 老王拍拍他肩膀:“过誉了过誉了,下边的几科都好好考,拉高咱们般的平均分还是得靠你。” “领命。” 下午的考试,鉴于后门的玻璃窗上时不时闪过和老王脸孔相似的鬼影,姜予年没再作妖,踏踏实实考完了。 由于考场不同,放学后姜予年在校门擎天长柱下等韩举一块儿走。 走校生一波接一波涌出校门,他没看到韩举,反倒先等来一个熟人。 蓝白相间的中式传统校服兜在别人身上像是累赘的麻袋,但被青年穿在身上,却像是挑高成了什么奢品休闲服,随着他的举手投足很是赏心悦目。 的确赏心悦目,姜予年微笑着的脸垮了下来,如果他手上没有提着一个熟悉的蓝色塑料袋的话。 这一幕简直刺眼至极。 一个男生愿意帮女生提着卫生巾,关系自然暧昧不清,抱抱小熊一向迟钝恐怕没有发觉,但这个禇临绝对怀有异心! 而禇临自然也看到了他,见姜予年阴冷的视线离弦箭矢一般射来,他也毫不留情地冷眼相待。 仿佛回到了在KTV庆祝那晚,他们目光不善,在空中交汇的刹那,有如冰山狠狠相撞,火星喷溅。 姜予年嗤地扯了嘴角冷笑,打破了僵局,他扫了眼那抹蓝色,随即冰冷的视线又钉在禇临身上。 “你跟她什么关系?” 禇临也笑,眉眼结了一层霜雪:“你说呢?” 姜予年缓步走近,他似笑非笑:“你该不会以为她虽然有一个碰不到面的女朋友,但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禇临长身而立,不落下风冷声道:“姜予年,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姜予年只觉啼笑皆非,抱抱小熊的女朋友就是他,禇临这个妄图插足别人感情的人脸皮倒挺厚。 抱抱小熊是他的,姜予年底气十足,于是气定神闲道:“好啊,我拭目以待,我等着你见了棺材落泪那天。” 有了网恋女友,却还与小陛下纠缠不清。 禇临眸光都淬了冰,看着眼前仿佛胜券在握的俊美青年,只觉得荒谬至极,他讽刺地勾了勾唇:“你等着看好了。” 远处韩举的招呼声愈来愈近,禇临错开视线不再看他,冷着脸离开。 韩举一路小跑过来,见姜予年面容阴霾,不禁放轻了声:“哥,是没考好,还是嫂子又疼得走不动路了?” 姜予年转身往外走,淡声道:“没事。” 背后不说人是非,何况禇临是韩举要好的朋友,暂且给他留一点脸面。 等回了家,姜予年将自己扔在床上,仰面放空思绪,不久便昏昏欲睡。 迷糊间他看到抱着小棕熊的少女走到床前,冷淡的面上扬起微笑,朝他伸出手。 “小陛下,我也喜欢你。” 指尖动了动,姜予年抬手去够,少女却像是镜中月水中花,表面波纹一荡,倏地变成了淡漠清冷的青年。 姜予年手臂坠落,一下子醒了。 姓禇的一个比一个烦人! 姜予年翻身坐起,想起因为禇临手腕受伤,抱抱小熊的闷闷不乐,又想起KTV里禇临书包中的笔记本,还有方才校门口禇临拎着的蓝色塑料袋。 他拳心紧握。 尽管姜予年相信抱抱小熊一颗心挂在他身上,自信禇临那个王八羔子肯定会败,但他们在现实中关系那样亲密,而他和抱抱小熊之间却始终横陈着一面冰冷的屏幕。 有人说:不要隔着屏幕爱一个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没错,一股又酸又闷的情绪郁结在胸,来势凶猛,几乎要焚烧姜予年的理智。 他简直要疯。 姜予年翻出抱抱小熊送他的贵妇香水,低头盯着这件定情信物下定了决心。 面基的日程必须往前提了,他和抱抱小熊之间不应该扎着禇临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等过不久他们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他要让抱抱小熊看清禇临的真面目,让这个狗比哭着落幕。 姜予年手伸进口袋,捏出手机开始铺垫。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好些了吗? 抱抱小熊:……嗯,放心吧不会再疼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问你一个事。 抱抱小熊:问吧。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觉得姜予年这个人怎么样? 对话框一时陷入安静,姜予年的心像是被放在火架上烤,烤得那样焦灼。 足足两分钟后,对方才回话,姜予年急急去看。 抱抱小熊:脚踏两船,渣男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姜予年:我脚踏两条船我怎么不知道? 第8章 竹马 姜予年盯着屏幕久久回不过神,黄昏的橘红日光映亮不可置信的俊逸脸庞。 他是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他怎么不知道?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传这种谣言。 忽的,他像是想通了某个关节,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禇临,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挖起墙角比谁都快。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听谁说的? 抱抱小熊:一个朋友。 他日我若为青帝:手腕受伤那个,禇临? 抱抱小熊:你怎么知道。 他日我若为青帝:就是无意间发现的,小熊姐姐我悄悄跟你讲一个事。 抱抱小熊:嗯,你说。 他日我若为青帝:禇临插足别人感情,不是什么好人,他跟你说的话万不可尽信。 抱抱小熊:……我了解他,不可能的。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禇临不由泛起迷糊,他什么时候插足……不对,这句话似曾相识,前不久在校门口刚从姜予年嘴里蹦出来过。 和心上人聊天的微笑尽数收敛,禇临面色一冷,又飘起风雪。 渣男人不怎么样,倒打一耙的本领倒不小,居然颠倒是非给小陛下洗脑。 抱抱小熊:没有的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人我再了解不过。 死死凝着这句话,姜予年脑子嗡的一声,接着铺天盖地的醋意烧成滔天大火,一瞬间焚尽他的理智。 摁触键盘的动作似乎不再受他控制,完全出自于下意识,冷静都喂了狗。 姜予年沉着脸掏出“绿茶话术”。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和他是青梅竹马? 抱抱小熊:……算是吧。 他日我若为青帝:呜呜我酸了,小熊姐姐只喜欢我,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抱抱小熊:好。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你不要和他来往,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抱抱小熊:……行。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真好!对不起我只是太想独占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呀?TnT 抱抱小熊:怎么会,小陛下明明那么可爱。 外边门口传来“咔”的一声,姜予年终于清醒,他仔细端详一遍对话框,一点儿不脸红心跳,反而忍不住扶额笑出了声。 果然老话说得一点没错,撒娇女人最好命! 屁的元气少女,他就要把枕头风吹成八级大台风。 心满意足收起手机,姜予年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玄关处,女人脱下白大褂,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听到脚步声抬了头,冰冷严肃的神色稍有消融:“阿年,吃了吗。” “随便对付了顿,”姜予年侧倚着墙,懒散地贴了两秒往厨房走,“我没继承老姜的手艺,给你煮点面条还是饺子?” “饺子吧。” 女人坐在餐桌前,划着手机过目事务,随口问起:“我听小举说,你谈了个女朋友?” “嗯对。” “小姑娘学习很好吧。” “那当然,速竞答题能跟我杀得有来有往,非常厉害。” 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陈怡的脸掩在白气后,吃得很快。 但更快的是一通电话:“陈医生……” 陈怡歉然看了眼姜予年,后者平静注视表示理解,她起身应下,提着包扯下白大褂迅速出了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姜予年习惯了,老姜和陈女士豁达开明,又因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不然他当也不至于活得这样潇洒肆意。 收拾好餐桌上的残局,姜予年回房间温习,考虑到明天还有月考,他一早睡下。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的,姜予年梦见还是在黑白灰极简风的卧室,依旧是身下那张双人床,他盖着被子酣眠,臂弯里躺着的柔软小棕熊也是。 “咚,咚,咚。” 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叩墙,没轻没重敲得他天灵盖前的墙体一阵晃动,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跳,姜予年忍不住蹙眉。 “咔擦!” 倏地一声巨响,墙体薄纸般从中间撕裂,混凝土天女散花。 躺在床上的他蓦地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揽紧了小熊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身蓝白校服,身形挺拔的青年肩上嚣张地扛一把扑簌簌往下掉土的巨型锄头,冷淡勾唇,气势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凶器。 风声呼啸,转眼锄头尖抵在姜予年颈前。 “姜予年,交出抱抱小熊,我饶你不死。” 呼吸一窒,姜予年脱离梦境睁开双眼,迷蒙的漆黑眼瞳好一阵失神才重新聚焦,他一把揭开被子。 艹,禇临这狗登西好生猖狂!挖墙脚都挖到他梦里来了! 姜予年好半天才平复心情。 …… 高二文科分开考,占用时间较长,和昨天一样,一直考到下午。 十三中老师出题还是很有水准的,试卷入手,姜予年便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一连考了两天,考场中的学生不免面带倦色。 只有姜予年,那股如火热情愈烧愈旺,运笔越写越振奋。 无边学海上,即便再多学生瘫在甲板上随波逐流,他依然兴致盎然驾着快艇乘风破浪。 遇见好题并且解出来的快感,就像三伏天扑进一堆旺旺碎碎冰,通体舒泰的爽! 只可惜世人理解得少,不过幸好,这条路上还有抱抱小熊陪他一起走下去。 文综的最后一门考完,便是十一假期了。 仰面躺在甲板上晒盐分的学生纷纷活了,振奋地背着书包向校门发起冲锋,姜予年却蔫了,领了作业有点怅然若失。 要是每天都考试该多好。 姜予年斜背书包,随着人流向校门口悠悠迈步,不期然想起那年生日,莹莹烛火下他虔诚合掌许愿:不求天天生日,但求日日考试。 下一秒天公作美,立刻给了他回应,“轰隆隆”一道紫雷劈下来。 从此姜予年再没强求。 他叹息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过了头,身侧是一家昀宝爱心超市,门口戳着个代言人立牌,褚昀那头白毛分外显眼。 手有些发痒,姜予年收回视线,往前走了没多久,韩举一通电话打来。 “怎么了?”姜予年听到电话那端嘈杂喧闹,依约能分辨出手下小弟、褚昀的声音,还有禇临和一个女人的,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在上演什么闹剧。 韩举似乎是贴近了点,以便手机更好收声:“哥,你能来幸福公寓这边一趟吗?昨天褚方南让禇临他们母子搬回褚家,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妈挑拨,褚昀那孙子带一群人过来,把阿姨收拾好的行李一顿打砸。” “哥啊,这场面我真控制不了了,那孙子今天带的人不少,我刚不过。” 姜予年沿路拦了辆出租车,长腿一伸,矮身坐进去后道:“师傅,幸福公寓。” “这种情况是他们褚家的家事,你联系褚方南不是更好。” 话落,手机里仅传出嘈杂的声响,过了会儿韩举才闷声回:“联系不到,人跟新来的秘书出差快活去了,你知道他们家破事一向多。” 电话挂断,姜予年往后一靠,阖眼心说这都什么事,不仅没给禇临这个阴损小人教训,反而要去给人解围,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禇临跟他母亲势弱,褚昀一向没底线,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老旧的公寓楼没有电梯,姜予年只能三两步并作一步爬楼梯,还没到七层便听到争吵声。 “褚昀你还要不要脸啊,人想去哪去哪,用你指手画脚?” “不懂情况少哔哔,当初那些项目少不了我舅帮忙,这个女人除了添乱做了什么?被赶出褚家分居那么久本来都快离婚了,现在听说我爸有意把公司留给禇临又眼巴巴要回去。哪儿有那么美的事?” “你的意思是出轨还有理了,这么些年金家人趴在褚家账上吸了多少血都被你自动忽略了是吧。人家夫妻爱怎样怎样你管不着!去你妈的,还砸是不是?再砸我报警了!” 吵吵嚷嚷的还伴着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姜予年听得头都快炸了,他快步登上七楼,窄小的楼道内堵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的视线越过这些人,恰好落到禇临身上,他一身蓝白校服还未换下,默然站在哭泣的苍白女人身旁,神情结了冰,冷白骨感的背脊挺直,宁折不弯。 姜予年只看了一眼,他长睫垂下,地面上衣物、日用品凌乱四散,一个个脏污鞋印烙在上边。 褚昀堵在门口,新款潮牌球鞋一脚踏在行李箱上,张扬的银发下一张原本还算俊秀的脸遍布阴鸷,他仰头瞥了眼,简陋的公寓内没有一个摄像头,肆意地咄咄逼人道:“报不报随你,继续给我砸!” 砸你个头。 没等狗腿子闯进门,褚昀直立的左腿膝弯处一痛,“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满是凹陷、咯得吓人的行李箱上,身形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脑门重重着地“吨”一声磕了个很钝的响头。 两边的新一轮战争就此熄火,在诡异的沉默中对褚昀行注目礼。 褚昀恼火至极地抬起擦破的额头,后衣领便被人扯住,姜予年幽黑的眼攫住他笑问:“还记得我上次警告过你什么吗?” 第9章 茶气 被当众落了那么大面子,褚昀脸上挂不住,怒道:“姜予年,你少多管闲事,我忍你很久了。” “我还偏就管了,”姜予年一笑,拎着他衣领的手收紧,挥开挡路的杀马特来到台阶边缘,“是我推你下去还是自己走下去?” 褚昀没说话,咬牙略过台阶,笃定姜予年不敢推,回头去看手下的一帮人:“一帮废物愣着做什么!快……” 话未说完,一股冲力从前方袭来,褚昀瞳孔涣散,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 ——姜予年真的把他推下去了! 风声疾扯的同时楼道两侧的墙面急速后退,后领上又传来一股力量,将惊魂未定的褚昀拽回。 褚昀的脸已经比鬼还惨白了,双眼无神地瞪大,良久才惊骇地回神。 姜予年把人扔给手足无措的杀马特,拍去手上灰尘,也不怕他再发难。 这招擒贼先擒王的路数屡试不爽,原因无他,褚昀有谋无勇,太弱了。 姜予年指着楼梯方向,语气简洁有力:“滚。” 眼见大势已去,褚昀状态也差得不能再差,杀马特们连狠话都没放,拖着人就走。 走出去没多远,姜予年的声音再度传来:“褚昀,我上次说的话还作数。既然你先出尔反尔,那么你也没必要在a市继续混了,两个月内,带着你妈爱滚哪滚哪去。” “我说到做到。” 走到下一层的杀马特们一停,接着溜得更快了。 姜予年在扶手旁抬眼,恰好与禇临目光相对,没有针锋相向。 一道女声破开了沉默。 “小同学,今天谢谢你们啊。”女人很瘦,秀美的脸庞苍白得太过,她勉强朝姜予年等人笑道。 “阿姨太客气了,其实我们本来就有矛盾。” 姜予年浓密长睫微垂,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决定送佛送到西。 一帮人整理的时候,禇临不动声色来到他旁边,低声道:“谢……” 姜予年剑眉微挑:“以后你少在她跟前说我的坏话,我就算烧了高香了,禇同学。” 他语调懒散,到了最后的称谓不正经地拖长了调。 禇临收拾的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又垂头去做手上的事,没吭气。 “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啊,”姜予年提着撮箕笑了,悠悠哼了两句曲,“你就跟她说,你之前判断有误,姜予年这个人呢不是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不但不是,深入接触之后啊你发现他这人又帅又有才还……” 禇临面无表情:“她会以为我被盗号了。” “行吧,那你含蓄点夸。” “别做梦。” 姜予年手放撮箕上边,打量着禇临,昏暗的楼道亮起暗黄的灯,青年略弯着腰低头扫地,将被踩碎的物件扫成一堆,随着动作,线条流畅的背部脊柱微微凸起一小块。 清俊隽秀的脸庞冷白,在暗色光线下格外明显,一双浅色眼眸通透冷淡,注视着地面目光一错不错。 这是姜予年这么些年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心中不由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禇临察觉到他的目光,将垃圾聚成一个小堆,回身瞥他一眼:“看我做什么?” 姜予年把撮箕移过去,状似无意问起:“褚昀不成器,褚方南属意你继承公司,你怎么不领情?” 禇临沉默着直起了身,背脊重又挺拔笔直,他嗤笑一声:“那个人就是这些。” 扫帚轻轻一拂,垃圾稳稳进了撮箕。 “我不想要他的那点家产,希望他也别来打搅我的生活。” 姜予年低头瞥了眼,又看向他的脊梁,无声叹了口气。 众人拾柴火焰高,没有多久一团乱的门口收拾好,尹湘还想留他们吃些水果再走,韩举嘻嘻哈哈地跟她摆手:“不早了,我们不多打扰这就回去了。” 他们来到楼下,老旧的小区内也没有共享单车,只能再往外走走。 路上,韩举胳膊肘怼怼姜予年:“诶哥,两个月怎么把那狗皮膏药赶出去?” 姜予年“啪”把他胳膊打掉,他正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他日我若为青帝:对不起呀小熊姐姐,我昨天情绪不太稳定,不是有意要挑拨你和禇临感情的,你不会生气吧QAQ 他日我若为青帝:不过他确实对别人有些误解,不然回头你再问问他叭。 神清气爽打字间隙,姜予年没直接回答,反问:“你说说褚昀这些年做了什么破事。” “那可就多了,从他在初中部想霸凌咱们不成开始,就成天纠集小混混想找回场子,其实那时候倒还好,等他认了栽转学就猖狂起来了,好些学生没逃过他的毒手。” “他仗着褚方南和金玲做后盾,一向下手狠,要不是我们拦着,七中有几个同学肯定得进医院。但毕竟离得远,有时候他欺男霸女咱们也阻止不了,妈的我怎么生这么个混账。” “总之,天怒人怨或许夸张了点,但a市各大中学对他怨声载道这程度绝对达到了。” 姜予年点点头,收起手机装进兜里,眼底清明地陈述:“这次要把他赶出a市,首先经济上你想办法让褚方南冻结他的银行卡。其次,社会舆论上也给他施压,叫被欺负过的学生集体发声,送他上a市热搜。” 韩举点头记下,他知道这次褚昀带人要私闯民宅,甚至想对禇临母子不利,让姜予年动了真怒。 “那代言人那事儿……” 姜予年眼里闪过玩味:“既然引起了民愤,那自然要化解。” “哥,说人……具体点。” 姜予年笑了,扫码后修长的腿跨上单车,风中传来他淡淡的声线。 “把他大头照印在厕纸上,昀宝爱心超市需要新品。” …… 天色很晚了,姜予年回到家后给自己煮了碗面,外加一个荷包蛋,慢条斯理吃完后,抱抱小熊还没回复,他百无聊赖刷起情感博主的文章。 禇临贼心不死,他要保持领跑优势。 没多久,手机振动一声,姜予年从奥妙绝伦的文章中掀起眼皮。 抱抱小熊:没有生气,我问过他了,姜予年这个人除了感情分岔,其余都还好。 感情分岔…… 禇临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 姜予年眸色冷然,他迅速切出页面,点击分享。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今天看到一篇文章写得特别的好!向你推荐《鉴茶指南:一起来看看你身边有哪些隐藏绿茶》 禇临:“……” 他点开一看,轻念出声:“绿茶的定义,喜欢破坏他人感情……表面柔弱背地自信具有攻击性,擅长给多个对象带来情绪价值……” 禇临陷入沉思。 他日我若为青帝: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感触? 姜予年嘴角勾笑,这次,他要让抱抱小熊亲自认清禇临的真实面目,一劳永逸。 禇临,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抱抱小熊:很有启发。 他日我若为青帝:啊,小熊姐姐是不是代入了什么人? 抱抱小熊:嗯。 姜予年喜上眉梢,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隐隐的耳边像有喜鹊在叫,他乘胜追击。 他日我若为青帝:好可怕!小熊姐姐身边居然有这种人存在!可不可以告诉我呀,我也要远离他! 抱抱小熊:这个人,你也认识。 他日我若为青帝:啊啊啊啊究竟是谁!隐藏得好深心机好重,像是灵异片里边的鬼一样。 抱抱小熊:姜予年,茶艺精湛,茶香肆意。 姜予年:? 这剧本不对啊。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三个字,死活不敢相信,半晌眼角眉梢染上怒意,胸膛跟着起伏。 一定是禇临又双叒叕从中作梗!这个人他怎么就阴魂不散地给他泼脏水呢? 手机又振动了,姜予年以为事有转机,双眼一亮看去。 抱抱小熊:你和姜予年认识,不信也情有可原,别自己吓自己。 抱抱小熊:为什么不说话了,小陛下? 抱抱小熊:别哭。 姜予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淡定,千万淡定,如今禇临在抱抱小熊心目中地位有多高,等她认清了禇临真面目,便跌落得有多惨。一定会是你笑到最后。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还好,其实他这人蛮不错的。 那端没了回音,姜予年起身走去阳台吹风,手臂闲适地搭在栏杆上,凉爽的夜风也吹不灭他的怒气。 他想不通,禇临这个人怎么那么的…… 没等他想明白,“叮铃叮铃”的熟悉声音响起,姜予年瞬间浑身僵直,他木然低头拎出手机。 入目赫然是一则抱抱小熊发来的企鹅通话。 头皮炸开凉意,姜予年迅速点开了变声器,摁下元气少女声线后,才抖着手接通。 他语气有些不稳:“……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端冷淡的语声意外的柔和:“小陛下,我看出你在难受了,别去想曾经的往事,也不要多想,我一直在。” 姜予年心情复杂,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那端放轻了声,柔柔的像是一阵徐徐吹过耳畔的风:“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正和姜予年在一起,他逼你说那些话了?” “我是自愿的,”姜予年声线因哭笑不得颤抖,“不是被逼的。” 抱抱小熊叹息:“我明白了,小陛下受苦了。” 一听这话,姜予年知道自己是越描越黑了,他不禁也跟着叹气,心里有点委屈。 彼此沉默了好久,抱抱小熊温柔问道:“现在还觉得可怕吗?” “可怕。”那声音有点哽咽。 听信禇临谗言的你,真让我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印纸那个不会侵权,后边有解释。 第10章 厕纸 “不是吧!” 陶可发布完前些天处理过的cos照片,马尾起飞一个猛回头,禇临坐在他身旁,窸窸窣窣地从书包里取出一沓试卷。 陶可眼睁睁看他将键盘拖平推回去,电脑也熄了屏,拔开笔帽提笔就写,不由目瞪口呆。 “十一假期!禇临你一大早来网吧就是为了写作业的?咱省百万考生都卷成什么样了,你居然也掺一脚,做人别太姜予年成吗?” 笔尖一顿,禇临触亮屏幕示意他看。 他日我若为青帝:美好的十一假期从a市秘卷纯享版开始!如果能和小熊姐姐刷同一套题就是双倍的快落! 抱抱小熊:好,我开始了。 陶可:“……”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恐怖。 他呆若木鸡地瞪着屏幕上的对话框,这就是爱情的苦吗? 太苦了,太苦了,他承受不来。 屏幕摁灭,禇临低头平心静气写起了题。 他觉得小女友最近因为姜予年的事有点多愁善感,这不可以,小陛下还是应该意气风发、自由快活地在题海里徜徉,远离渣男。 同一时间,姜予年合上《30招速成:教你牢牢勾住她的心》,巴掌大的小书粉得烂俗,被妥帖放进抽屉。 姜予年举起桌上新鲜出炉的计划表,满意地上下左右看了看,十一假期的七天被刷题、预习、电影、纪录片、名师网课占得满满当当。 他觉得书里讲得很有道理。 “所谓爱情,就是双向幸福快乐的赋予。 你牢牢地缠住她,占有她的每一分空间,贴心考虑她的每一分感受,带给她无穷的快乐,推她上云端,让她再无暇去想旧情人。 久而久之,即便是朱砂痣,也会在某天偶尔回想时变成蚊子血。” 姜予年现在通透得很,爱她就带她刷题! 在题海的极乐世界中徜徉得找不着北,自然也就断了和禇临那个阴损小人的联系! 此所谓兵法之大成——兵不见血。 整个十一假期,他们心有灵犀,几乎日日夜夜厮混在一起。 只有第四天,姜予年应韩举的夺命连环催出去了一趟,两人去郊区工厂看厕纸生产情况。 整个机械化工厂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人。 一般来说,八小时便有差不多两吨的纸产出,按一包10卷来算那就是将近两万卷,非常效率。 厕用卫生纸不需要卫生生产许可证,其他证件一齐立马投入了生产。 从远处走来一个工作人员:“是小姜先生吗?成品都在这边,你们可以过来看一下。” 工作人员引着两人来到仓库,里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袋装卷纸,工作人员从中抽了一袋,放在桌子上。 “要检查一下质量吗?” 姜予年应了一声,工作人员很快将包装撕开,“昀宝”商标被划成两半。 工作人员是个很年轻的小哥,十分爱笑,掏出一卷纸滚出一臂长,揪了揪上面的人脸笑道:“你们看,我们厂生产出来的纸质非常细腻柔软,这个人呢他还是那么年轻,没有一点因为粗糙长出的褶子。” 小哥招手做出邀请:“不信你们摸摸看。” 姜予年低头凝视着雪白的卫生纸面上,褚昀那张快乐的灰白色笑脸,细腻的脸蛋被小哥揪起了一个小包,显得有些滑稽。 韩举在边角试探了一下,点头道:“质量是挺不错的。” “是吧是吧!”小哥见两人捧场,献宝似的接着夸,“白得跟雪片一样,纸层也实,一卷能顶两卷使,肯定不会漏,用着绝对安心!” 话题走向开始滑坡,往厕纸实用性发展,姜予年接话:“嗯是,纸质非常棒。大概什么时候生产完?” “六小时后吧。” 八小时过后。 昀宝爱心超市,这个天盛旗下的公益超市迎来新品,不管是外边的小牌子上,还是室内的广播全都换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昀宝爱心超市再添新品。” “昀宝牌爱心厕纸免费大放送,让昀宝细心呵护你的每一寸娇嫩肌肤!” “每人限提一卷,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代言人褚昀用了都说好!” 正是黄昏,日头西下,家中掌勺的人出来买菜准备晚饭,顺带到爱心超市逛一圈,自然看到了这根新鲜羊毛。 高手在民间,掌勺的大妈大爷、主妇煮夫大展身手,货架上满满的厕纸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消减,售货员干脆就站在旁边缺一卷填一卷。 有人低头打量两眼厕纸,发现上面印着一个还算帅的小伙子,龇牙咧嘴笑得灿烂。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那人走出门一偏头,看到一旁的代言人立牌,那白毛年轻人赫然跟厕纸上的一模一样。 那人吓了一跳:“我靠,现在做代言人代价这么大的?牺牲自己服务大众?” 旁边也有人讨论。 “这个纸……有点瘆人啊。” “害,代言人自己都没在意,你还矫情上了。” “我去!这不七中校霸吗?笑得可真开心,咋不叫昀宝快乐纸?” 消息风吹一般传遍了知情人所在的圈子,无数学生闻风而来,捧着一卷纸回了家,放进厕纸盒里时有种微妙的情绪涌上来。 “以前你欺我辱我,现在风水轮流转,还不是得呵护我的娇嫩肌肤。” 禇临再去网吧时,发现陶可手里都拿了一卷,指着上边的褚昀乐不可支:“你说,他到底是得罪了谁?这么整他,又狠又笋,以后昀宝还怎么出来见人啊。” 脑海里不期然闪过那天楼道里,青年淡声放出的话,禇临勒紧带子将书包拽下,又看了两眼卫生纸上褚昀越看越魔性的笑容,忍不住轻笑:“没事,一辈子很短的。” 为免遭到姜予年毒打,褚昀这几天出去都带一帮人保驾护航,结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九月末那天晚上,姜予年所谓的让他滚出a市根本就是随口放出的话吧? 呵。 褚昀接着放飞自我,挑事蹦迪,泡吧打架,但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不光是手下那些狗腿子,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见了他也一脸稀奇憋着笑,转头跟同伴嘁嘁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 褚昀把李诚叫到跟前,沉着脸问:“你看到我想笑?” “噗……看到老大那当然高兴,嗤……高兴得不得了。” 褚昀盯着他不说话,握紧了手中的台球杆,青筋直跳。 李诚只好去把包里的一卷纸拿给他看:“爱心超市那边的新品,这几天特别火热,我以为老大你知道。” 褚昀不耐烦地将厕纸扯开一大截,飘飘扬扬的纸面上赫然是他的一张张魔性笑脸,起端处还有一行字:让昀宝细心呵护你的每一寸娇嫩肌肤~ 他脑子嗡一声,久久地盯着那个波浪号,又转向大张的笑嘴,仿佛能一眼看到嗓子眼儿。 是谁!他妈的谁要害我? 气血上涌,褚昀一个踉跄险些昏过去,他双眼赤红,恨恨地用手撕扯那卷昀宝爱心厕纸,像扒橙子一样狠扒。 结果费了老大劲没扒动,褚昀甩手往外用力掷去,厕纸呈抛物线落下,他转身就走。 一帮杀马特全当自己眼瞎没看见,只有一个破洞裤洞破得比较大的,将纸捡起来低声嘀咕:“别扔啊,这是我用过质量最好的厕纸了,老大你这牺牲其实真挺值的。” 褚昀出去就打电话。 “你好,这里是昀宝爱心超市。” “你们这个狗屁爱心超市是不想干了是吧?敢拿我的照片印厕纸,信不信我告你们侵犯肖像权名誉权?” “这边建议禇先生看看合同呢,昀宝日常用品系列您全权授权,不管是肖像权还是名誉权都是没有侵犯的请您放心。” “你们现在立刻停止那个什么破厕纸的免费赠送,现在立刻!” “禇先生请安心,这批昀宝爱心厕纸已售完,新一批暂未上架。” “故意嘲讽我是不是?滚!都给我滚!” “那这边就先挂了,祝禇先生生活愉快,事事顺心,嘟嘟嘟……” 自打那天从工厂回来,姜予年便一直安心和抱抱小熊飘摇在学习的海洋中,分毫不关心外界的风波浪潮。 开学前一晚,韩举打来电话:“这才三天纸就送完了,反响挺不错的,那些大爷大妈一直过来问下一批什么时候上架,要不我掏一周零花钱再来几吨?” 姜予年低头写题时一心两用回答他:“也行,但是不能光吃老本。” 韩举立刻兴奋了:“就知道你还有后招,哥快告诉我,弟弟持币观望!” “像是扫帚、拖布、马桶刷、足球什么的都可以适当来一点,更新换代,丰富昀宝系列产品。钱我出一半。” “嘶……”韩举倒抽一口冷气,“我感觉没等你丰富完,褚昀就连夜扛着火车跑了。” “没事,方便民众生活、化解民愤的好事,他跑了就跑了吧,横竖不亏。好歹也是代言人,以后有新品了也给人寄两件,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哈哈哈哈不提他,哥好不容易放假,别光在家闷着,今晚上跟我们一块儿出去快活快活?” 姜予年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顺势曲肘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看向书桌上这几天以来的战果,不知想到什么,他清俊的眉眼舒展笑了笑。 “成吧,老样子。” 奋战了七天,的确该出去放松一下,姜予年低头跟抱抱小熊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千万不要冒然去学啊仙女们!问了学法的朋友,哪怕是做公益事业印纸也需要当事人同意,不然依旧属于侵犯肖像权和名誉权的行为。 慎慎慎! 除非你们碰到了一个“褚昀”。 第11章 跳舞 他日我若为青帝:今晚出去跳舞舒活筋骨,就不写题啦。 姜予年起身穿上薄外套,指尖一挑钥匙环,摁灭了灯,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没等他从楼道踏出,兜里手机振动了声。 抱抱小熊:什么舞?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就是那种多人热舞,非常嗨!非常尽兴! 抱抱小熊:……有人跟你一起去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嗯,挺多朋友一块儿去。 抱抱小熊:那就好,女孩子在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记得早点回家。 他日我若为青帝:遵命。 禇临盯着对话框眉头皱起,偏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晚八点天已经彻底暗了,霓虹闪烁,有滋有味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心里止不住地担心。 小陛下只是个柔弱爱撒娇的女高中生,这么晚了出去热舞蹦迪,万一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可怎么办? 陶可见禇临嘴唇抿成直线,眉眼显而易见带了躁,手下操作越发犀利,杀得对面在公屏哭爹喊娘,心态全崩。 匹配的空当,禇临忽道:“下盘结束就走吧。” 陶可点头:“行。” 不夜城中各色霓虹闪烁,浓稠闪亮的色泽在深渊般的画布上肆意燃烧,熏染出迷乱的气息。 震耳欲聋的舞曲敲打耳膜,舞池中是乌压压的一片人,他们纵情地扭腰摆胯,肆意地摇摆肢体,宣泄着内心情绪的种种。 稍边缘的暗处,风云十三中的校霸天团娴熟地晃动身躯,和着韵律热情舞动。 “火辣辣的歌儿就唱起来!” “喜洋洋的秧歌就扭起来!” “大红的绸子就甩起来呀!” “扭出个天天好运来!” 清凉的夜风吹动额上碎发,伴着喜庆欢快的广场舞曲,青年们在天盛广场角落悄悄独领风骚。 韩举神清气爽问:“这首歌真是太得劲了!叫什么名儿?” “是挺好一首歌,唱功好,寓意好,节奏感也带劲。” “没问你这个,问的是叫啥。” 姜予年:“天天好运来,今年大妈们的广场舞新宠。” “收藏了收藏了。” “从今天开始,它在我心里和酒醉的蝴蝶一个地位!” 一首歌跳下来,回味无穷,姜予年稍事休息,旁边的老太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小伙子跳得可真好。” 姜予年也赞:“不熟,比不得奶奶。” 老太太直乐:“奶奶年纪大啦,扭不动咯!” 下一首是经典老歌《套马杆》,姜予年接着纵情自我。 携着一身阴影的青年肌肉线条走向漂亮,恰到好处的一层,不单薄也不过分膨胀,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他神情认真中含着喜悦,举手投足时,充满别样魅力。 他在领略广场舞的风景,看广场舞的人也在欣赏他这片风景。 “现在来跳广场舞的都这么帅了?” “一来还是七个!中间那C位跳得也太好了吧?” “好像十三中校草啊!” 从天盛网吧步出,陶可听到动静来劲了,硬扯着禇临去看,一看吓一跳:“这不是姜予年韩举他们吗?跳得好开心啊,勾得我都忍不住想下去一起了,校霸的夜生活都是这么丰富又朴实无华的?” “我去,他们跳得可真好,我跟你说,这水平没个三五年积累绝对跳不出来。” 禇临抬眸向广场内看去,见到姜予年顿时一怔。青年明显沉浸在各种舞姿当中,面上表情都很到位,有些说不出来的喜感。 经典舞曲在耳边轰炸,还是DJ版的,禇临久久说不出话来,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小陛下给他发的消息。 多人热舞、非常嗨、非常尽兴……跟广场舞贴合极了。 想通这一层,禇临的视线在姜予年周围逡巡,试图找到一个柔弱爱撒娇的元气美少女,只可惜并没有。 陶可见他目光四处游移,问道:“找什么呢?” 虽然还未确认,但禇临心中笃定:“小陛下,她跟着姜予年他们一块儿来的。” ——她说跟朋友一起出来跳舞。 这信息量有点大,陶可消化完也跟着找,纳闷:“没有啊,那边一个女生都看不到。” 禇临取出手机,盯着对话框发了会儿呆:“可能是跳累了,正在别处休息。” 陶可:“那你……” 禇临切了页面:“姜予年他们跳得挺尽兴的,一时半会应该散不了场。这么晚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劝她早点回去。” “可以啊禇临,实力偷家。” 天盛广场角落,姜予年跳完一曲套马杆,迎来最炫民族风没多久,贴着腰右侧的口袋里手机剧烈振动。 他只好一路走位躲过投入的大爷大妈,跑去广场外的树下摁了接听键:“哪位?” 那边没人说话,只隐隐飘来一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姜予年皱眉:“喂?在听吗?” 将手机拉开了点距离,姜予年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无聊消遣他,手机听筒中传来熟悉的清冷女声:“姜予年?” 是抱抱小熊! 姜予年僵在树下,风化成一樽双眼微微瞪大的雕像,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掀翻。 他缓缓地将手机屏幕移到眼前,看清上边抱着小棕熊的卡通少女头像,眼前蓦地一黑。 她是不是发现了? 但这并不是合适的掉马时机啊! 姜予年急中生智,先是找到变声器,随后又兀自模仿出手机交递的动静。 清朗微磁的声线漫不经心:“总算回来了,给,你的手机,有人来电话了。” 姜予年又选定元气少女的声线,开启变声器:“谢了,啊是小熊姐姐!” 自导自演完,姜予年道:“小熊姐姐,我刚才去找洗手间,把手机交给朋友保管了,你没有久等吧?” “没有。” 禇临望着天盛广场微微皱眉,姜予年早已跑没了影,一直没有回来,恐怕正在监听他和小陛下通话。 他眯着眸子,示意陶可先回去,尔后绕着广场走,企图找到那两人,通话中却是语气如常。 “你喜欢的舞种是广场舞吗?” “小熊姐姐好聪明,一猜就猜对了。我听你那边的声音,好像也在天盛广场?” “嗯,绕着广场散心。” 姜予年心凉了半截,扭头环顾四周,心彻底凉了。 天盛广场设计得就像是一个离地很远的盆地。重新进入广场,举着手机实在鹤立鸡群。但要是往外走,哪怕是最近的天盛网吧也隔着段距离,去的人少,他边通电话边走过去难保不会被发现。 只有一个方法了。 姜予年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酝酿好情绪。 元气少女俏皮可爱:“正好我也想散散心,小熊姐姐我们打开共享定位,玩你追我赶好不好?要是你抓到了我,我就让你……” 清冷校花带了点笑意:“赢了的话一个不过分的条件,开定位吧。” 定位打开,姜予年发现抱抱小熊就在不远处,立时不讲武德地向着相反方向风一般跑了起来。 他一跑,抱抱小熊也跟着跑。 姜予年惊讶地发现,以他的腿长和跑速,抱抱小熊居然与他不相上下! 禇临也有些惊奇,那样软萌爱撒娇的女孩子,跑起步来居然那么猛! 他们绕着圆形的广场外围飞奔,始终相对着保持一定距离,像是开始转动的太极八卦图中的阴阳两点。 一首接一首充满动感的广场舞曲都在为他们喝彩。 过了会儿,听筒中传来元气少女有些气喘的声线:“呜呜小熊姐姐我跑不动了,我们还是散步吧。” 额上冒了一层薄汗,姜予年其实还谈不上累,但他担心抱抱小熊逞能,万一累坏可就不好了。 那边,小陛下话说到一半,禇临便下意识地慢下脚步,步伐迈得极慢,他轻声道:“是我不好,明知道刚才的速度超出小陛下负荷却没有制止,罚我站在这里等你来捉好不好?” 抱抱小熊语调依旧是冷的,姜予年却能从中听出哄人的温柔,心跳漏了一拍。 “我才不要作弊呢,我要堂堂正正战胜你!” 才怪。 局势又是一变。 两人的速度骤降,龟爬一般,甚至前走两步,后撤三步,最后同时立定在原地不动了。 安静了许久,手机听筒中传出彼此浅淡的呼吸声。 直到禇临打破平静:“九点了,小陛下该起驾回宫安寝了。” 姜予年便笑:“梓潼也是,那我们下次再战。” 电话挂断,姜予年往回走去找韩举他们,一路上心情很好地哼起歌。 半途却碰到一个熟人。 迎面走来的青年仍是淡漠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泄露了几分笑意。 他们彼此擦肩而过,意味不明的视线却钉在对方身上。 姜予年冷笑:这什么破竹马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可惜他已经让抱抱小熊回家了,今晚他们绝对不可能再碰到了。 禇临也面含讽意:大半夜的约小陛下出来,孔雀开屏一样展示舞姿真是心机,可惜他早就劝小陛下回家了,今晚他们绝无可能接着嗨,接着尽兴了。 呵。 不过如此。 第12章 成绩 昨天睡得晚,今早一起来姜予年眯缝着睡眼蹭了两下枕头,这才扬手关了闹钟。 “abandon抛弃,abuse滥用谩骂虐待……” 念念有词地恢复清醒,姜予年抓了两下碎发起床。 洗漱用饭后,他将准备好的礼品袋缓缓塞入书包,到了十三中放进警卫室去。 老大爷正坐在桌前往茶缸里放枸杞,看到他戴着口罩将礼品袋放货架上,悠哉悠哉晃了晃茶缸问:“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追女孩子都爱搞神秘这套?这些日子戴个口罩鬼鬼祟祟过来给女朋友送东西的可不少。” 姜予年取出便签纸写了行字,贴在礼品袋外边,闻言随口道:“网络时代,可能是网恋到校友还没发展到见面那个地步吧。” 老大爷端起茶缸吸溜一口,心想这不另类的盲婚哑嫁吗,他摇摇头:“万一对面是个大爷我这样的人呢,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哦。” 一切搞定,姜予年往外走,出了警卫室时迎面碰上一名同样戴口罩的男生,身形颀长,眼波清泠,莫名透着点熟悉,手中提着一个粉嘟嘟的小袋子。 姜予年出了门越是回想,越是想笑,还真让老大爷说中了。 走了没多久,姜予年忽然顿住脚步,返身折回去,胳膊撑在门框上往里看。 刚才的男生走到货架前,小粉袋放在了上边,接着他转头注视礼品袋片刻,伸手提了往外走,没想到被人堵在门口。 “禇临?”姜予年扯下口罩,露出似笑非笑的一张俊脸。 男生也将口罩扯下,垂下眼皮看向台阶下并不打算让路的青年,清隽俊秀的脸庞面无表情:“姜予年,几个意思。” 姜予年不由失笑,视线有意地落在礼品袋上,又凝回禇临脸上,啧了一声:“她让你过来取的?” 禇临淡淡嗯了声,接着想到什么:“她让你送来的?” “当然了,”姜予年懒洋洋地撑臂挡在门口,分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拖慢的语调有些缠绵,眼里却不含笑意,“我这刚放这儿,你就过来帮人拿了,挺巧啊。” 禇临只盯着他不说话,姜予年便也盯着他。 气氛诡异地凝滞住,老大爷看到这一幕放下茶缸,被胡须包围的嘴唇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戴上了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开始敲。 ——如果你碰见两个男生网恋,互相误以为对方是女朋友怎么办? 帖子发出去没多久,便有人回复:压心底,压心底,给彼此一片粉红的回忆。 有学生过来取快递,姜予年放下手臂,侧身让路,来到警卫室背面:“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以后离她远点。” 禇临跟着过来,微微眯眼:“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们认识很久了,也自然而然确定了关系。姜予年来晚了就认,别整天想着在别人的关系中人嫌狗厌地找存在感。” 姜予年闻言嗤笑,上前扯住禇临衣领,径直望着他慢慢凑近,鼻端一股松竹的木质香。 青年温热的气息扑在面颊,目光极具侵略性,禇临有些透不过气来,皱眉发狠地攥住姜予年的衣领。 “想动手?”禇临掀了掀眼皮,手上的力道加大,冷笑着扬下颌,“来啊。” 姜予年比他稍高一截,垂头凝望着近在眼前的一张冷白面孔,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少仗着长了一张小白脸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不可能答应跟你交往。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她把你当哥哥,是你心怀不轨想拆散我们两个上位,别颠倒是非白日发梦。” 校门口来往的学生不少,哪怕他们在警卫室背面,也不是没有学生走过时好奇张望一眼。 “我不想在这跟你动手,”察觉到禇临的手没轻没重地擦到喉结,姜予年心头燥火更盛,“松开。” 战火暂歇,姜予年整理泛起褶皱的校服,一看对面禇临油盐不进的冷硬,怒极反笑:“瞧你那一脸倔样,就非要插足在我们中间跟我抢人?你当个人放弃她,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别老是凭借竹马这层身份从中作梗了成不成?” “还我感情分岔,脚踏两条船,你这么了解你是那两条船啊?” 姜予年自认已经是强压着脾气苦口婆心了,不料禇临只是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一提拉链,拎着礼品袋走了。 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姜予年想着,禇临真是越发嚣张了,还是他枕头风吹得不够猛。 望着两人的背影,老大爷放下遮掩表情的茶缸,取出小音箱,给自己放了首粉红的回忆。 他哼哼:“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 二班内气氛一片凝重,学生低头或写或念,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望眼欲穿。 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挺直了背脊,来了! 学习委员凌致不负众望捏着一张纸推门而入,举起挥了挥。 “家人们!新鲜出炉的成绩单,还热乎着呢!” “老铁快快投影!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这日盼夜盼,盼了一周了,现在居然有点不敢看。” 凌致打开多媒体,拍下成绩单传上去,顺便也发到班级群里,方便他们跟别班学生互通有无。 成绩单呈现在幕布上,各科分数、各科排名列得仔细,最右边是总分、级排名、校排名,明明白白。 “比估分要低了十分,这次老师把主观分压得好低啊。” “姜予年这都能第一?” “提前一小时交卷啊,他作文能写完?哪个菩萨给了他一百二。” 正热烈讨论,教室门再次被推开,姜予年提了下背包带从前排快步穿过,班内霎时静了下来。 他来到座位上,仰头瞥了眼多媒体上的成绩单,只一眼,接着按部就班地掏出错题集温习。 姜予年面上不显,其实心中是有些感动的。方才在教室外,二班内分明很热闹,等他走进来学习,一个个都不吭声了,这些同学别看面冷,其实心热。 没温习多久,老王敲了两下门板将他叫走:“姜予年,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姜予年一走,班内重新热闹起来。 凌致咬牙切齿:“提前一小时交卷分明是对我们的战术蔑视!” 同桌义愤填膺:“呵,姜予年以为我们会羡慕嫉妒吗?简直笑话!” 凌致冷笑不已:“那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同桌微妙一笑:“根本不会让他听到。” 两人视线一对,纷纷沉默了。 办公室内是教一班二班的各科老师,见到老王身后的姜予年,顿时来了兴致。 “姜予年以前是我的学生,真是便宜老王了。” “一回来年级第一就换了人,一班林兴宇那小书呆子还是输了一筹。” “诶,老秦,你这脸色不大对啊……” 一班班主任老秦面色阴沉,闻言咳了两声解除尴尬,抬头却正对上老王关切的眼神:“老秦啊,天又冷了,可得多穿点。” 老秦僵着脸应。 老王一边走到他对面的办公桌坐下,一边叨叨:“多大人了,咋能不注意自己身体呢,咱们这个年纪就得养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老秦没理他,批改作业的动作却“嘶啦嘶啦”明显狂野了。 当着众多同事的面,老王一脸沉定同姜予年道:“这次作文失分严重,但其他科稳在前三,考得也算差强人意。” “我看了你的语文试卷,前边各题答得都很不错,期中好好儿考把作文分提上去。你看这次第二的林兴宇离你那么近,多险呐。” 姜予年十分配合:“放心吧老师,以后我都会认真考的。” 老王很满意,起身将他摁在座位上,拍拍他肩膀:“今天安排你国旗下演讲,你挑篇稿子,短点儿或者夹带私货都行。” 他晃晃悠悠出了门,姜予年依言搜索,但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姜予年稍稍偏头,对面的老秦和善地朝他笑:“小姜同学,一年前天盛广场一别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跟着老王学没前途,要不要来一班呐?” 第13章 流言 对面的老秦笑得满脸菊花开,望着姜予年的双眼饱含期冀,分毫没有挖同事墙角的罪恶,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姜予年在想推辞,短暂的沉默被老秦误以为是意动,他再接再厉:“老王这人好面子,哪像我接地气。咱一块儿跳了俩月广场舞的交情了,你要是来一班,不管课上课下,老师肯定拿出十足十的劲头培养你。” 姜予年:“……” 课上课下。 咋,你还想教我跳广场舞? “我记得你地理不是很好,我们一班的禇临知道吧?在地理方面知识储备可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有些欣喜地看到姜予年疏懒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你要是过来,我安排你们当同桌。” 岂料他话音一落,姜予年委婉拒绝:“老师,我已经适应了二班的节奏,何况我很多朋友都在这儿。” 老秦有些失望,却也没再多劝:“那行,你要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也可以再跟我说。你什么时候转到我们班,小禇同学什么时候当你同桌。” 姜予年:“……” 下辈子吧。 这场不道德的挖角行动结束,姜予年却久久无法平静。 一想到禇临,姜予年便牙根痒,他注视着屏幕上的一篇篇演讲稿,眼里温度逐渐降低,手放在了键盘上。 周一第二节 课后的大课间,乌压压的人头有序汇聚在操场上,偶尔会有人交头接耳,班主任眼风一扫,便讪讪缩了脑袋,过不了多久又故态复萌。 一班队伍中,林兴宇站在倒数第三排,旁边便是禇临。 推了推眼镜,林兴宇掏出一本口袋单词,一声不吭地默背,不知是不是因为晨风太冷,他持着单词书的双手有些发抖。 背不下去啊,林兴宇抹了把脸,他转头看向禇临,对方一手插兜,右手上也拿着本巴掌大的小书在看,俊秀眉眼间并无波动。 敏锐察觉到什么,禇临倏地转头看去,林兴宇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实在奇怪,禇临眉头蹙起。 林兴宇用书挡住下半张脸,神神秘秘问他:“禇临,我能问你个事不?” 禇临:“问吧。” 林兴宇:“你觉得姜予年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禇临默了两秒道:“不怎么样。” 林兴宇立马激动了,把着口袋书的两手更抖了:“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吧?他要是跟你提分手,你可千万别答应!一直拖到高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禇临反应不过来,瞳孔有些发颤:“什么分手?” 此时,他心中升起的唯一念头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吗? “别装了,你们两个今天在警卫室外边揪着衣领亲得难舍难分,我们都看见了。” 禇临瞳孔涣散,启唇试图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根本……” “别说了我懂我都懂,你是逢场作戏,但对姜予年来说可不一样,他认准了什么那就是什么,铁定一颗心扑在你身上。禇临听我说,把持住,千万把持住!给他一段虐恋情深让他也尝尝求而不得、从云端坠落的滋味!” 禇临:“不是……” “早恋是学习路上最大的拦路虎,禇临,打败这个霸榜第一的魔王的希望都在你肩上了!” 禇临:“……” 离谱。 升国旗奏国歌过后,主持的女生手握话筒念道:“下面进行大会第五项,有请高二二班姜予年进行国旗下讲话。” 青年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姿挺拔,步履生风,演讲稿半遮住俊脸,看起来人模人样。 底下的学生神色各异: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简短的开场白后,姜予年朗声道:“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学会放弃。” 底下学生明显一愣,这剧本不对啊,不应该是劝学2.0吗,难道是新的套路? 