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灵活现 作者:爇之 文案 本文的主人公选取的是一个大龄未婚背着房贷,工作一般的社会男青年,这样设计便于后面嬉笑场景及化解社会生活中普遍的心酸感。想要文章有趣而灵动,那么主人公就必须敢做敢当,微小到无所畏惧,即使遇到超出常理的场面,也能很快克服。 文章不愿意展开细写,只希望这一灵动的瞬间,能驱散卧床的无聊,也希望借此能更加珍视这些无声无息的物,陪伴,远不止是人,或者动物,还有这些朝夕相处的物。 文末用垃圾中转站的诗经来完善男主的人生,一是告诫自己,要正视自己的生活,不忘艰辛的过去,也不羞于此。怀一颗平常心,无非是想和能走进自己生活的人,过平常的生活而已。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屏幕哥 ┃ 配角:家具神们诗经 ┃ 其它:家具神,神经 一句话简介:生活百味,活灵活现 活灵活现1 趁着你那傻劲,多做几个美梦,老天爷总会睁只眼闭只眼。 你要猜想此刻是阳光明媚,小风轻柔,景色明丽,你便猜吧。我只能说些什么呢,说说此刻吧,信不信,整个小区都安静下来了,就剩下西门墙外那简易却合格达标的区垃圾中转站里,那外地过来务工的中年夫妻养的那条短尾巴杂黄毛土狗,在机警地对着马路来往的车辆“汪汪”不停狂叫,要知道,它是那么精瘦而有活力。 这个垃圾中转站是附近小区居民的心头疙瘩,它一切手续齐备,不屈不挠地占着主市区寸土寸金的地带,据说它旁边跟它差不多面积的地,两年前就拍出了十亿的价格。但它手续齐全,年代悠久,是周边建筑的大哥大,周边的人们只能干想,当风向不对,吹来金属切割的气味,大家只能踮着脚尖从窗户里往外瞧下,只要那对乡下来务工的中年夫妻不切割废旧的煤气罐,便可安心地关上窗户,忍几天就过去了。 年轻人,尤其是三十岁的年轻人,说年轻吧,毕竟自己已经三十了;说老了吧,毕竟自己才刚到三十。尴尬。闹得挤着公交,初中生盯着让座的你半天,不知道该用“谢谢哥哥”还是“谢谢叔叔”来回馈你的慷慨。 “屏幕哥”恰就是生活在市区垃圾中转站临近小区的居民,恰也是三十岁年纪尴尬的人。生活给他指了条路——要想沿着自己选的那条路一直走到摸黑,走到山穷水尽,就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于是,像许多的男孩(毕竟从未有女友)一样,华丽丽地啃了老父老母半辈子的积蓄,也华丽丽地给银行签下了三十年的“卖身”契约,驴打滚般的账,不提前还,一算下来,利息竟要与本金持平。他常在公交上经过自己贷款银行,想着那些柜台后带着标准微笑的美女,就毛骨悚然——这真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啊! 独立居住,每天晚上他可以对着电脑屏幕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躺在床上不方便看电脑,就打开手机,继续与网络缠绵不绝、难舍难分。有那么一刻,他流着眼泪与口水,抬头发呆地看着自己的卧室,思考了下,他都懂:怎么会有那么多无聊的人把网络信息搞得那么虚夸又那么吸引人的眼球?除了工作,他已将自己青涩而又宝贵的青春无私地奉献给了它们,“屏幕哥”,可绝不是徒有虚名。 深沉思考一番后,便又像断了电的“派大星一样”,继续着自己无聊而又无趣,甚至让自己厌烦的生活方式。反正,自己又无法改变什么,就跟远在天边的洗手间一样,尿急时刻,你喊它它搭理你吗?寒冬腊月天,不还是得忍着小碎步去那边嘛。 屏幕哥的生活几乎是跟你脚下的泥土一样,普遍、平凡、惹厌,只能说自给自足,阿门,左看对得起父母,右看没拖社会主义发展的后腿。处在这混沌不清的层次,恰是随时可以掉进悲绝时而又满怀雄心壮志,简称“自我肯定和否定错乱期”。脚丫子伸在泥窝窝里,举步维艰,但富有远大理想的脑袋却高昂在云层上——毕竟,精神高度决定发展高度。现在即使没有条件,也要用理想梦想要求自己,万一实现了呢,那一切的品质和节操,后补就显得降格调了。 于是,屏幕哥便多了一项“移神大法”功能,下了班后,甭说是现实还是梦里的,凡是大家与伟人,首富与新秀,统统都成了自己,就连假想的老婆小三暧昧小四五,那还真得都是一线花旦,二线真的排不上。就这样,既落寞又激情地活着,便还真活出了自己这一片活灵活现的小天地。 屏幕哥的父母从不担心屏幕哥,照他们的思想,屏幕哥这个年纪,甭管发生什么事,总是吃不了亏的。抛去这些面子上的良心安慰感,屏幕哥清楚,来自老父老母最大的压力便是那“三座大山”:结婚、生子、房价。结婚生子,老父老母盯着盯着,热情便消失殆尽,也怪不了他们,从23岁本科毕业出来工作,如今已经30岁了!七年了!七年了!!搁谁身上都绝望了,没劲了。幸好社会开放,男子为了事业,只要不上“4”字头,还能假冒小鲜肉。于是,细数着,能让父母有炒股的大起大落情感的,就只有小涨大涨的房价了。屏幕哥的老母,可谓当地房价走向的统计员和预测员,她虽无钱再买房,却在指导别人买房时获得大大的成就感,那不是虚夸,因为她的特殊才能,他们广场舞蹈团那可是门庭若市,俨然已经形成了以她为中心的中老年房市小讲堂,投资快狠准,胜过那些“A家”“B家”。他们的理念很简单,你有儿子孙子不?有,那就得买房。 屏幕哥很少与父母联系,除非房价有波动。细看下来,买这套房子,将父母那点血本退休金不到一年便赚翻了一倍。母亲常以此为自豪,还是当初自己决断那么准,才有得今天的赚头,而理性的老爸呢,常嘴里念叨着:哎,没什么事情好忙活,天天下棋喝茶,日子过得松垮垮的不舒服。同时心里想着,三十年的利息呢,房子赚这点钱还不够贴补利息的。 屏幕哥呢,过一时,清醒一时或者糊涂一时。 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会非常激动,自己的人体运转机能太神奇了,可以睡着了,也可以按时醒来。看着窗外或是阴天或是晴天,没啥大的感觉与区别。自己只需将脏衣服丢尽洗衣桶,洗好晾在阳台,晴天就太阳烘干,阴天呢,就拜托南来北往的风了。幸亏,在出门之前还有洗漱的功能,末了淋一手的自来水,抚湿睡觉崴乱的头发,顺便整个油亮的特效。 早餐更简单,哪条路哪个路口,没有个早点的摊位,豆浆加卷饼,单身男狗讲究什么。 又是新奇的一天,昨夜过得又是那么平凡而无聊。迷糊中,不想起来,扭来扭去再睡会,毕竟昨夜梦中的预测是那么的糟糕,虽然确定自己是真真的爷们,是真真的异性恋,而今看自己的样子与交际圈,同性恋都难,还异性恋!他相信老天肯定有大富大贵砸到可爱又可恨的凡人身上,可这些好运怎么老远就躲着自己绕着走啊……假如,假如自己力挽狂澜,给公司弄了个“大肥膘”;假如,假如自己老老家的老宅子的院子里,老老祖宗怕后代太穷,埋了两坛金块银块,还有一罐子古董玉器字画,我一定会先把银块在黑市出售,毕竟这东西现在不值钱了,文化价值还行;再假如,假如这个小区拆迁了,要建高档别墅啊,干部疗养院啊,旅游度假村啊—— “嘟——嘟——”多么质朴的铃声,连彩铃费都省了,屏幕哥闭着眼只一只手在枕头边四处扒拉着,摸索着,能有谁电话啊,无非是公司、社区、保险。 “儿咂!啧啧啧!!”是老母亲那自我崇拜,自我无限感叹的“啧啧”声,屏幕哥只觉得老妈剔牙是不需要牙签牙线的,这风道强劲干脆,便象征性地哼了一声,表明自己在休息,有事赶紧说,“你知道吗?我们家东面那块地啊,昨天拍卖掉啦,你猜猜多少?!——十一亿多啊!呵呵呵呵呵!” “嗯?——嗯?!”屏幕哥刚开始觉得跟我何干,但听到敏感的钱,便立刻活现了起来——我们老家那老土房子的东面,确实有一块良田,拍了十一亿——这是要开发商发现金矿了,还是直通全世界的机场建在了咱家的地头?!真是太激动了,热血沸腾,差点就要奔射出来——我也有今天,就那么轻轻摇身一变,便成了你们俗人、平凡人十代人甚至二十代人都奋斗不来的财富——老天是有眼的——老天是开明的——它真的真的听到我发自内心的殷殷期盼和灼热的呐喊——某某说过,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整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都在帮你——不!我还要加上一句——我屏幕哥说过——只要你敢于坚持不懈地追求你的梦想,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乃至伟大的老天,都在默默地关注你,帮助你!它将赐予你力量,一种能够铸造天堂的力量!! 他的热血超过了尼采和拿破仑,他似乎踩着全人类站在了宇宙的最顶端! 就差自己没笑出来,矜持与低调,宠辱不惊,才配上如今的财富。 “十一亿?呵呵呵……”屏幕哥想着等老母亲给自己安排挥霍的财产,想象中,老母亲轻松地给了自己一张那么大那么大金额的卡——刷不完不要回家! “是啊!以后日子就轻松的啊!!”老母亲也跟着屏幕哥激动起来,走上房地产这一条路,到底没有走错啊,母亲也激动起来,到底,还是投在房产上,钱才赚得来,“儿子,以后你就放心了,这房价肯定是一天天地往上涨的,况且你的房子是西区中心区,周边那么多好的房地产开发商,加上最好的公办学校开了分校区,这房价少说年底也得每平两万出头!哟,小小的年纪,便是百万富翁了!!呵呵呵~” 咋?十一亿不跟我分?屏幕哥立即有点小紧张,自己可是八十年代的独生子,老父老实本分,没有意外,老母虽“半老”,但风韵赛徐娘——莫不是,自己难道是私生子?!天降这么大的好运,难道爹妈撕破脸皮,将丑事抖露了出来——他们肯定是先分好,然后再是自己的!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到底,自己还是有故事的,原来老父看着自己那幽怨的眼神里还有这一层意思啊!事已至今,只能先“痛”后“快”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生老病死,你来我往,这不是世间的常态吗…… “我懂了,母亲。”