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啊活着吧(上)》作者:云家晕晕 文案: 世上若真有后悔药,我得找到它,然后丢水里,淹死自己。 女主做错了事得到了惩罚,再活一次决定痛改前非,孤独终老。但奈何有人一直不离不弃,以命换心,终得圆满的故事 不知下在哪?随便看看吧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熠霖,北玉染 ┃ 配角:墨明渊,寒西雪,藿香,白衫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本想苟且过一生,奈何花娇有人爱 立意:爱是等待,是相互,却不是无望的执念 孽终 火!火!火! 能吞噬一切的火焰随着心口缝隙引渡出来,九凤一脉存心的,非死不出的凤火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一丈以内掠夺触碰到的事物成灰烬 火焰团团焚烧着自己的躯壳,也烧毁着周围的琼楼玉宇,金碧辉煌。 他或许有一点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一切都来的太晚了,已经到了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熠霖看着扑倒在身边被凤火烧的几经变样的青鸟,身上漂亮光洁的翠绿色羽毛蜷缩成黑色的碎屑,白中透青的羽骨也成了焦黑色,不再有昔日自在飞翔于碎星池畔的美丽 绝望如死水的心池又再一次泛起了波澜,他只是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却再一次掀起了自己的惊涛骇浪 眼中复杂,纠结,却可见欣喜在隐隐闪烁。犹豫中,手比脑子更快的上前将其搂抱在自己怀里,叹息的闭上眼睛,熠霖心里的满足和幸福湮灭了一切不甘和难过, 罢了,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以任性结束也不错。 跪坐在地上,摸着怀中被烧的粗粝的羽毛,心疼的话堵在嗓子眼却说不出来,眼泪只是大颗大颗的流下,刺痛了脸上的肌肤,熠霖艰难的哽咽道 “你讨厌我都到了骨子里,为何现在还愿意和我死在一起?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没有人会再困住你了。你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青鸟嘴巴一张一合,抬起脖颈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虚弱的瘫软了下去,堪比烈阳之气的凤火果真厉害,他千年的妖身都抵挡不住,修为被瞬间化去,坚实强悍的肉身也在被火焰鲸食着 神智被烧的模糊混乱,但内心里却一片平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是他想要到的结果, 那个女人的存在只是想要让她生气,厌恶,这样便可以放他走。他讨厌她,是想让她得些教训,可却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是他的错,便来偿还过错。他喜欢的,一直都是两千年前救他的那位女神,芜泽 忍住身体里想要啼鸣出的最后一声凤鸣,熠霖努力用体内紧存的最后一丝力量与之抗衡着,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睁大烧的通红的双眼抱紧明渊,死寂的眼中又复苏了春天,低低笑着道 “无论此刻你心里想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墨明渊,我很高兴” 透过熊熊火光,熠霖也看到了近似疯狂的想要冲进来的北玉染,眼中顿时哀恸不已,面上愧疚难当,若说这辈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就是他了, 平日最是俊朗儒雅,风度翩翩的入画公子,此刻披头散发,如同疯子一样的想要冲进这烈火里,平吉在一旁拉扯阻止道 “公子,公子你不能去啊!凤火焚烧万物,君主不幸遭小人暗算涅火,但你可去不得啊,去了会死的!” “放开我,平吉!是熠霖,熠霖在那里,我怎能让她一个人上黄泉路,就是死,我也要和她一起” 使劲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开来,奈何平吉的手臂如同铁焊一般铐牢在他他腰间,根本无法再往前一步 急切中,北玉染开始用手抓挠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想让他知晓疼痛了就松开,只要一点都可以让他冲破出去,可不管他怎样用力,平吉就是不松手 “公子你别白费气力了,平吉今天就是被你打死在这里,也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咬牙忍着疼痛,平吉紧紧的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现在就是条锁链,要牢牢的绑在公子身上,最后想的气不过,话从牙缝里挤出,嘶吼道 “她不值得啊!公子,她不值得!你真心对她多年,换来的是什么?你清醒一点,不要再执迷了啊!” “你放开,放开,阿霖!阿霖!” 她快要不行了,八道凤鸣已过,若再来一道,这世间就真的再也没有她了。 她可以不喜欢自己,可以冷落自己,随意轻贱都可以,他不怪了,他也不怨了,只要阿霖她可以活着,活生生的过好每一天,哪怕用他的命去换,都是值得的 火焰清晰的凝聚成一只凤凰的模样,借着火力在半空中飞舞翱翔 火堆里的艳丽女子扬起脖颈对天,神情麻木空洞,额间的火凤印记艳如血,眼中光芒大盛 “不,不要!停下来,快停下来!阿霖,阿霖!” 锵!锵!锵! 凄厉而又尖锐,像是燃烧了最后的生命所释放出来的绝响,声音几欲响彻云霄,震动黄泉 朝宫内早已立在一旁的文武百官,宫人男侍齐齐下跪,叩首与地。宫墙之外,百姓也都纷纷叩首于地,沉重而又哀伤,跪送她们的君主涅火之死 九道凤鸣泣干心血,到了这里,熠霖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了,连抬起眼皮都是艰难的,她快要死了 纵然造成现在的局面与怀中人拖不了关系,但也始终恨不起来,先撩者贱,若不是她的强求,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不强求的话,自己会和玉染平淡的过完一生,相敬如宾。而明渊,伤愈后他去找寻自己的女神,去达成自己的心愿。 终究,都是自己的错,明明只是想要为自己追求一次幸福,却造成了三个人的不幸 对明渊,她用今生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向他证明了自己的爱,只为换的他的一回头,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这场豪赌,完了,也够了,她对得起他了 真正放不下的,是玉染,他给了自己一生的柔情和欣喜,她却还他一世的伤心和难过,她负了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偿还了 “对不起,若有来生,我定当……” 来生?说出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这样的负心人,怎会有来生? 嗤笑一声,熠霖咽下嘴里的血腥,面上满是讽刺,怀中的鸟儿早已成飞灰,自己的身体也被灼烧的明明灭灭的成一道虚影 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熠霖想要再看一眼对自己一直如兄如父的男子,最后却还是沉下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玉染! 火光在一瞬间达到了最耀眼的时刻,包裹着内里的身影,明灭一瞬便化作万千火星飘降下来,众人恭敬的任由光点洒落在身上,落在花草间 凤主涅火,辉泽万物,众生皆我,我为众生 在梧桐树下已经枯坐了三天了,熠霖始终是弄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她是真的被弄死了,还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宛若脚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见什么事物都是重影恍惚 庄生晓梦迷蝴蝶,那她现在是那个做梦的庄生,还是被梦到的蝴蝶? “哎呦” 无力的用手臂做枕,依靠在粗壮的梧桐树干上,熠霖懒散的虚眯着眼睛,透过片片金黄树叶的缝隙里,看着蓝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白净的脸上 事物还未改变旧态,却真真让她有恍若隔世之感。那时凤火焚烧的焰火,美丽而又灿烂辉煌,却是带着连魂魄都疼的害怕, 同样的事情她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可眼下的情形也不容她乐观,让人头大 “虽然还活着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命苦,醒来还得收拾自己搞砸的烂摊子” 为什么不穿到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或者没有捡到墨明渊,没有和北玉染成亲,没有当凤主……或者干脆没出生多好! 她只要注意不遇到那些人和事,不和他们发生关系有所纠缠,就真完美了。到时候就算混的很惨,也不会至于没了性命 而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要完蛋的节奏! 到现在这一步,玉染被自己气的是心灰意冷,把自己整天关在守凤宫里闭宫不出,天天烧香拜佛茹素的,说是给她祈福求上天多护佑她。 墨明渊这个时间算算,也已经和上辈子用玄魄剑把自己插死的小黄鸟厮混在一起,只为了来气自己出口气,也就自己眼瞎看不出来,以为就是个被他捡来报恩的 “哎,我真是个混蛋” 越想越是混乱,祸害了两个男子,最后这把火烧回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活该! 揪下片树干的叶子扔了出去,熠霖悠悠自省道 “哎,我就是不长心的眼瞎,那么明显的暧昧还能当主仆” 又揪了片扔出去,感到身后的树干晃了晃,敷衍的回手摸了摸树皮,安慰道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整理好心情了,况且你叶子这么多,揪点长的快” 揪点?你这都揪了三天了,我腿上那一圈都要给你揪秃了 梧桐树又大力的抖抖身子,树干触电般的飒飒动着,满头的树叶也是晃的簌簌作响,一心想要把祸害抖下去却不得其法,晃荡的力度便更大了, 任由身子随着力道起伏,熠霖浑然不管身后皮肤被树皮磨蹭的疼痛,已经悠闲的又揪了片叶子扔出去 你又揪! 气愤的怒吼声几乎快震聋了她,老者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熠霖抬起手在半空中虚抓两下,虚弱的可怜巴巴道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给我这个可怜人一些安慰吗?” 给不了你想要的安慰,快滚! 简单粗暴的拒绝,树冠又是猛烈的一晃动,带动大片大片的叶子落了下来,像是在下一场黄金雨,梦幻又让人沉醉 庄周梦蝶(一) “那行吧,滚之前我再揪片” 说着熠霖利落的站起身,又从树干上揪了片金黄的叶子扔了出去 啊啊啊!下大雨,你太狠啦!快滚滚滚! 鸡贼的扔完就跑路,听着后面梧桐树传来的声声的怒吼咆哮,一个儒雅的老人被自己折腾成了精神病,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本来乌云罩顶的天空忽然是驱散了阴霾,洒下了缕缕金色的阳光,熠霖内心的世界渐渐平静开朗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小弧度 幸好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反正她还活着,就不信自己就那么衰,处理不好这些事,一切肯定都会有转圜的余地 “君主,您终于出来了” “君主” “君主,您没事吧?” …… 七嘴八舌的吵成一团,本以为今天也是等候在神树宫外的一天,藿香和一众宫婢三三两两的坐在宫墙外面的石头或地上,百无聊赖的说话打发时间,此刻猛然见人出现,个个都是喜出望外的涌了上来 “嗯,这几天辛苦诸位等候在外了” 看着藿香她们脸上的倦意和眼下的青黑色深浅,就知道她们在外面等了自己多久了, 她九凤一族天生神体,自可以不吃不喝一年无事,可她们只是普通小妖,这般可是耗费了精气元神,熠霖淡淡一笑,额上的火凤印记越发亮眼,面上歉疚的很 “无,无事,君主无恙就好,这是婢子们的本分” 女子眉眼间波光潋滟,勾起的嘴角带着丝不羁风流,恍若开在黄泉路旁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花,引人心驰神往 久违的看到君主的笑意,藿香都有些怔愣了,自从明渊公子被册封入殿,便再也没有见到君主笑的这般轻松自在了,而后反应过来,脸皮上泛着薄红, “此番回去,等候在神树宫外的宫人,特别是你,藿香,都回去休沐三日,三日后再来见吾” 熠霖笑看着藿香,装满笑意的眼里都是不容拒绝 “总得有人伺候君主的” “吾先将就着后补上来的人三天,不然你都累病了,到时候就不止是这三天没人伺候吾了” 熠霖笑着摇摇头,若她不指名道姓的,这姑娘准是死心眼的又开始劳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连轴转 “君主,这不妥” 藿香焦急的在一旁跺脚道,她不敢明着反驳,只能弱弱的说话希望君主可以收回成命,除了自己,她不放心任何人伺候,都怕不够妥帖 “吾说了就妥,快去休息,快去,走走走” 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强硬的让其转过身,熠霖推着对方往前走,然后对着藿香的犹豫和一步三回头,大力挥舞着手臂道 “快去睡觉,不满三天来见吾的话,吾就让她人贴身啦” 威胁着放完狠话,便灵活的快步转身向一边而去,披散自脚踝的墨发随风飘扬,在阳光下轻盈舞动,亦如熠霖此刻自由而随性的心 过去的就过去了,就当是一切都埋葬在了昨日,她要有新的未来 “恭送君主” “恭送君主” …… 藿香跪下行着大礼,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虽说女儿泪如黄金,但是真性情来了也是挡不住 她觉得君主一瞬之间,仿若长大了不少,却让这个看她一路长大的自己忧心。 以前是只骄傲的小凤凰,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藏不住心思。而今笑容失去了天真烂漫,多了分沉重, “愿我的君主,永远福泰安康” “北辰殿” 北辰乃是天上北极星的正称,凡世称其光华耀眼,尊贵无比,可与人间帝王之称媲美,我给不了你名义上的正位,但我可以给你我心上的正位 往昔的誓言傻话圈圈飘荡在耳边,字字清晰,熠霖羞耻的抬头捂住脸,一直羞红到了耳朵尖,她当时是怎么眼神娇羞的说出这番话的? “丢人呐!丢人呐!” 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脖颈,熠霖深吸几口气入胸膛,面上转做若无其事的挂上抹假笑,示意惶恐的立在一旁的宫人可以开嗓了 “君主到,跪殿迎接” “君主到,跪殿迎接” “君主到,跪殿迎接” 声音洪亮清晰,水波一样在长廊上回响着,震动着宫梁房柱惶惶。 耳朵动了动,熠霖依稀还是听到了宫殿内里传来的衣服细索摩擦声,鼻头突然一酸,眼泪就要从眼眶里奔涌出来,宫人看她这幅样子面上几分担心 “君主,您?” “啊,廊上的风太大吹的吾眼睛些许酸痛,无妨” 赶忙仰头看着宫梁上的柱子,大脑快速在思考一会得说些什么,一边张嘴呼呼的吹着气,想要借此舒缓自己心头逐渐涌漫上的难过 一遍遍的暗示,斥责,告诉自己要放下,可真临到了跟前还是会有些难过, “君主,门开了” 宫人浑厚的声音自一旁悠悠传来,熠霖赶忙低头看过去,眼睛亮亮的还带着水光。 赤着脚站立在门口望着她的男子,身披一袭冰丝羽线织成的蓝袍,衣摆长长的拖拽于地上,胸前衣衫微敞露出片坚实的胸膛 墨发一拢披散在身后,只额间几缕凌乱着遮住眉眼,徒添抹不羁随性,玉面冷颜,唇瓣抿成条直线 “明渊可是是病了吗?为何此时还身着寝衣,可需召来医官诊治一番?” 眼圈微微泛红,明艳的面庞带上分清丽灵动,熠霖努力让自己笑的从容自然。 面上似有一瞬的怔愣,男子轻瞟她一眼后,转身又进殿里去了,行动间发丝轻盈,衣袂翻飞,宛若月中神仙,清冷而无感情 面上的冷风示意她再次被对方不待见,也不知道是多少回了,感觉一直被不待见着就习惯了,熠霖轻轻的叹口气,在一众宫侍怜悯关怀的目光中踏进了宫殿 “已至午时,该是用饭食的时候,奴听闻君主来了,赶忙让后厨张罗起点小菜,君主不妨在北辰殿用饭?” 卓尔带着两个宫人急忙忙的跑着了进来,背上的衣襟早已被汗湿一片,额上也是密集的豆大汗珠,忙用怀中取出的帕子擦了,恭敬的在旁笑的谄媚 “不……” 咕噜噜,咕噜噜噜噜噜 暗暗的狠搓一把叫的有些夸张的肚子,声音大的都传到了她自己耳边,不知道其他人听见了没有? 抬眼尴尬的看着四周的宫人,都恭敬的低着头,熠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盯着自己的肚子,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没出息! 转念一想,藿香她们都被自己弄着休息去了,现在身边也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开不了朝阳宫的小膳房,御膳房送来的菜一直都是炖的软烂没味,她也不想吃。 罢了,哪都是吃,也就不回去折腾他们了,便颔首道 “也可,吾今日便在这里用饭了” “诺,奴这就下去好好督促膳房,一定让君主和北辰君都用的欢欣” 自己跟的这位的主子老是冷冷清清的,对君主爱答不理,虽说朝宫里的男子都是对君主百般顺从,少有这么冷淡的,但老这么吊着也不好,要是新鲜劲过了可就遭了 但劝着让其温柔点恐怕他个奴才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就只能自己上赶着帮着热情点,一热一冷,给君主心里留点特殊印象也好 说完卓尔就干劲十足的下去了,势要让这顿饭宾主尽欢,主子可以不争,但下人们可不行啊! 喝着手中的茶水,熠霖装作在欣赏花草,一直围着北辰宫里的几颗花木来回转着,不时品评几句,让自己看起来不尴尬 “这九色菊唯有的一点叶子焉巴巴的,看着不水灵,改明儿让花匠培些新土,养养” “鸳鸯牡丹今次才开了并蒂的三朵双花,是不是没有晒够太阳?殿里的宫侍可得勤着点搬出去” …… 一番评论下来,熠霖觉得她都可以到花圃里和御花匠说讨一番,说不准今年就能多出几种花的新品种,到时候斗花节上也好拿出手,和臣子们一较高下 虚眼瞟了下离自己远远的,坐在琴案边从容抚琴的墨明渊,见对方无甚异样,便又转头回来接着看 芙蓉槿旁一扇屏风立在它背后,上画有秀丽江山图,红日照耀着下方的世间万物,一派祥和升平之气 熠霖觉得有些奇怪,画上面积最大的,重重叠叠的山峰像是新上了色,或是被水湿透了似的,平白多了大块的阴影,和整幅画莫名的违和 正待要过去探究一二,却忽觉得背后一阵冷寒,回过身去,只见墨明渊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手紧按着快断掉的琴弦,眼中墨色幽深,凶狠的似要吞没自己 熠霖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明渊紧张的站了起来,只待她再往前几步便要冲过来了。 回头仔细瞧着屏风,细见木脚镂空处露出了抹淡黄色的衣角,心里一紧,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熠霖轻哧声自己 “没出息!哭什么!” 砸吧几下将湿意送了回去,随即扬起抹笑容,熠霖回望着明渊,笑的灿烂 “你这里的这盆芙蓉槿开的不错,吾很喜欢,一会吾可以带走吗?” 庄周梦蝶(二) 危机解除,紧绷的放松了身子,墨明渊姿态松散的往下坐在垫子上,偏着头虚眼瞧着熠霖,语气淡淡带着丝讽刺 “这天下都是君主的,明渊也是君主的,又怎敢说不呢?” 又拿她当初的浑话来回怼自己,熠霖心里好笑又无奈,只能道声年少轻狂,不懂事 “君主,主子,饭食都备好了” 卓尔走进来,虽觉气氛古怪,还是硬着头皮在一旁叫道 “走吧,去吃饭” 味同嚼蜡的吃完对方张罗的“山珍海味”,面对卓尔硬切期待的目光,熠霖实在是说不出不好的话,最后只能携带着芙蓉槿落荒而逃, 满桌子的水煮胡萝卜,葫芦瓜,香菇,苦瓜,都是她最讨厌吃的,看见形状,闻见味道就要吐了,而今还来这么多,果真是要害死个鸟 “知道君主喜欢,卓尔下次再给您做” 恭敬的送走前面越跑越快的身影,卓尔回望满桌子基本未动一口的菜肴,很是疑惑不解 “主子不是说君主爱吃这些吗?为何又剩下这么多,最近又是政务繁忙?” “该是如此,切勿烦忧” 吃下片水煮胡萝卜,墨明渊面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随即又湮灭在冰雪之下 “主子,你笑起来这般好看,君主来了你多笑笑给她,一定会让她高兴的” 捕捉到这难得的冰雪融化,卓尔赶忙进言,誓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从不取悦女子,撤了吧,上点清露就好” 此番言语果然触怒了墨明渊,眉眼瞬时浮上层阴霾,将筷子猛然一扔,菜肴汤汁四溅,愤然离席 “主子” 想再劝说几句,人却已经转进了内殿,卓尔望着满桌的菜肴,无力的招手让一边宫侍上来收拾 “都撤了吧!” 一连三天,熠霖都是顶着压力在北辰殿用晚膳,其他两顿是在自己殿里,这才避免朝国国史上出现君主被饿死这一笑话 虽早知当初一切都是预谋,但为避免中途横生枝节,熠霖还是耐下性子,打算顺应轨迹,以免影响其中的命数。 毕竟她能死而复生,便已经是这命簿里最大的异数了,万物如网,丝丝入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因自己而多生事端, 从容的挑出香菇炒肉里面的肉,视死如归的放进嘴里,而后端起桌上的杯盏一饮而尽,恍若牛饮,一顿饭熠霖能喝掉两桶的水,没吃饱也喝饱了, 卓尔只当她爱喝这北辰殿里茶,殷勤的备上两桶醴泉的水,供她煮茶饮用 “君主您慢点喝,奴在茶水间还备着有呢” 用绢帕细心的给熠霖擦去嘴角的茶水渍,卓尔在旁热情道,提起壶又往里添了点。这般亲近,熠霖有一瞬的怔愣,脸颊上一片飞红而过, “嗯,好,这碟豌豆黄,吾用着不错” 吃不下饭菜,用些糕点还是可以的,熠霖举起筷子上的糕点,想借它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记忆里少有男子会与她这般亲近,虽是老宫侍,但也不免想要避嫌 “好好,奴这就去拿,这芙蓉花糕奴看君主喜欢,也给您再上点” 笑的合不拢嘴,能得君主的一声夸奖,总算让他这几次张罗饭食的挫败感消了大半,卓尔乐滋滋的收起几张空盘子下去了。 咀嚼感受着嘴里栗子糕的粉糯,熠霖这才算感觉自己是活过来了,香菇,水煮胡萝卜,芹菜,这世上就不该有这三样东西的存在 墨明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坐在一旁的女子,眼中有所困惑,她最近几日,奇奇怪怪的。 以往来他这里,用膳之时无论怎样,一定要紧挨着他坐,哪怕他拒绝也是厚着脸皮贴上来, 到最后竟然还撤去了除他俩以外的所有凳子,逼自己和她比邻而坐 而现在,规规矩矩的坐在与他相邻两凳的位置,不像往日先撤去凳子,而是安安静静的用膳 即使食物不和胃口,也不再使脾气让所有宫人害怕的下跪,只是紧皱着眉,忍受后吃着糕点果腹 难道,是要换个路数?墨明渊心中一计较,开口道 “君主若不喜欢这些菜肴,说一声便是,定会有人给您献上合口味的,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无事,既然做了就便用吧,重新做太过兴师动众了” 笑着摇头拒绝,熠霖又往嘴里塞了块甜腻腻的糕点,觉得太过干巴又喝了口水,才感觉心口间好些,少了火烧火燎的感觉 这些糕点虽然精致好吃,但还是不如直接吃饭更来的踏实,一会回去再啃只烧鹅吧,低头安慰的摸摸肚子,熠霖便不再看对方,只埋首在盘碟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冷凝尴尬 “来了,来了,可是让君主好等” “不妨事” 摇摇头,熠霖吃惊望着卓尔身后的宫侍,除了豌豆黄和芙蓉花糕,他们手上还端着其它各色糕点,足足有一二十盘,咽了口口水,为难的指着这些,道 “这些是否,太多了些?” “奴还嫌这些少呢,只要君主喜欢,再多都不为过” 卓尔激动的道,指挥宫侍便将东西放上去。看着玉盘里摆放的各色糕点,熠霖真觉吃不下了,一时看着宫侍轻巧灵动的动作,都有些头大 突然,她的眼里走进了一个人,身着绿色宫人装扮,姿色绝然,仿若天外飞姝,样貌大气柔美,温柔的像要世间万物都醉入她的眼里 却偏偏眉眼间楚楚动人,放佛下一刻眼里就要落出泪珠来,慈悲中多了几分哀愁 见熠霖一直盯着她,这宫人害怕极了,脸色苍白,连唇齿都在战栗发抖,身子抖得下一刻就要晕到过去,娇弱的叫了声 “君,君主” “君主可是觉得我这宫人还是有何处不妥?想要再□□一遍” 语中似有威胁,明渊沉沉的望着熠霖,一字一句道 “不用,吾没有……” 语调戛然而止,熠霖觉得自己怪怪的,太过客气疏离了,这般下去不知事情要到何年月才算是完成? 还是回归“本性”好,于是故意将脸板起,眼带寒气,气态嚣张的挑衅道 “是有不妥,但也无需刻意□□,平白耽误其他宫侍的时间。 谁不知这红色乃是朝国国色,唯有吾才可用,才配用!现下此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红,乃是对吾之不敬,当罚” 此时众人才看清此女腕间竟带了一枚红绳做的同心结,用金银珠坠了,衬的她腕骨纤细,肤白如玉 卓尔当即就变了脸色,几步上前将人踹倒在地,指着对方呵斥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用红?快些给我取下,再请罪让君主饶恕你的罪过” 看着腕间的红绳碍眼捉急,卓尔上前几步就要去扯下来丢到一边,却被寒西雪反手护着不让动,哭喊着道 “不要,不要啊,司宫不要动它,这只是个红绳而已,没有犯忌讳” 摘个链子又不是要她的命,弄得好像自己欺负她似的,卓尔气的面上青红交加,最后实是忍不了,怒火直冲脑门,顾不得旁边还有贵人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气道 “你还敢跟我顶嘴?看来平日的规矩是还没彻底学好,我今日就给你长长记性,看看规矩” 眼中寒芒一闪,拽住寒西雪的手,像是撕皮一样狠厉的将红绳从她手上扯了下来,那一块的皮肤都磨的通红, 寒西雪尖声凄厉一喊,推开人就滚爬着躲在了墨明渊身后,发髻散乱,哭的梨花带雨,凄凄切切,看所有人的眼光都是害怕和敌意 “公子,公子,你救救奴吧,奴真的没有犯错啊,这红绳朝国子民皆带有,以求凤主之威护佑,奴真的没有做错事情” “竟还敢躲在主子身后求庇佑,今日谁都护不了你” 恨声说完,卓尔上前就要将人从身后扯出来,却被一个冷眼扫视登时便不敢再有所动作,畏畏缩缩的立在原地,墨明渊厉声道 “谁敢!” “主子,可不能这般,这小贱人先犯了忌讳,不能轻易放过,您不能太过偏袒” 不知主子又搭错了哪根筋,君主还在旁边呢,他竟然护起了别的女子,卓尔焦急的对他使眼色,眼神示意他不要乱来 “君主今日是否是哪里积了火气,来我这里撒气,这样的话明渊代受便是” 将人拨弄往后身体护的更实,墨明渊抬眼望着熠霖,强硬道 “用红,也算是吾无理取闹吗?” 抬眼看着他,熠霖眼中神色越发沉静,沉声问 “全朝国百姓皆用红绳做平安护佑,唯独她不行,君主这难道不是故意刁难吗?” 语气冰冷而讽刺,墨明渊拍拍身后寒西雪颤抖的手以示安慰, “不行!偏偏就是她不行” 依旧是拒绝,熠霖看着眼前男子,态度坚决 “既然如此,此绳是我给她的,理应一同受罚,君主要罚,便也连带上我吧” 墨明渊起身利落的跪在地上,俯身请命道,寒西雪见此情形,也随着跪于一旁,头磕的砰砰直响,鲜血沾染了额上一块肌肤,哭声道 “一切都是奴的错,和明渊没有关系,求君主罚奴一人便是,千万不要怪罪他人” “你起来,此事与你无关” 墨明渊想将人拉起来,却被反握住手,寒西雪摇摇头,急切道 “明渊你别管我,这就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庄周梦蝶 (三) “小贱人,你还敢直呼主子名讳,真是反了天了” 气的脸又成了猪肝色,卓尔上前就要去撕扯人,却被熠霖拦了下来,神情很是错愕,以为对方气到了极点,慌乱解释道 “君主,切莫怪罪我家主子,都是这贱人的错,我家主子对您是真心的,请君主明鉴啊” 这般相护,只因容貌相似便是这样,那对于真人,该是爱到极致,疼到心上了吧,要不是自己…… 在心里低低的叹了口气,熠霖再一次看清自己的不自量力,和自作多情。 强求,果然不会有好结果。 目的达到了,戏也还是要演下去,起身俾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冷声道 “你当真要护她?” “是” 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好,很好” 熠霖笑容越来越大,卓尔看着越发害怕,果真的是怒到极点,想着再做些努力,上前几步想要靠近,颤声开口 “君主……” 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人转身连带着退到一边,卓尔瑟缩的立在在一边不敢动弹再有所言语, 只看熠霖愤怒的甩衣而去,额上印记鲜红的像要流淌下来,行动间烈烈带风,惹得宫侍害怕的全都跪了一地,叩首在地谁都不敢动 夜色朦胧,月华如水倾泻而下,在尘世间洒满了银晖光亮,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温柔的银色里甜甜入眠。 辗转反侧,心中越发压抑难受,熠霖烦躁的在床上躺着睡不着,越是强硬想要自己入睡,反而越睡不着,最后弄的自己痛苦不堪,张着一双大眼疲惫的看着床顶,痛苦又纠结 果真,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揭过的了的,良心这一关,骗得了他人却是骗不了自己 “不睡了!” 从床上翻起到脚踏上,身中被子胡乱在手里团出个形状撩到一边,熠霖轻手轻脚的出了帐帘。 怕惊动殿外守夜的宫人,熠霖只简单在寝衣外披了件外衣,便灵活轻盈的翻窗出了朝阳殿 月亮被云层掩藏起来,致使夜色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想看清周身一尺的距离都很困难。 左手在虚空中画圆,两圈后于正中停止不动,手做勾拿状,熠霖喃喃道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化!” 额间的火凤印记上亮芒闪过,明亮过后鲜红颜色暗淡了几分,手上便多了盏千琉般若灯, 无引自燃,由千朵姿态各异的莲花雕刻组合而成,玲珑剔透,可随主人心意照亮四方 提着宝物,熠霖小心的走在路上,□□过殿定会惊动巡城的守卫,思量着还是徒步过去,也好隐蔽身形。 她刻意记住了所有时间出来的巡逻宫侍,却忘了这各宫各处都还有自己巡视的人,有几次行走见差点被撞见发现! 蜷缩在灌木丛里抹去额上冒出的虚汗,心中暗叹她朝宫里的人果然都恪尽职守,没有一个偷懒的 昔日描金绣彩的宫匾早已是褪色掉漆,只在名字周围还依稀残留朱红色彩,不复当年的庄重大气。 将手掌轻轻放在斑驳的宫门上,手指间力道一松一滑,就轻易的带下不少木屑彩渣,并带有几颗青铜铆钉,木材腐烂潮湿,弥漫出股生沥腥气。 门槛两边也是破烂不堪,琉璃红瓦三三两两的掉落在地上,墙角边的碎石荒草里还能看见砖瓦碎片 她的凤后,竟然混到了这个地步!纵然自己冷落不去见他,但他依然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子,怎能容他人怠慢! 心中怒火中烧,熠霖转身就要去寻大司宫质问,却在隐隐间听见门后边的声音而定住了脚步, 是玉染! “怎么了,平吉?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老问题啊,公子!这宫门好像坏的更厉害了,奴明日去大司宫那里找人来修吧” 一个白净秀气的男子小心的从门缝里挤出来,照火看着门上越发的斑驳掉色,焦急的大声道 “不,我不想见她” 猛然惊起一声,这声音主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语调突的低沉下去,沙哑中略带哽咽,连带着熠霖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说话的人就是玉染! “公子,我们不见君主,她一天都在北辰宫转悠,哪还记的上咱们,奴也是不想见她的 但这门实在是不能再拖了,说不准哪天就轰隆一声掉下来。奴没事,就是主子老往门口处站着,奴担心砸到您 还有这宫殿里的屋檐之类的,只要下雨就漏水,还有这……” “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再见这宫里的任何一人了,也不愿他们任何人来这里脏了我的地” 伴随着房门晃荡轻响,似有人进殿里劈啪掩门,一声叹息后,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和悄悄 “我竟让他讨厌到这个地步,连这朝里的宫人也不想见。熠霖啊,你犯的这些错,当真是不可饶恕,错的离谱” 鼻息间越发酸楚,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熠霖急急擦去,反而流的更多了, 她是君主,不能哭!是君主,不能哭! 像是伤心到极点却又要拼命安慰自己的孩子,熠霖揪着被眼泪浸湿的衣衫,心里默念这句话,眼泪流的反而更凶了 她知道怎么治理国事,怎样批阅奏折,那是有太傅等教她,可却从没人教她要怎么求得别人的原谅 眼前禁闭的朱红宫门,这就是玉染对她的禁闭的心,门上的斑驳痕迹,像是他心上破烂而沉痛的伤口,此刻无论谁去轻轻一碰,都会流出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 夜风吹在脸上,泪水冰冷的更像是一把小刀子在割着她的肌肤,心里难受的害怕 事到如今,她还能去怪谁?又能去怪谁? 自责又难堪,转身踉跄的就想消失在这里,腿上却是如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心中有声音一遍遍蛊惑在耳边的说 要不,去看一眼吧!一眼也好,就这样走了怎能甘心!对,得去看看玉染过得怎样! 两边的宫道漆黑幽暗,像是藏了头会吃人的凶兽,让人心惊害怕 估测着巡逻的卫兵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这里,脚尖轻点,熠霖便跃过了高高的围墙,沉稳落地,院内只一颗古树肆意生长着,在无其他花木 “又被富态死了吗?” 环顾着四周光秃秃的的土地,除青砖卵石外,荒凉的连颗杂草都没有,熠霖无奈的摇摇头, 除这颗老树特殊,吸收消化的了这里浓郁的月元之力,其他的普通花木都会虚不受补,在灿烂过后便快速凋零腐败 此时主殿的灯火早已熄灭,厅堂内只平吉一人守着,身上枕盖着被褥单薄,在踏床上睡的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而殿内遮挡曲折无法看清 透过窗户的碎纸缝里,熠霖觉得他们都该是睡下了,但不敢贸然进去,怕惊起此刻睡得不沉的两人, 转而倚靠坐在围栏上,两腿一蹬一蹬着,红色绣金线的衣摆在风中跳跃,静静的看着天上的夜空,面上悲喜不显 夜空辉煌,星河灿烂,看的人一时都有些迷醉了,自母皇去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夜空了, 她是一国之主,朝国第一百零五位君主。千万人的性命和祸福都维系在她一人身上,定要恭敬有礼,为所有人的表率,时刻不能疏忽懈怠,稍有不慎便是谏书堆满桌案 每日不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就是在朝堂听大臣们引经据典,谈古论今, 要按照万民希望的那般去规划自己的生活,广纳后宫,充盈子嗣,像是个木头人照着他们写好的画本,过着列祖列宗一样的日子 却从来,都没有人想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有该做不该做 “哎,活着真是失败啊,自己随心的都错的没谱了” 喃喃的低道,熠霖又想到了藏在脑海记忆里的那个自己,小心又执拗,热烈而疯狂 却连喜欢的人没捞到,朝堂也是一团乱,最后还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子杀了 嘭!嘭!嘭! “子时,宫禁,闲人莫动” 梆!梆!梆! 清脆的锣鼓声震醒了思绪,熠霖从混沌中醒来,总算是从旧事中挣扎出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玉染,看玉染” 脑子昏沉,身子虚弱的走不了路,撑着木杆缓了会气力,熠霖感觉眼前的金星和黑暗都散尽了,才缓缓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床榻上,平吉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估计现在谁打他一巴掌,都会觉得是在做梦。只是一直蜷缩着身子,虾子一般裹紧自己的被褥 搓搓冰凉的手掌,她也觉得这初春的夜里是有点凉,指尖掐诀,轻声道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火” 指尖雀跃起一抹橘色的火苗,充满着活力,隐约可听见孩童天真的笑声 “嘘!