林兴宇激动得直拍禇临手臂:“我去他绝对想隐晦地跟你提分手,禇同学拖住他!” 禇临深吸口气,想看看这些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活到老学到老,学习是我们一生的伴侣……求学道路自古不会平顺,常有超出解决能力的难题困扰心志。但你要知道,每个人的际遇、优势不同,不必去拿别人和自己对比,‘有人将难题解出来,我也可以’,这句话有时候是不成立的。这种时候,难题固然有致命的吸引力,但你要学会放弃,否则将误入死胡同。” 一众学生听得一脸隐恨:果然是新套路,居然用激将法内涵我们狗贼!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爱上学习吗?有本事你从第一下来啊! 禇临眼眸微眯:他这是在含沙射影内涵自己别再肖想小陛下? 正若有所思,手臂上又被拍了几下,林兴宇一脸凝重:“姜予年一定是意识到了你这个难题会阻挠他继续上分,禇临,情况危急,你一定要拖住!” “不过放心,你这个难题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我们作为盟友也会一把子支持你。” 禇临:“……” 一段演讲说得台下众人心思各异,群情激动,姜予年目光从演讲稿上移开,作出总结:“学海何处无芳草,行至难处要放弃。” 下台时掌声雷动,姜予年眼尖地看到站在前排的矮个男生手都拍红了,一脸被激励到了的通红,追逐着他的视线也带着振奋。 脚步微顿,姜予年朝他笑了一下:“同学,今后加油啊。” 男生朝姜予年高高举起了拳头,接受了他善意的鼓舞。 …… 姜予年埋头梳理笔记,总觉得有目光时不时扫向他,身边的韩举也总是欲言又止。 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夹着书拉开了门,驱走一室沉闷,因为下节是体育课,教室内气氛十分活泛。 韩举往头上套了个头带,手捧着杯子半晌没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偏头问姜予年:“哥,你听到关于你和禇临今天早上的传闻了吗?” “早上……”姜予年扣上笔帽,有些啼笑皆非,“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想欺负禇临吧?” 韩举想想那个情形:的确是摁在警卫室墙上欺负,这么说倒也没错。 “你什么表情。”姜予年意识到不对劲。 韩举握着枸杞保温杯的手因用力指骨突出,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失望,声线颤抖哽咽道:“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样对得起嫂子吗?我跟禇临是兄弟,你强迫他我以后怎么在他面前抬头做人?” 姜予年不明所以:“我怎么强迫他了?你把话说清楚。” 没想到韩举更怒了,甚至没忍住一拍课桌:“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你还跟我装傻!” 姜予年只是仰头盯着他不说话,视线很淡,韩举眸光发狠地与他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教室内人越发少了,安静许多,后门边女生的声音格外清晰:“姐妹你看论坛了吗?” “看了看了,姜予年和一班班草在警卫室外边亲得难舍难分太激烈了!我都不好意思看第二眼。” “他不是还有个网恋女友,这是移情别恋了?” “害,谁知道呢。” 姜予年双眼微微睁大,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他霍然起身,挥开挡在身前的韩举,咬牙切齿道:“我强迫他什么了?明明是他仗着是你嫂子的狗屁竹马,硬要插足别人感情!” 韩举一怔,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哥,你说真的?禇临他不是这种人。” “那还有假,这混蛋成天在抱抱小熊旁边造我谣,”姜予年撩起眼皮,表面上看倒是不见生气了,“论坛呢?给我看一眼。” 韩举垂头点开那张图,没眼看地将手机递去。 姜予年定睛一看,图片上赫然是他和禇临彼此拽着衣领,到警卫室后针锋相对的场面,哪里都没错。只是拍照角度有问题,在他凑近了禇临后看起来特别像……情难自禁地拽着衣襟激吻。 下边还有人回复。 “吻得太激烈了吧,大清早的兴致真好啊!” “我去,你们看他们头顶上的窗户,门卫大爷看傻了都。” “禇临同小区,九月末那天褚昀带一帮人去找一班班草的茬,校草姜某冲关一怒为蓝颜,上去没多久就让褚昀屁滚尿流滚下来了,之后就把褚昀印厕纸上了。太宠了!” 楼主:“知情人,今天演讲中说的‘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难题’就是禇临,姜予年这狗贼都开始骑脸秀了,好生嚣张!” 姜予年血压都火箭升空般拉高了,盯着发帖人忍不住磨牙,恨恨举报了七八次,冷声道:“我记得秦城那小子好像是论坛版主?” 韩举默默点头,姜予年把手机扔还给他:“我给他打电话删帖,这破楼主居然敢毁我清誉,最好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姜予年抬步往外走,走到半路问:“小举,你说我去找禇临澄清这事还来得及吗?” 他不想让抱抱小熊误会。 韩举抱着枸杞保温杯跟在后边,闻言笑道:“澄清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晚。” 姜予年舒了口气,边往操场方向走,边低头在通讯录里找秦城的号码,他道:“那就行。” 结果就听韩举深沉叹息:“主要问题不是澄清晚不晚,而是有没有人信。毕竟,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看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晚。感谢在2021-07-26 20:02:36~2021-08-01 20: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2625 3个;一口白饭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2625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激烈 姜予年在教室耽误了点时间,紧赶慢赶总算在铃声打响的那一刻飞奔到操场,混进队列。 这节是一二班的合班课,每班站成整整齐齐的四列,体育老师在前边整队。 秋天的中午日光温煦清亮,格外明媚。 姜予年一偏头就能望见一班那边同样是最后一排的禇临,青年脸上没有多余情绪,活像修了千八百年的仙。 很悠哉,很淡定。 “大家自由活动吧,体委拿着钥匙,带几名同学过去搬运器材。” 学生四散开,陶可远远地听见有女生叫他,还挥了挥手:“陶可,沙包玩吗?” “玩的,给我留个位置!”陶可招手应一声,转头问:“禇临,一起啊。” 禇临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不料没走两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禇临跟我过来一趟,有件事想问你,”姜予年一手插兜,望向正出神不知道想什么的青年,“方便吗?”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禇临回过神,跟在他后边。 陶可眉头微皱,不确定姜予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阻拦,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兴宇不知从哪窜出来,双手在唇前凑成喇叭扬声道:“好好谈啊两位!” “千万别冲动啊!多想想你们曾经甜蜜的过去!放不下就别纠结什么放不放手了!” “姜予年,知道有致命的吸引力还挣扎什么?就是他了!” “禇临这样的你要是跟他分了,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禇临:“……” 姜予年:“……” 操场上,许多人被他的啸声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过去。 体育老师手上抱着个篮球,准备跟二班的几个男生切磋一下,听到动静,饶有兴趣问:“这是怎么了?” 凌致身为二班学委,自然不能让班里早恋的绯闻传到老师耳朵里去,他笑道:“没什么,今天有两个男生揪着衣领打起来了,现在过去解决一下矛盾。” 体育老师兴致缺缺:“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旺。”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可不嘛,妖精打架。 那边,陶可抬步也要跟过去,林兴宇收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拦住陶可不让他走:“安心玩沙包呗,去当什么电灯泡?” 陶可气愤:“你知不知道姜予年有个网恋女友,他这是男女不忌脚踏两条船!” 林兴宇不以为然:“你给禇临的青坛号也是女号啊,说不定那个网恋女友就是禇临呢。姜予年这人,你不了解。” 一路闷头加快步伐,两人来到操场边缘,这里是绿茵地和橡胶跑道的分界线。 姜予年收紧的咬肌放松,闲散坐下拍拍身侧。 禇临瞥他一眼,与他隔着段距离坐下了:“想问什么?” “论坛上那个帖子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姜予年指节分明的手勾着细草,目光投向禇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够狠。” 禇临嚯地转头看他,满脸的一言难尽:“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明知道我和小……已经在一起了,要是被她看到不知道有多难受。” 差点就将“小陛下”三个字说出口了。禇临心有余悸。 他只能隔着网线与小陛下联系,已经处于下风,不能再让姜予年知道小陛下的青坛昵称。 姜予年勾弄细草的手一顿。 他刚才想说的是小什么?小熊、小熊姐姐,又或者是她的小名。 姜予年眉头皱起,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这样不澄清也好,反正小熊姐姐还不知道他是姜予年,先让禇临出局再说,但下一秒便恢复了神智。 姜予年:“在一起个屁,你知不知道……” 口袋里手机剧烈震动,未尽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禇临手撑在身后看不远处的人打篮球:“你先接电话吧。” 姜予年垂眼一看,是韩举打来的,悬浮窗上还留有对方发来的消息,他接通之后正准备看,却被韩举的惊叫打断了。 “哥,你不是说你和禇临之间没什么吗?你现在怎么又跟他在一块儿?” “是啊,我找他商量今天论坛那破事。” “他们都说你俩在操场上嚣张狂妄明晃晃地秀!要不你俩去个人少的地方吧?太高调了。” 手机开的免提,禇临自然也听到了,他撑在身后的手臂一僵,漆黑的双眼和僵硬挂断电话的姜予年对视。 一阵尴尬的无言。 姜予年呼出一口郁气,指了指器材室:“我们去那后边说吧。” 禇临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叶点了下头。 姜予年走的时候回头瞥了眼,青年依旧是修了千八百年大仙的模样,只是低垂着眉眼,多少有些无语,他忽然就笑了。 禇临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站到器材室背面,那墙有点脏,姜予年嫌弃没靠,他说:“早上发帖的人是一班的,空口造谣毁我清誉,你看你们班谁比较像,让他澄清一下。” 禇临沉默两秒:“……刚开学一个月,我人都没认全。” 姜予年盯着他没说话,忽的笑了声:“你是想将计就计?在她面前,继脚踏两条船之后又给我贴个性取向是男的标签?” 禇临算是发现了,每次跟姜予年对上都得无语几次,他没好气道:“有这想法的是你吧?” 姜予年正要跟他斗法,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掏出一看来电人还是韩举,他接通问:“又怎么了?” 韩举在那边鬼叫:“哥啊,现在操场上都在传你俩指不定钻哪幽会去了,指不定又和早上一样……连体育老师都知道了!他说年轻人就是火力旺!” 姜予年:“……” 禇临:“……” 艹,里外不是人。 姜予年这回是真烦了,他抬手抓抓头发,一头碎发被抓得凌乱:“爱说什么说什么吧,不用再给我实时转播了,听见没?” 一听就来气。 “知道了,那你俩早点出来吧。” 电话挂断,韩举叹了口气,他简直操碎了心,结果人还不领情。 将手机揣回兜里,姜予年五指攥在掌心,显而易见的气闷。 “后悔吗?”禇临冷不丁道,“今天早上你不挑事,什么都不会发生。” 姜予年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怪我?要不是你明知道她有女朋友,在我提醒过两次的情况下还眼巴巴往她身边凑,一点朋友的分寸感都不注意,我能挑你刺?” “姜予年,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双标吗?你也知道她有女朋友啊。” “别玩转移话题这套,你心虚了?” “在你这种人面前我心虚什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 “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 姜予年眼也不眨地盯着禇临,想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点心虚惭愧,结果只有理直气壮的气愤,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都变得格外可憎。 帖子的破事没解决,两人就之前的种种来回吵,吵得他躁意越来越盛,姜予年干脆转身离开。 “姜予年……”他听到禇临在身后唤他,像要挽留。 姜予年充耳不闻,接着往前走,余光瞥到一截亮光,他心头暗叫不好。 “嘶啦——” 校服连同里边的短袖裂开一手长的豁口,一阵凉风吹来,左腰嗖嗖漏风。 姜予年停在了原地,脸部被树影笼罩,禇临看不太清,但光从那颤抖的指尖也能看出心里波动。 “伤到没?”禇临问。 姜予年木木地低头看左腰,巴掌大的布料齐退役,露出一截年轻的肉.体,青年流畅的线条明明白白地暴露在空气里,又被他伸手捂住。 “没事,”姜予年深深吸了口气,打算周末去哪个庙里拜拜,“我让韩举送件外套来,你先出……” “唏略略!” 他话没说完,示意集合的哨音传了老远。 禇临移开视线,当机立断脱下外套递给他:“来不及了,你先穿我的。” 姜予年也不矫情:“谢了。” 他将身上的校服脱下来,接过禇临手上的往身上套。 “这是我刚入学时候订的,尺寸有点小,你悠着……” “嘶啦——” 姜予年一只胳膊套进去,另一只刚往袖筒里进了一半,便听到腋下又是熟悉的一声轻响,在器材室后边的甬道里是那样清晰。 今天也许是他的社死日。 姜予年没看禇临,一脸死灰放轻了动作。 短短的几秒,他深刻体会到了灰姑娘后姐蹬鞋的窘迫和痛苦。 拉上拉链,姜予年道:“抱歉,等会儿我还你一件。” “一个小口子,你穿完我缝一下就行。” 姜予年坚持:“你行我不……反正说还你必须还你。” 他们是最后两个走回到队列里的,不知道是不是姜予年的错觉,有许多人明里暗里地看他。 体育老师笑着打趣一句:“你们这个年纪啊,就是火气大,亲亲和和地解决了也就没事了。” 底下同学神色各异,体育老师道:“下课解散!” 姜予年打算去订两套校服,从操场走出去的路上,他总感觉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他放缓了脚步,支棱起耳朵听。 “我以为早上在警卫室外边就挺激烈的了,没想到跟体育课比都是小儿科。” “你看见没?姜予年那头发乱的好性感。” “禇临校服外套也没了!” 第15章 赌约 同学激动地讨论完两人的战况,小嘴叭叭不停,又开始深入地谈起他们的将来。 内容深入得很少儿不宜,姜予年飞也似的快步离开。 一直到提着两件校服往教学楼里走,姜予年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他徘徊在一班门外,少见地迟疑。 但没等他迟疑太久,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青年冷白清瘦,视线落到姜予年拿在手上的校服。 姜予年递出他的那件:“180的,你穿着应该合身。” 之前他扯着衣领瞥了眼,禇临借他的这件校服上有个小标签,上边字迹浅浅地写着175,而禇临比他矮上几公分,180应该刚刚好。 禇临刚伸手接过,一道声音传来:“入了秋天气凉,这才过去了几分钟就把校服外套给买回来了,校草可真贴心。” 林兴宇一脸唏嘘,话里话外有某种暧昧的意思,偏偏没有明说,别人也不好反驳。 姜予年目光挪到林兴宇身上,漆黑的眼若有所思:“今天早上的帖子,不会是你发的吧?” 压迫感迎面袭来,林兴宇瞪大了眼,随即怒道:“姜予年你居然怀疑我?我学习都来不及,怎么会闲着没事发帖子?” “你明明知道我的眼里只有学习,你这是在质疑我对学习的一腔赤诚!” 他气得手有点抖,一脸被狠狠羞辱到的神情。 “不好意思。” 姜予年想想也是,林书呆打小就爱学习,胜负欲还特重,是非常传统的学霸。学习这种好事和发帖子这种无聊至极的破事,林书呆肯定选前者。 哼出一口气,林兴宇摆摆手:“你俩慢聊,我要去干饭了。” 串着饭卡的钥匙链在他手中噼啪噼啪晃荡,林兴宇一溜烟奔向食堂,独留姜予年两人在走廊中隔着不远距离,神情莫名地相视。 走廊中回荡的脚步声渐消,姜予年一手撑在窗框上,望着楼下的人流,过了会儿道:“其实上节课吵架之前,我想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 他和姜予年有什么好赌的? 下意识地,禇临有几分好奇,但话一出口就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凛。 脑海里涌过抱抱小熊与禇临的种种,姜予年闭了闭眼,他们无法了断的话,就由他来做这个恶人。 “就赌今天早上的帖子。三天内,要是你找到发帖的楼主,并且让他另开一贴澄清,就算是你赢,找不到的话便算是我赢,怎么样?” 主动权都在他手里,可发挥的余地很大,禇临想了想问:“赌注呢?” 姜予年一双幽黑的眼微眯:“谁要是输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不能跟小……她联系,必须说到做到。” 禇临听他说到‘小’字又改口,顿了两秒点头:“好,说到做到。” …… 午休过后,韩举翻开姜予年友情赠送的土特产,写着写着又开始操心:“秦城说了,就算他是版主也不能偷偷查别人信息。发帖的楼主应该是找不出来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事儿?” “今天我去食堂听不少人提起你,那话题度节节攀高,听信谣言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姜予年垂眸盯紧一道题,劲瘦的手腕微动,在纸上写写划划,闻言头也没抬:“交给禇临了。他们爱怎么传怎么传吧,少不了一块肉。” 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道题。 韩举别过头,又叹了口气。 一道题写完,姜予年偏头瞥韩举一眼,目光清明,语气很淡:“别人怎么想不打紧,重要的是你嫂子怎么看这事。” “我跟禇临有说不清的关系?谁信她都不可能信。” 韩举觉得他哥实在自信过头,同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看来他哥和表嫂的确蜜里调油,他也不用夹在姜予年和禇临中间难做。 下午第一节 课是老王的语文课,他今天牙疼,但为了课程进度硬撑着来上课,讲着讲着,偶尔会捂着脸皱眉。 讲完月考卷上的重点,老王关掉多媒体上的PPT。 “打开青坛余青梅老师关于《雷雨》的那节课,我在黑板上写三个问题,大家先带着问题预习一下,明天讲课时提问。” 讲台下的学生抽出手机或是平板,戴好耳机,依言找到课程,听课的同时也在笔记本和课本上写写划划。 青坛和国内很多学校都有合作,上边的名师授课水准着实高,小学中学乃至大学都会采用线上课程与线下课堂相结合的方式,效果斐然。 老王转了两圈,便在讲台上摁着侧脸坐下了。 姜予年一早预习过,余光瞄到老王兀自沉浸在牙痛的阴影,他指尖一动退出课程。 找到青坛APP中的社区,拉开好友列表,抱抱小熊的昵称旁边恰好显示‘写题中’。 他日我若为青帝:猫猫探头。 抱抱小熊很快回复,如常的一本正经:认真上课。 不着痕迹扫了眼讲台,老王沉浸在牙痛当中,找了本书看,以期达到镇痛的疗效,暂时没有精力监视讲台下边,姜予年开始试探。 他日我若为青帝:今天早上校论坛上边的帖子你看了没有呀?一大清早的好劲爆,我身边的小姐妹一直在说早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磕拉了。 清纯活泼女高中生的语气,姜予年一向拿捏得死死的。 抱抱小熊:……看见了,为什么问起这个?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想知道你怎么看的,别人说的我都不信,他们只看到他们想看见的,只有小熊姐姐不会骗我。 抱抱小熊:你这样说就代表已经有决断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呜呜。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变了,有自己隐藏的小观点小秘密了,不再对我敞开心扉了,哭哭。 抱抱小熊:传闻是假的,帖子内容也是假的,别哭。 显然,抱抱小熊看出了他在蓄意撒娇,并且很吃这套,姜予年克制着脸上不断蔓延开的笑意。 补充笔记的手不自觉松开,又握紧笔杆。 他就知道,这么扯的破事抱抱小熊不会信的。 这时,又一条消息发来。 抱抱小熊:姜予年滥情,不合禇临口味。 抱抱小熊:禇临只想跟他喜欢的女生厮守终老,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妈的。 禇临到底给他上了多少眼药? 现在他在抱抱小熊眼里渣男人设立得比赵州桥都稳! 姜予年深吸口气,拾起旁边的课本,打算跟随视频重温一遍课文。 结果又有一条消息发来。 抱抱小熊:你很关心姜予年? 姜予年:“……” 这他怎么回答。 温习课本的计划稍稍推迟,姜予年绞尽脑汁想措辞。 他日我若为青帝:也没有啦。 抱抱小熊:嗯,不准。 禇临一直在琢磨赌约的事。 姜予年已经帮他把范围缩小了,就在一班四十个人里边,首先他和陶可都能排除掉,剩下三十八人。 谁会发那个帖呢,是想娱乐一下还是另有目的? 禇临一边想,一边问话和那位楼主试探。 发帖的楼主很谨慎,口癖、语气词几乎没有,很多时候都用表情包糊弄过去,很难找。 一连两天过去,都没有什么进展,第三天林兴宇晃到他旁边,兴冲冲问:“过两天就是周六了,你跟姜予年有什么打算?” 禇临视线一凝,在林兴宇面上扫了几周,忽然叹了口气:“他最近正烦着,都不怎么理我了。” 他那张冷白的脸庞面无表情,配合着低头叹息的样子,难掩沮丧,一下子让林兴宇怔住了。 “他怎么了?要不你就跟周一那天,警卫室外边或者是体育课上一样,跟他开心开心。” 禇临轻咳一声,摇了摇头:“治标不治本,他是真有事在愁。” 林兴宇瞬间面目肃然起来,他们的感情一定遇到了巨大的危机,这才多少天啊,离高考还远着呢,必须拖住! 于是林兴宇问:“为什么事发愁啊,给我讲讲,说不定我还能替你们分忧。” “最近学校里边的流言你应该也有听过一些,我们两个关系确定的时机不是很对,而且暴露出来的谣言很离谱露骨。” “本来他还以为这些消息都是有时效性的,几天也就过去了,翻不起多少风浪来。结果这几天是越传越离谱了。” 林兴宇一愣。 禇临接着叹气:“其实私底下说两句也没什么,主要是他昨天去食堂吃饭,边上就有人谈起我们两个体育课那天……可能在器材室背面做了什么不符合中学生普世价值观的事。” “他当下就吃不下去了,一连好几顿都没有胃口,一直在自责反省,甚至怀疑人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林兴宇觉得,今天的椅子有些刺屁股,他呆不下去了。 禇临:“其实起因还是源于周一那天的帖子,要是没有这个,大部分学生应该不知道这事,早恋闹得那么张扬不好。何况那天我们确实没有……关系没发展到那一步,却还要承受别人的非议。” 林兴宇不自在极了,胳膊突然被禇临的手覆上:“我听说那个楼主是咱们班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一起找。” “啊,好、好。”林兴宇恍惚着答应,回到座位后便抹了把脸,把之前的申请删除,并且开始编辑一个新的帖子。 都是他不对,是他鬼迷心窍了。后果怎么可以让别人一力承担了呢? 他们两个人因为一个女生,彼此生了矛盾,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就这样曝光出来给那么多人看,确实不地道。 他应该正式地向道歉。林兴宇想。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姜予年一直在等禇临的消息。 他扫了眼和抱抱小熊的对话框,其实打这个赌未尝没有耍赖的成分在里边。 禇临和抱抱小熊在现实里认识,是青梅竹马,倘若禇临输了,就得老老实实遵照赌约,不能去接近抱抱小熊。 而他呢?他本来就还没有和抱抱小熊面基,倘若输了,依旧可以在青坛上戳抱抱小熊,反正神不知鬼不觉,感谢法律对公民隐私权的保护。 左右,他稳赚不亏。 第16章 澄清 (有前文修改后的地方,上一章后边会改掉。) 倒数第二节 课下课时,韩举拍拍正沉浸在题海里的姜予年:“哥,今天早上发帖的楼主亲自出来澄清了!” 隔了数十道题,再次听到关于帖子的事,姜予年有点往如隔世的感觉,他先是愣了两秒,之后没多少波动道:“你把帖子念一下,我听听。” 姜予年抬手揉揉太阳穴,闭目养神,韩举认命地开始念起帖子,随着他念,姜予年原本还带着褶皱的眉眼逐渐舒展。 “各位好我是今天早上发帖的楼主,首先我为没有经过两位同学的允许,私自拍照并发帖表示歉意,我愿意接受谴责并赔罪。” “啧,还蛮正经的,”韩举眉峰一挑,接着往下念,“其次我要为发帖动机进行解释。姜同学成绩过高,十三中众多学生都想取而代之,我也不例外。但我还不屑于采取造谣扰乱姜同学生活的低劣手段来达到目的,学习神圣,我不会玷污它。” 还学习神圣不会玷污,这说的什么狗屁。 韩举心中直骂,见姜予年认同地轻轻点头,把话给咽了回去,又往下念:“之所以误会两位同学的关系,是因为我进校门后看到两位同学就青梅竹马插足感情,在警卫室门口发生争执。加上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误以为是两人正在交往,因为有人插足醋意大发吵架。并且从我的角度来看,很像吻在了一起。” “校园生活单调无趣,我拍照并且上传到论坛是我不对,再次向两位同学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也请大家不要再根据上个追风捕影的帖子讨论,给当事人带去困扰了。” 念完之后,韩举手指一动,往帖子下边翻,看十三中人民的评论。 姜予年拿开按揉太阳穴的手,蒙着层清光的桃花眼睁开,见韩举仍在翻着澄清帖,说道:“行了写题,楼主都亲自发帖澄清了,这种荒谬的事情肯定没人再信。” 真……真的吗? 韩举的手不住颤抖,像八十岁老太一样颤颤巍巍往下划拉,凝视回帖的双眼瞳孔地震。 他牙齿打战地盯了半天回帖,又小心翼翼抬头观察姜予年的神色,此时姜予年姿态放松,正在桌上那高高一摞习题册中挑选。 韩举嘴唇启启合合,欲言又止。 察觉到事情不对,姜予年搁在习题册上的手指一僵,接着低头查看澄清帖,飞快略过主楼,看向促成帖子hot的众多回帖,顿时呼吸窒住。 【不是吧,放荡不羁爱学习只对禇临温情校草x孤僻清冷只对姜予年温柔高岭之花,这对cp今早预热那么久,结果下午告诉我都是假的?】 【呸!家人们不要上当,肯定是姜予年去威胁楼主了!他体育课回来之后就去一班堵人了。】 【可恶!居然重操校霸旧业,逼迫楼主说谎蒙骗我们,为了娇藏禇临简直无所不用其……嘶,真香啊。】 姜予年不明白,这些脏水是怎么泼到他身上的。 神奇的十三中学子。 诚如楼主所说,十三中的学子们从开学起,成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无聊太久了,这样一个惊破眼球的大新闻一出来,他们做完一套卷子便兴冲冲捧着瓜过来放松放松。 【我给大家捋捋线索。之前不是说,姜予年有个在青坛刷题榜排前二十的女朋友吗?我听人说禇临的青坛号也是女号,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吧!】 【还有啊,姜校草说要金盆洗手,每天学习干饭广场舞,不再过问江湖事,偏偏屡次冲关一怒为禇临,跟七中褚昀杠上。】 【禇临也是,我在一班没见他说过两句话,结果那天体育课跟姜予年在器材室后边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将近下课的时候回来,身上校服跑姜予年身上去了。】 【姜予年的笔记本在禇临那出现过,禇临送的橙氛邂逅那天二班很多人都亲眼看见姜予年拎到教室了吧?这线索简直数不完。】 【笑死,本想威胁楼主把事情澄清压下去,结果又一个hot帖。姜予年,这盛世如你所愿。】 【擦,这样看他们岂不是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刷题?我慕了啊。】 【孤独的内卷王者身边终于有人与他并肩。】 【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男朋友,一个就好啊,天天逼我学习,我不学就把我怼警卫室墙外边一顿猛亲那种。】 姜予年看完久久无言:“……” 就离谱。 韩举还指着回帖跟他说:“哥,你看这些线索分析。” 姜予年目光像是一把静静斩来的刀:“这些线索分析怎么了?” 即便是神经再粗的人,这个时候也该闻到凛冽的杀意了,何况韩举本就是个机灵孩子,但这话他非说不可,于是顿了几秒后,他委婉了说辞:“照这些分析看,其实禇临还真不无可能是嫂子。” 姜予年冷笑一声,矢口否认:“不可能,我们通过电话,抱抱小熊声音是很明显的冷感女声,必不可能是禇临。”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二班。 禇临坐在座位上,没什么表情地翻看澄清帖,同桌陶可凑过来跟着他一块儿看。 林兴宇则是有些局促地站在旁边,不自在地频频扶眼镜。 看完主楼,禇临盯着林兴宇出离地沉默了会儿,才说:“其实误会的过程,你没必要讲这么详细。” 陶可给他竖大拇指:“这越描越黑的手法我可是学到了。” 林兴宇自觉办砸了事,蔫巴巴耷拉着脑袋,试探性地小声问:“要不……我再重新发一个?” 禇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给忍下来,半晌道:“……其实现在这个也不错。” 陶可很给面子地大笑:“哈哈哈哈你再发一个他俩岂不是要疯?” 禇临瞥了陶可一眼,又面朝林兴宇道:“今天发了五张试卷,作业要紧,这事你别想太多了,回去写吧。” 林兴宇被一道逐客令驱走,陶可的手伸过去,将手机屏幕划拉到线索分析那里,随口道:“诶你别说,单看这些,我还真以为你俩确确实实网恋了。” 听他这样说,禇临也垂头看,看完摇头笑道:“小陛下只是和姜予年认识,我送给她的东西,都是由姜予年去拿给她,帖子里边罗列的一点也不符合实际。” “何况小陛下从不会骗我,她那么可爱,怎么会是姜予年。” “也是,”陶可点点头,他不再看手机,反而托着下巴打量禇临,“我怎么瞧着你挺高兴的?” 禇临也不否认:“嗯。” 他心中确实欢喜。 “有什么好事儿啊,说来听听。”陶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禇临将下节课要写的试卷放在课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弧度上扬,少见地笑了。 黄昏的霞光远远奔来,轻轻投落在他的脸上,细碎地映在眼尾向下的眼里。 “接下来一个月,我又可以和小陛下亲密无间,不会再有姜予年插足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放课,对于不上晚自习的学生来说已经放学了。 禇临今天没有单子要打,回家路上给小陛下分享一套题后,编辑信息。 抱抱小熊:找到一套好题,等你到家记得进斗题房,我等你。 消息发出去之后,对方暂时没有回复,禇临便也没有再看,将手机装回了兜里。 可直到他将作业写完,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九点半,窗外天都黑了,小陛下依然没有回复。 笑意一点点消失,禇临意识到不对劲,往常小陛下都是秒回,只有刷题入迷的时候才会几个小时不会消息。 可他发消息的时候对方应该刚好在回家路上,理应看见的。 禇临从书桌旁的书架上抽出小陛下表露心意的笔记本,翻看那些熟悉悦目的字迹,强迫他的心静下来。 晚十一点半,小陛下依然没有回复。 禇临从书桌后走出,打开窗户吹风,秋天的凉风打在身上,他头脑清醒得厉害,瞬间想明白了,怒极反笑。 “好你个姜予年!” 另一边。 姜予年伏在书桌前,下巴枕在手臂上,低头凝视早已熄屏的手机。 这个长方形的小盒子上没有任何瑰丽的画面,屏幕一片黑,偏偏死死攫住他的心神。 他还没到家就看到了禇临发给他的消息,姜予年本来也没把这赌约看在眼里,他和抱抱小熊都是在线上联系,禇临不可能察觉到。 这样想是一回事,手放在手机按键上时,月考那天禇临家楼道的场景突兀地浮现在脑海。 老旧的单元楼里,昏暗的灯光下,清瘦冷白的青年一身蓝白校服,就站在姜予年对面望着他。 青年脚下是杂乱的各种物件,像是一个沼泽,想要将他吞食进去,而他背脊一如既往的挺直,透着一种难言的倔强骄傲。 一行字输入进去,姜予年的手在发送键上停留许久没有动,直到几分钟后手机自动熄了屏,他顺势把手机撇到书桌上,刻意忽略掉它开始写题。 题写完了,到底回不回复这件事又被重新提到眼前,姜予年趴在书桌上半晌,最终骂了一声。 都怪禇临。 第17章 甜品 “啧,禇临你这黑眼圈也太明显了,说吧,昨晚又跟你的小女朋友刷了几百道题啊?。” 禇临沉默地将作业上交给课代表,嘴角微微向下,显而易见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怎么了这是?”陶可放下镜子,“别不高兴啊,今天下午我请你去吃点儿甜食,那家甜品店推出的新品不错,吃了保管你心情好。” 禇临点头:“上分记得叫我。” “跟我客气什么,那你说说,是你家里边又发生了什么乱糟糟的事儿,还是跟你的小陛下闹了矛盾了?” 做了这么久的朋友,陶可对禇临太了解了,没等禇临回答,看见禇临在他说后半句话时明显又往下走的嘴角,陶可心中有数。 陶可正了神色,聚精会神开始分析:“你昨天还挺高兴地跟我说,你和你家小陛下以后都可以亲密无间了,再没有姜予年阻挠,这不是好事吗?” 一股无名火从昨晚一直烧到现在,禇临淡道:“她应该是知道了我和姜予年以她为赌的事,心里不舒服,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回话。” 陶可听了,心中顿时一凛,注意力更为集中。 禇临和姜予年打赌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而能够跟那位小陛下透露消息的也就只有姜予年一个了,这其中姜予年要是没有从中作梗,谁信。 不过……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陶可神色一动,拍了拍旁边禇临的胳膊,凝重道:“其实还有个可能,你说姜予年会不会就是你家那小陛下?昨晚你俩打赌他输了,一个月不能和小陛下联系,但他要是你家小陛下……” 见禇临依旧不为所动,陶可心知他没听进去,说着说着停下了话头。 也许,果真是巧合吧。 校园生活,学习终究是主基调。 即便hot帖依旧在首页高高飘扬,昨天激昂的气氛也逐渐冷却下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件事便被揭过,和许多学生时代发生的一桩桩事一样。 褚昀骂骂咧咧收拾行李离开了a市,他没脸再待下去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足够没下限,结果姜予年比他更没有下线,把他龇牙咧嘴的大头照印厕纸上,去呵护a市几万人的娇嫩肌肤。 偏偏之前签订的合同写得明明白白,他想告都没处去告。 褚昀离开前,跟他妈金女士大闹了一通。 “你明明知道天盛都是姜韩两家的产业,那些狗屁爱心超市也是,怎么就那么蠢非要跟他们签合约?a市那么多企业可以合作你就非得在这根树上吊死?” 金女士玲珑娇小,年过四十保养得宜,脸上没有一丝细纹,只是头发上有几缕银发,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刺穿耳膜,她从沙发上虚虚抱着头起身,到一旁躲避,冷不防被一个青花瓷茶盏砸中肩膀。 随即那茶盏落到地上,裂声清脆地碎了。 “嘶。” 金女士忍着疼,也忍着眼眶的酸涩,躲到真皮沙发背后看着突然发疯的儿子,试图跟他讲道理。 “a市的其余产业,能跟这两家相比的没有多少,况且是姜总亲自过来跟我谈的合作,哪里想到后来那些小辈竟敢钻空子这样胡闹,妈都是为了给你以后当明星铺路,这样你之前在七中做的事被人捅出去,也有这些慈善事业给你遮掩。” “铺你妈,我这辈子都快被你给毁了!” 褚昀双眼赤红,像是有淋漓的血滴进去,直直看向金女士的眼神让她心底发凉,那是看仇人的眼神。 身侧的手抬起,褚昀指向金女士:“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是私生子?不管去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哪怕禇临他妈从褚家搬了出去,我住进梦寐以求的别墅里,还是被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 “你别说了,”金女士被刻骨的恨意压得喘不过气,强忍的眼泪决堤涌出,“是妈妈的错,你别说了。” “他们走了,这么多年你也没能上位,现在褚方南被那个新来的秘书勾着走,我这辈子都只配当个私生子了是吗?” 褚昀从狂怒中慢慢平复下来,讽刺地笑了:“姜予年,禇临……我这辈子都被他们两个鄙夷瞧不起,妈你说,凭什么呢?” 褚昀被司机送往机场,鹏鸟般倏然腾起的飞机升空,他含恨往下看。 殊不知,他躲过了灾难般的一劫。 …… 放学后,姜予年步行往校外走,他横穿过马路,拐过几道弯,透着锐意的长眉微蹙,总觉得有点异样。 猛然回头向身后看了眼,周围是刚下班放学的行人,神色匆匆地路过,并没有奇怪的面孔。 姜予年暗道一声奇了怪了,继续往前走。 与他相隔五十米远处,禇临望着前方再次拐弯的背影,默然无语。 怎么又和他的路线重叠了? 禇临并没有跟踪,他应陶可的盛情邀请去甜品店,出了校门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就在眼前不远处,接下来他要往哪边走,姜予年便也像是得知了他心里所想的路线一样,跟着往哪边走。 他们似乎总是有这种孽缘。 手机振动声响起,是陶可打来的电话:“禇临你正在过来吗?” “嗯,大概十分钟后就到。” “我在这儿碰到之前一起cos的朋友,你介意一起拼个桌吗?” “不介意。” 姜予年看眼手机上的地图显示,应该就是在前边不远了,可身后那被黏着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 大白天的,跟踪他做什么?图财图色? 他手伸进口袋里,把现金平整地塞进手机壳里,修长骨感的手背在脸颊下巴处蹭了两下,这他没办法藏了。 姜予年走到店门口,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 禇临远远地望着,他看见姜予年来到陶可所说的那家甜品店前,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背带裙,鹅蛋脸雪白的姑娘,她还没有长开,婴儿肥带着些稚气。 那小姑娘见姜予年过来,眼睛一亮,手夸张地举起挥了挥,笑着说了句什么,接着姜予年失笑揉了下她脑袋,两人一道往甜品店里走。 禇临眉目冰凉,心中说不出什么感受,嘴角弧度携着讽意。 站在店外没多远,就能闻到里边香甜的气息溢出来,诱惑着街上走过的人,禇临进到里边,听见陶可招呼他:“禇临,在这儿!” 禇临向声源处偏头,陶可坐在角落朝他招手,对面坐的赫然是鹅蛋脸背带裙的小姑娘,斜对面则是……姜予年。 小姑娘双眼微微睁大,朝他笑着点了下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姜予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随即像是释然了,一双看着便风流的桃花眼微弯。 禇临在前台点好餐,走向角落四人桌留给他的位置,拉开座椅坐下。 陶可清了清嗓,给他介绍:“这是十二班的姜绒,跳级上来的比咱们小一岁,中考生病没发挥好进了普班,我圈里边的老铁。” 小姑娘桃花眼弯起,笑得很甜,禇临注意到她的姓顿了顿。 陶可又道:“他是……” 姜绒眨眨眼,等陶可停下话头才道:“我知道,他是禇临哥哥。” 说完,她看看禇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姜予年,姜予年偏头皮笑肉不笑凝视她,姜绒索性缩了回去。 姜绒扭头的动作很明显,她也是十三中学生,显然是从那荒唐至极的帖子上得知的。 气氛有点微妙,陶可专注喝果茶隔岸观火。 姜绒理了理裙子,笑道:“禇临哥哥你真好看,我哥经常提起你。” 姜予年:“……” 禇临不明白好看和经常提起之间有什么关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道:“谢谢。” “嘿嘿。”姜绒笑得有几分傻气。 本周上新的香草冰激凌口味爆浆麻薯,以及另点的西米露、椰子冻一一上桌,四个人开动。 姜绒只吃了一点,顾及体重恋恋不舍放下勺子,她察觉出什么,不断地用眼神示意姜予年。 姜予年没懂她在暗示什么,看了两眼后接着低头吃,姜绒摇头叹了口气。 偶尔陶可会借着点评口感说上两句,四个人不至于太过冷场,其余时候都是姜绒和禇临的你问我答。 姜绒道:“禇临哥哥你跟我哥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二班,平时体育课都是合班一起上的吧?” “对,不过一般情况下自由活动时还是按着班来。。” “这样啊,那也很好啦,等我下学期考进实验班找你去玩。” “好。” “禇临哥哥……” 等陶可和禇临离开,姜绒拿上小钱包,屁颠屁颠跟在姜予年后边走出甜品店。 “哥,刚才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呀。” “食不言寝不语。” “那是在外边,刚才都是自己人,你腼腆个什么劲。还说跟我请教怎么追人呢,刚才人就坐你对面你一句话都不理。” 姜予年脚步忽然停了,他捏住姜绒命运的后衣领,沉声问:“你说什么?” 他手上没用力,姜绒轻易挣开,重复道:“你不是想追禇临吗?我今天表现多好,结果你疯狂拖我后腿还凶我!” “哥,追人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勇敢!你看禇临哥哥那么好看,我刚才看着都赏心悦目,你要是把人带回家,我肯定不作妖不挑事。” 姜予年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冷着脸道:“我要追的不是他,相反,他是我情敌。” 姜绒愣住,声线颤抖:“可是我把装了你高清写真的U盘给他了,哥,你不会打死我吧啊啊啊啊!” 第18章 面基 深秋叶子扑簌簌往下掉,掩埋住夏天迎来一个秋,转眼到了十一月初。 最近有两件大事,一个是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另一个则是元旦晚会临近举办,各班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动作快的班级已经准备起来了,艺术楼那边的各个教室再过不久就要预约才能暂时占用。 姜予年里边换上厚些的上衣及裤子,外边依旧穿的校服,现在天亮得晚了,他到学校时天空还泛着濛濛的青。 警卫室里点着一盏灯,姜予年掀开门帘敲了敲闭合的门。 里边,门卫吹着小空调,往保温杯里撒枸杞,听见动静扬声道:“进来吧,门没锁。” 姜予年踏过两节水泥小台阶进去,门卫一看他手上提着小巧精致的礼品袋,瞬间明白了。 “又来给女朋友送东西啊。” 姜予年在货架上逡巡片刻,找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将礼品袋放进去,闻言笑道:“是啊,最近又是准备元旦,又是冲刺期中,我怕她营养跟不上。” 既然决定遵守约定,便要从一而终。抱抱小熊给他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但如果对方说要给他送什么东西,姜予年都会早些起来,到警卫室提前放上一份。 ——算是他们彼此的一点心照不宣。 姜予年从警卫室出来算了算,距离约定解除还有几个小时,他往教学楼走时脚步轻快了点。 途中看到几辆大巴车并排停在教学楼前,车厢是空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养神。 莫非今天有什么活动? 正应了他的心声,早读过后,姜予年正刷着题,老王站到讲台宣布:“今天木将军来a市进行红色主题演讲,一到六班都被选中,第一节 课的时候就出发,现在都收拾收拾。” “今天的场合非常正式,趴桌子的同学别再睡了,精神点,注意整理好着装。” “韩举,我说的就是你!” 老王声音极富穿透性,音量一下开到大,把韩举吓了个激灵。 韩举眯缝着惺忪睡眼直起身,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十三中雪片似的试卷再加上寄予他哥厚爱的土特产,是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将他压得疲惫不堪。 时间不多,学生们火速接水去洗手间,韩举迷茫地四处观望:“哥,放假了?” “可不,你才知道,”桃花眼笑得微微弯起,眼角随着往上翘,姜予年笑道,“刚刚临时下发的通知,放假一天,老王通知完就去办公室问各科老师作业,一会儿回来留了作业就放学。” 韩举脑子睡得发懵,一听大喜过望,蠢蠢欲动:“还有这种好事?!” 要不是前桌秦城拦着,韩举早就飞奔出了校门,最后还是班长招呼整队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今天,人与人之间信任滑坡。”韩举嘟囔着从桌洞里取出一瓶农夫山泉,韩举抱着它在教室外边,贴着墙壁排队。 整好了队,六个班的学生整齐划一地穿着十三中校服,有序走出教学楼。 姜予年向旁边的队列看了一眼,明明是很随意的一眼,视野里接触到的人影还模糊着,在目光接触那道身影时,心里瞬息间笼了场清泠泠的雾。 那道身影高挑修长,蓝白校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青年独有的清冷风韵,禇临在队列后方往前走,旁边有人经过他,又回头频频看向他。 哪怕姜予年无法客观地去看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一句,禇临的外形条件属实不错。 禇临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只捕捉到一道悠闲坠在队尾的背影。 他想到昨天晚上在U盘里看到的照片,一张张高清无.码的生活照,无一例外很帅,但是个别照片未免太欲。 也就是那时候,禇临才恍悟过来,姜绒究竟误会了什么。 手按在口袋外面,摸到里边硌手的一小块,禇临叹了口气。 烫手山芋。 禇临本打算趁课间姜予年没在时,叫他们班的人把这U盘放他座位上,但转念一想,姜绒明显是想把这份U盘给她堂嫂的。 倘若她知道了姜予年对小陛下怀有的心思,那些由荷尔蒙的冲击感与日常氛围感的欲构成的写真,是不是也会被她笑着转手送给小陛下呢? 摁在U盘上的手指停顿许久,才放下来。 姜予年登上大巴车,十三中校霸天团已经占据了最后边三排,一见他过来热情招手:“年哥这里!” 他挑了个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坐下,车身摇摇晃晃地发动,驶出校门后逐渐趋于平稳。 姜予年心不在焉地想着事。 其实昨天姜绒说的不无道理,禇临的外形条件的确出挑得过分,又与抱抱小熊是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像是许多言情小说里边完美无缺的竹马一般。 和禇临这样真真切切的人比起来,他作为一个网友,在抱抱小熊的心目中形象是很模糊的。 他的劣势很大,履行赌约后差距更是无限拉大,好在抱抱小熊没有生气,照常往警卫室的架上送香薰小零食。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勇敢! 姜予年闭上眼陷在座位里,想到姜绒说的这句话,垂在腿上的拳心缓缓握紧。 演讲在一家酒店开办,红丝绒毯铺设在可通行的地面,呈一个十字交叉。十字上边是稀疏几个负责演讲的人,他们坐在光洁的深棕实木桌后,桌上摆设着一张张红色的小牌子,牌子旁是话筒和矿泉水,很简洁。 一个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十的老者坐在中间,明亮的灯光下脸上皱纹纵横,眼放清光,精神瞿烁,这应当就是那位木将军,旁边不远处则是一位助手,此时正在调试麦克风。 正对着演讲席的是学生座位,容纳几百人绰绰有余。 可惜的是搭载他们过来的司机大叔沉迷于唠嗑,原本在六个大巴车中遥遥领先,最后先后被一班三班超过。 等到二班进来时,前排的座位都已经被尽数挑走,二班只能坐在后边几排。 排数多了,位置自然也高,这个视角能一览全局,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随着学生坐满观众席,不知名媒体的雪白闪光灯也跟着亮了,咔擦咔擦,对着对面台子上的木将军和底下的同学一顿拍摄。 木将军清了清喉咙,话筒里边传出他苍老的嗓音:“十三中的同学们早上好,今年是2031年,距离战争已过了数十年。” “我出生在战役打响的第一年,正是战乱的时候……” 底下乌压压的人抬头看台上,数百名学生鸦雀无声。 老人将往事娓娓道来:“我小时候就是在前线帐篷里长大的,父亲在最前线拼杀,母亲在稍后一点的帐篷里养育我,教我说话,念书识字。我跟许多革命先烈的子女们在那里一块儿长大,那时候最怕教着教着,敌人的飞机忽然从头上飞过去,接着防不胜防地降下炮弹,所以驻地也一直跟着换……” “后来我跟随母亲到了j市,在那儿有了新家,终于能够迈进学校,开始上学。我长大之后没有立刻走父母的老路参军,而是在后方工作,学物理,科技强国。” “很多你们叫得出名字的科学家,都曾是我的老师。不负他们栽培,我进了研究所为国家研制国之利器,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等到一个个项目完成,头发已经白了。” 老人讲他的生平,有低沉肃然的部分,也有些回味无穷的趣事。 “那时候整天在研究所里泡着,跟处着的姑娘交流感情就靠写信。鸿雁传书,鱼传尺素,自古已有。有个词说得好啊,纸短情长,那一张张信纸可不就托着人的情寄了过去,碰不着面有什么关系,情真意切才是要紧。我每次捏着那寄来的信,都感觉它是热的,带着我妻子手上残留的余温。” 姜予年手指微蜷,被这段话所触动,他不期然想起抱抱小熊。 其实网线和信纸没什么区别,都是冰凉的媒介,是两端的人给这些客体增添了温度。 号是假的,话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他们彼此喜欢,也是真的。 彼时,演讲暂停,进入短暂的休息时段。 姜予年低头看眼手机,早上9:30,履行的赌约刚好到期,他点进青坛,终于能够给抱抱小熊回应了。 但就跟近乡情怯一样,原先攒了满腹的话像泄了气的气球,他这会儿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支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输入栏里修修改改,写写删删,最终姜予年只是敲出熟悉的四个字,叫了她一声。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 也许是心有灵犀,又或者对方刚好也在看手机,甚至是刚听完演讲心绪翻涌。 消息发出去的第二秒,姜予年收到回复。 抱抱小熊:小陛下。 她没有再问是不是姜予年从中作梗导致不理她,只是含着某种不明的意味叫了他一声。 姜予年后知后觉地发现,室内暖气打得很足,他唇角弧度上扬,盯了手机两秒。 他突然不想再等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我很想你。 他日我若为青帝:月末元旦晚会的时候,我们面基好吗? 第19章 网骗 话发出去,姜予年屏息等待。 他不知道对方会怎样回应,只凭着了解隐隐有某种预感。 时间淌得很慢,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方才轻颤一声,姜予年险些失手让它掉在地上。 定了定神,姜予年缓缓低头去看,屏幕上抱抱小熊的头像泛着一层柔光,旁边是一句刚刚发来的话,很简短。 抱抱小熊:好。 霎时间,狂喜冲上大脑,姜予年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周围的动静自动被屏蔽,他一双桃花眼里盈满了笑意。 但这太虚浮了,姜予年想确认一下。 他日我若为青帝:真的吗真的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啊啊啊啊终于离小熊姐姐更近一些了!贴贴贴贴!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你可不许反悔哦。 抱抱小熊:嗯,不反悔。 抱抱小熊:我也想见你。 心满意足放下手机,胸腔有种被填满的感觉,姜予年目视下方。 木将军那边正在休息,开了瓶矿泉水润喉,助理轻声问他需要些什么,他摇摇头,低着头看稿。 一至六班的班主任则是站在一边,用沉肃的目光压迫震慑学生,以免发生嘈杂的声响,扰乱现场秩序。 姜予年看到前边有个侧脸颇为熟悉。 隔着人群定睛一瞧,那人似有所觉回了脸,无波无澜的视线扫来,赫然是禇临。 他们隔着人群相视,犹如针尖对麦芒。 姜予年嘴角缓缓勾起,眸光平静带着嘲意:真正的男主角男主角即将登场,死缠烂打的竹马男配也该下台了。 