屏幕哥郑重地盘腿坐在床上,挺直了脊椎骨,用极厚重沉稳的男低音说到; “啊?哦!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就可惜啊,我跟你爸爸没存多些钱,有的话还可以投资个门面房啊!对了儿子呀,等东面那小区加购物中心建起来,你就等着乐呵吧,你那房价,就跟九月份(每年二月和九月,老母亲挂水冲血管,九月挂水之前的血压最不稳定,心里作用,容易高)妈妈的血压值一样,噌噌地涨!” “我小区的东面?——”哗的一声,屏幕哥伟大而灵巧的内心所构建的世界瞬间崩塌,心立即就疲软了。人也立刻犯呆了。 坐着公交车刚巧要路过东面的那块狭长空地,哼,还不如自己老老家东面那块地的一半呢,竟然拍了十几亿,真是寸土寸金啊!自己竟还能将老老家的地当作市值十几亿的地产,太对不起自己替父母签下的租约了,500块每亩每年,除非那地里长出了长生不老药,否则在那穷旮旯,永世难翻身啊!同样是土地,也根据居住地不同,分个三六九等……似乎,自己游走在寸金寸土的城市,是不自量力,那500一亩每年的土地,似乎跟自己现在挺配的——谁也不待见谁。城市这是楼房人踩人,踩得欢欣热闹自豪啊!农村那是瓦屋大院十亩田,天圆地方,躺下拥有英伦农庄! 这一百平不足的房子,拿不走的主侧卧的两张床、两组贴墙衣柜、两对床头小柜和两台老旧空调,拿不走的卫生间老旧马桶、洗衣机和洗漱台、淋浴间,客厅的破沙发、脏茶几、空调和简易电视木台,客厅的餐桌与空调,厨房的灶台与橱柜。别跟我抬杠,还有什么灯头,谁家搬家会带这些东西,也不是养的哈巴狗,喂久了还通人性,这些个经历了几手的家具,不扔,是为了纯摆设,毕竟,他的钱都是替银行赚的,心都是替银行操的。一年不开一次的大屁股电视,摆着一点不碍眼,反而复古得很;沙发肯定被熊孩子跳过,针线都崩开了,他不坐是减速沙发的衰老;鞋柜更不用说了,进门的摆设,一次性鞋套从住进来就买的,现在还被黄皮筋扎着,安详地躺在鞋柜里。 这一屋子,最富生机的也就是自己这个生物了——你们欺单又欺生啊,全一副老之将至,致仕(辞官)已决之态,可气!可恨!! 活灵活现2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屏幕哥的内心世界枯燥到了极点。若不是老妈带来的波澜——给予曙光,又拍死泥潭——或许自己还能沿着常态浑浑噩噩一段时间。人就怕被点燃,一旦某根欲望之念被点燃,那这个人的大脑皮层便会不断地寻找刺激与快感!一夜暴富,美梦难成,但那感觉真的美极了!以前没钱不看重钱,那是假清高;而当有些许渺茫机会畅想有钱,又觉得这带着人性鄙陋与灵魂罪恶的钱是那么优雅可人,谁不想大力地拥有它!! 心与大脑皮层在闭眼求睡时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和激烈的争吵。心:累了,休息下吧;大脑皮层:你先睡,我再想会儿。躯体呢,早已无自我地各自躺尸。 大脑皮层不要命,随时警惕,接受消息——现收到膀胱急电!膀胱急电!!膀胱壁压已升至X帕,容量以至极限——请速处理! 现收到——现收到——盲肠急电!盲肠急电!!急需排出人体废渣,人体废渣——请速处理! …… 心觉得厌烦,这都几个点了,还加班处理紧急事件,我不管我不管!哼!! 大脑皮层:极力解决,极力解决,试了几次,却无法传递出动作信号,望着中途短路的神经,叹了口气,只能隔墙望着卫生间方向——你个缺德的马桶,有什么用!该用你时,你还有脸跟山佛一样蹲着一动不动!老不死的!就连吃屎也干等人喂!! 马桶像突然成了精,沧桑两声咳嗽:咳咳,哪个小东西请我?请我我就去,就怕去了你又撵! 突然间,各种家具像是活了一样:哈哈哈!都齐声笑了起来! 大脑皮层一看自己都累得幻听了,啪的一下自我断电,咚——潜意识上岗了。一下子,屎尿感传遍屏幕哥全身,在潜意识的带动下,一齐想着:要是马桶能到床边就好了—— 马桶爷不客气,一路小跑,与门与柜子击掌:有求必应! 屏幕哥在潜意识的作祟下,甩乎乎地想:哼,小样,你能来我就敢上! 就这样的奇妙,马桶来了,屏幕哥坐上去,屎尿一去,自在似神仙!他还迷糊地调侃马桶,有能耐就变成新的,变成金的。马桶倒也道行深,说来就来,临走也不忘调侃下: 我这要新有新,要金有金,但你的屎尿可没变味——骚臭骚臭的! 哈哈哈哈!整个屋子像沸腾起来!潜意识一激动,屏幕哥竟然醒了!按照小时候的经验,梦见自己上厕所了,大小便都解决了,那肯定是都在床单上被窝里解决了!他一个机灵地掀开被子,齉着鼻子,皱眉屏气,满眼嫌弃自己的被窝——结果掀开一看——干干净净——一如自己的钱包!隐约中记得自己好像跟谁说话,有人在笑,一醒来,却说不出来,这大概就是梦的妙趣了! 有意思!有意思!! 似发现了生活的神秘一脚,值得探究,值得探究!他坚信自己有神力,不一般的能力,只是自己要低调再低调。老物件善于察言观色读心,幕哥将灯一关,三分钟不到便呼呼入睡。 “我去,还真被他猜对了!他稚嫩而拙劣的想法恶心到我了——抛弃这件穿了3天挂了一年又四个月的臭衬衫——见鬼去吧!”噗一声,衣柜从柜门缝里吐出那件最脏的衬衫; “谁说不是呢——”鞋柜未说完,也恶心吐了两只鞋,“当俺们年纪大了,不时髦了,就随意折腾俺们!没门!!” “你们说谁呢?咳咳——我眼睛都上了灰尘——那谁——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这一觉睡得够久够久,脊椎骨都成一条化石了!”灶台爷也被声音吵醒。 大家七嘴八舌,七嘴八舌,成了仙的家具们啊。 第二天,幕哥醒来,下床就踩到地上那件衬衣,拿起来一闻——喷喷的都是棉线成了古董的味道,洗衣机走起;早上上厕所的时候不知为何上完还特地观察了下马桶才冲水,准备上班,却发现两只鞋从鞋柜里滑出来了,省得今天点兵点将选了,就你了,可往手里一拿——哟,霉斑碧绿碧绿的,像缺水的小青苔呢! 去掉两件腌臜之物,就像从混沌的精神中抽取一丝浑浊——幕哥的脑子啊,今早,就显得丁点通透了些,最起码,在小吃摊买早点,是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跟摊主说一杯豆浆加一个鸡蛋饼。他很想将这个奇妙的感觉告诉身边的人,但是自己现在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做梦者的通病,梦中你是主角,醒了,你连道具师都不是。最多就是傻在那里,痴想不明:哎呦,昨晚我梦到啥来着,可刺激了,可感人了,可神奇了,可可怕了……那谁——那谁跟那谁,那什么了,那什么我——那什么我做那啥了——明明昨晚记得清清楚楚,今儿怎么忘了! 幕哥也是如此,昨晚那什么觉得不自在,那什么哪里——我然后——那什么——可神奇了!真的刺激!你不知道啊,我竟然那什么了,早上一脚踩到脏衬衫,看到发霉的鞋子—— 本想在茶水间,跟倒水泡咖啡热奶茶的单身妹子们显摆下,用奇趣来吸引下她们的注意力,结果结结巴巴,臊得自己面红耳赤,心跳急速,就差呼吸不畅,钻地缝。妹子们权当他是神经病,客气应付地笑着,一转身便是满脸地鄙视和嫌弃,就你那样,还在工作时间撩妹呢,自己也不录个音回放下,你以为你是泰戈尔啊!小结巴!大骗子!低级男!恶心男!低贱的单身狗!不自量力的瘌□□!哼!! 幕哥干涩地笑着,尴尬地轻声清理着自己卡在喉咙的痰,一时间,热闹的茶水间便无比冷清,似乎与外界隔成了两个世界。外面的人似乎观看着茶水间:那个小神经病在那里,我可不去哦!渴死都行啦!! 本来身材高大的幕哥,一时间弯了脊背,萎缩了肩膀,抬头望向自己的办公桌,他觉得好远,远到自己都看不见,就连房顶都变高了,他神经几乎麻木,支配着双腿走向自己的办公桌,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不协调起来,连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在不停地抽搐,跟小孩子委屈至极的海哭一样。 他不敢扫视周遭,似乎同事的嬉笑怒骂都是朝着自己的。但突然脑海中生出一个极别致的潜意识回音:那些妹妹们对你挺感兴趣,只是碍于人多,害羞了点!这事我最懂。一时间,紧绷感没了,再正常不过,他的嘴角只挂着人畜无害的礼仪性微笑。 “你不说你以后不掺和感情的事吗?看你平时坐在阳台老实巴交,你还偷偷跟那孩子连线了!你那套老掉牙的情感分析有用才怪!怪可怜的孩子,你还是没忍住下手了!”主卧墙上那台老空调巴巴地数落着空调外挂机; “哦吼吼,你不觉得很激动吗?你想想,这孩子都这样了,你说,你摸着你的扇片说,听我的还能倒霉到哪里去!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太激动了,我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与你连接,完美,送去冬暖夏凉,与那小倒霉连接,必定让他好运连连!你说呢亲爱的?么么么么么哒!” “讨厌,你把人放到墙内屋里,让人整天足不出户,遵守三从四德,我哪里有你的视野宽阔,见识长远呢!”一阵娇羞,软情蜜意。 “呼呼——呼呼——呼呼——你还要当——当——当情圣,帮——帮——帮人解决——啊解决问题,还——还——还是先啊——管好你自己个——自己个吧!”窗帘簌簌颤抖,从两边漫向中间,将外挂机拐弯的小眼神遮挡—— “呸,小三!闭上你的嘴!!你就是有意横挡在我们之间的黑幕和天河!你是嫉妒!你是嫉妒!”外挂机心火一旺,怒骂情敌! “我——我——合上——合上了!”窗帘得意地笑着,直到加了双层隔绝,才满脸绯红地暧昧无限地说,“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你——你要展开——展开想象,猜猜——我们都干些——干些什么!