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公子之浮华一世 作者:古风静语 文案: 宇肆懿出身三流门派,只有三流武功。 长得普通、性格普通、什么都普通,但他脑子好使。 哦,他还榜上了一个高富帅! 这是一群笑里藏刀的狐狸间斗智斗勇的故事! PS: 1、假少年真大把年纪老奸巨猾毒舌穷B X 真年轻清冷美人心狠手辣毒舌高富帅 2、佛系作者,有存稿就日更,没有就随缘。更完会修文! 3、文中黑科技很多,不是一般的武侠文。 4、不知道算不算群像文,配角该出现就出现,该有故事就有故事。 CP:宇肆懿X冷怜月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宇肆懿,冷怜月 ┃ 配角:四姐妹花,向问柳,萧絮,谢扬等等一串江湖好友 ┃ 其它:he,1V1,腹黑,年上 一句话简介:笑里藏刀的狐狸间斗智斗勇的故事 立意:没有什么是绝对! 巨蟒劫 第1章 当今天下分九州,北四州,南五州,北四州有三大堡和皇族,南五州有两仪山庄和三大世家。 本来属于皇族的天下,现在却大多都掌握在了武林势力手中,皇族不过是表面看起来风光。 朝廷腐败,官府不作为,皇族在百姓中的声望甚至不如普通的江湖门派,就像一个风雨飘零的王朝,继续如此下去,只有灭亡一途。 新皇登基后秘密培养了一股势力,以逍遥王爷为首,目的是浸入江湖。 江湖,总是变幻莫测…… 船舱的通道里缓缓走来两位娇美女子,透过窗口可以看见外面波光粼粼的海面。两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穿着粉色的窄袖衣衫,长发全部扎在脑后打扮得很是干练,两人不仅穿着连样貌都一模一样,容貌虽一样,但从行为就能看出两人的性格各不相同。 两人停在一扇门前,里面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进来。”两人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盘腿坐在塌上的白色身影,是一眉目冷峻的男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男子闭着眼似在练功,身上穿着广袖开衫,衣襟和袖口绣着祥云似的暗纹,偶尔会看见反射的银光,衣衫下露出一点白玉腰带的轮廓看不真切,脑后只有一条白色带子随意的扎着两缕发丝,身上再无多余配饰。 两姐妹姐姐名思羽,妹妹名思缕,男子是她们的主子,为月华宫宫主冷怜月。月华宫坐落在岛上,除了岛上之人和其部下无人知道其存在,是一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 两人齐齐弯腰朝冷怜月行礼,垂眸看着地面恭敬非常。 冷怜月睁开眼,凤眸中黑沉如墨似能把人吸进去,但从中射出的目光却毫无温度。 思羽这才开口道:“禀宫主,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月栀湾了。” “嗯。”冷怜月问道:“传信了吗?” 思缕接道:“出岛时就往向家传了消息,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 “是、是的。” 冷怜月闭上眼什么都没说,“下去吧。” “是!” 一个悬崖之上,四周除了皑皑白雪就只余几棵松。冷怜月立于崖边,被风吹起的衣摆猎猎作响,傲然于世的背影,绝不会让人把他同雪景混为一谈。 思羽思缕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宫主!” “如何?” 思羽道:“禀宫主,我们到扶风别院也什么都没找到,我们早已在信中嘱咐向家把我们要的东西放在那里,但明显对方无视了我们的命令!” 思缕疑惑道:“会不会是向家没收到我们的传信?” 思羽想也没想反驳道:“不可能!我们月华宫的传信途径绝不可能出错!” 冷怜月转了转手中金针,“既然不是我们的问题,就是对方有问题了。” 思羽问道:“宫主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冷怜月垂眸看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反正琴姨让我出来就是为了寻人,取回向家信物不过顺便。你们去查那人的线索时连同向家一起查,只要不是死光了,就都给我找出来!” “是!” 云谷中四季如春,终年烟雾缭绕,似梦似幻美不胜收。此处为逍遥谷所在地,要是不懂方法无人能进得去。所以逍遥谷才如此神秘,没人知道逍遥谷存在了多少年,都只是近几年才被少数江湖人所知。 朦胧的白色烟雾中一座楼阁若隐若现,一身蓝色锦衣的青年和其身后跟随的一名灰衣人正立于楼阁之前,两人只等了片刻眼前的大门就自动打来了,大门之后并无人影。 锦衣青年勾起嘴角跨过门槛,随意而散漫地走了进去,当两人走入后大门立刻关了起来。 门内是一片迷雾围绕的桃花林,纷纷桃花瓣在空中飞舞,地上更是铺上一层粉色,人踏步于上,抬起瓣瓣桃花似踩在花海之中,如此美景堪称人间仙境。但越是美轮美幻的东西,越容易暗藏危险。 “爷小心,此处甚是古怪。”灰衣人感觉到四周空气中诡异的空气波动,立刻出声提醒,人也变得谨慎起来。 青年不甚在意道:“无事,这里可是我同师弟从小玩耍的地方,一草一木我闭着眼都能知道位置。” 走出桃林又绕过几座假山,两人眼前豁然出现一座跟宫殿有得一比的大殿,大殿的大门敞开着,耳力极好的两人都听到从殿中不断传出女子清脆的声音,有歌声,婉转动听,也有嬉笑怒骂打情骂俏…… 青年步上台阶,人未到声先至,声音中带着揶揄,“我说逍兄,白日宣淫可不好。” 殿中一群美艳无双的女子有的跳着舞,有的奏着乐,殿中上方侧卧着一位长相异常俊美的年轻男子,一身浅紫衣衫穿得并不工整,露出半片胸膛,神情慵懒而危险。其周围围绕着好几个美人,男子一手撑着头,嘴角挂着一抹轻佻的笑,斜瞥向进来之人,“啧啧,萧兄,真是稀客。” 青年并不理会那些想巴上他的美人们,非常巧妙地躲过了她们的投怀送抱,走到男子身前站定。男子挥了挥手,围绕在他身边的美人们立刻都退了下去。 男子侧坐起身,一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青年也不理他,盘起一条腿径自坐在一旁,“我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怪不得连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男子状似可惜的说道。 青年侧首看向他,“那些是你的美人,我可没戏朋友妻的爱好。” “不过玩物而已。”男子状似不耐地挥了挥手,“说吧师兄,找我什么事?” 青年盯住男子的双眼,眸中色泽晦暗不明,缓而又缓地道:“我要一样东西,只有你才有的东西。”说着瞥了眼面前的桌案,抬手随意点了点案上的酒壶。 男子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神闪了闪,“师兄要知道,这东西可不是普通人消受得起的。” 青年没出声,知道对方已明了他的用意就不再多说,转过头看向殿中美人们的舞蹈,慢慢勾起了嘴角。 宽阔的道路上飞奔着一匹快马,马上之人一身玄色劲装,头发被一根发带随意的扎在头顶。脸偏圆,是还未褪去青涩的少年脸庞,但眉眼间已能看出些许英气,不难想象以后长大定也是一副能惹不少芳心的俊俏相貌。 佩剑悬挂于少年腰间,他正在着急的赶路,而目的地就是前方的封城。 “少年”姓宇名肆懿 ,出身太行剑派,而太行剑派只能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说出去听过的人估计都没几个。山上的二十多号人都是掌门牧廷的弟子,虽都是弟子但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像宇肆懿就是个不被重视的。 牧廷一生的夙愿都是希望能壮大门派,奈何几十年过去一点成果也无,年纪渐大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年青一代。 宇肆懿是不在牧廷眼中的,可能以前牧廷对他还有点期待,但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他还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武功平平也就算了,居然也不知上进,最后对他也就放弃了,由他在山上自生自灭。 此次奉命前往祁家堡祝寿的事其实本也轮不到他的,但那要去的师弟因贪玩摔断了腿,空出来一人才轮上了他。 祁堡主的寿辰在下月初三,时间还很充裕,在此期间他正好可以顺路去见个人。这次跟他一起上祁家堡的还有两位师兄,鉴于他要去会老友就没有一起同行,约好初二的时候在祁家堡外会和。 祁家堡是一个在武林中充满了奇怪流言的地方,传言祁家堡很邪门,祁堡主娶了五位夫人,但是每一位夫人进堡后不久就死了。 第一任夫人过门一年之后给祁堡主生了一个儿子,本来该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在第三年突遭巨变,祁夫人突发疾病死了。第一任夫人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祁堡主就娶了第二任夫人,但是第二任夫人进门不久就又暴毙而亡。祁堡主甚是伤心,过了好几年才娶了第三任夫人,但是好景不长,第三任夫人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后来是第四任,第五任,结局同是如此,让人不多想都难。就有传言说第一任夫人是枉死,死后怨气太重魂魄终日盘踞在堡内,不曾想祁堡主居然在夫人尸骨未寒之际就又娶了第二任夫人,怨恨祁堡主负心薄性,招致第二任夫人冤鬼缠身,最终被害死,后来的几位夫人,也都传说是被祁堡主的第一任夫人的冤魂害死。 祁家堡从此也就变了一个充满疑云、不安与怪异的地方,但就算如此,祁家堡仍然是武林三大堡之一,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宇肆懿脑中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几丈外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赶紧勒住缰绳停下奔驰中的马儿,就听到有些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 宇肆懿皱了皱眉,只见那说话的大汉身后跟着十来个一身草莽气息的汉子,各个手里都拿着大刀,一脸色眯眯地看着被他们堵住的白衣人,白衣人背对着宇肆懿使他看不真切。 那土匪头子见说了半天,眼前那俊美出尘好看得不像话的人根本没理他,甚至连眼神都欠奉。以他那脑子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了。 土匪头子一阵气急,“美人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声好气的请你,不跟老子走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还扬了扬了手中的刀。 宇肆懿听着那土匪头子不停的叫喧,又看了看被挡住的去路,这里就这一条路可走。真是麻烦,他可不想掺和别人的事儿。 叫嚣了一阵的土匪们终于看到面前的人抬起了头,冷怜月淡淡地扫过这群人,就似在看路边的垃圾。但明显那些只长块头没长脑子的人,神经也异于常人的粗,完全没看出眼前人冰冷的眼神,扫在他们身上犹如在看一个死物,还在那里一脸不怀好意。 众土匪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土匪头子喊道:“兄弟门,带走!”那群喽啰兴奋得“嗷嗷” 叫,上前就要去捉人。 冷怜月在袖中夹起金针,转了转,就要动手…… “住手!” 看到白衣人就要被强行带走,宇肆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踏马一跃施展轻功落在了那群土匪之前,抽出腰间佩剑置于身前隔开那群人,侧头看向身后之人,“姑娘,没事……吧?”这一看宇肆懿直接愣住,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个少年,是他自己先入为主想当然了,不禁为叫错人感到赫然,复又感叹真是世风日下。 冷怜月瞟他一眼没出声,这人怕除了傻眼睛还有问题。 看清对方是个男人,宇肆懿突然就很后悔,就他这两下子还不一定谁是谁的菜。 冷怜月淡淡扫过他后背,再到下盘,不着痕迹地收回金针,就这样还要保护他? 一群打劫惯了的土匪,看到个少年突然冒出来都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土匪头子直接啐了声:“小子,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少出来逞什么英雄,不想死的,立马给爷滚开,别扰了老子的兴致!” 一个喽啰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宇肆懿身后,“大哥,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直接剁了他,别让他耽误咱们的美事。”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急色模样。 一群无耻之徒!宇肆懿一剑刺向土匪头子面门,土匪头子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险险一个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剑,在他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一剑刺入喉咙,立马没了命! 一群人终于反应过来,提刀纷纷向宇肆懿砍去,宇肆懿提剑挡住第一人劈过来的刀,抬脚踢向那人小腹,来人被踢出数米之远。两人提刀砍向宇肆懿手臂,宇肆懿退后半步避开,手中剑挽出一个剑花一挑,土匪手中刀立刻被挑落,宇肆懿接着反手快速刺出一剑,正中左手边土匪胸口,右腿同时踢中右边土匪下巴,只听“咔哒”一声又毙命两人。 土匪头子看不稍片刻自己的手下就接连殒命,怒喝一声提刀加入战局,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跟那些只会三脚猫的手下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宇肆懿有点心惊,想不到这土匪头子流里流气的,刀法居然还不错。 两人对了几招,旁边还不停有喽啰一起攻击,宇肆懿渐渐感到吃力,生平头一次做好事难道就要以这么丢脸的结局收场?但无论怎样先把命保住再说,至于那少年……他已经尽力了也怪不着他。 手中一边不停变换招式挡住土匪头子攻击,一边想着脱身之法,要是单打独斗他还可以应付,但他面对的可是匪徒,怎会跟他来单打独斗这套? 土匪一群人不断攻击着宇肆懿,宇肆懿渐渐落了下风,一个没注意左手立马中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宇肆懿倒抽口冷气。 冷怜月划出金针夹在指间,他在等,等这个冒出来的小子死。 左手受了伤宇肆懿更不敢大意,左边一人跳起举刀劈向他的脑袋,他举剑挡在头顶,结果那人还没挨着他突然就摔了下去,甚至开始口吐白沫,身体也在不停抽搐,宇肆懿和众土匪都是一惊! 宇肆懿不明所以地环顾了一圈,正好看到两抹粉色身影出现在众土匪身后。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土匪全躺在了地上,死状可以说凄惨无比。看着眼前凶残的一幕,他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宫主!”思羽思缕二人走到冷怜月面前朝他行礼。 宇肆懿收剑入鞘一脸讪讪,看这情况他做的事还真有点多余,属下都这么厉害何况人家主子,他来献什么丑? 冷怜月淡淡道:“查到了?” 思羽回道:“是!已经确定了向府的具体位置。” 冷怜月嗯了一声。 宇肆懿尴尬地站在那儿,觑了眼旁边的人又赶紧别开。对方就这么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聊了起来,别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吧?这种时候还是走为上策,不然因多管闲事而被杀人灭口什么的,也太冤了! “呃。”宇肆懿刚张口,冷怜月朝他投来冷冷一瞥,话就被哽在喉间再吐不出。宇肆懿不禁咽了口唾沫,立马挂起一抹谄媚的笑,脸颊浮现深深的酒窝。 冷怜月瞳孔蓦地放大了一些,抬手往他脸上一戳。 “……”宇肆懿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一旁的思羽思缕也是一怔,万年不变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不错。”冷怜月收回手评价道。 “……”宇肆懿等他收回手才呼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上手就往他脸上戳的。 “不过……” 宇肆懿心又提了起来。 凤眸微眯,“你听到了我们的话就留不得。” “……”宇肆懿睁大了眼,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位大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我记性还不好,半刻钟之前的事都记不住。”语气诚恳就差指天发誓了。 旁边的两姐妹暗暗对视一眼,他们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哦?”冷怜月侧头看他,“你怎么证明?” “证…证明?”为啥还要证明?宇肆懿有点懵,难道要他现在浮夸的问一句“你们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是谁?我要去干嘛?”来证明吗?这么做只能证明他是傻子吧! 冷怜月转了转金针,语气漫不经心,“不想死也是有办法的。” 宇肆懿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冷怜月扫了眼他小狗似的表情,道:“你挺合我眼缘的,就留下做我的仆人吧。” “……做多久?”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活着就行。 冷怜月微抬下颚,“我高兴多久就多久。” “……”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一点?这不就等于让他签终身卖身契一样?喂喂,别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没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不愿意?”冷怜月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宇肆懿干笑着结结巴巴道:“哪、哪能啊,能服侍您实在是小的服气。”这都什么事儿?早知道这是尊大佛,他就离远点了。 冷怜月收回视线嗯了一声,不等宇肆懿反应过来三人瞬间没了踪影。宇肆懿先是一愣,这都什么轻功?又张望了会儿,确定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他安慰自己,或许其实应该大概率对方就只是说着玩的吧?撇了撇嘴,希望对方能赶紧把他忘了。 宇肆懿骑上马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么一耽搁午时都过了,他拉了拉缰绳一夹马腹继续赶路。他最后在一家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门匾上方写着“向府”。他跳下马,看了一眼门匾若有所思。 门卫看到宇肆懿时眼睛一亮,同他打了声招呼就咚咚咚跑进去通报了,而另外一人则上前把宇肆懿的马牵了下去。 道过谢宇肆懿走进大门,入眼之处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潺潺地流着水,整个府邸的装潢都极具雅致。 这时去通报的门卫出来了,“宇兄弟,少爷叫你直接去西苑,他在那里备好了茶点。” “好,有劳。”宇肆懿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条条小路,很快他就走到一个拱门前,拱门上用草书写着 “西苑”二字。他还没进门,就从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宇兄,别来无恙啊。” 宇肆懿穿过拱门就看到不远处亭子里坐着一男子,一身淡绿色衣衫端是风流。看着不过刚及弱冠的年纪,玉冠束发,容貌斯文俊秀,手握折扇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此人正是向府大公子向问柳。 说起向家,当今武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向家以一手妙手回春术闻名于世。而向问柳更是年纪轻轻已有了“半医仙”的称号,可见其医术之高,一跃成了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背后又有向家支持,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实是让人艳羡。 向家现任当家正是向问柳的父亲向白。 亭子后种着一排柳树,柳枝上冒着新芽垂在宽阔的湖面上随风飘荡。 宇肆懿走进亭子,石桌上正煮着茶,旁边放着几盘糕点和水果,他走近看了一眼桌面,“向兄倒是好雅性。” 向问柳替他倒了杯茶,“看来你还不饿。” 识时务者为俊杰,宇肆懿立马改了口:“这世间也只有向兄才配得上这样的茶。” 向问柳好笑,把糕点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专门给你备的咸口,吃吧。” 宇肆懿也不跟他客气,拿起点心就着茶开吃,他是真的快饿死了,白天逞英雄逞成了狗熊不说还没吃上午饭,别提多憋屈了。 向问柳见他喝完又给他添上,这才看到宇肆懿受伤的手臂,开口打趣道:“ 你这是去打劫了还是被打劫了?”说完吩咐站在亭外的随侍去拿药箱来。 解开宇肆懿随意包扎的布条,一条四寸长的伤口映入眼帘,深可见骨,好在对手应该也不是什么高手,不然这手早断了。 等随从东西拿来,宇肆懿一边看着向问柳处理伤口,一边把路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听完后向问柳发表感想:“不错,功夫见长。” “……” 处理好伤口后向问柳走到亭外洗手,随口道:“那你难得仗义一回,最后人家有没有以身相许?” “哈?”宇肆懿眨了眨眼,“我没说他是男的吗?” “……”向问柳差点打翻了洗手盆,“你说了个屁。” 宇肆懿嫌恶地看他,“你怎可如此粗俗?” 向问柳冷冷一笑,“彼此彼此。” 向问柳走回来开始赶人,“吃饱了就回你房去,已经叫人替你收拾好了。” 宇肆懿起身从盘子里抓了块糕塞进嘴里,装模作样的一揖,“有劳向兄招待,实在感激不尽。” 向问柳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宇肆懿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回身叫住他:“对了,你家得罪过什么人吗?” 向问柳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们是医学世家,行医救人的事做得不少,得罪人?谈何说起?” 宇肆懿暗自思忖,他先前听那几人提到向府,难道此向府非彼向府?那些人出手如此很辣绝非良善之辈,希望只是他多心了。 向问柳见他没事就走了,宇肆懿也被人带到了客房休息。 向问柳来到宇肆懿房前,看到门开着就直接走了进去,宇肆懿看起来明显也是刚起,“我还担心你没醒呢,我爹娘回来了,走吧,该用晚膳了。” 宇肆懿打着哈欠应了声,跟着向问柳往外走。 来到饭厅就看到向白和夫人坐在上位喝着茶,向二小姐向斐苒坐右下角,高兴的同二老聊着天,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仔细看也是个清秀佳人。她看到向问柳进来立刻蹦到对方跟前,拉住哥哥的手双眼微弯,“哥,我跟你说,今天跟爹娘去城外逛寺庙可好玩儿了。” 向问柳看着妹妹打趣道:“天天就知道玩儿,一个女孩子这样蹦蹦跳跳的像什么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向绯苒才不理他,吐了吐舌头,侧过身看向他身后的宇肆懿,叫了一声“宇大哥”,谈不上多热络,但也不会显得怠慢。 宇肆懿朝向绯苒笑笑,走到向家二老前抱拳道:“向伯父,向伯母,肆懿又来叨扰了。” 向白笑着摸了摸胡子,“贤侄说哪儿的话,坐。” 向夫人也在旁微笑道:“你是柳儿的好朋友怎还如此见外,伯父伯母白叫的么?” 宇肆懿笑笑应下了,也没当真。 众人移步饭桌开始用膳,桌上相当安静,向家家教甚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对宇肆懿这个随性惯了的人来说简直苦不堪言,随便吃了两口应付了事。 晚膳结束仆人来给几人上了茶,向老爷喝了口茶随口问道,“贤侄此次离开师门所为何事?” 宇肆懿客气道:“家师命在下前去祁家堡贺寿。” 向问柳看着宇肆懿装腔作势的样子暗笑,这小子就知道在长辈面前装乖。 向白听完宇肆懿的话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碗,“牧掌门对你果然信任有加。” 宇肆懿垂首道:“自当不负掌门所托!” 向老爷抬手摸了摸胡须,略一思索开口对向问柳道:“柳儿,祁堡主的寿辰你跟苒儿去吧,我跟你娘难得清闲,你们几个年轻人正好结伴而行。” 向问柳觉得奇怪,平时江湖中的大小事都是他爹娘参加的,他一向不喜那些,怎么这次却开口要他们去?虽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 告别了向家二老,宇肆懿和向问柳慢慢在院中就着月色散步,向问柳笑眯眯地看他,“装得还舒服?” 宇肆懿睨他,“你好得到哪去?要是被你爹知道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是个花花公子……” 向问柳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凑近宇肆懿耳边咬牙道 :“你这家伙,要是被我爹听到了,小心我把最新研制出的毒全用你身上!” “……” 身前人一点反应都没,向问柳又重复了一遍,“听见没?” 宇肆懿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被捂住的嘴。 “……”向问柳这才反应过来放开他。 宇肆懿揉了揉嘴角,“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无聊?” 向问柳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警告。 突然从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轰隆”声,两人一惊,对视一眼立刻施展轻功朝前院飞去。 二人到达前院时,向家二老和向绯苒带着一群家丁也正好赶来。院子中的假山前站着一个白色身影,家丁立刻上前把人围了起来。 向老爷厉声道:“你是何人?居然胆敢夜闯我向府!” 来人只是站在那里并没作答,一点没把围着他的人放在眼里。 宇肆懿疑惑地看着来人,总觉得那个身形非常眼熟。 那人身后突然又出现两个粉色身影,院子里的其他人俱是一惊。 宇肆懿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两人,双眼猛地睁得滚圆,这是多么熟悉的画面,他突然有种自己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宫主,还是什么也没找到。”思羽微垂着头道。 “我们是不是找错了?”思缕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冷怜月抬头看了一眼假山之上的某一点,“这里居然会有这种机关,就是这里没错。” 向问柳看着被围住的三人,“宇兄,你说他们是些什么人啊?” 本来想趁着自己还没被冷怜月发现,打算悄悄溜走的宇肆懿:“……” 他弓着背刚转过身去,迈出的脚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猪队友给喊住了,宇肆懿不客气道:“我怎会知,这究竟是谁家?” 向问柳被他发这么一通邪火也有点恼,“本来也没指望你。” 宇肆懿举起拳头想打人。 向白看着圈中的三人,那三人被围着没有一点惊慌,是真不知向府的地位还是有恃无恐?他略一思索后便叫家丁们退了开,上前抱了抱拳,“不知三位到寒舍所为何事?” 冷怜月瞥他,“你是向白?” “正是老夫。” 思缕立刻走到向老爷面前伸出手,“那就把龙凤杯拿出来吧。” 向老爷一怔,谨慎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冷怜月,道:“我不懂你们什么意思。” “不懂?”思缕绕着向老爷走了一圈,冷冷一笑,“你确定要继续装傻吗?” 思羽微抬手白绫飞出缠住手臂,就准备动手。 宇肆懿一看这个情况就知要糟,让两人动起手来还得了?向府虽响誉江湖,但那也只是因为医术,跟人比武多半都占不了便宜。他原地走了两步,最后一咬牙跳了出去。 “大家有话好好说,既然是找东西,我们拿出来就是,何必要动手呢?伤了和气多不好。”宇肆懿站到向白和两姐妹中间打着圆场。 其他人却是莫名其妙,除了向白,向家其他三人都是一脸茫然,怎么好像是上门讨债的? “是你。”冷怜月侧头看向宇肆懿,宇肆懿被他那双眼睛一扫就感觉腿软,干笑道:“想不到是主子您啊!都是熟人就好办了,您看你是要什么,我给您问问?” 两姐妹见冷怜月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收了手,思缕瞪了宇肆懿一眼,“我们刚才还说得不够清楚?” “……够、够清楚了,那必须已经清楚了。”宇肆懿说着就去拉向白,“主子您稍等一下,这种小事交给小的处理就行了。” 冷怜月不置可否。 向白还不想挣扎,宇肆懿朝他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朝冷怜月一瞥。向白气呼呼地被宇肆懿拉到了一边。 宇肆懿可以说是苦口婆心,开始劝起向白来,“向伯父想必知道他们是谁吧?您别急着否认,别人或许看不出,你却瞒不过我,刚才那女子说出那样东西时你眼神明显躲了一下。”他又把白天两姐妹杀人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我还没见过她们主子动手,你觉得会比她们差?以他们心狠手辣的程度来看,你觉得你反抗能有什么好结果?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那么问柳他们呢?你也不管了?”说着朝向问柳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向白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走回人群,一下仿佛苍老了许多,宇肆懿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妥协了。其实宇肆懿也能多少猜到些向白的心思,在武林中被人尊敬惯了的人却被人胁迫,不仅仅只是心里不舒坦这么简单,简直就是在踩他的脸。 “老爷。”向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向白,旁边的向斐苒也唤了他一声。 向问柳看清向白的神色也沉了脸,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冷怜月瞥了向白一眼,“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事上,你要么赶紧给,或者我杀光了你们自己找。” “你!”向白脸变得通红,宇肆懿赶紧按住他抬起的手,凑近他小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向白胸口起起伏伏,最后哼了一声,把向问柳叫到了一边,向问柳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冷怜月把视线移到宇肆懿身上,“你也是向家的人?” 宇肆懿赶紧摇头,他往自己身上一比,“您看我像吗?” 冷怜月在他身上扫视一圈,“确实寒酸。” “……” 冷怜月收回视线看向假山上的流水,“你虽是我的仆人,但要是你帮着外人……” 宇肆懿连忙表忠心,“哪能啊,小的必定为您马首是瞻!” 旁边的两姐妹:“……”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点原则都没有! 冷怜月没出声。 没反驳大概就是信了……吧?宇肆懿暂时松了口气。 冷怜月突然道:“你叫什么?” “啊?”宇肆懿老老实实地报出自己的名字,说完反射性的问了一句,“那你呢?”问完他就想打自己嘴。 “……冷怜月。” 宇肆懿拍马屁:“好名字!” 冷怜月瞥他一眼,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向问柳从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盒子,他盒子递给向白,“爹,是这个吧?” 向白接过盒子嗯了一声,转身面对冷怜月,“龙凤杯在这里,拿到东西就请走吧!” 冷怜月向后瞥了眼,思羽立刻上前接过向老爷手里的盒子,打开递到冷怜月面前,看到他点了点头就收起盒子安静地退到一旁。 宇肆懿一脸好奇地凑到了思羽面前,左右打量着她手里的盒子,“这个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又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花纹,“很普通嘛,至于你们这样喊打喊杀的吗?” 思羽直接无视他。 冷怜月一扬眉:“普通?” 宇肆懿抬手就想去拿里面晶莹剔透的杯子,手却被向白一把抓住,“向伯父,你这是何意?” 向白盯着盒子里的东子,眸中一片暗沉,“这是不祥之物!”握着宇肆懿手腕的手蓦地收紧。 “……”宇肆懿差点惨叫出声,甩掉向白的手跳到一旁,手上的痛都压过了听到向白话后的惊讶。他就一路人,为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 向问柳问道:“爹所言何意?” 向白拍了拍儿子的肩,“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杯子,拇指在杯沿一划,鲜血就流进了杯子里,片刻后收回手,一抹伤口就不见了。 向白把杯子放到两人眼前,两人凑近一看,只见本来鲜红的血液瞬间变成了墨绿色,两人惊呼:“有毒!” 向白点头,“而且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冷怜月瞥了一眼沾血的杯子,眸中闪过嫌弃,“扔了。”话是对两姐妹说的,他又看向宇肆懿,“既然你如此努力表现,那以后就跟着我了。” “……”宇肆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演好一个路人! 冷怜月说完再没看其他人一眼往外走去,宇肆懿只得跟上,经过假山时侧头看了一眼,“我们之前明明听到了巨大的响声,怎么出来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冷怜月停下,“想知道?” 宇肆懿想到先前月光杯的事就有点怯,小心翼翼道:“有危险吗?” “没有。” 宇肆懿放下心,“那好。”此时他完全没看到身后两姐妹充满同情的眼神。 第2章 冷怜月看似随意地走了几步,思羽思缕立刻走到他身后站定。 向白看到几人的动作脸上黑了一片,当他们家的护府大阵是随意玩耍的玩具么?向府的大阵乃先人所布,传言是他们曾救过一个奇人,对方为了感谢才替他们布了这么一个阵法,护佑了他们向家百多余年。 刚跨出一步就被向问柳按住,向白侧头向他看去。向问柳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把父亲拉走了。 主人家退了个干净,闯入者反而似府邸真正的主人。 “你走到正门三丈处。”冷怜月朝那处看了一眼,对宇肆懿示意道。 宇肆懿依言走到正确位置停下,凤眸瞥了眼他的脚下,“再往左一尺三寸。”宇肆懿又依言往左行了一步,在冷怜月说的地方分毫不差的站定。 冷怜月曲指弹出一枚金针射向远处树木,只见一阵金光飞过,瞬间消失于黑暗中。 眨眼之间地面一阵摇晃,四处传来“砰砰砰”的声响,种在院子里的树木飒飒作响,居然开始转动起来,假山池里的水也突然变得极度不平静,咕噜噜地冒着水泡。 “……”宇肆懿身体一晃,毫无准备差点摔倒,现在他知道声音从哪里来的了,但他宁愿不知! 宇肆懿小心稳住身体后转头看着周围,这时一棵树木突然闪到他身后,急速朝他袭来。感觉到身后有异,宇肆懿忙往旁急跨了几步,大树擦着他的身体滑过。这时第二根树木从右侧滑来,他赶紧提气跃起一个侧空翻躲过。 宇肆懿小心地看着这些变化,身体反射性的做出躲避动作。向府他来了也算很多次,他却从来不知道这府里还有这样的机关。 不断的有树木向宇肆懿袭来,速度都相当快。一边闪躲,宇肆懿抽空朝冷怜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三人的情况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相对于宇肆懿的狼狈,反观冷怜月站立的地方周围半径三尺之内地面平静如初。 冷怜月一手负在身后,看着宇肆懿这边的变化,“这是五形之一的木之阵。” 宇肆懿听到冷怜月的话,看着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树木,还真是贴切的形容。心里百转千回,他虽对阵法一窍不通,但也知道有些阵法一旦启动必然十分危险。 宇肆懿看着接近自己的树木越来越小的间隙,提气跃起从树木之间穿过。沾地就势一滚减缓自身的冲劲,他刚站起还没看清周围,突然一声破空响传来,以为是暗器,身体反射性往后下腰躲开,右手使劲转身一跃跳出丈远。 “滋~”响起有东西被腐蚀的声音,宇肆懿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地上一摊水渍冒着细小泡沫,地面已经成了黑色。 以为的暗器居然是可以瞬间让人化成血水的化尸水,宇肆懿心里咯噔一声一阵后怕,这要沾到他身上焉能有命在? 根本不给宇肆懿休息的时间,立刻又从好几个方向传来毒水滑破空气的声音,这下他可急了,一边运起轻功躲,一边哇哇叫:“冷宫主,这会要人命的啊!我见识到了,见识到了!停下吧!啊……”越来越多的毒水朝宇肆懿射来,他躲得越来越辛苦,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 翻身一跃,结果宇肆懿没注意到脚下一颗石子,踩到石子一滑,身体就往后倒去,身后正有一股毒水在逼近,宇肆懿闭上眼,吾命休矣! 就在宇肆懿还在脑中想着他的死状会如何凄惨,肯定会毁容之际,腰间一紧,身体飞起就被带离了危险。 宇肆懿脚一挨到地面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腿软……他抬头就看到罪魁祸首收掉缠在他腰上似线一般的东西,那带着微微紫光的细线随即就消失在了冷怜月的食指指尖。 揉着酸痛的屁股站起身,宇肆懿正准备开口找人算账,就见眼前铺天盖地的毒水射来,一阵哀叹:“有完没完啊!”眼睛一花,脚下一趔趄,站稳才发现是冷怜月把他带到了另一边。思羽思缕则停在他们刚才所站之地的两侧。 冷怜月放开抓住宇肆懿衣领的手,夹住金针射向假山的一个位置,周围的乱像突然停止了。 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要是不去看被毒水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宇肆懿还真会以为刚才是他的幻觉。 “……做人还能有点基本的信任吗?”宇肆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有理由相信冷怜月绝对是故意的。 “刚才我只开启了木之阵,你逃窜时踩到了水之阵,怪谁?”冷怜月淡淡道。 “……”合着是他自己活该? “我本想看你在木之阵中多待一会儿再开启水之阵,后面还有火、金、土,计划都被你打乱了。” “……”这人怎能如此歹毒?宇肆懿突然觉得前途堪忧,但他敢怒不敢言,“你刚才还说没危险……” “我说的是对我来说。”冷怜月看都没看他直接走了。 “……” 思缕笑着走上前来,安慰似地拍了拍宇肆懿的肩,“宫主果然很看重你。”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厅里向白和向夫人站在首座前,向绯苒难得安安静静的,向问柳在她对面。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向夫人满脸愁容地问道。 向白缓了缓神,然后扶着向夫人的身子坐下,看向一脸担忧和疑惑的儿女们,“都坐下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反正这也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向白是在他父亲临死前才得知的一切,并得到忠告,不论何时一律不得泄露月华宫的任何事,只能在临死之际才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当家。 他们向家是隶属月华宫的家族,而那对月光杯是信物也是他们要世代守护的宝物。那对月光杯并不是普通之物,只要是这对月光杯盛过的液体都会变成剧毒之物,他不懂为何要守着这样一个烫手山芋。 他的父亲一再告诫他,他们向家之所以有今天全仰赖于月华宫,叫向白一定要继续遵守服从下去。向白表面答应了心底却嗤之以鼻,作为向家的掌权人,习惯了人上人的他如何能接受这样荒谬的事?他们为何要世代对一个听都没听过的月华宫效忠? 月华宫有特殊的方式可以联络他们,他们却是无法找到对方。而月华宫究竟是个什么门派组织,又在哪里,他们可以说一无所知。 后来向白一直都没有收到过月华宫的消息,他以为会如此一直风平浪静下去的时候,一个月前他突然收到月华宫的联络。叫他必须亲自把月光杯拿到临海的月栀湾一家叫扶风别院的地方,这时他再不能自欺欺人,同时心底升起的还有气愤,居然把他当下人使唤,当即向白就把写着消息的纸条撕了个粉碎。 等愤怒消散,向白回过神来又有点担心,他担心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而他这样抗命不去命绝难保住。但心底又难免存有侥幸,他不把夜光杯拿出来,除了他,江湖中人根本无人知晓月光杯的存在,这么多年月华宫都没有联系过他们,也不见得能找到他们的具体所在,他只需把接收月华宫消息的渠道销毁,天下之大,月华宫在茫茫人海中哪那么轻易能寻到他们! 向白就这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想得很好,确实一开始冷怜月也找不到他们,可他们毕竟还是太过小看了月华宫!月华宫在武林的暗部势力可不仅仅只有向家这么简单。 听完向白的叙述,向问柳只觉莫名其妙,想不到他们家到如今的地位居然还有这样的始末,“爹,你现在把月华宫的事情告诉我们没事吗?” 向白抬了抬手,“无所谓了,居然他们的人都出现在了武林,那我们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了。” 向问柳拧起眉,“那今天出现的三人是什么身份?” 向白摇头,“那两女子的身手就可见一般,而那少年更是深不可测。现在他们把龙凤月光杯取走,我们的使命也就算完成了。” 向问柳却没有他爹那么乐观。 宇肆懿跟着冷怜月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两姐妹不知隐身在哪里。天色已晚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封城很大,也很繁华,夜晚并不像小城镇那样安静,反而有不少是夜晚才有的营生。 宇肆懿忍不住暗暗打量身旁的人,那人周身气场冰冷强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冷怜月瞥他,“有话就说,再偷偷摸摸小心自己的眼!” “……”宇肆懿差点反射性地捂住眼,眼珠转了转,“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能因我不知道的哪句话惹到你就动手杀人。” “你见我杀过去人吗?” “……没有。” “那你担心什么?” 这才让人更担心好吗?宇肆懿想了想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向家?” “……不回答废话。” 宇肆懿一噎,“那你们拿那对杯子是有何用?”别不是要为祸武林之类的吧? 冷怜月一字一顿道:“与你无关!” 宇肆懿不敢再接着问,换了个问题,“那你们的身份是?” 冷怜月瞥他,“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宇肆懿忍不住小声嘟囔,“问是你让问的,问了又什么都不说,什么强盗逻辑!” 冷怜月停了脚步,宇肆懿心里一紧也跟着站住。冷怜月转过身面对他,“我可以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给你一点容忍度,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手一抬一握,旁边的一根木桩瞬间成渣。 宇肆懿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点了点头,“完全明白!明白!” 两人住进了封城最大的客栈凤来楼,原来两姐妹是到这里打点来了。 宇肆懿走进自己的房间,东摸摸,西蹭蹭,心里一阵感叹,跟个有钱的主子就是好,吃穿住行都是享受,只除了唯一一点,时刻都得担心自己的小命会玩完。 清晨的空气透着微凉,宇肆懿端着早点朝冷怜月的房间走去,为了他以后的日子好过点,作为一个仆人本分差事要做好。 宇肆懿走到门口,抬手还没叩上门门就从里开了。他进门把托盘放到桌上,“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手刚抬起就感到被什么扎了一下,宇肆懿“嗷”的叫了一声,抬起一看,手背上扎了三根金针。 “……”所以说有些人的嘴永远学不会教训。 宇肆懿把针拔下来扔到桌上,这时冷怜月走到了桌边,看向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膳,“这是什么?” “海鲜粥。”声音里满含怨气,但还是老实的给人盛了一碗。 冷怜月坐下,宇肆懿立刻把碗放到他跟前,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冷怜月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你盯着我做什么?” 宇肆懿很有自觉的答道:“时刻关注主子的需要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 冷怜月看着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哦?那你看出来我现在需要什么了吗?” 宇肆懿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猜测道:“……要我…滚?” 冷怜月眼神一冷,“那你还不滚?” “……”宇肆懿屁股尿流地滚了。 宇肆懿靠在凤来楼前的柱子上百无聊赖,侧过头正好看到向问柳朝这边走来,他忙迎上前去,“向兄,你这可够早的。” 向问柳摆了摆手,“别提了!在我们走后你们究竟在我们前院做了什么?”他想到今天早上他爹那恐怖的神情就发怵。 “昨晚?”宇肆懿道,“也没什么吧,无非就看了看机关,能做什么?” 向问柳一锤额头,“我就说我爹怎么一早起来就大发雷霆!” 宇肆懿一阵心虚,“那么严重?” 向问柳瞥他,“你以为呢?” 宇肆懿只好陪笑道:“下次见到向伯父我会郑重向他道歉。”虽然他也是个受害者。 向问柳挥手表示算了,“不说那些,其实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啥?” 向问柳看了看周围,“我们借一步说话。” 宇肆懿觑他一眼,还搞得这么神秘? 向问柳和宇肆懿来到一间茶楼,要了个雅间,小二上了壶上好的茶和几碟小吃就退了出去。 宇肆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放到嘴边慢慢啜着,等着向问柳开口。 结果等了半天对方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宇肆懿只得主动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呃!”向问柳犹豫着道:“你跟昨晚来我们家的那些人,究竟什么关系?” 宇肆懿沉吟半晌,实在是被迫卖身什么的这种事说出来着实丢人,他又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向问柳挑眉看他,“很难回答?” 宇肆懿艰难道:“……倒也不是。” 向问柳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示意他继续。 宇肆懿心里一叹,看来是忽悠不过去了,干脆原原本本把自己是怎么被迫做了下人的事说了,他还以为会看到好友跟他一样义愤填膺,结果对方听完却是笑个不停。 宇肆懿木着脸看他:“……”交友不慎! 向问柳忍着笑,继续问:“那你知道他身份吗?” 宇肆懿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我只听他的手下唤过他宫主,这是什么官吗?” 向问柳默默停了动作,“宫主?”居然是月华宫宫主?心蓦地一沉,之后又是一阵后怕。 宇肆懿也能理解对方为何一脸沉重,跟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他也很沉重,“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什么?” 向问柳并没有瞒他,把月华宫的事说了,其实说到底他们也就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宇肆懿咀嚼的动作停了,“月华宫?听你的意思…对方似乎很厉害?” 向问柳声音略沉,“只怕不是简简单单用厉害两字就能概括的。” 宇肆懿垂下眼,“是……吗?” 次日一大早宇肆懿又端着早膳给冷怜月送去,与昨日一样在他敲门之前门就开了。宇肆懿老老实实站在冷怜月身后,没再一直盯着人看。 冷怜月还是只吃了两口,宇肆懿也不知是不和胃口还是他本就胃口小,昨天见他吃得少今天他还特地换个花样,但他卑微的身份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之后冷怜月就出去了。 宇肆懿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他也懒得管,没有危险人物在身边,他一人别提多自在。 宇肆懿给自己买了一包瓜子,一边嗑一边欣赏周边的街道。一条比较宽大的街道边有人在卖艺,旁边围着不少人,宇肆懿也好奇地凑上去看,那些人的杂技在他看来都太简单,很快就没了兴趣。 宇肆懿继续往前走,走到街道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糖画摊子,摊子前围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小孩儿。摊子里的老伯用铁勺搅拌着锅里融化的糖,然后用铁勺舀起一点熬成金黄色的糖浆,按照图案的需要倒在光滑的石板上。 老伯快速的做出一个个形态各异的糖画,小孩子们高高兴兴的接过,打闹着离开了,还能时不时的听见从远处传来的笑声。 “小哥。”做糖画的老伯叫了宇肆懿一声,“喜欢的话老头子也给你做一个吧。” 没有开口拒绝,宇肆懿静静地走到了小摊前。 “我看到你在那边站了很久,是喜欢糖画吗?虽然大多只有小孩子喜欢吃,但也有不少大人喜欢的,所以你根本不用不好意思。”宇肆懿听着老伯的絮絮叨叨没有接话,老伯也不在意,还是自顾自的说着,也许是年纪大了感慨就多。 最后老伯给宇肆懿做了一只凤凰,他接过拿在手里,看着那金灿灿的凤凰,美丽而高贵,透明的色泽非常漂亮,但一碰就碎。 宇肆懿递过去几个铜板,老伯收下了,在他离开之前老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人再会隐藏,看他的眼都会有迹可循,他可以掩饰得很好,但是骗永远只能骗到相信他的人。” 宇肆懿拿着凤凰走在街道上一口没吃,越走巷子越小,人也越来越少,他拐进一个无人的胡同,扫了一眼手中的凤凰,举起,扔掉……凤凰的身体支离破碎,抬脚踩了上去,“嘎吱”脆响,似悲鸣。 他讨厌吃糖,尤其讨厌糖画! 他不记得三岁时抛弃他的女人是何模样,但他永远记得她递给他的糖画,让他等在街边,然后再无踪迹。如果不是她的抛弃,他如何会经历之后痛苦的三年,当时的他那么小她怎忍心! 宇肆懿送完早点,同冷怜月打完招呼就走了,他跟向问柳约好了今天出城去转转。 宇肆懿在凤来楼前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向问柳,他走上前,“我说向兄,你这是做贼去了?”只见向问柳眼下淤青,一看就没睡好,“还是采花贼?” 向问柳直接拿扇打了他一下,“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不骂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是因为我不想把自己一起骂了!”说完还捂嘴打了个呵欠。 “那你昨晚是去哪儿风流了?”宇肆懿打趣道。 两人边走边聊,向问柳道:“我倒是想,可惜不是。” “哦?”宇肆懿侧头打量他,“难道真是做贼?” “……我就不能什么都没做?” “呵呵。” 宇肆懿抱着包瓜子嗑着,啧了啧嘴,吐出瓜子壳,接着又扔进嘴里一颗,向问柳觑了他一眼。 宇肆懿注意到他的眼神,“要吃?”说着把纸包递了过去。 向问柳用扇子推了回去,“……真是谢谢你的好意。” 宇肆懿挑了挑眉,“向公子真不要?这可是在下亲自制作,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向问柳把纸包抢过来,伸手进里面拨了拨又还回去,“宇兄,这也是在下特别制作,别无分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宇肆懿看着手里的瓜子嘴角一阵抽搐,只见本来颗粒饱满的黑瓜子全变了颜色,抬手把纸包扔了。 胡同里一只老鼠跑了过来,凑近纸包嗅了嗅,然后毫不犹豫的吃起来,片刻之后老鼠就倒在地上“吱吱”乱叫,开始不停抽搐,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两人走出城跨过官道,走向树林之外的小路,路边的杂草中熙熙攘攘的开着各色小花,宇肆懿弯腰摘了一朵捏在两指之间转着。 两人走了一段就看到前面的河边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窃窃私语,而人群外居然站着冷怜月和两姐妹。 宇肆懿和向问柳对视一眼举步走了上去。 宇肆懿凑到冷怜月跟前狗腿道:“您怎么也在这儿?” 冷怜月瞥他一眼,“路过。” “……”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越过人群走到前面,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男子的尸体。 向问柳皱了皱眉,走到尸体前简单的查探了一番,宇肆懿问道:“这是?” 向问柳摇了摇头,站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名,“你们有没有人知道这是谁?” 众人相互望了望,最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他有点害怕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我见过他,他是城中绸缎庄老板的儿子,名刘希,这个人……”说到这里小伙子就停住了。 “他怎么了?”宇肆懿看了眼刘希的尸体又看向小伙子。 但是那小伙子只是摇头,无论宇肆懿和向问柳怎么问,就再也不肯多说,最后直推脱自己还有事穿过人群跑掉了。 宇肆懿同向问柳对望一眼,无奈一耸肩。 没过多久就来了几个家丁把刘希的尸体运回了城,围着的村名们也就散了。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的身边,腆着脸道:“冷宫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城。”冷怜月都没看他一眼,说完就和两姐妹消失在了河边。 “……” 宇肆懿走到呆愣的向问柳身边,一掌拍到他肩上,向问柳回神道:“这样的轻功也太……” “管那么多,反正咱也不会”宇肆懿一偏头,“回吧。” 两人到城门口就看到冷怜月等在那里,宇肆懿简直受宠若惊,三人一起进城。 “怎么没见到双胞胎?”宇肆懿问道。 冷怜月:“她们去查那个刘希了。” 向问柳好奇,“冷宫主查他做什么?” 冷怜月瞥他一眼,“你是……那个向白的儿子?” “……”向问柳一噎,原来是才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么? 宇肆懿暗自偷笑,他却是没期待冷怜月会回答这个问题。就冷怜月这个人,做事全凭心情,明明作为一宫之主只要坐着让人把需要的呈上就行,但他偏偏喜欢自己在外走动,说他有目的吧,看起来又不像,说没目的吧,宇肆懿却完全不信! 三人走过一条街道,就见思羽思缕从对面走了过来,姐妹二人走到冷怜月面前抱了抱拳,“公子,已经查到了。” 冷怜月轻嗯了一声,“带路。” 思羽思缕带着三人走到另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上,不远处的绸缎庄前传来妇人呼天抢地的哭声,一个门面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人的脸上都是唾弃和鄙夷的神情。 几人走上去,只见绸缎庄门前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跪在地上哭天抢地,身后跪着两个丫壞,前面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旁边还跪着几个类似家丁的下人,妇人边哭嘴里还一边喊着:“儿啊,我的儿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你就走了?娘就你这一个儿子,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你让娘怎么活啊?” 妇人一边啜气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后面的丫鬟则在旁劝慰着妇人,但妇人显然不领情,一巴掌就扇到一个丫鬟的脸上,一脸的狰狞,“死的是我儿子,你们少在那假惺惺。”妇人颤抖着站了起来,伸长手指一个一个的指着周围的人,脸都扭曲了,“我知道,你们平时都巴不得他死,说不定就是你们害死我儿子的!”骂完回头看到跪在地上的另一位丫鬟时,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举起手就要打下去。 向问柳剑眉微皱,身形一闪就到了妇人身前,举起折扇挡下妇人的手,“三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该牵怒旁人。” 三夫人转过头,睁大哭得红肿的双眼瞪向来人,看清那张脸时她却一下消了气焰,“原、原来是向公子。” 向家大公子,只要是这封城的人就无人不识得。向家更是拥有遍布九州的大小医馆又兼做药材生意,家族势力不容小觑,不是他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打扰了大公子逛街的雅性实在有愧,民妇只是痛失爱子才会有失分寸,还望不要于民妇计较。”三夫嗫嚅道。 向问柳没吭声,放下折扇没再去理会三夫人,走到那个明显有点吓到的丫鬟面前,弯腰把人扶了起来,“姑娘无碍吧?” 宁霜看着眼前面带微笑温润如玉的俊秀脸庞,脸有点泛红,微垂下头,轻声说了声无碍。 “那便好。”向问柳放开扶着人家的手,回身过来蹲到尸体旁,用折扇挑开遮住尸体的白布,刘希面色犯青,已经浮肿的尸体浮现在众人面前。 三夫人看到自己儿子惨死的模样又是一阵痛哭,她没有上前阻止向问柳的动作。 周围的人看到了尸体一阵窃窃思语,表情里没有一点同情,大多都是鄙夷甚至幸灾乐祸。 宇肆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听完周围人说的话他算是有点明白为何河边那个小伙子不敢多言了,看来这个刘希不怎么讨人喜欢呐。 宇肆懿到向问柳旁边蹲下看着他检查尸体,“可有发现?” “先前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这里人太多无法仔细检查。”向问柳边说边把白布盖回尸体身上,站起身走到三夫人面前,“把尸身抬到内室去吧,我得仔细查查才能找出线索。”随即朝地上的家丁挥了挥折扇,家丁即刻领命把尸体抬进了绸缎庄的里面。 “多谢大公子,还望大公子能替民妇找出凶手,替我儿讨个公道。”三夫人朝向问柳行了个礼。 向问柳没说什么,叫宇肆懿在外稍等就走了进去。 宇肆懿走回冷怜月旁边,“那个三夫人怎么就那么肯定他儿子是他杀?难道就不会是自杀或者意外?” 思羽开口道:“那个刘希是个纨绔子弟,活都活不够怎么会想死?至于意外,他的尸体腰身上缠着绳子,有谁意外的时候还会给自己绑圈绳子?” 宇肆懿沉吟,“嗯……” 冷怜月直直朝斜对面的茶楼而去,宇肆懿看到赶紧跟上。进到茶楼,几人在二楼找了个可以看清对面绸缎庄的位置坐下,思羽思缕站到冷怜月身后。宇肆懿要了壶上好的茶和几叠点心,喝着等向问柳那边的结果。 冷怜月拿出杯子喝水,并没有用茶楼里的。 宇肆懿见到他的杯子却是大吃一惊,又看到他拿那杯子喝水更吃惊,他差点伸手去拦,还好很快反应过来才没付诸行动。 似乎并没有问题?宇肆懿看了半天也没见冷怜月有什么不良反应,难道他那天看到的是假的? 宇肆懿忍不住问道:“冷宫主,你用这月光杯喝水,不会喝出问题吗?” 思缕忍不住啐他,“你才有问题!这龙凤月光杯对天下人来说都不是好物,但对我们宫主来说却是有益。” “……”宇肆懿暗自腹诽,这冷怜月究竟是个什么构造?把毒当水喝,跟个怪物似的。不过知道对方只是拿杯子喝水他也就放心了,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就行。 宇肆懿还想再问什么,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一扫而过,抬头朝旁边雅间望去。只见一金冠束发身着蓝色锦衣的青年独自喝着茶,一看就非富即贵,也就二十多的样子,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双目锐利似鹰炯炯有神。 男子注意到宇肆懿打量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 宇肆懿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一个时辰过去,宇肆懿终于看到向问柳从绸缎庄走了出来,向问柳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似在思考什么。宇肆懿挥手叫了他一声,向问柳抬头看了他一眼,收好手帕抽出腰间玉骨折扇慢慢踱了进来。 宇肆懿招呼着向问柳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怎么样?” 连续喝了三杯茶,向问柳换了口气才说道:“这个绸缎庄老板的独子家底殷实,从小侍宠而骄嚣张跋扈,长大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得罪的人何其多,死了也不冤。” “那还查什么?既然该死,凶手也算为民除害。” “……没有谁有资格轻易去结束别人的性命!” 宇肆懿笑道:“你这话真不像一个江湖人会说出的。” 向问柳也懒得反驳,说起刘希的死因来,“我检查死者发现他后脑有被钝器击打过,但并不致命。身上有多处划伤,死因是窒息而亡,眼睛冲血,肺部和肚子有积水,鼻腔里发现一种深水处的水草,是淹死。在尸体身上发现有多层捆绑的痕迹,但是发现尸体时身上却只看到一圈绳索,尸身已经浮肿,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前天傍晚时分。” “死了一天多了,他们家里就没人发现他失踪?” “我问过三夫人,她说前天傍晚他儿子就出去了,以为是去花街柳巷寻欢做乐,他之前也曾经常流连欢场数日不归,也就不曾怀疑过。” “死者身上有挣扎痕迹吗?”宇肆懿问。 “腰上有捆绑后拉扯过的痕迹,除了脑后的顿器击伤,再没有其他争斗痕迹。”向问柳说着看了看天色,已经午时了。 “你说有人都要死了还不挣扎还击的么?除非……” “除非是无力挣扎,或者已经昏迷,这也就能解释他头上的伤了,他应该是被人击昏,然后投入江中。”向问柳说完朝宇肆懿投去略带审视的目光。 宇肆懿坐在一边一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却是没注意旁边人的目光。这件事还是有很多让人不明白的地方,就算人昏迷着被带到水里,窒息的痛苦也会让人醒来,不可能不挣扎,还有腰上的捆绑痕迹,快夜晚了,那个刘希为什么会出现在江边,是自愿去的?还是被挟持的? 这时雅间那名蓝色锦衣青年突然走了过来,朝向问柳抱拳道:“向公子,久仰大名。”声音低沉悦耳。 宇肆懿听到陌生的声音回过神。 向问柳看着眼前出现的男人,他可以肯定不曾见过对方。这个男人一出现他就感到一股相当大的压迫感,男人身上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却怎么都让人看不透。 “不知尊驾高姓大名,在下向问柳,不知何事?”向问柳抱拳一揖,语调不急不余不卑不亢,说话时暗暗打量对方,做着评估。 “在下萧絮,不知有没有那个荣幸可以请几位吃个便饭?”萧絮淡笑着道。 萧絮?向问柳拧了拧眉,说起萧这个姓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皇族,这人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可萧絮这个名字他却从未听过,皇族中也没有此人,除非是什么不受重视的旁支没在人前出现过,但也有可能对方根本没有报真名。 江湖和朝廷素无来往,而这人要真是皇族之人,还真不是太好办。 心中思绪万千,表面却是不显,向问柳委婉拒绝了萧絮的邀请,“多谢萧公子美意,只是我等还有事待处理,等事情办妥在下自当请萧公子好好喝一杯,以尽地主之谊。” “现在正是用膳时刻,反正向公子也得去。而且萧某早就对向公子仰慕已久,还望能给在下一个结交的机会,用完膳才能更有力气做事不是?”萧絮嘴角一直挂着笑,说话也很客气,但就是让向问柳觉得不容反驳。 “吃饭啊,正好肚子饿了,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不等向问柳开口,就听宇肆懿轻快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 “还是这位小兄弟倒是爽快,不知尊姓大名?”萧絮这才向宇肆懿投去一眼。 “宇肆懿,太行剑派弟子,无名之辈罢了。”双手抱拳给自己做了个介绍,宇肆懿嘴角一勾,伸手到冷怜月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冷怜月冷公子。” 萧絮朝冷怜月点头,“幸会。” “走吧。”这话是对宇肆懿说的,冷怜月起身就往外走去,是一点不给萧絮面子招呼都没回。 “爷,这人……”子佑开口道。 萧絮抬手打断了手下要说的话,抬步跟上。 见人走远,向问柳转过头看着眉开眼笑的宇肆懿,“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你怎么还答应跟他一起吃饭?” 宇肆懿抬手拍了拍向问柳的肩膀,“我说向大公子,你好歹也是向府的少主人,不就吃个饭而已,你还担心他能吃了我们不成?他真要想动什么歪脑筋,有冷宫主在你觉得他能讨着便宜?再说,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凤来楼的菜可不是我想吃就能吃到的。” 向问柳还是觉得很不妥,可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宇肆懿说得确实不错,对方要想在饭菜中动手脚也还有他,而且他们这群人,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动手的必要! 宇肆懿在桌上放了几块碎银就搭着向问柳的肩膀把人勾着往外走。 几人进入凤来楼,小二领着到楼上雅间,一边台上狴貅香炉里冉冉冒着烟雾,进门就闻到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桌上已经备好了一桌酒席,看来早有准备。 “各位请。”萧絮邀请三人入坐,等大家一落坐,旁边站着的侍女立刻上前给四人倒酒。 萧絮端起面前的酒杯,“这醉清风可是难得的好酒,酒不烈,味甘淳,陈香,最主要是其喝下之后所品出的味道因人而异。三位不妨一试。”眸中温润而带着笑。 向问柳一惊,醉清风,酒中圣品,似酒非酒,味道是极品,听说每个喝的人品出的味道都不同,最重要的是这酒虽不烈,喝到一定量却会让人产生飘飘欲仙之感,甚者会出现幻觉,分量因人而异,也就让人难以掌握。也可以说是毒,虽不伤身,这却比喝醉更让人难以自处,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真想好好研究一番。 宇肆懿不着痕迹地扫了萧絮一眼,“醉清风?在下还从来没试过,多谢萧兄招待。”说完举杯一饮而尽,“果然好酒。”喝完还咋吧了下嘴,旁边侍女过来把空杯续上。 “宇兄真性情也,干。”说完,萧絮举杯,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顿生一股豪气。 萧絮暗中观察宇肆懿的反应,暗道:这个宇肆懿是真不知醉清风为何物,还是假不知? “宇兄。”向问柳有点担心的看向宇肆懿,他也是第一次见这醉清风,只听他爹提过是逍遥谷独有。都道“醉若浮生,不过一清风”,逍遥谷那个地方,传言是男人梦想的天堂。而逍遥谷真相为何,却无人知晓。眼前这人却有醉清风,难道跟逍遥谷有关联? 宇肆懿没在意向问柳的担心,见他面前的杯子还是满的,道:“怎么不喝?我可知你也是好酒之人。”伸出手在向问柳的杯子上弹了一下。 “莫非向公子是嫌萧某的酒不好?”萧絮状似随意地瞟了向问柳一眼,可那随意一眼中的蔑视向问柳却看得清清楚楚。 向问柳打开折扇随意的扇了扇,勾起嘴角,“萧公子的酒当然是极品,在下又岂敢嫌弃。”收起折扇置于一旁,端起酒杯,“萧公子美意,岂敢辜负。”举杯一饮而尽。 “向公子果然痛快!这酒诸位喜欢就好。”萧絮望向向问柳的眼神多了一丝兴味。 冷怜月对于旁边三人间的暗潮汹涌视若无睹,他看向杯中的醉清风,本来平静的杯面忽然荡起波纹,他放下没怎么动过的筷子,眸中闪过不快。 她们怎么来了…… 第3章 冷怜月突然起身离席,三人朝他看了一眼,都默契的没出声挽留。 有人离席这餐饭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萧絮垂了垂眼,“今日能与两位结识,萧某算是没白来封城一遭,既然膳已用完,酒也喝了,那么萧某就不打扰二位了,就此告辞。” 宇肆懿和向问柳也假模假样的回了两句,互相道别,无比客气。 萧絮先行离坐,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二位…祁家堡见了。” 宇向两人对视一眼。 冷怜月房中突然出现两抹身影,又是两名妙龄女子,和思羽思缕唯一的不同只有服饰颜色,她们为蓝,两人低头齐齐跪下,“丁然(丁柯)拜见宫主。” “什么时候我做事要你们来提醒了?”冷怜月淡淡道。 二人均是一惊,“属下不敢!” 两枚金针同时没入二人胸口穴道,两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小惩大诫,七日后我会替你们解除,起来吧。” “谢宫主。”两人起身,动作有点迟缓,垂首立在一边候着。 冷怜月问:“琴姨派你们来所为何事?” 丁然道:“护教命我二人保护宫主安全。” “保护?如果连我都不是对手,你们又有何用?” “……”两人答不出,整个月华宫怕也再找不出一个武功能胜过她们宫主的了。 感觉外面有人接近,冷怜月手腕微抬门便开了,门外正站着宇肆懿和向问柳。 二人进屋便看见站在一旁的两姐妹,并不似一般常人的服饰,又是一对双胞胎。 宇肆懿忍不住腹诽:难道这月华宫里全是双生子?抬步上前刚想同冷怜月说话,眼前突然一黑,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他甩了甩头,眼前浮现出一些似真似幻的画面,耳中也飘进许许多多淫言秽语。 “小宝贝,姐姐们可最喜欢你了!” “来,宝贝儿把这吃了,这可是好东西哦,能让你永远都这么可爱……” “别怕哟,虽然会有点痛,但是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想得到一样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呵呵……” “姐姐们是不是对你很好呀?你看,你现在多可爱啊——” “姐姐们会好好照顾你……” …… 全都是一些形形色色的人,脂粉的香气,无法逃脱的束缚,还有似把人骨头搅碎又重组的疼痛,实在太痛苦了……很痛很痛……痛得想死,但他却连死都做不到,那些人绑着他,往他嘴里灌入能使人保持神智的药,他只能睁着眼忍受一切身体上的折磨…… 娘,你为什么要丢掉懿儿?她们全是坏人,我好怕!好怕!……好……怕…… 宇肆懿眼底刹时浮现一层血色,他往前跨了一步,抬手一挥:“滚!” 向问柳发现他动作的异常忙上前阻止,刚搭上他的肩就被甩开,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向他攻来。 向问柳觉得奇怪,当看清宇肆懿的眼才明白过来他现在根本陷入了幻觉,而且还是犹如噩梦那种! 他也不敢下重手,只躲着宇肆懿的招式,一边试着想唤醒他,可宇肆懿似完全听不见他说话般,只是满脸凶狠的朝他打来,毫无章法,纯粹就是靠蛮力的拳打脚踢。 向问柳一不小心就被打了一拳,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这还真是半点力都没收啊!他动作迅速地绕到宇肆懿背后从后抱住他的手,宇肆懿被制住挣扎得厉害,而且更加暴躁。 向问柳朝旁边看戏的三人看去,艰难道:“你们谁出手给他点个穴?” 两枚金针飞出,宇肆懿身体一下软了下去。 向问柳松了口气,把人扶到床上开始把脉,果然不出他所料,宇肆懿的脉象乱而快,明显是受了醉清风的影响,不过还好对他身体似乎并无影响。只是他对醉清风知之甚少,也不知宇肆懿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向问柳起身走到冷怜月旁边,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他看到冷怜月就犯怵,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过。 冷怜月问道:“如何?” 向问柳抱拳回道:“宇兄已无大碍,冷宫主无需担心。” “担心?他只要别给我惹麻烦就行。”冷怜月道,“他何时会醒?” “你那针下手不重,两个时辰左右就会醒了。”向问柳说完见没人再搭理他,抱了抱拳就出去了。 不到两个时辰宇肆懿就醒了,睁开眼时还觉得有点懵,他怎么躺到床上了?他记得那个萧絮走后他就跟向问柳到了冷怜月的房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但具体细节又很模糊,再然后就没印象了。 “我这是怎么了?”宇肆懿揉着太阳穴走到桌前,冷怜月坐在那里,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送进嘴里润了润喉。他发觉身上也没什么不适,就像只是睡了一觉。 冷怜月微偏过头看他,淡淡吐出三个字,“醉清风。” 宇肆懿抓了抓脸,“难道我昏迷是因那酒?我…喝醉啦?不可能啊,那萧絮走的时候我都还清醒得很。” 敲门声响起,宇肆懿只得先去开门,门外是向问柳,看到宇肆懿醒了他明显松了口气。也没进去,他站在门外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宇肆懿摇头,“正想问你,我怎么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还不是你自己贪嘴,乱喝东西没喝出个好歹来都是你命大!”向问柳把“醉清风”为何物解释了一遍。 宇肆懿这才了然。 “我当时神志不清的时候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吧?说胡话没?”宇肆懿小心问道。 提到这个就来气,向问柳捞起袖子给宇肆懿看手臂上的乌青,“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宇肆懿一脸讪讪,“……我打的?” 向问柳放下袖子一脸没好气,“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你当时见到人就打,还不讲招式,真是蛮人!” 宇肆懿也不知咋解释,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站在人门口聊了好一会儿,他拉着向问柳往外走,以前的事他不想提干脆转移了话题,“你一下午都干嘛去了?那绸缎庄的儿子死因查得怎样?本来还打算下午去河边看看的,被那个萧絮一搅合正事都给耽搁了。” “这能怪得着人家?到底是谁……” 两人斗着嘴走远了。 “你干嘛对这事这么上心?”向问柳实在琢磨不透宇肆懿的想法,“以前也没见你关心过这等闲事。” 耸耸肩,宇肆懿无所谓似的答道:“纯粹好奇。” 向问柳翻了个白眼,“信你才有鬼!”也没再多问,“先前我出去调查了一些刘希的事,发现他死前几个月有很怪异的地方,询问三夫人她也是吞吞吐吐,明显是在替他儿子掩饰什么。我很少关心城里的事,一直以为她儿子只是顽劣,也没见其做出什么伤天害里的事,这么看来恐怕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不是没做,而且做了都被掩盖了!” 宇肆懿沉思,“这么看来,要找到一些知实情人也不容易了,三夫人身边的人你查过没?” “那些下人估计早被警告过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算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宇肆懿听完并没觉得意外,“这封城好歹是你的老巢,这出了事儿,你是不是该上刀山下油锅义不容辞?”语气里充满了不怀好意。 向问柳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想干嘛?” “嘿,对你来说很简单。你的红颜知己多,知道你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宇肆懿笑得眉眼弯弯,“记得早上被你从三夫人魔爪下救出来的那个婢女么?” 向问柳收好折扇莞尔一笑,“你这主意倒也不错。” “那就看我们谁先查出真相!” “行!”话落,两人互击一掌。 “你可得好好加把劲,上次被你整得那么惨,要是这次你栽到我手里……” 向问柳打开折扇摇了摇,一副纨绔样,“我你就别费心了,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两人分开各自行动。 城里的夜晚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有所变化,该热闹的还是热闹,该乐不思蜀的还是乐不思蜀。 空中无月,一个黑色身影快速的闪进一处人家的后院,来到一间屋子之外,屋中的烛光印出一个女子的影子在门上。 宁霜双手撑着下巴,有点出神的想着什么,突然扬嘴羞涩一笑,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面如芙蓉。 向问柳推门而入,宁霜听到声音一惊,转头就看到是刚才还在心中思念的人,一下站了起来,微垂下头,脸上含羞带怯,“原来是向公子,不知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向问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这样利用一个人,似乎……不太厚道,“呃!”轻咳了一声,“在下其实是有些问题请教姑娘。” “请教不敢当,公子叫我宁霜就可以了,白天宁霜还没来得及多谢公子解围。”宁霜说着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请坐。”说完给向问柳倒了杯茶。 向问柳颔首道谢,“宁霜姑娘应该猜得出在下的来意吧?” 宁霜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有些黯然,“公子是想问少爷的事吧?” “嗯,不瞒你说,在下是想请问你可知你家少爷在死前是否有得罪过谁?或者有什么与平时不同的地方?” 宁霜把手放到桌上,“少爷是一个纨绔子弟,每天只知吃喝玩乐,私底下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三夫人在背后帮他善后。月前他又强抢了一名女子,新鲜感一过他就把人家抛弃,那时那女子已经身怀有孕。记得那个女子有一个很爱他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后来还曾找上门理论过,可惜那些普通人又岂是三夫人的对手,最后被乱棍打了出去。” 向问柳皱眉不发一语。 宁霜继续道:“这不过是刘希做过最寻常的一件事,还有更多的可比我说的龌龊一百倍,像我们这些在刘家做丫鬟的,只要稍有姿色,都逃不过他的魔掌。” 宁霜的语气平淡,似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不知不觉向问柳眼中带了抹同情之色。 宁霜双手相握搅得死紧,咬牙继续道:“我也曾被刘希侮辱过,我家很穷,被卖进刘家根本无依无靠,刘希知道我不能拿他怎么样,更是变本加厉的折磨我。”说到这里,宁霜身体开始发抖,突然双手一暖,宁霜有点惊讶的抬头看向向问柳,眸中泛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向问柳轻轻一叹,“不该让你回忆那些不好的事。” 宁霜抽出手,抬手擦了擦眼,淡淡道:“向公子,你可折煞我了,你何需感到抱歉。” 向问柳看着她认真道:“你是一个好姑娘。” 宁霜抬头看着他,柔柔一笑。 宇肆懿等冷怜月用完早膳,站在一旁又扭腰又扭脖子的,动了动手腕,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我们该出发了,可不能让问柳那家伙抢了先。” 冷怜月看着他,“我们?” 宇肆懿一噎,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人家的仆人,哪有资格让主人帮忙。不过……宇肆懿转了转眼珠,“你看我是你的人吧?这件事背后要是有危险,我武功又差,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杀了,那不是等于你的人被别人给动了?你能忍?” 冷怜月冷呵一声,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帮你也可以,以后思羽的事也由你负责。” 宇肆懿:“……”这还嫌他这仆人活太少了? 两人很快来到城外发现尸体的河边,除了一些半大不小的鹅卵石再无他物。 宇肆懿不禁感到气馁,“这人是死在哪儿的?”两条英挺的眉拧得都快打结了。 “上游。”冷怜月瞥了眼水面说道。 “上游?” “尸体是在这里被发现,人已经死了一天多才从水里被冲上岸,那死亡的地点毕是在离这儿稍远的上游。” 宇肆懿恍然大悟,“而且从这里上去人烟稀少,还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两人继续往上游而去,走了许久还看不见头,宇肆懿有气无力道:“这样走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冷怜月扫他一眼,在宇肆懿完全没反应过来时抓住了他肩膀。 宇肆懿只觉眼前一花人就离了地,惊得差点叫出声。耳边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周围景色全都变成了一条条倒退的线。 等两人停下时宇肆懿差点摔倒,他整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羡慕道:“要是我有这么好的轻功就好了,打不过还能逃。” “想学?” 宇肆懿睁大了眼,“可以吗?”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冷怜月转了转手中的金针,“我有条件。” 宇肆懿一听就蔫儿了,“还有条件?什么条件?” “暂时想不到,想到再告诉你。” 宇肆懿:“……”怎么感觉又是个坑? 为了学到这样神奇莫测的轻功,宇肆懿狠心一点头应了,要死反正也是以后的事儿,先学到再说。 冷怜月:“我本身的这种轻功你学不了,我可以教你跟思羽她们同样的轻功。” 姐妹花们的轻功也是神乎其神了,也没差,宇肆懿点了点头,然后等着对方教他。 结果…… “你不是要查线索?那地方估摸着就在这附近了。”冷怜月说完先迈步往前走去,脚下坑坑洼洼的有不少比较大的鹅卵石,他双脚驶于其上却十分稳当,似临空而行。 “……”宇肆懿只得跟上。 冷怜月停下来扫了一眼周边及膝的杂草,“你去看看。” 宇肆懿依言去周边的杂草中搜寻,当走到一片明显有被压倒过的杂草前时,看到了一些干涸的血迹,“果然是这!”蹲下身小心地扒开草丛,在里面又找到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上面沾满了血,甚至还能依稀看见指印。 宇肆懿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前面是一片树林,周围杳无人烟,“那二世祖大晚上的没事干跑这里来做什么?” “谁知道。”冷怜月转着金针往河水边走去,在快接近河水的地方停下,“这里有拖拽的痕迹,杀个人还用那么麻烦的手法。” 宇肆懿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地上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还好这两天没有下雨,不然这些痕迹怕是早被冲刷干净了。 宇肆懿直起身,“我大概知道凶手是怎么杀人的了,先前我跟问柳就有过这种推测。但是这推测还差了一步……” “深水。”冷怜月接道。 “没错!”宇肆懿道,“杀人者必是从江心将人投入河中,为了防止对方醒来后逃脱,必定还会在他身上绑上重物。而一个普通人要把完全昏迷还绑着重物的人带到江心,是很难做到的,必然要借助外力。”他看了看周围,“这里一看就没有人烟,该是有预谋的作案,凶手必然是早早就把船准备好放在了这里。” 宇肆懿皱了皱眉,“这刘希平时为人恶霸,仇人定不少,这凶手的范围就有点广了。但是普通人杀人也要有勇气,还有刘希家很有钱,一般人得罪不起,要是只是受了点小委屈也不会激烈到要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必然是最近刘希做了什么欺人太甚的事,只要查明白,大概就可以知道是什么人所为了。” 冷怜月听完,抬了下手,丁然丁柯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二人面前,“你们去查。” 天色渐晚,初春的季节依然还是昼短夜长。天边金乌斜斜的倾照着大地,片片金光撒在水面,流动的河水不断荡漾出波纹,扬扬洒洒的把那已经不再温暖的光芒折射到空中,照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坠在地上。 两人准备回城,走了一会儿却见到树林之后飘起几缕青烟,宇肆懿停下脚步看着远处。 “怎么?” 宇肆懿微垂下头,沉吟道:“也许我们有什么地方想错了也说不定。”又抬头看向远处青烟。 注意到宇肆懿的视线,冷怜月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宇肆懿看了看天色,“明天再说吧。” 冷怜月无所谓,“我把轻功使一遍,你学会后用着回去。”说完,雪白身影消散,一个白色虚影以一种相当快速而奇特的身法向前掠去,双脚虚进虚退,时虚时实,时淡时续,只见一路虚虚实实的白影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又在前,最后只见白色影子一闪,便回到宇肆懿身侧,如果不是如墨的发丝还在飞扬,真的会以为先前所见只是幻影。 宇肆懿瞧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完全没看清。” “……”冷怜月睨他,“我放慢了一半的速度。” 宇肆懿苦笑,“冷宫主,我们武功修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你一半的速度我眼力也是万万不及!” “……” 凤眸微垂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冷怜月才以宇肆懿能看清的速度重新演练了一遍步法,这时宇肆懿才真正看清这套轻功步法的复杂程度,每一步的方位,还有相当刁钻的角度,一套步法走下来,以宇肆懿的记忆也只记住了一半。 “走一遍。”演示完冷怜月轻轻落到路旁一棵树的顶端,树叶都没晃动一下。 “……就演示一遍啊?”报怨也不敢大声,宇肆懿已经习惯屈服在冷怜月的淫威之下,仔细在脑中回想刚才看到的繁琐步法,开始练习。 迈步,转身,回旋,进退,侧身……虽然步法有些迟缓,有时候踏错两步,有时候双脚|交替的时候没注意摔一下,总体来说,这么复杂的步法第一次练能记住一半他基本还算是不错的……吧?显然觉得不错纯粹只是宇肆懿自己的想法。 “还有后三十七步。”冷漠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宇肆懿没站稳一个踉跄。 “……我就只记住了一半。” “……”冷怜月在考虑要不要反悔不教了,没见过这么笨的。跳下树,抓起宇肆懿飞身一跃就消失了。 一大早向问柳便兴奋的来到了凤来楼,刚进大门就看到宇肆懿坐在大厅里用膳,那吃东西的架势,还是一样的风卷残云。 向问柳走到桌前坐下,取出双筷子夹了个小笼包送进嘴里。 “看你这脸笑得都快开花了,是不是查到什么?”宇肆懿嘴里塞着东西,话说得含含糊糊。 向问柳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是有点收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宇肆懿挨近向问柳,笑得一脸暧昧,“老实交代。” 向问柳一笑,“这个嘛。”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停住,“就不告诉你。” “……”宇肆懿不屑的嘁了声。 “吃饱了就走吧。” 宇肆懿把最后的包子扫进肚子,起身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餐盘,上面是一蛊冒着热气的虾仁粥。 向问柳拿起桌上折扇起身随着宇肆懿上楼。 二人进到房里,宇肆懿把餐盘放到桌上,给小碗里添满了粥放到冷怜月面前,两人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聊了起来。 向问柳道:“我问了三夫人的丫鬟,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事情。” “你是打算把线索都告诉我?不怕我比你先查出来?” “当然,公平起见你也得把线索告诉我。”他是那种会吃亏的主吗? 宇肆懿啧了声,双手搁到桌上,“那三夫人的丫鬟说了些什么?” 向问柳把从宁霜那里打听来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那个被抛弃的姑娘跳河自杀了。那姑娘死后,她未婚夫曾找过三夫人,大闹了一场,他想讨公道,最后却被毒打一顿,他家里条件不好如何斗得过三夫人?这件事最后还是被三夫人给压了下去。 “……那这未婚夫就很有嫌疑了。”宇肆懿道,“既然这线索是你查出来的,那你就负责去那男人家里走一趟。还有,昨天我们找到了刘希的死亡地,我推测他是被人绑了重物后扔到水中。” 向问柳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在死者鼻腔里有深水的水草,这样很多问题也就说得通了。”扬了扬眉,“你确定就让我一个人去找那男人?要是他就是凶手,那你不就输定了?” 宇肆懿无所谓地笑笑,“要真是这样,我愿赌服输。” 向问柳问道:“那你呢?” “我打算再去刘希死亡的地方看看。” “那好,我们分头行动。” 向问柳来到城郊一间陈旧的房屋前,房子不大,他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当门内之人看到站在外面的向问柳时,脸上明显闪过一抹错愕。 “向公子,不知到寒舍所为何事?”开门之人是个青年,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棉布衣衫,面容憔悴,身形有点瘦弱。 屋内没有什么家具,向问柳坐到桌前,青年给他倒了杯水,也在一边坐下。 向问柳端起水喝了一口,抬首看向屋子的主人,“李子楼,绸缎庄老板的儿子刘希前日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河里,这事你知道吗?” 说完这话向问柳便不动声色地观察李子楼的反应,发现在他说出刘希死亡的时候,他除了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之后便一直很平静,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心虚,这倒让他有点猜不透。 “他死了又如何?与我何干。”李子楼微垂下头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问柳继续道:“这样的人,也算死有余辜吧?” 李子楼这才抬头看他,“真可惜没能亲手杀了他!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向问柳瞥他一眼,“哦?你不觉得他死得太过诡异了吗?” “诡异?”这时的李子楼脸上已不复原来的平静,“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死了都是全天下的福报!我想大公子今日到访,不是就为了找李某寒暄的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向某此次前来就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李子楼:“跟刘希的死有关?” “确切说你嫌疑最大!自己的未婚妻被人侮辱致死,相信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愤怒。我还了解到刘希死亡当天你都不在家,那么…你去了哪里呢?” “向公子认为我去了哪里?”李子楼勾起嘴角,“我是很想杀了他没错,这样禽兽不如的人,死不足惜!” 向问柳瞟了眼院里的渔网,眼中饱含深意,“事实就摆在眼前,还要狡辩吗?” 李子楼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院子里挂着的渔具顿了顿,随后轻笑了声,也不再做什么辩解,慢慢道:“刘希确实是我杀的。” “当我跟燕儿就要拜堂的时候,他带人来直接把她抢走了,你懂那种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抓走的心情吗?我当时真恨不得杀了他,同时又恨自己无能!” “如果只是这样简单也就罢了,如果那个刘希是真心待她,他肯定能给燕儿过上更好的日子,比起跟着我要好太多。结果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始乱终弃,我居然会相信他会好好待她。” “燕儿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和不知怎么面对我,在被赶回来的第三天就跳河自尽了。” “失去了燕儿,我心里的恨意一天比一天浓烈,而就在那天老天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当时我刚把船收好,刘希就走过来要我载他到一个地方,他没认出我。说来也是连老天都帮我,当时天色已晚,那里就只有我这一艘船,于是我就载着他去了。行了很远,逆流加上天色昏暗,我也不知那是在何处,我趁他不备,用藏好的石头把他敲晕了过去,然后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仍进了水里。”李子楼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这就是全部经过。” 向问柳静静走在回去的路上,本来查出凶手他应该高兴,但现在却一点开心不起来,反而更加迷惘,他不禁怀疑起来,他们誓要追查出真凶是否真的有那个必要? 宇肆懿和冷怜月重新来到昨天的地方,来之前冷怜月又把轻功步法给他演示了一遍,这次宇肆懿聪明的只记下半部分,这样就把所有的步法都记全了。他本来还信心满满的要自己使轻功赶路,结果…最后还是被冷怜月给提溜着带到了这里。 果然学什么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宇肆懿看向树林,此时不是做饭时间没有看到青烟。 那片树林看似浓密其实并不大,穿过树林就看到一个村庄,他们走入村子,村里的人这时大多都在地里干活。 突然出现两个陌生人,村里人多少都有点排斥,甚至更有小孩子拿石子扔他们。 “……”宇肆懿躲过扔来的石头,无奈的看着那些娃儿,他挂起友好的笑凑近那些孩子,“哥哥们只是路过这里,想讨口水喝,没有恶意的。” 冷怜月瞥他一眼,宇肆懿的样子极具欺骗性,很容易使人降低防备,而且特别是在他故意为之时效果尤其明显。 那群小孩子停下攻击,犹疑地看着他,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男孩开口道:“真的?”他应该就是孩子王了。 察觉有戏宇肆懿再接再厉,非常真诚地点了点头,指着冷怜月道:“这是我弟。”冷怜月眯眼看他。 宇肆懿头皮发麻,绷紧了皮继续道:“我们赶了很久的路,口很渴,找了好久才看到你们这个村子,所以可以给我们喝口水吗?喝完我们就走,也不会白喝你们的。”说着从怀里掏出锭银子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你看我们都这么可怜了,帮帮我们好不好?你一看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这个村子本就不富裕,一群小孩子们哪里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加上那个孩子王被夸得有点找不着北,立刻答应了。 宇肆懿又赶紧夸了一句,“小朋友果然心地善良,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冷怜月在旁边看着他忽悠人,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人是个傻的?明明是个表里不一才对。 小男孩带着他们回了家,家里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缝补着什么,妇人看到有人进来,拘谨着站起身问道:“不知两位是…有什么事?” 小男孩立刻道:“娘,他们只是来讨水喝的,大哥哥们都是好人哦。” 妇人犹豫着点了点头,手在身上擦了擦,“两位稍等。”然后妇人就走进了厨房,给他们烧了壶水端出来。 茶壶和杯子都比较陈旧,屋里的摆设也大多都是如此,妇人给他们各自倒了杯水,“两位慢用。”就又重新坐回凳上继续缝补。 宇肆懿坐在桌边,冷怜月一手负在身后站在一旁,就似无比讲究的富贵子弟,即不出声也不愿理会他们,宇肆懿知道他就是嫌不够干净。 宇肆懿端起水喝了一口,状似随意的问道:“不知夫人知不知道这里离封城还有多远?” 妇人答道:“如果走水路,一个时辰就到了。” “那也就不远了。”宇肆懿一边喝水一边在脑中思考着怎么能多套出些话来。 妇人问道:“你们是要去封城吗?” “是的,去那里走亲戚,从没来过所以对路不是很熟。” 妇人淡笑道:“看二位的穿着就知身份不凡,想来二位的亲人也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宇肆懿笑了笑,没有答话。 妇人继续道:“说来,我们这里也有一位姑娘进了城里一位有钱的人家,说不定那家还有可能是你们的亲人呢。” “哦?”宇肆懿似很感兴趣,问道:“不知那姑娘进的人家姓甚名谁?说不定还真是。” 妇人想了想,道:“是封城绸缎庄的老板,好像是姓刘,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怎么出过门,也不知有没有记错。” 宇肆懿闻言眼睛闪了闪。 第4章 宇肆懿又从妇人口中打探出那位姑娘的家,然后就同妇人道了别,按照之前的约定付了钱就和冷怜月离开了。 二人很快找到了那位姑娘的家,茅屋之前的院子里养着几只母鸡,“咯咯咯”直叫。 宇肆懿上前敲了敲木门,很快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长得有点黑,个子也不高,一看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少年看到屋外是两个陌生人,随即防备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宇肆懿笑着道:“请问这里是荷花家吗?”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会认识我姐?” 宇肆懿勾起嘴角,他一笑就是一脸老实相,“是这样的,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是她拜托我们来给你们送些银子。”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方巾打开,里面豁然躺着几锭银子。 少年虽然还是不太信任他们,但也知道他们家穷得也没什么好让人图的,他侧开身把他们让了进去。 冷怜月并没有跟着宇肆懿一起往屋里走,站在院子里等着,院中有一群母鸡悠闲的吃着石籽。 宇肆懿一进屋就看到两位老人,似乎身体不太很好,他礼貌的向两人打了招呼,少年请他坐下。 老爷子不舒服的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的对宇肆懿道,“刚才何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小兄弟见谅。” 宇肆懿瞥了眼旁边一脸不甘愿的少年,原来他叫何圆,这么说来那个姑娘是叫何花,而不是荷花。 宇肆懿摆手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老伯说笑了,何圆是孩子的真性情,谈不上有何得罪之处。” 听到这话,何圆立刻不高兴了,反驳道:“我已经十四岁了,你才是小孩子。” 宇肆懿挑了挑眉,“还真没看出来。” “你!”何圆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还不是一样,有什么资格说我?” 宇肆懿想那可不一定。 何圆嘁了声。 这时老妇人开口了,“你说是何花叫你来看我们的?”略显激动。 宇肆懿一脸真诚道:“是的。”说着把手里的方巾放到了桌上。 两位老人一怔,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眶都有点泛红。老妇人道:“何花过得还好吗?” 宇肆懿别开眼,有点心虚,“何花姑娘挺好的,请二老放心。” 闻言两人都似放了心,喃喃道:“过得好就好,就好……”何圆走上前轻声安慰着两人,情绪并没多大起伏,宇肆懿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 情绪稍稍平复后老爷子叹了口气,“其实也怪我没用,要不然也舍不得把咱闺女卖给别人。知道她过得好,我们也知足了,就是知道刘家在封城是有名的有钱人家,我们才会放心卖她进那里,知道她在那里不会吃苦。” 宇肆懿心道:可未必。 老妇人接着道:“其实还有个原因,我们这个村子从八年前开始就时不时有少女失踪,整个村里有女儿的人家都人心惶惶,大多都是在女儿及笄之后马上就把人嫁了出去,我们也是担心自家女儿遭遇什么不测,所以才……” 宇肆懿不想去评判别人,这样的事太多了。他对另一件事很在意,“你们说村里的少女经常失踪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有人来查也什么都查不出,那些少女就像凭空消失一样。后来甚至有传言说我们村里被人下了诅咒,本来就不富裕的村子因为那些传言更是雪上加霜。” 宇肆懿苦思不得,再问不出什么他就起身告辞了,何圆因二老的吩咐甚是不愿的跟着送行。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身边,看到地上的情况一愣,只见本来活蹦乱跳的母鸡全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何圆也看到了。 宇肆懿一阵无语,指着地上的“尸体”,“它们怎么全成了这副样子?”说着还踢了踢母鸡的翅膀。 何圆:“……” 冷怜月脸上没什么表情,“想试试这种动物的穴道和人有什么不同。” 宇肆懿:“……” 何圆:“……” 还好走之前给人家把鸡都“救活”了,不然这么一家子真是损失惨重。 出村的路上,冷怜月走在前,后面的何圆瞅了宇肆懿一眼,“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是我姐的朋友。” 宇肆懿勾起嘴角侧头看他,“何以见得?” 何圆冷笑道:“别装了,你听到我的名字时一脸茫然,可见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你要真是我姐的朋友,怎么可能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明显么?” “其实你隐藏得很好,也许是你当时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才在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端倪。” 宇肆懿拍了拍何圆的脑袋瓜子,夸奖道:“观察力不错。” 何圆打掉他的手,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村口,他抬手指向前面的路,“从这里出去直走,慢走不送。”说完就转身走了。 夜晚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刘家的某一间下人房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屋里的宁霜一喜,立刻跑去开门…… 向问柳悄悄地潜进了刘家,来到宁霜的屋前抬手敲门,门很快开了,向问柳嘴角挂着淡笑看向开门的人,笑立刻僵在了脸上。 向问柳走进屋里,没好气地走到桌前坐下,瞥了那位不速之客一眼,那人似完全没看到他杀人似的眼神般,径自走到宁霜身后解了她的穴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向问柳一记眼刀朝宇肆懿飞去。 宇肆懿一摊手,“我这不是来找你吗?” “少来。” “好吧,我是来问你刘希的事。” 向问柳指了指旁边的宁霜,“问刘希的事你跑人家闺房来问?” “实在抱歉。”宇肆懿朝宁霜抱了抱拳,又指了指旁边的向问柳,“实在是在下不知到哪儿找这家伙。”一听就是狡辩之词。 宁霜微微一笑,走到向问柳身后站定,“无事,你是问柳的好朋友,经常听他提起你。” 宇肆懿朝向问柳看去,一脸揶揄,向问柳别开眼当看不懂他的意思。随后宇肆懿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宁霜一眼,朝她点了点头,“多谢姑娘体谅。” 向问柳挥手赶人,“你还是赶紧走吧,今天我去问了那个李子楼,他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所以……”双手一摊,“这次你又输了。” 宇肆懿勾起唇,“你真的以为李子楼是凶手?” 向问柳一怔,“他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 宇肆懿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不是今天我们去了一个小山村……”他朝宁霜瞟了一眼,“加上丁然丁柯查到的一些细节,我也会以为凶手就是李子楼,因为一切的一切,实在太巧了。” 向问柳正了神色,“什么意思?” 宇肆懿走了两步,抬手比了个“一”,“刘希死的那天晚上确实是李子楼载他出去的,也确实如李子楼所说的,他杀了刘希。” 向问柳都被绕晕了,什么是又不是又是的? 宇肆懿继续,“他确实动了杀心,也动了手,可惜刘希没有死,他不仅没有死,还从河里游上了岸,并见到了约他到那里的人。” 宁霜的脸一下变得苍白,手抓着袖子拧得死紧。 向问柳问道:“所以是那人杀了他?是谁?” “能把刘希约到那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必然是他所熟悉的,不熟的人根本不可能让刘希相信其用心。而知道那个地方,又对周围环境了如指掌的,必然是曾经在那生活过的人。本来我也猜不到那人是谁,白天我和冷宫主探访过那个村子后,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才知道了是谁。” 向问柳催促道:“能不能不要打哑谜?” “那个村子里有一位叫何花的姑娘被卖进了刘家,开始时我不确定那个何花是否跟这整件事有关,直到后来丁然丁柯带回来的消息……” “何花是五年前被卖进刘家的,当时和她同时进府的还有一位姓尤的女子,她们二人感情很好,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最后难免的被刘希看上了,这算有钱人家很平常的事,只是刘希这个人性格有点变态,总是喜欢尝试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 宇肆懿朝宁霜投去一瞥,向问柳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宁霜看去,“你的意思是…那个何花,难道……?” 宇肆懿背手走到窗边,快速的打开窗户,然后一下点住了窗外之人的穴道。 向问柳一愣,立刻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窗户前一看,一位妙龄女子正僵硬的站在那里,他仔细一瞧,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那天三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婢女。” 宇肆懿朝窗外的女子笑了笑,“我说的对吗?何花姑娘。” 站在窗外的女子翩然一笑,一点没有因为自己被制而有半分紧张。 宁霜也走了过来,看着窗外的女子神色复杂,“宁溪。” 宇肆懿接着道:“这位宁溪姑娘的本名叫何花,到了刘家后统一改了名。我开始并不知道就是她,后来丁然丁柯给我看了一份卖身契。” 宁溪:“就算如此,你又能证明什么?” 宇肆懿拍手一摊,“如果只是这些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你们也确实很聪明,你们几乎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你们想了一个办法把刘希骗到那个地方,至于什么办法…作为女子,你们只要投其所好随便编个借口他就会上当,而他确实也太过小看了你们,以为你们作为刘家的婢女定不敢对他怎样,他就很放心的去了。” “而世间就有那么巧的事情,刘希遇到了李子楼。李子楼把他载到那里后先下了手,也不知该说刘希是福大命大还是祸害遗千年,他居然没死,还挣开绳子自己游上了岸。他来到你们约定的地点,在他行不轨之事时,你们中一人趁其不备把他打昏了过去,然后把他搬进事先准备好的船里,绑上重物……” 听到这里向问柳终于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但是……“你为什么说的是‘你们’?难道杀死刘希的并不是一个人?” 宇肆懿白眼一翻,“我说了那么多,你现在才明白?就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觉得她能打得过一个成年的男人?”他朝宁溪指了指,又侧头看了一眼宁霜,眸中之意不言而喻。 向问柳也看向宁霜。 宇肆懿继续道:“宁霜姑娘告诉你李子楼跟他未婚妻的事,就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如果我们都去查李子楼,那么最后凶手就会被定为李子楼,事情偏偏那么巧,李子楼也以为刘希是他杀的。” 宁溪在一旁一言不发,这时她才开口道:“这些全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证据吗?” 宇肆懿轻笑一声,看向宁溪,“今天我去看了你的父母和弟弟。” 宁溪眼眸微闪。 “你们杀刘希时所用的船正是你家里的,而那船…是你弟弟给你放在那里的。你弟弟很聪明,今天我去你家里他大概就猜到了我们的目的,他还是让我们进去了。你觉得这是为何?明知这有可能会暴露自己亲姐的行为。……不过是因为他讨厌你而已。” 宁溪快速接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讨厌我?那天他还叫我姐姐,我叫他帮忙他也答应得很干脆。虽然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用船是去做什么。” 宇肆懿盯着宁溪的眼,“因为你的不孝!因为你从来不曾回家看过你的爹娘,就算他们当时卖了你,可在何圆眼中就是你的不对。”稍顿,“而他之所以答应帮你的忙,我猜不过是他懒得跟你废话。” 宁溪不可置信地看着宇肆懿,“你骗我!你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宇肆懿没再解释,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点讽刺。 凶手找到后的事就不归他们管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改变宇肆懿一生的契机。 为了查刘希的事使他们耽搁了些日子,而祁堡主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 封城离祁家堡所在的戴晨山坐马车大约需要三日。现在离祁堡主的寿辰只剩下两日,只能改为骑马。 向家兄妹带着几个家丁早早的便来到凤来楼,等着宇肆懿一起上路。 宇肆懿收拾好行礼背到肩上,走到门口碰到了冷怜月,他朝冷怜月行了个礼就准备绕过对方出去。 冷怜月叫住他,“等等。” 宇肆懿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回身看他,“冷宫主你别是想反悔吧?咱们可是已经说好让我告假去参加寿宴的。”他以回来后会加倍干活做保证才让冷怜月答应放人。 冷怜月瞥他,“我说话了吗?” “……您说。” 冷怜月看向前,“我跟你一起去。” 宇肆懿反应很大,“为何?”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大的“拒绝”二字。 冷怜月无视他的反应,轻飘飘丢出一句:“无聊了。” “……”宇肆懿是没有发言权的,不管内心如何抗议,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怜月跟上了。 一群人朝祁家堡出发,而冷大宫主没有骑马,不要问为何,问就是不会。但人家用轻功比他们骑马还快。 一天时间几乎都在马上,这样赶路可苦了向家唯一的千金向绯苒,她虽也习武,会骑射,但那都只是为了好玩学的,何时遭过这种罪。 “不行了,停一下。抖得我胃都快出来了,腿还疼。”向绯苒停下马,有气无力地说道,“都赶了一天的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大家停下,向问柳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他们已经行了大半的路程,确实也不用那么赶了,“宇兄,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嗯,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小镇,我们到镇上找个客栈。”