禇临眉头微皱,手在口袋处轻按,暗想:姜予年又在憋什么后招? 他们的视线隔空对撞,像是两辆疾速奔驰的车狠狠撞在一起。 在爆炸喧嚷起的前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别看视线。 过了没多久,演讲继续。 木将军正了正麦克风,接着往下讲,他的履历很丰富,见过当年战事的残酷,也见证了如今的和平安乐。去当过几年兵,也到研究所里潜心研究。理工科出身,也不乏柔肠与文采。 最后,作为一次演讲的收束,木将军道:“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代,一切都很新,往开放包容里发展。我希望孩子们都能铭记前人栽树成荫的过往,不要被那些历史虚无主义的言论洗脑,开创属于你们的时代。” 掌声雷动。 老人一连讲了三个多小时已然有些累了,略做调整后便起身离开,他要赶往下个演讲会场。 学生们从酒店鱼贯而出,来时搭载他们的大巴车就停在门口。 出到外边,暖气尽数消融,凉风往脸上一扑,姜予年猛地清醒了。 等等!他刚刚提了面基? 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给抱抱小熊暗示过他的性别! 并且托禇临的福,他在抱抱小熊心里边的人设就是个脚踏多条船的渣男! …… 姜予年倚靠着座椅后背,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任眼神放空。 “小举。” 韩举从刷题界面上抬起头:“哥怎么了?” 姜予年斟酌着措辞:“我有个朋友网恋,但他没有告诉他的网恋对象真实性别,你看这样的话,怎样旁敲侧击比较好。” 你说的那个朋友根本就是你自己吧! 韩举嘴角扯了扯:“既然哥你说旁敲侧击,那就先从别的方面引入话题,比方说你看了一个社会新闻上的网骗实例,开玩笑问她,如果是她的话怎么看。” 姜予年沉默了会儿:“你觉得我是网骗?” 韩举也沉默半分钟:“难道哥你觉得你不是?” 姜予年:“……帅的话就不叫网骗。” 有了主意,姜予年开始翻找关于网骗的新闻。 这种新闻平时遇到也就一笑置之,真要是认真去找,倒是有些困难。 #海城二十八岁男子网恋被骗十万,得知对方是男子后再打二十万# #宁城男子先后被网骗八次,骗子称: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接着骗了# #霖城男子变性裸.聊网骗遭砍价# 姜予年觉得,男子的含量有点高,可能是因为男人最懂男人了吧,同性相骗几率高到离谱! 好不容易,才算让他找到个异性网骗的新闻,姜予年转手发给抱抱小熊。 他日我若为青帝:向你分享链接#震惊!安城二婚男子与网恋对象见面,对方竟是六旬丈母娘!# 姜予年亲眼见到,抱抱小熊处于“对方正在输入中”半天,一个字也没发,兴许是怀疑他被盗号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看到这个沙雕新闻比较有意思,就跟你分享一下。 抱抱小熊:嗯呐。 抱抱小熊:网恋有风险,你是不是有点没安全感? 姜予年稍稍松了口气,这个话题比较温和,他很快就能将话题引过去。 他日我若为青帝:网上和现实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担心你看到我的样子和你预想的不符,我们会不会面基即分手。 抱抱小熊:不会,其实我也比较忧虑,万一你看到我的样子和你预想的不符会怎么办。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喜欢的小熊姐姐是真实的你,不是脑海里预想的假人虚影。 他日我若为青帝:不过我有点好奇,如果像是新闻上这个一样,等到面基那天你发现我货不对板会怎么样,小熊姐姐会不会直接申请退款QAQ 抱抱小熊诡异地沉默了会儿,才回复:当然不会,不论你的外形、性别、性格怎样,我都喜欢你。你呢?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当然也不会啦! 车厢里,有人往后一靠,睡出一道拔丝口水,也有人取出巴掌大小的随身记无声背诵,比来时要静谧许多。 姜予年偏头向外看去,只觉天是被洗过一般的蓝,就连街道两边,被秋风扫光了叶子的树都秃得有种极简主义美感。 他要和他喜欢的人见面了。 禇临又将刚才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 性别这件事,小陛下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只是他的小姑娘似乎有些敏感,对自己的某些部分不是很自信。 第20章 期中 距离十一放假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期中考试即将来临。 考试前三天,老王站在讲台上振臂一呼,壮志昂扬地动员:“最后三天!只要坚持住,这次第一还是我们,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学生们:“有。” 老王叹了口气,深觉现在的孩子真是太不热情,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两周,最终沉声痛下血本:“这次,要是我们班还能拿第一,我给你们向其他任课老师申请,可以三天不写任何作业。” 三天,不写任何作业。 嘀嘀咕咕的背书声戛然而止,整个二班内鸦雀无声,过了几秒才有学生喝水被呛到的咳嗽声。 就连坐在后排靠窗埋头刷题,不关注班内发生什么事的姜予年都抬起了头。 这诱惑太大了,不亚于商店一折跳楼价大甩卖。 毕竟,不管是成绩好的学生还是成绩差的学生都认为,学习和作业是两码事,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坐在前排的学习委员凌致双眼一亮,确认道:“王总,真的啊?” 老王瞥他一眼:“那必须真的啊,万一说话不算话,你们下回逆反心理上来,合伙给我考个倒一,我不得中年职场危机啊?” “老师您言重了!” “这次考试拿第一,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有!我可真是太有了!” “王总不愧是王者风范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的王总!” 等到下课,凌致在讲台前继续动员:“老铁们考过一班,我们就迎来解放的三天!” “擦,最近发的卷子真是越来越多了,简直没完没了,再不减减负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止多,还难,有些题还很怪,我快遭不住了。” “家人们,必须拿第一!” 除了考试,元旦晚会的安排也要提上日程。 每个班至少要报一个节目,至多三个。 他们班竞争并不激烈,属意报名的刚好有三组人,文艺委员便用本子记下,将有意报名的三个节目全给报了上去。 长腿在桌下无处屈伸,姜予年简单地伸展了下四肢,便微弓下腰,从桌洞里掏东西。 旁边,韩举道:“听说这次一班元旦晚会打算玩儿个野的。” 姜予年侧眸看向他:“有多野?” 韩举摇了摇头:“还没彻底定下呢,要这次期中过后再紧锣密鼓地张罗。” 姜予年对这些不是很上心,他将自己最近整理的笔记装到粉嫩的礼品袋中,再放上一份酸奶水果捞,以及一枚翠绿的孔雀胸针。 他给抱抱小熊发过消息后,满意提着袋子,轻车熟路推门出去赶往警卫室。 快要期中考试,订物件取快递的人少了许多,门卫悠哉悠哉地陷进椅子里,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睡着了。 姜予年进去后刻意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将礼品袋放在架子上。 警卫室内暖气开得足,很静,因此那道有些熟悉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 姜予年掀开门帘,走下两节水泥台阶时,刚好与来人碰了个对面。 见到门前的人,禇临一愣收住脚步。 这一幕仿佛是一个多月前的重演。 “你过来帮她取东西?”姜予年问,打破一片静默。 禇临点点头,看了眼他身后:“又是你来送的?” 姜予年便笑:“是啊,不过以后就不用了。” 冷白清瘦的青年淡淡望他。 “等到三周后元旦晚会我们就在一起了。” 禇临眉头蹙起,不明白姜予年是哪来的勇气,明明元旦晚会的时候他和小陛下已经约定好了届时面基。 这时,警卫室内门卫晃晃悠悠地醒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视线无意间落在外边,两个针锋相对的青年映入眼帘,瞬间茶水上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咳咳。” 门卫心中实在不解,这对小情侣怎么天天给彼此送东西还吵架?吵架就算了还次次来警卫室门口。 姜予年听到身后的咳嗽声,身形顿了顿后向旁边让开,禇临反倒有些意外,随即警惕起来。 他进去后,姜予年悠悠往回走,他现在已经没必要再搭理禇临了,抱抱小熊既然决定跟他面基,那么以后,她的人生必然有他的参与,绝无禇临再插足的空间。 他之前也无非是仗着在现实里早认识她,从而从中作梗罢了。 甚至,姜予年回头,看向刚刚被禇临揭开,现在还微微飘摇的门帘。禇临进去取他送给小陛下的东西,现如今甚至会让他产生点隐秘的欣喜。 禇临这是在为他和小陛下面基添砖加瓦啊。 是夜,书房,姜予年暂时停下高强度复习,转而拉开抽屉,从中取出样式精美好看的瓶瓶罐罐,他低头凝视,久久不语。 空气中浮着层很淡的香气,瓶瓶罐罐以drsxxd橙氛邂逅贵妇香水为中心环绕,全是抱抱小熊这些日子以来送给他的。 各种香气融汇在一处,因为香水、香薰没有开启,有种很淡的沁人心脾香。 姜予年陷入沉思。 抱抱小熊应该很喜欢香水、香薰一类带有香气的东西吧? 又或者是想让他染上这样的香气,不期然偶遇时闻香识美人。 修长骨感的手伸出,在空中犹豫片刻后,姜予年捏起其中一瓶。 他这几天要不要用一下? 毕竟,士为知己者死,悦己者容。 划开手机锁屏,姜予年从收藏的视频里找到香薰的使用指南,潜心研究这些各式各样的香薰怎么使用。 夜深,陈怡今天总算能睡个好觉,穿着舒适的睡衣仰面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干发涩,她去客厅里倒杯水,往回走时看到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这都几点了,居然还在用功。 陈怡来到书房前敲了敲门,里边应声后推门进去。 她脸上还敷着张面膜,声音有几分模糊不清:“我记得你们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了,今天怎么学到这么晚?你……” 因为惊讶,剩下的话被陈怡咽回喉咙。 室内暗香浮动,角落边几上摆放着一份无火香薰,微甜的花香发散到书房每个角落。 姜予年端坐在实木桌前手捧一本书看,神情专注,桌前则是摆放着香水、香薰烛、无火香薰、香薰膏、香薰精油、香薰包、蜡芯夹。 他刚沐浴熏香完,此时闲适又不乏认真地低头注视,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雅意和即将羽化登仙的仙气。 姜予年此时只觉宁神惬意,紧绷的肌肉都舒展开。 他给抱抱小熊发消息。 他日我若为青帝:刚刚点燃了一份谢谢姐姐给我的香薰,前调中调都好甜好好闻,我超喜欢的! 抱抱小熊:那就好,明天中午你去警卫室一趟,我又给你买了一瓶。 姜予年扫了一眼占据两本书空间的瓶瓶罐罐,沉默两秒后回复。 他日我若为青帝:不用一直破费啦小熊姐姐 ,这些已经够我用七八年了。 这时姜予年留意到有人进来,那锁在他身上异样的视线存在感格外强烈。 他抬头一怔:“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陈怡望着他,神情复杂:“一会儿就去休息,你……” “十三中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陈怡抿唇,“之前你在邻市的高考工厂里边都不至于熬到晚上一点还在学习,甚至要靠点香薰解闷。” 越是学,那张脸上还越是无欲无求的超脱样,仿佛一切都看淡,脸上偶尔还会露出无奈又难掩喜悦的笑容,她不免担忧。 姜予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不免失笑:“我觉得在十三中蛮好的,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学习得用功一点,平时很轻松。” 陈怡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期中考试前的几天,十三中的向学氛围很浓。 尤其是一班二班,学生简直像打了鸡血般地学习,从隐隐的山雨欲来,一直杀到最后明晃晃的腥风血雨。 几个吃苦耐劳常开夜车的学霸都有些吃不消。 但,这是尊严的一战,也是荣耀的一战! 更是为了作业而战! 他们咬牙挺住。 伴着硝烟战火弥漫,期中考试终于来临。 二班是文科班,女生有二十八个,男生仅有十二个,校霸天团还占了大半。 老王不是那种把文科班少数男生当宝贝的班主任,相反,许多重活都交给了男生去做。 譬如现在,姜予年便在布置考场,将双人桌拉成单人单桌,在桌头贴上考号,再打扫一遍卫生才算完事。 “你去和他们一起擦墙壁吧,”姜予年看有人搬桌子搬得艰难,帮人抬到位置,“这里我来就行。” 女生用手背抹了把汗,笑道:“年哥真好!” 一旁有男生不满意了:“不是吧祁珊,我们在这个班当牛做马两个多月了,也没听你说过一句‘哥哥真好’,姜予年才来搬了两次桌子,你就双标成这样。” “有本事你也长这么帅,我肯定天天在你旁边哥哥长哥哥短的。” 打扫完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姜予年提着书包到指定考场,坐下后给抱抱小熊发消息。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考前还复习一下嘛? 抱抱小熊:并不想,最近看书看得想吐。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也,班主任承诺要是班级平均分达到第一,就可以三天不写任何作业。 抱抱小熊:羡慕,我们班成绩和元旦晚会挂钩,我……我可能会去跳舞。 姜予年脑海里浮现一个踮脚跳天鹅湖的蓬裙少女,亦或是衣着襦裙跳古典舞的清冷女生。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要跳什么舞种呀? 抱抱小熊:暂时保密,不过这个舞种很少被搬到正式舞台上。 那么说了容易掉马,姜予年表示理解,直接一通夸。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可能会成为咱们学校的经典诶,我等着看小熊姐姐仙女下凡谱改校元旦晚会史! 第21章 成绩 这次,姜予年没搞什么编首诗歌上去,提前交卷百米冲刺去买卫生巾的惊天操作,老老实实答题检查交卷,让老王颇为欣慰。 热火朝天搞了三天学习,再加上持续两天的考试,姜予年有些惫懒,课后总要趴在位置上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哥。”韩举兴致盎然地伸手在他课桌上叩了叩。 姜予年脑袋从手臂间抬起,碎发在他额上垂感很好地耷拉下来,他沉沉凝视着韩举:“怎么了?” “今天下午自由复习,咱们去艺术楼那边看各个班的元旦晚会海选吧,晚会前三天的排练咱们不是参加晚会的表演人员看不了,就这一次机会了。”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后脑,将头发尽数捋好,姜予年睡眼惺忪靠向椅背,又闭了眼:“成,那到时就过去看看。” 下午时分,他们从课堂上溜出来,径直前往艺术楼,里边一阵阵爆笑声响起,显然是有小品或相声节目在表演。 姜予年没有睡醒,依旧是有些疏懒,信步晃进海选用的最大的那间礼堂,早有人在台下给占好了座椅。 秦城看见姜予年和韩举两人走来,连忙起身给两人让了座。 “你们看,我回去接着复习了。” 姜予年颔首坐下,往台上看。 观众席灯光昏暗,唯有前方的舞台上彩灯明亮,两名学生埋包袱爆梗,脸上的表情非常到位,很快将现场气氛炒热。 姜予年掩面打了个哈欠,周围那样黑暗,小品又不像题目那样提神醒脑,他又有些犯困了。 韩举这时在手机上给他发:海选的表演顺序是随机的,精彩的有,拉跨的也有。当然,时间比较紧,还有节目发挥不好,有那么一小撮人还藏着实力。 韩举:最精彩的表演,都留在了元旦前一天的晚会上。 左右是过来消遣放松的,出现耳目一新的节目姜予年抬头看一会儿,其余时间就低头小憩。 这时,讲台旁的评审席上,一名音乐老师手持话筒道:“下面由一班带来古典舞《昭月》。” 姜予年听到一班二字,神情一动抬起了头,他没猜错的话,抱抱小熊也在一班,跟褚临一个班。 舞台上,数名女生分散站位,摆好开场姿势,等待音乐响起。 制订的服装还没有到,她们穿着简单的秋装校服,脱去外套,只穿着件衬衫单衣,下边是格子裙。 虽说一身现代衣饰,当流水般的乐声响起时,她们举手投足却皆是古韵,隐有几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意蕴在里边,水准压过客观条件的不足并不显违和。 姜予年视线在女生中逡巡过几圈,并没有一个人给他抱抱小熊的感觉。 可能是他没有猜出来。 姜予年收回目光。 看完一班女生的表演,姜予年便想走了。 韩举跟着他从礼堂后门走出去,在旁边说道:“她们还有杀手锏没有用出来,这个实力足以应付过海选,但跟之前艺术节上展现出来的水准差了太多。” “再说,一班就报了这么一个节目,只要不是太拉跨,不管怎么样都会被选上。” 姜予年脚步一顿,问道:“就这一个节目?” “对,好像还把男生给征用上了。” 姜予年点点头。 他们前边是表演完古典舞的女生,她们气也不喘进了一间练习室。 没多久里边传来咚咚咚的强有力节拍,一声一声敲击着门板和人的耳膜,BGM动感十足,透着股熟悉,只是姜予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哪首歌。 …… 翌日,期中成绩发布,一大早放榜,公告墙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单是在外围看着都能感觉到一股窒息感,人太多了。 身为被寄予厚望的二班学委,凌致捏着手机举到跟前,对着文科前三百一顿狂拍,人群翻涌,他的手机角钝钝地磕在脸上、额头、下巴。 但他依然一往无前! 终于,经过五分钟的跋涉,凌致来到用A4纸打印的成绩单前,这上边不止有每个班的学生各科成绩、总分、班级排名、校排名……最重要的是,它还算出了每个班的平均分! 凌致来不及仔细看,把文科班的成绩单蹭蹭拍完就奋力溜回二班。 呼哧呼哧大喘着气,凌致手机连通多媒体,他同桌走过来帮他顺气,又将人给摁在了座位上。 “家人们!出成绩了出成绩了!” “我去,快投影平均分!这次我们肯定是第一吧?” “一班肯定没咱们分高。” 凌致喘匀了气,低头往多媒体上投屏刚刚拍来的照片。 “凌致!先看平均分!” 他也没卖关子,直接就把本班的那张成绩单投屏,接着放大,平均分牢牢占据大半块白色幕布。 “我看看啊……六百零一!” “上六百了牛啊!” “年哥这回太猛了,那么多难得要死的主观题,这都能上七百,真是人形自走畜牲。” 姜予年写题时抽空看了一眼,听到班级平均分是六百分,心中一块大石缓缓落地。 平时也就五百七八,顶多五百九,还是在题比较简单的情况下,这次难度明显拔高的情况下能考成这样的确是很好了。 作业,他不写定了!有这时间一直写重复的题,不如去开拓新的…… 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吸引了姜予年的注意,他顺着声源看去,男生嘴巴大张,双眼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多媒体的方向:“啊——一班怎么会,怎么会?” 一班怎么了? 姜予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位仁兄‘怎么会’了半天,就是不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刚才看到那个硕大的‘601’还兴高采烈活像过大年的班级里,也转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回转过身,看向多媒体的方向。 现在投屏的是一班的成绩单,凌致颤抖着手腕,沉默地一点一点将图片放大,那平均分也愈发清晰。 一班平均分:601.5 良久,吐露魔音的男生被同桌无情捂嘴,那道惨叫的声音消下去。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教室像是一个被猛烈摇晃之后,旋开了瓶盖的可乐。 ——瞬间炸了。 “啊啊啊啊!这他妈就差零点五分?!” “我艹,这要是差上五分我都不至于这么激动,这他妈只差零点五分?” “我心态也崩了!早知道多熬一晚上,到时候第一就是咱们的了。” “难受啊,一失足成千古恨!” “还得写作业,我他妈还得写作业?” 实验班内,一群平日里安安静静学习的学霸心态彻底崩掉,沸腾着一个个将近疯魔。 足足热闹了有一阵,才恢复了神智开始理性分析。 “这是妖怪吧?他们吃什么了这么猛?我见他们之前疯了似的学。” “听说一班这回元旦玩了手骚操作,就拿期中成绩作赌。” “一班学委是真的奸诈,凌致你多学着点。” “一班之前天昏地暗地学,女生一个个素颜黑眼圈,颜值状态保持得最好的竟然是陶可陶大佬。” 隔壁一班,也是同样的热闹。 老秦颠着一身肥肉冲上讲台,喜不自胜高举拳头喊:“我们是冠军!” “平均分601.5分呐!比二班足足高了0.5分!这次你们元旦想搞什么老师都不阻拦你们。” 他在班内快活了好一番,没多久转身,溜去了办公室那边接着显摆。 “什么?一班考了第一,班主任竟然是我!” 一班文艺委员推了推眼镜,手中拿着一张小纸条:“女生平均分603.1分,男生平均分是599.3分,将近四分的差距你们没话狡辩吧。那么这次的元旦晚会节目,你们不上也得给我上。” 她话音落地,班上男生往下低垂了脑袋,而陶可晃了晃腿,欣然接受。 褚临正低眸背书,闻言手指捏着书页略略挡着脸。 有人垂死挣扎:“这玩意从来没在十三中晚会上出现过,万一彩排的时候被拦下了呢?” 文艺委员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有女生用去年的舞蹈给你们遮掩,你们放心大胆地上就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从今天起,都给我准备起来!所有男生放学前报给我衣服尺寸,我去订服装,好赶在元旦前送到。” 眼前一黑,几个男生接受不了这样灰暗的前途,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穿着那种特别喜庆的衣服,在全校几千人面前跳广场舞,这是要剥夺两年校园择偶权啊!如斯狠毒!” 文艺委员一个眼风扫去:“难道你们想穿跳女团舞的衣服?” “别别别!” 文艺委员:“那就这样定了,你们当中选出两个C位来,有自告奋勇愿意去当C位的可以赶在后天之前告诉我,没有的话我就点一个基础好点的,赶鸭子上架。” …… 周五晚,月明星稀,依旧是天盛网吧。 禇临打完这几天积压的单子,手握上窗把手将其推开。 冰凉的晚风与燥热的砰砰声一同涌进来,禇临垂眸向下看去,聚集了这一片中老年人群的广场上,正在大跳广场舞。 禇临久久地看着,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出了包厢,站在了天盛广场旁边。 他现在也算是被迫参演了广场舞,的确该观摩观摩。 各色霓虹闪烁,浓稠闪亮的色泽在深渊般的画布上肆意燃烧,熏染出迷乱的气息。 震耳欲聋的舞曲敲打耳膜,舞池中是乌压压的一片人,他们纵情地扭腰摆胯,肆意地摇摆肢体,宣泄着内心情绪的种种。 人们娴熟地晃动身躯,和着韵律热情舞动。 十三中校霸天团在老地方娴熟地跳着,远处突然飞奔过来一个人,长得不高,穿着一套宽松衣服,随着跑动那身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等人离得近了,不怎么明晰的灯光一照,赫然是老秦。 老秦这两天可谓非常之得意,走路都带飘。 所带的班级拿了第一,力压老对头,还被上司赞不绝口,这种爽感的叠加岂是一加一等于二那般简单? 这几天老秦成了天盛广场的常客,闲着没事就来这里尽情地放飞自己。 广场舞悠扬有节奏感,那种踩对每一个点,放逐灵魂的感觉大概就是他所追求的诗和远方。 姜予年停下来看向老秦:“秦老师最近看着瘦了两斤,还更有精神了啊。” “谬赞谬赞,姜同学,也在跳啊?” “嗯,随便扭扭,舒活舒活筋骨。” 老秦可不信他这套说辞:“随便扭扭?初三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你在这广场扎根的,这可是好几年过去了,如今在各中学里边,你可是我见过广场舞跳得最棒的年轻人。” “老人呢跳不出你那种韵味,年轻人懒得琢磨这个舞种。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这个。”老秦竖起大拇指。 一通商业互吹过后,老秦挥了挥手,去他熟悉的地方跳去了。 中场稍微等了会儿,接着有人放起一首旋律飞进千家万户的草原音乐。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 “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所有的日子像你一样晴朗。” 他们尽情地摇摆,甚至放声歌唱,纵情于各种极富节奏感的音乐中。 多天以来的疲累都被一洗而空,此时姜予年只觉得畅快非常。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他又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又或者说,自他出生以来,已经日渐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关注。 此时的天盛广场边,禇临静默地看着传说中的校霸天团追逐着节奏,忘情地挥洒着汗水热舞。 他望向处于中间的姜予年。 青年在昏暗的渐变灯光里,脸部轮廓因为暗下去的光线格外清晰,尤其那一双桃花眼,线条迤逦得颇为多情风流,配合上远山般规整的眉,只觉眉眼飘逸却又锐利。 他身形挺拔,肩较宽而腰较细,修长的腿线条流畅。 炉火纯青的技巧与出挑卓绝的外部条件,即便他是在跳广场舞,也是意外的好看。 禇临看着看着,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受。 ——小陛下也喜欢广场舞。 许久,他转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禇临低头在手机上找出文艺委员的联系方式,留下一行字。 褚临:节目另一个C位没有人愿意去的话,就让我来吧。 他抬头,目视不远处的姜予年放飞自我,唇角少见地微微勾起。 有句话说得好。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作者有话要说:推推自己的快穿预收《夺笋[快穿]》,专栏可见,一篇苏爽快乐文。 文案: 相里亭生前是个半吊子哲学家,万人厌惧的愉悦犯。 因潜质优异,死后被快穿系统绑定。 系统:欢迎来到反派部!亿万小世界中渣滓横行,你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毫不留情的洗礼!他们的痛苦,就是我们的狂欢! 相里亭:谢谢,专业对口了。 渣滓:倒了血霉投这么个胎。 不管开局处于怎样的逆境,他总能站到世人可望不可及的巅峰。 注:男主性格如文名,非善类混沌阵营。 暂定世界如下。 七零年代:无条件为弟弟奉献的工具人兄长 传统仙侠:团宠小师弟的替身兼天灵根容器 文娱荒漠:被重生者抄袭的身败名裂原创者 无限求生:塔防游戏中惨遭抛弃的炮灰法师 东方玄幻:退婚流龙傲天的恶毒自私小叔叔 真实现代:靠送外卖艰难维生的伤残退伍兵 架空古代:遭玛丽苏打脸谋夺家财的穷秀才 豪门风云:真假父母皆厌烦的混不吝真少爷 abo世界 :被抢走omega的无权平庸beta 第22章 打架 翌日。 “那么今天早上, 我们确定一下队形,首先是要选定两名领舞站到C位。” 一班文艺委员双眼蒙了层亮光,看得底下男生心里发毛, 耷拉着脑袋生怕被选中。 “根据昨晚的反馈, 我们已经确定了所要排列的阵型和两名在中心领舞的同学, ”文艺委员刻意停顿两秒,视线在班上仅有的十个男生身上扫过, 待看到一个个僵直的背脊,嘴角上翘不再卖关子,“陶可、禇临两位同学可能要辛苦一下了。” 这下不止是男生,就连女生也惊到了, 低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居然是禇临?! 禇临单是看起来便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疏离冷淡,开学两月很少见他说话, 大多时候都活得像是透明人,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存在感全靠那张帅脸和近期的劲爆传闻支撑。 “太狠了太狠了!居然要高岭之花去C位跳广场舞!” “你说,这是禇临自己要求的, 还是文艺委员按着颜值点的?” “嗯……要是以前我肯定认为是后者,但现在嘛,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你忘了?姜予年他们那群人可是天盛知名广场舞男团。” 男生视这种丧失校园择偶权的‘好事’如洪水猛兽, 禇临昨天收到文艺委员激动的回复时,便猜到了会有刚才那一幕,此时倒也不惊奇。 “可以啊兄弟!”陶可一拍姜予年肩膀, 神情动容,“我就知道,你可舍不得让我孤军奋战, 够意思!” 修长的手指探到桌洞,搭在翠绿的孔雀胸针上,禇临微微摇头,唇角抿出笑意,他抽手捏住手机一角,放到课桌上。 抱抱小熊:确定了,元旦晚会我会表演节目。 他日我若为青帝:星星眼期待!小熊姐姐,到时候我怎么分辨你呀,到时候都穿统一的服饰,还有各种阵型变幻,我怕认错人。 抱抱小熊:不然我戴个配饰? 他日我若为青帝:戴我送的那枚孔雀胸针就好,茫茫人海我这弯明月向你而来。 抱抱小熊:好。 抱抱小熊:那我怎么认出哪个是小陛下呢?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等你下台去找你,身上有橙氛邂逅甜味儿的就是我啦。 约定好后,姜予年思忖片刻,再次打了一剂预防针。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我家里一直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我可能跟你预想的很不一样。 抱抱小熊:没事的,小陛下要自信些,其实我家里边也把我当男孩子养,说不定我们在现实里也有很多相似点。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我就放心了。 姜予年抬手摁了摁两腮,上扬的嘴角总算降下去。 再过三周,他就要和小陛下面基了。 他们居然真的要面基了! 心中的喜悦像是寄予期望的种子沉寂许久,蓦地吐出一叶嫩生生的新芽。 一群狗友从韩举那听到风声,出去聚餐时秦城特意挑明了问:“你俩真要修成正果了?” 姜予年晃了晃杯中冰橙汁,举杯饮下一口,冰凉顺着喉咙下去,冷感传遍全身。 闻言他道:“是啊,你羡慕?” “过分了啊,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呢,就给我们这些单身狗迎头痛击,”秦城给自己续了一杯,“话说,那小熊究竟长什么样啊?” 这餐厅蛮有格调,他下巴指向实木架:“比那只熊可爱不?” 姜予年偏头去看,藤萝边的小棕熊憨态可掬,他道:“可爱不知道多少倍。照片没发,现在P图软件那么强大,发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如给彼此留点神秘感,等到了见面的时候反而更惊喜。” 秦城隐隐觉得不靠谱,等散了场他戳戳韩举:“举哥,你怎么看的?” 韩举已经不是当年在KTV里委婉劝阻,结果被送一摞土特产的韩举了,他现在是个好弟弟:“既然你俩想往现实里走,那咱们身为兄弟怎么说都得支持支持。” “怎么个支持法?” “你看那些热播的偶像剧,现在的女生都喜欢浪漫。咱们把湖心亭那边布置布置,给他俩布置一下背景。” “也对,第一印象很重要,以年哥那张脸,再加上场景加持,那肯定所向披靡!” …… 元旦晚会前夕,下午放课,姜予年松松垮垮斜背着书包,途经一班时一本书骤然从口袋中滑出,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他蓦地回身去捡,拍拍书面上的灰,嘴中念叨一句:“我的宝贝习题册,让你受惊了。” 姜予年不经意往一班里边望了眼,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 姜予年倒回去定睛往里边一看。 一班教室中,刚才匆匆一瞥的绿影逐渐清晰,白织灯映照下闪烁的绿芒刺痛了姜予年的双眼。 银制的流线外形,镶莹亮翠绿的水钻。 那课桌上摆着的,赫然是他送给抱抱小熊的孔雀胸针! 再仔细看了眼,姜予年发现座位上不止有那枚孔雀胸针,甚至他送给抱抱小熊的笔记本也在课桌上面大喇喇摊放着。 而禇临坐在桌前静静翻看笔记,那张清俊的面容在姜予年看来无比可恨。 怒从心头起,姜予年顾不得教室内还有人在,径直闯了进去。 禇临的手轻轻搭在笔记本边缘,认真地看上边熟悉的字迹,另一手抬起去够水杯,结果伸到半途阴影罩顶,手腕被人狠狠握住。 皱了皱眉,禇临抬眸道:“姜予年你发什么疯?” 他狠狠将手腕掰出来,结果姜予年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甚至很快就放开了他,禇临不由平衡失控,身形有些不稳。 等禇临撑着课桌角稳住,他眼见姜予年迅速地将他桌上的笔记本抄走,面无表情地扫视几页,眼中戾气横生。 “放下。” 姜予年冷然凝视他:“她给你的?” 没等禇临回答,姜予年又指着桌上的那枚孔雀胸针:“这个呢?也是吗?” 禇临被他毫不客气的举动恼得也有了火气,视线阴冷地望着姜予年染指过笔记本的手,冷声道:“心知肚明的事就别问了,为什么我总是在警卫室里碰到你?为什么她偏偏让我帮她取?” 他嘴角扯出浅浅的弧度,挑衅嘲讽意味十足:“那自然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给我的啊。” 姜予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霍然上前一步,扯住了禇临的衣领,近距离鄙视着他,企图从禇临的面部表情中捕捉到心虚露怯。 那双桃花眼渐趋暗沉,有风暴在其中酝酿,像是即将掀起暴风雨的海面。 他锐利的视线在禇临的脸上刮过,只看见有恃无恐的淡定。 一班内,留下来准备晚会节目的男生看着两人转眼间便开始剑拔弩张地对峙,顿觉头大。 有人试图劝架:“哎,怎么还吵上了?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别冲动。” 姜予年偏就冲动了。 他实在忍无可忍。 紧紧地扯着衣领,姜予年道:“这是第多少次了禇临,用我女朋友的东西就用得这么顺手?她信任你才让你过去取,两个月以来我送了那么多次,不会都到你这里了吧?” “你怎么就……” 他将脏话咽去,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禇临,我之前是很欣赏你的,现在我得承认,是我之前的眼光有问题。” “做了事就要承担后果,既然屡次三番警告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懒得跟你骂,”姜予年踢开禇临腿后的座椅,转而抓住他手腕,大步流星往外边走,“来,打一架。” 禇临正要挣开手,一股熟悉的清甜橙味儿弥漫过来,他瞳孔微微张大,眉眼愈发的冷。 一班教室内,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这怎么办?” 陶可从洗手间回来,甩了甩水,看向空荡的座位‘咦’了声:“什么怎么办?禇临呢?” “被姜予年拽去打架了。” “打架?” 这句不是陶可问的,话音落地班内静得可怕,他们木然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班门口站了个头顶锃亮瓦亮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中等身高发福。 ——年级主任,无数高中生的噩梦。 班内安静依旧,没人在这时候背刺。现在拖延时间,姜予年和禇临两人还能跑远点,捅出来的话就全完了。 “不说?”当了这么久年级主任,治这些学生的方法多了去,中年男子许久没得到回应,正要接着说什么,忽然眼尖地从窗口看见了两道身影,立时转身往楼下走。 肥肉乱颤的身躯,来去如风。 陶可一拍大腿,急心火燎地扒着窗探头,扯开嗓子放声喊:“老李过去了!快跑啊啊啊啊!” 在湖心亭中摆开阵势,准备进攻的两人动作一顿。 姜予年四下环视,率先迈开步子:“去那边小树林。” 说是‘小树林’,其实不然,这里参天的林木成荫,罕有人迹。 清脆的鸟鸣声声,姜予年沉心定气,回头看向禇临:“来,我们继续。” 禇临颔首。 两人再次拉好架势,锋锐如刀的视线几乎要对碰出火星,战斗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一片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姜予年暗道一声不好,恰在这时,头顶破风声呼啦啦迫近,有生物正扑着翅膀疾速飞来。 不是吧…… “嘶!” 禇临紧皱着眉捂头。 姜予年没来得及幸灾乐祸,脑袋上也挨了一下:“哎哟。” ‘护林神兽’头戴小红帽,一双绿豆眼炯炯有神,狠厉无比,身披黑白相间的披风,尖锐的喙随着俯冲猛地啄过去—— 是脑瓜崩十倍的痛。 姜予年算是彻底没了脾气,抱着头撒腿狂奔:“分头跑!” 大敌当前,两人默契地大难临头各自飞,好在没有慌不择路地跑到同一个方向。 扑棱棱的响声一直追随着他,如影随形,姜予年就是被‘护林神兽’选中追杀的幸运儿。 修长的双腿迅速迈动,几乎快出了残影。 前有李主任,后有啄木鸟。 姜予年急中生智,用手虚虚挡住脸,更加快速地往前奔去。 李主任在不远处占据了要道守株待兔,要想从小树林出来,必须从他这里经过。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学生慌不择路朝他跑来,企图蒙混过关。 “几班的?把手放下给我站住!” 那学生朝他越跑越快,李主任听到鸟翅拍击空气的破风声,心里‘咯噔’一声。 “你别过来啊,我可以从宽处理!” “这位同学!诶!这位同学!” 气势汹汹追杀的啄木鸟露出全貌,李主任拔腿就跑,身后的脚步声却愈来愈近,年轻人的体力与速度令人绝望。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打架这事我可以不追究!” “主任,来不及了啊!” 姜予年已经停不下来了,视野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他蹭蹭地往前奔跑,终于,超过了徒劳努力的年级主任。 “李主任,谢谢你!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 “你个混球,别让我逮到你!哎哟!” 第23章 元旦晚会 十二月末这天, 筹备已久的元旦晚会终于举办。 学生从早上起就有些心浮气躁,一直到下午放课,任课老师宣布晚自习取消, 晚饭后到学校大礼堂中观看元旦晚会, 浮躁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们沉闷学习了很久, 遇上这种大型娱乐活动难免有些失控。 夜幕降临,姜予年顺着人流涌进学校礼堂, 这里灯火通明,淡橘色光芒并不刺眼,宽敞的舞台上边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灯芯燃着, 红光莹莹。 中央与左右悬着三个孔洞,吐出细长沙漏般的金光,照耀在舞台中心, 背景则是偏暗的蓝紫色。 姜予年来得不算晚,里边已经熙熙攘攘坐了大半人, 只是正常音量与身边人讨论的声音凝聚起来都嗡嗡地吵人耳朵。 他走到前排中间,这片视角极佳的位置是老王抽签抽来的。 “哥, 来了?”韩举抬头一看,嘴角顿时微微抽动。 青年白色休闲衬衫,外边一件纯黑飞行员夹克, 同色休闲裤包裹住长腿,下边是黑白条纹运动鞋,浑然一种简洁利落的帅。 这身衣着许多人都无法撑起, 他却穿得恰到好处。 他没有提拉链,线条流畅的下颌、修长的脖颈与白衬衫相衬,荷尔蒙仿佛随时能从洁白的衬衫下喷薄而出, 隐隐有些勾人,令人脸热心跳,无所适从。 姜予年来前还特意去了趟校外,打理一头碎发。 “我去,你这身行头,”韩举唏嘘,“我要是抱抱小熊,看到你第一眼连孩子啥名都想好了。” “大晚上的别讲鬼故事。” “艹,”韩举笑骂一声,拍拍身侧座位,“你快坐下,多少人往这边看。本来过道就窄,你把人勾过来要联系方式了,我还怎么出去?” 姜予年坐到他旁边,目视前方,这个地方正对舞台,属于礼堂中的黄金地段了。 抱抱小熊一登场,他就能望见。 过了不久,现场灯光被调为耀目的白色,挥洒在一身礼服正装登台的四名主持人身上,他们手持台词与节目表,站到立式话筒前。 “2032年的钟声即将响起,今晚我们欢聚一堂……” 例行的开场白过后,所有灯光熄灭,主持人撤去的同时,第一个节目的表演者也拾级上台。 这是一曲自弹自唱。 伴随着撩动吉他弦的声音,暗色的灯光宛如一层轻纱,笼在那人身上。 姜予年静默坐在台下,他面色平静如常,周围频频有人看他,甚至趁着灯光亮起时镜头对准他拍照。 他心里毫无波澜,只是闻见身上淡淡的橙味时,擂鼓般的心跳愈来愈快。 砰,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 舞台上的表演精彩纷呈,可他就像被屏蔽了五感,看走马灯一般。 时间像是被拉得很长,淌得很慢很慢,也像是被装了加速器,瞬息已是半个小时过去,却仿佛才是一眨眼的功夫。 “下面有请一班女生为我们带来古典舞《昭月》。” 游离在外的思绪骤然回笼,姜予年全神贯注看向舞台,静静地等待。 灯光全暗了,不漏一丝光亮。 黑暗中脚步声响起,渐次靠近又停歇。 咚,咚,咚…… 姜予年抬手想捂住作乱的心脏,结果手抵在胸膛上了才发现,是虚握成拳的。 静默黑暗了不知道多久,黯淡的灯光亮起,当人意识到开始有微末的亮光后,蓦地光芒大盛。 流光溢彩,悬挂的灯笼更红了,细碎流沙般的金光从顶上‘漏斗’丝滑地汇聚在舞台中央。 “不是吧!” “我去!这这……这不是那天看的《昭月》啊!” “这就是一班可劲儿藏着的秘密节目?” 韩举错愕到瞠目结舌:“这这?抱抱小熊他……” 姜予年也有几分愣怔。 舞台上,十人背身而站,身穿黄红配色单袖上衣,上边绣着龙纹与祥云,下边则是喜庆正红色的宽松长裤,衣料质地丝滑得能反光。 姜予年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些人中,站在左边的领舞足有一米八,其余人也有一米七往上,骨架较大,应该……不会是女生。 他深吸口气,脑海中掠过两人之前的对话。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我家里一直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我可能跟你预想的很不一样。 抱抱小熊:没事的,小陛下要自信些,其实我家里边也把我当男孩子养,说不定我们在现实里也有很多相似点。 他日我若为青帝:那我就放心了。 如今反过头去看,当时他在向抱抱小熊传达他是男生的事实,而抱抱小熊也同样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没有察觉到。 男生……其实也没有关系的。 他喜欢的是抱抱小熊,仅此而已。 千头万绪在大脑里涌过,实际上仅过去了两秒。 姜予年目光死锁着舞台,他们都背身站着,孔雀胸针一丝都没有漏出,他不确定哪个是抱抱小熊。 但他心里有某种偏向,认为站在左侧身高一米八,肤色冷白的领舞…… 姜予年没有注意到,他身旁韩举的手机微微震动。 【高质量人类会所】 韩举:网恋一年多,不知大嫂是男郎。 秦城:我去!那……那计划还继续吗? 韩举:我看我哥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接受良好,继续吧。 秦城:行,那我开始安排。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悠扬熟悉的曲调响起,不知道是琴是笛,一下子摄住人的心魄,舞台上穿着单袖表演服的人开始有节奏地抖肩。 他们终于转过身。 眼前的画面像是被一帧一帧缓慢播放,那熟悉的绿意一经出现,姜予年心悬了起来,嗓子眼仿佛被蜜蜂堵住,耳鸣、喉涩、心慌、气短,视线却下意识地捕捉住了那抹莹亮的绿。 果然是左侧那名领舞,那名领舞他…… 领舞从容转身,各色光辉在他身上映照,燃起的灯笼为他的下颌洒上一层温暖的橘红,又将他的耳垂染上一层橘粉。却不难看出他通透的冷白肤色,以及出挑的五官。 种种组合成一张姜予年做梦都忘不了的脸。 明明该是简单利落的一个转身,可流年却淌得慢极了。 姜予年紊乱的思绪变慢,拥拥堵堵挤在脑海,迫得他大脑快要爆炸。 他的视线存在感太过强烈,禇临察觉到了。 清瘦的青年腰杆挺直,他站在舞台中心,绚丽夺目的光彩落在身上,火红色的表演服好像某种情感在怒放。 一年以来,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的口子。 他顺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开始舞动,明明是一曲人人听腻了耳朵的广场舞,偏他跳出了赤诚,热烈,一往无前。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全场惊呼,随着一个人跳下座椅跟着摇摆,其余人也坐不住了,整个礼堂的房顶都快被音浪掀开。 “啊啊啊啊这一手也太骚了吧!” “悠悠的唱着最选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哟啦啦呵啦呗,伊啦嗦啦呵啦呗呀。” 学生嗨上天,校领导震怒。 “谁把这个节目给审核通过的?” “这叫古典舞?” 周围的人都在纵情跃动,姜予年的世界里却一切消声,他几乎凝成一尊雕像,内里翻涌的惊涛飓浪无人得知。 过往的一切山呼海啸般冲上大脑,耳鸣感达到顶峰。 他直直地看着舞台,神情复杂至极。 察觉到姜予年的视线依旧粘在身上,禇临丢弃掉窘迫不自在,唇角微勾,不闪不避与他对视,向来冷淡的人此时灼热得像是火焰。 他目光清澈冷静。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姜予年会跳广场舞,他也会,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陪小陛下跳一辈子。 姜予年觉得自己有点顶不住了。 一旁的韩举傻眼,担忧地喊他,姜予年总算有了反应,却是骤然往后陷进座椅里,像是重病突发的人一瞬间卸了力。 “哥!哥?你别吓我啊哥!” 姜予年手指动了动,气若游丝:“小举啊。” “哎,哥你说,我听着呢。”韩举横握住他的手,活像病床前头的大孝子。 姜予年清朗的声音透着嘶哑:“听我一句劝。” 韩举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昏厥过去,等待他的后话。 “千万不要网恋。” “害人呐。” 第24章 助攻 刺激实在过大, 周围砰砰震耳的伴奏吵极了,姜予年胸腔有些气闷,透不过来气。 他索性从座位上起身, 径直向礼堂外走去。 韩举见他离场, 也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冬天。 走到礼堂外没了空调, 呼啸的冷风拍打在脸上,姜予年发燥的脑袋逐渐冷静清醒。 今天举行元旦晚会,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边亮着灯的地方很少,他漫无目的地往亮光处走。 身后脚步声追来,韩举在背后喊他:“哥!你……” 他想问问姜予年和禇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本能告诉他,这时候问了可能会死得很惨。 姜予年一手插兜,闷头往前走:“别问。” 他们路过校园正中, 被教学楼、食堂、体育馆簇拥的人工湖。 繁星满天,里边结了层薄冰, 姜予年手撑在假石上,看见里边有两尾鱼灵巧地游过。 他静默半晌, 突然问:“这儿怎么布置成这样?” 湖心亭外侧,有一条红毯蜿蜒到脚下,左右两边是乳白色的支柱, 上边摆着新鲜花束。湖心亭也被彩带妆点,桌上点着浅杏色的蜡烛。 姜予年心里边正乱,急需要找点别的话题转移下注意力, 他没有注意到韩举异样的神色,语气随意地猜想:“这是有人的女神登台表演,打算等人表演完就拉过来表白?挺迅速啊。” “哎?”姜予年又往前走几步, 定睛一看顿时来了兴致,“这还有穿着燕尾服当侍应生的大兄弟?排场真足,就是这几个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韩举弱弱道:“其实哥,这是……” 湖心亭里的人也看见了他们,领口带着艳俗红色蝴蝶结的大兄弟高声喊:“年哥你来了!” 姜予年一怔:“小右?你们这是?” “举哥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小右不由分说将他推到红毯中央,又叫人将四周的暖色灯光打开,“快快快!秦城说他已经去接人了。” 姜予年反应了会儿,转眸定定看向韩举:“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韩举已经想脚底抹油溜了,蹑手蹑脚往后撤,听到这话停在半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我没做什么,就是给你和抱抱小熊布置了一个能够安静谈话的地方。” 是吗? 姜予年不信,偏偏周围的人这时都作鸟兽散,小右等人不知道隐藏到了哪里。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没动。 抱抱小熊必不可能是禇临!他要问清楚。 【高质量睿智人类私人会所】 秦城:他们表演完了,我这就过去接人了啊。 小右:去吧去吧,我们这边也布置好了,一切就位。 韩举:我有点不妙的预感……诶对了,小左人呢? 小右:不知道躲哪个草丛里去布置音箱话筒了,放心吧人丢不了,不用管他。 小左:等着,我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禇临从漆黑一片的舞台走下,来到明亮的后台,他扭头左右环视。 陶可跟着一群男生往更衣室走,回头发现禇临掉了队,朝他招手:“禇临过来啊。” “我等个人。” 拥有橙氛邂逅气味的人并不容易找,禇临一点甜橙味都没有嗅到,反而迎来了一只巨大的玩偶熊。 玩偶熊一身浅咖色毛发油光水滑,穿着件同色的背心,背心上是四个大字:抱抱大熊。 禇临有点忍俊不禁。 玩偶熊来到他面前,有些闷的男声传来:“来吧小熊,我带你去找他。” …… 不知过了多久,姜予年看到红毯尽头终于有人影晃来,他垂在身侧微蜷的手指下意识一动。 玩偶熊像是把女儿送上红毯的老父亲,等禇临踏上红毯,立时小跑到他后边,拍拍他背,剩下的路让他自己走。 禇临缓步往前走,看到尽头处阴影里的一道高挑身影,熟悉感扑面而来。 夜凉如水,他的身躯微微抽动,说不清是因为衣服单薄冷的,还是因为激动。 星河静默闪亮,两侧娇妍盛放的花束在视野里后退,尽头湖心亭上的风铃被风拨动,一切美好得像是童话般。 他加快脚步,唇角不自觉微勾。 在禇临踏上红毯的那一刻,悠扬的小提琴声与钢琴声响起,共奏《A Thousand years》,柔和动人的旋律令人心醉。 姜予年眉头微皱,他启唇想喊停,猝不及防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 “小陛下?” 姜予年霎时间僵住,良久,清朗略哑的声线传来:“小熊姐姐?” 禇临快步往前的脚步停住,脸上浅淡的欢喜被洗刷成了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向姜予年看去。 优美的乐声更为悠扬,随着两人距离愈发的近,这一片被刻意熄下去的灯重燃,柔光打出,他们在光影交错间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瞳孔颤动,一眼万年。 终于,姜予年面无表情道:“你真的是抱抱小熊?”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禇临便确定了他的身份,掉头就走的想法登时涌了上来。 “你……”禇临艰涩的嗓音卡在喉咙,顿了两秒才艰难吐出,“我是。” 两人久久静默无言,尴尬的气氛不断蔓延。 只有那灯光愈来愈亮,小右拉的小提琴情绪越来越高昂。 副歌到来,无言的歌词浮出水面。 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 但当你就站在我眼前 all of my doubt 我所有的疑问顾虑 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 突然消散不见 I have died every day waiting for you 我用尽生命中的每一寸光阴,只为等你出现 许久许久,姜予年深吸口气,脱下身上的夹克披到禇临身上,此时他那只赤膊像是凝了层霜。 禇临被温热的气息拥住,身体轻颤,他终于嗅到那熟悉的甜橙味,那双清澈的黑眸注视姜予年,低声道:“谢谢。” 姜予年偏过头:“过来,我们谈谈。” 进到湖心亭后,看着这烛光晚餐的布置,甚至连灯光都是透着暧昧意味的,姜予年觉得还不如就在外边说清了就好。 深吸口气,姜予年合拢手心,黑沉的桃花眼凝视禇临:“你是抱抱小熊,之前为什么不说?” 禇临紧了紧他的外套:“你之前不也是,几次说了个‘小’字又给咽下去,我哪儿知道你要说的是小陛下还是小熊姐姐?” 两人相视,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高质量睿智人类私人会所】 韩举:唉,造孽。 秦城:小左究竟跑哪儿去了?我绕着人工湖绕了得有一圈了,连个影都没看见,这孩子不会真丢了吧? 小左:没丢,话说他们进展怎么样了? 秦城:我看看啊,年哥把外套给他披上了,两人进了亭子,估计开始吃烛光夜宵了。 小左:这么顺利的?成,我知道了。 姜予年缓缓吐出口气:“今天这件事,还有之前,你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这时,一道通过话筒扩大数倍的声音震来,气沉丹田,字正腔圆:“坐在湖心亭中披着外套的那名男士!” “请放下你无谓的矜持与羞涩!” “速速与他结婚!” “速速跟他原地结婚!” 