呵呵——” “阿扇,我是爱你的,我们心相通,心在一起,就是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我愿意为你经受风吹日晒,雨打雪寒——阿扇!”外挂机掏心掏肺,涕泪交横。 “扇妹妹,怎么——怎么谢我啊?”窗帘淘气地问,“要——要论爱情——那保鲜手段,还是你最厉害——厉害啊!” “厉害个屁!你才瞎呢!”噔的一声,灯立刻亮了,才不黑呢,才不瞎呢,“我就静静地看你们光明正大地干些什么!” “看什么看,老流氓!” …… 就是这么的神奇。幕哥在空调外挂机的暗示下,非常不要脸地带着没事人一样的感觉,与同事打招呼下班。他挤着公交,到门口买些现成的凉菜,买上一包馒头,喝纯净水就能对付一顿。男人嘛,就应该简单些,当然他忘了整句话,应该是“简约而不简单”的格调标准。 就这样,提着飘香三里的卤汁大猪蹄和香油拌的黄瓜豆皮花生米杂素菜,外挂一包带着面香的杂粮馒头,打小区旁边的垃圾中转站门口经过。土狗小机灵,老远老远就闻到这美味,馋得它哈喇子涟涟,还小跑着前去迎接幕哥,幕哥走心走肺到没当回事,还逗着土狗小机灵,一声人世艰辛坎坷长叹,教育着它: “哎呀,你这小畜生啊,天天晚上跟打了鸡血一样!大城市抓贼还要你出马,你真当小区保安是吃闲饭跟你抢饭碗啊!“ 土狗腿细不短,跳跃性强,灵活,小跑跟着幕哥的大长腿,再小小尝试着蹬跳着,将鼻子凑近猪蹄,不停地舔吧着嘴,两只黑眼珠充满请求。 “嘿,你还真有趣!单身狗遇到真狗,你觉着跟我挺投缘的啊!但人畜有别还是人畜有别的。在城里生活,你要学着去适应,你晚上彻夜不眠,你嚷嚷啥?附近看下来四个小区,约么一两千户被你骚扰的——我跟你说——你危险着呢!你这几斤狗肉多少人惦记着!!”这些跟狗说,狗懂个屁,自己真是个傻缺,跟狗讲道理!幕哥回过神来便赶紧直起身子,加大步向前迈。美食面前,难敌诱惑,土狗充耳不闻,巴巴地看着猪蹄。 要是这土狗短些,矮些,小巧些,毛色纯些,长得秀气些,毕竟,这是一个看长相和身份的年代,土狗也有春天,但不是这样通俗得不行的土狗。如果可以,幕哥这一单身狗还养不活一条小土狗,毕竟,土狗跟自己一样,有吃的就行,又不挑,又不像那些四蹄不沾地的什么吉娃娃、贵宾犬、泰迪,还要专门理发、烫发、穿衣、打扮、修指甲、带蝴蝶结。 小土狗眼看着追不上,门口小区保安不让进,就失落地放慢脚步,耷拉着双耳,无精打采地“哼——”“嗯……”像是失望的哼唧,又像是撒娇。 “好好,你能够得到就给你吃——”屏幕指着略微提高不在小土狗跳跃范围的猪蹄,一边看着小野狗,未等说完,“刺啦”小土狗野性不是盖的,妥妥地把两袋菜袋子咬到撕开,哗啦,嘣咚,猪蹄与素拌菜撒了一地! “我——去——!“屏幕将自己那张惊讶作贱的脸往前伸着,小土狗酣畅地吃着。就剩下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馒头了,今晚看来是要斋戒了,已经全无进食的欲望了。 活灵活现3 “傻缺!”空调外挂机目睹了全过程,自嘲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傻缺。 屏幕无滋无味地回到家,放下馒头,寻找可以下饭的剩菜。结果啥都没有,四处搜罗,只发现了还剩半瓶的雪碧和前天外衣兜里的大街上人家宣传品牌美食的试吃小袋——竟然还有两袋咸香的海苔,生活是那么的美,就如转角处的邂逅……咦,昨晚不是把灯关了睡觉的嘛,早上没开,怎么这会儿开了,多浪费啊! 他的想象已经到了非遏制不行的地步。这种病,似乎挺配现在的生活姿态的。见不得一点好,见不得一点阳光,否则他会放飞自我,以至于找不到自我是什么,是本来从蝴蝶变成的人呢,还是本来从人化作的蝴蝶呢?好糊涂的呀! 屏幕的斋饭未吃好,隔壁的土狗小机灵便开始上岗了。吃了猪蹄,开了荤,那就是不一样。你听,声音发自丹田,气息饱满,干脆利落,穿透力极强。叫吧,越飞横越惹祸结冤家,越跋扈越招打死无葬身之地。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打发着打发着,熬到大半夜的屏幕突然想起来,有个事很有意思,就是那个事。好奇心害死猫,他故意喝了两大杯茶,强迫自己睡觉,憋着不去厕所,想奇迹再次出现。到底,皇天不负有心人,奇迹出现了,半夜,他就如意地尿了床,在他30岁的年纪,果真风华绝代,无人能及,选择独居,是多么多么的明智。 到了早上,屏幕的心就崩溃了,外人见了肯定是变态样啊。对面楼同层的老太太观察他很久啦,大早上就看到他肩上扛着大锤,跟家里的家具挨个地指手画脚,挥动锤子,像是威胁,老太太不用多想,便立刻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双手一拍,满是可惜地自言语:这孩子肯定过得不如意,脑子不行了,如果是正常人嘛,三十还好给介绍对象,有房有工作,就是工作差了点,人丑了点,卷毛小背头剪成板寸,把黑发箍扔了,那可是女孩子带的东西,哎呦呦,这到头来还是个神经病啊!可惜了这孩子啊,家里有人带去治治啊! “咚咚!”屏幕用锤头敲着鞋柜,鞋柜肯定紧张啊,但表面看不出来,“我要把这谢按照颜色深浅排好,脏的呢,清理干净,没油滋润的,皮肤略显干燥的,要上油滋润下。” “把穿过该洗的衣服收拾出来。”屏幕在衣橱前踱步,大锤头对着门把手摩挲着; “闭眼关灯,睁眼开灯。”大锤头伸向顶灯,顶灯就差一点明暗失控。 “你有本事,今晚蹲我床旁边不走。”拍拍旧马桶盖,屏幕自嘲,“我还真以为你有魔法呢!嘿嘿嘿嘿!我是傻缺,我是傻缺!!” 屏幕将大铁锤靠在门旁,披上外套就出门上班。 “我跟你说个奇怪的事,我的鞋柜能把我发霉的鞋子吐出来,回家我竟然看到我卧室的灯亮着!好好地亮着!——神奇意外不!!”屏幕说得新潮翻涌,这个秘密他还是第一次跟旁边的同事分享,没成想,当他自我觉得神秘莫测的时候,别人却干巴巴地瞪了下他,然后干笑下,或推下眼镜,轻声“哦”一声,表示知道了。看不下他犯傻,后面的同事敲了敲他后脑勺后面的隔板,满脸严肃而又冷酷无情地对着激动兴奋像找到知己者一样的屏幕说: “你说的情况我也遇到过,听我说,家里的灯亮了,就两种可能,一是你根本早上就忘记关灯了,二就是电流短路或者跳闸了,凡事都有偶然和巧妙感啦,当然,你会天真到相信它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再者,鞋柜子里掉出鞋子很正常啊,正好掉出发霉的鞋子那是概率的问题啦。前者就像是我妈妈姐姐最喜欢买很多鞋子啦,我们家的鞋柜经常出事故,不是一双一双地掉,而是一堆一堆地掉。每次掉到地上的鞋子,我妈妈和姐姐都会发现好多是有问题的,有的时间太久,式样太旧;有的是穿了几次,没清理干净的。我最讨厌她们周末以忙为名,让我蹲在鞋堆里给她们擦鞋油保养鞋子。” 后面的同事略龅牙,说话多了,激动了,讲到痛处了,容易喷出口水。一时间,屏幕半张着嘴停在那里,一副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你要相信,世界万物是客观的。你的衣服,只有你工作赚钱了才能自己给自己买,这就是客观。” “哦——哦!”屏幕极其不好意思,看来自己又出差错了,难道又把偶然当神话了,可是明明——!本想再次想象下去,他自己却立刻喊停了。这房子也许老旧邪乎了,看来得攒点钱重新装修了。 想到这里,似乎真的是自己紧张了,哎,都是些什么事,大早上让他那么费心费力地去逼迫自己跟柜子、电灯、马桶演对手戏,这真是太可笑了!另一方面也说明自己心态年轻了,思想纯洁啊,我怎么没想着是一隐身美女做的呢?——啊呸!他啪地使劲拍自己的脑门,将这些可能引起自己遐想的思想小苗扼杀在摇篮里。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吧。”屏幕转过头去,小声地发出忠诚的邀请,也许,爷们之间的友谊就能建立起来了。 “楼下自助餐,AA。吃完回去省事。” 屏幕觉得,总结下这阵子,自己一个人过好像有点像中邪了一样,而多一个人聊聊,又似乎立刻正常了。高中的政治老师讲的对啊,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不善离群独居啊。自己仿佛就是离群了,不就孤独了嘛,孤独了就会瞎想,想多了就容易精神出问题,原本自己没有问题的,是自己的想迷惑了自己。 与同事聚餐,开始处哥们,自然开始便边吃边找话题聊个不停,越聊越觉得对方投缘,便会忘记时间。到了晚上,鞋柜里开始翻腾着,乒乒乓乓,杂乱无章,而终于安静下来时,鞋柜双门通开,“呼!”像是紧张的深呼吸——如今此刻,鞋柜里的鞋子已经按照颜色深浅——啪,鞋柜又关上了,黑灯瞎火的,深蓝和黑色混淆了,把这两双排混了,再次打开,深浅有致,油光锃亮。 “是你要我蹲你床边。我哪里睡无所谓的,倒是你哦!”马桶扭转身子,晃了晃屁股,蹲在床边。 “来了吗?睁眼是开——开还是暗来着——”顶灯忽明忽暗,紧张颤抖; “你闪到我的眼睛了!”马桶爷低音提醒,并往窗帘那边挪着遮光。 ……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喝,便是兄弟,吐心吐肺,畅聊古今中外。散去归来,已是三更半夜。烂醉是一个状态,清醒的可是意识。你明明知道眼前是什么,心里也看得明白,但是你的嘴啊,腿啊,手啊等等却不听使唤。 小土狗嗅觉灵敏,巴巴地在墙外朝这边狂吠着。狗多么通灵啊!除了大人,其他生物总是那么灵敏,感天通地,就如地震要来了,耗子总是比人先出逃!小黄狗本想呢,给屏幕表达些自己的热情招呼。奈何土狗在乡下呆久了,全没有那种细腻婉约感,善良直爽赛东北大妞——“汪汪!!汪汪!!”强有力的复读机!!屏幕半笑着斜着身子走在红石砖道上,嘴斜着半笑着——有意思,这声音里竟满含真挚!你这小土狗啊,也就那样,“假公济私”! “我想星星都点着,我想月亮弯弯的——我想黑夜静静的,我想心儿轻轻的,我想白天短短的,我想黑夜缤纷的——”屏幕一层一层地爬着楼梯,用这优质的嗓音,发自内心的呐喊,对楼道里的声控灯施魔法——一层层走着,一盏盏灯应声亮着,这就是魔力,怎么好全部告诉你?