宇肆懿看着远处答道。 听到有地方休息,向绯苒终于打起点精神。镇上的客栈实在不怎么样,但也只能将就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又开始上路,奔波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申时一刻方到达祁家堡的地界。 一行人聚在祁家堡大门前,白色的梁柱高耸,上面雕刻着远古猛兽图腾,气势磅礴。虽然祁家堡因流言四起而变得有些衰落,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来祁家堡贺寿的人一样络绎不绝。各个门派或者世家派来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看。”向问柳拿手肘怼了怼宇肆懿,朝大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 “那是……?”宇肆懿视线往那投去,就见一位蓝色锦衣青年从一辆豪华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从容华贵的气质,不是萧絮还有谁,“他怎么也跑到祁家堡来了?”他完全把那次一起吃饭后人家说的话给忘了。 “他上次说过。”向问柳对萧絮总有种……心畏的感觉。 向绯苒看到自家大哥的神情忍不住朝马车那边看去,就是这一眼注定了未来他们解不开理还乱的纠缠。她看了一眼就撇开了头,脸颊有点泛红,小声道:“哥,那个人你们认识么?” “有过一面之缘。”向问柳随口道,并不想解释太多,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萧絮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妹妹的神情。 “这样啊。”向绯苒又向马车那边瞟了一眼,一脸含羞带怯的俏模样。 这时萧絮也发现了他们,朝几人点了点头算作招呼便进了堡,身后除了那个灰衣人外还跟着四个黑衣人,外表看来都再普通不过,但只要是行家一看,就知道那几人的武功必定在三甲高手之列。 当今武林有个武功境界排行榜,最高为武帝,只存在于传说中,至今无人达到过。然后是武圣,只有凤毛麟角,江湖中也很难见到。接下来是武神,到达了武神境界已经是十分了得,在江湖中都是十分受人尊崇的人物。 上面三个等级是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达到,武林中这样的高手少之又少。而大多还是只能达到以十天干排名的等级,甲级最高,每一级又分为三个等级,一级为最。 “我们也进去吧。”宇肆懿说完状似随意的侧头瞥了向绯苒一眼。 一群人被带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院子清幽雅静,有好几间客房,布置得还算不错。 宇肆懿看着砸吧了几下嘴,“这祁家堡看起来挺有钱啊,连客人住的地方都这么讲究。” “废话!你以为像你一样穷酸?人家好歹是三大堡之一。”向问柳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他们说话时旁人已经去挑房间了,一点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问题,向问柳说完也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宇肆懿不满地嚷嚷:“喂喂!你们也太无情了吧,好歹等等我。” 进屋关上门,宇肆懿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身体太累影响脑子转动,估摸着应该也不是大事就没去想了。 “……”被人遗忘的两位师兄弟还在堡里巴巴的等着宇肆懿去和他们会合,结果正主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祁敬的寿辰当日,堡里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一些江湖人的寒暄拍马,宽如大殿的厅里熙熙攘攘人头涌动。 宇肆懿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几人在小院里碰了面,冷怜月最后出现。 几人走出院门,正好碰到两个人,两人本是随意地朝他们一瞥,但当看到宇肆懿那张脸,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然后脸色一变,齐齐开始声讨起来:“宇、肆、懿,好你的,昨儿个我们一直等你丫的来会合,结果你这臭小子居然放我们鸽子,亏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另外一个师兄接着道:“看你就是欠收拾。” 宇肆懿看到两人才想起来,立刻开始讨饶,口中连连道歉,三人闹腾了一番也就过去了。 宇肆懿简单的给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两位师兄,程琼和宁远。”程琼和宁远一一向几人打过招呼。 冷怜月点过头往别的方向走了,宇肆懿看了一眼。几人随后朝大厅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聊着些闲话。 大厅前站着两位祁家堡的人在接待宾客,按照到来的客人在江湖中不同的身份安排在不同的位置。 “怎么一直都未曾见祁堡主露面?连接待贵客都只这两个人在招待,是不是太不给那些人面子了?”宇肆懿说道。 “我也觉得奇怪,这祁堡主并不是个不通世故之人,在江湖人中也是个颇为让人尊敬的长辈。”向问柳满脸不解。 “想那些做什么,那祁堡主该出来时总得出来,难道等下寿宴开始了还会见不到人?走走……杵着做什么。”向绯苒白了自家大哥和宇肆懿一眼,把他们推上前。 “也是,进去吧。”向问柳先行上前,向绯苒跟随其后。 接待的人不识得向问柳,只以为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人一多,他们不免会接待到一些奇葩人物,时间一久,耐心急剧下降,问都没问直接叫人带着他们去了偏厅。 对于这样的安排向绯苒甚是不满,她何时遭人如此忽视过。向问柳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小声道:“我们甚少踏足江湖还是低调些好,以免落人口实有损向家声誉。本来就是来祝寿,何必在意人家究竟怎么招待?”所谓初出之犊不怕虎,向问柳还真怕他这个妹子闹出什么事来。 几人被带到右侧偏厅,虽是偏厅但和主厅是相通的。桌上已有四五人,走近桌前宇肆懿就看到一个熟人。 萧絮朝宇肆懿他们抱了抱拳,“诸位又见面了,看来我们果然有缘。”薄唇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看到向问柳身后的人,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向绯苒脸颊发烫,在向问柳还没开口之前,主动走到萧絮的座位旁坐下了,“我叫向绯苒,向问柳是我哥,不知你叫什么?” 萧絮愣了愣,复又一笑,朝她抱拳道:“向姑娘真是爽快,在下萧絮。”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向问柳看着自家妹妹一点不矜持的行为,不赞同的皱起了眉,他唤了她一声,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警告意味。随后朝萧絮暗瞟了一眼,这样的人又岂是她这样的女孩子能够招惹的? 宇肆懿拍了拍向问柳的肩,靠近他小声说道:“先坐,有话稍后再说。”旁边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侧目了,他携着向问柳一起挨着向绯苒坐下。 不久后又来了五人,一桌刚好凑齐,在坐的大多都是年轻人,没有那么拘束,在认识一番后,除了萧絮很少开口,都各自找了些话题寒暄起来。 宇肆懿从柱子旁打量着主桌坐着的几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他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那些人你认识吗?”宇肆懿侧头小声询问向问柳,朝主桌努了努嘴。 顺着宇肆懿的视线看去,向问柳轻声道:“主位右侧穿着蓝紫主色服饰的是郾城邵家家主邵启,左侧的是利封云家家主云崇临,之后是……” 宇肆懿疑惑地看了眼突然停下的好友,又转头看向主桌,“……那家伙长得不赖啊。” 向问柳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主桌上那人,不禁皱起了眉,“虽说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并不是全都认识,但七八分还是识得的。那人既然能坐主席位也不可能是默默无名之辈,而在年轻一辈中我居然一点猜测不出他是何人。” 宇肆懿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算了,等下总会知道的,再说说其他人。” 向问柳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开始依次给宇肆懿介绍剩下的人,“……最后剩下的那个空位不知是谁?” “想不到三大世家、三大堡和两仪山庄都到齐了,这么看来这祁堡主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宇肆懿啧了声,悄然打量了几眼他们叫不出名的青年,那人是场中除了萧絮之外让他甚是在意的人。那似笑非笑的眼和微勾的嘴角,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邪气。 向问柳注意到宇肆懿的视线,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眸中露出算计之色,“宇兄,不如我们来猜一猜如何?” “哦?猜什么?”宇肆懿也来了点兴致。 萧絮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向绯苒的话,心思却全在向问柳和宇肆懿身上,看着他们在那嘀嘀咕咕的说话,剑眉微微挑起。 “不过光猜也太没意思了,我们要添点彩头。”向问柳笑着道,那双桃花眼瞟着宇肆懿,他要努力才能克制住不泄露自己心底的想法。 宇肆懿眼珠转了转,“行,你说。”反正他要啥啥没有。 向问柳靠近宇肆懿的耳边,用传音入耳的方法说了几句话。 “……”宇肆懿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好像挺有意思。他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我猜那人应该是个像万花教那样的邪派人物。” 万花教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当年不知残害了多少武林人士,最后被人联合起来剿灭了。 向问柳打开折扇轻摇了摇,“我猜,那人是……”这时眼角票到萧絮举着茶杯的小动作,突然脑中一个想法闪过,他愉悦地勾起嘴角,“……我猜他应当是逍遥谷谷主。” 宇肆懿扬起眉,“你是怎么会想到逍遥谷去的?” 向问柳一脸高深莫测,“秘密!” 宇肆懿:“……” 当开席的时候,众人才见到祁敬姗姗来迟,他身后跟着两位看身法就知武功不弱的人。除了主桌的人大多都起身相迎,宇肆懿也很想睹一睹这大堡主的风采,站起来努力朝那边看去。 祁敬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有些斑白,虽已现出老态仍精神矍铄,且气势不俗,很有江湖中大侠的风范,不愧为一堡之主。 一番客套之后,祁敬向众人介绍他右手边那位让宇肆懿很在意的男子,想不到真给向问柳猜对了,确确实实是逍遥谷谷主逍重真。 闻言不少人都是一惊,开始窃窃私语。谁都知道江湖上有个逍遥谷,但是却没人知道逍遥谷究竟是做什么的,究竟是正是邪?曾有不少人因为云谷的神秘和江湖传言想去闯谷,结果全都无功而返,更有人因做法不当而惹恼了谷主,下场相当凄惨。 不管江湖中是何人物想入谷,逍遥谷从没让外人进过,一时流言四起,逍遥谷便成了一个神秘而让人忌惮的地方。 逍遥谷谷主一向行事低调,外人几乎无人见过,但是现在居然出现在祁家堡…… 重真微侧过头,略显淡薄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非常的淡雅温润,但是宇肆懿总觉得那笑太过邪肆。 重真缓缓道:“诸位似乎对在下很是好奇?” 大厅突然安静了一瞬。 “向兄,你确定不是那重真肚里的蛔虫?”向问柳猜得这么准,让宇肆懿有点无法置信,他继续追问:“你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要是你了解‘醉清风’,你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向问柳眼尾扫了一眼正淡笑着跟向绯苒聊天的萧絮。 “不就逍遥谷的酒么?” “是逍遥谷‘独有’的一种酒。”向问柳示意宇肆懿看萧絮,“明白了吗?” 宇肆懿恍然大悟,“怪不得……” 祁敬介绍完主桌的人,看了眼最下角那个空出的位子,回头悄声的跟旁边人耳语了两句,那个人茫然地摇了摇头。祁敬皱了皱眉挥退下人,也没再纠结,宣布正式开席。 时不时的就有人朝重真悄然打量,各桌间结交的结交、交谈的交谈,还有少不了的酒,也算宾主尽欢。 宴席结束后宇肆懿和向家兄妹一起回了住处,至于宇肆懿的两位师兄则回了原来居住的地方。 天黑后,宇肆懿蹑手蹑脚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确定四下无人后跃上了屋顶,半蹲下身手撑在屋顶的瓦片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勾起嘴角抬头看向前方,又左右瞧了瞧,之后便飞速地在屋顶穿梭。 来到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阁楼前,他趴到围墙之上看着里面,明明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楼宇,守卫却比大厅那边还要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宇肆懿暗啧了声,就说向问柳这家伙怎么可能安好心,打个赌这么简单,搞了半天,这里可一点不简单,这么多的守卫,要是以前他早被发现给活捉了。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定了定神放缓呼吸,宇肆懿仔细地看了下那些守卫的交接和走动方位,可以看得出这些人都是堡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就凭他的身手,恐怕那个屋子的边都摸不到。 当宇肆懿准备趁守卫交接之际,冒险闪进院里的大树上时,一只手拍到他肩上,宇肆懿一惊,反手劈向身后,一侧过身看清来人又连忙收回手。 “你怎么……”宇肆懿差点惊呼出声,还好冷怜月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一股冷梅香冲进鼻间。 确定宇肆懿不会再叫唤冷怜月放开了他,用密语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宇肆懿也不知道咋说,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打赌打输了来这儿偷东西的吧?也显得太傻了。那冷怜月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宇肆懿不懂得传音入耳的法门,只好闭口不言,不然一有大的气息波动肯定会惊动院里的守卫,只对冷怜月摇了摇头。 蹲下身,宇肆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院里的守卫上,刚才错过了交接时的大好机会,现在只能再等待时机潜进去了。 冷怜月右手把玩着几枚金针,那些金针就跟乖顺的绒毛似的绕着他的手指转动,他视线落到离他们最近的几名守卫身上,抬起右手射出三枚金针,金针瞬间消失在黑暗中无人查觉。 宇肆懿抬头看了他一眼。 三枚金针同时没入了三名守卫穴道,三人便僵住无法动弹,在外人看来无任何异样。 抓住时机,宇肆懿侧身翻了进去,悄然落于院内大树的阴影处。 有了冷怜月的帮助,进这个院落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几个侧身闪躲,不过片刻宇肆懿就潜到了窗户边,悄然从窗口跳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宇肆懿小心的往前挪着脚步,摸索到桌前回头看了眼跟着进来的冷怜月。他继续朝墙边立着的数个柜子走去,柜子上有大大小小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各种贵重的物品,瓷器、玉器……有的台面则放着一些兵器。 冷怜月瞧着宇肆懿在那东翻西找,他环顾了一圈触眼可及的事物,没发现有任何特别。 宇肆懿翻完一个柜子又移到下一个,看着那些格子里的东西他开始犯难,这些东西究竟哪件算是最贵重?他这种穷苦百姓何时见过这么多的宝物。 金针在食指间转着圈,冷怜月随意地在房里走着。 宇肆懿看了他一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冷宫主,你看这些东西里究竟哪样最值钱?” 冷怜月没理会他的问题,一直若有所思,随手从角落取下一个小瓶。 “是这个吗?”宇肆懿走过来从他手里抢过小瓶,举到眼前仔细瞅了瞅,满是怀疑,这么小的东西居然最值钱?不过以冷怜月的见识应当不会错,既然东西拿到了他就准备走人,这地方可久待不得。 冷怜月不置可否,走到左边第二个柜子前,移动了第一排左边角落的一个镇纸,“这里的布局……” “还不走么?”宇肆懿走了两步停下看他,不懂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冷怜月又走到右边的第二个架子前,就在准备移动第四个麒麟玉雕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微拧了拧眉,冷怜月收回手,“走吧。”说完几步走到窗前跳了出去。 宇肆懿把小瓶子收入怀中赶紧跟上。 冷怜月看到宇肆懿离开院落后,抬手收了各守卫穴道里的金针也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早,宇肆懿还在温暖的床上梦着周公,结果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宇肆懿,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说等你主动拿东西来找我,搞了半天你居然还在睡觉!”门外响起向问柳略带不满的声音。 不甘被扰了清梦,宇肆懿继续往被子里缩,直接缩成了一个蛹,“吵死了!” 屋外的向问柳听见直接被气笑了,放下敲门的手,转过身做了个深呼吸,用参着内力的声音喊了一句:“宇肆懿,你赶紧给我起来!” 这一喊不得了,在床上的宇肆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什么瞌睡虫、懒虫都跑了。下床、穿衣、开门,动作一气呵成,“向兄,你就那么想我么?需要你用这么特殊的方式叫我起床?我还不想出名。” 向问柳勾起一边嘴角冷笑,“岂止想死你,简直想你死!”直接用扇子隔开眼前的人走进屋里,“我说,你就算昨晚真的做贼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也早该起了吧?你早上都不练功的?东西呢?拿来!”说着朝对方摊开手。 宇肆懿扭了扭脖子,又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向床边,“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唠叨了呢?”他把取回的东西递过去,“喏。” “……”向问柳看着手里的东西脸色越来越黑。 第5章 向问柳打开瓶子倒出一粒药丸,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宇兄,这就是你所谓最值钱的……宝物?”祁家堡什么时候这么穷了。 “你知道的,太行山属于穷乡僻壤之地,我到哪儿去见识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冷宫主帮我选的,想来也不会差!”宇肆懿拿过他手里的瓶子凑近眼前看了看。 “……你确定是冷宫主选的?”向问柳半眯起眼,说话的语气都显得艰难,“你们一起去的?我就说你这家伙怎么可能进得去那个院子。” “……合着你都知道我办不到还故意出难题?啧啧,瞧瞧你这险恶用心,真该让世人看看,他们眼中的翩翩佳公子,真面目居然如此恶毒。”宇肆懿故作嫌恶地扫了他两眼。 “过奖。”向问柳对他的说辞接受得很坦然。 “……”宇肆懿摸着下巴疑惑道:“不过看你这脸色,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这瓶子里装的啥吗?”向问柳挑眉看他,又给了他一个提示,“向家是做什么的?” “你家,卖药的啊。药……”宇肆懿一下反应过来,“难道是毒药?” “春|药,还是极品!”向问柳皮笑肉不笑,“惊喜吗?” “……啥玩意?”宇肆懿差点被口水呛到,他看着瓶子迟疑半晌,“这真不是那屋里最值钱的东西?”但是没道理啊,冷怜月选的,他的眼光他是十分信任的。 “你忙活了半天就拿回这么个东西,我可不认,你自己看着办吧。”向问柳把从瓶子里倒出的药丸装了回去。 “……我也是被骗的!”就很冤,宇肆懿觉得他也是活该,一次次掉进冷怜月的陷阱都不长记性! “……” 而另一边的房里,冷怜月在想着那个屋里的陈设,那些相邻的柜子大多放置的东西种类都不同,甚至有可能两个相同种类的柜子相隔甚远,这是真不嫌麻烦还是只是位置变了? 里面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十分违和,心里在意,他觉得有必要再去看看。 萧絮坐在亭子里慢慢地倒着酒,灰衣人站得笔直静静伫立在亭子外。 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重真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萧兄这么有雅兴?” 萧絮瞥他一眼,给他面前的酒杯满上,比了比,“借花献佛,逍兄请。” 重真温文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加过伏荀的‘醉清风’,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哦?”嘴角一勾,萧絮握起桌上酒杯,“那萧某再敬逍兄一杯?” “……”重真掩嘴轻咳一声,假笑道:“酒多伤身,在下谢过萧兄美意了。” 萧絮一挑眉,“真的不要?这可是我昨晚拿去招待众人的极品‘醉清风’,大伙可都喜欢得紧。” 重真一撇嘴,“算了,这算你赢。这样的‘醉清风’喝一杯已经是极限了,再喝,我也招架不住。”正了正神色,“你成功了?” 萧絮自负一笑,“我出手,会失手而回吗?不过……”音调一转,眸中色泽深沉,“似乎有人比我们更早动了手,而且,不知其用意!” 重真瞥了萧絮一眼,轻缓道:“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为别人做了嫁衣!” 萧絮朝重真投去锐利一瞥,“没用的棋子就是废棋,毁了便是。”音落,举杯一饮而尽! 重真轻笑一声,“你这性格还真是老样子。” “彼此彼此,逍兄为人,我也是望尘莫及!” 两人对视,目光互不相让。 天黑后,冷怜月走出房门就遇到两个不速之客,他静静看着两人。宇肆懿脸皮厚才不怕他看,向问柳则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 宇肆懿笑眯眯道:“冷宫主大晚上要出门?” 冷怜月没出声,勾了勾嘴角,宇肆懿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冷怜月收回视线,“不要拖我后腿。”音落人已经消失在了院中。 “……”宇肆懿突然迟疑了,眼前是多么深的血泪教训。向问柳才不管,拉着他跟了上去。 三人从窗户跃进屋内,冷怜月走到昨天那个玉麒麟的架子前,那里却没看到玉麒麟的影子。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果然如此! 他走到可以把房中布置全部纳入眼底的位置,仔细的梭巡了一遍屋中每个架子的方位。屋内摆设变了样,与昨天相比大不相同。 宇肆懿和向问柳悄悄说着话,时不时往冷怜月的方向看一眼。 冷怜月又重新看了看各个柜子上摆放的物品,虽然每一种看起来都相当贵重,但也没贵重到需要布置这么多高手来守卫的地步。这里一定还藏着什么更加稀奇的东西。 冷怜月在脑海中勾勒出屋里各个摆设间的前后方位,片刻后直接走到左边第一个架子前,转动第二排第三个饰品,所有的架子都偏离了原来稍许的位置,然后是右边第二个架子第一排第六个饰品,架子又偏离了些许,这样连续转动了七个架子上的饰品,所有柜子的位置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冷怜月来到左斜角的一个小桌前,找到了失踪的麒麟玉雕,轻轻地拧动了一圈,这时从原来架子移开空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入口,里面漆黑一片,从里冒出阵阵阴冷的气息,让人非常不舒服。 当那些柜子发生移动时,宇肆懿和向问柳就老老实实的站到了边上,随着冷怜月的动作眼睛越睁越大,最后默默对视了一眼。 宇肆懿走上前往入口看了一眼,“……大晚上的,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向问柳按着他的肩也看着下面,“放心,你这纯阳之体阳气最重,不干净的东西都怕你。” “……去你的。”宇肆懿甩开他的手走到冷怜月旁边,“冷宫主,要进去看看么?”说着又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觉得阴风阵阵,一阵凉意从背脊窜上头顶,身上寒毛直竖。 “看,当然要看。”冷怜月说完从入口一跃而下。 “诶!”宇肆懿还没反应过来,冷怜月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地下,向问柳也走了过来,搓了搓手臂,“我也觉得这个地方感觉恁渗人。” “……进去吧。”宇肆懿拉着向问柳一起跳了下去。 密道距离上面并不高,脚一触到地面上面的机关就合了起来,里面很黑,两人拿出火折子照着。 冷怜月把手从墙上的一个暗影里收回来,入口是他关的。 眼前是一个狭窄的通道,有冷风从前面吹来,闻到风里夹杂的血腥味他不禁皱了皱眉。 向问柳学医,鼻子也相对比较灵敏,飘在风里的血腥味他也闻到了。 三人往前走,除了一条密道,再无其他,两人的火折子飘飘忽忽,感觉下一刻就要灭掉,实在是起不了什么照明作用。 冷怜月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扔给宇肆懿,宇肆懿慌忙接住,周围一下亮堂了许多。 夜明珠? 两个“穷鬼”默默灭了自己手里的火。 三人沿着狭窄的通道一路往前,走了片刻就到了尽头,一块石门堵住了去路,宇肆懿伸手在上面敲了敲,又感受了一下,“有风,后面是通的,这门肯定可以打开。”说完就开始摸摸索索地找机关。 向问柳也在另一边找起来,冷怜月负手站在后面看他们折腾。 结果两人当然是什么都没找到,宇肆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冷怜月。 冷怜月走上前一推,门就开了。 宇肆懿&向问柳:“……”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其实这就是一道普通石门,用力推右边就能开,宇肆懿两人都被外面繁琐的机关所迷惑,以为下面的机关也一样复杂。 宇肆懿和向问柳走在前面,之前一路都没碰到什么暗器陷阱之类的,他们都快以为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密道了。 过了石门通道就变得十分狭窄,只堪堪容一人通过,身材要是稍胖点都很难前行,这样就严重影响了走在后面之人的视线,要是突然有什么危险,他们三人绝对很难躲过。 突然听到一声异响,三人立刻警觉起来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宇肆懿和向问柳同时松了口气,要是在这种地方遇袭,他们只有为鱼肉的份。 三人继续前行,走在最前面的向问柳脚步突然一顿,眼前一黑又瞬间恢复清明,他直觉不对,赶紧示意身后的宇肆懿和冷怜月停下。 “你们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向问柳问道,眉头紧锁。 “没啊,怎么了?”宇肆懿疑惑道,回头问冷怜月:“冷宫主呢?” 冷怜月没出声,微垂着眼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宇肆懿直觉不对劲,半侧过身伸出手想碰他,手刚伸过去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怎么了?”向问柳急忙问道。 宇肆懿疼得直冒冷汗,估计骨头全都错位了,眉头皱得死紧,“没事,不过冷宫主的情况……”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向问柳急得要死,头偏来偏去也看不清后面的情况。 把夜明珠递给向问柳拿着,冷汗沿着宇肆懿额头流了下来,他用右手拖住左手,然后看向冷怜月,冷怜月还是那样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蹲下来你看看他怎么回事。”宇肆懿蹲下,“他从刚才就一直没动过。” 伸手越过宇肆懿,向问柳打算给冷怜月把把脉,刚才出现的短暂恍神让他很是在意,他怀疑是中毒了,而且是以他的医术造诣都察觉不了的毒,这让他半点不敢大意。 “你小心他动手。”宇肆懿出声提醒,苦笑着举起左手在向问柳面前晃了晃。 看到那变了形的手,向问柳一阵心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小心地接近冷怜月垂下的手腕,在快碰到衣袖时冷怜月突然一动,向问柳拉起宇肆懿向后急退了几步。 左手撞到墙壁宇肆懿痛得龇牙咧嘴,抬头就看到冷怜月眼中闪过一抹紫色,右手也同样泛着紫色暗光一掌拍到墙上,整个地道立刻地动山摇起来,要不是密道太窄,宇肆懿和向问柳几乎站不住。 “这是什么恐怖的威力……”向问柳扶着宇肆懿勉强靠着墙稳住身体。 “……我们会不会被活埋在这里?”这时候宇肆懿还有心情调侃,“怎么也算死同穴了。” 向问柳翻了个白眼,感觉通道只是晃动,并没有要坍塌的痕迹,他才暂时放下心。 “继续走。”冷怜月走上前来,地道的晃动已渐渐停歇。 见他恢复过来,宇肆懿松了口气,“刚才是怎么回事?” 冷怜月示意边走边说,“应该是毒。”能让他几乎百毒不侵的身体都能短暂失去意识的毒,他非得把这里弄个清清楚楚不可! “你的手……”向问柳担忧的向后瞟了一眼。 “不碍事,先走出这里再说。”宇肆懿道,“怎么感觉这路好像永远都没个头似的,走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没看不见。” 冷怜月道:“已经接近最下面,很快就能到出口。”他刚才的一掌就是为了查探这个地下密室的情况,这条地道的设计很是巧妙,以微弱的倾斜角度螺旋形向地下延伸,但是走在密道中根本感觉不出是在往下,在这长长的螺旋地道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密室在更下层,他们已经很接近了。 终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通道变得宽敞起来,左边开着一个拱门,对开门的把手是两个巴掌大圆形的红色宝珠,看起来就像一双带血的眼睛。 三人站在门前,看着那个奇怪的门把手表情各异。闻到空气中突然加重的血腥味,向问柳表情变得凝重。 冷怜月直接推开门,门开启得十分缓慢,门一打开就有红色烟雾从门缝中飘出。 向问柳立刻紧张起来,防备地注视着那些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的烟雾。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出三粒药丸,给宇肆懿服下一粒,他自己也吞下一粒。 不等他开口冷怜月直接拒绝了,“不必。” 向问柳只好把药丸放回去。这药丸是他自制的,可以短时间里克制进入体内的毒,但是时间一长就没用了,只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在前面寻到出路。 门完全打开,红色的烟雾似终于找到出口般,拼命朝三人涌来,三人严阵以待。最后,他们的视线里全都成了一片腥红的眼色。 冷怜月先踏进去,向问柳和宇肆懿跟在后面。越走到里面血腥味越浓,当门打开的时候宇肆懿也闻到了,铺天盖地红色加上那浓重的血腥之气,让人感觉似是处于一片血海,呼吸都变得困难,心里涌现一股难掩的烦闷。 “呃……”宇肆懿突然呻|吟出声,整个人一软差点滑到地上,还好向问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宇肆懿眉头紧皱,冷汗涔涔,从手上传来的疼痛似乎越来越难以忍受,所谓十指连心,更何况他整个左手手掌到手肘的关节全都错了位,这种痛更甚!他神智开始模糊起来…… 冷怜月停下脚步看过去,向问柳把宇肆懿扶着半靠到身上,拉起他的右手诊脉。脉象非常急促,体内真气乱窜,这外伤怎么会导致真气大乱?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一片红色就再也看不见其他,难道是这片雾?他们都吃了避毒丸,暂时做到百毒不侵都不成问题,他对自己制的药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宇肆懿这样的情况……着实让他费解。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学艺不精,先前无知无觉的中毒,现在又是宇肆懿……今天遇到的事直接打击到了他这个天之骄子。 “如何?”冷怜月问。 “说来惭愧,在下竟查不出原因,只能猜是中了毒。”向问柳想了想又说道:“从进这个地下密道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先前我们都中了毒,虽然很轻微,宇兄却没受一点影响。再进到这里,我们都吃了百毒不侵的药,你我都无事,他却成了这样……” 冷怜月收回视线,“死不了就行,要是撑不下去死了,就扔在这儿。” 向问柳:“……” 冷怜月指尖弹出一根闪着淡紫荧光的“丝线”,气玄丝缠到宇肆懿右手手腕,随后他就走进了血雾里失了踪影,只有微微晃动的一截线证明人还在。 冷怜月随意地走了片刻,眼前除了血雾连个摆设都没有,怎么走都是一样。如果不是这里真大到没边,就是他们走进什么迷阵中了,依他先前查探到的情况,整个地下密室也就那么大。 常常眼睛都是不可信的,冷怜月闭上眼感知周围情况,只有宇肆懿和向问柳两人的呼吸,看来这里只有他们三人,然后……不对!冷怜月蓦地睁开眼,快步踩了几个方位,最后走到一个位置,眼前血雾立刻慢慢淡了开去,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 没等多久向问柳就看到冷怜月走了回来,难得看到冷怜月皱起眉。 “走吧。”冷怜月什么都没解释,手一勾气玄丝就消失了,“你跟着我走,踏错了自己负责。” 向问柳嗯了一声,背起宇肆懿跟在冷怜月身后,很快眼前的血雾终于散了开去…… 看清眼前的景象,向问柳蓦地一惊,“这是……” 这里是一个宽大的石室,只见在他们右手边堆放着许许多多的尸骨,从中发出阵阵恶臭,有的白骨一看就知已死去多年,而有的白骨上还挂着没有完全腐烂的肉末,这些骨头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人形。此番景象犹如乱葬岗般,而在此看到让作为医师的向问柳都不禁觉得诡异、骇人! 宇肆懿悠悠转醒,睁开眼时还有片刻的迷茫,眨了眨眼,非常纳闷地开口:“刚才我的手突然痛得要死,怎么突然就到这了?” “看来精神还不错。”向问柳把人放下来给解释了一下。 宇肆懿指着自己,“……我痛晕过去了?” 向问柳木着脸瞥他,“谁知道呢?” “……”宇肆懿这时才注意到旁边堆积成山的骸骨,吓了一跳。 向问柳替他把错位的关节全部接了回去,整个过程宇肆懿又是痛得死去活来。 “好了。”向问柳拍了拍他肩膀站起来。 宇肆懿动了动手指和手腕,没感到半点不适。 宇肆懿刚起身,地面突然开始晃动起来,他忙稳住身形。 “吭……”一声奇怪的怪叫声从石室的另一边响起,刺耳非常的声音似是响在他们的脑子里,尖锐高亢,震得每根神经都开始刺痛。 宇肆懿和向问柳两人被震得东倒西歪,冷怜月的身体却没有一点晃动,宇肆懿好奇地朝他脚下看去,发现他居然是临空的!宇肆懿眼睛差点脱眶。 “走!”冷怜月说完就往石室的角落而去,不知触碰到了什么,人就这么穿过了墙壁。两人怔了怔,容不得细想也跟着这么冲了过去。三人一晃眼就出了石室,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让宇肆懿和向问柳更加吃惊。 这是一个巨型的地下密室,密室的周围放着许多同样大小的笼子,笼子之上有许许多多的蝙蝠盘旋着,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 那些人,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再似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纠结在一起垂在身侧,瘦骷嶙峋,身上似乎就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他们垂着头双手撑地,趴跪在笼子里,从露出的部位可以看到,皮里似乎长着什么东西。 密室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的周围有一圈水池围绕,圆盘之上沿着边缘竖着一圈手臂粗的玄铁柱子,顶端收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而在牢笼里……有一只巨大的蛇!而那种高亢的声音正是从它嘴里发出。 巨蛇被完全控制在笼子里的,身体盘旋着,庞大的身躯看不出究竟有多长。它看起来躁动不安,身体不停滑动着,动静太大,震得整个地下动荡不安,密室中的蝙蝠也不停的飞动着到处乱窜。 “蛇,有这么大的吗?还会出声?”宇肆懿一脸惊奇,让他不禁想上去看看。 “别乱来!”向问柳赶紧拉住想靠近的宇肆懿,抬头望了一眼空中乱飞的蝙蝠。 宇肆懿才不得不停下。 冷怜月走到最角边的一个笼子前,一股腐臭混合着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之前闻到的血腥气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另外两人也走了过来,向问柳看了眼笼子里的人说道:“这些人,居然还活着!本来应该必死之人,居然可以这样吊着一口气活下来。虽然如此,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人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还像死人一样臭。”宇肆懿说着揉了揉鼻子,“向兄,你确定这些人真还活着?” “这些人只是肉|体活着,等于活死人。这个祁家堡关这么多人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向问柳紧了紧手中的折扇,侧头往中间的笼子看去,“还有那条大蛇,看起来就让人心惊肉跳。” 冷怜月看着笼子里皮包骨的手掌,凤眸微眯,这是…… “堡主,你确定真有人闯了进来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墙壁后方响起,宇肆懿和向问柳齐齐一惊。然后就听到祁敬的声音,“绝不会错,外面的守卫全部被制,地下入侵机关也启动了。已经这么多年了,绝对不能再让人发现这里,导致功亏一篑!” “有人来了。”宇肆懿用嘴型说道。 “还是祁敬。”向问柳右手握紧了折扇。 冷怜月道:“这就是那个祁敬弄出来的?”养了一堆的毒人,还是那种毒。他环顾了一圈,密室里的一切一览无遗,根本无处藏身,最后决定道:“先离开。” 里面没有其他出口,要是从来时的密道出去,难免会跟祁敬他们脸碰脸。向问柳抬头望了望头顶,如此之高,想上去也不行啊。 “……他们要进来了。”宇肆懿紧张地瞧着刚才他们穿过的墙壁,他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他们居然穿墙了。 冷怜月走到那面墙壁前,头也不回道:“不想死就站到我旁边。” 宇肆懿和向问柳赶紧走到他旁边站定,一左一右,无条件相信他的能力。 祁敬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宇肆懿紧张得手心冒汗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已经在原来那个堆满尸骨的石室里了。 宇肆懿茫然地眨了眨眼,原来冷怜月是利用这个迷幻机关的特性,在祁敬等人进去的瞬间带着他们从里面出来,相当于双方是擦肩而过。 就听从石壁的另一边传来那个中年男子略带惊讶的声音:“居然没人!”然后就听祁敬冷哼了一声,阴沉沉的回道:“算他们跑得快!你去查下外面有什么异动,定要查出究竟是谁进过这里,然后直接处理!”只听中年男子嗯了一声,之后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三人早就离开了。 次日,宇肆懿背着包袱从房中走出,抬头就看到坐在院里的向家兄妹,而且向问柳看起来明显心情不佳,脸色是相当臭。当看到另一边脸上挂着淡笑正和向绯苒聊着天的萧絮时,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也难怪向问柳这样。 宇肆懿看着萧絮脸上的笑,总觉得那就是张虚伪的面具,看起来温润如玉,说话都客客气气,其实背后就是敷衍,偏偏向斐苒还看不清。 向问柳看到他,抬手招呼他过来。等宇肆懿走近,他脸色才和缓了些,“等下离堡,宇兄要不要结伴一起?” 他们没把密室里的事说出来,未免打草惊蛇,还是决定按原计划离开,然后再想办法查探。 宇肆懿有点犹豫,“这个……” “难道你这家伙还有什么不方便?” 宇肆懿暗朝冷怜月的房间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萧絮同宇肆懿打了个招呼,众人视线转到他身上,也算间接替宇肆懿解了围。 宇肆懿看着他,“萧兄也要跟我们一起?” 萧絮理了理袖子,“人多热闹嘛。” 信了你的邪。 这时那个总跟着萧絮的灰衣青年走了过来,“爷,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子佑,你去看看逍谷主的人。”萧絮想到了什么,吩咐道。 “是!” 冷怜月从房里出来,走到另一张石桌坐下,身后跟着思羽思缕。 “看来似乎人都到齐了。”一个声音从院子的拱门边传来。 宇肆懿朝那看去,来人是重真。 “逍谷主。”萧絮朝他点头唤了一声。 重真走近,嘴角一直是勾着的,“既然都等得不耐烦了,那就走吧,萧……”重真停了一下才继续道,“萧絮!没记错吧?那就顺便再麻烦一下你的侍卫,帮本谷主收拾下东西。” 萧絮喝着茶,“你不是自己带了不少侍女?自己收拾去!” 重真面对萧絮坐下,“那些可都是本谷主的美人,本谷主历来都很怜香惜玉,怎么能让美人儿们做粗活?” “如果收拾细软也是粗活的话……” 重真打着哈哈:“反正你的侍卫那么多,借两个用用会怎样?” 萧絮:“……子佑借你。”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向绯苒在一旁突然插话,隐隐带着羡慕。 “确实。”萧絮看着重真似笑非笑。 重真则是笑出了声,“我们关系好不好我不知道,倒是你萧大哥真正的‘好’,有机会你可要见识见识。” 萧絮只瞥他一眼,暗含警告。 重真看到他的眼神无所谓地笑笑,“我还是别留下讨嫌了。”说完摆了摆手就起身走了。 重真离开后,萧絮也站起身,“我们也该启程了。” 向绯苒笑嘻嘻地勾着向问柳的手臂往院门方向走,后面跟着萧絮和犹犹豫豫的宇肆懿。 走了两步宇肆懿看向一直没动作的冷怜月,“冷宫主还不打算离开?” “暂时怕是走不了了。”冷怜月喝了口水看向院门的方向。 “?”宇肆懿不明所以,待追问时忽听到向绯苒带着愤怒的声音传来,“喂!你们!” 冷怜月收回视线,“来了。” “原来你早知有人会来。” “诸位,实在抱歉。昨夜发现有贼人闯入了藏宝阁,盗走了一样宝物。所以在查出是谁之前,只能委屈大家暂时留在堡里了。”带头进来的祁敬环顾了一圈后说道,抱拳作了一揖。 向问柳转了转手里的折扇,看了一眼祁敬身后的一群人,“看来是不留下都不行了。” “多谢向公子体谅。”向问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众人听见,祁敬状似真诚的朝向问柳抱了抱拳。 “真是假惺惺。”向绯苒把脸撇到一边小声说道。 “本来还想去跟美人们温存温存,结果又回来了。”重真从拱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人,显然都是被“请”回来的。 “还请诸位屈尊暂时留住这个院子,只要祁某把贼人找出,立刻放诸位离开,希望大家多多包涵。”说完,祁敬就带着手下走了,似是知道他们并不敢反抗。 已经离开院子有一段距离,祁明才开口问道:“堡主,我们现在怎么做?” 祁敬停在一个回廊的柱子边,“你查出的,确定是那间院子里的三人吗?” “绝对不会错,我在那个屋子的柜子上擦了一种药水,只要有人碰触就会沾上来人的手印,再用特殊药水一擦,掌纹就会显现出来。我用昨天寿宴上收集到的掌纹比对,发现其中一人是向问柳向家大公子,另一个是太行的宇肆懿,还有一人不知是谁。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在寿宴名单里,而那个院子里就只有那个坐在桌边的白衣少年我没见过。” “到寿宴开始我都没看到向家的人,主桌一直都空着一个位子,没想到那个向大公子还真是奇特,居然去坐偏厅。本来还想借这次机会拉拢向家,现在看来是不行了。”祁敬静静地看着回廊下的水流,双眸中闪着晦暗难明的光。 “主要还是祁攀没把向问柳给认出来。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发现那里有密道通到地下的?”祁明疑惑道。那里他们布置的阵法机关之精妙,普通人如何能闯得进去。 “原因不重要,现在只要看住他们。其他人都中了绿翅之毒,终于能有好戏看了。”祁敬嘴角突然挂起一抹诡异的笑,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要成了! “是、是!”祁明看到他嘴角的笑,低下头顺从地答道。 宇肆懿把收拾好的包袱又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细想了下现在的情形。祁敬扣留他们就是为了查进入地下密室之人,以上次在密室听到祁敬二人的谈话来看,那个密室必定有非比寻常的重要性。 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知道祁敬究竟查到了多少,想来他们应该没在密室留下什么线索才是。还有那些笼子里的人、那些蝙蝠和那条蛇,那个祁敬究竟在搞什么鬼?宁愿得罪众人都要把人留下还派人监视,不知其他门派的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你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的在房中响起,宇肆懿一激灵猛地坐起,就见冷怜月负手站在房中央冷冷看着他。他看了看房门,门栓得好好的。 宇肆懿抹了把脸,“……冷宫主不知有何贵干?” 冷怜月走到桌边坐下,“你知道现在来祁家堡祝寿的人,几乎都中毒了吗?” 宇肆懿闻言心中一惊,他几步走到冷怜月旁边,“你确定?你说的几乎……那剩下哪些人没中毒?” “住在这里的人,一个都没事。”冷怜月瞥他一眼,他自己没事很正常,但宇肆懿为什么也没事?“我来找你,是想你跟我一起再去一次密室。” 宇肆懿不是很赞同,“祁敬既然已经发现有人闯入,那个密室对他们来说又极其重要,他们虽不知道闯入者是谁,但现在守卫必定更加森严,现在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守卫都是小事,可怕的是里面的东西。”冷怜月睨他,“还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他对送死可没兴趣,但明显冷怜月根本没想要他的意见,见他不答就当他应了。 重真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絮,不紧不慢道:“我说萧絮,你究竟打算做什么?醉清风可是从来不外流的东西我都给了你。跟着你来这祁家堡祝什么寿,热闹没看到我的人还被关起来了。” 萧絮勾起一边嘴角,“之所以叫上你不是看逍谷主无聊么?” 重真换了个动作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少来!我谷里那么多美人陪着不知多逍遥快活。反倒是那些人,中毒是怎么回事?” 萧絮觑他一眼,“你就装吧,这世间的毒物有什么可难倒你的?” “想不到萧大公子居然如此看得起在下,可惜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重真虽知道祁敬在寿宴上动了手脚,却不知究竟是何毒,让他对这毒起了那么点兴趣,“如果你真的不想说也不勉强,要知这些守卫可拦不住我,我想离开易如反掌。玩游戏可以,但本谷主讨厌被、人、玩儿!” “……” 到了夜深人静时,宇肆懿和冷怜月二人像之前一样潜入了藏宝阁的庭院,虽然守卫增加了,但是只是这样的守卫,加再多对冷怜月来说都毫无用处。 等冷怜月开启机关,两人一起跳进密道入口,因为走过一次,这次比上次顺利多了。当进入那间四周完全封闭的石室时,宇肆懿疑惑道:“上次我们进来这里还是一片血雾,怎么现在什么都没了?” 冷怜月往石室角落走去,“上次我们是中了迷幻阵,见过一次的阵法对我就再无用处。” “冷宫主果然厉害。”宇肆懿立刻马屁精附体。 “……” 两人进到那个巨大的密室,里面还是如他们昨晚来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头顶盘旋的蝙蝠不停发出“唧唧”的声音,硬要说不同,就只有那条蛇了。 昨晚这巨蛇是在暴躁的发出尖锐的声音,而这时它卷曲着身体在笼子里睡得特别安生。宇肆懿看着特别乖巧的巨蛇,生出了想上去摸摸看的想法。 冷怜月走到关着毒人的笼子前,这些人都只是为了培养那种毒物的牺牲品。 这种毒物幼虫喜阴,幼时被注入这些女人的体内,幼虫释放毒液让自己寄生的人变成活死人,然后以她们的血肉为食,毒虫喜食活血肉,到把所有血肉都吸食干净的时候,人才会死去。 这时毒虫长成半成体,会以一种似草似虫的样子从寄生的人体内爬出。这些毒虫就成了那些毒蝙蝠的食物,毒虫进入蝙蝠体内会和蝙蝠的毒中合生成另一种毒,变成新毒的蝙蝠就是巨蛇的食物。一种毒加另一种毒合成新的毒,一环扣一环,那只巨蛇就成了最后的成品毒物。 “每次看到这些笼子里的人,感觉都……”宇肆懿走到冷怜月的身旁,伸手想去碰触眼前的笼子。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冷怜月看着笼子上漆黑的色泽,“上面都是毒。” 宇肆懿吓得快速缩回手,“冷宫主,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是什么?” 冷怜月简单把这种毒物的特性告诉了他,“这种毒是月华宫先人研制出来的,因为太过歹毒,早已禁用。”说着朝另一个相邻的笼子走去,“我也只在古老的医书上见过,就现在的月华宫都找不出这种毒药。” 宇肆懿跟着他,“那祁家堡又是从何得来?” “不知。”冷怜月朝巨蛇看去,“以这蛇的状态起码已经养了七八年。” 宇肆懿诧异道:“七八年?居然这么久?” 月华宫,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第6章 冷怜月走到中央围绕巨蛇的水池边停住。 宇肆懿看着池里的“水”,“……这是水银?”银色水流静静流淌着。 “嗯,而且——”冷怜月顿住。 宇肆懿朝他看去,“而且?” 冷怜月弹了一根金针进水银池里,池里立刻“咕噜咕噜”地冒出带烟的气泡。 “……这是?”宇肆懿看着池上冒出的青烟。 冷怜月也看着那处,“这并不是普通的水银池,里面还加了一种能与水银融合的带腐蚀性的剧毒。” 宇肆懿稍稍退后了些:“剧毒里加剧毒,他们是打算用这池子做什么?” 冷怜月朝巨蛇看去,“你觉得它有什么不寻常?” 宇肆懿迟疑,“……非比寻常的……漂亮?” “……”冷怜月朝他投去一瞥,“这蛇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巨大,这种蛇非常稀有,名唤绿翅,只有月华岛上才有。如你所说,非常漂亮,但是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那跟这水银池有什么关系?要是用来阻挡人接近大蛇,那这环形池未免太小了点。” “这本就不是为了拦人,而是为了困蛇!”说着冷怜月沿着水池边走了几步,“水银非常容易消失,消失后就会带着里面的剧毒浮在空气中,而蛇的舌头非常敏锐,只要稍微察觉到这些毒素,动物趋利避害的天性就不会接近水池,也就不会逃离。” “说得真是不错!”接着一阵鼓掌声响起。 宇肆懿与冷怜月同时转过身看向发声之处,密室的入口,也就是那面墙壁之前站了两个人。 “我真想不到,闯入这里的居然会是你们二人,默默无闻的两个人,真是小看了你们!”祁敬已经完全脱掉了虚假的表象,露出完全阴沉的表情。 “想你祁堡主,堂堂武林公认的三大堡主之一,武林人眼中的正义楷模,居然会在自家的地底建这么一个密室。”宇肆懿讽刺道。 想不到祁敬听了宇肆懿的话,像是听了什么极大的笑话般大笑起来,“你说的不错,我的身份在武林中相当有声望,祁家堡也是武林公认的三大堡之一,但是……这些威望并不是我想要的!” 冷怜月扫了一眼一脸阴沉的祁敬,从指间弹出一根紫色细线缠绕在巨蛇的玄铁笼上。 看到冷怜月的动作祁明直接就想动手,但却被祁敬直接拍回了拔出一半的剑,祁明只得收回剑站到祁敬身后。 祁敬把手背到身后,脸上神色变成了谦逊,“我实在很好奇,二位对在下的密室如此在意,是为何?” 宇肆懿双手抱胸左右走了几步,“难道不是我们更好奇?祁堡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指了指周围的黑色牢笼,“不觉得这样有点太过了吗?” “太过?”祁敬轻哼了声,“有何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就平常。” “是吗?反正我是没什么远大志向。”宇肆懿说着耸了耸肩。 祁敬不想再跟他废话,把目光移到冷怜月身上。就宇肆懿刚才走的那几步,他完全可以断定对方根本不足为惧,但是那个白衣少年却深不可测!以他的身手,居然完全看不出对方的武功修为,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如此年轻居然就有如此武功,简直就是武学界的奇才。 冷怜月运气于掌勾了勾手指,他指尖的并不是什么紫色丝线,而是他聚集真气形成的气玄丝,他的武功本身就是聚气化器。 就在冷怜月勾动手指的动作间,被气玄丝缠绕的玄铁柱也同时因摩擦而发出“呲呲”的声响。笼子里的巨蛇因为周围空气中的不安因子而慢慢转醒,睁开琥珀色的眼,巨蛇抬起它那巨大的头颅,蛇眼冷冷的注视着笼子之外的人。蛇是没有视力的,但那双瞳孔细小的蛇眼,就是让人觉得是被他盯上的猎物,感觉冰冷彻骨。 宇肆懿看到清醒后的巨蛇,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此时巨蛇突然一个俯冲,头就要撞上玄铁柱,冷怜月立刻伸出左手弹出气玄丝,并同时散掉右手的,左手气玄丝直击巨蛇头部,蕴含内力的攻击把巨蛇巨大的冲击力抵消,随后右手射出气玄丝直接把巨蛇的头部弹了回去,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就刚才这短短的瞬间,已足够祁敬估计出冷怜月的实力,那巨蛇有多大威力,他这养了它七年零九个月的主人比谁都清楚。要是能让这个少年成为他的助力,简直如虎添翼! “真是好身手。”祁敬鼓起掌。 冷怜月转身面对祁敬,“你们是怎么得来的‘百炼’?” 听到‘百炼’祁敬心里一惊,7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知什么是‘百炼’。”当初给他此毒之人说过,绝对不能泄露任何信息。 祁敬刹那的不自然又如何逃得过冷怜月的眼,脸上神色更加冰冷,一抬手,丁然丁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 祁明抬手拍了两声,立刻有一队人穿进了密室,各个手中都握着兵器,十足的备战状态。 宇肆懿看着进来的人撇了撇嘴,默默退到了角落。 冷怜月毫无预警地直接动手,丁然丁柯也同时加入。金针飞出,只看到金芒闪过,随后就是一阵兵器和身体接触地板的“呯嘭”声。 好几人倒地不起,众护卫反应过来齐齐出手,密室里刀光剑影,冷怜月穿梭其间,手中气玄丝时隐时现,那些人一个个倒地,但冷怜月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他们。 丁然丁柯周围也围着不少护卫,两人配合默契,她们身边的人在一点点减少。 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祁明眉头越皱越紧,那些都是他们高价聘请来的高手,如此之多的人居然拿那白衣少年毫无办法。再如此下去…… 祁明转头看向祁敬,“堡主……” 祁敬朝祁明点了点头。 祁明立刻拔出佩剑,一声清脆的啸声伴随着剑气直冲向冷怜月,冷怜月立刻停止和几名护卫的纠缠,一个翻身跃起,一个旋踢把他周围的几名护卫踢了出去。 “……”宇肆懿把身子更往角落缩了缩,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 冷怜月侧头闪过祁明那直击过来的一剑,一弹剑尖,还在空中的祁明顺势一个转身化掉剑上的劲力,快速的击出第二剑,眨眼之间两人已经交手十几招。 宇肆懿看到祁明的身手后垂了垂眼。 祁明和冷怜月的周围外人完全无法插入,就似有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众人。祁明举着剑一个螺旋上升,带着巨大的剑气和内劲,周围站着的众人,除了冷怜月几乎都被这一股气息震倒。 丁然丁柯立刻停手,侧身一跃闪过朝她们铺天盖地袭来的剑气,连祁敬都被震退了数步,更不用谈宇肆懿,就算他站在角落也被余波推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又被反震的力道甩出摔到地上滚了好几圈。 宇肆懿半跪起身,按住胸口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刚才那股气息撞到身上时,他感觉跟被块石头锤了似的。 冷怜月运起真气护住周身,这个祁明的武功明显要比其他人高得多,假以时日,突破到武神也不是不可能。 在半空的祁明此时以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从上舞出繁复剑招,无形剑气击向冷怜月。 一股更大的压力袭来,冷怜月直接撤掉护体真气一跃而起,在空中几个翻身,完全不理已经近身的剑气,右手弹出气玄丝击中祁明的剑身,离剑尖三寸之处,祁明只觉得右手一麻,几乎要握不住剑。这时好几道剑气划过冷怜月的身体,只见白色衣袂翩飞,片刻又恢复了原样,外表看毫无异样…… 丁然丁柯立刻跃到冷怜月身旁,焦急道:“宫主!” 冷怜月抬了抬手,祁明剑网被破,一个跃起往身后跳去,躲过冷怜月的气玄丝,这时他眼中的不可思议还未散去,他的绝招居然会被破掉,从来没人可以逃过他这致命的一招! 祁敬在旁也是一惊,祁明的身手他再清楚不过,想不到世间居然有人能破得了他的“绝神三式”!这么看来,今天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祁敬盯着冷怜月身影的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冷怜月站在原处看着祁明,这时周围没受伤的护卫也都站了起来,走上前站在祁明身后形成一个半圆。 刹那间众人齐齐动手,冷怜月对祁明,丁然丁柯对众多护卫。 冷怜月于祁明交着手,动作越来越快,祁明只要败了,祁敬根本不足为惧。 祁敬注意着冷怜月,又扫了一眼宇肆懿,勾起一抹冷冷的笑。祁敬突然运气于脚尖,一跃落到宇肆懿的面前,宇肆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点了穴道。 祁敬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并一把把他从地上扯起。 祁敬看向场中的冷怜月,冷怜月注意到他的动作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跟祁明动起手来更加不留情,快速的出招,气玄丝和剑身相撞火星四溅。祁明变成了完全被动防守,要闪过冷怜月的气玄丝都得用十成的功力,他想不到先前的冷怜月居然没有用全力。 冷怜月在祁明躲避他右手气玄丝侧身的瞬间,左手快如闪电的射出第二根气玄丝直接缠住祁明的脖子上。 祁敬见祁明就快被杀,朝冷怜月喊道:“住手!”同时掐在宇肆懿脖间的手一用力,宇肆懿难受得发出嘶哑的闷哼。 冷怜月双眼微眯,停下打算直接取祁明首级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丁然丁柯解决掉最后一个护卫也走过来站到冷怜月身后。 “放了祁明,否则我要了这小子的命。”祁敬沉声道。 冷怜月冷笑一声:“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杀。” “你觉得你们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吗?”祁敬就这么掐着宇肆懿慢慢往出口的方向移动。 冷怜月转过身面对他,丁然丁柯也随着移动。 祁敬移到出口便没再动作,趁人不备,表情一变一掌拍向出口旁边有实体的墙上,整个密室开始轻微的摇晃,从更地底下开始发出“咔咔”声响,似是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 “有它,对付你们足够了!”祁敬双眼泛红,死死盯着冷怜月,嘴角笑着露出森森白牙。 冷怜月沉下脸。 宇肆懿因为被掐着喉咙完全发不出声音,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看向冷怜月身后。 冷怜月注意到宇肆懿的眼神,猜到身后肯定有什么,眼尾向后一扫,右手弹出好几枚金针封锁住祁明周身大穴,同时撤掉左手的气玄丝,紫光在空中一闪便完全消失。 “呲~”一声高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阵劲风朝着冷怜月的后颈扫来,冷怜月一个翻身跃起躲过攻击,空中转过身看向攻击他的……蛇! 丁然丁柯也俱是一惊侧身滚到地面。 祁明因为无法动弹直接被巨蛇的尾巴扫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嘴角流下血丝,明显伤得不轻。 困住巨蛇的铁笼已经升了起来,巨蛇在笼子之中因为身躯是盘旋着,完全看不出究竟有多巨大,现在巨蛇庞大的身躯完全没了束缚,整个蛇身几乎占去了大半密室的空间。 “宝贝儿,给我杀了他们!”祁敬勾起嘴角满意的看着巨蛇,伸手指着冷怜月几人说道。 巨蛇伸出分叉的红艳舌头“呲呲……”吞吐着,庞大的蛇头正对着冷怜月,一股腥臭之气飘散在密室的空气之中,令人忍不住作呕。它猛地朝冷怜月冲去,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露出长长的毒牙,没人想尝试一下被它咬到的结果。 巨蛇虽体型庞大,但是却一点不影响它的速度。冷怜月一边身形飘忽的躲着它的攻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救人。 宇肆懿一下看向冷怜月,一下看向完全没了束缚的巨蛇,他想不到在笼子里乖巧漂亮的巨蛇,放出来竟然如此凶猛,简直任何猛兽都无法比拟。 要不是这是在地下密室,巨蛇无法完全展开攻击,恐怕它绝对会是个妖怪级的怪物,刀枪不入的身体,浑身上下带着剧毒,加上异常快的速度,几乎没有弱点。 绿翅只攻击冷怜月一人,庞大的身体阻隔了丁然丁柯,两人根本无法近身。 祁敬勾着一边嘴角,眼神轻蔑,“小兄弟,不管你武功多高,也绝对不会是绿翅的对手!” 冷怜月一个轻盈的翻身,脚下借助巨蛇的身体一跃而上,稳稳地停在玄铁笼的上方。铁笼已经被机关升到了高处,巨蛇毕竟是蛇,它不会飞,到达不了冷怜月现在的高度,它就用头和身体不停的向上撞击着铁笼的柱子,撞得整个密室都在晃动。 冷怜月扫了一眼下面的巨蛇就把视线投向祁敬,“放人!” 祁敬听了哈哈大笑,“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冷怜月刚想开口,巨蛇把头退到最低,全力往上一冲,一半的身体都撞到铁笼之上,铁笼一歪,冷怜月的脚开始往下滑动,瞬间的功夫,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看到这个机会,祁敬立刻扔掉宇肆懿,用手吸起一把地上的刀,一个飞身跃起,一刀刺向冷怜月的心脏处,冷怜月现在的身体在空中毫无着力点,根本避无可避。 宇肆懿瞳孔紧缩,目眦欲裂! 刀刺在冷怜月身上,刀身开始寸寸碎裂,祁敬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直接扔掉手中的刀柄,在空中踩上刀柄借力跃起,运气于掌,这时的祁敬整个手掌都呈现乌黑的颜色,一掌就要拍在冷怜月的肩膀之上,丁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冷怜月身前,祁敬那一掌就拍到了丁然胸口。 丁然难受的吐出一口血,冷怜月接住她的身体,两人加速向下掉去,下面就是巨蛇张着大嘴的头颅。 宇肆懿看着这一幕,眼红得几乎要流下血来,但他根本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 所以为什么呢?他以为冷怜月是不会输的,他只需做壁上观即可,但一个祁明就已出乎他的意料,后面还有那条蛇。 其实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冷怜月要出去易如反掌,也没有必要救他,那样一个冷漠的人,为什么冒着危险也要救他?他可不觉得对方是对他高看一眼,他看得太明白了,那个人的眼里从来就没出现过他的身影。 所以,就是想不通啊!可…… 宇肆懿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拼着筋脉受损的危险冲破了穴道。捡起脚边的剑,一个梯云纵跃上,接住冷怜月和丁然掉下的身体,三人一起往下掉去,眼看就要掉进巨蛇的嘴里。 宇肆懿一剑刺向巨蛇的上颚,完全无法伤到它分毫,他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击杀它。剑身被压弯,他借住剑的反弹力带着冷怜月在空中翻了几下,同时冷怜月把丁然反手扔给被巨蛇身体困在角落的丁柯,两人最后落到了中央的圆盘之上,周围巨蛇庞大的身躯不停的滑动着。 宇肆懿忽略掉从喉间不断涌上的腥甜,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丝,看着冷怜月问道:“怎么样?” 冷怜月瞥了眼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应了声:“无事。” 宇肆懿左手挨着冷怜月,右手握着剑垂在身侧,看了一眼正在给祁明解穴的祁敬,他垂下眼似下了什么决定,“冷宫主,祁明已经受伤,不足为惧,我拖住祁敬,你先离开密室再想办法来救我。”如果只是一个祁敬,冷怜月绝对能轻易对付,但是再加上绿翅……只要他拖住祁敬,丁然丁柯拖住巨蛇,他相信冷怜月绝对能离开这里,至于他们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宇肆懿心底苦笑,他什么时候也会做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来了?但是现在,他心中居然一点惧怕都没有。 “你?”冷怜月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只是曲起手面对祁敬。 “……”宇肆懿暗叹,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他难得大义凛然一回,别等会儿他又后悔了。 开口还想再劝,就见扶完祁明,让他靠坐在墙上的祁敬转过头看向二人,“你们谁也走不了!”祁敬曲起爪吸过一把剑,他没想到冷怜月的衣服居然刀枪不入!现在那两个女子有人已经中了他的阴冥掌,离死不远,再加上绿翅,他完全自信能除掉他们! 宇肆懿看到绿翅动了起来,“快走!”他扶着冷怜月的腰把他往上一提,以掌一击冷怜月的脚底,冷怜月的身体就借力向上飞去。 祁敬见状身体一跃而起,剑朝宇肆懿刺去,宇肆懿侧身举剑格挡,再一剑朝祁明的胸前划出一个半圆弧,祁敬退后两步躲过,举剑压下胸口这一击,宇肆懿剑被压制被迫弯下腰,抬头一看祁敬,立刻运气于剑柄,张开握剑的手掌于剑柄之上,剑受气牵引立刻高速旋转,祁敬的剑压不住不停转动的剑被震开。 宇肆懿趁机重新握住剑,单脚着地身体翩然往后旋转开几步停住。他突然一顿,感觉喉间又是一阵腥甜往上涌,勉强咽下,但还是有少量血丝从嘴角流了下来。 冷怜月停在铁笼之上,凤眸微敛,扫到宇肆懿嘴角的血丝,心里思量着离开之法,再拖下去对他们可未必是好事!转了转手中金针,往巨蛇的方向瞟了一眼,不知何时巨蛇已经停止了动作,整个身体挡在出口处。 丁柯扶着丁然被困在巨大的蛇身之间,冷怜月抬头看向上方,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顶,而且那个地方似乎很薄弱,眸中暗光一闪。 冷怜月朝丁柯投去一眼,丁柯点了点头。在祁敬举剑动手之时,冷怜月左手握住脚下笼子的玄铁柱往下滑去,在柱子的底端停住,右手弹出气玄丝缠上动弹不得的祁明,往上一甩,然后左手使力带动身体一旋,松掉祁明身上的气玄丝缠上宇肆懿的身体向上一提。 冷怜月在接住宇肆懿身体时说道:“接住祁明!”之后他左手再用力往下一拉,身体借力跃起,不过眨眼之间他和宇肆懿就停在了笼子的顶端,祁敬根本连动手都来不及。 宇肆懿接住从上掉下的祁明,丁然丁柯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旁边,冷怜月朝上翻出一掌,正好击穿顶部,脚下再用力一蹬,就带着宇肆懿和祁明飞了出去,丁柯抱着丁然立刻跟上,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祁敬往上看向冷怜月他们逃离的方向,牙齿咬得“咔吱”作响,此时的他看起来即阴沉又可怖。片刻后整个密室开始剧烈摇晃,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泥土从上坠落。 祁敬咬牙切齿,“毁我密室,阻我路者,必诛之!”说完转身跃上绿翅的头部,一人一蛇片刻就失去了踪影。 乡间的一个大宅院里,凌晨时分却灯火通明,萧絮和重真正坐在厅里喝着茶,子佑则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站在萧絮身后。 萧絮看着手里的茶水走神,宇肆懿他们一回来就叫众人赶紧离开祁家堡,什么都没解释。而一到此地宇肆懿就昏了过去,向问柳赶紧救人。 而这座宅院是萧絮的财产之一。 “萧兄这是在想什么?”重真点了点桌面。 萧絮侧首瞥他一眼,“想的事多了,你指哪一件?”说完浅啜了一口茶水。 重真一挥手:“那你还是别说了,等下说些我不想知道的,要我负责可怎么成?” 萧絮呵了一声。 这里是拿无聊做谈资惬意悠闲,而另一间房中气氛却完全不同。 思羽、思缕低垂着头跪在地上,身上冷汗涔涔。 向问柳皱着眉一脸凝重地收回给宇肆懿把脉的手,从怀里掏了一瓶药给宇肆懿喂了三颗。 “哥,怎么样?”向绯苒焦急问道。 向问柳摇头,“情况很不好,本就受了内伤,最后还拼着内腑受损的危险冲破穴道,拼死动用内力,没死都只能证明他命大。我刚给他喂的药只能暂时保住他性命,必须赶紧替他修复受损的经脉才行,再拖下去就算能保住命只怕也要落下病根。” “那就治。”说话的是坐在桌边的冷怜月。 向问柳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视线调回宇肆懿身上,“他是被一股非常刚强霸道的内力所伤,要替他疗伤必不能再用同样的内力,只能选与之相克的阴柔内力相辅。我的内功虽属此性,但我主修的是医术,内力完全不足。必须要有相同程度的内力之人辅助才可一试,都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冷怜月:“所以?” 向问柳:“必须要内功深厚之人才能与他体内的阳刚内气相抗,如若不然,必定他和我都会被那股内气反噬重伤,而我们一时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人。” 冷怜月扫了地上的两姐妹一眼,“如果只是这样就开始吧。” 向问柳还有点不明其意时,就看到思羽思缕站起身走了过来,他一下明白过来。 向问柳简单的同两人说了注意事项和要领。三人开始,宇肆懿盘腿坐在中间,向问柳在他身后,两姐妹则在他身前, 向问柳快速点了宇肆懿胸口和背部几处穴道,三人同时开始从丹田运气行了个周天,最后慢慢运气于掌,向问柳首先在宇肆懿后背几处穴道分别拍了几掌,最后才双掌紧紧贴上宇肆懿的背部开始运起真气输进他的体内。 这时两姐妹也立刻开始动作,同时挑起宇肆懿一只手,两指并拢从他肩头开始输入真气一路到脉门导通他手部经脉,最后一弹他腕部穴道,对上宇肆懿手掌开始输入真气。 向绯苒焦急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不时的看向床上已经保持同一个动作近两个时辰的三人。又走了几步,向绯苒小心地朝冷怜月看了一眼,冷怜月闭着眼,同样保持着一个动作在桌边没动过。 向绯苒这才发现冷怜月脸色似乎有点苍白,就在这时向问柳突然收掌,变换了几个动作运足内力一掌击上宇肆懿后背,思羽思缕同时收掌,导回真气归于丹田。宇肆懿一阵呛咳,趴在床边吐出一口淤血,眼睫颤了颤,迷蒙地睁开了眼。 向问柳擦了擦额迹的汗,把宇肆懿扶正,思羽思缕随即下床走到冷怜月身后站定,连汗都不曾擦一下。 “怎么样?”向问柳把着宇肆懿的脉问他。 冷怜月慢慢睁开眼。 宇肆懿暗暗运气感受了一下,除了胸口有点钝痛,已经好多了,于是淡笑着答道:“有你这人在,我想有事都难。” 向问柳把完脉,宇肆懿除了受伤的内腑需要调养,其他已经没有大碍,也就放下心。 宇肆懿看到桌边的冷怜月,却见他脸色不对,“冷宫主受伤了?问柳你帮他看过没?” “我……”向问柳刚开口,就被冷怜月打断。 “无需。”冷怜月说玩就起身走了。 宇肆懿想到祁明那些打在冷怜月身上的剑气,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向问柳又给宇肆懿身上的皮外伤上了药,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向问柳打开房门就看到思羽思缕站在门口,思缕焦急道:“向公子,请你去看看丁然的伤势,我们只怕她……” “……”向问柳擦着汗叫两人赶紧带路。 向问柳把着丁然的脉,时间一分分过去,他眉头也越皱越紧,他朝旁边站着的丁柯问道,“她是不是曾经中过毒?” 丁然想了想答道:“不曾!” “那就奇怪了。”向问柳疑惑地看着床上的人,“她身体里有两股寒气,一股就已经痛苦不堪了,何况现在有两股,我只能分辨出其中一股寒气是祁敬的阴冥掌,而另一股……” 听向问柳这么一说,丁柯立刻明白过来,“我想那应该是宫主内力里所带的寒毒。” 向问柳拧眉,“冷宫主为何……?” “这……” 向问柳看出她的为难也不再追问,只道:“必须要冷宫主先解掉丁然姑娘体内的金针,我才能替她解阴冥掌的毒,如若不然,在我解掉阴冥掌的毒性之前,她就撑不住两股寒气侵体而亡了。” “宫主的金针只有夜晚子时才会发作,现在怎么会?” “我想这大概是受了阴冥掌的影响,才会导致金针的寒毒一直不散。” 向问柳拿出一排银针,先施针给丁然暂时压制住了阴冥掌所产生的寒气。而冷怜月的金针他就没办法了,他虽找到了金针所在,但那金针是冷怜月灌注内力打进去的,他可没那个本事能安全取出,要是强行取出,丁然必死无疑。 宇肆懿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回了床上,本来应该很疲惫的身体就是怎么都无法安下心休息。又翻了个身,睡不着他干脆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穿鞋下床走了出去。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的房前,大门紧闭,他走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 宇肆懿进到屋里没有看到冷怜月的身影,犹豫了下才走进内室。 冷怜月在床上,但是床帏是放下的看不清里面。 宇肆懿迟疑着唤了声:“冷宫主?” “有事?” “……”宇肆懿垂了垂眼不知该说什么,又不能真把心里所想说出,屋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宇肆懿觉得这样站着实在是傻就准备离开,转身时瞥到床帏下居然有鲜血低落,心里一紧,两步上前拉开帷幔。 当看清冷怜月的样子时,宇肆懿瞳孔一阵紧缩,“怎、怎么会这样?” 只见冷怜月盘腿坐在床上,有不少的血液从衣服的缝隙中流出,而白色的外衣依然亮丽如新,血液沾到布料就滑了下去,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必须让问柳给你看看!”宇肆懿说着就要往外去。 冷怜月出声阻止:“我是被祁明的剑气所伤,外衣虽刀枪不入,但阻挡不了剑气,身上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宇肆懿看着还在往外流的鲜血拧起眉,“就算如此伤口也要上药包扎。”顿了顿,“你的脸色这么难看,真的只是皮外伤?” 冷怜月已有点不耐,“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伤口我自会处理,你出去吧。” “……”宇肆懿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冷怜月换了身衣衫,就见思羽思缕跑了进来,两人直直朝他跪下,“宫主请救救丁然吧。” “……怎么?” 两姐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思羽开了口:“请宫主收回对丁然的责罚,取出她体内的金针,向公子说,必须先解了你的寒毒丁然才能有救,不然……”说完姐妹二人就屏息等待,她们这样做已经有越主之嫌,但是她们实在无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丁然去死。 冷怜月才想起金针之事,而一开始他也说的是七天,“……我随你们去。” 姐妹二人闻言一喜,“谢宫主。” 宇肆懿回房躺到床上,突然就觉得很疲惫,胸口的钝痛也更加明显。 他想,果然还是自己多管闲事。 第一次,人家不需要他救,他跳出去逞英雄,不成想几个山贼而已,也就是人家动动手指头的事。再一次,人家不需要他的关心,他主动送上门去讨嫌,何必呢? 那样一个人,做什么都显得高攀。 宇肆懿啊宇肆懿,你说你是不是傻? 丁然丁柯的金针都被冷怜月解了。 向问柳开始着重给丁然解阴冥掌之毒,连续好几天的施针、用药,丁然的毒终于解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一些余毒,只要再继续服几天药就能清除干净。 宇肆懿也努力地喝着那苦得要命的内伤药,他每次报怨,向问柳就会直接扔给他一颗糖,而明明知道他不吃糖。 冷怜月的伤宇肆懿不知道情况,他也没再问,起码对方从外表看起来是毫无异样。 重真又无聊地跑去骚扰萧絮,“这里实在太没劲了。” “没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外面会比逍遥谷没劲。”萧絮放下酒杯,“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美人陪着?” 重真打了个哈欠,“再美的人看久了也是会腻的。” 啧了一声,萧絮继续给杯中倒酒,“那还真是委屈你了。”说完他把酒壶递过去。 重真接过酒壶闻了闻,确定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好酒!” 萧絮看他,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最近子佑呈给我一个有趣的消息,要不要听听?” 重真无所谓,“说说看。” “是关于阎罗门的。”说完萧絮暗中注意着他的反应,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那张脸上与平时无二。他无趣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空杯后道:“你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重真举起酒杯看着,“不,我好奇得很,是萧兄被谁买了命吗?” 萧絮倒酒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逍兄这次可猜错了,我的命太值钱,还没几个人买得起。”端起酒杯,“不过,你也猜对了一半,是有人买命,但是买的不是我的命而是另有其人。” “谁?”重真盯着萧絮的眼。 萧絮莞尔一笑,“不用紧张,不是你,但是接这个令的人……”他朝重真投去一瞥,“你该猜得到是谁,而令上之人是宇、肆、懿!” 重真闻言脸上再无半分笑意,“那个小子有什么地方值得请阎罗门的人出手?要他的命不过是一根手指和两根手指的区别。” 萧絮整了整袖子,悠悠道:“也许人家就是乐意花钱买开心呢?你说,这么简单那接令之人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成功?” “……”重真看着萧絮,不紧不慢道:“想不到你在阎罗门里也有人,连他们接的令上人名都知道,想来在阎罗门里的身份肯定不低。”他站起身凑近萧絮,“阎罗门的神秘并不亚于逍遥谷,里面的高层有什么人别人或许不知,但是你别忘了,我是谁?” 第7章 萧絮听出他话中的威胁,反而勾起了嘴角,“小师弟,我从来就知道,你真的很大胆。” 重真不想跟他啰嗦,“所以你是应,还是不应?” 萧絮看了他半晌,重真也回视他,两人目光互不相让,火花四溅。最后萧絮移开了眼,“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这种人,一边表现得嫌恶躲着人家,一边又想尽办法护着人家,还不让人知道,图什么呢?” 重真视线落到了窗边的花盆上,“你这种人也是永远不会懂的。” 萧絮轻笑了声,“我这种人比较实际。”说完站起身斜眼看他,换了话题,“我只能说尽量换人来执行这个任务,至于结果,可不保证,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重真没接话,反而说起了别的,“你知道为何查不出冷怜月的身份吗?连我都查不出的人,冷怜月还是第一个。宇肆懿那个‘小朋友’我都查到了,你猜,他今年多大?”说完勾唇一笑。 萧絮直接无视了无聊的问题,“居然连你都查不出他的身份,宇肆懿跟在他身边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重真撑着头,“他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其实我挺好奇的,冷怜月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他身边的那四个手下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怎么会看上宇肆懿那种小人物,还带在身边?” 萧絮笑了一声,“你就没想过,或许是宇肆懿故意要留在他身边的?” “……”重真直起身,微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宇肆懿或许有目的?” 萧絮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谁知道呢?我只是觉得人心嘛,事出之后必有因,毕竟像你这种不求回报的人还是少数。”说完后轻笑了声,笑得意味深长。 重新瞥他,“别当我听不出你在讽刺。都不知当年师父怎么会收你进门,眼瞎么?” 萧絮脸上笑意更深,“谁让他老人家欠了萧家人情呢?” 重真嘁了声,没再跟他斗嘴,“我们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怎么也没见祁家堡地人找上门?你这儿可谈不上隐蔽,对方没道理找不到。” 萧絮看向外面,“你别忘了我们这里有谁?” 重真不屑地轻哼了声,“你吗?不是师弟看不起你,你还真没那个本事。” “……我可没说是我。” “哦?” 又过了几天,宇肆懿喝完最后一贴药,赶紧给自己灌了杯水,终于是再不用喝了。他起身准备到外面走走,整个宅院就前后两个院落。 他走到后院,就见冷怜月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迎上去,“冷宫主。” 冷怜月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宇肆懿跟着他,没话找话,“您这是要去哪儿?” 本以为冷怜月不会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回答了:“去见祁明。” 宇肆懿想了想,“我能一起去吗?” 冷怜月没出声,宇肆懿就当他答应了。 两人来到地牢,就见祁明盘腿坐在杂草上,发现有人来,只是睁开眼看着他们,再无其他动作。 冷怜月问了几个问题,祁明一个字都没说。冷怜月似也不以为意,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宇肆懿只得跟着,他想不明白冷怜月究竟想做什么。 到了晚上,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地牢前的守卫,身形快速的窜进牢里,片刻之后就出现在祁明的牢房前。 祁明抬头看向来人,“……是你。” 来人拿出一个细铁丝随意地掏了掏,牢门上的锁就开了,祁明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来人勾唇一笑,“想知道一些事而已。”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会愿意说的。”来人语气笃定。 “……” 外面依然冷风习习…… 冷怜月把宇肆懿叫到房里,对他道:“你也该体现体现自己的价值了。” 宇肆懿身体反射性一紧,干笑了一声,小心道:“不知主子您是想要小的做什么?” 冷怜月瞟了他一眼,宇肆懿立刻觉得后背一凉,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群人在萧絮的别院里待了一个多月,有向问柳这个堪称神医的人在,宇肆懿和丁然的伤也都好全了。 而此时的江湖因为祁家堡扣押了众多武林人士,早已一片混乱。那些人大多都是门派或家族中的重要人物,使诸多势力想攻击祁家堡都投鼠忌器。 宇肆懿等人正或坐或站的聚集在厅里。 向问柳皱着眉说道:“这个祁敬究竟打算做什么,是想整个武林都对他臣服不成?” 萧絮悠悠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听到萧絮这么句话,重真笑出了声,大家彼此彼此还说别人? 萧絮朝他投去冷冷一瞥。 这时思羽、思缕从外面走了进来,思羽开口道:“宫主,祁敬的人已经到了。” 思缕接着道:“我们已经把祁明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冷怜月嗯了一声。 重真故作好奇道:“这个时候让他们找上门,冷公子是有什么计划吗?” 宇肆懿看了冷怜月一眼,代替他出口解释:“冷宫主的意思是,既然祁敬那么着急要见我们,就让他见好了。” “哦?” 宇肆懿继续道:“我们今天就进祁家堡,去看看那群武林高手是否还安好。” 萧絮沉吟,“冷公子这是……” 重真挑了挑眉,“要我们束手就擒?” 冷怜月看了宇肆懿一眼,“之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宇肆懿苦笑,“冷宫主,你真是看得起我。” 其余众人都不知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也都没有多问,说来他们这一群人之间其实也没什么信任可言。 向问柳随意地扫了厅里的众人一眼,微垂着头若有所思。 子佑走了进来,朝萧絮拜道:“爷,祁敬的人已经到大门前了。” 萧絮嗯了一声站起身,朝冷怜月看去。 冷怜月首先走了出去,宇肆懿紧随其后。 萧絮和重真的人走在最后。 众人来到大门前,就见一群护卫举着兵器与萧絮和重真的手下对峙着。看到冷怜月一群人出来,似是带头的人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退后,略微走上前抱拳道:“我家堡主恭候各位大驾多时,特命祁城前来邀请诸位,还请诸位跟祁某走一趟!”祁城嘴角挂着得体的淡笑,一派斯文有礼。 萧絮走上前挥退了手下,“那真是有劳了,请。” 祁城似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干脆,愣了一下后勾唇一笑,侧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祁城带来的护卫也往两边让出路来。 这次萧絮带头,一群人慢慢往祁家堡走去。 当宇肆懿等人一走进祁家堡大门,就看见祁敬坐在广场高台上一个铺满兽皮毛的宽大椅子里等着他们,其身后和下面两旁分别坐着各门派的人,那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前面留出了很宽的空地,一看就是有什么用处。 宇肆懿等人走上前面对祁敬,宇肆懿环顾了一圈,发现那天寿宴坐在主桌的几人中,除了重真其他几人居然都不在场。 祁敬手中正端着一盏茶,看着他们勾起了嘴角,“诸位还真是难请,本来都在堡中做客,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难道是祁某招待不周?” 宇肆懿上前一步,“祁堡主说的哪里话,我们都受祁堡主‘照顾’了,感激你还来不及。” “哦?”祁敬看了宇肆懿一眼,“如此说来诸位还算满意?那么为何要不辞而别呢?” “走于不走,对祁堡主来说不都是一样么?”说完宇肆懿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继续道:“不知今天祁堡主请我们来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祁某就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所以请诸位来评鉴评鉴,看看好不好玩儿,或者诸位要是有兴趣一起上场也行。” 宇肆懿一撇嘴,“不知祁堡主想给我们看什么游戏?” “肯定不会让诸位失望!我可是专门等诸位贵客到了才开始,一个多月来,祁某可是做了许多准备。”祁敬扫了宇肆懿等人一眼,笑得很有诚意。 宇肆懿手悄然握在剑柄上,微侧着身注意着祁敬,不动声色地戒备着。 就见祁敬拿出一个短笛,凑近唇边吹奏起来,笛声低沉蕴含内力,每一个音调都似砸在场中众人耳膜之上。 宇肆懿不懂音律,不会分辨好坏,随着笛声越来越急,蕴含在笛声中的内力也给人越来越压抑的感觉。他感觉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挤压,本能的就想运功抵抗,突然感觉左肩似被什么碰了一下,他一激灵回过神。 回头就见冷怜月刚好收回手,宇肆懿又转回头看向祁敬,差点就上了他的当。宇肆懿立刻放松身体,缓缓运行真气行走于周身。 祁敬敏锐地捕捉到宇肆懿细微的变化,眯了眯眼,他以为这小子年纪小、武功差,想不到居然能破他笛音中的暗音。他环视了一圈,只有少数人被他的笛音引诱受了伤,虽有点不满意,不过好戏还没开始,要是人都倒下了,还怎么好玩呢? 祁敬停下吹奏短笛,从左开始慢慢看向右。没了笛音,宽大的场中鸦雀无声,偌大一个地方静得出奇。都不知祁敬究竟想干什么,紧张的空气中隐藏着不安因子,无人敢懈怠! 看完一圈,祁敬又举起短笛到嘴边,宇肆懿不禁屏息静气。一阵急促而欢快的笛声响起,宇肆懿有点不明所以,这样的笛声实在不符合当下的氛围。 就在大家充满疑惑时,突然从远处传来坍塌声,场中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有好几间房屋莫名塌了。 祁敬的笛声一直没有停,只是时快时缓。 坍塌之处浓烟滚滚,尘土飞扬,朦胧之间有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缓缓游动着。 宇肆懿一惊,难道是…… “呲!”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烟尘里传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冲破残夯断壁蹿了出来。 “呲!”又是一声直逼人脑仁深处的声音,众人纷纷难受得掩耳。 “……绿翅!”宇肆懿惊呼出声,看着快速朝这边移动过来的巨蛇,一身碧绿的颜色,每一片鳞片的边缘都似闪着黑色的不详之光。 没有见过绿翅的众人都纷纷露出震惊和畏惧之色,而祁敬身后的几人更是面如土色。他们正是因为反抗祁敬才被安排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不用想都知道祁敬一定会先拿他们开刀。 这时巨蛇已经盘旋着停在了人群之外的一个方形台上,高台宽约十二丈,高约四尺。 祁敬放下短笛,翻身一跃落到了巨蛇的头颅之下,他看着不敢接近的众人,笑道:“看来武林中的诸位朋友似乎都很喜欢绿翅,那在下就给诸位介绍介绍。”绿翅把头低了下来,祁敬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可是祁某最得意的宝贝,是不是很漂亮?” 祁敬的声音并没有多大起伏,就似跟朋友叙旧寒暄一样自然,笑意吟吟,但是再加上身后的绿翅,画面可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宇肆懿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思绪翻腾,他现在已经差不多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了。看来,今天是没那么容易完成冷怜月交给他的任务了。 祁敬的话一说完,无人搭腔,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也不管台下众人难看的脸色自顾自道:“看来诸位都很满意,那么,游、戏、开、始!”后面那几顿,就像顿在众人的心头。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那是危险降临的预兆! 祁敬跃回高台重新坐回椅上,此时绿翅抬起的头颅刚好对着高台,“不知谁愿意先行上台呢?”环视了一圈,随着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无不人人自危,谁知他突然一笑,“大家不必如此紧张,祁某已经准备好了人选,那就有请我们百步穿杨手迅纪迅大侠,上台给武林同道们示范示范。” 迅纪正是祁敬身后所坐六人中之一,本来就灰白的脸色直接成了灰败。 祁敬刚一说完,绿翅一仰头,身体散开,尾巴一动,宇肆懿甚至只能看到一片虚影。当再看清时,就见一人被蛇尾圈住直接拖到了台上,那人已经惊吓过度连叫都叫不出,只能从颤抖的瞳孔看出他的心绪。 绿翅直接把迅纪举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他的胸腹之上,“啊……!”迅纪忍不住痛喊出声。 场上的众人都能清楚听到毒牙刺入身体时的“咔嚓”声,众人心里一紧,胆小的甚至忍不住抖了一下。 尖长的毒牙刺穿了迅纪的身体,绿翅口中的黑液流到了他身上,他的皮肤立刻变成了青色。毒牙太长,有一大节露在了身体外面,大量的鲜血沿着毒牙表面蜿蜒而下…… 随后迅纪被绿翅扔到了地上,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宇肆懿知道他还没有死,应该说中了绿翅的毒是想死都死不了。 台下众人一脸愤恨,有的瞪着祁敬,就似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但却没人敢上前,有些人则不忍再看别开了眼。宇肆懿现在相信那些武林众多高手们真的是被完全制住了,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迅纪身下还在缓缓流出鲜血,不一会儿地面就被染红了大片。 祁敬面带微笑地欣赏着台上的“游戏”,眼里是满意的神色。 宇肆懿握在剑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他知道还没完! 果然,很快绿翅就又重新把迅纪卷了起来,瞳孔细小的蛇眼里完全看不出喜悲,只有凶残的兽性。 绿翅张嘴咬上迅纪的左小腿一个用力拉扯,“嘶啦!”一声,就见它连着布料扯下一块肉来,鲜血喷洒而出。然后是右小腿,大腿,手臂,一下又一下,台上到处是翻飞的血肉。 “啊!救……我……”这时的迅纪只能发出痛苦的叫声,叫声不绝于耳,嘶哑而绝望,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小…… 迅纪清清醒醒的熬过了全过程,就算到最后血流得越来越少,直至死亡的前一刻,他都是清醒的,清醒的接受着这如凌迟般的酷刑。 不少人因为这残暴而血腥的画面,开始呕吐,可还是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迅纪咽下最后一口气,那种绝望的叫声才停歇,但是那嘶哑的声音却似还没消散般久久回荡在众人耳边,耳膜都在鼓动。 最后绿翅把迅纪那几乎就剩下骨架的尸体扫到了台下,骨头相撞的声音“咯咯”作响。 “啧啧。”祁敬状似可惜地摇了摇头,依然面带微笑,“想不到武林第一神箭手居然就坚持了这么短的时候,实在可惜,祁某都还没看过瘾,想来诸位该也是如此,我的小宝贝可是一点没尽兴。” “……”台下在武林中可以呼风唤雨的众人,现在巴不得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这个疯子看到。被看到,说不定下一个上场的就是自己。 宇肆懿努力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眉头拧得死紧,他定了定神道:“祁堡主的雅兴如此之高,只是我等实在没有祁堡主那么好的兴致。” 祁敬轻笑道:“你们也说了是在下雅兴高,在下没有叫停,诸位就得陪在下玩下去!” 台下众人又是一惊。 祁敬欣赏着众人的紧张、不安和恐惧,等欣赏够了才开口道:“这次就选噬魂爪吴林吧。”轻缓的嗓音在台下众人听来,就似来自深渊的魔鬼。 又是一轮的啃咬,厮杀,鲜血印红了众人的眼。痛苦的、濒临死亡的叫喊和呻|吟之声一直回荡在整个广场上,好久好久…… 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变的是人,不变的是同样血腥残暴的虐杀。 当又一个人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咽气,宇肆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握拳的手早已因为太过用力而鲜血淋漓。 当祁敬开口说出下一个人之时,宇肆懿再忍不住走了出去,“这里大多都是武林中的各路高手和前辈,难道你真打算与天下武林为敌吗?” 祁敬歪着头看他,“在下早就说得明明白白,只要他们服从我。既然诸位都很有骨气不答应,我现在不是在成全他们的义吗?他们该感谢我才是!”说着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朝绿翅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入眼是一片红色,他缓缓勾起了嘴角,“只是在下又突然觉得,要你们的服从也没什么意思,看到你们惊慌失措只能睁眼等死,我反而觉得更有趣,比让所有人跪在我面前还让人痛快!”说着他扫了一圈下面的众人,“本来还想看看你们的捶死挣扎,但是等了这么久,在座这么多的武林豪杰,最后站出来的居然是个小少年,你们就不觉得臊得慌吗?” 底下的众人听完祁敬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对他们这些人莫大的耻辱!他们被当成犯人一样的关着,不服从就是打骂,甚至被那些下人吐唾沫,众人心中的气愤和怒火岂止滔天! 向绯苒再也忍不下去了,从向问柳怀里挣脱出来,向问柳赶紧跟着自家妹妹,手中折扇握得死紧。 向绯苒走到宇肆懿的旁边,她一手指着祁敬骂道:“你这个变态的老头子,谁稀罕看你那条又蠢又恶心的大蚯蚓表演,这里的众位高手们要不是你使卑鄙手段,随便一个都可以捏死你!要不是看你是三大堡主之一,你以为就你长成那德性谁稀罕来给你祝寿,要是我在路上看到你,我怕会直接吐出来!”也许是因为太过气愤,骂完向绯苒还在不住的喘气。 向问柳听完自家妹妹骂的话,不禁替她捏把冷汗,直接把人拉到了身后,全身戒备的看向祁敬。 祁敬沉下了脸,一直挂在嘴边的笑也没了,一双眼死死盯着向绯苒。 “问柳,把你妹妹带下去,她是想死得快一点吗?”宇肆懿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向问柳拉着向绯苒往后走去,向绯苒完全不配合,要她这样看着等死,她宁愿死个痛快。无法,向问柳只得点了她的穴道,把她交给萧絮代为照看,之后又走回了宇肆懿身边,宇肆懿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祁敬微眯了眯眼,本来难看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是祁某疏忽了,向大公子和你的那群朋友都没有中毒,武功俱在,要是你们上台,肯定可以坚持得久一点,也能让诸位看得尽兴,你说是不是呢,向、公、子?” “怎么说祁堡主都是前辈,既然祁堡主有此雅兴,晚辈自当尽力!”向问柳沉着脸说 “哥,你怎么可以!”向绯苒脸急得通红。 萧絮微皱了皱眉。 祁敬笑了一声,心情看似非常愉快,“向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还有侠义心肠,祁某甚是佩服!” “岂敢!”向问柳咬牙道。 宇肆懿转头看着向问柳,不赞同道:“绝对不行!那个绿翅不是你能对付的。” 向问柳态度坚决,“无碍,我有办法!” 宇肆懿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没见识过它真正的威力,连冷宫主都差点被它所伤,而且它刀枪不入浑身都是剧毒,碰都不能碰。” “……你如何得知?” “上次我们受伤,一半的原因是拜它所赐!” “……原来如此!” 宇肆懿拔出剑,“所以你不能去,你的毒药也对它没多大用处。” 向问柳看着他这架势,“难道你要去?!”非常不赞同地摇头,“不说你的伤刚好,就算平时,你的身手也远不及我,根本就是送死!” 看着着急的好友,宇肆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有时候也得学着相信我,怎么说我现在好歹轻功比你强。” 向问柳眼神复杂,“……你以前做什么都巴不得躲在最后,现在却要去出风头,可不像你。” “……”宇肆懿没有回答,转过头看向祁敬,“对付一条蛇而已,又哪需向大公子出手,由我来就够了!” 向问柳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宇肆懿一眼,然后走回向绯苒身边。 冷怜月把外衣脱了下来递给宇肆懿,他伸手接过,把外衣套上,然后一步一步接近绿翅所在的方台,步履稳健。 “果然好胆识。”祁敬赞扬似地鼓起了掌。 在距离绿翅还有五步之处,宇肆懿纵身一跃上了台,绿翅非常奇怪的没有立刻攻击,而是伏着身体在地上慢慢爬着。 众人都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前面死的那几人无不是在还没有动作之前绿翅就发动了攻击。祁敬也疑惑了一瞬,不过片刻他就重新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着台上。 宇肆懿蓄力一震,手中剑发出“嗡”的一声。 重真听到那薄薄的剑尽然发出雄浑之声,不禁微眯了眯眼。 剑声一过绿翅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抬头攻向宇肆懿,宇肆懿一个翻身跃到绿翅背后上空,倒立着向绿翅后颈刺出一剑,不出意外毫无用处,剑尖同绿翅的鳞片摩擦出金灿灿的火花。宇肆懿在身体掉下之前借着剑反弹回空中,他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几周,金茫一闪而过,他落到绿翅身体间的空隙中。 绿翅发现立刻一头栽了过去,宇肆懿踮起脚尖往侧边一移,他的身体就似一个白色的虚影飘到了另外一边的空地,而刚才他站立的地面直接被绿翅的猛力撞出了一个窟窿。 绿翅接着继续攻击宇肆懿,宇肆懿都用同样飘忽的身法一一闪过,他时而在空中瞬间出现,时而飘忽至左边,下一刻又瞬间出现在另一侧。 宽大的台上,石板早已被绿翅东一下西一下的砸得稀巴烂。 台下的众人都惊奇地看着宇肆懿,感叹那神乎其神的轻功,想不到绿翅那么快的速度都能被他轻松躲过。也许是看到宇肆懿应对如此自如,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重真玩味的看着一切,眼睛直直地盯着台上的宇肆懿,用手撞了撞旁边的萧絮,“看到了吗?” 萧絮奇怪地看他,“什么?” “他轻功可比你好多了,而且我看他现在用得还不够娴熟,要是完全把步伐练熟以后,江湖中无人能出其右!” “哦?”萧絮似来了兴趣,“比你还厉害?” 重真没有立刻回答,看了台上片刻才道:“棋逢对手。还有他的剑,薄如蝉翼,声似洪钟,真是一把绝世好剑!” 萧絮看着台上宇肆懿似流云般飘忽不定的身影怔怔出神。 祁敬斜靠在椅子里,看着台上一直都在靠着轻功闪躲绿翅攻击的宇肆懿,他只能不停的躲,攻击对绿翅也无用,又不能碰到绿翅的身体,就算现在能轻松躲过,又能躲到几时? 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宇肆懿又一次闪过绿翅的攻击,翩然的落在台上的一个角落,一滴汗从他的鬓边滑落,呼吸也渐渐急促。 此时的台上早已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冷怜月瞥了一眼思羽,“还没好?” 思羽微垂着头,“还需稍许。” 冷怜月把视线转回台上,面沉如冰。 又是一刻钟过去,宇肆懿明显感觉自己的动作开始迟缓,身体的肌肉也变得僵硬,因为一直高度集中精神眼睛胀得厉害。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等他体力耗尽也是必死无疑!这个绿翅还真是个怪物,打了这么久,速度居然一点没变。 祁敬看着台上宇肆懿的动作越来越迟钝,甚至有好几次因为肌肉僵硬而动作一滞,差点被攻击到,他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 宇肆懿努力集中精神,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有半点分心。看到绿翅的尾巴快速扫了过来,他伏低下身,脚尖一垫,身体轻盈地跳了起来。在身体要落下的瞬间,他双腿突然一僵,一股尖锐的痛楚袭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往下坠落。避无可避,绿翅的尾巴直接扫上他的后背,巨大的力量立刻把他扫出数丈之远。 冷怜月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在宇肆懿落地之前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冷怜月伸手捞住他的肩膀,在空中转了一圈卸掉剩余的力道,落于地面的瞬间单脚一踏带着他飞回了台下。 冷怜月放开宇肆懿,向问柳立刻走上前去,伸手点了他周身几处穴道伸手把脉。 向问柳皱眉道:“内力耗损过度,身体极度疲惫,内伤刚好就这么乱来,再不好好调养,你是想年纪轻轻就活得像个老头子吗?” 宇肆懿无奈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又转头看向冷怜月,“答应了你要坚持一个时辰的,虽然金针已经射进了它的眼里,但是时间不够,结果功归一篑。” 冷怜月看了他一阵,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面向祁敬。 萧絮和重真也围了上来,向绯苒的穴道已经解了,她走上前拿出手帕递给向问柳,轻轻说道:“哥,给宇大哥擦擦汗吧。”难得的十分乖巧,不吵不闹。 祁敬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着冷怜月,“既然诸位喜欢在台下玩游戏,那祁某就把绿翅放下来供大家欢乐欢乐。”说完举起短笛轻轻一吹,绿翅似受了刺激一般立刻在台上大肆翻腾,尾巴和巨大的身体把整个台面扫得面目全非,最后它一个俯冲,从台上蹿进了底下的人群,立即就有几个人毙命,人群开始四处逃窜,整个广场上乱做一团。 冷怜月指尖幻出气玄丝,“给你‘百炼’的是谁?” 祁敬满意地看着绿翅造出的混乱,“你越是想知道,我越是不会告诉你!” 冷怜月微眯了眯眼,跃上高台立刻和祁敬动起手来,紫色的气玄丝在空气中划出“嗖嗖”的破空声,这次没有祁明,祁敬很快落了下风,但是他并不着急。 冷怜月似是看出了祁敬的心思,往后一跃,气玄丝以一个诡异的弧度绕过祁敬的身体,从身后绕到了他的穴道上,祁敬立刻被制住,“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绿翅会来救你,我就伤不了你?” 祁敬一点也不惊慌,“只要我有绿翅在,我就可以在江湖中呼风唤雨,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天下第一,在绿翅的眼里还不是如蝼蚁一般被随意玩弄性命!” “你似乎对你的绿翅很有信心?” “那是当然!”祁敬毫不犹豫答道。 “那要是绿翅死了呢?” 祁敬勾起一边嘴角,“这个世界,无人能杀得了它!” “是吗?” 这时绿翅已经发现祁敬被制,庞大的身体快速朝冷怜月冲了过来,途中带起一路烟尘,更有不少躲避不及的人被扫出数丈之远。 “它这不是来救我了吗?”祁敬一脸自信。 “它来救你是最愚蠢的行为。”冷怜月抬起右手,金茫从指尖闪出,直接射向绿翅的双眼,在它冲过来之前,冷怜月已经翩然的落在了宇肆懿旁边。 绿翅巨大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直直往地上滑去,头侧着贴在地面,坚硬的身体与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响声,片刻后绿翅的身体才停了下来,溅起的灰尘还在空气中飞扬,而绿翅再也没有动过。 要打倒一个人,就在他最得意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从祁敬口中传出,他的绿翅,他的宝贝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那是他倾尽所有心血培育出来的,他们的抱负还没实现,它怎么会死!他不是说它是无敌的吗?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为什么?……祁敬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的为什么,可惜现在无人回答。 众人看到绿翅一死就纷纷冲向祁敬,很快祁敬就被愤怒的众人给绑了起来,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就算如此祁敬还是毫无反应,只是嘴中喃喃的重复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向问柳见局势逆转就走向众人替他们把脉,寻找解毒之法。 宇肆懿静静地走到祁敬身前,本来围绕在祁敬身边的人看到是他纷纷把路让开,然后站在一旁,但是看着祁敬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意,简直就想立刻把他千刀万剐,处之而后快! “如果你不是想利用绿翅来达到祸乱江湖的目的,绿翅也不会死。”宇肆懿静静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祁敬。 听到绿翅的名字,祁敬才似从打击中回过神,“呵呵。”他轻笑了声,抬头看向宇肆懿,“你这是来干嘛?耀武扬威?还是就为了讽刺我两句?” 宇肆懿蹲下身和他平视,“上次我跟怜月第二次潜入地下密室,我就发现了那里的秘密,那些笼子里关着的全都是你偷偷抓来做毒虫寄体的女人,而且都是处子,因为要炼制百炼,必须要用女子阴柔的天然之体做引子,而处子是最好的寄体,让初期毒虫食其血肉才能慢慢长成中期毒虫。” “等中期毒虫长成爬出,你养的那些带毒的蝙蝠就会吃掉它们,从而会变成另一种毒,你再把这些蝙蝠加上你自己的血喂养绿翅,而所谓真正的‘百炼’之毒其实就是绿翅本身,‘百炼’万恶,千锤百炼才可得,剧毒之首,‘百炼’成,就无药可解。有绿翅才有‘百炼’,绿翅亡,‘百炼’覆!” “……”祁敬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你们可以杀死拥有刀枪不入之身的绿翅?就算绿翅的眼睛毁了它也不可能死。” “其实很简单,因为绿翅还不是真正的‘百炼’。” 祁敬猛地抬头看他,“不可能!它已经拥有了刀枪不入的身体和浑身剧毒!” 宇肆懿讽刺一笑,“这是那个给你绿翅和‘百炼’毒虫的人告诉你的?” 听到宇肆懿这样一说,祁敬缓缓闭上了嘴,什么都明白了。 宇肆懿继续道:“其实你错了,绿翅要用‘百炼’之毒虫喂养八年,并且不能间断,最后绿翅会变成金色,那时才是真正的‘百炼’!” “其实喂养绿翅根本不用抓如此之多的女人,每年只需一个就够了,一年一只中期毒虫足矣。而祁家堡会有那样的传言也是你故意为之,就是你不想有人靠近祁家堡。来的人越少,你的秘密就越不容易被人发现,只怕你的那些夫人也是因为无意撞破了你的秘密,才都遭了你的毒手。但善恶到头终有报,就在最后一次的中期毒虫养成之前,怜月毁了你的密室导致你最终无法成功培养出百练。” 众人听到祁家堡居然还有如此秘辛,祁敬居然连自己枕边人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唾弃的表情。 祁敬没有反驳,他也不关心旁人如何看他,他只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宇肆懿没有解释,接着先前的话继续道:“而没有成功被培养成百练的绿翅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怕热性毒药,所谓以毒攻毒就是如此,因为绿翅身躯庞大,要使毒散到周身必须一个时辰,我先射了两针带毒的金针进绿翅的眼睛,可惜我没能坚持一个时辰,后来怜月又补了两针,才使绿翅立刻毙命!如果绿翅真的成了百练,我想当今天下,它绝对能成为无敌!” “……想不到,我居然会这么轻易拜在如此简单的把戏下。” “其实还得感谢祁堡主,对付绿翅的毒还是在祁堡主的藏宝阁中找到的,说是毒,也可以说不是毒!因为这种药对人无害,只是有一点特殊用途,但对绿翅,就是剧毒之物!” 祁敬突然大笑出声,“原来到最后居然是我自己害死了它,我为了保住藏宝阁里的秘密杀了这么多人,到头来,居然毁在我自己手里!……既然败了就证明是我自己无能,但是在我死前,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你还真是执着,知道了你又能怎样呢?”宇肆懿不答反问,“你知道祁明的真实身份吗?” 冷怜月听到这里不禁看了宇肆懿一眼。 祁敬垂眸思索,“祁明是我八年前救回来的,他说他已无家人,我就把他留在了堡中。那时我已经得了绿翅和百练,连我都不知道绿翅的弱点,他如何能知?” “你就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而且同百练出现的时间如此巧合,都是在八年前。” 祁敬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对我忠心耿耿!” 