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传遍四周每一个角落,重复的同时还带着无限回荡的回音。 “请放下无谓的矜持与羞涩……速速与他结婚……” 像是狂风暴雨扫荡,粗暴无比,那人举着话筒,越念情绪越高涨:“速速与他原地结婚!” 湖心亭静谧得可怕。 在人工湖边的秦城和韩举愣住。 流畅的小提琴声停下一瞬,接着磕磕绊绊地奏响,活像鬼畜的锯木声,难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禇临沉默了会儿,顶着循环播放的噪音,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姜予年有点神游物外地思考人生,听见这话没什么情绪道:“我刚才是想说……” “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反抗!” “同学你欲擒故纵小把戏耍够了吧?” “快快答应跟他结婚!” 姜予年抹了把脸,腾地从座位上起身:“没想说什么,手痒想打人,我们改天再谈。” 这话正中禇临下怀,立刻便答应下来,他一早想走了,现下魔音绕耳更是想赶快逃离。 他们从湖心亭中走出,分道扬镳没几米,话筒中的台词又变了:“在亲友诚挚的祝福下,一对新人在今夜互表心迹,确定关系,看呐!他们相携走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他们!” “不是,你们怎么分头走了?” 姜予年直接走到湖心亭旁的草丛里,将一个话筒怼在唇前哔哔不断的男生提了起来。 男生‘哎哟’一声,屁股上挨了一脚,顿时就委屈了。 只是姜予年皮笑肉不笑盯着他,小左心里发毛,实在害怕,只是弱弱地小声道:“年……年哥?你干嘛这么盯着我,是我刚才表现得不够好吗?” 姜予年笑得咬牙切齿:“好啊,可真是太好了。” 后来。 【高质量睿智人类私人会所】 韩举:他俩没成。 秦城:我去? 小右:这他妈谁能想到,话说小左子被修理得真惨啊,这惨叫我录下来当起床铃了。 韩举:……群名改了吧。 回到家中。 姜予年简单梳洗过后来到书房,他习惯性地捏起香薰要点燃,突然像是被烫到了手,眼神复杂地将香薰放置在桌上。 摁了摁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卸了力般躺在座椅上,脑海中走马灯一般又将先前的一切过了一遍。 禇临为什么会是抱抱小熊呢? 他怎么就会是抱抱小熊? 为什么偏偏他是抱抱小熊? 第25章 辗转 这一晚, 注定是个不眠夜。 姜予年辗转反侧睡不着,还像是踩在棉花上虚虚浮浮的没有真实感,他依然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荒诞的梦。 又一次翻身, 他手指划过枕边的手机屏幕, 背脊僵直两秒后, 他叹息一声将锁屏解开。 指尖下意识地触到青坛APP,姜予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的思绪整个都是混沌的。 切到对话框,一天看十次的界面此时竟然有些陌生,上边的消息停滞在昨天,姜予年伸手向上滑动。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 我家里一直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我可能跟你预想的很不一样。 这是姜予年暗藏私心的铺垫,那时抱抱小熊是怎么说的?哦, 他说他家里也是把他当男孩子养的。 那时他们两个人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不是女孩子。 只可惜他和禇临脑电波从未同频过,彼此都没有接收到这隐藏在字面下呼之欲出的消息。 姜予年抬手摁住突突跳的额角, 盯着这段对话心情复杂,他接着往上滑, 根据这些对话回忆之前的种种。 他日我若为青帝:今晚出去跳舞舒活筋骨,就不写题啦。 抱抱小熊:什么舞? 他日我若为青帝:你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就是那种多人热舞, 非常嗨!非常尽兴! 姜予年看到这里,耳边适时地响起元气俏皮的女声:“正好我也想散散心,小熊姐姐我们打开共享定位, 玩你追我赶好不好?要是你抓到了我,我就让你……”嘿嘿嘿个屁啊! “怪不得,”姜予年呢喃, “怪不得那天抱抱小熊跑起来的速度跟我不相上下,原来是禇临。” 这么说,那天他和禇临傻不拉几地围着广场,踏着广场舞曲,你追我赶了好几圈? 姜予年想想都觉得快窒息了。 良久,姜予年深呼吸,重整旗鼓接着复盘。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和禇临是青梅竹马? 他日我若为青帝:呜呜我酸了,小熊姐姐只喜欢我,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姜予年:“……”都怪禇临误导他!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姐姐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好想给你打一通电话啊,我声音超甜的! 姜予年忽然记起,那天他开着变声器站在禇临二十米之外给抱抱小熊打电话,手机那端传来的是音质熟悉的清冷女声。 犹如一道闪电蓦然撕裂漆黑的苍穹,姜予年打开购物软件,点开之前的拼单记录。 那天下单买变声器很匆忙,买下后也没有回过头看过,姜予年还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对方的昵称。 ——阿临。 草,生了出来。 姜予年强行用从小到大的修养克制住骂脏字的欲望,所以那天在KTV外边,他们两个一起拼单买变声器,又隔着二十米,双双戴着耳机,对着变声打电话? 尴尬癌后知后觉地侵蚀了他的每一寸骨头。 姜予年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窒息过。 他更加睡不着了。 修长的手扣在心口上,姜予年闭眼感受黑暗中一声声扑通扑通的跳动,试图把乱成一团的情绪理清。 尴尬,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遗憾失落。 某种意义上,他喜欢了他一年啊。 禇临仰面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反复复是这一句话,浑然不知两人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达成统一。 他眼睫颤动,双眼睁开微眯着看向枕边,借月色看清了那两样东西的轮廓。 扁方盒状的是手机,另一个小瓶状的则是橙氛邂逅,他今天特意带去给小陛下的,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 轻轻叹息一声,禇临直腰坐起,将手机捏在手里,身体记忆令他很快打开了青坛对话框。 禇临静静看着,想起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尤其是变声器、卫生巾、广场舞事件,手指悄然蜷缩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腾地升起热度,本想清醒理清的思路再次混乱。 过往的记忆山呼海啸一般,侵占了大脑,像是一场难堪的处刑,禇临有些顶不住了。 他抬头呼出一口气,手指划动锁屏,结果手腕颤了颤,指头没有点到手机侧边的锁屏键,反而在屏幕上触了几下。 禇临立刻低头看去。 只见对话框上,输入栏里多了两个字符。 禇临心跳了一下,连忙将字符删除,只是手有些不稳,又多摁了两个字符才准确地落在删除键上完全删除。 输入栏清空,禇临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口气刚舒了没一半,看到上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又给卡在了半路。 禇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姜予年……会说什么?是想控诉他装女生,还是要自我剖析,亦或者是对他们这一段错误的乌龙网恋画上句点? 禇临不知道,他只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挂了会儿,又重归平静,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 禇临:? 他不明白姜予年为什么欲言又止,手指放在键盘上打算打直球:你想说什么? 话输入一半,禇临便全给清除了。 另一边,姜予年凝视对话框陷入沉思。 他抬手打字:你想说什么? 这一句打完,姜予年的手悬停在发送键上,久久未动,末了全给删除了。 敌不动我不动,万一开口就陷入劣势了呢? 正这样想着,果然与抱抱小熊的对话框最上端,再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姜予年唇角微微勾起。 这一场无声无形的交锋中,终究是他胜了一筹,那么接下来就让他看看,禇临究竟是想说什么。 然后,在姜予年的目光中,那‘对方正在输入中’再次消失了。 姜予年:? 在他们你来我往交锋时,也有一群人难以入眠。 【高质量睿智人类私人会所】 左左:被踢了两脚屁股真疼啊,我为了他们两个的幸福容易么我,结果现在只能凄凉地卷着小被子趴着睡,唉,狡兔死走狗烹啊! 秦城:……不是,他俩什么关系你不清楚? 左左:那可太清楚了!年哥跟那个禇临的帖子之前不是在首页飘红过好一阵,线下线上都是他,年哥现在估计偷着乐呢。 秦城:…… 韩举:…… 左左: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韩举看不下去了,将两人之间充满乌龙的爱恨情仇道出,群里边霎时间安静了。 过了有一会。 左左:我可能活不长了,挑灯夜战写份遗嘱,哥哥们明年鬼节记得来我坟前点上一首《清明雨上》,弟弟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翌日七点,外边星辰未归,黑夜侵染着整片天地。 教室内白炽灯映照在每一个捧书朗读的学子身上,尽管早自习还有几分钟才开始,二班内对自我要求严格的学霸已经开始努力了。 姜予年顶着一对黑眼圈,仍然对昨天晚上的事暗暗咬牙。 禇临这个没安好心的,居然一直用正在输入中蒙骗他! 一旁的韩举感受到低气压,无声摇了摇头。 姜予年一手支着头,打算趁早自习时眯一会儿养养神,书支着作为遮挡,他的头刚侧过去,双眼还未合上,便看见窗外路灯下走来的青年。 对方单肩背着书包,身形清瘦高挑,离得近了发现那冷白的肤色在黑夜的映衬下更显剔透。 禇临也看见了他,脚步一顿来到二班窗前,伸手从书包里取出一张便签和一支笔,低头写着什么。 姜予年别开视线,面色冷然,韩举偷偷瞥着这边,就听姜予年道:“把窗户遮掩上,我不想看见他。” “没问题!”韩举利落应答。 姜予年没听见窗帘上边的滚轮滑动的声音,有些奇怪地侧头看去,只见禇临将便签纸贴到窗上,往后退了一步看他。 而韩举站在窗前,脸部离窗户愈来愈近,接着嘴一张吐出一口仙气,仙气遇冷凝成白雾笼住窗户,很快遮住姜予年和禇临的视线。 “哈……” 姜予年:“……” 禇临:“……” 第26章 尴尬 漆黑深邃的双眼下是两弯浅浅的青黑, 昨夜睡得晚,姜予年眼皮略搭耸着,带着点儿惺忪惫懒。然而此时, 姜予年凝视那一层骤起的‘雾’, 一双乌漆漆的眼终于完全睁了开, 却是静滞不动了。 沉默三秒,姜予年莫名笑了, 问:“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我那意思是让你拉窗帘。” “哎!”韩举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拍大腿,“我刚才脑子没反应过来!” 姜予年手掩在唇前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盯着那层结结实实糊上边,至今未消的雾气,突然又乐了。 韩举:“哥你都说不想看了, 干嘛还一直往窗户那边看?” 姜予年见窗户后边的人影走了,扭转回头:“你刚那么一操作, 忽然就想看了。” “……搞不懂你。”韩举从桌洞抽张纸,扬手往玻璃窗上擦, 纸张被水汽沾湿,雾散了。 “他大半夜给我发消息,消息正在发送中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他们两个昨晚还有互动?韩举惊异偷瞄姜予年,后者微微眯起眼, 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看向那张便利贴。 ——你昨晚想说什么? 这熟悉的倒打一耙,姜予年简直给他气笑了。 …… 十三中学业紧张,元旦是不放假的, 他们今天还得上课。 课间,一个帖子强势吸引了所有在论坛上游逛冲浪的学子。 【震惊!元旦佳节,乌漆麻黑,竟有人在湖心亭布置烛光晚宴约会!】 这帖子冲击力实在不小。 毕竟叛逆因子是种在骨子里的,学校越是不让早恋,学生就越是向往,甚至因为这种打破规矩的不羁举动生出隐秘的刺激兴奋。帖子标题中,早恋、约会、浪漫三大元素牢牢吸引着人的眼球,他们“啪”一下就点进来了。 楼主:真的真的!我去完洗手间之后就到外边透气,走了没多远看到有亮光,好家伙!湖心亭前边铺着红毯,左右是放置着鲜花气球玩偶彩带,布置得跟结婚现场似的。尤其是那个小亭子里边儿,简直绝了! 楼主:现场光影打得特别暧昧,右右穿着纯黑燕尾服,用小提琴拉的什么你们猜?《A Thousand years》!经典结婚现场播放歌曲! 楼主:可惜我来得晚,两个主人公已经坐在亭子里边了,不过远远看着都挺高的,皮肤也白,长得不差。可以想见的浓情蜜意啊,我还听见有人拿大喇叭喊,什么放下无畏的矜持赶紧立地结婚啥的。 “啧,别人的青春。” “别急,李主任已经在提刀赶来的路上了。” “人干事?元旦不放假就算了,大早上的放粮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管楼上,楼主多透露点细节,我们单身狗就爱看这个。” “拉小提琴的是右右诶……他们那校霸团里边,难道又有喜事了?” “他们那一帮寡王,喜事什么的没听说啊,也就那两个。” “说清楚点,哪两个?” “呸!明知故问,那两个啊!” “不过我看他们两个今天中午气氛不太对啊……” 论坛上的帖子姜予年自然没有看见,他早已不再关注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一整个早上,明明熬了许久夜应该困倦,精神却诡异地亢奋,姜予年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全是昨天夜里,红毯尽头一身灼红的青年向他走来的模样。 他踏着光,唇角牵起笑意,柔和了往日清冷的气息,一步步…… “啪嗒。” 在指尖灵活转着的笔措不及防掉落,姜予年再度捏在手里,目光定在写了没两道题的习题册上,强迫自己沉下心。 一早上都在奋笔疾书刷题中度过,姜予年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事,这种专注的状态十分消耗精力,第四节 课还没有放课,饥饿感就来势汹汹。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铃一响,姜予年便箭步疾飞,在抢饭大军中拿到了领跑资格,后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哥你走那么快干嘛?” 等他刻意放缓了脚步,韩举等人匆匆追上来。 韩举抹了把汗狐疑望向他:“哥,你状态不大对啊。” 姜予年不置可否,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边,步履闲散往食堂走,只是神色有些冷淡。 左左问道:“不会还在为昨天……”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韩举眼神示意,让左左自觉地闭了嘴,他指尖往上指了指:“走吧,剑指三食堂!晚了的话糖醋排骨还有京酱肉丝可就没了。” 十三中校霸团里,皆是身高腿长脸也好的风云人物,很多年轻小姑娘梦一般的存在。 在姜予年的低气压下,一群人没有吊儿郎当地勾肩搭背,反而是人模狗样地往食堂走,气势颇能唬人,一股无形的气场蔓延开,走在周围的学生下意识让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赶赴哪一场重要会议,然而实际上—— “小左,你动作快,去打糖醋排骨。” “那我负责打菠萝咕咾肉!” “秦城的话就买些素材,荤素结合。” “饿死了饿死了!” 姜予年是在刚进入三食堂的时候,跟禇临狭路相逢的。 一个往里边走,一个要下楼梯去往一二层,两者甫一相遇,都是有点发怔。 一班二班离得近不假,但在数千人的十三中里,除了课间操和体育课,碰面几率微不可计。 两边静默了会儿,禇临微微偏开了头,姜予年垂眸整理袖口,他们抬步接着往前走,像是刚才没有看见对方一般。 只是在经过后,姜予年的头向左偏了偏,下巴划出一道扇形。 意识到自己又不可避免地转了头,姜予年稍稍叹出一口气。 其实,早在今天第二节 课下课后的课间操时,姜予年便发现了。 一班跟他们的队伍紧挨着,每当整队亦或者做转体运动之类时,姜予年总会不自觉地偏头朝一班看去。 既然他喜欢的那个‘抱抱小熊’本就是虚构出来的,在知道真相后,他本应该不去关注的。 可这一个早上,他总是将那道身影收进余光。 像是犯了难治的病一样。 第27章 小灶 禇临沿着楼梯往下边走, 他眼帘低垂,额头碎发遮住了视线,掩盖他的真实想法。 陶可走在一旁, 溜溜哒哒地往二楼走, 抓着这一空当, 顺势问他:“哎,昨天晚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我去更衣室换完衣服, 出来就看见你跟着一个挺高的玩偶熊走了,他胸前好像贴着什么……”陶可没注意到禇临顿住的脚步,顾自回忆着,“啊对, 贴了个抱抱大熊!” 陶可转头偏向禇临,没等对方回答自己先笑了:“这跟我给你的那个号,抱抱小熊, 名字可真像。该不会是你家小陛下特意安排的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的是这样。 禇临顿住的脚步继续, 劲瘦的右手搭在扶手上,低低‘嗯’了一声。 “还真是?”陶可语气里不怎么意外, 眨眨眼,笑里带着促狭,“终于跟你家小陛下面基了, 得逞所愿了?” 禇临瞥了他一眼,面上神色未动,只是身侧捏着饭卡的手紧了紧。 陶可又道:“校论坛上帖子帖子看了没?雪夜湖心亭听着结婚专用小提琴曲吃烛光晚餐, 可真浪漫,怪不得你昨晚那么晚回来,肯定是乐不思蜀了。但我得告诉你啊, 凡事不能太招摇,老李最近精力旺盛,你当心他盯上……” “不会。” 陶可听他语调冰冷,忍不住又朝他看去,那张清俊的侧脸冷然,没有半点提到心上人应有的情愫,不免觉出点儿怪异。 从扶手上收了胳膊,捏着饭卡的力道也逐渐减轻,禇临淡声道:“我和他不会往现实里发展。” 所以论坛上不会再有关于他们两个的帖子,老李也不会盯上。 嘴唇几次开开合合,禇临深吸口气,终于还是决定将这事和盘托出,他别过脸道:“其实姜予年……” “我明白了!” 禇临过了会儿缓缓才回眸,犯了这种蠢,实在难以启齿,不过好在陶可明白。 “我明白了。”陶可又重复了一遍,他一脸大彻大悟,只是目光中隐有火星喷溅。 陶可是在因为姜予年隐瞒真实身份、性别欺骗了他生气? 禇临叹气解释:“这件事我也没有想到,姜予年应该也不是有意隐瞒。” 就像他一样。 陶可的怒气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解释消减多少,反而像泼了桶油,烧得更盛了:“昨天晚上他也过去了?” “嗯。” “你们两个面基他凑什么热闹?那种时候他又想找事打架了?”陶可忽然一把抓住禇临的手臂,目光灼灼,“你跟我说实话,昨晚湖心亭里边跟小陛下一起共进烛光晚餐的人是你,还是他?” 禇临:“……” 禇临久久无言,神色中饱含着深深的无奈。 陶可却更气了:“还真是我说的那样?” 禇临不明白陶可的脑回路怎么能偏到那里去,正要说清,倏然间一道闪电在脑海里闪现。 他猛地发觉,陶可跟之前的他,也没什么区别。 …… 细雪下了两阵,一学期最后的期末考试在即,十三中学子再次抛弃了论坛,开始紧锣密鼓地复习。 二班内,学习委员凌致强调:“家人们!今年冬天比较短,期中考后边的那次月考已经取消了,所以按照惯例,这次期末成绩占下次分班成绩的百分之五十!” “元旦过去很久了,都收收心开始复习了!尤其是坐在后边成天通宵打游戏,上课给老师行五体投地大礼的那几个,该支棱起来了!不然明年分班就从实验班分出去了!” 讲台激情动员后,班内本就肃然的学风更为紧张。 左左最近通宵游戏上了瘾,白天上课时两腿牢牢扎根地面,一小鸡啄米后额头牢牢印在课桌上,两手也撑在课桌上,是后排大军中‘五体投地’大礼最标准的一位。 结果平时测验直接滑铁卢,跌破水准。 这天下课,左左双手捧着一大摞诚意,窜到了姜予年桌前,两眼泪汪汪地奉上,情真意切喊:“年哥!” “救救弟弟!” “我已经在滑出实验班第一梯队里边了,江湖救急啊啊啊啊!” 像是最虔诚的教徒看见佛腿。 姜予年正左手支着下巴顺着窗户向外远眺,视线凝在一个点上,那里仿佛还印着便利贴的贴痕。听到这狼哭鬼号,他骤然回了神,扭头慢慢转向左左。 他的目光扫了几眼书脊,一看就知道是左左这些日子以来花了心思搜集的新印习题册。 “真是洗心革面要学习?” “真的!顶真顶真!” “不去带妹子上分了?” “不去了真不去了!” 姜予年下巴了下桌面:“放那儿吧。” “年哥!我的在世活菩萨啊!”左左开始抹脸。 姜予年:“……消停点。” 他嚎出的动静不小,韩举、秦城等人都暗地里观察事态发展,一见姜予年宝贝似的把习题册抱到桌洞里,接着拿出纸笔开始制定复习计划,也不再假寐了。 秦城显然是知情人,从前桌冒出头来:“左左自制力可真强,没在那一声声‘左哥’里边迷失自我。” “我艹,年哥刚同意给我临时开小灶,你别给我上眼药。” 另一头,韩举也从桌子底下钻出,手捧着几册刚从座椅下边的整理箱中取出的‘土特产’,笑得一脸和善:“这是我哥转学那会儿给我带的邻市土特产,既然小左也开始一心向学了,哥哥们自然得鼎力相助。” “来,收好了。” 左左一脸天要亡我。 姜予年刚才问了,左左主要是最近学的内容没能跟上,他把涉及这部分的基础和拔高的教辅和笔记都取出来,翻到相应页数平摊在桌上。 秦城很给面子地让了座位,左左一屁股坐在姜予年的前桌,握笔低头,顺着姜予年所指的方向看。 姜予年低眸盯着这些字迹整理得格外规整、很多题根本没必要记录在上边的笔记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道:“我们先把这边过一遍。” 他修长的手指尖是一杆走珠笔,用笔帽那一端点了点笔记。 “好嘞!”左左积极应声,像是察觉到什么,鼻翼翕动,“年哥,你这笔记本上的橙味儿可真好闻。” “啊!这就是知识的芳香吗?” 第28章 爬山 清新的甜橙味若有似无, 姜予年正捏着笔写公式的手一顿,面无表情抬起头来。 左左一无所觉,一脸稀奇地盯着那笔记本看, 正要翻页, 下一秒笔记本便被人抽走。 咦? 正在喝水的韩举:“噗。” 韩举咳嗽出声, 注意到姜予年瞟来的眼刀,艰难地捂嘴, 克制着小声咳嗽:“水、水里有点酸,不好意思哈。” “年哥,别拿走啊,我还没看完呢, 我去!正说着你还给收起来了?这笔记本不就香了点儿,我有啥看不得的。” 左左一脸愤愤不平,嘴可劲儿地叨叨。 韩举全程见他哥利落地将笔记本抽走, 塞进桌洞里,抹了抹嘴角, 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眸子一转, 与旁边的秦城对了个眼神。 姜予年另找出一本教辅,神色如常:“看这本,跟你情况更适合一点。” 左左将信将疑点点头:“可是我看刚才那笔记记得挺全的。” 姜予年垂眸看他不说话, 左左缩了缩脖子:“当然了,没这个全,还是年哥想得周到, 谢谢年哥今天给我补课。” 只是等左左将那本教辅翻开,不死心似的脑袋凑过去,鼻子翕动几下, 又暗自失望地拉开了距离。 刚才那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姜予年注意到他这点小动作,不知道怎么,心里竟有点奇异的爽快。 他清了清嗓,等左左的注意力被拉过来,便言简意赅地从头至尾给人梳理,顺带指出重难点。 一只手捏着笔,另一手则是缓缓探进桌洞,指尖摁住笔记本,往里边怼了怼。 …… 周六清晨,天色一片漆黑,唯有繁星点缀在夜幕上,挥洒出点点星光。 将近六点时分,一行人在城郊不远处的一座小山的山脚处汇合。 “哈……”起得太早,韩举打了个哈欠,手掩在嘴唇前,声音有点闷,“人都到齐了吧?” 有人开了手电筒,调整角度一一照过,明亮的白光在照到清瘦高挑的青年时顿了顿,随即挪开,秦城点头道:“都齐了。” 姜予年一挥手:“人齐了就走吧,这个时间点上去刚刚好。” 一群人欢呼一声,沿着蜿蜒盘环而上的路径,往山上行去。 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不乏有狠命抱佛脚,抱到神志恍惚的。韩举便提议周五放了假,出来爬山看日出放松一下。 正好因为期末考试在即,他们有一阵没有出来聚聚了。 当然,这不乏一点私心在里边。 途中,左左一脸兴奋地高举拳头:“冲冲冲!我们是冠军!” 陶可也振奋异常:“冲啊!” 左左扯着陶可就往山顶上冲,他们雄赳赳,气昂昂,誓要做第一个登上山头的人。 韩举和秦城也爬得很快,仅次于前边两人,秦城往后瞥了一眼,压低声问:“你叫禇临还有陶可也来做什么?” 没等闷头往上爬的韩举出声,秦城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想撮合他们两个吧?你明知道年哥对抱抱小熊那事还没有放下,毕竟一年多的时间啊,他难保不会昏头。你……” 韩举开着手电筒看前路,闻言不免失笑:“那你觉得他们现在这种拧巴的状况就很好了?” “我反而觉得不如说开了好,这么一直僵着也不是个事,不管结果怎么样。” 姜予年漫不经心坠在队伍最后,他有点没睡醒,走路也不快,一只耳朵里边塞了个蓝牙耳机。 略显惺忪的睡眼看向手机屏幕,他指尖往下划动,挑顺耳的歌曲,加进临时的播放列表。 等到终于挑完了,姜予年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边,打开了一直勾着线圈拎在手中的手电筒。 手电筒向前放射出一道有些刺眼的白光,姜予年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闲适勾起的唇角缓缓凝住。 这是……禇临? 他怎么在这? 自从元旦晚会那场乌龙之后,姜予年再没在青坛上发一句话,他像是有了什么PTSD,连在青坛上刷题都觉得不香了,总会回忆起一年来和抱抱小熊的点点滴滴,随后心里边就是一阵躁。 他现在碰到禇临全凭偶遇,潜意识地觉得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太过羞耻。 只是每一次远远看见,姜予年总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禇临这个名字,逐渐成为他秘而不宣的秘密。 但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都默契地向生疏的方向走。猝然发现一同爬山看日出的人里有禇临,姜予年有点反应不过来。 山路有些窄,如果加速的话肯定要从禇临的身旁经过。 姜予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慢腾腾地走。 姜予年正视前方,难免将禇临也包容在视野里。 于是他走着走着,便觉出点儿不对劲来。 他怎么觉得禇临的步履不是很对劲,一脚深一脚浅,走得越来越慢,时不时还踉跄一下。 冬日的冷风像是淬了冰,不饶人似的顺着人的衣领往里钻,每在身旁刮卷一次,都让人更冷一分,也更清醒。 只是当脑袋沉到一定程度,即便是冷风嗖嗖地刮动,也只觉凉意一层一层地累积,但总是隔了一层。 相反,额头的热与沉重,反而愈发清晰。 禇临一手摁在自己的额头上,顿了会儿脚步,定睛一看,距离山顶不算太远了,强打起精神,接着走。 手电筒的光线斜斜往前照着,白光里前路变得有些模糊,至于脚下的路更是无暇看清。 男生的鞋突然撞上一颗在山道上匍匐已久的小石头,本就不稳的身形摇摇欲坠。 禇临的瞳孔瞬时略略张大。 就在这时,熟悉的气息扑来,温热,携着说不出的一点香味,很好闻。 劲瘦的腰身与左臂,各被一只手牢牢攥住,那力道很大,死死地钳制住即将倒下的青年。 禇临有几分失神。 姜予年稳稳将人拦腰截住,避免从山腰上滚落,不管是往山下滚,还是往山路外边栽倒,都很危险。 等到怀里边的人逐渐往下坠了坠,姜予年窒住的喘息方才继续。 他是看人即将倒下,下意识地跑来的,呼吸急促,胸膛里边的心跳声震耳。 姜予年低头,语气没什么温度:“不知道看路?” 说着,他撒手将人松开,没想到那手刚松了力道离开,下一秒青年便往他身上软倒,彻彻底底地扑了个满怀。 第29章 背你 姜予年愣住。 青年的身形受重力与惯性支配, 往他身上倾来,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禇临,”察觉到人往底下倒, 姜予年只得再次伸手扶住禇临的肩膀, “能站稳吗?” 一小阵寒风吹过, 风声簌簌刮过耳边,周围一片静默。 姜予年意识到不对劲, 手电筒的白光笼在青年身上,他垂眸去看。 青年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杏眼,此时迷迷瞪瞪地半阖着,一层雾般的水汽浮在微眯的双眼, 额上覆了层汗,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 手电筒扎进青年宽大的口袋里边,姜予年单手扶着他肩, 腾出一只手来,落在禇临的额头。 入手一片滚烫。 怀中的青年身上仿佛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 呼吸间也是,一阵阵热气喷洒在姜予年的脖颈, 姜予年不觉偏开了头。 他将禇临拉开了点,注视着对方一阵无言后,才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禇临没应, 姜予年又说:“行啊你,都烧成这个糊涂样了还想往上走。这样,我先送你下山。” 姜予年抬眸往山上望了一眼, 他们脱离了队伍很远,此时已经看不到韩举等人的身影了。 “我这就给他们发消息,你还能走吗?” 禇临摇摇头, 没等姜予年接着说什么,他的脑袋又垂下来,细软的碎发拂过姜予年左侧的脖颈,带起一阵令人心颤的痒意。 一贯冷然的声线沙哑,模糊不清地嘟囔道:“不、下山。” “你这是撒娇呢?”姜予年别过脸去,青年的碎发从他下巴上轻轻拂过,带起一阵窜了电似的痒意,“撒娇也没用,我不吃你这套。” 禇临……和抱抱小熊终究是两个概念。 边说着,禇临的手摸索着扯住姜予年的袖子,轻轻拽了两下。 “不……不下山,和小陛下去看日出。” 他这一句话说得含糊,像是半梦半醒间无意识的低喃,撒娇似的,拿软软的猫爪垫在人心上撩拨。 他们距离太近了,近得呼吸交织在一处,他这一句姜予年听了个完完全全。 和小陛下看日出? 姜予年瞳孔默然扩大,长身立在原地,禇临与他贴近,脑袋搭在他肩头,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扯他衣袖。 还伴随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嘟囔。 “小陛下……” “日出……” 姜予年深吸口气,两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五指缓缓收紧,末了强硬地再次将人拉开。 “走,跟我下山。” 姜予年扶着他,使了些力道,强行带着人要往下走,不料禇临仿佛脚下生根,压根儿就不带动的。 “日出……” 姜予年头都大了,他沉眸凝视禇临,脑海里想着究竟该怎么把这祖宗给弄下去。 而禇临意识陷在一片混沌里,烧得厉害,脸颊埋在姜予年肩窝的同时,一直扯在衣角的手也收了回来,那手—— 落在了姜予年的腰侧。 “想和小陛下一起看日出,很久了。”又是一声贴着耳际的轻声呢喃。 姜予年脑海里‘轰’地一声,理智的某根弦‘啪’地断了。 他将禇临再一次从肩头揪出来,单手揽着青年瘦削的肩,确保对方站稳不至于倒下。 姜予年扶着他,搁置在青年肩上的另一只手则是持着手电筒照亮前路,他闷不吭声地往山上挪蹭。 算了,这座山很矮,这儿距离山顶也没有多远,再走七八分钟应该就到了。 姜予年低头,给秦城那边通了个电话,秦城向来细致,得知他带了退烧贴、退烧药一类,稍稍松了口气。 他扶着禇临向山头缓缓前行。 似乎是察觉到姜予年答应了,禇临没再作妖,乖乖跟着他走。 姜予年转眸瞥他一眼,觉得就算是下山的路,禇临也不一定能够看出来。 到底是撑了大半路,禇临很累了,脚下步履也虚浮起来,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走,深一脚浅一脚,完全是任性发挥,随心所欲。 他每动一次,都会形成一股拖拽着姜予年的力。 姜予年:“……” 按这速度,上山倒是可以,但日出怕是看不了了。 而且扶着一个醺醺醉鬼般的病号,指不定哪一步没走完,对方就倒了。 手电筒照射的影子停顿在原地,禇临明显有些疑惑,浸了雾的双眼不解地看向姜予年。 而姜予年则是将手电筒塞到了他手里边:“好好拿着。” 见禇临拿得还算稳,姜予年稍稍松开对方,长腿一迈跨前一步,接着蹲下身子,露出宽阔的后背。 “上来。”姜予年微微偏头,注视不解地低头看向他的青年。 青年有点不知所措,他觉得他能上去,不明白姜予年这是唱的哪一出。 凛冽的山风刮过,禇临迟钝的脑袋似乎是想明白了,嘴角露出点笑意,贴近过来,双手交叉在姜予年的脖颈前。 姜予年的手把住他的腿,将人固定好,这才往前走,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太瘦了。 明明是个一米八的青年,却轻得可怕,即便是套了厚重的冬衣,依旧不重。 禇临的头埋在他肩窝上,热息与细软的碎发再一次侵袭姜予年的颈侧,他稍稍偏了头。 修长的指尖紧握着一柄手电筒,雪白的光从筒口射出,连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一同照亮前路。 四下里唯有踩过雪层的‘嘎吱嘎吱’声。 姜予年能感觉到,禇临应当是磨磨蹭蹭地抬了头,望眼天上的星斗,末了才慢吞吞地低了头,迷蒙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 他们的呼吸与心跳渐渐统一,姜予年背着他往前走,忽然觉得眼前这条通往山顶的路被拉长。 “我说,”姜予年打破这一片安静,“你别用头发搔我脖子了行不?” 很痒啊。 禇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依然保持着那个挂在他后背的姿势,一动没动,脸颊右侧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被风吹一吹,便准确地搔在了姜予年的脖颈颈侧,以及喉结。 姜予年偏头,勉强躲过两缕,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那句“撒娇也没用,我不吃你这套”,倏然叹了口气。 他吐出很轻的哼声:“我就不应该带你上来。” 这下禇临居然听到了,双臂圈得紧了紧,腿也牢牢勾住姜予年的腰,在他耳边道:“小陛下最好了。” 第30章 日出 禇临毛茸茸的脑袋依偎在他肩头, 黏糊糊的话像是湿热的蜂蜜,缓慢地往姜予年的耳朵里滑进去。 而外边寒风凛冽,姜予年蓦地打了个激灵, 被热息拂过的耳尖跟着红了。 他暗骂一声挺直背脊, 将人往上托了托, 咬牙道:“老实呆着。” “噢。”禇临老大不乐意地应一声,有点发蔫。 姜予年接着往上走, 明明是几分钟的脚程,眼前的道路却像是被拉得很长很长。 但,路再远也有个尽头,他终于听见了前边的喧闹声, 没一会儿便借着不再浓重的夜色望见了人影。 他看见了他们,对面的人自然也看见了他。 韩举远远地朝他们招手,离得近了注意到姜予年是背着禇临上来的, 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哥, 你们这是?” 光线暗淡,没人注意到他眼角抽动, 心中也是波涛翻涌。 不是吧!他哥见光死之后明明是跟禇临断了,甚至大有尴尬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这只是一同坠在队尾了会儿,怎么就…… 左左正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 闭目吐纳日月精华之气,闻声悄悄掀开一道眼缝。他旁边的陶可低着头摆弄手机,准备录制日出的整个过程, 这时也跟着转了头。 其他人也是一样,悄悄往姜予年那边看,恨不得双眼里边能放出两道光, 好看清那边究竟是怎么样。 “他发烧了,”姜予年短促回答一句,接着便唤道,“秦城!人呢?” 秦城提着包小跑过来,从里边翻出退烧贴、矿泉水和布洛芬。 姜予年环视四周,快步往前走,在左左跟前站定,左左正偷窥着,顿时脖子一缩吓了一跳。 然后姜予年把他从还算平滑的大石上撵下去了。 左左叹息一声,格外心酸。他眼见姜予年把自己的地盘给占了,接着坐到上边让那清瘦的青年靠在他怀里,温声让他张嘴喂药,顿时便觉得更酸了。 认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年哥这么温柔过。 陶可在一边问清楚情况,也是一阵皱眉:“要我说,还是现在带他下去吧?” 姜予年拧紧瓶盖,手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细致地给禇临擦拭唇角,头也没抬:“先前说了,他不愿意下去。” 陶可是知道禇临那倔脾气的,一时无言。 “等看完再带他下去吧。” 姜予年撕开退烧贴,给禇临贴上,这玩意不管用,但是额头清凉些倒也舒服,最重要的是能让禇临维持点儿清醒。 撕下的包装纸片在掌心揉为一团,姜予年眼神复杂,也许等禇临意识恢复了,便不会再将他认定为是想象中的小陛下了。 冰冰凉凉的温度逐渐唤醒了神志,禇临掀开眼帘,眨了几下才从真实的触感中反应过来。 这是真实,不是梦。 所以,刚才一片混沌中,他向着小陛下……不,是姜予年撒娇,赖在他背上也全然不是梦境。 也许是寒冷的冬季,西北风刮卷得太猛烈,禇临被冷风吹僵了,而当他看到身边熟悉的身影时,更是瞬间屏住了呼吸。 刚才两人上来引发的动静逐渐消下去,距离日出的时间愈来愈近。 姜予年闲闲支着一条腿,静等日出,放在往常,他一定心如止水,只是这时身旁多了个人,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像有蚤子在上边跳。 他偏头,想看对方现在好点了没,结果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禇临也正盯着他。 禇临察觉到自己被发现,立时错开眼,他的手在裤线处拽紧,抿唇道:“谢了。” 其实仔细想来,他错以为那混混沌沌的一切都是梦境,其实也和姜予年与小陛下一般,纵着他,满足他全然无理的要求不可分割。 姜予年居然……就这样一路将他背上来了。 姜予年也略略移开视线,目光往上,落在他的额头上:“现在好点了?” 禇临点了点头。 随后气氛便陷入沉默。 良久,姜予年转眸看向远方:“那就好,等一会儿看完日出就下去吧,自己能走吗?” 说完,姜予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僵硬,便又补充:“不能的话我带你下去。” 禇临心里一跳。 带他下去……是要再背他的意思? “我……”自己可以。 话未出口,被一旁激动的喊声打断:“快看快看!” 一群等待已久的人凑到一块儿,骚乱一阵,大睁着眼向对面看。 “来了。” 远处的天边,像是被红墨水浸染,起初是较为轻薄的一线丹红,接着那浓烈炽热的色彩喷薄而出,霞光万丈。 那是大自然赋予的极致的美感。 禇临的话咽了回去,他凝视远处次第染红,只为这夺人心魄的一幕吸引全部注意力。 夺目的色彩明艳却并不过分刺眼,姜予年整个身心放松下来,之前的纠结与烦闷都如烟散了,有一簇暖融融的火自心头升起。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脑海、思绪从未如此清明过。 抱抱小熊,禇临…… 刚才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一贯清冷的青年在他肩上埋首,扯住他袖口一下一下地轻晃,而他绷紧的心弦骤然断裂,背着青年走在雪地里,一步步往山上走,温热的呼吸与那一声充满依恋的‘小陛下最好了’就在耳边。 姜予年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姜予年唇角微勾,偏头看向禇临,他刚才想说什么?是委婉答应,不好意思拒绝的意思吗? 也是,上来时就那样乏力,现在才过多久,哪怕神志清醒了,以禇临那清瘦的身板估计也使不上力。 于是姜予年痛快答应:“行。” 禇临被那万丈霞光炫到,脑袋也沉着,不明白他这什么意思,什么行不行的? 随后才想起来两人刚才的话题,禇临明白了,看来姜予年是清楚他刚才迟疑的意思了。 太阳逐渐显露面容,好不容易放假,这些人看完日出还有别的安排。 “我先带他走了。”姜予年跟韩举知会一声,转身将韩举变幻莫测的神色丢在身后,站到禇临身前。 “我……” 禇临早在他说出那句话时发现了不对劲,嘴唇蠕动要说些什么,紧接着视野骤然一变,身体腾空,他的心漏跳一拍,条件反射地两条手臂挂在前边的脖颈上。 ——姜予年强硬地把他背起来了。 “放我下……” “想让我背你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第31章 想开 禇临一噎, 不怎么清晰的脑海吃力地回想起日出时那句未完之语,他抿了抿唇:“你误会了,我好点了可以自己走, 我当时是想说……” 姜予年却截断接下来要辩解的话, 青年高挑挺拔, 身上薄薄的一层肌肉在用力托着背上的人时却极有喷张的爆发力。 察觉到禇临不乐意让他背,带着点放任自流意味地往下滑, 修长的胳膊圈在颈侧,攥在一起的手压向脖颈,抵着喉结,姜予年‘嘶’了一声。 将人往上托, 他嗤笑道:“背都背了,你搁这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姜予年!” 禇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像是触了电似的,挣扎着就要下来。那样子生怕晚一秒就成了姜予年嘴里欲擒故纵的小白花。 一时嘴快, 姜予年也有些懊恼,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 将青年的腿死死摁住倒打一耙:“欲擒故纵词义那么丰富,禇临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是正经人。”没等禇临回答,他又看似正气, 实则不怎么正经地补充一句。 禇临像是树枝上被寒风扫过的猴子,僵僵挂在令他格外心安的后背上,他脑子转得慢, 过了会儿才道:“但在现代人的观念里,欲擒故纵这词就是一种引诱的手段。” 姜予年不难从他微颤的语调中,觉出他雪般清冷的气质中, 掺杂的不自在,意味不明地拿捏语调:“哦,这样啊,那你刚才是以为我说你想引诱我?” 这话题怎么进行怎么不对劲。 禇临的指尖一根一根蜷进拳心,脑袋枕在姜予年的肩膀上,随着他的脚步轻轻地晃悠,总觉得头越来越晕,越来越热。 他是个病号啊。 姜予年怎么那么不是人呢? 禇临没接话,转而反问,嗓音微哑:“这词是你先说的,你当时想说什么?” 眼前的景物晃得眼晕,禇临缓缓合上眼,等着姜予年回话,只觉得身上愈发沉重,束缚住脚腕的力道也逐渐减轻…… 他蓦地睁开眼。 姜予年果然放松了力道! 本来两人间隔开了一小段距离,现在已经紧紧贴上,再无间隙,而他不想往下沉,只好本能地用两腿夹住对方的腰。 脸上不断升温,禇临觉得退烧贴假得很。 接着,脚腕处熟悉的禁锢感袭来,姜予年紧紧地扣住他,语声清朗地解释:“所谓欲擒故纵,就是先让对方放松警惕,等到他露出破绽再迅速出击。” “禇同学,记词的时候不光是要记现在的意思,它过去的原意也要记。” 这份一本正经莫名让禇临心慌。 …… “应该是昨晚掀被子着凉的缘故,不严重,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到山脚等车时,禇临总算恢复镇定,侧眸看向姜予年,“今天谢谢你了。” 姜予年:“你一会儿回家?” 禇临迟疑的那几秒,姜予年看出什么,低头拿鞋尖扫走一块小石子:“你要是有安排,等体温降下去休息过了再去。” “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硬撑,毕竟是我偏要把你带上去的,得对你负责。” 等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禇临依旧有些没回过神,他划开锁屏,点开企鹅软件,切到熟悉头像的对话框。 姜予年让他有事打电话。 这是他们唯一的电话联系方式。 指腹不知不觉地触到春风拂柳头像上,禇临神色不明,良久舒出一口气。 …… 放松也放松过了,这么美好的假期当然要用来刷题! 姜予年一回到家便直奔书房,他今天心情很好,步伐也跟着加快,推开书房的门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定在那里。 他视线转到不远处的一个柜子,往那边走去。 “Dibidi ba didi dou dou……” 熟悉的欢脱铃声响起,兜里手机随之震颤,姜予年看眼联系人后接通。 “喂?” “哥,”韩举做贼一般压低声音,“你送禇临回家了?你们现在在一块儿?” “各回各家了,有事?”姜予年拉开柜门,目光在里边整齐罗列的熏香逡巡,它们自元旦后被人匆匆搁置到里边,这还是第一次重见天日。 骨节分明的食指搭在抽屉边沿上,指肚下压泛白,姜予年犹疑着不知道该选哪一瓶好。 禇临送他的每一瓶味道都很好闻。 那边,没听到有最新事件发展的韩举有点失望,他吃瓜心不死,接着探听,只是这回声音肆无忌惮地放开了:“爬山那会儿,你们两个落在队尾说什么了?我看关系缓和了好多。” “我觉得……”韩举在那边组织着措辞,“你背他上来,又让他枕你腿上,倚靠在你旁边,这种体贴都像是对以前的抱抱小熊的。” “我这么说是因为,自打掉马,哥你一直以来都是把禇临和抱抱小熊割裂开看的。这回倒好像把从前对抱抱小熊的情感,也倾注到了禇临身上。” 相处这么多年,平时又离得极近,韩举能体会到很多姜予年的细微情绪。 姜予年从抽屉中捏出一瓶鸢尾花香熏精油瓶,随后又接着取出香薰瓶、镂空盖,闻言静默一秒,缓声道:“嗯,我之前看他总带着偏见,其实不应该把他和抱抱小熊割裂开看。禇临是他,抱抱小熊也是他。” 移步走到书桌前,姜予年神态悠闲,边处理香薰瓶,边道:“这么看来,现实里的禇临倒不至于让我尴尬,反而有些可爱。” ——可能是带上了奇怪的滤镜。 这么想着,他笑了一声。 韩举在家里边,手里攥着袋狗粮,旁边的纯种二哈眼巴巴看着他手,围着他的腿来了个秦王绕柱。 听到这些话,知道姜予年现在想开了,韩举本该放心的。 他在姜予年和禇临的关系中起到的推力不小,这时候合该功成身退。 但韩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中总有些异样。 “汪汪汪!” 二哈摇着尾巴催促,铲屎的在这发什么愣? “馋鬼,”韩举蹲下撸了把毛茸茸的狗头,这才开始倒粮,望着吧嗒吧嗒开吃,一脸兴奋满足的二哈,他啧了一声,“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半点儿窍不开,怪不得你是单……” 他猛地顿住。 作者有话要说:韩举:呜呜呜你不是单身狗我才是! 第32章 斗题 暗香浮动, 姜予年提笔刷刷写完作业,最后一笔收尾,他摁合笔帽, 多少有点兴致缺缺。 十三中的作业的确是老师的心血, 别出心裁, 但也是根据讲课内容来的,对于姜予年来说实在没多少挑战性。 把试卷整理好放到一边, 姜予年心道,还不如在青坛冲浪。 心念及此,他不着痕迹地晃了晃神,随即起身, 在书架上翻找起习题册。 十分钟后,姜予年又坐了回去,打开了青坛APP。 手机屏幕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书架上的习题册大多做过, 最近又没有充实库存,一本合心意的都没有找到。 他只好回到快乐老家。 青坛开屏是一则本平台广告, 以赤火汹汹的红色为底,标题由烫金大字书写。 青坛第四届刷题大典决赛将于一个月后正式进行。 姜予年一怔, 这些天被面基翻车的事困扰,他都快把这件事忘了,索性之前刷的题在当时断层第一, 应该足够他们进入决赛。 姜予年往下划拉,找到规则框一行一行看起来。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青坛的第四届刷题大典复赛进入尾声。 平台锁定目前所有参赛队伍的答题数, 经过一周的核实后,将会在第八天放出跨进决赛的二十四强,在一个月后——刚好是寒假——正式进行线下决赛, 并以直播形式在平台、电视台放出。 如果是从前,姜予年看到最后这条规则,肯定会想:前一届决赛是在线下举办,这流程又跟往年不同。 可如今看完这条规则,他又不期然想到那个独一无二的好搭档,去年那届的冠军便是由他们默契配合夺下。 姜予年的手不由搭在太阳穴上,今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的手指条件反射性地移到和抱抱小熊的对话框界面,姜予年眉峰一挑,手缓缓放下来,虚虚移到对方的头像上。 【你的好友抱抱小熊正在111232房间斗题,请问是否观战?】 【是 否】 感谢科技,感谢APP观战功能。 姜予年果断点‘是’。 加载的几秒钟,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拿食指敲,姜予年对他目前的所作所为,莫名想到一个不是很恰当却格外贴切的形容。 ——来自前任的视女干。 加载成功,姜予年撇去无厘头的想法,定睛一看,顿时‘咦’了一声。 “这是特意加大难度呢?” 分明是组队模式的斗题房,对面两人找到简单的选择、填空、大题,刷得飞起,而抱抱小熊孤零零一个人,在那里吭哧吭哧地磨最后几道大题。 比分差距大得没眼看,抱抱小熊被完虐。 但姜予年清楚,禇临说答题那就是纯粹的答题,讲究解题思路和手法,不像他,难免带点追求数量的功利性。 小熊同学就是出来玩的。 姜予年往椅背上一靠,也翻开房间内选定的十套数学题看起来,仰头看了会儿他便明白了。 这十套题都是难易程度悬殊的类型,有的题是典型送分题,有的则是单看题干就能脱一层头发的典型。 怪不得那情侣名的一对儿蹭蹭写送分题。 姜予年闲来无事,也没准备退出去,顺手抽了张演算纸,也开始跟着写。 演算纸上逐渐布满字迹,等姜予年再次抬起头,发现斗题房里用于交流的留言框里多了几条消息。 心有大西几:对面的又装不在? 心有大西几:不想斗题直说,投降退出去不香吗,偏要在这里一直耗着? 心有大西几:笑死,选择、填空一道没写,随便交几道大题,你不会以为你真的会吧? 细嗅小兔叽:不用管她啦,说不定正在窥屏呢,真恶心这种人。答题就好好答题,整这些有的没的,还一句不回复,看不起谁呢? 姜予年看完最后一句,眉头皱起,别人不知道,跟禇临日日夜夜刷题一年多的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禇临沉浸在题海中后,那是真的投入。 他看着留言框内愈发过分,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的一句句,捏着笔的手攥紧,微眯的黑眸乌沉危险。 “真是败人心情。” 心有大西几和细嗅小兔叽,这两个人就是很常见的在斗题时喜欢搞人心态的败类,单看出口成脏的熟练程度,就能看出平时没少喷人坏人心情。 他们不仅要在刷题数量上占优,还要在形成优势后,充满优越感地指点江山,贬低对手,不知道哪里带来的坏毛病。 等对手心态崩裂,直接点了投降,他们便可以省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获得双倍积分。 姜予年视线从留言框内划过,目光上移,上边是对战情况。 心有大西几细嗅小兔叽 69 VS 抱抱小熊 8 因为是经常绑在一起参赛的好友,姜予年这里显示,在抱抱小熊旁边有个加号,他指尖轻触。 心有大西几:哟,她还有好友过来观战。 细嗅小兔叽:居然有人看她答题?!菜都菜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心有大西几:别人怎么想的我哪儿知道,说不定就好这一口呢?毕竟看对面犯蠢还是很解压的,她……她怎么上台了? 细嗅小兔叽:不是吧姐姐,看不过去想给她出头?答题数连零头都没有你做梦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禇临是个单机爱好者,但姜予年可不是。 他日我若为青帝:废话真多。 他日我若为青帝:两个小时写这么几道选择填空,很值得得瑟吗?低能儿接着奏乐接着舞,不服积分all in,我奉陪到底。 心有大西几:挺狂啊小子,你谁啊你?你说all in就all in?号输废了有你好哭的。 他日我若为青帝:不敢? 心有大西几:不敢你妈,all in就all in,差着六十一题你还能翻盘了? 细嗅小兔叽:跟了!她狂就狂呗,要不是我刚开了盘游戏,不然现在已经破七十五题了,再开一盘让她慢慢追吧,跑断腿也追不上。 斗题房500积分准入,一场在100积分左右,见两人将全部积分押上,姜予年唇角微勾,演算纸被修长的手指扯到跟前,他将圈起地答案对照着抄上去。 一道题,两道题,十道题…… 答题数以一种极为可怖的速度攀升,眨眼间便突破了三十道,并且还在继续快速增长。 姜予年眼神平静,却暗藏风暴,手上迅速演算时带起一小簇风,隐有杀伐气息。 写题,多么快乐的一件事,这两个人凭什么坏禇临心情? 就算是没有掉马的时候,他因为误会对禇临说的话都没有这么过分过,这两个人怎么敢的? 第33章 醋意 心有大西几:我艹, 开挂了? 随即,心有大西几反应过来,青坛压根没有挂, 转了口风:不是吧, 你们一脉相承的喜欢蒙题啊, 就这么喜欢靠蒙题搞人心态? 他一个人在留言框里刷屏,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 禇临写完一道大题, 给演算纸拍了张照,将答题过程扫描复制上去,发现有些不对劲。 十套试卷,他只做了前五套的最后两道题, 为什么第一二套试卷显示已经做完,并且旁边的答题数来到了将近四十道? 禇临不解眨眼:“出bug了?” 眼角余光瞥到抱着泰迪熊的卡通美少女头像旁边多了个人,禇临反应过来, 是陶可过来了吗? 但陶可学习不错,却还没有到这种堪称变态的程度。 意识到这一点, 禇临呼吸一窒,向自己的头像旁边看去。 熟悉的春风拂柳头像下, 是熟悉的昵称。 禇临盛满解题过程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是姜予年。 他怎么来了? 接着,禇临看到正在留言框内大放厥词的心有大西几, 往上划了划,冷白的手指顿住。 姜予年……是在为他出头吗? 