要说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心里还真有几个,不妨跟你透露下:其实,我是花仙王子,我身后还隐藏着一对透明翅膀,我真的会很多魔法。屏幕哥想着笑着,自顾地摇着头,这都是我脑子里蹦出来的,但也让自己奇怪,仿佛,自己的身体里面没住着美女,却住着一个更放肆的自己! “嗯哼哼——”屏幕哥终于爬到自己家门前,便自我陶醉地笑了,然后柔情无限地靠着门,掏出钥匙,对了半天都插不进钥匙眼里,这不是侮辱自己嘛!一想到这,屏幕哥一甩头,将黑发箍甩下咕噜噜地滚下了楼梯,体恤衫拧巴着,被外套拉扯拽向左边,于是白净的锁骨和半个香肩便露了出来,这对着门撩骚的一幕,恰被一外出邻居看见,老爷们四目相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付了。 屏幕哥自顾地咽着口水,带着酒劲,能被一个男人青睐,说到底自己还是有闪光点的,这也没有多糟糕嘛!手条件反射地将钥匙拿向前,完美,轻松开门,靠的应全是肌肉的记忆。他甩掉脚上的鞋子,灯也不开,穿着袜子便直接靠腿部的肌肉记忆径直去了卧室,还未等紧张的灯在明暗中选择好,他便一头扎进枕头底下,拉了点被子盖肚子就完事了,睡着了—— “他是闭着眼进屋的——他是闭着眼进屋的——啊哈哈哈哈!我没亮就对了!!”顶灯激动地欢呼着,哎,刚天还是有点黑的,但确实他是闭着眼的,没睁眼——不对哦——天刚太黑了——“我还是仔细看看,仔细看看瞧——”顶灯轻轻亮起来,屏幕已经进入睡眠状态,趴着跟个螃蟹一样。 “哈哈哈!神经病,傻缺!!”一个没把持住,笑得过劲了,“嘭”的一声小暗响,亮了几百年的小灯头成了“低音炮”,未等顶灯反应过来,周遭便传来“哈哈哈!”的幸灾乐祸般的嘲笑声。 “到底,现在是黑灯瞎火了,明知自己底子差,血压高,易爆表,还这么放肆——是吧,空调妹妹?”窗帘趁机找话题。声音轻轻的,害怕传出去,还特意朝空调妹妹这边挪了挪; “哎,真是担心今晚会出意外,弄脏我这身复古的外衣,这事我见多了。”马桶深深地叹了口气,喝醉酒的人,尤其是喝醉酒又吃坏肚子的人,那真到了紧急的时候,嘴和屁股都会争抢谁先上马桶,“有的先吐了,然后方便到裤子里;有的先蹲了,然后吐到地上。那种酒精浸泡的味道加上——,难以让人忘怀啊!所以,去公厕上班工资年终奖总会高些,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啊。” “今晚这样,应该到早上不会有什么事,窗帘哥挡着风,也冻不着。”空调妹妹轻声说着,丝毫不理会窗帘先前的撩骚。 “照我说,就应该让他吹风,吹冷风!哪次不是满衣酒气哄哄,直接睡觉,第二天还直接把衣服挂过来,当我回收箱呢!”衣橱受不了,嚷嚷开了。 “歇着吧歇着吧,要不等他醒了,我们一起跟他聊聊?”鞋柜轻轻建议道,嗯,不错的建议,获得大家一致通过! 屏幕哥在梦中解酒,不多久便下了酒气,舒舒服服地打着呼噜睡了起来。 活灵活现4 商量就商量,呵呵,商量嘛,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开个小会,你一言我一语。 成仙的家具们也不例外,一提到要开会,每位都嘻嘻地掸掉身上的灰尘,扭着僵硬的脖子啊腰肢啊,“咯咯嘎嘎吱吱啦啦”,它们万分的激动,各个都控制不住自己,这么久的时间了,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找到一个必要的借口,让大家心甘情愿活起来,动起来,热心起来,毕竟,经历的人多了,便也看开看淡了。各过各的日子,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每换一个家居对象,大家几乎都是要赶紧灵魂出窍,找些花草什么的躲避一阵子,因为人总是爱装修,爱把原本的东西拆掉,再放上新的。其实,放床的地方最终放的还是床,柜子的地方还是柜子,从不会把客厅装上马桶,或者端着晚去厕所就餐。这就是人的特色,所有的家具神都对此毫无意义。它们久居人间,顿悟了然,亲缘血缘关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亲密,一年互相能登门一两次便是千万家的常态。他们为一种东西奔波,时而欢喜时而沮丧,完全忘了外在的都是次要的,每个物品也都带着灵魂与魔力,那么,真的,外在的就只是一个外在的符号罢了。 它们像一群活了千年万年,甚至更久的可爱淘气的老小孩一样,你追我赶,你拥我挤,朝屏幕哥的卧室赶去。 “呼——哧,呼——哧——”侧卧的木壁橱艰难地扭动高大身躯,柜门不停开合地喘着气和抑制不住地激动颤抖! “快些快些!腰方嘴大有脑无脚,肥过火了吧!”床头柜排在后面上跳下窜着像俄罗斯方块一样,抽屉嘴一伸一缩——真不是损它,它这张嘴长着就是说废话,没点实际的内涵。 “往里——往里——”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你卡到我的后脊线了!” “我腿掉了!我腿掉了一个!啊哈哈哈啊!我腿掉倒你屁股下面了!!” “你别到我腰了,大傻!” “按队排好,按队排好,看着比难民营纪律还差!” “太拥挤了,压得我快喘不过来气了!五分钟后咱们得换换,换我踩你肩膀!” “表妹,挂墙上到底比站地上舒服吧。我年年站客厅墙角,都不敢靠墙歇歇——这都有职业病了,叫什么‘强直’了!” “哎,你难道不知道吗,城里的空气,越往上越差,我天天呼吸的,都是你们吐出来不要的,要不是外机一直呵护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呢!” “哎,年纪大爱好点晒太阳,虽然追不了太阳走,但天天也没落下,肤色自然健康了许多,但也似乎晒过火,皮肤啊掉皮屑严重,现在背上痒痒都不敢挠,生怕一挠就挠成木屑粉了,我就要劝大家一句啊,凡是些爱好啊,还是要有个度啊!” “是哎,我天天洗澡,天天还想洗个好澡。不瞒你们说啊,我耳蜗里、肚子里和肠道里,都是黑糊糊臭兮兮的。你说每次洗衣服,也就是个过场,逼得我现在不得不重新思考,给自己一个新的定位。” “我也被脚臭鞋皮味曛透了……” …… “我前儿晚——”马桶在一片埋怨、失落与绝望中,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带着迟疑,但又慢条斯理地叙说着,“我前儿晚上跟这缺货置气的时候,好像摇身一变,成了新马桶和金马桶。” “黑灯瞎火的,你就竟瞎说——”已经不亮的顶灯按捺不住,尖声地嘲笑着; “啪!” “呸!全屋也就你最瞎!!”大橱柜伸手就是一掌,“噔”,把顶灯接触不良给治好了。 “嗯哼!”客厅空调哥清着喉咙,转移着话题,然后小声地提醒着,“人多有点热哈~” “要不——来点自然风?”马桶觉得确实有点口干,便顺着建议到; 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纷纷将目光投向空调三兄弟。在众人面前显露本事,那是求之不得的,你说说,现在谁会需要蹲马桶?谁会需要柜子?谁会需要灶台?谁会需要破沙发?…… 空调,也只有空调这时还能发挥特长,别看热水壶天天耀武扬威地骄傲着忙活,到头来,谁也不需要喝上一口啊! “呼~”像三个人的轻乐团,奏起温柔的哥,轻抚着屋内的每一个; “怎么样,大伙?舒服吗?呼~这风是模拟的自然风,像从松林间穿过,被分成丝丝缕缕,清新而舒适,最适合初夏。” “初夏啊!”大家齐声陶醉着; “呼呼~” “怎么样,大伙?爽快吗?” “爽快啊!” “呼呼呼~” “怎么样,大伙?冰感吗?” “冰感啊!” “呼呼呼呼!” “怎么样,大伙?——” “阿——嚏!我要结冰了,能稍微暖和点吗?”马桶流着两行鼻涕,抖抖呵呵,眼见自己就要冻成冰块了。 屏幕哥也是有感觉的,本来睡得正合适,怎么越来越冷,被子裹得越来越冷了。 “唔——”大家齐声点头明白,接着—— “哄~” “怎么样,大伙?回暖了吗?” “暖了啊!” “哄哄~” “怎么样,大伙?热乎了吗?” “热乎啊!” “哄哄哄~” “怎么样,大伙?流汗了吗?” “流汗啊!” “哄哄哄哄~” “怎么样,大伙?想冲凉了吗?” “想啊!想啊!!” …… 一时间,像到了撒哈拉沙漠的中午,那么的燥热,木柜不停地偷偷撩着马桶水箱的水给自己降温,生怕自己一激动就自燃起来了! “你敢摸我!我搓燃你!” “离我远点,神经病!” “让我出去,我有点缺氧——” “你他妈别靠着我!老子现在爱你也不想沾你!” “够意思啊,流点汗,排毒养颜啊~”热水壶张着嘴,享受着满身的湿哒哒; 屏幕哥呢,早已在喧闹中不知不觉地踢翻被子,胸口脑门都湿哒哒的,连头发也亮丝丝的。一冷一热激得所有都亢奋着,空调世家更是骄傲无比,甭管别人听不听,那扇叶嘴啊就没停下来! “啊——,嗯~”屏幕哥满脸难受地又翻动了起来,像是要醒来一样,突然间,空调世家立刻闭上了嘴,大家都屏息以待,本来是来开会的,现在估计都玩得离了主题,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就跟是来跟屏幕哥躲猫猫一样,但哪个神经病往脸前送啊。 所以,它们暗暗祈祷,不要醒来,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就撤退完毕。 “哎!热死了,渴死了。”屏哥儿迷糊地坐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坐起来的力量应该是肌肉本能反射吧。 整一时间,空气凝固了,顶灯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看到刚神气的衣橱吓得嘴都没敢合上,便“嘿!”