宇肆懿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摇了摇头,“不要说得你好像多信任他,你留他在祁家堡也不是同情他无家可归,而是你私心里对他高超剑术的觊觎罢了。” “……”祁敬无法反驳,“他和绿翅有什么关系?” “要认真说来,跟绿翅有关系的不是祁明,而是他的师兄,给你绿翅的人就是他!他一时冲动把绿翅给了你,后来又担心‘百炼’出世会使武林生灵涂炭,才把祁明安排到你身边,并把百练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目的就是在你做出危害武林之事时阻止你,至于为何一直没动手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冷怜月冷冷地看着被人群围着的宇肆懿,片刻后移开视线,眸中已是冰冷一片。这些事是他一直想知道的,因为那个拥有绿翅跟“百炼”的人,可能跟他有至关重要的关系。他什么都没从祁明口中问出,而宇肆懿却什么都知道了,这背后的原因不言自明。 冷怜月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了枪使。他转身直接消失在了人群后,再没看一眼此时如被众星拱月的宇肆懿。 宇肆懿站起身看着祁敬,而祁敬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看不清表情,“这个世界你越以为永远不会背叛抛弃你的人,其实往往才是最容易背弃你的人!”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祁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宇肆懿朝人群外走去,身后响起议论声和诸多夸赞之词,他却是无心再听。 向问柳走过来直接给了他一拳,“你这家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宇肆懿只是笑笑,“冷宫主呢?” “欸?”向问柳四处看了看,“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这里,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宇肆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向问柳问他:“你既然知道百练的秘密,那么绿翅的毒你也应该知道怎么解吧?” 宇肆懿似有心事,回答得心不在焉,“百练之主之血可解绿翅之毒。”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所有中毒的人在知道绿翅之毒有法可解后,所有的心思都挂在了解毒上,也就不曾有人发现宇肆懿的离去,只除了两人…… 重真收回看着大门方向的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萧絮,“这次的目的达到了吧?” 萧絮的脸上现在完全没有笑意,“目的是达成了,却也为别人做了嫁衣。” 重真轻笑了声,“真是难得我们的逍遥王爷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 听到重真幸灾乐祸的话,萧絮眼中的风暴更甚。 重真发现萧絮已然有发怒的征兆,笑得更是肆无忌惮,“能看到你吃瘪,本谷主这次出谷也算不虚此行!” 萧絮眯眼,“你要是希望我把进云谷的方法告诉阎罗门中的某人,你就继续笑!” “……”重真立刻闭上了嘴,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萧絮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 重真冷哼一声转移了话题, “你说,凭冷怜月的身手要拖住绿翅一个时辰应该绰绰有余,为什么会是那个小子上去呢?而且为什么是在死了好几个人之后才上去?最后搞得人心惶惶……” 萧絮看着那群武林人士,“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看他们是不是对救了自己的人感恩戴德?” 重真眼中闪过玩味,“这个宇肆懿,还真会扮猪吃老虎啊!” 江湖经祁家堡一役,迅速衰落了不少门派,而三大世家的势力却迅速壮大了起来,隐隐有各自统治三大州的架。 宇肆懿也因在祁家堡英勇机智的表现,从此一战成名,一跃成为江湖中新生的年轻少侠,他的名字自此迅速在江湖中流传开来。江湖中人更是赋予了他一个风流的名字:流云公子,来自于他露的那一手飘渺似流云的轻功身法,据传他长相英俊非凡,所以才用了公子二字,而事实嘛…… 而祁家堡则彻底消失在了武林中,那里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苍凉一片,偶尔有人经过还能从倒塌的房屋看到曾经的辉煌。 饮血剑 第8章 山洞深处照不进光,里面只能通过洞口的光隐隐看清四周。山洞里突然亮起碧绿色的光,就听一女子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没人?”丁然问道。 思羽思缕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思缕解释道:“我们明明把人藏在这里,还封了他周身大穴,别说逃走,他根本连动一下都不可能!” 丁柯:“事实摆在眼前。” “……” 思羽直接单膝跪到冷怜月面前,“是属下无能,请宫主责罚!” 思缕反应过来,也立刻跪了下来,“请宫主责罚!” 冷怜月没去看地上跪着的思羽、思缕,而是扫了这个小洞中的山壁一眼,借助夜明珠的光可以看到左侧山壁上刻的画,画很奇怪,也很粗糙。 这时丁然丁柯也看到了,丁然拿着夜明珠走过去,淡绿的光芒照到壁上,使墙上的画看得更加清楚。丁柯指了指墙上那些应该叫圆加线更恰当的东西,“这是什么?” 丁然有点不确定的道:“应该是画……吧?难道是带走祁明的人留下的?” 冷怜月看懂了画上的意思,眼神一冷。 “走吧!”冷怜月说完就朝外走去。 四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人不找了吗? 一家酒楼里安静的一角,向问柳看着眼前一年多没见的好友,还是那张娃娃脸,认识九年了,这张脸就没变过。 宇肆懿摸了摸脸,“我是变丑了还是脸脏了?至于你一直盯着看么?” 向问柳思考了一下,“你一说,还真有点。” “……” “一年前你出完那阵风头就跟消失一样,你是不知道上我家来找你的人,门槛都差点被踩烂了!你们太行山恐怕更甚。现在好点了,你倒是舍得现身了?”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有点汗颜,“我不知道会给你们造成这么多麻烦。”他举起酒杯,“给你赔不是了。” 两人碰了个杯,向问柳也就随口说说,没真怪罪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想问问对方这一年过得如何而已,“那你这一年究竟干什么去了?” 宇肆懿含了口酒,片刻后咽下去才道:“在找人而已。” “找人?” 宇肆懿随口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说,自我调侃道:“顺便再扛扛麻袋什么的,赚点钱。虽然武功不行,好歹我力气够大。” “……”向问柳赶紧咽下嘴里的酒才没有喷出来,“你堂堂流云公子,还需要抗麻袋?” “……也不知谁给我取这么一称号,确定不是在讽刺我吗?”宇肆懿说着比了比自己,“你看着像哪家公子哥吗?” 向问柳摸着下巴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遍,“别说,还真挺像……” “……” “像个披着兔子皮的老流氓。” “……”宇肆懿抓起一把瓜子砸他,向问柳大笑着躲过,“你这是恼羞成怒。” “……” 两人闹了一会儿,闹完向问柳问:“还是去我家?” 宇肆懿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窗外,“还有点事,办完再上门拜访。” 向问柳也不勉强。 突然从窗户外传来一片吵闹声,有个少年人大叫着,“抓小偷啊!哪位好心人要是帮我抓住前面那个人,我就给他五十两银子!” 宇肆懿好奇地朝外看了一眼。 向问柳也随意看去,当看到那个少年时,脸上有瞬间的异色,立刻收起折扇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宇肆懿一怔,喝完杯中的酒,放下银子也立刻追了出去。 七拐八弯窜过好几条巷子,宇肆懿才在一棵大树下找到向问柳。向问柳正一脚踩在一个长相和穿着都很普通的男人身上,那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不停地挣动着,嘴巴还在咋咋呼呼地叫着:“放开我!你们简直欺负人!” 宇肆懿走到近前看着地上的人,“这人偷了什么东西?” 向问柳把脚放开,一把把人提了起来,伸手从对方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这才把人给放开了。 小偷转身就想跑,宇肆懿眼疾手快地揪住他后衣领子,“想往哪里跑?” 小偷一脸苦兮兮地转过头,“两位大侠,既然东西你们已经拿回去了,就放过小的吧?小的是有眼不识泰山。” 宇肆懿刚要开口就听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你不能走!”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正是当时大叫抓小偷的人,也许是因为奔跑的关系脸颊有点泛红。 少年撑着腿喘粗气,指着那个小偷,“居然敢偷我爷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向问柳看了少年一眼,“这是你的吧?拿去!”说着把小包袱扔给少年,转身就打算离开。 少年喘够了气直起身,当看清向问柳的脸时瞬间张大了眼,“向、向公子,原来是你帮我抓到了小偷,要是爷知道的话肯定会很感激,这包袱里的东西对爷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向问柳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是那家伙的珍爱之物,就该让人偷走,“我不知道丢东西的是你,权当我救助弱者了!”然后转头朝宇肆懿说道:“走吧。” 宇肆懿并没有听向问柳的立马就走,反而走到少年面前,哥俩好似地勾住他的肩,“小弟弟,你跟我说说看,你家爷是哪位?在下是问柳的朋友。” 少年一听是向问柳的朋友就不疑有他的跟他搭起话来,“我爷就是萧絮,我是他身边护卫子佑的弟弟,我叫子寻。” 萧絮?怎么会跟问柳扯上关系的?而且看向问柳一副对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模样,说他们俩没过节都没人信,但看这小子的反应又不像。以前也没见两人走得有多近,看来这一年里发生了不少事啊。 宇肆懿继续套话,“那你这次到封城来做什么?” 子寻一脸天真样,“我到封城来给人送东西的。” “哦?”宇肆懿甚是感兴趣地问道,“什么东西?” 子寻一下子为难起来,抓了抓头,“这个爷说了,是秘密,只能把东西送到了才能看。” 宇肆懿也不勉强,“那你要送的人是谁?” 子寻一下跳了起来,“我真是笨,人不就在这里嘛!”说着还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他把小包袱抱着跑到向问柳的面前,抬手把包袱递出去,道:“向公子,这是我家爷给你的,说是一定要送到你手里才能打开,谁也不能先看到,否则,杀无赦!”说完还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宇肆懿看到这情况,顿时就笑了。 向问柳不耐地挥了挥手,“谁要他的东西。” 子寻嘟了嘟嘴,表情甚是无辜,“可是爷说一定要送到你手里并让你收下,不然他就要了我的命!” 向问柳咬牙,好你个萧絮,居然拿人命威胁他! 子寻拉了拉向问柳的袖子,只到向问柳下巴的身高,还真像个撒娇的孩子,“向公子,难道你要看到我自己捧着自己的脑袋去向爷请罪吗?而且爷说了,这里面的东西,向公子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向问柳闻言也好奇起来,但是刚才他才说了不要,现在也拉不下面子又说要。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子寻小心地看了看向问柳的样子,见对方一脸犹豫就明白了。眼珠一转,他直接把包袱塞进对方手里,转身跑开了才回过头朝向问柳挥手,“反正爷说了无论怎样都要送你,为了我的小命,向公子就勉强收下吧,子寻这就告辞了。”话一说完,人就跑没影儿了。 宇肆懿好笑地看着子寻消失的方向,“想不到萧絮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收回眼看着向问柳手里的包袱,“他的东西,敢收吗?” 向问柳有点不自然,“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说完揉了揉鼻子,脸上神色有点怪,尴尬中好似还带着点…欢喜? 宇肆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开看看?” 向问柳看了看周围,“回去再说吧,一起?” 宇肆懿也挺想知道萧絮究竟给了什么东西,就没再推辞。 回到向府,向问柳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两样东西,是一幅画和一个小瓷瓶。他把画打开看了看,“萧絮这是什么意思?” 宇肆懿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副仕女图,图中女子貌若天仙,气质让人一见难忘,这并不是出自名家之笔的画作,但是却把女子画得非常传神,入木三分。而且每一笔都看得出非常用心,似包含着浓浓情意。右侧还题了一句诗:凝眸还若秋,笑靥里醉浓。 宇肆懿揶揄道:“难道萧絮这是要给你做媒?” 向问柳头也不抬道:“他有那么好心?真有什么貌美女子他不会自己留着?你也不看看这纸张。”说着指了指画的边缘,“这画肯定有将近二十年的历史了,这画中人要是真实存在的,你想想,这得什么年纪了?” 宇肆懿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也看不明白,索性把画卷了起来放到一边。向问柳拿起另一样东西,宇肆懿问道:“这又是什么?” 向问柳打开塞子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脸惊喜,“毒!” “毒?”宇肆懿退后了些,一脸嫌弃,“毒药你还高兴?” 向问柳立刻坐到凳子上,从桌上拿过一个空茶杯,“你不懂,这种毒我可觊觎了好久,一直想研究看看。” 宇肆懿不敢苟同地摇头。 宇肆懿在向府待了几天,天天都被向问柳拉着给他打下手,一会儿熬药,一会儿给试药的小动物喂药…… 当这一天向问柳又跑去找宇肆懿的时候,他干脆躺在床上装死。 向问柳死拉活拽的把宇肆懿给拖出了被窝,“我是让你来看成果的。”说着抓出一只兔子。 宇肆懿一脸惊讶,“居然没死?” 向问柳自得一笑,“那是,那毒我已经研究出解药了。” 宇肆懿佩服,比了个大拇指,“向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向问柳一笑,“为了答谢你这么些日子的帮忙,请你去凤来楼吃饭!” 宇肆懿立马道:“可不能反悔?” “……我是那种人?” “那正好,择日不如撞日。” “……走吧!” 两人来到凤来楼叫了满满一桌子菜,一阵风卷残云,大半的菜都进了宇肆懿的肚子。 吃饱喝足,向问柳正打算结账离开时,一抬头就看到上楼来的萧絮,他身后还跟着子佑和那天他们遇到的那个少年,但是萧絮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向问柳又坐了回去,宇肆懿因为是背对着楼梯并没看见后面的光景。 宇肆懿伸手碰了碰对面的向问柳,奇怪道:“不是说走,怎么又不走了?你这样子,不会是没带钱吧?”说完斜眼看他。 向问柳睨他一眼,“我是那种人?请客还不带钱?” 宇肆懿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带了就好,不然要我来付还不得把我卖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有抠门这个特点?” 宇肆懿一笑,“等你更了解我后,你就会发现我优点多着呢。” “……那还是别了解的好!” 在跨出凤来楼大门时,宇肆懿有点心不在焉,撞到了一个人,他赶紧朝对方道了声“得罪”。 那人回了句“无碍”,声音有点冷,说完就错身走了进去。宇肆懿好奇地看了一眼,对方一身黑衣打扮,背影修长挺拔,手中拿着一把佩剑,板着张脸有点冷冰冰的,身上充满了杀戮的味道,这个人…… 联想到近一年里发生的大小事件,宇肆懿微眯了眯眼,不会这么倒霉吧? 子佑站在一间雅房外,尽忠职守地替萧絮注意着周围一切可能有的危险。旁边走来一黑衣男子,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男人消失在转角处,子佑才从僵硬的状态恢复过来,他立刻转身敲了敲门,里面响起萧絮那特有的嗓音。 子佑走了进去,微低下头朝萧絮道:“爷,属下刚才看到一人,此人恐怕不一般。” 萧絮眼珠一转笑了一下,抬手示意,“不必在意。” 桌上的其他人见萧絮有事,识趣的起身朝他告辞,“既然萧老板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下次再谈!” 萧絮点了点头,子佑上前送客,转身回来就见萧絮一脸若有所思,他安静地走到一旁,子寻则无聊地挑着桌上的菜吃。 萧絮想了想,道:“给白鹰一个消息,问问看最近阎罗门有谁出来执行任务。” 子佑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萧絮看着子寻,问道:“我叫你给向公子的东西,送到了吗?” 子寻因嘴中食物太多无法开口,慎而又重地点了点头,证明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 “做的不错,叫你哥给你奖励,就说是我同意的。” 子寻一听,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谢谢爷。” 萧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宇肆懿来到了河边那片杳无人烟的树林,拜这一年不断被人追杀所赐,倒是把冷怜月教的轻功练得炉火纯青,真是应了当时那句话,尽用来逃跑了。 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还是昨日的样子,只是那时身边还有个白衣少年,现今只有他。 出了树林很快就到了那处村庄,还是一样安宁祥和,祁敬死后这里也就再不会有少女失踪了。 来到何圆家敲了敲门,随意的扫了几眼周围,感觉似乎更破败了。 很快就有人开了门,“是你?” 宇肆懿笑了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何圆侧开身。 宇肆懿瞅了他一眼,“你爹娘呢?” 何圆眼神暗了暗,“他们走了。”他走到挨着墙的桌子前,把上面盖着的布掀了下来,漏出两个灵位。 少年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双黑如星夜的眸子泄露了丝丝伤心。 宇肆懿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何圆问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何圆只看着他。 宇肆懿双手一摊,“确实有事,就看你答不答应了。” 何圆问:“什么?” 想了想措辞,宇肆懿道:“现在你父母都不在了,不如以后跟着我?” 何圆盯着他,眼神不怎么友好,“你以为我没能力养活自己?” 宇肆懿抱臂,“自然不是,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我就住封城的福安客栈,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何圆迟疑着点了点头。 宇肆懿起了个大早,用着早膳时,何圆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走到宇肆懿的旁边,“我答应。” 宇肆懿笑笑,只道:“早饭吃了吗?坐下一起吧。”随后叫小二又多上了一份早点。 何圆犹豫着想说什么,但宇肆懿一直在吃东西,他也就没开口。宇肆懿当然也看见了他的欲言又止,但他什么都没问,等用完膳就带着何圆出去了。 傍晚时分,何圆同宇肆懿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何圆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一袋银子,他从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但他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之情,反而像是吃了脏东西一样的郁闷神色,抬头瞧了瞧前面一脸惬意的某人,“你确定你是去给人解决麻烦而不是坑蒙拐骗的?” 宇肆懿一脸你如此不可教也的神情:“当然是解决麻烦,怎么能说坑蒙拐骗?” 何圆一脸鄙夷地瞅了宇肆懿一眼,走了两步却没发现人跟上来,回头就见宇肆懿双眼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何圆也往同一个方向看去,就见对面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他还见过,还曾玩过他家的鸡。 何圆走回去撞了撞傻了的某人。 “……”宇肆懿几句话把何圆打发回了客栈,抄着手走到冷怜月面前,低眉顺眼道:“冷宫主,许久不见。” 冷怜月没开口,身后的思羽上前直接点了他的穴道。 “……” 宇肆懿被带回了一座小楼,思羽直接把他按到了凳子上。 冷怜月站在对面看着他,“流云公子别来无恙?” 宇肆懿干笑,“在下也是十分想念冷宫主。” 冷怜月并不想跟他废话,“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冷宫主,对人有所求态度起码好点吧?”宇肆懿说完用眼神示意对方他穴道被制之事。 冷怜月看着他,宇肆懿也毫不示弱地回视。 最后冷怜月抬了抬手,思羽上前给他解了穴。 宇肆懿动了动肩膀,朝冷怜月露齿一笑,“谢过冷宫主。” 冷怜月眼神温度又降了一些,“可以说了?” 宇肆懿给自己倒了杯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其实祁明并不在这里。” “那他在哪里?” 宇肆懿耸了耸肩,“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条件?” 宇肆懿想了想,垂眸道:“我记得还欠着冷宫主一件事,不如一笔勾销?”说完抬头看向对方,脸上是从没有过的认真。 冷怜月不信任地瞥他一眼,“就这样?” “……”宇肆懿心里一叹,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 冷怜月直接应了,“可以。” 宇肆懿从屋顶上快速奔过,从一间跳到另一间,分神注意着身后那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次的人有点棘手,对方虽不能接近,但是他也甩不掉对方,这是特意派了个轻功高手来对付他? 宇肆懿蹿进巷子里,那个杀手也立刻跟了进来,他一边带着人在城里走迷宫似的乱蹿,一边思考着脱身之法。 闷头乱跑一阵,这时他到了一座小楼前,抬头一看,他顿时都不知是该先哭还是该先替自己凭悼?因为他不确定进去跟留下究竟哪个死得更惨? 叹了口气,飞身跃起人就进了院中,然后朝里跑去,跑过一个窗户闭眼跳了进去。当睁眼看到桌子前坐着的人时,宇肆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一脸讪讪,“冷宫主,这么晚还没休息?” 冷怜月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着月光杯里的水。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朝外指了指,“……在下可能是,梦、梦游了,这就走,这就走,小的就不打扰冷宫主休息了。”说着踮起脚做贼似地往门口挪,当门触手可及时,他立刻转身开门就想跑,结果后背穴道一麻,瞬间无法动弹。 “……” 冷怜月指间转着金针,“我有说你能走吗?” 宇肆懿保持着开门的动作,“……不知冷宫主还有何吩咐?”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宇肆懿只有眼珠能动,“……也不是在下不愿意立刻带您去,实在是那个地方吧,不太好找。” 冷怜月刚想开口,屋外突然响起丁然的声音:“宫主,有两人闯进了院子,而且轻功极高,属下们一时无法将其擒住,请宫主小心!”说完似乎就走了。 冷怜月瞟了宇肆懿一眼,“你引来的?” 宇肆懿干笑,“好像是的吧,呵呵。” “杀你的?就你,还有被杀的价值?” 宇肆懿:“……” 冷怜月垂下眼,“来了。” “……那个,冷宫主,我们能不能商量个事?” “说。” “能把小的穴道给解了么?” “不解。” “……” 宇肆懿叹了口气,“您老不给我解穴,难道让我站着等死?” 冷怜月走到宇肆懿身后,“要解也不是不可以,想起祁明在哪儿了么?” “……冷宫主,趁火打劫不太好吧?” 冷怜月往旁走了一步,“想不起来?” “……” 冷怜月朝房顶瞟了一眼,右手朝上一抓,强大的内劲直冲顶上之人而去,只听一阵瓦片的破碎声响起,一个黑影就掉了下来,那杀手的反应也很迅速,在空中翻了身轻巧地掉在地面。 冷怜月早已闪到一旁,宇肆懿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掉下的木头瓦片砸了一脸。 杀手从伏低状慢慢站起,周身都戒备着,他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宇肆懿,黑眸中立刻闪过一抹杀意,然后不动声色地转向另一边的冷怜月,神色慎重。 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 冷怜月抬手隔空朝宇肆懿的肩膀穴道一弹,用劲气给宇肆懿解了穴。 周身一松,宇肆懿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转身看向一脸戒备的杀手,“我说老兄,你们追了我一年多了都不嫌累的吗?其实你不妨把那要我命的幕后之人告诉我,我去找他老人家谈谈,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不想杀我了,你们也好早日解脱不是?” 那杀手理都不理他。 宇肆懿继续叨叨:“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明明可以和气生财,非得打打杀杀。” 杀手还是没反应。 真是冥顽不灵啊,宇肆懿揉了揉鼻子,“这么看来,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杀手:“没错!” 宇肆懿双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说完把手圈到嘴边,朝外一吼:“冷宫主被人袭击了!” 宇肆懿的话才说完,四个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里,二话不说就朝杀手开始攻击。只见白绫暗器齐飞,不过一会儿杀手就被制住了,浑身被绸带捆得像个粽子。 宇肆懿嘶了一声看着都替他疼,慢慢踱到杀手面前,狐假虎威地戳了戳杀手的肩,“你看吧,我就说叫你小心。”然后故意把指节捏得“咔哧”作响,“请问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杀我了么?” “……”杀手头一偏口中传出一声脆响,宇肆懿一惊,伸手捏住杀手的下巴,但为时已晚。杀手嘴角慢慢流出黑色血丝面色也开始发青,片刻人就无力支撑倒到地上。 宇肆懿叹道:“……做杀手的都是这么不懂变通的吗?”说完站起身,就见好几双眼睛盯着他,“……”宇肆懿干笑一声,“你们可看见了,我也不是要故意打扰冷宫主,实在是被逼无奈。”转了转眼珠,“冷宫主,你看我现在天天被追杀,朝不保夕的,要是哪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给杀了……我都还没带您去见祁明,要是死了,我会愧疚难安的。”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怎么?你还想赖下?” 宇肆懿朝他走了两步,“瞧宫主说的,怎么能是赖?是在下想回来服侍您才对!您只要不开口赶我一天,我就还一直是您的下人不是?” 冷怜月看着他似笑非笑。 “……”宇肆懿梗着脖子迎接他的冷眼。 宇肆懿把不要脸的秘诀发挥到了极致,最终还是赖下了。 一个奢华的房间里,地上单膝跪着一个浑身上下除了眼睛什么都没露出的人,地上之人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背对他而立的男人,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门主,此次行事……败了!并且执行此次任务的痕空也死了。” “死了?”男人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传来。 地上之人恭敬答道:“是。” “这次是为何?” “是被旁人所杀。” “谁?” “属下无能,查不出对方的来历和身份。” 男人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之人,“这个江湖上,除了逍遥谷居然还有你查不出的人?” “属下无能!”地上之人冷汗滑过眼角,就那么抱拳跪着一动不动。 “查不出就不用查了。”男人又背过身,地上之人暗松了口气,就听男人又道:“这还是我门唯一一次要取人性命,一年多都不曾得手,简直是奇耻大辱!” 地上之人低下头,“属下愿亲自去取令上之人首级,如若失败,甘愿一死!” 男人挥了挥手,“痕空的轻功都不能杀了他,你更不行!”接着道:“妖娆呢?” “回门主,左护已经启程,还需些时日才可到达!” 站立之人淡淡“嗯”了一声,挥手叫人下去了。 地上之人一离开,就有一白色身影从旁边帘子后走出。 一个温润的女子声音响起:“门主把小妖也叫来,未免太大费周章了吧?我听说那令上之人不过就是一个小鬼,武功极差,而且为人欺软怕硬,除了一身轻功根本一无是处!” 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能够躲过阎罗门追杀一年之久?还能被人尊称为流云公子?” 女子沉吟,“难道门主的意思是……他还有别的身份不成?” 男人把手背到身后,“他的身份没有疑点,就是一个小人物。”眯了眯眼,“但是让痕空有去无回的人,才让人在意!” “这么说,那人才是他的靠山?” “不一定就是靠山。”男人走到门前,眼神异常冰冷,“那些原因都不重要,这次叫妖娆出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女子痴迷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可惜男人背什么都没发现,而她也只敢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 男人沉声道:“右护,此次任务由你安排,并且在妖娆到达之后,立刻执行!” 女子垂下头应了声“是”。 宇肆懿起了个大早,站在院子里伸胳膊抖腿,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见思羽、思缕出现在他面前。 宇肆懿勾起唇,“两位是有何事?” 思缕冷冷道:“宫主要见你。” 宇肆懿依言来到饭厅,就见冷怜月正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副碗筷,他走到冷怜月对面坐下,一边给自己盛粥一边问道:“冷宫主,您找我不会就是要请我用膳吧?” 冷怜月头都没抬,“你觉得呢?” “……呃!那必然是不会如此简单的了。”宇肆懿往嘴里送了两口粥,眼珠乱转。 冷怜月叩了两下桌子。 宇肆懿被惊得勺子都掉进了碗里,“冷宫主,在下绝对没有要赖账的意思,只是吧……” 冷怜月打断他的废话连篇,“继续编。” “……” 宇肆懿放下碗,“冷宫主,咱能商量个事么?” “……”冷怜月撑着头睨他,“得寸进尺。” “……您都没听怎么知道就不是好事?”宇肆懿把凳子拉到冷怜月旁边,刚准备坐下,冷怜月侧眸一瞟。 “……”宇肆懿默默把屁股挪开,拖着凳子又坐回原位,“其实我身边还有个人,能让他也来这里么?” 冷怜月被这人的无耻程度惊到了,“……不仅你,你还想再带个人到我这里蹭吃蹭喝?”说着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看他,“我看祁明我也不要了,不如直接杀了你,我再自己去找便是。” 宇肆懿咽了口唾沫,“冷宫主……” “嗯?”冷怜月眼神一厉。 宇肆懿闭上了嘴,举起手,“冷宫主,我觉得我还能挣扎一下。” 冷怜月冷呵一声,“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作用。” 宇肆懿站起身走到冷怜月面前,垂眼看着他,眸中尽是鬼灵精怪,“也不一定啊,你看,你身边手下都是女的,肯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有我这男仆人在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而且我那小弟也是个男的,吃得不多力气还大,这样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你说上哪儿找去,是吧?” 冷怜月:“……” 宇肆懿再接再厉,“那小子年纪不算太大,脑子也算好使,你再让思羽她们调|教调|教,保准之后会是个好手下,是不是相当划算?” “……不仅要我供你们吃,现在还想要我的手下给你们当免费师父,还真是挺划算的!” 宇肆懿抿了抿嘴,“……呵呵。”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有借口,你们两个就留下头给我效力好了!” 宇肆懿默默摸上自己凉飕飕的脖子,“……当然当然。” 宇肆懿去客栈接了何圆,边走边问他:“想学武吗?” 何圆不懂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你教?”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就我这两下子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给你找了两个厉害的师父。” 何圆不信任地瞥他一眼,“你能认识什么厉害人物?” 宇肆懿一脸高深莫测,“见到你就知道了。” 何圆看到思羽、思缕时感觉自己被耍了,他把宇肆懿拉到一边,“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师父?两个女的?” 宇肆懿睨他,“怎么,你看不起她们?” 何圆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但是……”他朝两姐妹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们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 宇肆懿抱臂看他,“你觉得我厉害吗?” 何圆纠结了一下,艰难道:“还行……吧。” 宇肆懿笑出了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用说得那么勉强,我这人有自知之明。这么说吧,十个你不见得打得过一个我,但是她们……”说着朝两姐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打趴下。所以,现在还怀疑吗?” 何圆还是将信将疑,但明显这里不是他说了算,他就这么被交给了思羽思缕教授武功。至于能学成什么样,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之后宇肆懿在外时又遇到了两次追杀,但是这两次却明显不同,之前的杀手都是看到他就砍,这两次居然没要他的命,反而似在试探什么。 宇肆懿想这些人难道是想引出什么人?他觉得他似乎该离开封城了。 宇肆懿独自走在路上若有所思,面前突然一暗,他连忙停下脚步才没有直接撞人身上,抬头就看到笑看着他的萧絮。 “宇兄,真是巧。” “……”宇肆懿抱了抱拳,“原来是萧兄,确实挺巧的。” 萧絮看了看周围,“在下来封城谈生意都能偶遇宇兄,是不是证明我们还挺有缘分?” 宇肆懿看着萧絮,“缘分?”粪是有,没有缘。 萧絮点头,“你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去喝一杯,不知宇兄赏不赏脸?” 宇肆懿知道是推脱不掉的,“……萧兄请吧。” 萧絮笑着做了个手势,“宇兄这边请。” 反正不管背地里两人是何种心思,起码这顿饭表面上吃得还算愉快,分开时两人甚至还互相客气地挽留了一番。 既然打算离开,宇肆懿准备去同向问柳辞个行。他走进向家就看到向问柳在菜园子里伺候一片“杂草”。 向问柳看到他打了声招呼,“来看看我种的宝贝。” 宇肆懿过去蹲在外边儿,伸手碰了碰那些草的叶子,“你这些又是什么?” 向问柳拍掉宇肆懿的手,“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这一片叶子都比你值钱。” 宇肆懿:“……” 向问柳一边除着草一边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宇肆懿退开了些免得挡着他,“我来辞行。” 向问柳看他一眼,“这么快就走,有事?” 宇肆懿站起身,“算是吧。有段日子没回门派了,准备回去看看。” 向问柳点了点头,“行,路上小心。” 第9章 启程当天,冷怜月走在前,宇肆懿在后面道:“冷宫主,在下算说话算话了吗?”两人走到马车旁,冷怜月瞥他一眼就进了马车。 宇肆懿刚要跟着踏上去,就听有人唤他,他侧头朝身后看去,就见向问柳背着一个轻巧的包袱,手中拿着他那把玉骨折扇慢慢朝这边走来。 宇肆懿:“……” 这时一辆豪华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了过来,帘子被外面赶车的人撩了开来,萧絮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宇肆懿:“……” 萧絮的马车里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三人,其中一个就是宇肆懿,而造成现在这种情况还得从出发前萧絮的到来说起。当时两人一照面,宇肆懿开口就是暗里藏刀的话,萧絮也不予多让,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脸上挂着笑,话里却藏着针。还没等宇肆懿说个痛快,冷怜月的马车就驶走了,向问柳也被留在了原地,最后他俩难兄难弟也只能望马车屁股兴叹! 现在向问柳和宇肆懿一个坐左边窗户下,一个坐右边窗户下,而萧絮则坐在里侧。宇肆懿撑着头叹气,向问柳撑着头朝另一边叹气。 “……”萧絮整了整衣衫,漫不经心道:“不知向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向问柳看着外面,淡淡道:“区区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能有什么目的地,不过就是出来随便走走看看,游游山玩玩水。” 萧絮微微一笑,“向公子倒是好雅兴。” 向问柳道:“比不上萧公子的雅兴高,神出鬼没!” 萧絮轻笑了声不以为意。 宇肆懿看着外面,心中却在暗忖,这两人是在唱哪出? 萧絮提了提衣摆,随口道:“本来还想着向公子会不会有什么不明的要在下解惑,才厚着脸皮凑上来,结果似乎是在下想岔了。” 向问柳放下撑着脸的手坐直了,“……当真问什么你都会说?” 萧絮一脸诚恳,“自然知无不言。” 向问柳快速问道:“你那毒药打哪儿来的?” 宇肆懿一个趔趄,随后赶紧坐直身体。 萧絮也是一愣,随即就笑出了声,“小柳儿,你就好奇这个?” 向问柳点头,“不然呢?” 结果最后向问柳也没从萧絮嘴里撬出一个字。 宇肆懿坐在一边暗暗摇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老友可能也不是太精明,起码跟萧絮比起来,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档次。 一行人行了几日,现在刚好路过瑞云城,宇肆懿提议:“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如在这儿停留几日?听说这两天是瑞云城里特有的节日,去看看?” 这问话主要是对冷怜月说的,萧絮和向问柳是无可无不可,他说完就等着冷怜月的下文。 冷怜月看向他,“你又想做什么妖?” 宇肆懿:“……冷公子,你这纯粹是偏见。” 冷怜月挑眉,“哦?”他往前走去,“那就留吧,我看你能搞什么鬼。” 宇肆懿:“……” 萧絮和向问柳在旁笑出了声。 一大早,仆人在打扫庭院。宇肆懿推开房门走出,清晨的气息清爽宜人,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 走到厅里就看见萧絮和向问柳正在用膳,宇肆懿上前看了看桌上菜色,“萧兄果然不愧是个‘生意人’,看看这身价,连个早饭都这么丰盛。能得萧兄如此款待,简直是莫大荣幸。” 萧絮抬了抬手,“宇兄请坐。” 宇肆懿笑着坐下,旁边的仆人立刻上来给他布置碗筷,端起碗要给他盛粥时宇肆懿抬手阻止了,“我自己来。” 仆人依言退到一边。 向问柳看他,“要出门?” 宇肆懿夹了个煎饺放进嘴里,“不就是留下来玩的,不出去难道在屋里玩?” 向问柳放下筷子,“嗯,等我一起。” 离宇肆懿他们这所别院没有多远的一栋楼房里,一白衣女子轻轻擦拭着手中弯刀,旁边站着一群黑衣人,其中一黑衣人朝女子抱拳道:“右护,令上之人已到!” 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到了?”轻笑了一声,“让他闲了几天,现在就继续给他安排节目好了。”女子说完站了起来,“传我命令,依计行事!” 黑衣人齐声应是。 现在是瑞云城一年一度的百汇节,街道上人满为患,中央有一群人排着长龙表演着,有打扮成各式各样的神,有人跳着祭祀舞,还有舞狮,后面有一排人敲着锣鼓……说得上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宇肆懿几人出现在街上,除了向问柳还有冷怜月。本来宇肆懿去叫冷怜月出门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觉得对方大概率会拒绝,没想到冷怜月直接应了,他反道觉得不可思议。 宇肆懿走在外侧,隔开了冷怜月和人群,并时刻注意着不要让人靠近冷怜月三步以内,他实在是怕对方一个忍不住就把人抽死了。 向问柳走在宇肆懿另一边,他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老友,看着他殷勤备至的模样扬了扬眉。宇肆懿这是做人仆人还做上瘾了?这么积极? 冷怜月并不喜人多之地,刚开口,宇肆懿就去找了个能看到表演的酒楼,把人带到楼上边饮酒边看。 从大门口走进来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穿着并不似本地人,几人环视了一圈满满都是人的大堂,最后抬头看向宇肆懿他们所在的二楼,发现上面还算安静,而且有空桌就走了上来。 宇肆懿问着冷怜月的需求,冷怜月开始时还回答不需要,后来见他问个不停,就开始不耐烦。 宇肆懿看了眼桌上的菜,“这个要试试吗?平时就看你吃得很少,一直这样下去怎么行,我夹给你?” “……”冷怜月抬眸看他,“你叫我出来的目的就是想烦死我?” “……”宇肆懿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做你的仆人怎么这么难?上赶着伺候你不满意,稍微懈怠点你又说我没有仆人样……” 冷怜月看着他装模作样,“我何时说过?” 宇肆懿夹了筷子菜放进自己碗里,“您是从来不说,你只会拿不屑的眼神看我一眼,这还不够明确?” 冷怜月是发现了,这人就是喜欢想太多。 向问柳在一旁看着两人因为无聊的事吵,你一言我一句,说着在旁人看来没什么意义的话,却也让人插不进去。他只是自顾自喝着酒,宇肆懿看见会劝两句,然后又转头去对冷怜月献殷勤。 “……” 向问柳忍不住喝得更猛了,然后不出意外的喝醉了,还嘟嘟囔囔地说着醉话。 宇肆懿看着趴在那里的向问柳一阵头疼,他刚想去扶人,向问柳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宇肆懿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萧絮,默默收回了手。 向问柳被萧絮带走了。 桌上一下变得安静,宇肆懿摸了摸鼻子迟疑道:“……不如,我们也走?” 冷怜月没异议。 宇肆懿站起身,当他们走过旁边桌时就听有人小声的在议论着什么“干尸”“吸血”“妖怪”的,因为他内力不足,无法听得很清楚。 宇肆懿刚想过去打探一下,肩膀被按住,他疑惑地看向冷怜月,冷怜月只看他一眼就往出走去,宇肆懿犹豫着朝那桌看了一眼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街道上依然很热闹,冷怜月转进了一条无人的死胡同,宇肆懿只得跟上。 冷怜月停下朝宇肆懿投去一瞥,“你很好奇那些人的谈话?” 宇肆懿急忙问:“你听见了?他们都说了什么?” 冷怜月不明白他这种兴奋劲从哪来,“你那么好奇做什么?” “你不好奇?” “我为何要好奇?又与我无关。” “……这‘人’不就是对别人的事才好奇?”俗称八卦。 冷怜月眼中温度下降,“……你这是想拖延时间?” “……” 冷怜月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宇肆懿连忙摇头,哪敢。 冷怜月看了他半晌,“最后一次!你要再这么多事,最好不要让我动手你就乖乖把头奉上,不然……” 就见他捏住了宇肆懿肩上的布料,那块布料慢慢结成了冰,三根好看的手指微一用力,冰块连着布料碎成了渣。 “……”宇肆懿不禁咽了口唾沫,并起两指做发誓状,“一定不会了!” 冷怜月收回手负到身后,“那几人说连岐山周围有怪物,杀死了很多人,那些人死后就成了干尸。” 宇肆懿沉吟,“连岐山?”他记得连岐山处在极高之地,传闻曾在山中发现仙人,不说仙人的传闻是真是假,连岐山倒真的是一座灵山,据说山中有许多珍禽异兽和奇珍异草,但是却没人能真正进到山里,因为山中常年伴有迷雾,很容易使人迷失方向,也曾有人贪图里面的奇珍想进山去寻,但是最后都没有再出来。 冷怜月瞥他,“你知道?” 宇肆懿把连岐山的传说简单说了一遍,冷怜月不置可否,“怎么,要改道?” 宇肆懿干笑,刚想开口,胡同的墙上突然冒出六个黑衣人,并且各个手中的武器都冒着绿光,一看就猝了毒。 宇肆懿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心里一叹,还真是阴魂不散!他刚想似以往一般施展轻功逃跑,但明显有人跟他的想法不一样。 冷怜月往前站了一步,手中转着金针,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 黑衣人直接动手,杀招尽现,冒着绿光的刀诡异而危险。 宇肆懿凭着神乎其神的轻功闪躲着三个黑衣人的杀招,飘飘忽忽地穿梭在黑影之间,偶尔回两招,虽说不至于受伤,但是他的武功实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光靠躲也不是办法。他瞟了一眼被另三人围着的冷怜月,不知道他现在逃跑……之后会不会被收拾? 眼前浮现那碎裂的冰渣子,宇肆懿抖了抖,赶紧放弃了心底的想法。险险闪过朝他脖子刺来的一剑,侧过身,身体往后飘去,只看见一路的虚影。 冷怜月这边……很安静,他就这么站在三人中间,转着手中的金针,好像浑身都是破绽,但三人就是无人敢有动作。 对付冷怜月的黑衣人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他们都不约而同体会到了痕空临死时的心境,不是不想反抗,是相差太远,绝无胜算! 冷怜月朝黑衣人瞥了一眼,“滚。” 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知道他们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朝攻击宇肆懿的人做了个撤的手势,像出现那般一样突然,六人的身影一跃就上了胡同的墙上,转瞬就消失在了胡同之后。 宇肆懿吁了口气。 丁然、丁柯的身影出现在冷怜月身后,冷怜月道:“跟着他们。” 两人立刻追了上去。 宇肆懿实力狗腿,“冷宫主这方法真是高明。” 冷怜月睨他,“怎么?你也想去?” 宇肆懿连忙摇头紧紧闭上嘴。 向问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了揉犯疼的脑袋,坐起身环视了一圈,这不是他的房间。疑惑了一阵,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掉,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向问柳侧头看向来人,难道说……“这是你的房间?” 萧絮勾起唇,“答对了。”把手中端着的醒酒汤递过去,“喝了吧。” 向问柳嫌弃地看了眼碗里的东西,“不要,一看就没我煮的好喝。” 萧絮点了点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喝,二是我喂你喝。” 向问柳瞪大眼。 “嗯?”萧絮朝手中的碗瞥了一眼,眸中之意不言而喻。 向问柳接过碗猛地灌了下去,酸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喝完赶紧把碗放到一边,就去倒了一杯水漱口,“谁煮的?这么难喝,牙都快酸掉了。”又倒了一杯水灌下去。 萧絮一挑眉,“我煮的。” 向问柳闻言一愣,“你煮的?你干嘛要自己煮?”故意祸害他来了吗? “……没什么。”萧絮说完把桌上的碗端了起来,准备拿出去,“不好喝就算了。” 看着萧絮转身要走的背影,向问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等等。”顿了一下,“其实,也不会太难喝。” 萧絮转过头看着他,眸中满是深沉的色泽,“是吗?” “……嗯。”向问柳觉得良心有点痛。 萧絮放下碗,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向问柳,向问柳被看得发毛,“那个……”向问柳才开口,就被猛地一拉,就撞进了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里。 向问柳一抬头,唇就被吻住了,他惊得睁大了眼,抬手攻向对方,萧絮似长了多双眼睛,一把抓住他劈来的手,反剪到身后,随即加深了这个吻,火热的热情直接冲击着向问柳脆弱的神经,使他感到一阵恍惚。 过了一阵,萧絮才放开向问柳的唇,舔了舔他的嘴角,眸中颜色更深,向问柳看得一阵心惊肉跳,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你、你别太过分!” 萧絮一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向问柳有点泛红的脸上,垂下头凑近他耳边,声音低哑,“我?我过分什么了?” 向问柳挣脱出萧絮的钳制远离了他,这次萧絮很干脆地放开了他。 向问柳有点生气,“你!” 萧絮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向问柳,走近后直接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又是一带,向问柳就又进了他的怀里,向问柳瞬间僵直了身体,萧絮轻笑了声,挑起向问柳的下巴,“我觉得我还不够过分。” 向问柳眼珠乱转,萧絮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向问柳一阵气急。 萧絮轻笑着,低沉的嗓音震荡着向问柳的耳膜,“要我放了你?” 向问柳立刻期待地看着他。 萧絮伸手抚摸着向问柳的脸颊,“可惜我不想!” 向问柳暗暗磨牙。 “你那些鬼点子我还不懂?放开你好让你对我下毒?”萧絮的拇指来到向问柳的嘴唇,摩挲着,充满了暧昧的气息,“你打不过我,让你用毒逃了一次,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这人怎么学精明了。 就在这时…… “向兄,你醒了吗?”宇肆懿的声音从门处传来。 “……”萧絮低咒一声,解开了向问柳的穴道。 向问柳顿时就乐了。 萧絮火冒三丈。 向问柳拉开门走了出去,顺便把宇肆懿捞走了,宇肆懿被扯得一个趔趄,看着向问柳这逃难似的动作莫名其妙。 冷怜月的院落,丁然、丁柯半跪在他身后。 丁然道:“属下无能,没能查出那群黑衣人的落脚处。” 冷怜月负手站在窗前,“你都查不到?” 丁柯道:“我们一路跟着黑衣人,但是那群人似是知道有人跟踪,一直带着我们兜圈子,当我们跟到城外一里多时,突然出现了另一群人拦截我们,转瞬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居然有人能发现你们的踪迹?” 丁然、丁柯答不出。 “继续追查,退下吧。” 丁然&丁柯:“是!” 在瑞云城停留了三天,一群人继续赶路。 逗留的几日宇肆懿去了解了下连岐山的事,和冷怜月说的相去不远。 在回太行剑派的路上,又陆续听说了好几起连岐山的事件,宇肆懿决定回师门一趟就立刻去连岐山看看。 众人到了太行山下,宇肆懿独自回了师门,其他人则在山下小镇上的客栈休息,萧絮又独自跑去谈他的“生意”了,向问柳也是服气,怎么他走到哪儿都能有生意谈? 程琼和宁远知道宇肆懿要回来后早早就在山门前等候,两人一见到他的身影,立刻就冲了上去,一人给了他一拳,程琼调侃道:“你小子现在出名了,师门都很少回了,一点不仗义!” 宁远接着道:“就是,流、云、公、子!” 宇肆懿:“……” 打闹完,程琼问:“这次你回来准备待多久?” “去见见师父就走。”宇肆懿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知道连岐山的事吗?” 宁远:“多少听说了些,难道你想去调查这件事?” 宇肆懿嗯了一声,“听说已经死了很多人,连本来住在连岐山下的人都搬走了,现在是人人闻连岐山而色变!” 程琼不放心道:“这也太危险了,就你一个人去?” 宇肆懿一笑,“不,有朋友跟我一起,你们都见过的。” 程琼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难道是上次祁家堡见到的那些人?” 宇肆懿点了点头,不想在冷怜月他们的事上多谈,问道:“师父呢?” 宁远道:“在房里,师父说你回来就直接去找他!” “嗯。” 与程琼和宁远分开后,宇肆懿穿过几个山门朝牧廷的住处而去。对于牧廷宇肆懿是感激和敬畏的,如若不是牧廷救他于火海,他都不知现在会是何种境地。 他走进牧廷的房间,牧廷正闭眼盘腿坐在榻上打坐。他走上前朝牧廷行了一个跪拜之礼,“拜见师父!” 牧廷睁开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宇肆懿,“起来吧。”起身走到桌前。 宇肆懿起身给牧廷倒了杯茶递过去。 牧廷接过喝了一口,“在外可好?” 宇肆懿恭敬地答道:“一切安好,多谢师父挂念。” 牧廷点了点头,神色虽然淡漠,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无理,他放下茶杯,“在祁家堡你救了不少人,为师没想到你还有此等本事,以前倒是为师疏忽你了。” “……师父严重了,肆懿从不觉得师父做得有何不对。” 牧廷看了宇肆懿恭敬的侧脸一眼,“为师救的人很多,但是目的不是要你们的感激,我只希望你们能把太行剑派发扬光大。” “我们一直都明白师父的苦心。” 牧廷慢慢朝门外走去,宇肆懿跟着,“虽然不知是何原因改变了你的想法,不过确实也因为你,太行剑派才渐渐被人知晓。” “徒弟不敢居功。” 走到外面的院子里,牧廷侧头看向宇肆懿:“你虽在江湖中崭露头角,但你武功太差,只怕站不稳脚跟。江湖,从来都是一个以武为尊的地方。” “……”宇肆懿垂眸。 “以前为师见你对武功不感兴趣,没好好教过你,现在为师传授你本门的独门剑法,《太行十三式》后七式。” 宇肆懿一下抬头看向牧廷,“我……” 《太行十三式》的前六式剑法是入门剑法,后七式剑法却只有掌门的入室弟子才能习得。 他立刻朝牧廷单膝跪下,“谢师父!” 牧廷点了点头,右手一抬,吸过旁边石桌上的一把木剑,“你看好。” 所谓《太行十三式》剑法的精髓在于,意行而剑走,翩然若惊鸿,太行剑法,又称柔剑,招式简单游走若流水,似清风般轻柔,没有太过强劲的霸气,但是每招每式,一动一静之间,毫无破绽可寻,似简非简,行于动,静而止…… 宇肆懿认真地看着牧廷示范的每招每式,仔细听他讲解,心法自动在脑中游走而过。 看完一遍剑法,宇肆懿觉得他们师门的剑法就是柔而绵长,招式简单但每一招使出来又相当飘逸潇洒,招式没有一招浪费,克敌制敌都在每一招每一式中。角度,出剑的时机,这些就有点难把握,只有靠练习和实际打斗中摸索,经验这种东西是很难说清的。 宇肆懿吸过一把木剑,认真演练起刚才记住的剑法,一挑,剑气自动游走于周身,运起心法,每一招每一式使来如清风拂过,温润而带着柔劲,伴随着剑气在空中扫荡出一股气流,带起无数飞花落叶,一个侧旋,手腕一翻,收剑,最后一招使完宇肆懿背剑而立。 牧廷看着宇肆懿满意地点了点头,“既有如此根骨,以前为何不好好学?” 宇肆懿答不出。 而牧廷明显也没想得到他什么回答,走到石桌前放下木剑,“这套剑法看似没有什么威力,但是等你练到精髓之处,你就会明白它真正厉害的地方,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你自行领悟到之后,你就会明白为师的话了。就算同一种武功,不同人使出来都会有不同的效果,有的人能发挥精髓从而创新,有的人则只能照皮画骨。” “是!”宇肆懿抱拳应道。 “对了,你跟我来。”牧廷说完就朝屋内走去。 牧廷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柄剑递给宇肆懿,“此剑上次我曾借予你带去祁家堡,现今为师把它赠予你,希望这把湛龙能助你一臂之力,它也能使太行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宇肆懿接过牧廷手中的剑,“谢过师父!” “此次回师门准备待几日?”牧廷问道。 宇肆懿抱拳回道:“徒儿本意就是回师门见一见您老人家,明日就会启程去连岐山。” 牧廷皱了皱眉,“你是要去查连岐山之事?” “是。” 牧廷轻叹了口气,“其实为师实在不希望你参合进连岐山的事情中去,有些事情,不知道未必就是坏事,就算你不去,自会有其他人处理。” “……有些事总得靠自己弄明白才甘心。” 牧廷见劝说无用也就不再多言,“也罢!下去吧。” “徒儿告退。” 告别了牧廷,宇肆懿又去同程琼和宁远道了别,就下了山。 宇肆懿想到刚学会的剑法,心里难免激动,准备找个地方练剑,他也想试试用湛龙使太行剑法究竟会有何不同,能让牧廷那样说的剑,必定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他来到一片山坡之上,向下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到处生机勃勃。寻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就开始练剑,拔出湛龙,挽了一个剑花,然后垂于身侧用内劲一抖,剑身就发出似龙吟的啸声。 摆了一个起势,然后一挑,侧身划过一道剑气,宇肆懿就感觉湛龙源源不绝的吐出一股绵柔的劲气,那股劲气围绕着湛龙的整个剑身,他使剑一挥就有一股带着湛龙之力的剑气飞出,他现在终于知道他师傅那话的意思了。 湛龙简直就是为太行剑法而生的剑! 练了一阵,不知为何宇肆懿却觉得越练越不顺,太行剑法属柔剑,那种柔韧的感觉,他始终控制不好。最后叹了口气,欲速则不达,他干脆收了剑。 宇肆懿回到客栈刚好碰到冷怜月。 冷怜月扫他一眼,“很高兴?” 宇肆懿嘴角挂着笑,“师父传授了我全部的太行剑法。” 冷怜月一挑眉,“太行剑法?” 宇肆懿眼珠一转,“我练给你看看?总觉得抓不到精髓。” 冷怜月无可无不可。 两人来到客栈后院,宇肆懿拔出湛龙把太行剑法从头演练了一遍,他的身形飘忽,感觉身体似乎没怎么移动,但是每一个小弧度的动作间却充满着一股柔韧的剑气,一招一式看起来不打眼,却暗藏玄机。 冷怜月走上前,“这就是你领悟的剑法?” “……” 冷怜月拿过宇肆懿手中的剑,在手中转了一圈,“这剑法根本不适合你。”说完冷怜月提起剑舞动起来。 宇肆懿发现冷怜月虽没有太行的心法只能比划招式,但明明同一种剑法冷怜月使出的感觉就是跟他不一样,要更加的飘渺而且连贯,不急不躁,一动一静之间,身形似轻舞般看着让人着迷,宇肆懿看得不禁有点呆。 冷怜月使完最后一招,收了剑势。宇肆懿回过神来,原来太行剑法舞起来居然如此好看,和他师父的感觉完全不同。 冷怜月把湛龙举了起来,并指滑过剑身,这把剑他在祁家堡时见宇肆懿用过,此时近距离之下,他才发现这剑居然是一把带着天然劲气的绝世神兵。给宇肆懿用着实浪费。 宇肆懿耸耷下肩膀,冷怜月的话他是完全信服的,“还以为学到厉害的招式,结果居然不合适么?” 这时他突然想起何圆那小子,似乎挺合适,一直让他跟着思羽、思缕学武也不是不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他拜入师门,对他以后来说也更有裨益! 宇肆懿主意一定,立刻跑去找何圆说拜师一事! “何圆!”一进到何圆的房间,宇肆懿一巴掌拍到坐在桌前人的肩上,“跟你商量个事。” 何圆挣掉他的手,“……干啥?” 宇肆懿凑上前,“你拜入太行剑派吧。” 何圆一愣,“我为何要拜入你的师门?” 宇肆懿坐到他旁边,“你不是要练武?以后思羽、思缕肯定没那么多时间教你,而拜入师门可以把根基打得更扎实,练武这种事最忌根基不稳。而且我发现太行剑法很适合你,真的不考虑下?” “……”何圆平静道:“你一时要我这样,一时又要我那样,如果你真的不想带着我,当初又何必来找我?” “……”宇肆懿沉默,“我没有那个意思。” 何圆看了他一阵,“宇大哥,我知道你有抱负,哪怕你一直籍籍无名我也不在乎,我也不在意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既然我认定了是你,就不会变!” 宇肆懿拍了拍他的肩,“从带你出村那刻起,我就要对你负责,你现在还小,你有这片心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并不介意身边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但你要想清楚,是留在我身边活的像一个下人,还是拜入师门重新开始?” 何圆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不是觉得我多余,所以想甩开我吗?” 宇肆懿有点哭笑不得,“难道我还怕你把我吃垮了吗?养一张嘴都养不起?” 何圆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最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宇肆懿笑了一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毕竟我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未来能走多远,能走到哪里,全得靠你自己的真本事!” “嗯!” 何圆答应下来之后,宇肆懿第二天就把他领了回去,程琼和宁远见到宇肆懿还惊奇了一阵,二人听了他的解释才算明白过来。 宇肆懿带着何圆去见了牧廷,请求他希望能收何圆为徒。 牧廷有点想不明白,“你要知为师已过天命之年,而他……”他看了一眼何圆,“也不算最佳的习武年龄,要收徒你自己收不是一样?” 宇肆懿苦笑,“师父不是打趣我吗?就我这两下子,怎好意思去收徒?” “为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徒弟了。” 宇肆懿弯腰抱拳,“和师父怎么能比?您那是年少有为,我是苟且偷生。” 牧廷挥手赶人,不想听他这样的废话,“下山去吧,他,我收下了。” 宇肆懿一喜,跪下一拜,“谢师父!”连忙拉了拉旁边傻站着的何圆,“还不赶紧叩谢师父!” 何圆反应过来立马跪下磕了个头,“拜见师父!” 牧廷嘴角挂着淡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宇肆懿心里的重担放下,下山前把何圆交给了程琼和宁远,并拜托他们要好好照顾他,何圆就此留在了太行剑派里。 几人继续启程,而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换成了连岐山。 一路上风平浪静,让宇肆懿在意的是连岐山周围出现干尸的范围越来越广,甚至有开始往外漫延的趋势,这件事也渐渐被武林所重视,武林盟因此也派了人过来调查此事。 离连岐山越近,地势就越高,人烟也越稀少,现在更是因为出现干尸的事,十里之内难见一人。 此时宇肆懿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天左右的路程,一群人正因为没有住处而露宿在野外。 宇肆懿嘴里叼着一根杂草,躺在地上翘着腿看着满天星斗,这还是他们离开封城以来第一次露宿,真该感谢有钱又有权的萧絮,让他们一路以来都住得好吃得好。 在他们赶路的这几天,又有武林盟的人在连岐山发现了几具干尸,此次死的都是武林中人,不似以往的普通人。以前死的要嘛是当地居民,要嘛就是一些猎户或者农民。 这么看来,杀害那些人的凶手并没有特定目标,只要是人,只要被凶手遇到,最后就会成了凶手的手中亡魂。 而此次死的那些武林人士,应该就是来调查连岐山之事的,只是没想到,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命丧于此。 那些死了的武林人士,武功虽不到绝顶高手的地步,但敢来连岐山也绝非泛泛之辈,居然还是被凶手杀害了,而且还是几人在一起的时候被杀的。那凶手若是人,那他的武功定然很高,起码到了武神级,要是凶手是别的奇怪的东西……想到这里宇肆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算了,还是别想了,等到了连岐山让向问柳看看那些尸体的情况再说。 向问柳走到萧絮旁边,开门见山道:“你不觉得你跟得也太明显了吗?” 萧絮喝了口壶里的水,把水壶递过去,答非所问:“喝水吗?” 向问柳想爆粗话,推开面前的水壶,“你究竟要做什么?” 萧絮无所谓地收回壶,理了理衣衫才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侧头看着向问柳,“难道就许你们对连岐山的事好奇,就不准我也好奇?” “别人我信!你?”向问柳上下打量他,“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萧絮轻声一笑,“小柳儿的意思,难道我就该是做正经事的?” 向问柳收回视线“嘁”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连岐山这种正经事,怎么也不适合你这无聊人士!” 萧絮闻言顿了顿,随即就笑出了声,“原来小柳儿是如此评价我的。” 向问柳不想再跟他废话,“……你喜欢跟就跟吧,最好跟到天荒地老!”说完就转身走了。 向问柳躺在马车里,每次他问萧絮的目的,不是被对方给轻易转移了话题,就是被对方气得够呛,他知道萧絮是故意为之,就是不想告诉他真相! 冷怜月走到宇肆懿的身边,用脚踢了踢他,“起来。” “……”宇肆懿朝上看他一眼,吐掉嘴里的杂草站了起来,“冷宫主是有事?” 冷怜月朝树林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宇肆懿疑惑地挠了挠头,最后还是举步跟了上去。 走到再看不见其他人时冷怜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不明就里的人,“想变得更强?” “……当然。” 冷怜月挺满意他的回答,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给他。 宇肆懿接过,看了看书面,没有名字,而且很新,似是才装订好的新书一般。他抬头看向冷怜月,“这是?” 冷怜月侧过身,一下抽出宇肆懿的佩剑湛龙,剑身立刻发出一声“嗡”鸣,凤眸在剑身反射的月光之下,显得妖冶异常,“你不会打开来看?” 宇肆懿愣愣地看了冷怜月一阵,努力平复下有点失控的心跳。定了定心神,他翻开手中的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武功招式图,双眼一亮,原来是一本剑谱。 宇肆懿合上剑谱,看向冷怜月,问道:“这是什么剑法?刚柔并济,而且招式相当的奇特,并不似一般的武功秘籍。” 冷怜月没作答,握着湛龙挽了一个剑花,随后白色身影一个旋身,旋转的一圈之间他手上已换了好几招,只见一圈的白色虚影,宇肆懿一阵惊叹。 冷怜月收了剑,朝宇肆懿投去一瞥,“我虽不用剑,但演练给你看还是可以,你自己仔细看好,此乃——纵横!我只练一遍,记住多少就看你的本事。我虽给了你剑谱,但依葫芦画瓢是练不出绝世剑法的!”说完,他整个人周身的气势一变,身侧汇集起一股气流,真气流转间,衣摆和发丝无风自动,整个人看起来俊美似谪仙。 举剑,剑气游走于冷怜月周围,整套剑法演练下来,冷怜月的周围一丈之内没有片刻平静,飞舞的沙石和落叶在剑气的冲击之下四处飞散,更有树叶直接被冷怜月挥出的剑气辗成两半。 所谓“纵横”,可攻可守,刚柔并济,能以静制动,以动诱静,剑法时而霸气天成,时而温柔似水,如此矛盾的组合,却能把每一招每一势的关键联系起来,刚中带柔,使人使出来,天衣无缝! 宇肆懿看完整套剑法,心底的震撼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相信这套剑法的威力肯定不止如此,《纵横》不似《太行剑法》,《纵横》的招式要诡异得多,钢时带着摄人的霸气,柔时又似能包罗万象,而且身法和走位都相当的奇特,也可以说这是一套非常邪门的剑法。 宇肆懿翻开手中剑谱的后半部,记录着《纵横》的内功心法,此种心法属性为阳,与他自身修炼的刚好契合。但是《纵横》的内功心法修炼和一般的武功完全不同,先是筋脉的走向和练气的法门都跟他学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这套心法相当的危险,每一句口诀,经脉的走向都属偏门,一个不慎就容易走火入魔! 宇肆懿看了一阵,好奇道:“不知冷宫主是如何得来这剑谱的?”这样的武功秘籍,如此高超的剑法,要是出现在武林中不可能默默无名。 冷怜月转过身背对着他,双眸看着黑暗的树林深处,“这是月华宫里收藏的一本剑谱,月华宫的东西都是最好最强的,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你要是怕,可以放弃!” 宇肆懿听完他的话,自嘲一笑,“我是真怕死,但我更怕输!”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冷怜月,“冷宫主为何要帮我?” 冷怜月嘲讽似地勾起一边嘴角,“我不是在帮你,起码不管怎样,你总得活得久一点。”他缓缓朝人群走去,“不要以为给了你《纵横》就能一步登天,要知这世间可没有如此简单之事,而你能学到什么程度也只能靠你自己的悟性,——有的人一辈子可是连纵横的边都摸不到!” 宇肆懿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握着书的手渐渐收紧。 第10章 离连岐山越近,更加看不到人烟,天气渐凉,夜晚温度更低。 宇肆懿静静地坐在火堆前,看着火焰出神。他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拔了拔火堆,使火能燃得更旺,火焰的光映照在那张娃娃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时隐时现,使他整个人的脸色也明灭起来。 脑中浮现那个白色的背影,还有那人的不屑一顾…… 一下站起身,他独自一人走到再也看不见远处的火光才停止了步伐,抽出湛龙开始练起《纵横》,纵横的招式诡异而多变,不慎的话甚至会伤到自己。挥出一剑击向眼前的树木,一股剑气朝树的枝头而去,一根巨大的树枝就被削了下来,只听一声“吱呀”响动,树枝掉落地上,溅起无数尘土! 尘土飞扬间宇肆懿的身影若隐若现,尘土散尽时眼前出现了一群人,带头是一个白衣女子,其余全是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宇肆懿一看眼前的情况就明白了,又是追杀他的人。以前他是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现在……打还是逃,是个问题。 宇肆懿紧了紧手中的湛龙。 白衣女子略带赞赏地看着宇肆懿,缓缓走出来,樱唇一勾,“想不到令上之人居然是一个小朋友,我还以为让我们追杀了一年都未果的人会是什么三头六臂,原来是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姐姐甚是喜欢啊。” 宇肆懿一阵厌恶,这个女人的说话方式让他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人。 看到他的反应,白衣女子掩嘴娇笑,“小弟弟,你难得落单,今天就别怪姐姐不心疼你哦。”女子一招手,黑衣人立刻动作,举剑一起攻向宇肆懿。 宇肆懿抬起湛龙,接住黑衣人的招式,身影翩飞间,他已经接了黑人几十招。 虽然宇肆懿习了纵横,但就像冷怜月说的,这套剑法靠的是悟性,现在的他别说懂得其中精髓,连门道都还没摸清,就能照着招式画画皮,但也比之前强太多。 不多时宇肆懿身上就多了好道伤口,伤口的疼痛终于让他认清现实,他开始后悔起来,就差把肠子悔青了,他为什么不跑? 这种时候要活下去就不能有顾虑,宇肆懿不停的换着招式攻击,完全不设防,身上破债百出,在他这般不要命的攻击下,黑衣人也倒下了几人,他自己更好不到哪里去。 白衣女子微眯了眯眼,她听说这小子武功平平,除了轻功好点,每次一对上他们都是逃走,怎么看起来跟事实不符? 宇肆懿呼吸变得时轻时重,意识也渐渐模糊,他意识到对方的武器上猝了毒。突然一阵恍惚,他手中湛龙偏了些许,一个不慎立刻中了黑衣人一掌,身体飞了出去,他的身体一接触地面就再动弹不得,就见一黑衣人的剑已逼近眼前…… 就在黑衣人的剑要刺上宇肆懿之际,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伸手挡住黑人的攻击,抬手挑开宇肆懿胸口的剑,接着出现了第二道身影。 宇肆懿听到风声抬头看去,当看到向问柳的身影时心里一松,一松懈下来就再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向问柳看宇肆懿的面色就知中了毒,随即举起折扇回过头和萧絮一起对阵黑衣人,他们必须速战速决,他也不知道他和萧絮究竟是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但是若加上他身上的毒药,他们或可以放手一搏! 黑衣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人,举剑朝他们攻去。 向问柳用的是他那把价值不菲的折扇,这把折扇看似跟一般的扇子无二,但是面料却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可以阻挡刀剑而不伤,攻击时加注内力在其上,扇面就成了可以取人性命的利器。 萧絮则是双手空空,向问柳也没见过萧絮动武,但是不容置喙的武功绝对比他高。 向问柳一边用折扇挡下黑衣人的攻击并适时的还击,一边暗中注意着萧絮的动作,只见对方不慌不忙地空手接着黑衣人的招式,动作之间游刃有余,虽取不了黑衣人的命,但他自己也不至于受伤。 见他能应付,向问柳便认真对付起眼前的对手,手腕一翻,折扇离手划过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立刻倒地,向问柳接住飞回来的折扇刚好侧身挡住刺来的一剑,向问柳一边应付着黑衣人,一边思考着用毒时机。 就这么一分神,黑衣人的剑立刻朝向问柳面门刺来,向问柳反应慢了稍许,侧身堪堪避过这一剑,一缕发丝被削落,脸上也因此被划出一道血痕。 萧絮也时刻注意着向问柳的情况,看到向问柳受伤,双眸眯起,胸口蓦地冒出一股怒气,他都舍不得动的人,这些人居然敢伤他?运起内力一震,攻击他的黑衣人就被震飞了出去,双手握爪朝两旁一抓,旁边树木不受控地左右摆动,绿叶纷纷往下掉。他翻手为掌,身体往上跃起,周身运转真气停留于半空,绿叶也因他周身的真气流动而围绕着他转动。 萧絮手掌一翻,并拢手指,指间就夹住了数片绿叶,双手运劲往外一甩,绿叶立刻带着强劲的内力袭向黑衣人。 向问柳闪过黑衣人的一记杀招,就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半空的萧絮,他现在终于知道萧絮的武功高到了何种地步,也终于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萧絮双手垂于身体两侧,手掌翻转间绿叶围绕着他的手而动作,手掌快速的在胸前一个交汇,一挥,无数绿叶就朝黑衣人而去,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肉眼可及,只听“嗖嗖”数声,黑衣人就全部倒了下去,萧絮并没有下杀手,绿叶只是刚好划过黑衣人的手腕、脚腕,不至死,可以走动,但却无法再动武,最后只剩白衣女子还好好的站在一旁。 萧絮落到地面,直直看向女子,眸中是滔天怒火,森然道:“是要我杀了你吗?” 白衣女子的眼睛闪了闪,暗暗朝向问柳瞥了一眼,抬手道:“撤!”一群人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向问柳走到宇肆懿跟前,蹲下身就想把抱起,这时萧絮走了过来,“我来吧!”说完也不等向问柳回答,直接把宇肆懿背了起来,“走吧。”人就施展轻功走了,没有解释一个字。 向问柳跟在萧絮身后,看着前面那个蓝色身影,眸中神色复杂难辨。 逍遥王爷萧靖睿,当今天子最宠爱的皇弟,传其不务朝政是个纨绔,整天就知花天酒地,所以其兄干脆赐了一个逍遥王爷的身份随其逍遥,也不用理会朝堂上的事。 而逍遥王爷有一成名绝技,名夺魂,其就是摘叶飞花的高超暗器绝技,传闻只要他一出手,就没有人能逃得过他手中的暗器,速度之快之准,令人胆寒,防不胜防。 向问柳暗自想着,当萧絮使出那一招“梦里无痕”时,那时的他是如此俊美非凡,仙人之姿也不过如此了。那是夺魂的终极绝招——必杀一出,梦里断魂,可索十万性命! 回到众人休息的地方,向问柳赶紧给宇肆懿治伤、解毒,还好宇肆懿中的毒并不是见血封喉的致命毒药,身上的伤口虽多,但都不致命。 替宇肆懿包扎好身上所有的伤口,天已蒙蒙亮,向问柳擦了擦额头的汗,命终于是救回来了。 宇肆懿醒来时已近午时,他是躺在萧絮的马车里,向问柳在旁边,并没有看见萧絮。向问柳发现他醒后,把他扶了起来,“觉得怎么样?” 宇肆懿动了动身体,痛得他一阵龇牙咧嘴,“我这身上的肉是没一块好的了么?” 向问柳把水壶递给他,“听你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是没事了。” 宇肆懿忍着痛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能舒服一点,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怎么没看到萧絮?” 向问柳垂下眼,“不清楚!” “昨晚那些黑衣人武功都不弱,你们最后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宇肆懿不等向问柳答话又继续道,“你的身手肯定不行,看来就是萧絮了。” 向问柳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他不知道宇肆懿究竟知不知道萧絮的真正身份。 宇肆懿看到向问柳的样子,问道:“怎么?” 向问柳抬头看着他,“你知道萧絮的身份吗?” 宇肆懿点点头,“大概猜到一些。” 向问柳不禁一愣,“你知道?” “他是皇族的人吧!”这他早就猜到了,他不确定的朝向问柳投去一眼,“难道你就一直没发现?” 向问柳微垂下眼帘,“难道他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你们谁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傻傻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是萧絮表现得多明显,而是有些东西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端倪,比如一个人的行为习惯。 宇肆懿:“……身份那么重要?他不就是他吗?” 不是看不见,只是故意看不见。 向问柳:“……或许吧。” 在经过一天的赶路和休息后,宇肆懿的精神终于好了一点。现在他们已经到了连岐山下,证明离危险也近了,他们走的这条路并没有遇到武林盟的人,也不知武林盟的人是走了别的地方还是遇到了危险。 越接近连岐山,他们就越是不敢大意,除了解决必要的生理问题,大家都尽量不会离开彼此的视线,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里究竟存在着什么怪物。 宇肆懿小心翼翼尽量不碰着伤口的下了马车,就看到出去打探消息的向问柳和萧絮走了回来。 等到向问柳走到跟前,宇肆懿问道:“有发现吗?” 向问柳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别说人,这周围连个活物都看不见。” “这么奇怪?”宇肆懿皱了皱眉。 萧絮侧头看了向问柳一眼,才转头看着宇肆懿道:“要上山吗?” 宇肆懿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向问柳也同意,“冷宫主呢?” 宇肆懿不确定道:“应该……吧。他不仅武功高,懂的也多,有他在,我也放心。” 向问柳睨他,“你这个跟班做得真不到位,居然连主子的心思都摸不清。” “……那我去问问?” “……” 宇肆懿找到冷怜月,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同他说明来意,冷怜月在马车里打坐休息,眼都没睁只回了他一个“嗯”。 “……” 众人决定午时再进山,因为山路崎岖不平树木众多,马车没法用,所有人只能徒步而行。 刚进山不久,并没有什么异常,连所谓的雾气也没发现,大家小心地走着。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宇肆懿发现地面的落叶越来越多,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非常松软,树木也越来越多,阳光照射的范围越来越小。 走在最前面的冷怜月突然停了下来。 宇肆懿问道:“怎么了?” 冷怜月看着前方,“有人来了。” 众人一惊。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的旁边站定,过了一会儿就见前面出现了一群人。宇肆懿一看,顿时放了心,对方一看就是和他们一样的江湖人士,应该就是武林盟的人了。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来,朝宇肆懿他们抱了抱拳,“在下泺源阁启天程,不知诸位是?” 向问柳走了上来侧头朝宇肆懿悄声说道:“他是泺源阁阁主。” 宇肆懿闻言挑了挑眉,抱拳道:“原来是启阁主,久仰大名,在下太行剑派宇肆懿,这位是向家大公子向问柳。” 启天程朝向问柳一揖,“原来是向公子和流云公子,久仰!” 向问柳也朝启天程一揖,“想来诸位就是武林盟这次派来调查连岐山之事的侠士了,不知有什么发现?” 启天程一叹,“不瞒向公子,我等第一次上山本来分的几路,结果在山中走了不久,最后都绕了回去,甚至还有一路人遭遇了不测。现今在这里遇到你们,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进山了,也不知现在这里究竟在山的什么位置?” 宇肆懿拧眉,“这么说来,你们也一次都没真正进去过?”说完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启天程点头,“都传流云公子机智过人,再加上向公子,有你们在,我等也就更加有把握了,定能弄清楚这连岐山的古怪!” 宇肆懿朝启天程抱了抱拳,“启阁主谬赞了,都是大家抬爱,就无需如此客气了。” 启天程提议道:“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不如结伴而行?” 宇肆懿做主应下了,“如此甚好!” 大家又开始上路,继续往深处走。 冷怜月瞟了一眼周围的树木继续走在前面,其他人随后。 启天程边走边道:“我们都知这连岐山凶险无比,所以都非常谨慎,但就是不管我们如何走都走不进山里,只要一走到出现迷雾的地方就会完全迷失方向,最后绕着绕着就又绕回了山下。说来奇怪,我们一直都是在往上走,怎么最后会走回山下?”一脸的疑惑不解。 宇肆懿:“你说你们有人出了意外,那从他们身上有发现什么疑点吗?” 启天程摇头,“当我们发现他们的尸体时,总共分开也不过几个时辰,但他们居然都成了干尸。身上血液被吸干,只有颈边一处非常细小的伤口。” “……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伤口吗?” 启天程还是摇头,“我们对刀剑等叫得出名号的兵器伤口都非常熟悉,也能分辨出来,但是那些死者身上的伤口我们却从未见过,完全看不出是被什么所伤。” 向问柳:“那他们的尸身你们可有保存?可否让在下看看?” 启天程朝向问柳看去,一拍脑门,惊喜道:“看我都糊涂了,有向公子在,这些必定都不是问题,只是……”顿了顿,“那些武林同道的尸身我们都放在了山脚下。” 宇肆懿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事,我们估计等下就得下去,既然你们怎么都上不了山,就证明这山非常古怪,我们这次的结果估计也差不多。” 众人又走了一阵,就出现了启天程口中所说的迷雾。宇肆懿环顾四周,就是一阵大雾,除了他们周围其他什么都看不清,而且这雾出现得非常突然,也不知是他们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还是他们走进了迷雾的范围? 迷雾一出现,大家都更加谨慎起来,这座山的古怪之处太多,就怕在这迷雾之下还会隐藏着其他危险,一个不慎就会命丧于此。 萧絮走在向问柳旁边,随手抓了一把叶子捏在手中,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向问柳用眼尾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握紧了手中折扇。 宇肆懿在迷雾出现的时候就拔出了湛龙,小心地探着路。因为迷雾的关系他们视线受阻,并不能看得很远,谁都敢大意。 冷怜月把视线放在前面的路上,这迷雾一出现,他也完全迷失了方向,他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阵法或者机关,这迷雾应该是山上特有的。 大家继续走了一阵,周围除了迷雾还是迷雾,众人的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之上,发出阵阵声响,让人心底不能平静。 冷怜月脚步一顿,宇肆懿也赶紧停了下来,“怎么了?” 冷怜月转头看了看周围,还是大意了,“我们中了迷阵。” “迷阵?”宇肆懿皱了皱眉,“那是什么?”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解。 冷怜月淡淡道:“字面意思。” “……” 向问柳开口解释:“就是一种能使人产生幻象的阵法,应该是这迷雾中被谁掺了能使人致幻的药物,中了幻药的人会出现错觉,以为是一直在往山上走,其实事实完全相反,最后都会自己走回山下。” 启天程一惊,“那我们现在又是在往山下走?” 冷怜月一开始也没发现什么古怪,如若不是迷雾里致幻的药物慢慢增强,他也不会有所察觉,想来,迷雾一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着了这迷幻阵的道了。 向问柳也很惊讶,如若这雾里真的有能使人致幻的药物,他不该闻不出才是,他却完全没察觉,唯一的解释就是是连他都不懂的药物。他不解地朝冷怜月道:“冷公子是如何察觉这其中古怪的?” 思缕一听向问柳的话很不高兴,“你也不想想这幻术的始祖是谁,这个世间有什么跟幻扯得上关系的东西是我们家公子不知道的?” “……”向问柳赶紧朝思缕抱了抱拳,“姑娘说的是,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冷怜月朝思缕瞥了一眼,思缕立刻走回了思羽身边,微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思羽暗叹,她这妹妹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收回视线,冷怜月道:“再深入你也能发现。” 向问柳心想这是指他的医术还不到家? 宇肆懿撞了他一下,故意道:“术业有专攻,你也别在意。” 向问柳:“……” 启天程在一旁一脸钦佩地看着冷怜月,眸中尽是欣赏和赞叹。心中暗道,要是有这冷公子在,他们未必不能突破迷雾上山。 不知迷雾有致幻效果所以完全没准备的众人,果然如宇肆懿说的一般又走回了山下。当他们一出迷雾,就发现自己已经接近山脚了。 如若想不出对付那迷雾的办法,他们就永远都走不进山里,而且他们在这里多待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前段时间传闻只要出现在连岐山周围的活人最后都难逃死路,但是他们现在都还安然无恙,要嘛是凶手忌惮他们人多,要嘛就是凶手暂时还没发现他们。宇肆懿希望是前者,要是是后者,他们可就危险多了。 启天程一行人也跟着宇肆懿他们回了原先休息的地方,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准备休息明天再继续。 向问柳对那些干尸甚是在意,最后启天程带着他回了他们原先的落脚处,向问柳到了地方就走到尸首前进行查探,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宇肆懿坐在火堆前吃着干粮,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脸色不是很好。 向问柳和启天程走了过来,宇肆懿连忙起身问道:“如何?” 向问柳脸上没有半分喜色,一脸严肃,“那些尸体着实怪异,就算身上的血液被吸干也不可能直接变成干尸。我发现那些尸体就似被什么吸干了精气般浑身干扁,颈部的伤口极细,而且形状似是被刻意雕刻出来的,呈现出雪花状。一般的干尸都是浑身灰暗,而那些干尸却白得透明,皮下都看得分明。” 宇肆懿皱了皱眉,“那些人的死因是什么?” “失血而死,还是瞬间。”想了想,向问柳才接着道:“怎么会变成干尸的我就完全想不出了,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听完向问柳的结果,宇肆懿撑着下巴低头沉思起来,有什么东西能瞬间吸干一个人身上的血还能让尸体变成干尸?如果说尸体能变成干尸,要嘛是因为毒,要嘛是因为长期处在干燥的地方。尸体明显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干尸,那么就应该是毒…… “啊~!”突然一声惊叫吓醒了沉思的宇肆懿,他们立刻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跃去,就见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一抹耀眼的腥红光芒也随之闪过。 宇肆懿立刻朝那人追去,但才刚追了两步就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皱起眉,整个武林能与他的轻功相当的人都寥寥可数,但是这个人还明显在他之上。 “快过来!” 听到向问柳的声音,宇肆懿一个闪身就到了他身旁。 “快看!”向问柳指着地上说道。 宇肆懿低头往地上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似被什么东西抽空一般瘪了下去,最后变得发丝枯黄,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但皮肤却白得透明。 宇肆懿蹲下身,把尸体的头颅往旁边一推露出颈项,就见颈动脉处一个雪花似的细小伤口出现在眼前。 宇肆懿朝向问柳道:“能否查出这是不是因为毒的关系?” 向问柳对尸体检查了一阵,最后摇头,“尸体身上没有中毒痕迹,除非是我都不认识的毒,实在看不出。” 宇肆懿眉头紧锁,“如若连你都看不出,这可就棘手了!” 启天程这时走了上来,气愤道:“那究竟是什么怪物?杀了这么多人也不怕遭报应。” 杀人的要是怕报应,谁还敢杀人?不过确定对方是人,这倒是让宇肆懿放心不少,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办了,只要是人,总会露出破绽! 宇肆懿站起身,环视了一圈众人,“你们有看到凶手是怎么出现的吗?” 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颤颤巍巍道:“我跟阿钱(死者)还有其他几个同门师兄弟待在一起,我们正吃着东西聊天,那人就突然冒了出来,我们根本都没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只见到眼前寒光一闪,阿钱就倒下去。”说完似乎还有点后怕地缩了缩肩。 他们的人死得太轻易了。 宇肆懿可顾不上他们的心情,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们每个人就似砧板上的肉,要是不想办法把人引出来或找到他,他们只怕谁都逃不掉! 人群开始有点人心惶惶,一群人都尽量待在一起。 此刻宇肆懿他们正坐在一起商量突破迷幻阵的办法,对于迷阵他们都没什么研究,一切只能仰仗冷怜月,而冷怜月……宇肆懿侧头朝他的马车看去,只看到思羽思缕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外,虽然众人都希望他能出手,但对方明显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萧絮和子佑站在人群之外,萧絮眼尾扫了人群的方向一眼,转回视线看着子佑,“说吧。” 子佑一揖,“爷,他们已经到了。” “他们?”萧一愣,挑了挑眉,“还有别人?” 子佑:“是的。” “重真呢?”萧絮没有再继续纠结在为什么会多冒出人来的问题上。 子佑:“逍谷主并没有出谷,他似乎比我们还早知道有人会来,所以拒绝出谷。” 萧絮微眯了眯眼,“以逍遥谷的能力要查出些事情并不难。”心里暗骂了重真一句,如若这次重真不出谷,他就得把计划稍加改动了。 沉吟片刻,萧絮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随口道:“你对今天出现的那人有什么看法?” “那人武功极高,恐怕……”子佑顿了顿,“还请主子要万分小心!” 萧絮闻言没什么反应,朝子佑挥了挥手。 子佑行完礼就离开去执行萧絮的命令了。 萧絮走了回来,向问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去做什么了?” 萧絮笑了笑,凑近向问柳道:“小柳儿这是关心我么?” 向问柳用一指撑开萧絮的头,“我是怀疑你!” 萧絮微愣,随即摇头轻笑,“原来我那么不得小柳儿的信任啊。” 向问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开眼才道:“萧公子的为人,向某可不知。” 萧絮坐下来,转移了话题,“你们讨论得如何?” 向问柳摇头,“毫无头绪!我们这里对机关数术最有研究的就是冷公子,但是……”请问谁敢去劳烦冷怜月做事? 萧絮朝宇肆懿看了一眼,“你们就没想过叫宇兄去问?” 宇肆懿闻言转过头瞥了他一眼,“萧兄还真看得起我。”送死就积极叫他去。 萧絮闻言一笑,“谁叫你们关系比较好?”最后三个字说得轻而缓。 “……”那是挺好的,时刻都要担心小命玩完。 萧絮勾着嘴角看着他,眼中含有深意。 “……”宇肆懿“嘁”了一声,起身直接朝冷怜月的马车走去。他走到马车前正在想要怎么跟冷怜月开口,就听思缕异常冷漠的声音传来:“宫主不在!” 不在? 宇肆懿问:“冷宫主去哪儿了?” 思缕瞥着宇肆懿讽刺道:“原来你也会关心我们宫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宇肆懿有不好的预感,又问了一遍:“冷宫主究竟去了哪里?” 思羽看了宇肆懿一眼就别开,淡淡道:“上山去了!” “什么?”宇肆懿一惊,“就他一人?” 也不等思羽、思缕回答,宇肆懿一闪身就没了踪影。 思缕看着宇肆懿消失的方向道:“这样好吗?” 思羽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我不希望宫主受到伤害。你也知道,有些事…是万万不可能的!” 宇肆懿进了树林之后直接朝山上而去,黑色身影时不时的闪现在树木之间,稍纵即逝。 急速地赶了一阵,到达昨天他们遇到启天程的地方宇肆懿才慢了下来,改用走,边走边叫着冷怜月的名字。 他在林中大喊大叫,冷怜月没听见,不该听到的人反而听到了。 一个灰影在树林间一闪而过,灰影几个纵身就来到了宇肆懿身后的一棵大树上,身影被密集的树枝完全挡住,灰影喃喃道:“居然还有活人敢到我的地盘来乱吠!”声音有着老态的嘶哑。 宇肆懿沿着昨天的路往山上走,边搜寻着冷怜月的身影。他已经走了很久,却完全没看到对方的影子,难道冷怜月没走这条路?又走了一阵,就遇到了那片迷雾。 那个灰影一直跟在宇肆懿身后,宇肆懿完全没发现。 走进迷雾宇肆懿更加小心起来,他知道这个迷雾的作用,并不想因此而迷失方向。 宇肆懿整了整思绪,努力放松一进迷雾就开始紧绷的身体,又唤了两声冷怜月,还是无人应答。 灰影在树上勾起嘴角,朝宇肆懿的方向撒了一把粉末状的东西,就见宇肆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迷雾中…… 向问柳等了很久都不见宇肆懿回来,朝萧絮道:“怎么宇兄还不回来,这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要问什么也早该问完了吧?” 萧絮不以为意,“说不定他们谈着谈着就谈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向问柳不解,“他们还能谈什么?” 萧絮侧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柳儿想知道?” 向问柳一看萧絮那样就知对方没想好事,“不用你说了,我自己去看。” 向问柳直接起身朝冷怜月的马车走去。 走到思羽思缕面前,向问柳朝两姐妹抱拳道:“冷宫主在吗?宇兄刚才来找他不知现在怎样了?” 思缕看着他,“你怕我们吃了他不成?” 向问柳赶紧道:“当然不是,只是过了这么久……” 不等向问柳把话说完,思缕就不耐烦地赶人,“宇肆懿不在我们这里,他早就离开了。” 向问柳焦急道:“他离开了?他是何时离开的?”要是早就离开了,宇肆懿不可能不回去找他们,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凶手,向问柳就一阵担忧。 思缕张口刚想说话,就听冷怜月的声音从马车的另一侧传来:“宇肆懿不在?” 向问柳看到冷怜月居然在外面而不是马车里,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冷宫主没看到宇兄吗?一个时辰前他来找你想请你帮忙,之后一直没回来。” 冷怜月:“一个时辰前我根本不在。” “什么?!”向问柳道,“那他会去了哪里?”说着还焦急的走来走去。 冷怜月看着思羽、思缕二人,“说。” 两人直接跪到冷怜月面前,思羽抬头看了眼前异常冷漠的人一眼,随即低下头,眼神有点闪烁,“宫主,宇肆懿……进了山。”最后三个字,说得很是艰难。 向问柳闻言大骇,“他怎么会跑到山里去?” 思羽只是摇头,思缕则完全不敢开口。 冷怜月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思羽、思缕立刻起身朝前追了两步,焦急的唤了一声“宫主”,冷怜月的身手如何是她们可比的,对方早已消失在了眼前。 向问柳一脸焦急地跑回萧絮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等他开口询问就急切道出:“宇兄单独上山去了!” 萧絮垂了垂眼,他都不知该佩服宇肆懿的大胆,还是佩服他不要命的精神。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向问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拍了拍向问柳的肩安慰道:“放心,那家伙的命就跟蟑螂一样,怎么打都打不死,不会有事的。” 向问柳抬头看着萧絮,最后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冷怜月身上,要是他们再贸然进山去寻人,怕到时只会添乱。 宇肆懿用手挥了挥周围越来越浓的迷雾,皱了皱眉,他明明记得昨天来时这里的雾并没有这么浓,为什么他现在越走雾气越浓?想到这脚步一顿,难道他走到了昨天没到过的地方? 宇肆懿拔出湛龙,身体小心地转了一圈,发现四周除了迷雾还是迷雾,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连周围的参天大树都看不到一点影子,这究竟是连岐山的什么地方? 突然雾气一阵流动,似白云般往两边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木屋,小屋前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潺潺流动着,甚至能看到水底游动的小鱼。溪上架着一个简单的木桥,宇肆懿有点懵,疑惑地走到木桥之上,把湛龙归了鞘,伸手抚着木桥一步一步的往小木屋走去。 小木屋前用简易的篱笆围出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满了梅树,完全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是院中梅树上却开满了朵朵鲜艳的梅花,花色艳丽多彩,清冷而绝艳。 宇肆懿遵循心中的想法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一阵微风袭来,吹落片片梅花瓣,有的飘到了他的发间,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花瓣,侧头看着漫天花海,嘴角扬起一抹堪称愉悦的笑,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曾幻想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曾想过,要是在江湖待腻了就自己找一个地方搭一个小木屋,屋前要种满梅树,他喜欢那种冷漠悠远的香气,还要有一条小溪,没事的时候可以在溪边钓鱼,然后看着远方景色坐等夕阳西斜…… 连岐山上怎么会有这样一处地方?宇肆懿慢慢向木屋走近,他刚想动手敲门门就开了,这种感觉…… 宇肆懿心中一喜,难道冷怜月在这里? 宇肆懿直接跨进了屋里,就见冷怜月坐在屋子中央,右手把玩着金针。 他急忙走到冷怜月面前,“冷宫主,可算是找到你了!” 谁知冷怜月居然朝他一笑,然后就乖巧地靠进他怀里,声音轻柔地道:“你终于找到我了。” 冷怜月一靠近宇肆懿就傻了,身体僵成了木棍儿。什么情况?这是又一个陷阱么?也太惊悚了! 第11章 宇肆懿僵着身子推开怀里的身体,“冷、冷宫主,咱们快走吧。” 冷怜月闻言皱了皱眉,“你难道不想就这么永远跟我在一起么?” 宇肆懿吸了口冷气,“……冷冷冷、宫主,咱们好好说话,行么?” 冷怜月朝他伸出手,想摸他的脸,“什么样才叫好好说话?” 宇肆懿偏头躲过,“……就像你以前那样,对我不是满脸嘲讽,就是不屑一顾,就那样我觉得挺习惯的,真的,你现在这样……我瘆得慌!” 冷怜月:“……” 然后宇肆懿又看到冷怜月开始笑,不是那种讥笑,也不是似笑非笑,而是真心实意的、愉悦的笑,他恍惚了一下,不禁看痴了…… 灰衣人看着树下躺着的宇肆懿,拔出手中佩剑,剑身反射出一道寒光,身体从树上慢慢飘了下去,停到宇肆懿的身前,举起手中冒着寒光的剑朝他刺了过去…… 当冷怜月进到树林后,不久就遇到了迷雾,他的速度明显要比宇肆懿快很多。 看着迷雾皱了皱眉,冷怜月幻出金针,朝周身的几处大穴扎了上去,这样用金针封穴,等于强制性的让身体暂时停止一切生理活动,没有呼吸和脉搏,这是为了不被幻境影响而做的下下策。他不可能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要是太久就真成死人了。 冷怜月走入迷雾中,没过多久眼前的雾就开始浓郁起来。他一步一步往深处走去,周围树木很多,稍不注意就会撞上,靠眼明显不行。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用感知来寻找宇肆懿的行踪。 灰衣人举起的剑突然一顿,他看到了宇肆懿脚边的湛龙,神情有瞬间的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过来,眸中只剩下浓浓的杀意,就在他准备再次举剑刺向宇肆懿的时候,就感觉到又有人闯进了这迷幻阵中。皱了皱眉,灰衣人往上一跃就消失在了宇肆懿身旁,而冷怜月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看到远处躺在树下的宇肆懿,冷怜月走上前,站到刚才灰衣人所在的地方看着周围。他刚才明明感觉到这里有两人,但是瞬间另一人的气息就消失了。 冷怜月直接把宇肆懿抱了起来,带着人出了树林,在林子外碰到了焦急等候的向问柳等人。 向问柳立刻迎了上去,看到宇肆懿居然是昏迷的,心中不免担心,“冷宫主,宇兄怎么回事?” 冷怜月看了宇肆懿一眼,“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给他看看。”说完就把人放下了。 向问柳接过人,迅速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把宇肆懿放下,然后开始把脉。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冷怜月身体晃了晃,思羽、思缕出现在他身后,担忧道:“宫主!……” 冷怜月朝她们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马车。 收回周身穴道的金针,冷怜月在马车里打坐调息了一会儿,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 而宇肆懿这边就没那么乐观了,向问柳放下他的手腕,眉头拧得死紧,萧絮在一旁道:“怎么样?”旁边众人也都看着他。 向问柳摇了摇头,一脸沉重,“他中了幻药,而且致幻至深……” 启天程问道:“会怎么样?” 向问柳道:“恐会就此沉睡,沉浸在无边美梦中再也醒不过来,最后衰竭而死!” 萧絮一扬眉,“这么厉害?能解吗?” 向问柳摇头,对于幻药他接触不多,浅薄的他还能解,但这种明显是相当高明的幻药,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萧絮垂了垂眼,“那冷公子呢?他也不能?” “……”确实可以一试,向问柳立刻起身朝冷怜月的马车走去。 向问柳走到马车前就被两姐妹冷冷盯着,他轻咳一声躲开两人杀人似的目光,抱拳道:“冷宫主,可否请你出手相救?如若不赶紧给肆懿解了幻境,只怕……” 等了一会儿,就见冷怜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向问柳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看来是有办法了。 冷怜月瞥他一眼,“他就如此没用?一个幻境也能把他困住。” “呃!”向问柳也不知该咋说,人心底的奢望又岂是那么容易破的,他抱拳低头道:“望冷宫主能出手相帮,在下感激不尽。” 冷怜月朝宇肆懿的方向走去,“我要你的感激何用?” 向问柳跟上他,闻言一脸讪讪。 冷怜月:“你也不要抱有太大期望,虽说月华宫对于‘幻’有深刻的研究,但我只看过书,从来没用过,能不能解他中的幻药,我不保证!” 意思就是只会纸上谈兵,救不救得活全看天意。向问柳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冷怜月听完向问柳对宇肆懿所中幻药的解释,想了一阵,让向问柳准备了几种草药,这连岐山山上虽凶险异常,但确实是一座灵山,很多稀有药草都有。 准备的所有草药中有一种叫醉仙花,这种花本身也有能使人致幻的作用。但是和宇肆懿中的幻药不同,宇肆懿中的是使人永远沉睡美梦中的药物,但是醉仙花刚好相反,它产生的幻觉是人心中最恐怖深沉的噩梦。 醉仙生幻仙亦惧! 冷怜月是打算用这种药物干扰宇肆懿的幻梦,从而把他从无边美梦中拉回来,但要是宇肆懿不怕噩梦,本身想沉迷在美梦中不愿醒来,那么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是徒劳。 宇肆懿被放置在马车中,冷怜月用烘干的醉仙花在香炉里点燃,他把宇肆懿扶起盘腿坐好,用金针沾了其他几味药熬成的药汁,快速的用金针封了宇肆懿头顶几处穴道。 就见宇肆懿不适地皱起了眉,这样被封了头顶大穴,肯定是让人很痛苦的事,可就算这样宇肆懿都不曾从梦中清醒过来。他究竟做了什么梦,能让他这样心甘情愿的被困在梦里不愿脱身? 等醉仙花的药效开始作用,冷怜月坐于宇肆懿身后,运起内力于掌心,手掌贴近宇肆懿的后颈穴道,另一手并出两指贴近宇肆懿太阳穴,一股阴冷的真气就缓缓的被灌进了宇肆懿体内。 宇肆懿和冷怜月坐在小溪边,一黑一白两抹色彩离得很近。 宇肆懿侧头看一眼旁边的冷怜月又移开,冷怜月脱了鞋袜光着脚在溪里泡水,笑看着远处的风景。 宇肆懿低着头问:“你……喜欢这里吗?” 冷怜月笑得更欢,“你在,就喜欢。” 宇肆懿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你、真的是……”他吗? 可是他却再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周围一下响起许多女子的娇俏笑声,婉转多情,却最是无情。脂粉的香气熏得人想吐,可他挣不脱逃不开,那些人张着血盆大口就似能把人吞吃入腹。他好像一下变得很小,他很怕,他说要找娘亲,那些人娇笑着说:你娘亲已经不要你了,不要你了,因为你不是个好孩子,明白吗?……因为你不好…… 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冷怜月额头开始冒出细细薄汗,当宇肆懿大喊一声醒过来后,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内力,并快速的拔掉宇肆懿头顶穴道的金针。 宇肆懿浑身无力直接往后倒去,眸中毫无焦距,冷怜月手腕一翻收了金针。 冷怜月看着摔回去的人,“醒了?” 听到冷怜月那特有的清冷嗓音,宇肆懿眨了眨眼,眸中才算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这…怎么回事?“冷、宫主?”宇肆懿的脑袋很沉,也有点犯疼,他抬起似有千斤重的手揉了揉额角。 冷怜月朝他点了点头就下了马车。 向问柳一见冷怜月出来,立刻迎上前问道:“冷宫主,怎么样?” “醒了。”冷怜月说完没做停留直接走了。 向问柳上到马车,凑到宇肆懿面前问道:“觉得怎么样?” 宇肆懿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是怎么回来的?”他现在只觉得一切都很混乱,究竟是他现在在做梦?还是先前的一切才是梦?…… 向问柳抓起宇肆懿的手替他把了把脉,“你进山中了迷幻阵,是冷宫主救了你,你怎么会独自一人跑山上去的?” 宇肆懿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才慢慢回想起来,他的确是去山中找冷怜月了,后来他不是在山中找到他了吗?然后…… “给我倒杯水。”宇肆懿停下脑中的回想坐起身。 向问柳倒了杯水给他,看着他喝下。 宇肆懿放下水杯,“不是我去山中找到冷宫主吗?怎么变成他救了我?” “……”向问柳给他解释,“我想你之所以以为自己找到了冷宫主,是出现了幻觉,你也因此陷入了沉睡,其实那些并不是真的。” 宇肆懿蓦地一窒,勾了勾嘴角,他就说当时的冷怜月怎么那么奇怪。 向问柳看着他好像有点失落的神情,心中充满疑惑。 “你都梦了些什么?”向问柳瞅着宇肆懿问道。 宇肆懿别开眼,“算是个可怕的噩梦吧,你还是别让我再回想了,现在我还牙齿打颤。” 向问柳一脸不信,“真的?”沉浸在噩梦里不想醒?他咋那么不信呢。 “……嗯!” 最后向问柳看宇肆懿的精神实在太过紧绷,喂他吃了一点东西,就给他服了一点安神的药物让他继续休息。 萧絮看着向问柳一脸疲惫地从马车上下来,皱了皱眉,“你也休息一下。”他拿了一件披风给向问柳披上。 向问柳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宇肆懿是被马车外惊恐的叫声吵醒的,他立刻翻身而起钻了出去。他走到人群中,发现又死了一个人,还是相同的死法。 “又是什么都没看清吗?”宇肆懿皱眉问道。 启天程摇了摇头,脸色不是很好,“自从凶手出现过以后,大家几乎都待在一起,这次对方直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人性命。当时我只看到一个灰影,然后红光一闪人就倒了下去,不过瞬间那个凶手就没了踪影。当今武林都找不出几个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剑神在世,估计也不过如此!” 有一个武林盟的人站了出来,不满道:“启阁主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难道我们这么一群人还能怕了他一人?要不是那凶手搞偷袭,直接对上我们这么多人,他也不见得能得逞!” “就是!那人就会偷袭,缩头乌龟一样!” “话不是这么说,难道你们看不出?那凶手的身手只怕我们全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对手。” ……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起来,宇肆懿皱了皱眉,这凶手都还没抓到,他们自己人倒先内讧了! 武林盟就是许多江湖小门派连盟结合起来的组织,都是各门派的人,难免就会心不齐。 宇肆懿只得赶紧叫停,等众人都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开口道:“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们最好别轻举妄动,那灰衣人就藏在这连岐山上,只要我们能进得了山,加上我们人手众多,必然能找出凶手所在,打不过就用别的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一个武林盟的人满脸不耐的问道,也许大家在这待了好几天,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加上生命受到威胁,众人的心情都变得有点焦躁。 “只是那迷幻阵,我们要怎么破?”宇肆懿没去在意武林盟人的语气不善,简单的陈述着事实。 “你这样说了不是等于白说,都说流云公子智谋天下无双,原来也不过如此!”又一人不岔地开口。 “就知道说别人,人宇公子上次还独自进山查探,你们怎么就没人敢去?就知道在这儿抱怨!” “查探是去查探了,结果还不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 …… “……”宇肆懿完全插不上话,他是不知道那什么天下无双的名号是哪里来的,他觉得他真当不起。 就在众人又要开始唇枪舌战之际,思羽、思缕走了过来,思羽走进人群,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已经有了破阵之法,不用再吵了!” 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还有人不客气的刺了两句。 思羽淡淡地瞟了那说话之人一眼,“武林盟有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没解散,真是稀奇!” “你!”那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思缕朝宇肆懿道:“跟我们来吧。” 宇肆懿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冷怜月道:“迷幻阵我可以帮你破解,找到那人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动手,但此事一了,你必须带我去见祁明!” 宇肆懿坐到冷怜月对面,抬眸看着他一脸冰冷的模样,又想起在梦中冷怜月的笑,要是换成眼前人……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宇肆懿深吸了口气,“自然!” 