火灵,让他暖一点,天亮后回来” 火尖尖点了点,忽簌的飘去了熠霖所指的地方。火苗扯了扯被拽的紧紧的衣角想要转进去,感觉到了拉开一角灌进来的寒冷,平吉将被子裹的更紧了。被突然的力气弹到了一边,火苗都被吓得变成了黄色 叽哇哇,叽叽,哼哼 从床榻上一飘而起,火苗中伸出一团橘色在被子上狠狠的撞了两下,随后团成一团窝在原处,不动了,生气! 庄周梦蝶(四) “哎哎” 转眼间怎么就成了这个境况,帮忙的反被误伤了。砸吧下眼睛,熠霖赶忙捧起生气中的火灵,柔声安慰道 “我最可爱的小火灵受伤了,吹吹啊” 不知道是哪里最疼,熠霖干脆就一口吹了,反正在手里就小小一团,成□□头大小 叽叽叽,哇哇 火苗中冒出点小凸起指着床上不醒人世的平吉,气愤的周身火焰又大了一圈,照的内殿通明,恍若白昼,委屈控诉着自己的遭遇, 熠霖抬眼惊恐的看向床上的人,果然眼皮动了动就要睁眼了,赶忙指间快速掐诀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铃响” 晃动着手中出现的掐丝银铃铛,有铃却无声,一圈圈的波浪自铃珠向四方扩散开来 魇梦铃,波浪触及的万物都会沉沉睡去,做梦便会形成梦珠浮与空中,触摸者恍若身临其境 波浪一圈圈的荡过身子,有醒来征兆的平吉顿时紧皱的眉眼舒展开,在床上翻了个身就又睡去了,殿内响起来轻微的鼾声 呼! 轻吐口气,熠霖总算是搞定了这个危险。再回看手中火灵,奄奄一息的在手中燃烧着,身体火焰明明灭灭 “遭了,量太大把它也弄睡了!” 平吉睡的沉沉,火灵也是不省人事,熠霖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上前到床边,大力扯起平吉的被子,反正怎样动也不会醒了。熠霖就将火灵放到了他的胸膛上,再干脆利落的将被子又放下,眉眼微挑轻松道 “这样也不错,不用哄娃了” 转而轻手轻脚的往床榻而去,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过去。熠霖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她真的,很久没有过来乾元宫了…… 除了殿宇和内室的规格与朝阳宫一般无二,里面的陈设摆饰却大相径庭,一处富丽堂皇,一处冷清凄凉。 室内留有必要的座椅配件,布帐挂帘多余的都撤走了,还有一扇屏风将内外殿隔开。宫殿里空空荡荡的,沉寂的像是没人住的冷宫 走至床榻边,熠霖摸着床帐上的布料,不再是原来金红辉映的颜色,而是换为了暗沉细腻的黑色, 布料摸着顺滑,但比着以往的鲛丝也是粗粝了不少,两边的挂钩由玉质换为了铜钩 心中错杂万分,慢慢掀开布帘让月光倾泻进来,模糊照出一张清俊朗逸的脸。眉目硬朗却极精致,薄唇浅红却饱满的恰到好处,唇形宛如画上去似的 他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像是闯进入了不好的故事,一直紧蹙着眉头,手指挣扎紧抓着被褥,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俯下身摸着手中的被褥也是薄薄的一层,初春的时节还这样折腾自己,熠霖心里当真是憋闷的难受, 就算是生气她不是个东西,那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啊!这般苛待自己,害病了又是自己难受,旁人也不会替他感受到半分。 狠狠的捏捏男子的腮边肉,苍白的肌肤多了处嫣红,平添几分生气。 只是太瘦了,现在只剩张皮了,往昔圆润的下颌现在清晰能触碰到硬硬的骨头,指尖掐的几分费力。 想再使劲点,却看到他这幅清瘦的模样,也是下不去手 “哥哥啊,我对你,该如何是好?” 轻轻扣开拉着被子的手,用自己双手将其包在其中。男子的手看着小,拉开来却覆盖了熠霖两个手掌的长度,只是太过于清秀修长才看起来如此 紧握着对方的手,将额上的印记靠过去与其相碰,熠霖将身上九凤力量通过指尖的脉络输送过去 两相碰触下,女子身上不断散发出太阳般夺目耀眼的金红光芒。此时,男子身上也开始亮起柔和的银色光辉,包裹着他自己。 相互流转中,两股光芒逐渐汇合在一起。金红光芒如丝一样,细细的在银色光芒中缠绕游走,银色光芒也带着金丝在他身体里流窜 渐渐的,男子的脸色从最初的苍白惨然,变得红润了几分,唇色也殷红不少。面上透出一层淡淡的红色,面容更是眉目如画,硬朗中多过女子几分娇俏 感受到肌肤相触的地方暖和起来,与自己身上的温度一般无二,熠霖心中不由放心几分, 北玉染习得的术法本源至阴,且过于霸道浓烈,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己。身体的病痛,不适都会加剧本源力量带来的伤害,也庆幸熠霖自己天生本源是太阳才能压制的住 力量给了别人,自己也就逐渐虚弱下去了。熠霖惨白着唇色,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眩晕的看不清地方,紧扣住身下的被子 “怎么了?” 摇摇头想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却虚浮无力,手臂撑到一半便泄了气跌落。熠霖的身子不由的往旁边倒了过去,眼睛瞟到一边睡着的男主,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不要啊!这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梆!梆!梆! 耳边如立洪钟,熠霖如弹簧一样从床上猛然弹起,感受到身下趴伏着什么,低眼一看, 是玉染! “呀!” 赶忙缩着脖子卧坐到床边的脚踏上,带着几分不知所措,依旧是两眼无神,精神恍恍惚惚,安静后才发觉头疼一阵阵的涌上太阳穴,几欲炸裂。 “我没喝酒啊” 拍拍昏沉的脑袋,熠霖看看床上睡的正香的人,吁了口气,还好,没有被自己撞醒!摇摇自己被拉了一夜的手,眼中笑的欣慰。 透过窗户未关严的缝隙中,熠霖看清了天色,大片大片的灰色映照,太阳与月亮相持着不让步,各暂居半边天空,二三两颗星在旁边闪耀着光芒 “寅时,宫门起,勿忘事” 勿忘事!遭了,早朝! 从地上惊跳起,熠霖忘了手中还拉着别人的手一个大力拽了过来,床上的人脑袋被扯的从枕头上滑了下来,与床沿相撞 嘭! “唔,嗯” 这是要醒了! 心中慌乱不已,她不能让玉染知道自己来过这里,他这么讨厌自己,一定会很生气 “唔,好痛” 又是一声轻哼,看着男子眼皮动的频繁,熠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轻手轻脚了,赶忙将对方的手一甩到床上,便踉跄的要掀开帘子跑出去 “公子,你醒了吗?” 平吉听见声响,以为殿内的人醒来了,轻声询问一句就要起身披衣过来。 天哪!魇梦铃的功效也过了!听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熠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眼睛瞟到一边,她看到了扇未关闭的窗户,用木棍顶开来,敞了一夜的风,残破的窗户纸呼呼作响 赶忙跑过去手撑上了窗楞,在平吉掀起帘子进来的的那一刻,她也翻了出去 “公子,你睡醒了吗?” “嗯,我醒了” 感受着手上陌生的热烈温度,北玉染面色怔怔,仿佛自己是在梦中一般,很是不可思议, 他身修月元之力,以月华为本源,但因是男子所以两性相冲,身子常年寒冷如冰,每逢阴冷之时便如噩梦一般,无法安眠 但如今身子火热一团,彷如每个毛孔置身在温泉里被打开了,浑身舒坦畅快 “公子快披件衣服,天凉,公子体质特殊,可得仔细小心些” 平吉拿来件黑色披风盖在了北玉染身上,触碰中感到衣服下传来热气,心中一惊,急忙将食指碰到男子脖颈,果然一片温热,不复以往的冰凉刺骨,惊道 “公子为何如此温暖,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很好,无事” 摇摇头,北玉染疑惑不解,淡淡道,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自己身上出现的状况,但是不痛不痒,权当是好事发生了吧 无事那就好,放下了心,平吉笑道 “公子身子暖了,想必昨晚一定睡的极好” “确是如此,昨晚的一觉,睡的很是安稳” 想起昨夜的好眠,男子嘴角微微一笑,宛如清风拂面,醉人心弦 …… 忍着冲到嘴边的呼痛,熠霖知道自己没被发现,北玉染也睡的很好,面上忍不住咧嘴笑,俯仰间扯动臀部的伤口 “嘶溜” “什么人?” 屋内一声厉喝,熠霖心里一紧,顾不得身上的伤,连滚带爬扯着腿跑走了, 哎呦,疼死了! “君主,您这一夜到哪里去了,奴都要急死了,这朝宫里的宫人宫侍们上上下下的都在找您” 刚踏进朝阳宫,藿香就慌张的迎了上来,面色急切。待看清熠霖的样子,大惊失色,叫道 “君主可是遇到贼人了?怎身上这么多的泥土渣子,这头发也是,散乱的很” “来人啊,快来人!” 越看越害怕,藿香忙开口喊人来,一定要抓到人来好好惩治,朝宫内何敢这般放肆! “无事无事,切莫声张” 急忙捂住对方的嘴,熠霖这番动作也是扯带着身上疼的龇牙咧嘴,却是眯着眼睛无奈道 “君主还受伤了?是哪里?快让奴看看” 藿香紧张的低头,上前就要掀开熠霖的衣服来查看情况。这又不是小孩子,熠霖忙红着脸按下了 “都是小事,小事!藿香姑姑不用太过担心,快去把朝服给吾拿来,天快亮了” “可是君主的伤?” “无事,小伤,一会就好,快去拿朝服” 推着操碎心的藿香去干事,熠霖才算是松了口气,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藿香了,可不能让她发觉 白日依旧是在北辰殿和朝堂间徘徊,吃着难以下咽的饭,头疼臣子的驳论,夜晚则去乾元宫“赎罪”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让玉染睡个好觉了。想起往昔自己与他同寝时,常常抱怨他的身子冰凉而不愿和他亲近,更不愿他触碰自己,现下想来真是惭愧 庄周梦蝶(五)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让玉染睡个好觉了。想起往昔自己与他同寝时,常常抱怨他的身子冰凉而不愿和他亲近,更不愿他触碰自己,现下想来真是惭愧 一幕幕积聚到现在,都是一桩桩羞愧的罪过,让她恨不得此时找个地缝钻进去,真羞于见人! 冰寒于她只是冷肤之感,于他却是刺骨痛楚,如骨附蛆。 悄悄又憋回不知道多少次的哈欠,熠霖困的是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却偏偏硬要提起神来 殿内诸位大臣因为国库的亏损争辩了半天,财都使指责兵都使练兵过猛,军需太多,练出来的兵却不怎么样,白白浪费银钱 文都使说财都使这边老是拨款,说要用于物力建设,但下方官员却十有六七没有落到实处,反倒克扣不少 …… 争了一上午,每个都有自己的理由,谁都不服气谁,三方人互看对方不顺眼,乌眼鸡一般僵持着,要不是顾及这是朝堂,估计都得脱鞋挽袖打一架,羽毛满天飞才爽快 思绪不清明,脑子更是困顿的迟缓,不知不觉就走神到了别的事。 熠霖思索着,明渊身边的那个女子,她为何要杀自己?自己死了,与她有几分好处。亦或是,另有其人安排? 想到这处,猛然抬头盯着堂下的每一个人,眼神中含着打量。她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指使者,毕竟坏人装着装着也就混进好人堆里了,谁知道哪个好哪个坏? “君主,此番商议,不知您意下如何?” 熠霖左边坐着一身着黑金色袍服的青年女子开口询问道,样貌清秀,身上的气息却是温柔到了极点,轻的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正是年青少妇的面容,却已经满头堆砌着银雪,隐约间浮动光华,发丝只松松的用根丝带束起坠在身后,尾稍一直长长的拖在脚下盘起一座小山 “哦,白衫,刚刚吾走神了,可否再说一次” 轻抚额头歉意一笑,熠霖对其颔首淡淡道 若水的温柔隐匿了几分,月牙眼中瞬间淬出冰渣,露出令人胆颤的精光,眉目间多了抹阴沉,白衫盯着熠霖的目光如一条蛇,满脸都是责备,道 “我观君主近日朝事很是懒怠,现在竟敢连这般大事也不认真听,轻忽,实为不妥” “莫不是无昧之神的祭祀?那吾便知道了,吾还是觉得白衫的做法不可,神不会喜欢的 无昧之神说过,吾等过好自己的生活,欢笑喜怒一生,便就是对他的最大崇敬,白衫可是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万不可本末倒置” 眼中闪过烦躁,语气一直尽量保持平和,不让臣子们多看笑话 虽她为朝国之主,但祭司也是朝国的魂,二者缺一不可,若是逾越过分也当斥责,但熠霖耐着对方长辈的身份一直克制着, “神是说过这番话,但吾等皆由他所来,所以要心存敬畏,岂可怠慢?神是宽厚仁慈的,但吾等却不可自私忘本,不去供奉!” 听见此言,女子终是怒而从桌椅上起身,面色狰狞,不顾殿下的若干臣子,指着熠霖大声斥责道,彻底撕去了温柔的外壳,露出内里的暴躁 “神当真会喜爱这些浮华的事物吗?万物皆因无昧之神而起,他是天道的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吾等能用怎样的祭祀才能去相配呢?倾尽国力都是亵渎。巫,不要用世俗的情感去解读他们。 神!皆无情!” 一字一句,熠霖望着白衫的眼睛,势要说进她的心里,想让她莫要太过执着。 哪怕会被厌恶,她依然要说出这些话,真相是残忍的,但也是最能让人清醒的 似是被看穿心事,白衫有些狼狈的撇开脸,身体剧烈起伏着,面上又戴上了温柔的面具,侧身急促轻声道 “君主只要管理好百姓江山即可,祭祀礼乐的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今日疲惫,先行一步了” “请便,巫” 殿下众人静若寒蝉,熠霖面上不辩悲喜,望着白衫甩手而走的身影,不由眼前几分模糊 无望的等待,执拗的守护,当真会有结果吗? 守静殿内,熠霖批阅着手中的奏章,越看越觉得觉得很是奇怪,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 朝国最东北角的召甬道爆发了蝗灾,可此地干旱少雨,植被稀少,为何会有蝗虫在? 西南靠海的二仓道降雨近年日趋减少,影响了当地的族群栖息,当地官员希望从林从道勾引条河流过来。 …… 看到上面的种种上报,都是各种奇怪的天灾和人祸,发生在了本不该发生的道和路上。 “这些都是最近一月的奏章吗?” “回君主,是的” 藿香在一旁研磨,回道 “都是” 喃喃低语,熠霖低头有所思后,用朱笔在上面一一批阅,有方法不妥的都仔细画出,在旁写上自己的想法 “君主,北辰殿有宫侍过来了” 一宫侍进来殿内,拱手作礼道。 “让他进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熠霖放下手中的笔,沉闷的心逐渐轻松和畅快起来 “君主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午时不知用了什么,现在腹痛难忍,已经晕过去了” 宫侍眉眼清秀,跪在地上慌乱道 “当真?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如何会让他遭受如此大罪?不行,吾得去瞧瞧” 说着在心里默念千百遍的话语,熠霖再次重复着当初一样的话语,面上焦急如焚。但细看去,眼神中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是,君主” 宫侍一叩头后便急忙在前边引路,熠霖在后火急火燎的。宫侍再跑的急依旧是小碎步,跑起来也抵不过她一步大,急得她一把拉过对方的手带着往前 “快些,别耽误了事” “是是,君主,奴快点” 措不及防的被人抓住手,宫侍面上一片绯红,而后也跟着跑了起来 “藿香姑姑,你为什么不跟上去呢” 白中不解道 “君主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呀,就静静看着吧” 笑着摇摇头,藿香转去收拾奏折去了,这些批阅完的得快些送出去,以防误了应对的好时候 无言的站在宫殿外,熠霖指着殿内传来的奇怪声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身旁的这个宫侍,皱眉问道 “你确定明渊是疼的晕过去了而不是其他原因?现在看来,他很精神嘛” “奴,奴也不知为何?但确实是说晕过去了,不然就是给奴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去朝阳宫说谎啊”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这引路的宫侍抖着身子,害怕的不停猛磕头,语带哭腔的回话,生怕熠霖怀疑自己 “吾很吓人吗?只问了你一句话就跪地下了?起身回话,好好回话吾就不罚你” 侧身注意这殿内里的动静,熠霖抬手示意对方起来 “多谢君主” 擦擦脸上的泪水和冷汗,宫侍很是局促不安,畏缩的站起身立在一边,头都不敢抬 “是谁让你来的?” “是,是主子身边的寒姐姐” 知道二人不合,宫侍越发心中惶恐,边说边抬眼小心观察熠霖的反应,心中暗悔自己的贪心,就一枚蓝晶玉就贿赂了自己,忒不划算了! “寒西雪,是吗?” 将手背在身后,熠霖转头看着他,语气淡淡道 “嗯” 哭丧着脸,宫侍蠕蠕道 “吾知道了,你在门口守着,除非吾叫人,否则谁都别放进来” 熠霖说着就推开门进去了,宫侍点头如敲鼓一样的保证过,就利索的撩起衣摆别在腰间,袖子也精干的挽起,双臂拦在门口警惕的看着四周 “西雪,够了” 明渊轻哧声,想要推开身上的女子,却反而被她拥抱的更紧,墨明渊反手撑着想要起身,却又被压了下去,面上有些不耐烦,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够了,放开” “明渊,你抱我吧!西雪真的好喜欢你,喜欢的心都要碎了。西雪爱你啊,爱的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侧脸枕在男子的胸膛上,女子搂抱住对方的腰,手臂的力度又大了几分,发丝遮盖住她的美丽面容,声音低声哀求着 “我并不爱你,何苦如此” 推了几次,女子就像是要长在他身上似的,任他多大力气都不松手,怕真的伤到她,最后只能任其这般姿态抱着自己,软下身子无奈道 “我不在乎,西雪来到明渊身边前就知道,明渊早有了喜欢的人。可是西雪不在乎,只要能呆在明渊身边,让西雪做什么都行” 声音坚定,可越说心里越是难过,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拥有跟多,眼泪不自禁就溢出了眼眶,打湿了身下的衣衫 “抱歉,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是我的错” 望着床顶上的腾飞鸟,墨明渊眼中复杂不已,他或许是魔怔了,竟然妄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她的爱, “我不怪你,明渊!我求求你,求求你明渊,抱我吧,一次!这一次就够了!” 手掌沿着腰际摸索,到腰带处被一双有力的手抓拿住,抓离了身侧。墨明渊依旧是眼中淡漠,态度却强硬了起来,道 “西雪,我们本不该这样的,放手吧”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为什么?是我不好看,还是我不够像她,?明渊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去改,神态?眼睛?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状若癫狂,寒西雪紧拽起对方胸前的衣衫,哭着质问着,姿态卑微 “抱歉” 不忍心看这张脸哭泣,墨明渊索性别过头不去看她, “熠霖都可以,她都可以,你那么讨厌她,那为什么我不行!究竟是为什么?明渊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张脸,你不是最喜欢的吗?难道看着它你也不喜欢吗?” 庄周梦蝶(六) 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崩溃,寒西雪挪动身子向上,捧住男子的脸,哭喊着问他。眼中的泪水颗颗落下,沾湿了素色的衣襟,留下暗沉的水渍 抹去女子面上的泪水,墨明渊微微叹息一声,依然道 “对不起” 俯趴在男子的颈窝处,女子哭的不可控制,用力的身子都在发抖,像是要将一生的泪水都哭出来,为什么啊?喃喃低语 “明渊,西雪爱你,真的爱你啊!” “我知道” “那,你会记得我吗?” “会,” “会记得我,还是……” 埋着脸不敢看他,她终是问出了那句话 “很谢谢你陪我的这段日子,明渊不甚感激” 捧起女子哭的伤心的面庞,墨明渊温柔的擦拭去泪水,一字一句认真道 “西,西雪也很谢谢你,从来都没有人,像明渊这般对西雪好,好的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明渊” 没得到结果,心中也是有了计较。眼睛噎着泪水,寒西雪努力让自己笑的明媚,说着心里刻入一生的誓言 “吾也真很谢谢你们呢!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通通透透,彻彻底底的感谢呢!” 恍若惊雷,床上交叠的二人都定住了,转头愣愣的看着面前厚重的床帐,似透过它能看到一个人,一个若烈火,如骄阳般的女子 听着床沿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墨明渊紧张蜷起手掌的拽着身下的被褥,低头看着上面用各色丝线绣出的繁琐花纹,任由额发落下遮住眼睛,神色不明 警惕的亦步亦趋靠近拔步床,熠霖一手在手心聚起团火球,一臂伸长小心的挑开床帐 咻! 凌空霎响,果然有柄透着盈盈冷光的长剑从里面破空而来,剑身散发着寒意,直对着熠霖的心口,凕冽而霸气 寒魄剑! 两手四指结印在身前,熠霖额上印记光芒大盛,耀眼而妖冶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拦” 火焰自手心而来成盾护在身前,与剑光相抗,阻挡自剑身而来的阴寒冷气。双手向前快速在剑身上合拢划过,眼光沉下,额头青筋,熠霖大喝声道 “九凤出源,火旋,碎” 火焰化作只小凤凰,自手心盘旋而出带起条火线缠绕交织满寒魄剑身,蜘蛛网一般笼罩了整把剑上 声音清脆落下,冰蓝的剑身出现丝细小的裂缝,随即蔓延开来,如冰块一样惊裂,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 解决了心头大患,盘踞在熠霖心中的害怕和惶恐总算是消散了,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苏展几分。 抬头看着还想往男子身后藏的人,眼睛微眯,手成爪对着寒西雪的方向虚空一抓,就将人卡住脖子提了起来,抓到床边来高高提起 “熠霖,你干什么!快放下她”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还未反应过来就落了幕,脑子混沌发懵,却还是下意识想要护住身后人,双手扑了个空,墨明渊转身恼怒道 “好,这就放下” 人拎出来就顺眼多了,满意的欣赏女子红肿扭曲的脸,熠霖冲明渊挑眉一笑,手掌利落的收回气力,任对方自半空掉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无言的看着在地上疼的蜷缩起身子的女子,墨明渊回望熠霖的眼神依旧冷漠,玉面却带着几分怒气 “很客气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她要杀吾!吾没反手把剑推回去已经很涵养了” 指着地上的一堆闪着冷光的剑碎,熠霖分辨道。 确是如此,若熠霖方才动作间若慢了半分,那此事便无法轻易收场了。明渊此刻也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能祈求道 “别杀她,惩罚即可,莫要其性命” “只要她乖乖配合,吾自然不杀她。不然,谁都救不了她!” 意有所指,墨明渊难堪的别过脸不再去管。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像踩在心上,红色绣金线的鞋尖碰碰女子的身子,俾睨的挑眉笑道 “吾不想用刑,乖乖说出该说的,别辜负你喜欢人的好意” “说了又能如何?” 撑起疼痛的身子,寒西雪不愿自己在气势上落了下乘,倔强的看着熠霖,眉眼挑衅道 “不说的话我会杀了你,说了话我杀了她,二选一,怎样都划算” 别眼不去理会对方,熠霖继续道 “是吗?你杀的了白衫吗?小凤凰,她可是你亲近的人。”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寒西雪面露几分失望,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对方的脸,她依旧没有放弃。 已处深渊的人若要平息心底的不甘和恨意,必得让他人也一起沉沦 “有点惊讶,但依旧不意外。毕竟整个朝堂的人都被我想了遍,不差她一个。” 熠霖淡淡道,挑眉对她示意继续 “哪怕她杀了你母皇父君,也不意外吗?” 话语气如游丝,寒西雪眼底却逐渐露出残忍和快意,等待着她想要的 “不意外……你说,什,么?” 想敷衍的接着点头,却听到这句话,熠霖猛然抬头狠厉的看着对方,紧锁住眼前人,再一次道 “你说,什么?” “白衫,是她杀了你的母皇和父君。就是她,朝国的巫杀了朝国的皇,你的亲人。就是她,让你的前半生孤苦,可笑的是你还拿她当亲人,啊哈哈哈哈,愚蠢!可怜啊!” 报复的说完这所有的话,寒西雪笑的痴痴傻傻,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看着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熠霖,墨明渊莫名心中生出几分害怕,她永远是那么的骄傲无畏,哪怕是囚禁他的时候,也是骄傲的近乎无赖的对他道 “你现在不喜欢吾,那总有一天会喜欢的!在你喜欢上吾之前,就在吾身边呆着吧,吾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你耗” 而现在的她,就像是失去了阳光照耀的花朵,在黑暗里肉眼可见的枯萎,消沉。 心中有些慌乱,拢了拢有些凌乱的衣衫,将翻起的领子抚平,墨明渊起身想要过去看看,也谨防寒西雪再做什么,却见熠霖的背影动了动,声音沙哑低沉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吾?白衫若是得知她的计划泄露,她一定会杀了你” “我自是怕的,可我有了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守护,便不怕了,只要他好,一切便都无所谓了” 面上酸涩苦楚,眼中的泪水朦胧却遮不住幸福和满足,寒西雪低头擦去面上的滑落的湿意,誓言般道 “那杀了吾,便一定可以守护的了你想要的吗?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墨明渊看清了转过身的熠霖模样,眼底大吃一惊, 她为何,哭了! “杀了吾,一切就真的都会变好吗?” 她不想落泪,但这些该死的水珠就是颗颗落下,强行拿走自己伪装坚强的纱布,熠霖红着眼问道 “是,因为你是一切的关键!只要杀了你,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你死了,白衫就无法依靠你的成年礼进入龟化洞,她拿不到护山石和你换命,那就注定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命运,以她现在的寿元,是撑不过百年的” 寒西雪一瞬怔愣于对方的软弱,她是朝国子民,却从来都没有听过君主落泪,现在亲眼目睹,心中震惊不已,不明白为何对仇人如此伤心,却无动于衷自身的事情 “要杀吾,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杀吾,吾的命,居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冷哼一声,熠霖眼神轻蔑在寒西雪和墨明渊两边转换,一滴泪却从眼角落下来,眉眼间藏不住的伤感难过。 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还是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情况下,熠霖仰起头别过脸不再去看他们, 移动身子迎接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任由它洒落在身上落满温柔,长长的叹了口气,想要呼出自己此刻心中的沉闷,沉声道 “可是,吾还是喜欢活着!哪怕活的艰难,不被他人理解和喜爱,依然是想要活着!吾一直相信,这世间总有一缕阳光是给吾的” “可除了你死,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不死又能如何?凭你的力量,是杀不了拥有两千多年神力的巫” 寒西雪嘲笑着她的幼稚和愚蠢,眼神透露着怜悯和无奈 “我知道是杀不了。但至少,我能和她同归于尽” 心脏像是皮球扎出了一个小孔,缓慢而有力的放着气。熠霖眼光明明灭灭,说着丧气的话,但却莫名觉得自己又勇敢了起来了, “真,怂的好笑” 嘴角勾起弧度,她哧着自己的软弱 “你疯了吗?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来解决,何该如此?” 听见熠霖的话,墨明渊急着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腕,厉声道,眼中都是不可置信,怎可不战而降? “明渊你不要管,这本就是她们自己的事,她若是死了,你就真的解脱了,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怕明渊心软,寒西雪连忙呼喊道,不顾身上的疼痛捂着伤处用手撑地过去,想让对方改变心意 “吾就算是疯,也都是自己的选择,与尔等无关” 转身看着眼前的玉雕男子,难得对她流露出紧张在乎,熠霖眼中不禁错综复杂,最后带着面上的泪水沉声回道 “可你会死的,白衫的能力你不是不知道,纵然她如今已到暮年,但依旧实力强悍,对上她,你毫无胜算,熠霖,你会死的,清醒一点” 庄周梦蝶(七) 要去抓住对方的手却被躲了开来,感受着手中的空荡荡,墨明渊面上几分恍惚,嘴唇抿成条直线,待抬头还要说什么时,却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熠霖,你干什么?” 赶忙接住倒下的男子,用手测探鼻息是否无碍,看着脖颈后红色的印记,都有些发青了,寒西雪对着熠霖怒声吼道 “帮你一回啊,无论事情这次成或不成,我都放你们走,如何?” 熠霖眉毛一挑,俯身看着对方道, “你,你不该怪我们吗?况且我刚刚还差点杀了你,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寒西雪不敢相信熠霖的话,狐疑的望着对方,只是话语中带着几分希翼 “怪你们,怪你们会让所有事物都变好吗?怪你们会让吾心想事成吗?怪你们吾就能打败白衫吗?若都不可以,为什么还要恨你们?” 摇摇头,熠霖拒绝道 “可是……” “没有可是,时间过去了,就让一切都随着它过去吧,吾想要的,是来个让自己安心的结果” 打断对方的话,熠霖不想再继续与她谈论这些事情,徒费唇舌。这些因果,早在那场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的记忆里完结了 “那你想怎么做?不要指望我会帮你,明渊也是,我们一点都不想牵扯进你们的恩怨里” 不管对方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寒西雪都不想去掺和,她赌不起!熠霖和白衫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伤的局面,若因此连累到明渊可是不行 “吾不要你做什么,吾只会对你做什么。你做的这些,白衫知道吗?” “你想对我干什么?屈打成招对我没用!” 突然觉得熠霖的眼神和话语怪怪,寒西雪抱着墨明渊的身体往后挪了点地方,找了个安全距离,警惕道 “想要什么下场,就得看你配不配合了,回答吾,这件事白衫知道吗?” 寒西雪这女子的美貌与自己不遑多让,熠霖自己也是服气的,毕竟九歌神明的力量与容貌都是成正比, 越是接近道的神,容貌就越是好看,那是不存与世间的美貌,无关乎性别 这女子和乾坤二元中的阴面,女神芜泽长得只有六分像,便已是世间少有的美丽。 但这些都不可能诱惑得了熠霖,见对方避自己如避蛇蝎的样子就知道她想歪了,忍耐住内心想翻白眼和揍人的冲动,熠霖忍耐着咬牙一字一句道 “不知道,若她知道,我的计划就完了” 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轻咳声,寒西雪别过脸不自在道 “不知道” 不知道啊,熠霖眼中一思索便有了计较,拍手道 “你去告诉她,吾往龟化洞去了” “你是要?乘其不备” 顺着思绪,寒西雪也想到了,随即沉下面,吼道 “如此草率,定是失败的结果,说了不掺合,我不会去的” “也对,你顾忌甚多,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假装为难的抚摸着额头,熠霖道 “说” 说了不掺和但是还关注,有戏!眼中闪过了然,熠霖蹲下身看着对方,认真道 “让吾打你一顿” “莫要戏弄人” 恼羞成怒,如不是顾忌怀中人,她就真的出手了,羞辱也是不可能的 “想和他走吗?” 熠霖指着明渊,歪头问她 “我当然想” 斩钉截铁,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就听吾的,让吾打一顿,你也不想,白衫杀人灭口吧?” 火龙在手中凝化成鞭,上面的藤条在阳光下发着亮光,妖冶而寒冷,熠霖笑的温柔 “那我怎知,你不会对我来这一招呢?” 看眼怀中昏睡过去的男子,寒西雪紧盯着对方,反问道 “吾对明渊有愧,也知道你对他的心,所以你会安全” 同样也看着昏睡过去的人,熠霖收敛几□□上的吊儿郎当,悠悠道 “你,是怎么了?” 越发觉得奇怪,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熠霖是会焚烧一切的烈火,而现在成了温柔的火焰,寒西雪不禁脱口问道 “没怎么,只不过是想通了些事而已。准备好了吗?吾要开始了” 突然被这样问,面上的错愕不闪不避的暴露在对方眼前,熠霖怔愣后身子一跃而起,抽动下手中的鞭子转换话题 将人在地上放好,寒西雪站立起来,看着空中凕冽甩过来的鞭子,闭上了眼睛 听着殿内传来的声声惨叫声,还有君主的怒吼声,他还听见句小贱人,吓得宫侍擦擦头上的汗,庆幸自己弃暗投明,心肝上的肉随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一上一下的 从怀中掏出个白瓷瓶,将其递给寒西雪,熠霖道 “再吃点血果,效果更逼真” 借过瓶子,看着里面装着的红色药丸,寒西雪真觉得自己长见识了,一国君主的做法竟然堪比地痞流氓, 假打,假喊,伪造伤口样样都行,现在竟然还让她吃药! 摸着身上的伤,她不敢相信这是由法术幻化出来的,轻抚过条鞭痕,刺痛感瞬间传上, “嘶,好痛!” “疼就对了,吾的伤痕术可是修炼的炉火纯青” 欣赏着自己在这美丽身体上留下的青紫痕迹,熠霖都觉得自己厉害的很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女子,寒西雪轻轻按着太阳穴,娇弱的面上更添几分楚楚 “一个你永远猜不透的君主,快吃” 撇撇嘴,眼神催促对方吃药 透过面前铜镜,她看见了身后女子的耀武扬威,寒西雪赫然觉得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得到了严重的践踏,顿时就想把药瓶扔回去 “嗯?” 熠霖鼻息间出声,眼神幽幽的盯着对方,冷的像要淬出冰渣于她。 伸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水光隐现,寒西雪认命的闭上眼睛,从瓶中倒出枚红色的药丸扔进嘴里,不待味道扩散开,就咕噜咽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 乘胜追击,熠霖兴奋的将人扭过身子,眼对眼的问道 “君主觉得如何呢?” 冷冷道,如鲠在喉,寒西雪此时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是不对劲的,忍不住用手紧抓胸前的衣服, “吾觉得甚好” 看着对方手上的奇怪动作,熠霖摆摆手讪讪的转过身去,假公济私,果然有点心虚。 审视着身上的伤口,深浅颜色与之前变化的并无不同,就是皮肤莫名感觉有些瘙痒,总想去挠一挠,寒西雪看着对方狐疑道 “这药真的会让伤口随情况变吗?” “放心,亲测有效,朝宫内多少人没被吾骗过?没有问题” 扶着对方的肩膀,熠霖笑的越发自信,企图掩盖掉眼底的几分不自然,道 见对方面上还是不信任自己,立马沉下眼光,故作严肃,道 “记住,从吾出门那刻开始,你就装扮好凄惨相就行,悲惨给这乾元宫所有人看” “那明渊呢?” 指着躺在床上的心爱之人,寒西雪道 “他醒来后,就让他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问。其它的事都交给吾便可” “能行吗?” 摸着伤口,寒西雪总觉得不踏实 “出海的令牌等我已经给了你,岸边也早有船停靠。到时候若出现不对,你直接带他走就好” “那,那你呢?” 喏喏的开口,寒西雪莫名心里有丝愧疚,问着眼前的女子,她好像给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包括自己也是 “吾啊?吾有自己的归属” 一挑眉,熠霖笑的爽朗,平静的眼底好似掀不起任何波澜 “万事小心” 虽不知是否合适,寒西雪依旧说出来口,手指交扭着衣衫,神色几分无措 “借你吉言,后会有期” 摆摆手,熠霖潇洒的转身离去,长发在背后荡出美丽的弧度,红衣烈烈。 