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要紧,“噔”,把自己点亮了!强光一来,刺激了屏哥,屏哥揉了揉眼睛,艰涩地睁开,相信开始他还没看清楚什么,这时候,所有的家具神却被惊住了,竟当作很意外而又无知,一起“哦~”了一下! “噔”灯灭了! “哦!”逃过一劫。屏哥以为自己幻听了,眼花了,便没反应过来,半张着嘴,越张越歪,口水正在往嘴角流着,他想着,这应该是做梦吧,跟真的一样呢! “哈哈!”吸顶灯笑点太低,“噔”,灯又亮了!它赶紧不好意思地慌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突然想到我短路过,就不由自主地试试是不是线路真的没问题了!哈哈哈!!”屏哥此刻真真切切看到自己房间像是中了魔,便扯着喉咙大喊一声—— “啊!——神经病啊!” “哦————”一阵静谧。 “他,刚好像说我们神经病——” “啊!”所有家具神立刻狂喊起来!竟然能跟它们对话!! “————”又是一阵静谧。 “啊!鬼啊!!”屏哥儿要吓尿了,他裹着被子往后挪着,吓得紧闭眼睛。 “————”再一次静谧。 “啪!”一声! “太欺负人了!”屏哥儿天天喝水的杯子,就在床头,它掩面流泪,悲伤地数落着,“天天亲人家,放在心窝窝里,现在嫌弃我跟鬼一样!” “我知道,”屏幕哥装作不在意,不害怕地笑着、试探着说,“我知道啦,这一定就是在梦中啦!我向来梦里都是遇到些与众不同的东西的,那是基于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你们知道,做设计这一行久了,再加上单身久了,这沉醉于梦乡的时间就会多,这脑子里想的东西啊大都杂七杂八的,——那我网络小说啊八卦都看得不少,各位对不住啊,让各位这样——” “哗哗——”一束水流从旁边的马桶水箱喷出,直洗着屏哥儿的脑袋瓜,“清爽了吧!洗不清你的糊涂,叫你醒来还是可以的吧!傻缺。” “哎——哎!醒了——醒了!”屏哥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竟淡定地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蜷缩着,堆着笑应付着,“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嘛,我虽年纪大些,油腻些,一个人些,其他方面倒傻不到哪里,缺也不缺什么,不是吗?呵呵——” “我们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成真疯子哦!” “还是疯子可靠些,毕竟没人信疯子的话。” “这要说出去,就不好了。” “要不,大伙儿都出去躲阵子?” “奔波太累了,要不弄瞎他?” “那嘴还能说呢!” “把口条扯了。” “他有文化。” “摘除他技能要不?也不费力。” “腿不短,能跑。” “我一屁股就解决。” “适合低温操作,温度控制交给我要不?” …… “别别——各位好汉妹子,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一死,轻如鸿毛。我一定一定,不吐露半字,你们想啊,我这么说出去,本来不傻不呆的,说了就板上钉钉子了!既然大家有幸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就要和睦相处,和睦相处,让我搬走也行,我自动离开!”屏哥双手交叉,护着头脸; “哈哈,他挡错地方了,屁股比脸好看多了!”马桶幽幽补了一句; “哈哈哈哈!!”一时间热闹非凡; “大伙都开心就好,就好!!”屏哥想望着窗外,可惜几层窗帘严严实实,往日的小土狗也偷懒了,心里竟没了一点底,“您们看啊,天色这么晚,我这还要休息下,早上还要上班,就不陪各位了,你们——” “散了散了吧!” “不要敲一下?” “反正他脑子也记不全。” 于是,吱吱啊啊,嘎嘎,啦啦的,屏哥看着一件件家具摇摇摆摆地离开。也许单身习惯了,他说服自己就当自己看了一篇科幻小说。可巧,又憋着尿,等起身时,突然觉得刚一切可不就是梦嘛。习惯性地去卫生间,刚准备撒尿,马桶爷竟然没忍住,深沉而小声地问: “你不要我给你变个新的或者金的?嗯?” “啊!”屏哥儿一把拉上裤子,跳了起来,隐约看见地上有家具移动的痕迹,刚才的事是真的,是真的!生生地把尿给憋回去,多大的勇气啊,猫着腰退到大门口,转身打开门便穿着拖鞋跑下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衣衫不整地奔跑着,整个小区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比那土狗的叫声穿透力还强。 “我去!遇到鬼了!!” “怎么倒霉的事都摊我身上啊!” “那是什么风水宝地,木头都能成精!” “我去!” …… 这一刺激,直接把他刺激回父母家。 真别扭,屏哥瞪着眼睡在爸爸妈妈中间,嘴里喊着“害怕害怕”。真是傻糊涂了,糊涂过不就得了,还真较真了,仔细思考了。 “你们把那孩子吓坏啦!” “就你知道!”空调妹逼视着外挂机; “我说我们养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傻了?”三更半夜这么折腾,连自己老爸都觉得神经有问题,“十七八岁倒还行,这三十好几了,闹这一出,结婚抱孙子还指望个球呢!” “嘿,这傻儿子傻儿子叫的,我说啊都是你叫出来的。这不是正常嘛,他现在没女人疼,哪晓得担当过日子,可不就是个孩子。你说这生活跟工作啊,他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偶尔这么一撒娇,还真让人疼。” “嗨,我就是说两句。行了,睡吧睡吧。” 活灵活现5 一物藏一仙,道不尽的奇妙万千。 屏哥儿大早上起来蹲在床上,与父母商量着搬回家住,原本呢,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起码朝思暮想的老母亲是一百一千个愿意的,分分钟就把侧卧收拾出来,但是深沉的父亲慎重地看着这个三十多岁面容憔悴、胡拉茬的大儿子,坚决地摇着头: “嗯~不像话,昨晚你躺在中间,让我整夜都睡不好,心里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不是,爸,我怎么跟你解释呢,我那房子里闹鬼!闹得凶呢!大半夜的,木头都成精了——” “呵呵呵~儿子你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我就说嘛,该谈对象了!”母亲总是万事朝着成家的方向思考。 “还木头成精呢,照这样子,我跟你妈想抱孙子,也得成精!”老爷子刚一说完,看着老婆子竟扑哧一笑; 打发走屏幕哥上班,老两口一商量,绝不能心软,现在不都是讲究“断奶”嘛,尤其是给成年的孩子,不断奶怎么长大,怎么成家,就是以前太娇惯了!收几件换洗的衣服,戴上遮阳帽,端着水杯,便到跟团出游去了。对,老来就应该这么过!老夫妻在赶往机场的大巴车上,十指相扣,激动万分。 屏哥儿浑浑噩噩,怀着疑惑的态度,皱着眉头过了极其漫长的一天,至于今天作了什么图,写下了什么设计的理念,已经全然忘记。一下班他就趁暮色尚早,赶紧赶往父母家,在经过漫长的敲门之后,仍旧无人开门;他纳闷地拢了拢头发,拨通父母的电话,可是,他们关机了。 “你找谁?哦,是你啊,你爸爸妈妈早上就出门了,看样子是去旅游了吧,你到门口去问下吧!”邻居大婶嫌吵,出门一看是邻居儿子,就赶紧告知; “旅游了?哎!好好,我去门口店里问问!”屏哥儿脑子更糊了,不至于吧! 这个时候躲着自己,也太夸张了吧。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他双手不耐烦地撑着柜台,等着柜台小妹查询结果。 “找到了!您父母报了十五天的欧洲旅行团,今早就出发了。” “哎!哎!谢谢!”屏哥满心失落,反正现在晚上一个人,他是不敢的,自己的圈子又太窄了,怎么办?打电话给后面的同事,跟他凑合一晚,但是毕竟才吃了一顿饭,交情不到,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时排解不了,便一根一根地抽起烟来,于是,在深黑的夜晚,他站在自己家的楼下路灯下,靠着路灯,一根根地吸着烟,万家通亮的灯火,在夜幕中一盏盏熄灭掉了。恐惧,是恐惧让他胆颤不已。墙外中转站的小土狗千呼万唤始出来,驱走些无聊吧。他顺着狗叫声,沿着小区的墙定位着方位,终于,在西北角,他停了下来,这小畜生就在墙那边叫呢!狗能辟邪!不知哪里来的念头,他放下包,纵身一跃,双手一撑,大长腿一跨,成功地骑到了墙头上! “汪汪汪!”小土狗更加放肆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狂放,将黑夜一下子搅动起来,气氛也紧张起来。 “小祖宗,吃老子的猪蹄就得给老子消灾!”屏哥儿一跃而下,一下子跳到小土狗的面前,把身经百战的小土狗吓了一跳,一时间愣住不叫了!屏哥儿手脚利索,抓起小土狗的后脖子就把它提起来,然后单手撑力,带着土狗就跳了回去。在这时,耳边隐约有人说话: “妈,我去看看小黄怎么叫得这么凶。” “睡吧,它哪一夜都叫得这么凶。” “嗯,知道了。” 屏哥儿拍拍身上的尘土,提着小土狗就大步流星地往家走。像是找到了靠山菩萨,噔噔地往楼梯上飞奔。就在这时,警车拉着警报在自己的小区转了一圈,然后又离开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可不是巡逻,要不是他一直点着烟头在路灯下,让一楼一户人家注意到了,警车怎么回来呢! 快到家了,小土狗呆萌呆萌的,毕竟这是给过自己肉吃的人。