冷怜月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迷幻阵的一些细节告诉了他。宇肆懿认真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这次上山由宇肆懿带路,众人都服了抵抗幻觉的药物,迷雾现在对他们不起作用,很容易就走了过去。 走出迷雾,眼前的一切更加似梦似幻,整个林子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漫天飘舞的绿叶,几束从参天大树的枝叶缝隙中照射进来的阳光,加上偶尔的几声鸟鸣,整个林子看起来安宁而祥和。 众人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不禁都放松了身体,武林盟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其他都纷纷开始边走边聊起天来,还一边评价这里的景色,说得头头是道。 冷怜月举步走了出去,这里的地面比原先他们走的还要软,脚下铺着厚厚的落叶,人踩在上面却不会陷落下去。 宇肆懿一直跟在冷怜月身后两三步的距离,湛龙被他握在手中,虽然这里的景色宜人非常容易使人放松警惕,但他就是无法让自己松懈,他不觉得这里就仅仅只有迷幻阵那么简单。 众人又走了一阵,眼前的景色一直没什么变化,只除了鸟鸣声…… 宇肆懿皱眉,“冷宫主,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奇怪?”除了树木还是树木,连棵草都看不见。 冷怜月抬头看了看被大树枝桠遮住的上空,一片碧绿的色泽,几束光线从缝隙照射进来,光线打在薄雾上,充满了梦幻的美。 垂下头,冷怜月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林子,淡淡道:“这里的古怪之处,可不止一点。” 宇肆懿闻言不禁凝重起来,要是连冷怜月都这么说,那么这里的危险就可见一般,朝身后那些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人瞟了一眼,随即别开视线。 “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这周围还是一成不变?莫非我们又中了迷障?”宇肆懿环顾了一圈,朝冷怜月道。 “没有,你听鸟叫声就能分辨,我们确实是在前行。” “鸟叫?”宇肆懿仔细地听了听林中的鸟鸣,他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众人的脚步踩在厚厚落叶上,一路都是沙沙声。突然除了脚步声外,还伴随着一种似蛇穿梭在落叶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而且速度惊人。那声音不小众人都听见了,他们随即停了下来,回过身。就见远处地上的树叶不断翻飞着,速度之快直接卷起了一阵小漩涡,似是裹挟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袭来,走在后面惬意聊着天的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在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那东西就已经到了近前,好几只似藤蔓一样的东西一下从树叶下面钻出,带出片片落叶,藤蔓卷住几人的脚腕直接往下拖,瞬间就有三人被拖进了地下,只有从不断鼓动的地面可以看出那些人在被拖着前行。 看到这里众人都是一惊,往前跨了一步又停住,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就听见从远处传来几人痛苦的叫声。 “啊!什么东西?救命!啊…救…啊…!”声音已经变成了惨叫,最后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那几人的叫声停止后,就听一股似绳子甩起的破空声响起,三人的身体就从落叶里被提了起来,三条黑影一闪,三人的身体就被倒挂在了离众人不远处的树梢上。 三人已经没了呼吸,脚腕还被藤蔓缠着,脚上已经没了鞋子,衣服也已破烂,似是被尖刺一下下划过身体,衣服成了布条散散的挂着,血液一路蔓延而下,最后汇聚到发尖低落,一滴,两滴……三人的身体全都皮开肉绽,有些被划出的伤口甚至可以看到下面的骨头。 三人的脸也早就不成人样,脸上伤口的肉已经翻出,嘴唇被割裂,有的鼻子甚至也被削成了两半,双眼被划破,整张脸被从身上流下的血液染得腥红一片…… 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人直接呕吐起来,那三人的尸体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看起来实在太过恶心,胆子小的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被这一刺激,不少人异常慌乱。 “怎么办?” “这简直太恐怖了!” “那些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了我们!”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吓得语无伦次,纷纷就想往回走,嘴里还嚷嚷着:“我不想死,我要回去……” 宇肆懿他们并没有动,萧絮有些好笑地看着那群似无头苍蝇的武林人士。 萧絮用手撞了撞旁边的向问柳,微侧着头看着那群往回跑的人,淡笑着道:“这就是你们武林盟的人?” 向问柳也是一直看着那群逃跑的人,听到萧絮的话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尸体,“也难怪他们会吓到,就这三人的死法来看,死前一定经历过凌迟一般的酷刑,你看……”说着朝尸体指了指,“那些皮肉翻飞的伤口,就是被锋利刀片割出来的,那么多的口子,证明地底下埋着的刀片可不止一点两点。” 脚腕被缚,想逃都逃不了,只能在绝望中忍受痛苦,等待死亡,这比被一剑封喉让人心惊胆战多了!眼前的机关,就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 宇肆懿看了看一团乱的武林盟人,“要走的可以现在就回去,没人逼着你们一定要跟来!”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向问柳等人随即跟上。 武林盟的一些人面面相觑,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往后退,有一人开口朝启天程道,“抱歉了启阁主,我还不想死!”说完人就往回跑。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也都纷纷开始上去朝启天程道别,还没找到灰衣人就有一半的人开始打退堂鼓。 启天程一叹,他现在才觉得,武林盟这些所谓的新秀,真的有如他们所说的那般超群出众?走了也好,留下来也是丢武林盟的脸。 剩下的加上宇肆懿等也就十几人,走了那些人,现在的队伍安静多了。 他们并没走多远就听身后相继传来惨叫,一声盖过一声。众人一惊,转过身就见本来离开的人群已经全部倒挂在了树上,了无生息! 十几条尸体就这么挂在林间,全身血红,有的眼珠已经没了,朝外咕咕冒着血,地面的树叶上已经被尸体的鲜血染成了红色,甚至汇成了一条血河,一点一点朝落叶下流去…… 剩下的人都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宇肆懿扫了他们一眼,“还想回去么?” “……”大家继续往前走,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都有巨大的危险,起码往前还有生路,而回头,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次宇肆懿走到了最后,他不知道那些诡异的藤蔓是否还会出现,如若出现,后面的人必定最危险。 没过多久,宇肆懿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果然又来了!他立刻拔出湛龙回身面对快速游来的藤蔓。 当藤蔓从地下钻出的瞬间,宇肆懿用力一跃,人就到了半空,而藤蔓也追着他朝上而起,在藤蔓就要缠上他的脚腕之际,他手中湛龙往下挥出一道剑气,剑气接触地面直接把藤蔓露出的部分切成了两断,地下的藤蔓挣扎了两下又缩回了浓密的落叶中,瞬间没了影子。 宇肆懿落回地面,众人立刻围了过来,向问柳走到地上断落的藤蔓前,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只见整个藤蔓上都覆满了透明的粘液,断掉的地方正不断地流出黑色黏腻的液体。 萧絮走上前来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带着尖刺的藤蔓,“这是什么东西?” 向问柳站起身,瞥了萧絮了一眼,拍了拍手掌上看不见的灰尘,淡淡道:“你最好还是别动,要是被那刺扎一下,我保证你下辈子干什么都只能靠别人!” “……”萧絮默默收回了脚,“这么厉害?” 宇肆懿看着地面,“问柳,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说着用湛龙戳了戳蔓身,那藤蔓居然动了两下,在树叶上留下一坨坨透明的粘液。 向问柳拉了宇肆懿一下,阻止他再去逗弄那断掉的藤蔓,“它会主动攻击人,名唤食人草,一般都生长在难见天日的林中,周身长满了藤条似的手,藤条上的刺有剧毒,会使人周身麻痹甚至卧床不起。” “……居然如此厉害。”宇肆懿沉吟道,“那为何我们只看到它的手,没看到它的本体?” 向问柳环视道:“我想这里攻击我们的,应该并不是天生的食人草,一般食人草的手长不了这么长。而且这些食人草明显就是故意攻击我们,它们的目的不是想吃掉我们,而是把人拉到地下的陷阱中。” “难道又是这连岐山上的机关?”宇肆懿问道。 “难说!”向问柳也不确定。 宇肆懿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启天程略带急切的声音传来:“又来了!而且这一次来了好多!” 宇肆懿抬头一看,就见地上树叶翻飞,卷出好几个漩涡朝他们而来。 众人不自觉往后退,思羽、思缕立刻站到冷怜月面前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宇肆懿赶紧道:“我们全部散开,用轻功跳起来,只要把手砍断,它们就会缩回去!” 众人闻言立刻拔出武器,藤条一接近就一跃而起,用先前宇肆懿一样的招数砍断了藤条,最后所有来的藤条都缩了回去,无人受伤。 思羽、思缕甩掉绸带上的黑色黏液,厌恶地皱了皱眉。 解决完这一波藤条,宇肆懿让大家赶紧走,谁也不确定那些藤条什么时候会再来攻击! 一个武林盟的人朝启天程说道:“启阁主,那些死掉的兄弟们,我们就不管了吗?”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树上的黑影,被林间的风一吹左右飘动着,感觉甚是阴森。不敢再看,那人赶紧回过头。 启天程轻叹了口气,“要是我们还能活着,下山的时候自会把他们的遗体一起带回去。” 那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继续跟着宇肆懿他们往前走。 等出了那恐怖的林子,眼前出现了一堵高耸的崖壁,再没其他的路。崖壁上爬着许多绿油油的爬山虎似的藤蔓,崖缝中长着的杂草,崖壁前有一平地,地上堆着几块大石。 向问柳看着那些“杂草”眼前一亮,脚下一动就想去采摘,但是走了两步他就停住了。 “这里又有古怪?”萧絮走上来问道。 向问柳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阻止他再往前。 萧絮挑了挑眉看他。 向问柳拉着萧絮退了两步,指着地面道:“这里撒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萧絮啧了一声,“这连岐山的主人还真是防贼似的。” 宇肆懿沿着平地的边缘走了一圈,山下是一片绿海,难道这里就是连岐山的山顶?他回头看向高耸的崖壁,难道还要攀上这山崖?那崖壁笔直陡峭根本看不到顶,别说上去连块站脚的石头都没有! 宇肆懿下意识的就想靠近去研究研究,他刚走两步就被人拉住了衣领,他回头就见到冷怜月,“怎么了?” 冷怜月朝地上一瞥。 “……”宇肆懿小心地退了两步。 向问柳和萧絮走了过来,宇肆懿朝向问柳道:“问柳,这毒能解吗?” 向问柳点了点头,“这种毒解起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宇肆懿:“你还给我卖关子?” 向问柳勾唇一笑,指着前面的崖壁,“其实只要你能把那崖上的几株草采给我,再配上我的解毒丸,这毒对我们就没用了,不过……”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宇肆懿忍不住吐槽。 “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向问柳拿扇朝崖壁一指,“直接告诉你吧,在距离崖壁的一丈之内,别说人,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这种毒,在半空也有。” “……”宇肆懿看了看前面崖上的药草,“只要能采到药就行了,是吧?” 向问柳点了点头。 “这还不简单。”宇肆懿说完就朝思羽、思缕姐妹二人看去,谄媚一笑,“二位帮帮忙吧!”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她们就算武功比较高,也不代表她们就不怕那地上的毒。 思羽问道:“你的轻功也不差,你都做不到,我们如何能?” 宇肆懿朝姐妹二人一笑,“只需借助白绫即可。” 思羽、思缕明白过来,她们站到人群之前,一抬手白绫窜出缠上手臂,向问柳在旁提点二人要摘的药草位置。 没过多久就摘够了所需草药,向问柳立刻动手制作解药。等解药制好,又过了个把时辰,现在天色已经昏暗,气温也开始降低。 宇肆懿服了解药就朝崖壁走去,他看了看从上垂下来的无数藤蔓,藤蔓非常粗,他小心地拔了拔,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很重,不用力还拔不开。 藤蔓下就是布满青苔的石壁,宇肆懿不禁失望的收回手,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只觉腰间一紧就被拉离了崖壁。他还在不明所以之际,就见接近地面的崖壁正在转动,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不过片刻,本来的崖壁已经消失,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而洞前正站着一个握着剑的灰衣老者。 宇肆懿侧头朝冷怜月道了句谢。 众人一见灰衣老者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们没想到经过重重困难,要寻找的那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居然是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面色红润,眉毛和胡须都已发白,虽然年老,但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一点没有普通人的老态,实在看不出这会是一个见人就杀的魔头。 老人看着面前一群对他忌惮颇深的年轻人,嘲笑般地大笑了几声,笑声中伴有内力,直击得众人站立不稳,还好老人并没有笑多久,不然宇肆懿肯定是最惨的一个。 宇肆懿缓了缓,走出面对老人,朝对方抱了抱拳,“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人看了宇肆懿一眼,一眼就认出是那个他本来要杀却没来得及杀的人,又看到他手中的湛龙,眸中瞬间杀气弥漫,“鸣獳!”声音似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 宇肆懿一阵莫名,他完全不明白老人对他的杀意为何,“鸣老前辈,不知可否告诉在下你为何要如此滥杀无辜?” 鸣獳似听了什么笑话般,嗤笑一声,一脸狂傲道:“笑话!老夫要杀人,难道要需要跟你们解释?”炯炯有神的双眼扫了众人一眼,不少人受不住这一股威压而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宇肆懿额头流下一滴汗,“晚辈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还望前辈能解了晚辈心中疑惑!” 鸣獳卸了浑身释放的气势,看着宇肆懿下巴微抬,问道:“你小子的湛龙是哪儿来的?” 宇肆懿一愣,把湛龙举起看了一眼,“原来前辈也识得此剑,这是家师送予晚辈的!” 鸣獳一声哼笑,“我如何会不识得,这把湛龙是由我所铸,不过却不是我铸得最好的一把,但是想不到那人为了得到我的剑,如此处心积虑。” 宇肆懿脸带犹疑,低头看着手中湛龙,要是眼前人说的是真的,那…… 宇肆懿沉了脸色,“前辈此话何意?” 鸣獳闻言又是一阵嗤笑,“世人皆贪心,比起湛龙,碧波更是剑中极品,那个人就是为了得到碧波,最后背叛我偷走了剑,把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六十年,想不到等我从这鬼地方出来后,你居然带着湛龙送上了门,还真是老天有眼,给了我一个报仇的好机会!”说完鸣獳微眯起眼,周身真气乱窜。 第12章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鸣獳,才算了解到对方真正的实力,鸣獳释放出的杀意,几乎逼得他们想就此逃离。这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感觉,从进入连岐山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们。 冷怜月一个侧身站到了宇肆懿身前,幻出气玄丝。 宇肆懿眼睛闪了闪,他上前一步站到冷怜月身旁,“前辈要取在下性命,恕在下实在无法苟同,先不说这湛龙是家师所赠,就算他真是你被人盗走之剑,冤有头债有主,您老人家也该找那盗剑之人才是,怎可迁怒于旁人?” 鸣獳在看到冷怜月指间的气玄丝之后,眸中闪过一抹暗光,听完宇肆懿一番话却笑出了声,“小子,看你武功平平,胆量倒不小!”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老人接着道,“你若敢跟我进来,那么我就随你回去,任你们武林中人处置,如何?”说完挑衅似地看了宇肆懿一眼。 宇肆懿眼沉了沉,“……前辈可说话算话!”哪怕里面是龙潭虎穴,他也不怕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必须得进! 鸣獳一笑,“当然!”说完人就消失在了山洞洞口,随即从山洞中传出他带着回声的声音,“小子,老夫在里面等着你!哈哈……”大笑了几声,声音就慢慢消失在了深处。 向问柳走上前来,“真的要去?” 宇肆懿点了点头,“非去不可!” 向问柳沉吟片刻,“那我也陪你去,反正那个老头只说你进去即可,又没说不能和人一起。” 宇肆懿摇头,“你就在外等着,问柳,等我活着出来还要跟你喝酒的。”说完拍了拍向问柳的肩,转身往洞口走去。 向问柳张了张嘴又闭上。 冷怜月举步跟了上去,两步走到了宇肆懿身边。 思羽、思缕也想跟上去,冷怜月头也没回道:“你们在外等着,丁然、丁柯也一样。” 宇肆懿什么都没说,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山洞前。 武林盟的人各个神色复杂地看着洞口,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山洞前的机关立刻启动恢复成了原样,那里就是一个崖壁。 宇肆懿站着一时没有动作,自从山洞的石门关闭后里面就陷入了黑暗。冷怜月从袖中摸出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扔给他,“用它。” “……”宇肆懿接过后就先行举步往里走去。 两人在山洞中七走八拐,宇肆懿发现这山洞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他们似乎是一直在往下走,本来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的机关,但明显的,他们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遇到。 宇肆懿没话找话道:“我还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机关。” 冷怜月瞥他,“听你的语气还挺失望?” “……”宇肆懿一噎,“我只是奇怪,鸣獳叫我进来,不可能就是让我来参观的吧?” 冷怜月弹开眼前掉落的石籽,“这里不是没机关,那个鸣獳似乎也并不想要你就这么死了,根本没启动。”要是这里的机关启动,就算他,也没把握能活着出去。 宇肆懿明白过来。 两人又走了一阵,洞里开始出现一点一点的亮光。宇肆懿疑惑地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山洞两旁堆着各种宝石,“……冷宫主,你说那些石头是真的吗?” 冷怜月睨他,“怎么?想要?” 宇肆懿笑,“……金银珠宝谁不喜欢?” “那些确实是真的。”冷怜月朝周围发光的石头瞥了一眼,“只要一动,它们周围的机关就会开启,一环扣一环直接可以扒你一层皮。是要钱还是要命,我可以帮你。”说完看了宇肆懿一眼。 “……我惜命!” 越往里走山洞中就越亮,走到后来直接是星光璀璨,亮如白昼。宇肆懿看着四处数不尽的宝石,叹道:“简直就是宝石窟!” 冷怜月看他一眼没出声。 两人走到一个巨大的洞中,除了周围发出五彩光芒的石头,头顶还有一个巨大的似莲花盛开的宝石,熠熠生辉 鸣獳就在这里。 “见过前辈。”宇肆懿朝鸣獳抱拳。 鸣獳拄着剑看着宇肆懿道:“想不到你小子胆子还挺大,就不怕我是故意叫你进来,然后在洞里设置机关要你的命?” 宇肆懿淡笑,“以前辈的武功,要晚辈的性命何必多此一举。” 鸣獳闻言哈哈一笑,“好小子,有胆识。”话音一转,“不过,我要你来可不是让你来玩的!” 宇肆懿:“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鸣獳:“赐教谈不上。有你旁边那位少年在,老夫一时也奈何你不得,你就是仗着他?” 宇肆懿收了脸上笑意,“晚辈虽怕死,但也绝对不会用别人的安危来换,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他挡在我前面。” 鸣獳轻笑了一声,不屑道:“说得比唱得好听,你能怎么证明?” 宇肆懿:“前辈想怎么证明?” 鸣獳走了两步,“很简单,我本只叫了你一人,但是你们却进来两人,所以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去,我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怎么样?”说完用手指向冷怜月,“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虽然这位少年有与我一战的本事,但是他毕竟年幼,内功修为太浅,结果……你完全可以自行想象。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自己动手吧。”说完,鸣獳抬起手中剑一扔,剑转了两圈插到宇肆懿脚边。 宇肆懿看着脚边的剑,剑柄镶嵌了几颗宝石,剑身宽三寸半,平凡的剑身冒着冰冷的寒光。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抬头看向鸣獳,“不用考虑!但能否在晚辈死前替晚辈把惑解了?” 冷怜月右手幻出气玄丝,鸣獳立刻朝他看了一眼,警告道:“这位小兄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我虽没把握能杀,但是这小子……我吹口气都能把他弄死!” “……” 冷怜月平静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威胁我。” “世间还有很多很多第一次!” 冷怜月眼眸微眯。 宇肆懿开口:“冷宫主,可否先等等?” 冷怜月瞥他一眼,似是听了他的没再出声。 鸣獳见冷怜月没再妄动,才转头朝宇肆懿道:“问吧。” 宇肆懿直接道:“我想知道你杀人的目的!” 鸣獳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我说了,没有目的。老夫想杀就杀了,要硬说个理由,就是刃雪,你手中的剑需要吸血,不过刃雪一月只需吸食一次人血。杀那么多人,纯粹就是老夫想杀。” 宇肆懿明白了,举起手中的刃雪看着,原来那些被杀之人全是拜这剑所赐。 “那些人最后会成干尸,难道也是因为它?”宇肆懿继续问道。 “没错!”鸣獳点了点头,“我取此剑明为刃雪,除了这剑的剑气造成的伤口似一朵雪花,还因为此剑杀人,刃不沾血。人死后,尸体会因为剑气中所带的毒性而迅速变成干尸。” 宇肆懿:“……什么毒?” 鸣獳直接摇头,“我也不知,刃雪是我被困这洞中时所铸,可能是打造刃雪用的矿石中有一种带有毒性,如若不是我用刃雪杀人之际看到,不然我也不知它还带有如此特性。” 宇肆懿皱了皱眉,“你自己铸的剑你都不知?” 鸣獳瞟了宇肆懿一眼,不以为意,“老夫是铸剑师,又不是神医或者毒仙。” “……”宇肆懿无言以对,困扰了他那么久的问题居然如此简单,实在让他心里很不得劲。 鸣獳见此,“问完了?那么小兄弟,你可以动手了!”说完还朝宇肆懿一笑,模样和蔼可亲。 冷怜月神色渐冷,抬起了手…… 宇肆懿抓住他的手腕,转过身面对他,眸中神色复杂。冷怜月却只是扫他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鸣獳身上。 宇肆懿笑了一下,似玩笑道:“冷宫主,你说要是今天我死了……你会不会……” 冷怜月看向他,“什么?”挑了挑眉,“你这是不信任我,以为我救不了你?” 宇肆懿一叹,“……不是。” 鸣獳轻哼一声,“小子,难道你怕了?” 宇肆懿转头看向鸣獳,抬起刃雪看了一眼,如果说现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他想他可以说出很多,但只有一件他一点不后悔。 宇肆懿眼一闭举剑直接往脖子抹去…… 冷怜月不假思索抬手抓住了刃雪剑身,血立刻沿着刃雪剑身游走,染红了泛着冷光的冰冷剑身…… 鸣獳看到此景充满精光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诧异。 宇肆懿手中动作被阻睁眼一看,当看到冷怜月徒手抓着刃雪时,眸中瞳孔微缩,“你放手!刃雪是吸血的剑,你如何能徒手去握?!”说着用手抓住冷怜月的手腕,就想把他拉下,可他又不敢太过用力,就怕冷怜月的手伤上加伤。 冷怜月完全不为所动,侧头盯着鸣獳,“这人还欠我一样东西没还,怎么也不可能让你要了他的命!” 宇肆懿心中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先放手再说。”他看着手中刃雪已经开始一闪一闪的发着红光。 冷怜月看了他一眼才慢慢松了手。 宇肆懿扔掉刃雪抓过他的手替他止血,从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替他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冷宫主,你做事都是这么不管不顾的么?” 冷怜月:“……没想太多。” 宇肆懿叹息。 鸣獳:“……你们两人,决定好了吗?” “……”宇肆懿垂眸看着被他抓着的手,看着被血浸湿的布条,沉默半晌,似下定决心般放下冷怜月的手,转头看向鸣獳,坚定道:“我决定了……我谁都不选!因为我们,谁都不会死!” 鸣獳闻言一阵大笑:“好小子,你认为你们能赢我?” 宇肆懿:“打不过也要打,再说,我也很想知道你对上你自己铸的两把剑,究竟谁会赢!” 鸣獳挑了挑眉,“哦?我为何会对上我的两把剑?” 宇肆懿手一抬湛龙和刃雪就飞到了手中,他把湛龙递给冷怜月,而他则握着刃雪,“前辈何不试试?” 鸣獳轻笑了声,现在他是真心觉得开心,“你以为你们有了两把剑就能赢?” 宇肆懿摇了摇头,“不是能赢与否,而是一定要赢!” 鸣獳不再废话,直接冲向两人,宇肆懿跨到冷怜月身前阻了冷怜月的动作,直接握着忍雪迎了上去,掌风已至眼前,宇肆懿不及多想抬手就接,但是当接到鸣獳那看似威力甚大的一掌时,他明显一愣,眸中闪过疑惑。他并没多想,使出“纵横”与鸣獳过招,只见两人的身影时现时隐,不过片刻两人就过了几十近百招。最后两人的身形闪现,一缕白发飘落,宇肆懿举着刃雪横在鸣獳胸前,而鸣獳则侧身直接扣着宇肆懿握剑之手的脉门。 两人以这种姿势站定,谁都没有再动一下。 冷怜月握着湛龙紧了紧。 宇肆懿和鸣獳同时撤回了手,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扬天大笑,巨大的山洞中一直回荡着两人的笑声,久久不绝!…… 冷怜月:“……” 冷怜月瞟了一眼坐在山洞一角的两人就走到了一边去。 宇肆懿和鸣獳面对面盘腿坐着,大眼瞪小眼,“我说前辈,你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鸣獳掏了掏耳朵,“什么意思?本来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真要你们怎么样,不过玩玩而已。是你们自己想太多,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 “玩?”宇肆懿暗中腹诽,您老是玩痛快了,我们却差点被你玩完了。 鸣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在骂我。” 宇肆懿突然觉得鸣獳不过就是个老小孩,他跟他较真才真的是傻蛋,“……晚辈哪敢。”说完就用手撑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鸣獳:“你就对我为什么要你自杀的原因不感兴趣?” 宇肆懿:“不敢兴趣。” 鸣獳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小子,亏我还想把刃雪送你,想不到你这家伙居然不知感恩。” 宇肆懿闻言直起身,“前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了点兴趣,你说说看。” 鸣獳摸着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在你陪我过招过得这么过瘾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其实刃雪是一把认主的剑,但它只会挑一种拥有极稀有血液的人为主,如若是没有被它认可的人,就算握着它,它也不过就是一把普通的剑,能砍能切,也就这样了。” 宇肆懿点了点头,“要是我不是那种拥有稀有血液的人,我这一剑抹脖子上,结果会怎样?” 鸣獳故意沉吟片刻才抬头看着他,“就是会变成一个死人,不过放心……”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宇肆懿的肩膀,“你不会变成干尸的,因为你还不是刃雪的主人。” 宇肆懿怒了,“说了半天还不是等于我在送死。” 鸣獳:“放心,你这不是没死成么?而且现在的刃雪还认了你家那位为主,你这也算歪打正着。” 宇肆懿一愣,“你说冷宫主?”刚才冷怜月握着刃雪那么久都没事,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么说来,冷宫主握着刃雪时那把破剑发出的红光就是认主的意思?” 鸣獳不满道:“什么叫破剑,我铸的剑,放眼江湖,谁不想得到,你简直就是不识货!不过,看你小子武功虽差脑子倒还算好使。” 宇肆懿别过头嘁了一声。 鸣獳话锋一转,“你那使的是什么剑法,那么邪门儿?” 宇肆懿勾唇一笑,“怎么样,我那剑法厉害吧?名纵横。” “纵横!”鸣獳没理会宇肆懿的揶揄,摸着下巴一脸沉思,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宇肆懿,“难道你家那位是……”话没说完却一脸凝重。 “是什么?”宇肆懿看着他,“难道你这老头居然知道冷宫主的身份?” 鸣獳眼尾扫了一眼另一边的冷怜月,眸中色泽晦暗不明,他抬头看向宇肆懿,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正色道:“小子,虽然答应你只要你敢进这山洞我就随你回武林盟,不过,我现在要加一个条件。” 宇肆懿点了点头,“前辈你说。” “我要你答应我替我寻回另一把丢失的剑,找到后带着剑到我坟前祭拜一下,也算了了老夫一个心愿。”顿了顿,鸣獳才接着道:“我被这洞中的机关困了六十年,那人,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宇肆懿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先应付了这老头再说,“你说的剑是碧波?天大地大我该如何寻?况且我并没有在江湖中听说过这样一把剑。”如若真是一把绝世神兵,又怎么可能不被江湖中人觊觎?但现在的武林中却从未出现过一把名气超过湛龙的剑。 鸣獳闻言也是一顿,“那人要是得到碧波如何会不拿着它在江湖中横行一番,怎么会不曾出世?” 宇肆懿沉吟:“既然晚辈应了,不管多难晚辈都会替前辈寻到碧波,既是把绝世好剑总会有痕迹,仔细寻找自会寻到一些端倪。前辈得告诉晚辈,偷走湛龙和碧波的人是谁?” 鸣獳过了一会儿才道:“他叫司厾,要是他还活着,估计也是上百岁的糟老头子了。”他是恨着司厾的,但是他的名字现在讲来,也只剩下淡淡惆怅。他跟司厾的关系有点复杂,可以说是师徒,也可以说是父子,但是最后,司厾却背叛了他。不仅盗了他的湛龙和碧波,还把他困在这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山洞中,要不是这里的机关六十年会变动一次,他也许直到死都出不去。 宇肆懿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还真看不出,原来鸣獳已经一百多岁了。 “晚辈记住了,定当为前辈达成心愿!”宇肆懿朝鸣獳抱了抱拳。 鸣獳一笑,“小子,既然你答应帮老夫的忙,那么老夫最后再送你一样大礼吧。” “什么?”宇肆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鸣獳出手如电,抓住了他的双手。冷怜月一见,以为鸣獳要伤害宇肆懿,一个闪身就到了鸣獳身畔,手握成爪指尖冒着紫光,直接抓向鸣獳的手臂。 鸣獳放开宇肆懿一只手,反手一挡隔开了冷怜月那阴狠的一招,手腕一转抓向冷怜月的左手,冷怜月撤手一避,他抬手还想攻击,鸣獳出声阻止:“停!我没有要伤害这家伙的意思。” 冷怜月明显不信,还是一副备战的姿势,“那你是想做什么?” “放心吧,虽然过程可能痛苦了一点,但保准对你家这小子来说是好事!我可提醒你,你再动手,要是半路出了岔子,那这小子的命就得玩完!”说完鸣獳脸色一正,重新扣起宇肆懿的手,一股刚猛的内力就从两人相扣的手传进了宇肆懿体内。 宇肆懿只觉体内似火烧火燎的痛,在鸣獳把近两甲子的功力传进他体内的过程中,简直似糟焚刑一般痛苦,浑身血液都似要爆裂。 体内那股强劲的内力更是不停的冲撞着奇经八脉,使他痛苦不堪。就在他觉得自己要爆体而亡时鸣獳收回了手,开口道:“不想死,你小子最好赶紧把自己的内力和老夫的融合到一起,然后为你所用,不然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宇肆懿赶紧收敛心神运转周身真气引着那一股霸道的内力游走于周身经脉,整个过程痛苦而漫长,等他终于把那股内力收于丹田已经浑身大汗。现在他只觉暖意围绕浑身舒畅,丹田的盈满更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宇肆懿一阵惊喜,抬头看向鸣獳就想出口道谢,但是当看到鸣獳的样子后他缓缓收了笑。现在的鸣獳就似一个真正的枯槁老人,好像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唇色惨白双眼无神,他赶紧凑上前,“前辈!” 鸣獳虚弱一笑,费力的抬起手摆了摆,“废话你小子就别说了,只要记得答应老夫的事就行了。”宇肆懿赶紧点头,鸣獳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反正老夫迟早都要死,这近两甲子的功力就算便宜你了,而且你小子老奸巨猾的挺和我胃口。” 宇肆懿没出声。 鸣獳继续有气无力道:“等老夫死后你就把老夫的尸体教给武林盟的人吧。你也算能交差,而刃雪,也希望你能替老夫好好的保管。让老夫…老夫…走得…安…安…”话没说完,鸣獳双眼已慢慢地闭上,手也垂了下去…… 宇肆懿还是沉默,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骗得老人跟他回去而已。 最后宇肆懿把鸣獳的遗体带了出去,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把遗体交给武林盟的人。 他们从山洞出来时门口的人都不见了,正好免去了多费口舌的解释。 宇肆懿把鸣獳葬在了这连岐山上,就让这老人留在这待了一辈子的连岐山,仙山总有它的灵,就让这里的一草一木永远陪伴着这个孤独了很久的老人吧。而那个拥有无数珍奇宝石的山洞,宇肆懿在冷怜月口中得知这里有一排的断龙石后,就开启机关把所有的断龙石放了下来。 机关开启,宇肆懿和冷怜月站在山洞外,听着从山洞中传出的一声声巨响,从此世间再无人能进得了此山洞,就让一切都掩埋在尘埃里随风而去…… 宇肆懿和冷怜月下了山,他们一路都没看到任何人。这明显的不对劲,宇肆懿虽不记得在山洞中待了几日,但明显向问柳和思羽、思缕不可能丢下他们独自离开,必然是出了什么事。而能擒得住思羽、思缕两姐妹的,当今武林并没有多少人。 好在他们一路都没有看到尸体,向问柳他们暂时该是安全的。 宇肆懿和冷怜月来到他们在山脚停留的平地,现在已经是晚上,马车和一切都还在,只是没有人。 宇肆懿眉头紧锁地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株杂草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火堆出神。这次武林盟的人到连岐山并不是秘密,知道的人肯定很多,要是有人想动他们也很容易,而且这次武林盟派来的人除了启天程,其他并不是什么高手,身份也不是很重要,抓他们究竟有何意义? 冷怜月走了过来站到宇肆懿旁边,“你愁什么?” 宇肆懿:“……” 冷怜月:“叫丁然丁柯去查吧,她们是训练过的,对于追踪和查探总比你了解得多。” 宇肆懿一愣,“她们没事?” 冷怜月抬了抬手,姐妹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宇肆懿眼前。 丁然、丁柯垂首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冷怜月:“你们去查查思羽、思缕现在所在何处。” 丁然、丁柯应了一声“是”身影就消失了。 宇肆懿还傻傻的没反应,冷怜月已经把事都办完了。 直到第二天丁然、丁柯才回来,宇肆懿从她们口中得知,向问柳他们现在正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无人的村庄里。 丁然道:“抓了思羽、思缕的人完全没有隐藏行踪,我觉得那群人是故意让我们找到的。” 宇肆懿:“这是安排了陷阱等着我们啊。” 冷怜月:“去会会不就知道了。” 宇肆懿嗯了一声。 宇肆懿他们赶了半天路才来到那个村子,整个村子非常的破败,应该也是因为连岐山的事,所有人都搬走了。 宇肆懿在一个比较大的屋子里找到了向问柳他们,萧絮和武林盟的人也在,他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进了屋。 向问柳和萧絮正一脸惬意的对坐在桌前喝着茶,武林盟的人就比较紧绷,分别坐在其他的桌子前。 向问柳看到宇肆懿朝他敬了敬手中的茶,“宇兄,可让我们好等。” 宇肆懿看到他们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淡笑着道:“看到向兄和萧兄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萧絮:“真是多谢宇兄挂念了。” 思羽、思缕看到冷怜月的身影就想过去,但她们刚有动作就被站在一边的人给按住了。 宇肆懿看了愤恨又无可奈何的两姐妹一眼,心中暗暗起疑。 这时一群人走了进来,带头的是一个浑身充满阴暗和冰冷气息的男人,之后是一个白衣女子和一个红衣的…男子,其余都是一身黑的黑衣人。 看到那个带头的男人时,宇肆懿一愣,那不是他在凤来楼门口撞到的那个人吗?由于这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想不记得都难。 要是说看到男子宇肆懿还不明白这群人的身份,那么当看到白衣女子,他就完全明白了,一群追杀了他一年多的人。 白衣女子首先开口道:“哟~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想姐姐么?” 宇肆懿眸中藏着厌恶,皮笑肉不笑,“你们可不是想我么?追了我一年多,还把我的朋友们请来做客,我还真该感谢你们的盛情招待。” 白衣女子笑得客气:“哪里哪里,主要是我们的流云公子可是大忙人,不想点法子,如何能请得到你?”白衣女子一直看着宇肆懿,眼波流转间似是有无限风情,“我们也很无奈。” 宇肆懿不想跟他们继续废话,开门见山道:“你们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白衣女子娇俏一笑,声音婉转动听,“小弟弟还真是没耐性。” 这时白衣女子旁边站着的红衣男子皱了皱眉,“右护,你何时如此啰嗦了?” 白衣女子闻言朝红衣男子投去充满怒火的一瞥。 这时最前面的男子开口了,“给你两个选择。” 接着男人的话,红衣男子道:“第一,你跟我们走,我们放了你的朋友。” 白衣女子接着道:“第二嘛,就是你拒绝跟我们走,而我们杀了你所有的朋友,再杀了你。” 白衣女子的话音一落,看守的人立刻拔出武器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 宇肆懿环视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看来在下是别无选择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男人冷冷的声音传来,“你的这些朋友全中了妖娆的扶凨,没有内力,要是我的手下手滑的话……” 宇肆懿收回顶开湛龙剑柄的手指,“要我跟你们走,你们总得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吧。” 白衣女子闻言一笑,“你跟我们走了不就知道了?” 宇肆懿挑了挑眉。 冷怜月淡淡开口道:“他们是阎罗门的人。” 宇肆懿脸上闪过诧异,“阎罗门?就是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我实在很好奇,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怎么劳驾得了阎罗门动手?” 妖娆不耐道:“你只要跟我们走就行了!为了保证你老实一点,我们可能得采取点措施。” 向问柳闻言连忙出声提醒:“小心扶凨!” 宇肆懿还没明白过来就感觉丹田一空,他暗叫了声糟,他侧头看向冷怜月,“冷宫主,你怎么样?” 冷怜月皱眉摇了摇头。 白衣女子一笑,“哟,自身都难保,还有心情担忧别人?” 宇肆懿没理会白衣女子,只看了冷怜月一眼,沉声道:“我跟你们走!不过你们得先把解药给他们服下。” “行!”男人直接应下。 “门主!”白衣女子有点不放心,不信任地看了宇肆懿一眼。 宇肆懿一耸肩,“我现在没内力,你们要是还担心,那也只能说你们做杀手的胆子也太小了点。” 男子:“右护,给他们解药。” 白衣女子无法,应了声“是”,走到宇肆懿身前,出人意料地动手取走了他身上的湛龙,扔到一边,随后把他推到妖娆那边,妖娆立刻擒住宇肆懿的肩。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这时白衣女子才满意地勾唇一笑。 宇肆懿不在意地瞥了旁边的妖娆一眼。 白衣女子首先把解药给了冷怜月,冷怜月没接,丁然走上前来接过解药又退到一边。然后女子又继续给其他人发解药。 冷怜月瞥向阎罗门的人,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等解药发完阎罗门的人就迅速带着宇肆懿离开了村子。 解药的药效没那么快,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阎罗门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走了人…… 第13章 宇肆懿已被阎罗门带走一个月了。 阎罗门不愧为神秘的杀手组织,冷怜月寻了很久都找不到阎罗门总坛的蛛丝马迹。他一直追着他们,但每次都跟对方失之交臂。 冷怜月抚着剑,只觉得这个宇肆懿真是个麻烦体,当初就该直接给他用刑逼问出祁明的下落。 放下刃雪收剑回鞘。 四姐妹的身影出现在房里。 冷怜月问:“还是没消息?” 四姐妹对视一眼,面有惭愧之色。 思羽:“我们一路跟来,但到这里他们就似突然消失了般,找不到任何线索。” “突然消失?”冷怜月走到窗前,“这个世间只要是人就会有迹可循,不可能凭空消失。” 丁然沉吟半响,“宫主以为他们是……” 冷怜月:“他们恐怕根本没有离开这里,至于隐藏方法可以有很多。” 思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而她最拿手的不就是易容吗? 冷怜月转过身看向四姐妹,“你们去联系向家在这里的人。” 丁然不赞同,“可是向家有背叛之心,这样的人,如何能用?” 思羽道:“那个向问柳是向家的少当家,他和宇肆懿又是多年好友,他应该也在积极寻人。他跟我们待过一段时日,属下觉得他或可用。”话音一转,“但属下觉得,不适合让向家来探查此事。” 冷怜月:“为何?” 思羽微垂下头,恭敬道:“阎罗门是武林中的杀手门派,向问柳就算是在寻宇肆懿恐怕也不会真的动用向家势力。向家在武林中属于中庸世家,他们两派本没有什么交集,如若因此让他们对立并不是一件好事,会为向家带来莫大灾难。” 冷怜月背过身,云淡风轻道:“与我何干?” 思羽:“可是……” 冷怜月打断她:“没有什么可是。” 思羽不敢再多言,只得恭敬的答了声“是”。 宇肆懿看着眼前大变样的几人啧啧称奇,他们现在正在一间客栈的房中,围坐在桌前。他面前的三人完全换了一副面孔,服饰也换成了一般老百姓的样式。 右护,就是那白衣女子,名白狞,看起来温柔婉转,主修是救死扶伤的医术,而且精通易容,人却是个狠角色。 在阎罗门里生存,不仅要武功高强还要有一技之长。好比左护妖娆,鞭法和使毒的功夫一流,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长处,林林总总阎罗门里算有不少精英份子。 只除了那个阎王,宇肆懿完全探不出对方深浅。 这时就听白狞温柔的声音传来,“姐姐也给你准备了一张人|皮面具,时间仓促用药水是来不及了,你就将就将就吧。”说着把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递给宇肆懿。 宇肆懿接过举起一看,做得还真好,薄薄一层都能透光,“我这张脸可没少被人误会。” 白狞一笑,“要我帮你么?说来,你那脸蛋姐姐可甚是喜欢,就这么换了,姐姐还真觉得有点可惜。” “……”宇肆懿并不想易容,本来阎罗门就难对付,他们一易容就更难找了,但明显没他说话的份。 宇肆懿戴上面具也成了普通人,他走回桌前坐下,“我说门主,在下有个问题,能不能请您给解答解答?” 阎王静静地喝着水,“你说。” 宇肆懿拱手朝阎王道了声谢,道:“就是你们这个杀手门……”话没说完妖娆就打断了他,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扯到眼前,吼道:“说了几百遍是阎、罗、门!你要再敢说错一个字,我就毒哑你!” “……”宇肆懿抹了把脸,老实地点了点头,妖娆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把他放回去。 宇肆懿继续问道:“你们阎罗门每次见到我都是喊打喊杀的,这次怎么这么‘客气’?” 阎王道:“雇主改了要求。” “哦?”宇肆懿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阎罗门这么好说话的? 宇肆懿凑近阎王,一脸好奇道:“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回你们总坛?” 阎王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还是你想我直接送你去死一死?” 宇肆懿立刻住了嘴,干笑道:“多谢门主美意了,我还是好奇死吧。” 白狞突然一笑,“小弟弟,你还是把你肚子里的鬼点子都收起来吧,我们不一定要回总坛才能把你带去见雇主。” 宇肆懿扯了下嘴角,“在下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能有什么想法?” 白狞故意凑近他,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巧笑倩依。 宇肆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迅速站起走到妖娆旁边坐下,“咱们能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吗?” 妖娆瞥他,满脸嫌弃,“你到底有没有种,居然怕个女人?” “没有!”宇肆懿答得非常干脆,说完继续啃他那无味的馒头。 妖娆:“……” 白狞靠着桌边幽幽一笑,“劝小弟弟你还是不要靠小妖太近哦,他心里装了一个人,所以格外厌恶旁人触碰——” 宇肆懿夸张地叫了一声,“哇哦,能被左护看上的必定是人中龙凤,不知姓甚名谁?” 白狞一耸肩,‘小声’道:“人家不让说,他可能不好意思,宇弟弟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哦——” 宇肆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慎重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妖娆气得不轻,不想在这里看他们含沙射影,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阎王这才扫了白狞和宇肆懿一眼。 宇肆懿似完全没注意到阎王的冷脸般,神秘道:“右护,左护法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取妖娆这么个名字?” “无聊!”白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朝门外看去,“阎罗门人都有各自的代号,也不知小妖怎么想的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儿。不过,他长得就很像,不是吗?” 宇肆懿一哂,“那他真名呢?” 白狞摇了摇头,一摊手,“整个阎罗门都没人知道。” 宇肆懿更感兴趣了,“哦?连阎王都不知?”他用眼尾扫了阎王一眼。 白狞轻轻一笑,有点意味深长,“我跟小妖都是阎王收养的,但他收养我们时我们都已十二岁,进了阎罗门就和过去再无干系,阎王也不会过问我们的过往。”说着眨了眨眼,“我们门主可是个大好人?” “……想不到门主年纪轻轻,都有你们这么大的义子了。”宇肆懿心里想的却是,也就对你们来说阎王才算好人。 白狞:“我们门主天生丽质,他就是看起来年轻。” “……!”宇肆懿看到阎王瞬间冷了三分的眼神,选择默默闭上嘴装作在很认真地啃馒头。 妖娆出了城,随意找了处无人的地方枕着双手躺到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脑中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躺了一会儿,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很平常的玉,花纹简单,甚至算粗糙,他小心的似抚摸心爱之人般轻轻地摩挲着,眸中终于有了一点暖意。 晚上宇肆懿准备休息时妖娆突然出现了,他先是一愣,随后释然一笑,“左护大人,在下这庙实在太小,怕供不下你这金身,您看……?” 妖娆指了指床,又指了指自己,“床,我睡!”指了指地板,又指了指宇肆懿,“地板,你睡!” “……”宇肆懿暗自腹诽,不就白天的时候戳了你两下痛处,至于这么小气晚上就赶来报复? 见妖娆就要上床,宇肆懿忙道:“左护,你把我床霸占了,总得给我提供点东西打发时间吧?” 妖娆看都没看他,“给你留了地!” 宇肆懿:“……地板太宽,在下一介穷人从没睡过如此大的‘床’,实在睡不惯。” 妖娆不耐地拧起眉,“那你就滚!” “在下也很想!”宇肆懿义愤填膺。 “……”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妖娆啧了声,“你又想做什么妖?” 宇肆懿微微一笑,一脸人畜无害。 宇肆懿冷漠地看着桌上的纸笔,“左护,你这是想我写诗还是作画?看我像那家人吗?” “这不是你要求的?拿给你还不满意?”妖娆坐到床边靠在床头,“爱干啥干啥,别再烦我!” “……” 过了一会儿宇肆懿拿起笔,眼珠一转,看一眼妖娆画一笔,再看一眼再画,如此这般过去了好一会儿,妖娆都被他看得有点好奇了。 又过去半晌,妖娆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走到宇肆懿旁边,装作随意地往纸上一瞥—— “……” 妖娆的脸从平静慢慢变得扭曲…… 宇肆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非常认真地作着画。 如果只看动作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颇有一副泼墨成画的大师风范,但看到成果瞬间就幻想破灭。 妖娆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别说是他,他再厉害也长不成这样。 宇肆懿很奇怪,“看不出?” 只见纸上铺着一团黑墨,然后下面两个圈,圆圈旁边各两根棍儿。 妖娆简直一言难尽,“能懂你流云公子画作的,一定是神仙。” 宇肆懿闻言顿了下,“冷宫主就看得懂。” 妖娆比了个大拇指,“真神仙无疑!”他点了点桌面,“你说你就这水平,世人究竟是眼瞎到什么地步,才会给你封了个流云公子的称号?琴棋书画你会甚?” 宇肆懿不太服气,“哪样我不会?” 妖娆点向桌上的画,“就你这样的叫会,我能算祖师爷!” 宇肆懿眼珠往旁一转,“我们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证明我全会,你就放了我!” 妖娆岂会看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皮笑肉不笑道:“天都还没亮就开始做梦?”说完不再理他,上床和衣睡了。 “……” 又画了一阵,宇肆懿放下笔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妖娆,心里一叹,最后将就着在桌上趴了一宿。 冷怜月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远处弯月,眸中映射着月光,发丝和白衣被夜风一吹轻轻摆动着…… 思羽、思缕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思羽道:“宫主,我们已经通知了向问柳。” 冷怜月“嗯”了一声,“暗部除了向家,还有谁?” 思羽摇头,“月华宫已久不曾踏足江湖,暗部和灭楼一直是由琴护掌管,只有她才知道。” 思缕接道:“可需属下去问?” “琴姨……”冷怜月沉吟片刻,“我自己处理,你们下去吧。” “是!” 一晃眼又过去月余,宇肆懿发现阎罗门就是带着他到处乱溜,到的地方大到城市,小到穷乡僻壤甚至山沟。虽然吃穿不愁是不错,但天天被人监视,这日子过起来也不是那么有味儿。 阎王说雇主要见他,但过去这么久,别说人,他连一只鸟都没单独见过。 宇肆懿无聊地用筷子戳着盘中的包子,桌上谁都没说话,他暗中打量着三人,他们又换了一副面容。 宇肆懿无聊得紧,瞟到眼前的包子心里突然冒出个有趣的问题,他撞了撞旁边的妖娆,“左护,我想到个问题,你来猜猜看?” 妖娆不怎么感兴趣,随口道:“什么问题?” 宇肆懿指着桌上的包子,“你看,这盘里有四个包子,假如你拿走一个,白姑娘拿走一个,阎门主拿走一个,我再拿走一个,为什么盘子里还剩下一个?” 妖娆白眼一翻,“无聊!” 谁知白狞居然真认真想起答案来,“只有四个包子,我们分别拿了一个,怎会还有?” 妖娆:“……” 宇肆懿神秘一笑,“继续想想。” 白狞不想做无用功,问道:“答对了有什么?” 宇肆懿一摊手,“你们觉得我有什么我就给什么!” 妖娆斜眼看他,“你吃、穿、用都是我们阎罗门的银子,你有什么?你那条命?” “……” 白狞笑着凑近宇肆懿,用气音道:“如果我答对了,你就让我亲一下,怎样?” 宇肆懿汗毛倒竖,“不怎么样!”说着身子默默往旁挪了挪。 白狞还想凑过去说什么,阎王直接站了起来,道:“最后那人把盘子一起端走了!”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妖娆:“……” 白狞:“……” 两人都被阎王居然会回答这种问题给惊到了。 宇肆懿差点笑出声,男人啊—— 向问柳朝冷怜月抱了抱拳,“不知冷宫主找在下何事?”如若不是冷怜月找到他,他根本想不到来这么一个北方小镇。 冷怜月转了转金针,“你对三大世家有多少了解?” “宫主说的是北峡、中垣和南海的三大世家?”向问柳虽疑惑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北峡并不是指一个地方,而且含括黎朝北方大部分地区,是吕家的势力范围,吕家本家坐落于金和。 中垣为云家势力所在,在黎朝中部,本家在利封。 南海在南方,为邵家势力范围,邵家坐落于郾城。 三大世家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武功也不尽相同,所拥有的产业交集也不多,可以说得上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所以才能有现今三足鼎立之势。 至于三家背后的关系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冷怜月听完向问柳的话没什么反应,手腕一翻收了金针。 向问柳不解道:“冷宫主叫我到这里的用意是……?”不可能就单单是询问三大世家吧?他知道的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不信冷怜月会查不到。 冷怜月从袖中拿出几张纸放到桌上,示意他自己看。 向问柳拿起翻看起来,越看脸色越古怪,“……这些,是什么?” “看不出?”冷怜月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纸,“那是提示我们的地图。” 向问柳又低头看了看,恕他眼拙,他还真没看出这是地图,他就只看到黑乎乎一片。 冷怜月懒得解释,只道:“这是宇肆懿留下的。” 向问柳这算明白了,笑道:“想不到宇兄还挺有办法的,留这么一手,就这些……画?普通人还真看不懂。” 冷怜月:“不重要,我懂就行。” 向问柳:“……” 又过去几天,宇肆懿被带到了北边的蓟城,这座城虽没有封城那么大,不过也算繁荣。这里景色怡人,最出名的是清湖和园林,吸引了不少文人骚客,是一座富有诗情画意的城市。 是夜,宇肆懿撑着窗台看着外面的景色,外表云淡风轻心里却很没底。他留了线索,但过去这么久还没人找来…… 而说要见他的人,阎罗门也没再提半个字,不会那个什么雇主又反悔了吧? 现在他算是能体会鸣獳的心情了,他被禁锢了几个月都受不了,对方可是被独自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山洞六十年。 突然响起开门的“吱呀”声,宇肆懿转头看去,就见白狞斜靠在门边,一身透明的纱衣覆在雪肌之上,能隐隐看到下面的肌肤。 她脸上的易容已经洗掉,露出本来清丽的容颜。 白狞嘴角挂着淡笑,双眸似带有无边情意朝宇肆懿看来…… 宇肆懿胃部抽搐,连忙撇开了头,轻笑了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么晚了,右护不在自己房里休息,来找在下是有何事?” 白狞轻轻把门关上,随后慢慢走近宇肆懿,举步之间那薄纱分散开来,露出白皙的小腿。 宇肆懿听到关门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他还是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窗前。 白狞走近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宇肆懿一僵,眸中闪过明显的厌恶。 她又伸出一只手绕着他肩上的长发打着圈儿,轻启朱唇道:“难道……”眼尾往上一挑,“宇弟弟就真的不懂姐姐是来做什么?”声音娇滴滴的,这并不是白狞平常的语调。 宇肆懿心里暗暗戒备,“呵,右护心思又岂是旁人可随意猜测的?有什么吩咐您直说。” 白狞闻言又是一笑,她不仅没把手拿开,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地绕到宇肆懿身前,抚上了他的胸口…… 想也没想,宇肆懿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脸上完全没了笑意,“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动手动脚,右护若不想自己的手有什么闪失,还是管好它吧!” 白狞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你这是威胁我?”她轻易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扫了一眼已经泛红的手腕,“不就开个玩笑,至于那么认真吗?” 她抱臂斜靠到窗边,面对着宇肆懿道:“门主让我来传话,雇主明天要见你。你不是对他好奇已久,现在可高兴了?姐姐这么晚了还来通知你这个好消息,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对人家动粗……” “是挺‘感激’你的。”宇肆懿说着转身朝床走去,“在下准备歇息了,右护慢走不送。”眼尾朝后一扫,略带讽刺道,“如若今晚来的人不是右护你,或许你们的计策比较能成功。” 白狞收了脸上的笑意,“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居然敢嫌弃她? 宇肆懿一耸肩,“谁知道!”说完就和衣躺到床上闭上了眼。 白狞气红了脸,咬着牙转身走了,门被她带出一声巨响。 白狞气呼呼的回到房中,阎王和妖娆都在,两人扫了她一眼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妖娆好笑道:“小白,我就说了不会成功的,你非不信!” 白狞完全不在意屋内的两人,直接脱了外层透明的衣衫扬手撕了个粉碎。 她就这么穿着紧身的抹胸走到桌前,叉腰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失败?” 妖娆瞥了眼她左手臂上的朱砂痣,“既然不想何必要去?他要真上钩了,难道你还真打算自己上?” 白狞拧眉不耐道:“我只问你原因。” 妖娆暗摇了摇头,“你做这样一副和平时大相径庭的打扮,宇肆懿一见就会起疑。不可否认你的确长得国色天香,但你别忘了……”他凑近白狞,“流云公子可没看起来那么良善,你真当他就是平时那副孬样?” 白狞哼笑一声,“有艳福都不会享,想东想西那是他傻!” 妖娆一耸肩,“随你咋想。” 阎王抿了口酒,眸中似是闪过一抹笑意,又似什么都没有。 宇肆懿起了个大早,他奇怪今天居然没见到对他看管甚严的阎王和左右护法。 一个宇肆懿完全没见过的人把洗易容的药水给了他,不久后他就被另一人带到了一处酒楼,他都不能肯定这两人究竟是不是阎罗门的人。 推开雅间的门走进去,宇肆懿看到一个蓝色身影,双眸微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他,但又觉得并不奇怪。 他看着眼前的萧絮,“原来是你!” 萧絮朝他比了一个请的动作,“我想宇兄肯定有很多疑惑,不妨坐下细谈。以前都是宇兄替别人解惑,这次就由在下来替宇兄答疑好了。” 宇肆懿坐到他对面,“那还真是有劳萧兄了。” “可不敢当。”萧絮给自己倒了杯酒,“连阎罗门都拿宇兄没办法,在下更不敢托大。宇兄有问题问便是。” 宇肆懿冷笑,“萧兄似乎对阎罗门没能杀了我甚是遗憾?其实凭萧兄的本事想取我性命是易如反掌,又何须劳烦旁人?” 萧絮放下酒壶,“当时若杀了你,我会有很大的嫌疑,以冷怜月的性格要替你报仇什么的,我可是会很烦恼的。” 宇肆懿:“萧兄想得还挺周到。不过在下不明白,究竟在下是哪点做得不好,能让你对在下到了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萧絮无所谓道:“纯粹看你不顺眼!” “……” “花点钱阎罗门就能替我除了眼中钉,何乐而不为?”萧絮瞟了他一眼,那一眼扎得宇肆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絮收回视线接着道:“但没想到你命还挺硬,阎罗门追杀了那么久都还活得好好的,有句话不就指你这样的——祸害遗千年!” 宇肆懿皮笑肉不笑,“多谢夸奖,那真是太遗憾了。” 萧絮转了转扳指,“流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但太过的聪明人,有的时候会死得很早!” 宇肆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算命的师傅说我命本就不长,我早无所谓了。那师傅还说我会有个儿子,你说那师傅说的话…准不准?” 萧絮眯眼:“给你个忠告,保不济哪天我耐心就不够了,到时要是让你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可就抱歉了。” 宇肆懿抬眼朝他看去,“其实在连岐山你一开始的目的是杀了所有人吧?后来你为何会放过了他们?还搞得这么神秘来见我?” 萧絮端起酒杯抬眸看他,“我实在很好奇,你这想法又是怎么来的?” 宇肆懿笑了声,“难道我猜得不对?”他撇开头,“以你的身份来说,在江湖行走其目的实在暧昧,你的真实目的还不仅仅只是如此吧?”皇族的人…… 萧絮也不掩饰,“谁叫武林盟这次派来的都是一群庸才,完全没有杀的价值。”轻啜了口酒,“至于绕这么圈来见你,无非是我想把这事跟宇兄和解了,而我不想让小柳儿知道要杀你的人是我。” “向兄?”宇肆懿完全不信,以萧絮的为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被感情左右理智的事。至于要跟他把一切化解掉……别开玩笑了,他们当时几乎天天都能碰面,随便找个向问柳不在的时机跟他说就行,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萧絮轻笑了声没多做解释。 宇肆懿暗咬了咬牙。 见已没什么好谈宇肆懿准备离开,他刚起身,突然从门口和窗户闯进来几人,各个拿着武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宇肆懿皱眉看向萧絮,“萧兄这是何意?” 萧絮也正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几人,“这些人可与我无关。” 宇肆懿不信,他转头面对那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他身后一个脸上有道长疤的人,微眯着眼喝道:“要你命的人!” 宇肆懿谨慎地看着他们,他这还结了不少仇啊,来了一个不够又来一群?他抬了抬下巴,“派你们来的人是谁?” 刀疤男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就在你身后!” 宇肆懿一惊,立即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淡黄衣衫,戴着鬼面具的人走了进来,步履闲适,就似走在自家后花园。 那个身形…… 宇肆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有点激动过头又偏要故作沉稳,掩嘴咳了咳,“冷宫主?” 冷怜月:“你怎么猜出来的?” 宇肆懿笑了起来,“本来还不确定,你这一开口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冷怜月摘掉面具扔到他手上,越过他走了进去。 宇肆懿连忙接住。 旁边站着的几个“凶神恶煞”:“……” 就听从那个刀疤男嘴里蹦出女子的声音:“我就说宫主不能只戴面具,看嘛,换了身衣裳一样立马就被认出来了。”说完直接伸手扒了身上的易容,底下露出思缕不满的脸。 接着其他几人也纷纷取下了伪装,豁然是四姐妹,甚至还有向问柳。 宇肆懿真是一言难尽,“你们是玩开心了,我却差点被吓掉半条命!冷宫主居然会答应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冷怜月回身看他,“怎么?我做什么还要通知你?看你的意思,不是仇家还挺失望?” 这分明就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宇肆懿还敢怒不敢言,“……哪里哪里,冷宫主有如此雅兴能让在下陪您玩乐一番,自是在下的荣幸!” “是吗?”冷怜月语气平淡,就这么看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虚。 宇肆懿勾起嘴角,“真心实意!” 萧絮看到向问柳,本来惬意无比的样子也有瞬间的僵硬,现在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兜兜转转都成了徒劳! 向问柳没去看桌边的萧絮,淡笑着走近宇肆懿道:“够惊喜吗?我们可是专门来接你的。” 宇肆懿瞅了他一眼,翻着眼白看房顶,“惊确实惊到了。” 向问柳啧了声,明显对此说法很不满。 “我很好奇,这馊主意究竟谁出的?”宇肆懿扫了四姐妹一眼。 思缕站了出来,一脸骄傲道:“为了给你一个记忆深刻的会面,这可是我冥思苦想出来的。” 宇肆懿受教地点了点头,“果然是大智若愚。” 思缕愣了愣,“什么意思?” “噗!”向问柳在一边不厚道地笑了,思缕立刻飞过去一个眼刀,他连忙收了笑,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 思羽按了按眉心,这个傻妹妹,被人讽刺了还不知道。 一群人很快就分开了,向问柳被萧絮带走,宇肆懿继续跟着冷怜月。 几人在客栈定了房间,回房的路上,冷怜月扫了他下盘一眼,“你的内力还没恢复?” 宇肆懿想到这个就是一叹,“我算是知道昨晚白狞来我房里的目的了。” 冷怜月:“哦?” 宇肆懿飞快道:“就是来给我解药的。” “那为何没恢复?” 宇肆懿说得吞吞吐吐:“我那不是不知道她来送解药的嘛……所以就…拒绝了。” 冷怜月看不懂这人的脑回路,“拒绝?” “……”宇肆懿词穷。 冷怜月讽刺一笑,“那这扶凨你打算怎么解?” 宇肆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不是还有向兄。” 冷怜月挑眉,“要是他解不了,你又想拖时间?” 这可是顶要命的帽子,宇肆懿连忙道:“怎么可能!答应冷宫主的事,我自然是放第一位,但我没武功……怕是只会成为冷宫主的累赘。” 冷怜月又是一声冷笑,“想我帮你?” 宇肆懿腆着脸笑,“要是冷宫主愿意的话……” 冷怜月:“……你这脸皮真是厚出新境界。” 宇肆懿淡笑,“也没有冷宫主夸奖的那么好。” “……” 死猪不怕开水烫! 第14章 向问柳把着宇肆懿的脉,片刻之后收回手,“这扶凨果然厉害,无色无味。要想配出解药,必须得知道它是用哪几味药配出的毒。如若能有一点扶凨给我研究,就太好了!” 宇肆懿收回手,“现在是向兄你该感叹的时候吗?你这意思是我的毒你都解不了?” 向问柳淡笑着点了点头,“反正你又死不了。”话锋一转,疑惑道:“阎罗门是做杀人的生意,你一个大活人他们任务完成就没必要管了,没道理不给你解药才是。” 宇肆懿:“……我怎么知道,可能对方就是看我不顺眼。都说三更半夜鬼敲门,阎罗一出必取魂,结果出了我这么一个败绩。”能不招人恨? 向问柳才不信,“那你现在怎么办?” 冷怜月手里转着金针踱到宇肆懿旁边,“不能直接进阎罗门取?” 向问柳:“……阎罗门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你们是找不到,我就不同了。”萧絮出现在门口。 向问柳没好脸色,“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絮不请自入,一脸笑意地看着向问柳,“一大早就没看到你人,当然是来关心你的。” 向问柳脸一阵红一阵青,“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宇肆懿看着萧絮问出自己在意的问题,“你有办法找出阎罗门的所在?” 萧絮停下跟向问柳的调笑,“我知道,但是我有条件!” 宇肆懿:“你说,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自然答应。” 萧絮勾起嘴角,“我要跟问柳一起同你们进阎罗门。” 宇肆懿瞟了眼一脸不愿的向问柳,“这得看问柳自己的意思。” 萧絮:“他会跟着去的。” 向问柳眯了眯眼,他确实是打算跟着宇肆懿一起去,除了对扶凨的好奇,还有对阎罗门,“就算你知道阎罗门在何处,我们用什么法子进去?” 宇肆懿不放心,“向兄,你确定要跟我们去?” 向问柳点了点头。 “阎罗门跟江湖中其他门派明显不同,其危险程度未可知不说,你的身份也不适合去。”宇肆懿不赞成道。 向问柳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站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宇肆懿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鸟儿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久了就会忘记外面的天空忘记自我,要是哪天豢养它的主人死了或者对它厌倦了,它又该如何去活?” 宇肆懿深深地看了向问柳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他侧头看向萧絮,眼带询问之意,“萧兄现在可以说了了吧?” 萧絮朝门外看了一眼,“阎罗门的总坛就在这座城,找到他们的窝很容易,但是要进去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宇肆懿一脸诧异,“阎罗门居然就在这里?”他们还真够大胆的,不过谁会想到一个神秘莫测的杀手门派会把总坛建在这样一个城里。 萧絮:“当我知道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惊讶。” 宇肆懿朝冷怜月看去,“冷宫主有办法吗?” 冷怜月:“我们直接去。” 向问柳一愣,“直接去?”萧絮也是不明其意,“冷公子的意思是?” 宇肆懿先也是不明白冷怜月的意思,后来一想,随即恍然大悟,“就是字面的意思,萧兄向兄,你们就好好的多准备一点银子,明天我们直接去拜见阎、门、主。”说完勾唇一笑。 向问柳和萧絮对视一眼,这宇肆懿是在打什么哑谜? 第二天,四人直到巳时才慢悠悠的由萧絮带着往阎罗门而去,萧絮并没有带任何侍卫。 萧絮一脸惬意地走在前面,就似他们是去游玩一般。向问柳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侧头看了看宇肆懿,问出心中一直的疑惑,“宇兄,我们究竟要用什么办法进去?” 宇肆懿看着前面的路,“向兄,你想想阎罗门是做什么的?” 向问柳:“杀手?” 萧絮似叹息道:“原来小柳儿还没想明白宇兄的计划啊。”向问柳一个眼刀飞过去,不过可惜萧絮是背对着他的完全没不到。 宇肆懿:“萧兄是完全明白了?” 萧絮头也没回,“有何难?而且还是这么简单的法子。” 宇肆懿一耸肩,接着朝还一脸疑惑不解的向问柳道:“阎罗门既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嘛总不会把客人拒之门外吧?” 向问柳恍然大悟,“但是你要杀谁?” 宇肆懿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便找个人不就结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向问柳:“要是他们真跑去杀了那人……?” 宇肆懿挑起一边眉毛,“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向兄是大善人?”随即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喜欢残害无辜。” 冷怜月闻言朝宇肆懿投去一瞥,眸中尽是不以为然,宇肆懿注意到垂眸摸了摸鼻子又抬头望天。 “真的能这么顺利?”向问柳还是一脸忧心。 “放心。”宇肆懿拍了拍向问柳的肩膀,“这不是还有萧兄?”说着朝萧絮投去富有深意的一眼。 “他?”向问柳一脸不信任的样子,萧絮就算是王爷,那也是朝廷的。 宇肆懿没有接话,只是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 四人走了很久,几乎横穿过了整个蓟城,走到城市的偏僻处才停了下来。 宇肆懿看着眼前虽不奢华但也谈不上低调的建筑物,他对阎罗门的佩服又上升了一个层次,看着门上牌匾道:“都不知该说阎罗门是大胆还是猖狂。” “泥犁纤?”向问柳抬头念出门匾上的字,对宇肆懿的话疑惑不解,“怎么?虽然名字是奇怪了点,但也没什么吧。” 宇肆懿侧头瞅了向问柳一眼一脸“你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就叫你平时除了医书也要看点别的,你还不信?!你看吧,那么简单的字你都不懂其意。” 向问柳一噎,“泥犁纤这三个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宇肆懿只盯着门匾眸中色泽深沉。 冷怜月走了上来,“泥犁纤的意思是:地狱!” 萧絮和向问柳闻言都同时看向冷怜月,微愕之后向问柳喃喃重复:“地狱?” 萧絮瞳孔微闪。 “就是这个意思。”宇肆懿侧头看了看萧絮和向问柳,“你们现在还要进去吗?阎罗门把他们的总坛取名‘地狱’可并不是危言耸听,他们就是在警告外面的人要想进去除非是死人,地狱只收死人。” 冷怜月:“活人想进去,就要有下地狱的准备。” 萧絮闻言轻笑了声,“你们还真是默契,说话都一模一样。” 宇肆懿挑了挑眉,“萧兄不信?” “不是不信。”萧絮看着眼前的大门,“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侧头笑看着向问柳,“是吧,问柳?” 向问柳“嗯”了一声,“我还没下过地狱,这次正好见识见识。” 宇肆懿走上前敲了敲黑漆大门,等了半响完全没反应,他又敲几下,半响之后还是如此。 向问柳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找错了?还是没人?” 萧絮坚定地摇了摇头,“绝对不会错!”他看了看周围,虽然这里地处蓟城偏僻处,但也没理由会无人经过,他们已经在这泥犁纤前站了有一会儿,但是除了他们以外他完全没看到一个人。 地狱门前无活人,还真是有意思。 这时冷怜月走了上来,伸出手覆上大门的铜环,就听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响声沉闷,旁边几人不明就里。 冷怜月收回手,“想来要进这门应该是要对暗号之类的。” “暗号?”宇肆懿重复道,“那冷公子你刚才这一掌是?” “我震碎了他们的门栓和机关。”冷怜月眸中色泽淡淡,“这样他们还能当做没听见么?”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望天,“冷公子做事就是有大家风范。” 萧絮轻笑一声。 四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果然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不过来的可不只有一人两人,而是二十几人,这些人的打扮就似普通的府邸护卫。 “……”宇肆懿看着眼前的阵仗,“阎罗门欢迎客人的方式还真热情。” 似是带头的人听到宇肆懿的话,明显的有瞬间的怔愣,他朝前走了一步向宇肆懿等人抱了抱拳,道:“在下魏琼,是府里的管家,我想诸位应该是找错了地方,我们这里并不是什么阎罗门。” 宇肆懿抱臂道:“其实我觉得魏管家可以去问问你们的左护或者右护,就说他们请的客人到了。”勾唇一笑,“对了,在下宇肆懿。” 魏琼谨慎地看着宇肆懿等人,“我已经说了这里不是你们要找的地方,如若诸位硬要留下的话……那么休怪魏某不客气了!”说完就伸手一挥,院里的人一闪就直接站到了魏琼前面,每人都举起武器对着宇肆懿等人,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不友善。 就在这拔剑弩张的气氛下,宇肆懿道:“魏管家何必呢?”他朝前走了两步,就在脚举起要迈进门内的时候门里的众人立刻一动。 宇肆懿扫了里面的人人群一眼,只得收回脚,无奈一耸肩,“魏管家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们进去了?” “没错!”魏琼一直盯着宇肆懿几人,以防他们有任何动作,又想到宇肆懿说的话,他们能直接找来这里难道真是护法的客人?沉吟片刻,他叫过来一个守卫附耳讲了几句,那个守卫明显一愣,不过很快恢复过来朝魏琼点了点头,施展轻功就往院内而去。 宇肆懿看到这个情形,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那个守卫的身影刚消失不久,宇肆懿就听到一个非常火爆的声音传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居然敢闯我泥犁纤!” 宇肆懿顿时就乐了,主动向来人打招呼,“左护,别来无恙。” 妖娆的身影一出现就看到了大门前的宇肆懿,“居然是你!流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找到这里。” 宇肆懿状似谦虚的一笑,“这次左护可是想错了,在下可没那么大本事,毕竟阎罗门的总坛可不是谁都能找到。” “哦?”妖娆挑了挑眉,“那我倒是对这人非常感兴趣了,就不知是你们之中的哪位?” “是……”宇肆懿刚开口,就被萧絮出声打断,“想来流云公子就不要谦虚了。” 萧絮上前一步朝妖娆抱了抱拳,“阎罗门左护法,自从连岐山下一别可是让在下甚是挂念。” 妖娆看着萧絮挑了挑眉,“想不到诸位都一起找上门来了,挂念在下可是当不起,就不知所为何事?” 宇肆懿:“左护是真不知在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是假不知?” 妖娆故意装不懂,“在下还以为流云公子那晚拒绝了我们右护是不想要解药,原来你不是这个意思么?要是如此,那还真是我们理解错了,实在抱歉。” 宇肆懿听着妖娆那没什么诚意的道歉,要说他们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不过解药只是小事,在下此次前来其实是有生意想与贵门谈的。” 妖娆:“生意?谁都知道阎罗门接的生意只有一种。鸣獳你都能杀得,还有谁是流云公子都解决不了的,还用得着我们?” 宇肆懿:“左护着实太看得起在下了。” 妖娆:“流云公子又何必自谦。” 冷怜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们说够了吗?” 宇肆懿低头摸了摸鼻子。 妖娆这才把视线放到冷怜月身上,“哟~冷公子,倒是不知道冷公子怎么似成了宇肆懿的跟班一样,他到哪儿你就到哪儿?” 宇肆懿蓦的感觉后颈一凉,小心翼翼地看了冷怜月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 宇肆懿:“左护,你是要我们一直站在这大门前大眼瞪小眼么?虽说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但也不排除没有,要是有人看到你们……” 妖娆略一沉吟,侧身让了道,“诸位请进吧。” 宇肆懿呼出一口气,这进个门还真是费劲。 妖娆带着宇肆懿等人左绕右绕的在府邸里走了一阵,一路都没人说话,没走多久宇肆懿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感觉这一路走来每处的景物和楼宇几乎都没什么区别,而且绕来绕去就跟迷宫一样,他也不知妖娆带着他们是一直往里走还是在绕圈。而且他也没看到任何其他阎罗门的人,就连刚才大门前的护卫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魏琼还跟着他们。 宇肆懿朝旁边的冷怜月看去,见冷怜月并没有什么异样,以冷怜月对机关阵法的了解,想来妖娆应该没有耍什么花样。 妖娆带着宇肆懿他们来到一个名‘光就居’的地方,进到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妖娆勾唇一笑,“诸位请坐,有什么我们慢慢谈。”随着妖娆的声落,众人也都坐到桌旁。 宇肆懿暗中打量着屋子,他发现这里的摆设都很奇特,连装饰用的物品都非常怪异,让他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在没有进到屋子里宇肆懿还没什么感觉,外面就跟普通的府邸一样,花园连着回廊。但一进到这屋子里,没过多久他就觉得一股阴寒之气绕了上来。 魏琼给几人倒了茶就退到了妖娆身后站定。 妖娆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眸透过杯沿观察着桌边的四人,这个屋子可不是普通的屋子。 向问柳状似随意地抬手挥了一下,端起茶杯遥厢一敬,“谢谢左护的茶。” 妖娆看着向问柳的动作挑了挑眉。 宇肆懿感觉身体里的那股冷意淡了下去,动了动手指,随即明白过来。 萧絮把手放到桌面循环地动着每一根手指,没出声。 宇肆懿朝冷怜月看去,冷怜月回他一个冷眼,“……”看来应该是没事。 “怎么?”妖娆看向宇肆懿,“难道是对我们阎罗门的茶不满意?怎么除了这位向公子你们都不喝?” 宇肆懿端起茶抿了一口,“怎么可能嫌弃,对于贵门用如此好茶招待在下可是受宠若惊。” 妖娆:“不怕我下毒了?” 宇肆懿放下茶杯,“左护使毒的功夫高深,但是有向兄在,在下可是很放心的。” 妖娆满富兴趣地看着向问柳,“向家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向问柳:“左护又何必自谦,对于阁下的扶凨,在下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宇肆懿:“说到扶凨,左护是否可以把解药给在下了?” 妖娆端起茶嗅了嗅,“宇公子莫急,你我并无任何仇怨,解药自然是会给你的,以前对你用扶凨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啜了口茶,“不过,我们还是先来谈谈看你们所谓的‘生意’。” 冷怜月:“先给解药。” 妖娆闻言朝冷怜月看去,“冷公子又何必心急,对于宇兄身上的扶凨我们可是有主动给他解的,他自己不要我们也没办法,现今可不是你们要就能有的。进门就是谈生意,要是不想谈……” 冷怜月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妖娆反射性把手放到了腰间鞭子上,等冷怜月别开眼他感觉身上蓦地一轻。 垂眸整了整思绪,妖娆道:“不知几位觉得如何?。” 宇肆懿:“其实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请贵门帮忙杀一个人。” 妖娆:“谁?” 宇肆懿:“是……” 妖娆一脸凝重地走进了乌藉楼,阎王和右护都在里面,还有一些黑衣人,阎王坐在上位,白狞居右上位,其他人都居白狞之下,阎王看到妖娆进来,就挥了挥手叫黑衣人退下。 黑衣人退下后,白狞撑着下巴有点好笑地看着妖娆,“我们左护这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妖娆没有理会白狞直接朝阎王道:“门主,此次来的是宇肆懿,还有向家大公子,那个萧絮我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过敢来阎罗门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依门主看他们此次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阎王喝了口茶,“想不到他们居然能找到这里,你是怎么做的?” 妖娆道:“我已经先把他们留在了这里,总坛的位置泄露一事非同小可,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离开!” 阎王点了点头,“想办法从他们口中问出是如何得知泥犁纤所在的!” 妖娆恭敬地答了声“是”。 阎王继续问道:“他们说来为了什么?” 妖娆:“……说是来找我们帮忙杀一个人。”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整整十万两,这还只是定金。” “十万两?”白狞一阵惊呼,“还只是定金?” 阎王:“他要杀谁?” “逍重真!”妖娆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就不知是因为这名字,还是因为宇肆懿。 白狞闻言顿时就乐了,“逍遥谷谷主逍重真?确定不是重名重姓?” 妖娆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情,从进门到现在他脸上的凝重神色就没变过,“没错!宇肆懿要我们杀的人就是逍遥谷谷主。” 白狞也收起了笑意,“你接了?” 妖娆朝她投去一瞥,“你说的不是废话么?我们开门做生意,有生意上门,为何不接?”阎罗门的规矩就是如此,只要出得起价钱,要他们杀皇帝都行。 阎王放下茶盏看着杯沿的花纹,“若是逍遥谷的人杀谁都无所谓。” 不管宇肆懿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出了合理的价钱,他们就接,逍遥谷虽神秘,他们底下自有训练有素的杀手可以在别的地方下手,除非重真这辈子都不出逍遥谷!而就算他真不出来,他们多的是办法逼他出来。 阎王站了起来朝妖娆直接下令,“既然是逍遥谷的人,你直接下阎罗令明天就动手。” 妖娆垂下眼答了声“是”,掩藏在桌下的手紧了又紧。 几人被留在了阎罗门,萧絮和向问柳被安排在一个院子,宇肆懿和冷怜月一起。这时宇肆懿正和冷怜月坐在厅里聊着。 “你说他会给你解药!”冷怜月脸上虽还如平时一般淡漠,但眸中透出的不悦却非常明显,明显得宇肆懿想装傻都不行。 宇肆懿干笑一声,“那个…冷宫主…”转了转眼珠,“我这不是也没想到对方那么不要脸。” 冷怜月:“……你还真有脸说?” “……他们不给我解药无非是怕我们出去会泄露这里。”宇肆懿举起手,“我保证,最迟五日内他定会把解药给我。” 冷怜月瞥他一眼,“你在我这里没有可信度。” 宇肆懿:“……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吧?” …… 萧絮独自走在静逸的回廊上,夜空中明月皎洁但却并没有多少亮光照到廊上,只有灯笼的晕黄火光照着周围景物,投射出一片影影绰绰的黑影在地上,看起来张牙舞爪。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萧絮踩在地板上轻轻的脚步声,一片寂静。 他似一点没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妥,还是一脸惬意的样子,又走了一阵,周围的景色几乎都没变化,他走到一处假山的阴影里站定,很快就有另一个黑影也走了进来站到萧絮身后。 “王爷为何会进泥犁纤?”黑影似是非常着急,直接就问出了他在意的问题。 萧絮不悦地皱了皱眉,“白鹰,你是在质问本王么?” 白鹰立刻一惊,嗖的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属下不敢!” 萧絮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鹰,“我看你不是不敢,怕是在阎罗门待久了,连谁是你真正的主子都忘了。” 萧絮的语调虽轻,但是白鹰就是忍不住一阵颤抖,他立刻低下头朝萧絮道:“属下只是担心王爷安危,泥犁纤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本王自然知道这里危险重重,但是你别忘了,本王安排你进阎罗门的目的,现在是实行计划的时候了。”萧絮看了一眼白鹰又转过身背对着他,“白鹰,你可别让本王失望才好,有些代价不是你付得起的。” 白鹰不禁一凛,赶紧答了声“是”。 萧絮:“本王要你们泥犁纤所有的阵法机关部署图,本王可不希望出来走两步都走得不安心。” 白鹰先是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答了声“是”,他抬起头看着萧絮道:“不过有些特殊的部署是只有门主才知道的,属下也无从得知。” “特殊?”萧絮道,“有何特殊?” 白鹰思索了一阵,“泥犁纤里有一些奇特的杀阵,杀阵一开,必现阴魂,比食人猛兽还可怖!属下至今没见过这类杀阵开启过。” “是吗?”萧絮笑了声,“……这样才有意思。” 白鹰看了萧絮一眼,“还有阎罗门有个禁地,还望王爷千万不要去。那是除了门主外谁都不能去的地方,违令者,杀无赦!虽然属下曾暗中想打探里面的秘密,但是却一无所获。” “哦?”萧絮勾起嘴角,眸中尽是兴趣怏然,“查不出就算了,自会有更适合的人去。” “……是!”白鹰的话音刚落人就快速消失在了假山之后。 宇肆懿推开窗户,清晨清新的空气使人心情愉悦,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才慢悠悠往出走去。 出到院子里宇肆懿就见到萧絮坐在石桌旁用早点,萧絮也看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宇肆懿很想当做没看到。 宇肆懿走到萧絮的石桌前坐下,“在下居然不知萧兄喜好外面用膳?” 萧絮:“宇兄,你还真别不待见我,我也不想打扰你,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问完我就走。” 宇肆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问!” 萧絮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为何要阎罗门的人杀重真?我们一开始商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宇肆懿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不予道:“这都不明白?因为只有他最难让人得手,我可不想随便说个人,要真给杀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萧絮睨他,“难道不是因为他跟我认识?” 宇肆懿:“萧兄,你纯粹多虑了。逍谷主跟你认识但他跟我无冤无仇,我要报复不直接找你还要拐个弯找他?” 萧絮:“哦?还真是我多心了?”虽然心中还是存疑,他也没再多问,宇肆懿的为人要是不想明说,他就算打破砂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有他在总会弄清缘由,他可不想重真真出什么事。而且让他很不快的还有付给阎罗门的定金,其中七万两都是他出的,向问柳出了三万两,宇肆懿一分没拿!想到这里萧絮就咬牙切齿,要是被重真知道杀他的钱是他出的,他绝对会被报复。 宇肆懿点头,“你绝对是多心了。”说完挑了一块桌上咸味的早点就开吃。 萧絮整了整衣衫,站起身,“那么就不打扰宇兄了,告辞!”说完人就转身走了。 宇肆懿咽下嘴里的早点,看了眼萧絮消失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宇肆懿在阎罗门安稳的度过了几天,他发现这里着实诡异,白天几乎都看不到人,还有每天来给他们送饭和打理起居的仆人几乎每天一换,各个都是又聋又哑,基本别想从那些人身上得到任何线索。而且那些人完全没有武功,做事的时候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这让宇肆懿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阎罗门为了防止他们泄密才弄成这样的,要真是如此,那阎罗门的人也太残忍了。 除了那些怪异的事情,宇肆懿小日子过得算是滋润无比,不过让他很是在意的是这都第四天了,妖娆居然还没有来找他。看着冷怜月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冷,宇肆懿就觉得心肝乱颤。 要是这个左护不上当,他就只能主动出击了。 宇肆懿在快把自己绕晕之前终于找到了一个阎罗门的人,还好这几天他求着冷怜月出来散步也不是白散的,总算让他摸清楚了一点这泥犁纤里建筑之间的规律。 宇肆懿碰到的人正是魏琼,他赶紧微笑着迎上去,朝对方抱了抱拳,“魏管家,可让在下好找。” 魏琼皱着眉略带怀疑地看他,“宇公子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宇肆懿拍了拍他的肩,一副甚是熟稔的样子,“这不是在贵府上都见不着个人,想找你们左护谈点事都不知从何找起,劳请魏管家告知在下左护的住所是哪座楼宇?” 听到宇肆懿是找妖娆,魏琼舒展了眉,他朝宇肆懿笑了笑,“着实不巧得很,左护这两天人都不在,他出去办事去了。” “办事?”宇肆懿转了转眼珠,“办什么事?” 魏琼淡笑着道:“左护出门办事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 宇肆懿沉吟片刻,朝魏琼道了声谢就一脸沉思地回了住处,这妖娆出门办事不用说都知道是干什么,难道阎罗门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已经动手了?还是由妖娆负责? 宇肆懿走进屋子,摸了摸下巴,要真是妖娆负责去杀重真…那可真有好戏看了! 冷怜月见宇肆懿这么快就回来了,问道:“怎么这么快?” 宇肆懿走到他旁边坐下,“没见到人。” 这天宇肆懿携着冷怜月走进亭子里准备喝茶赏景,虽然泥犁纤危险是危险了点,但不得不说园子的景色还算不错。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见一人一阵风似地窜了进来,脖子一紧他就被一个红影给抓住领子扯了起来。冷怜月则毫无反应地喝着水,就跟眼前的两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宇肆懿,我有事跟你谈!”妖娆不耐烦地朝宇肆懿喊道。 口水都喷脸上了,宇肆懿默默抹了把脸,怎么这个左护总爱揪着人领子说话。他抬眸看着眼前人,还是那样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只是略微有点憔悴。这妖娆去杀人怎么搞得跟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难道是重真太棘手?他拍了拍妖娆的手示意他先放开再说。 妖娆一放开,宇肆懿就一屁股坐回凳上,拉平了胸前的衣服才道:“左护有话直说便是。” 深吸了口气,妖娆努力压下肚子里蹭蹭蹭往外冒的火气,摸出腰间的戽腾鞭用力往桌上一放,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震碎了石桌又可以使上面的茶器发出微颤,瓷器相互撞击“嘭啷”作响! 宇肆懿瞄了一眼桌上乌黑发亮还有着倒刺的鞭子,然后一脸正色地朝妖娆点了点头,“左护稍等!”转头朝冷怜月道:“冷宫主,我去跟左护谈点事,很快就回来。” 冷怜月淡淡的应了一声。 宇肆懿随着妖娆回了住处,他看了一眼楼宇之上的字:居虚略,英气的眉微不可查地挑了挑,不动声色地随着妖娆进了屋。 “左护有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宇肆懿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妖娆要说什么,虽然比他预期的晚了几天,不过也没差。 妖娆眉头微皱,“我愿意给你扶凨的解药,不过我有个条件。” 宇肆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妖娆盯着宇肆懿的双眸,“我要你撤回对重真的追杀令!”阎罗令一下,令上之人不死誓不收回,除非是雇主主动要求。至今除了宇肆懿这一个意外,还没有能逃过阎罗令追杀的。 宇肆懿挑了挑眉,“就这样?” “没错!” 宇肆懿撑着下巴围着妖娆转了一圈,眸中尽是兴味,“原来左护那么关心逍谷主,但是令可是左护你亲自接的。” “我自有我的考量。”妖娆神色淡淡,“我不过觉得你们既只是为了解药而来,就没必要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而且,逍遥谷谷主又岂是那么好杀的?我犯不着为了你们一个借口跑去找重真麻烦,累死累活不说还可能有生命之忧。” 宇肆懿一挑眉,“真的?” “当然。”妖娆微抬下颚。 宇肆懿略一沉吟,“但是我那十万两定金…” 察觉宇肆懿已经有了松口的征兆妖娆松了口气,“小事,虽然阎罗门的规矩是雇主撤回追杀令不退定金,但我会私底下还给你那十万两。” 宇肆懿满意地点了点头,勾起嘴角,“那就谢过左护了。那么解药…” 妖娆不信任地觑了宇肆懿一眼,“我得看着你向门主撤了令才能给你,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拿了解药就反悔!” “……”宇肆懿深吸了口气,“你纯粹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宇肆懿也懒得再跟妖娆多费口舌,直接由他带着去找了阎王,他把来意同阎王一说,阎王应了。不用干活还有钱拿,为什么不应? 这让宇肆懿着实惊了一下,这么容易?阎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宇肆懿彻底明白了,原来就算他不下追杀令对付重真,他们阎罗门的人见到逍遥谷的人一样不会手软,逍遥谷的人见到他们阎罗门的人也是一样。 回去的路上宇肆懿问妖娆:“既然你们阎罗门本来就跟逍遥谷势不两立,你让我撤了重真的追杀令又有何意义?” 妖娆看着前面的路,微垂下眼帘淡淡道:“这样起码我们不会主动去找他麻烦,他也就不会时不时的有生命之虞,阎罗门和逍遥谷只是碰到了才会动手,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主动找对方麻烦的。” “哦。”宇肆懿瞥了他一眼。 妖娆痛快的把解药给了他,宇肆懿服下解药,在妖娆的住处调息了一阵,就感觉丹田再度盈满,通体舒畅,整个人就似重生一般。 宇肆懿一激动运起内力拍出一掌,结果把妖娆的一个藏宝架震倒了。 “哐当”一声巨响。 “……呃!”宇肆懿往后跳了跳。 妖娆看到脸直接绿了,咬牙切齿道:“你那十万两直接扣除五万!” “……”宇肆懿走过去,搓了搓手小声道:“能把这赔偿改一改么?改成你打回我一掌成么?”五万两啊,他当他这架子是金子做的吗? “怎么?”妖娆抱胸挑了挑眉,“你嫌太贵?”说着他一脚踩到旁边的凳子上,“要我给你掰扯掰扯这架子上的东西值多少吗?只收你这五万两已经算便宜你了!”后面几乎是用吼的。 “……”宇肆懿晃着身子躲妖娆的口水,“算了。”掏了掏在嗡嗡响的耳朵,“左护记得把在下剩下的五万两还来就成。”说完挥了挥手潇洒地走了。 回到住的院落,宇肆懿兴奋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冷怜月,结果他把整个院子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皱了皱眉,冷怜月可从不曾单独出去过。 宇肆懿想到冷怜月说的那些阵法机关,其危险性连他都要忌惮三分,宇肆懿就有点待不住了,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宇肆懿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人,那些地方都是冷怜月带他走过的,他可以轻易避开那些危险。后来想到向问柳和萧絮,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第15章 “向兄向兄!……”宇肆懿的人未到声先至,向问柳听到后赶紧把粘着他的萧絮推开,萧絮不满的啧了声。 萧絮皱眉看着推门进来的宇肆懿,“我说宇兄,你这咋咋呼呼的叫什么?” 宇肆懿没心情去理会萧絮,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眉头紧锁,“冷公子也没来这里吗?” 向问柳疑惑的和萧絮对视了一眼,“冷公子怎么可能来找我们?” 宇肆懿眉头紧锁,“那他会去哪里?” 向问柳:“以冷公子的武功应该无需担心。” 宇肆懿也知道这个理。 向问柳问:“要我们帮忙一起找吗?” 宇肆懿没反对。 三人由萧絮带路,把整个泥犁纤几乎翻了个遍,但是就是没有找到冷怜月。每找一个地方,宇肆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冷怜月已经不在这里了,而且是毫无征兆的消失。 向问柳和萧絮停了下来。 宇肆懿抬眸看了向问柳一眼,“算了,不用找了。” 向问柳刚想开口说什么萧絮就出声打断了他,“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或许冷公子会在那里。只是那个地方是阎罗门的禁地,擅闯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去,要是你真的不想找了,那我们就回去。” 宇肆懿:“……去!” 萧絮点了点头,似乎宇肆懿的回答他早就料到了一般,他转头朝向问柳道“你先回去。” “不可能!”向问柳直接拒绝,“依你之言那里定然十分危险,我虽然武功不如你们,但是对于毒还是比你们了解,有我在你们也不用担心中毒的问题。” 劝说无用最后还是三人一起朝阎罗门的禁地而去,这次他们都非常小心谨慎,宇肆懿感觉了一下,虽然他们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人,但是暗地里却藏着不少高手,把整个泥犁纤守得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宇肆懿察觉到他们越往禁地走,守卫就越松,这让他觉得非常奇怪,不是应该越重要的地方守卫的人就该越多吗? 三人走到禁地之前,那里是一处山壁,在接近山壁的地方竖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除了青苔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的石碑经过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已经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一条条天然形成的纹路错综复杂的缠绕在上面,黑灰相交。 宇肆懿环顾了一圈,他这才发现原来偌大的泥犁纤是建在一座大山之下的。他又看了看周围,完全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山壁那边有死角,他想绕过石碑走近细看,他的脚刚一踏到地面,他就感觉地面诡异的动了起来,不是那种摇动,而是整个地面都在蠕动着,就似这地面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爬一般。 宇肆懿一惊,立刻一跃上了石碑,萧絮也眼疾手快的把向问柳往回带,两人往后一跃就出了危险范围。 见向问柳没有危险之后,宇肆懿放下心来,立刻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还在不断蠕动的地面,那不断翻飞出砂石的地面让他觉得似乎立刻就会有东西冲出来一般。 就在宇肆懿时刻注意着地面的时候,突然从他脚下的石碑底部窜出一排羽箭,箭尖冒着寒光,直接射向站在上面的宇肆懿。 宇肆懿感觉到脚下的危险,用力一踏石碑,身体一跃而起,周身运起真气,往上射来的剑雨就似碰到绵软的阻碍一般,瞬间就卸去了致命的杀伤力,一波波往上射出的箭都被宇肆懿的真气全部吸住。 过了一阵,宇肆懿发现石碑之下射出的箭一点都没有要减少的趋势,好似有无穷尽的箭一般。虽然不可能有射不完的箭,但继续这么下去也很浪费时间。他不再耽搁,身体在半空旋转了一周,双手一合,围绕在宇肆懿周围的箭立刻被吸到了双手之间,他身体再一个平翻,右手手掌蕴含真气带着所有的箭一甩,箭羽就全部朝眼前翻滚的地面射去。宇肆懿又立刻聚集内力于两手之间,双掌带着内劲往飞出的箭一击,瞬间所有的箭羽全部被震的粉碎,只见一团的木屑残渣在空中飞舞着往下飘散。 宇肆懿双脚踩着石碑借力一跃,新射出的箭就跟着他飞了起来,他又在空中朝所有的箭击出一掌,身体往后飘去落到了向问柳身边。 等宇肆懿远离了石碑,石碑之下才停止了继续射出箭羽。他一甩手走上前,这次他没再贸然的走过石碑。眼前的地面还是在不停的蠕动,并没有真的爬出什么来,宇肆懿有点疑惑, 难道这个地面如此诡异的动着就只是为了吓唬人? 萧絮和向问柳一起走了上来,萧絮皱了皱眉,“为什么这地面就一直这么动着?” 宇肆懿也想不明白。 向问柳也看着地面,但他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仔细的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当发现空气中居然带着毒时,脸色一变,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快点服下,这里有毒。” 宇肆懿和萧絮闻言俱是一惊,同时从向问柳手中拿过药丸服下,宇肆懿问道:“怎么回事?” 向问柳朝那些蠕动的地面裂出的缝隙指了指,“毒就是从那些缝隙里泄露出来的,我想这毒并没有全部的发挥效力,只是泄露了些许,这个地下绝对有更加强劲的机关。”皱了皱眉,要是他没闻错,这种毒药跟他研究过的一种非常相似,他不着痕迹的瞥了萧絮一眼。 宇肆懿道:“看来这禁地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他又看了看周围,现在到处都还飞舞着木屑灰尘,那些灰尘完全阻挡了他的视线,使他并不能很真切的看到山壁那边的情况。 萧絮状似随意的朝山壁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无其事道:“走吧宇兄,看来冷公子并没有来过这里。” 宇肆懿点了点头,心里一阵失望闪过。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宇肆懿感觉眼尾似乎扫到一个发光的东西,他回头朝山壁看了一眼,又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确定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当三人分开后,宇肆懿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回了住处,他第一次觉得这里如此安静。 是夜,妖娆正隐身在一个小巷子里,他眼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宅院,相隔有一段距离他可以清楚的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声声丝乐声,双眸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微垂下头把身子退到更加黑暗的地方。 他之所以会在此,是因为重真。 这次阎王派他来杀重真,跟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几名顶尖的杀手,另外几名杀手已经慢慢朝宅院潜了过去,他自己则选择留在这里,他并不想掺和进对重真的追杀里,但是阎王的命令他又违抗不得。 妖娆又侧头朝宅院的方向瞥了一眼,重真的能力他知道,而他们这边杀手的实力他也清楚。 重真擅使毒,比起他还技高一筹,轻功也是一绝,但是重真手下的实力他就完全不知,想来也不会差。他们这边人虽不多,但有一个有特殊能力的杀手,两相对抗,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他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幕,乌云遮住了星辰,这真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天气,他还记得十几年前也是在跟这个差不多的夜晚,他无忧无虑生活了七年的家被彻底毁了。 他还清楚记得那晚的一切,他们一家人正愉悦的待在厅里聊天,突然闯进来一群人,那群人什么都没说,举起刀剑就向他们砍了过来,等护院赶到,他的亲人已经倒了好几个,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他…无能为力。 之后就是更加血腥的场面,不停扬起又落下的冰冷刀剑,还有刀剑穿过人体带来的“噗噗”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他们是普通人,又如何同江湖中的武林高手相比,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不停有人哭喊着,绝望的尖叫着,鲜血染红了一切…… 妖娆伸手抚上颈边的一条伤疤,似乎都还能感觉到当时那冰冷的刀劈上来时的痛楚,如若那伤口再往下一寸,他就直接没命了。他记得他最后昏了过去,醒来时那群人已经走了,也因为这道伤,才会让那些人以为他死了。而他家里的人,从老到幼,无一生还。 妖娆放下手,面容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时间真的是个残忍又无情的东西,十多年过去,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后来他被阎王救了带回阎罗门,阎王并不曾给他取过名字,在阎罗门里没人会在意你曾经叫什么,他们只在意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够不够强。自从进了阎罗门,他就开始了无休止的训练,训练怎么隐藏行踪,怎么追踪,怎么杀人,怎么不被杀…… 十几年的时间,他不记得自己究竟受过多少伤,有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他在一次次的考验中活了下来,最后被提携成了阎王身边的左护,他的身份虽然是除了阎王和白狞之外在阎罗门里最高的,但是却并不是最稳的,谁都想把他从这个位置拉下去,谁有实力他的位置谁都可以坐!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努力完成阎王给的任务,但要他去杀重真,他…做不到!他们之间的事,谁都说不清,也没有所谓的谁对谁错。他相信重真有能力不会被杀掉,所以他现在并不担心,他们这边的人有那个神秘的杀手在,就算杀不了重真,他相信他们也可以全身而退,他并不想被阎王怀疑什么。 妖娆突然想到那个拥有特殊能力的杀手,但是究竟有什么特殊能力他完全不知。那个杀手是属于白狞旗下的,本来那个杀手平时是不会出现在总坛,是因为马上就是阎罗门十殿会议他才会回来,也被阎王特意指派和他一起出这次任务。 皱了皱眉,妖娆想到他居然忘记向白狞询问此人的能力…… 就在妖娆还陷在沉思中时,宅院那边突然传出嘈杂声,他回过神往宅院看去,就见本来灯火通明的宅院现在已是一片漆黑,他们这边动手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施展轻功朝宅院掠去。 妖娆隐身在宅院围墙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视野够高,正好可以让他把里面的情形看个清清楚楚,但由于天色太暗,他只能看到院中有黑影在打斗,他完全分不出哪边是自己人哪边是重真的手下,而重真又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妖娆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焦虑,就算明知道重真的能力很强,他还是会不自觉担心,他担心重真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中了他们这边人的暗算?越想心里就越着急,他很想冲下去看看,他又怕重真发现他,他也不可能当着他们这边所有人的面偏向重真,除非他不想活了。 阎罗门对于叛徒的处置手段是非常残忍的,他也一直都知道阎罗门里从来就没良善之辈,多少人盼着他出错好取而代之。