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作者:姜糖味的萝卜干儿 文案 许佳宁vs温余 写得不好随便看看,文案很俗还是想放。 【文案:一个,魂魄被束缚在这;一个,因为家庭想要逃离。两个人命运交织,注定是一场悲剧。】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余,许佳宁 ┃ 配角:柴大叔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光 立意:愿人人被世界温柔以待 第1章 阴天,乌云密布。 “许佳宁,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能变得和你一样温柔。” 温余对许佳宁绝望的嘶吼道,瘫坐在地上。 雨开始落下来。 许佳宁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温余蜷缩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 温余的眼泪不停的流着,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看见许佳宁就站在原地,随后转身离去,许佳宁的身影变得幻隐幻现,最后消失不见。 温余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完全清醒后,才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无厘头的梦而已。 但温余依旧很后怕,她不希望许佳宁像梦里一样,就那么消失不见。 破旧的木屋,冷风依旧丝丝的往漏洞里钻。 温余完全睡不着了,她用棉被把自己裹紧。 温余还陷在那场梦里,她想要去见许佳宁。 但是天快要亮了。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温余刚上小学时,已经九岁了,和温余同一年级的孩子都比温余小两岁。 那些孩子都知道温余是被她阿妈嫌弃的赔钱货。她阿妈和家人根本不会替温余出头,他们可以随意欺负温余。 温余没有人帮忙,是被孤立的。 温余一进学校,她没有像样的书包,她的书包是她自己用破布一针一针缝起来的。 针和线都是从柴大叔那里低价买来的。 柴大叔很照顾她。 温余的穿着经常会被他们嘲笑说,乞丐穿乞丐衣。 温余的书包也经常被他们嘲笑,他们总喜欢拉扯温余的书包,叫她的书包破布。把温余的书包扯烂后,扔在地上,书本都撒在地上沾了灰。 一伙人团团围住温余,边跳边唱,说温余是个赔钱货,娘不疼爹不爱。 温余只是就这么默默的承受着。 温余知道那么多人她一个人打不过。 如果非要打架,温余至少能让他们受伤挂彩。 可是不行。 打架的后果温余承担不起。 温余只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等着他们闹够、玩够后离开。 蹲在地上默默的捡起自己的书本,小心翼翼的拂开灰尘,用自己的衣服擦了又擦。 把东西都收拾好,回去。 上学、念书,离开这里。 这是温余唯一的念头。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他们在家里、在村里,耳濡目染。 觉得温余是个赔钱货,女孩子来上什么学。 温余比他们大两岁,又是一个女孩子。 他们从心里就看不起温余。 在他们看来,可以来上学的女孩子,父母应该是教书先生或者地主。 教书先生和地主的本质是有钱。 他们在贫穷和富有之间划了一条线。 金钱让人有等级之差。 温余在攒钱的时候,经常听着早晨学校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自己自学,默默记住。 上学后有了课本,温余就如饥似渴的学习,很快就掌握了课本上的所有内容。 在课堂上经常得到老师夸讲,也很喜欢问老师问题。温余想要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 因为温余表现过佳,让他们嫉妒,很不满意。 他们觉得温余是不可能也不能这么厉害。 他们开始欺负温余,藏她的书,在她的书上画画。他们知道温余很宝贵她的书,那他们就在温余的书上涂鸦,把书弄脏,让温余看不清字。 他们以此为乐,觉得自己厉害,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他们甚至期待温余找不到书,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而温余选择跳级,更让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温余。一个经常被他们欺负、玩弄的人,怎么可以在年级上压他们一头,这让他们感觉很不爽。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谁让我心情不好,我就欺负回去。前提条件是,他们知道那个人自己可以欺负。 对于他们的欺负,温余照单全收,默默忍受。 而高一年级的对温余的来到,表示不熟。 有些对温余不闻不问,保持不接触的状态;有些则是小集体抱团排斥温余。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许佳宁就是当温余处在这种被人欺负的状况下,来到的。 温余被他们捉弄。书包和里面的书,他们每个人都手持温余的东西,让温余去抢。 温余不抢,不来,就撕毁她心爱的书。 这场捉弄温余的闹剧直到天快黑才结束。家家炊烟袅袅,饭香味扑鼻而来。 随后响起他们父母的叫喊声,叫他们回家吃饭。 他们立刻丢下温余的书,结束了这场“游戏”,直奔回家去了。 温余知道这个时间点家里已经开饭了,按照惯例,她现在还没回家,阿妈绝对不会给她留饭的。温余知道自己今晚又要饿肚子了。 温余只能闻着饭香,咽了咽口水,蹲在地上把自己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 温余把书包拿起来抖了抖灰,书包上面还有某个人留下来的脚印。不用想这脚印肯定是他们故意的。 这个脚印印在布上擦不掉,只能洗。 温余抿了抿嘴,她又要去麻烦柴大叔了。 幸好她还有点余钱,明天要更努力的去捡树枝。 等温余把书都放进书包里,背起书包正准备走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一个大姐姐正盯着她。 “姐姐,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温余看向她试探的问。 这个姐姐的穿着很奇怪,温余没有见过,但温余觉得很好看。 温余在学校没有见过她,她觉得这个姐姐很陌生。 她想这个姐姐按年纪应该是高年级的。而自己很少出教室晃悠,大多时间要么待在教室里,要么就是被作弄。 所以没有见过。 许佳宁指了指自己。 “你…是在问我吗?” 温余点点头。 许佳宁没想到温余竟然能看到自己,她在这里游荡了好久,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许佳宁也不能出去,她被困在学校里了,只能在学校附近一圈游走。 “其实我的家就在这里。” 许佳宁笑眯眯的对温余说道,其实她也不算撒谎,毕竟尸骨被埋在这里,灵魂一直在这里飘荡,只能待在这里,哪也去不了。 在温余看来,许佳宁长得很清秀,笑起来也很好看。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温余听了有些意外。 “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温余沉默,并没有回答。 “你看我们这么有缘,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吧。我叫许佳宁。” 为了缓解气氛,许佳宁强行转移话题。 温余果断放弃上一个话题,“我叫温余。” 随后,许佳宁用树枝在地上写上了她的大名。 “许是言午许,佳是北方有佳人的佳,宁是宁静的宁。” “北方有佳人。” 许佳宁听到温余的喃喃声后笑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是汉朝李延年写的诗。 温余听到后晃了晃神,随后笑道,“姐姐,你的名字很符合你。”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方便陪我聊聊天吗?” 许佳宁其实对温余这么晚还没回家有了猜测。 面前的这个女孩,头发都湿透了,不合身的衣服紧贴着,呼吸还稍稍有些急促,脸还红红的。 许佳宁是从学校的图书馆里走来的,她发现在日落不见而天色未黑,天色先黄后暗的黄昏时刻,白天与夜晚的交界处,她可以出来活动。 就是在天未黑时候,许佳宁沿着阴影处一直走,来到操场,看见温余小小一个蹲在地上捡书。 只是没想到,温余竟然能看到她。 说实话,其实当知道温余能看到她的时候,许佳宁不仅有些震惊还有些小尴尬。 因为她在这里看温余捡书的全过程。 许佳宁想温余可能被欺负了,家里人对她可能也不一定好。 温余其实有些犹豫,虽然她不是很想回家。 她知道家里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是否回来。 这个村难进难出,这个姐姐肯定是村里的人。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看着年纪大概十四岁左右,应该在读高年级,家又在学校,那应该是教书先生的孩子。 这个姐姐真的没听说过我家里的事情吗? 如果她知道后,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对我。 最后温余还是答应了,因为她发现许佳宁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断层感。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许佳宁把温余的小纠结和犹豫尽收眼底。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温余最后还是松口答应了。 但她还是很高兴的,终于有个人可以陪她说说话了。 真是个善良的小孩儿。 温余似乎是把自己当做活人了。 许佳宁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温余事实。 许佳宁觉得温余能看见她,说不定是偶然。 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既然以后没有交集,只是过客那又何必细说。再说这大晚上的,天都黑了,告诉温余,其实自己已经死了,她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鬼魂。 那会把温余吓到的吧。 许佳宁代入自己仔细想了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还是会害怕的。 许佳宁最后还是把那些话憋回肚子里。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你想聊什么?” 借着附近的微微余光还有夜里纯粹的月光。 许佳宁和温余一起坐在操场。 两个人坐的不近,中间还隔了厘米。 许佳宁歪着头想了想,很苦恼,她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好。 “你这么晚还待在学校里,你的父母不会担心你吗?”教书先生们为了方便教书,很多都在学校附近盖了房子。 突然绕到这个话题,许佳宁有点僵硬。 这真是让她有点猝不及防,这该让她怎么回答。 许佳宁像温余一样学着沉默。 果然沉默片刻后,温余就换了话题。 “你可以教我,你们高年级学的知识吗?” 温余话不多,也很少与人聊天,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聊天。难道像村里人一样聊八卦吗? 温余不喜欢这种方式,这是她唯一绞尽脑汁能想到的话题。 温余觉得这样应该能聊下去吧。 许佳宁听了,想了一会儿,她不太清楚现在高年级学的东西是否和她以前学得一样。 应该是差不了多少的,许佳宁在这里游荡的期间,这个学校图书馆从建立到现在,里面所有的书,她都看过了。 她也有悄悄瞄过,老师们的课本,想了解现在的读书方式。 许佳宁觉得,既然是问她,那么自己只要把自己学过的、看过的都教给温余就好了。 这样也不算骗人。 