宫侍捂着耳朵蹲在门口,感觉身后有动静赶忙起身,脸上溢满笑容,殷勤喊道 “君主出来了,奴刚刚听见殿内动静不小,可是有伤到哪里?奴去请太医来” “吾很好,你退下吧,这里没事了” 心中如天上飘荡的白云一样浮浮沉沉,有些沮丧的垂下脑袋,熠霖懒懒道 “多谢君主大恩,君主千秋万岁” 不对他惩罚,宫侍简直喜出望外,赶忙跪下磕头,急急起身后一溜烟就跑了,哎呦,吓死奴啦! 月华高升,乾元宫上灯火通明,屋顶,墙壁……除了正殿,各角各落都有身着黑袍的人在忙碌着 “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把屋里睡着的人给吾惊醒了” “是,君主” 喊声齐声震天,差点把斜倚在屋顶一角的熠霖惊落下去。怒视一圈赶工的众人,见皆害怕的瑟缩回脖子,她才满意的从房上飞下来,从打开的窗户里瞧殿内的动静 寂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内殿的床帐没有动静,殿外也没有声音传来。松了口气,熠霖还是不放心,怕人在半梦半醒中就遭了,双臂撑在窗框上,利落的翻了进去 轻声落地,蹑手蹑脚向拔步床而去,蹲下身小心的掀开帘子一角,里面的男子睡得正熟,熠霖从被褥中扒拉出手摸着温热,心里安定几分, 前几次因批阅奏章而耽搁没来,第二天夜里明显觉得玉染的身体较之前一天凉的厉害,要不是用术法探查身体没事,真的哪怕暴露也要把医官也请来看看 庄周梦蝶(八) “还好” 把手又仔细的塞回被褥里,熠霖顺便把被子角给男子掖好,明明很规矩的人,睡觉总是喜欢将腿伸出来,着凉可不好 做完一切,她在床边站了会,确定床上的人不会再嫌热乱动,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出去前,眼神不经意间,扫见内殿矮几上放了盘薄荷凉糕,眼露惊喜,欢快的奔过去 “一,二,三……蛮多的,偷吃一两个也发现不了” 盘中的绿色糕点小巧精致,做成半个婴儿拳头大,色泽剔透的像是玉石, 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唇齿摩擦间沁香冰凉的溢满鼻息,享受的眯起眼睛,熠霖感觉自己激灵的要飞起来了,自从哥哥生她气后,她就再也没吃过薄荷凉糕了 吃掉一块,看着盘子里还余下的,眼睛转一转,小心的转身看着殿内和殿外,确定没有动静,又偷咪咪的回身拿起两个放进嘴里,冰凉的感觉直冲脑门,激灵的她又跺了跺脚 “哎呦呦,爽!” 心满意足,拍拍手,熠霖从窗户开心的翻了出去 “君主,翻新的屋顶上的旧瓦片都粘在新瓦上了” 刚刚站定,一个身着金边黑袍的男子便出现眼中,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道 “很好,乾元宫内外都弄完了?” “都弄完了,按照您的吩咐把宫殿内外所有破损的地方都换成了新的,再把原来旧的覆盖在上面” “好” 满意的看着宫殿上高的有些诡异的屋顶,明显可以看出有两层瓦片覆盖,熠霖满意的点点头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眼遮拦” 双手结印,指尖扭转中一抹灰色的虚雾出现在手心,拉开距离,虚雾也变得越来越大 “去遮蔽掉所有的瑕疵,让它恢复成我心中的样子” 话音未落,虚雾变作多块四散而去,笼罩在刚刚翻新的事物上,像是穿上了层薄纱,看起来朦胧不清 “君主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眼遮拦很是消耗元力且只能维持一日时间,君主难道日日都来用此术吗?” 护卫很是担心,道 “无事,吾撑得住” 施完术,气力弱了几分,熠霖红润的唇瓣几近泛白 “可是,君主你这……” 脸都白了怎能无事,护卫想要继续劝 “无事,退下吧” 再次挥手,不等对方说什么她就翻身进了乾元宫, 撑着最后口气,熠霖幻化出了魇梦铃,轻摇了两下,让对方睡得更沉一些,不会轻易醒来 走上前,轻柔而有力的把人往床里面推,留出外侧一尺来的位置,小心不弄醒对方 熠霖翻身而上,蜷缩着身子躺了上去,身下枕着被褥,头轻轻的倚靠在男子的肩膀,有泪水滑落脸庞 “哥哥,你告诉我,现在于我,有哪条路能好走?” “白衫大人,您当真不管这件事吗?” 神宇殿内,一身着素色金边衣袍,上绣着神秘符文的女子,手持长柄油灯一一将殿内高处的灯点亮,背对着看不清面容,声音轻柔中却带着些许焦急 “管?怎么去管这件事?难道让我告诉君主,让她以后不要去找寒西雪的麻烦吗?若我真的这样做了,恐怕此女受的,就不只是这些了” 仔细核对着献供册子上的事物,白衫边看边在上面用笔勾画着,不满意处便微蹙起眉,大笔圈出任意的扔给底下等候的巫侍去处理, “可是,这万一把人打坏了,咱们去哪里再找一位与乾阴之神那般相像的女子” 菖蒲为难道,眼神安抚好一位被册子砸的头发散乱,面上难堪的小宫侍让其退下,将桌案上确认好的献供册子拿起一本轻念 “上等浮屠果百斤” 一工道今年干旱,却还要上供百斤的浮屠果,心里低低叹口气,菖蒲将其轻轻放好不再看 “找不到的话,就是化形也要给我化一个出来” 重重的将手中的册子砸在桌案上,白衫面色阴沉沉,眼冒寒光的盯着前方,活像是要吃人的凶兽, 见其发怒,众人忙俯身叩首在地,一时神宇殿内冷如冰窖,无人敢开口言语 “大人,出事了,君主不知为何往龟化洞去了” 一素袍女子慌忙跑进了殿里,却看见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无措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随即在离门口几尺的地方跪下,大声道 “什么?她竟敢这般大胆!况且龟化洞不是九凤血脉成年那天才能进吗?她是如何进去?” 突闻此言,白衫愤而从桌案后站起,惊呵道 “奴,奴也不知是为何,但是咱们安排在朝阳宫的线人确是如此说的” 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说完,承接不下对方的怒火,这宫人一直恭恭敬敬的叩首在地,头也不敢抬 “她走了有多久了?” 沉着脸,眼中晦暗不明却闪着冷光,白衫问道 “回大人,有一刻钟了” 害怕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回想着上一个回话不利索的鹦鹉被割了舌头,回禀的宫人感觉自己舌头根也疼的慌,害怕的胃里翻江倒海,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转头想问人,却看见自家大人已经急冲冲的往门口而去了,菖蒲连忙随后跟上 龟化洞内,万年雪晶铺满所有角落,无光却也白的耀眼,光亮晃的想要刺瞎人的双眼,粗壮而硕长的冰棱挂满四周的洞壁,凌乱而又尖锐。 顶若穹庐,地如四野,洞内广阔的好似没有边际,呼着白气,熠霖感觉满目皆是雪白,脚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顺着白玉砌成的长路往前,时间漫长的像是看不见尽头, 越往洞里而去,空气中的气息便越是寒冷,每一口都像是冰刀子插进了自己的肺管,冰凉的刺痛,熠霖护着手中的火灵,不停的向其输送着元力,用来温暖自己的躯体, 拢好脖颈上的衣领,不让寒风灌进去,她跺跺脚,低头进了面前的洞穴里 立人大的冰晶错落的立在洞内的各个地方环绕着内里。每一块冰晶都包裹住一只金色的凤凰,她们都长得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 燕颔顶和九尾羽毛上的颜色,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她们的不同。每一只都骄傲的在里面沉睡,放佛化开冰晶,依旧可见她们在九天展翅翱翔 石洞内里空间构造仿若鸡蛋一般,小的一处对着洞口,蛋黄所处位置便是中心,四根粗壮的石柱相对而立,呈守护状环绕着一颗人头那般大的红色玉石,模样若心脏一般,上面的深色纹理像是血管经络,仔细看,还能看见它微微搏动着 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冰晶,里面的凤凰耀眼夺目,身上的羽毛的颜色像是用太阳的光涂就的,根根如金子雕饰,灿烂耀眼,而燕颔顶上的羽毛与九根尾羽都是金红相错的,丝线一般纵横交错 熠霖俯身郑重的交手于额前行跪拜大礼,这是她的皇奶奶 沿着洞壁再往右去十步,便看到第二块冰晶,依旧是金色耀眼的羽毛披满全身,燕颔顶上和九尾羽毛的色彩是红中带金,红宝石里镶嵌着金粒 跪下一礼,这是她的太皇奶奶 …… 一圈仔细的走下来,熠霖跪拜完了朝国的一百零三位君主,她的母皇并不在这里涅火,但刻有冰雕作她之位,而今天,或将再添上一位 对着最后一块冰晶行过大礼,洞外传来声声叫喊 “君主,君主,您在里面吗?龟化洞乃我朝国重地,您没有沐浴焚香,华服披身,岂能随便进去?” “熠霖,你是怎么进去的?快些出来!何敢如此大胆,擅闯龟化洞扰先皇们安息,出来!” 叩头的身子顿在半空,熠霖眼中错杂万千,复又继续行礼,恭敬的磕完最后一个头,起身缓慢道 “长辈们,她来了” 护山石发着柔和的光芒,时明时暗,熠霖起身退后几步,正对着又跪了下去,庄重的磕了三个头,发生凌乱在耳畔,沉声道 “孙女今日无礼了,诸般过错,熠霖去地下再听训” 洞口处遥遥一望便看见两名女子,一个温柔如水,一个素雅恬静,如一幅画样,静静的与这幅白茫茫相融 这两个占据她前半人生的女子,亦师亦友,亦母亦父,却为何,还是她所有不幸的开始? 看见她出现在内洞口,二人激动起来,菖蒲不再顾忌礼仪规范,慌忙大声喊道 “君主您快些出来,不要继续再错下去了” “熠霖,你快给我出来” 权杖咚地,白衫面色阴沉的可怕,眼神阴鸷 无论两人如何叫喊,熠霖一直都是背手在后看着她们,静默着不说话 “熠霖,你在干什么,若不是我进不去,我定要你去好好跪在这里反省反省,消消你不清醒的念头,你……” 话还未说完完,洞前层层波动如水幕样的红色禁制消失了,触目一片雪白 “这?” “大人,要进去吗?” 白衫和菖蒲面面相觑,禁制突然打开,不知是什么路数,二人不由几分踟躇 “怕什么?她还敢对我做什么?进去!” 权杖再次拿起在地上重重一砸,白衫甩开菖蒲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洞外和洞内的气温天差地别,一个还在人间,一个就已经在寒狱,内里的温度已非寻常妖仙可受得住的,除神或神系血脉,其他都难在里存活 庄周梦蝶(九) 菖蒲是阴系元力,雪雨之处更如鱼得水,到这里却是举步维艰,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冷的凝结出冰花,雪花片片袭上了她的头发,乌发成白,睫毛上聚了层冰壳, “菖蒲,要不你就在洞外候着吧,匆忙而来,忘了以你的元力进不了这里” 白衫低头惊惧的看着扶住自己的这双手,皮肤上覆盖满一层冰雪,皮肤白的几近病态,青色的血管鼓的似要爆开,素色的衣袖上也是凝了一片冰层,稍稍碰触就簌簌的往下掉冰渣子 “哈,无,无妨。奴还能再坚,坚持,大人,大人只管往里走就好,啊哈,啊哈” 哆嗦着身子,菖蒲不断跺脚哈气,抖动着身子以防自己血液真的被凝固冻僵,努力睁开快要结在一起的眼皮,颤声回应道 扫下胳膊上的手将其放回到主人的身侧,白衫扶住对方肩膀宽慰的一笑,拒绝的摇摇头,转身拄着权杖独自一人前进。 “大,大人,您等等,等等奴,您一人进去,万一有什么有奴在也好照应,您等等,等等啊” 焦急呼喊出声,菖蒲拔起自己冻僵的腿想要跟上,却只觉得是两条铁棍直直的划过地面,带起刺耳的声音,动作无力又僵硬 手臂机械的抬起却又无力放下,她好像灵魂出窍,只能楞楞的透过眼眶看着外面的世界,躯体行动的艰难 “大,人,大,人,大人” 磕磕巴巴的出声,张开被冻的胶在一起的嘴唇,拉扯中撕下一块皮,鲜血流出也瞬间结成冰珠,她急切的想要呼喊回前方越走越远的女子。 “哈,哈,啊哈” 脸上的毛细血管根根爆裂开来面部块块红肿青紫,呼气间越来越难受,似有血腥喷涌在喉间,身体冷到极致反而越来越热了,扯着脖颈上的衣襟 热,好热 菖蒲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像是体内聚了团火焰 不,不行,这种情况不对,冷的都出现幻觉了,她得快些出去。眼前疲软模糊,菖蒲抬起头担心的的再看了眼前方,她这副样子也是拖累,转身想要往洞口而去 “熠霖,纵然你是君主,也不可如此胆大妄为” 熟悉重物下下咚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遮蔽住洞口照进来的光亮,呵斥道 “妄为?胆大?白衫,什么是妄为呢?” 跪在地上,熠霖远远望着漂浮在半空的护山石,眼睛迷离,神色几分恍惚 “不守本分,胡乱作为,就是妄为” 沉着脸进入洞里,白衫对满洞的冰晶置若罔闻,眼睛像磁石一样被中央的护山石吸引再看不了其它,惊喜后神色逐渐痴迷起来,被蛊惑一般缓慢向前而去 “是啊,胡作非为是妄为” 感受白衫经过自己身边带起一股的热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厌恶,看着她踩着石梯步步而上。熠霖没有动作,依旧静静的跪在地上,只是眼中莫测暗沉,几分锐利愈破障而出 “这,这就是朝国的护山石啊” 低低的轻叹,白衫看着眼前这块漂浮的红色晶石,僵硬的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伪装的温柔面具丝丝破裂开来,控制不住的想要狞笑开来,她透过这块红色好似看见自己与天地齐寿的那天,神情激动的有几分癫狂 噗哗! “啊!” 火焰燃烧的声音伴随着白衫凄厉的叫喊,看着对方随即弹簧般快速伸回自己的手,仓惶不已,但是三根手指的末端已经烧的血肉模糊,空气中隐隐传来肉熟的味道 被火噬,她有古怪! 拍拍身上的灰尘,她不慌不忙的起身,熠霖上前去扶住白衫受伤的手臂,看到她手指上被烧焦的地方,眼中快速闪过异光,堙灭在灰色之下, “为何会这样?我是朝国中人,它为何会反噬于我?” 疼的脸色都变了,另一只手按在伤口之上看着,白衫神情癫狂,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竟然会被国宝所排斥,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抬头,不顾手上流血的伤口,狠狠的揪住熠霖的衣领让她倾向自己,黑色的表皮挣裂露出丝丝红色的血肉,厉声喊道 “你快些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朝国国宝会排斥我这个朝国世代供奉神的巫,快说?” 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她被白衫抓着衣襟来回的晃动着,像件破玩偶被其随意摆弄,想要拨弄开却撼动不了,熠霖也就随对方去了 眼中晦涩不明,紧紧盯着眼前面如恶鬼的女子,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越来越大,眼中熠熠灿烂,柔声道 “当然因为,白衫你” 眼光突然变冷,笑容诡异下来,熠霖猛然揪下胸口的一只手,朝向护山石上按去 “是异类啊!” “啊!啊!啊!” 肉被放在铁板上烤,手与护山石接触的地方不断滋滋作响,冒出灰烟,护山石不断明明暗暗闪烁着赤红的光芒 眨眼之间,那块贴紧的地方便没了肉,流下的血拉开它的帷幕,露出了里面带血的骨头,灼烫间也带上了黑色 “你,找死!” 知道自己被愚弄了,白衫面目扭曲狰狞,另一只手猛烈拍了过来,喝道 “信仰之跃,万物一念,拍山” 女子的手掌看似绵软无力,却带着如泰山般无穷的压力而来,重重的砸在了胸口处令其凹陷下去一瞬, 熠霖感觉胸两边的肋骨被波及到断了几根,这股力量使她被迫松开手,随即飞了出去 砰! 整个人撞到了洞壁上,五脏六腑都要碎裂开来,洞壁上厚厚的雪壳被敲下几块,扑簌簌往下掉打在熠霖的身上,腿上,更是伤上添伤 “噗” 身体铺趴在地上,熠霖神智一瞬间疼的麻木,眼前金星乱冒,小心捂着胸口的痛处吐了口血,想要撑起身,光亮却被一阴影覆盖完全 “你,知道了多少?” 阴鸷的看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人,肮脏的与街头乞丐一般无二,白衫压抑着怒火缓慢道,尽量克制自己不将这个看护多年的姑娘打死 她,还有用! “多少?不多不少,刚好是一切的关键” 捂着胸口忍住咳嗽不让自己更难受,沙哑着嗓音,熠霖似笑非笑的挑衅道 “关键?什么关键?” 白衫疑惑道 “你不觉得,你额头上多了块不属于你的东西吗?” 抬头盯着对方额头出现的一点火红,熠霖心头的愤怒和恨意越来越浓烈,眼睛赤红一片 是她!是她杀了母皇! 闻言,白衫咬牙忍着痛抬手去摸,以为光洁的额头,出现了块异物,温热却类似斑块的东西,没有凸起,很平滑,这形状像是…… 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形状是, 火凤! “连护山石都不承认你了,你被烧伤的手指就是证据。白衫,你错的太离谱了,连回头的退路都没了” 死死的盯着白衫头上的印记,眼中泪意渐浓,与她的一般无二,却没有自己的那样鲜艳如火,轮廓带着时间染上的暗淡黑色,这是,她母皇的印记 “回头,我为何要回头?” 嗤笑道,不懂她明明用眼遮拦盖住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看出来,为何此时又显现出来?难道是护山石的缘故 抬眼看着依旧漂浮在半空的晶石,白衫眼里闪过抹坚定。既然被发现了,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掩藏了,白衫从容的放下手,任由印记大方的亮人眼前 忍着手指上一阵阵传来的疼痛,她轻蔑的看着脚下倔强愤怒的姑娘,轻笑一声,沉声道 “我既然做出这一切,便就没有打算给自己留后路,熠霖,你终究还是年轻了,只知道心里的那套留有余地” “那为了你心中那份可怕的妄念而不惜毁掉其他人和事,白衫,你凭什么?” 被撞击的太严重了,背后的伤处越来越疼,每一块骨头都挣扎的在叫嚣要破体而出,熠霖双手的力气撑不住上半身了,几次摇摇晃晃的快倒下,却还是翻着强撑着 “凭什么?熠霖,你又凭什么,将那只青鸾囚禁在身边?因为你的爱吗?还不是因为你的权势让他挣脱不了” 白衫不屑的轻哧声,俯下身让自己与对方对视,冷冷的斥道 “你与我,根本就没有本质区别!只是你的易得,而我的难有,我若是真正什么都不做,他的心里又怎么会有我的存在!” “那请问,无昧之神他知道你的存在了吗?” 借着每一次的疼痛清醒头脑,努力让自己不倒下,熠霖听见她这自欺欺人的话就忍不住发笑,回嘴道 “那是自然” 面上几分不自然,白衫随即放大了声音来说,像是对自己的内心所想的肯定,又道 “我就如你一般,用自己拥有的东西来追求自己想要的,有何不可?” “荒谬,我可没有要别人的命来成就自己,少扯上我来撇清你自己的罪孽” 太阳穴疼的突突跳,额头冷汗出现就被寒气瞬间冻成了冰珠凝结在发际,眉毛和头发上都是雪白一片,熠霖撑着自己脑中的清明,不屑道 庄周梦蝶(十) 啪! 看着对方流血的嘴角和红肿起来的脸庞,白衫终觉得心里畅快一点,眉眼笑的邪魅,而后点点阴沉下去,怒声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番话?” 啪! 又是一巴掌,熠霖的另一边脸也快速的肿了起来,脖子的来回大力扭动扯到身上的伤口,额上汗珠又是落下几颗,手掌不断拽紧地下的雪,她气的发顶上开始冒起白烟 打完后白衫笑的畅快,只是眼底寒芒更甚,轻声道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我是做错了事,但我在尽力弥补。可你呢,做错了那么多的事,还想让别人说你好?做梦!” 两巴掌打的本就虚弱的自身子更是又气弱了几分,熠霖眼里的愤怒都能杀人了,不愿在她面前示弱,梗着脖子硬声道, “哼,还是个小孩子,幼稚的紧,到这一步,你觉得你有把握在我手下活多久?” 白衫问道,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这心思还是一根筋的单纯,要自己问个答案才恨的起来,丝毫没有长进 “我既然来了,就也是没想过退路” 眼中火焰聚起,熠霖努力用疼的麻木的手指掐诀,却软绵绵的虚抓不上力,费劲的很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剑出” 话语落,一把泛着氤氲蓝光的剑出现在了熠霖手中,剑身散发出的寒气更甚洞内几分 “玄魄剑,你要干什么?” 惊恐的看着剑,白衫瞬间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俯身来抢剑。 对方的害怕该是令自己开心,熠霖心里难过不已,这局一开始她就稳赢,却是用拼命的打法才有的胜算 “晚了!你利用天祸杀害我母皇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不!” 眼睁睁看着剑尖刺进了熠霖的心上,虽只是一点,却足以让白衫恐惧害怕, 熠霖快一步把剑往心口又扎下几分,鲜血淋漓的滴落在地上,红白相称格外醒目,转瞬之间,她感到记忆里的热度传遍全身,灼痛感自心口越来越大。 眼神逐渐麻木,头不自觉扬起望天,一声凤鸣自口中而出。 “锵” 剑抢到了手里,带起鲜血一道噗嗤而出,喷涌的更快了,熠霖身下的雪地和她的红色衣服融为了一体,分不清谁是谁 看着自心口而出的橘色火焰,恐惧伴随着鸣叫达到了高潮,不,她不能死! 转身大步往洞口跑去,离洞口只剩几尺,白衫眼露希望,正待要掐诀跃出,自四根石柱发出的寒冰追赶上来快速冻结洞口,化出了堵冰门阻隔了内外, “大人,白衫大人,怎么了?您,您还好吗?” 冰门口传来重重的拍打声,菖蒲的身影透过冰面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声音很是急切 “暂且没事,熠霖这小妮子想要与我同归于尽” 阴鸷的看着面前的冰面,白衫眼中酝酿着风暴 “信仰之跃,万物一念,拍山” 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掌,力量猛扑到冰门上,留下层手掌印的冰印,随后被后来的冰填满覆盖,冰门更厚了 “这,这里怎么办啊!大人,大人” 冰面越结越厚,最后和周围凝成了雪白一片,抹去了洞门的痕迹,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声音, 菖蒲无助的拍打着冰壁,只觉是越来越绝望,身上也越来越冷,冰晶析粘在了她的皮肤上,自己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大,大人” 冰雪侵蚀着她的身体,她感到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心脏还在顽固的最后跳动着 冷,好冷 白衫,你说说话啊 无力的瘫软下身子,她倚靠着冰壁慢慢下滑,菖蒲凭借着最后的意识不停的用手拍门, “大人,大人” “白衫大人,大人” “大人” …… 声音虚弱无力,直至越来越微不可闻, “大人啊” 淡淡的叹息声震响在唇齿和心尖,冰壳自冰壁上蔓延开来爬满了菖蒲全身,似要将其套扣在一起, 纵使这样,她依旧倚坐着靠在冰壁上,手掌无力也依旧按在上面,执拗的想要听到一声回答 菖蒲,我没事了 “现在你满意了吧?” 不知道祭出元力打出了多少掌,数座大山的压力过去,冰面依旧是破了又补起来,次次如此让人心生疲倦和害怕 白衫将自己会的术法通通施展了个遍,等来的只有越来越厚的冰面,转身看着身后人,愤怒道 “满意,为什么不满意” 哼声扯着嘴角,牵带起满身的疼痛,熠霖假装不去在意,都这样了,再多点少点伤口又有什么区别? 面上笑的灿烂,心满意足的看着对方嚣张跋扈的脸上透出绝望和惊惶 “我死了无所谓,这朝国可是你祖辈世代传承的,九凤一脉守护着这座仙岛,难道要从你这里断送吗?” 几步到了人跟前,白衫将人从地上提起,额间红色印记此时嫣红如血,释放出层光层笼罩住白衫全身,使其免被喷涌而上的火焰灼伤,压抑着愤怒一字一句道 想打感情牌,做梦!死就死,少啰嗦! 噗嗤! 将捡回后攥在手里的剑又入肉几分,熠霖疼的灵魂都在颤抖,上面的寒气像钩子一样抓挖身子里的血肉,释放凤火的同时捣毁着她的筋脉,片刻间她的元力就废了大半 白衫的动作更是又拉扯加大了她的痛苦几分,脑海中翻滚的威压震的她两眼发黑,眩晕不已,熠霖咬牙道 “朝国的君主整日沉迷情爱,置国家大事于不顾,是不义!巫也是对自己的信仰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不忠! 德不配位,合该我俩死在这里,不用再去祸害他人” “你!” 被话激怒到了极点,白衫看着面前这般挑衅自己的人,也气愤于自己的顾忌,纵然她活了几千年此时也是无力应对,一身术法无处施展 看她这犹豫又恼怒的样子,束手又束脚的,熠霖禁不住痴痴笑了起来,压下到嘴边的咳嗽,讥讽道 “想杀我,却又杀不了我,是不是很难受啊?你动我一下,凤火就烧的更旺一层,我死了,就再也没人可以压得住了。” 果然白衫的脸色又因为自己的这番话阴沉几分,熠霖细细喘着气接着道 “气死你也不错” “疯子” 将人扔到地上,白衫不断运起身上的元力来抵挡周身不断靠近的冰雪之气,火凤印记配合着她的出招在额间熠熠生光护着她。 祭祀大典就要到了,不能让神见不到她,他记性那么差,一次见不到就会忘了。 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活着出去见他! 眼中光芒大盛,白衫运力飞身起来向着护山石而去,她要拿到那块晶石。一切源头皆是因它而起,以力破力,定能出去! 躺在地上的熠霖此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身上慢慢覆盖上冰雪壳,她蜷缩着团抱在一起,头顶上隐约出现只凤凰的虚影在火焰中盘旋飞跃 锵! 她,又要死了 脸旁的冰雪早已被化开成水流淌在自己周围,股股冒着热气,挣扎的看了眼上面还在顽强抗争的白衫,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死了拉个垫背的,也不孤独 近了!近了! 自己离护山石越来越近,只要拿了它用其硬力和热度破冰一定可以,但想着之前被灼痛的手臂,伤口就在隐隐作痛,白衫眼中闪过惶恐, 不,不能害怕! 只要她能活着出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面上犹疑随即被坚毅盖过,抛下了所有的胆怯,白衫待要全手触碰拿下时,护山石突然光芒大盛,自晶石面上发出道光波,一瞬涨大将靠近者弹开来 重重的砸落到地面,白衫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凌乱的铺盖在身上,衣袍也是脏污的变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原处的护山石, 为什么会这样?之前的触碰只是肌肤被烫伤而没有弹开,而此刻的一切又是何缘故? 难道…… 眼神随即凌厉的看向一旁成了被凤火包裹着成了半个冰雕的熠霖, 是要用什么做引? 磕磕绊绊的从地上爬起身,白衫晃荡着身子如幽灵一般的过去了,却碍于凤火的威势不敢再进一步,虽然她有印记保护,但是她不敢冒险 眼中微闪,白衫念诀 “信仰之跃,万物一念,风起” 凕冽的暴风卷起在洞内,带起雪片飞扬,呼啸而起。白衫指挥着其靠近熠霖,万物靠近都会焚烧为灰,那,不是物呢? 风卷触碰到凤火,随即温柔下来,将其小心的包围在内里,想要举起到半空,却一圈圈的在原地旋转着,找寻突破口,怎样让与地面与自己抱着的事物东西分离 噌! 撕裂东西的声音清脆的响在洞内,连带着石层一起念在冰晶底部,风卷将化成冰块的熠霖包裹着浮在内里中心,托举着向着护山石而去 “两者皆为火,系出同源,我今日到要看看,你们两者谁更要强上一分,也好比个高下!” 护山石周身发出红黑的火焰,不断发出红色的波浪,似是警告居心叵测之人。 庄周梦蝶(十一) 凤火也是燃烧的愈发热烈,冰晶里的姑娘看不出生息,形体在人与凤凰之间来回变化着 眼睛在二者来回流转,白衫低低的笑起来,面上几分邪气,轻抬手臂指着护山石,道 “去,撞碎它” 哄! 柔和的风露出来狂暴的一面,通体暴涨两倍,旋转中不停发出刺耳的嗡鸣,速度越来越快,前奏都像在积蓄力量,风卷像人样弓起腰部,裹带着熠霖也往后,利箭般喷射了出去撞上去 察觉到了危险越发的靠近,护山石周身的火焰大盛的刺目耀眼,跳跃的野性的危险,仔细看,晶石内部有道虚影在里忽大忽小的变换着 风卷强势的靠近,两边火焰抗衡到了一处,较劲一般,谁都不肯相让。冰晶里的熠霖因为这突然的比拼被凤火加速消耗生命,凤凰影子凝结的越发实了 额上汗珠滴滴落下,白衫见两方势均力敌,这般下去,她的元力该是最先被耗完,但又必须让凤火占上风,心中计较,手中凝出一掌,拍向了还未凝实的冰晶 掌风未靠近,护山石射出一道光电,打撒了劲道,来时气吞山海,去时无声无息,一道温柔的男子声音在洞中响起,威严的一字一句道 “谁都,不能伤害她!” 庄周梦蝶(十二) “什么东西在故弄玄虚?快些给我出来!” 惊惶于自己打出的掌力被化散了,白衫顺着来处找去,便看到了护山石里若隐若现的蓝色虚影,跳脱在红色的晶石里, 随即呵斥道,惊惧中忘记了对面是护山石,只一心要将其逼出来,快速掐诀打出一掌,猛烈的向着护山石而去, “糟糕!” 出手后才想起对面是护山石,白衫恐惧的盯着前方,脏心被吓的一瞬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盾去” 急切的快速掐诀自身前化出一张盾,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向着护山石丢去,白衫也紧张的跟在后面风一般的掠过 可千万,不能碎啊! 人还未跑到,护盾也还没跟上前面凌冽的风,只见如山一般沉重的掌风转瞬就已经到了护山石跟前,二者近在咫尺 “不要啊!不要!” 嘶声力竭出声,白衫不停用缩地术让自己跑的更快,几丈的距离缩地而去,光一样的向前照射,本就因抵挡寒气和凤火而损失大半的元力,此刻更是在大大虚耗着,流水一般 这般拼命追赶,这二者却依旧要相碰,自己筹谋许久的,赌上所有的东西的东西,眼看现在就要毁在自己手中,白衫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状如癫狂 “不要啊!不要!盾去!盾去!盾去啊!该死的,不要碰护山石!” 越发猛烈的消耗体内不多的元力快速掐诀,豪赌的凝结元力扔出数张盾,伴随着她的发力筋脉在内里不停的爆裂,血腥味冲上了喉头, 白衫仍旧期望有一个可以到达,只要一个就够了,给她些许的时间将护山石抢下,管它什么天崩地裂,岛屿沦陷 眼看就要贴合了,此时护山石周身火焰忽的燃烧更加旺盛起来,将威胁它的掌风搅碎,张牙舞爪的向着四周示威,火焰愈演愈烈突破四根石柱的禁制保护,野兽似的袭向四周, 前一刻是寒冷极地,冰寒刺骨,这一刻便换做了火焰山,炽热的烧红了眼 洞内的万年雪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融化着,洞顶滴答滴答的,水流随后填满所有缝隙间,洞口被冰堵住出口,雪水淤积在了洞里,一时深度漫过了小腿 因离的太近,白衫被突然窜大的火焰波及到,烧掉了几缕发丝,华丽的外袍也烧穿了几个洞。 狼狈的将衣服脱下扔在地上,白衫恼怒的摸着被烧焦的发尾,面色阴沉的环看着洞里的变化 护山石的火焰融化了所有的冰雪,心中暗叹,不亏是朝国至宝,连万年雪晶对上都是不敌,轻易就化了 洞内小溪成流,洼地聚湖,包裹着凤凰的冰晶被泡在了水中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静静任雪水环绕着流淌 可有一处,白衫觉得奇怪的很! 这护山石燃烧出来的火焰这般霸道无理,所过之处恨不得烧尽所有,但对上熠霖那处时,却是温柔至极,恍如换了个性子 像是母亲的手在抚摸一样,红中带着幽幽蓝光的火焰温柔的将那块冰晶从水里捞起,自己想块布一样张开浮在水面上。 强势,霸道却柔和的力道将包烧在冰晶外边的凤火和自己相融在一起成一股火, 凤火起先很是抗拒,在那道火的里横冲直撞,折腾一番后便被慢慢分化瓦解了,又分出一团火来小心点烤着冰晶 白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龟化洞内竟然还有其他办法能压制凤火的燃烧,但为何历代君主谁都不知道此事? 滴答滴答 包裹住熠霖的冰晶在慢慢融化,此法本就是历代九凤君主临终涅火,为防止凤火蔓延伤害无辜而想出来的,开启即是无解,这凤火可以熄灭,但这被冰冻的人就一定会死! 冰晶在这团火里融化了?眼前的种种推翻了以前的不可能,白衫心中的惊骇已经无法用言语说出来了,只能沉默的看着,同时警惕的着那道虚影 冰晶化去,熠霖全身都湿透了,发丝和衣衫滴滴答答的的掉水,但她依旧紧闭着眼睛,嘴唇冻的青紫,保持蜷缩的摸样随着火焰悬浮着 “这是,怎么回事?” 白衫喃喃道,忽然,她瞳孔缩成猫眼,环住熠霖的那团火焰又开始变化了 蓝色自红色火焰中逐渐分离收到一处,逐渐凝实壮大,成了一只鸟的形状在半空,样貌像丹顶鹤,但是却只有一条腿,蓝色的身体上带着有红色的斑点,喙为白色。 “毕方” 惊讶看着显露在眼前的鸟形,为何毕方鸟会在这里,白衫定晴仔细一瞧,这紧闭的鸟眼处为一圈金色环绕着 这是…… “君后!不可能!” 眼呲欲裂,白衫不相信熠霖的夫君能到这里来,哪怕他自身月元之力再强,也抵挡不了这里汇聚了上万年的寒气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白衫” 声音温柔潺潺如叮咚的泉水,但却磁性硬朗,话语刚落下,悬浮在半空的毕方慢慢睁开了眼睛,身形明灭中,化出了人形, 男子身着蓝色绣红边的衣袍,头发用一顶银制蓝玉冠高束着,整个人温柔而不失侵略感,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春水一般的眼睛却都是锐利 “不可能,那个北玉染不可能来到这里,他此刻还被困在乾元宫里,而且不会是你这样的气场,说,你是谁,为何冒充他人?还躲在这朝国至宝里?” 想飞身上前质问,却被男子抬手一道火焰在四根石柱旁划开了二人界线。起手随意轻柔,下手却一点都不客气,若白衫晚退后一步,伸在那里的脚就要被削去半个了 “我就是北玉染,这朝国的君后” 抱起团绕在火焰中的姑娘,男子面上满是疼惜,温柔的眼眸中哀伤的都要流淌出碧水 感受到触手间的湿糯,嘴角微微上扬,一手腾出两指并和,急声掐诀念咒道 “满月之辉,阴晴圆缺,冰裂,去水” 熠霖湿透的衣料上蒙上了一层银辉,衣衫上不断如钻洞而出一般,析出不少的冰晶颗粒,像种子发芽一样越来越多的现出来,连成了一片粘在衣服表面上,像镀上了一层水晶面 “哼!任你如何神通广大,这被万年冰晶冻住的生灵,非死即伤,最后因耗尽元力而死,你也是白费力气罢了!” 白衫在后面冷眼道,眼中晦暗不明的看着面前两人。男子施展着元力离水几寸漂浮在半空,支起一条腿让女子能依靠着舒服,画面温柔缱绻,但就是莫名的让人看着碍眼 “你说,我不是北玉染,你又说,我救不了她。白衫,你是凭什么认为,自己觉着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呢?” 语调不紧不慢,轻柔的抚摸过眼前女子的面庞,男子眼睛春光灿烂,深情盛满的都快要溢出了,喃喃道 “果然,我如愿见到你了,阿霖。” 收紧怀抱将人拥向自己,低头侧脸磨蹭着发顶,真实的触碰到自己想念已久的人,脸上都是满足和安慰。 怀中人温度却越来越低,若不是确认怀中的是人,他都会以为拥抱的是一具冰块,低低叹息一声,眼中暗芒闪烁,反手向后抓向了护山石的方向, “大话!那我到要看看你如何救她,这半死之人!” 奋力抵挡着四面而来的寒冷湿气,阵阵寒意接触到肌肤就立马化到血肉里去,如骨附蛆一般,黏附在骨髓上钝钝疼痛,骨缝如针扎一般。 白衫没想到这雪晶融化了了竟是这般模样,比实体的时候伤人更加霸道猛烈,而且和空气融为一体,除非不吸气,简直避无可避,心中不仅暗恨 恍惚间抬眼,却见那个自称是北玉染的男子伸手控向了…… “你干什么?快些住手!” 想到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再联想到历代朝国君主,都会将护山石当做续命之物,她便心急如焚,恨声道 “该死,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此法要用到护山石里天地之气汇聚而养出的火元,是修养阳元之力的最好灵药。 只是一旦开启护山石,火元都会跑出来,无法再克制在里面,不归属他人便会消失在天地间,之后就又要经过千年护山石内的元灵才会重新汇聚。 而自己的寿元将至,是万万再等不了一个一千年了,所以,她现在就要! 厉声喝道,随即放弃周身的防御,忍受着浑身的刺骨感受,向着护山石飞扑而去, 感受到背后突然而起的嘈杂异动,将人放稳在支起的腿上,空出另一只手运起团冰雾恣意的挥过去,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你干了……” 冰雾一接触到人便化作了实形,话未出口,糖浆一样扩展开来,自白衫的手指向周围延伸扩散, 眨眼之间,半空中就多了一座新的冰雕,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衣袂和发带飘扬,重重的往下方栽去 噗通! 水花四溅,激起的浪花甚至拍到了洞顶,又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一时洞内水花交响 “怪物!你对我干了什么?放我出去!” 嗡鸣样的沉闷声音自冰雕内巡巡传出,震的沉下去的地方,水面动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声声愤怒的在洞内回响 庄周梦蝶(十三) “只是让你回归你的正轨而已,白衫,你活的够久了,该去死了” 声音平静如水,无波无澜,手指轻柔的将衣衫上的冰片一一扫落捏碎,修长骨结的指尖被冻的更显莹润红艳。 火红的晶石旋转在手中,散发着幽幽光芒,此时水面下传来的声音更加激动和气恼 “该死的,你别动它,你别动护山石!” “若我出来,定要你好看,快住手!” “北玉染,你……” …… 身后叫骂的越发难听,若有人在此处,一定惊讶他们素日谦卑侍奉神的巫,竟还未抛弃人的陋习,这般言语粗俗与他人 置若罔闻,男子喃喃念词道 “万寿成龟,千灵聚散,火灵之元,出!” 