他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他只能这么静静的待在树上看着下面的一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妖娆觉得他的双手都已经捏得发麻,他才看到下面的打斗渐渐平熄,几条黑影一跃就翻出了墙外,似乎是在追前面的人。 当看清前面被追的那个黑影,妖娆瞳孔紧缩,难道重真的人全部被杀了?他不敢再迟疑,看了一眼重真消失的方向,跃下树干抄近路赶到了重真的前面。 重真捂着胸口迅速奔走着,很快他就跟身后的杀手甩开了距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他果然还是太轻敌了,想不到今晚阎罗门派出的杀手居然有一个会使幻术的人,那人控制了他的手下让他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招,才搞得现在这么狼狈。 重真淡紫的身影又是一闪,他的速度很快,这样使轻功很耗费人的精神和内力,平时这些根本不是问题,但他现在重伤在身,他发现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按到手臂上用力一掐指甲陷入肉中,疼痛使他清醒了一些。 几个纵跃之后,身后的杀手几乎已经看不见,虽是如此,他也一点不敢大意,要是他现在停下来,肯定是必死无疑,阎罗门的杀手他可是早有领教,那一股不屈不挠的劲儿着实让人讨厌得很。 又过了片刻,重真感觉胸口突然一痛,腥气上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周身真气一乱,就完全不受控制的从高处掉了下去。 还好他反应及时,在摔到地上之前朝地面击出一掌,借助掌风的反作用力身体一个侧翻,有点踉跄的稳住了身子,这才免于被摔成饼的下场。 就在重真刚放下一点心,就感觉前面晃过一个身影,微眯了眯眼,他立刻小心起来,以他的轻功阎罗门的人不可能会追到他前面来堵他。除非阎罗门还有埋伏,想到此,他心里不禁一凛。 那个身影并没有朝重真动手,重真疑惑的看了过去,难道不是阎罗门的人?就在他要看清对方是谁时,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妖娆接住重真的身体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他们这边的人就会追上来,不敢再耽搁,他直接把重真搭到肩上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重真醒来时发现他在一个装饰得非常简单的屋子里,他脑子还有点迷糊,完全想不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重真感觉浑身都在痛,并不是那种外伤的痛,而是那种似自五脏六腑里传出的钝痛,他身上根本就没外伤,他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身体似有千斤重,而且他发现他不仅内伤很重,似乎连内力都没有了,心里一惊,究竟是谁对他用了毒? “醒了?” 就在重真沉思之际,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床边响起,重真先是一愣,他居然没发现对方是如何近身的?随即他又想到他现在没有内力,别说高手,就是普通人放轻了脚步接近他都很难察觉。 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错的。 “是你救了我?”重真眼眸微眯的看向妖娆,眸中的不快谁都看得明,那样的眸光就似利箭,直接扎到妖娆身上。 妖娆淡淡地看了重真一眼,“虽然你很想死,不过凑巧我路过那里,所以没让你死成,真是抱歉。” “这是你的地方?在哪里?”重真又继续问道,语气还是一点没变的咄咄逼人。 “阎罗门总坛。”妖娆转身从桌上端过一碗药。 重真闻言有一瞬的不可思议,“你居然把我带回阎罗门总坛?”还真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妖娆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他端着药走近,瞥了他一眼,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没人会想到你逍谷主会在他死对头的总坛,你可以放心,而且这里是我的楼宇,这里不会有守卫,没有我的命令,平时没人敢来。” 重真瞟了一眼妖娆手中的药,转过头看向别处,看也不看他一眼,“我要离开。” 妖娆艳丽的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不过随即就恢复了过来,他坐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重真,“你内伤很重,先在这里调养一段时间。”语调还是一样的平静,陈述着一件事实。 重真微眯了眯眼,一点不客气道:“难道我逍遥谷还会没地方养伤?” 妖娆把重真扶了起来,重真当然不肯,但是没办法,他现在根本动不了,“我当然知道逍谷主家大业大,不过就你现在这样,出去只是自寻死路,还是老实的留着吧,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的。”说完就把药碗凑近重真的唇边。 重真眸中闪过一丝怒火,不过他也知道妖娆说得对,他现在别说离开连走路都成问题,最后不得已只得妥协。 见重真没再说什么就乖乖把药喝了,妖娆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妖娆一直看着重真直到他喝完药他才收回视线。 宇肆懿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天,今早梳洗了一番就往阎王所住的陈莫楼而去,他想他是该离开了,也许冷怜月不是消失,只是纯粹走了而已,还是不告而别。 为了让自己以后少点麻烦他还是准备去辞行,他刚走了一阵,就发现今天泥犁纤里非常奇怪,以前是半天都见不到一人,现在他却是走两步就可以遇到一个行色匆匆的人。 这阎罗门里难道出了什么事?宇肆懿抓住旁边一个寻常打扮的人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不耐烦地看了宇肆懿一眼,“阎王召集所有人到禁地之前集合,有人擅闯禁地!”说完那人甩开宇肆懿的手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禁地?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擅闯禁地? 知道了阎王在禁地,宇肆懿随即转身往禁地的方向而去。 宇肆懿跟着一群阎罗门底下的人来到禁地,他并没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外围看着。只见阎王独自站在前面,左右护法在其身后。 阎王难得一脸凝重的神情,妖娆和白狞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使宇肆懿对擅闯禁地的人也不免好奇起来。他往前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闯入者。 阎王和其手下的众人集合后没有一人说话,整个禁地之前安静得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宇肆懿奇怪,阎王是怎么知道有人擅闯禁地的?他又看了看石碑后的地面,平静如初,根本没有动静。 他朝前走了几步,离得稍近后他才看到山壁前居然出现了裂缝,而且似乎山壁之上还有一些奇怪的图案,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那些图案又非常小,他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宇肆懿想到他上次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山壁之上有图案之类的东西,怎么这才短短几天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这就是那闯入者所为? 妖娆看了一下对面的山壁,朝阎王道:“门主,为何我们不直接进去把人抓出来?” 阎王也是一直盯着山壁的方向,“这个禁地的机关一但启动,量谁武功再高,即使能飞天遁地都躲不过死的命运,用不着我们进去。再说,你们谁有能力能破了里面的机关把人带出?” 妖娆一愣,他想不到这个禁地居然如此厉害,禁地之名,他们也只是听说,无人见识过,“谁会那么傻的闯了进去?” 阎王摇了摇头。 白狞看了禁地一眼又把视线调回到阎王身上,“门主是如何发现这里面有人的?” 阎王眼尾朝后扫了白狞一眼,白狞一颤立刻低下了头,“属下逾矩!” 调回眼,阎王淡淡道:“这里只有阎罗门门主才能来,才能进,也只有我知道安全进入的方法,今早来此时发现这里明显有机关被动过的痕迹。” 白狞没想到阎王会真跟她解释,有瞬间的怔愣,她看了一眼阎王挺立的背影,半响又垂下了眼眸。 宇肆懿扫了一眼众人,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他几步走到阎王旁边,“阎门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阎王看了看山壁,他发现闯进去的人似乎对付阵法甚是熟练,一时半刻里面的人还死不了,他就朝宇肆懿点了点头。 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宇肆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阎门主,在下想离开这里。不过您大可放心,在下很是惜命不会把泥犁纤的事说出去!” “离开?”阎王看了宇肆懿一阵,“流云公子随时都可以走,我并没有要手下的人拦着你。” 宇肆懿有点意外,他朝阎王抱了抱拳,“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宇肆懿走了两步,眼皮一跳,突然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他皱了皱眉,甩开这种莫中其妙的不安感,举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山壁发出一声“轰隆”巨响。 愣了愣,宇肆懿回头朝后看去,就见本来平静的地面开始不断蠕动起来,甚至发出金属相互摩擦的“咔哧”声,其中还伴着石块不断翻滚掉落的声音。 一股阴寒之气袭来,这种感觉……宇肆懿心蓦地跳得飞快,纵身一跃就到了阎王面前,“你真的是今天才发现有人闯进去的?” 阎王看着宇肆懿皱了皱眉,还没有开口旁边的白狞已经先发作起来了,“宇肆懿,阎罗门门主岂是能让你如此无理对待的?” “回答我!”宇肆懿看着阎王咬牙问道,双眸都有点泛红。 白狞气极,手腕一翻就动起手来,宇肆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还是直直的盯着阎王,手腕一抬接住白狞的一掌。 白狞只觉得整个手掌到手臂一痛,那几乎要震碎她骨头的劲力让她着实惊了一下。 阎王见白狞还准备继续动手,出声道:“退下!”他看着眼前的宇肆懿,语气还是一样的冰冷,“我不知道流云公子为何如此紧张这人,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宇肆懿盯着阎王一抱拳,“我要进去!还望门主告诉进去之法。” 阎王:“流云公子,我是敬你一分,你别得寸进尺!阎罗门禁地就是禁地,谁都不能进!” “是吗?”宇肆懿咬牙说完,静静看了阎王半晌,眼一厉,他突然扬天一啸,周身内力暴增,发丝和衣摆无风自动,有人顶不住如此巨大的内力倒退了数步。 宇肆懿的周围飞沙走石漫天一片,他看着阎王道:“不能进,我就毁了这里。” 说完他首先一掌拍向石碑,石碑顿时被内力震得四分五裂,底下机关受损,漫天箭羽朝着四面八方射去,众人一惊,都纷纷开始闪躲、阻挡,禁地之前一片混乱。 宇肆懿周身围绕真气,箭无法穿透,也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妖娆看着似乎已经有点发狂的宇肆懿,“门主,我们不阻止吗?” 白狞一边挡在阎王前面用弯刀劈着不断射来的箭雨,一边分神道:“宇肆懿这小子也太猖狂了,真当阎罗门是什么地方!” 阎王没答话,他只是一直看着前面周身围绕混阳真气的宇肆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修为起码应有百年,宇肆懿看起来就十三四岁,虽然不可能真如此年轻,但也不会超过三十,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但是再高深的内力没有同等精妙的武功做辅也是枉然。 阎王:“除了胡搅蛮缠,他也就这样了,不用理会。” 白狞满脸不岔,但碍于阎王的命令只得老实呆着。 漫天箭羽已经开始慢慢变少,宇肆懿一步一步朝山壁而去,脚下翻滚的地面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他一脚踩在上面,地下翻滚凸起的地面就被踩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走到距离山壁一丈之处,宇肆懿双手蕴满十成内力朝山壁击出一掌,画着奇怪图案的石壁立刻被击出了一个大洞,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洞口的地方勉强可以看清。 阎王见到宇肆懿的动作立刻道:“退后!” 众人连忙后退,就见从洞中飘出一阵绿色烟雾,还伴随着奇怪轮轴转动的声音,“哐哐”作响! 阎王一听这声音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朝身后的众人吩咐道:“除了左右护法其余人全部退下!” 众人答了声“是”就纷纷离开了禁地。 这时的宇肆懿已经走到了洞口前,他顿了顿头也没回的朝身后的阎王道:“阎门主,如若在下不慎死在了里面,那也省了你亲自动手。如若在下侥幸能从里活着出来,那么今日之事只宇某一人所为,于他人无关!”他也看到了那阵带毒的烟雾,说完只是屏着气就穿过迷雾走进了洞中。 妖娆听到宇肆懿那最后一句话轻笑出声,“这小子是想一人扛下所有责任么?”居然敢跟阎王放话,有意思。不过这禁地之中究竟有什么他也很是好奇,突然就不太希望那小子就这么死了。 宇肆懿走进洞中后不过小会儿就再也看不见路,他拿出火折子点了起来,但是随后他就后悔了,只见火折子的火一亮,他的周围就立刻被引燃,一种蓝中带紫的火焰瞬间就吞噬了他。 一惊,宇肆懿立刻把火灭了,但是为时已晚,他的身上已经着了火,他就势一滚,周身的火熄了大半,还剩下零星几点在衣服上烧着,他赶紧伸手拍掉。等他身上的火全都灭了,周身衣物也被烧出了许多洞,发尾也烧得卷翘了起来,发出一阵阵焦臭味。 这时宇肆懿才发现那些火焰居然有些是飘在空中烧着的,他有点奇怪,这些火究竟是怎么在空中燃起来的?而且他站在火的里面,居然并没有感觉有多热。但就刚才那些烧上他衣服的火来看,还是可以烧死他的,他现在要怎么出去? 有了这些火,宇肆懿可以很清楚的看清眼下洞中的情况,不过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只见洞顶一排密密麻麻的尖刺倒立着,刺尖在这诡异的火焰映照下发出冰冷的寒光。这一排东西要是掉下来,他绝对会被扎成一堆烂肉。 不敢再耽搁,宇肆懿赶紧使出急纵术往火的外围冲去,虽然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瞬间的事,但他的衣服还是被火焰给沾上了,他赶紧用掌风灭了身上的火,他已经感觉那火已经烧透了几处他身上的衣服。这火的烧伤力也太强了! 宇肆懿不敢再接近火焰,朝其他没有被火焰烧着的地方走去,借助火光他看到这个洞非常的复杂,大大小小的洞穿梭其中,一洞套着一洞,让他不能确定究竟走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他现在没有生命之危,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已经三天了,要是冷怜月真的被困在这里,三天不吃不喝怎么受得了,还有这里面危险的一切…… 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这里危险不危险,宇肆懿直接使出急纵术在山洞中到处乱窜,并唤着冷怜月的名字,他并不敢在声音中加注内力,这里究竟有些什么他都不清楚,只得谨而慎之。 在这错综复杂的洞中穿梭了将近一个时辰,宇肆懿什么都没找到,机关陷阱倒是碰到了一堆,还好他都凭着自己的身手一一避过,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在洞中迷失了方向,他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处在个什么地方。 “冷宫主!”宇肆懿又唤了一声,山洞的地形把他的声音传递到了深层,又一圈一圈的回荡开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了迷宫中,眼前除了石块石堆就没什么特别。 宇肆懿愤愤的一掌拍到旁边的洞壁上,手掌立刻就被凸出的石子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放下手掌,他没去管那还在往外流着血的伤口,举步继续往前走,这次他在走过的洞口都做了标记,要是这里真的是迷宫,他看到记号就不会再走第二次。 又过了半个时辰,宇肆懿终于走出了那个似迷宫的地方,他现在一身狼狈,衣服破洞,头发被烧得乱糟糟,加上迷宫中机关陷阱无数,为了躲避那些被他触碰到的机关,他身上也被蹭破了好几个地方,伤口处都在一点一点往外冒着鲜血,连脸上都有一点擦伤。 阎罗门的禁地真的是有进无出,机关陷阱多得数不胜数,宇肆懿现在算是完全体会到了阎王话中的意思,这里的机关,这里狭小的地势,甭管是谁武功再高也不能完全使出。 抹了一把脸上冒出的血珠,宇肆懿看着眼前出现的巨大地洞入口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他也不知道冷怜月会在什么地方,这个洞中简直大得离谱。 走进地洞,里面还是一样昏暗,宇肆懿这次不敢再贸然点燃火折,他完全是凭着感官在往前走。 过了一阵,不知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咔哧”一声脆响,宇肆懿一惊,立刻往后一跃,就听“唰唰唰”几声暗器的破空声响起,“叮叮叮”又是几下完全打在了宇肆懿刚才落脚的地方,对于山洞中的这些陷阱宇肆懿都快习惯了,这样的暗器飞箭什么的,都只能算小儿科。 见不停飞出的暗器已经停了下来,他才继续举步往前走,绕过刚才的地方,他感觉前面有一道石门,伸手贴到石门上一探,他发现这道石门非常的厚,又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现在宇肆懿完全没有耐心去找开启这石门的机关,直接运起内力一拳砸在石门之上,从拳头的周围开始石门之上慢慢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宇肆懿又运劲一震,石门就哗啦啦的开始往下掉起石块来。 宇肆懿这样乱用内力,真的只能说是浪费,就算他内力深厚,也不可能用之不竭。 宇肆懿往后一跃就躲过了那些掉落而下的石块,等石门完全碎裂,他就从石块上翻了进去,他脚才刚落地,就感觉地面一震地自己动了起来,他站在上面不用动作就被地面直接带着往前行。 他连忙稳住自己的身体,这个山洞中的机关还真的是没完没了,他可不认为他所站的地面是为了给他省力的。 宇肆懿被带着往前行了一阵,期间又从两旁的墙壁射出了好几种暗器,他靠着轻功一一躲过,就在他以为这一路都只是一些暗器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射出好几条绳子,宇肆懿跳起一翻躲过了绳索的攻击。 路总会有尽头,等宇肆懿发现前面不远处已经没了路,而是一排尖刺在等着他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等于是进了一个死胡同。 地面还在不断往前行,在宇肆懿就要撞上尖刺之前,他脚轻轻一踏,身体就跃了起来,他的身体一飞起,就从墙壁两边伸出了数条绳索,他的身体在空中没有着力点,只闪过了两条绳子,他的脚就被另外的绳子套住了,随后就是双手,他现在等于是在空中被绳子套成了一个大字型。 他用力挣了挣,绳子纹丝不动,他又运起内力想挣断这些绳子,谁知他的内力一运到这些绳子上就跟打进了棉花里一样,毫无反应。他有点不敢置信的又试了试,结果还是如此。 心里一叹,宇肆懿想,他不会被挂在这里变成肉干吧?虽然免于被扎成刺猬,但死法也太窝囊了。 就在宇肆懿感叹他的死法时,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冷宫主!”宇肆懿一脸惊喜。 冷怜月看着他的样子一脸嫌弃,“你怎么会被挂到上面?” 冷怜月那特有的嗓音传进宇肆懿耳中简直犹如天籁,“冷宫主,我这不是进来找你嘛,这里的机关那么多不小心就被绳子给套住了。” “挣不开?”冷怜月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宇肆懿感觉冷怜月的脚步要比以往沉重,他有点急切道:“冷宫主你受伤了?” 冷怜月没有回答宇肆懿的话,他摸了一下从墙壁冒出的绳子,淡淡道:“怪不得你挣不开。” 宇肆懿现在完全顾不上那些绳子不绳子的,他现在只关心冷怜月究竟有没有怎么样,他又用力扯了扯绳子,根本扯不动,急得他满头大汗。 宇肆懿往下看了一眼,“先别管什么绳子。” 因为宇肆懿不断的挣扎,连接绳子的墙壁被摩擦下好一些碎石块,冷怜月担心这里还有机关,开口叫他别乱动。 宇肆懿完全听不进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我就不信我弄不掉这些绳子。”既然他的内力对绳子没有用,他就把周围的墙壁击碎了,他就不信墙壁碎了这些绳子还有用处。 第16章 宇肆懿运起周身所有内力,直接往绳子的末端击去。 “别动!”冷怜月出声阻止,但是宇肆懿已经一掌击到了和绳子连接的两边墙壁上。 被宇肆懿那恐怖的内力一震,整个地洞都开始震荡起来,宇肆懿在空中也被绳子带着摇摇晃晃。 冷怜月也顾不上骂这人鲁莽,这里是山洞中,被宇肆懿那样全力一击,地洞中已经有开始坍塌的迹象。他一跃而起,双脚踩在绳子上站到了宇肆懿的旁边,“平时你不是鬼主意挺多?这么胡来,你想被活埋我还不想奉陪!” 宇肆懿听到冷怜月埋怨的话,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笑,“能跟你冷宫主死在一起,我也挺值 了!所谓生同寝,死同穴……” 冷怜月:“……” 地洞中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往下掉落的石块也越来越多,绑着宇肆懿的绳子也有往下滑的趋势,两人的身影在空中往下坠了一下又停住。宇肆懿动了动手腕,绳子似乎…变松了。 宇肆懿刚要开口告诉冷怜月,就感觉脸颊一痛,原来是冷怜月捏住了他的脸,然后就传出冷怜月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声:“哦,抱歉,捏错地方了。” 宇肆懿:“……”我信了你的邪。 绳子晃了晃,又开始有往下滑动的趋势。山洞还在继续坍塌,不停传出轰隆巨响,但是在宇肆懿和冷怜月之间的氛围却有点怪。 宇肆懿道:“……冷宫主,你先下去等我。” 冷怜月:“做什么?” 宇肆懿:“……我有办法了。” 冷怜月:“你能有什么办法?” 宇肆懿:“你先下去我再告诉你。” 冷怜月冷笑一声,“你当我会信?” 宇肆懿低声哄人,“……真的。” 冷怜月停了半晌,“你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宇肆懿无奈一叹,“相信我最后一次。” 冷怜月看了宇肆懿一眼,见他眼中完全坦荡一片他才放下心飘了下去。 再没有顾虑,宇肆懿双手手腕一翻,抓住绳子往中间一带,他就抽出了一大截连在山壁中的绳子,脚下也是如此,绳子长到足够他稳稳地落到地上。地面也许是因为机关已经损坏,已经没有再继续移动,宇肆懿赶紧动手解这缠得死紧的绳子,但是还不等他解开地面突然一震,本来已经静止的地面又开始动了起。 宇肆懿想骂人,他人被地面带着往前而去,而前面就是一排尖刺。额头的汗流进了眼中,一边看着前面的尖刺一边手忙脚乱的扯绳子,“这鬼东西怎么这么紧。”说话的时候简直咬牙切齿。而尖刺已经到了眼前,宇肆懿干脆放弃解绳子开始飞快的拉绳子希望能把绳子拉紧然后使他的身体能固定住。这种时候他不禁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把绳子扯出来那么多,现在拉半天还没到头。而山洞还在不停往下掉石块,就似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宇肆懿回头一看尖刺已经快戳到眼球……他反射性地闭上眼,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尖刺就在眼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头默默往后仰。他这才发现地面还在移动只是他的身体被斜着拉起了一些,这才免于了变成刺猬的命运。 冷怜月拉着绳子松了口气,“你赶紧解绳子。” 宇肆懿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脚踩到尖刺的缝隙里,借力快速解掉绳子,然后往前一扑掉到地上,又连忙爬起唤冷怜月,“冷宫主,走!”声落两人一前一后从出口蹿了出去。 站到稳稳的地面宇肆懿一下摊到地上,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冷怜月站在他旁边,“其实你刚才根本就没办法吧,你还是在骗我。” 宇肆懿喘了几口气,“……冷宫主,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了吧。”说着他举起手,“我发誓,从这出去我再也不骗你。” 冷怜月没出声。 宇肆懿休息了一会儿就起来带着冷怜月往前走,他记得他进这个地洞以来就只有一条路,所以他们只要沿着路走即可。 当宇肆懿带着冷怜月到出口时,出口却被一堆碎石堵住了。他想不都没想直接一掌击,一阵飞沙走石之后洞口就露了出来,他和冷怜月往上一跃,两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外面。身后传来一阵阵的轰然巨响,宇肆懿呼出一口气,还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宇肆懿还不敢太过大意,坍塌的地洞和他们所站的地方毕竟是在一处山腹中,要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洞也随之受连坍塌,那他们就又有危险了。 宇肆懿看着眼前墨似的一切,朝冷怜月道:“冷宫主,你那颗夜明珠呢?” 冷怜月从袖中摸出夜明珠递给他,透过夜明珠淡淡的荧光,宇肆懿才看清冷怜月现在的样子,瞳孔止不住的缩了缩。眼前的冷怜月面容憔悴,发丝已经散乱,脑后的发带早就不翼而飞,本来他的脸色就偏白,现在更是苍白得吓人,凤眸下有淡淡的暗影,眸中带有血丝,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休息的样子。 宇肆懿暗怪自己粗心,他不知道冷怜月在这三天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他不用细想都可以猜到肯定很不好。 宇肆懿抬了抬手又放下,“冷宫主,你究竟有没有受伤?” 冷怜月扫了他一眼,“没有。” 宇肆懿根本不信。 跟了冷怜月那么些时日他对他也有一些了解,平时的冷怜月可以不在意吃喝和住处条件但他喜洁,受不了一点脏乱,自己更是从衣服到头发丝都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宇肆懿还从未见过。 冷怜月脸庞垂着几缕发丝,有点微弯,使他整个人的气场一下弱了下去。 宇肆懿垂了垂眼,“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冷怜月:“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原来如此。”宇肆懿想到先前洞中的回声,“我们先出去,你需要好好休息。” 冷怜月应了一声首先举步往前走去,宇肆懿唤住了他,双眸认真地盯着他的脸庞,“以后都由我走前面。” 冷怜月瞧了他一眼没做声但是停下了脚步,宇肆懿朝他笑了笑走到前面。 两人走了一阵,宇肆懿问道:“冷宫主,以你对阵法机关的了解,居然都会被困在这里,这里真的有那么厉害?” 冷怜月:“这山洞的机关虽然都大同小异,但格局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化,我并不能预测到它下一刻会变化成何种模样,所以才被困了这么久。”他指了指前面的路,“你没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你进来时的样子了吗?” 宇肆懿举起夜明珠仔细的看了看周围,果然,他原来是从一个迷宫走到那个地洞的,但是现在他们所处却不是迷宫,虽然还是山洞连着山洞,但这些洞明显比较大,而且地面也比较干燥。 “这么说来,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了?”宇肆懿问道。 要是这里面时刻都在变化,那么同样的肯定机关也在无时无刻的变化着。 冷怜月突然问:“要是我们真的会被困死在这里,你会后悔进来吗?” 宇肆懿轻笑了一声,“没想过。” 冷怜月:“现在想。” 宇肆懿沉吟半晌,“……只能说有点遗憾吧。” 冷怜月:“什么遗憾?” 宇肆懿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冷怜月也不再追问。 宇肆懿:“先前在外面我感觉到你的真气似乎特别阴冷,你那时是在做什么?” 冷怜月:“……当时我急着想出去,体内真气有片刻不受控制暴动乱窜。” “真气不受控制?”宇肆懿重复道,紧紧拧起了眉,“冷宫主你练的什么武功?”问出口又突然紧张起来,他怕冷怜月不愿说。 冷怜月没多想,“我修炼的是月华宫的独门心法——《化羽》,只有历代宫主才能修炼,名字虽然很美但这门心法却属魔功。”后面的冷怜月没有说,这种武功必须要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炼,因为要断情绝爱,在还懵懂的时候就抛弃掉一切人的感情最容易。只要练了这种武功,每修炼一层,人的情感就少一分,越修炼到最后,睥睨天下,直接会让人忘记掉自己还是个人。这个世界没有神,冷怜月觉得练了这种武功的人,最后不是成了神,而是——魔。 所谓《化羽》,只有心法,至阴至寒,无招无式,所练之人全靠自行领悟,行之初,意有形,随心所至,所以每个修练《化羽》的人招式都不同,所谓无招胜有招,心随意至,随意出招。 《化羽》共十层,后人最多也就能练到第九层,他现在也只修炼到第七层。除了创始祖月华宫第一任宫主,之后再无人练到过第十层,要练到第十层必须要达成一个条件,但这个条件是什么他们始祖并没有记录。 《化羽》所练之气可随意幻化兵器,这都看修炼之人自己的习惯,像冷怜月就是习惯用自身真气幻出似丝线的气玄丝。 《化羽》虽然厉害但对自身也会有很大的伤害,而这种伤害宇肆懿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 宇肆懿:“……就这样?化羽?魔功?没了?” 冷怜月:“没了。” 宇肆懿:“……” 两人继续走了一阵,有冷怜月在,他们并没有再触碰到什么机关,但是当他们走出这个山洞眼前的环境就随之一变,又不知道转到了哪里。就听从远处不停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宇肆懿借着夜明珠淡淡的光看了一下眼前的景象,现在他们身处的山洞特别潮湿,脚踩在地面都会沁出水。 “冷宫主,先去喝点水。”宇肆懿往发出水滴声的方向走去。 冷怜月看了看周围湿哒哒的墙壁,静静地跟着宇肆懿走着。 两人走了一阵,后来两人甚至用上了轻功,明明感觉那水滴声似乎就在前面,但是他们就是怎么都走不到。 宇肆懿:“我们明明是在往水声的方向走,却怎么感觉怎样都靠不近一样?” 冷怜月伸手碰了碰湿湿的墙壁,指间刚触到墙壁他就感觉墙壁一动,“等等!”宇肆懿停下问道;“怎么了?” 冷怜月看了看前面昏暗的路,“我们似乎被困住了。” “困住?”宇肆懿不明。 “你摸一下墙壁。”冷怜月朝那湿滑的墙壁递了一眼。 宇肆懿伸手摸上旁边的墙壁,手指一碰到墙壁他就感觉墙壁在不停的动,简直像活的一样,再加上上面滑腻腻的水,感觉就特别恶心。 “这!”宇肆懿立刻撤回手在身上擦了擦。 冷怜月:“我想我们应该是闯进阵法中了。” 宇肆懿:“又是阵法?这里破机关什么的怎么那么多。” 冷怜月没有理会宇肆懿的抱怨,沉吟片刻,“这次你跟我走,阵法中很多东西看起来是如此,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好比眼前,看起来是路,也许并不是。我们感觉是一直在往前走,说不定只是在绕圈。这种情况也可以称做障,我们不能依靠眼睛走。” 宇肆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之后由冷怜月带路,宇肆懿跟随其后,他们并不是一直直走,有时候甚至是直接穿过山壁,当然那并不是真的墙,这让宇肆懿想起了祁家堡里的那个密室。 最后他们两人来到了一面水墙前停住了脚步,那水宇肆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水,从上往下一直流着,颜色乌黑,溅到地上的小潭中冒起一阵阵的水雾,但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完全没有听到任何的水流声。 围绕在耳边的一直都是那一阵阵“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听得久了就似那声音穿透了人的身体,直接响到了人的心底,跟心跳声完全融为了一体,好似要是水滴声停了人的心跳也会随之停止一样。那声响听在宇肆懿耳朵里,就似催命符! 冷怜月告诉宇肆懿不要靠近那水,那些水都带有剧毒,但是那里却是唯一的出路。 “那我们不是出不去了?”宇肆懿看着那奇怪的黑水皱了皱眉。 “不,这里的水并不是都是真的。”冷怜月走近了那个小水潭,“只要我们找出水墙之上哪一处是幻境,那么我们就能出去。” 宇肆懿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这么简单?” “简单?”冷怜月瞥了他一眼,“这水墙的每一处看起来都一样,你如何肯定哪一处是假的?” 宇肆懿勾唇一笑,自信满满道,“看我的!” 冷怜月朝他投去怀疑的眼神。 宇肆懿在洞中走了两圈,找了两把石子回来,然后朝冷怜月道:“要试真假,我们并不一定得亲自试。” “……”冷怜月退后了两步。 宇肆懿捏住一颗石子朝水墙弹去,要是石子打进水墙有水花溅出,那就是真的毒水,要是石子打进去毫无反应,那就证明那是一片幻境,后面是空的。 最后宇肆懿又去捡了两把石子才终于试出了出口的具体位置,两人出去后,宇肆懿终于找到了他一直想找的水声,眼下他们是在一个到处都是钟乳石的洞中,那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就是从中间一个巨大的白色钟乳石上滴下来的。 “天啦。”宇肆懿看着眼前的景色不自觉发出一声赞叹。 这个洞并不似其他的洞那般昏暗,不仅不暗,反而亮如白昼,这里充满了奇特的光,每一个区域的光都不一样,有的呈绿色,有的呈黄色,还有蓝色和红色,各式各样,层层叠叠,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一声“滴答”声响起,宇肆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想去接水给冷怜月喝,又发现没有东西盛。脑子中闪过冷怜月老是用一种杯子喝水的画面,他抱着试试的心态问道:“冷宫主,你喝水用的那个杯子你带了吗?” “你说月光杯?”冷怜月从袖中摸出杯子,“它吗?” 宇肆懿舒出口气,“带了就好。”他直接从冷怜月手里拿过杯子就过去接那钟乳石下的水,拿杯子接水的时候他才看清这杯子不就是向问柳家里那个,还好他没直接喝杯子里的水来试有没有毒,没毒他都该被毒死了。 他问道:“冷宫主为什么用这个杯子喝水都没事?不是说带着剧毒吗?” 冷怜月:“我跟你们体质不同。” “……好吧。”宇肆懿用手接着水喝了一口,等觉得身体没什么异样才给冷怜月接了一杯递过去,“冷宫主你赶紧喝,三天里不吃不喝得多难受。” 冷怜月接过喝了下去,瞬间体内的寒气就散了,不用再压抑,精神一放松他的身体就晃了晃。 宇肆懿一惊赶紧扶住他,“怎么回事?”不会有毒吧?明明他喝了都没事。 冷怜月揉了揉了太阳穴,“可能是太困了。” “……”宇肆懿想冷怜月也确实该困了,这么多天不眠不休,就是铁人也受不了,他又给冷怜月接了几杯水让他喝掉,补充一点水分也好。 冷怜月一一喝掉。 眼前的美景再美宇肆懿现在也没心情欣赏,他从身上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拿到钟乳石下的水潭里洗了洗,然后拧干拿回来递给冷怜月,“冷宫主擦擦脸吧。” 冷怜月抬眸看他,“我脸脏了?” 宇肆懿:“……也、还好,我是怕你不舒服。” 冷怜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脸上肯定不怎么干净,接过布巾随意擦了擦。 两人没在洞中停留多久,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宇肆懿就想装点水走,可惜他们身上没有东西装。 宇肆懿最后在这个洞中转了一圈,让他觉得很是惊奇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一点机关,他找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把石头中间弄出了一个坑,算是一个简单的碗,他就用这个接了水捧着走了。 冷怜月:“……” 宇肆懿:“……聊胜于无嘛。” 两人走出那个钟乳石山洞眼前景色又一变,宇肆懿一阵感叹,“这破山洞里是有多大。” 冷怜月瞥了宇肆懿一眼,看着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也被烧得纠结到一起,怀中还抱着一个石碗,实在很一言难尽。收回眼,冷怜月道:“你能想象到有多大,这里就能有多大。” 宇肆懿:“这么神奇?” 冷怜月伸手指了指地面,“这里的阵法是位高人布置的,精妙绝伦,而且涵盖非常广泛,其复杂程度,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破解之法。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看着简单其实变化无穷,其中还含有五行之术,星宿原理,错综复杂,环环相扣。要想破解必须找出那个‘一’,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我们就不是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宇肆懿一头雾水,但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说什么‘一’那么玄乎,就是找到阵眼就成了是吧?” “……”冷怜月嗯了一声,“不过,这里的地形变幻莫测,阵眼也不知会不会随之发生变动,要是如此,我们运气要是不好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 宇肆懿用一手抱着碗,另一手挥了挥,“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 “……你就如此肯定?”冷怜月怎么看他怎么不可信,他在里面寻了三天都一无所获。 宇肆懿侧头看着冷怜月,“冷宫主,你得学会相信我。” “……”冷怜月完全是拿怀疑的眼神看他,也许宇肆懿是有点脑子的,但也就限于有些地方,说到阵法,绝对是一窍不通,让他相信……呵。 宇肆懿看到冷怜月的眼神轻咳了声,“虽然我确实对阵法不了解,但谁说我们就得按着这里的规矩走了?”那么复杂的东西,他可搞不懂,虽然有时候冷怜月做事很直接,但是碰到这些他了解颇深的阵法,想得就比较多了,反而不如他看得简单。 冷怜月挑了挑眉,“何解?” “你想,这里是阎罗门的禁地,布这么多的机关阵法他们就没有目的?” “这跟我们出去有什么关系?” “……”宇肆懿一叹,冷怜月还真没一点好奇心。 “好吧,”他正了正神色道:“你带着我走是不是都会避开非常危险的机关?” 冷怜月点了点头。 宇肆懿勾起嘴角,“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不用避开那些机关,该直走,还直走。这山再大也给它凿出个洞来!” 之后冷怜月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机关并不再直接绕开,以他的身手,只要这里没有什么洪水猛兽,他就不担心那些机关会要了他们的命。 当两人再一次通过一个危险的机关之后,两人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非常平滑的巨大石门,这还是他们进这个山洞以来,第一次看到除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以外不同的结构。 宇肆懿看了看周围明显跟山洞不一样的构造,这里简直就跟特别建造的密室一样,他摸了摸旁边的墙壁,明显是被人工打造过的,而且墙壁上还有没点燃的油灯,他又看了看那扇门…… “冷宫主,你说这里是不是就是阎罗门禁地隐藏的秘密?”宇肆懿摸着下巴一脸兴趣盎然。 “进去看看便知。”冷怜月说着朝门的方向走去,宇肆懿也跟着。 宇肆懿抬头看了看这巨大的石门,“这石门之上那些奇怪的图案是什么?好像是龙,貉,兔子之类的动物,有什么作用?”说着他就好奇的伸手想去碰一碰。 “别动。”冷怜月拍掉宇肆懿那老是不安分的手,“我想这些应该就是开启这扇门的关键,看这些图案是按照二十八星宿的原理布置的,你要是碰错了地方,会启动什么谁都不知道。” 宇肆懿啧了一声,“把这个地方布置得如此危险的人也不知是谁,哪儿都要弄点陷阱,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厉害似的。” “……” 冷怜月懒得理会他,静静地研究着门上的奇怪图案,宇肆懿见冷怜月看得认真就想去闹他,“冷宫主,你跟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 冷怜月:“说了你也不懂。” 宇肆懿:“……总得知道一点不是?有备无患嘛。你就说说,说不定我是什么阵法奇才,你一说我就会了。” “……多大脸!”冷怜月指着石门的右方让他看,“右边分别是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这里是东方青龙。”他又指向左边,“左边分别是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这是西方白虎。”接着冷怜月又把另外两个分别代表“北方玄武和南方朱雀”的相关星宿跟宇肆懿简单说了一遍,“我们得从中找出其相生相克的规律,然后进行一一破解,这门才能开启。” 宇肆懿明显不是他口中那个奇才,完全两眼晕。 冷怜月说完就不再理会他,宇肆懿只得百无聊赖的在周围转着玩,他看到那些油灯于是摸出火折子把灯点了起来,这条通道也渐渐亮堂起来。 冷怜月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研究那些繁琐的图案。 突然冷怜月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我知道怎么开这门了。” 宇肆懿被冷怜月直接从后面拉了过来,就见冷怜月非常严肃地道:“我要你帮我时刻注意这大门机关的动静,要是稍有不对劲立刻带着我离开这里。” 宇肆懿点了点头。 随后冷怜月就伸出双手同时以非常快速的手法按着石门之上的图案,宇肆懿看得一阵眼花缭乱。 等冷怜月按下最后两只动物,就听“轰隆”一声大门缓缓动了起来,宇肆懿立刻绷起神经谨慎的注意着往上开启的石门。片刻之后大门已经完全开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任何危险,两人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周围就暗了下去,宇肆懿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是一种腐烂的酸臭味,冷怜月也闻到了,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有点难以忍受地捂住了口鼻,“这就是你所谓的阎罗门秘密?”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他举起夜明珠环视了一圈这个非常巨大的石室,夜明珠的荧光并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他眼前就只能看到脏兮兮的地面,其他就是一片空旷。 宇肆懿道:“我们走进去一点看看。” 冷怜月随着宇肆懿慢慢往里走,但是越往里走,臭味就越浓,连他掩着口鼻都没用,使得他三天没进食的胃部一阵阵难受地紧缩。 宇肆懿一直注意着前面却忽略了地上,当他的脚踩到一个东西时他还愣了一下。停下来之后,宇肆懿把夜明珠放低了一点,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很粗的锁链,色泽黑暗冰冷,他用脚踢了踢,很沉,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就着淡淡的光宇肆懿又在前面发现了好几条这样的铁链,他有点疑惑。 就在宇肆懿全神贯注的研究那些铁链的时候,突然从黑暗中传出一拖长的嘶哑嗓音,就似冤魂的声音,“谁~?”在这种地方听起来感觉鬼气森森。 宇肆懿心肝一颤,故意恶声恶气道:“谁?少装神弄鬼。” 那个就似快断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是老子先问你的,你这小辈居然反过来问我?” 宇肆懿:“你果然是人!” 冷怜月:“……” 那个声音咳嗽了一声,“老子也想死啊,可惜就是命太硬!” 宇肆懿瞬间松了口气,“你在什么地方?”他环顾了一圈。 “不就在你小子前面。” 宇肆懿和冷怜月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对对对…再走几步。”那声音又说道。 宇肆懿皱了皱眉,反而不走了。 “……小子,你至于那么小心翼翼吗?你看看你旁边那位少年,人家可比你胆子大多了。” “……”宇肆懿真想翻白眼。 宇肆懿和冷怜月又走了一阵,终于是走近了那个人,这时宇肆懿才看清这个人的全貌,他也才明白为何这人说他胆小了。 只见那人蓬头垢面衣服脏乱,一头灰发乱糟糟的一团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出这人已经是个老者了。 老人身上发出一阵阵酸臭味,相当肮脏,令宇肆懿惊奇的是老人的琵琶骨居然被铁链贯穿锁着,而且时间看起来已经相当长,琵琶骨和锁骨上的烂肉几乎都已经和铁链长到了一起,而且老人的手脚也同样被铁链锁着。 宇肆懿把端着的碗放到一边,他蹲下丨身和老人平视,“我说前辈,你这是得罪了阎罗门的十八辈祖宗吧?” 老人看到宇肆懿放下的碗,双眼一亮,“小子,那水给我喝!” 宇肆懿扫了一眼那个石碗,“我干嘛要把我辛辛苦苦抱过来的水给你喝?” “好小子!”老人用手拔了拔脏兮兮的头发,朝宇肆懿吼道:“老子是老人!” 宇肆懿掏了掏耳朵,“我是小人!” 老人:“……” 冷怜月走到旁边去研究石室。这石室非常大,老人是被困在整个石室的中央,很多条铁链穿过石室横七竖八的毫无规律,除了这些就再没其他。 “小子,老子在这里被关了那么久,你就不能同情下我?”老人不满道。 宇肆懿把石碗拿了过来,老人高兴得马上就要接,结果宇肆懿直接把手往上一举,老人就捞了个空,老人不满地看着他。 “别急。”宇肆懿不紧不慢的把碗放了下来,“其实给你喝一点也成,只是这是我们保命的。要是给你喝了我们就不够,可能就没命了,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能拿什么来换?” 老人动了动身子,铁链就随着他的动作“哐啷”作响,“不就一碗水你还想敲诈我?” 宇肆懿动了动碗,“这山洞这么奇怪要找到水可不容易,我见前辈在这里活了那么久,想来也是有人给你送吃喝的,少喝一顿两顿水,死不了。” “……”老人瞅了宇肆懿一眼,“不给就不给,还真当你那水是黄金的那么珍贵啊?要以前琼浆玉露我都不稀罕!” 宇肆懿眯眼偏头看他,“这话一点信服力都没有,你以前要真那么厉害你还会被关这儿?” 老人气呼呼道:“老子是葛令仇,邪医听说过没有?多少人求老子看病老子还不想搭理呢?你要被穿了琵琶骨你还能逃?” 宇肆懿挑了挑眉,“你真有那么厉害?那我怎么除了神医向家,完全没听过你的名号?” “嘁!”老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老子是不喜欢那些虚名,但是老子的名声在十几年前也是响当当的,再说,老子的医术跟向家完全不是一路,怎么能拿来比?” 宇肆懿:“完全看不出。” 冷怜月走了过来,“走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宇肆懿站起身点了点头。 葛令仇一见他们要走就急了,“别走啊!老子还是有用的,这个禁地的用处就是为了不让老子的事泄露出去,你们还别不信。”葛令仇瞅了宇肆懿两眼,“老子是被别人抓进来的,你们又是怎么进到这里的?” 宇肆懿:“我们不过是无意中进来的,你这把底儿都泄了就不怕我们是坏人?” 葛令仇嘲道:“你们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是那群来折磨我的人,对我来说你们不会威胁到我的命就行了。” “折磨你?他们为什么要折磨你?”宇肆懿看着老人那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皱了皱眉。 “一眼难尽啊。”葛令仇叹了口气,“你小子既然闯到这里来了,你就把老子救出去吧,老子到时一定会报答你的。” 宇肆懿闻言直接笑了,“前辈,本来要救你出去只是小事一桩,只是这里可是阎罗门,我可不想因为你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得罪了他们,被追杀了一年多,我可早就烦了!” 葛令仇眼珠转了转,“其实到时只要别被人发现是你救了我不就成了?” “根本不可能,所有人看着我进来的,你一消失他们立刻就知道是我。”宇肆懿道,“葛老前辈,你还没说您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还被用了那么重的刑。……你要是说的话能让我相信,我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此话当真?”葛令仇眼睛一亮,他都以为没希望了。 宇肆懿一笑,“君子一言。” 葛令仇想了想,最后一拍腿答了声“好”,“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以为老子知道一个秘密,那人就出钱找阎罗门把老子抓了起来,阎罗门的人隔三差五的就来询问老子那个秘密,但是老子是真不知道啊。不过老子也没傻的直接说老子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老子真的不知道还不得直接把老子给杀了!” 宇肆懿挑了挑眉,“就这样?” 葛令仇斩钉截铁:“就这样!” “你认为我会信?”宇肆懿瞅着葛令仇,“他们想从你这里知道什么秘密?” “这……”葛令仇迟疑起来。 宇肆懿耸了耸肩,“不想说也没关系。冷宫主身体还很虚弱我得赶紧带他出去才行,既然前辈你为难,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宇肆懿就转身就往外走去。 “诶诶诶…”葛令仇急了,“你先别走啊!”又来这招。 宇肆懿侧头看着葛令仇,眼神示意他要说什么赶紧说。 葛令仇沉吟了片刻才悠悠道:“其实有人以为我知道碧波剑的下落,听那些人说碧波剑中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得到它就可以成为武林至尊,从而问鼎江湖。江湖中人知道碧波剑的人少之又少,但是知道后都被其神秘而吸引,不管是因为自身的欲望还是对权势的渴望都想得到它,但是他们抓我来着实多余,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碧波剑是什么,甚至见都不曾见过。而且我对什么武林至尊实在没兴趣,我宁愿研究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药和虫子。” “碧波剑?”宇肆懿与冷怜月对视了一眼,眸中色泽晦暗难明,他没想到葛令仇居然是因为碧波剑而被牵连的。但有一点他不明白,“他们为何会以为你知道碧波剑的下落?就算你不知道,但定然也跟它有莫大的关系。” 葛令仇瞥他一眼,“想不到你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碧波剑,难道你也是跟他们一样起了贪念,图个什么武林至尊的虚名?” 宇肆懿摇了摇头,“武林至尊是所有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但我并不想通过碧波剑来得到,我不过是因为曾被一人所托要帮其寻找碧波才会知道这剑的事。但我仅仅只知道这剑的名字而已,至于它是否真有什么秘密,我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他可不会就这么相信碧波真有如此神奇,得到它就能成为天下第一,武林至尊! 武功再高都不可能无敌,人就是人。 葛令仇闻言双眸中闪过什么,宇肆懿有点担忧地看了冷怜月一眼,不能再耽搁了。既然葛令仇知道碧波他选择还是把葛令仇先救下来,有什么疑问以后再慢慢问,在葛令仇内力恢复之前他也跑不掉。 宇肆懿蹲下身,看了一眼葛令仇,“你自己忍着点。”说完也不管葛令仇准备好没有,双手就捏上了那粗粗的泛着凉意的铁链运起内力用力一扯,铁链就被扯断了,葛令仇疼得直冒冷汗。 宇肆懿并不敢直接把插进葛令仇琵琶骨中的爪子拔|出来,又把他身上的好几条粗铁链都扯断后宇肆懿就站了起来,“你能自己走吧?” 葛令仇站了起来,“走吧。”就算不能走,爬也要爬出去。 冷怜月一直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宇肆懿的动作。 他们出了那个关押葛令仇的石室,眼前的环境又发生了改变。 葛令仇走在宇肆懿身后,看到他停了下来,疑惑的问道,“干嘛不走了?” 宇肆懿看着前面漆黑的山洞,现在他们又走进了山洞中,洞中黑黝黝的一片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他看着眼前布满石子的路回道:“这里的格局时刻都在变,葛老前辈,我们虽救了你却不见得能带你出去。” “……”葛令仇把乱糟糟的头发甩到后面,状似一叹,“果然对你小子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最后还是得靠老子。” “哦?”宇肆懿奇了,“您老还懂阵法?” 冷怜月也挑了挑眉瞥了葛令仇一眼。 “嘁!”葛令仇走到宇肆懿前面,“老子懂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小子还嫩得很!”说完就朝前走去也不管宇肆懿他们在后面有没有跟上。 他们走了一阵,宇肆懿本来开始还不太相信葛令仇真有那能耐,毕竟这个地方连冷怜月都被困住了。 葛令仇带着宇肆懿他们左绕右绕,东拐西拐,直接把宇肆懿绕晕了头。他看着眼前越来越窄的山洞,已经不能两人并行,他选择让冷怜月走在中间,他垫后。 “葛老前辈,要是阎罗门的人发现你跑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样?”宇肆懿状似随意的问道。 葛令仇闻言顿了顿,“小子,你就放心吧,老子对你的命还没兴趣。至于阎罗门,想再抓我也要他们有那本事!” “哦?”宇肆懿往上看了看,“不知道是谁才刚被我放了的。” “……”葛令仇看了眼前面出现的几个山洞,选了左边第二个走了进去,道:“那是意外。要不是那群人耍诈,老子能那么容易被抓住?真当老子邪医的名号白来的?” “是么?”宇肆懿完全用怀疑的语气说道,“我看着怎么都像白来的!” “……你!”葛令仇火了,伸手轻轻地按了一个地方…… 宇肆懿突然感觉脚下一空,也许是一路都走得太过安逸,完全没料到会突然出现机关,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双脚分开踏到两边的墙壁上,谁知墙壁居然非常的滑,一手握成爪直接插进了旁边的墙里阻止了身体下滑,之后抽出手的瞬间他借力往上一跃就出了这个陷阱,几个动作都在片刻之间完成。 他先是看了一眼冷怜月,发现他没事后才朝葛令仇瞪了一眼。 葛令仇耸了耸肩,“老夫不过是考考你小子的身手,内力挺高,武功一般,轻功倒是不错。”说完人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宇肆懿“嘁”了一声。 冷怜月见宇肆懿没事继续跟上葛令仇。 宇肆懿也不记得究竟走了多久,在昏暗的地方人对于时间的概念会模糊,一路走来他发现他们穿过的几乎都是很窄的小洞,走着走着他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心中一喜。 不过葛令仇却完全没有欣喜的感觉,他看着不远处的洞口停住了脚步,宇肆懿就被堵在了后面,“前辈干嘛不走?这都到出口了,你停在这里是作甚?” 葛令仇:“这依然还是阎罗门的地盘,我现在这样出去不仅连累你,自身还难保,我想还是你小子自己出去。这个禁地虽然危险但也证明同样安全,那些人想找我也得费番功夫,所以我还是暂留在这里,你出去后给我送点伤药和吃的来。” “……行!”宇肆懿看了看葛令仇的背影,“前辈,您老挡着路。” “这简单,你们蹲下来,我从你们头上跨过去就成了。” “……为什么不是你蹲下来让我们跨过去?” “我是长辈!” “我是晚辈!” “你要尊老!” “你得爱幼!” “你!”葛令仇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是我带着你们你们能这么快走出来?算来还是我救了你们。” 宇肆懿:“您老也别忘了你是我救的,扯平,快点!” 葛令仇磨了磨牙,没法他只得继续往外走去。 宇肆懿:“这不就对了。” 葛令仇气得都没脾气了。 一出洞外,开始时宇肆懿的眼睛还不是很适应,等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他看了看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看还好,一看宇肆懿直接爆了声粗,想不到他们居然被葛令仇带到了山的高处。此刻他们正站在一个嵌在山壁上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他往下看了看,脚一动就有石子不断往下滚落。他们就站在不知道山腰的哪处小洞前,脚下虽然不到万丈悬崖的高度,但不小心摔下去也会残的好吧。 “好了,老子进去了。记得给老子带吃的来啊,相信这么点高度应该难不倒你们的。”葛令仇说完人就走进了洞中,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宇肆懿看了看脚下,将近三十丈的高度,只要他小心一点借助那些突起的地方做踏脚,下去还是可以的,只是冷怜月现在的体力究竟能不能支持? 宇肆懿看了冷怜月一眼,迟疑道:“冷宫主,我背你下去吧。” 冷怜月顿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宇肆懿背着冷怜月只借助了两下力就顺利下了山,之后他并没有把冷怜月放下来,直接背着他悄然回了阎罗门他们暂住的院落。 妖娆处理完阎罗门里归他管的事务就赶紧回了自己的住处,重真已经留在这儿半个月了,虽然每天都是他围绕在重真身边,但是能这样近距离和重真待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住处,当妖娆看到重真后就把勾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重真现在正独自站在亭子里看着远处的风景,他知道妖娆是阎罗门左护,这地方对他来说也够安全,他不用担心谁会突然冒出来对他不利。 重真一双邪气的眸子里没有太多的情绪,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恢复的速度他很满意,他是高兴的,证明他要离开的日子近了,对于这种寄人篱下的状态他甚是恼火。 随着重真身体一天天的恢复,妖娆既高兴又难过。 妖娆就这么站在远处看着重真,看着那一抹浅紫的身影神色复杂,他一直都知道重真长得很好看,带着一种邪气的俊美,非常吸引人。 重真似是感觉到妖娆的视线侧头朝他看来,眸中的平静已经变成了冷漠,妖娆也瞬间收起了复杂的思绪,勾起嘴角朝重真慢慢踱了过来。 重真勾起一抹讥笑,“想不到阎罗门左护还真是清闲。” 妖娆也回以一笑,语气平淡,“在下当然比不得逍谷主,在下不过一介卖命之人又如何同尊贵的逍谷主相比。” 重真脸上的讥诮更甚,“左护还真是会妄自菲薄,逍某人的逍遥谷又如何能同阎罗门相较。” 妖娆瞅着重真,“逍谷主的能力可比阎罗门强多了,阎罗门可都查不出逍遥谷的具体体系,但是阎罗门的零零总总想必逍谷主都了如指掌了吧?” 重真哼笑一声,“左护可把逍某想得太神乎其神了,阎罗门是何种地方,又岂是普通人能够探查消息的。” 妖娆转了转护腕,看着远处的湖面道:“逍谷主,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你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在下去给你熬药。”说完妖娆就朝外走去。 重真伸手一把抓住了妖娆的手腕,“给我解药。” 妖娆:“现在不行。”声音是平静的,甚至平静得过了头。 重真:“为何?” 妖娆手腕一翻就从重真手中脱了出来,“在我的地方我不会允许谁伤害你,但在别的地方我保证不了你不会受伤害。”说完妖娆就走了,这次重真没再阻拦,他看着妖娆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17章 妖娆拿着蒲扇轻轻地扇着炉火,扇着扇着就开始走神,想着重真,想着阎罗门,想着不久后十殿聚首的大会,还想着他自己…… 等妖娆把熬好的药端给重真的时候,重真还在那个亭子里,这次两人都没再针锋相对,只要重真不要话中带刺,他们两人之间就不会出现那种互讽的场面。 重真喝完药就回了屋,整个过程都只当妖娆不存在,他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早就可以离开,但是妖娆却不放人。 重真回到屋里躺到床上,烦躁的翻着身。提气感觉了一遍,体内丹田空空如也,妖娆使毒的功夫很多都是他教的,没想到教出来居然有一天会用到他身上,要早知如此,他当时就算真的发神经也不会教他。 重真离开后,妖娆就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盯着那个药碗,他伸手抚过药碗边缘剩下的一滴药汁,用食指沾了起来放进嘴里,又苦又涩。 宇肆懿和冷怜月从阎罗门禁地出来已经过去了几天,期间他一直以为阎罗门会直接找上门,可这么多天过去,冷怜月的身体都完全恢复了,甚至葛令仇的伤势都有了起色,阎王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来。 宇肆懿问过冷怜月进阎罗门禁地的原因,冷怜月只是淡淡回了他两个字:无聊。 “……”宇肆懿不知道冷怜月是指他自己无聊,还是他这个问题无聊。 期间向问柳曾来找过宇肆懿,都是询问他们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宇肆懿也都一一找了借口搪塞过去,不过萧絮倒是一直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宇肆懿也不关心。 宇肆懿带着冷怜月出来散步,说是散步其实不过只是掩饰。这泥犁纤真是大得离谱,宇肆懿感觉要是他一个人准走一会儿就得迷路。眼尾扫到一个红影,他顿住脚步,冷怜月也看到了不远处侧对着他们的人。 就见妖娆静静地站在一个桥上,微垂着头看着桥下的流水,周身围绕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难道我们是走到妖娆的地方来了?”宇肆懿低喃道,他记得妖娆的住处似乎并不是这里。 “不是。”冷怜月瞟了远处的人一眼,转身往回走。宇肆懿提步跟上,两人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流云公子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正好在下备了薄酒,还请流云公子赏脸一叙。”妖娆已经从桥上跃了下来,就站在离宇肆懿不远的地方,挂着淡淡的笑看着他。 宇肆懿见自己是走不掉了,对身旁的人道:“冷宫主不然你先回去?” 冷怜月只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请。”妖娆让开路比了个手势,宇肆懿走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那个院子。 在院中的石桌上居然真的放着一坛酒和两个酒杯,宇肆懿瞥了妖娆一眼,“想不到左护还真有雅兴,就不知这第二个杯子是为谁准备的了?” 妖娆不在意地笑笑,“这并不是为谁特别准备的,不过觉得一人喝酒着实没意思,就多备了一个当是有人陪着,谁知还真备对了。”抬眸扫了宇肆懿一眼,“流云公子你说是吗?我们还挺有缘。” 宇肆懿干笑了两声,打着哈哈:“有缘有缘。” 两人坐下,妖娆先给宇肆懿倒了一杯酒才给自己的满上,随口问道:“不知流云公子出现在阎罗门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为了什么?难道流云公子觉得闯了一个禁地不够,还想多找几个地方挑战挑战?” “哪能啊,阎罗门总坛又岂是吾等敢随意乱闯的,上次擅入禁地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而这次之所以到这里……”宇肆懿笑了笑,“说是迷路了,左护信吗?” 妖娆啜了一口酒,道:“宇公子说的,在下自然是信的。 ” 宇肆懿:“多谢左护信任了。” 妖娆眸勾了勾嘴角,“看你们出双入对的还真是羡煞旁人。” 宇肆懿:“……”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妖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看了一眼宇肆懿面前动都没动的酒,挑了挑眉,“怎么?怕我下毒?” 宇肆懿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酒对我来说,就跟水一样,再烈的酒我都喝不醉,这不是怕打击了左护的信心才选择少喝。”说完端起酒杯啜了口,抿了一下嘴,“不过左护的酒,果然是好酒。” “呵~”妖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下灌进嘴里,“好酒也要与人分享才能显出它的好,独酌完全失了那分滋味儿,除了苦涩还是苦涩。”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宇肆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宇肆懿挑了挑眉,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左护似乎…不怎么高兴?” “不高兴?”妖娆牵起一边嘴角,“宇公子错了,其实在下非常高兴,不高兴哪有那雅兴到这院子来赏景喝酒?” 宇肆懿不置可否,端起酒杯又浅浅地啜了一口,“确实。看来真是在下看错了,左护的雅兴可不是只有一点点高。” 妖娆喝掉杯中酒,举起酒杯转了转,“宇肆懿,你是怎么把你家那位弄到手的?” 宇肆懿口中酒差点喷出来,急忙道:“左护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都哪儿跟哪儿?” “原来不是吗?”妖娆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错了。”宇肆懿道。 妖娆继续喝着酒,也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宇肆懿看到妖娆又变成了在桥上那个样子,“……感情的事用点手段也很正常。” 也许是因为喝得太多,妖娆有点妩媚的眸子已经泛红,他盯着宇肆懿看了半响才垂下头淡淡道,“手段?是不是我该逼逼他?”顿了顿,苦笑一声,“其实我们的事根本就不是那样,他不在乎我我拿什么逼他。手段?我又有什么手段能比他更狠?他的狠,真的可以把人的心肆意践踏!” 宇肆懿不知该说什么。 妖娆踉踉跄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回到住处,他似之前每次一般去看重真。 重真还没有休息,坐在桌前看着书,书是妖娆为了怕他无聊找给他打发时间的,晕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垂着眸让妖娆看不见他那一双邪气的眸子,让重真看起来格外宁静。 妖娆停在门口,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深吸了口气,眨掉眼中泛起的湿意,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走进去。 重真一见到他就皱起了眉,脸色也难看起来,开口就是尖锐的话语:“果然作为左护就是闲得慌么?” 妖娆没去在意他的话,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逍遥。”妖娆走近重真喃喃的唤了一个名字。 一听到妖娆这么唤他,重真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眸光冰冷似利剑刺向他,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妖娆伸手想去抚摸那邪魅的脸,但看着他眸光锐利的眼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逍遥是重真以前使用的假名,而妖娆叫小妖,他们还曾经开玩笑的说过他们的名字活该就是一对,一个逍遥,一个小妖!一个妖,一个邪! 往事随风,时光匆匆而过,最后什么都留不住,除了脑中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记忆,就什么都没有剩下。 宇肆懿提着一个食盒回到了屋里,他有点好笑的看了看手中的篮子,朝窗边的冷怜月道:“冷宫主,葛令仇居然跑了。” 冷怜月:“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又何须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宇肆懿嘿嘿一笑,“既然葛令仇自己透露知道碧波的事,我们当然得好好从他这里下手。” 阎王看着下面的妖娆和一群黑衣人,双眸中色泽冰冷,他先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妖娆一阵,才慢慢道:“左护,重真的事查得如何?” 娆朝阎王抱拳回道:“毫无线索。” 阎王嗯了一声,他又看向右边的一个周身浸在黑暗中的人,连仅仅露出的眼睛都漆黑如墨。 “墨麟,查探消息是由你负责,你怎么说?”说完阎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墨麟道:“门主,属下查出重真当时身受重伤逃离那所院子时,过程中是被人救走的。” 妖娆闻言心里一紧,右手握成了拳。 阎王继续问道:“被谁所救?” 墨麟道:“恕属下无能,完全查不出一点线索,那个救了重真的人似乎对阎罗门的侦查手法十分熟悉,不仅完全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行踪隐藏得都是滴水不漏。” “哦?”阎王转了转茶碗的盖子,“这么说来,你怀疑是自己人?” 墨麟立刻低下了头,道:“属下不会怀疑自己人!”阎罗门的门规中有一条,绝对禁止互相猜忌,互相不信任。 要是发生互不信任的事,同为杀手的他们,如何敢一起出任务?大多数任务都是很困难的,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所以必须得毫无顾忌的配合。 阎王挥了挥手,道:“下去吧,继续查。也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在这事上,逍遥谷谷主又岂是一般人。” 墨麟和其他人齐齐道了声“是”就鱼贯退了出去,妖娆转身要走,阎王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左护,你暂且留下。” 妖娆愣了愣,随即转身垂首等候。 众人都走后,就只剩下阎王和妖娆,妖娆心里很是忐忑。 阎王抬眸看了妖娆一眼,眸中并没有什么异色,“左护,你真的不知道重真下落?” 妖娆闻言直接冒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还是镇定的回了两个字:“不知。” 阎王手指在桌上轻轻地叩着,“小妖,我带你回来有十多年了吧。” 妖娆一愣,不知阎王究竟是何意,只得小心答道:“是的。小妖要是没有门主搭救,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 阎王眸色晦暗如海,“小妖,希望你跟小白…都不要让本座失望才好。” 妖娆瞳孔微闪,垂下头恭敬的答道:“属下自当以命报答门主救命之恩!” “你也下去吧。”阎王没再多说,也没过多的反应。 妖娆应声退下。 妖娆一脸凝重的回了住处,一路上都心绪不宁,一直想着阎王最后那一句话,难道阎王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吗?要是怀疑他阎王根本不会还容他继续担任阎罗门左护,那么阎王那句话真的只是警告或者提醒?为什么又会提到白狞? 走进院子就看到重真躺在院子里休憩,也不知是真睡着还是没有。他快步走到重真的摇椅前直接扑到了他身上,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重真,要是阎王发现我居然欺骗他我该怎么办?” 重真在听到妖娆的脚步声时就醒了,不悦地皱起了眉。 “你起来。”重真的话中是明显的不耐烦。 妖娆闻言一下冷静下来。 木然地起身,不过片刻妖娆已经恢复了过来,他垂眸看着已经坐起身的重真,开口道:“真是对不起了。打扰逍谷主休息了。” 重真站起身,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他直直看进妖娆的眼底,邪气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你说阎王开始怀疑你了?” 妖娆看了重真半响,才悠悠道:“阎王只是说了一句叫我不要让他失望,我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重真沉吟片刻,朝妖娆邪邪一笑,“左护,现在是否可以放我离开了呢?我可不想因此被你连累。” 妖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觉得周身一寒,“逍遥,原来在你心中我不过就是能被你利用的棋子吗?而且还是巴巴的往你手中送,求着让你利用那种?” 重真:“左护,我们谈不上谁利用谁,一开始我就不稀罕你救,只是既然有机会活下去,我为什么要放弃?既然现在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为何还要继续傻傻留着?” “呵,是啊!逍谷主千金之躯,确实命比较珍贵!”妖娆嘴边还是挂着那种笑,“难道,你对我…就真的没有半点喜欢吗?” 重真讨厌妖娆那样的笑,他干脆转过身不再看他,语气非常不耐的喊道:“左护,我们从来就只是敌人,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包括将来也是!”察觉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他缓缓呼了口气继续道:“而且我早就说过要走,我说了多少遍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从来就不想留在你的身边留在阎罗门,我重真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我也不稀罕谁的感情!”说着重真转过身直接把妖娆拉到了自己眼前,让他看清自己满是火焰的眸子,“放、我、走!” 妖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最后他又笑了,不过笑意没达眼底,“逍谷主,我会放你走的!一定!”说完他就拉开了重真抓着他衣襟的手,转身慢慢走出了院子,一双本来艳丽多彩的眸子,此刻眸中没有一点光彩,只剩下黯淡一片…… 是夜,妖娆一脸阴沉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管屋里的冷怜月,直接薅起宇肆懿就走。 “……”宇肆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左护又发什么疯。一边被拉着往外走,一边赶紧朝屋里的冷怜月递了个眼神。 冷怜月瞥了两人的背影一眼,随即继续慢慢地喝着水就似什么都没发生。 宇肆懿被拉着走了一会儿,看妖娆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赶紧停住,“你究竟找我什么事,现在说吧?” 妖娆只是烦躁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只是叫你来陪我喝酒而已!”说完就独自继续朝前走去。 宇肆懿也慢慢跟在后面走着,“原来就这事,看你脸色那么难看,还以为阎罗门要倒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废话那么多到底喝不喝?”妖娆不耐的瞥了他一眼。 宇肆懿:“喝!干嘛不喝,左护请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而且自从上次喝过后在下可甚是想念那滋味。” 妖娆对于宇肆懿地装腔作势很是不屑的“嘁”了一声,不想理会他,宇肆懿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知道妖娆心情不好,也就没再撩拨他。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院子,妖娆一下子拿出好几坛酒,拎起一个酒坛,拍开封泥递过去,宇肆懿赶紧接过。 “今晚咱们用坛子喝!”说着妖娆自己又重新开了一坛。 宇肆懿瞅了瞅手里的酒坛,又看了看石桌上还没开封的酒,心里直犯嘀咕,看妖娆这架势…是打算往死里喝啊。虽说他不怕醉,但这么多酒下去他肚子也受不了啊。 妖娆抱起酒坛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不少酒液因为来不及咽下而从嘴角流出沾湿了衣襟…… 宇肆懿看着妖娆眨了眨眼,也抱起酒坛喝了一小口,比起妖娆的豪迈,宇肆懿简直不要太斯文。 妖娆放下酒坛,看到宇肆懿喝酒的样子嗤笑一声,“我说流云公子,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一点都不痛快!” 宇肆懿没被激到,“我是舍命陪君子,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再说需要借酒浇愁的又不是我。”说完又慢慢喝了一小口。 妖娆闻言愣了愣,眸中闪过一抹伤痛,稍纵即逝。他又抱起酒坛灌了一阵,放下酒坛后鄙夷地看着他,“果然像个娘们儿,说话都那么啰嗦。” “……喝就喝!”宇肆懿说完也抱起酒坛灌了一大口,放下酒坛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满意了?” 妖娆勾唇一笑,“这才是男人!”说着把酒坛举起,“咱们今晚不醉不归!明天起来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宇肆懿也举起酒坛跟妖娆的一碰,朗声道:“干!不醉不归!”砸了下嘴,酒不错。 “哈哈哈……”妖娆大笑了两声,“干!”两人一起抱头痛饮,很快一坛酒就空了,两人用力把酒坛往地上一扔,一声脆响,酒坛四分五裂。 宇肆懿和妖娆相视一笑,继续拿起桌上的酒继续豪迈开饮。 等所有的酒差不多都进了两人的肚子,宇肆懿侧坐在亭子的栏边慢慢饮着最后的一点酒,而妖娆早就摊在了栏杆上,拿着酒坛的手垂挂在外面,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样子。 宇肆懿瞟了他一眼,“醉了?” 妖娆闻言痴痴一笑,“就这么点,怎么可能。”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不错。”宇肆懿似真似假地点了点头,“还分得清我说的话,证明还没醉死。” 妖娆又呵呵一笑,“我倒宁愿醉死。嗝~人活着…有什么好?” “死又有什么好?”宇肆懿举起酒坛喝了一口,“能有多大的事让你要死要活的?难道你就没有想做而没做到的事吗?” 妖娆醉眼迷蒙地看了宇肆懿一阵,勾唇一笑,“是啊,我还有一件犹豫了很久想做而没做到的事,所以还得继续活着!” 宇肆懿双手一摊,“这不就结了。” 妖娆轻笑了声,把酒坛扔到一边,又翻了个身躺平,才道:“想听个故事吗?” 宇肆懿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洗耳恭听。” 妖娆看着上方,眼神悠远,开始低声叙述:“我跟他是在五年前认识的,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愣头小子,主要还是…太年轻。” “一次出任务因为经验不足,虽然最后还是杀了对方,但是我也受了重伤,就在我快被那人的手下追到时,他出现了……” 这时的妖娆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里,嘴角挂着笑,眸中充满了对以往的神往,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忧郁。 “他一出现几招就解决了追着我的人,之后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那时的他,在我眼里俊美得犹如天神,后来他对我笑了一下,转瞬身影就消失了。” “其实当时我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他很好看,很吸引人。作为杀手,从小到大我早就在死亡的边缘不知道徘徊了多少回。只是后来又意外的遇到了他,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孽缘!”说到这里,妖娆的声音更加的低沉而轻缓。 “第二次遇见以后,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并没有排斥他的接近,我们慢慢的就算是认识了,他告诉我他叫逍遥,我说我叫小妖。”轻笑了声,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 宇肆懿低喃了一句,“逍遥……小妖……” 妖娆继续诉说着,“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没告诉他我是个阎罗门的杀手,而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们就这样用虚假的身份称兄道弟的一起游玩了一阵,直到阎罗门有任务把我招了回去……我们当时约好会再见。”有时候再见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对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感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的,我有什么喜欢的,哪怕只要我多看了一眼,不用我开口,他不久后就会亲自把东西送到我手上。” 妖娆从怀里拿出一块普通的玉佩,用拇指摩挲着,眼神也随之黯淡了下去,“可惜,后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勃然大怒,把所有送我的东西全都毁了,最后只剩下这一块我贴身带着的玉。这个玉佩是他带我去玉器行玩乐时他亲自雕刻的,花纹很简单,因为手拙雕出来甚至有点难看,虽然没什么价值,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那是用再多钱都买不到的。” 宇肆懿听到这里不解道:“既然你都说不确定对他是个什么感情,怎么后来对他却……” 妖娆自嘲一笑,“在还没有跟他闹翻之前我一直很迷惘,我贪念他给的温柔,但是我却不知道能回报给他什么,他也从来不向我索要什么。后来我问白狞,要是有人救了她,她会怎么报答,她说自然得以身相许。后来我一想,也对,从此才真正开始认真看待我跟他之间的事,也慢慢确定了自己对他的心意,或许在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吧,只是不自知而已。” “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好到世间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很满足,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从此永远在一起的时候,上天却跟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他是逍遥谷谷主,而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逍遥谷和阎罗门历来就水火不容,本是世仇,上一代的逍遥谷谷主更是被阎罗门所杀。也许他是主动探查了我的身份才知道我是阎罗门的人,他就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他,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其实那个时候,我才刚被训练出来,根本就不了解阎罗门跟逍遥谷的恩恩怨怨,谈什么故意接近。”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曾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就似彻底消失了一般。后来我才从墨麟那里得知他回了逍遥谷,我就找到云谷,可惜,整个江湖没有人进的去!” “一眨眼就过去了五年,我以为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毕竟我们从认识到分开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而我,阎罗门左护法也无需去祈求谁来爱我!” “可是当他毫无预警一副软弱模样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才发现,我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我把他带回阎罗门,隐藏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在总坛好好养伤,甚至对他千依百顺,亲自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哪怕每天都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我都可以不在意,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心满意足。” “可惜,他眼里一直都没有我,不管我对他做了多少,他见到我永远都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他要走!” “……其实认真想来,我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喜欢他,甚至就认定了他一个。” 宇肆懿静静地听着,原来造成现在妖娆跟重真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白狞的一句:以身相许!他都不知该感叹还是叹气。 宇肆懿淡淡道:“既然他不喜欢你,你为何不让他走?” 妖娆:“他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不想。但是他今天的话,却彻底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他重真,从来就没有心!”他抬起手用手背挡住眼,宇肆懿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许在哭,也许什么都没有,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宇肆懿抬头看着已经升到正中的明月,心里一叹。 最后两人道了别,宇肆懿走了两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步履蹒跚的人影…… 妖娆回到住处,醉眼迷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不耐地皱了皱眉,抬手一掌劈开了眼前阻碍,屋里的重真听到声音朝门口看去,当看到妖娆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悦地拧起眉。 妖娆歪歪扭扭的走到重真面前,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口齿不清道:“喂!我有个问题问你!” 重真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你问!问完赶紧走,不要到我这里发酒疯。” 妖娆:“你就那么讨厌我?” 重真眉头皱得更紧,“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 妖娆摇了摇头,“不!”他伸出手捧住重真的头,重真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妖娆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眉眼,继续道:“你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难道你就从来不曾…喜欢过我吗?” 重真看了妖娆一阵,拉开他的手冷冷道:“从来我喜欢的就是长相清纯的女人。” 妖娆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退后了一步,身体晃了晃,他定定的看着重真。 片刻之后,妖娆突然朝重真一笑,他挑眉道,“好!很好!你不是想离开吗?不是怕我连累你吗?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立刻给你扶凨的解药,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出去。” 重真谨慎地问道,“什么条件?” 妖娆上前一步凑近他,“陪、我!”直起身,看着一脸惊愕的重真,继续道:“一个月,从今晚开始算起,一个月后我就放了你。” 重真双眸似利刃般盯着他,“你就非得这样吗?” 妖娆无所谓地一笑,“随你怎么想,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没逼你。”转过身,“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你再来找我。”说完妖娆就举步往外走去。 重真眸中火起,直接伸手拉住妖娆的手腕,用巧劲一带,妖娆就摔进了他的怀里,他微眯了眼,眸中充满阴霾,咬牙道:“不用考虑,就从今晚开始!” 第二天妖娆醒来时已经不见了重真的踪影,起身穿衣,整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一切都穿妥后,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妖娆浑身无力的靠在浴池边缘,其实这种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妖娆特别穿了一件立领的中衣,来到密室参加阎罗门每天例行的会议,作为左护法,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加上现在十殿会议在及,他们的事务只多不少。 等处理好一切门内归他管的事物,妖娆才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院落,可是他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赶紧扶住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了下去。 白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妖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要是病了我给你看看。” 妖娆摇了摇头,“没事,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有点饿而已。” 白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叮咛了一句“记得吃饭”人就走了。 妖娆回到自己的院落,朝重真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 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妖娆就合衣躺到了床上,他太累了,各方面的,眼睛也酸痛不已,但就是没有一点睡意。 微风徐徐,宇肆懿想到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老友,就打算今天去找他。 宇肆懿去问冷怜月要不要一起,冷怜月无可无不可,两人就一起出了门。 路上冷怜月问他:“阎罗门十殿会议是什么?” 宇肆懿沉吟道:“所谓十殿阎罗,阎罗门里除了泥犁纤这个总坛,应该还有别的分部,这个十殿估计就是,这个会议,想来就是他们难得的一次聚集。” “原来如此。”冷怜月应道。 宇肆懿奇怪地看着冷怜月,“冷宫主,你作为月华宫之主这些事物也是必经的吧?” 冷怜月摇了摇头,“我不爱管那些,宫里大小琐事都是琴姨在处理。” “琴姨?”宇肆懿忐忑问道:“她在月华宫是什么身份?” 冷怜月:“她是月华宫的长老之一,大家都叫她琴护,也是从小照顾我的人。” 宇肆懿:“长老啊,身份很高的样子。长老不是应该很老才对吗?” 冷怜月:“……谁给的你那种错觉?” 宇肆懿心里忐忑,把手背到身后左手握住了右手,“不知小的有没有机会能同冷宫主回月华宫见识一下?” 冷怜月:“如果你成了月华宫的人就可以。” 宇肆懿脸上闪过一抹惊喜,“真的?” 冷怜月却勾起了嘴角,又是那种略带讽刺的冷笑,“你知道月华宫是个什么地方?” 宇肆懿:“……什么地方?” 冷怜月比了比周围,“你看这偌大一个阎罗门,虽叫地狱却不是真的地狱。而月华宫,不叫地狱,却可能成为真的人家炼狱。” 宇肆懿扯了扯嘴角,“……哪有说的那样恐怖?” 冷怜月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着前路,声音很轻:“这世间肉|体折磨不是最恐怖的,还有更深层的精神摧残,那里就像一个个疯子的狂欢……”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宇肆懿感觉周身一寒,“那……” 冷怜月打断他,“还走吗?” 宇肆懿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向问柳同萧絮坐在一起,两人静静地喝着酒,两人之间的氛围还不错。 向问柳咽下口中温润的酒液,回味着那一股甘甜,他抬眸看着旁边身着锦衣的萧絮,剑眉鹰眸,有点薄情的唇。 萧絮喝掉杯中酒,注意到向问柳的视线,用独有带着微挑的嗓音道:“怎么了?” 向问柳垂下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萧絮:“小柳儿,我不喜欢你有事却不告诉我。” 向问柳勾起一边嘴角,“王爷说这话的时候是否该讲究下公平?你瞒我的事还少吗?” 萧絮放下杯子,“我记得我以前就对小柳儿说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你不问,我又如何知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这如何算是我对你隐瞒?” “好!”向问柳点了点头,“那你告诉我你一个被当今皇帝亲封的逍遥王爷为何会在江湖行走?还有,你跟重真的逍遥谷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萧絮轻笑了一声,带着戏谑地看着向问柳,“小柳儿这是吃醋么?” “吃屁!”向问柳真想直接把酒泼那张讨人厌的脸上,“我在认真问你!” 萧絮对于向问柳一喝酒脾气就会不好的事算是体会到了,状似难过地叹了口气,“小柳儿,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平时的样子,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一喝酒就这么,真的是……” “嗯?”向问柳危险地眯了眯眼,威胁似的看着他。 “好好好!”萧絮投降似地摆了摆手,道:“其实吧,也没什么。再说……”说到这里他故意一脸暧昧的看着向问柳,“就现在我们的关系,这些事情迟早得跟你交代的。” “我皇兄之所以封我个毫无实权的逍遥王爷,就只是因为我真的对权势没兴趣,我就喜欢浪迹江湖,喝喝酒,赏赏美人,多逍遥自在。”说完这些萧絮喝了口酒,“至于我和逍遥谷的关系……纯粹就是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刚好我们两人一见如故又志同道合就成了朋友。” 萧絮摘了一片万年青的叶子在手中把玩,“就是这样了。” 向问柳看着他,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当宇肆懿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我说向兄,萧兄,你们这是?” 萧絮理了理袖子,“真难得宇兄居然会来看我们。” 向问柳打开折扇摇了摇,“就是啊,我还以为宇兄把我们给忘了。” 宇肆懿一阵无语,“你还好意思说,我从那鬼地方出来也没见向兄你来关心一下,亏我还心心念念着向兄。” 第18章 “过来先坐吧。”向问柳朝冷怜月打了招呼,才继续道:“到底你心心念念的谁,只有你自己清楚。” “……”宇肆懿携着冷怜月到石桌旁坐下,“说来还不知萧兄在阎罗门待得可好?” 萧絮给自己倒了杯酒,“好,简直不能太好。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宇兄今天来是所谓何事?” “说来也没什么事。”宇肆懿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只是想来同你们商量如何离开这里。” 冷怜月:“离开?” 向问柳看了看萧絮,又转头看向宇肆懿,“我们要离开不是随时都可以?”他记得萧絮是这么说的。 “谁说的?”宇肆懿瞅了向问柳一眼,“你没发现我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吗?” 向问柳茫然摇头,“凭你跟冷公子要离开这里也不会多难吧?” 宇肆懿真想大叹口气,他这老友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宇肆懿换了话题,“你们这些日子有什么收获?” 向问柳:“毫无所获。” 宇肆懿给冷怜月倒了杯水,“不过我跟冷宫主倒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哦?”萧絮非常感兴趣,“宇兄是查到了什么?” 向问柳也很是好奇。 “我想萧兄恐怕早就就知道了吧。”宇肆懿别有深意地看了萧絮一眼。 向问柳看着萧絮完全不明所以。 没多说,宇肆懿接着道:“阎罗门要开一次十殿聚集的会议,而且这样的聚合对阎罗门来说应该很重要,重要到他们根本无暇顾及我们。” 萧絮闻言倒没反应。 向问柳看着宇肆懿,“十殿会议?阎罗门还真有十殿阎罗不成?” 宇肆懿勾起嘴角,“还真就有。”他喝了口酒,赞叹道:“好酒!比起醉清风可算好太多了。” 萧絮又发现了宇肆懿一个特点,——记仇! 冷怜月淡淡道:“这算是地狱的狂欢么?” 向问柳沉吟,“你们不觉得有点太巧了么?” 宇肆懿:“巧?指什么?” 向问柳:“我总觉得我们进阎罗门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了。” 宇肆懿垂眸思忖,半晌后朝萧絮投去一瞥。 注意到宇肆懿的眼神,萧絮道:“宇兄,我可不是神什么都知道。” 宇肆懿收回看着萧絮的视线,“我也没说萧兄你怎么了。” “……” 此时阎罗门里聚集了众多从外回来的十殿之人,其中就有殿首,在阎罗门里除了门主和左右护法就殿首权利最高。 在外十殿首的权利最大,十殿是阎罗门的中流砥柱,阎王的左膀右臂,比起左右护法还要重要。左右护法只是留守在总坛,但十殿的人却是遍布各处,由殿首协助阎王处理阎罗门其他地区的事务。 宇肆懿站在一处花丛的暗影处,用手拨开眼前的枝桠看向远处忙忙碌碌的众人。多了这么多人总坛里还是没有热闹的氛围,那些人虽忙碌,但都一丝不苟,不会发出不必要的声响,也不会多与人交谈。 放开手中的枝桠,宇肆懿想这阎罗门里的人果然都很无趣。见没什么好看的就直接回了住处。 冷怜月抬眸看向他,“看到些什么?” 宇肆懿坐下倒了杯水灌了下去,“什么都没有,就看到人走来走去。” 冷怜月垂了垂眼,“就这样?” “嗯,明显感觉气氛更紧张了。”顿了顿,宇肆懿谄媚道:“冷宫主,能不能商量个事?” 冷怜月哼笑一声:“你以为你说跟我商量,我就会真的以为你是在商量了?” 宇肆懿:“那肯定是商量的,怎么说您才是主我只是仆嘛。” 冷怜月:“哦?那没得商量。” 宇肆懿:“……冷宫主,你好歹考虑一下再回答。” 冷怜月瞥他,“想留下参加十殿会议?” 宇肆懿点头。 冷怜月又是一声冷笑,“这叫商量?” “……”宇肆懿垂头抠了抠鼻尖一脸心虚。 “你留不留都无所谓。”冷怜月凑近他,“但是对于祁明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宇肆懿转了转眼珠,“冷宫主,你起码得先告诉我你的目的,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冷怜月垂眸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离岛是为了寻我的生生父亲,我没有丝毫线索。包括琴姨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也只能凭借前宫主带离月华岛的一些东西开始寻起,希望可以从中找出些什么。” 宇肆懿不明,“前宫主是你娘?你娘和你父亲为什么会没有在一起?” 冷怜月:“是,她已经过世很久。至于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我如何会知?” 宇肆懿看着他,冷怜月说这些时不带任何情绪,就像在说两个陌生人,但是既然不在意又为何要来寻? 冷怜月继续道:“琴姨告诉我前宫主是唯一一个作为宫主却没有修炼《化羽》的人,后来离岛,离开时带走了一些东西。” “过了几年她又突然回来了,回来时已经有了我,而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字未提,所以琴姨也不知道,包括我的生父是谁她也没说过。之后就是现在,琴姨突然让我出岛寻那个男人,至于原因她没说。” 宇肆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祁明……”他看向冷怜月的双眸,“就算祁明是因为‘百炼’才留在祁家堡的,但‘百炼’却是他师兄的。我已经问过祁明他师兄的事,他说他师兄的行踪一直都飘忽不定,他不主动联系别人,没人能找得到他,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退隐江湖,很多人都怀疑他死了!要是这个人真的是你父亲的话……”不过也有可能不是,“百炼”毕竟是死物,谁都有可能得到,谁也不知中间是否转过手。 冷怜月:“……那个人是谁?” 宇肆懿却只摇了摇头,“我问过祁明,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他说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泄露一个字,他还说要是让人知道他师兄的事从而传出江湖,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么看来他师兄定然是一位对整个武林很有影响力的人,而且到现在都还是。” 冷怜月:“……这就是你和他知道的一切?” 宇肆懿干笑一声,“就这些了,所以冷宫主你看,其实见不见他都无所谓,也不会知道更多了。”在冷怜月的死亡视线下他越说越小声。 冷怜月手一抬掌上出现一排金针,“所以这么久你一直都在欺骗我,根本没有什么祁明,不过只是你耍着我玩的诡计!” 宇肆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小心道:“冷宫主,冷静,冷静,这不是你要我说的吗?说了你又生气。” 冷怜月冷哼一声,“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仁慈了,让你这么撒野你还真敢跑我头上撒?” “不是!我……”宇肆懿真是百口莫辩,看着那一排金光闪闪的针就感觉浑身都在痛。 冷怜月一步步上前,宇肆懿就一下下后退,这真是……宇肆懿看着那越转越快的金针咽了口口水,“冷宫主,冷公子,冷少侠……我们能不能…把手放、放下再说?” 冷怜月瞟了一眼手上金针,“怎么?想见识一下?” 宇肆懿连忙摇头,“不想!” 冷怜月冷冷道:“我现在非常生气!”说着又往前跨了一步。 “……”宇肆懿一直盯着冷怜月的手,就见冷怜月手一动,他惊得一跳,大叫一声往前一扑…… 宇肆懿等了一会儿睁开眼,就见眼前是一片白色布料,其上还有淡淡的冷梅香气,他一抬头就见到冷怜月垂眸一脸冰冷地看着他,额上青筋直跳。 宇肆懿:“……”感觉自己要完。 此时宇肆懿正以一种熊抱的姿势扑在冷怜月身上,头埋在他腹部,脚半蹲着。 头上传来冷怜月含着浓浓怒火的冰冷嗓音,声音里就似带了冰刺,“抱够了没?” “……”宇肆懿惊得忙松开手往后一跳,蹦起来时撞到凳子被绊了个趔趄。 “……”冷怜月按了按额角,“我为什么要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宇肆懿心想,真是不好意思哦,拉低了您的档次。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但明显冷怜月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宇肆懿感觉冷怜月天天都有法子折腾他,不是要他去哪里找个东西,一般那个地方肯定都有陷进。就是叫他替他捶腿捏肩,只要捏得不满意就会被赏一针。 宇肆懿看着满是坑坑洞洞的手背欲哭无泪。 妖娆、白狞还有几位新到的殿首现正端坐在光就居由他们两人接待。 白狞瞟了一眼底下坐着的人,几人都身着黑衣,脸上戴着代表自己身份的鬼面具,整个人都笼罩在连帽的黑袍之下,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她淡淡道:“现在除了九殿的殿首人就算是到齐了,各位赶路辛苦了!” 桌前的几位殿首一直都是端坐着,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五殿殿首回道:“多谢右护挂心。”声音很是奇怪,似是含在喉咙中般,带着咕噜咕噜的声响,语气中感觉不出任何情绪。 白狞笑了一下没再多言,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各殿殿首安排好,其余的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内。她暗中的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妖娆,就见妖娆手中握着酒杯慢慢的转着,神色淡淡,眸中似毫无情绪,但她就是觉得妖娆明显的心不在焉,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她出声唤了一声,“小妖。”声音不大,足够所有人听见。 妖娆回过神,他看了一眼白狞,又把视线投到其他几人的身上,若无其事地放下酒杯,“各位殿首一路舟车劳顿,各楼都已打理好,早些去休息吧。”说完勾唇一笑,使人完全看不出他刚才一直在走神。 几位殿首站起身朝妖娆和白狞点了点头就各自离开了。 在泥犁纤里,有十八楼,光就居乃第一楼,用于会客,‘居虚略’和‘桑居都’分别为第二和第三楼,为左右护法的住处,而阎王的住处为陈莫楼第十八楼。其他另有十楼为十殿殿首的居所,就算殿首每年只回来住几天,平时十楼也都一直空着,可见门主对十人的重视。 白狞一手撑着头,看向旁边慢慢喝着酒的妖娆,“小妖,我怎么感觉……”她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似乎…变得更好看了?” 妖娆只淡淡瞟了她一眼。 白狞伸手往他脸上摸去…… “……”妖娆一下拍掉白狞的手指,“你要调戏还是找别人去吧,你不是挺喜欢那个宇肆懿的?” 白狞嘁了声,“那个流云公子?”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我不过是觉得他长得挺可爱忍不住就想逗逗罢了,长成他那样哪个女人跟他在一起都似他姐,只会让女人自卑,谁会自找罪受。” 妖娆挑眉,“那你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白狞微垂下眼帘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小妖,你不觉得你似乎有很多事都没告诉门主吗?” 妖娆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的举起喝了一口,“小白。”抬眸看向白狞,“我没有任何可以告诉门主的事,反倒是你呢?”说完勾唇一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反而有点讽刺的感觉。 音落妖娆就起身走了出去,没去看身后的白狞听到他这句话丕变的脸色。 白狞右手握成了拳掩在袖中,一双清丽的眸中闪过一抹狠辣。 妖娆回到住处,进到屋里就解下了手上的护腕,摊坐进椅子里,后脑靠在椅背之上,再也没有了在外人面前假装的云淡风轻。 他一手放在扶手上,心里想着他和重真的事,还有半个月…… 在夜幕的掩盖下,周围显露出浓浓的不安,一种会有什么要蠢蠢欲动的感觉隐藏在其中。 萧絮转了转手中的瓷瓶,他正站在一个假山背后,等到一个黑影出现他把瓷瓶递了过去,“有些事…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白鹰接过瓷瓶“嗯”了一声,他低着头,握着瓷瓶的手在袖中越握越紧。 萧絮勾起嘴角,拍了拍白鹰的肩,“本王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的。”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假山的阴影,悠游自得的往他跟向问柳一起的住处走去,只是鹰眸的深处掩藏着深沉的暗色。 宇肆懿打了个哈欠盯着桌布发呆,嘴里喃喃着:“还有几天就是阎罗门的十殿会议了……” 妖娆躺在床上,趴在枕头上看着正在穿衣的重真。 重真的身材并不魁梧,但是肌肉结实、匀称,穿衣的动作很是缓慢优雅。他也完全不在意身后还有一个人看着,慢慢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着。 等身上的衣衫打理妥当,重真就似平常一般准备离开。 “等等!” 就在重真转身时妖娆开了口。 重真侧过头看向床上的人,等着他的下文。 妖娆坐起身瞟了一眼重真,又很快收回视线,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重真眸色一暗,有点不耐烦,“什么事?” 妖娆低着头不说话,长发垂下挡住了脸。 重真直接道:“没事我就走了。”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妖娆手紧了紧。 重真打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下,见他还是毫无反应,于是不再犹豫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我想你留下来。”见重真已经出了房门,妖娆慌忙喊出了心底的话,“……留下来陪我,就这么一次。”说完手就揪紧了薄被,他还是那样微垂着头。 一滴热热的水滴落了下来,落进了一只手的手心。 妖娆有点茫然的沿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他有点不确定地道:“你…没走?” 重真坐到床沿,“不是你要我留下的吗?”他直直看着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的人。 “逍遥。”妖娆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口中喃喃地唤着“逍遥,逍遥,逍遥…”一声接着一声。 最后重真留了下来。 妖娆在激动的情绪恢复后就离开了重真的怀抱,他就那么靠坐在床上,微垂着头不知想什么,而重真一直坐在床沿,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待到了天亮,没有说话,没有拥抱,没有肌肤相亲,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静静的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宇肆懿和向问柳对饮着,在他打第不知道多少个哈欠后,向问柳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宇兄,你要是觉得和我喝酒是件无趣的事麻烦你现在就回去,路就在那边,好走不送!” 宇肆懿一手撑着头,揉了揉因打哈欠而湿润的眼睛,“好了好了,不生气啊,向公子。”声音都带着似刚睡醒的慵懒感觉。 向问柳觑了他一眼,气笑了,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话说,最近阎罗门给人的感觉似乎特别紧张。” 宇肆懿举起酒杯浅酌了一口,“十殿会议在即肯定有很多人回总坛。阎罗门这样一个杀手门派,其下的人之间可没什么感情,谁都有可能暗中给你使个绊子,所以谁都防着谁,气氛能不紧张吗?” 向问柳:“……活得那么累。” 宇肆懿噗的笑出声,“你这语气跟老头子似的。” 向问柳拿眼白看他。 宇肆懿在床上翻了个身悠悠转醒,起身到外面转了两圈,要找的人一直没找到。决定还是回住处等,只是当他走回暂住的院落时却看到阎王、左右护法还有几个黑衣人站在院子里,而他找了大早上的人也在其中。冷怜月独自坐在石桌前喝着水,完全当身后阎罗门的人是空气。 宇肆懿皱了皱眉,阎王这是打算找他算账了? “阎门主,左右护法,这一大早的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宇肆懿上前主动打招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暗中防范着。 阎王看到宇肆懿后微眯了眯眼,面沉如水,而妖娆和白狞的脸色也是同样的不好看。 宇肆懿莫名其妙,见他们不出声他干脆走近冷怜月身侧,“冷宫主你怎么突然又不见了,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同我通个气?” 冷怜月抬眸看着他,“我做什么为什么要跟你说?” 宇肆懿一噎。 