就算温余以后发现内容不一样,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许佳宁躺在地上,向温余招招手,示意温余也躺下来。 “你抬头看,这天上的星星。” 许佳宁抬起手用手指细细勾画天上的星星。 她将几颗星星连起来,“你看,像不像一个勺子。” 温余的眼睛从许佳宁的手上移到星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北斗七星。” 许佳宁又重新勾画了一遍,慢慢的画,“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这七颗星构成了北斗。” “你再看那边,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天狼星。” “还有一颗星星叫长庚星,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启明星,也被称为太白金星。” “不过我们错过了,长庚星傍晚可以见到,启明星是在清晨。” 温余听得入了迷。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神秘,也很有趣。 “那我们下次一起看长庚星吧。” 温余兴致勃勃地对许佳宁说。 许佳宁沉默了,但温余以为是默认。 这片星空按东南西北,被划分为四象。 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 这些我们称它为天文学。 英文名又叫astronomy。 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温余听许佳宁讲了很多关于星宿、宇宙的事情。 许佳宁实在扛不住温余问问题的架势,她对什么都很好奇,很有求知欲。 但是过了这么久,其实许佳宁自己也有点模糊了,星宿这些天文,都是许佳宁当年有兴趣去看的,但是了解的不多。 她只能转移话题,继续讲其他,她知道的知识。 因为时间太晚,温余被许佳宁催促赶紧回家。 温余只好依依不舍的告别。 许佳宁站在校门口目送温余,直到温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温余走在回家的路上,饥饿感突然从身体四面八方涌起,肚子咕噜咕噜叫着抗议。 温余感觉走路都没什么力气了,好饿。 刚刚听许佳宁教学,听得太入迷了,忽略了饥饿 。温余揉着自己的肚子,她想,回去的时候偷偷看一下堂屋里有没有什么残渣剩的。 温余回到家,结果家里的煤油灯还亮着。 透过光,温余看见阿妈在给弟弟织新衣裳。 弟弟快七岁了,该上学,穿新衣裳,背新书包。 温余抿抿嘴,她知道要是被阿妈发现自己去堂屋会被打的。 温余回到自己睡的那间破屋。 不去想肚子有多饿,咬咬牙就挨过去了。 明天上山去摘野果吃。 温余就幻想着自己吃了什么好吃的。 清甜可口的番薯,满满一大碗野菜粥…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这个村子坐落偏僻,到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 村里人大多重男轻女,思想古板、观念陈旧。 村里人迷信,如果第一胎生下来是个男孩,会给家里带来好运,是福兆。 温余阿妈怀孕的时候,温余一家子人都在期待这第一胎会是个男孩。 村里每年的同一天,会有个算命先生来这摆摊卜卦。他从不主动招揽生意,只是坐在那里等待有缘人。 那个算命先生很厉害,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活他都接。人数不限,只接有缘人。 有时坐了一天,只算了一个人。 又或者是有缘人还未出现,空坐了一天,摇摇头,整理行囊离开。 温余阿妈打算去碰碰运气,挺着七八月份大的肚子,去找算命先生。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因为村里人迷信,思想封建。 所以他们很信任、很尊敬算命先生。 那天人很多,大家都找算命先生,都希望自己是有缘人,但都失望低头而去。 温余阿妈在后面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不是有缘人。当算命先生看到温余阿妈时,让阿妈坐下。 温余阿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算命先生不会明确告诉你怀的是男是女,但可以找算命先生给孩子取个名字。 在村里,人们认为教书先生和算命先生取的名字,都是好名字,说明这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 算命先生给她肚里的孩子起名——温余。 之后阿妈还想问些什么,算命先生却摇头不答,请温余阿妈离开,表示缘分已尽。 而温余阿妈不识字,没有文化,她只觉得温余这个名字很好听。而且瞧算命先生的意思,似乎是和肚子里的娃有缘分,而不是自己。 温余阿妈就更开心了,这村里能有几人跟算命先生有缘分,偏偏自己的娃有。 这说明这个娃以后肯定有出息啊,温余阿妈一心以为自己怀的肯定是男孩,没有往女孩方面去想。 在温余阿妈离开前,算命先生欲言又止,最后开口让阿妈好好对待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温余是算命先生那天唯一一个有缘人,温余阿妈起身离开,算命先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继而看向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看向老天,叹气的摇了摇头,收拾后转身背着他行囊离开了这个村子。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算命先生很神秘。 他年复一年,每年都来,从青年再到壮年。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气质经岁月沉淀变得沉稳。 每次来就好像是在等待或寻找某个人。 每次走时都会站在村口,望向同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起初是一片荒野空地,后来那里建起了学校。 算命先生不知道温余阿妈是否会像他说的一样好好对待温余,但这句话是他唯一能做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了。 天机不可泄露。 温余住的这个村子,地方偏僻,交通不便,很难与外界有联系,也很难有人出去或有人进来。 算命先生是个例外。 算命先生在此之后,就没来过村子了。 第二年人们去等他,从早等到晚,却发现先生不再来了。 有人眼尖发现,在算命先生摊子常摆的地方,发现有石刻划下的痕迹,上面写着:诸法皆由因缘而起,有缘自会相见。 有人去问教书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教书先生看了后,只是叹了口气说:算命先生以后不一定会来了,大家都散了吧。 后面算命先生来了两趟,一趟是为了温余。 村里人都知道他来了。 另一趟是为了许佳宁。 但没有人知道。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1) 村子中间有条河,是从高山上往下流的。 那条河将村子划为村北、村南。 这个村子四面都是山。 那是村子里唯一一条河,连接村北、村南。 这条河有多深,没有人知道。 河岸边有个小码头,粗壮的木桩直愣愣的杵在那。几艘木船用粗麻绳系在木桩上。 长长的棹竿被随意摆放在木船上。 有船能渡过,河上也有座高高的石桥。 那座石桥,是村北女子嫁去村南的必经之路。 那是个寒冬,天气很冷。 连村里的河都难见的结了冰。 温余阿妈难产了。 她拼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却发现是个女娃娃。 在温余两岁时,温余阿妈又有了身孕。 一年后,她生了一个男孩。 全家人都很高兴。 为庆祝,摆了满月酒和百日宴。 这些都是温余没有的。 (2) 那是间低矮的木屋,上下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温余就住在那里。 温余住的屋子很破烂,连睡的房间都不算,是间柴房。 里面有好几筐树枝、还有笨重的木头堆叠在一起,这些是用来当柴火的。 还有几个竹筐,是用来放猪草的。 温余每天天还没亮,山上雾气沉沉,露水还挂在草上、叶上时,要上山割猪草,去喂家里的猪。 总之什么都有,杂乱无章。 温余在这储物房里活动的空间小的可怜。 只能待在里面最角落的地方,就像是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一小块空地。给人的感觉是硬挤硬挤,挤进去的。 那么点地方,只够放放温余的床。 温余的床是一堆茅草铺上去,很扎人。 这个画面看过去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又出奇的极为协调。 空间狭小,空气沉闷得感觉呼吸都很困难。 (3) 温余的被子很薄,在冬天盖会很冷。 温余一开始睡的时候,时常会被扎到。 就算茅草隔着衣服,都很扎人。躺在上面睡觉,哪哪都感觉不舒服,感觉浑身上下都有种针扎感。 尤其是脸上脖子上没有什么衣物遮挡,经常会被扎破,留下一个细微的小孔。 但时间长了,睡得时间久了。 温余也就渐渐习惯那种扎感了。养成了穿着衣服和鞋子睡觉的习惯。 在夏天,温余可以把薄被盖在茅草床上,这样就会舒服很多。 在冬天,温余只能用其他衣物把自己的脖子和脸包住,只留出一个鼻子来呼吸。 (4) 夏天很闷、很热。 晚上睡觉,并不透风。 夜里总有很多虫子,温余怕虫,不敢开着木门。 她怕门一开,风虽透进来会凉快许多,但虫子也会飞进来。 这间屋子狭小的空间几乎让温余透不过气来,睡着睡着便全身是汗,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衣服上,薄被上,全是温余的汗。 温余热的睡不着,但没有办法,她只能催眠自己赶紧睡觉。明天天未亮温余就要起床上山捡树枝,砍草喂猪。 不知何处偷溜进来几只蚊子,在温余耳边嗡嗡飞着,闹得温余左右睡不着。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屋子里很昏暗。 温余看不见蚊子,只能凭声音判断它们在哪。 它们真的很狡猾,温余怎么拍也拍不到它们。 时常被热醒不说,还有蚊子扰人睡眠。 如此反反复复,晚上根本就睡不着。 温余被闹得完全没了睡意。 最后温余只能选择出去待在院子里找块稍稍干净点的地方坐着。 她起来摸索着小心往竹筐那边走去,带着竹筐和里面的镰刀,往门的方向靠近。 轻轻开门。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温余立马停下动作,扶住门,警觉地看向阿妈他们睡觉的院子。阿爸的呼噜声依旧鼾声绵长。 温余又等了一会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院里的动静。在确定他们没有被吵醒后,轻手轻脚地出门,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蝉鸣了前半夜,后半夜安静下来。 温余把带出来的竹筐放在一旁。 乘着凉风,坐在地上。 睡意一下子涌上来,眼皮不停往下耷拉,头一点一点,最后睡了过去。 在鸡叫的时候,温余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背上身旁的竹筐上山干活。 如果被阿妈发现自己还没去砍猪草,是要被打的。那根布满倒刺的鞭子打在身上的感觉,温余不想再体验。 真的很痛很痛,倒刺深深的扎进肉里,吸你的血,又被蛮力拔|出来,伤口变得更大。再一鞭又一鞭,鞭打下去,血肉模糊。 只能不停的求饶认错,如果跑着躲开,只会被阿妈打得更惨。 温余曾体验过。 而温余的弟弟,温家唯一一个儿子。 看着自己的姐姐温余被阿妈鞭打,反而越看越高兴。看见温余流血,狼狈地向阿妈认错,还会在那里哈哈大笑,欢快的鼓掌。 叫阿妈打得再狠一点,在那里幸灾乐祸。 就好像是在看村里每年难得举行一次的表演。 在温弟心里,他从来不把温余当姐姐。 他觉得温余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也就在干活的时候有点用处,但家里还得给温余留口饭吃。 村里人认为在伤口上撒盐能治病。 那时候的盐很珍贵。 