咒语字字似锁链缠绕与晶石之上,外壳保护内里的太阳一般嫣红的元力,让其奔涌在里面,而不四处流窜 “火凤印记,是尔宿命,去” 另手两指并拢,指引出一条光路在二者之间,让火元向着熠霖头上的印记而去 叽叽吱,吱,吱叽叽 似在讨论着什么,胖乎乎小汤圆样的火元接近了印记,但是却不进去,三三两两的漂浮在空中聚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偶尔夹杂着几声尖锐的急促,好像在抗议和担忧 “她是个好主人,乖乖,去吧” 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委屈巴巴挤在一起,不想消散到别处,但也不想离去,就这样干耗着时间 知道是自己有些急切勉强了,但是此刻情况是万不得已的,男子轻笑一声,轻声安慰道 吱嘎,叽叽叽 叽,嘎嘎,吱吱吱 听到熟悉的声音,火元们转了个身子似在看他,朝天的那一边像有眼睛一般看着审视眼前人, 待明白真的是自己熟悉的人,还是在护山石里陪他们了好久的那团黑黑,开心又激动的应声起来,却还是夹杂着几声小小的委屈和害怕,无声的控诉对方带给自己的不安 “对不起,但是我不得不救她,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一字一句诚恳道,北玉染哀求的看着漂浮身前的这些火灵,他放它们出来只是试一试,若是不愿意,也是不能强求的, 想到这里,内心的难过就又多了几分,掩盖住之前见到人的欣喜,难道重来一次,还是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吗? 吱吱吱,嘎嘎 吱吱噶 叽叽,吱嘎 …… 团挤在一起商量着,最后推送出一个个头最大的漂了出来,晃悠的就浮过去了,圆圆的身子姿态骄傲, 停在在印记前,噗叽噗叽的用身子靠近试探一下,很轻松的就钻了进去,身子消失了一半在里面,后又惊慌失措的退了出来 似是觉得这样没面子,让后面的火元看了笑话,这颗火元忽的涨大了身子,像皮球一样,咕噜一声就滚了进去, 临了,还卡了一脚在印记和现实中,从圆乎乎的身子里化出个小凸起,挥舞几下示意它们都进来 老大进去了,胆大的立马就跟随在身后钻了进去,后续也都陆陆续续的跟上,只刚才委屈胆小还怯懦的不敢过去,忽上忽下的在空中飘忽着 吱嘎! 尖锐一声,见所有的火元都进去了,只留自己还在外面,这只犹豫的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赶忙团着胖胖的身子挤了进去,最后玉染还轻轻在后面按了一下,才让其顺利的滚进去会师 因为火元之力的补充,熠霖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触到的肌肤也再不是冰冷的,开始温热起来,鼻息间气息也越发匀称,此刻若能睁眼,一定还能是神采飞扬的九凤 “这样才好,你没事,我才能放的下心” 拂去对方脸上的碎发,北玉染起身抱着人向着洞口而去,一步一步虚踩在空中,脚下便是浑浊的雪水,静静散发着幽幽冷意 手掌在洞壁上轻轻一碰,冰面霎时碎裂开来坍塌一地,冰封住菖蒲的冰雕也跟随着力道炸裂开来,混在落下的冰块中,湮灭在洞里奔腾而出的水流,倾泻满地 “我是杀不死的,能杀我白衫的,只有寿命。只要神还在,只要信仰还在,我就死不了! 你这样,只能困住我一时,神来了,就一定会放我出去的” 白衫叫嚣道,话语自横躺在地上的冰雕中传出,几分癫狂,几分蛮横。 “是吗?我很期待看这感人的场景,千万,可不要让我失望” 冷笑一声,北玉染头也不回的抱着熠霖出了洞口,只余身后痴狂的叫喊 “神不会放回你们的,我是他最忠实的信徒” “神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的!” “到时候,你们会死,你们都得死,你们会不得好死” …… 如画风景,璧人一双,将人小心放在地上,男子眼中却都是哀伤和不舍,只还坚强的笑着 “阿霖,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北玉染轻吻上火红的印记,眷恋而又不舍,有眼泪滴落到女子的脸颊上,带着湿湿的温柔,那是满腔的伤情。 “倘若再见即是离别,阿霖,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身影虚化明灭,随风起起伏伏,男子化作一团似火元,只是更加轻柔彷如云雾的东西,缓缓的钻进了印记中。 微风轻轻起,带起碧草如波浪绵延不绝,除了地上残留的暗色印记外,没有能知道,刚刚有一个人的出现,唯有淡淡的叹息声在空中回响着 “阿霖,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君主,您终于醒啦!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藿香给您传唤御医” 虚虚蒙蒙的睁开眼睛,熠霖觉得身上无病无痛,轻松的像是洗净了尘垢一样,通体舒畅,窗外声声的鸟叫清晰的响在耳边 我不是,死了吗? 呆呆的转向声音的方向,神情几分恍惚,两眼无神的看着惊喜上前的藿香,熠霖喃喃出声 “吾这是,怎么了?” “您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这朝宫内外都急坏了!若不是确认您还有气息,估计都要开始着手办羽落之祭了。” 几步上到床边,用手背触碰会儿熠霖的额头,没有很热和很冷,藿香松了口气,还好到现在都没有生什么病。 接过一旁宫人递过来的湿巾帕,她刚要拉开熠霖的金色寝衣来给她身子擦汗,就被突然而来抓住了手腕, “那吾是如何从那龟化洞里出来的?” 她分明是把洞的退路堵死的,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难道,中途又出了什么变故?熠霖抬头看向对方,急切道 “不知,奴们发现君主的时候,君主就一个人躺在龟化洞外的草地上,身旁并无他人。 而且奴们对看到君主当时衣衫破烂,血淋淋的样子,害怕的不得了。得亏您是没事,不然奴怎么好意思去见先主!” 颤抖着说完话后怕的捂着胸口,藿香面色惊恐不已,不敢去想事情的另外发展是如何,现在这般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藿香看着自家君主这幅生龙活虎的样子,紧蹙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叹口气 罢了!以后自己还是将君主看牢点吧,这分明还是小孩子,任性的很! 将拉住自己手腕的手轻柔的捋下来掩进被子里,隔着轻柔的被褥轻拍对方着那只手, “真的只有,吾一个人吗?” 忐忑的问着,熠霖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知道点什么,什么都可以,这种被团在迷雾中的感觉很是让自己不舒服 转头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明媚而又灿烂,果然在死亡边际徘徊过的人,才会知道,活着的是一件多么值得珍惜的事。 紧皱眉头,她回想着自己在洞里做过的种种。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启涅火,想要与白衫同归于尽,到最后明明是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却为何人会在洞外? “不知君主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才让胸口留了这么大个疤,像是剑刀留下的伤似的。 嫩肉都长的七七八八了,只是这外面血痂厚厚的一层,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消除,掉干净” 恍惚间听的藿香说这么一段话,熠霖赶紧低头看过去,那本来是插着幽魄剑的地方, 剑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成人虎口大的疤在胸口,厚厚一层褐色的血痂将掉未掉,新肉粉嫩嫩在零星掉落的地方显露出来, 伸手在藿香的惊呼中揭下一小块血痂,血痂和嫩肉相连的地方撕弹一下就利落的下来了,熠霖只微微动了下眼皮,指着愈合的很好的伤口道 “这里,为什么愈合了?” “君主这是做什么,伤口愈合的好好的,您贸然揭了上面的血痂,要是以后留疤痕可怎么办?” 没拉住那只奇快的手,藿香反应过来就赶忙让熠霖的双手反包在自己手中,不让其再乱动。 控制好隐患,藿香给了熠霖一个怒视,而后示意一旁的宫人上前来抹药 “吾都是有夫郎的人了,岂还在乎这一点点小伤口,没事!” 尴尬的缩了缩脖子,熠霖也觉得自己此举傻里傻气的,搞不懂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犯不着拿自己来解疑惑啊? 庄周梦蝶(十四) 讪讪的冲着藿香一笑,得到对方给自己回的不争气的眼神,索性笑的更白目点,毕竟她差点让所有爱她的人都伤心,虽然藿香不问,但她也是对自己悬着一颗心 莫名其妙又捡回一条命,虽然还是像在云里雾里的,熠霖觉得还是要感谢下苍天大地,万古神明,以后祭祀一定会更虔诚! 心头大事消除,熠霖抑郁了好久的心情终于是彻底放晴了,对着藿香的笑容也越来越轻松,惹得本想紧绷着脸给她颜色的藿香也是忍不住轻轻咧开嘴,摇头无奈道 “你啊你啊,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白让人担心,君主的性命可不是一个人的,关乎万千鸟族的性命,要更加悉心爱护才是” “是是,吾以后啊,绝对更加爱惜自己的命,顿顿大补汤天天护心丸,怎样?” 歪头对上藿香想要谆谆教导的架势,熠霖眼睛亮晶晶,调笑的安排自己之后的宿命, “君主这话说的好,就这么定了!奴以后天天做补药补汤给您,可都得喝的干干净净的” 抬眼展露个放佛什么都不能撼动的微笑,眼底波澜不惊,藿香忽略熠霖看好戏的样子,开口就是满足了她刚刚的愿望 “不,不要吧!吾好的很!你看,你看我这身子现在多好!” 她的那些话只是嘴上强硬,真要干起事来就怂了,她可不想真的坑到自己 猛烈拍打着胸膛示意自己很好,力量用的大的藿香都担心的拉开她的手,以防弄到伤口,但是口水还是呛到了气管里,脸憋红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君主!” 担心是又牵扯出什么没发现的暗伤,藿香惊的从床上跳起要跑出去叫御医来,被咳嗽的肺管都要出来的熠霖拉住了,怎样都不让走 “没,没事。吾就是,呛,呛到了。不用他们,别去了” 感觉胸腔好点了,熠霖将藿香又拉在床边坐下了,想要说点什么,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熠霖赶忙出声问 “白衫,那洞里的白衫呢?她可是一同和吾出来了?” “白衫大人并未出来,这里里外外都找过了,估计是被困在了龟化洞里,隔着那墙禁制,奴们只看到洞里面化了满地的水,混乱一片 但是里面除了君主无人能进去,所以无人进去看看,到现在,都估计白衫大人是出事在里面了。 而且这段时间,因为朝国的魂与主心骨都齐齐出了事无人理智,朝堂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提起这件事,藿香眼里的笑容又消失了,神色担忧不已 “怎么个乱法?” 没出来就好,一直呆着里面,寒气就能消耗她的寿命和元力,除了她没人能放她出来,且寿元又将至,想不死都难,熠霖松了口气, 伤疤处上了层乳白色的药膏,宫人和藿香两个配合起来把伤口用纱布整个身体缠绕一圈,给熠霖换了件蓝色的寝衣 “几个发天灾的路道快要守不住了,鸟儿们流离失所,住水边的水源干涸的快,沙漠那边下了许久的暴雨等等,官员们的奏章都压着等着上报,就怕事态更加恶劣” “这么严重?确是等不了了,快快去将官员们召进宫,商议应对之法” 只睡了五天,前些日子上报的天灾就严重到这个地步,再躺在床上也躺不下去了,熠霖赤脚踩在地上,招手让宫人来给她换衣服 “还有一事,奴想,君主该是想知道的” “说” 急切的跺着脚,熠霖等着他们一件一件给自己穿上繁琐的朝服,穿的慢的时候,她自己也上手起来 “是凤后的事,凤后近日又要了许多做点心的材料,还有一些做菜的书籍,不乏珍贵补身子的药材和方子,君主看,是给?还是不给?” 说起这,藿香本来严肃下去的面色又软和几分,眼中隐隐带笑意 “给他,给他,玉染想要什么就都给他,吾准了。这朝宫,还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给不了君后” 豪放的摆摆手,宽大的衣袖在空中飒飒带风,穿好了最后一件外衣,熠霖手拿着腰间配饰,自己边系边往门口跑去,藿香和几个宫人紧张的追在身后 “君主万安!” 声音齐声而洪亮的响彻殿内,熠霖被震的耳心和耳骨都隐隐作痛,但为了保持端正仪态,她面上依旧笑着淡雅,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下方跪着的人点点头,抬手道 “众卿平身” “谢君主,君主万安” 闻此言,殿下恭敬叩首的大臣赶忙都拱手而起,纷纷手持玉册低头挺直站立着,等待着上面的示下 “吾为一国之君,昏迷五天怠慢朝政之事已是罪过,再一醒来听闻因近日连月天灾,奏章积压甚多,更觉心中愧疚难安。所以今日破祖宗例法一次,正午上朝,望诸位莫怪” “君主圣德,万民感激” 听此言,殿内人又纷纷下跪喊起了切口,长腔长调的听的人头疼。熠霖心中叹口气,趁她们还未起来身,赶忙单刀直入道 “哪位先说,快快道来!” “臣,万历,有本奏” 起了一半身,一身着紫色圆领袍服的青年女子,面容方方正正,眉宇几分绢雅随和,半弓着身子向着中道站了出来,恭敬道 “左羽请讲” 熠霖笑着示意 “召甬道近日天象异常,本该只是小飘雨风的季节,却无端下了接连一个月的暴雨,冲走了高处的沙丘, 还冲陷出许多的流沙湖,导致沙水一坛,形成了新的祸事,一旦陷入就会很快埋陷进去很是危险,连跑的最快的鸵鸟一族都不能幸免于难 白尾地鸦族还好,只要解决了住居地的问题,为其找到合适的栖息地就可以接着繁衍生息 但难就难在这玉掌鸟一族,过于特殊,吃住都是在仙人掌上,以仙人掌打洞为居,以仙人掌为食 但现在大雨让沙漠里的仙人掌都泡在了水里,吸水过多死的有近三层,还有两层半死不活的泡在积水的洼地里, 且这三族都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暴雨灾害,族中鸟也是死的死病得病,刚出生的小鸟也都是孱弱的可怜 所以臣希望,可以派遣一些弯嘴鸟族或蓝枕鸟族的族人,去召甬道施展控水术之类的术法, 让雨水聚积在半空,落不到地面上来,等到干燥一些将其蒸发,或者带入大海中,来缓解当地的困境” 眉头紧锁,万历边说边捏紧手中的玉册,面上愁云满布 “可以一试,只是这蓝枕鸟一族的鸟型过于娇小,怕难以抵挡沙漠的干旱和暑气。 且她们的术法聚滴成水过于鸡肋,只能是快速制造出云雾水花之类的来迷惑敌人,派不上大用。 这一件事,还是派遣弯嘴鸟族去吧!正好他们的术法漂洋过海就是移水添海,与此次卿的意见很是相符” 脑中一转细细的推敲想着,熠霖在左羽的建议中很快选好方向拍板定案。 “臣通和有本奏” 万历徐徐退下后,另一身着紫色衣袍的女子站了出来,拱手道 “讲来” “是。一工道等地也因天灾的问题,果树和草苗长势不佳,今年作物产量大减。 但是无昧之神的祭祀将至,确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凑齐贡品,而且贡献来的果品属于上品极少。 请君主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对这些延迟或上供差的道中鸟族们,可以从轻发落” 看着殿下对她背挺如松的女子,虽竭力掩盖内心的惶恐和慌张,但话语间不时流露出的几分颤抖却出卖了她的害怕, 熠霖估摸着她是趁现在白衫不在才敢在朝堂上提出的,毕竟白衫为了祭祀早已昏了头,为了完美什么做的出来,她肯定也知道奏报出的后果,却依旧这样做了,不错! 眼露赞许,熠霖面上的浅淡笑意深了几分,缓缓道 “这件事,就照你说的办吧!吾早就说过,祭神只在心而不在形,吾等皆为神的子女,此般天灾实是难为于吾民,想必神知道后必当不会太过苛责。 让上供不了,或者正在上供的路或道都停下吧,都积极出钱出力到安抚灾民和稳定灾情上,至于祭祀大典的事,吾再另想办法。 而已经运到的贡品,各种都挑出上等数量的一半,其余的都由钱都使带人去变卖成当地鸟族现今所需之物,助她们度过难关” “君主大德,吾等之幸” 许是没想到这件事轻飘飘的就这样说过了,自己上奏前,就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家中夫儿老小俱都做好了妥善的安排,若自己……现在这样真是最好的结果了,这官员喜不自禁的退下了 “还有吗?” 退下了一个,熠霖伸手轻轻的掸去宽大衣袖上的灰尘,端坐在大位上催促着。 当官大多本就是审时度势的做着,当好官可以,但也得有命在才行,一切为民请命的背后,都是倾尽一切的豪赌,所以官员大多畏缩在队伍里,深怕看到自己 一个二愣子上之前,他们都做好了眼观鼻举动的遮掩心中的不忍,现见巫不在的君主是这般处事,心中就有几分活泛,莫不是有余地? 庄周梦蝶(十五) 在前人的带领下跃跃欲试的站在两边,准备着自己的上奏 “臣林井然有本奏,从林道地震不断……” “臣光寒有本奏,” “臣”…… 从闷热的中午到夕阳西下的傍晚,熠霖等人一直都在大殿内议事,中途两次她让宫人搬来座椅小食,与臣子们休息一阵才又开始,慎而又慎的总算是把堆积着最重要的事情商议完了。 “好了,今日姑且就到这儿吧,诸位的奏报准了的就先把事情实施落实,没议的留待明日,不要让鸟民苦等” 捏捏鼻梁,感到眼眶酸涩不已,脑海中阵阵的困意袭来,熠霖面色显露几分疲惫在上示意道,搭在扶手上的手招了两招,让藿香来扶着的腿疼酸软的自己小心退去了后殿 “是,君主恭退!” “君主恭退!!” 掀翻宫殿顶的呼喊此起彼伏,这般折腾下来,几个年岁大早胸闷气短瘫软在椅子上,不时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捶捶腰腿,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在那里强撑着。 好不容易等到熠霖消失在了红色绣九尾金凤的纱帘后,她们几个赶忙让自己的后生来,搀扶在左右支撑自己往门口赶去,面上一副疲软的样子,脚下却是健步如飞 “这几位夫人就是逞强!” 从纱帘的空隙里,熠霖戏谑的看着这些老夫人的倔强样,明明撑不住,还要死拽着旁人的衣物往前挪,坚决不在人前丢面子 摇摇头,眼睛露出几分好笑,心中却很是歉疚。她太想把积压的奏章上的事情都处理完,却忘了她们和自己不一样,纵然是妖身,也只不过是比凡人多了一两百年的寿命而已,生老病死一样跳脱不了 “藿香,你来” 一边盯着官员陆续退出大殿里,抬手手指对着藿香方向弯了弯,示意她过来 “是,君主” 踱步到她左侧,藿香躬身笑着应道,指着前面走的急切蹒跚的那几位老夫人,熠霖吩咐道 “何采录,许尽欢,空悦这三位夫人将近两百六十了,年岁不轻,找宫人来用软轿将她们送到朝宫外吧。 另外,将近两百岁的的那些个夫人,也都派几个宫人给代脚力,背出去” “谢君主厚德,奴这就去办” 含笑应下,藿香躬身行一礼,后退几步转身徐徐离开。跟随在藿香身后,熠霖也向着后殿门而去 坐在宽敞的步撵上,十六人抬的四平八稳,只隐约传来轻微的晃动,让本就有些倦意的熠霖更添几分昏昏欲睡, 眼皮上下打架的迷蒙间,觉得周围有什么在注视着她,直挺挺的突兀,扭转脖子对着左边的木窗,有人站在了宫道旁的花草里 明明寒西雪和他站立在了一起,自己却只是看到了他。敷冰若雪的一张俊颜,挺拔如松的身姿,只需站在那里,就冷静了整个世界 抬手轻轻遮住自己的眼睑,熠霖禁不住在心中哀嚎,禽兽啊自己,祸害了这么好的男子! 墨明渊背着手默然的看着她,眼中沉静无波无澜,像是特意在等她,熠霖让步撵过去停在面前,从窗里探出头笑道 “好久不见,明渊” “确是多日不见” 被他直愣的眼神看的有些无措,熠霖不自在的别过头摸摸自己的耳朵,指着两旁绿意盎然的宫道,道 “不知明渊在此何为?这里可没有好风景” “北辰殿中备了些酒菜,君主劳累了一天,刚好可享用” “用饭啊?” 面上几分迟疑,熠霖又想起了那些萝卜,蘑菇开会的过去,面色几分纠结。 似是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事,唇瓣抿了抿,眼中水光闪烁,他上前几步,穿花过柳的到熠霖面前看着她弯腰低头道 “这次无碍,君主放心大可放心。” 眼中真诚明朗,态度软而强硬,熠霖也就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极力按耐住心中要发起的苗头,掐死在萌芽里 “好” 想了想,熠霖答应了,毕竟以后可能就不会再相见了,就当是朋友送别。 自己轻松了,也就放下了,紧绷着内心只会困在回忆和痛苦里,泥潭深陷。 步撵晃动几下要起身,熠霖看着在窗外跟着走的男子,终是没有开口让他进来和自己同坐,一行人沉默中去往北辰殿 走出步撵,熠霖对侧面跟上来的墨明渊微微颔首,大步跨前想一人自在的走在前面,男子却几步而来并肩的站在了她身侧,在她惊诧中淡然的点头,示意她先走 “你?” 这般主动的站到她身边,与以往的退避三舍的举动大相径庭,熠霖面上迟疑又纠结,最后指着他小声道 “怎?明渊可是有哪处做的不对?” 见她如此,墨明渊掩在袖中的手成拳紧了紧,嘴唇轻抿压下心中的几分慌乱,轻声问道 “没,没有,今日有些什么菜色啊?” 男子亦如从前的沉静淡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格外的不同,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熠霖愣愣的摇头将话锋转到了别处,低眉间暗暗唾弃自己的没出息,挨近点就想的那么多 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是开口问菜,轻轻提吊在半空的心轻轻的飘落而下,太过于在意料之中的事,真的发生后失落也会越来越大。 眼皮低垂盖住眼中的异样,不甘是这样的结果,却有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心底的风暴越团越大,明渊低声道 “小瓜盅,酸菜猪脚汤,什锦花蔬,松茸炖鸡,佛跳墙,还有一道海鲜炖菜” “那就快走吧,再晚一点上去菜该凉了” 奇怪的看着对方垂头,束好的发髻对着自己,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冷了几分,这般无缘无故的弄得她也是一头雾水,想开口又怕碰钉子 现听到卓尔准备了这么好的菜,肉和海鲜都齐活了,熠霖眼光唰的亮了起来,快乐从心底爬上了心尖, 还是自己心疼心疼自己吧,人家也不差自己一个,虽说心里过意不去,但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兴奋的大步向上跑,半途停住转过身来让下面的人跟上,自己又接着跑 一丈长的石梯上,卖力的跑着一群人在追赶最前方的红衣女子,主子在地上跑,他们就不能在地上走着,但无论这批宫人如何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追赶,都依旧落后了熠霖大半截, 唯有一位身着白竹叶交领蓝衣的男子,距离一直都保持着不长不短跟着,前方的人一回头就能轻易看到 熠霖的腿刚一迈过北辰殿的门槛,斜眼中就见一黑影飞射而来,边跑边惊喜的叫道 “君主,您可算是来了,奴等您等的心都焦了!” 见对方狂喜的要来扑自己,熠霖反应极快的把身子向后退去,却忘了此时身后还有人,与走到门槛处的墨明渊相撞到了一起, 她的手肘撞到了对方的胸膛,听的身后一声闷哼,回头便见墨明渊已经低头捂住自己前胸处,眉眼紧蹙,嘴里轻轻吸着冷气,看着很难受的样子 不知道撞的重不重,寒西雪瞧见熠霖刚刚那一退中周身有淡淡的元力在闪烁,心道不好,急忙上前问道 “明渊,你还好吗?可是疼的厉害?” “太难受的话,西雪去给你把御医找来” 低头是温柔询问着男子,抬头却是给熠霖抛来愤怒的一眼,恼怒她为何要这样做,力量也是没轻没重的 见人半晌都不说话,寒西雪更急了,松开手转身就要去找人来,却被墨明渊抓住了手腕,轻声喘息道 “我没事,不要去了” 场面混乱感人,熠霖安然的看自己从凶手变为看客,在寒西雪再一次抬眼怒视她时,转头对跑来的卓尔,努努嘴挑眉道 “卓尔,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到现在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最后还连累吾给你背锅” 语气轻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在落,却偏偏重重的沉入了卓尔的心底,水花四溅 见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闯了祸,知道太过得意忘形,好好准备的一切成了这个样子,卓尔跪在地上请罪,惶恐道 “都是奴不对,奴太过于失礼,君主尽管责罚小人” “君主这威严当真是极大,这才一进门就又跪又受伤的,可是难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寒西雪也不好掀开衣服来查看怎样,但看心上人一直紧紧捂着胸口不放,这么久都还没缓过来,就知道刚刚的力道有多大,气不过,她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西雪,闭嘴!” 熠霖刚刚退后的速度中夹带着几分元力,所以速度如飓风一般疾速而猛烈,手肘似是穿透了肉和骨头,阵阵碎裂的钝痛传来,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样突然而来的力道让他没来得及躲闪,结结实实的承受了,听到寒西雪的责怪,明渊的话却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可你这样……” 寒西雪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神色几分倔强和不甘,待要再开口说点什么, 男子猛的抬起头来,睁开的眼睛冰冷如极地寒冬,冻住了她到咽喉的话,一字一句道 “我说,闭嘴!” 胸口扩散开的疼痛感让他神智几分混乱,但墨明渊还是转头对着熠霖,眉宇间柔和几分,只还在眉梢残留着冰雪,轻钩起嘴角,淡淡道 “进去吧,君主” 庄周梦蝶(十六) “好”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熠霖无意在掺和与他们其中,任他们两人之间暗潮涌动,接着对方递过来的□□下了台阶,在卓尔的带领下转身进殿。 脑中回想男子刚刚一直都紧捂住被她砸到的地方,想必是很疼的,她砸过去的力道却是不小,还加上了点元力让自己更快,恐怕是伤到了内里,一会回去让藿香送点药膏过来。 闯了祸,卓尔便再没了之前在殿里吩咐下人趾高气昂的神气,耷拉着脑袋,惶恐的跟在墨明渊身后,面上很是不安,不时偷看下熠霖,想知道是喜是怒 二人落座,墨明渊和熠霖擦肩而坐,寒西雪站在身后,场面一时尴尬而寂静,熠霖紧盯着桌子上的碗具,想着那些师傅是怎样将其烧制成天青色的,一定要等到下雨天吗? 卓尔不安的挪步到桌子前,半躬身对这熠霖明渊讪讪一笑,从宫人端来的水盆里净过手后,开始她的布菜。 席间无言,无论卓尔说的有多动听,舌灿莲花,二人都只是埋头吃饭,偶尔的眼神交流都是匆匆而过,一个沉默一个欲言又止 酒足饭饱,熠霖轻松的放下筷子,对着身旁的墨明渊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去,两人依旧是一句话都未说,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言语 “你,是怎样看待我的?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玩物而已?” 心头解脱的雀跃像冒头的火苗熄灭了,熠霖强挂上的笑容消失,眼里越来越平静和冷漠,过往一幕幕的想起,到现在,终是要结束了去开始新的未来 不爱,又如何能真的勉强呢? “转过来,看着我” 身后脚步声起,在熠霖背后几步处停了下来,男子语调依旧冷漠淡然,却带着几分强硬 “重要吗?” 天外云卷云舒,地上缘聚缘散,熠霖觉得,这世间的一切就是安排的这么圆满,到了,就该离去了 “不知道” 男子声音干脆利落中夹杂几着迷茫和无助,明渊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那就不要知道了,不重要的就不要放在心里,一切都过去了” 此刻所有的愧疚,难堪,甚至怨怼,心中的仇恨都齐齐喷涌起来,熠霖很想要大声问他,她真的很不好吗? 她的一切,包括皇位,只要他说一声,自己都能给!他不喜欢的,自己可以改可以去做,但为何,总是看不到她的喜欢? 可那些事,都只能当做一场梦而已,它预示了噩梦让她早做准备,但自己却不能强将那些错都归结给身后的人,毕竟他和她,都不是梦里的那些人,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可自己依旧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怎样做才能让双方的内心都风平浪静,没有遗憾,她的喜欢,已经不能再坚持她走下去了 “可是……” 我有疑惑啊。女子如一团火,行走间烈烈带风,空气中都带着灼热感,衣衫和发丝飘扬起的决绝,告诉了他答案 问与不问,到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是为何,心中又会有几分不甘?墨明渊想要开口挽留,嗓子眼却堵的难受,最后终是放下了抬起的手,他,能说些什么? “君主,喝口茶清清神” 杯盏放在桌案上的声音清脆钝重,唤回了有些跑神的熠霖,右手的两根拇指相互磨蹭下,她凝神看着殿下还在奏报的许尽欢, 厚重的冠饰也掩盖不了花白头发的稀疏,瘦弱的双腿棍子一样支撑起身子,熠霖借着低头喝茶的空挡,对藿香感激的一挑眉 “除了以上几件事外,臣以为眼下这件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所以恳求君主早做决定” “道来” 咽下口茶水,脑中的嗡鸣声弱了下来,连日来的定夺主意让自己神经疲倦,此时紧蹙的眉眼微松,熠霖抬手示意对方讲来 “是,君主。” 许尽欢拖着颤巍巍的身子躬身一礼,继续道 “无昧之神的祭祀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是我朝国的巫白衫,却迟迟不见踪迹,不知君主可想好了什么对策?” 巫?眼中快速思索,熠霖心揪成一条直线,她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站在大位左旁的藿香,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下面说话的女子,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她带来什么? 心中有些慌乱,面上熠霖依旧是镇静自若的又坐好,沉声问道 “那卿以为,该当如何?” “臣以为,此时该当早做准备了,这祭祀不可以没有巫的存在,因此次天灾在贡品方面已经是愧对神明,若再没有巫,神,怕是会对整个朝国,心生不满啊” “卿想要重新选一位巫?” 杯中茶叶在水里飘飘荡荡,熠霖眼里的火星有些掩盖不住,不得已低着头看着杯盏,语气幽幽却带着几分冷意 “是,也不全是。现今白衫大人不知生死,祭祀将至再重选一位巫太过于仓促,实为不妥。” 许尽欢知道此话说出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却依旧将有些弯的背挺的笔直,一字一句道 “那就快些开始选吧,朝国合适的少女不在少数,应是来的急的让新任巫来主持祭祀,哪里有卿说的仓促了?” 轻轻的呼出口气,熠霖压下心里的烦躁,想要把话题转到一旁,最后一句带着调笑的意味想要警告对方不要再继续了 倔强的挺着背,许尽欢面上严肃,嘴唇都被直直的绷成条线,拱手声音高扬的大声道 “其实也不用君主说的这么麻烦,这最合适的人选,就在这大殿之内” “说” 眼中的愤怒如龙卷风一样在翻卷着,快要划破熠霖面上努力维持的的宁静,磨着牙根挤出这个字 “就是君主身边的大司宫,藿香” 香字未落,熠霖就猛烈的从大位上站了起来,发髻上的珠翠摇晃的叮叮当当的,下一刻似要掉落一样,熠霖面色阴沉的看着堂下人,压抑道 “你再说一次,谁?” 叩首在地,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忍着身子与硬地相撞带来的疼痛,眼睛闭上又睁开,眼神坚定,依旧声如洪钟的大声道 “恳求君主,让大司宫藿香暂代巫之一职”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终是愤怒的喊了出来,熠霖气的白皙的皮肤都微微泛红。 藿香拽住熠霖想要冲下去的身子,一直低垂着头,脸颊两旁的碎发遮盖住了她的眉眼,让熠霖分辨不清她此刻的想法是什么 “臣知道,做为巫要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半生奉神” “你既然知道巫要半生奉神,而且藿香已经快两百岁了,妖命长久不过三四百年,你让她去干什么?以最高年龄的巫老死在神宇殿吗?” 被紧紧拉着手腕,熠霖也知道自己此刻太过于冲动失态,闭眼深吸口气,在慢慢睁开眼,心中的怒火熄灭了几分但胸腔依旧炽热,沉声道,语气依旧冰冷 “君主,万般皆是命,没有人在此时比大司宫更合适了。 大司宫与白衫大人同为巫的备选,白衫大人不在,理应由大司宫顶上,虽说已经伺候过两任君主,但不能更改旧例 侍奉,本就是朝国除了巫和君主以外,神选出最认可的女子” 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恭敬,老妇人的姿态从跪下那一刻就没有变过,依旧是叩首在地 “可……” 想再说话拒绝,一旁沉默良久的藿香上前而来,走到了大位前恭敬跪了下去,挺直上半身拱手朗声道 “侍奉藿香,愿暂代巫一职,为朝国,为君主尽心竭力” 众目睽睽之下,熠霖不能将之一把拉起,被对方的动作震的脑袋一片空白,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最后愣愣出声 “你可,想好了吗?” “侍奉藿香,思索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会后悔” 女子依旧笑的温柔,满江的春水荡漾在她的笑容里,一脸的坚定从容,说出的话语铿锵有力。堂下众人见此反转,纷纷跪倒在地上,高呼道 “大司宫之言,望君主应允” “祭祀将至,君主三思” …… 嘈杂声纷纷攘攘,熠霖看着藿香的面庞,想找出一丝的不情愿,只要对方表示,哪怕是皱一皱眉,自己都一会定将其压下来,换上更年轻的女子前去 巫虽是整个朝国除了君主最有权势的人,却也是最孤独寂寞的,半生都会被规矩关在神宇殿里,非与朝国相关的事情,两百岁内不得卸任出殿 藿香前半生给了她和母亲,她的后半生,熠霖希望她能安度晚年,自在一次 女子依旧是温柔而坚定的跪在地上,在所有人的恳求和期待中等待熠霖的回答 “吾,准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口这句话,等熠霖回过神后,已经是在朝阳宫里坐着了,而藿香挺直的跪在大殿内,周围的宫人宫侍噤若寒蝉的立在各处, 低低的叹息一声,熠霖心里疲惫不堪,淡淡道 “你从地上起来吧,吾并没有生气责怪的意思” “奴知道君主不会生气,但还是跪着好,这次的自作主张,让君主为难了” 藿香眼圈发红,但仍然维持着自己的庄重,脊背挺直跪在地上 庄周梦蝶(十七) “你好歹年长吾一百岁,为何行事这般莽撞,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严重吗?” 食指成扣咚咚咚的敲击着桌案,熠霖言语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虚眼望去见对方直挺挺的跪着,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想再说些什么语气先弱了三分,道 “巫不一定非要你来做,吾找来她人暂代也是可以,拖个两百年的时间。她们都还年轻,弹指一挥两百年后依旧是还健在,可你要怎么办?” 泪水渐渐续满了眼眶,熠霖低头扶额来掩饰自己的啜泣。一旦暂代了巫的职位,就会被视为已经是巫,暂代只委婉的说法。 除非上一任的侍奉和巫都死去,否则这两百年间都不会再出现合适的人来, “吾这下该怎么帮你?该怎么帮啊?” 沙哑出声,熠霖懊恼的手成拳去捶打桌面,心中悲伤止不住的涌出,埋首在桌案上,滴落的泪水打湿了金红的朝服 “君主,请不要为奴担心,奴所做的一切都是心中想要的,所以绝不会后悔” 一切都是奴自己的选择,就如同今天在大殿上说的那样,奴已经思考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藿香静默的看着伏案的熠霖,眼中越发坚定,平日笑的弯弯的月牙眼此时冷静而认真。 话头在嘴边顿了顿,喉头的哽咽让其更加难以说出口,良久,熠霖撑着沙哑的嗓音道 “为何要这样?明明不用的,吾可以不让你去的” “用不用,想不想,都并不是君主想的那般,一切的结果都是奴愿意的,奴也必须这样去做” 女子眼中坚韧而明亮,如一盏明灯照进了熠霖惶恐不安的内心,抚平她的害怕与难过,低声道 “为什么?” “君主,您从来都不需要一个人背负那么多的,只要您愿意,奴永远都能为您付出一切” 温柔而又坚定,说出自己的誓言,藿香笑的包容而温暖,哪怕熠霖此刻捅出天来,恐怕她都能笑着给收拾烂摊子 背负?熠霖吃惊的从上方站了起来,几步来到藿香面前,俯身急促道 “藿香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多不少,但刚刚好够奴知道,君主的身边并不安全!与其巫这个重位交与她人,不如是藿奴来做,至少,奴是君主可以信赖的人” 抬头慈爱的望向身前的女子,藿香眼神怀念而憧憬。 她一直都陪在这个小姑娘身边,从总角至豆蔻,从失孤到登上大位,熠霖的所有重要时刻都有她在身边,这一次,同样也会是一样 “这是吾的事,没必要牵扯到你,藿香,这不值得!” 摇摇头,鼻头有些发酸,单膝跪在地上认真平视着对方的眼睛道。 面对这位母亲一样的女子,熠霖忍不住要卸下心房,留出软弱给她,低头任额前的碎发掩盖住她眼中的水光 “值不值得,奴自己知道,君主这一次给奴做的决定,不算!” 