禇临抿抿唇,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受。 “啪!” 蓦地回过神低头, 禇临发现捏着笔杆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力道,笔杆摇摇晃晃砸在了桌面上。 禇临深吸口气,此时两边的差距在一步步缩小, 显然姜予年沉浸在题海中不可自拔。 禇临在留言框内发了句话,不知道姜予年什么时候能看见。 抱抱小熊:谢了,我自己就能解决。 果然,先看到这句话的反而是心有大西几,立刻便噼里啪啦一通话讥嘲。 心有大西几:哎哟喂,活了啊,真是不容易。 心有大西几:两个小时写了十道题的水平,你拿什么解决?强行装的样子真他妈好笑。 一早便看见心有大西几喷人的话,禇临看到这两句,情绪并没有什么波澜,他正要接着往下写,就看到姜予年回复。 他日我若为青帝:好啊,小熊哥哥最厉害了,带我躺赢好不好? 禇临心中一紧,眼神却有些恍惚,这种说话方式让他梦回过去还没掉马的时候,接着,他回了‘好’。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就知道,小熊哥哥对我最好了! 这番话有人看不下去。 心有大西几:打情骂俏什么呢?两个蒙题狗。 心有大西几:等两个小时过去结算,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姜予年悠然往后靠,他嘴上说吃软饭,实际上头脑风暴并没有停,依旧在飞速写题,前边选择、填空在他看来和送分题没差,片刻功夫就能做出来。 而禇临也不再沉溺在最后两道大题,真真正正地拿出了真实水准,很有默契地从第十套题开始从后往前写,答题数呈一种可怕的速度上升。 那数字频频往上跃动,心有大西几的眼皮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有点不安,他孤军奋战没二十分钟,就被两人合力超过。 心有大西几有点顶不住了,懊恼的情绪后知后觉袭上脑海。 早知道一开始就悠着点,别把话说那么难听,脑残之类的词别蹦出来就好了,也不会把那个他日我若为青帝激怒,更不会被那个人三言两语地把所有积分全给投进去。 万一……他们是真的会这些题呢? 心有大西几坐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脸面不脸面的,直接在留言框呼唤半路跑去打游戏的靠谱搭档。 心有大西几:兔子看见了先别打游戏了,快回来。 心有大西几:兔子? 心有大西几:你看见了吱个声。 心有大西几的绝望透过屏幕,传到姜予年这边,他嗤笑一声,手下不停,又是一套试题做完。 演算纸上的字快要飞起来,他写题的速度快到极致,但姜予年能肯定,正确率在95%以上。 他转了转手腕,又投入到写题当中,余光顺势一瞥,原来答题数已经破了百。 心有大西几快要急死了,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样漫长过,好在十分钟后,挂机许久的搭档终于姗姗来迟。 细嗅小兔叽:妈的气死了!又碰到个跟对面一样的菜狗队友,西几哥你先别答题了,我跟那人约战,你给我报仇。 心有大西几简直快要给她跪了:你看看答题数,先答题。 细嗅小兔叽:我去,她们怎么一百三十道了?说着还又答了两道,这速度是在蒙题吧? 心有大西几:很可能是,但万一有不少蒙对的呢? 细嗅小兔叽:咱们也给蒙上不就完事。 话是这样说,随着时间流逝,抱抱小熊和他日我若为青帝的右侧答题数稳步上升,两人心头笼罩着难以言喻的不安惶恐。 十套数学题,和考试一样的题型,一共240道题,1200分。 在最后,抱抱小熊和他日我若为青帝的答题数完满地达到了240道。 心有大西几和细嗅小兔叽则是220道,不过多是蒙的,最后两道大题也没写,两人想到对面答题数稳步增长,真的很像是认真写的,额头冷汗涔涔。 留言框。 他日我若为青帝:互相检查吧。 抱抱小熊:好。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哥哥好厉害啊,我粗略检查了一下,居然没揪出一个错误。 抱抱小熊:小陛下也很棒。 心有大西几的手搭在键盘上,很想说你们装什么装,真以为我会信吗? 但这时候,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心有大西几:两位,商量个事。 他日我若为青帝:想讨饶投降? 心有大西几咬牙:是,实在对不住,今天心情不好迁怒两位同学了。 他日我若为青帝:给他道歉。 心有大西几没了之前的猖狂劲: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骂抱抱小熊,就当我之前说的话都反弹了,我才是狗屁不通只会瞎蒙的废物脑残。我把积分收回来,你们同意一下? 细嗅小兔叽也跟着认了怂: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小熊哥哥可以原谅我们吗? 姜予年盯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只觉细嗅小兔叽说的‘小熊哥哥’分外刺眼。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哥哥也是你能叫的?这个称呼只有我能叫。 细嗅小兔叽:……抱抱小熊可以原谅我们吗?歉我们也诚心道了,我现在申请退回积分了啊,你们同意一下,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了。 抱抱小熊:不接受。 他日我若为青帝:免谈。 第34章 绿茶 姜予年悠悠转着笔, 看着屏幕上与他态度如出一辙的回复,很有几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风范。 这个想法在脑海浮现,姜予年不自觉笑了下, 又接着打字。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哥哥真是冷酷无情。 禇临从中听出一股嗔怪, 手臂跟着一麻。 他不明白姜予年又要说什么, “你不也是……”打着打着字直觉对方有后话,又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 没等他回复,姜予年下一句紧跟过来。 他日我若为青帝:不过这样的小熊哥哥我好喜欢啊。 禇临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法分辨清楚,这究竟是姜予年恶趣味的逢场作戏, 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真心实意。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如同一起一伏拍岸的浪潮。 不等他分辨出这句话是诚心诚意还是随口一说,姜予年话风转到了斗题房中的另两人身上。 他日我若为青帝:两位这么急着投降做什么, 说不定我们都是蒙的呢?都自信点。毕竟我这么菜,只会倚靠在小熊哥哥身上躺赢。 心有大西几姿态放得很低:不不不, 我信你们都会这些题,斗题起初是真人不露相。我这边申请投降还有积分退回, 你们行行好快同意了吧。 他日我若为青帝:同意什么? 细嗅小兔叽感觉不妙:我艹,你说话不算话?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承诺什么了吗? 心有大西几:我们愿意投降你就赶紧接受,把积分还给我们, 别装傻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以为出了这斗题房,我们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想收拾你路子多的是。 细嗅小兔叽: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同意。 细嗅小兔叽:你最好给我识相点。 姜予年最见不得别人威胁自己, 退回积分的请求弹窗出现时,他立刻马上点了拒绝,没有分毫拖泥带水。 他日我若为青帝:往上翻聊天记录, 瞪大眼睛看。我只说让你们道歉,没说接受投降吧?倒是你们一个比一个滑跪得快,膝盖真软,反把我给吓了一跳。 心有大西几:艹,你他妈#¥%…… 他日我若为青帝:唉,小熊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姜予年肆意地矫情造作,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刚开始看到心有大西几和细嗅小兔叽两人对禇临人身攻击可把他给恶心坏了,姜予年当时便故意给这俩人下套。 姜予年睚眦必报,此时毫无心理负担。 他得理不饶人,绿茶得极富攻击性,禇临便紧随其后,坚定地支持他,纵容他的一切。 抱抱小熊:不会,你那么善良。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哥哥不要再夸我啦,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明着秀,一点儿不顾这斗题房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存在,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地浓情蜜意。 心有大西几火冒三丈:恶心死了! 心有大西几明显心态崩了:在这儿隔着网线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指不定屏幕后边是什么样的抠脚邋遢丑比。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们非想求你们同意啊?我胜率将近百分之八十,最后还指不定谁赢呢,你们尽管得意。 愈发黏糊的对话被强行打断,姜予年窝在真皮椅里,懒洋洋地点开心有大西几的资料。 他日我若为青帝:哇!百分之八十的胜率,一年四万三千积分,你们好厉害啊! 心有大西几:呵呵,也就比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积分、胜率都不敢放的鼠辈要好一点。 他日我若为青帝:发财了发财了!小熊哥哥我们发财了!足足四万三千积分啊!香死了! 心有大西几:??? 距离斗题截止还有最后八分钟,心有大西几的谩骂逐渐停了,他知道形势再也无法扭转,已经把人给得罪死了,只能暗暗在心里期待这俩人真的在蒙题。 姜予年伸了个懒腰,筋骨从疲乏到舒活的感觉令人着迷,他低头整理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和演算纸,扭头看向手机屏幕时,他面无表情静默了。 细嗅小兔叽:小熊哥哥,虽然我这个号倾注了一年多的心血,但是我愿意承认错误,愿赌服输,你想怎么样我都没意见。 细嗅小兔叽:但是我真的好生气哦,这个青帝一看就是男装女,说话一点都不客气,靠着你躺赢还耀武扬威的,满满低劣版绿茶的味道,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 细嗅小兔叽:小熊哥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以后可以当你的上分工具人呀,没必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姜予年:? 姜予年差点气笑了,这个兔子什么玩意想绿了现有网恋对象可以啊,盯上他的抱抱小熊做什么? 本就锐意横生的眉目此时更显乖戾,似是酝酿着毁灭姓的风暴,誓要将一切消毁殆尽,修长的手在屏幕下方的键盘上飞快穿行,平时轻盈的力道却加重偏狠。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哥哥你看她!她凶我! 姜予年面沉如水,抿唇等禇临回复。击败一个心怀不轨的情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对象自己出面摆平。 等了足有一分钟,姜予年内心躁意更甚,禇临的回复方才姗姗来迟。 抱抱小熊:愿赌服输就闭嘴,不要再上窜下跳地挑拨。我就喜欢他说话不客气,喜欢他答题带飞,喜欢他耀武扬威,喜欢他茶得可爱,哪怕是骗我也心甘情愿。 抱抱小熊:别玩这种低劣版绿茶的把戏,也别抱有取而代之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我很嫌弃。 禇临不是情绪外放的人,相反,他寡言内敛。 看到这长长的两段,姜予年又注视前边说话人的昵称,确认是抱抱小熊后,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暖气熏蒸的书房里,他像是被冰冻住,一动不动地凝视那两段话,脑海里噼里啪啦却炸开了无数火树银花。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 彼时,禇临屏住呼吸,食指指尖轻按在刚才情绪上头敲出的几排字上,他这会儿又重新冷静下来,犹豫着要不要撤回。 思绪来回纠结,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许久没有等到姜予年回复,他闭了闭眼。 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心有大西几终于反应过来:你他妈的敢当着我面绿我? 【细嗅小兔叽断开连接】 第35章 邀请 细嗅小兔叽往昔日蜜里调油的好搭档头上扣了顶绿帽, 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线了。 这发展姜予年是没有想到的,两个小时前在留言板上看到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这俩人不是联起手来欺负别人吗?他不过撒了句娇, 还没来得及针对这俩人, 他们自己倒先分崩离析了。 酝酿好的腹稿打了水漂, 姜予年无奈摇头。 而斗题房内,随着细嗅小兔叽退出, 陷入一种难言的尴尬当中。 心有大西几也呆不下去了,愤愤然喷了几句,火烧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也跟着离线了。 至于积分, 劳燕分飞的两人早已无暇顾及。 “啧。”姜予年轻嗤一声,饶有兴致看完这一场闹剧,他安心等倒计时结束。 数字一点一点地缩小, 书房内一片安静,姜予年心里边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一人四万的积分啊, 细嗅小兔叽和心有大西几两人辛苦积攒一年的家底,姜予年混迹青坛两年从没一下获得过这么多的积分。 但他心林里一刻也闲不下来, 砰砰乱跳的小鹿,却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巨额积分,而是因着禇临刚才的话。 ——那一反往常的冷淡浑不在意, 强势果断地示爱。 姜予年莫名就觉得耳根和心尖有点发痒,像是有猫在用软哒哒的肉垫轻轻拨弄。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禇临……居然那么喜欢他? 室内淡雅的香气弥漫,沁人心脾的浅淡味道简直透进了姜予年的肺腑, 他唇角向上弯起。 倒计时落到00:00。 系统宣布他日我若为青帝和抱抱小熊获得本次斗题胜利,河流般的积分汇入帐号。 一时间,斗题房内也是静的, 留言板内再没有人说话,不过两人都没有离开。 禇临将手从脸颊旁放下来,确定脸上微烫的温度降下来,他这一整天,碰到姜予年便一直在发烧,也总是昏了头。 俊逸的青年凝视着屏幕,一边的陶可只看见他表情冷冷淡淡的,殊不知他内心正带着几分忐忑地回味衡量。 他再次将留言板划到上边,动作有点急,拉到了细嗅小兔叽和心有大西几两人的污言秽语,禇临见了这些心里边没什么波动,这种无所顾忌的骂声和贬低,他从小到大听惯了,并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 反而是他再往下滑,那人仅仅是在屏幕上露出了一角昵称,一线头像,他都觉得心头发紧。 禇临很清楚,姜予年看不下去那两人对他讲脏话,才为他出头。 是为了他。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把这件事记下来,回应回去,何况……今天的青坛开屏以及姜予年突如其来的登号观战,似乎都有某种预示。 抱抱小熊:等放了寒假,一起参加决赛? 他日我若为青帝:啊,小熊哥哥居然邀请我一起参赛了!我好激动啊! 抱抱小熊:……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就知道小熊哥哥舍不得我,既然你那么想和我一起参赛,我当然要答应。 抱抱小熊:……嗯。 如禇临所想,这的确是某种预兆,他们难言尴尬的关系破冰,甚至在第二天周日的时候,久违地一起刷题。 一切都像是重归了没有面基之前,如果积分清零、不欢而散的细嗅小兔叽和心有大西几两人知道自己促成了这一切,不知道会不会也露出欣慰而疲惫的笑容。 白天一起刷题,晚上做梦接着一起刷题,在姜予年看来,他们是藤蔓上缠结在一起的枝,分秒都不会分离,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周一清晨一睁眼,姜予年看着屋内和往日一模一样的陈设,却有种一切换新的感觉。 往学校赶去前,他戴上蓝牙耳机,里边播放的不是熟悉的英语听力,而是一首轻快的小甜歌。 期末考的脚步一天近似一天,紧张的压迫感已经‘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三中学生拼上黑眼圈地学。 不过比起整天咸鱼瘫,忙里偷闲最香了,何况这种绷着根弦,没日没夜的学习确实枯燥无味。 晚自习下课或者是课间,去外边走动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不出去跑跑走走,身体很有可能无法负担繁重的学习压力。 ——当然,没人敢去小树林,护林神兽啄木鸟这只Boss是无敌的存在。 曾经带来无数欢乐的校论坛就是在这个时候,又被一众十三中学子想起的。 秦城坐在位上,跟斜背着书包从门口走来,坐到后桌去的姜予年打了个招呼,随即转过身查看论坛里边的帖子,他是版主,时不时就要审查删帖。 此时一个帖子吸引了秦城的注意。 帖名叫做: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一对最近有点不对劲? 呼应帖名,楼主在主楼不解发问。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一对,曾经引爆咱们校论坛的那两个。这些天我怎么想怎么不对,你们说按校草那嚣张狂妄的得瑟劲儿,刚转到十三中就狂发喜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对象。之前在警卫室后边、湖心亭里边,甚至小树林里都有他们快活的身影,怎么现在……突然就冷下来了。】 【怕不是金屋藏娇的路数?毕竟班草长得那么好看,万一有人觊觎呢?】 【楼上强取豪夺小说看多了吧?】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诸位,你们觉没觉得最近姜予年和禇临已经be分手了,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俩同框出现了,前些天碰到他俩,那架势,跟相见不相识一样。】 【冷战了吧,正常,哪家情侣一直甜甜甜的,不都是十天半个月闹闹分手什么的。】 【闹分手冷战,也不至于见面一句话不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对方吧?我觉得应该是已经分手了。】 【二班人,我可以确定,校草每天都闷在教室给劳苦学子制造内卷压力,没有时间跑去一班和隔壁高岭之花培养感情——我倒是想:)】 【很好,爷的机会来了!】 【前边别高兴太早,刚接到消息,他们两个都被请去办公室了,你说是不是舞得太过,被老师发现了?】 【这……要是真的,等联系了家长,其中一个可能会转学的吧。】 【很好,爷的希望破灭了。】 秦城摇了摇头,手机熄屏。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人去桌空的课桌,心道:这些人哪里知道,年哥的确是被老师叫走了,也被发现了一点儿和禇临的苗头,但还得配合着官宣。 第36章 宣传 姜予年刚在座位上呆了没多久, 作业上交完,就被从门外匆匆赶来的班主任老王叫走。 老王低头,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跟着往下滑了一截, 屈指在他桌面上叩了两声:“青坛那边来人了, 你和禇临作为上一届刷题盛典冠军, 配合做个宣传。” 姜予年应声起身,跟在老王旁边往外走, 余光中瞥见韩举和秦城别有意味地给他竖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 “小……禇临过去了吗?我去一班通知他一声?” “不用,老秦已经过去叫了。” 老王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和姜予年径直下楼。 室内暖气打得很足, 走廊里温度却降至冰点,姜予年披了件厚外套出来,趁着这会儿将拉链松松拉上去, 他里边穿的也是低领,这下直接便能看到轮廓线清晰的锁骨。 在老王看来, 这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姜予年倒没想那么多, 他视线掠过不断往后倒退光洁的瓷砖,认出这是要去哪儿,眉峰微挑:“您这是想促成这次宣传啊?” 老王也不意外他看出来, 笑着拍拍他肩膀:“咱们学校跟青坛有些合作,你们两个要是愿意配合宣传,那当然再好不过, 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主要看你们两个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和禇临挺让我‘惊喜’的。” 不知道这个‘惊喜’指的是哪方面的惊喜。 说到这, 已经来到会客厅的实木门前,两人默契地止住话头。 老王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边动静一扭门把,露出里边正品茗交谈的三人。 其中一人脑门蹭亮,较为发福的中等身材,正是元旦前一天想阻拦姜予年不成,反被啄木鸟‘咔咔’两嘴,啄走脑瓜顶上仅剩的最后三根毫毛的年级主任。 姜予年一见他那可以反光的脑袋瓜,便克制着忍笑。 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指定笑出来了。 为转移注意力,他又不动声色看另外两人,其中一人西装革履,应该是宣传负责人,另一个衣装休闲,旁边则是放置着摄像机、采访稿。 身穿西装的男人三十岁上下,从沙发上站起,向姜予年走来,随着他在地面上立定,其他人也跟着起身。 钟瑞伸出一手,笑道:“这就是他日我若为青帝……姜同学吧?” “你好。”姜予年跟他握手。 “来来,坐。”李主任像是没有认出姜予年就是令他秃然之间痛失三毛的顽劣学生,很是和蔼地招呼他坐下。 姜予年也并不跟他客气,他坦然坐下,面前有一杯仍在冒热气的清茶,茶香氤氲。 旁边的摄影小哥不住打量他,眼里有点不可置信,刷题盛典冠军啊,那不得是戴着副瓶底厚的眼镜,整天沉浸在题海里的书呆子?怎么帅成这样? 还让其他学生怎么活? 姜予年来这儿主要就走个流程,如果有意向的话,李主任自然会帮他谈,极力促成这事,不让本校学生吃亏。 不过现在不急,冠军队伍中的另一人还没来,两边仅是面含微笑地探听状况,互相吹捧。 姜予年盯着眼前的白气缓缓升起,没一会儿,会客厅的门再次被敲响,他目光挪开,转向门口方向。 天气严寒,十三中准许学生不穿校服,青年外边套了件长款白色羽绒服,携一身冰霜气踏进门,他也一眼注意到垂眼喝茶的姜予年,以及裸露在外的脖颈与锁骨,下意识别过了脸。 照例打过了招呼,李主任让他坐姜予年旁边,两搭档当然要坐一起,而且也方便拍摄。 禇临眼神清正直视前方,只是背脊有点僵,良久忍不住侧头瞥了眼姜予年,一眼,又一眼,正对上姜予年带着点儿笑意的漆黑双眸。 趁着那边李主任正和钟瑞商业互吹式交谈,姜予年拿下巴指了指他,压低声问:“看我做什么?” 被抓了个现行,禇临捏着茶盏把的手明显凝固住。 “没什么,”禇临低声问,“你不冷?” “热。”姜予年言简意赅。 会客厅内温暖如春,即便不穿厚外套也不见得冷。 姜予年能感觉到,落在他锁骨上的视线消失了,他抿了一口热茶,盯着禇临帽子上的一圈白色绒毛,觉得刚才就是这些搔在了锁骨上,很痒。 这时,李主任和钟瑞的商业互吹已经告一段落,钟瑞看向他们两人说:“两位同学都是青坛的老人了,我们这边也不能辜负了一直以来的支持。青帝和小熊同学都很喜欢刷题,不如这样,回头我叫人把权限往上提,以后能在题库更新前刷到新题,有什么诉求的话,也会第一时间解决。” “如果两位同学愿意配合宣传,我们这边也会给六万的宣传费用。放心,只需要录制一段几分钟的视频。” 姜予年陷入思索。 六万宣传费,也就是说一人三万,他们两个都是素人,青坛也只是盈利性不强的学习软件,对方已经很有诚意了。 何况,姜予年偏头看向禇临,他的抱抱小熊从褚家搬出来,一直以游戏代练为生,这笔钱至少可以让他接下来一年过得轻松些。 同意宣传的话,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 摄影小哥取出发言稿递给两人,李主任则是退出去,将空间让给他们。 临出门,他听见钟瑞随意问起:“你们怎么都建的女号?商量好的啊。” “巧合。” “那确实挺巧的,今年的刷题盛典你们还会一起参加吗?” 李主任回头望,看见长着一双风流桃花眼的青年笑着勾起旁边清冷男生的肩:“参加,毕竟我觉得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熊哥哥,你说对吧?” “……” “咔擦”一声,李主任关了门。 老王今天上午没课,在走廊里边等着,见他出来两人随口道:“最近晚自习出去约会的小情侣不少,我昨天捉到一对儿,还有两个跑了。” “早恋要不得,这种风气必须遏制!”李主任深以为然地点头,又接着说,“要是这些学生都像姜予年和禇临这样就好了,多纯洁的学习搭档。” “唉,咱们十三中学风虽然不错,但是学生们正处于躁动的年纪,这样的终究是少。” “等下升旗仪式举行完,我得说说这个事,让这些学生多跟他们两个学习。” 第37章 讲话 录制时间并不长, 十几分钟的事,早自习下课铃响,姜予年和禇临一前一后从会客厅走出。 老李还要代表校方跟钟瑞谈别的事, 一直等在外边没走, 一见两人出来, 脸上露出笑容,饱含欣慰, 与有荣焉。 “上届青坛刷题盛典的冠军居然是你们两个,难怪成绩那么好,都在年级前十,”他拍了拍两人肩膀, 语气感慨,“行了,一会儿要上第一节 课了, 回去上课吧。” 姜予年顺着走廊,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禇临落在他身后几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步伐下意识放缓, 姜予年等了会儿,身后的脚步声依旧隔着一段距离,甚至远了一点, 他索性停在原地转过身。 看到姜予年猝然转头,禇临身形一顿,随后加快脚步。 姜予年舒展的眉头蹙起, 看那趋势,明显是要绕过他,再飞快远遁。 他钉在原地没动, 等禇临走来,一展右臂将人拦住。 禇临抬眸看他,没说话。 “刚才在会客厅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姜予年皮笑肉不笑:“怎么,怕我?” 清晨的日光透过一旁的窗照进,干净明亮的光线铺洒下来,给清冷的青年镀上一层薄薄的白光。 姜予年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尤其那双泛着冷意的杏眼,话落那双眼如同起皱了的池水波动,姜予年从中捕捉到几分慌张。 禇临别开脸不去看他:“快上课了。” 走廊通风,青年耳后是羽绒服上的一圈绒羽,柔软、洁白,随风软软地飘摆,姜予年本有些烦躁,又莫名平静下来。 他放下手不再阻拦:“嗯。” 眼看禇临不着痕迹舒了口气,又要匆匆溜走,姜予年体贴道:“那小熊哥哥快走吧,不然迟到了。” 禇临身形霎时变得僵硬,甚至隐隐打了个激灵,像是过了电。 小熊哥哥……线上戏谑两句就算了,这是姜予年第一次在现实里边这样叫他。 如果他按着刚才脑海里想的那样,脚底抹油地往教室里边快走,怎么看怎么有点乖乖听话的意味。 禇临被这一句弄得不上不下,耳根发热地离开。 …… 依照惯例,周一第二节 课后的大课间要升国旗。 各班的学生从教室鱼贯而出,按着班级依次站定,在国旗前整好队伍。 姜予年敏锐地察觉到,旁边班级的人正在偷看他,很多人,有的眼神收敛,有的则是大喇喇地直视,还跟身边的同伴嗡嗡嘀咕。 这感觉太熟悉了,尤其在接收到秦城欲言又止的信号后,姜予年秒懂。 他又上校论坛热帖了。 十三中学子被学业压抑的八卦之心再次熊熊燃烧,从昨晚到刚才,他们在学习之余叽里咕噜,把帖子成功顶成hot。 【校草他们两个不会真的被劝退了吧?刚才老李还在我们班外边转悠,查看早自习情况,结果你们一说校草被叫走了,我往门外边看老李也跟着走了。】 【我去!每次抓到小情侣都会被叫到老李跟前,他们这波凶多吉少啊。待会儿升旗仪式举行完,不会被通报处分吧?】 【这……应该不会吧,这一对儿最近挺低调的,希望不要被老李棒打鸳鸯。】 【回来了回来了!有没有勇士过去问问?】 【我可不敢,前边不是有人说了嘛,人家明显是想走《霸道校草娇藏心尖宠》的路子,瞎凑什么热闹。】 【艹了,我吃什么瓜啊我,昨天发的卷子还有两道题没写完呢TAT】 【安啦,要是真的被逮到早恋老李肯定会通报的,耐心等等呗。】 姜予年将手机锁屏,不解:他和禇临明明没有在一起,为什么这些人坚定地给他们发《冷战已久即将分手》《惨遭棒打鸳鸯》剧本? 他手摁在额角揉了揉,想不明白索性抛在脑后。 升旗仪式隆重举行,红色旗帜在铿锵有力的肃穆乐声中升起,最后挂在最高处,以碧蓝的天幕为底飘扬。 “下面进行大会第五项,有请年级主任李阳上台讲话。” 负责主持的学生话音落地,李主任走到台前,崭新的西装,虚无的头发,一脸容光焕发。 等底下学生鼓动的掌声逐渐稀稀拉拉,他轻咳一声笑着讲了几句开场白,就切入正题:“今天过来主要想讲一件事,十三中的同学们,你们平时应该都有用青坛吧?” 结果是想当然的‘是’,青坛在上线之初就和十三中有合作,平时教师上课,寒暑假作业也总要用。 而今,青坛如同一阵风吹遍华国各地,它是新时代学习资料共享的象征,几乎是每一个学校都会用到。 “今天上午青坛宣传部的负责人来十三中,与我校上一届刷题盛典冠军队伍洽谈合作,”李主任轻飘飘抛下一个炸弹,引起底下一片惊呼,他一脸与有荣焉,“在这里要表扬一下高二二班的姜予年和高二一班的禇临同学,繁重的课业之余仍不忘记学习,徜徉在题海中寻找人生的意义。” “他们整整一年刷了十数万题,为获得冠军互相帮扶,在数千所高校学生刀光剑影中杀出重围。” “这是怎样至真至纯的同伴情谊!” “这是怎样赤诚热血的学习态度!” 李主任唾沫横飞,越说越上头,激动得脸都有点红,毕竟刷题盛典获得冠军的难度不亚于在国内耳熟能详的竞赛中拔得头筹。 底下一片沸腾。 “我去?!!” “不是吧这么牛的他们两个?那时候青坛可是足足大几千万学生吧?” “至真至纯的同学情谊……您认真的?” “不是,这发展不对啊,我想到他们会作为典型被李三毫提出来,但那是作为早恋典型通报念检讨书啊!这闷不吭声搞了个大的是什么鬼?” “主任你别信他们!你被骗了!” “喊什么喊,学习好就是为所欲为,学这么久了还不明白吗?” “不是,我还是感觉不对劲啊,我记得去年刷题盛典的冠军是两个女孩子啊,其中一个还叫抱抱小熊。” “好家伙!这情.趣好独特啊,也太会玩了吧?” “我慕了,我麻了。” “行了行了别酸了,姜予年一看就是押着你一天做百八十道题,不写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那种类型,这种学界流氓也就禇临受得住了。” 底下声音太嘈杂了,纷纷扰扰轰然炸开了锅,像是陡然置身菜市场,李主任听不清,只以为是自己饱含真情的讲话感染了这些学生,压着想要笑开的冲动,镇定地说了声‘安静’。 “希望同学们都能向姜予年和禇临同学学习,在学习路上,在最美好的年纪,当彼此天造地设的伴侣。” “青春就要奋斗,方才无悔啊!” 天造地设的伴侣。 姜予年无声笑了,略过周围不住向他看来的视线,目光定定落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禇临觉得自己有一种特异的能力,他总能在姜予年看向他时感应到,心中发痒,预感袭来的下一秒,禇临转头,不意外地与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对上。 见禇临看来,桃花眼的弧度舒展开,心情很好地稍稍弯起,眼里是暖融的笑意,眼尾深深的一道沟十分勾人。 禇临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 课间结束往回走时,隔了两个人的韩举回过头,给姜予年竖大拇指,拜服明明白白无遮无拦写在脸上,用嘴型道:高啊!实在是高! 姜予年淡定收下,等回了教室,韩举趁老师没来,其余同学去洗手间或接水的功夫,用眼神示意他那滔滔如黄河水的惊奇与敬佩。 “牛啊牛啊!哥,你是不知道,就咱们学校以李三毫为首的那F4,白天左青龙右白虎地镇守,晚上还拿着小手电筒四处抓小情侣,你居然能在他们跟前过了明路!” 姜予年一手转着笔,一手从桌洞抽一本习题册,哗啦啦翻开上次写到的页数,修长的手拔开笔帽就写,对韩举叨叨叨的声音左耳听右耳过。 “哥啊,更绝的是,李三毫他还真以为你们是纯纯搭档情啊?居然给你们在国旗下官宣了!别说,我还挺想看他知道真相后是什么表情的。” 姜予年听到这里,右手灵活地一转,笔杆在骨节分明的手上轻巧地转了一周,又稳稳地被捏住。 他瞥了韩举一眼,后者立马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我绝对不说,至少在毕业前我不会说的。” 韩举说着说着啧了一声:“不然让那F4把你家禇临叫去办公室一通念经,说不定还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把你俩其中一个劝到别的学校去,你不得追杀我。” “知道就好。”姜予年这时已经做完了一道题,闻言意味不明笑了笑。 韩举不敢造次,这回安静了,翻出书本等着上课。 姜予年倒是干脆利落撂了笔,在地理老师打开多媒体的间隙,从兜里摸出手机,熟练地找到和抱抱小熊的对话框发了一句。 他日我若为青帝:李主任今天把这事一说,论坛上好多议论的人,班上也有人一直在回头看。小熊哥哥,我有点忐忑。 抱抱小熊:平常心对待就行。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试了试,不行,不过倒是想到个平复心情的好方法。 抱抱小熊:什么? 他日我若为青帝:只有芒果芋泥啵啵奶茶能平复我的心情,等放课小熊哥哥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诶呀,你现在情绪肯定也不稳定,来嘛来嘛。 第38章 明朗 第三节 政治课迈入尾声, 下课铃响。 禇临今天起得过早,上课时便困倦得晃神,等政治老师腋间夹着书从讲台上走下, 他脑袋枕在叠起的胳膊上, 闷头睡过去。 下课短短十分钟, 他这一觉睡得昏沉,期间还做了七零八碎的梦。 梦见早上五点钟, 天还蒙蒙亮,尹湘一夜未归从外边赶回,开门关门声将他吵醒,褚临走到窄小的客厅, 迎上一双泪涟涟的双眼。 她又去找褚方南了,而很显然,褚方南并没有迷途知返, 还又让人给了她难堪。 褚临有些喘不上气。 许是窗外的日光蓦地强烈起来,映在闭合的眼皮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梦境又换了。 他望见炽烈如一团白火的太阳离自己愈来愈近,刺眼的光芒万丈, 灼热的温度近在咫尺。 褚临在日光里看到了一个人影,梦中的他伸出手,勉力朝那人接近, 最后却颓然垂了手。 他在日光的明暗里看见了姜予年。 “禇临。” “禇临,上课了!” 禇临猛地从粘黏的梦境中回到现实,他偏头看向一叠声叫他的陶可, 陶悄悄指了指台上的老秦,示意是老秦让叫起来的。 褚临揉了揉眼,抬眸看教室前边的挂钟, 还有两分钟上课,老秦在讲台上鼓捣下节课将要讲的PPT。 之前的困倦已经不翼而飞了,他逐渐清醒过来,转头往窗外看。 昨夜下了场雪,远处的小树林被细雪覆盖,细雪压满枝干,看不清更远处的景致,也望不见他将来的路。 明明稳稳坐在座位上,褚临总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陷落。 他冰冷的神情中多了几分空茫。 陶可看出他少有却显而易见的低落,递过来一张纸条:怎么了这是?李三毫都被你俩蒙骗过去,在全校人跟前夸你和姜予年天生一对了,怎么还不开心起来了。 陶可确实不解,明明课间和姜予年眉目传情,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么上了节课,小憩一会儿就这样了,莫非是做噩梦了? 褚临不说话,将那张纸捏在眼前,想了很久,直到上课铃打完才回复,字里行间一片坦诚:你知道,他挺受欢迎的,而我家里边一团乱。自从爆马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关系……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如果再继续下去,我很可能会拖累他。 陶可没心思听课,无非是订正昨天留的那点作业,不听也行,见纸条传过来立马低头看去,接着表情就有点扭曲了。 他想握住禇临的肩膀一顿晃:你说你学习那么好,长得还那么好看,性格一点儿不差,怎么就配不上了!他姜予年有那么金贵? 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禇临纠结的点不在这儿。 陶可侧头盯了禇临半晌,清俊的男生坐在窗边捏着笔出神,他一身校服,气质也格外出众,看起来就是许多人在学生时代会欢喜地捧在心上的人,追求者前仆后继。 但是在谈恋爱这一方面,他却是怯步的。禇临总觉得他家里边的糟烂事沉沉地压在他肩上,使他挺直的脊梁骨凹下去一块,连带着头也跟着低了。 陶可的牙关紧紧咬了起来,下笔的力道加重,单薄的纸片都快被他戳漏。 禇临再次收到纸条,默念了两行,仿佛隔了层雾的眼又重新聚焦,他专注地继续看下去。 纸上写着:你是咱们十三中年级前十,第三届青坛刷题盛典冠军,足够优秀,你今年十七岁,想怎么活怎么活,不用关心别人。你无须把褚家的龟壳牢牢缝在自己身上缩进去,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看我平时,想女装就女装,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样关我屁事,我就爱这口,年轻嘛,喜欢什么都可以大胆追求。你大可以勇敢点啊,李三毫不是都官方认证了,你和姜予年天造地设。 禇临捏着纸条看了很久很久,他朝旁边的男生笑了下,眼里是拨云见日的明朗:“谢谢你,陶可。” 陶可摆了摆手,当人生导师的时候像是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观点,等到禇临认真道谢,他反而像是身上起了虱子,浑身不自在起来。 等到这节课下课,学生一窝蜂向食堂进军,禇临坐在座位上,又看了一遍姜予年发给他的邀请。 他日我若为青帝:只有芒果芋泥啵啵奶茶能平复我的心情,等放课小熊哥哥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诶呀,你现在情绪肯定也不稳定,来嘛来嘛。 满是撒娇的语调,如同细细淌过的河流,让人无法抗拒,像是看准了禇临吃软不吃硬,温和又肆无忌惮。 禇临才发现自己又笑了出来,这分明是冰封万里的凛冽寒冬。 抱抱小熊:好啊。 …… 姜予年从没觉得上课这样让他难熬过,以前恨不得一节课上到天荒地老,缺水海绵一样在神圣的教室里汲取知识,现在却像是有人拿盆火在底下烘,一刻也坐不住。 脚在地上踏了几下,一会儿窜上座椅上的横栏,一会又搭在前边秦城的座椅上,手上写完笔记就开始转笔。 “哥,你别动手动脚的啊,老师看你好几次了,你怎么了?”韩举一边嗖嗖记笔记,一边压低声音道。 姜予年沉思两秒:“在想什么时候到下学期,把你换成禇临。” 韩举:“……人言否?”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姜予年哼着歌收拾书本:“不停看表多想时间能飞奔起来……快点儿啊,你收拾不完就先让我出去。” 韩举捂着支离破碎的心脏起身,给姜予年让出位置,这见色忘义的德性!呸! 下午最后一节课,不管是食堂大军还是走校生都很多,姜予年趁教室外边的走廊还没有人头攒动,赶到隔壁一班的门口。 姜予年一眼看到即将走出门口的禇临,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臂向教学楼外一路小跑,禇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挣了挣,结果姜予年握得分外紧实,他便没再动了,跟着一起跑,超越一个又一个食堂冲锋兵。 身后有人认出他们两个,发出小范围的惊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早恋!未免将十三中F4……罢了,那四个魔鬼已经被攻陷。 可恶啊! 奔跑带起了一阵风,姜予年听到身后的嘈杂声响,其间夹杂着他和禇临的名字,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 他喘着气抬了抬牢牢攥在手里的胳膊,桃花眼分外明亮:“禇临,你说我们这像什么?” 禇临随着他越跑越快,活像后边有鬼在撵似的,气没喘匀,脑子也没反应过来:“像……像什么?” 姜予年缓缓放慢了脚步,有点儿促狭地拖长了尾调:“私奔啊,不像吗?” 隐秘的刺激感陡然窜起,热血轰然从脖颈袭向耳根,禇临将手抽回来,骂了一声:“像个鬼。” “哦,不像你脸红什么?”姜予年跟他并肩往校门口走,乐不可支,在禇临发作前见好就收,正色问他,“就去十三中对面那家奶茶店吧?味道还可以,现在过去人也不多。” 禇临松了口气,平复呼吸,脸上的热度逐渐在寒风下降温,他往上提了提拉链,羽绒服遮住线条漂亮的下颚,嗯了一声。 放学这段时间里,这家奶茶店的消费主力就是十三中的学生,不过好在两人一通‘私奔式冲刺’,里边人没有几个。 姜予年走到店外,视线落在透明玻璃里边的一小截队伍,若有所思:“人好少啊,不如下次也私奔过来吧?” 禇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脸转向里边写着饮品种类的挂牌,不再看姜予年。 在十三中这么久,即便这家奶茶店就在对面,禇临也很少过来。他总是很忙,为了他和尹湘的生计奔波,如今青坛那边的三万块钱打过来,总算可以喘口气。 饮品种类繁杂,禇临有点儿选择困难症,队伍行进得很快,很快排到他们。 最终,他点了和姜予年一样的芋泥啵啵奶茶,热饮,大杯。 吸管戳破纸盖,两人在街道上晃荡,天色渐暗,衬得入目的雪景更白。 奶茶温热,恰好是让人觉得温暖又不烫嘴的温度,就是甜度太高了,很高。 禇临回忆不起上次喝芋泥啵啵奶茶是不是也这样甜,只隐约觉得比不上这次。 他们路过三两成群的学生一块儿压马路,在未化的雪上留下并排的脚印,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姜予年道:“等期末成绩汇总完,就要根据这学期的几次考试重新分班了。” 知道他在暗示什么,禇临点了点头:“实验班还是那三个不变,一、六、九、十四在一个班。” “算得好快好准,是心算得快还是早有准备?”姜予年转眸看向他,禇临心弦绷紧,只见那双桃花眼稍稍弯了弯,姜予年没等他回答率先替他做了选择,“小熊哥哥也想和我一个班,真好。” 禇临没说这是他在元旦晚会后算出来的,为了见光死后压着分数不被分到一个班,以免日后尴尬。 他没说话,姜予年咽下奶茶,笑眯眯道:“李主任还没跟你说吧,不管你这次第多少名,我们都会被分到一个班。” 毕竟,一是他们两个作为上届青坛刷题盛典冠军拥有足够分量,二是这次钟瑞找来,十三中和青坛再次洽谈了合作,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促成的。 “所以不用为了我刻意压分,随便考,我等你在下学期和我同桌。” 第39章 牵手 下学期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成为同桌? 冷不丁接收到这个消息, 禇临有点晃神,随后便想通关节,经过钟瑞来这一趟的确有可能, 不过…… 禇临偏头看与他并肩压马路, 彼此只隔几公分的姜予年, 青年穿着米色的长款羽绒服,桃花眼漆黑有神, 正专注地看着前路,嘴角勾笑,显然心情不错。 收回目光,禇临心道:不过, 能让校方这么爽快答应,姜予年应该在其中起了不小作用,不知道他后来又跟年级主任说了什么。 上周结课, 紧锣密鼓地复习,雪片似的试卷一张张发, 恨不得把一个个学生都钉在课桌上,出来透透气放松极了。 姜予年整个人松散下来, 他们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踩着薄雪漫无目的地在校外走。 他心里格外宁静,觉得时间又开始有了弹性, 忽然被拉得很长,又好像缩得很短。 他们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姜予年忽然发觉禇临停了脚步, 回头看到他落在几步之外,怔怔看着某个方向。 姜予年折回去的同时,也顺着禇临的视线, 往那个富有格调的花店看。 透明玻璃干净,能清晰看到里边的一男一女亲密地挽着手,站在群芳争艳的花架前挑选。 姜予年眉头蹙起。 那个一身西装,打理得一副精英派头的成熟男子他认识,是a市名声大噪的房地产商,褚方南。 也是禇临和褚昀的父亲。 至于褚方南旁边的女子,姜予年出奇地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尤其对方侧头露出脸部轮廓的时候,只是她太过年轻,绝不是褚昀的母亲。 姜予年皱眉。 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褚方南,老姜总会说:“就他?天之骄子?感情上以流连花丛滥情为荣,做生意手上也不干净,也就风光这一时。” 姜予年抬手握住禇临的手腕,等到禇临看来才发现,禇临只是沉默,神色却出奇平静。 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他早已遇到许多次,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还是说已经搬离褚家很久,并不在乎这个名存实无的亲生父亲如何。 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姜予年并不清楚,只是看到禇临并没有伤心松了口气,随即心底又涌上一阵闷痛。 ——在他没有参与的岁月里,禇临一定失望过很多次,才会在亲眼看见父亲出轨后波澜不惊。 察觉到姜予年不动声色的关心,禇临心底一暖,可当他看向花店里边的两道身影,像被人陡然泼了盆冷水,那股下坠感又在不断往下拉扯着他。 禇临不自在,又有些莫名的难堪,他别过脸,低声道:“别看了。” “你父母还没有离婚,他这个出轨的没有羞愧,别人也没什么看不得的。” 禇临盯着脚尖,声音很轻:“是啊,还没有离婚,他还是我父亲。” “他是他,你是你,”姜予年握住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对他道,“我在意的是禇临,是抱抱小熊,跟他褚方南有什么关系。” 禇临猝然抬眼,想在眼前的双眸里看出一些别的什么,但那线条漂亮的黑亮双眼明明白白地写着:姜予年不在乎别的,只在意禇临。 只有他。 天色渐暗,禇临却有种天光大亮的错觉。 砰,砰砰…… 他震在胸腔的心跳如此清晰,禇临凝神看着眼前的青年,手腕被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摩挲,他好悬才控制住想扑进姜予年怀里的冲动,只心里默默问了一句。 他为什么要怕? 花店里边。 褚方南接了个电话,付款买了一束玫瑰,亲手送到女子手上,便因为有事匆匆离开。 而年轻女子手中抱着花束,来到花店门口,将花扔在垃圾桶里,接着站在原地良久,眼神涣散得有些破碎。 蓦地,年轻女子朝他们看来,瞳孔才堪堪聚焦。 年轻的女人向他们走近,确切的说是走向禇临。 姜予年双眼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意味,他往前走了一步,将禇临护在身后。 年轻女子感受到他明显的敌意,停在那里越过姜予年看向他身后的禇临,眼神是令人看不懂的复杂。 而她问出的话,却让姜予年转瞬冷了脸。 “你妈妈还没有和褚方南离婚吗?” 年轻女子看着是个温柔恬静小白花的类型,姜予年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问原配儿子爸妈离没离婚,他从未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三。 禇临跟林明岚不熟,只知道她是褚方南的秘书,和他关系暧昧,他表情一贯冷淡:“这个问题不劳你费心,离了也轮不到你上位。” 他不欲多说,被攥住的手腕抽出来些,反握住姜予年的手,接着就要从林明岚身边绕过去。 林明岚垂眼,任两人离开没有阻拦,等姜予年和禇临从她身侧经过,她回头看着少年人青松般的背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记得提醒尹湘,今年一定要和他办手续。” 远远飘来这么一句,姜予年拇指紧紧摁住食指指骨,眉眼间戾气横生,要不是看在林明岚是个女人的份上,他一早就出手了。 “没事,早晚都是要离的。” 静默一会儿,禇临反而淡淡笑了,不管是林明岚、褚昀,还是褚方南,都是人生中并不悦耳的插曲,跳过就行,没必要纠结在这上边。 走着走着,禇临感到有点不对劲,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他和姜予年的手还牵着。 禇临抿了抿唇,悄悄地将手收回来,不料半路又被拽回去。 禇临:“……” 姜予年抬起牵在一块儿的手,惊讶挑眉道:“禇临,你刚才居然牵我手过来?” 禇临:“……” 禇临启唇刚要解释,就听他顿了顿,又更为惊讶道:“我第一次被男孩子牵手,你居然牵着我的手走了一路。” 禇临:“……” 没等禇临说什么,姜予年死死盯着他道:“然后还想悄无声息地松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禇同学,请问你这是始乱终弃的简略版吗?” 禇临面无表情的脸现出一丝裂痕:“没有,不是!不就牵了个手吗?你扯到哪儿去了……你松开我。” 姜予年要是松手了就不是他了,他不仅没有放开,还过分地从禇临修长白皙的指缝间穿过,牢牢地十指紧扣。 他认真地注视着禇临,一字一顿道:“始乱终弃的渣男都不认帐。” 不认帐的‘渣男’禇临:“……” 禇临越是挣扎,姜予年扣得越紧。 两分钟后,禇临自暴自弃任他牵着了,他安静地端详两人缠在一块儿的手。 与其是手控狂喜的五指抓住了他,反而更像一只八爪鱼死死扒住了他。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 因为临近期末,这周开始走校生也必须上晚自习,他们没再闲晃,而是往十三中的方向折回去。 即将进入校门,姜予年问:“心里还气吗?” 禇临明白他说的是林明岚那事,摇了摇头:“本来就没生气。” 这时警卫室的窗户被苍老的手推开,警卫大爷端着枸杞保温杯正想吸溜一口,冷不丁看到折叠门外拉在一起的手,和站得很近的两人。 警卫大爷:? 现在早恋的学生都这么大胆了吗?光明正大在校门口牵……咦,这两个人有点眼熟啊。 姜予年和禇临一转眼,就看到警卫大爷趴在窗口盯着他俩,凑近嘴边的保温杯都没顾上喝一口,甚至还磕到了牙。 三人彼此静默,接着姜予年收了手。 警卫大爷将这欲盖弥彰的一幕收进眼里,咧嘴笑了一下:“我说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不暗渡陈仓了,原来是修得正果了。” 似乎是想起没爆马前,整天傻兮兮地过来给‘网恋女友’送温暖的往事,两人的神色都有点微妙。 姜予年干笑两声,想要将这一茬接过,刻意转移话题:“大爷,我们那会儿戴着口罩过来的,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两个都长那么出挑,而且一出警卫室都把口罩摘了,省得惹人注目,那不是很好辨认出来吗?” “你俩不就是经常前脚一个人提着礼品袋过来,后脚另一个人也提着东西过来,欢天喜地把前边那人留下的礼品袋取走,接着最先来的人又过来取东西,乐得跟个傻子似的离开的那两个吗?” 姜予年:“……” 禇临:“……” 这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从折叠门留出的空隙里进来后,两人加快脚步往教室赶,不再在警卫室门前停留,边走边下定决心,以后进校门一定要快!准!狠! 他们在班级门口分别,姜予年踏进教室,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刚好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分钟。 韩举在座位上蔫哒哒地整理错题,看见姜予年回来让出身位,接着又趴到桌上边揪头发边写题,非常‘少年不知头发贵’。 “对了,左左刚才问你去哪儿,想问你题来着。”韩举提醒一句。 “成,他想问的是哪道?” “今天发的试卷第24题三小问,右右给他掰扯半天没给他讲明白,最后还是问你来了。” 姜予年点头,把详细的解题思路一步一步写在纸上,接着想起了什么,取出一本尘封在桌洞里边的笔记本。 正是当初不给左左闻的那本,还残留着淡淡香气。 第40章 踩雪 这一天, 青坛的开屏广告换了,打开软件便看到第三届刷题盛典冠军队伍的宣传短片,花里胡哨的艺术字与排版都做了陪衬, 当中的两个青年帅得像在发光。 本来一心点进APP刷网课、刷题的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注意, 等回过神来, 指尖已经点了下去,设备开始播放宣传视频。 他们是要学习的呀, 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耽误,但看了眼进度条,视频只有短短五分钟,何况冠军队伍颜值还这么高, 那就……看看? 抱着这一想法的学生将罪恶感抛诸脑后,全心投入到宣传短片里,看两名帅得各有千秋的青年回应采访。 【让我看看去年在几十上百万学生里边杀出重围的两个冠军是何方神圣。】 【艹!好帅啊!】 【开屏过来的, 截屏跟学霸偷师点学习经验。】 【噫,前边的学经验就学经验, 截屏做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太明显了!】 