因为算命先生的话,在温余阿妈打累了之后,她用稀释过的盐水泼在温余身上。温余痛得想在地上打滚,但阿妈会绑住温余,原因无他。 她心疼那么一点盐。如果温余在地上打滚,那盐就浪费被糟蹋了。但那样伤口发炎而且会更痛。 简直是伤上加伤,要了温余半条命。 之后,温余就发烧了,躺在自己的茅草床上,茅草扎着皮肤,血一滴一滴渗下来,染红了茅草。 温余不省人事,在昏迷、疼痛中,嘴里微弱地喊着阿妈,阿妈。 但她的阿妈永远不会来。 阿妈似乎希望温余就这么走了最好。 反正她也按照算命先生说的好好对她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古话说的好,这一切不应该看温余她自己命硬不硬吗。 温余阿妈认为自己已经对温余够好的了。 温余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没有人过来看她,也没有人来照顾她,更没有人在意她。 她的存在似乎就是错误的,被这个世界所不容。 温余,温余。 永远被剩下来,不被需要,不被在意的那个。 从一出生开始,就不被善待。 这个家从来就不是温余的家,没有一个人把温余当做家人。温余的出生是不被任何人所期待的。 他们所期待的那个温余不是她。 但是温余每次都能挺过来。她的命硬的很。 只是每次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侥幸活下来。 出现在阿爸阿妈面前时,阿妈他们看向温余的眼神,仿佛是在问温余,为什么温余还活着。 他们已经默认温余死了。 默契的连白事都不准备给温余办,打算过几天铺盖子一卷,直接把温余扔掉后面山上去喂野兽。 在温余昏睡的这几天,温余的活一直都是阿妈在干。结果现在温余还活着,让阿妈感觉自己被温余欺骗了,还平白无故免费帮温余干了活,而温余在偷懒休息。 这让阿妈很生气,心里很火大。 当她每次打完温余后,看见温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以为温余活不久了。 死人是没办法干活,帮不了忙的。 结果温余还活着。 阿妈每次打温余时,咒骂温余,骂温余为什么还活着,诅咒温余去死。那些话让温余一次又一次心寒,因为她听的出来,阿妈是真的想让自己去死。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爱我。 阿爸和其他人对此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没有人会帮她,没有人出手阻止。 村里人听到动静只会假惺惺的围观。 一边了解发生了什么,劝着温余阿妈别打太狠,一边又站在原地有滋有味的看着,不出声阻拦。 就好像这是他们生活中的一点乐趣。 连小孩都跑来围观,面对被鞭子打得流血的温余,他们不觉得温余阿妈的行为还有温余不停流血的场景可怕。 反而其中一些孩子是和温弟一起玩的,他们喜滋滋的看着温余被打,甚至萌生出自己也可以欺负温余、教训温余的念头。 只因为温弟讨厌温余,温余爹不疼娘不爱。 当温余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睁眼醒来时,她不明白。为什么阎王不收她,为什么她还是活了下来,老天死死地吊住她最后一口气不让她咽下。 就好像她不应该这个时候死去一般。 温余的心早就已经冷了。 那间破屋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风雨洗礼后,破了个洞。温余阿爸知道,但他一直不修,因为这对柴房防潮没有太大影响,屋子没塌就行。他们也不管温余在这里面住的是否舒服。 屋子有漏洞后,夏天待在里面会感觉好一点,有风灌进来,会比之前要凉快一些。 但是冬天里会很冷。冷的温余直打哆嗦,不停的发抖,根本睡不着。 温余费力的把这屋子里的木头抬起来,好几次都差点失败了。 木头对温余而言太重了,温余中途休息了好几次,又深吸一口气,憋着一口气费力的把木头推过去挡住漏风口,但还是会有冷风顺着裂缝丝丝的吹过来。 在经过活动流汗后,冷风吹得温余更冷了。 温余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这么期望冬天不要再刮风了。 温余把自己所有的衣服,能保暖的都盖在自己身上,但没用,还是很冷。 温余的所有衣服真的少的可怜。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一穿就是从小到大,还是阿妈不要的衣服,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丢给温余的。 阿妈的衣服对温余来说穿在身上太大,从拖地漏风不用穿裤子,再到太大漏风。 其实都差不了多少。 温余每天的饭都是阿妈他们盛完自己的饭剩下来的给温余。有时是半碗稀的只有粥水没有米的粥,有时是一碗野菜汤没有野菜,味道淡的像跟喝水一样。 好一点能有一小碗野菜粥,不多但有菜有米。 这对温余阿妈而言,已经算是按算命先生说的好好对待温余了。 在温余阿妈他们看来,既然是个女娃,有衣服给穿,有食物给吃,有床给睡,做生意的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温余住在这里,我们养你长大。你就应该感恩戴德的干活报答。 如果没有算命先生的那句话,温余的命运可能就是被卖给村里某户人家做童养媳,或者一生下来就扔河里被淹死,他们不可能去养一个赔钱货。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村里的学校要上溯回百年前。 它是村里的读书人们举意办的。 在那个时候读书人是很受大家尊敬的。 村里百年前也曾出过个状元,可是出村后就再没回来过。村里闭塞,也不知村外朝堂上的消息。 一开始还会有书信寄来,后来杳无音信。 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有人中了秀才却功败垂成于举人。村里再也没人中过状元。 渐渐地再没什么人走出过村。 读书人干活不行,没什么力气。只会聚在一起空谈自己如何如何,有一身抱负。 他们决定教村里人读书识字,找自己家里人帮忙,找街坊四邻的人。以石木为材,建了个学校来教书。 以前不称学校称学堂,后来改叫学校。 他们认为没有文化、没有知识,那以后大家都出不来这个村,这个村会一直落魄下去。 只有文化和知识才能带着大家发展起来。 村里人对此也颇为好感。 谁都没有细想到底是为什么才被困在这村子里。 一开始读书人们是不打算收学费的,他们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带着村里人读书识字走出去。 但空有一番凌云壮志,不切实际。 那些大人要干活,根本没时间去听课。 有些人觉得这不现实,照他们说得一样,全村人都去读书了,那地里的活谁干,知识哪有吃饱饭重要,你不去干活难道饿着肚子吗。 书能当饭吃吗?显然不能。 但是也有不少人被那些读书人讲的所打动,他们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听课。 久而久之,那些读书人不干活,不收学费。这日子哪还过的下去。 再然后为了生计,迫于向生活低头。 才明白自己之前空头支票,想得多么天真,多么可笑。就像现实里无数次努力都中不了举人。 现实给这些读书人狠狠一巴掌,让他们清醒过来。后来他们就收起了学费,起初大家都是不乐意的。 但也有人理智,先生教书收学费那是天经地义。自古哪有学子拜师上学不交礼或钱。 这么想想,也接受了。毕竟读书人他们规定的学费也可以接受。 交一斗米或者束修。 读书人要学费时,满脸通红,难以开口,讲话磕磕绊绊。那些学费是为了维持他们生计。 想着自己的孩子以后有出息能带自己去外面享受享受上层的生活。村里人咬咬牙交了钱。 那么当读书人老了之后谁来教书? 学校里的先生并不是外面知青下山教书,而是在学校里面结业的学生。外面走不出去,就留下来教书。如此反复。 但有一点好处,当教书先生是有工资拿的。 村里的女孩不多,有养女孩的大多是在村里受过教育,家里也养得起的人家。 所以学校里只有少数女孩在这儿读书。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温余很瘦,不是那种正常的瘦。 是饿得皮包骨头,没有多余的肉。 眼睛被饿得很大,牙齿雪白。整个人看着很瘦小,好像风一吹就倒下。 温余每天都吃不饱,肚子饿得难受,感觉胃里酸酸的,一股子空虚感。 温余每天饿得偷偷去山上采野果子吃。运气好还能挖到番薯和竹笋,温余会偷偷藏起来,去柴叔那里换熟的食物吃。 这些都是温余偷偷进行的,不能被发现,被发现是要挨打的。 但温余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吃的。找不到她只能挨饿,有时摘的野果是青色的,吃起来很涩很苦根本不能入口。 温余每天不是在挨饿,就是在被阿妈打骂、嫌弃。 温余有个强烈的愿望,她想上学,她想离开这里,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上学成了温余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但温余知道,阿妈肯定会骂她痴心妄想,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甚至还会盯着温余,防止温余偷钱。 学校是有规定的,钱交了是不会退回去的。 阿妈阿爸现在已经在攒钱,为还未七岁的弟弟考虑学费的事情。他们要供温弟读书。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这个念头…… 温余想只要自己偷偷凑钱攒够学费,交了学费之后,阿妈总不可能逼着老师把钱拿出来。 交了钱总不能不让她上学读书吧。 至于之后的事情,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这是温余一直一直唯一期待想要做的事情。 温余很羡慕那些可以上学的小孩。每天背着书包,带着盒饭去上学。学校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温余每天都跟着读。 温余每天偷偷捡多余的树枝,卖给村里另一边的柴大叔。又或者是卖番薯和竹笋,一切温余发现的能卖的温余都卖。 每次都是走山路悄悄过去的,温余走得急,有时候是跑过去的,因为不能被阿妈发现。 柴大叔是生意人,你有货他有钱。他听说过温余的事情。村子也就那么点大,哪家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八卦,不出多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 柴大叔的生意都是跟村里的老师或地主做的。 他祖上一直是商人,跟村里村外都有稳定的生意来往。 每年快冬天的时候准备出山卖柴。 冬天出山很危险,但商人讲究诚信。既然谈好了生意,双方定好了时间,就必须出山。 柴大叔从来不多管闲事。 温余跑过来那么急,满脸通红,还喘着气,偷偷摸摸来卖东西。 温余已经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了。柴大叔猜的出来,在温余开口想让柴大叔保密之前,柴大叔就知道了。 他只是告诉温余自己不会多管闲事。 温余知道,柴大叔的意思是他不会说出去。但如果温余自己这边被发现,同样,他不会帮忙。 温余很放心,她也不求柴大叔会帮她什么的,毕竟他俩非亲非故。 一连几个月下来,温余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瞒着,攒够了一年的学费。 但后面还是被阿妈发现了,因为温余有天割猪草回来迟了。 那天下雨,下得太突然,温余没有一点准备。 回去的那条山路泥泞不堪,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跤,跌到山下去。 温余小心走着,但心里又万分焦急。 喂猪的时刻快要到了,而自己还没回去。 一个不留神,温余直接人连带着竹筐摔了下去。滚了一身的泥,小石子硌的身上疼。温余缓了缓,爬起来,看向竹筐,松了口气。 幸好竹筐没坏,不然又要被阿妈打了。 等急急忙忙回到家,阿妈却阴气沉沉地看向温余。温余右眼皮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念头。 当阿妈问温余,剩下的钱呢。 温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气。 那是阿妈唯一聪明的一次。 