温柔的回击,笑如春风中的百花盛开,令人心生温暖,藿香也轻轻的摇头 “一定要这样做吗?” 再一次开口想让对方改变心意,她知道藿香的倔强,却还是想再试试 “嗯,藿香决定好了” “再想想” 不死心,熠霖的又再问了声 “不用了” 坚定的将话推了回去,藿香静静的看着对方,眼神温柔的责备,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需要!” “谢君主大德,藿香感激不尽” 先一步于熠霖的纠缠似的劝说中抽离出来,藿香膝行后退两步,恭敬的叩首行了一礼,堵住了熠霖的喋喋不休 面色发愣的看着俯身叩首的人,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伎俩,熠霖觉得心里有些空洞的无力,丧气的将手臂垂放在身侧后站起身 她不想藿香为了自己赔上一切,却也不愿意以自己的身份强硬的让藿香不要去做,勉强的事自己就做了一回,还最终是个烂结果,真的是不敢乱来了 重重的从胸腔里长叹口气,熠霖摆摆手,道 “罢了,你决定就好” “多谢君主” 听着藿香声音里的几分欢喜,熠霖也不知放任是不是对的,但一件事里有一个人开心,也该是不错的结果 慌乱的点点头,熠霖缓缓的站起身向着门口而去,身心俱疲,叹口气都是累的 倚坐在宫道上,背靠着朝阳宫的宫墙,熠霖看着夜空中的月朗星稀,有些出神的幻想自己变成其中的一颗,像神一样超脱世俗,无欲清净,无爱洒脱 “公子,这些糕点都做了好几轮了,您也不吃,前几天做的那些都放坏了,可惜了了啊!” 平吉痛心棘手的话语遥遥从宫墙里传出 “做糕点一定是为了吃吗?我拿来观赏不行吗?” “可是公子啊,这些做糕点的材料可都不普通,都是补充元气,固本培元的好药,您真的就这样浪费啊?” 大呼小叫的,熠霖可以想象到平吉那副跳脚的样子,毕竟他是能在自己堆起来的私房钱堆上睡觉的男子 “这有何不可?这朝宫内外,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碰的吗?” 语气淡淡却带着丝倨傲,熠霖捂住脸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连自己他都碰过,确实什么不可以的 “可这么多的好东西就这么糟蹋啊?公子不吃啊,那小的帮您吃” “住手,不能吃,这不是给你的” 声音几分急切和无奈,熠霖知道这是急眼了,北玉染平时很是随和温润,少有的脸色变化都是有人动了他在意的 “奴知道这不是给平吉的,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啊?公子也不吃,那多浪费啊” “不行!” “奴就吃一两个,尝个味道,行不?” 公子看样子生气了,平吉看着对方脸色的不对,知道不能再开玩笑,咽下嘴里的那块,只把手里拿着的一块伸前给他展示看,弱弱问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北玉染端起桌案上的两盘糕点,转身进了内殿 遭了,都不说话了! “公子,小的错了,您别生气!” “小的保证,下次绝对不犯了!” “哎呦,公子啊!” …… “哈” 听着平吉认错声期期艾艾的,熠霖莫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带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忍住心里想要哼曲的冲动。 果然,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能让自己更快乐! 头枕着冰凉的墙面,仰头继续看着天上高挂的星子,心头几分惆怅和疑惑,熠霖喃喃道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不睡啊?星星都快没几颗了” 月亮一开始亮的占据半个天幕,耀眼的像要挥发掉所有的光,现在却遮遮掩掩的躲在云层中,星星也都被云雾掩埋的只看见零星几颗 “子时了啊,真够熬的” 喝口琉璃瓶里的醴泉水,熠霖继续呆呆的望着夜空,偶尔见几只夜鸟划着上空飞过,才感觉时间好像又过去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早已经静悄悄的没了声响,只偶尔传来一两声草丛里的虫鸣。 熠霖瞪大酸涩疲乏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睡着,神思在半梦半醒间游荡,轻盈又随意,恍惚间,她抬头瞟了眼半空,漆黑的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黑,该是丑时了吧?” 转过睡的发软的身子侧耳趴墙听着,内里也是寂静的只听见风吹树的声音,起身后退几步仰着脖子往里看,朱红的墙头也没有映出光亮。 估摸着这时候他们该是都睡了,点点头,熠霖眉间的印记暗芒一闪,全身施展起元力轻轻松松的飞过了墙头, 落地见四周黑暗,一路蹑手蹑脚的快速来到窗户下,见其大开,心中有些暗喜,小心的探头而上,望里面也都静悄悄的一片,就想此刻翻窗进去 手才扶在窗框上,眉头一皱,觉得万一自己动作太大,把睡的不熟的人吵醒了可怎么办? 想着就又放下了手,可是再让她等下去天就要亮了,哪还睡什么睡! 思来想去,熠霖将左手二指并拢放在印记上,闭眼轻声道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形露” 金中带红的光粒从印记里飘散出来,轻盈如萤火虫般大小飘散在四周,一团一团的聚起来一团云雾般将熠霖团在了里面, 柔和又不刺眼的光明明灭灭的在宫殿外闪烁着,照亮了殿外所有的空地,待光芒散去后,一只翅羽尖和九根尾羽上描涂着金色,其余部分羽毛都是红色的火凤飞在半空 “体型要再小点” 低头看着自己这占据半个院子的身躯,翅膀扇起的风刮起了一股又一股的尘土,心情有些糟糕,凤眸低头估量那扇窗户的大小,心中默念咒语,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缩身术 话语刚落,体型便越来越小,从山丘样缩成了巴掌大,威武霸气的凤凰身躯变的小巧可爱, 像是才出生一两年的小鸟,羽毛蓬松如球,眼眸水灵懵懂,小爪子短短的几截 满意的在空中盘旋两圈,然后一个猛子从半空扎下去,像坠落的风筝一样轻巧的划进了窗户,进了宫殿里 庄周梦蝶(十八) 虽然知道自己变小了,该没人能注意到她,但见周围安静的很,熠霖还是不由自主的放轻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在内殿里巡视一圈,熠霖看见了一个矮几上摆了三个瓷盘,就在拔步床边。有吃的?眼睛霎时闪亮,计算精准的让自己飞落在桌沿边,离盘子有些距离。 爪子跺着小碎步过去,熠霖来回看着三个盘子里的糕点,黑葡萄似的眼珠里满是嫌弃和疑惑,为什么外形不错的糕点是个奇奇怪怪的的颜色? 黑也不黑,褐也不褐,花也不花,像是打翻了很多颜料掺在一起,古怪的很,看着就不是很想吃 形状都中规中矩,是用普通木版打出的花样,三个盘子里分别是芙蓉,芍药,牡丹 嗅着鼻息间的淡淡的药材味道,混在各色食材中很是独特,比以往糕点的普通味道多了份神秘。 鸟头再靠近盘子一点,胸脯上的绒毛都抵在了边沿上,熠霖低头仔细闻了闻,觉得就是颜色差了点,这味道还是很吸引人的,虽然怪怪的 尖尖的喙叼起一块糕点,芙蓉样式,卵石大小,轻易就包在了喙里,仰头吞进了肚子。 初入口有丝丝药材的苦涩,而后被涌上来米粉的香软,花馅的甜糯盖住了,二者相辅相成的成了另一种新奇味道 嗯,好吃 激动的点点头,熠霖叼完一个,又在其余两个盘子各挑了一个吃掉,感受着花和药材结合的奇妙味道,开心的别着小翅膀在桌子上摇头晃脑。 才吃了三个肚子就鼓起来了,果然身子变小了什么都变小了,幽怨又不舍的盯着盘子里的糕点,熠霖委屈的小声道 “乖啊!吾明天来见你们” 扑扇着翅膀又飞了起来,穿过帘子去了外殿,平吉睡的正香,但还是瑟缩成一团,熠霖抓着他床头的栏杆,自凤目间印记中化出一团红色的火灵,让它飘进了平吉的被子里 熠霖也看到了在大殿里摆放满满当当的糕点,凤眸中有些吃惊,玉染真的做的太多了,这都够二十个人一天的饭食了 用了元力,熠霖变小的身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皮虚眯着睁不开,满满是涌上头的困意 软软的扇着翅膀,熠霖坚持着用尽全力让自己滑翔到床边,用头利索的冲开交掩在一起的床帘,钻了进去 北玉染平躺着睡着正沉,眉眼舒展开来,一张脸漂亮却不显女气,黑发凌乱的披散在枕上,气息干净文雅而又诱惑 熠霖伸头过去确定对方睡熟了,球一样的胖身子蠕动进了被子下,在离对方身躯一寸的地方停下,团窝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哎呦” 突然间,身子被轻轻碰了一下,熠霖小小惊呼一声,而后警惕的不敢开口了,怕被发现。 察觉到是只人手放在了自己旁边,大气不敢出,等着男子细索的动完身子,她才又满足的闭上眼睛, 哎呦,还是玉染这边睡的好,她的床太软太冷了 黑暗中,睡着的男子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瞟了眼被褥团起的地方,眼中水光潋滟,将手轻轻的挨近,听着靠近的地方传来声稚嫩的鸟叫,而后没了声响。 嘴角微微上扬,小心的动动有些僵硬的四肢,男子才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夜,才刚刚开始 天礼日,是祭祀无昧之神的时候,在每年一月一日的这天,万民垂首跪拜 站立在一丈来高,四四方方的天礼台上,熠霖身着与朝服相似,只是花纹和纹理更加繁琐的祭袍, 外袍衣袖宽大飘逸,金色的烈焰和红色的百鸟与九凤交织缠绕在黑色的缎面上,图案铺满背脊,双臂,一直蔓延到衣摆。内里红色的束袖衣袍,一条宽面金色黑皮带勒在腰际, 发髻简单的盘起,乌发长长的拖拽在地,用几株艳色的芳草别在上头做装饰。整个人颜色浓烈而不妖冶,英气而霸道 藿香距她身后两步处站立着,身着和熠霖样式相似的月白色祭袍,黑色的神秘字符圈圈绕绕的铺满她的衣服,眼所到之处,非黑即白, 发髻也简单将头发盘了别上素色的芳草,手持权杖肃穆的站着,神情庄重 在朝国国都三系道任职的官员,各鸟族派来的代表都恭敬整齐的站在她们的身后,均是头佩各色香草,身着麻葛布做成的褐色祭袍。 百姓也早早的从三系道的四面八方赶了过来,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头戴香草,圈圈围绕在环祭台下,仰头而上安静的等待着祭祀。 十六根擎天巨树环抱着中间那根更为粗壮的梧桐树。边沿十六颗树冠顶,都漂浮着一块刻着繁琐花纹和古老文字的白玉板,面积够十人同时站立,胎膜轻薄剔透,光线穿过就要破碎一样 梧桐树的树冠顶也漂浮着一块双环玉板,如同小型宫殿的面积,内外两圈环绕,两圈上的颜色和花纹,与熠霖和藿香祭袍的一样,熠霖是外环,藿香为内心 天幕的景象一直在变,太阳,白云和月亮,星星交替轮流出现,白天黑夜轮流转换着,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样貌 最后越是接近子时,景象变幻就开始缓慢,而后定格了下来。太阳与月亮相向对峙而挂,各占天幕的一半,星星和云雾交织缠绕在一起包围着它们, 幕色起起落落,各色交融在一起,汇成了墨紫色,暗蓝色,幽红色的汪洋,一望无际,神秘而又充满诱惑, “祭起!” 天象变化刚一稳定下来,藿香快步从熠霖身后走出,站在天礼台边沿处,面对着环祭台和百姓,手握着权杖在地上重重一放,声音沉闷而古老,大声喝道 闻此言犹如听令,熠霖最先运起全身元力利箭般冲了出去,身后的众人也紧随其后,施展出自己的能力来腾飞 各色各样的元力自他们身上弥漫开来,星星点点的漂浮在空中,笼罩着整个接迎岛。 按照自己在十六个道路中的管辖范围,众人陆陆续续的落在十六个树冠的玉盘上,落稳后恭敬的垂首跪下,并将手中一直托举着的祭盘放在身前, 每一个人手中的祭盘都是一样缩小了的祭品,吃穿用度,珍奇宝物,应有尽有。看似都是零碎大小蜷缩在盘子中央,取出却个个都有不小的分量 熠霖在外圈站定,撩开身前的袍子缓缓的跪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平视着内圈里的藿香 唯她一人独立,似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人。双手高举着权杖过头顶,做迎天状,藿香眼神坚定的看着天幕,呼喊道 “虚无缥缈的至高之神啊,万物以您为源,万物因您而生! 您不在我们的身边,但您的一吸一念,一识一志都在引导着万物,您就是万事万物的最初。 现在,藿香,朝国的祭祀,在此带着朝国上下所有鸟族的祈愿,祭祀与您,万望您不要拒绝我们的崇敬” “无昧之神,佑我朝国” “无昧之神,佑我朝国!” 百姓在玉盘下声声激昂的呐喊,扬起的面上都是对神的憧憬和信仰,眼睛里兴奋的熠熠生光,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时太阳与月亮的光亮已经同时到达了极致,双目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晃眼的惨白,所有人都被迫闭上了眼睛,有的被刺激的难受,眼泪止不住的顺着面颊流下。 唯有藿香的眼眶睁的越来越大,眼角几欲呲裂,手中的黑色权杖在光亮也发出耀眼的白光,在这样的明亮中也不能忽视它的存在,呼喊道 “神啊!请接受来自您子女们的敬仰和崇敬,请接受我们吧!” 额头于地面紧紧相贴,众人举手将祭盘举过头顶,内里的祭品源源不断从祭盘中飞出,如万溪入洋一般,汇到藿香上空的海洋里旋转着 “无昧之神啊,护佑朝国吧” “神啊!请护佑鸟族百姓吧” “请天神护佑小人一家安康!” “请神保佑天灾早日过去,让地里快点长东西” …… 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愿望,声音越大好像就越显得真诚,最后都叫喊的嘶声力竭,额上青筋暴鼓。 他们都想要声音随着那飞舞的祭品一样汇聚到那最高处,或者划破天际,让那在云端的神能够听见 蔬果,香木,宝石……各色各样的物品不断的从祭盘里飞出,数量多的是遮天蔽日,所有人都笼罩在这片阴影里。 汇聚在海洋里的祭品纷纷散发出各色光亮,随着旋转的速度越快,光芒也越发耀眼, 内里似是包裹着危险,光团忽大忽小的变化着,最后爆炸开来,祭品都化作粒粒轻盈,绵软的元力,飘散在空中 “感谢神明笑纳” “感谢无昧之神” …… 实物化作虚无,一切都化作元力滋养了万物,这就代表神接受了俗世的祭祀。 所有人望着这一切都欢欣的手舞足蹈,满脸都是幸福的红光,沐浴在这光彩之中 “就是此刻,化形!” 大喝一声,藿香的身形开始变化,周身萦绕在黑白混沌中,而黑色的乌鸦虚影在头顶盘旋围绕 庄周梦蝶(十九) 金红的九尾凤凰展翅在天际,俯瞰着接引岛上正在化形的众人,威严道 “一切随心,不可强求!” “是,君主” “是” 虽是声声应答的利落,妖力不够的鸟族却还是急切的在磕磕绊绊中化了形,在将要穿梭的队伍中等待 凤眼瞄过那几个明显还未成年和妖力不够的鸟族,转头飞到更高空去等待 化出原形的鸟儿们陆陆续续的展翅飞在了熠霖的身后。硕大健壮,凶猛的大鹏鸟,金雕一类的猛禽排在外沿,飞翔的同时用坚实的肉身来抵挡来自两边云层中的疾风,雷电。 娇小玲珑的蓝枕鸟一类的小型禽鸟,按身形和实力大小以此排列向内,娇弱的蜂鸟族被护在最里面。 万鸟展翼齐飞在空中,光影自上而下,数千华光自他们羽毛上四面散射开来,每一只鸟都像被一团琉璃球包裹着,光彩夺目, 一团又一团的发光琉璃球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红尘海的上空,引的海面翻滚着无数被光吸引而来的鱼群,还有不少大型鱼隐匿在海面之下 见一切准备就绪,松开手让权杖飞在半空中,藿香眼底一沉,大声念道 “信仰之念,万物心间,裂!” 应声而碎,权杖碎裂出千万块碎片,向着天上展翅停住的鸟儿飞舞而去,在他们的头顶停下,碎片像铁汁一样动荡化开成一个个灰色的透明罩包裹住他们, 妖力越是强悍的鸟族,透明罩的内壁就凝结的越厚,这可以帮助她们抵挡来自高空的乱流和危险,飞的更快。 有的鸟儿周身的透明罩上,灰色浓郁的都要成黑色了,有的却只是薄薄一层,水泡似的一戳就破令人担心 权杖上镶嵌的两颗一红一黑的珠子飞向藿香和熠霖,也化出透明罩笼住她们。 保护罩凝结完的那一刻,藿香的身形化了出来,是一只乌鸦,体型是身下玉盘的一半大,张开的翅膀展大都延伸出了边沿。 黑色的羽毛根根泛着蓝紫色的冷光,靠近眼睛处有几捋白色羽毛 乌鸦张开翅膀仰首望天,眼神坚定,犹如一只黑色的利箭腾空而起,几息翻飞间就落在了熠霖身后 转身与她交换着眼里的讯息,熠霖随后面向天上被光芒遮盖的看不清模样的日月,长啸一声 锵! 声音尖锐清亮,霸道悠扬的回响在天地之间,震动九霄 “啾!” “咕!” “嘤嘤!” …… 各类鸟儿都跟着叫喊起来,或粗粝沙哑,或清秀悦耳,宛若一场大的林间交响乐,而熠霖是那正中心的乐队指挥者 光亮刺眼的遮蔽了日月,无法判断所处地方,熠霖依然决绝的冲了出去,像一条红色的长线在空中迅捷的划过, 如果看不清方向,就放出自己的心大胆去试一试! 鸟儿们也是使尽全力往上飞,金雕等猛一展翅,两个扑扇间就将自己拉到了更高处。 雀鸟们努力扑棱着自己的小翅膀,虽然小,但是扑扇的频率大也是能飞起来,飞高的 每一只都尽自己的全力在飞,如果不能冲破红尘海与外界的屏障,元力提前耗尽被权杖碎片遣送回来,那真是丢了自己族的骄傲,她们来到这里的都是鸟族里年轻一辈的翘楚。 鸟儿生来就会飞翔,要证明自己能力,就只能是在天礼日随君主完成穿梭之行,来考验妖形和元力,能坚持下来的,都会成为朝国的中流砥柱,或一处拥护 不知道飞了多高,日月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万物都被垫在白云之下,四周寂静的可怕,只能听到翅膀拍打和自己胸膛蹦跳的声音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面如水凝结而成,荡漾着银光的屏障,横亘在熠霖和日月之间 心里一紧,熠霖飞的更快了,元力在大量的消耗,身体与风的摩擦中都像在闪冒着火星 穿过屏障的那一瞬间,心脏被内外气流的转换挤压的漏了半拍,白昼和黑夜被薄薄的一层屏障阻隔开来,一边是白云蓝天,一边是乌云闪电 罩子抵御住几道突然射来的雷电,稳稳的护着熠霖飞入了红尘海的黑色迷雾,几欲震聋耳朵的轰鸣声响在耳边 有几只妖力稍弱的玉掌鸟和银翅雀,半个身子才刚穿过屏障,就因支持不住碎片消耗的元力,断了供应 在罩子破碎的一瞬间,碎片里散出一道黑色的巫力,将她们反裹着送了回去,中途哭的叽叽喳喳,扑腾个不停想要挣脱,却是无能为力 后来的见此情景,有些坚持不住的也咬紧牙关急急的飞过了屏障,若只过了个屏障就止步于此,回去也是遭鸟耻笑,还不如当初就不来! 最不济也得在穿梭之行中过了路程的三分之一,那时就算被送回去也不丢人 过了屏障的都紧赶慢赶的追赶熠霖,虽然一路上断断续续,飞的三三两两,但也有不少强者一直稳稳的跟在藿香后面,一分都没有懈怠 “锵!” “咕!” “嘤嘤!” …… 每经过一个领地,熠霖便在空中长啸一声,与各族的首领或君主问候,以示朝国的友好,身后的鸟儿们也赶忙出声,坚决不能落了本国的气势! “吟!” “吟!” …… 或洪亮或粗狂的龙啸自下方传来,熠霖她们现在飞在一片大海上,海面腾飞翻滚着数百条巨龙,为首一条健硕的金龙在半空昂首看着他们,见熠霖飞过了,回应着长啸了一声 “吟!” 洪亮而又威严,如洪钟声声入耳,震的海面浪花卷起千堆白雪 “锵!” 再次回应声,熠霖在空中对其低头示意后,几个展翅间就飞过了海面,向着绿意盎然的陆地而去。 绵延不绝的大山匍匐在她们身下,绿色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头,空隙间隐约可见奔跑着各种动物,扑食嬉戏 隆起的一座高山上,一公一母两只雄狮坐立在山巅上,眼见她们飞过,猛然起身, ““吼!” “吼” 两只齐齐出声,惊天动地,地动山摇,附近山上的石块被声波震动的扑簌簌的往下掉, 有鸟儿因着这一声吓,一激灵忘了施用元力,罩子陡然破开就直直自半空往下掉去,头顶上的碎片把她裹着带回了 “锵!” 凤鸣回应着对方,熠霖在空中停滞几瞬,与那只雌狮点点头,带着鸟儿们悠悠的飞过了 往各类神兽族的领地转了一圈应答完后,熠霖飞到了人族的上空, 人族是所有生灵中最特别的一种,他们生来弱小,也没有元力,却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代代星火相传在华夏地上 他们单独被海洋隔开在一块大陆上,繁衍生息,在无昧神的引导下男耕女织,拥有和创造着自己的文明 看着天空下的亭台楼阁,街头瓦巷,人头攒动。熠霖有一瞬羡慕他们的短暂,生命虽只有几十年,却是有滋有味的一生 怕惊动下方的凡人,熠霖带着鸟群无声的飞过了,只经过人皇的宫殿上低低叫了一声, 她可不想被当什么神迹供奉起来,毕竟人族的信仰总是莫名其妙,只要入了他们眼,供奉什么都可以 几座诸神的栖身之地,熠霖依照旧例轻轻的划过去,身后的鸟儿安静的拍打着翅膀,连最喜欢说话的喜鹊都紧闭着喙。 九凤一族出生便自有神格,祖凤是天地之气凝结成的灵胎,孕育而出的第一只九凤鸟,与其余六位神明除了能力的大小,其它并无不同 唯有至高无欲,万物之本的无昧之神,才是他们的信仰 缥缈云岛隐匿在厚厚的云层中,若不是它那黑白云团在白日交缠卷织的显眼,云团里还伴有亮眼的闪电火花扯过,也不容易在空中被发现 云岛的下方就是天下江河湖海交汇之处,或蓝或绿的色彩如分界线一样清楚的将自己和身旁的河流划分清楚,谁也混入不了谁那边的架势 人身鱼尾的少女在交汇处嬉戏笑闹,蓝到发黑的长发飘零在水上,落满在腰际。听见天空传来响动,少女仰头对着天空灿烂一笑,清纯绝丽,耳畔的细索贝壳串随着身体动作轻轻晃动,泠泠作响 有几只鸟儿被其眼中的繁华所蛊惑,呆呆的低头盯着对方的眼睛,恍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在空中飞行,软软的翅膀停止了扇动,便直直的自空中掉了下去,被碎片裹挟着带着不甘和委屈走了 鸟不是故意看花了眼睛的! “哎呀呀,彼岸只是想试一试,谁知熠霖带来的这些小鸟儿这么稚嫩,才看了一两眼就受不住”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少女说着歉疚的话语,面上却笑得依旧灿烂,俏皮的想转头看向自己的身边,却见空无一人,不由多出几分伤心和失望,眼中怅然不已, “嗯,下次控制好力道就可以了” 少女的身形中若影若现出一个男孩的虚影,与她几乎交贴重叠在一起,抱胸看着天上的熠霖一行,笑着淡淡道 少女眼里似有泪光闪烁,嘴巴倔强的抿成一条直线,最后实在是心里难受的紧,索性身子往下一沉将自己埋进了水中,几息间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圈圈的水光荡漾开来 庄周梦蝶(二十) “彼岸神女的悔恨眼,令人愧疚和珍贵两种感情交错着,其中的玄妙哪是咱们这些刚出茅庐小鸟儿们受的起的” 藿香摇摇头,叹息的低声道。 “确是,亏得只是一两眼,若真沉溺在彼岸神女的悔恨眼中,如不是有所感悟从中脱离,恐是神妖难救。刚才彼岸神女身上显现的那道虚影,可是混沌君吗?” 开口问出,人已不在原地,熠霖也不好此时脱身去寻,索性带着身后鸟儿们飞的更快,想要飞过此地 “对,那个少年就是混沌君。彼岸女和混沌君化阴阳而来,是最天造地设的一双爱侣,可却相知不相见,漫漫长生都是在寻找彼此中度过,真是感慨万分!” 藿香面上唏嘘不已,语气低沉下来。熠霖回想起刚刚神女沉默的样子,就像是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眼中失去了全世界的温暖。不由的自己心里也发闷的难受,叹息道 “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二位水泽之神并肩而立的时候?” “端看天意如何吧!” 气氛变得越来越低迷,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熠霖和藿香在无言中埋头往前飞。 身后的鸟儿开始叫苦起来,她们中的大多数快要撑不住了,君主速度比以往飞快了不少,本来节约节约可以支撑久一点的元力,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完行程,可不能现在就被退回去啊! 来到座烟火袅绕的山峰,只见整座山被浓烟包裹在海上看不清内里的虚实,顶峰也像是着了火冒出股股灰烟,昏黄焦黑,偶尔几缕扑打在身上却意外的清爽,消除了一路旅途而来的困顿 “这是什么啊?” 惊喜的大喊出声,燕子阿花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段在浓烟里翻滚穿梭,却又紧紧的跟在队伍里, “真笨,这就是庇护人族的零元神居住的雾山,咱们看到的这些浓烟,都是人族为了感谢他而献供的香火凝聚成的,是好东西!” 银翘雀翠翠用自己的短翅膀串起自己胖乎乎的身子,努力游走在队伍的间隙用喙去够飘来的浓雾游丝 “哦,俺就说这个烟没有俺娘做饭的烟呛人,反而怪好吃的,像在吸冰花一样” 阿花不在意对方的埋汰,嘻嘻笑着。翠翠见这只小燕子不因她的嘴快生气,反而笑脸相迎,心里也对阿花生出几分好感 “那为什么这里没有无昧神和宿回神的居所啊,俺们这一趟眼看着就要飞完了” 终于有鸟肯搭理她,阿花赶忙接着问 “这里当然没有他们啦,宿回神自己在空间缝隙里劈出了块无情地,远离世俗。 而无昧神的天之颠就是飞在咱们身边,依我们这点微薄的元力,飞过这趟旅途都是勉强,哪里还能看的出来?” “对对对,无昧神的天之颠只有拥有神格的大神能看到,所以俺们君主肯定知道他长什么样” 阿花激动的不住点头,提起她最喜欢的君主,心里就是无尽的欢喜,九凤鸟的原型威武又霸气,她好想成为那样 “哪是!我们君主可是万兽中除了龙,麒麟以外,唯一有神格的神鸟啊” 翠翠骄傲的一摆头,胖乎乎的肚子颠了两垫,两圈肉抖的上抖下 不理会身后的声音,熠霖觉得自己活了一百多年,得给这些小辈们些许宽容,指不定下回来就是老鸟了。 经过神悯山时,看到了一位背影温柔的女子坐在太阳落下的天池边,弯腰清洗着自己长长的黑发,绿衣上长长的飘带穗子浮在水面上,不时划过乌发间与之缠绵,随动作间飘飘荡荡。 寒西雪? 不,不是! 熠霖随即就否定了这个念想,这位女子的容貌虽也是姿色绝然,大气柔美,但远胜寒西雪。 眉眼轻轻一笑,万物都要醉倒在她温柔里,而且通身还闪烁着柔和慈爱的神光, 乾坤二元的阴面,女神芜泽! 锵! 听着耳边的这声啼鸣,女子优雅的用手笼住自己的长发,抬头看着飞行的熠霖轻柔一笑,粘着水珠的手自石缝里摘下一朵开的正盛的百合花,施法让其飞到了熠霖身边 用喙衔住花枝,熠霖眼神闪烁的对着神女点点头,还未等对方回应便转身几跃飞走了,再次回到天礼台上,她神色有些恍惚,手里依旧捏着那朵百合花, 天光降下,一道虚影出现在天空中静静的俯瞰着下方,未束的长发披在身后,衣袂翻飞在空中,双脚下各踩着一条飞龙,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神,是神来了!” “快跪下,我们大家都快跪下!” “是是,都快跪下” 有人在台下高声呼喊着,众人看到突然现身的神都有些发愣,还未缓过气就赶紧跪拜叩首 “神啊!请保佑我们朝国鸟民吧!” “不要再下雨啦,菩提果都不好吃了” “下点雨吧,地里干巴巴的颗粒无收,家里的生计快逼死人了!” …… 嘶声力竭出自己的祈愿,虔诚的在地上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每个人都希望可以越来越好,哪怕只是个安慰 这人的面容隐匿在光芒里让人看不清楚,忽虚忽实的不知其真正模样,可这并不妨碍人们去礼拜他,这可是朝国信仰的至高神明,无昧! 这光团耀眼时只觉得眼前花白一片,顿觉的头重脚轻,好似虚浮着已不再凡世。却没人愿意在此时闭上眼睛,哪怕泪水迷住了眼眶也要看的清楚 “恭候吾神降临” 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穿梭之礼刚进行完神就驾临了。藿香面上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利落的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相碰出的声音清脆,腰板挺得笔直,两手交叉于胸前,声音响亮 藿香的敬语震醒了走神的熠霖,看到立在半空的虚影,慌忙跪在地上两手交叉于胸前,道 “恭候吾神” 虚影在人形与光团之间来回变换着,两条飞龙一黑一白的盘旋逗留在空中,庞大的身躯遮下来两片阴影,日与月跟随在他的肩头。 男子眼眸淡漠疏离,里面没有偏爱,也没有厌恶,只静静的俯瞰着众生,静默一会儿才缓缓启唇,道 “万物皆有生有死,尔等可有因有果?” “因果非命,万物自然” 藿香镇定自若的回应,若仔细分辨就能听出语调中带着几分颤抖 “为谁?” 接着发出,太阳从男子的肩头滚落到手臂,一个金红色的圆球上下弹跳着很是开心。 月亮就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明明很喜欢却不敢表达出来,只默默的挂在了臂弯上轻轻抖动着身子 “非神,非妖,为己而已” 熠霖抬头坚定回答,铿锵有力,眼中熠熠生光。 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与以往朝国百姓的回答不一样。男子面上几分错愕,而后轻笑一声,仿若花开,万物为之复苏,道 “可。大爱即为小爱之汇集,不爱己,何以爱他物” 赞同的点点头,他定定的看着熠霖,眼中闪过思绪万千,轻轻的叹了口气,颔首对着下方的藿香,沉声道 “虽非吾之过,却因吾之故,巫,便由她来承担吧” “不……” “嗯?” 男子声音带着疑问,藿香将熠霖的站起的身子按回原处,膝行几步到前方,双手交叉与胸前叩首下去,一字一句道 “藿香之大幸,多谢神的厚爱” 话语落下的那一刻,便引介了天地,海洋,众人,花草树木都释放出点点元力,朝着藿香奔涌汇聚而来,融进她的身上。 无昧抬起手,一粒耀眼的元力飞向了藿香的眉心,融入血肉的那一刻,她的头发顷刻间便由满头青丝到皑皑白雪铺满了全身。 而此时,龟化洞中传出一声惨叫,带着灵魂中的怨毒和不甘,却又凄凄切切,像是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子 “我如此爱你,爱到可以为你牺牲掉一切,你为何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禁锢在冰晶中的女子全身快速的萎缩着,洞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上溢出,每流失一点,白衫的面容就苍老几分, 皮肤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到最后躯干上只剩一张风干的橘子皮挂着,满脸的褶子耷拉在脸上,头发如灰黄的枯草失去了光泽,浑浊的眼中透着狰狞和疯狂,厉声道 “无昧!无昧!你可知道有一个女子她这样的爱着你,用生命!用灵魂!用自己一切的一切爱着你,爱你啊!啊!啊!” 她动不了,只能不停的大喊大叫,彷佛这样就能等来她喜欢的人,彷佛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 “无昧,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再给我点时间,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无助中带着卑微的恳求,白衫转着全身唯一能动的眼珠,喃喃道 “我一定能长生不老,永永远远的陪伴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的狰狞起来,眼神越发的癫狂,褐色的老人斑如虫子一样爬满肌肤,脸上一大块如胎记一般覆盖整个眼眶,恶心又丑陋, 庄周梦蝶(二十一) 白衫狠声道 “只有我能陪伴你,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千年的寂寞,万年的孤独那又算什么?有我就好!比那些什么狗屁神女,巫女们都陪您的时间长” 嘿嘿!怨毒的一笑,白衫诅咒出声,声音尖锐而诡异 “到最后她们都死了,死啦!全死,死完,一个不留!” 忽然,她眼珠停在了四周的凤凰冰晶上,来回左右游走着,喘气若游丝却依旧叫骂出声 “都是熠霖这只臭凤凰的错,当初就不该留她一命,和她的老凤凰,孔雀死在一起多圆满” 骂完却又低低的笑起来,声音回响在洞里,语气很是嚣张 “呵呵,所以啊,我弄死她的那双老鸟也是应该的,老都老了,还要那么大的力量干嘛?不如为我所用,成全我的长生不老” 不停的喘着粗气,白衫觉得身体的元力流逝的越来越快,该是所有的巫力都快要散尽了,巫力和无昧之神的力量一样,都是天地万物所凝聚的生机,只是各有大小而已 想到这,她的眉眼又开始弱下来,期期艾艾的 “无昧,倘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或者,在千年万年的时间里,你可有一瞬可以回想到,有一个女子,她为你奉献了一生” 气息越来越弱,一粒耀眼的元力从眉心中溢出,缓缓向着洞外而去,带走了一室的光华,光芒散尽,白衫的生命也跟着散完了,眼睛不甘的睁大如死鱼的眼睛一般 哗! 冰晶碎裂成千万块簌簌的落下,碰到地面又炸成了粉末和地上的雪白混在了一起,最后的最后,她也与她的妄念葬在了一起 “多谢神对朝国的眷顾” “多谢神对朝国的宽容!” …… 所有的鸟民都竭力为新化出的的巫而欢呼雀跃,在台下用最原始的舞蹈来表达自己的热烈情感,掩饰自己心中的惶恐和无措,为什么突然就换了祭祀的巫,是白衫做错了什么?还是…… 不管怎样,有新的巫确定了,还是神亲口说出的,朝国该是无罪的 无昧将空中跳跃的一粒光芒收进手里,看它玩乐在自己的指尖,欢欣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嘴角轻勾起浅浅的弧度而后隐匿在疏离之下,眼眸瞟过被欢呼声包围着的熠霖,转而消失在了天际 看着神光消失的方向,太阳回到了原处挂到了天上,用光辉普照大地,驱散阴霾。 明明是晴朗和顺的一天,熠霖的面颊却是落满了泪水,悲伤不止的溢上心头,一切在朝好的方向变化,却不是她想要的这样 肩头一重,藿香正笑望着她,眼里都是安慰和询问 “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抹去脸上的潮湿,熠霖不在意的摇摇头,抬头看着起眼前的女子,如兰花一样娴静风雅。 青丝换白发,换的不是年岁,而是另一种大气端庄的美丽,整个人温柔沉静的如水中月一样, 熠霖真心恭贺道 “藿香姑姑,你真好看” 藿香白发黑袍高立在高台上,此刻像神一样光辉圣洁。手中拿着象征神的权杖,她是鸟民们新的寄托,让高高再上的神因为她的存在而不再遥远,有了香火的气息 “半辈子过后换个活法其实也不错,只不过这次我要守护的,不再是一个人” 大爱之初源于小爱,小凤凰终究还是个孩子,她得去帮帮她 看着下方为自己欢呼庆祝的众人,神的离去让她们开始放肆起来,斗歌斗舞,男女不拘, 有只孔雀鸟现出了原型到处找人比试他的美丽,碰到比自己难看的猫头鹰等鸟们,一幅嗤之以鼻,看不起对方的模样惹起了不少的火气, 被对方围在中央准备揍一顿,最后他从混乱里爬出来,带着一脸的鼻青眼肿,怂的躲在相好的姑娘们后面不敢出来,任由对方叫骂 看到这,藿香禁不住启唇一笑,眉间满眼都是熟韵的风情,却又拒人千里之外,台下年轻一辈的鸟儿们小鹿心乱撞,纷纷感觉自己看到了爱情 “啊!啊!啊!巫看我了,她看我了!肯定是我的鸟型高大威猛,无与伦比吸引了她” 圆脸的男子指着高台上,兴奋的大叫 “胡说!明明看的是我。你一只山鸡不知道高大威猛在哪里?要看也是看我们大鹏鸟一族” 头戴纶巾的男子在旁听到轻哧出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癞□□想桃子,吃屁呢!巫会看上你们?命都活不过人家,还竟想美事!” 听不得他们的痴心妄想,白发苍苍的鹤翁捋着自己长长的胡子,一把捏碎对方美梦,摇头道 “到鹤老头你这把年纪当然是想美事,可我还年轻耗得起,说不准巫就看上我这款呢?” 圆脸男子不服气的回顶,掐着自己的脸皮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年轻。 刚哧他的男子也跟着出声,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隆起两个小山丘,白花花的皮肤被光照的晃眼,示意道 “看看这!看看这!你有吗?老头,我这炽热的肱二头肌” “白斩鸡还瞎胡说,你瞅你大爷我” 利落的扒下自己的衣服,任由其挂在腰带上,鹰潭向他们展示自己全身硬鼓鼓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油光 “你这算个毛,看我的!” 金雕族的及第大吼一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拔了个精光,肌肉鼓鼓囊囊的都要爆开,在场的女子不由的惊呼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太结实了! “看我的!” “我的!” 一个又一个的男子扒开衣服来秀自己的身体,小型鸟里惟有几个穿梭中飞在前面的来展示,虽然身体线条流畅硬朗,但终究比不上猛禽一类天生占据优势,每个都是一身的腱子肉 男子们都在狂热的进行着比赛,女子们在旁羞的面红耳赤,却也要在衣服缝隙里偷着看,平日里可是少有这般光景 姑娘们个个都是眼冒绿光,恨不得上手摸两把,看的激动处忍住到口中的尖叫,倒是把自己脚下的土地跺出了几个深坑 “哎哟哎哟,那只百灵鸟我好喜欢啊!面相长的绵软可爱,没想到脱了衣服这么有料” “谁说不是呢!我本以为金鸡一族就是头发花骚一点,整天五颜六色的,没想到那胳膊壮的是我两个大” “是啊!是啊” “哎呀哎呀,又脱了!” “那只金翅大鹏鸟看着生人勿近,没想到那身材火辣,绝了!” …… “姑姑真是受鸟民们爱戴” 好好的一场祭祀,现在搞成了选美比赛,熠霖被这一出弄得也没了伤感的意思,眼里带泪调侃道 “半老徐娘的人了,哪还在意这些情情爱爱,君主说笑了” 不去理会熠霖眼中的戏谑,藿香无奈摇着头。问 “北辰殿那位,可是今天走?” “对” 提起这事,熠霖面上还是有些许的不自在,胡乱点头应答 “为什么会选择是今天呢?” 