钟瑞笑道:“在我对面的两位同学在第三届刷题盛典中, 以满分成绩夺得冠军,左边的ID是他日我若为青帝,右边的ID是抱抱小熊。” 两人面向镜头简单打了个招呼, 采访正式开始。 开头自然是要选择有爆点的话题,陈规蹈矩的问题都放在了后边,索性这个话题并不难找, 甚至是现成的。 钟瑞面上现出疑惑,故意顿了顿才道:“青帝和小熊同学在性别一栏里都写着‘女’,并且在选择头像上也是偏女性化的, 我可以问一下,你们是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头像吗?在相处的时候有没有因为性别产生误会?” 有没有产生误会…… 会客厅中静默一瞬,姜予年和禇临沉默地相视一眼,他们面上的神情很沉肃,只是等笑意在姜予年脸上展开后,这种有些严肃的氛围就开始土崩瓦解了。 他们相对着笑了,又撇开了头。 禇临克制了下笑容,清了清嗓:“这个号在最初并不是我的,而是朋友创建的小号,他给我安利青坛的时候也把抱抱小熊这个号给了我。后来我打赌输了,不能更改头像和性别,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女孩子。” 这个朋友,指的自然是陶可。 钟瑞没想到这个号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由来,扭头看向姜予年,发现他正笑着注视禇临。 深冬的早晨,晨光熹微,俊逸不羁的青年就那样全神贯注地凝视旁边的同伴,初晨的日光在眼里落了层碎金。 禇临能清晰地感觉到姜予年的视线将他整个人牢牢网住,呼吸轻了些。 弹幕也随着静了,像是弹簧的一弹一压般,静默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爆发。 【好温柔,好基啊……这年头队友情都这么基的吗?】 【这一幕太好看了!截屏截屏截屏!!】 【是我的错觉吗?这个刷题榜上有名的魔鬼看着旁边的清冷队友的眼神,啊!这个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抱抱小熊被看得好紧张啊。】 【万万没想到,看个宣传短片居然有亿点点上头。】 姜予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第三届刷题盛典报名的时候没有合适的队友,听说抱抱小熊喜欢女孩子,就创了这个号试了试,然后……” 结果显而易见,从他那笑得微眯起来的双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我们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对方是女孩子,送彼此礼物的时候,也是送香薰、香水、发夹之类的。” 钟瑞忍俊不禁,感觉气氛已经被调动起来,便开始走流程。 “你们在接触到一个新的知识点时,学习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截止到昨天晚上零点,两位同学的刷题总数加起来已经破了十五万,请问两位同学是怎么做到平衡好学校学习和刷题的?” “今年第四届刷题盛典两位同学也报名了,并且进了三十二强,将在寒假时进行线下竞赛,可以说一下你们对这次比赛的展望吗?” 结尾是金色烫金大字:题海苦作舟,学习无止境。 而视频弹幕和底下的评论画风则与正经的主题截然相反,越跑越偏。 【?我就是想看个宣传短片啊,冷不丁被塞了一嘴粮,生气!】 【外人看他们:百合。他们自己看:言情。实际面基:耽美。笑死我对你俩有啥好处?】 【有一说一,他们真的好配啊!】 【原来学习可以送这么帅的男朋友,现在开始努力晚吗?】 【还能怎么说,祝福。】 【祝福。】 钟瑞看着加工完成的宣传短片,看了一遍,完美!哪儿哪儿都没问题! 但当他打开弹幕,看到那一条条的粉色弹幕,滑动鼠标看见底下撒花祝福的评论,脑海里缓缓浮上了一个问号。 他陷入沉思。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呢? 钟瑞结合着弹幕和评论再次食用宣传短片,终于把问题症结找到了。 他死死盯着视频中格外融洽,衬得他分外多余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失策了! …… 期末临近,左左每天鬼哭狼嚎地复习,十三中校霸天团里就他学习最差,堪堪卡在年级前百,这次考不好保不齐就要掉出去了。 他才不要。 左左最爱去找姜予年补习,他不是一点就透的类型,但能进实验班显然基础也不弱,而姜予年讲解向来一针见血,总结到位,短短几句就足够领着他琢磨透彻。 左左坐在韩举的位置上,将自己圈出来的题指给姜予年,虔诚地双手合十:“年哥,教教弟弟这一题吧,信男愿意三年荤素搭配……呸,信男愿吃素三年,保抱抱小熊放下无谓的抗争与你结婚。” 坐在前边的秦城趴在桌子上,“噗嗤”一声笑得直抖。 姜予年乐了,心情大好,他合上笔记本:“来,我看看。” 等姜予年看题的空当,左左好奇地看他压在手底下的笔记本,从封皮认出这是当初不给他看的那一本。 不过这次左左学聪明了,他哥已经告诉他这是姜予年特意写了给禇临的,独一份,别人没有。他识趣地没有再发出‘这笔记本我有啥看不得的’‘有点儿香啊再给我闻闻’之类的傻瓜言论。 姜予年看完题,发现左左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这边,他顺着左左的目光看过去,将笔记本往靠窗那边放,远离了左左。 左左:“……”我没想看啊!真没想! 一道题讲完,左左捂着受伤的心脏便撤退了。考试在即他也不好一直打扰姜予年,每天最多过来问那么一两道。 姜予年则是从手机相册里边找出隔壁一班地课表,下节课是合班体育课。 他日我若为青帝:小熊哥哥,今天压力好大,在教室学了好久头有些发晕。正好外边下雪了,体育课一起去走走吧? 抱抱小熊:好啊。 自从那天喝奶茶回来,姜予年发觉禇临心底隐隐的抗拒消散了,不管是约他去图书馆也好,一起去吃个饭也好,如果不忙的话都是有求必应。 ——当然,语气软一点效果最佳。 姜予年已经看出来了,禇临其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就拿以前没有爆马时候来说,禇临对线上小陛下的撒娇难以招架,要星星顺带还给摘个月亮,对待线下的‘情敌’姜予年则是重拳出击,眼神都写着‘渣男不服来干一架’。 操场上,体育老师在前边整队,姜予年和禇临因为个子很高,站在最后一排,他们越过相隔的几个人,彼此互望一眼,像是暗暗传递了什么暗号。 “大家自由活动吧,各班体育委员拿钥匙取器材。” 随着体育老师宣布队伍解散,自由活动,他们走近几步,禇临问他:“去哪儿?” “护林神兽到南方过冬去了,我们去树林那边吧。” 小树林啊……禇临点点头。 护林神兽虽走了,余威尚存……或者说后继有人,十三中F4将小树林立为一级警戒早恋地点,成天晃来晃去。 因此来的人很少,地上的雪还很厚,鞋底碾过去‘嘎吱嘎吱’地响,却并不嘈杂吵闹,反而显得周围愈发寂静安宁。 姜予年和他并肩走着,中间隔了不到一拳的距离,他心里格外宁静,同时又有些灼热。 他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往禇临的方向走近,手抬了起来。 姜予年看到禇临低眸看了一眼,随即也将手伸了出来,心漏了一拍,他唇角微微勾起。 “禇……”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震怒的吼声从后方传来,声波将树木枝桠上的絮雪‘扑簌簌’抖落。 姜予年不动声色将手收回来,笑意收敛,深吸一口气转身。 李主任走到跟前,发现是他们两个人,怒容一滞:“姜予年,禇临?体育课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 姜予年很好地掩饰住心头的暗恼,调整好心情,直视李主任道:“老师,我过来跟他商量寒假一起去a市参赛的行程安排,你叫住我们有什么事吗?” 禇临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面上看不出什么,一贯的没什么表情。 迎着两个学生坦荡的视线,李主任有点尴尬,总不能说自己看到他们离得那样近的背影,又是单独在小树林里碰面,是特意过来抓早恋小情侣的吧? 李主任轻咳一声:“这样啊,没什么,就是看你们脱离操场过来有点不放心。” 姜予年笑道:“劳您费心,我们谈完就回操场。” 目送李主任离开,禇临心里有点儿隐秘的刺激,他悄悄松了口气,转眸就见姜予年神色不明地盯着他。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姜予年幽幽出声:“李主任刚才肯定是误会我们了,孤男寡男的我跟你一块儿出来,已经不清白了。” 禇临:“……” 姜予年戏瘾上来,声音也随之拔高:“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想负责?好啊你,亏我刚才还帮你遮掩。” “李主任,李主任!”姜予年高声喊,“我好好的清白没了,禇临他不认帐!李主——” 禇临捂住他嘴,脸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样,透着一层薄红,他瞪着姜予年,低声道:“闭嘴,别喊了。” 姜予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拿眼睛笑着传递一个信息:那你负责吗? 禇临偏过头去,感觉捂着他唇的手上泛起一阵柔软濡湿的触感,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半晌才低低地道:“……我负责还不行吗?” 发烧的灼热与晕眩感又铺天盖地地涌上来,禇临撒了手,遮掩在自己脸颊上。 第41章 期末 期末考试这一天, 窗外细雪洋洋洒洒,教室内则是温暖如春。 大型考试自然要严格些,头一天晚自习就把并在一起的课桌分开, 隔着一米的距离一列列排好, 再严丝合缝贴上考号, 今天直接背着包按考号就坐便可以了。 姜予年踏进一班,在挨着门的一号坐下, 肩上背着的单肩包平摊在课桌上,扁扁的,没多少分量,里边只有黑笔、涂卡笔一类的文具。 他总觉得临时抱佛脚会有种被人硬生生塞一脑袋知识的感觉, 十分填鸭式,脑袋被填得迷迷昏昏的,并不如现在灵台清明的状态, 因此书本都被放在家里没有带来。 姜予年在座位上放空脑海没多久,面前的门板传来轻轻的响动, 他若有所感,抬眸与禇临对上视线。 失去连接的脑子还没有重新连接成功, 姜予年已经先一步笑了。 禇临捏住书包的肩带,也抿开一丝笑意,接着走到姜予年左边的位置, 他上次考了年级第十二名。 姜予年右手托腮,偏着身子坐,脸便正好对着左边了, 他静静地看禇临取出考试用具,书包顿时空荡荡的。 禇临也没有带书。 姜予年笑意更深了,他不紧不慢地伸了伸腿, 修长劲瘦的腿直接搭上了禇临座椅的横杠,发出一声轻响。 “你做什么?” 禇临低头看了眼悠闲搭在横杠上的腿,见姜予年不紧不慢地伸懒腰,一举一动透着懒倦,像是在林中舒展四肢的银狼。 “没什么,这样比较放松,”姜予年闭了闭眼,确实身心都放松了,他忽然问,“你紧张吗?” 禇临一怔,他明明跟平常一样啊。 “不紧张,你问这个干嘛?” 姜予年眼皮掀开,定定地盯着他,眼里流露出不解,啧了一声:“不应该啊,你讲实话,考试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相信我肯定能把你安抚好。” 话是华国话,但是落在耳朵里禇临却感觉自己一句也没懂,他也迷惑了,又重申一遍:“我真的不紧张,不用安抚。” 话音落地,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姜予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腿,站到了他旁边。 姜予年直直盯着他的脸,直把禇临看得不自在,禇临想往后靠,又被按着肩不许退。 “你想干嘛?”禇临强自镇定住,他也有点儿习惯了,姜予年约人出来时撒的一手好娇,真正见面了骚操作却一个接着一个。 像是预料成真,禇临只听姜予年问道:“今天期末,你还肚子疼吗?我记得你月考的时候就肚子不舒服。” 禇临:“……” 啊,他想起那天日头正烈,青年提前交卷狂奔到超市,只为给他买卫生巾黑糖姜茶暖宝宝……打住。 “我特意查过了,很可能是紧张的心理导致的。” “禇临,你在听吗禇临?” 姜予年伸手在禇临眼前晃,晃得禇临晕眩感更强烈了。 “我不会再误会成痛……唔。” 禇临哆嗦着手赶紧把他嘴捂住,生怕姜予年当着教室里学生的面,把那段光辉岁月抖出来,又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不妥,连忙把手放下。 只是刚才姜予年唇瓣翕动,还想说什么,被捂住后便成了在他手上的细细摩挲,很痒。 “我那次是胃痛,你好好考你的试!” 坐在姜予年后边的林兴宇捏着笔,手举在半空维持着向前探的动作,面前是一本习题册。 他将两人的互动完完整整收进眼里,准备敲椅子叫姜予年的那只手臂抬得发酸,也没找到一丝叫人的空隙。 笑死,这俩人亲密无间,别人压根插不进去话。 他默默地捶了捶胳膊,扭头问身后的三号种子选手:“老陈,帮我讲道题呗?” 这一次期末考对于姜予年来说格外不同。 禇临就在他的左手边,仅仅隔着一米的距离,眼角余光都能瞥到他身上整洁干净的蓝白色校服,垂眼认真书写的侧影也格外让人心折。 姜予年心中安定,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受,像是一脚踩在云端,轻飘飘落不到实处。 他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看得监考老师一愣一愣的。 坐在讲台前的监考老师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结果定睛一看,那弧度又往上走了一点儿。 他连忙把胳膊底下的试卷取出来,一道题一道题看下去,心里暗道:不应该啊!这次考试难度直接拔高了三个层次!最后两道题就算是老师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解出来。 这这这……这也没有印错题呀,那这个学生怎么笑得这么开心的? 监考老师心情复杂地抬头,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在看到其他学生疯狂揪头发,恨不得把一头茂密黑发撸秃了的架势时才敢确定,确实是那个学生的问题。 早已听闻高二文科第一姜予年是学魔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魔怔了! …… 两天期末考过后,长达一月的寒假在十三中学子的殷殷期盼中到来。 姜予年伏在书桌上,取出一张便签纸列计划。 开头七天还有即将开学的那一周都要复习,现在教材已经讲完了,而文科要背要记的东西很繁杂,要经常复习巩固。年前还要抽出一周和禇临去c市参加刷题盛典,在这期间…… 他不知想到什么,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纠结了好久才总算把这一阶段的计划确定。 等到从c市参赛回来,便要迎来新年,跟着父母去访友,然后是禇临的生日。 姜予年写完定定看着这张纸,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学期转学回来时,他和禇临还是彼此误会的网友关系,只是关系有些暧昧,而现在他十分自然地将禇临写进他的计划,并且在心里隐隐笃定,他们还会有很多的今后。 姜予年父母平时工作很忙,闲下来的时候也不多,姜予年独自在家复习一周,偶尔跟韩举他们出去放松一下。 很快,就到了他和禇临约定好出发的时间。 清早,姜予年临走前特意将香薰装进行李箱,将背包带子提到肩上,他乘电梯到楼下,正琢磨打的去禇临家接他,便看到小区外边正在等他的青年。 还是那身雪白的长款羽绒服,帽檐细小的绒毛迎风摇曳,看着软乎极了。 禇临朝他招了招手。 姜予年双眼一亮,快步跑过去,行李箱底下的四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跑到禇临跟前笑道:“这么早过来专程等我的?” “嗯。”禇临应了一声,接过姜予年手上的行李箱,抬到了后备箱中,回头看见姜予年怔在原地看他,扯了扯姜予年的衣袖。 “上车,别发呆。” 等两人坐到后座,司机师傅便朝着近处的火车站发车了。 禇临余光里看见姜予年离他越来越近,随后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得有点儿懒散:“原本是想自己把行李箱抬上去的,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小熊哥哥刚才好有男友力啊。” 禇临背脊绷紧,哪怕身旁的青年这会儿在撒娇,仍然有一种被他的阴影所笼罩的错觉,紧张地瞥了一眼前边,司机师傅正认真开车,一脸正色,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看到,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禇临抿了抿唇。 “我平常都是自己抬行李,小熊哥哥你这样容易惯坏我。”姜予年下巴蹭了蹭。 禇临只觉肩头一阵发痒,心也软得一塌糊涂,清冷的声线也跟着柔和下来:“你昨天不是已经强迫我负责了吗?” 姜予年笑开,他抬起了头,定定看着禇临道:“我就知道小熊哥哥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他一口一个‘小熊哥哥’,直把禇临叫得耳朵一寸寸染红,却又攥着手正襟危坐。 坐在前边的司机师傅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只在心里边暗叹:现在的年轻人哦。 他们提前订了邻座的高铁票,抵达c市只需要两个小时。 寒假这个时间点人很多,正赶上许多人回家过年,火车站中人很多,可供休息的长椅上几乎坐满了人,当念到要去检票口排队候车的人群更是摩肩擦踵。 姜予年伸出手臂护在禇临身侧,帮他挡掉拥挤的人群中时不时撞来的冲击,眼神平静,在禇临朝他望来时眨了下眼。 坐在高铁上时,姜予年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去年已经拿过一次冠军了,这次过去参加线下赛不用太紧张,就和度蜜……” ‘月’字没出口前,姜予年很严谨地想到这个词是用在新婚夫妻上边的,用在这儿不合适,于是咽了回去。 但禇临已经能从前两个字推敲出来了,他刚拧开矿泉水瓶盖喝水,闻言险些握不住瓶身,幸好前襟没有洒到多少。 “咳咳……” 禇临一阵咳嗽,想不通姜予年脑袋里边都在想什么,只觉得当初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刷题的小陛下愈去愈远,姜予年他现在……似乎只想着他们两个怎样黏糊在一块儿。 禇临将瓶盖拧好,想了想道:“那明天赛后去看个电影?我记得有个爱情片最近上映了。” 正与列下的计划不谋而合,姜予年点点头,忽然问他:“你知道那部爱情片叫什么吗?” 禇临摇摇头。 “那部电影叫《接吻》。” 第42章 电影 接、吻。 禇临听着意味不明的尾音, 握住矿泉水瓶的手收紧,姜予年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禇临边拧瓶盖边转头,姜予年闭目靠在座椅上, 闲然安适, 应该是他想多了。 这段时间关系渐趋暧昧, 禇临以为姜予年这种明显具有锐气的人谈起恋爱应该是很有侵略性的,代打群里不是经常有小姑娘说什么堵墙上亲的校霸文学吗? 禇临为此提心吊胆很久, 生怕被姜予年摁在墙上亲然后被李主任发现。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他们相处时有种老派的温纯在里边,姜予年喜欢调笑他几句,但并不越界, 顶多就抱一下,牵个手,纯得不像话。 挺好的, 禇临在心里这样想。 和姜予年在一起就像泡在了温泉里,整个人都能放松下来, 不管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所有烦恼都会消失无踪。 禇临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样平和温暖的一段时光令他眷恋。 正想着,肩上一沉,姜予年脑袋歪在他的肩头, 碎发蹭他的脖颈,勾起一阵痒意。 禇临看见他勾起的唇角就知道是故意在装睡,他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偏头看向窗外,洁净的窗上也映照出他嘴角的弧度。 青坛这边早已做好食宿安排,包下将近五十个房间, 他们到了地点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姜予年和禇临是队友,选手编号挨在一起,住的房间也是相邻的。 整顿好后,姜予年拧开门把想去隔壁,恰好对门的人也走了出来,男生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臂,下巴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带着一股战意。 “姜予年。” 脚步一顿,姜予年回头看向男生,等了半分钟不见男生开口,姜予年耐心告罄:“看什么?有话快说。” 男生从他这一句听出什么,眉头皱起,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你不认得我了?” 姜予年急着去找禇临,并不想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闻言随意在他脸上扫了几眼:“我应该认识你?” 男生被羞辱到了,神色极为丰富,接下来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我是秦松,去年刷题盛典第二,只跟你们差了两分。” “哦,”姜予年兴致缺缺笑了,倚在墙面上打量他,“所以你是不服气,今年想赢回来啊?” 他兴致平平,落在秦松眼里,那张俊脸却一整个写着‘哦,原来是又一个手下败将啊’,秦松深吸气:“今年的二十四强里我是第一,当然,能有这个名次不排除你和抱抱小熊在后期没有一起写题的因素在里边。” 秦松道:“不管你们两个是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刷题,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堂堂正正再比一次,这次我全力以赴绝不会留手。” 姜予年笑了,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弟弟,你跟我在这儿放狠话下战书没用,有这时间不如去多刷两道题。” “先走了啊。” 姜予年偏头一看,禇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出来了,他问:“饿不饿?下楼吃点儿东西吧。” 禇临跟他走过秦松,边往电梯走边随口闲聊。 “上次配合宣传的奖励已经下发了,可以提前看即将上传的题目。刚好有一套题上新,我看了看,蛮新颖有挑战性的,回去把这套题做了热热身,然后好好休息一晚,就等明天比赛了吧?” “好。”禇临并无异议。 翌日。 “这里是青坛第四届刷题盛典现场,下面宣读考试须知……” 冷色调为主的赛场上,有序列着四十八台计算机,选手在跟前坐下,等待发卷倒计时,有的一脸严肃,有的则是极为放松,甚至托着下巴看西装革履的主考官干巴巴念考试须知。 现场没有观众,只有几个正襟危坐的考官,周围的镜头不少,计算机也是处于实时监控状态的。 这一次刷题盛典采取现场直播的形式,刚一开播,便有几万个学生涌进来观战,还有几个青坛这边安排的老师在等待上场,他们负责在题目投映时适时讲解。 姜予年很放松地坐在座位上,手搭在演算纸上活动关节,计算机淡淡的白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俊颜上。 旁边坐着的就是禇临,座椅相隔不过十公分。 按照惯例,他们一人答A卷,另一人答B卷,成绩按分数总和除以二来算。 时间是两个小时,只够写一套试卷的时间,因此队友实力过硬很重要,再厉害的学神也难以一拖二。 直播间在线人数飞快上涨,一条条弹幕刷得飞快,此时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弹幕大多是‘瞻仰学神,吸点欧气,祝我明天发成绩时进前十’之类的。 众多观众当中,不乏有选手的熟人,比方说韩举、陶可、秦城……还有褚昀。 褚昀今天刚回到a市,密谋许久想从姜予年那儿找回场子,结果扑了个空。 小弟给他发来青坛刷题盛典的直播间,褚昀点进去一看,里边被弹幕赞为‘超级登对’的一对儿,褚昀即便是化成舍利也能认出来。 姜予年,禇临……他们两个居然会一起参赛? 褚昀视线在姜予年和禇临身上来回,在弹幕中的外貌协会爆发出一阵尖叫时,他眼里阴沉得吓人,几乎能滴出墨汁来。 褚昀看着看着,怒火中烧。 他被灰溜溜地赶出a市,甚至回来了依旧感觉别人看自己时眼神有异样,去哪儿都想戴着帽子口罩,跟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 而这两个人居然一齐进入青坛第四届刷题盛典的线下比赛里,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发亮。 两相对比,简直像是有刀子在剜褚昀的心。 褚昀不期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旁人鄙夷地指着他鼻子骂‘野种’,说他生来就是个错误,指头恨不能戳断他的脊梁骨,而禇临穿着整洁的小西服被褚方南笑着托举起来。 褚昀的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躁动因子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又想要开始乱砸一通。 金女士连忙摁住他,轻声宽慰:“这几天尹湘在办理离婚手续了,我跟你爸说了,等双休日我去跟他看看婚纱。” 褚昀这才松散了力度,将遥控器扔到一边,手机振动,又有人发来消息,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倏地笑了:“你说,爸一向看重禇临,只想让他继承公司,要是知道禇临跟一个男人谈恋爱,爸知道了会怎么想?” 赛场。 姜予年这会儿手托着下巴,跟禇临对了个眼神:我还是A卷。 A卷的题容易剑走偏锋,很多时候都要打破传统的解题思路,如果说传统解题要靠走,那么A卷就要你螺旋起飞,或者倒回去走。姜予年喜欢这种有刺激的挑战。 禇临颔首。 倒计时来到了00:00,考卷发送。 姜予年深吸一口气,点进A卷第一道题迅速扫完题干,鼠标轻摁就选了出来。 ——一年刷好几万道题,这类题他刚好做过很多次。 通过直播间观看的学生打出问号:【???我题都没读完呢他怎么就给做出来了?】 【嘶,这也太可怕了吧……】 【人生第一次想认真跟着做一次题以没能读完题含恨告终】 现场摁下鼠标、敲击键盘的响声此起彼伏,还有笔尖在演算纸上沙沙的摩擦声,静谧之中透出一股火药味。 主考官端坐在前边,旁边坐着的考官则是捏着笔也在写,还有考官站起来在学生后边无声走过巡逻,现场氛围刚刚好。 姜予年思索的时候就爱转笔,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因为禇临比期末考试那次离他更近,他写得要更快了些,简直有如神助,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很多在他看来都比较难,原以为会被绊住几分钟的题,都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了,下笔如风,好像只要禇临在旁边,他就可以一往无前。 禇临在他身侧,眼里一片平静无澜,他写题时和兴奋到血脉喷张的姜予年不同,犹如冷冻多时的冰川,所有的波动都暗藏在底下,只露出冰山一角。 他像是一台时刻运转的计算机,稳健精密,只要写下答案,就能笃定不需要再检查第二遍。 坐在他们对面的就是秦松和他的队友,感觉到姜予年的字都快写得飞起来,往电脑里边输入解题步骤时,敲击键盘的声音也连成密密麻麻的一片,秦松唇线绷紧,也分毫不相让地迎头赶上。 你快,我也快。 追赶一会儿,秦松发现姜予年愈来愈快,甚至写题时眉眼间满是笑意。 而身旁的队友眉头紧蹙到能夹死一只苍蝇。 秦松:“……”有亿点点后悔了。 他偏头看队友的同时,也收来队友饱含幽怨的一眼:你说你闲着没事跑去招惹姜予年做什么!那是你能招惹的? 秦松理亏,憋着一口气闷头写,一场比赛下来感觉脑子里边绷着的那根弦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A卷写完之后,粗略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误,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姜予年点开B卷,发现禇临有道题还空着,他顺手写起来。 然后两人又交换着检查。 秦松总算写完了,额头后背被冷汗浸透,交卷后瘫软在座椅里,什么形象也不顾了。 他看着同样疲累到没什么形象的队友,缓缓扯开一个笑。 他娘的,终于结束了啊啊啊啊啊! 等到倒计时归零前,姜予年和禇临结束头脑风暴,一同点了交卷,相视一笑。 结束了。 该去看电影了。 因为客观题和主观题都有,成绩并不能当场考当场出,需要阅卷老师连夜批阅出来,在明天比赛时宣布晋级结果。 考完就可以出去了,姜予年和禇临并肩从比赛场地出去,径自前往电影院。 看到姜予年拿回来的两张电影票上切切实实写着《接吻》,禇临有点紧张,他抱着爆米花,和姜予年坐到了中间的位置。 灯光全然暗下来,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明明姜予年坐在他身侧,姿态舒缓放松,和他一样专注认真地看电影,禇临却总觉得姜予年的存在感极为强烈,那种将他笼在阴影里吞食下去的感觉又出现了。 《接吻》没有愧对它的名字,当男女主角表白心意后,他们的脑袋凑得越来越近,氛围瞬时暧昧起来。 下一秒,唇便要贴在一起。 禇临看得入神,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遮住了双眼,炙热的温度落在眼皮上。 温热的呼吸离他很近,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少儿不宜。” “我又不是小孩儿,有什么看不得……” 热息拂面,柔软濡湿的触感落在他的唇上,将禇临未尽的话堵住。 第43章 亲吻 禇临忘记自己是怎么从电影院走出的了, 只记得被外边的凉风一吹,飘飘忽忽发昏的头脑才陡然清醒。 他嘴唇有点儿异样,泛着麻, 总忍不住想抿, 应该是肿了, 抬手虚虚掩住的同时瞪向旁边的作俑者。 姜予年只是看着他笑,握住他手腕, 想将他胳膊放下来,轻轻一拽没有拽动,仔细打量他唇几秒,温声宽慰:“没有太肿, 只是颜色深了一点儿,你这样举着手是掩耳盗铃还是欲盖弥彰啊?” 禇临有点儿郁闷地松了力气,任姜予年把他手放下去, 又合掌裹住,他想了想低声道:“你下回不准咬我。” “成啊, ”姜予年看着冬日午后的街道,穿过熙攘的人群, 低头挠了挠禇临的手心,“我也是第一次吻一个人,对这个技能熟练度并不高, 你多包容。” 他讲得一本正经,话里也没有旖旎的色彩,禇临却还是感到极为不自在。 “小熊哥哥, 新的知识点就在眼前,你不能单方面督促我,你自己也要进取吧?” 禇临:“……哦。”他偏开头。 姜予年静然注视他微肿的唇, 双唇颜色发深,和夏日里开得正盛的花朵一个颜色,不由想起刚才在电影院的一幕。 前边的影片中,男女主角动情地拥吻在一起,四下一片黑暗,周遭的情侣传来‘悉索’声,亲密的影子围绕着他们。 他一手遮住禇临的双眼,借着荧幕的微光看清了他翕动的双唇,倾身以唇相贴。 像是玫瑰花瓣,柔嫩的质感,细腻清晰的纹理。 那一瞬间的触感太过引人沉溺,令他说不清是想温柔地舔舐这片花瓣,还是咬破它,看它沁出汁液。 青年倚在座椅里边,余下的话都被他吞没,仰头时颈线拉长,绷紧的同时微微颤抖。 猎物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姜予年骨子里深埋的劣根性作祟,理智逐渐崩塌,胸腔里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冲动汹涌着。 姜予年从未学过要如何去亲吻一个人,这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他只是凭着本能舔舐吮咬。 察觉到禇临想要往座椅里缩去,他覆在禇临眼皮上的手顺着脸颊滑下,不由分说捏住了线条清瘦的下巴,不允许禇临退缩。 而后,他不满地咬了一下。 低低细细的喘息声响起,姜予年分不清是谁的,只感觉到黑暗中,禇临伸手揪住了他的胸襟,紧张却又不甘示弱,开始回应他,接着闭上双眸,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像是即便看不见,也要将那轮廓深刻在心底。 …… 他们回到住处,正好撞见秦松敲开隔壁队友的门,举了举手中习题册示意,队友飞快将他拉进门里。 “快快快!把这套题刷完!” “一个半小时速战速决,谁先写完谁是爹!” ‘咔擦’一声,显然房间里边正要以辈分作赌,热火朝天刷题。 姜予年沉默两秒,也为这热爱学习的劲头感动。 果然,能在青坛这一圣地中,冲杀到刷题盛典前二十四的,都是热衷学习视学习为生命的同道中人。 吾道不孤! 禇临则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比起昨天刚来时要紧张许多,果然随后就听见前边传来的一阵声响。 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站着数个人,正在一脸哭丧地对答案。 “诶你是不是解错了,这道题其实是要加四条辅助线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心态崩了啊!怎么会这样!做三条辅助线为什么就不能解出来,就差这一步,这一步啊!” “得,又疯一个,这谁队友抬走吧。” “不对答案难受一阵,对了答案难受几天。早知道不对了。” “刚才非要拉着我过来对答案的不就是你?” 姜予年似乎也被感染到,偏头看向禇临:“一起复习吗?”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禇临肯定会立刻答应下来,他迟疑半晌,才点了点头。 其实,还是有点怕姜予年咬他,他直到现在嘴唇还有些发麻。 可明天还要接着参赛啊。 翌日赛场。 负责主持的主考官一身整洁熨帖的西装,面孔严肃,除了眼下一层浅浅的青黑,半点儿没有熬夜批阅试卷的影子落下。 主考官拿着一张手卡,等到摄影机后的人比了个手势,举步来到台上,他一上台,坐在计算机前的选手大多紧张地低头看键盘,一个个恨不能看出个花儿来。 上次出的题,实在太难了。 哪怕提前有所准备,却也没想到有的题能难到那种地步,很多题甚至已经超纲了,偏偏向青坛那边提出这事儿,那边只轻飘飘回应:能用现阶段知识推导出正确做法,不算超纲。 有一部分人性子急,忍不住对了答案,得到的成绩并不理想,此时更是心惊胆战,却又不甘心——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谁想要就此败退呢?何况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胜负欲更重。 许多人心脏像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炸,煎熬不安极了。 主办方没有要重新编排座位的意思,秦松依旧坐在姜予年的对面,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早已痛苦面具。 他奶奶的,为什么不换座位?他不想在这里了! 他是过来考试的,不是过来考验心理压力的! 旁边的同伴也是一脸麻木,暗暗祈祷着等宣读完淘汰名单,就给剩下的人重新换位置。 主考官手持一张小卡,简单略过开场白后,视线扫过台下的众人:“那么话不多说,我们接下来从后往前,宣布进入八强的队伍。” “第八名……” 话音还未落地,弹幕已经疯狂刷了起来。 【我天!直接淘汰三分之二的选手,太狠了吧!】 【这一刀属实让孩子麻了,去年我记得是一层层来的吧?从64强到32强,再到十六强、八强、四强、决赛,一路打过去,今年这么残酷的?】 【我感觉有的选手都快哭出来了。】 【确实,对临场心态还有状态考验挺大的,不过这样才刺激不是吗?】 每念到一个昵称,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的心提得更加紧绷。 姜予年倒是坦然,他每次答题都尽全力,这次更是答得顺手极了,不管最后分数是多少都能甘愿了。 “第二名,松涛阵阵和雁南归,恭喜你们进入八强!” “第一名,他日我若为青帝和抱抱小熊,恭喜你们迈入八强!” “未能进入八强的选手请来到后台,领取你们进入二十四强的奖励,在未来更加努力地学习。” “下面我宣布,第四届刷题盛典线下八强赛正式开始!” 念完成绩也没有提出要换座位,秦松简直裂开,他沉声叹了口气,堪堪稳住心态,接着写题。 至于题目分工,姜予年和禇临无声用眼神交流,还是照旧。 姜予年一秒进入状态,运笔如飞,很快地填着屏幕上呈现的答卷。 而禇临则是眉头微皱,谨慎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看似简单的题目背后挖了不少坑,稍有不注意踏进陷阱,就有可能被淘汰掉。 …… 这一天考完,两人只是出去吃了点儿当地特产,便回去打算一起写一套题保持手感。 刷题盛典上考的题有的是多门学科综合,但考的多是数学题,他们选了一套函数专题的试卷来做。 没有放假那会儿,数学老师那干瘦的小老头儿极力推荐这套试卷,姜予年强行克制着自己,等到和禇临一起写,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其实有的知识文科并不学,姜予年和禇临身为文科生来这儿是有点吃亏的。 但两人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教材上写没写,只要写题碰到了,就坚决要学个彻底的。理科部分学的、文科教学不包含内容,他们也学了。 写完题对了答案,姜予年道:“这些知识点小熊哥哥复习得好好啊。” 禇临在他称呼‘小熊哥哥’四个字的时候,脑海里就已经拉响了一级警报。 下一秒,禇临被困在课桌前的双臂之间,姜予年俯身凑在他耳边,轻声问:“小熊哥哥还记得上次提到的知识点吗?我已经学了一节,需要验收一下成果吗?” 他们这是正经过来考试!姜予年他亲一次也就算了,怎么可以…… 禇临眼眸微微瞪大,刚想要控诉低斥,姜予年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你觉得亲吻占用了学习时间?亲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还是说你其实私心里希望它占得多一点?那也行,我没意见的。” “我没有。” “那就是没意见了。” 话落,禇临被捧着脸吻住,他腰部靠在桌上,被咯得有点疼。 禇临有些不舒服地皱眉,他推了推姜予年,往一边走,两人磨蹭地来到墙上。 前边是火热,后边是冰凉的墙面,禇临在验收时发晕又清醒,腿上失去力量支撑后忍不住想要往下滑,却被一只手半路截住。 那手扣在他腰上,支撑着他。 姜予年喘息着分开一小段,鸦黑浓密的睫羽低垂。 他喜欢的青年倚着墙,闭着眼,就在他面前,脸上一层薄红,淡化了平时的冷淡,平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面庞相隔不过几公分,鼻息交缠,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吻到一处。 姜予年笑了笑,舔了舔牙齿,他这会儿倒是礼貌绅士了:“你这样闭着眼,是想我再亲一次吗?” 没等禇临回应,他又一次倾身。 这一次比之前的哪一次吻得都要深入,禇临眼睫颤动,他是个不懂得预习的坏学生,被好学生按在墙上肆意补课。 补课到一半,姜予年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禇临推推他手臂,没有推动,姜予年反手握住他的右手,低声在他耳边道:“不用管它。” “亲完再接嘛,禇临哥哥。” 禇临没再动弹,可手机铃声吵个不停,他脸上透着一抹薄红,实在受不住内心的羞耻感,手伸往姜予年的衣兜把手机取了出来。 姜予年不满意了,不但没有结束补课,反而开始压堂,考教学生学得怎么样。 禇临险些没把手机抛出去,怀着气恼回答问题。 他没有察觉到,乱中手指划到了接听键,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划破室内的一片旖旎: “哥你吃啥好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发出来了。 第44章 决赛 单身狗不解风情, 正亲昵到一块儿的两人浑身一僵,触电一般分开了。 韩举没有多少危机意识,没听见回应, 以为是姜予年光顾着吃东西不理他, 又问:“到底是什么啊?” 姜予年磨了磨后槽牙:“做你的梦去吧。” “诶我就问问你吃的什么, 你凶我干嘛?脾气怎么这么大?”韩举不乐意了。 姜予年嗤笑一声挂断通话:“说了你也不懂。” “……”韩举在那端举着手机,恨不得把那条挂断记录盯出个洞来, 不可置信他哥居然就这么挂了电话,“好你个姜予年,气死我了!” 褚临羞窘极了,一股热度从头到脚烧起来, 他看也不看姜予年一眼,径直坐到桌前接着写题,笔尖略颤。 他欲盖弥彰的技能时不时就要发动, 也就没看见身后姜予年的耳根也红了:“我们接着写题吧,还有三道没写完呢。”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雪, c市也在北方,西北边吹来的风在窗外呼号, 他们坐在温暖的室内,彼此胳膊相隔不过十公分,将冬日的寒冷隔绝在外。 那三道写完, 姜予年接着意犹未尽地勾了一套题写,不知道过去多久,又一段手机铃声响起。 姜予年视线一转,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角,没振动也没发声,显然这通电话不是打给他的。 褚临起初没觉得是打给自己的, 他联系人少得可怜,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发现姜予年并没有接通,才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发出的声响。 耳机不知道被扔在哪儿,褚临没找到,索性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没开扬声器,将传声的地方贴在耳边。 “喂?” 姜予年撂了笔,看见褚临只是开头例行喂了一声,就闭口只顾听手机那端的人讲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眉眼沉寂下来,像是窗外的细雪透过窗落在脸上。 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明显哭过的哽咽嗓音在问他:“阿临吃过饭了吗?” 褚临一句有事说事咽了回去,嗯了一声,便安静不再吭声。尹湘又嘘寒问暖两句,察觉到他懒怠回应后,才断断续续地说:“他要跟我离婚。”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用说褚临也知道,毕竟尹湘的世界只会围着褚方南转。 冷不丁听见这个消息,褚临愣住,化不开的沉寂消散,他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啊,”尹湘脑子都是乱的,良久才轻声说,“其实纠缠这么多年,我都不清楚到底是爱啊还是执念不甘心了,我陪他白手起家,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但是你都快十八了,”尹湘有些恍惚,却又突兀地提起另一件事,“他今天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孩子。” 褚临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正迎上姜予年在桌前,托着下巴看他,在他看来时舒展眉眼笑了笑,俊朗的青年比灯光灼人。 “是。”褚临干脆回道,他倏然感到一阵放松。 没想到他无法传宗接代的性取向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褚方南终于放弃了他。 尹湘坐在公园里,红肿着眼朝旁边的小孩伸手,松开风筝线,将它递给到了一只小手中,她最后说道:“他给我三十万,就当是当年拿我嫁妆创业的补偿,我们后天就去领离婚证。” 当年尹湘的嫁妆是褚方南所有的创业资金,而现在三十万对于褚方南拥有的财产来说不值一提,这个女人被耗费了二十年,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电话挂断,恒久压在肩头的重量不知不觉轻了,褚临将手机揣回兜里,又折回桌前写题。 傍晚,窗外细雪无声落在地面,一层又一层,禇临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那股下坠感随着一双手臂将他接住,再也不会出现了,他偏头看姜予年认真的侧脸。 父爱也好,褚家的财产也罢,禇临不想被那些无所谓的东西束缚住,他只和眼前这个人一直走下去,飞蛾扑火似乎也甘愿了。 姜予年拇指和食指伸出,忽然捏住禇临脸颊下边的软肉,引得嘴唇也跟着往中间凑。 “禇临哥哥,你一直看我,在想什么?” 禇临清晰地感觉到姜予年恶趣味又上来了,捏了好几下还不松手,他把作恶的手拽下去,结果姜予年整个人凑近了些。 “不亲了。” 禇临刚说完这句,就见姜予年愣了一下,随后乐不可支,抬手帮他把微乱的头发整理了下:“你想什么呢。” 没等禇临平复心跳,姜予年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原本没想亲的,多亏了你提醒。” “晚安。” …… 昨天是二十四强留下了前八,一夜过去,剩下的人也有些睡不好觉。 淘汰率太高了,留下的队伍里有人睡不好觉,大半夜猜测后边是会留下四强,还是继续这种残酷疯狂的淘汰作风,直接留下前两支队伍进行最终的决赛。 好在,青坛主办方似乎也感到了良心的镇痛,主考官再次站到台上,宣布今天将会由留下的四强进行最终的决赛。 身后拍展带风的黑色大翅膀消失,主考官浑身沐浴着洁白的圣光。 题做多了,对发挥失常、分数不理想、没有别人成绩好等等状况都淡然了,姜予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对他来说,只要写题写得开心,能在每一道融汇出题者奇思与心血的题目里徜徉冒险,那就值了。 禇临也对最后的成绩不那么看重,在昨天‘点击上交’的那一刹那,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没什么好遗憾的。 当然,不在乎归不在乎,世事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偏移,他和禇临依旧稳在第一。 场上剩的人越来越少了,计算机却有这么多台,未免显得空荡,主办方决定最后留下八台,彼此隔着一米分开。 秦松直接就是一个热泪盈眶,差点儿就和旁边的队友抱头痛哭。 他终于不在姜予年的对面了! 他不用在写题的同时还要承受无穷无尽的心理压力了! 苍天有眼啊! 姜予年盯着还未发卷的电脑屏幕,平心静气失败,这次他和禇临隔了一米远。 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场了。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姜予年条件反射般进入状态,手控狂喜的右手搭在鼠标、演算纸、键盘上来回。 【来了来了,这熟悉的味道。】 【他日我若为青帝:猎杀时刻!】 【啊这个视角我爱了!学霸第一视角!很好,这种在题海里称王称霸的感觉爽飞了!】 【然后再一看题你萎了。】 【学神秘境,学渣止步。】 【题目又难了啊,负责讲解的老师写的步骤越来越多,思路越来越让人摸不着了。】 【剩下的八个人都太优秀了,不这样出题很难把他们分个高下。】 【说分高下有点武断,这也要看临场发挥还有跟题目契合不契合。】 【笑死,第一的那支队伍开了挂一样次次满分,根本不用讲什么临场发挥还有跟题目契合的问题,他们能拿150分,那是因为满分只有这么多。】 姜予年本来跟平常测试或者是写题一样,思绪稳定地维持在活跃状态,头脑风暴的频率和幅度也在可控范围,写到后边他发现这些题颇为有意思。 是他今年接触到的,最棒的题。 姜予年双眼一亮,眼前有道大门在朝他缓缓敞开。 禇临写到后边几题,捏着笔,左手揉了揉眉心,长时间头脑高负荷运转,他难免疲乏。 就在这时,他看见左侧一栏里,A卷已经飞快地写完了80%,很容易地便能想象出,在他左侧一米距离的青年是怎样欣喜兴奋地与这些题目交战,最后游刃有余地将一题又一题拿下。 也像是受到了感染,禇临精神一振,接着往下写,B卷计算要繁复得多,他保持着明快的状态,一步一步地列出步骤和得数。 他们先后将最后一题写完,顺利会师,飞快略过一遍自己的答案,确定没有写错后,默契地给对方检查起来。 他们检查的侧重点不同,禇临主要检查思路,姜予年则是看得数准确与否。 ——从不同的视角看,往往能发现自己的盲区。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不管检没检查玩,他们都点了交卷按钮。 这一场有些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姜予年伸了个懒腰,正要从计算机前起身,主考官走到台上道:“选手们先不要动,这次的八份考卷将会由考官们现场批阅。” “答案已经发到你们的计算机桌面,请稍等二十分钟。” 考官团自然不止是场上的几个人,不远处的席位上还有两排,他们早已看过答案,又被分配了不同的题目,只需用很短的时间就能判完。 直播页面则是切到了讲解老师这里,还有几道题没有讲完。 一条条弹幕刷得飞快。 【老师您讲了我们也听不懂啊。】 【头都大了。】 【被最终结果勾得心痒,他日我若为青帝和抱抱小熊这不会二连冠吧?】 讲解老师似乎看到了弹幕,沉默两秒说:“那我们速战速决。” 二十分钟过去,坐在台上的考官们审核无误后,主考官开始公布成绩。 “成绩143分,恭喜甜豆浆和咸豆浆,获得本次刷题盛典的第四名。” 考官们为这两名学生鼓起掌,目露欣赏。 已经对过答案的选手们估分估得很准,和主考官公布的成绩一模一样。 “成绩148分,恭喜松涛阵阵和雁南归,获得本次刷题盛典的第二名!” 秦松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像是宿命一般,他们居然又是这个分数。 而这时,第一名已经很明显了,秦松遥遥向姜予年和禇临点头致意,实力不如人,没什么不服气的,第一天过来时……是他浮躁了。 主考官沉定一口气,扬声道:“成绩150分,恭喜他日我若为青帝和抱抱小熊,获得本次刷题盛典的第一名!” 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选手和考官,此时都举起手鼓掌,这样难的一套题啊,居然真的有人能一步不错,拿到满分。 选手们掌声响亮,他们遗憾不甘是真的,佩服也是真的。 【满分啊啊啊!这都能满分!】 【二连冠!居然真的二连冠了!!】 【原本以为旁边的三队学神挺可怜的,明明实力也那么强,结果碰到这俩妖怪沦为陪衬。但我转念一想,前二十四强随便一个人都能秒杀我,我在这儿怜悯谁呢?我配吗?】 【@青坛宣传部,知道下一部宣传短片该怎么拍了吗?】 水晶般质地的奖杯被知名出题人韩震声交与他们两人手中,姜予年鞠躬道谢。 他与禇临并肩站在一起,另外三强站在他们的左右两侧,一架照相机放置在这群卓越的青年人面前。 碎星亮银般的细小彩带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姜予年和身边的青年相视一笑。 镜头定定地瞄准将这一幕,‘咔擦’一声,将这一刻镌刻成永恒。 第45章 保护 从场地出来, 兜里边的手机“叮咚”一声,姜予年划开一看,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叫做【高质量睿智人类私人会所】的群里。 聊天框里, 一朵朵的系统原始玫瑰刷了好几条, 接着鲜花散落的特效占满屏幕。 左左:大喜事大喜事啊!恭喜年哥和抱抱小熊同学喜得冠军!【玫瑰】【玫瑰】 秦城:恭喜。【玫瑰】【玫瑰】 韩举:哼。【玫瑰】【玫瑰】 玫瑰红得热烈娇艳, 伴着一句句恭喜,冷不丁一看, 还以为是在祝福两位新人喜结同心白头偕老,姜予年笑着发了个红包,锁掉屏幕。 年关将近,他们并没有在c市过多停留, 在当天下午踏上返程,傍晚时分回到了a市。 老姜同志从律所回来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想回家过年, 坚决不会工作。他沏了杯茶,端着个茶杯四处晃, 走到书房后,姜振国“咦”了一声。 书架后边的透明柜里又多了个水晶质地的奖杯, 这很平常,他儿子闲着没事就喜欢刷题,哪里的赛事题目有趣他就去哪儿, 没有摆出来的奖状、证书已经锁在柜里摞了很厚了。 重要的是荣誉墙中央,谁走过来都能一眼注意到的地方,填了一张裱起来的照片。 纷纷落下的碎星中, 他儿子和一个青年手捧透明流彩的奖杯,站在最中间相视一笑,画面美好得像画。 “之前没见过啊, ”姜振国有几分纳罕,“又交到新朋友了?” 这天中午,姜家三口总算齐聚,姜振国系上碎花围裙,洗手到厨房做饭,家里边他手艺最好。 姜予年在他旁边择菜,陈怡抱着手臂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 姜振国今天掌勺打算做四菜一汤,他翻炒时明知故问:“又拿了次第一,交了个很好的朋友?” 姜予年嗯了一声,戳穿他:“你不是都在书房看见了。” 姜振国给人打官司时雷厉风行,到了家却是最温和的一个,闻言笑出了眼角细纹:“你给他放了正中间,可见关系十分要好。咱们家小举他们都来过,你改天也带他到家里来玩,尝尝我的手艺。” 哟,敢情这么急着见家长的原来是你啊。 姜予年动作一顿,随即应声:“成啊,等我过两天跟他说一下。” 姜振国乐了,他喜欢做菜,也爱看人吃他亲手做的饭然后露出满意的神色,越多人吃得满意他越高兴,于是又接着问:“他喜欢吃什么?” 姜予年想想禇临之前在十三中校外还有a市各餐馆里边的点菜习惯,回道:“他偏甜口,可乐鸡翅、糖醋里脊、烧茄子这些,都喜欢,是北方人但吃不好辣。” 姜振国一一记下,起锅:“好嘞!开饭咯!” 姜予年端了一盘菜上桌,之后就布置碗筷。 厨房里,陈怡走过来端菜,姜振国将围裙挂到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你放着我来就行,刚买的珍珠手链不能沾油。” 