她发现了温余的不对劲,在温余超时未归时,搜了温余的床,在温余的床下发现了温余偷攒的学费。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温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冷的。 她看见阿妈拿出那些钱,那些她幸幸苦苦攒的钱。温余眼睛都红了,温余在阿妈打她时她没哭,在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人后她也没哭。 “我想读书,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没花你们一分钱。温余张口喊到,但声音很小。 温余又大声重复一遍,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温余阿妈气得直接动手打温余。 她把温余养这么大,温余居然还敢顶撞她。 一个女孩上什么学,钱赚来还瞒着父母偷偷藏起来。这些钱就应该交给家里,给弟弟用。 温余不逃不躲,一直在不停重复地对阿妈说,“我要读书。”温余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但一直强忍着没流下来。 柴叔正好在店里,听见外面有人路过嘴里在聊温余,“温余她阿妈又在打温余了,听隔壁阿婶说温余偷了自己弟弟的学费,还一直犟着说要读书。啧啧,温余阿妈他们一家可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你说一个女孩子,读什么书,还不趁早找个要她的人家嫁了……欸欸,我们赶紧去看看,听说现在温余阿妈还在打。” 柴叔好巧不巧,听到了全部。 他坐在店里,过会儿还是出门了。 温余没想到阿妈能这么无耻,一边打自己一边又向听到动静的来人和旁边的邻居阿婶哭诉着颠倒黑白,说她偷了弟弟的学费藏在自己床下。 说被自己发现后,温余还撒谎说是自己赚的,她一个小孩能去哪里赚钱。说自己把温余拉扯这么大不容易,没想到是养了头白眼狼…… 温余的辩解根本无人听也无人在意。 在他们看来这场戏够精彩。 温余无力茫然地看向旁观的众人,听见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都在指责自己。 突然一个熟人的脸闯入眼帘,是柴叔。 柴叔一路急忙赶来,他以为温余阿妈阿爸他们对温余再不好,但至少温余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好歹是温余她阿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却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担心温余。 一开始柴叔确实是对温余有些偏见。被迫听多了那些八卦,下意识地对入,没想到自己也变成世俗人。 柴叔不爱八卦,也不爱听。但耐不住旁边都是大舌妇。 她们忙完活闲下来,就喜欢一堆人坐在一起在那里聊哪家哪家的八卦,谁谁谁又怎么了,这仿佛是她们人生中唯一的乐趣。柴叔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她们聊得最多的就是温余,讲温余如何如何不懂事啊,又被她阿妈打,说什么温余欺负弟弟…… 笑话。 在柴叔了解温余后,分明就是温弟欺负温余。 温余没打过、没骂过他,反而是他找着往上赶。 在那儿跟碰瓷似的,见温余不顺眼,就在温余旁飙发演技,大哭着引来温余她阿妈对她说温余打他骂他。 见温余被阿妈打还在背后对温余做鬼脸偷偷笑。 一到阿妈就哭着委屈巴巴,一副多么可怜的样子。 温余看见温弟眼泪哗哗流,一开始还莫名其妙。哄着温弟让他别哭,结果…… 次数一多,温余早已熟知温弟的套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之后温余看见温弟找她,就赶紧躲得远远的。 这几月在他看来温余懂事乖巧勤奋,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温余阿妈是怎么忍下心这么对她。 一点也没把温余当作家人。 “温余的钱是我给的,她每天都是在干完家里的活后,捡树枝来和我做买卖。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温余偷温弟的学费了?”柴叔嗤笑。 “大家看,这是温余每天到我店里做生意时的账单,我柴家祖上到我都是做生意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我绝无半句虚言。”柴叔拿着账单转了一圈,给大伙看了个明明白白。 温余阿妈的脸都白了,她当时没多想。没想到这钱竟然跟柴叔有关。 众人传着账单看,都议论纷纷,这确实是真做不了假,这柴家的印章都盖着呢,账单上日期写的明明白白。 说起来好像确实有看到好几次,温余背着装满的竹筐往柴叔店里跑,出来后又背着空的竹筐回去。 “温余阿妈,你要不拿出你藏的钱看看钱到底有没有少,今儿,大伙都在这儿,自然不会随意冤枉了谁,你说呢?” 温余阿妈脸色难看,这时候温余阿爸出来圆场。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柴叔可不管这是不是误会。再说,这一看就是故意的,正要开口。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一阵哗然。“大师不是不来了吗?” “今日可不是大师往常都来的那一天。” “哎,你管那么多,重点不是大师来了。” “先生、先生,您终于来了。今日我们谁是您的有缘人。”一大波人向村口奔去。 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荒诞可笑。 温余家旁一下就少了好多人,只有温余父母,柴叔还有温余站在院里双方依旧对峙着。 柴叔要求温余阿妈向温余道歉。 温余阿妈哪拉的下这张老脸,不愿道歉。在她看来温余是自己生的,哪有父母向孩子道歉的理。 温余扯了扯柴叔的衣角,抿了抿嘴,摇摇头,她不在意阿妈道不道歉,也知道阿妈不会道歉。 她唯一在意的是那笔钱,她的学费。 “阿妈,你把我的学费还我。” “那是我自己攒的钱。” 柴叔一直盯着阿妈,阿爸又开始做“老好人”,训斥阿妈把钱给温余。不要坏了乡里乡亲之间的和气。 以后温弟要想出村还得仰仗柴叔带路。 柴叔每年出村有经验,更何况以前每年村里那些读书人出村都是柴家人带他们出去的。 阿妈不情愿的把钱还给温余。 温余拿到钱后松了口气,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了。 她把钱交给柴叔希望柴叔能替她保管。 温余知道柴叔走后,阿妈肯定会向她要钱,把钱拿走当作温弟的学费。钱放在温余这儿不安全。 今天柴叔肯帮她,温余信任他。 果然阿妈看见温余把钱给了柴叔,脸都绿了。 那到手的鸭子飞了,阿妈气的牙痒痒。 柴叔当然一口答应,还故意大声跟温余说,“以后有事来找柴叔,柴叔罩着你。” 温余阿妈听到这声叫喊后气得不行。她听出来了,柴叔这是在告诉她千万别作妖,别欺负温余。 温余知道柴叔是在帮她,心里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原本学堂是规定要交一斗米或束修。 但后来改了规矩,交钱。 因为有了钱,就可以和柴叔做生意。 等这一切都过去后,温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她记得她听见有人说大师来了,是那个算命先生吗? 温余抿了抿嘴,有些犹豫。 她年幼时听说,她的名字——温余是一个算命先生取的。旁人那时以为是温余阿妈跟算命先生有缘,可听算命先生的意思是跟温余有缘。 她们在那里感慨,算命先生的有缘人可是很难得的,村里极少有人和他有缘分。算命先生每次算卦都算得可准了,简直是老天爷亲传弟子。 话里全是对算命先生的尊敬和崇拜。 唉,她们又叹了口气。 话题一转,可惜啊这温余怎么就是个女娃娃。 当时全村人都以为这会是个男娃,而且说不定还是全村的希望…… 温余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见见这个算命先生。 问问他为什么当年和自己有缘,问问他知道那时阿妈肚子里怀的是女孩吗,问问他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温余刚有念头。 可望向村口,算命先生的所在处,那里乌泱泱的人围成一片,时不时有人摇着头叹气离开。 温余好不容易升起的念头又退缩了。 还是算了吧,说不定自己现在不是有缘人了。 温余藏起念头。可脑海里却又是不是蹦出想去找算命先生的念头。万一,万一,我还是有缘人呢?就算不是,去见一面也不会怎样,温余内心在不停挣扎。 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所有人都离开了。在回村的路上有人嘟囔着今天怎么一个有缘人都没有,这不可惜了……算命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下次要又不来了呢。 温余还是想去看看,她想就看这次机会老天给不给。现在赶过去,如果算命先生还在没走,她就问。如果不在,那……就是没有缘分。 等她到了村口却没有看见算命先生。温余失望低头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后面有声音响起。 “温余。” 温余闻声转头望去,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给人仙风道骨的感觉。 “我在等你。” “温余,今日你是我的有缘人。” 温余心想他难道是算到了我会来吗?如果我犹豫后还是没来,难道他要一直等下去吗? 算命先生笑了笑,好像是知道温余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会来的,就像现在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心中有疑惑,可我不能答,这是天意。”算命先生抬头看向老天,又看向温余摇了摇头。示意温余什么都别问。 即便她问了,他也不能回答。 温余正想开口,但当看到算命先生这一举动后,抿了抿嘴,把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咽回肚子里。 “我今日来是为了你,温余。你若信我,便把这玉石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玉石的存在。” 算命先生拿出一条“项链”,玉石被打造成玉环,用红绳穿过。 算命先生走向温余,离温余还有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手隔着衣物,不碰到温余,小心翼翼且温柔地将玉石戴在温余的脖子上,打了个结系住。 戴完后,后退。 温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去碰那块玉石。她不明白,算命先生为什么给她这么珍贵的东西。 温余充满疑惑地抬头看向算命先生,想知道为什么。她很迷糊,感觉脑子乱成一锅粥。她急需算命先生给她一个合理且能让她明白的解释。 但算命先生还是那句话,“这是天意。你要好好保护玉石,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温余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块玉石多么珍贵,要是让阿妈他们知道,肯定会红着眼让她交出来。 算命先生走前还交代温余,未到九岁,不要上学,这也是天意。希望温余能够遵守。 算命先生这个人给人一种信服感,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信任他,会按他说的去做。更何况温余一个小孩。 温余看向衣服前的那块玉石,那是块上乘的和田玉。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一下玉环,是暖的,手感很舒服。 温余站在村口,望向算命先生离去的背影。 夕晖落在山上,火红的一片云霞,后面紧跟着的是夜幕。算命先生的身影被拉的老长老长。 温余紧紧攥着玉环,看着算命先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黑夜笼罩。 温余松开手,把玉环放好。放进衣服里,紧贴着皮肤。