接着问出声,藿香眼中几分不解 “因为,因为吾今天忙啊” 哈哈的说完话,熠霖尴尬的摸着自己的脖颈,不自在极了 “不去送会哭吗?” 想起以前明渊公子时常冷言冷语与小凤凰,自己说着要坚强,只要她努力了迟早是会被对方喜欢的,但忍不住了总会一个人躲在寝宫里流眼泪 想起这茬,藿香开口打趣道,实则再问她的心意,可会后悔? “早就不了,藿香你快忘掉!忘掉!” 熠霖瞪着对方怒吼出声,一只凶狠的炸毛小鸡,这多少年的事情了还拿出来 “哈哈哈,嗯,忘掉,我一定忘掉!” 语气敷衍,藿香笑的如同朵太阳花一样灿烂,看的熠霖越发火大,威胁道 “现在就忘!” “好!真的不哭吗?” 认真的点头,笑意还在嘴角挂着,藿香又追问一句 “藿香你真的烦人!” 恼羞成怒,熠霖转身一跺脚化出了原型飞走了,谁要哭了?小鸡崽才哭唧唧! 红尘海岸边,白色的浪花一股股的冲上海岸打湿了男子的衣袍和鞋子,可他浑不在意,依旧执拗的仰头望着天空的飞岛,从寂静无声到喧哗歌舞 “现在,祭祀该是快完了吧?” 喃喃低语,墨明渊眼中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落寞 “公子,我们该走了” 手握着令牌,踌躇徘徊着,寒西雪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出声询问了,现在已近夕阳西下,再不走的话令牌就会散了元力没用了 “走?去哪里?” 茫然无措的看着远方,白色的大鱼在海面翻滚跳跃着,每每落下都溅起巨大的水花,墨明渊恍惚的问道 “当然是去公子想去的地方啊!公子一直以来等的,期盼的,不都是这一天吗?” 焦急的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袍,寒西雪急切的开口,其中夹杂着欣喜和兴奋,但更多的害怕却是这一刻多出了变故, “是啊,我日日夜夜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声音沙哑无力,墨明渊的心情越发低沉下去,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眼底越发的灰暗无光,陷入了深深的惶恐里 “那公子为何……” 为何还不高兴呢?寒西雪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庄周梦蝶(二十二) “我也不知道是为何?西雪,你知道吗?” 男子明明看着她的方向,眼中的深思却分明不是自己,寒西雪无言的低头下去,心却如针扎一样的疼 九凤划过天际骄傲的展翅翱翔在云端,翅膀上一片火红的羽毛被风磨蹭的落了下去,熠霖察觉翅膀有些许疼痛传来,想看一眼却又耳力极好的听到了藿香的笑声,顿觉又羞又燥,急匆匆就飞走了 鸿毛轻若无物,却如高山一般压向了男子,愣愣的看着那点火红闯入他的世界,最后飘飘荡荡的要落入海里 恍如梦中惊醒,墨明渊踉跄着踩沙踏浪而去,在羽毛湿透前接住了它,软身无力的跪在海水里,任由海水打湿他剩下的一半衣衫 刚落下的羽毛还带着体温,羽毛尾端的温热让明渊觉得自己空荡的心,好像被填上了一点,只是仍如饮鸩止渴 这是为什么呢…… 寒西雪施展元力将令牌用力往海上一丢,碰到海水令牌立马膨大而起变化成一座帆船,飘飘摇摇的立在海面上, “走吧,公子” 寒西雪开口道 “好” 帆船无风自动的行在红尘海面上,黑边红布的船帆高挂驶入了迷雾暗礁里,保护罩在与迷雾中的闪电碰撞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带起火花一片,令人心惊肉跳 赤脚立在甲板上,湿透的祥云蓝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男子结实的胸膛和两肋的骨线。明渊静静的凝望着九凤鸟消失的方向,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彩云朵朵飘挂在天边 这是,为什么呢…… 百无聊赖的扫着庭院里的灰尘,平吉看着这土地上的寸土不生,一颗草苗苗都长不起来,就觉得越发丧气起来。 亏他之前还总是向羽花房的人要了花草种子,强调了都是些坚强易存活,给点水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却依旧是长不出来,简直比沙漠里的仙人掌还难搞! “烦死个人,不扫了!反正左右都扫不出花来!” 将手中扫把随意往旁边一扔,任由它和簸箕躺在一起。平吉气呼呼的走上长廊,抱着胸一屁股墩坐在了栏杆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又是怎样的烦人了?平吉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一阵温柔酥痒携清风而来,男子嗓音低沉笑着道 “公子啊,今天可是天礼日诶,咱们也出去走走嘛,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呆着把自己闷死,真的是蹉跎啊” 面上些许的烦躁,但平吉更多的是委屈和无奈,明明公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将自己关在这个地方躲起来,真是快憋死个鸟了! “若是觉得闷了,你自己一人出去便是,何苦在这儿打柱子,手不疼吗?” 听见沉闷的撞击声没有回头,北玉染正提着一个银质的雕花莲蓬头水壶,给自己这里唯一一颗活着的绿树浇水。 灰白色的树皮带着浅向纵裂的纹理,羽状复叶长满了树冠,在间隙里还能看到一两颗绿色的椭圆形果实,上面长满了麻子样的小白点 “小的这不是陪公子嘛!况且小的走了,公子不就一个人了吗?不好不好!” 一口就拒绝了,平吉拨浪鼓似的摇头,怎能留公子一人在这里呢! “无妨,我一个人也很好,浇浇树,做做糕点,并不会觉得很无趣” 看着灰绿色树枝上结的才如明珠大小的果实,北玉染盘算着等结成了鸡蛋大小,这满满一树的分量能做多少糕点,眼中欣慰不已,光影撒下来映照着褐色的眼瞳如琥珀琉璃,盈润清朗 “这还不无趣?公子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下厨的,每日都是在书房练字抚琴,看书赋诗。 现在无聊的天天和锅碗瓢盆打交道,您不心疼心疼您自个儿,平吉可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指着被烟熏的黑不溜秋的厨房烟囱和墙壁,平吉气鼓鼓的如同一条肿大眼睛的金鱼,不可置信道 “我只为有价值的事情上心,并且感到有趣” 轻叹气后嘴角挂上抹浅笑,男子摇摇头沉声道 “有价值的事?什么啊?” 不明白公子在打什么哑谜,自己朝夕与他在一起,公子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做饭这算有价值的事吗?平吉迷茫的问 “喂鸟” 浅笑着一字一句道,北玉染面上满是认真和凝重 “喂鸟?” 大吼一声,平吉抬眼四处扫描着庭院四周的动静,屋檐走廊上一只麻雀都没有停留下来,天上更是没有鸟飞过,哪有鸟? “公子你骗人,这哪有未化形的鸟啊!” 疑惑盯着自家公子的后背,平吉怀疑是不是太久不出去憋出病了,这未化形的凡鸟哪都会有,但就是宫里不会常出现,要也是在树林茂密之处躲藏,哪会来这一毛不拔的乾元宫啊? 鸟族崇尚自由与随性,未开灵智或未化形的凡鸟,都是禁止圈养的,视为对祖先不敬,毕竟凡鸟身体里流淌的也有祖先们的血 “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出去转转吧,散散心” 平吉小心翼翼的的开口问,还是出去走走的好,这人都快呆傻了 “罢了,你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出宫回府” 一听就知道平吉又开始胡思乱想,鹦鹉一族的都是这么想的多吗?不予再在这件事上言语,北玉染索性转移他的注意力 “哎呀,公子,你终于想开了!明天我们回府去看老爷夫人” 尖叫一声冲过来,平吉高兴的看着北玉染,眼中都是兴奋。真是压抑太久了,虽然在府里住了那么多年熟悉的很,但是现在只要出宫,去那里都好,简直是天降馅饼! “嗯,快去吧” “好” 平吉当即欢喜鼓舞的就要去收拾东西,可是转瞬一想,不对啊? “公子,你不是说过不再踏出宫门了吗?现在为何改主意了” 疑惑的问出口,平吉纳闷的摸着自己的头 “本来满盘皆输的局面有了转机,所以我想试试,是否可以起死回生” “要是再输了呢?” 不知道是什么事,平吉还是担心的再来一句,但是甭管什么,公子最重要! “输了,不过就是平淡的一生,再孤独点罢了” 背手在身后,北玉染缓缓道,温柔俊朗的面庞上多了分寂寥,眼中水光隐现 “公子这,不觉得太过冒险了吗?” “比起沉溺下去的痛苦,我更喜欢这种拼尽全力的一博,不过也只有这一次了” 他真的,只有这一次的力气了。熠霖,北玉染心里默语道,我再向你飞最后一次 “去吧” “是,公子” 朝阳殿内,熠霖将已经批好的奏章叠放整齐,左手一下一下揉捏着酸痛僵硬的手腕,抬眼间却见面前递过来一杯茶水,茶汤碧绿清澈,叶片跳舞似的在杯中旋转,满目的绿色霎时缓解了半天以来的疲乏 “多谢” 三指托扣着茶盘,稳稳的将其接过来喝了口,草叶清爽带着丝独有的微涩,顿时唇齿留香,熠霖惊喜的点头赞叹道 “藿香姑姑,今天这茶泡的真好!” 耳边轻笑一声,有女子娇俏道 “君主这是弄错了,奴是白檀不是巫” 错了? 转头一看,赫然是白檀怀抱着茶盘俯身笑望着她,熠霖眼中光芒黯淡下去,神色越见低迷下去,言语中歉意却夹杂着掩不住的失望, “是吾之过,将姑姑和白檀你认错了” “平日里都是姑姑在照料君主的,现下突然换人,短时间里君主不适应也是正常,哪有什么错处!” 摇摇头,白檀笑着回应,将手中的物什交给一旁的宫侍,接过来几盘糕点小心的放在桌案角上, “那姑姑最近可还好?吾有些许天没见到她了” 自天礼日一别,作为巫的藿香就再未踏出过神宇殿,加上灾情严重政务繁忙,耽搁到现在熠霖都未来得及去见她 “说好也不好,最近天灾还未平息下去,民生哀叹,巫在神宇殿内带着人一直在与神沟通着,希望能有所解决” 提起这件事,白檀便黛眉微蹙,面上忧愁不已,叹息道。 自藿香入主神宇殿以来,殿内的昌明灯就没有熄灭过,不吃不喝的与神沟通着,希望神可以降下寓意,好找出灾祸的源头,只是一直都是没有音讯 “姑姑这个样子进行了几天了?” 重重的将杯盏放下,瓷器间发出的碰撞声惹得发乱的心更加烦躁,熠霖问道 “回君主,已有四天了” “四天了啊……” 心中琢磨着,熠霖想着如何能才让人休息休息,却又不至于被姑姑责怪不敬神 该怎么办才好? “君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城中有异象出现!城中有异象出现!” 一身着彩云捧日长袖宫装的宫侍疾步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跪在了大殿中,俯身叩首道 “莫慌,说清楚!是怎样的异象?” 陡然被惊吓到,熠霖被吓的挤出了双下巴,美艳中多了分憨傻气,随后坐直身体正经道 “羽卫来报,三系道的护城卫巡逻时,发现道内所有的河流,水道的水都停止了流动,宛若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样,道里已经有许多地方已经停止了供水,鸟民因此惶恐不已” “水流停滞不前断了供应?这是为何?不是在道中各处都分布有储水楼,现在为何不开楼放水?” 急切出声,熠霖对眼下的情形很是不解 庄周梦蝶(二十三) 为了应对突然而来的火灾或大旱,朝国的各级道,路,里都在城乡内外设有储水楼,由鸬鹚一族看守着 “此事刚一出,最初鸬鹚一族确实有要开楼放水,只是鸟民们等在了楼外,楼里水库的水都放不出来。明明打开了水闸却一滴水都流不出,弄掉外面的容器也还原封不动的维持原状,仿若实体一般” 这宫侍也是越说越说迷惑,流体的水怎么会有实物的模样?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答。那位上报的羽卫现在就跪在殿外,十万火急的样子,想来不会撒谎 “那可还有其它地方这样?” 怎么会这样?心中一紧,熠霖接着追问道 “有!东方的几个道的所辖官员千里传讯,各地都有发生,甚至更为严重!一个时辰内许多小湖泊都已经有干涸的前兆了” 殿内氛围越发紧张,顶着上方的巨大压力,宫侍瑟瑟发抖的头也不敢抬 “为何不早些来报?” 这么严重!大惊失色的从位上站起,熠霖质问出声 “奴,奴也不知啊,不过那位传话的羽卫就候在殿外,君主可召见他来问话!” 害怕的要哭出来了,这宫侍身体软成一团泥趴在地上,赶忙甩锅给别人,谁的事谁来做吧! “可有查明原因是什么?” 对此有些头疼,熠霖想着怎样的力量才能让所有的水都静止不动?这得是神的力量,还得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神明才行吧 “查明了,羽卫报上来说源于北州海上来的一名女子,自她今日来到那里后,与她相邻的几个道的水就成那样了,而且一直在向周围的道蔓延,估计今日午后就会波及到全国” 女子?瞳孔睁大,熠霖起身快步下去走到宫侍身前,急切道 “可知此女面貌?” “她乘坐一叶小舟飘荡在海面上,所有的羽卫,巡逻兵都无法近身,海面上似有屏障一样,所有靠近的人如同电打一般。所以未置全貌,只看到她有一头蓝黑色的长发” 蓝黑色的长发!难道……熠霖神色严肃的紧着问 “下身可有鱼尾?” “没有,那羽卫说人是坐在小舟的里,所以只能看到上半身” 为什么还是我回答?合适的人在门外呢!宫侍欲哭无泪,几次想要顶着压力说换人,都还是默默咽了下去 “白檀,你去神宇殿请姑姑,吾先行一步看看情况” “好” 撩起衣摆大步一跨出宫殿,熠霖便迅速化出原型飞走了。后跟来的白檀见状,赶忙挥手让几名门口值守的羽卫跟了上去以保护君主 北州海上,自天边遥遥俯瞰着海面,一叶桂木做成的小舟上装满了花木香草,环拥着内里坐着的少女 如烟似雾的蓝色衣衫披了满身,水蓝的颜色似要与海水同色,繁丽的花冠戴在头上,衬的她娇俏中带着几分柔美,长长的蓝发披散在身后,落在船里,水面上 彼岸女哀伤的望着水中的倒影,清澈的只照见自己一人,顿觉满目都是凄凉。 好久都没有见到混沌君了,自己从天涯找到海角,从日出寻到日落,都不见他的踪影,为什么呢? 是他厌弃自己了?是另结新欢了?是她不好看了?还是…… 不然,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 泪水盈满了眼眶,滴滴自面颊落了下来,彼岸女不知道自己在这也等了多久,只觉得眼里的泪都快干了,再流,就是心里的血。声声啜泣道 “说好了要一起去岸上赏花,为何现在是我一人在这里?混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厌弃我了?” 说着说着,泪水又自脸庞流了下来,落在水面化作无物,而落在船上的都化作了颗颗明珠,闪烁着哀伤的蓝色光芒 熠霖脚刚踩实在沙滩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各道官员赶忙上前来迎接,拱手行礼高呼道 “恭迎君主” “君主万安” …… 抬手免了她们的行礼,熠霖眼睛仔细盯着海面上的动静,侧头问 “确定是神吗?” 那宫侍害怕的是问一句说一句,倒是来报的羽卫镇静自若,有条理清晰把该说的都补充完毕,熠霖也就知道为何这么急切来上报,想必这些官员也是怀疑这名女子,是神! “肯定是神,老妇人不敢说谎,仅凭心情的好坏就让水流为之左右,这般强大的元力,必是神无疑,只是不知,是哪一位神女?” 曲青道的所辖官员光寒上前一步解释,言行越发恭敬 “那好,我们就在这里再等等,等藿香姑姑来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 熠霖并着一行官员立在沙滩上遥看着海那边,看着一道神光弥漫横亘在海与陆地之间,就知道如不是这位神女先反应过来,她们谁都过不去的,索性静静的在这等待着 除了自己有神格外,周围的这些都是妖,天道限制着,被神光屏蔽的都只看见船上女子的伤心和无奈, 所以只有熠霖一人耳朵里听见那些声音,什么再也不会见你,我也不喜欢你了之类的赌气之语,满是恋爱中人的逻辑条理,牙都要浸酸了, 熠霖已有了答案,这般执念于情爱,双眼中看不到其他人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恐怕也就只有彼岸女和混沌君这一对,互为唯一之神的双神了。 心中唯你,万物便都只在脚下,你是我,我唯你 扑啦啦的声音响过,就见白发黑袍的藿香执着权杖出现在岸边,面容憔悴,眼神疲惫,白檀紧随其后 “藿香姑姑” “君主” 两相行礼后,熠霖指着海上的小舟道 “姑姑,那好像是神女彼岸女,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她伤心成这样,从而导致神元四散影响了朝国的水” “好,让我去试试” 一步步走向神光,轻轻的触摸下便如电打一般,藿香收回发麻的左手,口中念道 “万物一念,启!” 紧握着权杖,全身运起元力注入其中,杖头的红黑两颗宝石盈润一闪,便也在藿香身上聚起一个光球,护着她轻松的穿过了屏障 如履平地,双脚平稳的走在海面上鞋子寸点未湿,藿香缓缓地靠近了小舟,在还有两步距离时一手交叉于胸前跪了下来,恭敬道 “我尊敬的神女彼岸,是什么让您如此伤心,可否让我来为您分担一些” “你是?” 忽闻声响,彼岸女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像桃花瓣上将掉未掉的露水,声音还带着哽咽,疑惑道 “我是这朝国的巫,藿香” 藿香依旧毕恭毕敬的行礼,侧过身来让她看到自己身后的熠霖一行人,熠霖隔着海遥遥对其拱手一礼,其余官员早已惶恐的叩首在地上高喊道 “恭迎神的降临” “感谢神!” …… “是小凤凰的地方啊,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懊恼的看着四周的水茫茫一片,彼岸女玉颜羞的通红,慌忙摆手让小舟掉头去往别的地方 “等一等,我尊贵的神女,您现下如此伤心,又能去哪里呢?心若不快,哪里又能是您开心的起来的地方呢?” 像对待小辈一样对待着这位水泽女神,藿香声音和缓绵软,眼里满是慈爱,宛如母亲的温柔 “是的,我哪里都不想去,没有混沌陪着我,哪里都不好” 神色黯淡下来,少女的伤心又涌上了心头,委屈道 “或许神明混沌只是迷路在路上耽搁了,您是知道的,他一向不认路,您要不在朝国游玩一番,等等他” 藿香继续温柔言语,循循善诱,神女若现在走了,被她神元干扰的水流怕会更乱,恐怕一直都会是实体凝固状, 不如留下来让她在朝国呆一段时间,消解心情,水泽之神四溢的神元会让朝国内的元力更精粹 “迷路?对,混沌是个大笨蛋,给他路都不会走!” 心中的烦闷消除,少女顿时精神了起来,眼中熠熠生辉,俏声道 “对,不要生气,漂亮的姑娘更要开心才是。朝国的斗花节要来了,神女可愿意游玩一番?” “那有花吗?” 听见花,彼岸女神情有些激动,急躁开来,问 “有!斗花,斗花,那当然有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才能斗,这段时间里,什么样的珍奇花类都有,怕只怕没有您喜欢的” “嗯,既然有花我那就去看看,看到好看的花,就给混沌君带回去” 眼里满是憧憬,花草多的快要压翻这叶小船,彼岸女却仍然觉得不够,她要更多,更美,更好的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好的,神女,此刻就请调转小舟,随我飞去朝国的国度三系道吧” 目瞪口呆的看着天上飞过的小舟和巫,熠霖不明白不是把人劝着让走吗?咋还把人往家里带啊?神哪有那么好伺候! 不论心中想的什么,熠霖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往回飞,终归姑姑有姑姑的道理,她配合着照做就是 “情爱却能乱人心智,你的骄傲负气最终只能是伤了你自己,又怎么能再挖出一个已经情根深种人的心呢?” 低低的叹息一声,老人眼中的怒气不争,最终也是化作了心疼。 庄周梦蝶(二十四) 她这孙子就是太犟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放在别处,可能会让事情做到极致,但是情爱不一样啊! 过刚就易折,必要时死皮赖脸,要死要活也不是不可以。对自己好,结果又对的话怎样都可啊,这里面的门道还得他慢慢去摸索 “祖母,那我该怎么办呢?” 虽心里有些想法,北玉染还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只他一人面对但感觉真的孤掌难鸣 “傻孩子,你能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便知道你心中已经有了关于此时的答案,对吗?” 慈爱的抚摸着男子黑亮的发髻,玉莲蓬知道他亦如当年的总角孩童一样,心性从未改变 喜欢便放在心里,好好呵护着不去触碰,即使伤了心也是自己合着血咽下去 “是的,孙儿想再试一次” 北玉染眼中还有些迟疑,最终是点下了头 “呵呵,孩子啊。还说什么试一试?要做就一定要冲着成功去,不认还不如不做! 你以为就你祖母这无颜貌,能娶得你祖父那大美人?全靠一张脸皮厚撑着罢了” 见他还是畏缩着有所保留,就知心里还是害怕的,玉莲蓬重重的拍拍玉染的肩膀,露出个奸滑狡诈的笑 讨老婆还要什么面子?上就完事啦!烈女怕缠郎,反之亦然,特别烈的就是还不够缠! 说起这茬,北玉染忍不住被逗笑了,他的祖母年轻时确实是个彪悍的,在三系道里出了名的蛮横, 到处打鸡撵狗,被他的曾祖母打断了好几根藤条都不管用,反正家里有些闲钱和权势,不能真把人打死,索性随她去了 最后遇到了他祖父,第一次知道配不上三字怎么写? 祖父墨子书是三系道中有名的才子,十二岁便在文坛里有了自己名号,涓文,如细长流水一般在文学里游走 书读的多了人便有些刻板,做事墨守成规。不过二十的清朗儒雅少年郎,说话做事都文绉绉的,自然看不上他祖母这吊儿郎当的泼皮无赖了 纵然毕方鸟一族是高门望族,他祖父确是照样看不上,最后嫁给了金雕族族长的二女儿,金币币 “知道我们毕方一族,为何只有一条腿吗?” “为何?” 乱飞的思绪被打断,北玉染随口轻声应道,眼神飘忽还想着祖父的事 “因为强大的内心和勇敢的胸膛,就是我们的另一条腿!” 越说越骄傲,想起当年事玉莲蓬就浑身畅快淋漓,她喜欢的人,终究是和她过了一生 “所以那怕祖父自请下堂,准备去出家,您也毅然决然的跟过去阻止” 望着眼前这位开心的得意忘形的老人,北玉染感慨道,有些事,果真要试一试才知结果 “对啊!必须得去啊!不能让我的子书受委屈。我就是去打那金币币才阻止晚了,到时你祖父的头发都被剃了半拉了,丑死了,不过还好是拦下了,不然哪有你们这些?” 越说越气愤,老人面相越发凶狠,挥舞起手中的扇子在空中比划开来,就当眼前的空气是那个该死的金币币,顶着身屎黄色羽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她那族的堂弟们都快让她霍霍完了,丢人! “要不是我现在身子不好了,我还能把家里立的那个稻草人当她一天打八百回,让那死鸟到处发情,还让我子书撞了个正着,呸!” 嫌不够过瘾,老人坐起身子跺着脚说话,全身的力气都加注在脚上踩出两个土坑,草叶都踩成草浆了 “听说,祖母还带祖父去看了一晚上的夜空,还有第二天的朝阳” 在旁担心的看着老人这身板,颤巍巍深怕下一刻就激动的背过气去,上前轻拍背帮着顺气,北玉染调笑道 “这你咋知道的?” 似被揭了短处,老人又羞又气的喊道,她一直在孙儿们眼里都是高大威猛的存在,这么强迫人的事说出去多不威风 “祖父告诉孙儿的” 接过平吉端来的茶水,北玉染将其递给玉莲蓬,笑道 “噢,是子书啊,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嗯” 面对老人的不自在的躲闪目光,北玉染故意戏谑的重重点头应道 “那后来呢?” 接着问 “后来就是你祖父说的那样啊,看了一晚上星星,还有第二天的朝阳,就回去了” 喝口茶水,老人打着哈哈想把事情糊弄过去,真是太损威严了 “那后来呢?” “哎呦,我忘了,改天吧” 老小孩,老小孩,任性甩手就想走。手臂拉住两边的扶手堵住去路,不理会对方的糊弄,蹲着直视对方的眼睛,北玉染认真问道 “你真想知道?” 这般锁着她,玉莲蓬无奈道 “嗯,祖父,告诉我吧”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我当时冲上去也就一股劲的事,压根就没想到他能跟我走,毕竟子书那么不喜欢我” 弯曲的身子一瞬间佝偻下来,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老人又瘫回摇椅里,摇晃起来喃喃道 “他一门心思要出家,我也知道拦不住他,要是拦得住,当初也不会让他嫁给那个混账了。 那一天,我是抱着我所有的感情去的,不管成不成,所以都终结在那一天,以后就自己一人过,轻松自在。索性,他最后和我下山啦” 伤感,懒散的面上又浮现出笑容,点点都发自内心,老人眼中的怀念和幸福,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 “那祖父,他喜欢祖母吗?” 听完,北玉染愣愣问道,虽觉有些唐突,但他就想要知道结局 “不知道啊” 愉悦的摇晃着摇椅,老人又开始自在的扇起了风 “不知道?怎会?祖父和您可是相守了一生啊” 有些不可置信,北玉染惊讶开口 “确是是不知道,我有时候觉得他离我很近,但下一刻又会觉得他离我很远,总之就是不清楚,但我也不想要清楚了” 说到这,玉莲蓬停顿了下,坐起身看着眼前的北玉染,意有所指道 “总归和他在一起的,是我,就够了” 理论是懂了,但北玉染点头中都透着股迷茫 “玉染你记住,你的家族永远在你身后。你祖母我,全心在你身后支持,死活都要成功!” 铿锵有力的说完这番话,白莲蓬心中越发的豪气,找到了点自己当年沙场挥斥方遒的感觉,只要脸皮厚,给点时间想要的什么都会来! “祖母不必如此的,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何必……” 虽然感动能得亲人的鼎力支持,但北玉染依旧选择了拒绝,情感这事,他一人足矣,没必要再牵扯到别人 “哪是你一个人的事?一个君主,一个君后,这就是我们全族的事。 阿染你就大胆的上,反正那破鸟现在也不在朝国了,好机会,鼓足劲一举作战拿下! 要是等那傻鸟回过神来觉得君主好了又回来,你就要让他知道,这天啊,早就变了!” 继续传授着自己的歪理,玉莲蓬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做法脸红,这抢人还管那些个大道理,但凡手慢点都是别人的了,做好人也得看是什么事 “多谢祖母” 前半段本来感动的想哭,后半段这一腔调将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北玉染颇有些忍俊不禁,回来本是来认错,没想到这么一顿鸡汤下肚 “没事孙子,加油!你的孩子啊,我还和当年教君主一样给你好好教,有勇有谋!” “这?多谢祖母” 老人的信誓旦旦让他想起熠霖小时的人精,闹得宫里的大宫女和宫侍都是避着走,被祖母教导后,更是胆大去的漫山遍野的转悠,最后差点弄丢了。 无奈的摇摇头,对于之前的教导北玉染感激躬身行了一礼,但是这件事还到时候再说吧,兴许祖母到时候就更逍遥不管事了 “姑姑辛苦了,熠霖此番没能帮到您什么忙,到是又让您辛劳一顿” 将一碗补汤递给藿香,看着她倦怠的神情越发的低沉,边虚眯着眼睛,边用手轻揉着太阳穴,熠霖越发感到歉疚,道 “要是让你帮忙,那还要我这个巫做什么?与神交引沟通本就是我的职责,奉内而已。况且君主也在忙着国事,想必也是辛苦的” 藿香若无其事笑着摇摇头,唇色惨白眼底发青,一看状态便很是不好, 她这几天的不吃不喝已经有些伤了元气,头痛欲裂恍若炸开一样,未来几天恐都要在床上躺着。 “那,那神到现在可有回应?” “有,但是……” 言语间颇有些迟疑,把喝了几勺的汤盅拿起又放下,藿香抬眼看着熠霖,眼神有些怪异 “怎么了?……” 话未说完,眼角却瞟见殿内边角处莫名出现一大摊水渍,自殿柱后越发向前蔓延开来,越演越烈 顺着望去,一抹浅蓝的身影被帘幕遮挡住若影若现,哪里的人这般悄无声息的? 熠霖迅速起身护在藿香身前,眼神如剑芒般凕冽的看去,厉声喝道 “是谁在柱子那里?出来!” 柱子后飘出了个少年来,自膝盖以下都被包裹在一团水银样的东西里,每走一步,那团水就荡漾着换个画面,里面赫然装的是天下各处河流的模样, 身着一袭如烟如纱的蓝色交领炮,衣料粼粼发亮,面容天真纯净,眉眼间却是桀骜不驯的很,似藏着暴躁火气 “不小心扰了你们的闲聊,抱歉” 声音也是轻柔的说着话,可莫名就让人心起狂躁。像是山洪,大水的咆哮,在轰鸣声中湮灭生命,让人忍不住心里多几分畏惧。 看他身上隐现的神光,还有这团银水样的东西, 这是…… 转换水,可借此穿梭世上所有的江河湖泊,去到想去的任何地方,内里也可以装活物 还未想完,熠霖便被用力拽住手臂跪在地上行礼,藿香恭敬的大声道 “恭迎神明,混沌君!” “恭迎神明!” 一礼行罢,熠霖才抬头看清对方的样子,明明天真烂漫的少年郎,却是一脸的老成,蓝色的长发慵懒的披散在脑后,不羁的抱臂看着她们 “彼岸今日鲁莽了,被惊扰的此方水灵吾都已恢复好了,无须忧虑!” 微微的一颔首,混沌骄矜道,眼中的纯净一圈圈的化开,却如潭水一样深不见底 “多,多谢神!” 有些结巴,熠霖对这位神的见面是第一次,以前都只是在别人的口诉和字画里相见,今日突然一见真颜才莫名的紧张, 只因这二位神特殊,男女身形在天地阴阳间轮转,白日为彼岸女,夜晚便为混沌君 “多谢混沌君相助,尔等一定会照顾好神女安抚好她的心情,请神放心。不知给神女所住的万物园,神可满意?” 相比熠霖的紧张结巴,藿香就平静的多,一字一句的清晰回话 “嗯,不,自他处引来干净的泉水,配合着假山乱石叮咚作响,奇花异草繁盛围绕周围,鸟雀栖息期间。 彼岸少见这些很是喜爱,若不是到夜晚要变化成吾,恐怕她此刻还趴在石头上看月亮” 无奈的低头摸着自己的衣服,混沌君感受触手的顺滑,淡淡道 听此,藿香把头向下又低了一点,态度越发恭敬,道 “侍奉神是朝国百姓的责任,若不当之处,我等一定勤加改正” “嗯,那之后的白天,就拜托你们了” 依旧是温柔的嗓音,可熠霖就是听出如果不同意的狂怒警告,眼看大水就要淹没脖子,赶忙保证道 “一定会!一定会!” “请神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做好” 看着地上湿透的地毯,还有边缘四溢开来的水流,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殿内就有了潮湿的气息,像是下了几个月梅雨的样子,空气腐烂发霉, 用力顺下胸膛安抚着如擂鼓跳的胸膛,熠霖转头疑惑问道 “姑姑啊,这朝宫里哪来的鸟雀啊?似乎种类还不少?” “临时征调的,我来时的路上便密语传音白檀,让她紧急通知各族族长,送来近几十年族内优异俊俏的凡鸟。 这么快能到,是因为消耗不少飞梭令,现在都好生养在万物院里” 眼中闪过丝笑意,藿香淡淡回应 “俊俏?难道,难道这次选来的鸟都是雄的吗?” 熠霖有些吃惊,鸟族和兽类不同,她们虽以母为尊,但是大多是雄性长得花枝招展,雌性灰扑扑的一团,首见孔雀一族 “不,但也是占大多数,鸳鸯族这些倒是男女都有” “原是如此,那姑姑,你用完这些饭菜后就歇几日吧,神女那边就由我去好生照看着” 将人又扯回椅子上,熠霖眉眼一挑面容严肃,恐吓着对方多用点,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正经的倒像她才是大人似的,藿香想反驳,精力却已经消耗殆尽泄了力气,软软的抬不起手,只能无奈的笑着应道 “好,你去看着办,务必好生照看” “等等!” 混沌君突然又出现在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她们,依旧桀骜如火,只是眼神有些水光闪烁 噗!刺啦! 还未喝下去的汤积在嗓子眼,藿香被这一吓全喷出来,玷污了满桌的菜肴 “万物园怎么走?” 镇静开口,混沌君望着她们神色淡淡,不明白他来时为什么不会迷路 “这边……” 随便指了个方向,熠霖顺眼望去却对着扇墙,尴尬的张了张嘴,回来时一切都弄完了,她其实也不知道在哪里 “我带您去吧” “可是,姑姑……” 惊道,熠霖担忧的一把拉住人,都劳累了一天了可不能做事了, 手被藿香轻轻扫开,若无其事的擦去嘴角的污渍,藿香眉眼苏展对少年笑的温柔,弯腰摆手道 “神,请随我来” 斗花节,君主与百姓同乐之日。 往日都由君主挑选出朝宫里培植好的一株花木,带到主干道城墙上来展示给百姓,让众人以此花的种系为对应,来斗花。 与此花同一系的有优秀者为最先,旁系为次之,偶有出类拔萃者例外 此时没有君臣之礼,只有凭花立命的斗花者,强者可以是乞丐,弱者也能是贵族 各人在本地施展本事挣得花王,胜出者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将各道,路上的花王再一相比较,胜出者再若能赢过此年朝宫拿出来的花引,便可被封作这一年的国花,是他这一族上下的荣耀 此花的模样会做为朝国的象征传遍大街小巷,窗台门槛,宣纸丝绢上无一不是 今年,展示者换作了别人。城墙之上的藿香依旧身着黑色白纹的祭袍,将头发一丝不苟盘束在庄重华丽的发饰里,一盆芙蓉槿从容的拿在手中 城楼下,阁楼上,酒楼里,所有能站立的地方都挤满了鸟民,都争着想要最先目睹今年的花引。 庄周梦蝶(二十五) 熠霖在人群里小心的护着面前的少女,不让周围人挤碰了她,最后索性用元力硬生生的撑开一个小圈,彻底与他人隔开 出宫前白檀让她们多带几个侍卫和宫人在身边照应的,以备不时之需,但是神女说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身边,拘束的很。 不敢违背,一番思虑下来,唯有让熠霖明面在旁守护,其余人手都守在暗处相距不远,有情况也好及时出手, 这样既不影响神女的心情和意愿,也能在出事时保护周围鸟民的安全, 为什么保护鸟民? 毕竟谁能让神出事?熠霖也只能先保护好她的子民,其余事容后再议 城墙之上,藿香看着下方的人越聚越多,如过江之鲫一般熙熙攘攘的拥挤着,唯有西北角处空出一个圈,对着站在内里的两人展眉一笑 “巫,日挂高头时辰不早了,快开始吧!” 看着天色如鱼肚鳞,其身后的白檀低头上前,小声催促着。 微一颔首,转头看着手中花引,藿香已经能预见会出现怎样的轰动了 昙花一样细长薄嫩的白色花瓣,内里心蕊却若莲蓬一样,带着饱满莹润花籽,光线折射下泛着荧光。 不知君主是怎样做的,把原来如梨花大的花瓣养成现在这样?简直就是换了个品种栽种 “嗯,好!” 应声道,藿香将元力凝在花盆上,青玉的花盆瞬时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稳稳的飞上了半空展示给众人 元力的施展下,花引的虚影涨大了几倍,投射向四面八方让所有人都可以看个清楚 “这便是今年的花引,芙蓉槿!” 藿香的话刚落下,人群里立马就炸开了锅 “芙蓉槿!这竟是芙蓉槿!” 有人不可置信,愣愣的用手遥指着空中 “这,这,这,这骗人的吧?芙蓉槿怎会是这个样子?” “就是!就是啊!明明花瓣内三层如樱花,外两层如芙蓉,现在怎会都又细又长的?” 接二连三的反驳声在人群里响起 “还有,还有啊,这花蕊也变了,以前的褐色杏核大小,和普通的芙蓉花蕊一样,现在变的像莲蓬一样,还有籽!” 一花白老人拄着拐杖,大惊道,声音嘶哑的有些变形 “颜色也变了,说是白色,可是月白不像,雪白不是,惨白也称不上,都白的像没颜色了,快成冰了都!” “就是!就是” …… 百姓们议论纷纷,更有人在混乱里高声呐喊,恭敬问道 “尊敬的藿香大人,您是报错了花名吧?这不像是芙蓉槿啊?快快告诉我等真正的花名吧” “是啊大人,您别拿这事开玩笑了,快说名字吧!” “这一点也不好笑,大人您别糊弄我们” …… 看着台下鸟民摆手唱罢,都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藿香并没有恼怒,反而笑的更加温柔,轻声道 “我并没有说谎,各位也请稍安勿躁,这确是芙蓉槿” 将元力再输送一倍,放大的虚影凝实到连花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风一过,清润的花瓣伴着枫叶锯齿的小叶轻轻摇动,黏住了所有人都心 此种纯净,如冰似雪,忽光若影 美的太纯粹了! “此花确实是芙蓉槿,会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各位面前,全要仰仗君主的悉心栽培,所以也希望今年的斗花者能更加努力,选出我们朝国今年的国花” 小心的收回巫力让白檀把花收下去,藿香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鼓舞着下方的鸟民 “好诶!好诶!” “选出国花!选出国花!” “君主为首!君主为首!君主为首!” …… “我今年一定会超过君主!一定会超过君主!” 此话才一出口,还未兴奋过头,那头戴绿色布巾,身胖如球的少年被自己身后的人重重的打了一下头,呵斥道 “胆肥了啊你芦花鸡!竟然还敢妄想超过君主?做梦吧你” “我才没有做梦!我,我也带花了,今年一定能夺得魁首的” 骤然被大庭广众下这么一弄,杜总会眼泪汪汪的大声回应道,少年白胖的脸顿时涨的紫红,眼神凶狠转头想要回击, 可一看是又是这只可恶的猫头鹰顿时就怂了,委屈的摸着被打的生疼的后囟门,暗恨自己为啥吃那么多都还不敢打这只臭鸟,回去再吃点 “就你那朵小绿菊花还拿出来献丑,省省吧!老子的金丝皇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菊中之皇” 劲用的有些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芦花鸡眼睛都红了气鼓鼓的,不自在的将手背在身后,茅坪一脸骄傲道 “肤浅!庸俗! 名字带皇也躲不过就是小小一朵,泡茶而已。我的小绿菊无论是开花姿态还是颜色都远胜你,你就请好吧,哼!” 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杜总会这次一定要给他个厉害瞧瞧,以报欺压之仇 “又没见识了吧?我这次的可不一样,改变了种植方法等,现在的金丝皇菊就是,名副其实的,皇!” 痞气道,又上钩了,茅坪心中暗笑,杜总会还是这么易怒好逗, 就说说而已干嘛那么当真,回去买点东西再去他家赔礼道歉好了,这会儿还是要绷住面子 “我等着,哼!” 