白狞看着宇肆懿忍不住从心里冒出一团火气,“流云公子,我想你似乎应该给我们解释解释。” 宇肆懿疑惑得真心实意,“解释?解释什么?” 妖娆走上前拍了拍宇肆懿的肩膀,解释道:“今早我们发现第三殿的殿首被人杀了,而且死状凄惨。” “所以你们就怀疑是我们这几个…外人?”宇肆懿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白狞微眯着眼看着宇肆懿,语气不善道:“这里除了你们还会有谁?外人根本进不来这里,别说人,就是要飞进来一只苍蝇都难。” 宇肆懿啧了一声,“我说右护,凡事得讲证据。你们不能因为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就诬赖我们吧?再说了,这次你们十殿聚首谁又能保证里面就不会混着凶手?” “不可能!”白狞斩钉截铁道,“要进到这里的人都是通过层层检查核对身份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身份被人冒充之事。” “是吗?”宇肆懿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其实吧,你们完全可以把对我们的怀疑消除,原因有二,第一,我没杀人动机!我跟你们那个第三殿的殿首无冤无仇,甚至我根本就没见过,我干嘛要杀他?吃饱了撑的?第二,我没作案时间。昨晚我一整晚都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早早的就睡下了,我怎么去杀人?梦游吗?” 阎王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宇肆懿一眼,“就算如此,从今天起我还是会派人来跟着你们!” 宇肆懿:“……随便吧!反正这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说了算!” 妖娆:“放心吧,只要不是你做的,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你的那两个朋友一样有嫌疑。” 宇肆懿想到萧絮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在下相信阎罗门自然不会浪费力气去滥杀无辜的,何况还是像在下这种非常无辜的人。” 妖娆好笑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之后阎王、妖娆和白狞就走了,留下了那几个黑衣人。 宇肆懿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冷怜月,他心里一叹。 宇肆懿起身,“冷宫主,我们去问柳那儿看看情况。阎罗门里的殿首被杀,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要是可以我也想带问柳去看看那个死者,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早日弄明白真相我们也能早日摆脱嫌疑。” 冷怜月无所谓的嗯了一声,两人加身后的黑尾巴就一起朝向问柳的院子而去。 向问柳和萧絮对视一眼,他们看着站在旁边的黑衣人们,一大早起来他们就接到了这么一个“礼物”,感觉甚是荒谬。 “萧絮,想不到我还有做凶手的潜质。”向问柳自我解嘲的说道。 萧絮轻笑了一声,“小柳儿,其实你的潜质可不止这一点点。” 向问柳:“……” 向问柳坐到院中的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完全不去看旁边的人。宇肆懿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向问柳赌气似的喝着茶,而萧絮则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宇肆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兄,向兄,早啊!看到二位一切安好还如此惬意在下也就放心了。”宇肆懿说着瞟了一眼向问柳他们旁边的几个黑衣人。 向问柳闻言抬头朝宇肆懿看去,当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尾巴时就明白了,“宇兄这不是同样惬意么?”说着给走上前来的宇肆懿倒了杯茶。 萧絮看着宇肆懿笑,“宇兄,看来我们这次算是‘同甘共苦’了!” 宇肆懿:“在下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同甘共苦’。” “忍忍吧。”向问柳轻笑了一声,“什么事情都是忍着忍着你就忍习惯了。” “……”宇肆懿对于向问柳的幸灾乐祸不发表言论,“算了,我们去看看那个死者的情况吧。” 向问柳一挑眉。 宇肆懿携着冷怜月先站了起来,侧头看着向问柳,“这次也由不得我不查啊,被人当凶手的滋味我可不喜欢。” 萧絮把向问柳牵着拉了起来,“走吧,我也挺好奇的。” 向问柳点了点头,一群人就朝着发生凶案的地方而去。 宇肆懿他们并没有受到阻拦就进到了光就居,进去时妖娆和白狞也在,似乎正打算处理尸体。宇肆懿赶忙上前叫他们别动,他转身叫向问柳过来看看。 妖娆和白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时宇肆懿才仔细去看地上的死者,这一看他不禁惊了一下,死者嘴巴已经全部被凶器弄烂,那些烂肉上沾满了乌黑的血,整个嘴巴的部分就似一个糜烂的肉|洞,因为死去多时这时的血液已经呈现黑色。 向问柳蹲下身捏住死者下颚把嘴掰开来看了看,嘴唇的肉已经全部烂得粘到了一块,但是里面更加惨不忍睹,死者的口中已经没了舌头。 向问柳深呼吸了口气,继续检查尸体其他的地方…… 在向问柳检查的时间里,宇肆懿和冷怜月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光就居是他们第一次进泥犁纤的时候到的第一个地方,他现在还记得那种阴冷的感觉,虽然是因为毒的关系,但还是会让人感觉得很不好。 “这里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冷怜月环顾四周轻声说道。 “嗯。”这一点宇肆懿也同样疑惑,“作为十殿之一的殿首,武功自然不凡,没道理在死前豪不反抗,而且还死得如此凄惨。”顿了顿,“在这阎罗门总坛里要杀一个人谈何容易,而且还是在不惊动任何的情况下!这个凶手究竟有何能耐?” 冷怜月:“武功够高就可以,擒住一个人易如反掌。” 宇肆懿:“……”思考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冷怜月走到一个摆设很奇怪的柜子前,看了看柜子之上的东西。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身后,越过他的肩往柜子上看去,就见上面有一个女子造型的铜器,那女子的样子非常怪异,身体以非常怪异的姿势扭曲着,没有脸。还有一个小盒子,一个缩小的头颅在盒子左侧,做得非常逼真。宇肆懿看着它都觉得它是在盯着自己一样,而且头颅脸上挂着的笑容非常诡异,让他背脊不禁一寒。 随便看了几个摆设宇肆懿就收回了眼,“……冷宫主咱们还是别看了!”说完就转身朝向问柳的方向走去。 宇肆懿见向问柳已经检查完毕就走上前询问道:“怎么样?” 向问柳站起来接过萧絮递过来的手帕擦了一下手,“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晚丑时左右。死者舌头被人拔去,整个口中被凶手捣烂,死者身上除了这些就再无其他伤口,是活生生被折磨死的。” 宇肆懿:“凶手是怎么制住死者的?” 向问柳:“方法很多,点穴,下毒。至于毒,我是丁点都没查出。” 宇肆懿摸着下巴,这简直做得天衣无缝,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 没什么好查探的几人也就离开了。 宇肆懿和冷怜月回到住处,宇肆懿脑中一直想着死者的事情,但是越想就越像进了死胡同。 冷怜月:“现在阎罗门出了这种事,十殿会议还会照常?” 宇肆懿:“死一个殿首估计影响不大,毕竟在阎罗门这种门派里都是能者居之,殿首死了一个自会有下个顶上。” 冷怜月:“同阎罗门对立有仇的人不知凡几,你觉得凶手需要什么动机?” 宇肆懿:“确实,就武林盟而言估计就对阎罗门颇看不顺眼,但是我觉得此次事件不太像是江湖恩怨,反而更像是私仇。” 冷怜月不在意,“或许吧。” 宇肆懿打着哈欠从里屋走了出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一个哈欠打完就看到了几个人,而且妖娆也在里面。 “……左护,您还真早。” 妖娆扯了扯嘴角,“现在早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宇肆懿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哪有说的那么晚。 “左护这是打算来同我一起用膳?”宇肆懿挑了挑眉看着他。 “确实,在下在居虚略备了膳特来邀请流云公子,还望赏脸。” 宇肆懿揉了揉有点发痒的耳朵,“左护都亲自来请了,在下一介小人物哪敢不赏脸,不过在下能否多带一人?” “无妨。”妖娆挥下手,“在下自是带了诚意来的。” 宇肆懿暗忖,这阎罗门的人又准备搞什么鬼? 冷怜月从另一边走了出来,宇肆懿同他说了妖娆的来意,几人就出门朝妖娆的住处而去。 走了一阵,宇肆懿用眼尾扫了眼身后不言不语的几个黑衣人,“左护,难道你们做杀手的都不用休息?” 妖娆看着前面,“阎王的命令他们就得照做,至于吃喝这种小事他们自有办法。”他撇过头瞅着宇肆懿,“想不到流云公子还是个如此‘体恤’下属之人。” 宇肆懿不在意地笑了笑,刚准备开口突然感觉从旁边传来一阵破空声,这样的声音他太熟了。脚步微动人就闪到了旁边,那暗器的速度非常快又来得突然,他都只能堪堪闪过。就不知旁人…… 稳定身形后宇肆懿先看了冷怜月一眼,见他稳稳地站在一边,又朝妖娆他们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已经全部倒下,都被暗器射中了要害。而妖娆也受了伤,他走上前给妖娆点了穴止血,他这才看清那暗器似短箭一般,不过箭身是圆形的钢针,深深地刺进了妖娆的左胸口,要是再偏个两寸,他必死无疑。 宇肆懿觉得很奇怪,他完全没感到有人接近,这么近距离的攻击下他发现不了冷怜月还发现不了吗?难道会是那个凶手? “你先忍忍,我带你到问柳那儿让他给你治伤。” 妖娆眉头紧皱,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他想自己起身,可是刚动了一下就痛得直冒冷汗。 宇肆懿看到他这个样子弯下身把他抱了起来,“你就别动了!”然后朝冷怜月点了点头示意跟上。 向问柳先替妖娆把胸口的钢针拔了出来,然后替他上了药,还好钢针不是很粗,不然造成血流不止可就麻烦了,不过他奇怪的是他们在阎罗门这么久都没什么事,怎么突然就遭袭了? 最后在妖娆的胸侧打了个结,向问柳叮嘱道:“这段时间最好都别动武,药效再好也经不住经常折腾。还有,我开一副药给你你叫人每天早晚各一次的熬给你喝。” 妖娆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小事。”向问柳走到旁边的盆子里洗了洗手,就开始写药方,“不过你的起居最好还是叫下人照顾,你不宜用大力。伤在离心脏很近的地方,大动作伤口会裂开,可是会很麻烦的。” “……嗯。”妖娆微垂下头,“谢谢向公子,本来还说请宇兄一起吃个饭,现在却被这样的事给搅了兴致,等在下伤好后定当设宴感谢二位。” 宇肆懿:“话就别多说了,左护还是早些回去好好养伤吧。” 向问柳把写好的方子递给妖娆,“嗯。” 妖娆接过单子,“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说完就起身准备回去。 “……我送你吧。”宇肆懿看着妖娆那虚弱的样子拧了拧眉,“你这样可走不回去。” 妖娆想到他住处的重真,拒绝了宇肆懿的好意。 宇肆懿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前点了他的穴道,“看在咱们痛快喝过酒的份上,怎么也算半个朋友。”说完就把人抱了起来跟冷怜月一起消失在了屋里。 把妖娆送回住的楼宇,宇肆懿明显感觉到这里还有个人,只是那人似乎完全不会武功,呼吸都跟平常人无异。他没去探究,把妖娆放下后叮嘱了两句就和冷怜月走了。 回去的路上宇肆懿问冷怜月:“冷宫主刚才有感觉到那个人?” 冷怜月点了点头,“有问题?” 宇肆懿:“妖娆的住处藏着这么一个人也太奇怪了。” 冷怜月转了转手中金针,“那人似乎并不是真的不会武。” “何解?”宇肆懿问道。 冷怜月:“一般习武之人的呼吸吐纳都很有规律,那人虽然呼吸比较重,但明显一呼一吸间都是练武之人才有的习惯,悠缓而绵长。” 宇肆懿撑着下巴,“这么说来,他的武功是被制住了?” “可能就是扶凨。” 宇肆懿轻笑了一声,“这可真是有意思。阎罗门左护还需要用下毒这招来留人……”说到这里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我大概猜出那人是谁了。” “谁?” 宇肆懿停下来看向冷怜月,“你还记得妖娆叫我喝酒那几次吗?” 冷怜月点了点头。 “我那时就觉得妖娆很是奇怪,现在和他院中之人联系起来,也就明白了。”宇肆懿继续往前走,“他每次喝酒都是为了一个人,——重真!” “那个人是重真?” “八九不离十!” “不是说逍遥谷和阎罗门是死敌吗?” 宇肆懿点头,“我也很是佩服妖娆,居然可以想到这样个法子来保住重真。” 冷怜月不怎么感兴趣没再接话。 第19章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距离十殿会议一天天接近,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 宇肆懿一直在不遗余力的追查凶手的线索,还有那个袭击他们的人,但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实在太过完美,根本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而袭击他们的人…… 宇肆懿都要感叹那人的聪明,那人只是把机关设置好了摆在那里,他们一经过就会发动机关。 跟着宇肆懿他们的人全部毙命后又换了一批。 宇肆懿现在也没有出去走动的欲望,就在他趴在桌上发呆的时候萧絮走了进来。 宇肆懿挑了挑眉,“萧兄?” 萧絮:“我刚知道一件宇兄会感兴趣的事,要听吗?” “哦?”宇肆懿直起身,“什么事?” 萧絮:“阎罗门的第五殿殿首死了。” 宇肆懿一下站了起来,“又死了人?” 萧絮点头,“这下我们算是洗脱嫌疑了。” 宇肆懿现在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我们去找问柳,”他拉着萧絮就往外走。 宇肆懿找到向问柳以后连解释一下都没有就拉着人朝发现死者的楼宇而去。 路上萧絮把事情跟向问柳说了一遍,向问柳才算明白,想不到才短短几天,居然又有人被杀,这被说成固若金汤的阎罗门总坛,现在也一点不安全了。 三人来到房卒楼,房卒楼里光线昏暗,一进去就是一股子霉味。此处正是死者死亡的地方。这个楼宇是作为放文案和文献资料的地方,也就是书房。因为以前阎罗门的消息老是泄露的关系,后来门主就下令一切买主和阎罗令上之人的消息在任务完成后就全部销毁。所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平时除了打扫的人很少会有人来。 他们进到里面时看到妖娆和白狞都在,这次他们并没有去妄动尸首,而是和一群黑衣人站在旁边冷着一张脸。 这次向问柳不用宇肆懿叫直接上前开始检查尸体,只见地上躺着的尸体外表看不出有任何伤口,没有流血,皮肤颜色呈暗色,原因是皮肤下大面积的出血。 当向问柳伸手去触碰尸体的时候,那种触感直接让他一惊,瞬间就收回了手。 宇肆懿赶紧问道,“怎么了?” 向问柳:“熟…熟了,这个人身上的肉全是熟的。” 宇肆懿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慌!” 萧絮也走过来蹲到向问柳身边,“没事,反正我们又不吃人肉。” “……”被萧絮这么一说向问柳直接变成了无语。他继续仔细的检查起来,这次很顺利的完成了整个验尸过程。 在向问柳检查的过程中,宇肆懿又在这书房中转了一圈,这里非常的大,一排一排的书柜挡住了很多光线,使这里的很多地方显得都特别昏暗,死者是死在桌案边的,还是和上次一样,完全没有打斗痕迹。 宇肆懿走回向问柳的身边,“怎么样?” 向问柳先去洗了手,“死者死亡的时间大概是在丑时,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内伤,是活生生被人放到火上蒸死的。” 宇肆懿闻言愣了愣,“……蒸死的?” “没错。”向问柳环视一圈,“明显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怪不得我们找不到死者反抗和挣扎的痕迹,原因就在这儿。” 向问柳点头。 妖娆走了过来,白狞已经吩咐人把尸首抬了出去,尸首在被抬起的过程中,虽然那些人都很小心但还是不小心扯下了几块肉,可见那尸体的肉究竟被蒸得有多烂。 妖娆听完了宇肆懿的分析朝他们拱了拱手道:“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你们不是凶手,以前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以后跟着你们的人自会离开。” 宇肆懿抱拳,“左护哪儿的话。” 几人又装模作样的客气一番。 妖娆:“多谢三位体谅。” 宇肆懿:“这才两天,左护的伤就好了?” 妖娆的手抚上胸口的伤处,“已经没有大碍,多谢宇兄挂念了。” 宇肆懿也不拆穿他,“你该谢问柳兄才是,是他的医术好。” 妖娆朝向问柳抱了抱拳,“在下是该感谢向公子。” 向问柳回以抱拳,“不过在下本分左护不必言谢。” “好了,都出去吧,这个书房阴气真重!”宇肆懿看着昏暗的屋子说道。 众人没有异议一起走了出去,一路上都是在讨论死者的事情。 宇肆懿回到住处,果然留下来监视冷怜月的几个人已经离开,他走进厅里,冷怜月抬眸看向他,“阎罗门又出了事?”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旁边坐下,“第五殿的殿首死了。” “又一个殿首?” “嗯,这次的人死得也是一样的凄惨,是被凶手活活蒸死的。” “蒸?这凶手的喜好还真是不一般。” “我不关心凶手的喜好,我只想知道他是谁!” 冷怜月转了转手中金针,“一般蒸东西是会在什么地方?” 宇肆懿一愣,“你的意思是……厨房?” “有可能。” “……一个杀手门派的总坛,实在跟厨房这个词不搭噶。” “你去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宇肆懿想想也是,于是又起身出去了。 不过最后宇肆懿失望而归了,泥犁纤是个什么地方?名为地狱,怎么可能会有厨房。他们用的膳都是由人从外面送进来的,而送饭的人就是那些又聋又哑的人。 宇肆懿回到屋子里就直接倒到了床上,又一条线索断了。既然这里没有厨房那种地方,那凶手究竟是怎么杀人的呢?难道是把人掳到外面杀了再把尸体弄进来?这实在不太可能,也太折腾了,不仅很容易被发现,而且泥犁纤也不是随意可以让人进出的地方。想到这里宇肆懿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想到了!……杀害两大殿首的凶手一定是阎罗门自己内部的人。” 白狞他们也说过,泥犁纤别说是外人,连苍蝇都别想飞进一只。 可是不过片刻宇肆懿脸上的兴奋就没了,“这阎罗门总坛里的人不说几千,小几百肯定是有的,疑凶那么多,排查都难。”叹了口气,这知道跟没知道有什么区别,他又无力的摊回床上。 隔天一大早宇肆懿就去找了萧絮和向问柳,三人又重新探查了一遍两次发现死者的楼宇,第一个是光就居,第二是房卒楼,自从这两处发现尸体后已经禁止任何人进入。 宇肆懿他们先是去了光就居,这里除了尸体被抬走了,其他都没人动过。 现在没有当天那么多人,宇肆懿可以更加仔细的检查周围可疑的地方。 宇肆懿在整个屋子里转了一圈,那种诡异和瘆人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宇肆懿对阎罗门的品味很是一言难尽,他从那个假人身上移开视线,突然瞟到了一个小黑点,比铜钱还要小一点,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发现居然是一滴血迹,但是这一滴血上却缺了一块,他又看了看发现死者尸体的地方,距离这里少说也有两丈远,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有血迹? 他站起身看了看旁边,这里除了一个放着奇怪摆设的柜子再没有其他,应该说整个光就居除了中央放着的桌椅,其他就是一些放摆设的柜子架子之类的,连一个挂起的帘子都没有,整个屋子一眼就可以把全部尽收眼底。 这时向问柳和萧絮走了过来,他们把整个屋子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向问柳唤了他一声,“有什么发现吗?” 宇肆懿回过神指了指地下的血迹。 向问柳仔细地看了看那一滴血迹,“这滴血似乎被人无意间用手指按到过。” 宇肆懿闻言立刻蹲下身仔细看起来,果然在那缺了一块的地方看到有被手指按压过后留下的纹路,但是那个纹路的方向看起来却有点怪。 “难道是凶手留下的?”萧絮疑惑道,“如果是被按压到,那说明这血迹是先滴落到地板,然后凶手是后按上去的,凶手为什么会完全没发现?”一般来说要是发现了,都会把血迹清理掉才对,毕竟这里的位置距离尸体的位置实在有点远。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个手指按的方向不对,”向问柳指了指前面的柜子,“这个柜子距离血迹的距离非常近,但是手指按压的方向却是从柜子那边按的,而不是正常的从我们所站的位置。” 宇肆懿也发现了,这样的位置确实很奇怪,但是凶手为什么会把手按在这个地方? 之后他们又去了房卒楼,但是这次却什么都没发现。 第二天阎罗门里又死了一个人,是第一殿的殿首,短短几天的时间,阎罗门里就死了三位殿首,这实在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些什么。 这次发现死者的地方是在卑次楼,阎罗门十八楼中的第六楼,死亡时间也是在晚上的丑时左右,死亡原因是被活活烙死的。尸体周身没有衣物,身体前后都被烤焦,没有皮肉,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粘扯掉了,红红的骨头都可以看得分明。 宇肆懿对这个凶手的凶残手段又有了新认知。 等阎罗门的人都离开后,向问柳和萧絮留下来和宇肆懿开始在卑次楼里检查起来,人多的时候总是不方便查看一些细节的地方,这里的用处宇肆懿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不是用来居住的。 三人从发现尸体的地方开始往外扩散检查,一人分别查看一边,搜寻了一阵,宇肆懿一无所获,地面干净得连灰都找不到。 “这是什么?”这时他突然听到萧絮的声音,他赶紧往萧絮的地方走了过去,向问柳也走了过来,他这才看到在如此干净的地面居然会有一点黑色粉末一样的东西洒落在一个柜子前,他蹲下身发现这些粉末明显有被人用脚踢过的痕迹,似乎是为了毁灭什么? 向问柳蹲下身沾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这是人肉的粉末。” 宇肆懿调侃,“向兄对人肉味儿还挺熟,难道是从死者身上掉下来的?” 向问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确实是死者身上的。” 这么说来凶手是因为发现这里居然掉了些烤焦的组织,本想毁尸灭迹却没消毁干净,如果凶手有时间的话,肯定不会如此仓促的用脚,而是会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么这么说来,凶手肯定也是先前才发现的,而那个凶手,肯定就在先前那一群阎罗门人之中! 想到这里宇肆懿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那么现在范围就缩小很多了。 接下来宇肆懿就开始排查当时在场的阎罗门人,但是最后还是以失望告终,因为当时的所有人中,都没有作案时间,在阎罗门里的门规森严,到了晚上除了守夜的人是禁止普通门人到处乱走的,而且泥犁纤这个地方危险重重,白天都不安全,何况是晚上。 宇肆懿叹了一口气,抱着头就开始揉头发,难道这次又是他想错了? 就在宇肆懿折腾自己头发的时候,走进来一个阎罗门的人。 那人朝宇肆懿拱了拱手,“流云公子,我们门主想见你。” 阎王要见他?宇肆懿心里疑惑,这还是阎王第一次主动要求见他。他跟着那人来到阎王的楼宇:陈莫楼。 进去之后那带路的人就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宇肆懿和阎王,桌上已经备好了茶。 宇肆懿抱拳,“不知门主找在下来是所谓何事?” 阎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坐。”宇肆懿坐下后,阎王才开口道,“你知道十殿殿首对阎罗门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宇肆懿顿了顿,“在下还真不知。” 阎王给宇肆懿倒了杯茶,缓缓开口道:“都说十殿阎罗,掌管地狱,在阎罗门里十殿的意义同样如此。作为殿首掌管着阎罗门外地的杀手组织,在外,殿首就等于门主一样的存在。而要成为一个殿首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甚至比左右护法的条件还要高,不仅要武功,还要有头脑,能力、忠心,还得有功绩,达到了,才能成为殿首。” 宇肆懿还是第一次听到阎王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现在他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殿首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死了一个换一个顶替上去就行,要挑选出一个合格的殿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也终于明白过来那天第一个殿首死的时候阎王为何会如此震怒。 现在又死了两个,可以想见阎王的心里究竟有多恼火。 “所以?”宇肆懿还是不明白阎王找他来的用意。 阎王喝了一口茶,“跟你说这些,就是本座想请流云公子帮忙查明此事,现在那三殿因为没有殿首,已经有发乱的征兆,本座必须把全部精力用在处理这些事情上,而你流云公子的名声享誉江湖,本座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而银子……” 宇肆懿听到这里赶紧出声打断,“钱就算了吧。门主就算不说,在下也自会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阎王的钱他可不敢要。 阎王定定地看了宇肆懿一阵,转了转手中握着的茶杯,“钱本座还是会给你的。只要你查出凶手,以前的一切本座就既往不咎,但要是查不出的话……” 合着在这人等着呢。宇肆懿干笑了一声,“门主说哪儿的话,在下一定全力以赴!”顿了顿问道:“现在所有的殿首都到齐了吗?” 阎王摇了摇头,“还有第九殿的殿首没到,因为一个重要任务所以耽搁了行程,不过不出三日应该也会到了。” 宇肆懿闻言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 从阎王那里离开之后,宇肆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个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几次杀的都是殿首,但是他们受袭击那一次又怎么解释?还是说凶手只要是阎罗门里的人都杀? 但是接下来却出现了让宇肆懿非常疑惑的事情,这次不仅死了第六殿的殿首,还同样死了几个作为守卫的人,那些守卫都是被很简单的杀害的,一击毙命。 那个殿首就跟前面几个死者一样死状凄惨,可以说异常凄惨,发现他的尸首是在须健居,宇肆懿当时看到的时候那个殿首被人从腹部砍成了两半,四周都飞溅着很多肉渣,可见并不是一刀下去就把人斩断的,而是一刀接着一刀,死者的手也被砍断了扔在一边。 后来宇肆懿才从向问柳口中得知造成这些伤口的是斧头,凶手正是用斧头把死者砍成现在这个样子,死亡时间同样都是在丑时。 死的人越多,宇肆懿的心里就越是心惊,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但是他又觉得这样的杀人手法很是熟悉,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他可以肯定现实中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就在宇肆懿见过阎王之后的三天里,又相继发生了命案,让他措手不及,短短的时间里就死了这么多人,而且死得也不再只有殿首,还有一些负责守卫的人,但是只有殿首死得异常凄惨,守卫都是一击致命。 自从守卫也开始遇害之后,宇肆懿怀疑难道凶手真的是潜伏进来的?但是又让他完全想不通,要真是从外面进来的凶手,没道理之前几次都安然无虞这几天才开始被守卫发现。 这三天又相继死了第二殿、四殿、八殿的殿首,还是毫无破绽的凶杀,加起来十位殿首已经死了七位,死亡时间都是在丑时,完全没有挣扎,没有呼救,就似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制住了。 殿首死了这么多位,那七殿之下的人都是习惯听从殿首的命令,现在殿首一死等于群龙无首,不知多少人巴巴望着那个位置,阎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阎罗门必定大乱。 现在泥犁纤里已经不安全,这段时间众人的神经都非常紧绷,没有人不怕死,何况那个凶手还非常凶残,来无影去无踪,谁知道下一刻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宇肆懿现在正在阎罗门的书房里翻书,他想到二殿殿首的死法是被人砍去了手指脚趾,而四殿殿首是是被凶手从皮下挑入许多铁刺,八殿殿首身上则全是刀伤…… 通过这三个人的死法加上之前的四个,宇肆懿终于联想到究竟是在哪儿看到过这样的手法了,这根本就是十八层地狱的刑罚。第一层的拔舌地狱,而第一层地狱的名字刚好就叫光就居,就是发现三殿殿首尸体的地方;第五层的蒸笼地狱名字就叫房卒,也就是阎罗门的书房…… 按照这些名字一一对应,阎罗门里的十八楼完全是按照十八层地狱的名称取的,而凶手每杀一人都会在相同对应的楼里找到尸体。 宇肆懿放下手中的书,那个凶手的残忍手法完全是模仿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而来,那是连厉鬼都怕的刑罚。 从书房出来回到住处,因为看了那些不详的东西,他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扩大,他总觉得这事还没有完,现在就剩下七殿,九殿和十殿的殿首还活着,要是连他们也遭遇不测,那阎罗门几乎就等于垮了一半。 冷怜月看着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宇肆懿,“干嘛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宇肆懿抬头看了冷怜月一眼,“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现在阎王加强了人手保护殿首的安全,但明显不管用……” 冷怜月挑了挑眉,“你想亲自去?” 宇肆懿点了点头,“以前是觉得不好插手阎罗门的事,现在是不得不这么做,要是凶手真的如此厉害……” 冷怜月:“真的如此厉害你去了也跟肉包子打狗一样。” 宇肆懿:“……” 之后宇肆懿把三位殿首都聚集到了一个地方,晚上的时候左护和右护也出现在了宇肆懿面前。宇肆懿看着们,“你们也是来…保护他们的?” 两人都给了他一个“你说的是废话”的眼神,白狞看着他说道,“这次阎罗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难道你以为我们还能安安心心的待着?说不定下一次凶手杀的就是我们,早日把他揪出来阎罗门也可早日解除危机!” 妖娆接着道:“之前也是我们负责安排保护殿首的事务。” “是你们安排的?”宇肆懿问。 白狞点了点头,“是我和小妖同时负责的。” 妖娆瞥了宇肆懿一眼,“要是你问我们有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那我们只能告诉你,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是守在外间,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等发现的时候,殿首已经死了。” 宇肆懿拧了拧眉,“这么说凶手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潜进去杀的人?” 白狞也是皱紧了眉头,“我们几乎把每个殿首的楼宇都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凶手是怎么进去的?” 妖娆道:“而我和白狞是分开保护不同的殿首,由我们亲自守卫的地方却一点事没有。” 宇肆懿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不算刚到的第九殿殿首,还活着的两位都是由你们亲自保护的?” 妖娆和白狞点了点头。 那个凶手为什么不找妖娆和白狞守卫的人下手呢? 还有自从发现那个奇怪的血迹和黑色的人肉粉末之后,宇肆懿就再也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一点凶手遗落下来的蛛丝马迹。 那个凶手杀人越来越严谨,让这事解决起来也越来越困难,他总觉得有一个疑点是他想不通的地方,而只要解开了这点,他也就可以把整个事件完全弄明白了! ——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潜进殿首的住处杀人的呢? 这一个晚上特别的平静,平静得过了头,宇肆懿和三位殿首是待在一起的,并没有像其他守卫那样只是在外间守护。 为什么凶手会没有出现?难道是知道他们有所防范?如果是这样可就有点不妙,凶手知道他们所有的动向,甚至知道他们的布置安排。 天亮之后宇肆懿就回了住处,因为神经紧绷大脑太过兴奋并没有觉得困倦,他进到厅里发现冷怜月似乎也是刚起,他笑着走过去同他打招呼。 “……没休息?”冷怜月问。 宇肆懿“嗯”了一声,“可惜等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等到。” “要是那个凶手一直不出现,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守着?” “必须得守下去。” “只怕没几天你就先死了。” “……” 冷怜月起身,“你带我去你们发现死者的地方看看。” “嗯?”宇肆懿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感兴趣的他突然这么要求。 “难道你还想一直这么不眠不休的守着那几个人?” 宇肆懿挠了挠脸颊,“……那些地方我们都仔细查探过,根本什么都没有。” 冷怜月往外走,“我们看的东西不一样。” 宇肆懿想了想跟了出去带路。 宇肆懿先带冷怜月去是光就居,他把冷怜月带到了发现血迹的地方,但是这次他发现那里的血迹居然消失了。这里有阎罗门的守卫看护,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凶手又回来过这个地方?要是这样,只怕卑次楼里的黑色粉末也被处理了。 冷怜月先是看了看宇肆懿说的曾经有血迹的地方,又看了看眼前的柜子,“你是说这里曾经有一滴血迹,而且被凶手按到过?” 宇肆懿点了点头,“但是被按出的痕迹却非常奇怪,看起来像是人站在柜子那边按上去的,但这柜子和血迹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人站在其间?别说人,连一只脚都容不下。” 冷怜月看了看柜子,“你有把柜子移开过吗?” 这话着实让宇肆懿一愣,他想都没想过。 冷怜月一看宇肆懿的样子就明白了,“你试试把柜子移开。” 宇肆懿走到柜子的一侧使劲推,柜子纹丝不动。 宇肆懿怀疑道:“……居然推不动。” 这本就在冷怜月的意料之中,“你加内力进去试试,别把柜子毁了。” 宇肆懿嗯了一声,又加注内力在掌上试,片刻之后柜子都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痕,但它就是一动不动。 宇肆懿赶紧撤回内力收了手,“怎么会这样?” “我想这个木柜应该是被机关控制的,开关在里面。” “机关?”宇肆懿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木柜下面可能有东西?” 冷怜月点了点头,“密道或者密室之类的。” “密道?!”宇肆懿喃喃的重复着,突然一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勾起明显的弧度,“冷宫主,你果然是神助力!” “……”冷怜月默然,完全不明白宇肆懿在高兴什么。 宇肆懿朝冷怜月凑近了一点,“我终于知道凶手是怎么潜进来的了!” “你的意思是说……”冷怜月也明白过来,他抬眸看着宇肆懿,“密道?” “没错!”宇肆懿点了点头,“如果阎罗门中有这样通往各处的密道,那凶手就可以在不惊动外面守卫的情况下为所欲为。” 冷怜月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你说的密道,我见过!” 宇肆懿闻言睁大了眼,“什么?在哪儿见到的?什么时候见到的?”他激动得就想伸手去抓冷怜月,但是快碰到时又收了回去,无处安放的手抓了抓腿上布料。 冷怜月瞥了他一眼,“我带你去。” 宇肆懿看着眼前非常眼熟的景物,虽然阎罗里的建筑都差不多,但他已经在冷怜月的教导下懂得怎么分析其中的不同,“冷宫主,这不是朝禁地去的路吗?” 冷怜月走在前面淡淡的嗯了一声,“那条密道的入口之处就在禁地之中。” 宇肆懿一愣,“禁地不是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吗?” “我们不用真的进入禁地。” 宇肆懿现在完全糊涂了。 冷怜月:“到了不就知道了。” “……” 两人到了禁地之前,那块石碑现在就剩下一个底座在那里,阎王也没再修建一个。 冷怜月直接跨过了那个底座,宇肆懿也跟着,他记得要是过了这个石碑就会有机关启动。 冷怜月的脚刚踏上石碑之后的地面,地面就开始蠕动起来,他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地面这样的动着影响不了他分毫。 等两人走过蠕动的地面,冷怜月带着宇肆懿往山壁左侧而去,宇肆懿疑惑地看了一眼禁地的入口,原来不是从这里进去么? 走过一块突出的山石,冷怜月就停了下来,面朝山壁,宇肆懿也看向山壁,他看到山壁上嵌着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这是什么?” “水玉。”说完,冷怜月伸手在那些亮着的水玉上面按了几下,“这些水玉就是开启密道的关键。” 宇肆懿看着冷怜月动作,就见他先按了右侧上面的一颗水玉,然后是稍微往下一点的一颗,接下来是依次往左,只是上下位置不同,他完全看不明白其中奥妙。等按到最左侧的一颗,那些水玉的光芒立刻大涨,宇肆懿几乎要睁不开眼,他用手挡在眼前,微眯着眼才看清眼前的石壁上的水玉居然连成了一条龙的形状,应该说冷怜月刚才按过的水玉连成了一条龙。其他水玉的光芒全都暗淡了下去,之后冷怜月找到龙眼的位置往下一按,一切就恢复了平静,眼前也慢慢开启了一道门。 “走吧。”冷怜月说完就先行走了进去。 两人在密道中走了一阵,宇肆懿发现这个密道跟禁地一样错综复杂,并不只有一条路,走没几步就可以遇到一条岔道,“这是通往哪里的?” “……不知道。”冷怜月冷漠道。 宇肆懿一噎,“……冷宫主,这样好玩吗?” 冷怜月斜了他一眼,“我又没进来过,发现这里纯属意外。” 宇肆懿默默闭上嘴。 安静地走了一阵,宇肆懿嘴巴又憋不住了,“以我从禁地出来的过来人身份,我可以断定这密道肯定没那么简单,要是不遇到几个机关陷阱什么的,我都不相信这是阎罗门的地方。” 冷怜月转了转手中金针,“你要是不被所谓的机关陷阱折腾一下就不自在,我可以帮你!” “……我错了!” 冷怜月懒得再理他,继续往前找着第一个出口。当他们再次走到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这次冷怜月并没有选择一个岔口进去,而是站在那两个路口的旁边在墙面摸索了一阵,当摸到一个凸起的圆盘状物时,用力按了下去,他们头顶就出现了一个出口。 宇肆懿抬头望了一眼,身体一跃首先跳了出去,他环顾了一圈,这里正是光就居,而他旁边正是那个他怎么都移不动的柜子,现在那个柜子连同地面的石砖已经滑到了一旁,“想不到这密道真的可以通到这里。” 冷怜月走到宇肆懿的身边,“这条密道还有很长,我想可以通到很多地方。” 宇肆懿微:“这密道的入口是在禁地,开启的方式如此复杂凶手又是如何得知的?而且只有从密道里才有开启通往外界楼宇的机关,这密道修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冷怜月摇了摇头,“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宇肆懿思忖了一阵,“既然知道这密道可以通往各处楼宇就行了,再看也找不到什么。” 冷怜月嗯了一声,之后宇肆懿曲指从外面弹出一道劲气在开关上,那柜子和地面的入口就缓缓地合了起来。 是夜,宇肆懿在白天去了那条密道后,就在心里琢磨起凶手的身份来。如果说凶手是外面的人,那他是如何知道阎罗门密道的呢?而且密道是建在禁地,不熟悉泥犁纤里机关的人要安全的走到那里都难,何况是进到里面。 如果说凶手就是阎罗门里的人,那些守卫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对泥犁纤非常了解,为何还要杀掉那些守卫?而且杀死殿首和守卫的手法完全不同,就像完全不同的人下的手,等等…… 宇肆懿想到这里皱了皱眉,突然脑中一个想法闪过,莫非是因为…… “宇兄,你已经两天没休息这里就由我们来看守吧,似乎那凶手对于我和白狞也有所忌惮,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换。” 妖娆的声音突然传来,宇肆懿回了神,他抬头看了一眼妖娆和白狞,刚想说不用,后来又想到一件他非常在意的事等待确认,于是点了点头。 宇肆懿去了阎王的陈莫楼,他心中有几个疑惑需要阎王来解答,他进去的时候看到阎王也还没有休息。 阎王看到宇肆懿点了点头,“宇公子。”又问道,“何事?” 宇肆懿一脸正色地走到阎王面前,开门见山道:“在下想知道阎罗门里的密道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还是说所有阎罗门的人都知道?” 阎王听到密道心中就是一惊,“阎罗门的密道只有门主知道位置和开启之法,不过……”拧了拧眉,难道……因为心底冒出的想法,阎王顿时觉得心沉到了谷底。 宇肆懿见阎王停下没再接着说下去,赶紧追问:“不过什么?”他有预感,阎王接下来的话将给他解开所有问题的答案。 阎王突然笑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那双从来就只有冰冷色泽的眸中现在是从没有过的阴霾。 “因为小妖和小白是我得意的孩子,所以我把密道的事告诉了他们,而密道建来就是为了监视所有泥犁纤中之人,我信任他们,所以就把这一项任务交给了他们……”虽然声调还是平淡如初,但眸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一个决定,居然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后果,他的信任,是多么的一文不值,而且大错特错!因为这样的了悟让他心中冒出了少有的愤怒。 宇肆懿听到阎王的话就是一凛,他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暗叫了声糟! 妖娆回到住处,现在已经过了丑时,重真还没有休息,他静静地走了进去,静静地看了重真一阵,然后静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和一块玉佩递给他,妖艳的脸庞异常平静,“这是解药和你送我的玉佩,今天刚好一个月,所以按照约定,我放你走,从此,我们再无瓜葛!”语调平平,就似重真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重真闻到妖娆身上的血腥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说什么,接过解药和玉佩,倒出解药服下,很快他就感觉内力慢慢恢复了过来。 等感觉内力已经完全恢复,重真看着让他感觉非常奇怪的妖娆,“你今晚出任务杀了人?” 本来一直微垂着头的妖娆闻言慢慢抬起了头,艳丽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痛心,有希冀,有解脱,有……很多很多!不过很快就被淡漠给取代,他勾起一抹讥笑,“逍谷主是觉得这里待习惯了,不想走了?”他背过身,“我劝谷主还是趁现在赶紧离开,阎王和宇肆懿估计马上就会到,你不是怕我连累你吗?再不走的话,可就永远都走不了了!到时别怪在下没提醒你。” 重真闻言拧了拧眉,思忖了一阵,最后看了一眼妖娆的背影就转身走了出去,转瞬人影就消失在了妖娆的院子里。 感觉重真已经离开,妖娆低下头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眶慢慢地浮现水雾迷蒙了他的视线。 他轻轻地抚摸着桌上布巾的细细纹路,然后走到刚才重真所坐的地方,然后是屋子里其他的摆设一一抚过,就似想把这里跟重真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刻进灵魂里…… 宇肆懿和阎王赶到三位殿首暂住的地方,但是已经晚了。屋里早已没了妖娆和白狞的身影,就剩下地上躺着的三位殿首的尸体,不过这次他们死得都很正常,都是一击毙命。 阎王握紧双手,压抑住心底不断冒出的愤怒,“凶手究竟是谁?”话就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想……”宇肆懿看着阎王眸中闪过一抹沉痛,“他应该在等着我们。” 等宇肆懿他们到达妖娆住处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拿着一个火把站在门前,微垂着眼面无表情,艳丽的容颜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明灭灭。 妖娆抬头看向院中的众人,勾起了嘴角,“流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 阎王看向妖娆,眸中是说不出的失望和怒不可遏。 宇肆懿也同样神色复杂的看着妖娆,“左护,你才真的是聪明过人。你一开始就设计让自己受伤,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以为你也是凶手的目标。只是没想到这居然只是左护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也算明白过来为何中间隔了两日才有殿首被杀,因为那时妖娆需要养伤。 宇肆懿往前走了两步,“后来我在光就居发现了那个怪异的血迹,我想那应该是你拿着被割下的舌头离开时不小心滴到地上的,而你那时要下密道,用手撑了一下地面,刚好按到了血滴之上,也就是为什么那血滴上缺的那一角位置如此奇怪的原因。血迹的事你知道后就怕我查出密道的所在,就把血迹清理掉了,可是你这样做,反而让我更加怀疑这其中有什么。” 他抬眸看向妖娆,“还有那些被人踢过的黑色粉末,我一开始怀疑凶手就在当时的人之中,但是排查后一无所获,我还曾怀疑是萧絮,因为当时粉末是他发现的。后来我发现那些粉末居然也是在密道的入口前,也就彻底明白了。之所以我们调查起这件事来困难重重,完全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只要你发现自己留下了任何蛛丝马迹就会马上消除!” 宇肆懿左右走了两步,“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你就是凶手,而之所以把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无非是你的目的还没有达成,而你选择用十八层地狱的刑罚杀死殿首,并且殿首都死在丑时,你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复仇,你和阎罗门究竟有何仇怨?”他一直以为妖娆是十分维护阎罗门,而且他还是阎王救的。 听完宇肆懿的分析,妖娆拍了几下手,“流云公子就是流云公子,一切都如你所说,至于原因……”他抬头看了看阎王,眸中平静如水,“不知道阎王还记得不记得十几年前的往事?” 阎王微眯了眯眼,“你指什么?” 妖娆笑了笑,只是满满都是讥诮,“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打算把一切旧账都算到阎罗门头上,毕竟我的命是阎王救的,我现在的一切也都是阎王给的,我还没有狼心狗肺到那个地步,可惜我找不到当年出钱要阎罗门杀我全家的幕后人资料,那些资料早就毁了。” “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全都是放屁,反正动手的是阎罗门,我就只有向阎罗门的人出手!而殿首的重要性我自然知道,所以只要杀了他们几乎就等于毁了半个阎罗门,我的目的就达到了。用你们的血,祭我全家上下百余口人的在天之灵!” 阎王听完妖娆的话,眸中怒火消散了一些,反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没想到你居然是公良家的后人!”那件事的幕后…… 妖娆轻笑了一声,微垂下头,神色完全隐藏到了阴影里,“公良家吗?已经是好遥远的词了。”声音悠远,带着沉痛地叹息。 重真在要走出泥犁纤大门的时候停住了步伐,他疑惑地看了周围一眼,阎罗门总坛为何会没有人守卫?还有他总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妖娆的异样神情又浮现在了眼前…… 皱了皱眉,心蓦地一跳,他再顾不得多想,折身又往原路返了回去…… 萧絮带着向问柳慢慢朝泥犁纤外面走着,两人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白狞,但她那微垂的眸中却隐藏着深深的忧虑之情。 向问柳疑惑地看着萧絮,“我们这是要离开?”而且白狞怎么会跟着他们? 萧絮点了点头,嘴角挂着淡笑,鹰眸中一片晶亮,“是啊!事情在今晚就可以结束了,而且…这里也不安全了。” “什么?”向问柳闻言一愣,立刻停了下来,“那肆懿呢?还有冷公子?” 萧絮也停下脚步,鹰眸危险地眯了起来,看着向问柳,“你就那么关心他们?” 向问柳闻言气急,“肆懿是我朋友!” “那冷怜月呢?”萧絮凑近向问柳宇肆懿咄咄逼人。 “他是……”向问柳移开了和萧絮对视的视线,眼珠左右转着,他不能让宇肆懿和冷怜月有危险,而且萧絮的身份肯定不可能做出什么好事来,想到这里他越是不安,“不行,我要回去找他们!” 向问柳这个模样在萧絮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心里就冒出一股难掩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想都别想!”说完就出手点了向问柳的穴道,使向问柳完全措手不及。 “你放开我!”向问柳瞪向萧絮。 萧絮完全不管向问柳的怒火中烧,抱起他就往外继续走,“我带你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替你解穴。” 白狞看着萧絮和向问柳的一举一动,她似突然下定了决心般走到萧絮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王爷,由我去告诉宇公子吧,而且,我们也得有个人留下来进行最后一步,不是吗?”说完她就抬头看向萧絮,眸中是一片的视死如归。 萧絮定定地看了白狞一阵,而白狞也完全没有退缩的回视,他又看了看怀中已经气得不愿理他的向问柳,点了点头,“你知道我下榻的地方,到时在那里会和。” “是!”白狞暗中松了口气,他真怕萧絮会拒绝。 她起身看了一眼萧絮怀中的向问柳,眸中闪过一抹羡慕,这个世间有谁会如此待她呢?爱她?惜她?护她?而她心底爱慕着的那个人,等下见到她之后恐怕会恨不得直接手刃了她吧?!她这一辈子,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白狞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萧絮眼前。 宇肆懿听完妖娆的叙述心中更加疑惑,“阎罗门为何会灭了你家满门?难道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妖娆看向宇肆懿,“我家不过就是普通的商贾之家,何以会得罪武林中人?”似是想到了以前他的眸中慢慢浮现血色,“江湖人?所谓的锄强扶弱?那些人根本就是丧心病狂,我家百余口人,老弱妇孺,一个都没放过!” 宇肆懿没再说什么,阎罗门是个杀手组织,他们只管收钱杀人,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但是阎王却在无意间救了妖娆,究竟是无情还是只是把心隐藏得太深? 阎王看着妖娆,“要是知道你是那次任务的活口,本座一定会杀了你!” 妖娆不在意地笑了,“不过,我却很感谢你救了我,才让我有机会报仇!” 宇肆懿有件事不明白,“你一直都在阎罗门里,要复仇对你来说并不难,而且你还有扶凨,你要杀谁不是易如反掌?为何会等到这个时候?”还有那些护卫的死又是怎么回事?他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妖娆动的手,那究竟是谁所杀?目的呢?难道阎罗门中还隐藏着另外的凶手? “为什么?”妖娆凄然一笑,他只是觉得累了,倦了。反正世间在意他的人早就不在了,那些疼爱他的亲人。活着与否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只是在死之前他必须报仇,不然何以有颜面去见地下的爹娘。现在他成功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所以一切都这么结束吧! 突然刮起一阵夜风,宇肆懿闻到风中带着一股味道,他仔细的闻了闻,脸色丕变,他抬眸看向妖娆,“你难道……” 妖娆挂着一抹凄绝的笑慢慢往屋里退去,而其他黑衣人看到妖娆的动作都谨慎地盯着他,等完全退到屋里,他朝宇肆懿朗声道:“宇肆懿,谢谢你陪我喝酒!” 宇肆懿听到妖娆的话脸色大变,他赶紧侧头朝阎王道:“门主你先带人离开,这里到处都撒了热油,等下……” 宇肆懿的话没说话妖娆就把火把扔到了屋里的桌子上,不过瞬间就窜出了大火,很快整个楼宇就被赤色的火焰包围,而妖娆的身影在火中若影若现。 “不!”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重真没想到他一赶到这里,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画面,他看着眼前已经被大火包围了的楼宇几乎要赤红了眼,他直接就往里冲去,宇肆懿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穴道,似低喃的道:“来不及了。” 妖娆透过大火看着外面的重真,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身上,他似完全没有感觉般,微垂下眼帘淡淡道:“爱不得,恨不得,宁愿从不曾相遇……”就让这重真和他生活过的地方自此消失,而他也可以解脱了,从此世间再没有公良翔御,也再没有钟情于逍遥的小妖! 妖娆的话音一落,楼里就开始坍塌起来,火舌吞噬了一切,不停有房梁往下坠落,而妖娆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其中…… 因为火势的蔓延很快,宇肆懿不得不带着重真往后退,阎王等人也退到了较远的地方,众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漫天大火。 重真突然就似变成了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人偶般,眸中完全没了色彩,因为穴道被制他动弹不得,也接近不了他心底那个被他永远珍藏着的人儿,这样的打击使他万念俱灰。 他想起他对妖娆说过的那些话,他说他喜欢清纯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如此,其实他喜欢长相艳丽的人,他周围围绕的都是清纯女子,就是因为他心底唯一的感情已经给了一个人,那个跟他说他叫小妖的人,所以他不想玷污了那一份真心,他宁愿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不是他喜欢的。 白狞找到阎王等人的时候,她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远处的火光,脸一下变得煞白,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下扑到阎王身上抓着他的衣襟,脸上全是慌乱无挫,“门主赶快走,整个总坛到处都埋了炸|药!” 宇肆懿闻言也是一惊,他刚想开口就听到从妖娆的楼宇周围开始传来爆炸声,轰隆巨响,一声接着一声,震得人耳膜作痛。 来不及多想,他解了重真穴道,人瞬间就消失在原地,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件事,“怜月,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宇肆懿消失后阎王带着所有人快速撤出了总坛,但是众人耳边始终回荡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没过多久宇肆懿就遇到了冷怜月,冷怜月也正因为发生爆炸在寻找他,两人一相遇,宇肆懿瞬间松了口气,他顾不上多想直接搂过冷怜月就施展轻功往外而去。 …… 此刻宇肆懿和阎罗门等人正站在山顶,看着下面整个阎罗门总坛在炸|药的爆炸声中一点一点的坍塌,到处燃起漫天大火冒出滚滚浓烟。 白狞说出炸|药的事宇肆懿就什么都明白了,那些守卫是被白狞杀的,就为了在阎罗门里埋入炸|药,而白狞的主人……他早该猜到才对! 阎罗门建立了百年之久的总坛,此刻彻底毁在了这不停响起的爆炸声中…… 阎王眸中印着火光,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侧头看了白狞一眼,眸中冰冷一片,而白狞则低着头不敢回视,“想不到一个左护视阎罗门为仇敌,杀了十殿殿首,一个右护居然是奸细!” 白狞不知道说什么,眼泪早就糊花了一张美丽的脸,“门主,对不起。”不管她到底有多少苦衷,都抵不过她是阎罗门叛徒的事实,她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她懊恼过,彷徨过,可惜结局永远都不会变。 阎王没再去看白狞一眼,沉声道:“从此,你不再是阎罗门右护,本座放你一条生路,但下一次你弱被阎罗门发现行踪,绝对格杀勿论!” 白狞明白了阎王的意思,如果她躲得过,那么她就能活,但是她看着阎王对她这样冷漠的样子,她就觉得比被他杀了还难受,有些东西或许早就注定了结果,她只是站在一个盘上的棋子,命运从来就不由她自己操控。 最后白狞静静地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而从此她也再没有出现过,或许活着……或许死了…… 白狞走后阎王微眯着眼看着重真,“想不到逍谷主居然会出现在阎罗门里,还真是稀客!” 重真只是淡淡地瞥了阎王一眼,然后就又把视线投到了下面依然大火弥漫的地方,眸子被炫红的火焰印得通红…… 宇肆懿不明白,阎罗门和逍遥谷为什么会闹成水火不容的地步,他侧头看着阎王问道:“为何你们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听到宇肆懿的话,重真回过神来,回答了宇肆懿对于两个组织不合的疑问,声音中透着疲惫,“逍遥谷是做消息买卖的,旗下的人脉之广,只有我们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们查不到的,曾经就有人要知道阎罗门的事到我们手下买消息,有时候是查阎罗令上的名字,有时候是查幕后买凶之人,有时候是阎罗门里的杀手动向,零零总总的卖了阎罗门不少的消息。阎罗门知道后一次又一次和逍遥谷交手,梁子就是这么慢慢结下的。” 阎王瞅了重真一眼,没有接话。 宇肆懿眼神复杂的看了重真和阎王一眼。 对于妖娆……其实他更多的是同情,他现在想到妖娆最后的那一句话,爱,爱不得,恨,恨不了,宁愿两人从不曾相遇过,究竟要到了怎样一种绝望的地步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重真和妖娆,阎罗门和逍遥谷,所有的恩恩怨怨究竟谁对谁错,谁伤了谁?谁又负了谁?重真或许不是不爱,只是爱得不够深! 宇肆懿看着旁边的冷怜月,张了张口终究还是闭上了。 重真从腰间摸出那块他送给妖娆的玉佩,他没想到妖娆居然一直珍藏着,用拇指摩挲着玉佩的花纹。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伤人。外面大千世界已经没有了他留恋的东西,最后重真留下了一句“从此逍遥谷和阎罗门恩怨两消,逍遥谷再不追查任何阎罗门之事”之后,人就消失了…… 泥犁纤已毁,十殿殿首已亡,左右护法一个背叛了阎罗门,一个是凶手。阎罗门现在等于失了中心骨干,阎王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从新召集阎罗门旗下杀手,阎罗门不会就这么消失,阎王也绝对不允许阎罗门毁在他手里,他救错人,信错人,是他的过错,但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犯的错使阎罗门就此没落! 从此之后阎罗门变得更加神秘,而阎罗门里再也没有了左右护法,而是改成了日、月、星三佑门使,十殿殿首重新选拔,阎罗门经此一劫,除了门主之外所有的掌权人都换了一次血,虽然阎罗门糟了重创,但它依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因为他们有一个名为阎王的门主! 阎罗门——地狱使者! 那一晚阎罗门总坛的爆炸声惊动了整个蓟城,没人知道那里为何会被炸掉,众人的心里都只记得当时的漫天大火,几乎染红了整个夜空,亮丽而妖艳…… 翠竹山庄 第20章 是夜,明月皎洁,天空飘来一片黑云遮住了满院青华,一个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的影子从空中一闪而过,思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院落,手中端着的盘子里绿绿的青豆荡了荡,思缕奇怪的看向家姐,“怎么了?”边说边把盘中的糕点垒了垒。 没看出什么异样,思羽摇了摇头,继续前行,两人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屋子,宇肆懿和冷怜月坐在屋中说着什么,两姐妹把东西放到桌上就退下了。 宇肆懿拿起筷子夹了颗青豆,“冷宫主,尝尝这青豆,可是我……” 冷怜月侧过头瞥他,“你做的?” “……”宇肆懿掩嘴咳了咳,“我买的不行?”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那你还好意思说得多珍贵似的?” 宇肆懿往嘴里塞了颗豆子,“买的就不能真心实意?” 冷怜月并不想理他。 宇肆懿见对方不领情,只能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里叹气,他这个主子真的太难伺候了。不管他说什么总能怼他两句,他还无法反驳,就憋屈,特别憋屈。 他们现在所处淮城的一处小院,月化宫财大气粗,走到哪儿住的地方都是新购置,宇肆懿只用跟着蹭吃蹭喝就行。 宇肆懿百无聊赖地码着盘里的豆子,时不时偷偷摸摸地瞟对面人一眼,冷怜月喝着自己的水无甚反应。 两姐妹刚走过拱门,思羽身形一顿,抬手就往远处扔了一枚暗器,沉声喝道:“谁?” 思缕脚下一点跃了出去,就跟一个黑影过起了招。 来人一身夜行衣,没有蒙面,但是看不清面容,身量略高,是个男人,没有武器,武功路数很是邪性,既不算掌法也不算拳法就跟大杂烩一样,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前一刻可能还是拳,下一刻就成了爪,身法很快,防不胜防。而跟思缕对打了这会儿就像在戏耍她一样。 思羽眼一眯,抬手就是数支暗器飞出。 “诶诶诶……”来人呱呱乱叫,“两位小美人,你们这样二打一,不公平吧?还用暗器!”只见他轻松一跃躲过暗器,甚至还夹住几支飞镖反手射回给她们。 思羽抬手接住收回,脸上神色沉凝。双手微抬白绫就自动蹿出缠上手臂,往前跨了一步就准备加入战局…… “诶!停!”来人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两位姐姐先不要动怒,能否听在下说道说道?” 思缕看向家姐。 思羽给思缕使了个眼色,走上前来,双手背到身手,藏在袖中的手里夹着数枚暗器,“你是什么人?” 来人一手叉腰,挥了挥手,“嗐!区区贱名,不值一提。” 思羽向他走了两步,手在袖中动了动。 来人眼神往下扫了扫,眼一厉,“小美人,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你倒不如把你们主人请出来,也好让我同他商量商量不是?” 思羽与他对视半晌,垂下手,白绫也缩回袖中。 “诶,你这样欺负我的人,不太好吧?”宇肆懿从侧边阴影出慢慢走出来,身旁是冷怜月,身后跟着丁然丁柯。 思羽的心落回了实处,退到思缕身旁看着这边。 来人轻笑了声,“真是难得有缘一见流云公子,真是在下的荣幸。” 宇肆懿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哎呀,这话怎么说来着,阁下这深更半夜的闯进这里,应该不是就为了见见我吧?” 来人说:“其实呢,在下只是有个小忙希望流云公子行个方便而已。” 冷怜月看向来人,指间金针闪着寒光。 来人立马往后一跃,抬手阻止,“诶,咱们说话就说话,怎么可以做偷袭这一套,我可是带着诚心来的。” 宇肆懿以眼神示意冷怜月,冷怜月收回在来人身上的目光,一手负到身后算是同意一切交由宇肆懿自己处理。 宇肆懿仔细打量来人,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看不清面容,只能模糊的看出简单轮廓,“我怎知我这一行方便会不会我自己变得很不方便。而且阁下连真容都不露,谈何诚心?” 来人不急不予地说道:“这个嘛,主要鄙人长相丑陋,就不露出来污您的眼了,吓到几位美人多不好。”说着朝思羽的方向看了一眼,思羽瞪着他,他摸了摸鼻子收回视线继续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如先听听我的来意?” “你说说看。”宇肆懿说道。 “听说你们手里有一把剑,名曰‘太渊’。”来人边说边注意着宇肆懿几人的神色,但他失望了,并没在几人脸上看出任何异样,接着道,“在下此次前来,就想请流云公子能割爱借剑一观,不日便还。” 这个“借”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说他们手里有没有太渊剑,这要是借出去,片刻之后就不知道会到了哪儿。 宇肆懿笑了笑,嘴边酒窝轻浅,“我要是不愿呢?” 来人似也不在意,“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就……告辞啦!”音落,人已跃出,几人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出,居然说走就走。 眼看人就要出了院外,来人感觉脚上突然一重,人就被扯了回来,他垂眸一扫,一根带着紫色微光的线状物缠在了脚踝上,他一时半会儿恁是没法挣脱,最后重重摔到地上,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地板都砸出了裂纹,扬起一片灰尘。 “嘶!”来人抽了口冷气,痛得龇牙咧嘴,翻身坐起就看到线的主人手微抬线就消失了,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一片冰凉。 他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没太注意这个站在宇肆懿身后的人,这一出手真是了不得,抬手揉了揉闷痛的胸口,这一砸,差点没把他砸吐血了,虽是没受什么伤,但是……痛啊。 宇肆懿走到来人身前蹲下与他平视,脸上挂着淡笑,“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再走的好,不如进屋喝杯茶?” 不是很想喝! …… 冷怜月站在窗前背对着宇肆懿和来人看着窗外。 宇肆懿跟今晚闯进来的人对坐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喝着,既不出声也不看对面的人。 来人倒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跟先前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张了张嘴,看了看宇肆懿,最后又闭上,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流云公子,宇公子,宇大爷,你看这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你不愿意借就不借呗,你把我留这儿是什么意思?” “说吧,谁派你来的?”宇肆懿没跟他瞎扯。 “谁?没谁派,就是我自己好奇,想看看嘛,这谁不喜欢神兵利器,在下一介小人,虽然没啥大本事,可也想瞻仰瞻仰嘛。”来人说。 “我们没有你说的太渊剑。”宇肆懿看着眼前一团模糊的人,神色平淡。 来人心中疑惑,没道理他的雇主出了个这么高的价格让他来这里盗剑,主人家却没有的道理。那到底是雇主的情报错误,还是…宇肆懿在说谎。 他看着宇肆懿的神情又不似作假,而且这太渊剑又是个什么东西,就他在江湖中闯荡了这么久居然从来没听说过。 他当时还以为这该是一次很简单的任务,毕竟偷东西而已,还从来没有他偷不到的。而且这个雇主也很古怪,并不只是普通的要他就偷东西而已…… 宇肆懿继续说:“你不如同我说说叫你来‘借’剑的人是谁,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找找看。” “呵呵,你咋就不信呢?我就是自己想看而已。不借就算了嘛,你看……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来人搓了搓手,一副很恭敬的样子,心里早腹诽开了。 他也是太大意了,自负于自身本事,就没栽过。今天倒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来人嘴上迎合着,心里百转千回,想着脱身之法。 “放你走自然是会放的,既然你不愿说,也不好勉强,大家都是讲理的人,你不如把自己的名字说说看,看是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宇肆懿说。 “……谢扬。”来人说道。 本来以为对方又会百般推脱,居然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倒让宇肆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笑了出来,“还真是在下有眼不识‘千圣手’,真是失敬失敬。” 既然身份都亮了出来,谢扬也没再遮遮掩掩,手一挥解了脸上伪装,露出本来面貌。 宇肆懿看着对面的人,很年轻,起码比他想象中年轻多了,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他所知的“千圣手”这个名号起码就在江湖上响亮了几十年,除非对方真的驻颜有术,不然不可能这么年轻。 谢扬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样子,眼睛晶亮,嘴角勾着一抹笑,“流云公子就是流云公子,在下实在佩服。”说着朝宇肆懿一揖。 “佩服不敢当,我觉得其实咱们可以交个朋友。”宇肆懿看着他。 “……”还交朋友,谢扬在心里冷笑。 谢扬突然笑得很无奈,很委屈,“虽然江湖上的朋友都愿意给我一点点面子,叫得那么好听,其实在大家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我,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偷,你想一下,主人家出钱,我负责出力,流云公子你这般通灵剔透的人,能不明白小人的悲哀吗?” 宇肆懿垂眸喝了口杯中酒,装模作样道:“明白自然是明白的,唉,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放下酒杯,抬手按着胸口,“实在是在下心中对汝仰慕已久,今日难得能见汝一面,自然希望能好好招待一番。” “……”谢扬一阵牙酸,咬牙切齿的小声嘟囔:“我真是谢谢您啦!” 宇肆懿微笑着,一脸和善,“谢大侠似是很不想留下来喝宇某人的茶啊,那在下也就不多留你,强求反而让人厌烦不是,虽说心中遗憾,相信有缘咱们以后定能再见。” 听见这话谢扬简直如蒙大赦,站起来一揖,“那就拜过啦。”话落人几步移出门外,一跃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就出了几丈开外,就跟身后有厉鬼追赶似的,转瞬就不见了。 “为什么不直接逼问出他的目的?”冷怜月问宇肆懿,“好言相劝不行,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他不是说了嘛来借剑。” 冷怜月冷笑,“你信?” …… 一个黑影从墙头轻轻跃了下来,几步奔到院中小屋的窗前,小心的转头看了看,无声地笑了笑,整个院中非常安静,除了几声虫鸣,再没其他声音。 此人正是本已离去的谢扬,他用手指轻轻一顶挑开窗户跳了进去,屋外月华清冷,屋里就着月光只能看到淡淡的物体轮廓。 “故意让你们抓住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不然怎么能这么容易得手呢。”谢扬心想,“以为小爷走了,想不到爷又回来了吧。” 他并没贸然去翻动屋里的东西,而是走到书柜前来回走了两圈,瞥见旁边的墙上挂着两把剑,一把极简,一把极奢,他上前并指摸着剑鞘,心里纠结,“这两把究竟哪把才是太渊?” 轻轻取下那把极尽奢华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另外那把朴素得过分的,一时拿不定主意,脑内思绪翻转,干脆把两把都一并拿了。 “管他呢,一看这两把剑就不似凡品,不管是哪把,只要把太渊交给那人就是,剩下的那把……就是我的了,就当流云公子你今晚砸我那一下的损失吧。”思定,就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剑一裹负到背上,谢扬立刻从窗户跳了出去。 任务完全,谢扬心里很是轻松,负着剑在屋顶疾行而过,心里想着雇主说的交接地点。眼前出现一片粉色身影,他心头一跳,顿住脚步看着前面几丈远的人。 思羽双手一扬,数枚暗器朝谢扬飞去,谢扬啧了一声,身形一矮躲了过去,“我说小美人啊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这都跑出这么远了,你还追上来。” 思羽没理他的废话,人影一闪就到了谢扬身前,丝绫飞出,两人就交起手来。 丝绫看着柔若无骨,但是谢扬知道,上面灌注的力道可以削铁如泥,他小心的应付着。 “美人啊,你肯定打不赢我的,我们这样打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不然我们商量商量,合计合计?”谢扬一边跟思羽交手,一边还不忘出言调戏,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两人贴近的瞬间,谢扬朝思羽一眨眼,嘴还隔空亲了一下,甚至嘬出了响声。 思羽被恶心的不行,怒从心起,下手更加狠厉。 人被激出火气,思绪不稳就容易露出破绽,谢扬抓住机会,踏着白绫往后跃出思羽的攻击范围,哈哈一笑,人就跑了。 “小美人,在下有急事就不奉陪了,只能辜负你的厚爱了。” 思羽听着从前面夜色里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再追,只是绷得紧紧的面容出卖了主人的心情。 第21章 郊外杨柳依依,微风习习,一斜坡下面缓缓走来一白衣妇人,头簪白花,手里挽着篮子,徐徐踱来。 妇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宅院,抬头看着门上破烂的牌匾,依稀可见一个“八”字,其他已模糊难辨,大门早已败坏倒在一旁,红砖绿瓦,依稀可见昔年的富贵荣华。 妇人跨过门槛走进院中,地上都是碎砖裂瓦,到处坍塌着柱子石块,长着苔藓,杂草丛生,房檐下挂着的一些碎布上有着零星的黑点,浓墨一般。走了几步她就停下了,蹲下身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地上。 地上的几个碟子里有鱼有肉,还有纸钱和香烛,一看就是来祭拜什么。 妇人低声喃喃,声音很小听不清,眸中神色哀泣。 妇人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道:“你们的仇,女儿总会给你们报的。” 门外传来人声,“就是这里。”丁然微低着头向冷怜月禀报。 冷怜月看向宇肆懿。 门内妇人闻声手里的动作微顿,然后继续把一张纸钱稳稳地放进面前的火堆里。 宇肆懿环视了一圈周围,这是一处破败的宅院,他走进门,里面有一人,对方一身孝衣,背对着他们在烧纸钱,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似是完全没注意他们一般。 几人走进门,站在妇人身后一时都没有出声,冷怜月不明,看向宇肆懿眼神询问,宇肆懿摇了摇头,示意稍等。 妇人烧完了手中纸钱,才起身转身看着他们。 宇肆懿这才看清妇人的长相,已不年轻,脸上有着风霜留下的细纹,但是还是可以从轮廓中看出年轻时肯定是名满一方的美人。 宇肆懿朝妇人一揖,“在下宇肆懿,冒昧打扰了夫人,实在惭愧。” 妇人轻笑了一声,笑容很淡,“妾身南宫玉儿,宇公子久仰大名。” 宇肆懿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的诧异,南宫玉儿是现翠竹山庄庄主,传言她年轻时嫁给了翠竹山庄原来的庄主,但却不知什么原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之后她更是以一人之力把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山庄,一步步扩展到了现在江湖文明的名门大庄,和海腾山庄并称两仪山庄。 翠竹山庄在西北,海腾山庄在东南,就似太极里的两仪,互相制约又相辅相成。 江湖中都说南宫玉儿心地纯善,山庄中的人大多都是她收留的身世坎坷无处可去的女人,或也有孤儿寡母。翠竹山庄就是在这样一群女人手中一步步壮大起来,就算是女人,也让整个江湖都不敢小觑。 宇肆懿道:“原来是南宫庄主,久仰不敢当。”复又询问道,“庄主这是在祭拜何人?” “家中先人。”南宫玉儿的声音很轻,“每年这一天,我都会来。”笑了一声,“这次居然会碰到宇公子,看来也是一种缘分。” 宇肆懿环视了一圈,“这栋宅子一看就荒废了很久,而且……”他走到回廊下面看着那些破布上面的黑点,“这里只怕很久以前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冷怜月朝四姐妹看了一眼,四人一点头,分开去四处查看了。 南宫玉儿袖中的手紧了紧,“正如你们所见,这里曾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上下一百三六口,无一生还。”她闭了闭眼,“等我知道赶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宇肆懿闻言低声道:“节哀。” 深吸了口气,南宫玉儿道:“没什么必要了,过去那么久,早就没什么哀了。” 宇肆懿四处看了看,沿着回廊往里面走去,冷怜月跟在身后。 宇肆懿说道:“丁然说她跟踪谢扬到的这儿,看到他跟另一人在这里交了剑。现在又在这里碰到了翠竹山庄的庄主,奇妙的发现这里曾经居然发生过灭门惨祸,还真是够巧的。” 冷怜月道:“本就是想看背后之人意欲为何。” 宇肆懿接道,“明明是我们故意放了个饼让人来咬,现在却发现对方似乎是故意咬给我们看的。这么明显的套,他究竟想干嘛?” 冷怜月淡淡道:“你不是最喜欢管闲事?” “……”宇肆懿轻笑了一声,“这瓮我们是入还是不入呢?” 冷怜月瞥他一眼,“随你喜欢。” 宇肆懿勾唇一笑,“既然人都把咱们请到瓮口了,怎么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宇肆懿转完一圈回来见到南宫玉儿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上前朝她拱了拱手,“庄主,在下有些疑问,希望你可以帮忙解答一二。” 南宫玉儿抬眸看他,“这里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如若不弃,可同我回山庄让我们好生招待一番,慢慢细说不迟。” 宇肆懿转头看向冷怜月,冷怜月点了点头,抬手一招,两对双胞胎片刻就出现在身后,几人出门朝翠竹山庄出发。 翠竹山庄坐落在凌怀山,依山而建,背靠悬崖,山上风景秀丽,有几处险峰更是为这山勾勒出一副独有的画卷。山下有个很大的城镇,就叫凌怀镇,镇中各色商铺应有尽有,客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街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翠竹山庄是女人当家,所以凌怀镇里的女人都很自由,处处可见或游玩或嬉闹的女子,有老有少,娇似花,美如玉,常让一些少年郎看直了眼摔跟头。 热闹的街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啸,一阵人仰马翻,只见一匹发疯的马匹拉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驾车的车夫根本拉不住,慌乱的叫道:“让开让开,快让开,马受惊了!让……” 马车一路狂奔,不知撞翻了多少路边的摊子,马车门帘被撩开,一个少女伸出头来,急切问道:“阿福,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人?” 叫阿福的马夫转头看着少女,焦急的催促道:“小姐,你进去吧,小心别摔着了。” 少女倒是一脸镇定,看着前头,“把车往城外赶,城外人少。” 阿福点了点头。 少女张嘴刚准备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小心!” 只见前面一个小童跑到路中央,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危险,阿福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忙去拉缰绳。 少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个飞身跃到马背上,这时马已经冲到了小童身后几步远,人群中一个人影冲上前抱住小童往前滚了几圈,少女一使劲扯住马上缰绳,马痛得嘶鸣,前蹄扬起,马车终于是停住了。 阿福看见这个画面,吓得肝颤,“小姐当心啊!” 少女控制住马匹,马儿放下前蹄在原地不耐烦的踏了两步,倒是没再发疯,确定马不会在乱跑后,少女心定立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跑上前去查看小童和那个人,“怎么样?没事吧?” 抱着小童的男子缓缓转身,一身粗布灰衣,头发被一根同色的发带系着有些散乱,脸上可能是刚才蹭到了灰不太干净,他把小童扶起,小童好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般,看着他们有点呆呆的。 少女赶紧问小童,“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小童摇了摇头,从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妇人,看到小童没事松了口气,她朝少女笑了笑,“槿儿小姐,麻烦你了。” 少女自责地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妇人,“是我的错,带孩子去大夫那里瞧瞧吧,要是有什么事直接上山找我就行。” “这……”妇人有点犹豫,她看小童似并没受什么伤,又看到那荷包里银两必是不少,又起了一点贪心。 少女拉过妇人的手直接把钱袋塞了过去,妇人犹豫了一下也就收了,带着小童转身走了。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慢慢散了。 那救了小童的男子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路的另一边捡起地上的包袱背上垂着头继续赶路。 少女回头才发现男子已经走了,她赶忙上前拉住人,“还没谢谢你救了人,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是……” 男子突然被人拉住很是意外,听到少女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他抬头看向少女,一身绫罗浅绿中透出鹅黄,窄袖罗裙,手肘和腰间几缕细带打着漂亮的结,很是英姿飒爽又透露出几许俏皮可爱。然后看到对方拉住自己的手,皮肤白皙细腻,男子脸上一红顿时惊慌失措的抽回自己的衣衫,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没…没事,小姐不用客气。”说完转身就走。 “诶,别急着走啊!”少女追上去又把人抓住,“还没感谢你呢。” 男子更显惊慌,想扯回自己的袖子,他一个男人居然扯不动,“不,不用的。” “要的要的。”明显少女想的跟他不一样。 男子心里一叹,准备逃跑。奈何这时肚皮很不给面子的咕噜叫了几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作为习武之人的少女却听得一清二楚,男子大窘,本来脸上消下去的红色又浮了出来。 少女有点好笑,她估计这人很好面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来阿福,叫他去把车上的一个包袱取来。 阿福取出包袱递给少女,少女把包袱塞进男子怀里,“拿着吧,就当是我的谢礼了,里面都是些吃食,也不值什么钱,希望不要嫌弃。” 男子名叫周悯,是一名赶考的读书人。他见这镇上还算富裕,就准备在这里找个短工做做,赚点盘缠再上路,却没想会遇到这种事。 知道拒绝不掉,周悯干脆接过这个不小的包袱,并不重,应该就是些吃的,朝少女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周悯一路走一路看有没有什么店家雇伙计的,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有几个纸包,一股糕点的香味扑鼻而来,肚子似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又欢快的响了两声,拿出一块糕点边吃边走着,两口就吃掉一块。 路边传来乞儿和老人的声音,“路过的大爷们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我们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大爷们行行好……” …… 周悯看着这个繁华的城镇,街边居然也会有乞儿。他走着的步伐越来越慢,嘴里咬着糕饼慢慢咀嚼着。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路旁的乞丐,有几个赖皮似的蹲坐着,只有一对看似爷孙的两人在叫唤着乞讨,面黄肌瘦蓬头垢面。 糕点虽然好吃,但是很干,胸口被给什么哽住似的,吃进口中的半块他咽了几下才咽下去。 不想再去听那有气无力的乞讨声,周悯快步向前走去,小跑了一路,最终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暗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他走到那爷孙面前,从怀里包袱里拿出一包糕点给了他们,没全给,自己留了一些。 做完这些他转身就走,没去理会身后乞儿和老人不停的感谢声。他没注意到旁边几个懒散的乞丐看到那糕点包装上的店铺印记时眼睛一亮,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悄悄跟了上去。 第22章 周悯没注意,越走越偏,凌怀城他并不熟,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当他转过一条巷子,走进了一条空巷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人找到机会,冲上来一脚把他踢到了地上。周悯大惊,刚想爬起又被人踢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根本都没看见攻击他的人,只知道对方有四五个人,想反抗只遭到更严重的毒打,打他的一群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骂着脏话。 巷子前边墙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朝下边儿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一群乞丐在殴打另一个乞丐。 几个人打得差不多了,一把抓住周悯胸口的衣服把人拉了起来,伸手就往周悯怀里掏,周悯算是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了,哪肯轻易把自己的口粮交出去,动手去抢,那动手的乞丐用力一扯就把周悯怀里的包袱抽了出来,见周悯还想抢,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 周悯本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猪脸,被一脚踢到地上一时半会儿没爬起来。 几个乞丐见东西到手,都露出贪婪的笑,赶紧就把包袱打开来,几人围着包袱翻了个底朝天,发现里面居然只有几块糕饼,他们所以为的金银珠宝居然连一个子儿都没有。几人不相信,又去把周悯翻了过来把人身上搜了个遍,当然什么都没搜到,几人气急,骂骂咧咧的对着周悯吐了口痰,“呸,居然是个穷鬼,装什么大爷。” 周悯趴在地上没吭声,手中拳头握得死紧。 墙上坐着的人看到这儿一下直起身,暗道了声“坏了”,明显是自己误会了,握着剑跳下墙。 几个乞丐吓了一跳,一看眼前这个青年人,眉目俊朗端是玉树临风。又看到他手中的剑,知道这人他们惹不起,转身就跑。 青年没动,等几人快跑出巷子的时候,抬了抬脚,就听破空声响起,前面几人脚一软一下摔到地上。 几人脚使不上力,嘴里都纷纷开始讨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还在不停的想往前爬,“大侠饶命,饶命啊。” “我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大家都只是讨生活而已,大侠武功高强,放过小的一次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 周悯听着这些讨饶哭喊的声音,心里冷笑,艰难地动了动,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扶起让他靠坐在墙上,他道了声谢。 青年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是他早点出手,这人也不至于被打得这样惨,让他心里起了一丝愧疚。 青年朝前面那还在想着逃跑的几个乞丐看去,“站住!” 几人身形一顿,都趴着不敢乱动,“大大大……大侠……” 青年走上前面朝几人伸出手,“拿来。” 乞丐里的老大装傻,“什……什么?” 青年嗓音微沉,“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几人身形一抖,哆哆嗦嗦的把抢来的包袱放到青年手上,青年轻哼了一声,几人又是一抖。 周悯静静看着那边上演的闹剧…… 青年走到周悯身边把包袱递回给他,“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 周悯看着眼前的包袱,他以为这是他凭着自己的一片本心得来的好报…… 青年见他不动,从怀里摸出几瓶伤药塞到周悯手里,“这都是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效果不错,你拿回去在伤处涂一涂,几天就好了。” 周悯回神看着手里的几瓶药,没有拒绝,“谢谢。” 青年犹豫了会儿,“你…我给你看看有没有骨折,忍一下。” 没等周悯说出拒绝的话,青年已经动手按上了周悯的肋骨,周悯痛得差点背过气去,青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脚,发现没什么事,放下心来,“还好没有骨折,那几个人都没有武功,你这一身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周悯朝巷子口看了眼,那几个乞丐已经偷偷跑掉了,想来应该也是青年故意为之。 周悯等自己缓了一会儿,慢慢撑着墙站了起来,没再理会青年的话,拿着包袱扶着墙缓缓往外走去,青年不放心想上前帮忙,周悯挥手谢过,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青年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那个倔强的背影,摇了摇头。 南宫玉儿带着宇肆懿几人回到山庄,刚走进山庄大门,一个少女就蹦蹦跳跳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妇人,少女嘴里甜甜的叫着“娘”。 见到少女,南宫玉儿脸上有了笑意,“瑾儿。” 两位妇人看到南宫玉儿也很是高兴,笑着唤她“夫人”。 南宫玉儿朝两位妇人点了点头,“芸娘,楚妹。” 少女蹦到娘亲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看向宇肆懿他们满眼好奇,“娘,他们是谁啊?” “不得无礼。”南宫玉儿口中严厉,但眼里带笑,她向自己的女儿介绍道:“这是流云公子和他的朋友。”又朝宇肆懿介绍自己的女儿,“小女,南宫槿桥。” 宇肆懿朝南宫槿桥一揖,“南宫姑娘。” 南宫槿桥笑着朝宇肆懿几人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又继续拉着自家娘亲撒娇去了,南宫玉儿好笑,“都多大的人了。” 南宫玉儿朝守门的弟子吩咐了句,“去叫人备茶,我要招待贵客。” 弟子领命去了。 宇肆懿跟随南宫玉儿进到会客的大厅,南宫玉儿坐到上首,宇肆懿同冷怜月挨着坐到右边下首,弟子们端上茶点就退了出去。 “还没请教少侠大名,是我怠慢了。”南宫玉儿看向冷怜月道。 宇肆懿微偏头看了冷怜月一眼,见他漫不经心的转着金针,并没有答话的意思,他面上扬起一个礼貌的淡笑,“庄主严重了,这是…”笑了笑,“算是我主子吧。” 冷怜月看着他似笑非笑。 宇肆懿默默坐直了。 南宫玉儿闻言也是一愣,端着茶杯的手都颤了一下,低头喝了口茶掩饰抽搐的嘴角。 南宫玉儿道:“……想来能做宇公子的主子,必是非凡的人物。” 宇肆懿笑着接受了南宫玉儿这番奉承,好似夸的是他一般。 两人互相奉承了几句说到正事,宇肆懿问道:“庄主今早去的你家祖宅,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地方么?” 南宫玉儿回道:“这个地方很普通,就在凌怀山旁边,以前那里的镇子也算富裕,大家生活丰衣足食,也没有大乱,所以家父才把家宅建在了这里,因着家父很有经商之才,不久我们家就慢慢发达起来,直到很多年后,被人灭门。” “后来我把山庄搬迁到了凌怀山,山下慢慢有了人家,发展到后来就成了小镇,之前老宅那边的人家大多都搬迁到此,那边就慢慢没落荒芜了。” “要说有什么人知道那里,应该说这里的人都知道,十几年前出过大事,并不是秘密。” 宇肆懿道:“不瞒庄主,我与我家主子之所以会出现在庄主的老宅处,是被人故意引至此的。” 南宫玉儿心念一转,一下站了起来,“是谁?” 宇肆懿道:“‘千圣手’谢扬!” “谢扬?”南宫玉儿口中默念,人缓缓坐回椅上,“这人有一手神偷的功夫,‘千圣手’的名号在江湖响亮许久,但是谢扬这个名字却只是最近几年才在江湖中传开来的,都说无人见过其真实容貌,甚至都不能断定对方是男是女,宇公子是怎么确定是他?” 宇肆懿道:“自然是他亲口承认的。但是本人的年龄跟他成名的时间明显不符,最多二十出头。” 南宫玉儿喃喃,“很小?” 宇肆懿点头,“我猜测之所以最近几年才传出谢扬的名字,估计之前的‘千圣手’跟现在的‘千圣手’根本不是同一人,谢扬应该是传入之类的。” 南宫玉儿也赞成这个猜测,“如你所说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跟我家灭门之事有牵连?这事过去如此之久早就成了一桩悬案,以我翠竹山庄之势这么多年都查不出半点消息。” 宇肆懿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谢扬从我们这儿偷了剑,我们的人跟着他发现他是来这里见一个人,如果不是他,那么就是跟他有交集的这个人才是关键。” “偷剑?”南宫玉儿问道,“什么剑?” 宇肆懿回道:“他一开始向我讨要一把名曰‘太渊’的剑,可惜我手中虽有两把不错的剑,可是却没有‘太渊’,也不曾听过,庄主对此剑可知道什么?” 南宫玉儿想了想,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哪里听过或者见过,她不是很确定道:“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宇肆懿没急着继续询问南宫玉儿剑的事情,既有眉目,自然很快就能知道答案,跟着这条线索摸索一下总能摸到对方的尾巴。 商量完正事,南宫玉儿让人带着宇肆懿两人去休息,两人就这么在翠竹山庄暂住了下来。 晚上在两人休息的院落,冷怜月问宇肆懿:“你为什么要追查这件事情?” 宇肆懿似真似假的一叹,“我的主子,你看谢扬他们这一步步的布局,我们早就在局中了。” 冷怜月怀疑地看着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宇肆懿笑得一脸纯良,脑中一下闪过妖娆在火光中的身影,“说到灭门惨祸,妖娆家里也是被人灭门,这时间上算来也差不多,一个南宫家,一个公良家,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那些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夜风抚过林中细叶,一个人影在其间懒散地走着,林里只有稀稀光影看不清路,那人却走得稳稳当当。 “还以为能多少赚一笔,那家伙居然给我把剑都拿走了,啧……”谢扬不满地吐槽。不过这位雇主也算出手大方,拍了拍手中的一叠票子,心中想着要去哪里把钱给花了。 突然脚步一顿,谢扬把银票塞进怀里按了按,朝着前面空地道:“哪位朋友找爷爷啊?” 宇肆懿和冷怜月从树后走了出来,四姐妹出现在谢扬身后。 谢扬一见来人,脸上不屑的笑僵在嘴角,立刻变成了狗腿的笑,“瞧我这破嘴。”说着拍了下自己的嘴,“原来是您啦,您才是爷爷,爷爷,嘿……” 宇肆懿好笑,“我可没那本事生出一个你这么大的孙子。” 谢扬道:“哪里哪里,哪敢让您生,是孙子自己跑出来认爷爷的,宇爷爷有啥吩咐?” 思缕闻言噗的笑出了声,被思羽一瞪,把笑给憋了回去。 谢扬眼角余光往后一扫。 宇肆懿抱臂曲脚靠向旁边的一棵树,一挑眉,“既然作了我的孙子,你就老老实实的给爷爷把事情都招了吧,免得被家法伺候多不好,是吧?” “……”谢扬嘴角抽了抽,“爷爷发话,孙儿哪敢不听,只是爷爷你想知道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 宇肆懿道:“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你就说你知道的。” 都说了不知道了,我有屁说的啊!谢扬心中腹诽,但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他扫了一眼宇肆懿旁边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眼含忌惮,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眼珠转来转去,他接这次活之前真该看下黄历。 宇肆懿看着谢扬那变了几变的脸,也不着急,就那么没骨头似的靠着树。 谢扬一叹,“爷爷,我算是服你了。”知道自己跑不了干脆在旁边的树下提摆一坐,靠到树上说:“叫我去你们那儿偷剑的人我不知道是谁,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毛都没露出一根。” 宇肆懿垂眸思忖,“说说那人的具体细节。” 谢扬想了想,道:“男人,跟我差不多高,武功看不出深浅,声音没有伪装但是我听不出是谁,起码不是江湖中我所知的人物。” 宇肆懿又问:“从始至终跟你交涉的都是他吗?” 谢扬点头,“对,我可以确定。” 见宇肆懿没再有问题,谢扬继续道:“那人找上我叫我帮个忙,给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也是怪我自己起了贪念,要是早知道爷爷你身边高手如云,那就是再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到您的府上撒野不是?” “可是单子接都接了,也不能说不做,那样也太没道义,虽说我‘千圣手’谈不上什么好人,但是诚信还是有的。唉~现在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谢扬想的是,先卖卖惨,把自己给从这乱七八糟的事里给摘出来再说。 宇肆懿脸上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就这些?” 谢扬使劲地点着头,“爷爷,我真的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说了!我何其无辜!” 宇肆懿抱臂,“我有个小疑问。” 谢扬堆上笑,“您尽管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 宇肆懿:“你既然有一手偷盗的好功夫,何至于会缺钱?还需要去帮人办事?” 谢扬不是很在意的挥了挥手,“嗐,还以为爷爷你要问啥呢,居然是关心我。” 冷怜月看向宇肆懿神色莫名,宇肆懿一凛,“……根本没这回事。”又转头看着谢扬笑得甚是‘和蔼可亲’,“这不是有人自动上门认咱们当爷爷,既然想孝敬你我,怎么能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冷怜月:“我可没要认!” “……”谢扬咬碎了一口银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站起身从怀里摸出那还没捂热的银票双手递给思羽,“还请您老笑纳。” 第23章 思羽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想收回,没扯动。 谢扬看着眼前银票,心都在滴血。 宇肆懿看着,走上前在旁边伸手搭在银票上,“唉,这怎么好意思。” 谢扬不敢跟宇肆懿抢,不情不愿地放了手,思羽把银票收好,看着谢扬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解了点气。 “对了。”宇肆懿说道,“孝敬完了,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谢扬捂着一颗碎掉的心,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爷爷啊,你要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没名气还好,手头紧了,找人借点就是,反正有钱人家东西多,少了一点,追查也追查不到我们头上。但有名气就不一样了,那些大门大派凡是少了东西,首先怀疑对象就是我,要是家家出事都怪我,我有多少命都不够人家砍的。” 宇肆懿道:“所以你就给自己立了个规矩,给钱办事?” 谢扬点头拍马屁,“爷爷真是聪明。” 宇肆懿嗤笑一声。 谢扬也不管宇肆懿究竟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接着道:“就是这么回事,江湖中的水那么混,他们丢了什么东西就算知道是我拿的,也明白正主不是我,麻烦自然也就少了。” 宇肆懿心想,谢扬这人看着油嘴滑舌吊儿郎当,倒还是有点脑子的。 知道从谢扬这里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宇肆懿协同冷怜月离开了树林,冷怜月把四姐妹打发了,跟宇肆懿在林中慢慢走着,宇肆懿眼尾扫了一眼思羽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走着偶尔聊两句,身披着月光慢步林中也算惬意。 话说另一头给讹了的谢扬,心里不痛快边走边骂,“什么流云公子,我看就是土匪,人丑心黑,枉世人对他如此夸赞,简直眼瞎……”吧啦吧啦了一路,颊边一痒,他想都没想一巴掌拍到脸上,手放下,手中一滩自己的血和一只尸首分家的蚊子,现在居然连畜生都欺负他。 抬头就见前面静静站着一人,一看见那粉色身影,谢扬口中的咒骂立时停了,没好气道:“哟,小美人,你这是舍不得我还来送一程?”一挥手,“不用客气,我现在是一点不想看见你们。” 思羽走上前停在谢扬对面,没理会他不客气的语气,把背在身后的手举到他的眼前,“做个交易?” 谢扬看着眼前的那叠银票,跟他先前的那叠一模一样,一张不多一张不少,伸手就抢,奈何思羽动作比他更快瞬间收回。 舌尖顶过虎牙啧了一声,谢扬道:“你们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思羽轻轻一笑,明眸皓齿,谢扬微眯了眼。 翠竹山庄里女人占了大部分,虽然南宫玉儿安排的住处是单独的院子,但还是让宇肆懿心里有微微的不舒服。 冷怜月睨他,“你怎么进了这里就奇奇怪怪的?” 宇肆懿干笑,“没有是的事。” 冷怜月手一抬,一排金针浮现绕着他的手转圈。 宇肆懿:“……”咱们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好不好? 冷怜月:“嗯?”声音沉了下去。 宇肆懿嘶了一声,心里一叹,“无非我不太喜欢女人靠近而已。” “就这样?” “嗯。” 冷怜月翻转手腕金针就失了踪影,“自讨苦吃!” 宇肆懿:“……” 门外响起思羽的声音,“宫主,南宫庄主说有新线索相告。” 宇肆懿抬起头和冷怜月对视了一眼,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线索…… 宇肆懿打开门对思羽道:“你去跟南宫庄主说我们稍后就到。” 思羽点头去传话。 宇肆懿同冷怜月走在去见南宫玉儿的路上,快经过一处假山群时,前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正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宇肆懿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他有这个顾虑,冷怜月可没有,在宇肆懿还在踌躇不前时,冷怜月已经几步走了上去,宇肆懿望见一惊,也顾不上其他就想去拉住他。 假山边的人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本来似争吵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两个人走了出来,宇肆懿这才发现其中一人他还见过,正是南宫槿桥,旁边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两人脸上都有少许的尴尬之色。 翠竹山庄除了仆从,男人本就不多,看对方穿着就知道并不是下人之流。眼珠一转,宇肆懿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南宫槿桥朝宇肆懿打了个招呼,“宇公子。”之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旁边的男子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宇肆懿,脸上是一种奇怪的神色,似开心又似不可置信,发觉自己的失态,他朝宇肆懿一揖,“在下楚俞清,宇……宇大侠,久、久仰大名。”语气中难掩激动,又要顾着不让自己失态说话都结巴了。 宇肆懿有点好笑,朝两人点了点头就跟冷怜月离开了。 等宇肆懿跟冷怜月都走得看不见了,楚俞清还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脸崇敬的看着,南宫槿桥眼白一翻,“你至于吗?” 楚俞清出神似地喃喃道:“瑾儿,你不懂。” 南宫槿桥吐了下舌头,“我才不想懂呢,我跟你说,我们刚才说的事,我那天要是没看见你,你就完了。” 楚俞清一下回过神来,他一阵头大,“瑾儿,我都跟你说过了,我那天要去郾城。” 南宫槿桥不高兴,“就不能让别人去吗?” 楚俞清也有点生气,“我刚才就解释过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瑾儿,我都十八了,我不可能永远就待在山庄里就陪你玩儿,你明白吗?大丈夫当志在天下,不出去闯一闯,怎么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又拿什么来给你幸福?” 本来还很生气的南宫槿桥听到后来脸一下就红了,搅着手里的袖子道:“我知道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大有作为。” 楚俞清把南宫槿桥的双手握在手里,看着她认真道:“瑾儿,谢谢你。” 南宫槿桥耳朵通红地低下了头。 南宫玉儿也顾不上什么待客之道了,一见宇肆懿进到门来,就急急道:“我找到了一点‘太渊’的消息,之前我觉得这名字耳熟,就命人在之前我们得到的信息里查找,果然发现了它。” 女弟子给几人上好茶就退了出去,宇肆懿携着冷怜月坐到几案边,“哪里知道的?” 南宫玉儿道,“这是我们几年前查到的,据曾经跟我们家有来往的人所说,我父亲曾得过一把剑,就叫太渊,我当时没在意,以为这只是我父亲普通的收藏品。毕竟我父亲虽是商人,却也喜欢收藏刀刀剑剑之类的。” “谢扬指名道姓的要从我手里要‘太渊’。”宇肆懿说道,“这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这剑真的有什么秘密?” 冷怜月只瞥他一眼,眼中尽是无语。 想了半晌,宇肆懿道:“这件事,那个人一定知道什么!” 南宫玉儿不明所以,“谁?” 冷怜月却是明白了,“要让丁然去找吗?” 宇肆懿摇了摇头,“那人武功极高,他既不想暴露身份,我们也无从找起,就不要去折腾她们了。” 冷怜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宇肆懿把杯中茶饮尽,“现在我们就来看看‘千圣手’的手段吧。” “啊?”南宫玉儿一头雾水。 周悯在镇里的一家布庄里找了份活计,就是帮忙搬搬布匹或给客人端茶倒水之类的杂事,他对布料一窍不通,买卖也轮不上他。店老板是个很富态的妇人,知道他没地方住就叫他在杂货间里收拾个地方住着。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周悯已是知足,而且这堆满杂货的屋子比他老家那破破烂烂的房子好多了。 一大早周悯起床开店门,然后开始做简单的打扫和准备,陆续有伙计到了店里开始一天的忙碌。时间还早,店里很冷清,周悯把自己的活干完才有时间回后院吃早饭。 等周悯来到店里,已经有了几位在看布匹的客人,老板娘居然在主动招待,他扫了一眼就去做自己的事情。 客人中有位年轻的美貌夫人看到周悯,眼都没抬吩咐道:“帮我倒杯茶。” 周悯没在意对方不客气的态度,他也习惯了,习惯并不代表他喜欢。 倒好茶递给那正在看布料的夫人,周悯垂头走开去整理那些被翻乱的货品。 那夫人眼神随意一扫,一脸高傲之色。 “瑾儿小姐,这匹怎么样?”老板娘向旁边的姑娘介绍道,“颜色也不是很艳丽,加上这匹罗,配你最是合适。”说着眼角都笑出了褶。 南宫槿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就这两匹吧。” “好嘞。”老板娘吩咐人把布抱下去,“那个,周悯,周悯,你过来一下。” 周悯听见老板娘的呼唤跑了过来。 “这是瑾儿小姐要的布,你包好给她送回庄里去。”老板娘吩咐完就看向南宫槿桥,脸上神色瞬间变得笑颜如花,一点没有面对周悯时的颐指气使,“瑾儿小姐看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南宫槿桥看着微低着头在那打理布料的周悯,越看越眼熟,“你、你是不是那个……” 周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手里动作,“小姐怎么会认识小的。”老板娘也插话,“瑾儿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这是刚来店里的伙计,不过是个赶考的穷书生。” 把两匹布抱到手里,周悯转身就准备去送布。 南宫槿桥拉住人,“诶,你等等。” 周悯不得不停下,无奈的看向这位大小姐,“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南宫槿桥盯着人左看右看,直把周悯看得面红耳赤,老板娘在一旁看得好笑,想打发周悯去做事,又不好得罪南宫槿桥。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老板娘就扭着腰走开了。 南宫槿桥一下睁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那个救了小童的人么?!”她一下笑起来,“原来你做了这里的伙计。” 周悯点了点头,他待镇里这许多天,也多多少少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一些翠竹山庄的事。 见他承认,南宫槿桥更开心了,“在这儿还习惯么?” “挺好的,老板娘人很好。”周悯看了一眼那还抓着自己的玉手,很是不自在。 发现周悯的眼神,南宫槿桥也没不好意思,收回手道:“谢娘子人确实不错的,对了,中午你有没有事,那天都没好好感谢你,我在旁边酒楼略备了薄酒,还望不要嫌弃。” 谢是老板娘的姓氏,周悯心中冷笑了一声,对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当然和颜悦色。 周悯想都没想的拒绝了,也不在意会不会让人觉得不知好歹,“谢谢小姐的好意,小的还有很多活要做,就不去打扰小姐的雅兴了。”说完直接出了店门。 南宫槿桥想说不用去送布了,她有马车,结果人跑得飞快,完全不给她机会开口。 因为一直都有干些体力活,周悯体力还不错,就算如此当他爬上山赶到翠竹山庄大门前时还是累得直喘气,停下休息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那巍峨的石牌坊,当中刻着“翠竹山庄”四个大字尽显风骨,一股庄严之感迎面压来。 四姐妹在屋檐下无所事事,或坐或站,偶尔出声聊几句,出岛久了,几人性格也没之前拘得那么紧了,渐渐露出了属于这种年纪的天性。 思缕抬手伸了个懒腰,“唉,好无聊啊。姐妹们,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丁柯一脸古灵精怪,她们四姐妹她跟思缕两人性格相近,都是比较淘气的性格,两个姐姐就要稳重得多。她眼珠一转,“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思缕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看不出你还会这么高雅的游戏!” 丁柯得意一抬头,“来不来?” 思缕还没怕过什么,“来就来!” 