但是一到了门口就出问题了,小土狗哼哼唧唧地龇牙咧嘴,像是害怕地浑身发抖,尾巴也从屁股弯进,贴着自己的肚皮,屏哥儿一鼓作气,打开门,想侧身进去先把等开了,可门一开,灯就自然亮了,小土狗一声“嗷呜”便要命地从屏哥手里挣脱开,撒腿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屏哥攥着一手的狗毛,在空中凌乱了一秒,接着,“嘭”的一声,木门将屏哥撅进屋去! “哦~”屋内一齐发出唏嘘声; “别——别误会!”屏哥尴尬地陪着笑脸,始终,他不敢把眼睛全部睁开。 “我以为他进门会觉得饿。”冰箱站在灶台前,从冰冷的肚子里掏出鸡蛋,灶台嘭地一声燃起淡蓝的火苗,煎锅与铲子伸了伸懒腰,油壶吐了些油,滋滋,大家便忙活了起来,冰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刚要离开,又折了回去,然后从里面抖落出一根粗火腿,“切片煎了,配上爽口的鸡尾酒!美妙极了!!”说着,扭着笨重的腰肢,得意洋洋地离开厨房。 屏哥儿一时间瞪起了眼睛,恐惧给好奇让了位,他的确是饿的,便赶紧拍拍手上的狗毛,手也不洗,他害怕惹到更多的家具神,斜眼一看,哟,门口靠着的大铁锤就在手边,最起码自己是有武器的,像自己这样不入流,没有女朋友没有家庭生活的人,遇到点稀奇古怪的事情那是很正常的,生活管怎么样都要过,横竖一百年,怕,但是想让自己怕一百年,畏畏缩缩,不如不怕,来什么应什么! 他毫不客气地喝起酒,吃起夜宵,还别说,真不错。 “把饮料换成老白干,老白干!老白干带劲,老白干带劲!”小酒杯趁屏哥贪吃,朝着厨房嚷嚷着,于是,屏哥用来招待老父亲的老白干便扭扭哈哈地壁橱里出来,天衣无缝,斟进了小酒杯,屏哥八分酒下肚,立刻飘飘欲仙,拍照桌子大喊:“好!好!好好!!再来一杯。”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我就说大家都不要那么激动,住家户哪里经得起这事。” “你们才傻呢!”屏哥儿扶着桌子起来, “也奇怪,多少年了,我们都没被人看到,没跟住家户聊天,他全能做到。” “敲晕他!”大铁锤竟然叛变了,屏哥一听便气恼起来,一把抡起铁锤,扛在肩膀上,痞极了走到冰箱前面, “我何时买的火腿?你这是成精了还是成仙了?交代交代!”说着把铁锤头在冰箱上摩擦着,冰箱立刻吓得一紧,四下看看其他家具,希望得到外援,但是,连个吭声的都没有,它见屏哥儿不依不饶,便颤巍巍地说: “只要放到过冰箱里的食物,我都能吐出来。” “啥?变魔法?”屏哥听了觉得是天方夜谭,便又把耳朵凑近皱着眉头仔细听着; “不,客观地说,这是我们的天赋。”说这句话时,它还是有些骄傲自豪的。 “天赋——”屏哥儿嘀咕着,“神了嘿!” “你也有天赋?”屏哥又把锤子扛到了鞋柜面前,轻轻地敲着它的木门。 “有,有吧,我也不大清楚。没开发过!” …… “哈哈哈哈!”屏哥儿疯狂地笑着,这不是要发了嘛!最起码衣食无忧啊!! “我说,这房子的住户,少说也有七八波了,处在学区房的位置,两三年就好卖了,到底时照顾发育期的孩子,这食物,营养价值高啊!那以后早上就按照儿童食谱来吧!让我也温习下儿时的日子,可惜啊,我妈现在不爱我了,抛下我去旅游了。” “吃着这样的美食,哪个孩子能不幻想幻想,追求自己美好的梦想。” “话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冰箱无意地问着; “小时候那想法多了去了,当军人,当飞行员,科学家什么的,嘿嘿,倒头来,一个没实现。” “嘿嘿,你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外机刚要说些什么,便被空调扇一抖索制止住了。直到屏哥吃到累,累到倒头就睡,大家才松口气,锤子撒开腿就跑了,躲到了角落里。 看着屏哥呼呼大睡的样子,家具门又忍不住地聚集到一起看他,像看一个稀奇的外星物种,然后七嘴八舌地谈论,怎么现在能被人看到,能与人交谈。 “我整个儿都感觉不好,——不知道。” “感觉要被掏空的感觉。”衣橱敞开柜门,里面零落地挂着屏哥儿的几身衣服。 “我也挺害怕的,突然来了个生人,太不安全了。” “我知道了,他以前的梦想是想从天的尽西头登上天宫,后来被他妈妈的巴掌修改了。” “哦~”大家不约而同地感叹着这个可怜的人,从天的尽西头,踩着层云,在夕阳的金灿灿光芒下,见一见天上的宫阙楼阁,是多么的美妙的事情啊,把这个作为梦想真是美啊! “他好可怜啊!连自己的梦想都不能有。” “是哦!”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感慨,然后向他投去疼惜的目光。 “帮他实现梦想吗?” “但是他现在的梦想好像是真的想找一个媳妇哎~” “哦~”大家又不约而同地将惊讶和似懂非懂的目光投向屏哥,好可怜,找媳妇都这么难。 “别看我,看我作什么!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暗恋灶哥很久了。” “我跟碗妹早就好上了。” “嗯哼,我一直没告诉大家,我已经是桌子的人了。” “骗子!”凳子上前就是一巴掌,掌掴到桌子脸上; “衣橱哥,那个,那个,谢谢你上次把我修好,又明亮起来——” “嗨,小事,不要挂在心上——” “你当我不存在吗?”开关上下扭着身子,灯一亮一灭,“我们的婚姻就这么不精彩,让你瞧上这傻大个?!” “你不爱我了?呜呜~”床微微轻颤,埋怨着衣橱哥,“不是说好的长相厮守——” …… 一时间,仔细把关系拖拉出来,竟也是拖泥带水,清纯不得几家。 “其实,我想说句心里话,现在,只要让我跟一个活的女孩相处下,我就知足了,嗯哼哼~人生越来越苦短,计较那些小蛮腰啊,瓜子脸啊,身材高挑啊,五官精巧啊……都是瞎掰扯,关了灯,效果一样!”屏哥儿半醉半醒,把满屋的家具神都当作自己的知心好友,或者是家人般,半眯着眼睛,一会儿抠抠鼻子,一会儿伸进裤衩挠挠屁股,然后再挠挠脑后勺,鬼知道他用他的右手都做了什么,最后还能放鼻子下搓搓。 “哦~”家具神们又是不约而同地感慨,等着面容瞧着屏哥儿。 “别嘘我——憋着尿劲呢!”屏哥儿掀开被子,马桶在旁边本来是惬意的,一听屏哥儿这么一说,便嫌弃地向帘子后退了退,饶了在下吧!“看你这满身蜡黄,有些年头了吧?走呗,去卫生间方便下!抓紧点!!” “哦~”除了马桶,其他的家具神又不约而同地唏嘘起来,马桶像矮肥的小京巴般,跟着屏哥儿来到卫生间,其他的家具神都呆在那儿, “想想老马这辈子,真不值——不值啊!” “是啊,吃吃喝喝的,都是些什么!” “哎,这么下去,是个神仙也不愿意做啊!” “马哥算是我们中的老资格了,这精神,兢兢业业,让人佩服啊!” “是啊,是啊。都说做神仙好,但做神仙何时是个头啊!” …… “我——去!”一声惊叹从卫生间传出来!接着是屏哥儿掏心掏肺的嘶吼,“哎嘿,纯金的哎!哈哈哈哈!!” “别擦了,别擦了,嘿嘿嘿嘿嘿,哎呦,疼疼疼!!呵呵呵呵~” “哦~”其他的家具神像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立刻便都挤着往外去,往卫生间钻! 家具摞着家具,床头柜与大衣橱商量了下,直接钻衣橱的肚子里,幸亏这个办法凑效,可以在最前面观看到眼前让人吃惊的景象—— “哦!”又是一声来自大伙内心的惊叹! “我就说嘛,我可以变成金马桶,哎,这个事情之前出现过,真的,好幸运啊,你激动吗,屏哥儿?” “我何止是激动啊,我的心脏都蹦到喉结了。”屏哥跪在地上带着神经的笑贪婪地摸着马桶,就差亲上去了,“呵呵呵呵呵~” “刚你特别想我成为金马桶吗?” “刚?刚我想你要是金马桶我就发财了!”屏哥儿未回过味儿来,用手掀着老师马桶的盖儿,转着眼睛对马桶说,“兄弟,相识一场不容易,眼前的事儿你也看到了,是我亲手把你抚养大啊,要不——马桶盖先单独借我用下子?” “哦!”大家心照不宣,立刻知道屏哥的小伎俩,马桶立刻合上盖子,理也不理屏哥; “嘿,你这样就小气了,来,乖,嘴张开,我要嘘嘘呢——看什么看,都要上厕所?”其他的家具神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乱作一团,“嘿,也不想想,老子好奇你们怎么上厕所比你们好奇老子强烈得多!女士优先啊!!”屏哥往墙上一靠,奶凶奶凶地吼着,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子,又散尽了。 “要不,就要你这下面一个螺帽的盖子?”屏哥儿抓起一个老式螺帽盖就要跑出去,马桶张开水箱,一条水流便不偏不倚地喷到屏哥脸上!“嘿!我刚给你的你又还我了!”屏哥愣在原地,他已经没有打开嗅觉的欲望,傻傻的,马桶见势就扭着金灿灿的身子,猛地从屏哥的手里夺回螺帽,按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坐像。 “我想要你——臭汹汹!”屏哥刚说完,马桶竟变得比那蜡黄更糟糕了,果真臭气熏天,“还是蜡黄的吧!你真是要害死我啊,得罪你什么了!” 屏哥懒洋洋地关上洗手间的门,刚想回房间将就休息下吧,反正都这样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自己能和马桶意志相通,能好到哪里去!怨不得要孤老终身! 就在他刚从些许光明走向黑暗稍又恢复点以往的懒散小痞性时,一个床头柜跑到他的腿旁,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小腿,献媚地说: “屏哥儿,你想想我怎样呢!嗯?” “你这样?”屏哥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背卷,甩了甩头发,不屑一顾地鄙视,“你能变河歪歪满嘴吐珍珠吗?这么大的!”边说边瞪着眼,然后握着拳头恶狠狠地在床头柜门前比划着! 当然,看来不行! 屏哥大步二步,六亲不认地躺在床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颗颗清脆的声音传来, “哦!”