说完后杜总会就先气鼓鼓的走了,那头脑冲天像只昂首的大公鸡,茅坪小小的呼出口气,也悠哉游哉跟在身后准备斗花 “小阿霖,你觉得这两位少年培育的的花,有哪一盆会赢吗?” “不知道,朝国每年的斗花者太多了,拿出的花也是千奇百怪,要真是珍奇花卉,品貌优良,获胜也无不可?” 笑看着面前这两位少年吵嘴的结束,彼岸女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子,红衣烈烈,英气霸道。 这世事当真如流水,一晃而过,她自己依旧是少女模样,眼前的女子却不再是小鸟儿了,长大了 “那个巫手中拿着的花,你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我在万物园时没有看到这株花啊?” 疑惑指着已经无人的城楼上,少女的娇憨可爱,眼如灿星,笑容灼灼艳艳,让看见的人都不由的露出会心笑容 “这个啊?熠霖就要好好谢谢神女了,这全仰仗神女的相助” 故意夸张退后一步,恭敬的对着彼岸女弯腰行一礼,熠霖抬眼俏皮道 “因为我?这是为何啊小阿霖?” 眼睛因惊讶而瞪的圆圆的,彼岸女很是不解,她并没有做什么事啊? “自神女来到万物园后,那里的湖泊小流中的水元越发精粹,所以无须灌溉什么灵丹妙药,自然就会让那里的事物变化的更好,省了熠霖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别的事” 笑的越发开心,她这几日都快为花引的事急得上火了,简直是焦头烂额,虽然祖宗规矩上斗花节里主以鸟民为主,但君主拿出的花引也不能太敷衍 可是年年都举办,这千百年来朝宫里的花木能见人的基本都拿了个遍,到自己这一辈里早已不剩几颗像样的可供选择 这几年也都是依靠民间寻找,但能找的都找完了。再有的,也都在鸟民手里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出海寻觅新种更是不行,真真是头疼死人 在此之前她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决定带上那株变异的双色玫瑰雪了,也算是玫瑰雪里的新品种了,外面养的人少,就是丑了点。 型如满天星,花却是朵朵缩小的玫瑰,花色半蓝半粉怪异的紧,近看觉得浪漫,远看觉得狂乱,熠霖扎心的很 谁知今早去万物园寻神女出宫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那里所有的事物都变了样,充满了灵秀之气 每一株植物都发生了改变,根茎枝叶,叶经脉络熠熠生辉。似生了灵一样开始有了各自的脾性,向着异于其它它草的相貌变化, 一丛三瓣草里每一株都生出了不同的白圈图样,环圈,椭圆,心形……个个都不一样, 小草青叶尚且如此,更不要提那些珍贵品种了,有好几株花苞里都睡着刚诞生的花灵。 玉卵般大小的小婴儿睡的粉颊红扑扑的,莲花瓣似的胎发软软的贴在脑袋上,蜷缩起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 可爱的让人心都要化了,若不是今日有事要做,熠霖能蹲在那里看一天, 最后一刻急吼吼的随便选了一株,掩映在众多佳丽里的宫女,其它的没人要等她先观赏再说! 嘿嘿!想想就是美事! “原是如此,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彼岸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怪她被心境所困,情绪低落,致使没注意到周遭环境的改变 “小阿霖,可否让我在那院子里挑一些花木带走呢?看了那株芙蓉槿,再看周遭这些花都感觉失了意义,也不想再多麻烦了” 顺着神女的话往周遭转一圈,熠霖赞同的点点头。 确实,纵然他们手里捧着的花木已经看上去不错,依旧不能和藿香展示的相比 “它们是因为您而改变的,您想拿拿那一株都可以,就是都拿走,熠霖都没有意见 若没有您的出现,那些花木这一生都只是在茂盛凋谢中挣扎,您给了它们另外的选择了,生出灵来,我代表它们向您说声谢谢” 熠霖低头由衷的感激道,内心激动不已 一线牵(二) 这一番下来,她那一院子的花木因为神女都生出了灵,若这趟再跟了神女走,说不准能脱离妖性化为人形 “我也是这一路太寂寞了,唯有被这些美丽所包围,才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真是有些期待见到那些刚诞生的灵,一定会很可爱,只不知这一次院子里的花木,在我的作用下会化成什么样子?” 眼中越发期盼,彼岸女用手指纠缠着一缕自己的长发,憧憬道。 有什么可以陪在她身边,那在找到混沌君之前,暂时就不那么孤独了 “您一定会找到神的,他就在世界上某个地方,等你接他回家” 听懂了欢乐之下的伤心,面露心疼,熠霖不由宽慰道,任何人都无法告诉神女她的梦不会实现,提起心爱之人,她就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到时候看到他,我一定要仔仔细细,一字不漏的告诉他我有多不容易!找了他有多久,又为他流泪了几次……” 轻轻的跺着脚细细数着自己的委屈,嘴角却笑的甜蜜,彼岸女满心都是要怎样对自己的爱人倾诉 “嗯,混沌君确实有一点点坏!” 听见这么辛苦,熠霖有点听不下那些腻言腻语,也跟风顺嘴想迎合一下,证明自己有在认真 “混沌很好的,他不坏!就是不记事!” 转身委屈的怒瞪着她,少女眼泪憋红了眼眶,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只等熠霖再说一句泪水就要冲破闸门 “不坏!不坏!不坏啊!啊!是我不对,是熠霖坏!混沌君这样好的大神哪会有坏的时候,简直好的只有你们那有我们这无!” 胡口乱吹捧着,心急的想要挽回眼前态势,重重谴责自己,熠霖都想要翻白眼给愚蠢的自己, 给个笑脸就飘了? 干嘛嘴贱招惹不该惹的,神女这一哭得下三天三夜的暴雨,到时候洪水涨上来不得淹完朝国,她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嗯,就是嘛,混沌可好了,小阿霖才坏” 眼角还挂着晶莹,少女点头同意熠霖自己说自己的话,转头接着掰手指数自己的委屈,若不是眼角还红着预示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个错觉 “摘花的时候我把手指都磨破了几处,那小刺扎的我疼,可委屈了。 还有来时的那条路上,碰到有两条河流在打架,我劝不住,还差点掀翻我的小舟,最后我让它们一边占据一处,谁都不能越界 ……” 埋头跟在身后,熠霖心里暗暗的吐槽,多说多错,那她在心里说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嘛 哪条河流敢当着水泽之神的面这么干?八成是被迫强制停下 数着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熠霖,眼泪将掉未掉的挂在眼眶,越发的无辜纯净,疑惑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说话太多了吗?” 灵敏的察觉到空气中的水纹波动,隐隐都向着她们这边而来,最后在彼岸女三步外缠绵徘徊,似犹豫什么不敢上前 感受着周遭水汽越来越浓郁,街上的鸟民却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熠霖一时也愣住了 见熠霖呆愣着站着不言语,本来只是虚晃一招问一下,现在真的是从心中升起怒意,面容依旧天真无邪的可爱,但仔细听声音却透着点冷意,柔声道 “这是为什么呢?告诉我,小,阿霖” 周围的水汽凝聚的越来越实了,空气含着几分窒息感,潮湿的难受 “小颖,你怎么啦?” “怎么了?这姑娘怎么倒下了?” “快!送医馆!” …… 身后一阵慌乱,有人晕了过去,惊慌失措的被抱着去送医。 熠霖凝重的的看着水从所有可以存在的地方而来,植物,动物,器具……化作水幕一圈圈的盘旋在彼岸女身边,挤来挤去的想要最先得到她的回应 天云变色,乌云里隐隐裹挟着几根银色的闪电扯过,轰隆隆响起一片杂音,行人捂住自己被吹的乱飞的衣衫和头发,糟糕道 “这么好的天转眼就要下雨了?不该啊” “咱朝国今天从没下过啊?” “小二我的茶呢?我的茶呢?刚刚不是让你给我倒吗?现在杯子里啥也没有” 桌子被敲得嘣嘣直响,坐着女子烦躁的大吼,与她一起来的也面相不善的看过来,眼神不满 “客官,我刚给您倒满啊。您这……?” 看着茶杯里的空无一物,小二寸衫顿时傻眼了,刚才她明明倒满的啊?谁喝了? “咋?看不起我们姐妹两个粗人,拿小钱下馆子,连茶都不给倒一个?” 眼瞅着这两位一胖一瘦的女子挽起袖子就爱打她,寸衫赶忙机灵的把肩上的抹布拿下来擦桌子,强硬的扯起一抹真诚的笑容,哈哈道 “这不是要先给你二位,擦干净桌子嘛,不擦干净,二位姑娘怎么能吃的舒服” “姐姐,我看这女的还有点眼力见儿,就算了吧” 看着对方点头哈腰的态度诚恳,瘦点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劝道。她太瘦了,骨头突着皮显得尖嘴猴腮,吊梢眼看谁都不屑一顾似的, “嗯,行吧!得亏我妹妹心好,滚吧!别耽误我姐妹俩相亲!” 粗声粗气的说完这番话,寸衫克制住想要掏耳朵的冲动,她真以为是寺庙里的铜钟在自己耳畔嗡嗡响着,被震的直发懵 “是,是,多谢两位姑娘宽宏大量,多谢二位,菜马上来” 强撑着被吼的不清醒的脑袋支应着,寸衫想倒完就走,谁知抬手这壶里轻飘飘的,里面干干净净的一滴水都没有,大惊道 “水呢?”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呼喊自己锅里,碗里的水都不见了,花草树木也都眼可见的 有些发奄,让主人看了心疼 熠霖眼露几分恐惧,但强忍着不露怯,她没想到只是一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能产生这么大的动静, 看着轻飘飘的,却可以在喜怒间就引来灾祸,湮灭他人 “没,没有,当然没有” 声音有些发颤,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熠霖在孩子害怕的哭闹声中,一步一步勉强笑着靠近了彼岸女,看着对方和缓道 “我在想,要带神女去哪里玩才好,这三系道好玩的事太多了,得好好想想” “真的吗?那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一瞬间就收敛了情绪,宛如六月小儿的脸阴晴变化,收放自如。 少女笑颜如花一蹦一跳的过来,天真的望着熠霖,仿佛刚刚的那些只是场梦 嘭! “啊!烫死老娘了,你个店小二是不想活了!老娘我今天打飞你” 如山的吼声自路边一座酒楼里传来,随即就是一阵霹雳啪啦的打砸声,地板都震的在跳动,酒楼来往的众人一时都愣在了原地,呆望着。 心疼的自家姐姐的手,被那高举在半空,半斜着的水壶倒出的水烫红,瘦子也跟着急眼了,谁都没有姐姐重要! “你敢烫我姐姐,找打!” 又一波混战加入,座椅板凳在一楼掀翻了天,寸衫被打的四处逃窜,一胖一瘦始终跟着身后走哪打哪 期间有淡定的人护好自己的碗站着接着吃,其余客人们也都不吃酒了,围观看热闹,不时也有路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好……” 话未说完,一坨冰凉液体从天而降砸到了熠霖脸上,脑仁淋了个透心凉,不小心嘴唇触碰到,香香甜甜,还掺杂着些花蜜味。 有少年在一旁大惊道 “公子,我刚刚给你买的花蜜露不见啦!明明上一刻竹筒里还有东西的” “什么不见了,那是泼到人了” 眼睛被东西刺的一时睁不开,艰难的地下头,熠霖觉得身边急匆匆的来了人,听的一熟悉声音道 “这位姑娘没事吧?若是实在难受的紧,再下可以带你上医馆” “玉染?” “阿霖!” “君主!” 熠霖快速掐了个诀弄干净了身上的污渍,抬眼看着身前的一主一仆,男子眼神关切却带着惊讶,少年也是满脸的吃惊, 一时呐呐的不知怎样言语,古怪的气氛在三人间蔓延开来 “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一起来陪我吧” 看不懂他们之间弥漫的古怪,彼岸女已经拉着局促的熠霖率跑在了前面,转身兴奋的在前面招呼北玉染和平吉快来 “公子,这?咱们要跟上吗?” 指着前方奔跑着的二人,平吉还是有些发懵 “走吧” 淡淡一声,北玉染率先跟了上去。他刚刚感受到强大元力的波动,所有过来一看,神果真是来了朝国,传言不虚 跑的漫无目的,熠霖在后被拽的踉踉跄跄,尽量控制住身形不在拉扯中摔倒。 在此期间不停使用元力将距离她们近的鸟民挪开,不让两方有触碰的机会,防止伤害发生。 忍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刺痛,骨骼都麻木的宛如脱离了身体,眉眼皱的有些狰狞,熠霖龇牙咧嘴道 “彼岸,彼岸,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跑的这么急?” “去找你说的好玩的东西啊,不过我不想你带我去,那肯定没意思,由我乱打乱撞才会发现惊喜” 奔跑中,彼岸女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奔跑跳跃间眉眼间伤感渐去,神色越来越轻快,愉悦, 一线牵(三) “本想熠霖直接带您去找的更快,现在彼岸来的话也不错,我再游玩……啊!啊!啊!” 街角处急转弯,差点撞上另一条路驶出来的马车,眼看自己脸就要印上那窗户的花纹,熠霖又被一骨碌扯远跑走了,期间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不得回望那受惊的马车,熠霖很快就跟着兴奋的彼岸女消失在了街头,后边追上来的北玉染和平吉,来处理留下的事故 一个忽闪间,熠霖手成抓握样提着个彪型大汉的衣领,将他从路中间扔向一旁,听着身后重重砸地的声音,熠霖只能在奔跑中扭头大声道歉,道 “抱歉,对不住啊,事出紧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站住!” 痛呼出声,大汉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挣扎着伸出手指着前方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 穿过两条热闹的街道,再过了一条石桥,少女终于停下来自己的脚步,兴奋的指着酒楼上的牌匾道 “这里这里,就是这里!水玉楼!小阿霖,我们去这里吧!” 一松手熠霖就瘫在了地上,用手肘撑着自己不会躺在街道上,红着脸喘着粗气,眼神已经是看东西带着重影,这千米的跑速,累死只鸟啊! “彼岸听到鸟雀和花木们说,这里会有你说好吃的,就来啦!” 眼睛放光的看着庭前跟前的人来人往,楼内的高鹏满座,彼岸女心中更加期待了,人这么多,一定没错! “哦,是吗,那咱这就,这就,就进去!” 一开口就三喘气,用手赶走眼前飞出的小星星,使劲摇头让自己清醒点。 熠霖努力让自己撑着从地上起来,抓着对方的袖子,顶着一双斗鸡眼虚浮的进了里面 不一会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也停在了酒楼前,只见平吉面红耳赤的弯腰撑膝,大喘气道 “哈,哈,哈,累死鸟啦!她们,她们终于,终于不跑了!” 直接失了形象的瘫软在地上,石块上的冰凉透过薄衫,缓解了一路来的躁热,平吉伸出一只手来软软的对着身旁的北玉染招手,沙哑中带着尾音,道 “公子啊……” 除了鬓角多了些细汗,玉面敷红,北玉染依旧是儒雅俊朗,衣衫未乱分毫,只是人物更像画一般生动了起来,。 眼神复杂万分的看着这块牌匾,北玉染心中思绪万千 “这么久没来了,看来辛集把这里打理的很好,人来人往的比以前更热闹了!” 平吉软着身子指着酒楼,丝毫不在意来往行人的眼光,自豪道 “嗯,确实生意又好了不少” 喃喃低语,他以前经手这家酒楼时,北玉染用尽了手段让它成为三系道内做糕点做好的地方,只为了一人吃饱。 最近目的达成,也就不在乎是否有客来,热情消减疏忽了不少,现在这个热闹的场面倒又让他想起了当时的固执 突然,平吉吃惊道 “诶公子,这不是咱的地方吗,她们来这儿干嘛?” 看着软成一团烂泥的平吉,突见街口跑来一辆马车,眼光凕冽一闪,北玉染立即伸手到平吉的后脖颈处,用手指勾住他的后领 “诶呀呀!公子你拖我干嘛?拉我过去,过去就好。哎呀!我起来,这就起来,你别拖啦!” 任凭平吉怎样扭动身子挣扎着抗议,北玉染都将他一路拖到了酒楼门旁才放手 “下次不可胡乱坐在路中央,会有危险!” 一脸严肃,北玉染像在训斥不懂事的小孩子,对着平吉 “嗯” 含泪委屈点点头,平吉觉得自己回去得烧香拜佛求求,这一天里什么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过的什么日子啊? “走,进去吧” 北玉染转身先信步走了进去,平吉用衣袖抹掉眼泪,也耷拉着脑袋跟在身后 雅间里,彼岸女好奇的看着内里的一切,这摸摸那碰碰,每一样新的事物都能引发她的欢呼感叹, “这架子上有好多木格啊,摆放的东西多的密密麻麻,每个都不一样,好有意思。 还有墙上挂着的这幅画好奇怪,胖鸟站在细细的花枝上,不怕压断吗? ……” 不待熠霖挨个解答问题,彼岸女只沉浸在自己给自己鼓掌,说话的氛围里,谁都插不进去话 一直转到帘子拐角处,彼岸女本想随意掀开看一眼就走人,却见一盆兰花进入了她的视线 仅有的一朵紫色五瓣花,像紫色的蝴蝶似的,被四周的细长叶子簇拥在内里,像在保护高贵的小姐,亭亭玉立,清雅大方 不由自主顺着心就走过去,彼岸女收敛住自己的浮躁,撑膝静静的欣赏起这幅画, “小阿霖,我可以带走它吗?它可真美” 看过了凶猛的一面,现下突然温柔的转变,着实让人心里有些诡异的震惊。 脖子自屁股如被串上了一根木棍,熠霖直挺挺的转过身去,看见神女正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面前这盆花, 素心蝴蝶兰,其它蝴蝶兰早已一串串的挂满了花朵,像蝴蝶飞舞在藤蔓间。而偏这盆兰花的五片花瓣,像极了两只蝴蝶在面对面轻吻 此花虽特别但也没有特别出彩,但既然神女喜欢,买下何妨,熠霖爽朗道 “可以啊,在这里用完糕点后我们就带走它” 扭头对着等待在一边的小二,熠霖侧过身指着那盆兰花,吩咐道 “除了之前要的花酥饼,菊英糕,三盏玫瑰露茶,四碟薄荷凉糕以外。再和你们老板说说,这屋里的那盆花我们也一并当糕点付钱买了” 谄媚的躬身拜了拜,店小二面带歉疚的讨好道 “小的下去就和我们掌柜的说这件事。但是客官,有件事得跟您说一声,我们店内薄荷凉糕是特供的,一个雅间最多只能点两盘” “为什么啊?明明……” 明明可以一直要的啊, 熠霖猛然反应过来,她之前在宫里确实是随叫随买的都有,但是现在是宫外 神情顿时有些沮丧,本以为可以更自在的吃凉糕吃过瘾,快马送来总没有店里的热食香,现在还特供?没戏了 “客官,你看,这?” 小二拿着单子等候在一旁,忐忑问 “那行,就这些吧。神,不,彼岸,你还要添点什么吗?我已经点了几样这里招牌的了” “你帮我选吧,我都可以。” 逗弄着从百宝架上取下的一副九连环,彼岸女全心都在想着怎么把它解开,慌乱背着手对着熠霖挥舞,让她不要打扰自己 见她一副小儿心性,那些架子上的玩意自己二十多岁前就玩腻了,熠霖笑着摇摇头,心中估摸着又想了遍菜单,斟酌道 “那就再上一盘绿豆奶糕,琉璃搅糖,千口酥饼” “好,您稍等” 小二确定好了单子转身要出去,却见北玉染和平吉出现在门口 “东……” “既然点好了,那就快下去准备吧,小的也跟过去看看,免得他们偷工减料的糊弄人” 将人一把拉出屋里,平吉冲着屋内人打着哈哈,就将人钳制着带走了 “君主,神女” 北玉染恭敬的对着熠霖和彼岸女各行一礼 “没事,这里都是寻常鸟民,不用拘束,玉染快坐” 示意人坐下,熠霖转头走过去将门关严实,从雅间窗户里望下面人可以,但是被人从外面看自己就很不自在 “谢君主,神女” 再施行一礼,北玉染撩起衣摆便端坐在了位置上,熠霖倒了杯清茶放在他面前 “请用” “多谢” 两人喝茶,一人转悠,室内顿时寂静了下来,只听见摆弄器物和杯盖相撞的声音,外面的人声鼎沸,一下就装满了屋子 平吉的到来打破了僵局,和着刚才的小二将东西上齐,碗碟摆放精致后,就退回了北玉染身旁。 三人围坐桌子,熠霖把筷子递给面前的彼岸女,眼神期待的望着她,神情有些激动,道 “彼岸你快尝尝,这些可都是我们朝国的美味,保管你吃了喜欢” 将一盘盘糕点拿起观赏又放下,彼岸女始终面上微笑不发一言,而后带着几分惆怅对上熠霖,笑的明媚道 “我就不用了,小阿霖多吃点” 伸出去一半的手停下,熠霖将筷子放回盘子上,心中不安又慌张,紧张道 “为何?可是不合口味?要不我们再换,看你喜欢那一种” 说着就招小二拿来食单,想要好好找一款神女爱吃的,若没有照顾好神女,她一定会成为其他族的笑话! “不,并不是这些的问题,小阿霖忘了吗?我们是不吃这些的” 惋惜的看着这些精美的糕点,或热或凉,样貌不一,都有着自己的滋味。伸手按住熠霖的动作,彼岸女温声道 猛的懊恼一拍头,熠霖心里的模糊记忆顿时又清晰起来,古神天生天养,凡物只会沾染他们的心性,自责道 “是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我们不吃了,出去玩吧” “不用,我虽然不能吃这些糕点,但我可以闻啊!它们的气息这样香甜,一定可口” 拉住就要起身离开的熠霖,彼岸女摇头拒绝道,此时她眼里已经泪光闪烁,神色凄凄, 一线牵(一) 熠霖在人群里小心的护着面前的少女,不让周围人挤碰了她,最后索性用元力硬生生的撑开一个小圈,彻底与他人隔开 出宫前白檀让她们多带几个侍卫和宫人在身边照应的,以备不时之需,但是神女说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身边,拘束的很。 不敢违背,一番思虑下来,唯有让熠霖明面在旁守护,其余人手都守在暗处相距不远,有情况也好及时出手, 这样既不影响神女的心情和意愿,也能在出事时保护周围鸟民的安全, 为什么保护鸟民? 毕竟谁能让神出事?熠霖也只能先保护好她的子民,其余事容后再议 城墙之上,藿香看着下方的人越聚越多,如过江之鲫一般熙熙攘攘的拥挤着,唯有西北角处空出一个圈,对着站在内里的两人展眉一笑 “巫,日挂高头时辰不早了,快开始吧!” 看着天色如鱼肚鳞,其身后的白檀低头上前,小声催促着。 微一颔首,转头看着手中花引,藿香已经能预见会出现怎样的轰动了 昙花一样细长薄嫩的白色花瓣,内里心蕊却若莲蓬一样,带着饱满莹润花籽,光线折射下泛着荧光。 不知君主是怎样做的,把原来如梨花大的花瓣养成现在这样?简直就是换了个品种栽种 “嗯,好!” 应声道,藿香将元力凝在花盆上,青玉的花盆瞬时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稳稳的飞上了半空展示给众人 元力的施展下,花引的虚影涨大了几倍,投射向四面八方让所有人都可以看个清楚 “这便是今年的花引,芙蓉槿!” 藿香的话刚落下,人群里立马就炸开了锅 “芙蓉槿!这竟是芙蓉槿!” 有人不可置信,愣愣的用手遥指着空中 “这,这,这,这骗人的吧?芙蓉槿怎会是这个样子?” “就是!就是啊!明明花瓣内三层如樱花,外两层如芙蓉,现在怎会都又细又长的?” 接二连三的反驳声在人群里响起 “还有,还有啊,这花蕊也变了,以前的褐色杏核大小,和普通的芙蓉花蕊一样,现在变的像莲蓬一样,还有籽!” 一花白老人拄着拐杖,大惊道,声音嘶哑的有些变形 “颜色也变了,说是白色,可是月白不像,雪白不是,惨白也称不上,都白的像没颜色了,快成冰了都!” “就是!就是” …… 百姓们议论纷纷,更有人在混乱里高声呐喊,恭敬问道 “尊敬的藿香大人,您是报错了花名吧?这不像是芙蓉槿啊?快快告诉我等真正的花名吧” “是啊大人,您别拿这事开玩笑了,快说名字吧!” “这一点也不好笑,大人您别糊弄我们” …… 看着台下鸟民摆手唱罢,都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藿香并没有恼怒,反而笑的更加温柔,轻声道 “我并没有说谎,各位也请稍安勿躁,这确是芙蓉槿” 将元力再输送一倍,放大的虚影凝实到连花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风一过,清润的花瓣伴着枫叶锯齿的小叶轻轻摇动,黏住了所有人都心 此种纯净,如冰似雪,忽光若影 美的太纯粹了! “此花确实是芙蓉槿,会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各位面前,全要仰仗君主的悉心栽培,所以也希望今年的斗花者能更加努力,选出我们朝国今年的国花” 小心的收回巫力让白檀把花收下去,藿香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鼓舞着下方的鸟民 “好诶!好诶!” “选出国花!选出国花!” “君主为首!君主为首!君主为首!” …… “我今年一定会超过君主!一定会超过君主!” 此话才一出口,还未兴奋过头,那头戴绿色布巾,身胖如球的少年被自己身后的人重重的打了一下头,呵斥道 “胆肥了啊你芦花鸡!竟然还敢妄想超过君主?做梦吧你” “我才没有做梦!我,我也带花了,今年一定能夺得魁首的” 骤然被大庭广众下这么一弄,杜总会眼泪汪汪的大声回应道,少年白胖的脸顿时涨的紫红,眼神凶狠转头想要回击, 可一看是又是这只可恶的猫头鹰顿时就怂了,委屈的摸着被打的生疼的后囟门,暗恨自己为啥吃那么多都还不敢打这只臭鸟,回去再吃点 “就你那朵小绿菊花还拿出来献丑,省省吧!老子的金丝皇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菊中之皇” 劲用的有些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芦花鸡眼睛都红了气鼓鼓的,不自在的将手背在身后,茅坪一脸骄傲道 “肤浅!庸俗! 名字带皇也躲不过就是小小一朵,泡茶而已。我的小绿菊无论是开花姿态还是颜色都远胜你,你就请好吧,哼!” 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杜总会这次一定要给他个厉害瞧瞧,以报欺压之仇 “又没见识了吧?我这次的可不一样,改变了种植方法等,现在的金丝皇菊就是,名副其实的,皇!” 痞气道,又上钩了,茅坪心中暗笑,杜总会还是这么易怒好逗, 就说说而已干嘛那么当真,回去买点东西再去他家赔礼道歉好了,这会儿还是要绷住面子 “我等着,哼!” 说完后杜总会就先气鼓鼓的走了,那头脑冲天像只昂首的大公鸡,茅坪小小的呼出口气,也悠哉游哉跟在身后准备斗花 “小阿霖,你觉得这两位少年培育的的花,有哪一盆会赢吗?” “不知道,朝国每年的斗花者太多了,拿出的花也是千奇百怪,要真是珍奇花卉,品貌优良,获胜也无不可?” 笑看着面前这两位少年吵嘴的结束,彼岸女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子,红衣烈烈,英气霸道。 这世事当真如流水,一晃而过,她自己依旧是少女模样,眼前的女子却不再是小鸟儿了,长大了 “那个巫手中拿着的花,你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我在万物园时没有看到这株花啊?” 疑惑指着已经无人的城楼上,少女的娇憨可爱,眼如灿星,笑容灼灼艳艳,让看见的人都不由的露出会心笑容 “这个啊?熠霖就要好好谢谢神女了,这全仰仗神女的相助” 故意夸张退后一步,恭敬的对着彼岸女弯腰行一礼,熠霖抬眼俏皮道 “因为我?这是为何啊小阿霖?” 眼睛因惊讶而瞪的圆圆的,彼岸女很是不解,她并没有做什么事啊? “自神女来到万物园后,那里的湖泊小流中的水元越发精粹,所以无须灌溉什么灵丹妙药,自然就会让那里的事物变化的更好,省了熠霖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别的事” 笑的越发开心,她这几日都快为花引的事急得上火了,简直是焦头烂额,虽然祖宗规矩上斗花节里主以鸟民为主,但君主拿出的花引也不能太敷衍 可是年年都举办,这千百年来朝宫里的花木能见人的基本都拿了个遍,到自己这一辈里早已不剩几颗像样的可供选择 这几年也都是依靠民间寻找,但能找的都找完了。再有的,也都在鸟民手里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出海寻觅新种更是不行,真真是头疼死人 在此之前她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决定带上那株变异的双色玫瑰雪了,也算是玫瑰雪里的新品种了,外面养的人少,就是丑了点。 型如满天星,花却是朵朵缩小的玫瑰,花色半蓝半粉怪异的紧,近看觉得浪漫,远看觉得狂乱,熠霖扎心的很 谁知今早去万物园寻神女出宫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那里所有的事物都变了样,充满了灵秀之气 一线牵(五) 人总是喜欢凑热闹,越热闹的日子也就越多,彼岸女被熠霖带着像鱼一样,四处穿梭在人海里,欢乐无比 两人都忍不住想笑,还比赛一样看谁比谁笑的大声,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嘿嘿嘿” …… 声音爽朗又豪迈的从嘴里跑出,两个笑的一个比一个带劲,像是鸟笼里没关好的跑出来的小雀鸟,活泼可爱中带着憨傻 熠霖在前,彼岸女在后,手拉手侧身避让了一位手停麻雀的女子,她左手挎的篮子满当当都是瓜果糕点 扭头温声细语的的想要哄那只麻雀让它听话,可麻雀从肩头蹦跶到手腕,来来回回的就是不肯停下来,让她很是烦躁 “转了这一圈,小阿霖,为什么这街道上看不到小孩子呢?你们这里没有小孩子吗?” 彼岸女很是不解,跑到现在,身侧擦肩而过有俊郎美丽的青年男女,娇俏活泼的姑娘少年,可就是看不到一个小孩子, “有啊,怎么没有?多的很呢!今天基本上每家都会把自己的孩子牵出来,看一看热闹” 熠霖摇头如拨浪鼓,否认道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呢,哪有啊?” 努力的睁大眼睛寻找,想看到个胖乎乎,肉嘟嘟的小身影。 各色裙衫掠过眼前,行人走了一拨拨彼,岸女却是没有见到一个小孩出来玩闹,倒是有不少铺面摊子上卖着小孩喜爱的风车木马,衣服抱枕 “你看那,那个大叔的肩膀上有只活泼可爱的百灵鸟吗?那就是他孩子” 用手指牵引着彼岸女望过去,一身穿褐色葛布衣衫的青年人,正用手掰碎一块糕点,笑眯眯的喂给站立在自己手臂上的小鸟儿吃,时不时对急切的鸟儿说着慢点 “鸟是孩子?” 诧异的看看周围人,彼岸女看年长一点的确实都是或抱,或用手托带着一只鸟,三两成群的站在那些摊铺前,拿起货品询问自己的鸟儿,满脸都是宠溺 “我们朝国的鸟民,十年岁就是个分界线,若是过了就能化形为人,不能的话,一辈子就只能维持原型与凡鸟无异” 语带惋惜,熠霖知道每年朝国不能化形的鸟儿都会有上千只之多,而后拥有不到一甲子的生命,却只能暗暗叹息而无可奈何, 生死自有天命! “你朝国的鸟民还有这一遭遇?无怪乎混沌说你们百姓在几大族里现在最稀少的,属实是挺困难 万物院里现在的那些鸟雀,它们难道也是?” 心中也是惋惜的紧,天道何以分这上中下? 随后她又想到她栖身的院子里,那些活泼可爱的鸟雀,彼岸女面露不忍的看着熠霖,声音小心翼翼还带着颤抖,道 “是吗?” “对,它们就是化形失败的那批鸟雀里的。 不过不用担心,和那些花木一样,有了足够的元力滋养,它们中的有些还可能再化形一次,虽然只能活一百余年,但也算是脱离了命运的桎梏” 点头心中由衷感谢神女的到来,熠霖真的觉得藿香姑姑的做法好极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可想到它们只是大多数中的幸运儿,还有很多活泼可爱的生灵会像流星一样的逝去,生命何其短暂啊!” 彼岸女眼中星芒闪烁,面色带着几分凄苦,动荡的内心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无法停歇 “流星霎那却已永恒,无畏的世界总是天真的,它们不能化形,心智也就停留在了那一刻,所以生命短暂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熠霖扭头看着彼岸女的眼睛,笑的认真 “永恒如流光,刹那即永恒,它存在过啊……” 喃喃低语,堵塞的心房被撬开了一个小口子,有些漏风,彼岸女似懂非懂,呆愣在原地 其实两人若能相爱相守,只是短暂一甲子又如何。 “对呀,时间那么宝贵,就让我们去看看小摊子上的好东西吧” 及时止损,她最近的□□有些猛,自己都差点感动的流眼泪,熠霖赶忙又忽悠起来人, 哭啥?要快乐! “二位姑娘来我这摊铺上是想看些什么啊?珠钗耳环,戒指项链,您想要的我这儿都有!而且精巧又便宜,您瞅瞅有什么合眼缘的” 见有人来光顾,本来闲的呆滞望天的老板瞬间精神起来,笑的如弥勒佛一样招呼起来 木质的板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从头到脚,珠玉翡翠,琉璃珍珠无一不有 珠光宝气这么多汇聚起来,宛若彩虹笼罩住自己的前方,彼岸女简直是看花了眼。随意捻起一根水纹银片镶烟玉的簪子,激动道 “这个!” “这个东西好啊,这东西可是咱朝国君主,当年大婚时用过的样式,别看这里都卖的有,但都没有我仿的像,我这买的可好了” 老板唾沫星子喷天,指着簪子手抖如帕金森,情绪激动到彼岸女不买都觉得是自己的损失 我用过的?熠霖扭头瞥眼一看,嗯?还真是! 虽然看着简单,但因为独特她记忆力很好,毕竟少有人会在大婚时带那么素的东西,所以在她那一堆凤冠首饰里的摆件中,熠霖一眼就认出来了 “别看这上面的玉只拇指盖大,但是水头好啊,在光下一照透着跟水晶似的,里面还有云雾在飘呢” 眼瞅着神女被这老板哄得一愣一愣的,把玉的杂质说成云雾,熠霖悄声过去附在耳边低声道 “别买,这个我有在宫里,回去拿给你” 一听这话,眼珠机灵一转,彼岸女又拿起另外的首饰,举着问 “那这个呢?” …… 一番折腾下来,彼岸女问完了摊子上的所有东西,连素圈木头戒子都没放过,搞得老板以为来了个大单,越讲越起劲, 最后熠霖帮忙付钱,二人只买了只玉雕小鱼和木头戒指就溜了,余老板一人在后捧着水碗叉腰边喝边叫骂,道 “两个穷鬼,只看不买,晦气!” “公子,那也是你做的呢” 看着老板气愤的丢在桌子一旁的水银纹簪子,平吉愤愤道 “嗯,是我做的” 眼前忽现一男一女争吵的画面,生气转身时女子摔带着头上的发簪掉落地上摔的清脆,烟玉瓣瓣,亦如心血斑斑 “君主的婚服,头冠都是公子做的,还有现在身边出现的吃穿用度里,哪一件不是公子张罗的她最喜欢的” 气愤出声,平吉盯着旁边铺子上悬挂的一直青玉雕刻的鸵鸟声音越来越大 越看越像仇人,任何青色的东西都像是那只该死的青鸟, 小三! 月光笼罩下的万物园静悄悄的,生灵都沉默在黑暗中没了白日的喧闹,只余风沙沙吹过的声音, 灌木丛深处,一只蓝羽孔雀将自己的头藏在翅膀下睡的正香,不时用爪子扒拉下沙土,半阖的眼皮睁开又闭上了 少年上半身倚靠在水池边的大石块,湿透的月蓝色中衣紧贴着骨线分明的身体,下半身埋在水里,时不时轻盈的摆动几下,带起水纹圈圈荡开 鳞鳞的黑色鱼尾恍如一块雕刻细致的黑玉,在月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银光,冷然而又美丽 用手拨走一缕飘在水面上的长发,从水中伸出的手里握着一枚银制发簪。 水珠自拇指盖大的烟玉上滑落,光线穿透下一时竟不知是水珠莹润,还是玉无暇 借着月亮细细端详,混沌君眼睛一眨不眨似陷入了沉思,几捋发丝粘黏在他的侧脸上,蓝黑配着冷白,纯净中透着几分魅惑,眉眼间的坚韧透露出他的成熟 这般好颜色,让院子里最美的花,霜期六芒,都羞愧的合拢了花瓣,不忍相比, 里面的花灵用小手掀开一点花瓣的在缝隙偷看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都装着崇拜,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神,神可真好看! 是她目前为止看到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身后传来细索的摩擦声,钝钝的脚步声响起在青砖石路,有人在往这边来。 眼中沉了下沉,少年将身子使劲往下埋,任由池水遮掩住自己的胸膛,只留有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肩膀在外,像是优雅的白天鹅 “拜见吾神,混沌,愿神万安” 在距离水池一尺的地方停下,随后藿香恭敬的叩首在地,额头紧贴着冷冷的砖石,面色凝重 “从无昧那里,你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吗?” 卜拉!卜拉! 在背后堆积如山的耍货玩意里,捡出一个拨浪鼓拿在手上,只随意的晃动两下,珠子和鼓面便合作出清脆声响, 仿若银光初雪,少年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牵扯出两颊的浅浅酒窝,又徒添几分可爱 “神,已经给了答案,但却不是藿香所想要的。所以此番特地前来,求混沌君来解惑” 嘴唇紧抿,低垂的眼帘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慌乱和无措,藿香诚恳请求道 “□□有常,不为谁生,不为谁亡。你该知道,已死之人现在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何必强求” 眉宇间显现出几分暴躁,打破少年面上的岁月静好,自他而外池里的水纹圈圈的荡漾开来,隐隐泛出蓝光 一线牵(六) 感受到空气中纯净的元力波动,连带藿香身上的巫力都有几分狂躁的迹象,被她生生压了下来,依旧脊背挺直稳稳的跪在地上,执拗的请求道 “尊敬的神明混沌,请您大发慈悲,帮帮熠霖,帮帮九凤一族,帮帮朝国吧! 告诉我如何能寻到那一线生机,求求您,求求您!” 不停的磕头祈求,心中孤注一掷,除此之外,藿香再想不到出更好的办法了 九凤乱命,天祸将至 这就是她苦苦在神宇殿里祈求所得来的结果,沉重而不可置信 努力用双臂支撑着发软的身子不到下,藿香眼中泪光闪烁,几多痛楚,悲怆不已 熠霖得以重生,虽可算是命盘里的错误,扰乱了天地秩序。但是事出有因,一切既然已经发生,那便又开始了新的轨迹 她算出熠霖终究逃不开那一死,可却不想认命,这一切一定能有另外的办法解决, “熠霖,她并没有错啊!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为何不能有所变化呢?” 