转身往住处走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早,温余急匆匆的干完活后,背着竹筐往家里跑,她刚从柴叔店里出来。 温余要赚以后的学费,她的书包里放着两个窝窝头,是柴叔特地给温余留的。 这是温余一天的饭,温余每次从柴叔店里出来回家,放下竹筐,来不及去堂屋,就得直接奔向学校。 何况去堂屋吃了和没吃一样,留给温余的只有寡淡的小碗粥水,少的可怜。更指望不上阿妈给温余准备午饭。 这些事情温余从不和柴叔说,她不想麻烦柴叔。即使温余掩盖地很好,但柴叔还是能知道,他有途径,就是那些嘴碎爱聊八卦的邻居。 所以他会偷偷地帮温余,他知道温余不想让他知道,他就每天省下来给温余留些窝窝头或者烤红薯或一个白面馒头,让温余偷偷吃别被发现。 温余眼睛很涩很酸,她知道柴叔对她很好。 她也知道柴叔其实都知道,两个人都没有戳穿这个局面。温余接受了柴叔的好意,柴叔也继续去听八卦。 学校靠山而建,对面望去正好是村中间的那条河。那时,还有读书人专门去查风水书,说是这背山面水,风水极好。还有种说法是建在这里安静,不会听到村里人的吆喝声。 安静,确实安静。都是大自然的声音。 温余气喘吁吁的来到学校后,进教室上课。 等到课间,偷偷溜去山上去啃窝窝头。 这座山温余来的次数多了就熟起来了。 只有这里那些小孩不敢来,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鬼故事,说是很久以前这里山体滑坡,压死了很多人,他们的鬼魂被久久滞留在这,不能投胎转世。每天晚上都能听见这里,那些人临死前的呼救声和哀嚎……而学校建在这里是为了镇鬼。 这故事说的有多离奇就有多离奇,但偏偏他们就信了这个没来由的鬼话。一看见温余往山上跑就怯步了。 而温余正是恰好知道他们害怕后,每次都往山上跑。 温余吃完早饭后,又回去继续上课。 一下课她就去高年级那边晃悠,她想找许佳宁。 她记得许佳宁的样子,许佳宁看起来也就十四岁左右,于是温余便在这年纪左右的班级寻找。 温余有些怕生,她不敢直接去班里找,怕许佳宁不在,只是踮起脚,伸着脑袋,努力地朝窗口望去,眼睛快速搜寻,去找许佳宁的身影。 温余每节下课都来,她在高年级班外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发现许佳宁的身影。温余有些失望,她一下课就冲出来守着,许佳宁不可能不在啊。 温余很失落。 是不是今天许佳宁有事没来上学? 温余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所以她昨天才待在学校一直待到晚上吗?是家里有事吗? 外面有学姐看到温余来这好几次了,看着好像在找人。她听说过温余家的事情,很同情温余。她想自己或许能帮温余,她向温余走过去。“温余,你在找谁,我可以帮你叫她/他出来。” 温余看向学姐,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睛一亮,“学姐,你认识许佳宁吗?你能,帮我叫她出来吗?”学姐显然一愣,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不认识,那你知道她在哪个班吗?”温余摇摇头。“我只知道她看着约莫十四岁的样子。”温余闷闷地回答道。 学姐无奈,“我帮你问问看。” 温余跟在学姐身后把高年级全走了遍,问了遍,他们都说班里没这个人,没有许佳宁这个人。 一个一个班找过来,听见一句又一句,“没有。”“许佳宁是谁?”温余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 学姐有些诧异,问温余是不是记错名字了。温余抿了抿嘴,只是低头向学姐道谢后急忙离开。 因为温余想到许佳宁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自己是这里的学生,至于许佳宁是老师的孩子、这儿的学生,这一切都是温余自己脑补的。 但温余还是不放弃,她迫切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许佳宁真的不在这。 只要,只要我去校长办公室查看一下学生档案,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我就知道许佳宁到底在不在这。 对温余来说,许佳宁是温余第一个交到的好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她趁下午放学老师们都回家后,拿了根铁丝来撬锁。在温余有想法后她就立即行动去找了根细铁丝,她打开门进去。 这是温余有史以来干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情。 温余小心地翻找着,最后把视线移动到最上头的柜子。那柜子摆放的很高,整体高度有两个温余那么高。 温余踩着凳子,打开柜门,拿出学生档案查看。 学校学生不多,很快就翻完了,温余固执的重头开始翻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找到许佳宁的名字。 她低着头拿着那本档案一动不动,窗外透进一束光,办公室里光与暗交错。太阳快落山了,随后温余冷静地把东西放回原处,整理好一切后出门,把门关上。 但温余的眼眶是红的。 昨天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人也该醒了。可许佳宁那么真实,真的是一场梦吗? 许佳宁说的那些话,温余依旧历历在目。温余有些茫然,她在这所学校找不到许佳宁存在的痕迹。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温余走出校门,她没发现后面许佳宁在看她。 许佳宁想叫住温余,她看见温余一脸的难过,她不知道温余又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伤心。 她刚从图书馆爬起来,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伸了伸懒腰,照惯例,出去逛逛活动活动,心想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小温余。 看看她还能不能看见自己。 图书馆视野很好,窗户能望到校门。 许佳宁刚起身准备要走,忽有所感地看向窗外。 正见温余走出校门,许佳宁视力很好。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温余眼睛都红了。 这是……哭过了?谁又欺负她了? 许佳宁保护欲忽然升起,全然不知自己就是惹得温余伤心的罪魁祸首。 许佳宁正准备叫住温余,但突然一顿。 就在这片刻间,温余已经不见了。 许佳宁感觉到自己快要离开这里了,虽然时间不确定。但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很笃定,这让许佳宁感到奇怪。她没有多喜悦,她已经习惯待在这里了。更何况现在还有温余。 许佳宁的感觉没有任何来由,也得不到解答。 黑夜慢慢过去,太阳又再一次升起。 温余依旧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果然,一放学,那些小屁孩又来欺负她了。 这次温余早有准备,她拿出山上折的树枝来恐吓他们,“这可是后面山上沾了亡魂血的树枝,被它碰到,可是会有小鬼跟着你们回家。” 果不其然,那些小屁孩听到后都纷纷僵硬的停下脚步不敢靠近她,生怕被树枝碰到。 看着他们往后退,一副就要逃离她的架势。 温余在心里想,终于找到治小屁孩的方法了。 可惜,温余想得过早,小孩里还有个鬼点子多、比较聪明的,“你们别被她骗了,那树枝她自己也拿着,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她肯定是在骗我们。” 这句话一下子就稳住了军心。 但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动手,那小孩想了会儿,又说了一句。“她说碰到有小鬼跟着回家,那不碰到就行了,咱们可以用石子砸她。”紧接着,那小孩就随便拿起地上一块石子砸向温余。 那石子尖锐而不圆滑,长得磕磕绊绊,砸得温余生疼。这话一出,那些小屁孩围着温余群起而攻之。大大小小的石子一下子从四面八方砸向温余,温余来不及反应,只能蹲下抱住头,保护好自己的脑袋。 许佳宁一过来见到的就是这局面。 她低头找了些石子,一个个石子快且准的砸向了那些小屁孩。“哎呦。”“哎呦。”惨叫声连绵起伏。 “好痛啊,谁砸我?”忿忿声不明而起。 温余感觉到没有人再砸石子了,继而听见小屁孩的惨叫声。温余松开手一抬头,就看见许佳宁正抱着石子在砸那些小屁孩。 小屁孩一开始还以为是谁技术不好,砸错人了,后来发现大家都被莫名其妙地砸到了。 更诡异的是他们发现砸他们的是同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一堆石子浮在空中,自己一个一个朝他们飞去,力度还极具有杀伤力和攻击力。 “姐姐。”温余对空气喊到。 那群小屁孩的表情更诡异了。 “温余,你是不是养小鬼了,你对空气喊什么话。” 这句话一出,不仅温余沉默了,连石子都停住了,就那么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气氛更诡异了。小屁孩们头皮发麻,脚软的没有力气都站不起来,说那句话的人,心里后悔极了。他感觉身边阴气阵阵,寒毛都竖起来了。 连石头打在身上的疼痛都被内心的恐惧给压了下去。“那边根本就没有人。”后面这句还未出口的话被他自动顺着口水咽了下去。 现在许佳宁知道了,其他人依旧看不见她,而温余还能看见她。但许佳宁并没有把要离开的感觉和温余联系起来,或者说她完全没往温余这方面想。 她只是觉得温余很特殊。 那些小屁孩忽然见浮在空中的石子哗啦啦一下子全掉在地上,心里感觉更毛的发慌。一根躺在地上的树枝,笔直的仰起,朝他们慢慢飞过来,然后自己转了转角度,斜着身体,自己移动起来。 许佳宁写字速度很快,全然不管好不好看。不一会儿,地上歪歪扭扭的出现几行大字。 这件事情保密。要是被我知道你们说出去了,我就扒了你们的皮,喝了你们的血,闹的你们家不得安宁。还有不许再欺负温余。 正巧,一阵阴风阴嗖嗖的吹过,更衬景了。 那些小屁孩早就被吓哭了,看着这几行字,连忙点头答应,保证不欺负温余。在他们答应后,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树枝自己又动起来把字划掉到了。这时天彻底黑了,太阳下山了。 他们连掉在地上的书包都忘了拿,一群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一幕够他们铭记终生。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许佳宁的祖爷爷曾是大官。 但到了爷爷那一代改为经商,爷爷他想法很多,喜欢经商,有经商头脑,对做官没有任何兴趣。 再后来历经改革,封建王朝殁了,改叫民国。 后来战乱四起,虽然经商有留下点钱,但是在那个时候根本不够用。又因为许佳宁的父亲继承家业时在做生意上摔了跟头,赔进去好多钱。 现在许佳宁家里只剩许佳宁一个人。 许佳宁休学了,她没见过祖爷爷,但小时候经常听爷爷提起过,一直念叨着祖爷爷的家乡。说祖爷爷一直想再回家看看,可惜找不到那条路。 说自己到现在都还未完成父亲的遗愿,去替他再见一面家乡。 许佳宁决定顺着那时祖爷爷留下的地图,去找找那个地方。 许佳宁机缘巧合一路找来竟找对了。那时天色已晚,可远处没有村子,这附近只有一座城隍庙。 许佳宁只能暂时待在庙里过夜。 但没想没过多久,偏偏下起了雨。 起初很小,后来渐渐地越来越大。 明明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晚上就成狂风暴雨。 风呼呼地刮,猛烈地像是要撞倒这间破庙。 这城隍庙看着荒废已久,没有人过来祭拜。 周围也没有人烟,一片荒芜。 里面全都布满了蜘蛛网,杂草疯狂破土生长。 许佳宁刚进这庙里就被浓重的灰尘呛到了。 这破庙看着并不可靠,感觉整个摇摇欲坠。 风再大点,就可以应风而塌。 突然bong一声巨响。 许佳宁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再醒来,看到的却是破庙不见踪影,整座山看着被人用刀斜着切了一块。 山体滑坡,直接把许佳宁和这庙埋藏在下面。 许佳宁只能对此用尽至生所学痛骂一声,这破天气,完全没有任何气势。许佳宁整个人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懵了。