所有的家具神又音高八度地惊叹着,屏哥儿不在意,继续翻身地睡着,直到,一颗颗拳头大的珠子滚到自己的房间,挤满自己的房间—— “我去!”屏哥儿立刻肾上腺上扬,再也不会为自己只能控制马桶而自我嫌弃,我去,一个螺帽都不给! “我去!”其他的家具神也跟着感叹,然后个个都心事重重地望着屏哥儿,满怀虔诚地喊着,“屏哥儿!” 屏哥赶紧下床,踩着珠子差点儿就滑倒了,小床头柜还在忘情地吐着,屏哥儿立刻天上人间几道来回蹦窜,笑到嘴脸变形,也许,在正常人的工作和生活中,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被需要,这么有价值,这么有神力,也许,有很多时候,快乐并不能来自你追求的方向。快乐,也许就是那么一件小小的事,一个小小的意外,一次不经意的相遇,或者是一个违背天理的机会。 所有的家具都沉浸在狂欢中,大颗大颗的珍珠成了海洋般,耀眼夺目,屏哥嬉戏在海洋,他很快乐,又是那么的遗憾,这个世界,俄罗斯未把地球凿通,霍金却快要把宇宙洞察清了。科学总将神话破碎,登云而上的天宫便不复存在,科学在改变着生活,甚至改变着幼小的梦想。有没有谁提醒过你的父母,你常骗孩子,为何不在他需要被骗的年纪,让他仍能觉得梦想的美好? 屏哥疯狂地翻身打滚,将珍珠一会儿挤到这里,一会儿那里,像汹涌而又淡雅的白泡沫,此刻,他便觉得自己真的是踩着尽西边天的云层,登上了属于自己的天宫,那夕阳下的云头,千变万化,总有一片是永不变的等自己驾驭的。这样,挽着心爱的人,在这枯燥的社会,将余生过得平淡又平凡,让灶台积满溅出的油渍,窗户上停满雨来过的脚迹,心里刻上爱的符号。于是,在匆匆的人流中,矢志不渝地走向自己的家…… 他未想过轰轰烈烈,最多就是彼此知心,在静静的深夜,暖茶对坐,相视而笑。想着想着,屏哥便停下狂欢的姿态,发呆地坐在珍珠海洋,生活多了珍珠,但实际上却并未改变。他甩出手,沉重地走回房间,狠狠地将门关上。也许,自己想的这么简单的生活都不会有机会拥有了。 也对啊,自己本来就是个大龄的,还啃着老,还油腻痞性十足的大叔,嗨,天下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样,千千万万,太多了,月老估计没红绳了。 外挂机将屏哥的心事偷偷讲给大伙儿听,大家又异口同声地表示惊讶——“哦~“ 活灵活现6 当小土狗撒开四蹄狂奔回去,就决定再也不跟着屏哥儿,什么人啊,不厚道,大晚上要把我带回去炖狗肉吃吗?!不就吃了你个猪蹄嘛!小气鬼!!欺负我们乡下来的老实吗?!小土狗回去便四处使性子,哼哼唧唧,隔着墙大白天还气呼呼地嗷两声。 “你啊,总要想着白天再吵人就更不对了!”三百从屋里出来,摸了摸小土狗的头便离开了。 屏哥一大早赶着上班,加上昨晚没睡好,在公交上靠着扶手便张着嘴,胡子拉差地睡着,当然,洗了脸跟没洗一样,油乎乎的。衣服嘛,总穿得跟没娘没老婆一样恣意。 “嗨,你听说了嘛,我们这新来了个设计师,女的,老漂亮了。” “我早上看到了,有气质,清秀,不知道单身不——” “单身你也没机会,你女朋友知道你小子这样吃里爬外,会含笑把你掐死!” “屏哥,你不动心?我们这里按年龄属你最着急,要不大伙商量下照顾你下!” “人人平等好不!” “……” 屏哥右耳朵上挂支笔,却想入非非,四处找着笔。终于,又找了支笔在手里转着,然后又想入非非地含在嘴里。 “早。”一个轻柔干脆的声音,只见一个瘦小而白皙的身影,齐肩的黑发,从自己前面飘过,就这样妥妥地坐在了自己的前前方,总有个机会能看到脸,但是头发总是遮住,遮住! 有了单身女孩子的办公室,男人们立刻变得高大上,谈吐非凡。但新来的诗设计师却无动于衷。平淡而不新奇。就连下班,大家都挨着最后一个走,显示自己负责。 屏哥到底是老单身,无所谓,到了时间,他起身便离开。再晚,还要再等半个小时的公交,不划算。 照着往常一样,他从外面买了猪蹄,买了凉菜,外加些馒头,为什么吃馒头?因为吃馒头干净,不需要刷锅洗碗啊! 就在他走到小区门口时,似乎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小土狗尾随的声音,他于是不耐烦地转身,刚想吼吼,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不是新来的同事嘛!只见她蹲下身子,轻轻抱起小土狗,仔细检查着什么。再一抬头,屏哥就彻底沦陷了! “汪汪!”小土狗挣扎着又跑向猪蹄,诗设计师也跟着边笑边跑。 终于,小土狗停在屏哥的身旁,盯着猪蹄不停地砸吧着嘴,摇着尾巴。 “你还能这么馋呢!差点就馋得没命了哦!小馋猫!!”诗设计师抱起小土狗,微笑着跟屏哥打了招呼,屏哥愣在那里,小土狗馋绝了,加上被抱起来,那么猛地纵身一跃,生生把屏哥的猪蹄又撕咬落地,然后拖着袋子到一边,便大口吃起来! 诗设计师刚要说什么,屏哥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打住,大方地笑着说: “没——没事!这狗——挺淘气的!呵呵~” “不好意思啊!哪能都遇到你这么好脾气的人呢!这小土狗是我们家老土狗生的,娇惯了些。城里人一般都不看上这样的狗,长得不好,也不听话,昨晚差点被人偷走——幸亏他机灵,自己跑回来了!” “呵呵,是嘛!真聪明!”屏哥心虚地笑着,“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杨大平,大家都喊我‘屏哥’。呵呵!对了,我就住在这个小区!” “我叫诗经,我的朋友都喊我‘三百’。我就在你旁边——垃圾中转站,我父母在这做工。” “呵呵呵~” 这算是认识了。 诗经抱着饱餐的小土狗便离开了。屏哥儿依依不舍地再三回望,是邻居,太巧了,以后相处的机会更多了。呵呵,我还有房子,娶她应该没问题,条件是够得着的。 “哥,那小土狗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幸亏您现在的生活是想什么有什么,要不然,您又得吃亏饿肚子了!”冰箱与灶头忙着,屏哥谜一般地笑着,吃着满桌的大餐,毫不理会家具神们好心的提醒;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句话你们也学学。就今后,谁要想动你们,最起码要等我点头!”屏哥仍旧不在乎; “肚子突然沉得慌,您又想到什么了?”冰箱捂着肚子难为情地,像少女来了大姨妈一般苦痛,结果打开一看,齐刷刷的摆满了一层——全是红酒!“哥,您这是要累死我啊,不提前打个招呼,你这么肆意用这个能力,不怕有个副作用?” “又没让你生孩子,唧唧歪歪的!”屏哥猛地甩上冰箱的门,毫不在乎地大快朵颐起来; “嘻!”空调外机突然轰轰地激动起来,偷偷地告诉内挂机,“他看到女人啦!喜欢上人家啦!!但是人家还不喜欢他!!!” “哦~”扇妹总是大大地张开嘴,将听到的消息呼呼地片刻就传播开了,然后再次再次引起家具神们的齐“嘘”。 “如果——如果他结婚了,就会忙自己的家庭——” “那,那我们是不是就解放了?” “应该说是解脱——” “那我们存在的小秘密就不会再让别人知道了!” “那就不会再有人让打我螺帽的主意了——” “我也不想一直呕吐,吐得我太虚弱了,我的天啊,比孕吐还厉害,就也停不下来!” …… “要不,咱们一起让他早些成家?” “哦~”又是一阵唏嘘声,成家嘛,对屏哥来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说不清的,反正就是不合适,生着来看就觉得是注定孤老的。也别同情,他那面相里全是渴求,以及渴求不到的自暴自弃。但,从源头上说,他的基因里似乎不带这个功能。 屏哥吃喝完毕,便在屋内自我良好地来回踱步,一会儿就绕到阳台看看,想着能有个偶遇,或者眼神的交会,但是天太黑了,路灯也不给力,况且那小土狗奶凶的,又张嘴一夜不想停的姿态,奈何人家三百习惯了,枕着够叫声,早早地入睡了。 求之不得,屏哥便开始毛躁了。他猛地拉开床头柜抽屉,掏出里面的一颗大珍珠在手里把玩着,然后朝窗台上扔去!床头柜不想再吐些什么了,便连连后退,就连马桶也藏在了犄角旮旯里。 以往的好奇心再也驱使不动这些家具神了,冰箱累的,站着睡了一会儿就直接趴地上了;灶台直接打不起火苗,锅和铲子顶着油乎乎的脸,连清晰的劲都没有了! …… “屏哥儿?屏哥儿?屏哥儿?”正郁闷地躺在沙发上的屏哥,闭着眼,处在似睡非睡之间,迷糊中便听到一个怯懦而小心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不情愿睁眼一看,不由得惊异地笑着跳到沙发上—— “有话好好说,这——这是干嘛!” 大衣橱披着白床单,在过堂风中飘摇,在半夜的客厅中凌乱着,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屏哥儿,我们商量了下,我们的态度是投降。” “嗯!”又是异口同声的回应; “不是,不是你们投的哪门子降?这不都好好的嘛!” “不是,屏哥儿,我们担心您情感不顺利——没有好的结果——注定倒霉一个人过——然后会迁怒与我们——”大衣橱扭动着肥胖而宽大的身躯,像说唱演员一样,然后最后还不忘记补了句自己的担心,“这样说是不是太直接了?听着让人好难过!?” “你听着都觉得难过,那还说给我听?!”屏哥一下子跳起来,拿起手边的废报纸就往衣橱上甩去!“你当我真的神经病啊,真的神经病啊!我要是真的追不到隔壁垃圾站里的诗三百,我喊你们哥!” “哦!”又是一阵唏嘘! “小弟!”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要你十来年里挂过的品牌衣服!”于是大衣橱开始叮叮咚咚,衣撑叠着衣撑,不一会儿,便将衣橱的嘴都撑歪了,可衣服还是没挂玩的样子,衣橱是保不住自己的肚子了; “给我来些最有档次的鞋子,不行就市区专卖店的吧!”