语调哽咽出声,藿香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眼中茫然一片,泪水自柔美的面庞止不住的留下, “死局已定,何有生机” 冷笑一声,少年面如寒芒,轻蔑的嘲笑着对方的异想天开 “我,我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那些事情里面,并没有您的出现!” 眼露希望,熠熠生光,藿香急切的膝行几步上前,却被水池边堆砌的石头阻挡了去路,最后只能隔着宽厚的石块对着那边的少年大声道 “所以我坚信您就是熠霖命数里多出来的那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助她的神,求求你,告诉我吧” 藿香眼神越来越偏执,大祭司的端庄持重早已丢弃到一边,此时她就是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豁出去一切,哪怕是命! “所以,彼岸这些天的一切,都是你的刻意为之?” 混沌君终于侧过身子,正脸对着藿香,只是声音轰鸣中带着沉闷,宛如山洪暴发前的宁静 “是,是,一切都是藿香的自作主张,希望神明莫要过于动怒。 虽抱着试一试态度,但是并不敢僭越,若不是神女和君主相投,互相喜欢,如何能这般相交甚好” 藿香神色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瞒不过这位神,但是也来的太快了, “一切的惩罚藿香都愿意去受,此事与君主无关,她全然不知情。 只求神可以看在神女的面子上,赐予那一丝生机” 到现在,藿香已经丧失了来时鼓起发所有勇气,只余下心中的执念在坚持,声声哀戚 四周的灵力越发波动不安,有些花朵紧紧闭上花瓣防止被波及,但更多的是在美丽绽放后又瞬间枯萎,承受不住如此多的元力而富态死 所有的鸟雀被惊的瑟缩的躲在林木各处,恐怖的寂静笼罩住万物院, 威压宛如大山般压迫向自己,又如在深海里潜行喘不过气,冷汗阵阵如雨下沁湿了衣襟,藿香咬牙坚持不让自己倒下 她的命交代了没关系,但是熠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必须要活! “罢了,天意” 烦躁的捋了下额头,收回自己的元力,不明白自己和一只妖较劲什么,白活这几十万年了,混沌君复又靠回石头上,将簪子拿在手中抚摸着,只是神色间越发落寞 少年身前光芒闪过,一颗鸟卵大小的珠子出现在他面前,散发着幽蓝的光。 薄薄的表层包裹着内里,好似一团可以流动的水,无时无刻都在转动 空中咻的一声,藿香灵敏的接住少年抛来的东西,面露感激,正要抬头道谢,却见一双白皙的脚踩在石块上,顿时如被火烧一般赶忙低下头,面色尴尬 混沌君裹着一袭中衣,丝毫不在意胸膛与小腿的裸露,一步一步的来到藿香面前,白玉的脚上沾满了泥土,慢慢俯下身去,一字一句道 “我,记住你了” 而后周身带火气的召唤出池底的青龙,命令它化作一叶小舟,静静的飘在空中, 少年大手一挥熠霖买的那些东西都落在了上面,又斜眼看了下跪着的藿香,飞驰而去 “多谢神,恩情朝国上下一定谨记在心” 再次副首在地,藿香诚心诚意的表示感谢,攥紧着这颗海马族的雌雄珠,藿香心中隐约有了结局,但也无可奈何, 好歹,有了希望就好 东人西用,北沙南调,中输钱财,物力至各处……种种办法都用尽了,可灾情依旧在继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如果不能让气候好转,局势再拖几个月,现在安抚好的鸟民们将又会骚动起来,惶恐不安 西南方的水不仅淹没了低处的田地山川,致使栖息在那里的鸟民向高处迁徙,并且雨势已经开始向向东进发 东北方太阳炽热如火,毒辣的如同岩浆一般,炙烤的土地开裂,植物枯死。 岩石晒的像皲裂的老人手掌,自断裂处风化成一层叠一层的样子,风一过就散了,落下与砂子融在了一起 做尽了人事,想完了办法,奈何天时不给面子我行我素,扰的俗世民不聊生。 无力的趴在桌案上,熠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灾情再这般放任发展下去, 就只能去各山请教诸位古神,她朝国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好,惹怒了上天降下责罚? 古神们大都不愿和凡世有所牵扯,怕动摇了自己的道心,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去问问看,哪怕只有小小的提示也好啊 “哎……” 压抑着喊了声,胸口的郁闷已经挤压的熠霖喘不过气,面色惨白,眼中一片木讷,她想象自己已经和木头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殿内的月昙花开的正好,薄如蝉翼的紫色花朵张扬而嚣张朝着四面八方,大有自我陶醉的意思 也不知花匠怎样侍弄的,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的花朵,竟然延长了花期可以在白日绽放, 闻着鼻息间的清香倒也少了几分忧虑,熠霖依旧用下巴抵着桌案,眼也不眨的看着前方,仿佛入定了 “君主,文都使来了,现在正在大殿外候着。奴看您现在如此疲惫,还是改日再召见,奴出去让她明日再来吧?” 在旁温柔细语,白檀看着女子累瘫的样子心里难过不已,奈何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将凌乱的奏章收好,再在旁准备好一盏清茶和几碟点心, “无事,早晚都得召见处理事。就现在吧,让她进来” 艰难的用脖子撑起自己的脑袋,跟随左右手的变换翻了个面对着白檀,熠霖眼睛半开半合,累的不想说话,只闭着眼吩咐完而后继续闭目养神 累啊~,感觉身体被掏空…… 白檀轻手轻脚的退了下来,并让人点上了舒缓镇定的香,想让熠霖能舒服点 咚!咚!嘭! 地动山摇,殿内的东西被带动的发出嗡嗡声,好些掉落下来,兵兵蹦蹦的落了一地 脚步声沉重的向着熠霖而来,饶是如此大的动静她依旧累的不想起身, 用双脚支在桌案下阻止它的移动,熠霖觉得自己半张脸都要震麻了,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睡 “臣,花生,拜见君主” 轰!轰! 有巨石落在堂下,带起东西一片,殿内的灯台摆设滚了一地,噼噼啪啪的嘈杂又烦心,宫人们顾不得自己被砸的疼痛,赶忙收捡起来 唉!睡不了! “卿免礼,起来回话” 在桌案上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脑袋,熠霖眯眼望着堂下跪着的体型壮硕的妇人,无力的招手道 “谢君主体恤” 环手施行一礼,女子以双手成拳抵在地上,屁股先向上拱,利而后落的起身站直。 全身的车轮似的赘肉都跟着她的用力,一圈一圈的抖动着,看着很是心惊。 只简单的行礼就让她难受的上下喘气,满头大汗,面色潮红如血马上要爆裂开来 “都使来此所为何事?难道是哪里的灾情又有加重的,想要再增加祭祀?” 熠霖开口询问,神思终于清明起来 “臣是有事汇报,但不是这件。各地大大小小的祭祀藿香大人早已经派神宇殿的人下去弄完了,并不需要臣再多费心 斗花节已经结束,今年的花王已经确定下来,臣来找君主是为商议为今年国花的定版” 顾不得擦去要流进眼睛的汗珠,花生抬手恭敬道 “这些事物,以往不都是文都使带领都院先一步弄完所有,吾只需要审核结果即可,为何今年要与吾商议” 将召甬道蝗灾的进一步解决方法的奏章翻开看着,熠霖边看边问疑惑道 “以往确实是这样没错,由臣带人先行做完所有,留待结果给君主看 但今年的花王有些特殊,臣和都使院里的人讨论了一番,觉得还是君主来决定,会更好一些” 背脊弯了下去,花生根本不敢看上方坐着的女子,眼中忧愁不已 “特殊?说来听听” 听此言,熠霖顿时精神就来了,举办了这么多年的斗花节,到她这一辈出来个特殊,有意思! 将奏章随意的丢在桌案上,挑眉的望着花生,示意她继续 “今年的花王,就是,就是,就是君主您啊,您成为了朝国这几万年来,第一个成为花王的女君” 明明身体无恙了,但是脑门的汗是越流越多,擦的花生的袖子都湿透了,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的惶恐, 谁知道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 一线牵(七) “吾?怎会是吾?花生,这斗花节的规矩你不知道吗?那么多奇花异草,你们眼界大的一个都挑不中,最后选择了吾,这让鸟民们怎样看待她们的君主?” 眉头紧蹙,熠霖大声质问着下方的女子,眼中冒火。 为了与民同乐,虽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在鸟民中选花王,但已经是默许的事了,在花木不错的情况下,君主准备再好也只能屈居第二, 现下她来当了这个第一,真是荒唐至极! 君主发怒,花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刚收拾好的摆设又被震的落了下来,这下彻底碎裂,她面上一片惨白,急急解释道 “君主莫要动怒,容臣一一容禀,这是无奈之举啊” “无奈,那你就给吾说说你的无奈,若是不妥……” 语气加重,熠霖沉声道,向后重重的跌回椅子上扶额,刚才突然的发怒,让她现在身体很是不舒服,头晕目眩的难受 “今年的花王确实是君主没错,臣不敢乱说,这原因是因为天灾啊! 至寒冬到现在,已经七月有余一直都是旱的旱,涝的涝,气候反常,严重影响了朝国各地花木生长, 那些珍贵的花木大多娇贵,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普通百姓优秀的参赛作品,都因为保护不当而枯萎,剩下的大多是些普通品种 而富贵豪门们培育的品种,也在这一次中伤了大半,剩下的他们心疼所以不愿意拿出来展示,都小心养在自己的暖房里怕再折了。 所以这次斗花节上能拿出来的作品,比往届最差的还差了一半之多 三等居多,二等一半,一等没有 君主的芙蓉槿因样貌独特,且充分受到元力滋润成了极品,所以自是然傲世群花,被鸟民选为魁首” 听着堂下女子回报的磕磕绊绊,熠霖心中呐呐,没想到竟是这般,叹息道 “怪吾,一心只想应付了事,却没想到今年的花木情况竟糟糕到如此地步,你起来吧” “多,多谢君主,那今年的国花是……” 擦了把脸上的汗,花生俯首在下抬眼小心翼翼的迟疑道 “这次的第二名是谁?” “回君主,第二名乃是一位叫做伍溪的男子,家住在国都的郊外。 此次,他同时用水火两种元力培育花木,让那一株梅芳华长出来的花朵,在如兰似梅的花形上,花瓣颜色半树似火半树如水,很是奇特” “只是用了普通的梅芳华,不是什么名贵名种。培育上看来也没有多花费其它心思,只用了两种元力,恐怕株植连变异都没有,看来今年的作品的确实是不行!” 熠霖挫败的摇摇头满脸都是失望,她想着最差怎么也得变异品种才行,敢情她还想多了,根本就没有 将手中的奏章在桌案上轻拍两下,熠霖满脸都生无可恋,敷衍的点点头,道 “行吧,那就定为他,也是走运碰上个这样的时候 你们去把吾那盆撤下,花样定版什么的去和伍溪商量商量,问问他的想法,毕竟是他养的花 至于另外今年的奖赏……” 语气停顿,熠霖想了想,抬手道 “你们问问他有想要什么,或者需要什么,若是珍奇宝物就可以在吾的私库中任选一件,至于官职之类的酌情安排就是” “君主仁厚,您……” 花生正要好好的歌颂一番君主的仁德,以显示自己听的认真感动。 却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左右晃荡脚步虚浮,根本站不稳脚跟。以为是自己行礼时身体拉扯太大脚滑了,才这般殿前失仪,赶忙弯腰想要请罪。 抬头却见熠霖也是身子不稳,和身边的东西一起晃的厉害,东倒西歪的和那些滚到了一起,架子,墙上的东西也都扑啦啦的往下掉 不好,是地震! 才挣扎着从歪倒的椅子上爬起,熠霖半边身体便被一股力量强制性的大力拉起,从桌案后带到了堂下急吼吼的往外奔 紧紧抓住自己这傻臣子的胳膊,对方不停抖动的肚子肉带给心中一丝稳定,熠霖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迷茫,只觉奔跑间房梁上的灰尘木头掉的更厉害了 “君主莫怕,臣这就带您冲出去!” 花生大吼一声,蛮力撞开砸过来的一架长明灯,随即跑的更快,眼神专注只看到出口的地方 “花生,你该减肥了” 声音闷闷的传来,刚刚的躲避间熠霖被一把按在对方身大手护她的住脑袋,鼻腔处的赘肉堵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臣减,回家马上就减!” 保护好怀中的女子,花生身子灵活的躲过掉落下的东西,并在里面穿梭前进,闻言低头一看,憨憨的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力道放松了几寸 最后觉得用腿跑实在是太慢,自己身上还挂了个君主拖慢了速度。 索性将全身的元力灌输在腿上,孤注一掷的向前,期间顺带撞开无数砸来的东西,如猛虎下山一样势不可挡 刚跑出宫殿,花生喘着粗气将熠霖放下,就听见几声巨大的轰隆声传来,不远处有几处宫殿塌陷了,连带着那一片传来惊恐的尖叫和呼喊 她俩赶忙回头看看身后,索性整个宫殿房体只是扭了个腰并未大碍,端正的矗立在朝宫之内,依旧是所有宫殿中最高大恢宏的那座 “还好,还好,朝阳宫没倒就好,过后加固一下” 熠霖松了口气,花生却先一步瘫软的倒在地上昏睡过去,她的元力消耗殆尽了 “花生!” 感觉脚下剧烈的震动,转头就看见女子把汉白玉地砖砸出个坑,晕了过去, 惊恐的跑上前,熠霖想将人抬起别睡在地上,奈何力量悬殊,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抱着对方的脑袋,检查有没有伤到 “臣雨山,救驾来迟,还望君主责罚!” “请君主责罚!” 羽卫统领雨山带着人马赶到,抱拳下跪请罪,她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一平地, 气冲云霄的呼喊震慑了周围六神无主的宫人们,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望着她们。 随后白檀带着大司宫茹雪赶到 “君主,您没伤到哪里吧?” 急切的冲上前来,没想到她就离开一小会儿就出了这么打的事! 白檀围转在熠霖身边,扯着她的衣服想要看有没有伤到哪里,焦急处当着众人的面把手伸进了衣领里 “哎!哎!白檀,白檀,痒,痒的很! 吾没事,一点伤都没有,你不用看了” 瑟缩着脖子将自己裹紧,慌乱的将领子上的手拉出来,熠霖早就羞的面上泛红,上半身躲闪着手恼羞成怒 熠霖真是害怕死白檀和藿香姑姑了,动不动就像小时候一样扒人衣服检查,这周围还有人在呢,要不要这么大庭广众? “这怎么了?奴打小就伺候君主您,从只唧唧叫的小鸟长成现在的大姑娘,您哪里我没看过? 奴要好好检查一番,不要有什么小钉子之类的掉在衣服里,现在没察觉,等晓得了就该留疤了” 女子脸上的羞怒,本就明艳的面容更多几抹娇嗔,眼睛都急红了,手勒着衣服不让人动,若不是顾忌腿上的人早跳一边去了 白檀才不管,说完继续上手检查,从头发丝到鞋子里,通通摸索一遍,势必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那些国家大事她们这些下人不懂,但是怎样伺候主子还是知道的,更何况还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跟自己亲的一样了,可马虎不得 “君主不要怪罪,白檀也是心急了,她这些都和藿香大人学了个十乘十” 虽面上难掩焦急和不安,看着被无奈摆弄的君主,茹雪已经忍不住掩面轻笑,君主在她们这些老臣心里可不就跟孩子一样 “报!报!启禀君主,有大事发生!” 一白鸽自天边疾飞而来,落地便化为人向着这边奔来跪在地上,抱拳道 “快说” 熠霖急切的走上前,面上的羞涩和无奈瞬间被肃穆取代,白檀放下手退到一边, 压下因一路疾飞而带来的身体难受,深吸一口气,茗山粗着嗓子道 “召甬道,曲青道,工可道等十四个临海的道纷纷传来消息,说海里捆绑着岛屿的标尺柱在下降!” “什么?” 众人齐齐惊呼,茹雪无措的望向白檀不知如何言语,黛眉紧锁,面上忧愁。 朝国所处的岛屿,乃是一座上古神龟死后化作,九凤一族的祖先以十四根石柱连接防止其大起大落,上面留有刻度来警示岛的升降,多少年来潮起潮落一直相安无事没有变化 “下降了多少?” “两尺!” 虽然难受,茗山依旧让自己尽力能叙述清楚,不耽误时间 两尺,熠霖低头喃喃思索,刚刚的地震必然于此有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将花生的头小心翼翼的转给大司宫,吩咐道 “安排照顾好她” “是” 起身前示意茗山跟上,熠霖道 “你随吾来” “是” 脚步停在龟化洞前,还未进去茗山已经感觉刻骨的寒气自内里扑面而来,像是要钻进他骨头里,冻结他的血肉,不由畏惧的后退了几步 张望着内里的大雪纷飞,茗山喊住了正要走进屏障的熠霖,犹豫的高声道 “君主,此乃是朝国禁地,属下进不去也进不了,恐怕只能在洞外站着了” 一线牵 (八) 熠霖这一瞬才反应过来龟化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万年雪晶在里面堆砌不化,寻常妖怎能受的住里面的寒冷,自己心急下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愧疚的点点头,道 “好,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若吾……” 眼中几分迟疑,熠霖言语停顿下来,她近日来感觉心神越发疲倦身体虚弱的很,不知等一会儿事情结束,自己还有没有力气从里面走出来…… 转过身来,熠霖看着面前的这名羽卫,思虑下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实情为好,怕是会引起国民骚乱,从腰间拿出一枚红色的晶石递给他,笑的随意,淡然道 “若吾一个时辰后还没有从这洞里面出来的话,你就立马去找藿香姑姑将这个给她,知道了吗?” “属下遵命!” 挺直腰杆跪地,茗山抬头响亮的回应,他本就因不能随君主进去而心怀愧疚,觉得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现下君主有命,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身前的青年满脸正气,豪气冲天的样子,熠霖欣慰于朝国对他们的培养没有白废,是值得的 走近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淡而一笑,转身利落的大步走过屏障,随动作间上方的水纹一下又一下的荡漾开,夸张的好似马上就要从门上流下来似的 念诀成罩,从善如流的用元力给自己四周铸起个圆形屏障,熠霖靠它来抵御万年寒气的侵袭, 四面所有飞来的雪花都在触碰到屏障前,被炽热烘烤化作了水珠颗颗滴落,在地上瞬间被寒冷凝集成冰渣 额上的火凤印记不停的鳞鳞闪光,熠霖快步疾走,金红绣莲纹的常服烈烈带风,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团烧了这里 身子还未探入洞里,脑袋却最先感受到热意扑在颅顶上,温度比外面高了点且没有了凕冽的风吹在脸上,瞬间身子舒服了不少 抬眼看到洞壁上隐隐的雪融,不断有水渍自上方在一点点渗出,像是将融未融的烛泪,熠霖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她慌忙走到那些硕大的冰晶前,伸手过去挨个抚摸,触感依旧是冻结实的冰块,甚至冷的黏指头,透过厚厚的冰层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样子 高傲的九凤鸟,她睡的正熟 “还好,还好,这些要是融化了,那可就罪过了” 若是冰晶解冻化成水,那被冰封的尸体肯定都会有所损坏,到时她可就成整个朝国的罪人了 越是靠近护山石的地方温度就越高,才站在石柱前,熠霖就感到脖颈处的衣领勒的难受,现在夏日她穿着单薄的三件单衣,汗珠却不停的在往外冒 转身担忧的看着身后的晶石,她庆幸两者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不至于融化的太快,给她留有回旋余地的时间。 阳光晒冰会化,这洞中的气息融化万年雪晶也会化,刚好是相克的两种事物 四根石柱中间的护山石,眼清晰可见上面跳动的血肉,狰狞的裂开了几条缝隙,细细的往外跑着红色微光,在跳动的节奏间越裂越大 晶石努力压印着它的内里不停在收缩着血肉,红色的光团波涛汹涌,只待时机一到就要冲破而出,获得自由 “护山石竟然裂开了,难道,难道是刚才的地震?” 不由惊呼出声,熠霖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轻掩住自己的嘴巴有些不敢相信。 护山石相当于整座岛屿的中心,倘若心碎了,那这座岛也就不复存在,到时候她的鸟民们该何去何从? 现下所有的陆地都是有族群占领的,根本就没有无人的领土,她的鸟民是流离失所,还是寄人篱下? 绝不能如此! 想到这,立时念诀变化出一把匕首,熠霖眼睛闪了闪,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害怕,最终,闭眼坚决的划向自己的手腕 滴!滴!滴! 血液立马从半拉的伤口里喷出,鲜艳夺目,红色落在地上,犹如开在雪里傲然又妖艳的红梅 熠霖迅速用拇指堵住伤口,起身飞到了半空中,将手落在在护山石上松开,鲜血畅快的流淌了下去,像是倒入杯中的葡萄美酒。 一滴都没有浪费流入下方的吸纳器里,感受到鲜血的供养护山石跳动的越发厉害,像是人得了心悸一样,开始大力搏动起来, 上面的裂痕也随着鲜红的渗入起了变化,起伏间痕迹开始变小,凝出薄膜封住了里面的红光,但裂口依旧很大没有变化 “呃,哼啊” 失力落了下来,熠霖摔在雪地里,神色恍惚看不清前方,数次想要起身却都无力的跌了回去,雪渣扑了满脸,最后只能摩蹭着身子往上靠着石柱 被划伤的手腕泊泊的流着鲜血,混在盐粒一样的雪里就像藿香姑姑常拿给她吃的西瓜冰,清凉消暑, 可熠霖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再去包扎,身子软的和面条一样根本使不上劲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愈” 挣扎着念诀施用元力,可她精血流逝太多,导致现在运转出的元力稀薄,微弱的红光只能让伤口上薄薄的结上软痂,血依旧顺着缝隙里流淌滴落下去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愈” “乾坤二元,万法归一,九凤出源,愈” 越说越没用,第三次念诀已经是什么都出不来了,头晕目眩中,熠霖看见了满天的黑点在眼前晃悠,痴痴自嘲的笑起来,道 “原来,我还活了这么久,六十六天,棒!厉害!” 好热,好饿,还好冷! 熠霖很难受,但也说不清哪里难受,黑点晃的她被迫闭上了眼睛,不想睡觉,但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就起来,一会就好 “君主呢?” 被来人大力拉扯着手臂吼着转了个身,茗山本就坐立难安的心更添几分火气,想要发怒却在看到来人立马弱了下来,赶紧恭敬行礼, “君后万安” “告诉我,君主进去多久了?” 焦急的问着眼前的羽卫,北玉染已经急红了眼圈,一路不停的从宫外赶来,紫色的衣衫有些凌乱,花枝样的银质发钗令男子非但不艳,反倒越发俊秀, “半个时辰,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有人来分担,茗山立马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都说出来,只是半个小时就让他觉得像是过了很久,每一分都是煎熬 “君主说,倘若她一个时辰后没出来,就让属下去找藿香大人” 茗山懊恼的跺脚拍手,心如在热锅上放着难受,这么长时间在外面等的他宁愿进去挨冻, “有半个时辰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慌乱将人推拨到一边,北玉染抬头望着水幕眸色渐渐加深,咬牙走上前去 “君后,你是进不去的,这屏障会阻隔住你” 话未说完,茗山惊讶的看着北玉染轻松的穿过了水幕。他神色无措,回身犹疑的望着茗山,好像也不知自己为何能进来, 随后赶来的平吉见此也想跟着一起进去,才靠近就被水幕弹了回来,最后只能看着自家公子急切的背影,和茗山一起在外焦急踱步 每一步都像把性命在交给死神,冷到了极致,把他过往所有夜晚的冰寒彻骨都加在了这里,牙关冷的不停在颤抖 置若罔闻,男子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只要能知道熠霖安好,无论要他怎样都可以 一进洞来暖意融融,让北玉染一直紧绷的眉眼刚松了点,却在看到护山石前的女子,静静的好似没了生息,心被捏碎了一地 “熠霖!” 北玉染大步跑了过去,颤抖的跪在地上泪不住就落了下来,他小心去触碰女子的身体,像一个易碎品似的保护在怀里,害怕力气一大就弄的更坏 “阿霖,你别睡过去,别睡过去,我真的好害怕” 脖颈处的冰凉感受,令人心如刀割,北玉染的眼泪落在熠霖的面颊冷凝成了一颗颗冰晶,闪耀在她的嘴角,像极了她偷吃糕点以为别人发现不了的机灵样,好笑又心碎,笑着笑着泪就又流了下来, 阿霖啊,玉染来带你离开 “你不要睡,我这就带你出去,我们走” 把人抱起在怀里,却见那只受伤的手腕掉落一边不停的流血,半蹲着换了个姿势,将受伤的手贴近胸膛,一挨近血就将紫色的衣料沁成了深色,北玉染稳稳的向洞外而去 白日暮夜,星云转换,熠霖一直是睡了醒,醒了睡,在这七天的昏昏沉沉里,少有时间醒来是超过两个时辰,都是在昏迷不醒中 身体不能动弹没有反应,但是她的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灵魂像被关进了一间小黑屋,让身体只能听见和感觉到周遭的事物,却无法做出回应 有人一直伺候的温柔小意,放佛她是一朵云,松开就散了,握紧又化了,动作轻轻柔柔的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就将自己抱在怀里准备喂药 其实熠霖心里倒期盼对方的动作能大一点,粗鲁一点,最好把她磕绊着摔疼,好缓解这种难受 她真的快要给憋疯了,被困在身体这个壳子里会思考动不了,每时每刻都像有千万人拿根羽毛在瘙痒她的身体,心难受的被小猫挠出的伤口,伤害不大,但又痒又疼 等等……这人在干什么? 这一刻,熠霖全身的感官都在感觉触碰她的这双手,每根神经都在紧张的绷直 衣服被一件件的解开脱离她的身体,腰带,束袖,外衣,里衣,……通通扒了个干净,凉风一吹忍不住就起层鸡婆疙瘩 真是躁死了! 她的衣服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自己穿的,沐浴等私密事也是亲力亲为,从不让人近身,别扭的紧,所以她的身边一直没有贴身的宫人 别,别!别动我,我自己来!我现在这身衣服就好,不需要换,不换!不换! 饶是她怎样在心里大声呼救,呐喊,都不管用,她根本就醒不过来! 这么多天的重复,熠霖的情绪从最初的羞愤欲死,到现在心死如灰,躺如死人,爱咋咋的 但就算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真赤诚相见心里也是抵不住的羞耻,不要看她的身体,不要! “怎么脸这么红?额头还冒汗,是发热了吗?” 对方说着就将手背放在她额头,触感细腻光滑,像块暖玉,再三确认是体温正常,才送下口气,用柔软的巾帕细细拭去额际的汗珠 “君后,要叫御医来吗?” “不用,刚喝的药里面也有清热退烧的药材,再等等看吧,能不用药就尽量少用,她不喜欢” 这是北玉染和白檀的声音,熠霖终于分辨出熟悉人的声音,只怪她脑袋太迷糊的,上面的浆糊现在才弄开,世间百态终于清晰在耳畔 “为了防止真的发热,我换阿霖的贴身衣物会尽量动作加快的” 什么?这还没完?熠霖本庆幸身上还穿了块遮羞布,抹胸和里裤还齐全着 颗北玉染竟然还要扒裤子,不要啊,这怎么可以啊,要换也得是个女的来, 此念一出立马否决,不!女的也不行,她要自己来,总之就是不能脱,她不脱! 愤怒和羞怯齐齐冲上了脑,越来越汹涌,熠霖在黑暗中的勇气越来越多,将把手用力一转 开了! “不要脱我衣服!” 炸的一声响如惊雷落入地面,惊喜了朝阳宫的所有人 “君主,您可是醒了” “您可感觉还有什么不适,奴这去叫太医来看看” “我现在就去叫来,看看还有什么遗留的伤,好及时处理” 大司宫茹雪无奈于白檀的不懂变通,转身急切的出去了。跟着藿香大人多年还这是么憨厚,别人让她做才会去做,明明想到了就是要多请示,怕做错 “你要说什么?别急,慢点我听着呢” 变换姿势让女子靠着更舒服点,北玉染缓缓的用手拍着背,怕她情绪太激动呛到 “我,我冷,不想脱衣服” 惨白着脸,熠霖眼中的光芒越胜,挣扎着用无力的双手交叉住自己,护好最后的遮挡 “可是你出汗了,不脱掉湿衣服会更冷的” 听她说冷,北玉染一挑指就将被子拉过来,席卷住女子的身子 “没,没事,有被子呢,我冻不着,谢谢哥哥” “真的舒服?” 注意到女子抓紧被子要遮住脖颈的动作,似要一丝风都不漏,还防备别人看她身子的眼神, 北玉染眼中闪过了然,忍不住轻笑,再次确认道 “嗯,舒服” 熠霖坚定的点点头,只要没人看她的身子,就是舒服的,手死死的自被子里扣住缝隙 一线牵(四) 眼瞅着四周又开始汇聚起水汽,木杯里玫瑰露茶已经没了一半, 不好! 熠霖赶忙大叫一声,打断对方的伤感进行中,彼岸女的泪水卡在了眼眶将掉未掉,一脸茫然又懵懂的望着她 “彼岸且看,我这就来吃与你细说” 将玫瑰露茶往身前一拉,熠霖便提着筷子杀入了糕点的大军里, 夹起一块菊英糕,菱形的糕点粉白晶莹,依稀可见内里金黄的菊花花瓣,如羽毛飘落在云雾中 对着彼岸女比划了两下,熠霖便喂进了嘴里细细咀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嗯,清甜爽口,细腻柔润,齿间劲道弹牙。里面的菊花花瓣饱满而汁水丰富,不涩但甘甜,中和了米粉的干巴,好吃!” 熠霖分析的头头是道,既然神女吃不到,那自己就说给她听吧,有时候听觉与视觉的呈现,比味觉更享受 “这选用的是,该是,该是大丽菊!” 眉头紧蹙思考着花的品种,不同于上一段的气定神闲,熠霖有些磕磕巴巴,怎样的菊花才能不苦且软绵甘甜呢? “不,是金丝菊,大丽菊花瓣带着苦涩,且咀嚼起来渣滓多,不如金丝菊的香甜,汁水丰富” 男子淡定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缓缓道 熠霖有些惊讶,道 “你没吃,何以知道这糕点的味道” 这是我家公子弄出来的,当然不吃也知道味道啊! 平吉满脸骄傲,撇过脸不让他人看见自己的得意,实际翘起的嘴角都快要咧上天了 “猜的罢了,不妨事,君主继续便可” 抿嘴温润一笑,北玉染点头示意她继续 “好,那我继续啦,有错不要介意,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这第一回解说就错了,熠霖尴尬的偷瞄眼彼岸女,厚起脸皮拿筷子准备继续 “无事,小阿霖说的很好,不吃我都能感觉这糕点的香甜” 彼岸女开口宽慰道,随后指着一盘色泽橙黄,扁圆如小鼓的点心,嬉笑道 “熠霖尝尝快这个,这个看着不错,一定也很好吃!” “这里面绵软油亮的紫红内心,用的是玫瑰花酱,外面一层叠一层的酥壳,是用猪油和面粉揉制而成的酥皮” 熠霖小心将糕点拿在手里,掰开两半给彼岸女观看内里的样子,橙黄千层的酥皮包裹着内里细软的甜酱,像是阳光下热烈盛开的紫红玫瑰花田 “好香啊!这甜酱是怎么做的啊?” 好奇的看着眼前这块事物,只两尺的距离,彼岸女鼻息间就传来甜甜的玫瑰香气,比新鲜玫瑰花味道更浓烈,却不会有腻味的感觉, “这估计是用蜂蜜,对!一定是蜂蜜和捣碎的玫瑰花一起,用小火慢熬而成的,所以香气才会这般浓郁,且味道甜而不腻” 这次熠霖觉得形势一片大好,甜的佐料除了蜂蜜就是饴糖,但饴糖用少了没有味道,多了会过于甜腻,该是排除正确 “这既不是蜂蜜也不是饴糖,而是枫树糖” 慢慢用杯盖刮去水面的浮沫,北玉染一脸轻松,姿态悠然的看着熠霖解释道 平吉身后如果有尾巴,此刻一定是带着蓬松的毛发在左右摇摆,他家公子真是棒,除了一件事不能做,就没有不会的! “朝国里能有甜味的,除了蜂蜜就是饴糖,而做糕点要甜就一定要放足够多的饴糖,就一定会腻。 但是这花酥饼的内心却甜而不腻,口齿清香,该是用了蜂蜜才是” 熠霖态度坚定的反驳,满脸都是不信 “殿下都说了是口齿清香,蜂蜜再不腻味,如何能令口齿清香,如山花烂漫?” 低头看着杯盏里漂浮的茶叶梗,男子依旧否定的摇摇头, “确实不是蜂蜜,这种甜味很干净,像是植物” 彼岸女也闻出来了,这种甜甜的气息像是植物中散发出的清香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错了,那北玉染怎么这么清楚,熠霖疑惑的偏头望着他 “猜的。” 面对熠霖的问题,北玉染依旧是淡然回应,眼中含笑,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戏谑在其中,像在逗弄宠物一般 “不可能!你这么清楚,猜的不可能这样?” 熠霖满脸写着不信,骗人能说的这么清楚? “那君主,可否能证明在下是知道的吗?” “不能” 她又不是北玉染,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就只能是猜的了” “你?” 对方这一本正经的糊弄,偏偏自己还挑不出毛病,熠霖被堵的瞪眼语塞,指着人不知道要说什么 “神女见笑了” “无事,小阿霖也很可爱呢” 对面的迎来客往,宾主尽欢,熠霖顿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咋?她就这么好笑? 胡乱夹了块糕点扔进嘴里,没尝出味来便囫囵吞了下去, 最后,卡在了胸口! 咚咚咚!砰砰! 熠霖顿时如大猩猩捶胸一样疯狂的锤着胸口,眼睛瞪大如铜铃,扬起的面颊涨得通红,她好像被噎着了! 簌的从位子上起来,北玉染急切两步来到了熠霖身后,一手按肩,一手托在背心处,赶忙大力给她拍背 噗!噗! 不消两下,一块奶白的糕饼从喉中落出,沾着透明的液体掉在了盘子里,平吉见状赶忙别过眼去,太恶心了 摆脱危险,呼吸轻松起来,熠霖转而急切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憋死我了,咳咳咳!” 将熠霖扭过身子正对自己,北玉染俯视咳嗽不止的熠霖,玉面冷凝,怒火直冲到了眉心,宛如铁面阎王,一字一句道 “多大的人了,为什么就改不了那吃饭不认真的毛病?” 熠霖从小就一直害怕北玉染,少年老成,督促她的功课时见她懒怠,总是会用母皇御赐的鞭子教训她 虽然只是三鞭,但是肉做的屁股疼啊! 北玉染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名门公子,可是熠霖知道他发起火有多吓人。 仅仅只端坐在主位上,举手投足间,只随意抬手轻弹拇指,就能让所有人都战栗的下跪 母亲是自己的老师总坑自己,儿子就当监工罚自己,熠霖觉得自己简直是朝国历代君主里最憋屈的那个 “是聋了吗?回答我?” 男子再一次的冷言出声,抬起头熠霖之见对方一脸的阴沉,以往挥之不去的阴影顿时回到了心里,眼眶憋红了一圈,开口诺诺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教训啦!” 越想越觉得委屈,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还被责骂,真是过分。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熠霖边哭边抹眼泪,情绪起伏的太狠,不时身子还抽搐几下冒出个鼻涕泡, 嗯啊啊……,北玉染太凶了,比她父皇还凶 “我,我没有要训你的意思,你先别哭了” 语气被我哭软了三分,轻叹口气,北玉染伸手拭去女子面上的眼泪,无奈道 “你凶死了!比父皇都凶!” 乘机倒搭一耙,熠霖义正言辞的控诉道,这么多年的心理阴影不是白挨的, “是我心急了,阿霖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轻声细语的哄着,北玉染把女子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伸手抚摸着对方的后脑勺,粗粗的头发根根摩擦在手心,哄孩子样一下一下的顺着毛 “嗯呐……” 掌心的温度一直传到了心里,热热的把所有的委屈都揉化了,熠霖有些羞怯低声点头应答。 转眼瞟到桌面上的一片狼藉,自己吐出来的那块东西亮堂的躺在糕点里,虽只是小小一块,却脏污了整桌美食 面上霎时红红白白的交替,熠霖眼神闪烁的看着彼岸女,再看几眼桌上,颊面飞满红晕,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言语 真是,太失礼了! “既然熠霖吃不了了,那就索性不吃了,咱们去找玩的吧” 刚才熠霖的模样彼岸女也看的有些吓到了,没想到吃东西也会这么吓人,顿时也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趣, “把这个喝了再走,润润嗓子” 将水红色的玫瑰露茶推到熠霖面前,北玉染示意她喝下,咳的那么狠别伤了嗓子 如牛饮水,蒙头灌下肚,将空的杯盏展示给北玉染,熠霖小心翼翼道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去吧” 清甜的玫瑰露冲下喉间,冲淡了伤心,胆也回来了不少,男子话还未放下,她早就就拉着彼岸女的手冲出了房间 “公子,你看这,太无礼了!” 平吉愤怒的指着门,气不过的跺着脚 “也怪我刚才太急切了,无妨!” 将杯盖轻轻的放在茶盏上,低头掩盖住眼中的落寞,北玉染面色逐渐归于平静 此生还长,不是吗? 人总是喜欢凑热闹,越热闹的日子也就越多,彼岸女被熠霖带着像鱼一样,四处穿梭在人海里,欢乐无比 两人都忍不住想笑,还比赛一样看谁比谁笑的大声,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嘿嘿嘿” “嘿嘿哈哈哈” …… 声音爽朗又豪迈的从嘴里跑出,两个笑的一个比一个带劲,像是鸟笼里没关好的跑出来的小雀鸟,活泼可爱中带着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