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缓解,思考接下来她该干嘛。 许佳宁醒来的时候还是阴天。 她对此还懵懵懂懂,毕竟这是第一次做鬼,没有经验,她的魂体还很虚弱。 当乌云散去,阳光照射出来,许佳宁整个魂都处于阳光下,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疼痛,浑身上下被火灼烧。 她赶紧跑到阴暗处躲着光,果然好一些了。看来不能见光啊,那不就等于白天不能出来吗。 许佳宁,你傻不傻,怎么当了鬼后变得更傻了。 许佳宁在心里唾弃自己,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话本你没看过?有点常识,你见过哪只鬼能在青天白日里游走的。 欸,等等,我刚刚是在跑过去的吗,我那分明是飘过去的啊喂。冷静过后,许佳宁很快就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做鬼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她什么时候能投胎?地府在哪?黄泉在哪?还有黑白无常会来找我吗? 许佳宁一堆疑问。 等到天黑后,许佳宁尝试自己去找地府,结果刚走了几步路,阿不,是飘了几步路,她发现自己出不去了。有什么东西在挡着她,许佳宁不信邪,试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她发现自己只能待在这被埋了的庙附近,飘不出去,只能待在这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许佳宁无聊地打发鬼生,她尝试让自己不再飘着,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人走路一样,就这样练了好几遍。最后的成果不再是飘来飘去。 后来,许佳宁就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这里有了人烟,建起学校,再后来遇见温余。 在这期间,许佳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停留在这里,没有人看得见她。 许佳宁一到白天就躲起来睡觉,直到晚上才出来活动。她等了很久很久,可黑白无常一直没来。 许佳宁发现自己一开始是碰不了任何东西的,但随着时间的变化,许佳宁发现自己可以碰死物,但碰不了活物。她试过站在一个人面前,然后看着那个人穿过她的身体走过去…… 她碰不了活着的花,碰不了会呼吸的树。 秋去春来,许佳宁看着花枯萎,树掉叶,然后又焕发生机,四季轮回。而自己依旧在这里。 再后来,许佳宁就一直待在图书馆里。 图书馆视野好,风景好。还晒不到太阳,背光。 里面还有好多书,许佳宁无聊的时候就随机抽一本看看,以此来消磨渡过时光。 如果连鬼生都那么浑浑噩噩,没有东西能来消遣时间,那不是连鬼都要抑郁到死。 等许佳宁向温余解释完后,一抬头看见温余眼眶红红的,眼泪珠子在里面打转,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温余当时难过是因为她只知道许佳宁叫这个名字,她记得许佳宁的容貌、许佳宁的声音、许佳宁的温柔还有她的广博多识。但她找不到许佳宁在哪,找不到许佳宁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现在温余难过,是因为她心疼许佳宁。 她在为许佳宁而难过。 许佳宁手忙脚乱,慌乱无助,“你,你别哭啊。” “我当时没跟你说,是因为天色太暗了,我怕说出来你会害怕。那个时候,没有人能看见我,我…我也没想到你看得见…可以看见我。我当时以为是偶然,以为,以为……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许佳宁语无伦次,嘴巴到了关键时刻偏偏不会说话了。许佳宁一脸懊恼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许佳宁一直在跟温余解释、道歉。 她以为温余是因为自己隐瞒而伤心。 温余看见许佳宁这样,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许佳宁,“我不难过了。姐姐,你不用向我道歉。 我不是因为你隐瞒而难过,我是在为你而难过。” 许佳宁愣在原地,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漫长的岁月,变得无所求、无所愿。真真正正地完全成为一只鬼魂。 但现在许佳宁感觉自己似乎有了心跳声,整个人都变得鲜活,好像与这人世间有了联系,又重新变成有烟火味的人了。 而带给她这一切变化的人是温余。 温余走上前,想抱住许佳宁,却发现自己穿了过去,碰不到许佳宁。温余晃了晃神,她忘了许佳宁说过她碰不了活物,所以自己也不能真正拥抱她。 但温余还是踮起脚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虚抱着许佳宁。这个拥抱情难自禁,但并无他意,只有安慰。 温余希望许佳宁以后都能够快快乐乐地。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温余上课的时候一直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这视线没有恶意,反倒平静温和。 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温余才转头看向那视线所在处,却看见许佳宁坐在那里整个人缩得小小一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温余。 两人对视。温余看见许佳宁笑得眉眼弯弯,朝她挥手,白色的长裙落地,但又不是真正落地。 如果是其他人,穿着白裙,可能大有一种白衣女鬼来索命,但许佳宁却给人一种脱俗成仙的感觉,再加点古灵精怪和奇思妙想,反而很灵动活泼。 温余没发现当她看见是许佳宁的时候整个人上下都洋溢着开心,整个人都轻松愉悦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姐姐,你怎么来啦。”温余背着书包望向外面,天还亮着,太阳还没下山。温余担心地看着许佳宁,左右查看,似是要把许佳宁看出个洞来。 “我来接你放学鸭。”许佳宁眨眨眼笑着朝温余说道。“放心我没事,我好好地,还能在你面前活蹦乱跳,你看。”许佳宁转了一圈,还在原地蹦哒了一下。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许佳宁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 温余跟着许佳宁来到教室后面,地上放着的是一把油纸伞。 但很奇怪,它是全黑的,温余从来没见过。这把伞看不出好坏,只是散发着一股子古老的气息。 “你看,我就是撑着这把伞来的。我发现我只要伞对着太阳撑,不被阳光照射到,我就可以撑着这把伞在白天走动啦。” 这把黑伞是许佳宁在山上闲逛时偶然发现的,被藏在草丛里,看不出来,要不是许佳宁差点被绊倒,可能就错过了。 “疼不疼?”温余看向许佳宁。 发现这一点,应该拿着伞试了好几遍吧。 许佳宁立马反应过来,摇摇头。 “不疼。我很聪明的,一下子就发现啦。” 许佳宁狡黠地说道。 话题一转。 “啊,不行,白天出来,一把伞在空中摇摇晃晃自己飘着,肯定会有人被吓到的。”温余安慰许佳宁,“没事,不被他们发现就好了。” 当许佳宁发现这一点时,她很惊喜,以至于下午快临近温余放学时,立马奔过来等着温余,想告诉温余分享这个好消息。 许佳宁外表看着年纪虽小,但那时候她已经十六岁了,经过这百年的漫长岁月,温余叫她一声奶奶也不为过。叫姐姐倒还差了些许辈分。 但是许佳宁也没说些什么,就随着温余这么叫。 后来温余不知何时改呼她大名,每一次都听着珍重而缱绻。让许佳宁把没大没小、差辈分的话全都咽回,任着温余喊,但她更喜欢温余唤她姐姐。 温余今年十四岁了,站起来有许佳宁差不多高,柴叔把温余养得很好,还长了些肉。 温余小时候从五官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当时被饿得太瘦。经过柴叔和许佳宁的投喂,现在好了长开了,五官凸显出来精致浓艳。 自从那天许佳宁解释完后,她便带着温余在学校、后山上到处乱窜,时不时脑袋里蹦出个鬼点子,找温余一块去玩,似是要把过去的寂寞全都清扫个干净。 温余就由着她高兴。 “温余。”许佳宁向温余招手。“快过来,咱们去山上捉鱼。”“快快快!”许佳宁兴奋地说道,昨天她在山上一直晃悠,结果发现了一条小溪,但不知尽头流往何处。 “姐姐,你慢点走,别急。” 山路崎岖难走,坑坑洼洼,温余跟在许佳宁身后,往山里走去。左拐右拐,一路走下来,连温余都有些记不清来时的路。 这个方向太偏,周围全是高耸的树,斑斑驳驳的树影落在地上,抬头看竟被树叶挡了个严实。勉强透过缝隙,能看见光。 “温余,跟紧我。” 温余应了一声,不一会儿,能听到流水声。再走几步路,看见前面有溪流流过。 这到是神奇,温余往这山上跑了无数次,次数多的温余都记不清了。一开始是为了躲那些小屁孩,后来小屁孩们被许佳宁吓得安分守己,不敢来找自己麻烦。温余的日子也就过得舒适起来。 后来是为了躲温弟,倒也不算躲。只是不想与他碰面,温余每次和温弟扯上关系,准没好事发生。 温弟在家里欺负温余欺负惯了,没想到到了学校后还时时刻刻“惦记”着温余。 温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温弟被阿爸训过,不要再“欺负”温余。那些年温弟欺负温余,阿爸都看在眼里,但并不管,由着温弟闹。 现在劝告温弟,当然不是什么阿爸良心发现,父爱又起,他只是要和柴叔打好关系。 为了谁?当然是为了他的好儿子。 温弟被阿爸训了,当然不开心。自然是变着法子折磨温余,使劲儿欺负她。温余从不和他计较,能离他远点,是远点。 但有一次,温弟欺负温余被柴叔看到了,柴叔直接把温弟揍了一顿。温弟当场直接哭着闹着要回家找阿妈阿爸,结果被柴叔吊着拎回了家。 温弟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宰的鸡和鸭,被柴叔掐住了命喉,死活动弹不得,只能憋屈地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柴叔轻轻松松地拎着温弟走进院子里,叫阿爸出来。这一路上温弟委屈极了,怒不敢言。村里的人目睹他一路被拎着,视线都聚在温弟身上,看得温弟浑身不自在,还被笑话了。 阿爸和柴叔两人在院子里对峙,温弟以为阿爸会给自己“报仇”,结果阿爸又当着柴叔的面“教训”了温弟。 当然不是真教训,他哪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但也要做做样子,阿爸向柴叔道歉说自己没教好温弟,还说这些都是他们姐弟俩之间的玩笑。小孩子嘛,之间有什么争吵、打架的都正常,哪有那么严重,绝口不提让温弟给温余道歉。 柴叔冷笑,这把戏他还看不出? “温余阿爸,演技有待加强啊。” 柴叔直接一语戳穿阿爸虚假的演技,不买账。 柴叔知道温余阿爸好赖话不听。 直接警告,“别再让我看到温弟欺负温余……” 话未尽,语气深意绵长,耐人寻味。 温弟当然看不出阿爸的用意,只觉得阿爸变了,还让他很没面子,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打他,不帮他讨回公道,而这个外人在此之前也揍了他一顿。温弟只觉得阿爸不疼他了。 温弟愈发讨厌温余,他觉得自己这么对温余没有错,问就是温余活该。被柴叔这么“侮辱”了一回后,他就在背后偷偷搞小动作欺负温余。他以为温余不知情,不会去跟柴叔告状,其实温余都知道,只是她不想与温弟计较。 “我们捉些鱼送给柴叔吧。” 许佳宁打着伞,站进河里。 她可以碰到流水,踩着河底的石头,但她没有感觉。一只鬼魂哪有人的触感。 但许佳宁发现她可以隔着东西来触碰活物,就好比现在,她拿着树棍插鱼。 “好。”温余笑着也加入进来。 半天过去,只见两人坐在地上,温余累的气喘吁吁,而许佳宁则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太累了,弄了这么半天,太阳都要落山了。 余晖照着她们,在溪水中折射。 这是两人都享受的宁静时刻。 “山上的蘑菇不能乱吃,有些是毒蘑菇。” 许佳宁看见温余就要摘向那颜色鲜艳的红蘑菇,许佳宁连忙出声阻止到。 “温余。那些长得好看的蘑菇,它们大多虚有其表,不能吃。吃了会中毒的。”许佳宁苦心婆心。 温余讪讪地收回手,实不相瞒她其实是打算采些蘑菇给柴叔的。 幸好,幸好。不然吃到毒蘑菇的就是柴叔了。 其实温余没见过这蘑菇,这可能就是不懂常识,温余以为所有的蘑菇都是可以入口的。 看来以前温余采给柴叔的蘑菇都歪打正着是可以吃的,不然柴叔第一个发现先把温余送到村里的老医馆看病。 “你看,这种白杆杆红帽帽,上面还布满了点点,看着胖胖的,这种不能吃是毒蘑菇。” “还有那种也是红色的,但是它杆上的菌盖是圆状,看着很大一片,稍稍往上卷的也是毒蘑菇。还有那种杆和菌盖全是白色也别吃,知道吗,还有,还有……” 温余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就想到那次去山上摘蘑菇的事情了。本来是打算摘一堆蘑菇送给柴叔的,结果变成了许佳宁的教课。 “柴叔,我给你带了鱼。” 两条鱼被两个树棍插着,半死不活地努力挣扎着,尾巴一摆一摆,嘴巴无意识动着。 柴叔在店里小憩,突然听见敲门声,是温余在喊他。他看向时间,晚上七点,一开门就看见温余 拿着两条鱼。 温余把鱼交给柴叔。“你这…是去哪儿弄的?” 柴叔疑惑,看向温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余狡黠地笑笑,“秘密,不能说。” “柴叔,这是谢礼。”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温余说完摆摆手,趁柴叔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了。 柴叔无奈摇摇头,拿着那两条鱼回去。 温余和许佳宁经常大晚上坐在操场上看星星。 自从知道许佳宁可以隔物碰物,温余时常会准备条绳子,是天青色的,绑在自己和许佳宁的手腕上。只要绳子连着,温余就知道许佳宁在哪。 温余懂许佳宁未说出口的害怕。 成为鬼魂的开始,与平时的作息时间完全相反。只能晚上出来活动。这一切对她来说,是未知的,她是鬼但这不代表她不怕鬼。乌漆墨黑的晚上,很安静,没有早上那般喧闹,但也很冷清。 而许佳宁度过了这样的夜晚一天又一天。 许佳宁也懂温余,知道温余的愿望就是走出这里,也知道温余很感激柴叔,一直想要报答柴叔。 彼此都没有明说却能意会,因为足够了解对方。 所有的不幸和等待,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她们的相遇。 许佳宁没有跟温余说她能感觉到自己会离开,她不知道准确日期。许佳宁早就在心里决定,即使到时候真能离开这里,她也会陪着温余,一起离开这里。 温余向许佳宁隐瞒玉环的事情,不是温余不信任许佳宁,而是她答应过算命先生,任何人都不能知道玉环的存在。温余等下一次见到算命先生,等算命先生说可以让许佳宁知道,她就会立刻向许佳宁坦白。 许佳宁还会跟温余聊身边的花花草草,聊这个世界,聊她们所认识的宇宙。时不时还会给温余科普什么蘑菇可以吃,什么蘑菇不可以吃。 她们之间聊不尽,但不刻意。 “温余,今年生日你想怎么过?” “我想你陪我一起看长庚星和启明星,等日落等日出,陪我从天黑到黎明。” “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这个。我可以每天陪你。” 许佳宁,我希望每天每月每年你都在我身旁。 过完生日又长大一岁,在我看来生日是我每年的新开始,我希望我每年的第一天都是与你一起度过。 “许佳宁,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啊,我想要温余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换一个,这个已经实现了。不要许我,许你自己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 “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温余。” 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我们都离开这里。 船到桥头自然直,温余想她们一定会一起离开,她会去找算命先生。有问题自然会有解决办法,温余不信许佳宁会一直困在这里。 为此,温余经常在许佳宁不能出来的大晴天,在休假日的时候去找柴叔。柴叔那有很多宝贝,连古书都有,温余经常会去翻阅资料。 她想找到解决办法。 但总是一次次希望落空。 温余不会放弃。 她幻想过无数次和许佳宁的未来,但绝不是这样,她绝不会放弃。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那个无厘头的梦仍让她心有余悸。 温余就那么一直坐着,睁眼看着天蒙蒙亮。她按往常一样干完活出门上学,只是一直心不在焉。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晒着暖洋洋地,倒是给寒冬添了丝暖意。呼吸间,雾气往外面冒。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柴叔昨日刚出山,出山前他对温余说,等他回来给温余带好吃的。 温余昨日上学不在家,老赖子来了,他盯上温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老赖子住在村南的角落,时常在附近晃悠。 一次偶然,老赖子看见温余背着竹筐从柴叔店里出来,才一眼就让老赖子一直惦记着。 温余那时虽还瘦弱,但不碍长相。 老赖子眼馋,几番想出手,可忌惮温余身旁有柴叔守着。眼看着却吃不到,老赖子只能带着龌/蹉心思转身将手伸向另一个目标。 老赖子不干活不下地,但是他有钱,祖上传下来的家产。村里人都觉得老赖子生错了人家,老赖子长得奇丑无比,一点也不像他父母。 老赖子的父母很早前就逝世了,现在他家就只有老赖子这一口人,要是老赖子不留个儿子,他家血脉就断在这里喽。 现在老赖子年纪大,认真养女儿的谁愿意把自己闺女嫁给这种人。但还是会有人生了女孩不想要,就去找老赖子卖了。 老赖子当然满口答应,等女孩被养到三四岁后就被带去了老赖子那。听说老赖子有恶癖,喜欢虐/待、毒打她们。看着她们哭,老赖子会兴/奋起来。 是不是谣传说不清,但每晚都能听见稚嫩地压抑着的哭泣声。孩子大多去了老赖子那不久后,就被埋了。 在老赖子看来现在是个好时机,温余是个大姑娘了。柴叔又离开村里要去一个冬天,他就不信他把温余娶回家,让温余有了身孕。柴叔还能把他砍了不成。 老赖子抱着这种想法,带着钱登门拜访。 温余阿妈阿爸很快就答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到底温余也是他温家的孩子。 这婚姻之事由父母决定,柴叔有什么资格。 于是一锤敲定,温余被卖了给了那个老赖子。 村里的人都觉得老赖子晦气,都离老赖子远远的,不想跟老赖子有过多接触。 如果有小孩不听话,就会有大人吓唬小孩,告诉小孩不听话就会变得像老赖子那样。还说,不听话会被老赖子带走,被他吃掉。 温余自然也听说过老赖子的事,因此每次去柴叔那都不会多停留,而柴叔会站在门口看着温余踏上桥,他才回店。 柴叔知道老赖子喜欢长得好看的,他怕老赖子下黑手。只要温余在这附近,他总归要护着温余。 老赖子垂涎温余太久,自然是一刻都等不及。 他让温余阿爸阿妈今天就把温余送来。 他对温余家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他们不会拒绝他的条件,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拿着卖女儿的钱去养他们家的宝贝儿子。 至于柴叔,等生米煮成熟饭,柴叔还不得关照着他。温余阿爸对柴叔有顾虑,而这就是老赖子开的条件。老赖子不介意把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俗话说得好色胆包天,老赖贼心一起,心里盘算着一切,万无一失。 这样反而还能便宜点买了温余,老赖子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白天有光是见不到许佳宁的,温余一直在等黄昏。正在上课,温余右眼皮一跳,突然有老师叫她出来,说她家里出事了,让她赶紧回家看看,还拉着她叫了她弟弟。 温余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但老师的做法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老师的表情和温弟的表情看着没有怪异的地方。 温弟一直催温余回去一脸着急,而老师也一直盯着温余,催促温余。温余直接被温弟拉着走,温弟的力气大得可怕,温余怎么也挣脱不了。她还没给许佳宁留纸条,告诉她一声。 等到了家,温余直接被推着反锁进屋子里。 温余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使劲拍门喊着,但没有一个人回答她。温余心里着急,她看着外面的太阳慢慢下山。温余左右环顾,却发现这个屋子里没有镰刀,没有斧头。锋利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阿妈的声音。 “温余,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我们已经收了人家彩礼钱,你嫁过去可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温余整个人差点失控了,眼眶通红,双手握拳紧紧握着。“你们凭什么私自定下我的婚事!” 温余死死咬着唇,咬破了出血了也毫无感觉。 她知道她的话他们是不会听的,什么事情也不能解决。 彩礼?谁家的彩礼?把我卖了还讲得这么好听。谁会提彩礼让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村里也没消息出来,还把我从学校骗到家里。 看来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啊,这么着急,看来是定在了今晚,温余面无表情地想。 在柴叔出山后,来买自己的人是谁,他们没有明说。温余很快就想到老赖身上,目光一沉。 温余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不如就孤注一掷。 温余打碎了镜子,拾起一块锋利的就往衣服里藏。尖锐的玻璃刺穿温余的皮肤,血慢慢留下来。镜子摔在地上的声音立马惊动了阿妈,阿妈一进来就看见温余站在一堆镜子碎片前看着她。 太阳落山了,温余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裙,化了红妆,看着确实是动人,只是这美人没有笑意。 温余换衣服时没有让任何人进来,她要把镜片藏好。阿妈心疼这镜子,但更让她诧异的是温余竟然好好地配合她,没有反抗。本来她想用强的,连药都买好了。但见温余这么配合,不知怎么就心中有些愧疚。 “阿妈,今日是我生日。” 温余抬头看向她,她突然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来,温余确实不错,他们也从没给温余过过生日。今日温余生日,却要出嫁。 温余阿妈突然间有些心软,想了想还是没把药给温余喝下去。 来接温余的人不多就两个轿夫还有一个带路的婆婆,老赖子确实是出了个大手笔对温余。 温余上轿,她再也不欠他们什么了,以后绝不会姓温,她厌恶他们也厌恶上了这个姓氏。这嫁衣还有花轿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温余犯恶心。花轿一起,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是谁家有喜事?” “哎,我刚刚听说啊,那温余家把温余给卖喽。” “唉,你猜猜是谁,是那个老赖啊。 这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周围议论纷纷,温余当然也听见了。 “他们是不是趁柴叔不在……” 花轿一步一步来到了那座桥上,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等等,停下。” 许佳宁在操场等着温余,却发现温余一直没来。 外面很远处,村里好像有喜事发生,许佳宁没多关注,以前也有。现在她在意的是温余从来没有迟到过,都是早早过来等着她。 每次她一来,就能看见温余坐在地上等她。 