很快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有模有样的对弈了起来,思羽和丁然也站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 宇肆懿曲着一条腿坐在窗边的塌上看着外面,坐没坐相,他向旁边在打坐的冷怜月道:“看不出来那四个小丫头会的还挺多,一个个真是不得了。” 冷怜月睁开眼,顺着宇肆懿的眼神看去,“不知。” 宇肆懿提议道:“出去看看?” 冷怜月抬头看向他,脸上是熟悉的嘲讽之色,“你看得懂?” “……”宇肆懿的心被简简单单两个字戳了个窟窿,“不会就不能看了?” 冷怜月收回视线,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走吧。” 四姐妹突然看到冷怜月,俱是一惊,就要站起来,宇肆懿出言阻止了他们,“你们下,我们就看看。” 四人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莫名其妙。 冷怜月看向棋盘,扫了一眼就看出黑棋占了上风。 宇肆懿站在冷怜月旁边看着棋盘,不管看没看懂,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思缕道:“吃!”她执黑子。 丁柯定睛一看,“卑鄙,我跑。” 思缕不紧不慢,“跑是没有用的,只会让我提你更多的子。” 最后不出意外的丁柯输了,她不服气,“好你个思缕,装得真像。”她一开始见思缕好像不是很会,还很大气说让人家先手,“扮猪吃老虎。” 思缕伸手出来朝丁柯招了招,“拿来吧。” 丁柯憋着气,愿赌服输,举起左手露出手腕上装的暗器,右手捏住暗器的两边机关按了两下,暗器响了一声开了口,她取下暗器朝思缕扔了过去。 “哎哟!你小心点!”思缕紧张的接过暗器,跟手里捧着个炸|弹似的,左右翻转着看了一会儿,爱不释手,套上手腕按上机关固定住,朝丁柯一笑,“谢谢丁妹妹了。” 丁柯看着思缕的手腕,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第24章 宇肆懿在旁边看得好笑,他问冷怜月,“这是什么暗器?” 冷怜月没答。 思羽回道:“宫主必然是不知的,这是丁柯自己新做的暗器,这个袖箭里装有六枚钢针,可以一次性射出,也可以单独射出,其力度相当惊人。”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种本事。” 思羽回道:“我们从小就接受各种训练,每人擅长的东西都不同,像丁柯就擅长暗器,丁然擅长追踪,思缕擅易容,我算是比较差的,只有武功在几人中稍强一些。” 丁然道:“思羽姐姐是过谦了,她不仅武功好,而且人也聪明,我们这些对她来说都不过小菜一碟而已。” 冷怜月见他盯着那暗器不动,“想要?” 宇肆懿连忙摆手,“我可用不来,就不要抢她们的东西了,搞得我跟流氓似的。” 思缕闻言真想呸他一口。 这几天翠竹山庄里好像尤其忙碌,整个山庄里的弟子和下人们走路都带风,恨不能飞。 丁然带着打探到的消息进门来禀报,“庄里正在准备三年一度的朝花节。” “朝花节?”宇肆懿想了半天没在脑中想到任何这方面的信息。 丁然把打听到的关于朝花节的消息一一解释给大家听。 所谓朝花节,百家朝花争鸣,各家俱带一种最具特色或名贵的花卉来比试,由各路清雅之士来品论名次,获魁者得翠竹山庄一份大礼。 朝花节虽然已经举办过很多届,但一开始时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个山庄举办的什么朝花节,没有多少门派大家买他们的账。可偏偏就是第一次来参加的那些小门小派后来都陆续强大起来,在江湖中有了一席之地,这时诸多大门大派大家才有所重视,其中包括了三大世家:北峡--金和吕家,中垣--利封云家,南海--郾城邵家。之后每届都会派人来,也算是承认了翠竹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 有了那些大势力的参与那些小门小派更是挤破了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朝花节慢慢变了样,演变成了年轻子弟们的相亲会,心存春心的少男少女论花品月,成了也是一桩美谈,不成也能当做一次结交的机会。才子佳人、英雄美人也传出不少佳话。 所以经过这些年,这朝花节是越办越盛大了,没身份有能力者想借着这个机会认识新生的大家人物,能结交一番对未来来说也是一种助力。而那些大家子弟则把这盛会当做成名的舞台,所以每三年三大世家派来参加朝花节的俱是青年才俊,有背后家族的势力为依托,凡是在此露过脸也算是一下有了名气。 有些人一出生就高人一等,有些人一出生却低贱如蝼蚁,高处那个位置多少人爬了一辈子都还在人的脚底,而有的人却因着自己的出生位置被人徒手奉上,公平吗?其实也公平。时也命也罢了! “听起来应该有戏可看的样子。”宇肆懿侧头看向又在打坐练功的冷怜月,“冷宫主到时想去看看吗?” 冷怜月眼都没睁,“你想去就明说。” 宇肆懿笑眯眯,“还是冷宫主最懂我了。” 丁然:“……” 这几天已经陆续有不少地方的大家赶到了凌怀镇,镇上的人一下多出了几倍,翠竹山庄里客房有限,大家族的人安排完了,其他的人只能安排到镇上。 整个凌怀都热闹起来,宇肆懿这本来清冷的小院也不再冷清,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他在这里的消息,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拜访,开始时冷怜月还陪着他见一见,过了两日都烦他了,自己躲到后面练功去了。宇肆懿只得自己去应付这些人,应付起来也算游刃有余。不管是客套还是为着以后,愿意来拜访他的人起码是愿意给流云公子这点面子。 天色将晚,宇肆懿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回来就往窗边的塌上一躺,呼出一口气。 丁柯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想休息怕是还早,有人要见你。” 宇肆懿有气无力,“还有?不是见完了吗?” “哟!我们流云公子,排场很大嘛。”门口走进来一人,手中摇着折扇,开口就是挖苦,“要见您一面还真是难啊。” 宇肆懿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一下坐了起来,看着那人也不客气,“知道我难见还不去排队?” 向问柳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一会儿就变成大笑,甚是欢喜。 自从阎罗门一别,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让人备了酒痛痛快快的喝了半宿,当晚向问柳就歇到了这里,干脆就让人把东西搬过来住这了。 翠竹山庄早已在镇上的街头布置了一番,街边放着一排排空的花架,到时朝花节的当天各路人马带来的花卉俱会放在这上面供大家参品。 朝花节历时三天,花魁则在第三天晚上公布,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夜晚的街头到处挂着灯笼,亮如白昼,在灯笼各色光芒的印射下,下面架子上盛开的花朵更是有种别样的美丽。 “不知这朝花花魁是怎么个选法?”宇肆懿问道。 冷怜月走在旁边。 丁然回答了他的问题:“来这里的人都可以投选,等下会有人来发纸条,愿意去评上一评的,自可去领,把评语写在纸条上,写完交给专门收纸条的人就行了。” 四姐妹今晚似乎特别活泼,这里看一下,那里瞧一下,对着这么多种类的花种看得眼花缭乱。有名的,没名的,不管是普通还是名贵争相斗艳,好不热闹。 宇肆懿对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冷怜月则看不出喜恶。 见四姐妹明显心思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宇肆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干脆叫她们自己玩儿去。开始时四姐妹还有所顾虑,冷怜月说了无妨,四姐妹才你推我我推你地走掉了。 宇肆懿道:“难得见她们如此高兴。” 冷怜月:“嗯?” 宇肆懿看向冷怜月,“你们以前就没出门游玩过吗?” 冷怜月道:“不曾。” “……你们家教可真严。” “并不,只是不喜欢。” 宇肆懿想到他说的寻生父的事,遂问道:“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吗?” 冷怜月顿了一下,“怎么,要帮我找?” 宇肆懿一笑,“冷宫主要愿意,我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冷怜月看他一眼没出声,也不知是算应还是没应。 整条街上花香四溢,但是花太多,反而让香味略显杂陈,虽也有其妙处,但也堕了花儿自身的香气,让专爱之人难免觉得可惜。 两人一路许久都没人开口,宇肆懿想说又不知冷怜月想不想应,犹犹豫豫着就是半晌。他眼尾扫到一株黄色的花,花瓣为长椭圆形,边缘呈红色,肉质肥厚。眼珠一转,道:“冷宫主,这些花你认识吗?” 冷怜月瞟了两眼那些花架上的花,点头,“基本都识得。” 宇肆懿指向刚才看见的那株黄色的花,问道:“这叫什么?” 冷怜月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含笑。” 宇肆懿听罢一笑,“这名字挺有意思。”他又随意指了几种,冷怜月都一一答了出来。 冷怜月答完又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被嫌弃惯了的宇肆懿:“……” “我要是什么都懂了,怎么能显示出主子你的博学多才英明神武?” 被拍马屁拍习惯了的冷怜月:“……” “呵,你以为你说得好听我就会信?你又想做什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都向你发过誓了你还不信我?” “前科累累!” “……” 南宫槿桥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走着,身后跟着两名女弟子,两人是副庄主楚慈的徒弟,一人叫宝儿,一人叫蜜儿,三人因着年龄相仿,关系一直比较好。 宝儿和蜜儿看向前面一直兴致不高的南宫槿桥,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又一时没有办法让人开怀。 一路无话,三人走到一片湖边,湖边树下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游戏,六七岁的年纪,却传来让人哭笑不得的对话,一人女童奶声奶气的对着一个男童说:“你去闯荡吧,我会等着你回来娶我的。”说着把手里的一块木头递给男童,“你拿好剑,要用生命保护它,它就是我。” 男童接过木头,一板一眼的说:“放心,我一定会成为大侠回来接你的。” 南宫槿桥噗嗤一笑,眼眶突然泛热,赶紧把头转到了一边。 宝儿和蜜儿对视一眼,站在一旁继续看着那几个孩童玩过家家。 之后站在旁边的两个孩童加入,嘴边画着八字胡的男童一下把“大侠”推开,“你一个穷鬼还想娶我们的女儿,做梦去吧。”说着就去拉女童,“跟我回家。”女童不愿意,假哭了起来,最后还是被“父母”拉走了,男童站在远处“伤心”的叫着女童的名字。 宝儿和蜜儿站在一旁看着,好笑得不行,南宫槿桥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几个小童又聚到了一起,还开始讨论他们的表演,一个个的说得头头是道,什么大侠和小姐的故事,少爷和丫鬟……听着可真不得了,几个小豆丁在那谈论着你心悦我,我心悦你的戏码。 三人干脆走上前去,南宫槿桥半蹲下看着几个小童,笑道:“你们都是哪里听到这些故事的?” 几个小童都认识南宫槿桥,叫了声“瑾儿姐姐”,然后跟她解释说:“都是听说书先生讲的,可多故事了,都很精彩。” 宝儿刮了一下说话小童的鼻子,“那你们在这里说喜爱谁谁谁的,你们懂意思吗?” 小童们不服气,“我们怎么就不懂了,欢喜谁就是要跟他结婚生小孩儿。” 三位少女被小童这直白的言语说得羞红了脸,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几个人小鬼大的孩子见几人都没话说了,顿时趾高气扬,“你们才不懂呢。” 南宫槿桥心中好笑,捏了捏小童那肉嘟嘟的脸,嘴角挂着浅笑,眸中清澈柔和,“你们最厉害了。”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中好似一幅温柔的画,画中人的眼波柔和得似清晨里泛着雾气的湖水。 “哐啷……”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 一群人朝声源处看去,这碎裂声正是那收花人不小心把花盆打碎了。 周悯看着脚下的碎片和泥土叹了口气。 南宫槿桥往声音处看去,看到周悯很是高兴,几步走到人身前,“是你啊。”看了眼地上碎掉的花盆,“你这是在……” 宝儿和蜜儿也走上前来,蜜儿问道:“瑾儿,你认识他?”她们两人左看右看,这个男人都不像是南宫槿桥会结识的样子。 周悯被两人打量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他低下头看到身上的粗布麻衣,一瞬间羞耻心冒上心头。 南宫槿桥回道:“他就是我同你们讲过的那个救了小童的人,我之前也碰到过他一次,我说要谢谢他,他听都不听人就跑了。”边说边笑。 宝儿和蜜儿也笑了起来,宝儿道:“原来如此,这又遇上了,也是缘分。” 南宫槿桥又上手抓人,“这次你可不能跑了,说好要谢谢你的。” 周悯看着被抓住的衣角,叹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说好过?” 南宫槿桥接道:“现在说好了。” “……” 宝儿和蜜儿站在一旁吃吃的笑,她们都看见周悯脸红了。 宇肆懿在另一边目睹了全过程,冷怜月见他看着那边好一会儿都不走,跟着瞧了一眼不懂他在看什么。 见前面的几人已经拉着周悯走了,说是拉,不如说是“劫持”,根本都不给人家反抗的机会,宇肆懿这才叫冷怜月,“我们也走吧。” “嘭……嘭……”天空爆出数朵色惨斑斓的烟花,把下面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映照出各色彩光,让人一眼看清前面横匾上的两个字:花楼。围着花楼站满了人,把这中心街围得是水泄不通,甚至旁边的房顶上都是人影,有身份的就在旁边的酒楼雅间,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南宫玉儿从后面走出来站到高台边上,周围人见到她就热闹起来,一时响起各种声音。 她高声道:“承蒙不弃,南宫在此多谢诸位光临凌怀!”从旁边盘子里端起酒杯,“我自饮一杯欢迎大家不远万里赶来参加朝花节,不甚荣幸!”声音里蕴含内力就算下面吵闹不堪也让她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说完举杯一饮而尽,下面一片叫好声。 放下酒杯,她朝身后站着的楚慈和芸娘点了点头,两人接到信号抬手一挥。 又是几束烟花飞到夜空,“嘭……”空中飞散出一片片花瓣夹杂着金纸缓缓飘落,众人抬头看去,漫天花舞携裹着一红色身影飘然而下,广绣一甩,浅紫披肩随势荡出,玉足随即就是几个舞步跨出,跟随着不知哪里飘来的琴音翩翩起舞,身姿娇软,一抬手一投足,一颦一笑百媚生。 金纸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眯起了眼,好些人都被高台上那随音舞动的身影迷惑住了心神,那舞姿美得惑人,美得动人心魄。 琴音急促而张扬,舞女的舞姿也越来越快,“嘭!”空中烟花骤亮,舞女长袖往上飞出,舞蹈结束。众人还看着那身影久久回不了神。不知从哪儿传来“铮”的一声,剑出鞘三寸,那声响穿过众人的耳膜,一群人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清醒过来,响起一片喝彩声掌声雷鸣! “好!跳得好!”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鸿姬姑娘。” “名不虚传!简直太美了!” …… 宇肆懿站在不远处一间客栈二楼的窗前,一脸正色,他朝刚回来的四姐妹道:“这个鸿姬又是什么来历?” 四姐妹也是发现了不妥立时赶了过来,丁然肃然道:“她是第一青楼拂露阁里的花魁,舞姿卓绝艳冠群芳,听闻不少人为了看她一舞一掷千金。” “我看不止这么简单吧。”宇肆懿看着那花楼上微福着身做答谢的身影若有所思,“冷宫主,你有没有看出她的舞蹈……很奇怪?” 冷怜月这次抬头朝远处花楼看了一眼,“没仔细看。” 宇肆懿:“……那你在看什么?” 冷怜月答道:“你!” “……”宇肆懿可不会自作多情。 第25章 鸿姬已从花楼上退下,由这倾城一舞拉开了朝花盛会的帷幕,花楼周围开始陆陆续续地表演,有杂耍杂技,也有才学者上去吟诗作赋,从武者旁边小擂台比武切磋…… 人群之后青年把剑身一扬闪着寒芒的剑滑回剑鞘,转身欲走,眼前出现了几人。 几人中走出一位老者,“少爷,朝花会还没结束,还请您再稍待片刻。”说着顿了顿,“以后不要再管这种闲事了。” “对我来说这不是闲事!”邵淮瑜隐有薄怒,“元叔,你是怀疑我能力不够吗?” 老者就是青年口中的元叔,江元微低下头恭敬道:“我自是相信少爷的能力,但这是家主的意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希望少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邵淮瑜看着他们,老者低着头一动不动,几息之后他转身往回走,老者招手让身后的人一起跟上,他知道邵淮瑜算是妥协了。 周悯被南宫槿桥她们拉到一家酒楼,店小二看到南宫槿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把几人带到了搂上一个视野开阔的窗边,正正好可以看到花楼的正面。一会儿桌上就上好了酒菜。 这时花楼前搬出了两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沓沓纸条和笔墨,不少人围着桌面奋笔疾书,写好就把小纸条交予桌后之人。 南宫槿桥顺着周悯的视线看向窗外,“试试吗?”她问道。 周悯回神看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槿桥指了指楼下。 蜜儿探身去看,笑道:“我们每人都写一条吧。”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叫来小二去取了纸笔来。 小二把纸笔取来说道:“写好唤我来收便是。” 谢过小二,几人各自拿了一张纸条,周悯微垂着眼帘没动,过了半晌才取过一张纸条,想了想提笔写道“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纸条收集完,等待汇集的时间里,花楼之上陆续被人搬上一盆盆娇艳的花,花架邻靠边缘,楼下之人都可看得清清楚楚,今晚的重头戏这才开始。 南宫玉儿上前宣布:邀请金和吕家、利封云家、郾城邵家三位世家的少年英才揭晓朝花前三甲。 下面一片吵闹,更有许多妙龄少女一时娇羞无限。 “这朝花节……”宇肆懿托颚淡淡道,“真是互相唱的一出好戏。” 三个弱冠年纪的青年踱步到花楼之上,南宫玉儿各自做了一番介绍:吕佟——吕家家主的小儿子排行第二、云暮晟——云家家主的侄子、邵淮瑜——邵家当家长子。 三人一现身周围的人群里就响起大大小小的议论声,三人也不算没有一点名气,起码在各自家族的势力范围内都是如雷贯耳的人物,文武双全,人品俱佳。这次朝花节的亮相算是被家族承认的新一代才俊。 周悯看到邵淮瑜时有瞬间的怔愣。 南宫槿桥见他盯着花楼之上出神,问他:“你认识他们?” 周悯笑得很客气,“不曾见过,他们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怎会和我这种人有交集。” 南宫槿桥不以为然,“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什么大家小家的,离开了家族说不定还不如你。人呢还是要看心地。”说着朝周悯一笑,“像你看见小童遇险不管不顾挺身而出,可强过太多人了。” 周悯闻言向南宫槿桥看去,看到她眼中的认真一时无法言喻,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蜜儿和宝儿听见在一旁打趣他们,“瑾儿这么说,周先生的为人必是不错的。” 周悯低下了头,南宫槿桥见他这个样子甚是好笑,“你们两个可别瞎说了。” 两人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三人又笑闹成一团。 周悯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结果一股辣味直冲头顶,他甚少饮酒,想不到这酒这么烈,他抬手掩嘴咳嗽不止,三姐妹看他一眼,笑出了声,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楼之上开始宣布夺魁者,吕佟宣布的第三名:“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杻阳堂谜灼琼花。” 云暮晟宣布的第二名:“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昔隹(wei)派辞灵牡丹。” 邵淮瑜宣布魁首:“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亶山派长萼兰。” 周悯抬头望去,感到很是意外,想不到居然会用了他写的这句,毕竟这句诗并不是特指的哪种花,反而是在叙乡情。 不管大家的心思在不在这上面,花魁评定很快结束了。接下来才是众人最为欢欣的时刻,暂停的表演继续。 吕佟、云暮晟、邵淮瑜三人刚下花楼就被一群姑娘围了个水泄不通,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茫然。 远处高楼飞阙的阴影之下站着一个人影,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下只露出一双鹰眼,双眼精锐有神,看着下面被围着的三人眼中满是讥讽,“惺惺作态!” 三人拒绝掉送上来的手帕、香囊、穗子之类的礼物,嘴里叫着“借过”往人群外挤,刚挤出一个包围圈,又围上来一群,简直没完没了。 三人里最小的吕佟咬牙道:“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呀?” 云暮晟一边挡住那些想往他身上摸的手,一边道:“我要是有办法我还等在这儿?” 邵淮瑜抱着剑站在两人中间,他算是三人中没那么惨的,他身量高,猿臂蜂腰,往那一杵的气势就能吓退不少人。 他就着抱臂的姿势手指往后一弹弹开想往他腰上袭击的手,慢悠悠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吕佟和云暮晟忙道:“那你还不快讲。” 邵淮瑜把剑一握,往旁边的擂台比了比。 两人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大声朝周围的人群道:“我等想去擂台比比武,还妄姑娘们能行个方便,让让可好?” 少女们爆出尖叫声,“好啊好啊!” “三位公子的武艺超群,想来比武肯定很精彩!” “你们快去,我们给你们加油!” …… 一下子三人面前朝擂台的方向就空出一条道来。 三人:“……” 三人赶鸭子上架,往擂台走去,边走边小声商量,吕佟道:“我们真打啊?” 既然都这样了,云暮晟也就无所谓了,“打就打呗,就当切磋。”说着摸了摸下巴,“说来我们仨还没真正的较量过,难得有这机会。” 邵淮瑜朝人群外扫了一眼,元叔朝他微微一笑,他缓缓收回视线,握剑的手紧了紧。 本来擂台上有两人正在比试,一见三人说要比武,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一掌过去,衣角都没摸到另一人“啊”的一声掉到了擂台外,比武结束。 下面的三人:“……”还可以再假一点吗? 擂台上那人朝三人一揖就跳了下来,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 吕佟动了动脖子,“那就来吧,我们谁先上?” 邵淮瑜朝他们抬了抬下巴,“你们先吧。” 云暮晟笑道:“那…吕兄,请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吕佟轻轻一跨上了擂台,没什么浮夸的姿势,站在中央看着云暮晟。云暮晟直接跃了上去,站在他对面,两人一揖,各退三步开始。 金和吕家是北部的一大世家,武功以“影”为特点,擅长暗杀,近战能力强如影随形,一招一式不花俏简简单单却都是狠辣的杀招,武器以匕首为主,被近身之后基本就败局已定。 中部的利封云家则以财富闻名,武功在三大世家中算最弱,众家子弟也就练就一身普普通通的剑法。 比武最后毫无悬念的吕佟获胜,他以一个看不见的角度把匕首抵在云暮晟腰侧结束。台下爆出响亮的欢呼声,吕家跟来的一些人更是欢欣异常,看着自家二少爷与有荣焉。 两人相视一笑,云暮晟输得心服,他本来几招就会被打败,但是吕佟硬是跟他过了几十招,没让他输得太难看,他知道对方是有意维护他的脸面。 云暮晟一直以为自己武功再怎么样在武林中也能排个三甲高手,在当今小辈中也能算佼佼者,今日跟吕佟一番比试,高低立现,他们武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吕佟的武功起码已经达到一甲高手之列,对方年纪还要比他小两岁,这样的武学天赋来日必成大器,到神级也不是不可能。 云暮晟也不为自己可惜,毕竟他们家嘛大多都喜欢钱,武功能自保就行,也没有追求大道之心。他跳下擂台换邵淮瑜上去。 邵淮瑜早已跃跃欲试,他没想到这无心插柳的一次比武却让他碰上这么一个高手,心中战意沸腾。 擂台周围围了密密麻麻的一圈人,吕家和邵家武功究竟谁高谁低,江湖中一直没有定论,难得这次有机会可以看到两家传人的比试,怎么能不让人期待。 邵家用剑,剑——兵中王者,器之君子。在众多用剑的门派和家族中,邵家算是把剑这君子之风用得最恰当的人,邵家武功招式很赏心悦目,一刺一挑风度翩翩,看着毫无杀伤力,但只有与之对战之人才能明白其中的杀气骇然。 宇肆懿倚在窗边本来惬意着看戏的神情,在见两人动手后就变得微妙起来,他总觉得这邵淮瑜的武功路数有点眼熟。 两人武功可以说伯仲之间,下面围观的人时不时就是一阵喝彩声,两个一甲高手的比武难得一见,不管是看得懂还是看不懂,跟着起哄就是了。 擂台上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还没有分出胜负,冷怜月突然道:“会输。” “嗯?”宇肆懿不明所以,“谁?” 冷怜月道:“你刚才不是在看那个吕家的人?” 宇肆懿顿了顿,他想说他没看吕佟,开口却是:“何以见得?我看着,他们两人输赢难说。” 冷怜月:“你接着看,不出三息,吕佟必败。” 果然,冷怜月话音刚落,邵淮瑜跟吕佟两人一碰即离,吕佟还没回身,邵淮瑜的剑已经抵在了他背后。 刚才邵淮瑜使的这一步法,宇肆懿看出来了,就是冷怜月教的轻功步法中的一种,而他的剑法跟《纵横》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怪不得他刚才看着不对劲。 “他怎么会你们的武功?”宇肆懿拧眉朝冷怜月问道。 冷怜月摇头,“不,只是像而已。” 宇肆懿自问学武资质一般,既然冷怜月说不是,那必然就不是,那么为何邵家的武功会同月华宫如此之像呢? 冷怜月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擂台那边比武结束,吕佟虽是输了,却并未感到不甘,世间武功大道高手多如云,在他这个年纪能和邵淮瑜一战对他来说只有益处,至此一战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语。 吕佟朝邵淮瑜抱拳道:“邵兄的武功,小弟真是自愧弗如。” 邵淮瑜回一礼,“可不敢当,你还比我小了四余岁,说来我反而以大欺小了。” 云暮晟走过来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好了你们,可别在这儿客气了,走走走……这一架打得可真是痛快,喝酒去!” 吕佟和邵淮瑜相视哈哈一笑,吕佟道:“我家爹说我太小从来不让喝酒,早就想试试了,难得今天得识邵兄和云兄,定要不醉不归。” 邵淮瑜和声应道:“好!” 三人走后又陆续有人上台比试,只是看了吕佟和邵淮瑜两人的比试,再看其他人就难免觉得寡淡了些。 时辰也不早了,人群渐渐散去,走时还有人在讨论邵淮瑜和吕佟两人的武功造诣,都说英雄出少年,让一些已过而立却连甲字高手榜的边都摸不到的人自叹弗如,所以说武之一道,天赋、机遇缺一不可。 飞阙下的人影目光悠远视线不知落在何方,一会儿后不声不响的消失于黑夜之中…… 回庄的途中宇肆懿碰到了向问柳,还在向问柳旁边看到一个甚是熟悉的人。 萧絮笑着朝宇肆懿打招呼,“宇公子,别来无恙。” 宇肆懿应道:“经阎罗门一别就甚久都不曾见萧兄出现,还以为已经葬身火海,在下还替萧兄难过了挺久。” “……”萧絮抽了抽嘴角,一手背到身后,“萧某一个生意人,为了讨生计只能到处奔走,宇兄见不到也不奇怪。哪像宇兄什么都不用做还能过得这般惬意,在下实在羡慕。” 宇肆懿皮笑肉不笑,“在下自是游手好闲比不得萧兄‘矜矜业业’!” 萧絮:“宇兄何必妄自菲薄。” 宇肆懿:“那萧兄这次来凌怀又是谈什么‘生意’呢?” 萧絮道:“这次宇兄就猜错了。萧某对朝花节早有耳闻,这不是难得有机会就来看看,也长长见识。” 宇肆懿道:“这来参加的都是少年英才和闺阁少女,不知萧兄算是哪种?” 向问柳“唰”的打开折扇,在萧絮开口之前接道:“他?也就能算老蛤|蟆之流吧!” 萧絮:“……” 众人回到山庄就各自回房洗洗睡了,热闹了一阵的凌怀也安静下来。 天空黑云蔽月,黑暗笼罩了底下的一片天地。 萧絮背对着一人站着,“确定他们是在酒楼?” 半跪在地的女子低着头,答道:“是!三人似乎很是高兴,已喝得大醉。”如果有人这时出现,必然会看见被多少人众星捧月的鸿姬居然如此人小式微。 萧絮转身坐下,“去办吧。” 鸿姬领命退出。 邵淮瑜三人喝得醉醺醺的被各自家中下人搀扶着往山庄里去。鸿姬跟在云暮晟一队人身后,看他们三家分开,才渐渐跟得稍近了些,云家或许直系旁孙武功不高,但他们请的护卫里高手却不少,她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以免打草惊蛇。 云暮晟几乎醉死过去,下人们给他随便洗漱了一番就把人放到了床上,仆从退下各自回去休息了。 夜黑风高,众家院落的灯一一熄灭,鸿姬隐在暗处等着,她看着门口走来走去戒备的两人,趁两人互相背对的时候轻轻一跃跳进了院里,落地悄无声息。 她来到云暮晟的窗子下面,手里捏了颗石子往云暮晟的床上一弹,石子落到床上,云暮晟一下睁开眼睛,“谁?”就算他喝了不少酒,习武之人的警觉性也还在,发现窗边黑影一闪而过,他甩了甩头清醒了一点,想都没想追了出去。 鸿姬从房子后面往后山跑,云暮晟追着黑影来到后山树林,他追了一阵突然失去了那可疑人的身影。他酒已是醒了大半,脑子清醒过来一想,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怎么一个人就追了出来。 云暮晟没再贸然的继续追踪,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查看周围,小心的提防着。一阵闷哼,他就倒了下去。 鸿姬放下自己的手,眸中轻蔑,“简直不堪一击,还称什么利封云家!” 从树上跃下,鸿姬刚走了两步就顿住了身形,她身后走出来一个黑影,她刚想转身那黑影就沉声道:“奉劝你不要动。” 鸿姬没再有动作,盈盈一笑,眸中顾盼生辉刹是好看,“不知是哪位大侠,鸿姬可有幸一见?”嗓音中似是含着蜜,甜甜腻腻,只怕世间男儿听了骨头都要酥了三分。 那黑影完全不为所动,“收起你那魅惑之术,没练到家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你……”鸿姬艳丽的脸庞刹时黑了三分,复又笑道,“不知大侠有何贵干呢?想来确实是奴家班门弄斧了。” 黑影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云暮晟,鸿姬眸中黑曜一转,“那就送给大侠了。”说完纵身跃上树间,几个起落就离出好远。 黑影几经起落,经至一茅屋前停住,他没开门进去,而是面对着门道:“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一声轻笑传来,谢扬自是知道自己不可能瞒住这人,干脆从暗处走了出来,“你武功比我高,钱还比我多,我这是拿着生命危险在办事啊。所以,可否看在此份上帮个小忙?” 黑影推开木门走进小院,径直往屋里走去,点上蜡烛昏黄的光芒照亮了这简陋茅屋,“我们已银货两讫,请回吧!” 谢扬看着这茅草房,“啧!你说你都拿得出那么多银票给我,怎么就住这种地方?” 第26章 黑影转身面向谢扬,“给你的已是我所有积蓄,钱财不过身外物,你既喜欢,请你帮忙自是拿予你为酬,我住什么地方,又有甚区别?只要心安居天宫或陋巷都一样。” “……”谢扬笑出了声,“说得好!” 黑影不动只看着他,“可以走了。” “诶!”谢扬不乐意了,“你这人,好歹我们也算有点交情,怎么一点都不近人情。” 黑影直接道:“说事。” 谢扬眼眸一转,“对于你来说就是小事一件。”说着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很容易办到。” 黑影不接话,等他把话说完。 “……你这人真是无趣。”谢扬抱臂绕着黑影转了一圈,“你说你身上披这么厚一层东西,不嫌热得慌么?不妨脱了给我瞻仰瞻仰阁下的英俊身姿?” “你来就为这?”黑影道。 谢扬本想委婉一点,奈何对方喜欢直来直去,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黑影没停顿,直接揭开头上兜帽,把身上斗篷脱了去,在揭脸上面巾的时候手顿了一瞬,谢扬看着也提起了一口气,还好对方也就停了一下,直接揭下面巾,左脸颊上一道交叉疤痕张牙舞爪的横陈其上…… 谢扬蓦地睁大了眼。 这个夜晚注定了它的不太平,鸿姬进屋朝萧絮跪下,萧絮拔了拔手中的茶,茶盖碰撞出清脆声响,“处理好了?” 鸿姬手指紧缩了两下,答了声“是”。 萧絮看着杯中茶叶,淡淡道:“下去吧。” 朝花节结束,天光还未大亮,云家就向山庄辞了行早早的走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大门小派也都相继离开,凌怀还是之前的凌怀,却总给人一种好像一下清冷了许多的感觉。 宇肆懿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看着霞光中的晨露,晶莹剔透。四姐妹陆续把准备好的早点端进房内。 宇肆懿走到桌边坐下,给冷怜月盛了碗粥才自己拿起筷子吃起来。筷子刚送进嘴里就见院子门口突然跑过一群人,又跑回来一群,时不时还传来叫“这里找找”“都找找”“看清楚”之类的声音。 宇肆懿咽下口中饭菜,“他们这是找什么?” 冷怜月放下碗也朝外面看了一眼,“是在找人。” “找人?这么大阵仗是谁丢了?” “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 宇肆懿放下筷子往外走去,刚转出院门就和从外面回来的向问柳撞到了一起,向问柳的头直接磕到了他的下巴,痛得他龇牙咧嘴,宇肆懿痛得“嘶嘶”直抽气。 向问柳只顾埋头往里走,也没注意宇肆懿刚好在门口,草草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诶!”宇肆懿抬手,都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不见了。 巳时刚过,这时本是山庄中各自作工的时候,这时却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宇肆懿抓住一个从他眼前跑过的弟子问道:“请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弟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喘了两口气还不忘朝宇肆懿拜了拜,才道:“宇公子有所不知,吕家的小公子不见了,闹得是人仰马翻,大家都在帮忙找人,但是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似是很急说完就又跑了,刚跑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又跑了回来,宇肆懿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说的,抬手等着他开口。那人站定气都没喘匀朝宇肆懿拜了拜又赶紧跑走了。 “……” 宇肆懿走回厅里,他朝冷怜月小心的看了一眼。 冷怜月头都没抬,“说!” 宇肆懿腆着脸走上前,“冷宫主,你的人能借我用下吗?” 冷怜月抬眸看他,“你现在居然连我的手下都想染指了?” 宇肆懿:“……哪敢啊,她们那么厉害,不能埋没了人才不是?” 冷怜月冷哼一声,“你要用谁?” 宇肆懿举起一根手指,“借丁然用用就行了。” 冷怜月瞥他,“你要查什么?” 宇肆懿朝他一笑。 丁然从外回来朝两人报告,“吕佟已经找到,只是人已经死了。” 宇肆懿闻言眉头一跳,让丁然赶紧带路去现场。他在院里碰见明显睡眠不足的向问柳,他说:“向兄,来得正好,我们走一趟!”直接拉着人就往外走。 吕佟的尸体是在后山被发现的,但是现场明显不是第一现场,因为太干净了!宇肆懿几人到的时候吕佟尸体的不远处已经围满了人。 人群中有人见到向问柳,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向家公子来了”,众人纷纷朝他们看来。向问柳点头算作招呼,穿过人群走向吕佟的尸体,众人都站在一丈开外,宇肆懿也没贸贸然上去,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尸体在一簇竹子下,旁边都是空地,隔了两丈许才有其他树木。 地上没有血迹,尸体周围除了细小的竹叶再无其他。吕佟是趴在地上的姿势,左手呈半握状,似是生前抓过什么东西。右手握拳成筒状,当时右手里应当是握过匕首,但是现在匕首已经不翼而飞。 向问柳只简单地看了看吕佟的尸身,这里人多眼杂他并没有做详细检查,暗沉下心,他走到人群中让吕家的人把吕佟先搬回山庄,不要动他身上的任何东西。 人群中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邵淮瑜脸上是一片沉痛惋惜之色。 吕家人把守着吕佟的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向问柳提着一个箱子走到屋前,见到宇肆懿和邵淮瑜,周围有一些别的人,他看了一眼两人就朝暂时放置吕佟尸体的房门走去,门口的守卫开门让他们三人进了。 宇肆懿同邵淮瑜站在一边看着向问柳对吕佟进行尸检,事发太突然让人始料未及,这时宇肆懿才有心思来想想这事。吕佟作为吕家的小公子来参加朝花节,在擂台之上大放异彩,本是前途无量!三大世家在江湖中的地位毋庸置疑,谁会冒着得罪吕家的风险作出这种事? 向问柳揭开吕佟身上的白布,吕佟那惨白的脸首先露了出来,唇色惨淡,颈部左侧有创口,右侧耳迹有粗浅勒痕。 向问柳按了按吕佟皮肤上的尸斑,又试了试尸体的僵硬程度,“他应是在寅时左右遇害的。”他抬头看向邵淮瑜,“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回的山庄?” 邵淮瑜回忆道:“我们昨晚从酒楼出来时大概是丑时初。”他酒量算是三人里最好的,虽也喝了很多,但多少倒还有点意识。 宇肆懿道:“那就是回到山庄里才遇害的,你们当时是一起回来的吗?” 邵淮瑜道:“没有,我们当时都喝醉了,是被家里人接走的。” “所以说你也不能判断他昨晚是否回了山庄?” “嗯。”邵淮瑜道,“但是吕家人必然是知道的。” 宇肆懿停下询问,他问向问柳:“他是怎么死的?” 向问柳一边翻看死者,一边答道:“被利器刺入颈部流血过多而死,应该是匕首之类的。” 邵淮瑜想不通,“吕弟的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制住?就算被暗算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流着血等死!” 向问柳答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昨晚你们两的比武震惊世人,就算喝多了也不至于被人这么轻易得手。” 宇肆懿道:“翠竹山庄晚上巡视的人这么多,何况是朝花节这种时候守卫更是只多不少,那个凶手是怎么做到杀了人还没被发现的?” 向问柳把吕佟翻了个身,果然在尸体背部看到了颜色不同的尸斑,他们发现吕佟时人是趴着的,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尸斑不可能出现在背部,果然尸体被人移动过。 宇肆懿走到向问柳旁边,“他左手……?” 向问柳也注意到吕佟左手的异常,举起吕佟的左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到现在手还是半握的形状必然是他到死时都抓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凶手行凶的手。但是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这样那这手离他的颈部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有喷溅上的血迹? 宇肆懿看着那手道:“我怀疑他的手被人清洗过了。凶手这么做,必然是吕佟手里当时一定有什么可能导致凶手暴露的信息。” 向问柳也赞成他的说法,他们又转到另一边查看右手,右手握拳成筒状,向问柳道:“他右手当时应该握着匕首,现在不翼而飞,被凶手拿走的可能性很大,很大可能他也伤到了凶手。” 邵淮瑜闻言立刻道:“我这就派人去查。”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 向问柳赶紧唤住他,“你等等。”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心浮气躁的。 邵淮瑜转身看向他。 “我知道你心急!”向问柳语气不免严厉,“就因为这种猜测你就去让所有人都脱了衣服给你看么?不说可行不可行。你这一下出去大张旗鼓,肯定会让凶手有所警觉。再者一个伤口而已,易容一下就能伪装。” 邵淮瑜垂下头,握紧了手里的剑。 向问柳转回头继续同宇肆懿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宇肆懿一时也没有头绪,向问柳把重点基本都说到了。对尸检他懂得也不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宇肆懿就离开了房间,留下向问柳同邵淮瑜两人继续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宇肆懿出来就见到冷怜月在门口,冷怜月只看他就走,宇肆懿连忙跟上,笑嘻嘻道:“冷宫主这是来寻在下的么?在下实在受宠若惊。” 冷怜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宇肆懿也连忙停下两人才没撞一块儿,“怎么了?” 冷怜月看了他一阵,“你不觉得你有什么话直说比好吗?” “啊?”宇肆懿垂了垂眼,“冷宫主指什么?” 冷怜月瞟他一眼嘴角又挂上冷笑,懒得再理他转身就不见了。 “诶!”宇肆懿抬了抬手又放下,他垂下眸掩去了眼中神色。 宇肆懿又来到吕佟尸体的发现点,当时人多又乱他并没有走近了细看,他走到吕佟本来躺着的地方,抬头看向面前的竹子,又看向地面的细长竹叶。 冷怜月走到他旁边。 宇肆懿道:“你说为什么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冷怜月答道:“你不是说这里并不是案发地么?” 宇肆懿眼微眯,“就算不是第一现场,未免也太干净了。”他看着地面走了几步,“这地上只有我们的脚印,这后山来的人不多,泥土松散,凶手为什么没有留下脚印?” 冷怜月接道:“如果那人没有下过地……” “不下地怎么把人放下来?扔吗?”宇肆懿抬头看上面。 冷怜月:“不无可能。” “……” 宇肆懿走回竹子边蹲下|身,一挥手劈开地上竹叶露出下面的泥土,“你过来看。”冷怜月走到他跟前,“要真是从上面把人扔下来,吕佟好歹也是个男人,以他的重量地面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平整。” 冷怜月看向四周,“那就是用了别的方法。”他一旋身上了旁边的一棵树顶,居高临下。 宇肆懿也上到另一颗树上从上往下看,突听冷怜月唤他看远处。他抬头看去,下面翠竹山庄的全貌浮现在眼前,他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居住的院落,旁边有好几间类似的院子,这些院子俱建在山庄的边缘,也许是为了招待有身份的人,所以设计得也很是用心,甚至每间院子后面的树木种类都不一样。 从这些院落到达后山非常方便。 向问柳手悄声缩回袖里,朝皱着眉一脸严肃的邵淮瑜道:“等吕家的人同意了才能做进一步的查看,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了,我们先回去吧。” 邵淮瑜深深地看了被白布遮住的吕佟一眼,嗯了一声。 向问柳跟邵淮瑜分了手,简单应付了来询问的人,直接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刚才脸上还带笑的人转身就只剩下阴云密布。 门口的守卫都认识向问柳,直接放人进了院子,他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朝他看来,本是面露不悦,见到是他眼中的点点星火散去,浮现淡淡柔色,眼已是弯了起来,“小柳儿啊,这是什么风把你又吹回来了?难道是想我了?” 向问柳这次却没有因他的调戏之言而发怒,他瞪着萧絮,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为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呵~”萧絮放下手中的笔,“我又没有通天之眼,怎么知道你为了什么而来?” 向问柳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浮躁,他看了一眼萧絮身后的子佑,萧絮看见向问柳的眼神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人先下去。 子佑迟疑了一瞬,萧絮失笑,“放心吧,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子佑这才不得不退下。 等人出去把门关上了,向问柳一下拍在书案上,倾身上前逼近萧絮,“吕佟的事,你不解释一下吗?” 萧絮看着跳了两跳的笔,“解释什么?这事又与我何干?” 向问柳抬起右手,现出掌下的一片树叶,“你还想抵赖?” 萧絮捏起这片树叶在指间转了转,“一片叶子而已,能证明什么?” 向问柳双唇抿得死紧,“这要是只有你这后山才有呢?” 萧絮嗤笑一声,“这后山树叶千千万,凭这就想定我罪?” 向问柳握紧拳头,“就凭这一片是从吕佟身上找到的。”他绕过书案抓住萧絮的衣服把人拉近眼前,朝人嚷道:“吕佟尸身的发现地离你这里十万八千里,旁边根本没有这种树,你倒是说说,你后山的树叶是怎么跑到他身上去的?” 萧絮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人,凑得离人近了些,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在脸上,低声缓缓道:“小柳儿,你究竟生什么气呢?”边说边前进,把向问柳逼得节节败退,“真如你所说这样认定凶手是我,你不是该开心吗?这个时候你不是该把消息公之于众吗?你人为什么会在我这里跑来跟我说这些?” 向问柳脑中“嗡”的一声,“我……”用力把人推开,喘了好几口气,转开眼道:“我并没有相信你,我只是要在你这里得到确切答案。” “哦?是吗?”萧絮整了整被扯皱的衣襟,“那看来是我说这事与我无关,你都不会信了。” 向问柳看向房门,“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自然相信!” 萧絮心中一叹,负手走回书案后,执笔继续勾勒未完的画作。 “这事……与我无关!” 向问柳走后,书房进来一窈窕身影,夕阳照亮打开的房门,地上拖拽出长长的影子,“嘎吱”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也挡住了火红的光。 鸿姬只来得及看到萧絮执笔立在纸上的手,那手已经半晌没动过了,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等候萧絮的发落,肩背绷紧得如一拉到极致的弦,一碰就断! 萧絮左手按到画纸上,手指越收越紧,纸被抓得皱起,“拂露阁你还是不要待了。”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王爷!”鸿姬猛地抬头看去面露惊讶,一会儿又慢慢地垂下了头,“王爷这是要杀了鸿姬?”她的声音很轻,一开始的震惊过去,又觉得这好似情理之中。 天底下的男人都愿意奉承她,多少王公贵族和世家勋贵捧着珍宝到她眼前就为求看她一舞,但她在这位王爷眼里却不过就是一个用得顺手的工具…… 她常常想,是不是那些男人的奉承也只是一种消遣而已…… 第27章 “你是在质问我吗?”萧絮走到鸿姬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睥睨。 “鸿姬怎么敢。”鸿姬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萧絮眼眸微眯,“你以为你这点小动作能有多大用处?我可以让你当得这拂露阁第一花魁,也可以让你消失得悄无声息!是不是给你的权利太大,都开始跟我耍心眼了?” 鸿姬垂下眼看向别处,没有接话。 萧絮把她的不安看在眼里,背过身去唤了子佑进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子佑顿了一瞬应了声“是”。 鸿姬被子佑拉着站了起来,眼中哀戚,“王爷,鸿姬跟您这么久,你就要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惩处于我?” “带下去!”萧絮声音发沉。 子佑神色复杂的看了鸿姬一眼,把人拉走了…… 向问柳走在路上,手里是那片不该出现的树叶。 宇肆懿碰见向问柳时就见他神思不属,从背后拍向他肩,“想什么呢?” 向问柳被吓了一跳,手中树叶掉到了地上,他朝冷怜月打了声招呼,冷怜月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宇肆懿余光扫到从向问柳手中掉出了什么东西,弯腰捡了起来,“这个…你拿着一片叶子走来走去的干什么?”一个想法跑了出来,“难道跟吕佟有关?” 向问柳牵了牵嘴角,“……是。”他就把这树叶的事同宇肆懿说了一遍。 宇肆懿沉思:“这么说来他很大概率就是在这片树林里遇到的了?” 宇肆懿同冷怜月对视一眼,他把树叶交给向问柳叫他保管好,两人就往那处树林赶去。 他们赶到时,四姐妹已经等在了林子边,宇肆懿让□□忙去找地上落叶比较新或比较厚的地方,四人四散开去寻找。 既然凶手把吕佟抛尸在别的林子,那个地方干干净净什么都找不到,想来第一现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么短的时间,凶手必然只能把表面的血迹清理掉,而流进土里的则没时间处理,所以大概率就是重新用叶子盖起来让人一时发现不了,等之后再寻时机来清理。不过对方估计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吕佟身上发现一片树叶,让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林子并不算很大,一刻钟左右丁然就回来禀报找到了。 几人站在那处,地面平坦,如果不仔细看并不能看出什么区别来,但是同其他地方的落叶比明显可以看出这些落叶颜色要鲜艳得多,落叶掉到地上一段时间就会变质,颜色会由绿变黄再到深褐色,一个地方正常的落叶应该是有先有后颜色不一,而这里却只有新鲜带黄的。 宇肆懿往地上拍出一掌,掌风卷走树叶露出下面泥土,清晰的黑色印记也浮现在几人眼前,长约四五尺,呈喷射状。 谢扬坐在房顶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出神,旁边风声闪过,一浅粉裙摆飘荡,他眼尾一扫,“小美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主人等你回话。”思羽看着前方。 谢扬打了个哈欠,一伸懒腰,“算了,不管你的主人是哪个,我都不想去见了。”往怀里掏了掏,掏出张卷起来的纸递向旁边,“拿去吧,我找人画的那黑袍人的画像。” 思羽接过,展开来看了一眼又卷起,转身就要走。 “诶!”谢扬抓住人裙摆,仰头看她,“你不是吧?谢谢都没一句就走?” 思羽垂眸看向那只手,“谢谢?你想卸掉哪只?胳膊还是腿?”声音很冷。 谢扬瞬间感觉手腕发凉,讪讪地收回手,撑腿站起,“不谢就不谢,那么凶干什么。对了,我们都见过好几次面了,名字告诉一下不过分吧?” 思羽把画像放进袖中,转身同谢扬对视,“思羽。” 谢扬舌尖顶了顶犬齿,“名字真好听。” 思羽没理他,跃下屋顶走了。 直至思羽的身影完全看不见谢扬才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星星都没一颗的天空,心里想着该是要下雨了…… 宇肆懿食指往砚台里沾了墨,一弹墨汁飞出喷溅在纸上,剩余的墨汁顺着指腹低落下来,他把剩余的墨都抹在低落的墨汁旁,成了漆黑一团。 冷怜月看不懂他在搞什么鬼,“你做什么?” 宇肆懿示意他看纸上,“你不觉得这很像我们先前看到的血迹吗?” “所以?” 宇肆懿托颚沉思,“吕佟身上只有颈侧一处伤口,凶手必是一击得手,他能这么轻易的被人近了身……” 冷怜月接道:“凶手可能是他认识的人,才会没有防备!”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思羽进门来双手把画纸奉给冷怜月,“这是谢扬给出的黑衣人画像。” “哦?”宇肆懿把头凑到冷怜月那边,“打开看看。” 画纸展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跃然纸上,如果不是脸上的那道疤和眼神太过锐利,应当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宇肆懿一挑眉,他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他可以很肯定自己没见过。 吕佟来参加朝花节并没有带很多人,除却他就是一些弟子和仆役,他死后就没有可以做主的了,他们把吕佟的事密报了回去,很快吕家就派了人过来,是吕佟的大哥——吕仹。 吕仹一见弟弟的尸体,就难过的掉下了眼泪,立时命人就要把吕佟的尸体抬走带回家安葬。 宇肆懿皱了皱眉,一般人看到亲人被杀不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出凶手吗?怎么这个做哥哥的却是一来就要把人拉去埋了?他暗中看向吕仹,吕仹还在用袖子擦眼睛,看着是很伤心的样子。 向问柳走上前,朝吕仹拱了拱手,“在下觉得甚是不妥,令弟身上还有许多疑团,本是想具体查看尸身,但身体发肤不便有损,我等才想等着吕公子到来可以应允细查,怎可查都没查就把人下葬?这不是让有可能的线索就此湮灭吗?” 吕仹放下擦眼泪的手,朝向问柳还了一礼,眼眶看起来还是红的,“向公子说的是,在下突然看到弟弟这样,心中一时激愤……难免考虑不周,就有劳向公子了。” 向问柳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应该的”。 得到吕仹的应允,闲人都退出了门外到隔壁等候,他带来的副手帮忙把所需的器具一一排开,宇肆懿看着那些刀、夹之类的东西,抽了抽嘴角。向问柳看着好笑,“你还是出去等吧。” 宇肆懿沉吟半晌,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也就跟着众人出去了。 隔壁房间里站了不少人,吕仹看见宇肆懿进来朝他点了点头,宇肆懿回礼带着冷怜月走到一僻静处等候,四姐妹各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神情戒备。 他们的位置正好可以把整个房间尽收眼底,吕仹坐在位置上慢慢的喝着茶,一点看不出焦急之色,反倒是翠竹山庄的管事愁眉不展。 宇肆懿记得这位管事是叫楚慈,算是翠竹山庄里身份很高的人物,他这才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南宫玉儿居然一直没有出现!他问过丁然南宫玉儿的人在哪里,才知道南宫玉儿朝花节结束当晚就离开了翠竹山庄。 时间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向问柳那边还没有出来,楚慈吩咐佣人把午膳端上来,大家随便用了点,心思都不在吃饭上。 在屋里干站着也是无聊,宇肆懿让四姐妹留下,要是向问柳出来有什么发现,让她们听了到时转述予他,他则带着冷怜月离开了。 两人在山庄里走了一会儿就碰到邵淮瑜,见他正往这边赶,宇肆懿叫住他,“邵兄请稍等,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邵淮瑜点头,三人走到旁边的石桌前坐下,邵淮瑜把剑放到桌上,“宇公子不用客气,你问就是。” 宇肆懿扫了一眼剑身,黑色剑鞘上雕着很古朴的花纹,并不张扬,给人一种在时间长河中沉淀出的厚重感,他看向邵淮瑜,问道:“你还记得吕佟遇害的当晚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邵淮瑜细想了一下,道:“当晚我们三人相约一起喝酒,吕弟当时还说他家人从不让他饮酒,他早就想痛饮一番了,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这种事……” 宇肆懿拧眉,“照你这么说,云暮晟跟你们关系也当非常好,怎么会第二天急急忙忙就走了?” 邵淮瑜也不知,“想来估计是家里有急事,云家毕竟是财力雄厚的家族,各方生意忙也是常理。” “他走都没同你辞行?”宇肆懿问。 邵淮瑜摇头,他抚上剑鞘,拇指无意识的摸着上面花纹。 宇肆懿想不通,云暮晟真忙得连辞行这点时间都没有?他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邵淮瑜都一一答了。 答完宇肆懿的疑问,邵淮瑜就离开了。 冷怜月问:“有发现什么疑点吗?” 宇肆懿道:“这里面最奇怪的恐怕就是云暮晟了,但是他又已经走了,要问都找不到人。” 冷怜月起身看他,“可以让丁然去,以她的能力,要追上他并不难。” 宇肆懿一笑,“冷宫主这是愿意把人借我了?” 冷怜月瞥他,“我说不借,你就会真不借了?” 宇肆懿勾唇一笑,“宫主哪儿的话,我向来最听你话的。” 冷怜月回他一个冷眼。 本来他们是来查找当年灭门真相,一事未结一事又起,凶手的明目张胆,破坏现场,几天过去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宇肆懿询问过吕佟院里当晚的守卫,护卫只说什么都没发现也没听见,毕竟以他们小公子的武功要是半夜溜出去,他们也发现不了。宇肆懿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为什么吕佟半夜会独自出去,要是有什么事吩咐旁人去办就成。要嘛就是因为事出突然,而他不得不立刻前去! 丁然不在打探消息的任务就落到了思羽头上,宇肆懿让她去打探一下吕佟和吕仹的关系。半日后思羽回来禀报,从吕家下人口中得知两兄弟乃同父异母,两人在外人面前算是兄友弟恭,但是他们下人都知道两人关系并不好,吕仹没有什么大才,老爱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在吕父面前争宠。 吕佟则是一个武痴,从来就不在意自己这个哥哥是否喜欢自己,因着他是个练武奇才备受家族关注,就有传言说吕父有意把当家之位传予吕佟。吕仹心中不服,就想做一番大事来让父亲刮目相看,可惜每次都没落下好来,不是被人骗了钱财就是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也是佩服他怎么可以把好事都办成坏事,一句话总结就是图有一颗雄心壮志的心却没有相应的才能。 此次朝花节本来吕仹也是想来参加的,结果吕父直接拒绝了,还把人骂了一顿,回到住处就对着下人大发雷霆,还骂骂咧咧的说以后一定要让吕佟好看,让他父亲后悔不重视他。虽然两人关系不好,吕仹也是老找吕佟的麻烦,但却从来没下过杀手。 宇肆懿听完甚是好笑,这吕家大公子刚来的时候还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多好呢。 如若真如那些家丁所言,吕父对吕佟应当是爱护有加,怎么会没有亲自前来呢? 南宫玉儿从外地回来就立刻赶到了大家等待的厅里,楚慈看到她终是松了口气,“夫人!”又看向南宫玉儿身后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楚俞清上前抓住楚慈的手唤了声“娘”。 南宫玉儿朝她点了点头,众人都起身朝她打招呼,吕仹走上前,“南宫庄主可真是大忙人,我弟弟都出事这么多天了,才能看到你的人,这真是让我不得不猜想这是不是跟你们山庄有关联了,故意拖着不愿尽力是怎么个意思?” 南宫玉儿看向他,“不知这位是?” “你……”吕仹微眯了眼,复又笑道:“南宫庄主自然是不认得在下的,我乃吕佟哥哥吕仹。”说完整了整衣领,挺直了腰背。 南宫玉儿见他这一做派,再想想吕佟,这一对比,两人为人高低立现,也怪不得这个哥哥没什么人提起了,她朝吕仹一抱拳,“原来是吕大公子,是我眼拙了。这事既是在我们山庄发生的,我们自当全力追查,你自放心!” 吕仹嗤笑一声,“最好是这样,”说着凑近南宫玉儿,轻声道,“不然只怕我们三家跟你们翠竹山庄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说完人就施施然走了,吕家几个弟子互相看了看,也都追了上去。 南宫玉儿看着吕仹的背影,眸中闪过各种情绪,吕重海那样的当世枭雄却有个这样的儿子,真是可叹可叹!楚慈担忧的看着她,“夫人……”南宫玉儿示意没事,坐到旁边让楚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道给她听。 因为郾城那边事出突然,她连夜就离开了翠竹山庄,也是第二天才收到吕佟遇害的消息,事态紧急,她也只能先去把事情处理了,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一串串的事情。 向问柳刚踏进门来众人全都朝他看来,坐着的也站了起来,他朝众人一扬手示意稍等,手上还有来不及收拾干净的血迹,有懂事的下人很快打了水来给他清洗。 灌了一大口茶,向问柳才开口将自己新的发现告诉大家,他在吕佟的鼻腔里发现了白色粉末,那粉末是种迷药。肚子里有很重的酒味,推测他当时必定还在醉酒状态,身上没有发现中毒痕迹。 大家谢过向问柳之后就散了,向问柳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刚穿好衣服宇肆懿就进来了,向问柳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对我的检查结果不在意呢。” 宇肆懿撑腿坐到桌前,自己倒了杯茶喝,“干等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趁机去找找看有没有新线索,说说吧,发现了什么。” 向问柳把在吕佟气管里发现迷药的事又说了一遍,“你说那人为什么要用迷药呢?” 宇肆懿啜了口茶,“可能是对自己的武功不自信,怕杀不了吕佟。这迷药难弄吗?” 向问柳摇头,“不难,只要付得起钱,也就比普通迷药药性强点。” 第28章 回廊下灯笼早已亮起,宇肆懿边走边想事情,一指敲着下巴,他想了一下吕佟的致命伤,脑子闪现一副影像,凶手备了沾有迷药的布巾,趁其不备从后捂住了他,吕佟肯定当即就有还手,匕首滑到手中往后刺向凶手,凶手速度也快手中凶器刺进吕佟左颈,吕佟反手抓住他的左手,但是身中迷药无力挣扎最后慢慢闭上了眼…… 宇肆懿还是觉得有点怪异,他停下脚步,比了个右手捂人,左手刺人的动作,感觉甚是别扭。他两手反过来又比了一遍,顺畅多了。为什么那人要用左手杀人呢?明明右手要顺手得多啊!不对,宇肆懿一下抬起头,面对吕佟这样一个武功极高的人,对方根本不可能掉以轻心,那人不是不用右手,而是他本身就是左撇子才对。 眼中一亮,宇肆懿心里有了计较。 冷怜月已经在宇肆懿对面站了有一会儿了,看着那人神叨叨的比来比去,还口中念念有词,眼神越来越怪异。 宇肆懿抬头才看见冷怜月,连忙把手放下,一阵赫然,“冷宫主,你来多久了?” 冷怜月走近,“不久,也就刚好看见你在那里自言自语比来比去…而已。” 宇肆懿:“……” 翠竹山庄里到了晚上一下变得格外寂静,守卫多了近一半,那些还没离开的门派更是悔不当初,为什么不像云家那样天没亮就走,不至于成现在这样想走走不了。 楚俞清走在下山的路上,脸色不是很好,晚间的风有点凉,吹在身上都驱不走心中的不快。这天他刚回来就跟着忙前忙后,晚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兴致勃勃的去见南宫槿桥,结果还没说几句两人就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虽燃心中不高兴,他还是决定下山去给南宫槿桥挑个小玩意儿去哄哄。 心中烦闷,他看着这么多的守卫很是不屑,觉得他们真是太草木皆兵了。 接近山脚的地方路比较曲折,守卫隔得也稍远,中间没有火把照明漆黑一片,楚俞清路过一处拐角时,突然听到旁边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有低低的喘息声。 心口猛的一跳,楚俞清低喝一声:“谁?” 草丛里又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楚俞清心跳加快,手放到剑柄上慢慢走上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查看,他心中明明是不愿的,却似受到蛊惑般一步步走过去,拔开及膝的杂草,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影印入眼前。 这里怎么会有个人?还是个女人。 楚俞清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上前蹲下在人鼻前试了试,气息微弱,人已昏了过去,刚才制造出的一点动静估计已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他拉起人一条手臂一用力反身背到背上,眼角余光扫到地上有一条爬过的痕迹延伸到远处,来不及细想,背着人就下了山去找大夫。 宇肆懿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几人,并让大家派人留意山庄里都有哪些左撇子,南宫玉儿表示明白就把这件事吩咐给心腹去办了。 事情办妥宇肆懿就准备离开,南宫玉儿开口把人留下了,宇肆懿复又坐下等着她开口,她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才看向宇肆懿,“听说你找到那黑衣人了?” “说起这事……”宇肆懿皱了皱眉,从怀里把画纸拿出来递给南宫玉儿,“只有画像。其实我并不太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南宫玉儿知道宇肆懿的顾虑,“你是怕我感情用事?放心吧,十几年我都等过来了,我不会去打草惊蛇。” 既然南宫玉儿都这么说了,宇肆懿也不好再说什么,“拿到这幅画像之后我们也曾根据谢扬说的地点去那茅屋查看过,早已人去楼空。”当时屋子里就只找到他们被偷走的两把剑,再无其他,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或者,这里也不过就是个他故意暴露出来的落脚点而已。那人把剑留下就证明他根本不是真的要这两把剑,那他请谢扬偷这剑又有何意义呢? 南宫玉儿打开画纸一看,并不认识,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就还了给了宇肆懿。宇肆懿接过,提醒了一句:“庄主,现在吕佟的事情也只有一点点眉目,这人我会让人去查探一下,庄主等好消息便是。” 南宫玉儿笑了笑,“自然是信得过宇公子的。”现在吕佟的事要摆在第一位,这次朝花节来的人多又杂,要找这个凶手犹如大海捞针,想想她就头疼。不说吕家她得罪不得罪得不起,只怕……翠竹山庄因为这事在江湖中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邵淮瑜去两处现场查看了一番,刚从侧面进到山庄就看见几个别派的弟子在殴打一个人,他皱了皱眉,立刻上前制止,“住手!” 那几名弟子看到邵淮瑜立刻从一副凶恶的嘴脸变成了谄媚,“邵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嘿,是啊,邵公子,我们这儿就是解决一点私事儿,马上就好,就不耽误您了。” 邵淮瑜道:“私事儿?”说着他低头看向地下那人,那人穿着翠竹山庄下人的服饰,动了动似是想爬起来,但是没成功,明显受伤不清,他看着那背影觉得很是眼熟,他绕过那几名弟子走到那人身前蹲下|身一看,“怎么是你?” 周悯痛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耳朵也嗡嗡直响,那些人估计有所顾虑没把他打得断手断脚,但却都挑又痛又不会把人打死的地方下手,他已经快神志不清了,殴打什么时候停下的他都不知道,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他还以为是那些人。 邵淮瑜接着道:“我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被打啊?这次又是为着什么?” 周悯这才相信真是有人在跟他说话,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去,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发声人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昏了过去。 旁边几人听到邵淮瑜的问题,心中暗暗叫糟,想不到这样一个下人居然认识邵淮瑜,几人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大概意思就是都是周悯不好,是他先冲撞了他们,他们才不得已收拾了一下人,但他们没下重手,是他自己身子太差他们都没打几下。 邵淮瑜见人昏了过去吓了一跳,赶紧摸住周悯脉门感受了一下,没发现大问题才松了口气,他拉住周悯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揽了起来,这才扫了那几人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得几人大气都不敢出,有人嗫嚅着想开口,被旁边伙伴在背后掐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邵淮瑜懒得看他们这副做派,直接把人带走了。 周悯睁开眼,眼神茫然,身上的疼痛终于唤醒了他的神志,按着床榻慢慢坐起,身上有药香传出,他打量周围发现并不是他住的下人房。 门从外面打开,邵淮瑜端着些吃食进来就看到周悯已经醒了,“醒了?”他把手中食盘放到桌上,走到床边唤人用膳。 周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邵淮瑜,很是疑惑的看着他,邵淮瑜见周悯的眼神,开口解释:“昨天路过时碰见你遭人欺负,就把你带回来了。” 周悯算是明白了,邵淮瑜这是又救了他一次,开口道了声谢,声音嘶哑。 邵淮瑜皱了皱眉,“先别说话了,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周悯“嗯”了一声,掀被下床,也许是用的药很好,身上虽然痛,但已经并不影响他行动。 邵淮瑜看着周悯很是斯文地吃东西,问他:“你怎么会在山庄里?昨天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悯放下勺子,微垂下眼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道:“庄子里开的工钱比较高,所以看到招杂役我就来了。至于昨天……也没什么。” 既然周悯不想说,邵淮瑜也不勉强,他也明白不管那些人对也好、错也罢,周悯被打已成事实。 吃完饭,有人端了药进来,邵淮瑜见周悯眼都不眨一下一口把药灌完,他都替他觉得苦,周悯见邵淮瑜脸上神情,淡淡一笑,道:“喝药而已,又不是要我命!” 邵淮瑜想周悯必是吃过不少苦。 之前救周悯那次,他们并没有怎么交流,这一早上短短的相处,就让邵淮瑜感受到周悯身上的一种气度,或者说气节。这样的人并不该只是一个下人! 邵淮瑜开口道:“要不要来邵家做事?”说完自己愣住了。 周悯也是一愣,他见邵淮瑜说完就垂下眼皱起了眉,他就明白过来对方估计就是一时冲动,他刚准备开口谢过对方好意,邵淮瑜突然舒展了眉又道:“我觉得其实甚好,我看先生也是身怀才华的人,邵某还怕让你到邵家做事委屈了先生。” 听着邵淮瑜一口一个“先生”,周悯有点受宠若惊,他明白对方算得上是示好了,是真心欣赏他的才能而不是施舍给人一份口粮。他面上犹豫不决,邵淮瑜也不勉强,“因着吕弟的事短时间内我们都会逗留在这儿,你可以先跟着元叔,事务不会太多,你可以先习惯习惯,慢慢考虑不迟。” “元叔?” “嗯。元叔算是我们家中元老,家中事务他都熟悉,是个执拗的老头。” 邵淮瑜扬声朝外唤道,“元叔。” 江元推门进来,眼角余光扫了周悯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周悯见到元叔只觉得邵淮瑜口中称呼人家为老头太言过其实了,看着元叔也不过四十,哪有到老的地步。 元叔左手搭到右手上微弯下腰朝邵淮瑜恭敬道:“少爷有何吩咐?” 邵淮瑜朝周悯比了比,“这是周悯,希望元叔能带带他,相信他必能从你老人家这儿学到不少东西。” 元叔道:“少爷谬赞了,少爷吩咐,小的自当尽力。” 周悯站起来朝元叔一揖,“麻烦元叔了。” 听着周悯的称呼,元叔朝邵淮瑜看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他应了声“不麻烦”就退下了。 知道凶手有可能是个左撇子后,宇肆懿让三姐妹暗中注意下山庄里有哪些人是这种习惯,也有可能凶手会伪装成用右手,但总会有马脚。 向问柳问宇肆懿:“你为什么不去问萧絮是否知道什么?!” 宇肆懿放下手中的纸,换了一张拿起来看,“你都问不出,我就更不用说了。”萧絮这人,不落井下石他就要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能帮忙?向问柳看不清,他却看得门儿清。 向问柳握紧了拳,“那家伙最好说的是真话!” 宇肆懿瞟了眼桌对面的老友,心里暗叹。 “对了,”向问柳看了看里屋的方向,“平时冷宫主不是都跟你一起的吗?怎么没见人。” 宇肆懿瞥他,“你关心那么多做什么?” “……”向问柳朝天翻了个白眼,起身道,“我还是去看看吕佟尸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吧,走了。” 宇肆懿挥了挥手,继续看手里他自己画的两个现场,估计也就只有他能看得懂这画的什么。 冷怜月跨过门槛走进来,把手里的纸条送到宇肆懿眼前,“丁然有消息传来。” “哦?”宇肆懿一下坐直了身子,立马接过纸条看了起来,越看眉皱得越紧,“所以那天晚上云暮晟也遭到了袭击?” “嗯,所以他们第二天才急急忙忙的走了。”冷怜月走到宇肆懿右手边坐下,拿起宇肆懿刚才看的纸张扫了一眼。 宇肆懿啧了一声。他把纸条上的字前前后后又看了一遍,把事情串起来想了想,有人把云暮晟引了出来,必然是想对其不利,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原因,最后没有成功。据云暮晟回忆当时他什么人都没看见,更不知道吕佟居然遇害了……那么吕佟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冷怜月道:“是否凶手有可能就是云家人,他们故意把云暮晟打晕,就是想制作出他们的人也受了伤的假象,让人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不排除这种可能。”宇肆懿放下手中纸条,神情严肃,“但是云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三大世家不管背后是否和睦,起码表面上关系很好,云家作为中部大家,他们还靠着跟吕家合作才能在北部行商,根本没有跟吕家为敌的理由。” 冷怜月看他,“云家可以排除了?” 宇肆懿摇头,“不,没有找到真凶前,谁都有可能。” “……说了等于白说。”冷怜月放下手中纸,食指在其上点了点,“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吗?” 宇肆懿指着第一现场的那张纸,“这在萧絮住的院子后山,”然后又指向抛尸现场的那张,“这里却在离得很远的后山深山,你说来去这两个地方要多久?” “轻功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 “加上还要打理吕佟身上的痕迹和掩盖现场,那人必然没时间在天亮前下山,所以那人现在应该还在山庄里才对。” “但是在发现吕佟的尸体前就已经有一些家族门派离开了。” “……凶手要是混在这些人里面离开了那就太糟了。” 这还是宇肆懿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情,朝花节来的人太多,要排查起来简直千难万难,加上尸体和现场都被破坏,线索少得可怜。宇肆懿头痛得抓了抓头发。 冷怜月看着宇肆懿那烦躁的样子,“你为什么一定要管这些事呢?” “啊?”宇肆懿抬头看他,一时不明白冷怜月的意思。 “明明这些事与你毫不相干。”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觉得这些事就该你来管一样…… 宇肆懿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顿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实没有所谓的该与不该!想得到一样东西,必然就会失去某些东西,这是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 冷怜月:“那你想得到什么?” 宇肆懿只看着他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外面。 近来邵淮瑜经常跟宇肆懿待在一起,宇肆懿不懂这少爷究竟想干什么,但人家来找他一起追查凶手,他又没理由赶人。不过还好邵淮瑜不似吕仹类的草包,脑子灵活,两人渐渐也算合作得挺愉快。 这天很晚了邵淮瑜都没有出现,宇肆懿也没在意,照例在山庄里溜达,看着一排排走过的守卫,大气都不敢出的家丁,众家弟子都待在自家的院落没有命令不得外出。 一个侍女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匆匆忙忙从宇肆懿面前跑过,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盒子太重一下摔到地上,盒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都是供人消遣的一些小玩意儿,宇肆懿上前帮人一起捡,那侍女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 宇肆懿随口问道:“这是要送给哪家小公子或是千金解闷儿的么?看来还挺有闲情逸致。” 那侍女手脚很利落,闻言讽刺道:“什么小公子,还不是吕家那个吕……吕大公子,天天嚷着在我们庄子无聊,可着劲儿的折腾人,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庄主要不是看在吕家主的份上早把人扔出去了,还让这么个玩意儿在头上撒野。”侍女一打开话匣子就有点停不下来,“那人兄弟才刚死,他不仅一点不伤心,还有心情玩乐,跟得了天大的喜事一样!这种人,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吕小公子就是他杀的了!”话音刚落侍女一下捂住了嘴,惊慌失措的看了宇肆懿一眼,“对不起对不起!我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抱起盒子就走了。 宇肆懿看着走掉的侍女若有所思。 邵淮瑜看着眼前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人,一大早就来拜访他送了小礼,又不说有什么事,东拉西扯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个啥,他又不能摔门走人。也不知道最近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的上赶着跑来见他,他推脱不见,结果元叔说什么不合礼数,他这样做会让外人觉得他们邵家自视甚高,不得已耐着性子跟人周旋。从小家教甚严,他倒也能脸色和悦的跟这些人聊几句。 好不容易人终是走了,邵淮瑜立马出门去寻宇肆懿,在门口碰到元叔,他打了个招呼就要绕过人往外走,元叔伸手把人拦住。 邵淮瑜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元叔放下手,神色不明,“少爷又要去找宇肆懿?” 邵淮瑜答:“是啊!”说着看了眼天色。 元叔沉声道:“少爷还是少与此人来往为好!”看邵淮瑜完全不为所动的神色,停了停转移了话题道,“少爷交予小的的那位周先生,很是能干,是个聪慧人,现在已能帮小的不少忙了。” 邵淮瑜胡乱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行。” 说完人就走了,至于元叔说的第一句他完全当没听见,他觉得宇肆懿还是可以结交一番的,起码宇肆懿此人比那些所谓的名门大家好多了,有些人一出事就龟缩起来,没说站出来一起追查真相,就怕惹火上身似的只知道明哲保身。 邵淮瑜找到宇肆懿后难得开口抱怨了两句,说天天都有人来找,又没重要的事,不是送礼就是拍马屁,看得烦人! 这还是宇肆懿头次听他说到与事件无关的事儿,他却觉得正常,毕竟邵淮瑜的身份摆在那里,多的人来巴结讨好本就是常事。 也是因为他当时没把这小小的一件事放在心上,他也就没发现人心异变,最后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要是他当时知道防患于未然,也就不会发生之后这许许多多的事了…… 第29章 他们这些天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已经查到两个惯用左手的人,其中一人嫌疑很重,今次就是准备去暗地里查探一番。两人等天稍暗潜伏到那人的住处,这人乃是一大家的旁系子,虽不如三大世家家世显赫,比起一般人还是好上许多,因只是旁系,此人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名气,此次前来估摸着也是沾了家里的光。 两人在其住处等了半天,却没看见其人,护卫慢慢开始上岗,两人互看一眼只得退出了院子。 邵淮瑜道:“这么晚这人怎么都不回住处?” 宇肆懿看着地上的鹅卵石路,“既然今天没看到人,明日早点来便是,邵兄也早些歇息吧。” 邵淮瑜虽不愿就此放过找寻此人的机会,也只得做罢,两人刚走到拱门处准备分开,就听见不远处的池塘边柳树后传来人小声的说话声,柳树前有半人高的庭院灯,但是照不到柳树的背面,那正是传来说话声的地方。 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人,听出是一男一女的声音,一时不知该不该直接走过去,正在两人还在犹豫的时候,树后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先出来的是一女子,刚好被庭院灯照亮了容颜。女子转头朝树后的人说了句话,脸上带着娇憨的笑,说完一抬头就看到拱门前的两人,脸色顿时一变,慌忙低下了头,两手扯着自己的袖口。 女子一出来宇肆懿就认出了她,正是今天被他碰到的那位侍女,他想或许只是两个情投意合的男女在此幽会而已,被人撞见难免觉得难堪,他也没想怎么样,就准备同邵淮瑜告别。 在树后的男子见女子这个模样很是奇怪,他走出来扶住了女子的手臂问她怎么了,动作间很是亲昵,女子轻拍掉他的手。 男子一出现宇肆懿和邵淮瑜两人俱是是一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人就是他们等了半天没见到的人,邵淮瑜立马就想上前去询问,宇肆懿抬手阻止了他,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时机不对。 对于宇肆懿的判断邵淮瑜是信服的,他安奈下自己心中的急迫,又朝柳树边看了一眼,两人才若无其事的走了。 男子见到两人离开的背影并没在意,他以为女子的奇怪反应是羞赫于被人窥见两人私情,搂了搂女子的肩算做安抚。 两人一走,女子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男子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答,提起旁边石头上的食盒满怀心事的离开了。 南宫槿桥一手托腮,一手举着手中绢扇细细看着,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扇面上提了一句诗“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门口传来响声,南宫槿桥抬头看去,笑道:“紫婉回来了,送给两姑姑的甜汤她们可还喜欢?” 被唤做紫婉的是南宫槿桥身边的贴身侍女,已经伺候了她多年。 紫婉应了一声,说两位姑姑见到她送去的甜汤都很是欢喜,还特地吩咐回来要感谢小姐。 槿桥笑了,“两位姑姑有那么多事要忙,我能做的也就这点小事了。芸姑姑才从外头回来,我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谈什么谢呢!姑姑们既然喜欢,下次我做了再送予她们便是。” 紫婉应下,她看着自家小姐手中的绢扇状似随意地问道:“这是楚少爷送的吗?” 南宫槿桥点了点头,眼角带着笑,半是欢喜半是羞涩。 紫婉替槿桥倒了杯茶,“好像有好几天都没见到楚少爷了吧。” 槿桥轻轻地放下扇子,捧起茶抿了一口,“他现在跟在娘亲身边做事,想来很是忙碌。”说着又笑了起来,眼中都带了光,“他说他要建功立业,我自是支持他的。男儿志在四方,我也替他高兴。” 看着南宫槿桥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样子,紫婉张了张口,终是没出声,看着槿桥的眼中神色复杂。 见南宫槿桥没有其他吩咐她也就退下了。走出房门长出了口气,侧头看向屋里看着扇面微笑的南宫槿桥,紫婉眼中流露出一抹哀伤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袖中的手慢慢握了起来。 一路上紫婉都有点心不在焉,回想起之前去往楚慈院落不小心听见的对话,胸口忍不住冒起火来烧得她发疼。她本是高高兴兴的去送小姐准备的甜汤,南宫槿桥偶尔会自己做点吃食去送予芸娘和楚慈,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回两回,她已经送得很习惯了。却没想到让她听见了那个几天都没出现过的楚俞清的声音从楚慈的房中传出来,两人本为母子说说话也是平常事,但他们说的内容却让在门外的她差点没站稳。 屋里情绪激动的两人并没有发现他们房门外突然来了一个人,楚俞清一下跪到楚慈身前伸手抓住他娘亲的手,神色慌张,“娘,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把这事告诉瑾儿,要是说出去,我就全完了!” 楚慈眼眶泛红,“儿啊,你简直糊涂啊!”她颤着手指向外面,“那个女人你连她什么来历都不知道你就……你还跟我提瑾儿,你做糊涂事的时候你就没想过她吗?嗯?”尾音上扬,“你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你究竟是被什么妖精勾了魂啊?你要不是我儿子,我真想打死了一了百了!”说完甩开了楚俞清的手背过身。 楚俞清跪着上前又去抓楚慈,抓一次被甩开一次,他呜咽一声匍匐在地,“娘,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对不起瑾儿的事,那时我…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和那个女人……” 楚慈闻言更加愤怒,转身看向地上的儿子,指着他,“你自己做了错事你还狡辩?娘是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行得正坐得端,你不知悔改还推诿自身过错。”她胸口起伏,深吸了好几口气,“什么鬼迷心窍?你难道还要说是人家勾引你的不成?” 楚俞清抬头看向楚慈,“我……”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楚慈脚步不稳的退坐到椅子上,一脸沉痛地闭上了眼,半晌才睁开,她盯着跪在地上满脸悔色的楚俞清,心里是失望又痛心,可这毕竟是她独自拉扯大的孩子,她从小教育他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要像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到头来…… 屋里半晌没再传出声音,紫婉故意弄出声响,让人觉得她是刚才才到的,抬手敲了敲门,门里传来楚慈的声音,她微垂下头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周悯垂首待在一旁,元叔看着手中纸条,看完握到手中,烛台上火焰一跳,元叔打开手掌手中纸条已化作齑粉,他看向周悯,“事情都完成得很好。”起身走了两步,“听少爷说你对是否为邵家做事还有所犹豫?” “这……” 元叔哈哈一笑,拍了拍周悯的肩膀,“放轻松些,你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少爷看不清是他太年轻,老头子我可是明白人,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便是,自不会亏待了你。” 周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朝元叔一揖,道:“以后就麻烦元叔了。” 紫婉在原地走来走去一脸焦急,时不时的看向远方,已是月上中梢,整个山庄除了庭院灯众间院落里的房屋都陷落在黑暗中。 一个身影从远处走来,紫缎罗裙,窄袖束腰,端是风流之姿。 紫婉见着来人,忙迎了上去,朝人福了福身,“芸姑姑,你可算是来了。” 芸娘把人扶起,“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 紫婉纠结了一瞬,终是一咬牙把从楚慈房中听到的话语一一同芸娘道出,芸娘听完满脸不可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紫婉眼眶泛红,言语略带激动,“事关小姐与楚少爷,此等大事,我怎可随便乱说!何况小姐待楚少爷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我道希望此事只是我听岔了。” 芸娘低头不语,过了半晌心中似有了决断,“这事你没告诉瑾儿吧?” 紫婉跺了跺脚,“我倒是想说,但是看小姐那样,我又如何说得出口。都是楚俞清那个混蛋……” 芸娘把人劝住,“你先回去,这么晚了,最近日子又不太平,你还小心些!这事我会去把来龙去脉弄清楚,放心,决不可能让瑾儿受委屈!” 紫婉又骂了楚俞清几句,应了芸娘的话摸黑回了住处。 芸娘回到住处,她这是庄里难得还亮着灯的院落,从朝花节前到现在,事情一件件,她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她和楚慈两人贵为副庄主,两人分管内外,南宫玉儿作为庄主事只多不少,这些日子她们三人更是忙得都没好好休息过,小辈还不让人省心! 芸娘揉了揉抽痛的额角,端起桌上没来得及喝的甜汤灌了一大口,早已凉透,甜得腻人。她皱了皱眉,槿桥知道她不喜甜口,平时给她送来的甜品都会特别注意少放糖,怎么今天的这么甜?疑惑也就一闪而过,她也没多想,然后继续看起桌上的书信。 晨间南宫玉儿请了宇肆懿一同来用早膳,说是芸娘这次外出找到了一些跟当年有关的线索希望一同说与他听,宇肆懿欣然应了,他问冷怜月一起去否,冷怜月拒绝了,说是他们谈起话来没完没了,浪费时间。宇肆懿无法,自己去了。 席间还有楚慈,三人等了刻钟,芸娘一直没出现,宇肆懿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也还算早。 南宫玉儿同楚慈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们都明白芸娘历来都是很守时的人,平时早起更不曾这么晚过,南宫玉儿叫来旁边弟子询问,弟子们都说不知,这里也没有芸娘院子里伺候的人,她叫了个弟子去芸娘那儿瞧瞧人起了没。 那弟子走到芸娘住处,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芸娘房里也没有动静,她心里奇怪,试探着敲了敲门,唤着“芸姑姑”,唤了几声都没人作答,她心中莫名不安,推了推房门没有推开,她又怕芸娘只是睡着还没醒不敢贸然闯入,忙跑回去把情况同南宫玉儿细细说了。 南宫玉儿问道:“你说芸娘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弟子点头,“是的,我一个人都没看见!” 宇肆懿皱了皱眉,想到什么,一下站了起来,“坏了!”音落人已经奔出了门外,南宫玉儿和楚慈也急忙跟上。 等南宫玉儿同楚慈赶到芸娘住处的时候,宇肆懿已经进到了房里,人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静默不语,两人奔上前一看里面的情况脸上瞬间失了颜色,就想上前去,宇肆懿伸手拦住她们,低喝道:“不要动,人已经死了。等向问柳来看过再说!” 南宫玉儿的身形晃了晃,楚慈连忙把人扶住,唤了声“夫人”,充满担忧。 南宫玉儿摆了摆手,楚慈扶着人走到门外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南宫玉儿朝旁边的弟子道:“去查查在芸娘院里当差的人有哪些、都去了哪里,还有派人把院子围起来,无干人等,不得进入!” “是!”弟子领了命退下了。 南宫玉儿一掌拍到石桌上,桌子列出细纹,眸中杀气闪现,“欺人太甚!”桌上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楚慈看着她忧心忡忡,心中对凶手更是充满了痛恨。她们三人一路走来,一路扶持,不知经过了多少艰难险阻才有了今天的翠竹山庄,要撑起这偌大一个山庄又岂是易事,但不管出了什么事三人总还是一起的,就不会放弃!翠竹山庄不仅仅是世间女子的一个避风港,也同样是她们的家。 如果说翠竹山庄是鼎,她们就是三足之于鼎,芸娘一死等于断了鼎下一足…… 向问柳赶来很快,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南宫槿桥陪着自己母亲,邵淮瑜同元叔站在一边还有紫婉同其他一些山庄里的相关人等。紫婉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楚俞清。 宇肆懿站在门口等着向问柳,同他一起进了屋里,芸娘还是那个姿势,趴在桌上,双眼紧闭,如果不是青黑的脸色就似睡着一般。 桌上有个歪倒的碗,里面还有一些汤水,汤水打湿了旁边的纸张,那些书信宇肆懿在得到南宫玉儿的首肯后已经看过,没什么特别,都是山庄里的俗务。 向问柳低头闻了闻,眸色一变,“海笑。” 宇肆懿没听明白,“什么海啸?” 向问柳顾不上答话,又翻了翻芸娘的眼皮,掰开口往里看了一眼,直接确定道:“她是中毒而亡,毒名‘海笑’,由南方沿海边特有的一种名叫海笑树的果子制成的,果子带有花香,闻着香吃起来却要人命,几息就可致死,这种毒还带有甜味,也怪不得被下在甜汤里她也无曾察觉。这种毒药中垣之上并不常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宇肆懿神情冷肃,看着桌上歪倒的碗出神。他们刚听说十几年前的事有了一点线索,人就被害了,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当年的凶手察觉到了所以杀人灭口?如果是杀人灭口那么跟当年有关的人……必然就在这山庄之中! 宇肆懿几步跨出门外,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如果芸娘之死真是当年的人所为,那么这个院子里甚至整个山庄的人究竟谁是值得信的?越想心越往下沉! 看到宇肆懿出来,一群人围上来问他情况,宇肆懿简单的说了一下芸娘是中毒而亡,他走到南宫玉儿面前抱了抱拳,问道:“南宫庄主你追查当年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南宫玉儿站了起来,南宫槿桥连忙扶着她,“毕竟是我自己的私事,所以查得并不张扬,庄里真正知道的也就芸娘同楚妹两人。” 南宫槿桥拧眉看着她,“娘,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南宫玉儿拍了拍女儿的手,却没多做解释。 居然连南宫槿桥都不知道,那么那个凶手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这跟吕佟的事又有没有关系? 叫去询问下人的弟子这时急急忙忙回来了,她喘了口气才道:“那些守卫和下人们都说是紫婉姑娘来传话,说有事找他们,就把人都带走了。” 说完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了紫婉身上,紫婉还有点愣,片刻后才一下跪到了地上,大呼她根本不知情,她早上一直待在小姐的院子里不曾外出过。 有人问她可有证人,紫婉迟疑道:“这……” 有人又发话,“既然你没有人证,谁又能确定你当时确实在瑾儿小姐的院里?” “还不老实交代!” “我……”我了半天紫婉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脸上现出仓惶之色,下意识抬眼朝院门外瞟了一眼,又似怕被人发现般立刻垂下了头。 宇肆懿在旁没出声,紫婉的反应完全落入他的眼里,他能看出紫婉并没有说谎,但是她却也有隐瞒的地方,至于隐瞒了什么……关键应该就在她刚才看的那一眼里。他抬头朝外看去,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昨晚同紫婉幽会的男人。 南宫槿桥也看出紫婉内心的挣扎,紫婉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虽说还比她大了两岁,却并不是个有心机的人。紫婉一直都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有时说话不经头脑,却也没有过什么坏心,她心里是愿意相信她的,但是看她这样支吾不言她又开始不确定了。 南宫槿桥蹲下抓着她的手,劝道:“紫婉,你知道什么你就说出来,不说出来你的嫌疑就洗脱不掉了啊!” “可是小姐……”紫婉湿了眼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冒充我来传递消息,我当时真的是在小姐的院子里,只是……只是我不能说同谁一起。”说完最后一个字就闭上眼头撇到一旁,是下定决心不再透露一个字。 旁边有人还想开口,宇肆懿打断道:“你就算不说,你是替人着想了,但是那个人真值得你这样吗?”他走到紫婉对面挡住了她的视线,“要是真值得,那个人又怎会舍得让你一个弱女子面对此种局面?”说着眼角余光扫了眼院门外的动静,那个人果然有了动作,正在推开人往里挤…… 这时紫婉静静地开了口,“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别人。”她从宇肆懿的衣摆旁往外看,看到了那个人,她眼中只有坚定没有一丝犹疑。 男人的动作一顿,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紫婉,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宇肆懿深深地看了紫婉一眼,走回南宫玉儿对面,道:“这事应当跟她没有关系,只是凶手故布疑阵罢了。” 旁边有人不服气,问道:“你怎么能确定?再说,还不知道这个小婢女究竟隐瞒了什么,要是是对山庄不利的事情,宇公子付得起这个责吗?”随后就有人跟着附和。 宇肆懿没开口,南宫玉儿抬手阻止了其他人的发言,“既然宇公子这么断定,必然有其道理,我自是相信宇公子做出的判断,其他无需多言!” 旁人只得作罢,南宫玉儿一声吩咐,众人退了下去,院里的人走了七七八八,外面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也都纷纷离开了。 那个男人走了两步又回头朝里看了一眼,后才跟着人群离开了。 院里就剩下南宫母女两、楚慈、向问柳、宇肆懿和地上跪着的紫婉,南宫玉儿知道宇肆懿还有话说,也就站在一旁等着。 宇肆懿抱臂站着,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手臂,对紫婉道:“你今早是跟昨晚那个男人在一起吧。” 紫婉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南宫槿桥也是一脸惊讶,其他几人倒是脸色平静,宇肆懿轻笑了一声,“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往旁走了两步,“其实我怎么知道的无所谓,而是你接下来愿意怎么做。” 紫婉张口欲言,宇肆懿抬手阻止,“你先别忙着开口,想好再说,就算你现在不说南宫庄主同南宫小姐也会相信你,但是你是不是包庇了真正的凶手,可就很难说了!” “衢哥他不会是凶手!”紫婉大声道,“他不可能是!” 宇肆懿挑了挑眉,“哦?原来他叫渠戈啊。” 紫婉身上力气抽尽,一下跪坐在地,停了一瞬,道:“他姓免名衢,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我们只是互有好感又有什么错,难道仅仅因为这样就要给他扣莫须有的罪名?” 南宫槿桥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紫婉低下了头。 宇肆懿放下手,“说出来不就对了。”他正想同向问柳再讨论一下芸娘的事,就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干脆向南宫等人告了辞拽着人走了。 离开院子有一段路了,向问柳甩开宇肆懿的手,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衫,“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摇着往前走,边道:“想不到我们宇大公子还有做红娘的本事,佩服佩服!想来要是哪天你穷困潦倒了,也还有一技傍身,不怕没饭吃!”说完回头看他还眨了眨眼。 宇肆懿一巴掌拍在人脸上,把这张惹了一群姑娘芳心的脸攮了回去,“说正事!芸娘是什么时辰死的?” 向问柳也正了脸色,“子时左右。听守卫说她昨晚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人回来后就进了屋,之后屋里的灯一个晚上都没有灭过,人们都以为人只是在屋里忙事务,毕竟这是常有的事,所以院里的人都没想着要进去看看。” “她出去过?”宇肆懿问。 向问柳点头,“趁你们在那追问紫婉的时候我就询问过那名弟子,据她从那些护卫和下人口中得来的消息都是如此说,必然不会错。” 宇肆懿撑着下巴想了一路,向问柳在旁也不打扰,两人回到院子就分开了,宇肆懿走回房坐到桌前,手无意识地敲着下巴。余光扫到一抹白才回过神,抬首朝旁边人一笑。 冷怜月居高临下的看他,“出事了?” 宇肆懿嗯了一声,“芸副庄主被毒害了。” “毒?” “问柳说是海笑,那就必然不会错了。” 冷怜月低低重复了一声。 宇肆懿看他的样子,“你知道?” 冷怜月道:“听说过。” 宇肆懿还等着下文,冷怜月却没再说了,他无奈笑笑,转而说到凶手身上,“现在有一个人嫌疑很重。” “谁” 宇肆懿转身把手放到桌上,垂眸道:“南宫小姐的侍女紫婉,甜汤是她送的,又被人指认早上是她命人调走了芸副庄主院里的人,她说自己早上一直没有出去过,却又不愿拿出证据证明,你说别人不怀疑她怀疑谁?” 冷怜月:“你既说她嫌疑重,那必然就不是她了。” 宇肆懿笑道:“何以见得?” 冷怜月道:“如果真的证据那么足,你就该直接说凶手是她了。” 宇肆懿一笑,“冷宫主总是最懂我。” 冷怜月只瞥他一眼。 翠竹山庄里挂起了白绫,众弟子都陷入了一种悲伤的氛围中,大厅里置了灵堂,左侧放着紫檀棺椁,庄里的外人有人来祭奠,自就有人不来,来的是审时度势的,不来的也是审时度势的。 山庄办着丧事,风吹着丧幡,一晃眼七天过去,在出殡这天来了一位大人物。 守门弟子来报吕重海来了,南宫玉儿略显憔悴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赶忙让人带路亲自去迎人,她走到牌坊下就看到一人背身而立,身着暗色锦衣,肩宽背阔,身姿挺拔,她唤了声“吕家主”,朝人福了福身。 吕重海回身看向她,抬手虚扶,“吕某怎敢担此礼。” 南宫玉儿侧身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并排往里走去,吕重海道:“庄主节哀才是。家中纨儿没给庄主添麻烦吧?” 南宫玉儿淡然一笑,“家主的孩子自是少年英才,行事自有分寸的。” 吕重海一叹气,“也是在下教导无方。家中出了事,吕某才来得迟了,望庄主莫怪才是。本来……” 见他说话突然停下,南宫玉儿看向他,吕重海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说再多都是狡辩。 接下来就是出殡,等一应流程走完,已经到了酉时,翠竹山庄的墓地建在山上的西侧,抬头就能看见下沉的金乌。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本来人山人海的西山一下变得清冷,地上铺满纸钱,引魂幡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好像真的牵引着亡魂,可终究生人是看不见了。 “活时你英姿飒爽,死后也只剩一杯黄土。”南宫玉儿看着墓碑出神,心中浮现的是芸娘生前的一幕幕,她从来没想过三人会分开,她现在都还回不过神来,恍然觉得芸娘还在庄子里等她。 吕重海站在后面,心中一叹。 宇肆懿最后看了一眼夕阳,唤等在一边的冷怜月:“走吧。” 第30章 吕重海站在儿子尸身前的半步开外,他已经这么站了一天,静立如老松…… 吕仹在冰窖外焦急的走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他并不敢进去打扰,他的父亲是一个好父亲,但同样也是个很严格的父亲,吕家的家主不是常人,积威尤深,哪怕是作为他的儿子,吕仹也并不敢在自己父亲面前拿乔。 但是父亲进去已经这么久,里面那么冷又不吃不喝,就算内力深厚也不是拿来这么折腾自己的,这种时候他就尤其怨恨自己的弟弟,活着的时候受父亲关注就罢了,死了还让父亲这么对待。吕仹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无济于事。 旁边的喽啰看着吕仹杀气腾腾的样子,小心的往后退了退,不想去触这位大爷的霉头。 等掌灯时分吕仹终于看到冰窖的门开了,他赶紧迎上去,焦急的唤了声“父亲”。 吕重海看了儿子一眼,这一眼却让吕仹从头冷到了脚,嗫嚅半晌也没敢再开口。 “你跟我来。”吕重海道,语气平静,底下却蕴含风暴。 吕重海回到住处,陆陆续续有侍女端上吃食,他看了一眼没作声,等人走光他一挥手房门“嘭”的在吕仹身后关上,凌厉的掌风险些把吕仹刮倒在地,他却呐呐不敢言,抱拳低头等着吕重海开口。 “以前你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管,管也无用……” 吕仹急忙喊道:“父亲!我……”声音里又是愤怒又是伤心难过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吕重海抬手阻止,“子不教,父之过,以前小时候我没好好管过你,所以我现在也没资格说你……”他看着这个儿子,看到跟吕佟近似的容颜,心里更加难受,“所以,我现在以吕家家主的身份同你说话!” 吕仹立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吕重海,口张了张…… “你动那些手脚来拖住我的行程,本来无甚大事我都可以不予计较,偏偏你来了翠竹山庄这么久却连你弟弟的死都看不出蹊跷,白白浪费这等时间让凶手逍遥法外!”吕重海闭了闭眼,“你这等眼界、行为,背后用心简直可诛!” 吕仹“咚”的一声跪到地上,额头布满冷汗,“父…父亲…我没有。”说话声都带了抖。 吕重海满心沉痛,转过身背对他,“你看不出本就正常,对你,我也没有期待。”吕仹闻言整个人一震,暗暗握紧了拳。 “以后你就待在这院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不要以为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我一无所知。”吕重海转过身看向地上的儿子,摇了摇头,似叹似慨道:“你要有你弟弟半分的胸襟,我又何愁!”说完吕重海没再看吕仹一眼出了门,吩咐外面的人好好看着他。 屋里的吕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声响。每个人的步伐沉稳,训练有素,一会儿的时间整个院落的编排布置就焕然一新。过了半天他才慢慢站了起来,眸中色泽深沉,双拳紧握,咬紧了后牙槽,恨恨道:“吕佟!”片刻后又似疯疯癫癫般笑了起来,“你那么喜欢他有什么用啊,他死了!他死了!你以后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说完慢慢垂下了头,整张脸都被长发遮挡在了阴影里…… 宇肆懿这天等来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和一个谜团。他看到门外走来的吕重海赶紧起身相迎,两人互抱了抱拳,客套了两句把人迎进门来,四姐妹分别端上茶点。 吕重海一眼看出四姐妹的身法甚高,而且还给他一种熟悉感,让他心里起了一点怀疑,不禁多看了两眼。 宇肆懿替人斟茶,以为他是因着四人的样貌而好奇笑着解释,“这是我家…主子的手下,他们那个地方双生子很多,也不稀奇。” 吕重海也觉得盯着女孩儿们这么看过于孟浪,道:“倒是在下唐突了。” “不知吕家主这次前来是为何事?”宇肆懿道。 吕重海顿了顿,不知该从何开口,宇肆懿看出他的为难,“家主既来找了在下,想必也是对宇某有几分信任在的,有什么但说无妨,我必字字入耳不出。” 这次前来吕重海也做了几番挣扎,但是想到吕佟的死,又觉得家里一点丑闻算得了什么。宇肆懿的能力江湖中人都是有目共睹,他能提供一些线索,这凶手也有望能早日拿到。 想到这吕重海忍不住一叹,“要是我能早点来,我儿的事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一点进展。” 宇肆懿闻言心中一跳,“吕家主的意思是……” 吕重海点了点头,“我去看过佟儿的尸身,他颈侧的伤口旁人或许看不出区别,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是何人所为,当今武林也只有他能办到。” 宇肆懿挺直了背脊,“谁?” 吕重海一字一顿道:“吕家叛徒‘左翼王’——吕重峦。” 宇肆懿重复了一句,“吕重峦?” “你没听过也是自然,但是二十年前他的名号响彻江湖,后来犯了大错被逐出吕家,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这个名字在吕家讳莫如深,没人敢提起,不说江湖中人,就是家族小辈也都不知此人。” 宇肆懿没细问,毕竟家族秘辛,“那怎么就能确定吕佟是他所杀?” “吕重峦既然被称‘左翼王’,因其天生就为左撇子,左手刺杀的功夫无人能及,而且他杀人的手法我太熟悉了,力道、角度、造成的伤口……这个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到。” 宇肆懿道:“既然他都消失了二十年,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吕重海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出现吕家必遭大难!” “为何?”问完宇肆懿又觉得太过唐突,毕竟这有可能不可说。 吕重海沉吟半晌,“细节我不便多说,当年吕重峦出事之后曾扬言将来必要吕家付出代价,如若当年他没出事,也轮不到吕某来做这家主了。” “吕家主过谦了,不知你们二人是何关系?”宇肆懿问道。 “算是堂兄弟吧!” 这句话就让人很耐人寻味了,究竟是还是不是?还有“算是”一说?既然是叛徒,为何当时没有干脆把人诛杀以绝后患,还让人大放厥词之后一走了之?何至于二十年后让人东山再起来报复。吕重海的话说的含含糊糊不明不白,虽说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但是却让宇肆懿更加疑惑,迷雾没有清晰反而更浓了。 送走吕重海,宇肆懿坐在桌边思索了一会儿,他唤了丁然,问她能否有办法查到这吕重峦之事,丁然答了声“尽力而为”人就消失了。 这天邵淮瑜带了周悯一起来找宇肆懿,宇肆懿没见过周悯,一开始并没怎么把人放在心上,以为就是邵淮瑜的一个小跟班,但相处了短短半日宇肆懿就完全改观了。年轻人很会说话,话不多,态度不卑不亢,不至于让人觉得他过于谄媚,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他过于张扬,就是处在一个很“合适”的范围,同他说话的人都会觉得很舒服。 三人讨论起这两起事件,周悯就很少开口了,都是宇肆懿同邵淮瑜两人在说,宇肆懿只把吕重海说的话挑了简单的讲,只说了杀害吕佟的凶手是他们的仇家吕重峦。 邵淮瑜问:“这吕重峦是何人?” 宇肆懿只道:“不清楚,你或可问问家中长辈。”宇肆懿想的是就算二十年前的事不可追,但这么个大活人,还是个名气响亮的人物,知道的人肯定还是很多,加上邵家的世家之位,可能家族里的人会知道点什么也未可知。 邵淮瑜应了,刚准备同周悯离开,紫婉就冲了进来,宇肆懿朝门外看了一眼,四姐妹一个都没见到,如果不是不在,应当就是故意把人放进来的了。 紫婉一下跪到宇肆懿面前,宇肆懿连忙侧开身避了这大礼,“紫婉姑娘你有话好好说。” 看到旁边还有人在,本来就要开口的紫婉犹豫了,宇肆懿为让她宽心,道:“邵少侠同周先生的人品紫婉姑娘大可放心,有什么直说就是。” 邵淮瑜的为人紫婉还是有所听说的,既然宇肆懿都开口保证了,她缓缓开口道:“那晚芸姑姑出去见的人,其实是我。” 宇肆懿明显没有想到,“你们为何要半夜相见?这事事都和你有关,这么多的巧合,旁的人,直接就要把你定为凶手了!” 紫婉慌忙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去杀芸姑姑,山庄于我有恩,我怎会恩将仇报!” “既如此,你为何要遮遮掩掩?”宇肆懿手指轻敲桌面,“你知道你这样话说一半留一半,只会让我们更加查不清真相吗?你又有何面目说山庄于你有恩?这就是你的报恩方式?” “我……”紫婉垂下头满脸挣扎。 “紫婉姑娘,你既然来,必然就是下定了决心,在下必然会勉力相帮,你又有何犹豫?” 周悯却看向宇肆懿,心中对这位宇公子算是有了认识,这攻心计用得……先是吓人家说别人会认定她为凶手,却不说他自己,再来又是以恩相挟,最后以己感人,一套一套的甚是小人!这侍女要耍心眼又怎么耍得过这么一只老狐狸,估计祖宗八代都要被人给套出来了。 紫婉似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不是不想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是有些事,确实是跟这两起事件无关,更有关庄里人的私事,所以才……” 宇肆懿不言。 果然没过片刻,紫婉又接着道:“芸姑姑死的那天我一直同衢哥在一起,这事并不是不敢说,是我不想衢哥的名声受损才会隐瞒,难道这样也错了?”她说这话时眼睛很亮,屋里的三个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甚是汗颜。 “而那晚我约芸姑姑出来是告诉她楚少爷的事,”紫婉停了停,“小姐同楚少爷两人两小无猜,可以说整个山庄的人都很看好他们,但是楚少爷居然在这个时候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我…我又不知该同谁说,所以才叫了芸姑姑出来告诉了她。” 周悯闻言一下站了起来,众人都看向他,他这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又重新慢慢坐回凳上,但神思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宇肆懿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紫婉把那晚去送甜汤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宇肆懿:“所以有可能别人也知道了这事?” “不。”