于是鞋柜便开始躁动地向外吐着各种时兴而昂贵的鞋子; “我还是希望你的嘴巴金灿灿的!”于是马桶又成了金马桶! “明儿开始,我要顿顿满汉全席!把烤乳鸽什么的伤天害理的都去掉!”于是冰箱便开始超负荷地备财,灶头锅和铲子开始忙不迭地准备; “你们趴上面的不用心啊,这亮度?你也想和太阳公公一样东升西落啊?要不把你们摘了换大号的?!”未等屏哥儿说完,所有的吸顶灯就都卯足了劲,鼓起了腮帮,将亮度调到最大最耀眼! …… 屏哥就这样屋里屋外地溜达了一圈,地面干净了,窗户明亮了,衣橱炫酷啊,都是名品,每天穿一样都不带重样的。空调自觉的换着气,就连桌椅板凳都开始互相搓澡般搞起了卫生…… 生活,就需要给点颜色,才能灿烂的嘛! 于是,第二天一早,屏哥便挑选了最笔挺而干练的夹克衫,加上一双有品位的皮鞋,然后梳着油亮的头,用最美味的早餐,家里多么的温馨啊,他满意十分地上班去!公司里,连从不瞧他一眼的小龟都看直了眼。这哪是以前的屏哥儿,这应该是老板开掉屏哥后,单独为公司招来的颜值和才华担当的信任啊!欠个欢迎的仪式啊,毕竟这让很多丑男没有活路了啊! 自信的屏哥蹲不到两小时,便在办公室内来回地踱步,企图跟三百聊上几句,奈何三百做事情总是那么的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屏哥今天与昨晚有什么不同。屏哥见这样不凑效,便趁着大家忙的时候,主动拿着小组的设计案去跟三百商讨,要知道,按照以前的习惯,把自己的工作昨晚,没必要四处搞团建,况依他六七年的经验,不去给别人指点指点就是宽容的,更何况现在是自己谦虚地低下了头,找一个新来的讨论方案!无非,他想得到夸赞,得到肯定,希望三百为他的设计天赋而折服! 但这如意算盘打错了。三百连头也没抬,匆匆翻阅了下文稿,便直截了当地圈出值得再次商榷的地方。屏哥本扭着自信的腰肢,这一来,便立刻虚了起来,一下子尴尬了,满头满身地燥热。 于是,在拥挤的公交车里,穿着不一般的屏哥局促不安。一下车他便脱下外套,挂在胳膊弯。这样也不是自己。他闷声地走着,低着头思索着, “嗨!”三百站在垃圾中转站的门口,一边逗着小土狗,一边微笑着跟屏哥打了声招呼;屏哥不知所措地停下来,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着; “你的设计方案挺完美的,今天我有点吹毛求疵了——sorry!”三百边说着边吐了下舌头,俏皮地道歉着,“其实,这件事就是为了给我们家的小土狗出个气,你晚上那么对待它,可把他吓坏了!” “呵呵,这样啊!你怎么觉得那坏人是我?”屏哥儿见三百亲切不疏远他,边上前笑着问; “你没养过狗吗?它们亲近的人都是给它们好处的人,你那晚没看到它自己跑回来的懊恼劲,就像是被一个老朋友骗了般撒泼,不是你还能是谁?”三百挠了挠小土狗,小土狗本想亲近屏哥,但一见屏哥示好般地向前要挠自己,便条件反射地跑走了; “这还不领情!” “过几天就好了。” “是嘛!挺有趣的,这小家伙!” “其实,今天你挺有精神的——额,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吗?”三百倒是比屏哥大方,直接地夸赞屏哥今天的改变,然后热情地自然地邀请屏哥进来坐一坐。 活灵活现7 屏哥看了看大院子里有序对方的废品,才真正明白,这个垃圾中转站,不是生活垃圾,而是可回收的废品中转站。他跟着三百穿梭在院子里,小土狗来回欢快地蹦跳着,像是躲猫猫一样,开心极了,当找不到他们时。小土狗总是爬到高高的废品堆上张望—— “这一堆全部是自行车,八成以上都是可以修修就能骑的。我小的时候,骑了一辆自行车,整整9年,除了大架子没换,其他的都换了。但是现在好像不算什么,对于城里人,一辆车子,再也不是父母那个年代的重要家具——”三百理性地笑着,她这个年纪,应该不是个怀旧的年纪,但是话语确是很沉重的;屏哥望着如小山的自行车堆,心也感受到了冲击,一个人一辆,丢弃一辆,一个城市便可埋葬一座山般的铁骨; “这边是铝合金。有防护窗,有广告牌,有支架,储物架——” “这边是煤气罐,也算是危险区,那边是废铁——以前收纸板箱,但是建雨棚影响消防,就不再收了。” 屏哥儿跟着三百穿梭在场院里,尽管各种味道交错让人不适,但三百像感觉不到一样,一直微笑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屏哥刚开始还有些嫌弃,但逛着逛着,心像是被打开了一样,像是一下子揭开了生活的背面,那个光鲜亮丽的生活的背面,竟是满目疮痍。 “进来喝点茶吗?”三百轻轻地推开红砖砌的矮平房,笑着问屏哥, “哎,方便的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应该是我,来谢谢你不在意。”三百倒上茶,端给屏哥。小屋的会客厅只有一张普通的木桌,放着一壶水和几只杯子,还有几个样式不一样的凳子。 “怎么这样说呢,是我受教了。” “这些茶壶和杯子,还有凳子,还有这个老式的八仙桌,都是我父母,废物利用——”三百端起杯子,自然地喝着,然后笑着,屏哥也立刻明白过来,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您父母这么大的年纪,做这个工作,还是挺辛苦的。你能体谅并且与父母一起,让我很佩服。也让我自己觉着自己轻浮很多。”屏哥郑重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三百听后带着欣慰地笑了; “我是生活在垃圾堆里的女孩,没那么多高尚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样过得自在些。小时候我们那的老人就说过,每一个人造的东西都住着神灵,他们会保平安与财运。以前的家具都是一代传一代,现在是一家换一家。让你会心生同情,那都是一草一木长成的材,也是一斧一凿雕出的型。”三百不知道自己在动情地说这些话时,自己是多么得光芒闪耀,屏哥很少听到这么朴实的话语,这么贴心的话语,他慢慢就明白过来,三百不声不响地向他传递的信息,在心里,这个女子除了独一无二的姿色外,还有一个无与伦比的思维。他深深折服,深深折服。 “能做我女朋友吗?”屏哥平视着前方,却不敢正视三百,万一被拒绝了,自己也好给自己一个台阶,至于自己为何这么着急跟三百表白,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三百一席简单的话语,将他乱糟糟的生活捋平整了。 “你是第一个跟我逛了回收站还深情地让我做你女朋友的,为什么不呢?”三百将目光投向屏哥,屏哥迎着三百的目光,羞涩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考验般,一下子拨云见日,内心自然几分欣喜,“小土狗交过的朋友,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呵呵呵!”二人相视一笑。 就这样,他们并肩坐在废品中转站的院子里,脚边卧着熟睡的小土狗,边笑边聊着,畅谈古今。 外挂机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是找到心灵伴侣了,以后大家的存在就是次要的,万一为了爱,把他们贡献出去就不好了。于是,大家又是挤在一个屋子里,七嘴八舌地商量着以后怎么办,总不能让锤子直接锤晕这个人吧! “走吧,咱们要不出去躲躲?” “是啊,以后为了讨好老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喜欢结婚前把房子翻新,哪里还有我们立足之地。” “哎,挺好的孩子,能跟我们建立联系——” “没用的,长久的还是要有个家庭,我们不过是物件罢了。” “那后面去哪里?哪有个地方是永远不会被改变的?” “见色忘友的家伙,垃圾中转站也有兴趣蹲到半夜!” “走吧,走吧!” …… 于是,家具神们都拖出自己封藏很久的行李箱,装着些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挨挨挤挤地在客厅,互相告别着。就在这时,红光满面的屏哥开门回来了,一见大家都打扮奇怪,表情搞笑的样子,便哈哈地大笑起来,大半夜的搞什么,不洗洗睡吗?! “唔!你要结婚了肯定要把我们扒了重装!” “要不然就是把我们抓给科学家研究!” “还逼迫我们做那么多我们不喜欢做的事情!” …… “我有女朋友了!真的!”屏哥不问不顾,直接把自己的喜事说与大家; “哦。”大家心照不宣,毫无新奇感。 “她喜欢老旧的,上了年纪的家具,你们有你们的故事,可以自我保留!” “哦~”又是一阵唏嘘! “只是女朋友是吗?” “嗯!”屏哥无比激动! “哦!”大家如释重负! “也就是谈谈女朋友而已,追不到人家的!” “是的,时间处久了,谁想嫁给这样的神经病!” “哈哈哈,害得我紧张了一晚上,看来以后再也用不到行李箱了。” “那个傻子怎么就不知道人家话里的意思呢,可能是说,你看,先勉强答应你做个女朋友,等天一亮,就赶紧离开,照我说,那掏粪工老屎壳郎都比他利索有志向!” “哎,还是个孩子,以后有得我们烦的!” “可不是嘛,早晚要被他折腾死!” “今晚我要好好休息下,不要找我聊天!” “等有时间,我们问问其他家具神,看看我们圈里有没有适合他的,联姻了,我们心里就更踏实了。” “现在圈里的姑娘也难找啊,一般的他看不上,不一般的看不上他。” …… 刹那间,像是七大姑八大姨九叔十二爷散场一般,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屏哥扛起锤头,痞帅痞帅地用手点着一个个老亲戚,以后大家的日子有得好过呢,等着瞧嘞!非个个给你薅秃噜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