她去约定好留纸条的地方查看,一无所获,温余没留纸条,许佳宁心里有些不安。 在这时,她心里的感觉更强烈了,她感觉自己快离开这里了。 村口,有个人穿着一身黑大褂蒙着面看不清脸,那个人从小路赶来,如果有人仔细近看还是能认出,那正是算命先生,他手里拿着一块玉环,是跟给温余那一块一模一样的。他看着似乎有些着急,正在往学校那边赶。 村里人早就被温余的喜事吸住了眼球,没有人发现算命先生。而在山外的柴叔心里莫名不安,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村南的老赖子家,正贴着火红的囍字,老赖子穿着新郎服,正翘首望着来处,等着温余与他成亲。 婆婆听了并不理会。 吉时快到了,别误了吉时,新娘子。 轿夫依旧抬着轿子往前走,脚步一刻也没停下来过。温余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她有说过她同意嫁了吗。 “我说,给我停下。”温余见他们还是不停,直接脱了鞋子,扔向轿夫一跃下来,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温余顾不上身上疼不疼,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爬起来往桥边冲,无论如何机会只有一次,她绝对不能被抓住。然后一跃而下跳进河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围观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那两个轿夫凶神恶煞地冲向温余,而温余一身红裙在桥上往河里一跃,咚地一声,人没影了,那两个轿夫没来得及抓住温余的衣袂。 冬天虽冷但这河很少结冰,这是温余为自己选好的唯一退路。 那个引路婆婆看到这一幕,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嘴里一直念叨着,完了,事情办砸了。 所有人都一片哗然。在外,柴叔心里不好的念头越来越重,不等生意做完,把事情交给外面信任的小辈,直接往村里赶。 温余掉进寒冷刺骨的河里,全身发冷。 “温余,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 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家庭。” 许佳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余好像看见了许佳宁。 “但是温余,你是作为独立的一个人出生的,而不是为了你的父母。不要被过去的孝道所束缚。” “你永远只是你。而不是他们的工具。” “你绝不是剩下来的那个,我会一直在你左右。” 不要厌恶你自己的出生。 “如果以后可以,我想改姓为许。” “怎么,想跟我姓?” 许佳宁的笑靥犹在眼前。 余,有我的意思。 许余,许我,许我佳宁。 遇到许佳宁,温余才觉得自己是新生。 那时,温余只是说觉得许余很好听,随后叉开话题。许佳宁的身影又消失不见,温余知道这是幻觉,不可能是真的,没办法再见许佳宁一面了。 温余迷迷糊糊间又想到,欠柴叔的还没还完,那些从柴叔那低价买来的东西,会被他们都拿走吧。 水漫过温余,温余的身体在往下沉。 温余控制住自己身体求生的本能,任由自己踏进这棺材里,一直沉到底。 玉石散发着热意,不停亮着。 但是佩戴它的人闭上眼,已经陷入沉睡,再也醒不来。 十六岁最好的年纪,温余有未来有愿望,但是一切都戛然而止于她的新生,她每年的新一天。 最后温余所想所念地是愿人人皆被世界温柔相待。 第25章 番外 第二十五章 “许佳宁。”算命先生站在操场上看着她。 这个世界在温余魂魄进入玉环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时间被冻结,外面的人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表情,一动不动。 “温余呢?”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在帮你,温余现在已经在地府了。” 算命先生早就安排好一切,拜托黑白无常带着温余去转世投胎。玉石通灵,可以温养魂魄。 在这世界里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魂魄早就千疮百孔,但竟未散,为得是自己眼前这个女孩。 “我想现在你应该是清醒的。 那么你早就应该发现你和温余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的世界是她世界的未来,她的世界是你世界的过去。” “我来这里,是代表天意。你们两个世界阴差阳错融为一体,这本就是违背天意的。 不管你再怎么做,这个世界再怎么轮回,温余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命运。不管过程如何,最后结果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温余会跳河自/杀。这是她唯一的退路。” “世界轮回开始,所有人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温余,这就是你所想看到的吗?连你和温余都失去记忆,互相忘了彼此。” “不,我没想这么做的。” 许佳宁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她一切都想起来了。“天意,天意如此吗?就该让温余承受…这些……”许佳宁整个人都在颤抖,连她的话也在抖。 算命先生沉默了,他没法回答许佳宁。 “你错了,天意也错了,不是我想这样,是这个世界魔怔了,它带着所有人一次又一次地轮回。” 算命先生站在远处看着这个世界化为碎片,变成点点繁星飞往天空。许佳宁的话还在他耳边响起。 所以是温余吗?温余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到许佳宁魂魄尚虚弱但未消散,她的情况比温余好太多。 天意究竟是什么?连算命先生都有些不懂了。 但他知道她们俩之间还有缘分,她们注定会再次相见。 第一世是温余回家看见自己被卖了。 她看见老赖子从自己家里出来,而自己阿爸出门相送,手里还拿着一袋钱,两个人笑眯眯地聊着。温余听见阿爸说,晚上我就把温余送过去。 温余躲在不远处,听到这句话,整个人血都冷了,仿佛入了冰窖。 她知道自己被卖了,回去肯定会被关起来。 有谁能帮帮她呢?温余茫然。 没有…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现在是寒冬,柴大叔还没有回来。村里人谁会愿意帮她呢?没有人愿意出钱,没有人会想趟这趟浑水。说来说去,都会说,这是她自己家里的事,外人是管不着,帮不了忙的。 村里人不会帮她,不一会儿,肯定全村的人都知道我被卖给老赖子了,他们看到我只会把我藏在哪儿说出来。 我逃不掉了。 山路难出,想逃出去死路一条。嫁给老赖子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路,何不自己选择一条干净的路。温余跳河自/杀了。 许佳宁依旧没等来温余。 她还记得温余说,她回家拿样东西。 在温余屋里里,有一条手链。 天青色的绳子串着小小的贝壳,好看极了。 那是温余在山上小溪里偷偷捡的,打算给许佳宁一个惊喜。串这个手链花了温余不少时间。 可惜最后在第一个轮回开始化为虚无,找不到痕迹。每个轮回最后都藏着这条手链,但在下一次轮回开始又消失不见。 柴叔回到村里,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扛着大刀杀到老赖子家。柴叔双眼通红,气得整个人都在抖,他要砍了老赖,砍了温阿爸温阿妈那群狗生的东西。 然后,去看看温余。 柴叔正拿着刀往老赖家跑,时间叮的一声,所有的一切停止,时针快速倒转,所有的事物都往后退,包括柴叔。再叮的一声,世界重新开始了。 “有孕了,有孕了!” 温余阿妈怀上了。 第26章 番外 第二十六章 [许余,你起床了没? 许余别睡了,看看现在几点了!] 手机在床上不停振动,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不一会儿停了,然后继续响起。 对面短信不断发送过来,叮叮叮叮响。 [许余,你出门了没有,快上课了! 老蔡快来了啊!!你给老子赶紧爬起来!] 许余困难地睁开双眼,脑子还不拎清。 她看了看手机上收到的消息,迷迷糊糊地想这天都还没亮,伽伽是不是脑子迷糊了。 等许余眼睛瞄到时间后,再往窗外一望,整个人都清醒了。太阳早就升起来了! 啊啊啊啊,我靠老蔡!今天是老蔡值早班啊!许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进浴室里刷牙洗脸,冲厨房大喊“妈,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我忘了,反正我叫了你也起不来。”厨房那边大声回应,许余,许余她无语了。 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不愧是她老妈。 许余背上书包直接冲出门去,“早饭,把早饭带上啊。”许余老妈在后面拿着饭盒对许余喊到。 “来,不,及,了!”许余踏上自行车飞速往学校骑去。 手机还不停亮着消息。 [许余,你出门了没,没时间了,还有两分钟!你赶不赶得上啊啊!] 许余看向手机里发来的消息,伽伽此时正避开教室里监控,低着头给许余偷偷发消息。 许余直接语音发过去,我在路上了,老蔡来了你帮我拖一下。 伽伽收到消息直接语音转文字,却没发现教室此刻异常安静。老蔡突击检查,此刻就站在伽伽旁边看着她给许余发消息。 “许余她又起迟了啊。” “对啊!欸欸,你帮我看看老蔡来了没。” 全班目睹这场对话,此刻在心里为她俩哀悼。 伽伽手里动作一停,这声音怎么分外熟悉。“傅伽伽,把手机交过来,作为一个高中生还敢把手机偷偷带进学校……”伽伽抬起头,一脸苦逼地把手机交给老蔡。 她字还没打完,[你现在到哪]里了。这句话在哪字戛然而止,还没发出去! 傅伽伽你跟我来办公室。 许余来的时候,叫她来办公室找我,让她别忘了带上手机。老蔡对班里同学说完,带着惨兮兮的傅伽伽走了。 而许余这边。她正骑到校门口,伽伽没再发消息,许余着急,看了看时间老蔡差不多已经到教室了,她以为伽伽此时在应付老蔡。 确实是“应付”,都“应付”到办公室罚站去了。 保安大叔,保安大叔,开个门。 保安和许余老熟人了,原因无他,许余她老是迟到,高一段迟到记录次数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因为她是榜上迟迟不掉妥妥的第一名,还甩了第二名好几个阶梯,他们加起来迟到的次数都没有许余多。 许余还因此在校内被通报批评,但这依然挡不住她对迟到的热情似火。 保安大叔给许余开了门,许余直接推着自行车冲向停车场,随便找个空地一放,脚一蹬。来不及锁,直接往楼上跑,可谓是用尽平生最快速度往楼上班级冲。 !!!就在此刻楼道转弯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猝不及防,许余刹不住车,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两人撞在一起,温余跌坐在地上。 对面女孩手里的资料满天飞。 完了,闯祸了,给人家添麻烦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事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许余正准备起身捡资料,就见对面女孩已经站起来朝她伸手。 阳光透过窗撒进过道,被太阳照射着,许余竟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她手上带着一串手链,很好看。 是天青色的手绳串着小贝壳。 许佳宁衣服上的校牌在阳光照射下一闪,吸引了许余的目光,校牌上的名字印着,许佳宁。 看年级似乎是高三学姐。许余再抬头,一下子撞进许佳宁的眼睛里,她看见许佳宁满眼笑意,手伸着一直在等她,等她握上自己的手。 然后再也不分开。 依旧是十六岁,依旧是在最美好的年纪。 她们在命运的指引下再次相遇,是初见,也是重逢。 时间滴滴答答往前走,她们的未来在时间的长河里延续。这次,时间不会停,也不会后退。 她们会一路向前。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