小指把手链往上推了推,陈怡干脆利落地端菜上桌,扬了扬下巴:“这样总行了吧?” “诶行,辛苦啦。” 姜予年在餐桌边支着下巴,坐等开饭,早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小别胜新婚,人夫妻俩很久没见了,腻歪腻歪多正常。 姜振国厨艺是真的好,饭菜都上桌后香气扑鼻,陈怡夹了一筷,舒坦得丹凤眼微眯:“对了,你们俩刚才在厨房里谈什么呢?” 一口饭咽下去,姜予年随口道:“老姜同志说让人过来见家长。” 姜振国点点头:“啊对。” 陈怡:“哈?” …… “一天天留什么狗屁作业!写写写写他娘什么东西!”褚昀骂骂咧咧把手机扔到一边,发出‘咣’一声响,屏幕上边奇形怪状的题目总算从视野逃离。 他心气不顺地仰躺在躺椅上,脚下狠狠地凿着地,随时都有可能暴走。 自从刷题盛典中姜予年和禇临拿了冠军,青坛就立刻争取了两人授权,把比赛时的照片放到开屏、首页等等地方宣传,各种溢美夸赞的话涛涛如流水,把两人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褚昀看着就烦。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躺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甚至嘴角咧开了点儿弧度。 尹湘那个只会哭着霸占他爹的女人终于让位了,而就在昨天,他母亲和褚方南扯了证,如今他才是正儿八经的褚家少爷,褚昀腰杆都挺直了。 狐朋狗友还有小弟都跟他道贺,褚昀随手发了上万红包,喜庆得像是过了年一样。 有个狗友笑嘻嘻说:“还得是伯母有招,让那个女人乖乖让了位。” 褚昀笑道:“说起来也怪禇临,你说他看着挺精明的,学习成绩也好,但就是非要丢了西瓜捡芝麻。我爸一直属意让他继承公司,然后拿股权分红打发我。可是禇临他竟然喜欢一个男人,公司给他以后不得便宜外人?可笑的是我爸提出这事儿尹湘竟然还顺着他,这婚就这么离了。” “早知道他这么短视,我当初就不为难他了。” 那狗友听了一竖大拇指:“这说明什么?平时精明不管用,还得是像阿昀这样在大事上拎得清才对。” 记忆回笼,褚昀撇了撇嘴起身,题是写不完的,他出去松快松快,结婚这事儿折腾下来,好几天没碰机车了。 褚昀一路漫无目的地骑行,等到脚下一撑停下,才发现眼前是个有些眼熟的超市,当时心情又down下来,脸黑成了锅底。 昀宝爱心超市。 这地方褚昀一秒都不想呆,他本想立刻走的,结果看见有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出来,咬了咬牙又不动了。 “看也看完了,你感觉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姜予年偏头问,又叹气补充,“说起来还真挺遗憾的,当初昀宝系列产品一上架就被清空,男女老少都爱它,而且思考产品也不用费什么力气,干湿厕纸、马桶椃、篮球什么的,以损为原则设计,再联系好厂家就行。” “现在不一样了,素材库自己跑了,合约也到期了,接下来要上架什么得自己想。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不远处,褚昀从机车上下来,抱着摘下的头盔站在路边,脸色一点一点垮下来,阴沉得能滴出墨汁。 禇临没说话,姜予年琢磨:“其实吧,现在想想,我当初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当时没想那么多,想这么干直接就和韩举拍板定了。” 禇临拍拍他肩膀:“毕竟是第一次经营这种爱心超市,前期策划不成熟也是正常的,别想太多。” 褚昀面色稍霁,难得这俩人摸着良心说话,不过心里边的火气还是没有消下去,他迈上机车,打算叫兄弟过来。 姜予年拉住禇临的小臂,手一点点滑到手腕,又与禇临十指紧扣,胳膊前后荡开,晃了晃手开口:“要按我现在的眼光来看,其实不应该直接开大把人逼走的。一开始手腕温和点,把他留在a市,取材多方便。褚昀不是想出道当爱豆吗?等看见他自己在a市那么多粉丝、那么大影响力了,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续约。” “科学发展观、可持续发展诚不欺我,唉,可惜,可惜啊!” 禇临忍俊不禁,笑着捏了捏骨感修长的手,抬眸见姜予年朝他一挑眉,忍不住说:“是是是,我们家小陛下最聪明了。” “他聪明个屁!”褚昀终于爆发了,他冲到两人跟前,抬手向姜予年搡去,嘴上骂得不干不净,“狗屎玩意!” 愤怒冲昏头脑,褚昀忘记十个自己也伤不到姜予年一根毫毛了,手伸到半途骤然想起这茬,冷汗浸透后背。 结果姜予年没有动,这一掌推不动他,横里却伸出一只手,抓住褚昀的手臂,狠狠地一抽,一拧,惨叫声中将褚昀撇到一边。 褚昀捂着刺痛的胳膊,疼得五官扭曲,他猛地看去,发现刚才出手的竟然是一向淡漠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禇临。 迈出一步将姜予年挡在身后,十指紧扣的手依然亲昵相连着,禇临冷声道:“你上辈子是夜壶这辈子才满嘴屎尿屁吧?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褚昀不可置信,又怒火冲天,隔空指着禇临又指指姜予年:“跟姜予年在一块儿你有底气了?之前怎么没看见你这么硬气?居然敢打我!” “之前不跟你计较是没所谓,”禇临察觉到有人在轻挠左手心,养得厉害,不禁缩了缩手,面色依旧不显,“但现在有所谓了。” 姜予年眉眼舒展笑了:“禇临哥哥对我可真好。” 他又看向对面气得直发抖的褚昀:“我男朋友护着我,你不服气来干一架啊!不会想认怂跑了吧?” 褚昀压根紧咬,这俩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妈的,这晦气地方我还不乐意过来,”褚昀跨上机车,急匆匆扣头盔,临了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姜予年扬声喊:“台词儿说了快八十遍了吧?我都快等腻歪了就为等你认怂?一天天搁这儿搞笑呢?” 夺命三连下来,机车上边的褚昀身躯一颤,气得眼冒火星。 姜予年偏头看向禇临,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刚才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好有你在,男朋友。” 禇临觉得自己坏极了,明明出手打架惹恼了褚昀,现在听了这话心里只剩雀跃的欢喜。 他别开头,抿了抿唇,轻声道:“之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是你在保护着我。”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低垂的红晕惹人陶醉,褚昀声音坚定:“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 姜予年莞尔,拉着他往前走,又将两人的手荡得一晃一晃的:“真好啊,男朋友。” “咱们去那边的超市买点儿香蕉,老姜爱吃这个,还有菠萝也来上一点儿,陈医生就好这一口。” 禇临跟不上他思路:“做什么?” “带你去见家长啊。” 第46章 突变 这就要去见家长了? 禇临万没想到, 姜予年今天约他出来居然是打着这个主意,顿时急了:“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么冒然登门是不是不太好。” 超市里, 姜予年的手与他握在一起, 察觉到他掌心登时冒了一层细汗, 调笑道:“这不是正在准备了吗?禇临哥哥那么好,我爸妈肯定满意得不得了。” 禇临要把自己手抽出来, 却被握紧了不让,他眼看姜予年拿了一个菠萝请阿姨切好,有点儿闷闷不乐。 阿姨娴熟麻利,菠萝很快切好了, 姜予年接过来,偏头一看禇临抿平的唇线,宽慰道:“放心吧, 他们很喜欢你,是我家老姜同志盛情邀请你过去的。” 其实姜予年清楚, 要是他不主动提,以禇临安于现状的淡定性子, 要踏进姜家的门不知道要多少年往后了,倒不如趁这个契机把人带过去。 禇临心情稍松,不过仍有些紧张不安, 他知道很多长辈喜欢活泼开朗的晚辈,但他一向沉闷嘴拙。 “你说的是真的?”两人挑香蕉时,禇临问他, “他们真的会喜欢我?” 姜予年抽了个塑料袋过来,闻言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我那么喜欢你,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禇临一怔, 他别过脸:“你现在越来越会花言巧语哄我了。” “实话而已,你别冤枉我。” 事实证明,姜予年说的确实是实话。 姜振国和陈怡都是标准的外貌协会,不然也不可能彼此相中,又生下结合两者优良相貌基因的姜予年,早在打开门看见禇临的第一眼,心里边就舒畅极了。 “小禇同学来啦?快进来。” 姜予年从鞋柜里拎出两双灰色的毛绒拖鞋,抬眼时注意到禇临绷紧的背脊线放松了许多。 姜振国和陈怡对禇临简直太满意了,他们家平时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规矩,笑着用公筷给禇临夹了两筷烧茄子。 “小禇啊,我们家予年往后承蒙你关照啦。” “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喜欢什么吃什么,够不着的话就让予年给你夹。” 姜予年嗯了声,看身侧的青年笑得腼腆。 吃过饭,姜予年拉着禇临到书房,今天不写题,他们打算看书放松一下神经。 两人在书架前慢吞吞地走着,瞄着书脊上的书名挑书,打算待会儿一起看。 很多书都看过了,姜予年百无聊赖地将手指搭在架子上,‘哗’的一声,许多纸张下雪似的落了下来。 “这什么年代的报纸,都泛黄了,又是老姜看完随便塞在这儿的。” 姜予年蹲下来边收拾边念叨,禇临也跟着帮忙收拾。 很快一小沓报纸收拾好,姜予年本想放到书架上,念头一转,将报纸捏在手里边没动。 左右也没找到想看的书,看看报纸也行,这些报纸隔的年份久,他都没看过,应该还挺新鲜的。 禇临挑了一本散文,姜予年看了一眼封皮就知道,那是个在文坛上极富盛名的作家写的,与作家本人写小说做学问时严肃的作风不同,散文写得很是皮实,考零蛋,看黄书,戏弄友人,乐此不疲。 姜予年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香薰,点燃了,搁置在实木书桌上边的木架上。 “自从你给我送了那么多香薰,我平时看书都会点上一瓶。” 味道幽淡,并不会显女气,姜予年还蛮喜欢的。 禇临手指蜷缩,怎么又提这些黑历史,真是没完没了。 万事俱备,姜予年翻起这沓陈年的a市报纸,上边写的日期很多在十多年以前,极富年代感。 看着看着,他忽然看到在报纸的边角小字上写着,当初姜振国和陈怡打算买的住宅楼因为豆腐渣工程倒塌,压死数人,配图是其中一名死者的女儿绝望的脸。 这住宅楼的开发商是……方南地产。 …… 年关将近,姜予年明天便要和姜振国、陈怡出发去祖父家,他去蛋糕店买了份蛋糕,提着去找禇临。 如果过完年,祖父祖母留他在那边住一段时间的话,他不确定能不能赶在禇临生日时赶回来,索性提前把心意送了。 要是能赶回来当然好,他到时候还另有安排。今天这份甜食就当是日常投喂,毕竟禇临那么嗜甜,姜予年想着对方吃起甜品清亮眼眸弯起的弧度,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天色有些阴沉,到了逼仄的筒子楼,姜予年找到禇临家所在的单元。 楼底下罕见停了辆价值不菲的名车,上千万的价格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没在意,边顺着楼梯走上去,边给禇临发消息:禇临哥哥,你的男朋友到你家给你送蛋糕来啦,三十秒后即将抵达门口,你过来开下门呗。 等了几秒,禇临回他:我在外边买日用品,大概十分钟才能回来,我妈在家,我叫她给你开门,你先到屋里坐坐吧? 也行。 姜予年依言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发现房门大敞,玄关处摆了两双女士皮靴与一双男士皮鞋,客厅中的谈话声无遮无拦传过来。 一阵风吹过,又将房门吹开许多,姜予年清楚看见一男一女坐在侧对着他的沙发上,颇为熟悉。 男人自然是禇临的父亲,方南地产的创始人,a市近些年以来的新贵——褚方南。 女人一身职业装,是褚方南的秘书,也是那天在奶茶店外他和禇临碰到,一上来便问褚方南和尹湘有没有离婚的那个。 眼前这一幕令人微妙,姜予年拎着蛋糕站在外边,他觉得褚方南这个人怎么就那么有意思呢,和发妻离婚没几天另娶长久跟着的三儿,离婚一周后带着小四跑到前妻家来。 他看着这人,便为禇临无端发堵。 忽的,姜予年目光落在林明岚身上,在她的手与包间逡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眼前似乎闪过了一抹亮银色。 里边的人似乎把正事说完,正在闲聊些别的,气氛没有预想的剑拔弩张,反而一派平和。 褚方南西装革履,脸部轮廓深刻,经过年岁的沉淀为他增添几分沉稳成熟的魅力,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这么多年夫妻,做财产分割的时候我也不想苛待你,说给你一套城南那边的房子你怎么不要?” 林明岚的手拽紧了裙摆。 尹湘没有看他们,只顾盯着茶杯:“那边的房子对我来说没用,禇总还是自己留着吧。” 再次被扫了面子,褚方南意味不明笑了笑,抬手捏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是我考虑不周到,那边的房子虽然好,但是之前发生过一些事情,难免有些晦气。” 茶喝完了,尹湘起身过去给他添茶。 林明岚之前一直安静听他们之间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眼神有些飘忽走神,她眼神聚焦,抬眼笑着问:“怎么就晦气了?” “晦气的地方可多了,”褚方南陷进回忆,“不过不好跟你细讲,只能说有些人就是命贱又讨人嫌,死哪儿不好,非要……” 彼时,尹湘在倾身专注地倒茶,褚方南低头拿打火机和烟,停了话头。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林明岚此时的眼神已经全然变了。 异变只发生在一瞬间。 当褚方南发现眼角余光里出现一抹银亮的刀锋时,‘啪嗒’‘一声,’烟和打火机顷刻脱手掉落。 “啊!你!” 他连忙起身要跑,但却腿软吓得跌坐在地上,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样子全然没了,褚方南惊恐万状地抬头:“你这是做什么?把刀放下!” 林明岚双眼充斥血丝,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刀身雪亮,将褚方南惊恐的脸,与她面无表情癫狂的面庞一同映照进去。 她的优雅、小意、情愫通通不复存在,只有仇恨刻骨。 她稳稳握着刀,由上而下,向褚方南刺下去。 就在这时,褚方南抱过尹湘的腿,将人拖拽到他身前,试图抵挡,自己则爬起来就要跑。 尹湘被这骤然剧变骇得说不出话,只是倒了个茶的功夫,刀尖已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逼近了她。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被那把刀狠狠地捅破肚皮,戳穿心脏。 尹湘瞳孔骤缩。 林明岚扭曲的面容上,一双美眸猝然瞪大,然而此时收刀已经来不及了,她被惯性支配着,只能继续往前刺下去,哪怕她早已混沌不堪的内心正在疯狂的嚎叫,也无济于事。 血花飞溅,染红刀刃,汩汩滴落在地板上。 尹湘发觉褚方南紧紧抱着她腿的手松开了,而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往一边。 年轻高挑的青年人站在她面前,因为时间紧急,手臂为她挡了这一下,此时已鲜血淋漓。 他的脚下踩着褚方南的胳膊,直到这时才听到褚方南疼得在地面上蠕动着哀嚎。 “咣当!” 水果刀落地。 险些杀错人的后怕袭来,林明岚一步步后退,惊魂未定着喃喃:“对不起,我没想杀你的,对不起我……” 她看着姜予年满手臂的血,止不住地往地上小股小股地落,忍不住哽咽:“我,我……” 尹湘猛然回神,双眼被大片红色刺痛,她赶紧去找药箱。 这时,门口蓦地涌进一队警察,他们迅速将逃到门口的褚方南和一阵失神的林明岚擒住。 褚方南不住挣扎:“你们抓我做什么?快放开我!警察,是她,她想杀我啊!” “抓的是你没错,方南地产被人举报违法,经查证无误,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47章 后怕 褚临手中提着装日常生活用品的塑料袋从超市回来, 便看见楼下的警车,眼皮无端跳了起来,他有些不安。 当褚方南和林明岚从楼上下来, 被押到警车上后, 这种不安已经达到了顶峰。 褚方南不住挣扎, 混迹在饭局酒场的身体素质怎么也拧不过训练有素的警察,他一边徒劳无功地挣扎, 一边狠声痛骂:“我他妈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你们给我放开!” “林明岚你该死!你这个疯子笑什么?” 林明岚就只是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们被押到车上,没多久警车发动,很快消失在了居民楼, 各家各户探出头来看的也缩了回去。 “褚临!” 褚临寻声看过去,是住在他家对门的邻居。 邻居扒着窗户,面容复杂, 声音焦急:“你快回去看看吧!刚才被警察带走的那个女的要杀人啊!” “有个很高的年轻人挨了一刀,被割破动脉了, 那个血啊……” 禇临脑子嗡的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松了, 一袋东西‘扑通’落到地上,里边的物品滚了一层灰尘。 姜予年…… 邻居后边说了什么他完全左耳进右耳出,全然顾不上了, 连忙往楼上跑,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时险些摔倒,险险扶住一旁的把手, 才堪堪稳住身形。 房门大敞着,禇临眼瞳颤抖,看到地上的那一小滩血, 一把刀,还有面容苍白的姜予年。 听见脚步声,姜予年抬眼,与眼中浮现泪光的禇临相视,他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其实也没有很严重,只是看着吓人了点儿,你哭什么。” 尹湘已经给他做了急救措施,也打了急救电话,她坐在地上,眼神空蒙,不知道在想什么,偏头看见禇临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小临,”尹湘喊了一声,“那……那刀扎到动脉上了,怎么办啊?” 禇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眼前的世界一阵黑一阵白。 其实,都是因为他啊,如果不是他,姜予年怎么会遭遇这些?明明是本应该避免的无妄之灾。 禇临单膝跪在姜予年旁边,看着手臂上渗血的纱布,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对不起。” 左臂疼得有些麻木,姜予年抬起另一只手,将他的泪痕擦掉,又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你听阿姨说得严重,其实就是刀子比较锋利,碰到了动脉,只有一点。” “你不用跟我道歉,这件事无论如何错的都不会是你。” “那刀是狠狠地往心脏扎过来的,我能拦下来只是受了点轻伤很值,不碍事。如果换了个人,我也会这样做,你不用硬把愧疚榄到自己身上。” 禇临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哭,他从没这么伤心过,一想到姜予年会因为他出什么事,万一那刀子再扎深一点儿,就止不住地心底发凉。 动脉割破,很多因为失血过多连抢救都来不及啊。 如果姜予年怨怪他,对他冷漠泄愤,他心里还会好受些。 可姜予年只是揉着他的头发,柔声安慰。 姜予年看禇临眼泪流得更凶,咬肌绷紧,牙齿死死地咬着,连带着他心里都发涩。 于是姜予年的手从那张冷白的脸颊滑过,落在瘦削的下巴上,挑起来一点:“有点疼,禇临哥哥对我笑一下,嗯?” ……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姜予年身体素质好,也诚如他所说,那刀并没有刺多深,并没有伤得太严重,医生说只要再好好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了。 医生叮嘱禇临和尹湘:“最近这段时间吃清淡食物,忌油腻辛辣,最好是补充蛋白质的食物。每两三天这样换一次药,注意查看伤口,以免感染。” 禇临总算能松一口气,之后几天都严格按照医嘱陪床照料姜予年,他厨艺很好,尤其在家常菜这一方面,到了让人竖大拇指赞不绝口的地步。 姜予年吃得很满意,禇临换了两次药,所幸没有感染,伤势在稳步恢复。 期间,姜振国和陈怡也来医院看了眼,知道是褚方南惹下的烂帐后沉默了。 他们知道以褚方南的行事肯定会遭报应,却没有想到这报应牵连了自己的儿子。 彼时姜予年靠坐在枕头上,让禇临撑了个床上桌,无聊久了在上边写题,头也不抬道:“就当是见义勇为了,你俩别多想。我估计褚方南已经进去出不来了,你们想找人麻烦也没处去。” 陈怡坐在病床边给他剥橘子,没好气塞他嘴里一瓣:“吃你的吧。” 房门打开,禇临拎着食盒走进来,看见里边的陈怡和姜振国一怔,关门后钉在门口。 陈怡朝他招手:“来,吃口橘子,站那儿做什么?” 她起初说不迁怒禇临自然是假的,只是随后一想,一来姜予年自己要冲过去救尹湘的,二来这都是褚方南惹出来的破事,如果姜予年没有过去挡这一刀,禇临可能……这孩子也是受害者啊。 等禇临过来了,陈怡又起身把位置让给他,瞧出禇临的愧疚不自在,摁着他肩膀让他坐下:“你坐,这大冷天家里医院两头跑,辛苦你了。予年非要你在身边照顾,真是惯的他。” “不是的阿姨,是我主动提的。” 姜予年沉浸在题海中,眼皮没掀一下,手随心动,飞快地将一行又一行答案写在上边。 等到陈怡和姜振国走了,姜予年这道题也写完了,他扭头看向禇临,嗅了嗅:“好香啊,今天做的什么?” 摊在床上桌的习题册都被他扫下来,眼巴巴地看禇临将食盒放到桌面上,随后开了盖子。 白气蒸腾,香味喷发,姜予年眼前一亮。 禇临将几层食盒拆下来摆开,给姜予年递了一双筷子,说:“今天熬了鲫鱼汤,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那是当然,姜予年三岁时就对这道菜情有独钟,他笑了笑:“一起吃?” 禇临点点头,填上两碗米饭。 姜予年习惯吃饭的时候听会儿新闻,于是拿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调到了本地的新闻台。 不巧,上边正在报道方南地产总裁偷税漏税,偷工减料建造豆腐渣工程的房屋倒塌,砸死数人却以势压人,让事情不了了之的事件。 一时间,病房内谁都没有说话,姜予年喝了口鲫鱼汤,空荡的胃袋瞬时熨帖,他抬眼看对面的禇临,青年只是安静吃饭,将褪了刺的鱼肉夹给他。 姜予年便也没有出声,接着又听到,当初倒塌的豆腐渣居民楼是褚方南放给金家小舅子做的,如今也入了狱。方南地产股票狂跌,群龙无首,正在做的项目也被叫停,资金链断开,欠银行的贷款也还不上。 方南地产是这些年a市的商界传奇,褚方南白手起家一手办起来,结果短短几天,这个传奇轰然倒塌,负债累累。 巨大的债务压下来,和褚方南结婚才几天的金女士几乎要疯了。 她知道弟弟当初从采购材料这一环得了不少油水,还给她买了个包送来,当初那件事压下去就没再管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被人挖个底朝天。 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没了,哪怕变卖了房产车子、珍宝首饰,她也还不上巨债,金女士眼前发黑,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褚昀,一向视褚方南为神明的褚昀也傻掉了,他的父亲不是一个人人称羡、无所不能的禇总,而是一个卑劣的小人法制咖。 何其荒谬。 别墅变卖,住进老旧的租房时,褚昀知道,这荒谬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从今往后,就要背着债过活了。 姜予年和禇临收拾了桌面,他躺久了不舒坦,就起身走到窗前往下望。 a市又下雪了,哪一年都没有这一年下的雪多,像是要将前几年积攒的雪花补偿回来,絮雪纷纷扬扬盖了满城,是一眼能看出蓬松的厚。 姜予年忽然想起那天和禇临去奶茶店外,第一次遇见林明岚的场景,脑海里她的脸与报纸上绝望的少女轮廓逐渐重合。 ——“你妈妈还没有和褚方南离婚吗?” 姜予年后知后觉,那不是情人急切想要上位的挑衅,而是一句提醒。那时她已经收集齐了褚方南违法的证据,正筹备在父亲去世那天杀死褚方南,让他为她父亲血债血偿。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禇临,青年没有看雪,而是一瞬不眨看着他,见姜予年忽然看来,眼眸眨了眨。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窗外静默地下着大雪,姜予年单手拥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 禇临有些不解,安静地任他抱住。 姜予年闭了闭眼。 如果尹湘没有和褚方南离婚,如果那天他没有到禇临家…… 他没有细想下去,那潜藏的可能像是一个幽深的兽口,危险不容人探究,但其实姜予年很清楚。 倘若这些‘如果’成立,那么等待着禇临的便是母亲去世,父亲入狱,还有方南地产巨额的债务,他一生都会被这些拖入深渊。 幸好,没有。 第48章 新年 过了这几天, 姜予年手臂上的伤已经好很多了,让姜振国和陈怡办了出院后,便和禇临道别, 除夕那天去了姜家。 回家过年, 这是姜家人不变的传统, 哪怕平时忙到飞起,临到年关了也会赶回来。 姜家在a市伫立多年, 祖先定居在这儿之后立了个‘勤勉养德’的祖训,这四个字刻进了姜家人的骨子里,于是便一代胜一代地兴盛,到了姜予年这一代更是开枝散叶, 军政教律商医等行业都有杰出者,平日里都很忙,只有过年时才会聚到一起。 从某种方面来讲, 姜予年学习成瘾,也是受了家风的影响。 他家来得虽早, 客厅里边已经坐了几人在陪姜祖父说话了,姜予年偏头一看, 姜绒绒小幅度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等到中午时,人都到齐了,热热闹闹摆了几桌。 又是一年没见, 彼此都有不少话说,这股热闹劲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谁也没离开, 按着惯例聚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看了没多久,姜绒绒就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泪花吐槽:“越来越没意思了, 好困啊,非得迷信守岁,还不如睡觉呢。” 姜予年撑着脑袋坐在她旁边,也就是沙发最外侧,闻言点点头:“以前的春晚都是艺术家在上边表演,现在就是拉各路流量明星来走个过场,确实没多少观赏性。不过图的就是个氛围,你要是困了就眯会儿。” 他说完站起身,放轻了脚步往阳台那边走,姜绒绒困得小鸡啄米式点头,看他悄悄溜了,瞌睡瞬间跟着跑了,清醒片刻也溜了。 阳台不比灯光明亮的客厅,被夜色笼罩,泛着朦胧的青黑。 他们都在沙发上围着电视看,阳台这边没人,只有天幕上缀着点点繁星,也像是困倦了,很久才眨一下眼。 姜予年仰头望向天幕,细细回想这一年,不自觉地手伸到兜里,摸到了手机冰凉的外壳。 指尖无声在外壳上边敲击,过了半分钟,姜予年三指捏出手机,解屏打开通讯录,他的手凑近了屏幕,还未点下去,像是冥冥中心有灵犀,手机振动两声,响起来电铃声。 一看联系人,姜予年喉咙微动,笑了出来,将电话的小图标拖往绿色的捷通那方。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话同时出口,姜予年一怔,忍不住又笑,他今天与禇临实在是太过心意相通了。 禇临那边静了一静,随即笑着问他:“在看春晚吗?今年的小品还蛮有意思的。” 繁星与千家万户的灯火遥相辉映,阳台周围静谧,将室内的喧闹隔绝在外。 姜予年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在旁边架子上的花叶上轻轻拨弄,姿态很放松:“嗯,刚和家人看的时候那笑声震得我耳膜……” “是禇临哥哥吗?” 姜予年回过头,漆黑双眼注视扒着门探头的少女。 像有一阵寒风吹过,姜绒绒打了个冷战,脖颈发凉,无声的压迫感密密实实地压过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又梗着头哼了一声,用唇语说:凶我干嘛? 那边,禇临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姜绒绒?” 和姜予年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亮了,姜绒绒从门后钻出来,轻轻合上门,忙不迭小跑过来:“禇临哥哥过年好,诶你不知道,刚才我哥看不下去电视,老是低头看手机,看了又看,最后拔腿跑阳台来了,我心说他这是要给谁打电话,没想到是给你。” 姜绒绒毫不犹豫把姜予年卖了个干净,谁让他的眼神越来越凶。 如果视线能够具象化,姜绒绒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归尘归土了,她启唇还要再说,却被姜予年连衣带肉揪住后脖颈,无情地往外驱逐出去。 ‘啪’一声,阳台门关在姜绒绒鼻尖跟前,她再拧门把,却怎么也拧不动了,姜予年他把门锁上了! 搅和的无关人员走了,姜予年心情舒缓,听那边禇临低声说话:“其实我刚才也……然后就到窗口来给你打电话了,诶,你把她赶出去了?” “阳台这边夜色正好,不需要电灯泡。” 姜予年背倚着墙面,仰头与禇临看同一片星空,手机那边传来禇临短促的一声笑,随后是呼呼灌来的风声,哪怕什么都不说,他心情也愈来愈安定。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亮窗户,他清楚看见自己的双眼逐渐柔和。 新年快乐啊,祝我喜欢的他顺遂安康,万事胜意。 等到姜予年从阳台出来,回到之前坐的沙发上,便正对上旁边姜绒绒幽怨愤愤的眼神。 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姜予年递给她:“喏,你也新年快乐。” 姜绒绒接过红包,瞬间不气了,甚至嘴角往上牵,姜予年往常可是一毛不拔的,按他的话来说那就是:给她红包不如送几斤习题册。 今年居然能收到红包,真是老天下红雨了。 姜绒绒将红包揣兜里,喜不自胜,然后就听姜予年问:“你刚才叫他什么?” “禇临哥哥啊。”姜绒绒不明所以。 “以后不准叫这个称呼了。” “……噢。” …… 年后,陈怡和姜振国很快投入到了工作中,一个去了医院,一个往律所走,家中又重新空荡了下来。 禇临这几天经常过来,他发现姜予年的伤不仅没有好全,反而还严重了。 明明之前换了几次药,医生说不出一周会慢慢痊愈的,结果却是姜予年时不时地就要捂着胳膊喊疼。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要是左胳膊疼了做什么都不方便,禇临便背着书包过去照顾他。 这天清早,陈怡穿上白大褂,推开房门到外边等姜振国开车带她去上班,正好与禇临碰了面。 “小禇又来找予年复习了啊,”陈怡叹了口气,屡次托禇临照料儿子也有些不自在。“唉,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过去,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又麻烦你照顾他了。” 禇临拽着书包带进门换了鞋,来到姜予年卧室门前屈指叩了叩门,里边没有应声,他有些迟疑。 这时姜振国洗完碗碟从厨房出来,边打领带边往门口大步走,闻声瞥了禇临一眼:“他今天很早就起了,估计是在睡回笼觉,这会儿也该醒了,没事,你直接开门就行。” 话落,姜振国也离开了,门发出‘咔哒’一声响。 禇临在门口踟蹰半晌,听见里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知道姜予年清醒了,他轻轻推开门。 房门敞开,露出里边黑白灰冷色调的布局,深色窗帘早已拉开,炽白的晨光由窗外透进,满满当当地洒落房间,床面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边沿积着睡衣和日常所穿的冬衣。 一只劲瘦的手臂伸来,上边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流畅,并不显夸张,只是当手抓住上衣曲肘时,肌肉走向便变得清晰,爆发感强烈。 “啪!”门猝然撞上了墙,失手推门的人难掩懊恼,想落荒而逃,却被人用目光抓了个现行。 姜予年听到慢条斯理地将上衣穿上,这才回转过身挑眉:“禇临哥哥偷看多久了?” “好看吗?” 禇临脑子里来来回回是青年线条利落的腰身、手臂、脖颈,循环播放的动画将一丝一毫都放大得清晰无比,喷张的热气透过画面熏蒸着他的头脑,他像是被姜予年的视线烫到,答非所问:“我……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刚才敲门了,你没应。” 牙齿几次险些咬到舌头,话总算完完整整说了出来,禇临蓦地想到姜绒绒曾给他的那个U盘。 他看U盘里边的照片时只是不自在,没想到真人展露出那样的一面,压根扛不住。 姜予年‘哦’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禇临默默转过头来看他,姜予年这会儿衣服齐全了,又变得人模人样,只是言语间的意味实在耐人琢磨。 见禇临紧紧拽着背包带,止不住地局促懊恼,没有看他,姜予年蓦地笑了下,又收敛了笑意解释:“我刚才愿本是想去洗澡的,结果左手臂这边又疼了,只好折回来把睡衣换下去,这才没有听到敲门声。” “现在还疼吗?”禇临一听他说手臂疼,快走几步到他跟前端详,见姜予年神色和平常没有太大差别,伤口处也没有渗血,这才稍稍宽了点心。 姜予年凝视他顿了顿,才说:“还有些疼,一会儿就好,你别担心。” “不行,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姜予年一把握住他的手,别过了头去:“我这两天手臂疼,没能洗澡碰水,现在身上又痒又脏,你还是别看了。” “你……” 病人的自尊总要照顾,禇临没有再坚持,只是看姜予年的侧脸心里有些难受。 姜予年一向是光芒万丈的,如同划破天际的缤纷彩,禇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色,不禁心里一揪一揪的。 这时姜予年皱了皱眉,试着抬了抬左臂,又像是被痛楚激灵一下刺到,僵住胳膊没再动弹。 “也就刚刚疼一阵子,现在已经好点了。我还是想去洗澡,不然你先去书房等我一下?” 禇临抿紧唇线,扶在姜予年的右边,不由分说:“我来帮你洗。” 姜予年盯着他的发旋,笑道:“好啊。” “那麻烦禇临哥哥了。” 第49章 生日 浴室内水雾缭绕, 在磨砂窗上糊了一层,水声潺潺。 姜予年手搭在浴缸外侧,半眯着眼躺在那, 懒懒散散跟没骨头一般, 定定看着禇临帮他洗。 “哗啦啦。” “热吗?”姜予年问道, “你脸好红啊。” 禇临是冷白皮,脸颊热度一上来, 便染上瑰丽的绯红色,一点儿也遮掩不住。 听见这话,禇临指尖一抖,撩起的水珠四溅, 他摇了摇头:“还好。” 其实脸上确实很热,不知道是因为热水放出的热气,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姜予年哦了一声, 安静地坐着,水平面在他的锁骨下边一点波动荡漾, 衬得胸膛、颈侧那一带的轮廓格外分明,那线条仿佛经过度量精准地长出来似的, 多一分少一分都将损失味道。 禇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被蛰到不敢多看, 平心静气帮姜予年清洗胳膊,每次视线扫到那抹伤疤,心脏都会微微抽痛。 姜予年注意到了, 便提醒:“诶,行啦,再洗下去我胳膊上快掉下来一层皮了。” 禇临这才停下,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到姜予年身前,面对着那张他不敢对视的俊脸。 他紧张得脑子发懵,只顾去给姜予年擦洗胸膛前边,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姜予年手抵着下巴,似笑非笑盯着他问:“禇临哥哥,你往下看什么呢?” 姜予年指背在下颌上轻轻摩挲,思考了会儿:“你要想提前验货也不是不可以,直接说就行,但你这样……我容易害羞。” “咳咳咳……” 禇临被呛到,连忙抬了头,正与姜予年的笑眼相对,他的脸因为这一通猛咳更红了,就连眼尾也泛着湿红,那双内勾的眼却微微张大,禇临连忙摇头:“没,我没这意思,刚才没有注意。” 平时清冷的脸染上霞色,姜予年眸光中闪过异样,又哦了声:“我刚才还以为是你看着我□□,心里冲动,馋我身子想耍流氓,没想到是我错怪你了。” 心里冲动。 馋我身子。 想耍流氓。 禇临难顶极了,只觉是三项罪行压下来,他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浴室里边空气太稀薄了。 “我没有。”禇临矢口否认。 姜予年不可置信又受伤,那眼里明晃晃的是‘你居然不馋我身子你太监’。 禇临:“……馋馋馋行了吧祖宗!你过来点,我们早点洗完早点出去了!” 总算洗完,禇临舒了口气,姜予年见他还站在那,看样子是想帮他穿衣服,就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禇临想到刚才也是姜予年自己穿的衣服,不放心地瞥了眼他左臂,上边已经结痂了,他点头说‘好’。 等姜予年从洗手台下方的抽出吹风机,插上电后,禇临来到他身侧,接过了吹风机调试一下温度,微踮着脚帮他吹额发。 姜予年舒服地眯了眯眼,适时低了头,便离禇临更近了,能看到对方双乌黑明亮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热气流将发丝间残留的水吹走,游走在他发间的手擦过头皮,带来一阵难言的酥麻。 姜予年忍不住笑:“禇临哥哥真好。” 手握着吹风机把轻轻晃动,禇临闻言与他视线相碰,抿唇道:“那以后也帮你吹头发。” 这种温情没有维持多久,直到相对着写题时,禇临眼睁睁看他写累了随性地甩左手臂,不确定问:“你的左臂……” 姜予年一僵,糟了。 禇临什么都明白了,包括刚才让他又羞又窘的浴室里边那一幕,脸唰地涨红了,卷了习题册就要去边上,被姜予年拉住。 “前两天确实抻到了不舒服,这我没骗你,只是今天好了点儿了。” 禇临被拉住手腕,便站在原地没动,眉宇间有些气愤,他刚才是真的很担心。 “所以你就……你想气死我?” “没有下次,”姜予年自知理亏,举手以示投降,末了又压低了声线,“而且你也没吃亏。”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处于禇临能完完全全听到的程度。 “……你说什么?姜予年!”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之间的眉眼官司姜振国还是注意到了。 没有急着去找姜予年谈话,姜振国也不清楚把他叫来能说些什么,只是一块儿去上班时,拐弯抹角跟陈怡提了一嘴:“你有没有觉得,予年和小禇同学有点……过分亲密了?” 陈怡坐在副驾驶上抱着包,闭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带着点儿没睡醒的慵懒说:“那不是显而易见,一整个寒假黏在一块儿,能不亲密吗?” 等红绿灯的功夫,姜振国怕她没有准确get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又组织语言开口:“你也知道,他们这个年纪呢,心里边比较躁动,荷尔蒙分泌旺盛……” 屡次被老姜同志念经般的声音打断睡意,陈怡索性撩开眼皮,没好气道:“有话直说。” “啊,”姜振国言简意赅又直白:“我觉得他们两个有可能在交往。” 陈怡小小翻了个白眼,早这样说不就完事了,她平视前方:“不是有可能,是已经在交往。有人做过研究,如果不是男女婚姻观念入人心,很多人其实更容易爱上同性,这很正常。” “最近不是一直在推进学习资料共享和同性婚姻合法这些事吗?”陈怡望着不断向前的车流,嘘了口气,“现在这个时代很开放,也很包容。” 姜振国默默开车,良久道:“去年,同性婚姻合法了。” …… 开学前一天,是禇临生日,姜予年很早便将他晚上的时间预订下来。 这时他左手臂已经差不多好全了,到了现在已经再没有隐隐的痛感。 姜予年给禇临发去一条消息:晚上六点见。 夕阳倾颓,余晖逐渐被远山吞噬。 夜市中有两个身材修长高挑的青年人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人流中,融进这一片喧闹。 姜予年停了下来,前边是个小推车,上边用线水平着横了几行,将各式面具串在上边,他偏头看看禇临,笑着问:“有没有看上哪个?” 禇临伸手一指:“要那两个。” 姜予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掠过了几个鬼面獠牙、侠客皇者的面具,最终落在一个仙气飘飘的男版‘嫦娥’和小玉兔上边。 嘴角的笑意始终扬着,姜予年问:“这两个多少钱?” 小摊贩一见来了生意,顿时从小车那端溜达过来:“一个十块,两个算你十五。” “行,扫码。” 两个面具到手,姜予年和禇临一边顺着人群走,一边摊开两个面具,周围的各色彩灯照亮面具。 束发玉冠的仙人,和他软蓬蓬的小玉兔。 “小寿星,来挑一个吧。” 禇临想都没想,将仙人面具戴上,接着便定定凝视姜予年。 姜予年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要戴这种软萌的小兔子面具,不过今天寿星说了算,他没犹豫多久,便戴上了。 肥嘟嘟的玉兔脸在头,禇临望向他的双眼一瞬间亮了,他笑了两声,又去挠姜予年的掌心:“我的小兔子。” 然后便被姜予年一把握住了手,他接着说:“年哥,你今天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啊。” 可爱的兔子俯下身,用唇碰了碰他的。 他们牵着手往前晃荡,四周有卖花灯、夜宵、棉花糖和小玩意的,姜予年和禇临没再看上什么。 前方人头攒动,传来一阵阵唏嘘响动,姜予年越过许多人的头顶,望见了那边,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拉着禇临便过去了。 “这里人好多。”禇临萌生了点退意。 “很多都是看热闹的,真正上手玩的没几个,”姜予年从兜里掏出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糖,拨开糖纸放进他嘴里,“在这乖乖等我一会儿。” 喂颗糖让等人,禇临都不这样哄他三岁的小外甥,他跟在姜予年后边闷头走,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一个支起来的棚子,大概有二三十平米,上边摆有三个军绿色圆盘,上边扎满了彩色缤纷的小气球,前边的摊位上相应的也摆了三把枪。 将三把枪隔开的,是几乎占满了空间的玩偶,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就是毛茸茸的白熊,包在一层较为柔软的防尘包装袋里。 姜予年注意到,禇临一看到熊玩偶,双眼莹亮。 上一个人脱靶很多次,沮丧地放下枪:“打不中,不玩了!这破游戏有黑幕,还没瞄准好呢就打出去了。” 姜予年没管他的牢骚,等人一走,立刻接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四十块说:“来二十发。” 戴着围脖,身穿夹克的中年男人接过来,随后将对面被打破的气球补充好。 姜予年朝旁边的禇临扬眉:“你猜我能打中多少次?” 禇临思考片刻:“嗯,全中?” 此时摊主走过来,笑道:“哟,对你朋友挺有信心啊?真要是一连中了二十次,我把这只镇摊之熊给你!” “好啊。” 姜予年站在正对面,很快抄起枪,接着便是‘砰’一声,一个气球爆裂。 周围的喝彩声瞬间沸腾了,而比喝彩声更快的,是那接二连三,几乎没有停顿的气球爆破声。 ‘砰!’ ‘砰!’ 戴着小玉兔面具的青年一打一个准,他黑沉的双眼冷静,持枪很稳,瞄准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秒一声响。 摊主怔在原地,没来得及使出什么作弊的手段,二十个气球全爆了,军绿色的圆盘整个露出来。 “我去这个小伙子!” “二十个全中!天啊!” “这打枪速度嗖嗖的快,我都没反应过来呢,就结束了?” 姜予年放下枪,四周的喝彩叫好声几乎吵得耳膜发疼,他偏头看向禇临。 连中二十枪的修长青年放下枪,锋锐气息还未褪尽时望来一眼,这本该是锐利难当的一幕,却被玉兔面具悄然中和了气质。 禇临一怔,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姜予年真能全中,接着,他噼里啪啦鼓起掌:“年哥好厉害。” 摊主心不甘情不愿地揪着熊腿,心都在滴血,勉强笑着递给姜予年:“来,这是你的熊。” 姜予年没接,将禇临拉过来:“给你的,小寿星。” 禇临抬手抱住足有一人那么高的柔软毛绒大白熊,拔萝卜一般往自己这边一带,摊主还不愿意撒手,让姜予年一挥手给扫下去了。 “别舍不得啊,你这儿不是还有只熊,”姜予年指了指枪,“还可以再来二十发吗?” “你们已经有熊了!不可以了!” 姜予年也不无遗憾,和一旁偷笑的禇临往外边走。 人群自动给他们分开一条小路,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小孩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白熊玩偶,姜予年朝他们挥挥手,和禇临往外边走。 等到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了,姜予年才又停了脚步,转头看向禇临,清朗微磁的嗓音柔和:“开心吗?抱抱小熊。” 透着柔软意味的昵称被他一字一字,从唇齿间缱绻着念出来,和着晚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禇临仰头看他,杏眼明亮,他说:“很开心。” “那我们回广寒宫吧。” 禇临环视周围熟悉的霓虹,听见震耳有节奏的音乐,这才知道姜予年所说的‘广寒宫’究竟是哪儿。 居然是天盛广场。 “刚好赶上了。” 姜予年拉着他站到舞池里,在一群大爷大妈们的环绕下,等一曲广场舞结束。 前边有人喊了一声:“准备了啊!今天是二人合舞!” 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啊,禇临有些无措,站在风中凌乱。 禇临只见姜予年整整衣领,随即后撤半步,极为绅士地欠身致意,右手掌心朝上停在禇临身前。 姜予年温和有礼地问他:“梓潼,此时此刻,良宵美景,可愿与朕共舞一曲广场舞?” 禇临缓缓将手放上去:“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临临:啊,好羞耻! 临临:但是习惯了:) 第50章 开学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去, 动作顺畅优雅,等到温度灼热的手合掌,将他的握住, 禇临才怔了一瞬。 不是, 他怎么这么自然, 这么配合啊! 禇临心里边囧了两秒,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在姜予年的影响下, 也开始在无厘头的路上拔足狂奔,一去不回。 不过刚才的一幕的的确确惑人。 冬日里干枯的枝桠洒落下阴影,俊朗潇洒的青年欠身伸手,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下半明半寐的光影, 黑曜石般的双眼里是纯然的笑意。 好像这里不是什么烟火气浓郁的广场,而是云鬓衣香的宴会。 禇临不自觉地就被蛊住了。 随后,悠扬而有节奏的舞曲响起, 那样的动情,‘砰砰咚咚’敲打着耳膜。 “我用一生等你, 你不来我不老。” “等到那月亮圆了,这炊烟袅袅。” 他们又被拉回到烟火人间, 在众多或黑发,或斑白的头发中,他们也只是其中平凡的一对。 这一晚, 就好似灰姑娘乘上南瓜马车,前去舞会一般奇妙。 一曲终了,姜予年牵着他登上一旁斜垂下来的台阶, 他本想去下一个地方,眼光一扫,看见不远处被几个小孩儿围住的地方, 于是脚下转了个方向,朝那边走去。 “猫猫特别凶的!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啊,看见过一只特别凶的大黑猫,”一个还没有姜予年腿高的小豆丁高高扬起下巴,迎着许多小朋友惊奇的眼光,故意老气横秋地吹嘘,“它突突地开着警车拿着枪,那叫一个凶残。” “叔叔!我要一只黑猫警长的气球!” 在他旁边围成个小圈的孩子们听他说得那样真,都忍不住信了,没想到他来了这一招,傻眼的同时也忍不住咯咯发笑:“你真讨厌,还来这套!” “哼,不就是吹牛吗?我也会!” 几个不到姜予年腿高的小豆丁在那边吵吵嚷嚷地挑选气球,有的受到小男孩启发,边挑边讲故事,卖气球的年轻人被他们围了个结实,也忍不住笑。 禇临顺着姜予年牵住他的力道走,快要走到那边时听见姜予年问他:“你看中哪个了?” 禇临仰头,一丛气球飘扬在空中,轻盈盈的,上边印着颜色鲜亮的卡通图案,他扬手一指:“那个机械猫的吧。” 姜予年当机立断付了账,笑得满脸欢快的蓝胖子从气球群中分出,连接着它的那根线到了禇临手中。 “听说每个孩子都从卖气球的那里牵走了一份心愿。” 如水夜色里,姜予年静然走在广场外围,语声缓慢、上扬,如同在讲童话故事,带些甜丝丝的意味。 禇临下意识攥紧了牵引着哆啦A梦的气球绳,转眸撞进一双含笑的黑眸。 姜予年笑看着他:“你牵走的心愿是什么?” 禇临眨了眨眼,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抬了抬。 …… 在禇临的眼里,今天晚上的a市格外热闹,不但有夜市,有双人广场舞,还有烟火。 姜予年领着他走到a市醉心湖边,手搭放在了栏杆上,远远望着不远处微漾的湖面。 他低眸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分钟。” 还有一分钟就到八点了。 禇临那时还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随着姜予年话音落下,他心里也跟着升起了期待。 捆放在单车上的巨型白熊玩偶被取了下来,禇临将它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玩偶熊触感太过柔软的缘故,他的心也像湖面上浮着的碎冰一样融化。 周围有人在激动地倒数。 “三!” “二!” “一!” “来了来了!” 八点终于到了。 江面上烟火纵跃腾空,铺天盖地绽放。 亮芒华彩,耀眼闪烁,周遭一瞬亮如白昼,映亮了青年的脸庞。 烟火升到天幕,又映入江水,天上、空中、水中……由上而下尽是缤纷彩,仿佛在人眼前织构了绚丽夺目的另一个世界,那里夜幕漆黑沉静地衬托着,一束束升空、炸响、舒展、盛放的烟花连成了一片异彩纷呈的银河。 光影也在人眼眸浮动,姜予年似有所觉侧头看去,恰好捕捉到禇临回头看他动作的一截尾巴。 禇临唇梢还带着笑意,神情是少见的柔和。 姜予年一池心湖刹那柔软,也将头回转了过来,专注于眼前绚丽的烟火,嘴角抿起笑意。 心照不宣。 …… 翌日,假期余额彻底归零,新的学期拉开序章。 “真打算住宿,不走读了?”姜振国解下围裙走到餐桌前,偏头问正在端碗筷上桌的青年,难得操心,“在学校有些事可不太方便,洗澡啊,出校啊,都不自在。” 姜予年拿纸巾擦了擦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闻言道:“放心吧老姜同志,住得惯。主要是每天早晚都要从咱们家和学校之间来回浪费时间,不如就住在学校,而且这学期开始就要全方面复习了,必须参加晚自习,还是在学校更方便一点。” 听他这样说,姜振国也不再多劝,他和陈怡在教育上一致采取放养,姜予年又很有主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清晨七点,姜予年提着书包,另一手拉着行李箱来学校报道,行李箱咕噜噜地滚过青石板,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走向教学楼,而是大步流星来到公告栏那边。 高二下半学期重新分班,他望向公告栏,上边贴满了A4纸打印的分班表格和宿舍安排。 这时人还不多,姜予年很轻易地就到了公告栏跟前,他扫了一眼,果然在同一张表格里看到了自己和禇临的名字。 这是按照加权成绩排的,他们两个的名字刚好一上一下,紧紧贴在一起。 姜予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顺手发给禇临:一会你到校了不用来公告栏这边再看了,直接去新教学楼二班,我在那等你。 随后他找到自己所在的宿舍位置和床位,拖拽着行李箱向宿舍楼走。 十三中的学生宿舍都是四人寝,不知道校方是怎么安排的,他的宿舍虽然在四楼,但是里边只有两个人,可能是这一学期走读、住宿学生调整后,多出来了两个人,就给塞到一个里边了。 公告栏前边的人愈来愈多了,姜予年刚才到宿舍安排的单子前找到自己的名字,大致看了眼,就匆匆拍了一张。 此时他路过湖心亭,宿舍楼近在眼前,他从相册里调出方才拍到的照片,打算仔细看一下究竟在四零几。 405 1床…… 视线下移,是同宿舍室友的名字。 禇临。 行李箱骨碌碌滚过的声音一瞬间停了,在空旷的宿舍楼一层大厅里留下片刻的余音回响。 姜予年在手机屏幕上盯了许久,才确定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揣进兜里,将行李箱一提朝四楼走,等到四楼沉甸甸的行李箱撂下来,他大气也不喘一下,甚至脸上还挂着笑意。 和他一起上来的学生呼哧呼哧大喘着气,汗涔涔地靠着墙,对他这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由衷羡慕。 本钱可真好。 禇临推开宿舍门,边拖行李箱进来,边回头仔细注视着行李箱没有撞到墙,猝不及防地便被一双手臂圈住了腰,熟悉的木质淡香传入鼻端,接着肩上一沉,有人下巴抵在了他的肩窝。 “你怎么才来啊。”他都等很久了。 姜予年蹭了蹭他的脖颈,一头乌黑碎发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撩蹭禇临白皙修长的颈侧,禇临蓦地一个激灵,五指抓紧了拉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薄薄一层脆弱的皮肤上,偏高的温度将冷白染成了绮丽的浅粉,姜予年一手伸出,指尖一送,就把宿舍门给关上了,隔绝门外的脚步声和打量。 他挪了挪下巴,在禇临的颈窝处埋首,说不出的惬意。 禇临一时间不敢动弹,背脊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才伸手在姜予年的发丝上轻抚:“九点前过来报道就行,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么早,看到消息才出发。” 姜予年懒懒‘嗯’了一声。 宿舍空间窄小,暖气的热度维持着室温,过道被他们两人牢牢占据。 姜予年抱了会儿,便撩开眼皮,低头将禇临手上的拉杆拽过:“来吧,我已经收拾好了,刚好帮你铺床垫和床单。” “虽然来着暖气,天气还是比较冷的,你要买软垫吗?一楼就有卖的地方,要不要买一个上来?” “我刚好帮你暖暖床。” 禇临:“……” 这话很容易引起歧义,他很难不相信姜予年是无意说出来的。 适合秋冬铺的厚软垫不方便携带,禇临来前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轻装简行没拿,既然一层有卖的地方,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蹲下打开行李箱,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故作镇定道:“那麻烦你了,暖床标兵。” 听到这个新称号,姜予年笑着俯身凑近,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声线很低:“禇临哥哥,你学坏了。” 青年的脸近在咫尺,沐浴在晨光里,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吻过来,禇临别过眼去:“全仰仗姜老师每个知识点都教得好。” 第51章 桌咚 既然是新分了班, 那么座位也要重新安排。 高二二班教室里,老王站在讲台上,低头看手中名单, 又垂头扫了眼底下的学生, 底下有不少是熟面孔, 他心中数次考量后,拿手敲了敲讲桌, 扬声开口。 “这学期座位就按着你们自己的心意来选吧,到教室外边按学号站队选座。” “离高考还有短短一年半了,都对自己负负责任。同桌是在学习路上一起进取的同伴,不是整天唠嗑玩乐的对象, 我相信你们既然能坐在这个教室,心里也有分寸。” 一个班的人窸窸窣窣地走到外边,贴墙站成了两列队。 老王点点头, 说了句‘开始吧’,姜予年回头递给禇临一个眼神, 随后挑了左边靠窗的第四位。 透过门口一望,老王看见他选了这个座位, 眉头一皱,随即又看到禇临坐在了他旁边,眼皮狠狠一跳。 不是, 班级里边的黄金地段就是中间第三排周围啊!他们怎么都跑到这种偏僻地方去了? 老王搞不懂,却也尊重两名学生的想法,挥挥手说‘继续’。 轮到韩举的时候, 他看见自己表哥和挚友并肩坐在一起,已经开始低头看书,那叫一个般配, 那叫一个和谐,他差点宽面条泪奔。 默默来到左边靠窗的第三排,韩举缓缓将书包放到课桌上立好,长长叹了口气。 唉! 一个个,重色轻友啊! 好在没一会儿秦城也进来了,视线一扫便迈开腿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韩举心里勉强有了点儿安慰,他总算没被人抛弃不是? 座位分好了,老王又拍拍掌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我们接下来要大扫除,我说一下分工。” “右边那两列的同学负责教室,中间两列去我们班卫生区,左边那两列一会儿到实验室那边。具体分工找……凌致,你先负责一下这事儿。” 老王一卡壳,才想起来还没有分配职务,索性抓了个壮丁补上。 老王一挥袖子宣布开工,姜予年和禇临便晃晃当当往实验室走,三层的六个实验室都归他们班清理,两个人清理一间。 一个寒假过去,实验室积了一层灰,禇临撸起袖子,浸湿抹布擦拭一个个长桌,姜予年则是拿拖把拖地。 “刚才那道题你有思路了?” “不一定对,我觉得这道题应该不难,就是方法还没找对,假如说……” 刚开始两人还就着刚才写的题,凭空头脑风暴着交谈该怎么解出来,只是灰尘太多,要频频清洗抹布和拖把,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话头,专注手上的活计。 他们想快点把这边擦完,然后去帮另一个人。 隔着一层墙壁,隔壁实验室里有人在边打扫边玩闹,走廊里时不时响起跑动的声音。 禇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撞到姜予年的。 他垂眼认真清理长桌上边的灰尘和陈垢,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腰背都有些泛酸了,正挪了一步,猝不及防就和姜予年撞上了。 姜予年也没注意,两手握着拖把杆往前推,结果蓝白色校服撞进视线,他条件反射般迅速将拖把移到左手位置,又给推远了。 青年的身形逼近,没有撞到拖把上,反而是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姜予年下意识地将人揽住了。 “禇临哥哥?” 禇临挣了挣,没挣开,扭头只能看见姜予年的逆光的下颌,眼前的胸膛又在靠近,禇临连忙拿手撑住,指尖抵在姜予年的锁骨上。 “你放开我啊,门还开着。” 姜予年有些惊,像是他这要求多么欺负人一样:“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怎么能在我怀里呆完就提裤子走人。这才几个月啊,你就厌倦我了?就这样戏弄我?” 禇临:“……”啊。 “你这就是碰瓷。”禇临沉默了会儿,也没再挣扎了,反正也是徒劳,索性靠在姜予年怀里歇了歇。 姜予年笑了笑,手中拖把戳到一边,顺手也把禇临的抹布给抽走扔实验桌上。 九点钟的晨光穿过明净的窗洒落,落在彼此依偎,姿态亲密的青年身上,格外柔和。 然后姜予年又开口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禇临沉吟片刻后回答:“魂穿被八十岁老太碰瓷的苦主的感觉。” 姜予年捧过他的脸,鼻尖抵着他的,又气又笑:“你怎么这么煞风景,我还年轻呢,风华正茂,这就色衰爱驰了?” 禇临被他贴得紧紧的,脸挨着脸,鼻尖对碰着,呼吸交缠在一块儿,胸膛腰腿也牢牢粘着,他受不了姜予年这个黏糊劲儿,煞有其事地点头想把人推走:“所以小陛下现在该忙正事了,以色事人要不得。” 他万没想到,姜予年听了这话来了劲,不但没有推开,反而带着他一转身,将他圈在臂弯与实验桌之间,迫得禇临脖颈往后仰。 “以色事人哪能长久,我这就以力……” “诶哟我去!我就说你怎么涮个抹布一去不回了,感情跑这儿来了!还跟这两个撬墙角的玩起cosplay了?” “噫,一口一个臣妾一个朕的,羞不羞啊!” 走廊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以及极富穿透力的喊声,穿透距离往这边传得格外清晰,回音阵阵。 姜予年:“……”有被内涵到。 禇临:“……”是谁在监视! 他们猝然分开,闪电般往门口一望,门口空无一人,霎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姜予年正儿八经抄起拖把,轻咳一声:“务正事,务正事。” 禇临捡起抹布,似有所感又看向姜予年,两人相视一笑。 …… 进入高二下学期,就开始第一轮复习了,等到第一轮复习完,也已经到了初夏。 姜予年坐在位置上,翻看最近两次考试的成绩单,末了满意地点点头,旁边禇临支着下巴看他。 “禇临哥哥你进步好快啊。”姜予年合了成绩单,朝禇临看去,禇临午睡刚醒,漆黑的双眼还带些惺忪朦胧,他头发过软,碎发服帖又调皮,随着窗外灌进的风飘摇。 姜予年看着看着,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触感和想象中一样的好。 禇临眯了眯眼,温热的手掌在他头皮上游走,又有点想睡了,他勉强打起精神看向姜予年的脸,奇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睡出红印儿吧? 姜予年失笑摇头:“放心吧,你脸上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有点儿成就感,跟养成成功一样。” 他目光都透着些欣慰和慈祥,仿佛蕴藏祥和的圣光,把禇临看得还怪不好意思的。 自从接了两次青坛的宣传短片,禇临不用再抽时间,甚至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去给人代练了。他全情投入学习,遇到不会的地方又有姜予年这个挂比在,进步飞快。 无数人咬牙切齿,又摇着头叹息:又疯了一个,又开始卷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他们都没来得及逃,就被卷生卷死,实惨! 姜予年将支在桌上的书翻过一页,接着朝禇临招了招手:“有人还在午休呢,你过来点儿,我有奖励给你。” 禇临不明所以,清俊的脸接近了姜予年,会是什么奖励啊。 随后姜予年搁在他头发上的手便转到了清瘦的下巴,指尖稍稍一勾,大拇指牢牢摁住,便将唇贴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太过美好,蕴了一层清光的桃花眼微眯,慵懒松散,却牢牢攫住眼前的人,一点儿也不放松,舌尖撬开唇齿,吻得更为紧密。 他们隐带的克制,隐藏在课桌前戳起的课本下。 窗外柳树柔韧的枝条迎风摇曳,清风送来破空的蝉鸣与鸟雀的啁啭,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 有一阵风顺着窗溜进,卷起窗帘的一角,稳稳立在课桌上的书翻过一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 体育委员走过来敲敲他们这边的桌面,取出一张报名表来:“再过半个月就是运动会了,诶,我知道今年运动会开在这个月份不怎么友好,挺热的,但这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运动会了。” “咱们文科班男生不多,给个面子看看报几个?” 说着,体育委员就把表格推到了禇临跟前,青年又恢复了清冷沉静,只是眼里一层水光潋滟,脸还透着一层薄薄的绯红,那抹艳丽的色泽格外吸引人视线。 禇临低头端详片刻,在跳高那一栏打了个勾,抬头问:“报一个行吗?我比较擅长这个。” 他们班男生格外少,三十六个人里边只有十个,而项目却远远不止这些,本以为体育委员肯定会讨价还价,结果体育委员很好说话地点头表示同意了,末了还关心了一句:“禇临你脸这么红,应该受不了高温,就这样吧,别勉强。” 禇临:“……” 他……他那是复习知识点吻1.9知识点的后遗症。 随后姜予年将报名表格接过来,也没怎么看,顺手唰唰画了好几个勾。 体育委员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虔诚郑重地把报名表接过来。 “报了这么多!年哥你人真好!” 姜予年只笑笑没说话,等体育委员走了,他才叹了口气:“唉,是我让禇临哥哥高温不耐受,自然要把禇临哥哥的一块儿报上,希望他不会怪我。” 禇临:“……不会。” “哦,那还要再测试一下耐不耐受吗?” 第52章 主持 姜予年是十三中的究极排面, 哪怕他转学回来这一年潜心学习,没搞什么幺蛾子,最近更是低调得不行, 只安心和禇临一起复习, 兴致上来了就在无人的地方又亲又……扯远了。 总之, 江湖地位在那里,这次运动会主持的邀请还是落在了他这儿。 毕竟每次成绩榜放榜, 他的名字都高居榜首,以绝对的实力,俯瞰所有十三中学子。加上他和禇临两次夺冠,两次和青坛合作, 在各大中学知名度都很高。 负责活动安排的主任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采用宣传部的学生当主持人,而是将他俩叫到办公室。 主任瘦高戴眼镜, 也是经常拿着手电筒在校园里边转悠,让无数小情侣闻风丧胆的F4之一, 此时和蔼地让面前两个好学生坐下,笑着点明了请他们过来的目的:“我们这边打算安排你们作为今年运动会的主持人。” 姜予年想也没想, 当场就要拒绝,主任连忙尔康手打断:“听我讲完,先别急着拒绝哈。” “是这样的, 我们今年不知道该推谁出来主持才好,宣传部的一个学生就在论坛上边搞了个投票,哪四名同学获得的票数多, 就过来主持。” 姜予年笑了,和煦如春风,话里行间却比寒风还要凛冽:“这是搞选秀呢?” 主任霎时间噎住,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呢? 这是个刺头,主任被堵得心口发闷,决定把希望放在旁边的禇临身上,这学生一直正襟危坐,看起来就像是个耳根子软好说话的。 主任嘴唇蠕动,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禇临的两手搭在膝上,目光直直落在墙面的某一点上,出神。 ‘啪啦。’ 主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就碎掉了,心累得厉害,短短的头发当即飘落了几根。 “……唉!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咱们学校民意的一种体现,两位同学当选运动会主持人确实是众望所归。等到明年高三可就没有运动会啦,这将是你们在高中生涯里边参加的最后一届,再考虑考虑?” 主任苦口婆心,当初有人提议投票选主持人,他拍板决定了,现在被宣传部的学生推出来当说客,自然得做到。 而姜予年最近只在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生活里边除了学习就是禇临,哪儿知道论坛上边的风风雨雨。 听了来龙去脉,他意味不明:“原来是论坛投票啊。” 主任点头肯定:“你们两个的人气很高呢!有七百多票,第一!很多学生都觉得你和禇临是非常默契的搭档,外形成绩优越,最适合了。” 非常默契,最适合了。 这段话真是挠在了痒处,姜予年怎么听怎么顺耳,与禇临互视一眼,他干脆应下:“那好。” …… 运动会很快到来。 浮云被炙烤化了,不见一丝踪影,天空透蓝明澈,没有边际可寻。 操场上,画了白色跑线的橡胶跑道环绕着绿茵茵的草地,学生按班级列队,站在各自班级的牌子后,等待一会儿的开幕式,观众席上也乌压压坐满了人。 正对着观众席的主席台后边,是一间休息室,姜予年拉了把椅子坐在禇临旁边,顺手将发言稿放在桌面上。 因为要主持,他们都穿了正装,在日光正烈的夏天,后背上难免冒了一层细汗。 “热吗?” 见禇临点头,姜予年伸手过去,开始解他西装外套的扣子。 休息室里边还有两名女生在熟悉发言稿,禇临一惊,连忙捉住正解扣子的手腕,咬着牙压低声音:“你疯了?这里还有人,怎么可以堂而皇之脱……” 禇临没好意思说下去,姜予年抬眸,双眼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引得禇临呼吸一窒。 好在很快,姜予年便再次垂眸,视线投向那半解的外套上,声线不急不缓:“热就把外套脱了,穿衬衫就行。” 修长的手碰过他的前胸、腹部,禇临抿唇想说他自己来,那手却格外灵巧,已经将所有扣子解开,拽住了他的袖口。 禇临心中微微叹气,没再说什么,配合着缩了手臂,西装外套被搭放在了椅背上。 余光扫过不远处正在熟悉发言稿的女生,姜予年挨近了禇临一点,轻声道:“上边这个扣子我不方便解,帮个忙?” 在一起几个月了,禇临早已预判到姜予年会这么说,他看着姜予年安静凝视他的漆黑双眼,也知道这一关无可避免,认命地抬手,拂开领带,将第一颗扣子解开。 “送佛送到西吧,禇临哥哥。” “……”他就知道。 明明外套已经脱掉挂在椅背上了,禇临却无端更热了,尤其旁边还有两个随时有可能会发现他们之间明显暧昧举动的女生,脑子里边总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姜予年给他整整衣领,终于低头看起发言稿,放过了他,禇临松了口气。 然后禇临就看见,姜予年好像还嫌室内气温高一般,指节分明的手搭在领带上,扯了扯,又顺势解了一粒衬衫扣子,露出起伏完美的颈部线条。 禇临:“……”你就这么热吗! 他们上台时,底下掌声雷鸣,尤其是在论坛上投出宝贵一票的学生,更是兴奋难抑。 本来只是投着玩玩的,没想到还真把人请来了啊? 例行的开场白与开幕式过后,运动会正式开始。 姜予年和禇临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主持的活计,所幸安排的发言稿周密详尽,要说什么都在上边写得明明白白,只要面色坦然,不怯场,也就行了。 他和禇临的项目都在上午,主持没一会儿就要换了服装,到台下检录,准备比赛。 姜予年锁了休息室的门,和禇临用曲别针将彼此的号码贴在前胸后背。 为免扎到肉,姜予年难免离得近了些,仔细着慢慢从衣服上扎过去,禇临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室内一片沉静,这个过程被拉扯得很漫长,禇临扭头问:“好了吗?” “还有两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好像每天都要贴在一块儿,”禇临说,“尤其是现在天气热,更明显了。” 姜予年给他戴好最后一个曲别针,展开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很紧的一个熊抱。 禇临后背牢牢贴着灼热的身躯,他推了推,没推动:“你想干什么?” 姜予年神态慵懒放松:“没什么啊,就贴一下。” “你不是暗示我今天还没有认真贴一块吗?” “……” 考虑到现在天气确实热,尤其两个年轻火气旺的年轻人抱在一起,气温直线上升,没抱多久,姜予年便松了手。 “一会儿就是四百米了,禇临哥哥会去看我吗?” “会的。” 姜予年笑了笑,含着锐气的眉眼舒展:“那好哦。” 四百米检录时间刚好在跳高开始之后,姜予年和同组跑的学生站成一个队列,随着一名体育老师横跨半个跑道,到了四百米起点。 他远远地看向跳高场地,那边禇临早已跳完了,正向他这边走来,姜予年遥遥挥了挥手,笑得比天光还灿烂。 等到姜予年指尖触地,又活动脚踝热身过后,就到了他们这一组上场,站上各自的跑线。 “各就位!” “预备——” “砰!” 一声枪响过后,依靠惊人的弹跳力,姜予年率先冲了出去。 弯道旁边的绿茵草地上,十三中闻名的校霸天团满脸激动地聚在那里,左左指着风一般跑来的几人道:“我去!这才跑多久,就甩了第二名这么远?” 秦城抱着手臂旁观,闻言发表观点:“他们竞争力不行,光是开头那不专业的架势就输了一半。” 禇临眼里只有跑在最前的青年,视线随他缓缓移动,覆了层清光的眼显出几分神韵,韩举则是和他一样窝在几人后边,低着头。 姜予年已经跑过半圈了,也看见了不远处前来支援的几人,他眼皮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的跳了跳。 校霸天团那边,左左激动道:“啊啊啊啊年哥过来了!韩举韩举!准备好了吗?” 一直低着头的韩举抬起头,嘴角高高翘起,他站到最前,比了个手势,将手中的东西举在唇前,在打开之前,他吩咐:“都大点儿声。” 随即,韩举按下喇叭开关,高声大喊,气势磅礴,音浪如同排山倒海。 “年哥好帅我好爱!” 他一喊,校霸天团也跟着举臂高呼,排山倒海似的鬼嚎。 “年哥好帅我好爱!” 左左:“啊啊啊啊啊啊!” 禇临默了默,刚想往后撤步,没想到左左把他推到前边去,韩举把喇叭递给他:“我哥他怎么突然停了一下,可能我们喊不管用,你来,你喊最管用了。” 禇临有种站在了刀尖上的错觉,他抖着手举起喇叭,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 丢人,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没有丢人的勇气。 没什么的,冲! 姜予年听见远处扑来的音浪,迅疾如风的身影微不可见停滞片刻,险些站住立地扣土。 这什么玩意? 一种‘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恐惧包围了他,姜予年攥紧了拳,加速往终点跑,然后他听到,熟悉的清冷声线透过喇叭,狠狠撞击在了他的耳膜上。 “年哥好帅我好爱。” 语气没有起伏,却一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道领先其他人许多的身影经过弯道时速度不减,甚至尤有甚之,仿佛离弦之箭,蓦地冲向终点线。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 “他冲了他冲了!” “那边在喊什么啊?明明人都够变态的了,现在直接奔着刷新校记录去了。” “不清楚,好像听着是什么好帅好爱之类的吧?” “笑死,世风日下几个男生在那喊这个,真想问问矜持在哪里,脸面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姜予年跨过终点线,顺着惯性跑了几步,为免挡到其他人,飞快在一边站定。 二班负责接应的人适时递上水和毛巾,他没接,只是回头看向绿茵草地上正在向他跑来的青年。 他视力太好了,能看见青年脸上的薄红,以及嘴唇开合做出的口型。 ——太帅啦。 第53章 有鬼 姜予年果然刷新了校运会四百米记录。 他站在颁奖台上领奖时, 一手托着奖杯,如同托塔李天王托塔,另一手则是按在了胸膛, 砰然作响的心跳已经逐渐平息, 却还留有余震。 如果再跑一次的话, 他是跑不出这个成绩的。 姜予年看向下边的禇临,唇角掀起的笑容弧度加深, 在日光下颇为耀眼,旁边几个一同上来领奖的学生仿佛都失去了本该有的颜色。 无暇顾及此时主席台上的两名女生在说什么,他脑海里边回荡着刚才绷得很紧的喊声。 ——“年哥好帅我好爱。” 一声接一声,振聋发聩。 等到合影完毕, 姜予年下了颁奖台,迎面便是禇临和韩举等一众狗友。 韩举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哥你行啊!这都直接刷新记录了!” 左左道:“要我说,少一个抱抱小熊都跑不出这成绩来。” 姜予年微挑眉峰, 这句话确确实实真相了。 夏季天气炎热,运动会从两天缩成了一天。 文科班男生普遍少, 姜予年报的项目很多,短跑、长跑、接力, 他都有参加。 日光燃成火一般的橘红,将天上地下烧得一塌糊涂,等到下午最后一项男子一千五百米跑完, 姜予年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儿不累,但也不免汗涔涔的。 汗迹从青年光洁饱满的额头两边滑落, 勾勒侧脸的轮廓线,一路滑到下巴,又淌过喉结与脖颈上青筋, 因为肤色浅的缘故,那青筋很明显,随着呼吸颤动,将汗珠抖落到锁骨上,随即没入白色运动服里。 光是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一股腾腾的热气扑上脸颊。 有人压抑着内心的尖叫,趁当事人不注意将手机镜头对准过来,一通猛拍,照片无死角的蛊动人心。 “啊啊啊啊今年运动会没白来!我就说姜予年怎么退隐江湖不怎么出来了,他要是出来行走江湖我还怎么专心学习啊!” “醒醒,这位有主的。” 姜予年随手抹了把额头、发鬓间的汗,迈开长腿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禇临看他终于比完赛,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冰袋递过去。 伸手接过来,姜予年并肩和他一起往休息室的方向走,感受着手中冰袋令人舒爽的温度,笑出了一点儿笑纹:“禇临哥哥还是那么体贴,真好。” 他一靠近,刚运动完的热气也跟着过来了,汗味并不难闻,浑身上下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偏偏笑得愉悦,将危险的气息冲淡。 尽管对姜予年的嘴甜已经习以为常,禇临仍然忍不住嘴角往上翘,等走到休息室门前,他说:“你进去去换衣服吧,我到主席台那边等你。” 所有项目都结束了,就要整队宣布各班最终成绩了,这关系到班级量化积分,每个班都很重视。 姜予年坐在主席台上,有人送来新打印好的单子,他低头一瞧,单是靠他自己都拿下了不少分,破四百米记录加的分最多,他都有点惊到了。 结果一宣布,第一名果然是高二二班。 老王站在班级前头笑得一脸灿烂,两手抱肩,下巴抬起一个冷艳高贵的高度,好让一边拿了倒一的老秦看得清清楚楚。 “凌致,你上去拿一下奖状吧。” 凌致面露为难,老秦黑着脸往这边斜睨一眼。 老王这才后知后觉:“诶哟我忘了,运动会发的奖状很大,这样,秦城你俩一块儿。” 老秦的脸更黑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嘴皮子开合不知道在跟一班的学生说些什么。 老王通体舒爽,人生啊,得意须尽欢,显摆要趁早。 运动会暂时告一段落。 姜予年又回归了原来的学习节奏,他这些时间有个毛病,或者说仪式感,那就是洗完漱,在宿舍里边和禇临复习时,总要点上香薰。 闻着空气里浮动的淡淡香气,姜予年心里边会安定许多。 宿管老师每次举着本打分册子,经过数个宿舍臭袜子、烟味等等的荼毒后,来到这儿一打开门,总有种灵魂升天般的洗涤。 一百分,一百分!通通一百分! 尤其到了晚上,点上香薰,边泡脚边翻阅单词时,姜予年有种灵魂泡在温泉里边的恍惚错觉。 他喟叹一声,舒适地眯了眯眼,任由泡脚桶里边的热水按摩脚底的穴位,这一晚都将睡得格外踏实。 禇临与他相对着,只是没有姜予年那么变态,随时随地都捧着书看,只是静静地用白得剔透的脚拨起水花。 这一天晚上熄了灯,姜予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酣眠得很安稳,半夜意识清醒的时候也很舒服,没有眼皮子抬不起来的疲累。 他听见对面的床铺响起翻身的窸窸窣窣声响,接着是熟悉的清冷声线,低低地在室内响起:“年哥。” 姜予年一惊,禇临怎么知道他醒了的? 一时间,无数惊悚恐怖片穿肠过,最终还是唯物主义无神论在心中。 “年哥?”又一声呼唤响起。 这下姜予年能确定不是幻听了,他转过头嗯了声,看向对面的床铺,接着摁亮了枕边的手机,通过宿舍里边稀薄的光亮,看见禇临下巴压着被角,侧躺着看他。 “怎么了?”姜予年问他,拥被坐起了身,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犹疑着问,“你是不是怕黑,想让我陪你去洗手间?” 这一层的洗手间都是共用的,洗手间位置跟他们宿舍有一段距离。 禇临沉默片刻,随后点点头。 “那走吧。” 姜予年趿拉上拖鞋,将一把手电筒塞到禇临手里,笑道:“多大人了还怕黑。” “没,”禇临摇头,打开手电筒往门口走,“今晚是意外,刚才做噩梦了。” 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姜予年语调温和:“呼噜毛吓不着,梦呢跟现实总是相反的。梦里吧鬼追着你跑,但现实里边人指不定还活好好的呢。” 他本意是想安慰禇临的,结果禇临听了后边这截话,反而背脊更为僵硬了。 姜予年意识到不该谈什么鬼不鬼的东西,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推开了门,两人打着手电筒一路往洗手间走,中途拐了个弯,还有一面镜子,禇临很小心地不让手电筒照到镜子上。 楼道里边只传来某个宿舍里边的呼噜声,一阵沉闷,一阵响亮,除此之外一片静谧。 姜予年倚靠着墙在外边等,没一会儿禇临从里边出来,他俩一块往回走。 禇临紧紧抓着手电筒,闷头走得很快,姜予年原本慢悠悠地走,见状也加快了脚步。 姜予年一快走,禇临便走得更快了,两人你加速我也加速,走得越来越快。 黑洞洞的楼道里,只有一束手电筒的白光忽闪,两道黑影嗖嗖飞驰,好像身后有鬼穷追不舍。 “吱嘎。” 这时一扇门打开,一个脑袋从里边钻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那男生心里一突,蓦地睁大了眼。 手电筒的光扫过两道黑影的下巴,白生生的光线照出两张仿佛发青的脸孔。 霎时间,惨叫划破寂静的楼道。 “鬼!” “有鬼啊!” “他妈两……两只鬼?!” 扯着嗓子惨叫到最后,调子都变了。 埋头走路的两个人听到这穿透耳膜的惨叫高呼,也是心里一突,僵着脖子往后望望。 没鬼啊,鬼叫什么呢这是。 姜予年皱了皱眉,和禇临往那边走:“你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在这吓唬谁呢,禇临本来做了噩梦就比较怕鬼啊怪啊这些,这缺德的男生还在这儿搞恶作剧,真是黑心肝。 他们穿的是情侣睡衣。 姜予年一身黑色睡衣,与之相应的是禇临一身的雪白,同样的款式,简约而不简单。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极为相配。 那扒着门的男生眼看两人……哦不,两鬼逼近自己,双眼圆睁,满脸的绝望。 男生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声音讨饶。 “黑白无常两位大爷!” “我今年刚满十八,十点睡七点起,作息规律,无任何不良嗜好,我……我还没活够!我也命不该绝!千万别抓我啊!” 真是开口脆,一开口就把正在靠近的‘黑白无常’给震在了原地。 姜予年看了禇临一眼,禇临显然是被惊住了,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手电筒还被禇临拿在手里,姜予年就纳闷了,哪家黑白无常是拿着手电筒晃荡的。 姜予年转向那名瑟瑟发抖的男生,呵地一声笑了:“不抓你,我们怎么冲业绩啊?” 男生死死地抱着门板,害怕极了,他哆嗦着胳膊伸出一手,指了指屋里猛打呼噜的室友:“你抓他们别抓我!” “……” 禇临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就有点儿想笑,噩梦的阴影逐渐散去了。 “哦?”姜予年饶有兴趣地看着男生,忽然神色一冷,“你无常爷爷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生死簿上明明白白写着你的死期,竟然还想牵连别人?性格这么恶毒留你不得,跟我们下地府去吧!” 他作势要去捉男生,动作却刻意放慢。 那男生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慌慌忙忙把门给‘啪嚓’关上了。 禇临这才笑出来,轻声在姜予年耳边说:“你吓唬他干嘛,走了走了。” 姜予年依然拿腔拿调,没从角色扮演里边抽身,反而更加投入,他也压低声音附在禇临耳边:“相逢即是有缘,大半夜的碰见不容易,给他留点惊喜。” 伸手,屈指,姜予年在门板上很有节奏地叩了三声,拉长了调子:“把门打开。” 里边没人应声,旁边禇临扯扯他袖子:“走了走了,别欺负人了。” 姜予年点点头,念出最后一句台词:“那便留你多活一日,我们明夜子时再见,你逃不掉的。” 然后‘黑白无常’一改之前走路带风的架势,晃晃悠悠回了宿舍。 禇临笑得腮帮有点发酸,抬手揉了揉:“人都吓成那样了,你还神神叨叨吓唬人家,真恶毒。” “恶趣味上来了没办法。咱们纰漏那么多,他估计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你快睡吧。” 将手电筒放好,姜予年看禇临上了床铺,走到床前俯身。 阴影与温热的气息同时笼罩过来,禇临闭上双眼,姜予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帮他掖掖被角,声线很平和:“噩梦也好,鬼怪也好,都是人作弄人的东西,没必要害怕。” “晚安了,好梦。” 第54章 投喂 时间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过去, 偶尔也会有那天‘黑白无常午夜惊魂’之类的小插曲。 当高二下学期第一轮复习结束,已经是一学期过去了。 姜予年升入了高三。 十三中学生高二下学期的暑假被砍掉了大半,回家没几天, 就得拖着疲惫的身体, 早早回到学校复习。 假期太短, 不但玩得不够尽兴,摞成一沓的暑假作业也没碰几页, 多的是人没写完。开学第一天,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伏在课桌前奋笔疾书。 纸页翻动声不绝,期间还夹杂着‘给我抄抄’‘靠你还没抄完赶紧’的声音。 姜予年倒没这个烦恼,区区几册暑假作业, 他闲着没事放假前三天就给写完了,此时正转过身,手臂撑在身后课桌上, 双眼注视后黑板。 后黑板上画着扬帆起航黑板报,学习委员凌致拿着一块黑板擦走过去, 手臂伸长了,与黑板隔着几公分, 回头问老王:“是这儿吗?” 站在讲台上的老王点点头,指了指左上,又横着划出一道横线。 凌致懂了, 但懂是一回事,实施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他不够高, 只有一米七,够不到黑板左上角。 急中生智,凌致踮起脚尖, 如同在跳天鹅湖般,滴溜溜地将上边的一道蓝色海浪擦掉,又仰着脖颈踮着脚,写上高考倒计时。 距离高考还有短短三百天了。 看见倒计时数字,教室里边一静,抄作业大军也沉默了。 中考后背着书包走进十三中仿佛就在昨天,距离高考也有着一千多天的距离,遥不可及,没想到时间流水似的——‘唰’一下过去,转眼这条路就走了大半了。 姜予年眼里也透着点恍惚。 啊,他的高中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讲台上,老王振臂高呼,开始做考前动员:“大家都看见了吧?距离高考只剩最后三百天了!都打起精神来把最后一仗打好!” “高考在即了,都收收心把所有心思用在学习上,少整点幺蛾子,多翻两遍课本。万变不离其宗,出题再难再怪再偏也总有办法从课本上找到,别学完就给扔垃圾桶了。” “第二轮复习很快的,等两个月后复习完,我们就不再月月考,开始周周考,等以后啊还会变成一周两考……” 那张无情铁嘴叭叭叭一通,把底下学生因为倒计时产生的感伤冲刷了个干净,教室内此起彼伏的一片哀嚎。 姜予年转笔百无聊赖地听着,他对那句关于课本的话倒是没有左耳进右耳出,甚至觉得很在理,抽出看过千百遍的课本又开始重温,很快沉浸其中。 手肘隔着一拳的距离,禇临从埋头刷题中抬起头来,托着下巴看台上老王激情发言,若有所思。 哦,要加快复习进度,要加晚自习时长,要周周考试,十分的累人…… 于是这天中午,姜予年饭后散步回来,就看见课桌上摆放的小果盘,红得通透的圣女果满满地挤在上边,都是清洗好的,窗帘被风一扫,阳光无遮无拦照入,在那赤红濡湿的果皮上蒙了一层浅金的光晕。 视线下移,姜予年从那印着卡通□□小熊的果盘上看出了端倪,没急着进到座位里去,反而站在了课桌外侧,手臂撑在课桌上。 禇临这时正将脑袋搭在胳膊上,困倦地眯了会儿,感觉精神足了,艰难地掀开眼皮,凌乱的碎发在胳膊上轻蹭,殊不知有人劲瘦的小臂就撑在他鼻尖前面,那人微微俯身,整个儿地将他圈在自己的领域里。 姜予年凝视眼前不怎么情愿醒来的青年,静静地欣赏那张少见地染上孩子气的冷白脸颊。 禇临张开双眼,看到的就是线条匀称且有力量感的手臂,以及静然漆黑的眸子,还有捏了他脸一把的手。 “……”他刚醒,有点发懵。 见他有点儿没回过神,姜予年不急不缓,又轻轻地揪起那脸侧软肉,然后见好就收地停了手。 禇临直直盯着他,脑袋还枕在手臂上,姜予年揉揉他头发:“睡好了?” “嗯,没那么困了。” 姜予年给他简单整理了下头发:“不急着复习,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对了。” 稍稍弯下身子,姜予年贴近那白里透红的耳朵,他看见那耳垂上的一点明艳的色泽,轻轻笑了一下,禇临下意识地拽住他手腕,想要推开,却被反手攥住。 温热的湿气像是蜂蜜,携着热流灌进耳朵,敏感处被熨帖的刺激‘刺啦啦’蹿着电流,禇临怀疑姜予年是故意的。 “感谢男朋友的倾情投喂。” 不管是刚醒来的时候,亦或者是现在,姜予年靠得那么近,周围浮动的空气都跟着暧昧升温,禇临一度以为他会吻过来。 但并没有。 姜予年平时还是挺正经一人,尤其在人前,正应了论坛上别人给他立的‘不食人间烟火退隐江湖学神’的人设。 砰砰如雷的心跳缓缓平息。 其实他的预感没错,如果教室中没有人的话,姜予年确实会吻下去,按着他亲很久,就像他们很多次在小树林、寝室里边一样。 但现在临近午休,教室中有人还清醒着,姜予年不愿意给别人留下举报给学校的把柄,更不愿意让人看见禇临和他亲吻时闭着眼,眼睫蝶翼般震颤,清霜质地的脸颊逐渐染上霞色的动情模样。 那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 姜予年从禇临背后经过,来到课桌前坐下。 他精神奕奕,唇畔带笑,翻开离开前扣在课桌上的习题册,心情很好的样子——当然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学习都很快乐。 姜予年稳稳当当坐在那里接受学习的洗礼,提着笔解一道几何体,窗子开了一条缝隙,有风不时从外边吹拂进来。 禇临无意间向他那边一瞥,忽然一顿,那加出来的两个点,那连接在一起的辅助线……叫什么? 习题册上,赫然写着: 解:设点C为M,N中点,设点L为O,P中点,连接CL。 几何体中纷繁嘈杂、冷硬冰凉的辅助线从未这般赏心悦目过,禇临眼神凝注在试卷上许久许久都没有移开。 过了会儿,一道题解完,姜予年捏着笔没动,察觉到禇临在看他,弯唇扭头看过去。 “禇临哥哥。” “……嗯?”禇临这才回神。 “你是在我脸上研究镜面反射吗?” 禇临:“……没有。” 刚才心说姜予年平时正经的他怕不是疯了。 姜予年抿唇思考,深思熟虑过后,释然道:“啊,你一直看我的时候,我心里确实会有种忍不住的感觉。但是如果你想研究一下的话,我可以忍受。” 语气里饱含一种可以为了研究事业和满足男朋友好奇心而献身的大义凛然。 禇临只看到了‘臭不要脸’四个大字,他从鼻腔里哼出意味不明的一声,接着回转过身。 姜予年听见耳边很低很轻的笑声,禇临支着下巴笑着看他:“是这样研究吗?” 镜面反射,那要很光洁才行,姜予年肤质确实很好,不躲不避,任他打量端详:“还满意吗?” 禇临小幅度点头,又问:“可以每天研究吗?”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 当高考倒计时高高挂在黑板的时候,就意味着高考已经很近很近了。 每当过去一天,凌致作为学习委员便会踮着脚擦掉,减去一天。 高三这个时候,成天披星戴月,学生背生背死地学,脑子里来来回回全是知识点和题,压根没有多少心思想别的。 直到那倒计时减掉了一位数,又减掉一位数,接着归位了一个‘1’在那里高悬,才犹如一记重锤猛地撞向了钟,嗡鸣声将所有学生唤醒。 明天,居然就是高考了。 其实在考第一科语文之前,不管复习得怎么样,学生心里始终是轻飘飘地悬着落不到实处的。 姜予年也不例外,不至于心慌,但也没有往常心弦松快的轻松。 从早自习开始,教室里边的氛围明显变了,也不免影响到他,姜予年一整天处在这种压着一口气的氛围里边,感到有些气闷,胸口发堵。 等到晚自习下课,他收拾了心情,往寝室走,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边有些光亮,禇临应该已经回来了。 姜予年手按在门把上,顺势一拧,贴墙进去‘咔擦’关了门。 明亮的白炽灯光从顶上洒落,姜予年眯眼适应了一下,随即看到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份酸奶水果沙拉,禇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闲闲地看书。 听见关门声,禇临回过头朝他招手,揭开了上边的透明塑料盖:“来,吃完再睡。” 姜予年依言走过去,略有些浮躁的心莫名就平静了下来,眼前递过来一个勺子,他接了过来,没急着吃,反而想起这八个多月来,禇临好像一直是这样雷打不动地给他投喂,不论雨天雪天,他都会为姜予年准备好一份水果。 姜予年骨子里是有点任性的,平时很挑食,而禇临比他想象中还要心细如发,估算着他摄入少的营养元素,就从别的地方给他补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禇临在桌上叩了两下。 姜予年往他那边一倒,没骨头似的枕在禇临肩膀上,语调懒散:“我好困啊,有点看不准了,你喂我好不好?” 最后一句是重点,至于前面两句可信度存疑。 禇临闻言也不拆穿他,把书放下,又拿回了勺子,舀了黄桃喂给他。 姜予年懒懒地靠在那里,饭来张口,空出的两手则是环过禇临腰身,搭在背上,将他拥在怀里。 没有外人在,姜予年自然喜欢亲密一些。 禇临精心挑的水果果肉饱满多汁,此时似乎要更甜了一点,姜予年有点醺然,他觉得他现在能考七百三。 第55章 高考 文科七百三, 那几乎是奇迹。 毕竟,首先语文的阅读理解、作文就是一道坎,文综一百来分的主观题只有参考答案, 而没有标准答案, 能得多少分全在合判卷老师一念之间, 很玄乎。 姜予年不是没考过那么高分,只是今年高考传闻是噩梦级难度, 文综著名刁难学生上瘾的出题人毛令杰老师出马,没人能讨得了好。谁都知道,五年前他重磅推出的高考地理题全国平均分高达41,难哭一众学子, 搞了票大的后就拍拍屁股休息去了,直到今年重出江湖。 很多学生闻杰色变,姜予年虽说没有多少对这位噩梦缔造者应有的敬畏和恐惧, 但心里也认为可能达不到七百三那么高。 毕竟,题越简单越套路, 答案越明确,姜予年几乎能完完整整猜到。而题越难越偏, 答案不确定性越高,越难以踩中每一位判卷老师的心意,一定会扣更多分。 而实际上, 就连姜予年自己都没有想到,他随口在心底里说出的话能够实现,并且成功斩获当省状元的桂冠。 当高考真正来到, 姜予年将杂念都抛在了脑后,专心沉入到解题当中。 只有试卷没有发到手的时候会意思意思地紧张一下,但这么些天大考小考不断的磨练, 姜予年拿到试卷后,心已经和平时测试时一样平静了。 接下来的科目,姜予年也是跟往常或正规或不正规的考试一样,丢掉得失心,保持心态写完。 这种冷静镇定只存在于外表,当姜予年看到那一道道穷尽出题者巧思的题目时,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一亮再亮。 太妙了! 这些题,都出得好绝! 集聚全国名师,耗时几个月写出的题目比青坛时接触到的要好上不止一个层次,透着一种大巧不工的经典,不管难易程度,每一道题似乎都能被写进教材例题。 如果是循规蹈矩、畏畏缩缩所出的题,姜予年可能也会求稳,按照套路模板直接一套就完事。 但现在要姜予年这么做,不管是他的良心,还是对解题的热爱都不可能答应。 黑色碳素笔几乎要挥出道道残影,笔下字迹苍劲有力,清楚有序地列出一点又一点。 最终,姜予年交出了四份可以说是剑走偏锋的试卷。 他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以及对出题者的尊重与了解,都是支撑他这样做的底气。 最后一科考完,高强度头脑风暴的兴奋逐渐消退,姜予年踏出考场,不同于周围喜形于色或者是崩溃大哭的考生,他回过身看了一眼被黄昏晕染的十三中。 有人站在了他的旁边,与他的肩膀处于同个水平线,一同抬眸望向不远处的高高耸起的教学楼,郁郁葱葱的绿植,还有那明翠游鱼的人工湖与湖心亭。 这场长达三年……乃至十二年的战斗,结束了啊。 “假期有什么安排?”姜予年和禇临走到一处石椅上坐下,享受这最后待在高中校园里边的时间。 不用上课时,在绿意葱茏的校园中的确惬意闲适,禇临靠在椅背上,微微往前晃了晃腿,他想了想道:“嗯……可能会查一下怎么报志愿,出去旅游,还有给你过生日。” 禇临的生日在寒冷的冬季,而姜予年的则是在灼热的盛夏,隔了差不多半年的两个极端。 听他这样一说,姜予年这个即将成为寿星的人上扬着声调,很短地‘嗯’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我快生日了?” “还有三天了。” 话落,姜予年捉住他手腕,平摊开禇临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纹路上轻轻蹭过,从那传闻中的婚姻线、生死线、事业线一一抚过去,引起一阵痒意。 姜予年抬眸看他:“我还有三天就十八了,禇临哥哥要不要送我符合这个年纪的礼物?” “十八,正青春,你去年送了键盘,今年我想要点儿别的。” “从物质上点燃,在精神上引爆的那种,禇临哥哥,可以吗?” 姜予年一瞬不眨看着他,眼底仿佛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也跟着烧了起来,禇临不自觉别过头。 半晌,那清冷的声线很低地道:“那好噢。”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姜予年生日那天下午一直到晚上,刚好被定为高三二班聚会的时间。 班级群中投票的时候,禇临就在姜予年旁边,他旁观了姜予年眼睁睁看着生日那天的票数一骑绝尘,最后被凌致选定,面无表情盯了手机屏幕好久。 同学聚会安排在高考的三天后,这个时候指定好旅行计划的人还没有离开a市,考试成绩也还没有出来,不会有人因为考砸败了心情不来。 这次聚会,以老王为代表的老师也被邀请过来参加了,这些学生今后就将分道扬镳各奔前程,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他们先是订了包厢,一起吃了顿饭。 姜予年左手边是禇临,右手边是老王。 菜没上齐,包厢里边都在唠嗑,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起了早恋这事儿,姜予年手从桌布下伸出去,攥住禇临的手腕,又开始给他估量掌心这三条最深刻的线,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恋这把火就烧到了他身上。 老王瞥了他们两个一眼,透过桌布看不清两人的手,不过也能大概看清楚是在腻歪,叹了口气:“当初啊,我可真傻。” “我当时还真以为他俩是很单纯很纯粹的学习伙伴关系,也就没有专门看着,直到后来才发现暧昧的苗头!但那时候已经临近高考了,不好说也不能说,只能就这么放着了。唉!” “老王别叹气啊,难不成你还想棒打这对鸳鸯?” “哈哈哈哈哈老师你知道得太晚了吧!” “晚了一年半啊!他们早在高二上学期,姜予年刚转过来的时候就好上了。” 姜予年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就注意到旁边老王的死亡视线,他不闪不避,也笑着看了回去:“老师,其实单纯纯粹的学习伙伴关系也是有的。” 老王哼了一声:“我信你个鬼。” 席间上了啤酒,可能是高考后的放肆洒脱,也可能是离别的哀伤愁绪,很多人都甩开包袱,拿出不醉不归的架势,启了一瓶又一瓶。 姜予年也被感染到,直接满上一杯,一饮而尽,酒杯几次抬起又几次落下,对面的韩举一脸复杂,抬了抬尔康手想阻止,但姜予年潇洒仰头,喉结滚动后,一杯酒就没了,而韩举连措辞都没组织好。 这话说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韩举开始头疼了,不过,当他看到坐在姜予年旁边的禇临开口时,松了口气。 禇临的手搭在了姜予年正要举杯的手上:“很多杯了,别喝了。” 姜予年另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轻轻拂走,下巴微扬,一双乌黑的双眼蕴着一层亮光。 “放心吧,我酒量很好,再喝两杯就停了。” 禇临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手,他看着姜予年有了些许迷蒙的双眼,以及迟钝了点儿的动作,抿唇想再劝一句,但又想到他们这些十三中校霸天团没少外出聚会喝酒,姜予年应该也对喝酒一事十分精通。 于是,韩举就看到,姜予年不知道和禇临说了什么,又端起酒杯饮下,不仅如此,还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韩举:“……” 左左和秦城坐在他旁边,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担忧:“年哥这么喝……应该没事吧?” 韩举想想过去他哥的壮举,心里稍松:“没事,支撑到KTV嗨完应该是没问题的,待会儿我叫他早点回去。” “成。” 酒足饭饱后,按照计划,他们来到了天盛KTV,这里也一早订好了包厢,里边光线暗得刚刚好,舞池里音箱传出的曲目震动耳膜,燥热的气息都在KTV里边蔓延。 姜予年窝在沙发里边,懒懒地看此时台上的男生扯开豪迈的嗓门唱小情歌告白,旁边一开始起哄的人纷纷傻眼,被告白的小姑娘怔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笑了笑,手往底下一勾,扑了个空,姜予年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已经没有酒了。 姜予年只得叹了口气,更加往后,朝椅背里靠了靠,他微阖着双眼看台上精彩绝伦的表演,跟演小品似的,正用浑厚嗓音唱小情歌的男生在一个破音过后,被亲手送他上台唱歌的朋友们给拖了下来。 禇临看出他状态不大对,有些发蔫,上半身整个躺靠在沙发上,下边长腿懒散地翘着二郎腿,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有时会迟滞不动许久,像是电脑卡顿了一般。 “你是不是生气了,小寿星?”禇临轻声问他,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发现没有发烧的痕迹,打算收回来,却被姜予年握住,凑到唇前印了一下。 “没生气啊,”姜予年语调有些慢,他视线沉沉落定在禇临身上,里边浮动着某些禇临看不明白的情绪,他忽然问,“对了,我给你唱歌,你想听吗?” 禇临自然不会拒绝,给他整整衣领:“需要我跟你合唱吗?” 今晚,之前地下恋的一对对都像是雨后的蘑菇冒出来了,跟约定好的一样,都选双人对唱的甜歌,把人口比重更高的单身狗仇恨值直接拉满。 姜予年一愣,随即挥挥手:“我唱,你听。” 说完,姜予年没有迟疑,趁这时候还没人上来,大步流星走到台上,给自己点了一首歌。 禇临隔着一段距离的光影望向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 “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熟悉的伴奏与歌词响彻整个KTV,而唱歌的青年一脸忘情投入,这反差着实惊到了众人。 经典、深情、怀旧,还带着点土味。 这,这就是学神的歌单吗? 好强大。 如同引爆了一个炸弹,整个KTV开始躁动起来,一个个都开始晃动着身子边唱边跳。 而沙发那边的人则是完完全全愣住了。 左左看向秦城,秦城转向韩举,韩举面朝禇临,脸部线条抖动了一下:“我哥他……一喝醉就容易耍酒疯。” 禇临没说话,他已经看出来了,但为时已晚。 “是我带他回去还是你来?” “我来吧。” 嗨到中场,禇临擦着人群的边沿过去,摸到了台上,匆匆地将话筒从姜予年手中夺过,随后拽住人胳膊,将人拖了出去。 KTV里边一阵透着懂得都懂的‘哦哦’起哄声。 “啊啊啊!禇临你把姜予年拖走要做什么?” “笑死哈哈哈哈丢不起这个人了。” “刚才看他们情侣两人对唱都够酸的了,没想到现在更酸了,还是因为男朋友丢人拽走,真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酒劲上来,姜予年吐字含混不清,眼前也仿佛罩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他手中话筒没了,又被强行拖走,这会儿不大高兴。 “你谁啊,你干嘛抢我话筒。” 禇临现在是真的确定他喝醉了,已经连人都不认了,推开门来到外面路灯下,禇临低头打开租车软件,旁边姜予年借着灯光端详他的脸。 “你哪儿来的?” 禇临瞥他一眼:“你看清楚,我禇临。” “哦,”姜予年终于认识他了,“你就是乾清宫的小临子?” 禇临:“……” 跟醉鬼计较没意思,人又没在清醒状态,整个就是牛皮糖混不吝。 禇临没理他,姜予年反而来劲了:“你愣着干嘛,还不快扶朕回去?” 禇临微微咬牙,他还装上瘾了。 这时,出租车师傅从驾驶座开门走出,来到姜予年另一边,配合着将人放到后座上,闻言也跟着乐了:“是是是,皇上你请,快上车咱们这就摆驾回宫了。” 姜予年这才没再折腾。 禇临将人带到了姜家。 姜振国和陈怡最近忙到飞起,最近都没怎么在家,今晚也不例外,等禇临摸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进去,室内一片漆黑,他摁亮了灯。 费劲巴力把姜予年拖到卧室床上,禇临总算舒了口气,他体力不怎么样,一八六的男生整个靠在他身上,一路走过来,带来的负担着实很难承受。 仰面躺在床上歇够了,禇临打算翻身起来,结果姜予年两手撑在床面上,将他圈在了身下。 姜予年俯身,在他耳畔唤道:“抱抱小熊。” “你下去。” “朕的皇贵夫。” 禇临:“……” “你为什么不说话?”姜予年捏起他下巴,垂眸在那唇上盯了片刻,眸中神色晦暗,他俯身吻了一下,又道,“那禇姓的皇夫竟敢隐瞒身份骗婚,想在朕的后宫翘走朕的人,他没安好心,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禇临:“……”等等,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姜予年捧起他的脸,眼神柔和:“今日是朕的生辰,又是你我大婚洞房花烛夜,我好高兴。” 他说完便吻了下来,禇临手抵在他胸前推拒,等人离开了些,才说:“高兴,高兴的。你先等会,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不然明天早上醒来了头疼。” “别提这些扫兴的,”姜予年正值兴头,听不得这个,一下一下啄吻他的脸颊、下颌、锁骨,“你累吗?” 禇临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放弃挣扎,任刀施为,他如实说:“嗯累。” 从身到心都挺累的。 这话姜予年爱听,他笑道:“那我们熄灯吧,穿上你送我的衣服。” “什么衣服?” “皇帝的新衣。” 禇临顾不得语塞,脸腾地烧起来,他已经感觉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摸到衬衫扣子,一粒一粒解开,在帮他换衣服了。 等到换上新衣,姜予年仍抵着他亲,禇临感到有点不妙,这不是和谐的大被同眠的节奏。 “小陛下,你不睡觉吗?” 姜予年有点奇怪地看他:“睡觉做什么?我们启程去巫山啊。” 禇临:“……” 禇临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了。 姜予年食指勾起,抹去他的汗迹,吻落在他的眉心、鼻梁、脸颊,低声道:“我带你去,你不用怕会迷路。” 禇临的手指蜷缩着,掩在脸前,他闭着眼点点头。 “好。” 风从窗口灌进,长于山巅的高岭之花摇曳着绽放。 开到极致时,姜予年问:“你知道我现在想听哪两个字。” 他们将会相守一生,男朋友的关系完全不够,他只想得到更多。 蓦地迫近后,姜予年再一次道:“叫啊。” “死、鬼。”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还有1/2章番外,之后再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