紫婉拼命摇头,“我从来没把这事同外人说过,连衢哥我都没提。” 宇肆懿:“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也许你以为你隐瞒得很好,却让旁人听了去也未可知。” 紫婉一下变得惶然,嗫嚅道:“那、那怎么办呢?难道芸姑姑的死跟这会有关系吗?” 宇肆懿没直接回答,只道:“你先回去,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来找我的事不要与人透露半字。” 紫婉自是欣然应下,走之前重重向宇肆懿磕了个头,匍地道:“紫婉谢过宇公子,如若公子能找出凶手,紫婉做牛做马自当报答公子大恩!” 宇肆懿让人起来再说,“真要报答也是你们庄主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别动不动就磕头了。” 紫婉破涕为笑,“庄主是庄主,紫婉虽为一小小侍女,我自也想出份心意!”说完朝三人福了福身才转身走了。 邵淮瑜感慨了一句,“虽人轻言微,但也有情有义!” 周悯同邵淮瑜分开后不知不觉就走远了,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一处院落前,紫婉出来倒水就看到院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她放下盆子跑到门口笑着唤他,“周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周悯本还在犹犹豫豫,被这么一叫,鼓起的那点胆子又给吓了回去,结结巴巴道:“没、没事,”抬手随便指了指,“我去那儿。” “啊?”紫婉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你确定?”这时屋里传来南宫槿桥的声音,“紫婉,还没好吗?” 周悯听到南宫槿桥的声音,本来要说什么一下就忘了个干净,张嘴无意识应了声“啊”,转身就要走。 南宫槿桥走出来就看到周悯转身的身影,她一时没认出来人,毕竟之前的周悯穿着和现在可说是天壤之别,以前的粗布灰衣,现在却是锦缎绫罗。 南宫槿桥疑惑道:“紫婉,这是?” 一听南宫槿桥逐渐走近的声音,周悯僵成了一块石头,跨出去的脚却再也迈不开,只会这么木木的背身站着。 紫婉道:“这是周悯周公子,之前还在我们庄里做过活呢。” “周悯?”南宫槿桥绕到他身前,看到他的脸满脸惊讶,“真的是你啊!”不等说完,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周悯朝南宫槿桥抱了抱拳唤了声“南宫小姐”,虽是在对着人说话却一点不敢看她。 “你怎么会在庄里的?真的在庄里做过事吗?”南宫槿桥笑着问。 周悯点了点头,“我现在在邵公子手下做事。” 南宫槿桥真诚道:“恭喜你了!将来必然前程似锦。” “借小姐吉言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话没说完就被南宫槿桥打断,她好笑道:“地面蚂蚁数清楚了吗?” “啊?”周悯抬头看她,不明所以,看明白南宫槿桥嘴角促狭的笑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取笑了,脸一热,慌慌张张同人告了辞就逃也似的跑了。 紫婉也笑了起来,“这个周先生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倒是挺好玩儿的!” 南宫槿桥戳了戳她的头,“好了,还在背后议论人家,进去吧。” 紫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 邵淮瑜拉住一个小侍问:“看到元叔了吗?” 小侍摇了摇头,邵淮瑜只得自己去找人,这两天也不知道元叔在忙什么,人都见不到,找了两圈没见到人,正准备再出去找找,元叔从外面走了进来,邵淮瑜看到人跑到近前,“元叔,你可让我好找。” 江元看到他,朝他弯腰打了声招呼:“少爷,找小的何事?” “有事问你。”说着就拉住人进了房里,确定周围都没人才小心的把门关上。 元叔有点好笑的看着他,“还搞得这么神秘。” 邵淮瑜才不在意元叔的调侃,凑近人小声问道:“元叔听过吕重峦这个人么?” 元叔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两下,问道:“少爷问这做什么?” “那元叔就是知道了?”邵淮瑜面露惊喜。 元叔微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少爷是从哪儿得知这个人的?” 邵淮瑜看着元叔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急都急死了,“你先不管我哪儿知道的,你把你知道的先告诉我。” “……”江元沉吟半晌,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吕重峦作为吕家接班人可说是无可挑剔的存在,武功、为人、声望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但是知道为什么最后坐上家主之位的是吕重海吗?” “为什么?” “细节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遭人陷害,在吕家落了个身败名裂最后被赶出家门,从此就失踪了,说不定已经被害死了也未可知。” 邵淮瑜皱起了眉,“原来是这样吗?” 江元说完抬头看他,眸色很深,“少爷可以告诉我是从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了吗?” 邵淮瑜直接说了吕重海,他觉得这应该也没什么,毕竟都是吕家的人,知道吕重峦也正常。 江元低低重复了一遍吕重海的名字,一边嘴角扯了扯,“吕家主啊!” 邵淮瑜觉得江元说话的音调有点怪异,但也没多想,就想去把这事告知宇肆懿,但一看天色已晚只得按奈着等天明。 天色尚早,宇肆懿起床准备打水洗漱,刚端着盆子出门就碰到了从旁边屋出来的向问柳,向大公子已经梳洗完毕,风度翩翩的样子跟宇肆懿的披头散发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两人打了个招呼。 邵淮瑜来时正好碰见准备出门的向问柳,两人互抱了抱拳,向问柳道:“邵公子起得这般早啊。”邵淮瑜笑了笑,“向公子不也是么?”又问道,“宇公子起了么?” 向问柳折扇往里一指,“起了,我带你到厅里等吧。” 邵淮瑜心道,刚不是还要出去么? 领着人进了厅里,向问柳亲自泡了茶端给邵淮瑜,“这茶是向某自己带来的,邵公子尝尝也替在下品鉴品鉴。” 邵淮瑜端起茶杯,翻、旋、闻、饮一套动作下来,杯中茶水已尽,却是一时没开口,拧眉思索了半晌,才无奈笑道:“实在惭愧,竟品不出是何名茶。香气沁人心脾,味微苦回干,是极好的,就是不知是何茶?” 向问柳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扇柄敲着手掌,道:“邵公子你也真是个妙人!”说完转身从旁拿了个瓷罐过来,递予邵淮瑜看,“这哪是是什么名茗,不过就是向某自己种的清火茶罢了。”戏谑完人不过瘾,还又接了一句,“邵公子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邵淮瑜:“……” “向大公子少作弄我的客人。”宇肆懿从外走了进来,向问柳一耸肩坐到了一边。 “宇公子,”邵淮瑜正了神色,“昨天我问了元叔吕重峦之事,他告诉我吕重峦是被人陷害之后赶出家门,然后音信成谜,你确定吕家主说的是实话吗?” 宇肆懿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跟吕重海说的完全相反的结论,元叔作为邵家元老,知道点当年之事不稀奇,但怎么会跟吕重海的说辞完全相悖?这两人说的究竟谁更接近真相?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们知道的也都是片面之词,谁都有可能说谎,但是吕重海为什么要说谎呢?假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元叔作为邵家人,就更没必要编故事来骗他们了……这…… 丁然带回来的消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山庄里的吕家人基本不知道当年的事,而唯一知情者吕重海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想来他也不可能明说,这事又僵在了这里。 四姐妹正在说着什么,就见冷怜月从内屋走了出来,四人赶紧朝冷怜月行礼,抬头就见冷怜月脸色有点苍白,自顾走到桌边倒水来喝,思羽焦急开口,“宫主!”三姐妹也是一脸担忧。 冷怜月抬手运气化了体内药性,缓缓吐了一口气睁开眼,朝四人挥了挥手就出门去了,示意不用跟着。四姐妹都皱起了眉,这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是思羽做主,其余三人都看向她,思羽低垂下眼,“宫主这几天一直都在屋内练功,难道是练功出了岔子?” 思缕急道:“那怎么办?” 丁然让她们先别自乱了阵脚,“未必是练功出了问题,你们别忘了琴护的交代。” “可是……”丁柯还是不放心,“我们要不要传书给琴护说一说这事?”要是冷怜月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千刀万剐都不能谢罪。 说完三人都看着思羽,希望她拿主意,思羽没怎么想就点了点头。 自从吕重海来后吕仹的日子都特别不好过,门不得出,还不准人靠近他、不准给他准备那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吕仹心里憋着火,却不敢发出来,天天就在屋里喝酒,喝得烂醉自有人给他收拾。吕重海来看了他一次,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从此吕仹更是变本加厉,但吕重海却再没来过,只吩咐人不要管他。 这天半夜吕仹被尿憋醒,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去小解,走到外面花圃边就憋不住了,嘴里嘟囔了句醉话,解开裤带就开始放水,完了舒服的叹了口气,提起裤子又往屋里走去,人迷迷糊糊的走了半晌却是门都没摸到,嚷嚷了一句:“什么破地方,怎么门都没有!”夜里回答他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实在太困,吕仹靠着旁边的墙就打起了盹儿,直滑到地上都没醒,不知过了多久,吕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身后站了一个人影。 吕仹僵住了身子,喉咙滑动了两下,颤声问道:“谁?” 那人轻笑了笑,从吕仹旁边走过,又是一阵夜风,吹起了那人的衣角,来人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要按辈分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堂叔。” “堂、堂叔?你放屁,我自己有几个堂叔我不知道?少在爷这里攀关系!”知道对方是人吕仹也就不怕了,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乱糟糟的衣服,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没把吕仹熏晕过去,嘴里骂了声脏话。 那人在旁看得咋舌,啧了一声,“吕重海那人虽然很讨厌,但不得不说他算是个枭雄,文韬武略哪样不是出类拔萃,你怎么就没学到他一星半点的好呢?” 吕仹气得直抖,“闭嘴!” 那人完全不把吕仹的色厉内荏放在眼里,嗤笑道:“真是可惜啊可惜,英雄后继无人!要是吕佟还在的话,你说吕重海会看你一眼吗?” 吕仹一拳朝人打去,“关你屁事!”他这花拳绣腿那人全没放在眼里,脚一抬就把人绊倒在地,“脚步虚浮,内力不济,出招又慢还失准头,就你这两三下,简直丢尽了吕家的脸!” 吕仹趴在地上气愤的拍了下地,那人蹲到他旁边,低声道:“知道你为什么样样都不如你弟弟吗?除了你那娘,还有就是你脑子太蠢!有些东西不自己去拿,就算放在你眼前,那都不是你的,明白吗?” 吕仹侧头死死的瞪向他,眼里冒出了血丝,“不准你提我娘!” 那人嗤笑一声看都没看站起来走了。 吕仹趴在地上握紧了拳,后槽牙咬得死紧,口中都冒出了铁腥气也没松口。 第31章 周悯打开门就见到从外回来的元叔,他愣了愣,“元叔这么晚还出去。” 元叔慢慢往自己房间走去,“人老了觉就少了,就出去走了走,困了才睡得着嘛。”他说着看向周悯,“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周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刚处理完一点事情,一时睡不着就准备出来赏赏月。” “哦~”元叔瞟了眼星星都看不到一颗的天空,“年轻人确是好雅兴,那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径自回了屋。 周悯也发现了天上哪来的月亮,正为自己这撇脚的借口赫然不已,元叔倒是给了他台阶下,听口气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他看着院中石灯出神,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出去了,抬手关上房门。 不管当年真相究竟如何,宇肆懿还是决定再约吕重海出来谈一谈。 宇肆懿一直在院子里等着,等到华灯初上才看到了吕重海的身影。宇肆懿等人进了亭子,才起身朝人抱了抱拳,“吕家主可是让宇某好等。” 吕重海也有点过意不去,“久等了,实在是事务忙,为表歉意我自罚三杯。”说完自己斟酒饮了三杯,很是痛快。 “好!”宇肆懿喝彩,“吕家主如此爽快,在下又怎能不奉陪!”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两人一对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宇肆懿抬手请人坐下,提壶给吕重海倒了酒,又给自己满上,举杯相敬,“吕家主诸事繁忙还能抽空来见,在下也是感激不尽,自当敬你一杯!” 吕重海端起手边酒杯,“宇公子说哪儿的话,请!” 宇肆懿提壶又把两人酒杯满上,吕重海算是看出来了,笑道:“宇公子有话直说便是,吕某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烦人得很!” 对方既然都抛出了直球,宇肆懿欣然接了,“吕家主可否把当年之事详细一说?!” 吕重海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喝了,手中捏着酒杯看向宇肆懿,眸光锐利,道:“这与我儿之事又有何干?” 宇肆懿也不是普通的小年轻,自不会被吕重海的眼神吓到,“不瞒你说,我从旁处得知的消息跟吕家主说的事实完全相反,所以家主也莫怪,如若不弄清楚这些事情真相,宇某也不能断定你们究竟谁真谁假!” 吕重海重重呼出口气,眼微眯,“你从何得知?” 宇肆懿直说:“邵家的人。” 吕重海皱起眉,“邵家?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族中私事?” 宇肆懿却不这么觉得,“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大世家能有今天的地位,总有些明面上别人不知道的势力,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也不稀奇。” 吕重海却不这么觉得,邵家在南海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他们吕家来,吕家是做什么的?吕家祖上就是暗卫出身,以跟踪、埋伏、刺杀擅长,江湖中无人能及,保密更是本能!他们完全有这个自信家中之事绝无泄露可能。 脑中思绪翻腾,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吕重海思忖少时开始讲起了故事。宇肆懿听完心中有了计较,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吕重海武功高强,见多识广,人也豪爽,酒入愁肠,话也不免多了起来。宇肆懿外表似个少年郎,那张脸又讨喜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内里又是个人精,两人倒是聊得很是投缘! 月上中梢,才算尽了兴,吕重海起身告辞,还大声夸赞了宇肆懿几句,宇肆懿哭笑不得,吕重海面上不显,他却猜测人八成是有点醉了。吕重海武功再高但也是□□凡胎,喝多了也不免要醉。 吕重海慢慢往外走去,脚步很稳,宇肆懿在亭中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回现两人的对话,心中对他起了一丝敬佩,吕重海当得起真英雄大丈夫!吕家有这样一位家主,世家之位实至名归! 吕重海回到住处,有人上来服侍,他挥手让人下去休息,感觉口渴自己倒了杯水来喝,杯子还在嘴边,门口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父亲。” 吕重海放下瓷杯,磕在桌上发出轻微响声,吕仹身体本能一抖,站在门外头垂得更低了。 “什么事?”吕重海不带感情的问。 “是……这么晚还不见父亲回来,所以孩儿有点担心,特来看看。” “看到了就回吧。” “……是。”说完吕仹往屋里看去,吕重海却是连头都没回,眼神黯了下去,就算知道吕重海看不见还是朝里行了个礼才离开。 这晚吕重海睡得很不踏实,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一声尖啸,床上的人突然睁大了眼,心脏“咚咚咚”跳得极快似要破胸而出!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往窗外一看天还是全黑的。 吕重海掀开薄被,双脚刚放在榻边鞋上整个人就顿住了动作,窗边站着一个黑影,发出了一声轻笑,“海哥真是别来无恙。” 吕重海闻言却是心中一凛,朝人看去,那人走到桌前,慢条斯理道:“看来海哥武功进步很多啊,我才刚进来你就醒了。” 几息时间吕重海已是明白,这人果然是吕重峦,他穿上鞋走到桌边,两相对视,谁也不惧谁。两人身量相仿,俱是气势如虹的人物,眼神厮杀在一起,空气都似凝固在了一处,就差谁轻轻一碰就能让人粉身碎骨! 两人对视半晌谁都没有先动手,高手对决,一招就能定胜负,不动就是谁都没有把握,因为都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动,反而会使自己处于劣势。 两人腕间同时滑下匕首,一左一右,吕重峦轻轻一笑,“海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呢?” “对你,我从不敢托大。”吕重海一板一眼的回道。 “你真是看得起我呀!”说完吕重峦眼神一利,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噔”的一声,两柄匕首相触即分,两人换了位置,手中强大的内力通过这短短的相交迸发到对方身上,其强悍程度只有对手才知道。 两人的手都有点抖,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吕重峦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也收了起来,吕重海从始至终眼神就没变过,认真而执着。 一左手,一右手,手中匕首转了一圈,两人胶着到一起,一招一式一模一样,却又不一样。 两人正斗到关键时刻,门一下被人从外推开,吕仹看到屋内场景惊呼出声,“父亲!”人就要冲上来。 吕重海朝人吼了一声:“滚出去!”手中动作却是更快,吕重峦居然一时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吕仹身体一下僵住,站在门边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吕重海脚步虚晃,对打的两人位置就发生了变化,本来是侧对着门的两人变成了吕重海背对着门,稳稳把吕仹挡在背后,这时吕重峦的视线却是完完全全对着门口。 吕重海见吕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又吼了一句“走”! 吕重峦看出他是担心自己儿子,有这么个现成的软肋在不用就是傻子,手中招式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就想错身去抓吕仹,吕重海哪是会那么轻易让他得逞的。 吕仹不敢不听吕重海的话,倒退着往门口退,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吕重海不明显的松了口气,全副心神放回到对付吕重峦身上。 吕重海紧紧的盯住吕重峦,眼前人比起二十年前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那不该有的心思。 吕重峦开口说了一句话:“我实在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能一眼看出我的武功路数。”吕重海不接他的茬。 他又道:“是不是很想为你那宝贝小儿子报仇?” 这一句直接刺到吕重海的心上,吕重海握着匕首的手指捏得“嘎吱”作响,“他也是你的小辈,你怎下得了手?!” 两人分开一时都没有动作,吕重峦发出一阵狂笑,“小辈?我当年何尝不是小辈,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嗤笑一声,“你知道吕佟那个小子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啊?”他举起左手,声音低缓,“我就这么一刺,那温热的鲜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溅出去好远,那风景……真是美极了!” 吕重海双目通红,发出一声爆喝,“吕、重、峦!”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吕重海双手往前一震,排山倒海般的威压朝吕重峦压去,吕重峦被逼着往后退了数步,屋里桌椅齐齐被震得稀碎,强大的内力逼得吕重峦不得不抬手相迎,这时他才发现,刚才吕重海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他居然还是输了么? 吕重海瞬间逼近吕重峦一手卡住对方的脖子,眼中寒芒冰冷刺骨,“吕重峦,二十年,你是半点进步也无!” 吕重峦嘴角滑出鲜血,明显是受了内伤,脖子被人捏住他却一点不慌张,“你倒是厉害很多。” “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吕重峦听闻此言慢慢收了脸上笑意,只是回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吕佟的事可以先放一边,我问你,芸副庄主是不是你杀的?”吕重海沉声问道。 “哈~”吕重峦夸张的笑了一声,“我们吕家主真是深明大义啊,自己儿子的事可以先不管却要先去管别人的闲事,你说吕佟要是知道,该得多伤心啊!” “不劳你费心,回答我!”音落手指慢慢收紧,吕重峦嘴角干涸的血迹又流出新的,他却还在吃吃的笑,只是笑声时断时续像鼓风机一样刺耳难听! 吕重峦被掐得上不来气,两颊通红,眼眶凸出,他还是闭口不言死不开口。 吕重海双眼微眯,出手迅速一点封了吕重峦周身大穴,又拍向他身体其他几处穴道,吕重峦脸色丕变,身体一软直接半跪到地上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身体肉眼可见的发着抖,那是他忍痛到极致控制不住的反应。 “你可以不说,吕家的手段想必你很清楚,我们可以一样样试过!” 吕重峦双手都撑到了地上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哪里还有一点刚进来时的傲气凛然。 “沽名钓誉!”吕重峦抬头恨恨地看向吕重海,“枉费吕佟死时还心心念念着你这爹亲,他倒是真的死也想不到自己父亲居然是如此冷血之人,不关心自己却去关心旁人!你知道吕佟死的时候多痛苦吗?他抓住我的手,可是他挣不开,只能一边做无用的挣扎一边等待死亡,血流得越多,身体就越冷,眼中神色从充满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他爆出一个嗜血的笑意,“你说他当时心里是不是在想着你会来救他啊,嗯?他最敬爱的父亲!”声音里充满了恶意,就像阴冷的毒虫,一点点啃咬进吕重海的骨血里,如蛆附骨挣脱不掉。 “你住口!”吕重海发出爆喝,拍出一掌就想了解了吕重峦的性命。 “还不动手!”吕重峦朝外一吼。 吕重海闷哼一声,他还举着手却是完全停住了动作,低头看向穿透左胸的剑尖,“你……”一开口血就从口中流出。 谁都忘记了吕仹,吕重海更是从来没防备过他,又被吕重峦几句话说得心神大乱,不然又怎会发现不了身后之人。 吕重海抬起右手拍向胸口,强大的劲道把剑带出,吕仹受不住这么强劲的内力连人带剑直接被击飞在地。吕重海转身看向他,眼中满是痛惜,又充满后悔,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吕仹撑着地不断后退,脸上毫无血色,“不,父亲,不是的!我……我……” “孽子!”口中一口鲜血喷出,吕重海身体缓缓倒了下去,死不瞑目!身体倒地发出一声“砰”响,震得吕仹一时回不了神。 突来的安静显得整个屋子格外寂寥,吕重峦在角落发出一声桀桀怪笑,眸中却是兴奋嗜血的光芒。 吕仹好像一下回过了神,一动,手中的剑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往旁一看,被血红刺痛了眼,“啊!”慌乱丢掉手中长剑,倒退着爬开几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剑上猩红的颜色,头却不敢往旁转一点,过了好久又似几息,地上的身影嗫嚅着开口唤了声“爹”,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儿…… 昏暗的天空乌云满布,躺在院子里的人陆续醒来,一个个互相对视,都是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就睡过去了? 不知是谁被风吹得一抖,众人才似清醒过来,都感觉甚是不妙,一群人首先往主屋冲去,一闯进门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躺在屋中央双眼紧闭的人印入大家眼前。 一群人都僵住了身体,“家主!” 吕重海遇害翠竹山庄上下大惊,南宫玉儿听闻此事一下坐到了椅上,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心头瞬间冷了八分。宇肆懿也是不可置信! 这次事件尤为严重,向问柳脸上那三分玩世不恭的笑意都没了,外面院中各家各派吵吵嚷嚷,要翠竹山庄拿个说法,山庄众人被围在中间被唾沫星子喷了满脸。 向问柳查看完伤口,朝宇肆懿道:“被人从后当胸一剑透心而过当即毙命!” 宇肆懿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地板上桌椅碎烂,房柱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打斗痕迹,地上有两处血迹很大,除了吕重海的身旁,还有另外一处,从颜色上看那处明显是更早留下的,所以当时另外一人应该是身受重伤,当时吕重海应该是占了上风才对! 靠近门边是滞留的凶器,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宇肆懿道:“所以当时应该出现了第三个人。” “嗯?”向问柳不明白。 宇肆懿指了指那两处血迹,“你看看就明白了。” 向问柳起身看了一眼就懂了,“所以这出现的第三个人应该是吕家主完全没想到的。” 两人一出来本来吵闹的院子安静了一瞬,翠竹山庄的人想上前来直接被其他门派的挤到了一边,一个家族的青年问道:“向公子吕家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另又一人接道;“这普天之下武功能在吕家主之上的寥寥无几,究竟是谁能杀得了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又开始吵嚷起来,一开始还在问吕重海的死因,说着说着又开始把箭头指向了翠竹山庄。 南宫槿桥气红了脸,“你们……” 南宫玉儿拉住女儿,朝她摇了摇头,南宫槿桥不服气,“娘,你就让他们乱说?” 南宫玉儿往前走了两步,刚才还说得起劲的人声音一下小了下去,“反、反正你们翠竹山庄要是不给个交代,众世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人就缩到了人群后面。 南宫玉儿没有理会这些鼠辈之言,只朝宇肆懿两人询问吕重海的事 ,两人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南宫玉儿表示明白了,就带着人走了,其他家族门派逗留了一会儿也都陆续散了。 向问柳见宇肆懿一脸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会抓到凶手的!” 宇肆懿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从云暮晟遇袭和吕佟的死开始,再到芸娘,现在是吕重海,几起案件没有共同点,所以这凶手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杀害吕重海的这个第三人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之后他们又询问了一下院里的其他人,众人都说他们被点了穴,也是早上醒来才发现吕重海已经死了,宇肆懿看了看众人的脸,环视了一圈人群,“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众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道:“好像没看到我们少爷。” “吕仹?”向问柳道,“是啊,他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这么久都没出现,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宇肆懿问那些弟子,“吕仹人呢?” 一人道:“看不见少爷的人也不出奇,他天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估计这会儿还醉死着呢!”语气中充满了对吕仹的愤怒和不满。 宇肆懿道:“带我去他房里。” 一个弟子带着宇肆懿和向问柳到了吕仹房外,说道:“这里就是了。”说完朝两人抱了抱拳就退下了。 向问柳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宇肆懿开口道:“在下宇肆懿,还有向家公子,我们想向吕少爷询问点事。” 也不知是哪个字触碰到了吕仹的神经,里面突然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一个茶壶直接摔到了门上,“滚!滚!都滚!”里面传出吕仹大吼的声音。 宇肆懿拧起了眉,抬手阻止了还想开口的向问柳,一脚把门踹开,屋里窗户紧闭,外面乌蒙蒙的天气照不亮屋内的昏暗。 吕仹被这一变故吓得直接软倒在地,从门口进来两道身影,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不要过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了……” 两人看到吕仹的样子都惊了一下,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乱糟糟还沾着血迹,不想刺激到他,向问柳放轻了声音,“吕公子,你不要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让我给你看看。”他慢慢在吕仹面前蹲下,伸手想拔开吕仹的头发,手伸出就被吕仹一下抓住,向问柳一个愣神手上就传来剧痛,吕仹直接抓住他的手就咬了上去,一下就见了血。 宇肆懿大惊,瞬间闪到吕仹身后一掌劈下去,人慢慢软倒在地。 “怎么样?”宇肆懿连忙问道。 向问柳举起手看了一眼,苦笑道:“估计要留疤了。”边从怀里掏出药来边道,“我觉得他行为有点问题。” 宇肆懿直接从他手里抢过药瓶,给他把药粉撒在伤口处,“什么问题?” “等下让我给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把吕仹安顿到床上,向问柳给人把脉,又检查了下其他地方,宇肆懿在旁看他神色越来越凝重,不免也担心起来,看吕仹的样子昨晚发生的事他必然知道点什么。 “怎么样?” 向问柳起身去洗手边道:“惊吓过度,被刺激得不轻!” “所以?” “可能就疯了!” 宇肆懿斜眼看他。 向问柳把手擦干,“你那什么眼神?”宇肆懿眼珠换了个方向,这次看天。 “……”向问柳被气笑了,“你说句求我的话那么难?” 宇肆懿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薅着人脖颈把他往吕仹跟前一按,“赶紧医!” 天空下着绵绵细雨,天气一下冷了许多,宇肆懿站在屋檐下靠着廊木出神,这时向问柳的侍童跑了过来,喘着气道:“宇公子,少爷叫我来跟你说,吕少爷醒了。” 宇肆懿闻言拉着冷怜月就往吕仹住处跑去,几息人就已经到了吕仹房里,有人正在伺候吕仹喝药,向问柳站在一边,看到他进来朝人招了招手。 吕仹已经平静了下来,整个青白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吓人,喝完药下人就端着空碗出去了,宇肆懿抬脚勾了个凳子坐到床边,刚想开口又闭上了,他朝向问柳递去一眼,示意可否直接问,会不会又把人给刺激了?! 向问柳点了点。宇肆懿这才放下心,看向吕仹,道:“昨晚你是不是也在场?” 吕仹沉默了半天才缓缓点头,眼神虚虚地看着前方,视线落不在实处,“是吕重峦杀了我父亲。”他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说完就闭上了眼,也不知是逃避还是没了力气。 又是吕重峦。 “是这样吗?” 之后吕仹就似听不见般没有再开口回答,无论宇肆懿和向问柳问什么,他都再没开过口,就那么静静的抱着腿闭眼坐在床上,还能看见肩膀时不时抖动一下。 “……” 见问不出什么,他们也就走了。 “吕仹明显没有说实话!”向问柳道。 宇肆懿也知道,但他不明白吕仹为什么要隐瞒,还是跟自己父亲之死有关的事?!宇肆懿边走边想着事情。 从吕佟的死,一个个梳理过来,他不明白参与这其中的究竟有多少人。看似简单的复仇,又牵扯到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 最让宇肆懿想不明白的是芸娘的死,究竟是蹊跷还是真的和当年灭门有关,要真是和当年有关那这山庄之中的哪些人是知情者?那么为什么要杀芸娘,而不是干脆除掉当时的幸存者南宫玉儿呢?如果他是那个一心想隐藏当年真相的人,他起码在知道此事时就会斩草除根,没了追查的人,那当年之事就会被永远掩埋…… 回了住处宇肆懿没骨头似的摊到塌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第32章 吕重海死后,吕仹坚决要把父亲和弟弟的尸身立即带回安葬,众人劝说无果,都来找南宫玉儿商量,毕竟她才是山庄的主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言的说了一堆,宇肆懿在旁听得是眉头紧锁,没有一个有办法,全是废话。吕仹在旁只管坚持己见,不多说一个字。 宇肆懿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在吕重海死后,吕仹明显变了很多,以前是个无用的纨绔草包,现在说话做事一板一眼起来也能唬住一些人。 邵淮瑜站出来劝说了吕仹几句,说他们定会想办法抓紧追查此事,不会让吕重海就这么不明白的死了,希望他能在此稍待些时日。 吕仹冷笑,“等?我在这里等得还不够久吗?”眼角扫了宇肆懿的方向一眼,“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除了浪费大家时间还能有什么用?” 邵淮瑜一下不知该接什么,他没想到吕仹现在居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话明里暗里不知讽刺了多少人! 宇肆懿站出来走到吕仹面前,他比吕仹还要高了半头,吕仹看他,气势不输,“不知流云公子又有何见教?” 宇肆懿道:“最多三天,我必把这几起事件的凶手找出来!” 吕仹却是笑了起来,“宇公子早说这话,不就好了吗?三天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话锋一转,“不过,宇公子要是没找到又该当如何?” 宇肆懿也笑了,道:“你想如何?” 吕仹掸了掸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大家也不为难宇公子,要是你找不出来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让人称呼你为什么流云公子了!那时你也不好意思应不是?” 宇肆懿眼微眯,沉声道:“一言为定!” 邵淮瑜不理会元叔的阻止站了出来,“算上我!”语气沉稳。 宇肆懿朝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众人的嚷嚷这才停息,吕仹走了,旁的人才过来朝宇肆懿和邵淮瑜表示感谢,笑得脸上开了花儿,宇肆懿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邵淮瑜就没有这么好的气性了,面对上来奉承的人一直冷着脸,连装都懒得装,他是真看不起这些人。有事的时候没人愿意出来担责任,没事了就各个都出来吹嘘拍马,也不嫌膈应人! 应付了几句两人就相挟离开了。 南宫玉儿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面露忧色,等厅里人都走了楚慈才犹豫着开口道:“夫人,这……” 南宫玉儿也是一叹,“宇肆懿一人担下这事,成,自然是好事。若不成……” 楚慈接道:“他就要身败名裂了!”两人脸上一下变得凝重。 楚慈回到住处,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楚俞清,她朝旁边的侍女问道:“少爷呢?” 侍女道:“刚才少爷回来了一下,没见到您的人就又出去了。”她回答得很是谨慎,小心翼翼的就怕触了霉头,现在翠竹山庄里出了大事,各个主事的脾气都变得暴躁,一个不注意,他们这些下人就要遭殃。本来以为在翠竹山庄里谋了个好差事,现在却是人人自危,巴不得搁挑子回家去。 楚慈一掌拍到桌上,上面的茶壶杯子被震得哗啦响,侍女脖子缩得更紧了。 “给我去找,把人给我带回来!” 侍女赶紧应了声“是”,就退下了,匆匆跑出门准备去叫人就看到宝儿和蜜儿,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她跑上前去把两姐妹拉到一旁,才小声道:“两位姐姐你们可得救命。” 宝儿和蜜儿对视了一眼,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赶紧出声询问出了何事。 侍女道:“楚姑姑要我等去把少爷叫回来,可少爷那里……”上次她就是奉命去叫人,结果却被呵斥了一顿,她是再不想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了。 宝儿蜜儿不明白这有什么为难的,“你告诉我们楚大哥人在哪里就行,我们去叫,你忙自己的去吧。” 侍女说了一个地方,宝儿蜜儿就自下了山去寻人。 不管山上是如何风云变色,山下的百姓都可自得其乐,他们受翠竹山庄庇佑,但毕竟不是江湖人,普通百姓才不关心武林如何风起云涌。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人比平时多了几倍,旁边的小村落都到这里来置办东西和卖些货物,讨点银钱过活。宝儿和蜜儿虽是山庄弟子,但毕竟年岁小,没有出去历练过,就算庄里出了大事,与她们而言也没甚好担心,毕竟上面有庄主和师父,还有众主事担着,多少风风雨雨都是这么过来的。 两人心情看起来就很好,她们早在庄里待得受不了了,那种压抑的气氛让她们很是不习惯,今天能出来一趟是再开心不过。 说是寻人,两人却是一路买了不少东西,逛得有点久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宝儿提议去酒楼吃点东西再去找楚俞清,蜜儿同意了。 进了楼里跑堂的小二一看二人服饰,就准备带她们上二楼,“两位仙姐儿随小的来,楼上宽敞安静正合适!” 两人跟随小二走到楼梯边,旁边大堂却传来一说书人的声音,好似正说到精彩处,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两人好奇往旁一看,小二眼色甚佳,立刻解释道:“这是我们请来说书的先生,要在我们这儿讲上半个月的,这已经讲了有三天了,姐儿们要是有兴趣,我带你们过去?” 两人也想听听看,跟着小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台上说书人留着一撮山羊胡,身体看着单薄,说话却是铿锵有力,一句句都是机锋,故事轻重缓急娓娓道来引人入胜,让人一闻就似跟着他进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两人听人说书听得入迷都忘了时间,只听说书人最后一句“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两人才回过神来,时间已是过了午时。 “那先生说的故事真是不错。”蜜儿道。 周围人声鼎沸,有讨论的,有意犹未尽的,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 菜已经凉透,两人随便用了点就离开了,她们却是没见到一个人影从楼上窗户默默看了她们一眼。 两人来到一书屋前,进门就见到一掌柜,掌柜的见两人身上服饰就知道是翠竹山庄上的人,放下手中毛笔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姑娘是想寻点什么?” 蜜儿道:“我们来找楚大哥的,楚俞清,掌柜的知道吗?” 掌柜的一听名字脸上神色微变了变,眼珠微转把两人领到了隔间里,命人上了些茶点,笑道:“楚公子有交代的,他就在后院,正会着客人,姑娘们稍待,我这就叫人去告知。”宝儿蜜儿抱拳谢过。 那掌柜一出了隔间就收了脸上笑意,挥了挥手招来一伙计,“你赶紧去内巷把楚公子叫来,就说山庄里人都找这里来了。我真是谢谢这祖宗了,说啥不好说人在我这儿,还得给他兜着。”那伙计也是机灵,连连应是旋风似的人就跑出去了。 掌柜的瞧了那隔间一眼,旁边有客人唤他,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宝儿抓了一块桌上的糕点来吃,两人有说有笑的,突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两人朝门口看去,是个小姑娘,两人疑惑的看着她,蜜儿开口道:“姑娘你找谁?” 小姑娘朝两人笑笑,“自然是找姐姐们的,楚少爷叫我带姐姐们过去。” 两人一听是楚俞清就打消了疑惑,跟着小姑娘往书屋后面走去,没碰到什么人从后门出了书屋,一路穿街走巷,来到一个小院前,房屋不大,在巷子深处,屋前有颗老槐树。 两人看了看周围,很安静,不免疑惑,楚大哥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小姑娘直接推开门往里比了个请的手势,“姐姐们先进来吧,公子出去给小姐买东西去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宝儿蜜儿对视一眼,她们对这小姑娘说的话是一句没听懂,什么公子小姐的?两人没作声,跟着小姑娘进了门,里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小彤,是公子回来了吗?”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桃红身影,是个身段窈窕的姑娘,脸上覆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 宝儿和蜜儿倒吸一口凉气…… 红衣女子客气的把两人请了进去,她要给人倒茶小彤哪肯,说是让她小心身子,她却说是无妨,小彤只得走到一边去候着了。女子边给人倒茶边道:“你们是俞清的家人吗?”声音是极动听的,但是宝儿和蜜儿却是无心欣赏,要是她们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真的是蠢了。 两人坐在桌边,没有接女子的茶,女子也不以为意,只把茶杯放到两人面前,也坐到了一边,似完全没看到两人脸上冰凉的神色般,继续道:“俞清说要带我去见家人,想不到妹妹们这么快就来了。”说着往外看了一眼,“想来他也快回来了,最近身子不舒服,他就硬是要去给我买些甜嘴,我本就说自己哪有那般娇气,他硬是不听的,这女人的身子嘛,谁都是要这么过来的。”说完朝两人笑了笑。 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家哪懂得这女子的话中话,但是她们却知道,这回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宝儿和蜜儿并没有等楚俞清回来就走了,她们回了山庄就把这事告诉了楚慈,但看楚慈脸上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蜜儿道:“师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楚俞清他……” “你们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质问我吗?”楚慈不等蜜儿把话说完就厉声喝道。 “我……” 宝儿拉了蜜儿一下,两人恭敬朝楚慈抱拳行礼,“徒儿知错!” 楚慈缓了神色,朝两人挥了挥手,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你们有何错?真有错也是那个小畜生!”她手撑到椅上,“你们把今天同那女人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两人就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楚慈听完却脸色丕变,“你们说的是真的?” 两人点了点头,宝儿道:“绝无一字差错!” 楚慈一下软倒在椅上,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人,嘴里叫着“师父”。楚慈却似完全听不清般,定定的看着屋外的天空,那里有一团乌云越来越浓…… 每个人都以为宇肆懿这时估计正焦头烂额的想办法,毕竟只有三天时间。向问柳看着那个抓着根鱼竿在钓锦鲤的人恨得牙痒痒,“我说宇大爷,你可算是跟人立了军令状的,你不去查案子,你坐这里钓鱼?你是脑子进了粪吗?” 宇肆懿啧了一声,嫌弃的看了向问柳一眼,“你怎么这么粗俗?” 向问柳用手指着自己,“我粗俗?我都是为了谁啊?” “向公子何必着急,说不定爷爷他真有办法呢?”旁边回廊的柱子后面传出一个声音。 “谁?”向问柳朝那处看去。 谢扬走了出来,“区区不才,姓谢名扬,无门无派的一个小角色。” “千圣手?”向问柳又看向坐定如老僧的宇肆懿,“合着你们都认识了?” 谢扬笑了笑,心里却是把宇肆懿腹诽了千百遍,“是吧?爷爷?” 宇肆懿朝谢扬投去一瞥,脸上似笑非笑,谢扬瞬间闭上了嘴。 宇肆懿又看回池塘里,“千圣手是个好帮手,就麻烦向公子招待一二了。” 向问柳真想回一句:去你大爷! 夜色深浓,楚俞清哼着曲儿从外走了进来,推开门就见到屋里的楚慈,他笑着唤了声“娘”,楚慈脸色几乎黑如锅底,拍着椅子扶手大喝道:“跪下!” 楚俞清吓了一跳,一下跪到了地上,“娘,你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气?”他还从来没见过楚慈发这么大的火。 “谁?”楚慈指着他道,“除了你还有谁?天天在外乐不思蜀,你知道最近山庄里都出了什么事吗?啊?” 楚俞清有点不服气,“能有什么事?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不是都还有你们吗?” 听到从楚俞清口中说出这番话,楚慈愣愣的看了他半晌,“你就是这样想的?啊?”声音里的沉痛楚俞清是半点没听出。 “娘!”楚俞清膝行上前,“你到底怎么了?” 楚慈垂眼看着地上的儿子,“我问你,外面的那个女人,你是怎么安排的?” “什、什么安排?我、我不是跟娘您说过了,我已经把她打发走了吗?”楚俞清嗫嚅着开口。 想不到到这种时候楚俞清还在撒谎,楚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让你做出这许多荒唐事!” 楚俞清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慈,从小到大楚慈从来没打过他,不免有点生气,“娘,你!” 楚慈一声冷笑,“你还不服气?我要是不打你,你这豆腐脑都该被人啃光了!” 楚俞清把脸撇到一旁,不吭声。 楚慈起身走到他身后,“楚俞清,你以为你作为翠竹山庄的副庄主之子很了不起吗?凌怀山下的人尊称你一声楚少爷,你是不是就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个少爷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现在拥有的不过是人家愿意给的,当别人不愿意给了以后,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啊?” ——“你现在有着槿桥的喜欢,庄主也是乐见其成,所以大家都高看你一眼,现在玉儿是忙于事务没空理会你,假若哪天东窗事发,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这些还会在吗?当这些都没有以后,就凭你这身武功,你这个脑子,你能成什么事?到那时你以为谁还会再看你一眼?” 听到这里楚俞清已是惶惑不安,一脸不知所措,还有一些不甘心! 楚慈看着儿子脸上闪过的种种神色,终是不忍心,她抬手放到楚俞清头上,“清儿,大家对你的期望有多高,你知道吗?” 楚俞清难堪地低下了头。 这几天的天气压抑得过分,跟周围的人一样,楚俞清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门,站到院子里一时不知该去往何方,楚慈在他身后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楚慈想起他们刚来翠竹山庄的时候,那时候楚俞清还是个一两岁的奶娃,他们孤儿寡母走投无路之际被翠竹山庄所救,后来才算有了个安身之所。 一晃眼,楚俞清都长成一个男人了,他也该背负他所应该承担的一切了! 三天时间里的第一天就在宇肆懿钓鱼中度过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才刚刚关上门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冷怜月好整以暇的等着,“还以为你一点不急。” 宇肆懿轻笑出声,“谁说我不急?我急死了好吗。每次想到就三天时间,怕都要怕死了!” 冷怜月就看着他,宇肆懿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冷宫主,我不废话。今晚我要出去看看,一起吗?” 冷怜月转身瞥他,“走。” 两人轻身一跃就消失在了院中,冷怜月途中问他准备去做什么,宇肆懿道:“先去找个人。” “谁?” “萧絮!” 冷怜月看看他不说话,宇肆懿笑得无奈,“我是真不想同他打交道。”不然他何不一开始就去找人,还要拖到这种不能再拖的时候,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他知道萧絮不是凶手,但关系是有点的,是什么关系就要问过才知道了。 萧絮看到宇肆懿似乎并不意外,把两人请进屋,“萧某就猜宇公子也该是时候来找在下了。” 宇肆懿看着他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手痒得不行,轻哼了一声,“萧兄这种大忙人,没事怎好意思来打扰,今次这么晚来寻,也是无奈之举,萧兄莫怪罪才是。” “好说好说。”萧絮看向冷怜月,嘴角带笑,“这冷…公子,也是好久不见。” 冷怜月扫他一眼,只催促宇肆懿,“有话快问。”说完就走到窗边站着,并不打算参与。 萧絮给人倒了杯茶,“冷公子都发话了,宇兄有话直说便是,萧某一定知无不言。” “破坏现场的人,是不是你?”宇肆懿直言道。 萧絮端茶的动作一顿,“宇兄何出此言?” “吕佟是死于你这院子的后山,如若不是他被人移到了山上,你的嫌疑最大。但是像你这样的人,要真做什么事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所以当你发现吕佟死了以后该是把人移走了,还把他身上的一些线索也抹掉了。”宇肆懿道,“至于你这么做的原因……” 萧絮道:“宇兄 ,凡是要讲证据的。” 宇肆懿把那片树叶放到桌上,萧絮看了一眼就发笑,“又是树叶?难道宇兄要说这能证明?” 宇肆懿点头,“萧兄别不信,你当是比我更清楚这片叶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吕佟身上。” 萧絮食指敲了敲桌面,他拿不准宇肆懿究竟知道多少,但宇肆懿这个人心思之深他是半点不敢小觑,斟酌了半晌,萧絮开口道:“宇兄这么说吧,萧某是想做点什么的,但是被人坏了事没成功,我也算是个受害者啊!你看云家公子不是好好的吗?” 宇肆懿一下沉了脸色,云暮晟的事果然是他做的,“那么吕佟死时手里究竟有什么?” 萧絮轻抿了口茶水,“宇兄你是不是忘了,我做事从来用不着亲自动手,所以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是命谁去做的?” 萧絮放下茶杯,“赶走了!”估计已经死透了。 宇肆懿眯起了眼,萧絮看向他,“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手下就是手下,人起码要有自知之明,做事做不好,还起不该有的小心思,你说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留?” 宇肆懿道:“他叫什么?他为你办事,就没说过一句跟吕佟有关的话?” 萧絮想了想,道:“倒让我想起了点儿,她说吕佟手里有把带血的匕首。”也没说是谁。 “没了?” 萧絮点头,“就这些了!”眼中带着笑,神色却有点冷。 宇肆懿起身朝人抱拳,然后带着冷怜月走了。 冷怜月见宇肆懿脸上并没有轻松的神色,问道:“这算是有了线索。” 宇肆懿道:“萧絮并没有说实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还要斟酌。”果然那个人就不可能帮他。 “你怎么知道萧絮一定知道什么?” 宇肆懿却是笑了,“我只是怀疑,是他自己要告诉我的,我可没逼他。”所以人呢,就是不要太多疑、想太多,不好,不好。 “……”冷怜月又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没说真话?听着并不似作假。” 宇肆懿侧头看他,“你注意到他开口前都有个小动作吗?”他伸出食指,“先前敲了桌子,后来又喝了茶,知道人什么时候小动作最多吗?就是心里有鬼或者有小心思的时候。”说完朝冷怜月勾唇一笑。 冷怜月道,“原来你平时心里很多小心思!”说完也不管宇肆懿有什么表情独自走了。 宇肆懿:“……” 两人刚走出萧絮的院子,就碰到了抱臂靠墙等着的子佑,看样子还是专门在等他们。宇肆懿是知道他的,只是不知道等他是有什么事,子佑先开了口,“帮爷做事的是鸿姬。” “鸿姬?”宇肆懿立刻转身看向他,“她人呢?” 子佑抬手做了一个慢慢握拳的动作,宇肆懿看着他“嘎吱”作响的拳头皱紧了眉,说了声“多谢”拉着冷怜月就走,满脸沉重。 走了几步冷怜月反手拉住宇肆懿,宇肆懿停下看他,皱着的眉头没了平时的懒散,冷怜月没有说话,微偏头四姐妹就出现在身后,“找人让她们去比你更快。” 宇肆懿点头,“让她们带上谢扬。”四姐妹也不用多说,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宇肆懿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空杯子拇指抚着杯沿,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怜月看他,他也没有反应,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没了平时的闲适,略显急促。 “今晚估计不会有消息。”冷怜月从他手里夺过杯子放到桌上。 宇肆懿抬头看向他,“冷宫主。”唤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冷怜月:“嗯?” 宇肆懿垂眸看向冷怜月的手,他缓缓抬起手,就在两人的手就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冷怜月退开了。宇肆懿眨了眨眼一下收回手,垂着头,眼神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就是不看眼前的人,“我……” 冷怜月打断他,“你休息吧。”同以往的语气没什么不同,说完就转身走了。 宇肆懿身体两次的手慢慢收成了拳。 纠结了一个晚上的宝儿和蜜儿最终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决定把楚俞清的事情告诉南宫槿桥,她们并不想看到那么好的槿桥被这样欺骗,哪怕那是她们师傅的儿子也不行。 两人来到南宫槿桥的住处,一进来却是扑了个空,她们抓住一个侍从问了问才知道南宫槿桥下了山,“知道小姐是去做什么了吗?”侍从摇了摇头,“我们做下人的哪里会知道主人家要去干嘛。” 两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宝儿道:“等槿桥回来了再来吧。”蜜儿也没法,吩咐那个侍从南宫槿桥回来就立刻来通知她们就走了。 凌怀镇上人来人往,南宫槿桥身后跟着紫婉,两人百无聊赖的逛着。紫婉看了看旁边的馄饨摊,提议道:“小姐,不如吃碗馄饨吧?早膳也没见你怎么吃。” 南宫槿桥好笑地看着她,“是你嘴馋吧。”说是那么说,还是朝摊前走去。老板娘一看见两人赶紧上来招呼,两人各叫了一碗鲜馄饨。旁边的老板掀锅开煮,整个摊子都飘着骨头汤的香气,勾人食欲。 周悯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条巷子口,他早就看见了南宫槿桥,又朝巷子里看了一眼,确定人已经走了过来,才朝馄饨摊走去。 周悯走到两人桌前,抱拳道:“南宫小姐好巧,你也在这儿吃东西。” 南宫槿桥看到他笑了笑,“周先生也是吗?一起吧。” 紫婉在旁却是拉了拉南宫槿桥的袖子,小声的唤了声“小姐”,凑近道:“这样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南宫槿桥接触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婆妈规矩,“周先生坐吧。” 周悯在南宫槿桥对面坐下了,刚好可以看见对面的巷子口,一会儿三人的馄饨就端了上来,“几位慢用。” 紫婉却是吃得食不知味,她看着旁边交谈甚欢的两人,胃口更差了。 周悯突然道:“对面那是楚俞清楚公子吗?” “嗯?”紫婉对这个名字可说是非常敏感,她抬头朝对面看去,南宫槿桥也是立刻抬头看去,果然看见楚俞清从巷子口走了出来,然后往他们的右方去了,走得很快,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第33章 楚俞清可说是怒火攻心,昨晚他还想不通他娘怎么突然就什么都知道了,一晚上下来也够他想明白了,——昨天究竟是谁把他娘的两个徒弟带到了那处小院! 他走过老槐树,抬脚把门踹开,发出很大的声响,小彤一下从屋里跑了出来,明显是被吓到了,看到是楚俞清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公子啊,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也不敲门的,要是吓到了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这次楚俞清却并没有笑着马上往屋里去,袖中拳头握得嘎吱作响青筋凸起,要不是因着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才让他没有直接上去就动手。 楚俞清咬着牙道:“是谁让你们把宝儿和蜜儿带到这里来的?” 小彤被楚俞清的神色吓到了,嗫嚅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眼眶都红了。 这时屋里听到声响的蓝琦走了出来,她看到楚俞清时眼神闪了闪,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俞清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谁惹你生气了?”声音娇娇软软。 楚俞清看向她,问道:“这主意是你们谁出的?” 小彤看到蓝琦走了出来赶紧跑到她身后躲了起来,却是大气不敢出,她们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又不会武功,她是真怕楚俞清生气起来不管不顾就把她们给怎么了。 蓝琦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主意?” 楚俞清看着她们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真是好样的。我曾经怜你身世凄苦,也不曾嫌弃你出身花楼愿意帮一帮你,结果呢?你们就是这样对我?”说着边往两人走近,蓝琦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马上给我滚出凌怀镇,不然……” 小彤倒吸口气一下捂住了嘴,怕自己叫出声来。 蓝琦静静地看了楚俞清半晌,“要我滚?”她一下笑出了声,“你叫我滚?”她扬起下巴往楚俞清靠近了一步,“我们的楚大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当初心心念念要留下我的人是谁啊?爬上我床的人又是谁啊?” 楚俞清脸上闪过一抹羞恼之色。 蓝琦看着这个男人,“真是可笑啊!”也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她自己。她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也早就看出楚俞清跟旁的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图一时之欢而已,她居然曾有片刻愿意去相信他的甜言蜜语,何其可笑可悲! 楚俞清撇开头,“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以后不要再让我在凌怀看见你们!”语气有点僵硬,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却是抬头就在门口看见了南宫槿桥,脸上的血色霎时退了个干净。 “瑾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楚俞清结结巴巴问道。 南宫槿桥红着眼看他,又看了一眼里面挺直背脊同她对视的蓝琦,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周悯冷冷地扫了院里的几人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楚俞清一下慌了神,“槿桥,你听我解释!”也跟着追去了。 几人一消失,蓝琦的身体晃了晃就往地上倒去,小彤连忙把人扶住,“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可惜蓝琦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对她的呼喊没有一点反应。 周悯没有武功,追进巷子就把人给跟丢了,他唤了几声南宫槿桥的名字,却是一点回声都没有,他愤愤的一拳砸到墙上…… 蓝琦缓缓地睁开了眼,已是掌灯时分,旁边小彤看到她醒了,赶忙上前来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只说感觉肚子有点坠胀,小彤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又问她痛不痛,蓝琦摇头,她这才放下心,不痛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几时了?”蓝琦没什么力气的问道,说着就想坐起来。 小彤赶紧上去扶人,边道:“一更天了。” 蓝琦靠坐到床头,轻嗯了一声。 小彤给她掖好被子就去桌上端了粥过来,“小姐先吃点东西,还要喝药呐。” 蓝琦撇开头,“吃不下,不要浪费精神了。”说完就不再理会她,只是从窗户看着外面,既不激动也不伤心。 小彤撇了撇嘴把碗放下坐到了桌子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越来越迷糊,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我也曾是一个心地美好的女子,那年夏天的荷花开得很美,我遇到了他,他说他是一个侠客,只为惩奸除恶护佑苍生,我信他,慕他,跟随他离开家乡,不求荣华富贵,只愿此生一心相随,可惜…他只是一个骗子!他把我骗入城里,卖到青楼。”蓝琦淡淡道,语气平静得就像说别人的故事。 ——“我还当他是个谦谦君子从来与我恪守礼数,原来不过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呵呵……简直可笑如我。当初的我何其天真,我哭着,求着,让他们发发善心放过我,以为他们就会真的放过我。” ——“后来知道不可能,渐渐我也就放弃了。我学会阿谀奉承,百般讨好,想来人也是有天赋的,后来我算是有了一点名气,然后就被他选中……” ——“我本来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天底下多少男人拜倒在我脚下,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前得不到的现在放到我眼前都不稀罕,可惜……我想要的,却总是得不到!”…… 小彤头一点一下惊醒过来,她转头看向床上,蓝琦还是那个姿势没有变过,她奇怪地挠了挠头,“小姐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蓝琦看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窗外,“没有。” “哦。” 谢扬从上一下跃进院子里,几步跑进屋中,“我们找到了!” “带我过去!”宇肆懿起身就往外走,冷怜月也跟了上去,三人几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城里的街道边亮着灯,到处都很亮堂,小巷深处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远的房屋里透出点点昏黄的光晕。屋外的老槐树发出沙沙声,似低语似喟叹。 小彤替屋里的烛火剪了剪灯芯,重新罩上灯罩,“小姐歇息了吧。” 蓝琦往旁摸了个盒子出来,她唇色有点淡,气色很弱,就算如此也带着一股艳气,旁边的人瞬间少了三分颜色。小彤笑了一下,“小姐还是那么好看,相信公子肯定会后悔回来找小姐的。” 蓝琦并没对小彤的称赞有任何反应,脸上神色甚至算得上冰冷,小彤来服侍她已经一个多月,也习惯了她的时冷时热。小彤还记得刚被买来时,女子还是一副身体孱弱的样子,每天都要喝药,楚楚可怜的样子甚是惹人怜爱,就连她也不免想对小姐能更好一点,何况是对小姐百般爱怜的公子更是珍而重之。在她看来楚俞清白天发的那通火也不过是两人偶尔吵吵架罢了,不久两人肯定就又和好了。 时日过去,小姐的身子倒是慢慢好了,却还是有股病气,加上现在身子不利索,小彤更是伺候得小心翼翼,半点大意不得。 小彤去检查院里门上落栓,回身就见院中阴影里立了一个人,她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是我。” 小彤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呼出提起来那口气,“公子你吓死我了。”心想看吧,果然一天都不到又寻来了。 楚俞清走出阴影,双目沉沉,“她睡了吗?” 小彤往里瞥了眼,“刚歇。” “今晚你回去吧。”楚俞清道。 小彤抿嘴轻笑,“公子来了,小彤自然是要回去的。”朝人福了福身就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她却是并没有看到身后人暗沉的双眼。 房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蓝琦一下睁开眼来,她扫了楚俞清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有事?” 楚俞清抬剑指向她,“我有没有说过让你赶紧滚?!” 蓝琦冷笑,“我们楚大公子好大的气派啊!”她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怎么,青梅竹马没哄好?所以到我这里来撒野?” 楚俞清太阳穴突突的跳,“是你叫小彤去把我师傅徒弟引来的?是也不是?” “是又怎么样?”蓝琦一下站了起来,“难道我不可以这么做吗?”她笑了一声,看着胸前的剑,“你要杀我?要杀你应该往这儿捅。”说着把剑尖往下按对着小腹,发出一声嗤笑,“你翠竹山庄的小公子,出生良好,不食人间险恶,要骗你何其容易,装装柔弱你就上当了。哈哈哈……我心是黑,可是你们一个个又高洁到哪里去呢?你楚俞清也不过就是一介小人而已,枉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一个良人。一旦事发就弃我如敝履,我怎么就忘记了呢?世间千般好的男儿又哪是我可肖想的,错一次是傻,一错再错就是蠢,我也是蠢不可及!” 楚俞清握着剑柄的手爆起青筋,喝道:“你住嘴!”脑中回荡着白天南宫槿桥的一字一句,——“从此,我们再、无、瓜、葛!”说得决绝又漠然。只要一想起造成现在一切的都是这个女人,他就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去救她,可是…那个女人他却杀不得…… 蓝琦见他并不动手很是不屑的瞥了一眼,小步走到桌前,一手撑到了桌上一手攥紧了胸口衣衫,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呵~你就算杀了我,你的名声也回不去了,你的青梅竹马也看清了你的为人,她估计现在恶心你都要恶心坏了吧?你……也毁了!哈哈哈……”整个屋中回荡着癫狂的笑声。 “我都说了让你闭嘴!!!”楚俞清暴起大喝,右臂抬起一挥,屋里一下陷入了寂静,剑垂下时一条红线从上蜿蜒而下,“滴答”一声低落在地…… 宇肆懿赶到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幕,冷怜月指间一弹,楚俞清手中的剑就掉到了地上,“咣当”一声,谢扬闪身进去接住倒下的身影,用手按住她不停流血的脖子,“喂……你好歹把你知道的说了再死啊!” 蓝琦的眼神开始涣散,口中只有“呼噜呼噜”的声响,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蓝色锦衣的身影,她抬手伸向前,却是笑了,嘴唇张了张,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手缓缓垂了下来…… 谢扬把人放到地上,朝宇肆懿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怔愣的楚俞清,起身抬手就抓住人胸前衣服,“我说你真是好样的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道点什么的人,你就把人给杀了!” 楚俞清好似还没回过神般,“你在说什么?” 谢扬一下甩开他,满是不甘。 宇肆懿在蓝琦身旁走了几步,“真的是她?” 谢扬走到宇肆懿身旁抱臂而立,“我确定,就是她!” 宇肆懿看着楚俞清道:“她武功起码也是在他之上,而且还会一种魅惑术,哪是那么容易杀的?” 谢扬似惋惜道:“她被人重伤,武功尽废,筋脉尽断,如若不是被人所救估计早死了!” 宇肆懿却是盯着地上的人皱起了眉,萧絮身边的那个侍卫子佑,当时应该是奉了萧絮的命令处决鸿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是留了她一口气,是生是死看她的命。她运气好被人所救,但是最后却还是没逃过这样一个下场。 而走到现在谁也怪不了。 谢扬把蓝琦的尸身抱到床上,给她整理了下形容,这真的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哪怕现在脸上血色全无,也有一番孱弱的魅力,只是可惜…… 宇肆懿和楚俞清分别坐在桌前两端,楚俞清微垂着头,问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宇肆懿道:“参加了朝花节的人对她应当都不陌生。” 楚俞清道:“那个时候我根本不在凌怀。” “……”宇肆懿心道世间事也太巧了,“你救的她?” 楚俞清点头,“那天我在下山的路上碰到身受重伤的她,之后带她找大夫,大夫说她是被人虐待致使身体虚弱,我居然也不疑有他就信了,后来……”后来无非就是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老桥段,到现在仔细想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她吸引。 宇肆懿自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她叫鸿姬,习过一种魅术,你这样不通□□的年轻人……” 楚俞清听闻此言握紧了双拳,侧头看向床上身影,“我救她脱险,她就如此待我?!如若好事最后都成了坏事,我又何必去做那好人?” 谢扬不屑道:“一时犯错可以叫做无知被引诱,但连续犯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她应该是有了身子吧,这是一次两次能成的?” “……”宇肆懿却是被此话震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楚俞清一眼,没再说什么叫谢扬走了,起身时却是扫到蓝琦枕头边的金色盒子,他走到床边拿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一下合上。 谢扬跟看土匪似的看着他,“我说大爷,你不会连人家姑娘的最后一点遗物都要抢吧?” 宇肆懿没理会谢扬的废话,问楚俞清:“你跟她相处日久,知道她这个盒子吗?” 楚俞清点头,“蓝……她宝贝得很,平时碰都不给人碰,我一直以为就是女孩儿家的首饰盒子。” 宇肆懿扬了扬盒子,“这个我带走,用完之后你若还要,我自当归还。” 楚俞清却是摇头,“你拿走吧,要是对宇公子有用,也算略尽绵力。” 宇肆懿微一点头,同谢扬出了院子就见到老槐树下冷怜月清冷的身影,旁边是四姐妹。 冷怜月问道:“好了?” 宇肆懿嗯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盒子扬了扬,轻笑道:“想来我应该不用在天下人面前丢脸了!” 冷怜月扫了一眼盒子轻嗯了声。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明天,我们就拭目以待!” 谢扬却是在旁一头雾水,看到思羽又立刻笑着走到人跟前,抬手想打招呼,嘴刚张开,思羽却是抬眸轻轻一扫,谢扬就感觉从头冷到脚,讪讪地闭上了嘴。 夜风微扶,朦朦胧胧的传来说话声,似远似近,“可惜了……” 宇肆懿几人刚走到山庄门口,就发现到处亮如白昼,牌坊前的广场上站满了人。宇肆懿走近就听到在议论说是凶手已经找到,等下就可见分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总算是到头了之类的。 广场中间有一圆台,其上站了以南宫玉儿为代表的几个山庄主事还有吕家和几个稍微大点的门派家族代表,其他身份一般的弟子都在台下。 冷怜月看向宇肆懿,“怎么回事?你已经通知他们了?” 宇肆懿四顾,“不是我!” 谢扬道:“我去问问。”他走到人群后面拍了拍前面一位老兄的肩,那人回头看他,很是不耐烦。 宇肆懿站在后面看着谢扬问人,没过一会儿谢扬就跑了回来,开口道:“是邵家,说是邵淮瑜找出了凶手,所以连夜召集了大家到这里。” “邵家?”宇肆懿却是陷入了沉思。 冷怜月道:“如若真找出来了,也算好事!” 几人话音刚落,邵淮瑜带着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后面押着一个人,那人手被反钳着,衣服上有破口明显是打斗受了伤,被抓着倒是不吵不闹。 宇肆懿一下就认出了那人,——免衢。 谢扬在一旁怪叫了一声,“哇哦~爷爷,你这是功劳被抢了吗?” 宇肆懿斜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台上。邵淮瑜上前来朝人抱了抱拳,道:“因着山庄里出这一件件惨事,闹得人心惶惶,今贼人能被抓获,也是幸得有大家相助。” 台下有人不相信,提出疑问,“邵公子说的本来我们大家自当相信,但是这是不是太巧了?之前你们查了那么久都一无所获,你提的这三天之约眼看马上就要到了,这就蹦出来个凶手?” 邵淮瑜道:“我们自当不可能冤枉了好人,既然说他是凶手,我们就有证据。”他走到免衢面前,押着他的人松开了手,邵淮瑜抬手撩起免衢右手,就见他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面有一条明显的伤痕。 “他右手旧时受伤,后来只能习左手,杀吕弟的凶手就是左撇子,他身上我们还找到被吕弟刺伤的伤口,大家可以自行查看。” “再来是芸副庄主,他同南宫小姐的侍女有私情,那晚他同紫婉姑娘幽会我同宇公子都有撞见,当时紫婉姑娘正带着要送予芸副庄主的甜汤,他就是趁紫婉姑娘不备时把毒药下在了碗中,之后更是利用紫婉姑娘调走了芸副庄主院中守卫和下人,就是想让紫婉姑娘做了他的替罪羊。” “最后是吕家主,吕家主当时必然是正同人打斗,后来查看屋子时发现里面被破坏严重,从其中痕迹可看出两人的武功都非常之高,内力深厚,吕家主要应付此等高手必然是全神贯注,却是给了凶手可趁之机,他便趁其不备时从后偷袭得逞。” 这些话听着没什么毛病,甚至很有道理,但是宇肆懿却知道免衢根本不是凶手。 下面人听完邵淮瑜的分析也就打消了疑虑,加上免衢身上的证据,他本人也没有辩驳,众人就这样认定了他为凶手。吕仹当场拔剑就想杀人,嚷嚷着要替亲人报仇,要不是被阻拦了只怕免衢已经身首异处。 宇肆懿却是想不通,免衢为什么要承认。 后来免衢被押了下去,吕仹还不依不饶,被旁边几个掌门劝说了一番才暂且作罢。人群里响起喝彩声,都是一些夸耀之词,说是邵公子不仅武功在一甲之列,更是天资过人,又是谦谦君子,把人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邵淮瑜抱拳谢过直言不敢当,“此本不是我一人之功,如若不是有宇公子调查到的一切,我又怎可能找出凶手,谢也应当谢宇公子才是。”他说得很诚恳,脸上没有半分居功之意。 “邵公子又何须谦虚,要真是宇公子查出来的,怎的却是不见他人?” 又有人附和,“怕不是知道三天时间快到了,所以临阵脱逃了吧?” 有些人看不过眼,“流云公子岂是这般担不得事的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人嗤笑,“那他人呢?怎么大家全都到齐了,却是不见他?” 邵淮瑜在台上抬了抬手,却是没想到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批判大会,“想来宇公子必然是有要事耽搁才没来得及赶来,大家也无需介怀。” 谢扬看不下去了,“宇肆懿,你还不上?再下去你就真就要把临阵脱逃的罪名坐实了!” 宇肆懿脚微动,身后突然抵上来一尖锐的兵器,“别动!” 冷怜月站得稍远,见此手指一弹,指间出现气玄丝,在垂下的手边乱动飞舞,却是没有贸然动作。 宇肆懿斜睨身后人,“邵家?” 谢扬垂下手握拳立在一旁,“是那邵家的看门狗,还有你那个周先生。” 宇肆懿一下没了话说。 谢扬继续道:“我说爷爷,你怎么这么……”他想说武功为什么这么差,后来还是没出口,他不怕一个武林高手,但是他怕宇肆懿这种人,因为你往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心眼就会变得特别小。顿了顿,开口:“……毫无反手之力就给人拿了?” 江元看了看前面的人群,这里并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稍有动静必然会被前面的人群发现,那么今晚这一切就功亏一篑了,抓住宇肆懿的肩膀一提就把人带离了广场,冷怜月和谢扬立刻跟了上去。 谢扬感觉旁边有点冷,朝冷怜月看了一眼,还是那个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眼中的冰冷却有如实质,还有那手里奇奇怪怪的丝线,异常躁动……谢扬默默的往旁跃了一点。 几个起落一群人已经远离了广场停在一处斜坡上,周围只有一些杂草,夜晚这种地方倒是挺好,一眼望去什么都一目了然。 元叔的刀换到了宇肆懿颈边,“我是没想到,堂堂流云公子武功这么一般。” 这点宇肆懿没话说,他也不反驳,只问道:“你们邵家究竟想做什么?”以前想不通的,经过今晚他也完全明白了。 “这就不用宇公子操心了,”元叔说着朝冷怜月那边看去,“我奉劝各位,你们最好不要尝试跟我比究竟谁的刀比较快!” 宇肆懿朝冷怜月笑了笑,示意他安心,然后斜睨身旁的人,“吕仹是你杀的吧?” “何以见得?”元叔说道,声音里还带了笑意。 “本来我也是不确定的,但是今晚你的所作所为,还有你的武功,都让我确定了就是你。”宇肆懿看了眼刚被人带着到来的周悯,继续道,“吕重峦——‘左翼王’,二十年前离开吕家,之后你应该就是到了邵家吧,至于离开的原因……你要我在这里说吗?” 元叔道:“你有证据?” 宇肆懿没继续说吕重峦的事,“吕仹当时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你擒住,是因为他见到的是你,所以没有防备,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过仅仅只是因为你是邵淮瑜身边的人而已,爱屋及乌,却是没想到因为轻信而搭上了一条命!” ——“而芸副庄主所中之毒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海笑’产自南方,没有谁比你们邵家更熟悉了。免衢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羊,而他为什么不反驳,要嘛就是你们一开始就说好的,要嘛就是被威胁……” ——“还有吕家主之死,凶手不是你们,但是跟你们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宇肆懿望了望天,“吕仹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家主长子,长期被人在背后耻笑,心性不坚,你只要用用激将法或者以利诱之,让他杀了自己父亲……” “不然,以你的武功,你又怎会是吕家主的对手!” 江元道:“不得不说宇公子想象力是挺丰富的,但你觉得你把这些话往那些掌门家主之前一丢,谁会信?你的猜测只是猜测,他们只要看到凶手伏诛就够了,哪需要管那个人是谁?” 宇肆懿手中当然有证据,鸿姬的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足够证明杀人凶手就是江元,但是芸娘和吕重海之死确实只是猜测,但这猜测离真相也八九不离十!他却不能拿着猜测去说服人。 “对了周先生,”宇肆懿却是话锋一转对周悯道,“恭喜你找了个好东家。”勾唇一笑,“跟翠竹山庄也差不多算门当户对了,想来南宫小姐也是很欣赏周先生的为人。” 周悯微垂下了眼帘。 元叔手中匕首往宇肆懿脖子上用力一压,“巧舌如簧!我劝宇公子还是少说废话留点力气,不然等下只怕你走不出这凌怀山了!” “狂徒!”冷怜月清冷的声音一落,四姐妹同时动作,冷怜月身影一晃已是近了宇肆懿跟前,气玄丝牢牢缠住元叔手中短刀,一切动作不过只在瞬息,旁边邵家的手下闷哼一声通通都倒了下去,谢扬在旁哇哇叫道:“你们好歹给我留两个啊。”四姐妹没人理他,动完手就回到冷怜月身后静静站立。 元叔见到几人身手沉了脸色,“你们是什么人?”手想动,却是半点都动弹不得。 宇肆懿踏出几步,人影闪过,已是到了冷怜月身旁,冷怜月指间一弹收回气玄丝。 周悯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怎么瞬间局势就颠倒了,他甚至没看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悄然走到元叔身后,低声问道:“元叔,现在怎么办?” 谢扬道:“我说那边那个大叔,你们还是老实把什么都交代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不是?”说完按着手指,指节“噼啪”作响。 宇肆懿道:“你当刚才你们真的能把我挟持走吗?就算我武功再差,宇某不才,不说朋友遍天下,仇人还是有几个的,你们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还能全须全尾的在江湖上行走呢?”旁人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本事没有亮出来,他接着道,“肯定是因为我有所依仗啊,是不是怜月?”说完朝冷怜月勾起了一边嘴角。 “……” 元叔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少年,还有那四个少女,这几人的身法让他很是在意,右手抛出短刀直直朝宇肆懿飞去,还没到近前碰到一根金针“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元叔也并不以为这样真能伤得了他们,他只是需要那个白衣少年片刻顾不上他们就够了,左右一动匕首滑出,手中翻转一圈扬起大片气流,往前扔了一颗弹珠似的暗器,提起周悯一跃就消失在了原地。 暗器被金针一打却在空中爆开,散出漫天青色迷雾,宇肆懿几人都看出这雾不正常往后急退,等他们站定身形哪里还有元叔他们的身影,只剩下那些手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扬啧了一声,“居然让人给跑了?” 宇肆懿道:“吕家的人果然不容小觑。刚才元叔使出的那招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份,他要是不暴露,今晚他也别想走得了了。” “他还真是什么吕重峦?”谢扬问道。 宇肆懿嗯了一声,他转头看冷怜月,“只怕山庄我们是不能回了,冷宫主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里面的吗?” 冷怜月摇头。 “那我们就先下山找个地方歇脚吧。”宇肆懿做出决定。 “不是,”谢扬不懂了,“爷爷,你就这样?让全天下人都觉得你是落跑了?最后什么功劳都落到了邵家人头上,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替人做嫁衣这爱好?!” 宇肆懿不紧不慢道:“山人自有妙计!”说着拍了拍谢扬的肩,“小孙子就不用担心了,放心,不会少了你吃穿的。” 谢扬:“……”我真是谢谢您呐。 第34章 淡淡烟雾笼罩着林间腹地,其间有农田有房屋有炊烟,看着就可以想象出一副温馨的画卷,一家人坐在桌边等着女主人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可能没有多丰盛,粗茶淡饭也吃得开心满足。 有人觉得这样的生活又苦又累,拼了命的要去争取过那有权有势的日子,心术正的默默努力往上爬,心术不正的坑蒙拐骗,然而到最后真能成那人上人的,也不过寥寥。 南宫槿桥静坐在一处山崖边的石头上,山上风大,吹得衣摆乱飞,周悯爬上山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站着喘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把手中披风轻披到槿桥身上,“风大,小心着凉。” 南宫槿桥伸手抓住披风领口,道了声谢,“周先生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周悯卡壳了一下,“就…这里风景不错,来看看。”顿了顿,“凶手也找到了,但是凌怀的独特风景却是都没来得及细看,也是可惜,就趁着走之前到处看看了。” 南宫槿桥道:“周先生什么时候走?山庄里的人应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吧。” “……就这两天了。” “嗯。” 之后就是一片寂静,南宫槿桥是没什么心情说话,周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一立一坐看着山下景色,究竟多少进了人眼里,就只有两人才知道了,不过最终都是辜负了这山间独特的景秀。 南宫槿桥知道周悯在时不时的看她,她或许之前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经过这段日子,她再不明白就是傻了,但是她现在却是没有心情再去考虑这种事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想要的很简单,但是就是越简单,越不容易得到。 南宫槿桥突然开口,“你说,他们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是不是笑得很开心?” 周悯一脸茫然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虽说不懂,他还是回道:“一家人在一起,必然是开心的。” “是吗?”南宫槿桥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我娘又忙于山庄事务,那时候经常都见不到她的身影,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娘能每天陪我吃饭多好……” ——“后来稍大些,有了楚哥和宝儿他们,也就不在意了。就希望自己以后有了家,一家人一定要每天都聚在一起用膳,不求多富贵。” ——“我把这话告诉宝儿蜜儿,她们就说我就是没吃过苦,想法恁天真。等我真的去过那种柴米油盐的日子,不消半月就受不了了。我没法反驳,或许吧……但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家,普普通通就够了!” “我……”周悯一个冲动,一把抓住了南宫槿桥的手,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在南宫槿桥不解的眼神中,他下定决心般闭了闭眼,道:“我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家,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说完喉结滑动了两下,静静等着,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向眼前人儿的脸。 南宫槿桥也是一愣,半天没有说话,手也望了抽回来。 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周悯慢慢抬眼看去,南宫槿桥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到了一起,没有期待欢欣,也没有暧昧情愫,周悯知道,是不可能。 南宫槿桥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把视线转回了远处,四处又变得只剩下风声。 凶手伏诛,翠竹山庄里的人基本都走了,剩下的不是有别的心思就是有别的想法,或为利益或为私意。 向问柳找到宇肆懿,开门见山道:“你昨晚人跑到哪里去了?该说你什么好?不该你出现的时候,哪儿都有你,该你出现的时候,你却成缩头乌龟了?” 宇肆懿抬眸瞟了他一眼,朝人招手,“过来坐下慢慢说。” 向问柳一提衣摆,大刀阔斧地坐在宇肆懿对面,两眼盯着人,“行,你说!” 宇肆懿提壶给人倒茶,“昨晚你也在现场,你觉得邵淮瑜说得有道理吗?” 向问柳举杯把茶当酒喝,一饮而尽,“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但是他说得挺有道理的。而且……感觉他也不似那种故意要抢你风头的人。” 宇肆懿点头,“这跟邵淮瑜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他不过也是被家族利用罢了。” “嗯?”向问柳不解,“怎么说?” 宇肆懿缓缓道:“邵淮瑜来同我结识,他们怕我查出他们做的事,一开始只怕他家那边是十分反对的,后来见邵淮瑜一意孤行,他们就改了法子,干脆让邵淮瑜跟着我,我这儿要是有什么消息,他们立刻就能知晓!虽说跟邵淮瑜谈不上深交,但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自然不会瞒他什么。” 向问柳道:“怪不得邵淮瑜知道那么多。” 宇肆懿道:“这两天他没来找我,估计就是被他身边的人绊住,再从旁故意透露一些似真似假的线索,再加上免衢这个人,几件凶杀案也就这么结了。” 向问柳道:“真是太……”想说阴险,好像又没有什么立场,毕竟旁边还坐着一个过之而无不及的人在呢,他顿了下继续道,“现在邵淮瑜算是名扬天下了,不仅武功高、家室好,人还正直有君子之风。” 宇肆懿笑了,“怎么?嫉妒?” 向问柳不乐意了,“什么叫嫉妒?我需要?我堂堂一世家‘医仙’,我需要?我不用整那些有的没的,世人见到我谁不得给三分面子?” “是是是……我们向公子是谁啊?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要敢不给你面子,他估计也就差不多活到头了!”宇肆懿语气调侃。 “你这人……”向问柳顿住,“不对啊,我们是说这个的吗?别转移话题,你想好怎么办了吗?现在山庄里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你再不想办法,你这临阵脱逃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宇肆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见谢扬从外走了进来,“这不是回来了吗?” 向问柳疑惑的回头,谢扬进来朝他抱了抱拳,面对宇肆懿时脸色却并不好,道:“吕仹没同意!” 宇肆懿道:“是按我说的那样讲的吗?” 谢扬点头,“按你交代的那样讲完,我看出他明显有所挣扎,可是最后还是拒绝了,却又没有把话说死,明显是有所顾虑。” “不是……”向问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说什么?能说人话吗?” 宇肆懿转头看向他,“吕仹是杀死吕重海的凶手。” “我……”向问柳差点爆粗,“那可是他父亲,他怎么会下得去手的?” “只怕吕重峦在里面出了不少力!”宇肆懿道,“吕仹受不住蛊惑也不出奇。” “可那也是他爹啊!”向问柳还是难以接受。 谢扬嗤笑一声,“在那些大家族里,亲人算得了什么?” 向问柳一时没有接话,宇肆懿知道这个老友并不是什么天真孩童,但也确实少有接触这些,他们家族虽是医药世家,但却没有那么多的旁系杂支,少了很多的勾心斗角,自己的爱好也就是种种草,约约美人,又哪曾见过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 宇肆懿决定自己去见见吕仹,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谢扬一点不见外,走到旁去观看,看到那细细软软的小字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哟”,“看不出来啊,爷爷,你这字明显跟你人一点都不搭啊?” 宇肆懿斜睨他一眼,“怎么?要指教指教?” 谢扬干笑一声退开一步,“这哪敢,我这字写得跟狗啃的一样,怎么能跟爷爷你比!” 向问柳轻笑出声,“是不是很意外?”他也起身走了过来,扇子往纸上一比,“看他每天一副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样子,其实写的字很女儿气!” 宇肆懿把笔一放,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的两人,“说完了?”拿起纸来吹了吹,“最近有点事正好想让思羽去帮忙跑一趟,估计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噢,好像最近萧兄约我去喝酒来着,我想着哪用出去,让他直接过来就行了,想必他对向兄也甚是想念!” 谢扬和向问柳齐齐指向宇肆懿,异口同声:“你!!!” 宇肆懿见墨干了,把纸对折了两下,朝两人勾唇一笑,“还有话说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两人默默闭上了嘴。 宇肆懿把信递给了谢扬,“帮我把这信送给邵淮瑜身边的周悯。” 谢扬应下就离开了。 向问柳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你就写了几句无聊的问候,对他来说有用?” 宇肆懿不急,“有用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向问柳斜眼看他。 周悯从外回来,就见到桌上放着的信,脸上本来还挂着明显的笑意,看完信却是慢慢淡了下去。一个侍女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周先生,这是你特意嘱咐准备的首饰,要、看看吗?” 周悯把信收进袖中,看向侍女手中盒子,挑了几样看了看,就叫她把盒子放下了,“出去吧。”侍女应声退下。屋里的人盯着盒中饰品怔怔出神…… 宇肆懿走在去往山庄的路上,一路看看景,也算怡然自得,路过山脚一片竹林时发现里面多了许多人,平时走过基本少有碰得到人,他一眼望去见那些人的身法就知道不过是普通民众,时不时传来几声嘀咕,似乎是在挑选竹子。 有点好奇,宇肆懿提脚走了过去,开口问过才发现他们是在为马上到来的黎王节做准备,这还是宇肆懿第一次听说这么个节日,有几个老汉见他不知,就替他解释了一番,他这才知道原来黎王是他们凌怀崇拜的神明,每年黎王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制作伞、灯或扇互相赠予亲朋好友,因为都是竹子所制,有节节高升的美好寓意。 宇肆懿听完勾起嘴角,有意思。 天色将晚,四姐妹正在厅里布膳,就见宇肆懿夹着一捆竹子走进了院里,脸上还挂着笑。 思缕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到屋檐下叉腰道:“你抱着一捆竹子回来干什么?” 宇肆懿把竹子往空地上一扔,一脸神秘,“有大用处!” 向问柳同谢扬从旁走了过来,两人满脸好奇,谢扬还以为这竹子有什么神奇之处抬脚踢了踢,“这不就是普通的竹子吗?” 向问柳也道:“你今天跑去见吕仹,收获就是一捆竹子?” 宇肆懿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看着两人,“吕仹那里不重要,这捆竹子才是重点!” 两人白眼一翻,齐齐转身朝饭厅走去。 “……”见两人居然一点都不感兴趣,宇肆懿一脸郁闷。 冷怜月走过来,“你拿竹子做什么?” 宇肆懿见到他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还是冷宫主最好了,哪像那两个家伙。”之后把黎王节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没等冷怜月开口,思缕插口道:“你不会是想跟那些村民一样自己做那些东西吧?” 宇肆懿一弹指,“没错!” “……”思缕顿了半晌,宇肆懿还以为又是一个不赞成的,结果思缕一下眉开眼笑,“好像很有趣啊!”她又朝屋里的思羽和丁然丁柯道,“姐姐们吃完饭我们来做伞吧?” 丁然丁柯连连点头,也很开心的样子,“好啊好啊!”思羽无奈的看着三人,没出声,却也没反对。 冷怜月朝宇肆懿淡淡开口,“喜欢就做吧!”有冷怜月的支持,事情就这么定下! 一开始嫌弃得不行的向问柳和谢扬,最后却比谁都积极,两人几下扒拉完碗里的饭就冲到院中,时不时还能听见两人在那讨论要做什么。 宇肆懿:“……” 晚上除了冷怜月,一群人都待在院子里折腾竹子,然后才发现做那些东西仅仅只有竹子是远远不够的,什么工具都没有,最后就变成了讨论会,商量着做什么种类样式,几人也能讨论得不亦乐乎。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向问柳一听这声音脸就拉了下来,把手中竹子扔到地下,站起来朝门口的人道:“你怎么找来的?”口气冲,脸色差。 萧絮不急不予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影子一样的子佑,“只要有心,自然是找得到的。”说着走到他们跟前,看到地上的竹子,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你们也听说了黎王节?” “关你什么事?”向问柳道。 萧絮轻笑了一声,朝地上竹子一指,“我要是说,我会做呢?” 向问柳一下收起了自己咄咄逼人的神色,怀疑道:“真的?” “真的。” “全会?” “全会!……那我可以留下了吗?” “……留吧!” 宇肆懿扶额。 昨晚闹太晚,结果第二天大家都起迟了,宇肆懿打着哈欠打开房门,出来就碰到在院子里喝茶的萧絮,两人假模假样的打了个招呼。宇肆懿转身就想走,萧絮抬眸把人叫住,朝他摇摇举杯,“在下其实挺佩服宇兄的,如此情境还能不慌不忙,同人过节。” 宇肆懿皮笑肉不笑,“总得劳逸结合不是?”说完转身就走。 萧絮才不信宇肆懿做一件事会没有目的,看着走掉的背影眯起了眼,茶杯凑近薄唇一饮而尽。 一群人扎堆在院里,地上堆着竹条,宣纸,嬉闹声就没有断过。 谢扬装模作样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到了思羽旁边,掩嘴轻咳了一声,“思羽,我来帮你吧!” 思羽把竹条递给思缕,才斜睨了他一眼,“你能帮什么?” 谢扬一听,感觉有戏,挺胸夸夸其谈:“都会,就看你需要什么。” “哦?”思羽把手里的批子和衬子递给谢扬,“那你把这些竹条按着上面的刻线排好,然后打孔吧!” “……”谢扬抿了抿唇,艰难地接过,翻着竹条看了半天,线在哪儿?为什么他看着都长得一样?还这么细? 丁然把分好的细竹条递给丁柯,看着她在烛火上烧烤定型,两人时不时的说两句。 向问柳看了看手里扇骨,感觉太厚了,准备继续磨一磨,萧絮坐在一边看他操作,时不时还出声提点两句。向问柳道:“这样吗?” 萧絮侧头靠近向问柳的颊侧,“你动作太大了,小了一点。”说着抓住向问柳的手调整了一下,另一只手绕过向问柳的腰去帮他调整另外一只手的高度,基本上就是把人搂到了怀里,“嗯,就是这样。你试试看。”吐出的气息全部喷洒到了向问柳的耳上。 向问柳点了点头,按着萧絮的要求认真试起来。 宇肆懿在旁扫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在地上的纸上画起来…… 冷怜月负手站在高处,院里热热闹闹,就跟凌怀里每家每户一样,开心了就笑,生气了就骂两句,看到别人出糗就去嘲笑,边吵边闹边继续着手里的作业,效率感人,但没人在意。 经过几天一群人终于是做出了点样子,伞有了伞的形状,花灯也有了灯的样子,只有向问柳的扇子没有成功,向问柳感叹:“枉我玩了那么多扇子,最后居然被扇子玩了。”放弃了扇子,他又开始做起了别的,也没见真有多难过。萧絮一样跟着教学,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完全把向问柳唬住了,之后基本上他说什么向问柳就信什么,宇肆懿在旁继续摇头。 这天宇肆懿的灯做好了,他就想试试看,兴致昂扬的等着天黑,“诶,你们要来看看我的灯吗?” 没有一个人理他,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三三两两一起,时不时聊几句。 宇肆懿提起自己点着的灯,“不是吧,你们……看一眼都不肯?别等下我的灯太华丽,到时求我都不给……”看了,话没说完宇肆懿“嘶”的叫了一声,连忙把手里的灯扔了出去,只听“噼啪”几声,那灯就着了…… 冷怜月:“……” 几人这才朝他看去,瞬间爆出一阵大笑,“我说,”谢扬笑道,“爷爷你做了几天你就做了个这?” 向问柳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眸弯出明显的弧度,“宇兄,我怎么看着你这不像花灯,更像是孔明灯啊!” “……”宇肆懿几脚把烧起来的纸踩灭,“孔明灯就不是灯了?我好歹做出来一盏,你们现在还只是骨头架。”拾起地上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尸体”,宇肆懿叹息道:“看来做什么都不容易。”原先他还以为做个孔明灯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向问柳笑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折腾手里的竹片。 冷怜月走过来,问他:“你想再做什么?” 宇肆懿笑道:“冷宫主这是终于看不下去愿意帮我了?” “不想我就走了!”冷怜月说罢就要转身。 “别啊!”宇肆懿赶忙把人抓住,道:“有了冷宫主你出手帮忙,要做我们就做个最难的,向兄不是没把扇子做成吗?我们就做一把折扇,做好了,送给你!”眸色很认真。 “你做出来再说吧。”冷怜月抽回自己的袖子,淡淡道。 “肯定行!”宇肆懿笑着道,看起来信心十足。 橘红的烛光照亮了整个院落,给每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暖光,让在外面或许对立,或许立场不同的人在这小小的一隅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没有成见,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是是非非,只有心底最初的纯净,不染纤尘。 侍女捧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南宫槿桥的房间,“小姐,周先生又送东西来了。” 南宫槿桥从里屋出来,“又送?我不是叫他不要再送了吗。” 侍女笑着道:“那是先生有心。” 南宫槿桥扯了扯嘴角,抬手抚上盒子,“是啊。”眼睛好似看着锦盒,又似看着虚空,视线落不到实处。 侍女看到南宫槿桥的神色,收起了笑,小心道:“小姐不开心吗?” “没有。”南宫槿桥摇了摇头,“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侍女“噗”的笑出声,“小姐你才多大啊!想那么多干嘛,在我看啊,小姐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人家来娶就够了,能娶到小姐,那是他们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南宫槿桥轻笑了声,“瞎说什么呢。” 侍女吐了吐舌,“才没瞎说。现在小姐脸上终是有了笑容,不然我肯定又要被楚姑姑罚了。” 南宫槿桥坐到桌边的凳上,“楚姑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对了……还没有紫婉的消息吗?” 侍女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语气也低落了下去,“没有,自从那天她在庄里闹了一场后,就不知所踪了,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找到人,只怕……” 自从免衢被世家带走,紫婉也一并失了踪迹,南宫槿桥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会是他,她也没想到紫婉的性子会这么烈。 “大家都不信他,我就自己去讨说法,我就不信没人能主持公道,泱泱世间就能被人只手遮天,衢哥是冤枉的,我一定要救他!” 侍女一见南宫槿桥脸上神色变得郁郁,眼珠转了转,道:“对了,小姐,马上就是黎王节了,我们去做随礼吧?” 南宫槿桥闻言脑中一下浮现出那个从来不戴冠只戴巾的人,脸一下热了起来,“那……我们做什么好?” 侍女想了想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就做简单点的花灯吧。”说着又调笑起来,“到时小姐要送给什么人,你们正好可以提着灯去夜游。” “你又在乱说了!”南宫槿桥垂眸道。 侍女轻笑了声,俏皮道:“那我去准备东西啦。” “嗯!” 到处都洋溢着喜气,翠竹山庄里众多弟子、侍女和工人都聚在一起做随礼,各个角落时不时都会传出几声娇俏的笑声,只除了一隅。 楚俞清看着眼前被退回的木盒,眼中几乎要冒出血来,他抬手把盒子一下扫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你说她还是不收?” 侍从吓得一抖,“小、小姐说,说以后都、不要再送去了,也、也不要再去她院里,以后、都不让小的进了!” “混蛋!”楚俞清双手握得死紧,咬牙道,“我不能去,那个死书生就可以?!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敌不过他们短短数日?凭什么?那个周悯,还有她南宫……” 侍从低头站着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回答。 宇肆懿抬头看着屋檐下挂着的花灯,越看越想笑,奇奇怪怪的形状,怪模怪样的样式,偏偏旁边几人一点自觉都没有,还自我感觉良好。 四姐妹把一把把伞撑开放到院中,衬着各色花灯,倒也煞是好看。 “结果到最后我们都没做出一把像样的扇子。”宇肆懿不无遗憾道。 “是啊。”冷怜月从他身旁走过,“是谁一开始说得那么雄心壮志!” 宇肆懿:“……” 这天凌怀镇里尤其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彩灯,街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纸伞,大家互相赠送礼物,少女赠心上人,小伙子也不落其后,纷纷往心仪人府上送,这天不管是有心没心,大家都会把礼收下,然后挂到自家门口以示尊重。 南宫槿桥手里提着一盏花篮灯,周悯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静静地走在长街上,时不时有调皮的小孩儿从两人身旁大叫着跑过。两人好似都一心在游街上,只有旁人看得见他们那时不时往身旁人瞟去的眼神,小心翼翼怕被发现又情不自禁,却不知早就被人看了去。 宝儿和蜜儿也各自提了一盏花灯,离得两人稍远,很自觉的没上去打扰。 宝儿笑道:“瑾儿终于算是走出来了。” 蜜儿叹了口气,也笑了起来,“她值得人拿所有的好去对她。” 一旁昏暗的巷子里,楚俞清盯着远处的两人,满脸不甘,手中的红伞被太过用力而抓破,他也不在意,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伞,只觉得讽刺,手中更加用力,伞衬被折断,甩手扔到了地上,转身走进了黑暗中,留在地上的伞摔得四分五裂…… 等热闹的人群散去,周悯把南宫槿桥送回了庄里,刚转身,又回过了头,“槿桥。” 南宫槿桥回头看他,等着他未完之语。 周悯静静地看着她,“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总还有以后的。你等我!” 南宫槿桥抿了抿唇,垂眸道:“我信你!”说完也不等周悯回答转身进了屋。 周悯在身后看着她略显凌乱的步伐,嘴角终于勾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35章 山路上鞭炮声“轰隆”震耳,惊起林中飞鸟无数,声响延绵至翠竹山庄牌坊,山庄门口人群攒动,在鞭炮造成的灰色烟雾后有人笑着捂住了耳朵,一边躲着四处飞溅的纸屑,一边拉着旁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鞭炮声迎着一辆辆礼车,车上扎着鲜艳的红色绸缎,喜气洋洋。车队的前头是骑在马上的周悯。 “瑾儿,你真的想好了吗?”南宫玉儿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儿身后,手放到她的肩上,轻声问道。 “娘,”南宫槿桥转过身面对母亲,“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就是这样,转过来转过去,走了不同的路,终点也只是那儿。” ——“娘,你该替我高兴!” 南宫玉儿把女儿的头轻轻按到怀里,“答应之后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南宫槿桥抬起头朝母亲笑了笑,“娘,我是欢喜的。我也并没有勉强,你该信我。” 南宫玉儿压下眼底的忧思,牵起嘴角笑了笑,“嗯,娘只希望你一辈子能生活得幸福快乐就够了,所有的恩恩怨怨,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南宫槿桥依偎进南宫玉儿的怀里,侧头看向门外明媚的阳光,眼里反射着暖暖的光。 南宫玉儿走出南宫槿桥的住处,楚慈在院门口等着她,两人慢慢的向前走着,楚慈犹豫着开口道:“夫人……” 南宫玉儿朝她摆了摆手,“只怪两人没缘分,你也不用自责。都是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我们做父母的管不着,就祝福他们吧!” “……是。”楚慈只得咽下到口的话,心里叹息,她能帮儿子做的,也就这些了,每个人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南宫玉儿道:“提亲的队伍到了吗?” 楚慈压下心中酸涩,道:“听弟子来报,快到门口了。” 南宫玉儿轻嗯了声,微抬起下颚,“我们去大厅‘恭候’吧。” “……” 提亲的一应流程都很顺利,每个人都能看出周悯脸上那欢欣的表情如获至宝,他朝高堂之上的南宫玉儿行礼,恳请她把女儿嫁给他,以后一定待她如瑰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南宫玉儿抬手免了他的礼,道:“你们以后能相敬如宾我也就知足了。” 周悯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过也只是一瞬复又挂起了得体的笑。 之后就是纳礼,请人看黄道吉日,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 周悯很快就要跟着回邵家,去准备迎亲的一切事宜,本来他应该是要回自己家乡去的,但是他的老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带着南宫玉儿住在那种地方,这时元叔提出已为其备了一处宅院,只要再请些仆役稍加整顿就可做结婚之用。 周悯接受了这一馈赠,他也并没觉得什么无功不受禄,他帮邵家做的,又岂是区区一栋宅院可抵。 因诸多事宜还需准备,周悯也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他希望自己能给南宫槿桥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两人匆匆见了一面又分开,他同未来妻子道:“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你要的家,我们共同创建。 这段时间宇肆懿去见了南宫槿桥一面,恭喜她喜结良缘。 下山的路上,宇肆懿发现路边变干净了许多,杂草被割去,又种上了一些含笑,矮矮的一丛一丛,可惜花期已过,连花苞都看不到。 “宇公子请留步。”旁边突然冒出一人,抬手拦住了宇肆懿的去路。 宇肆懿抬眸看向来人,青年朝他笑了笑,“在下有点事要叨扰一下宇公子,不知方便不方便?” 宇肆懿道:“何事?” 青年四顾了一下,犹豫道:“这里谈吗?” 宇肆懿见这大路上的,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把人带了回去,四姐妹见他带了个外人回来,也不以为意,继续在院子里玩着。 宇肆懿把人请进厅里,朝人比了一下,“请坐。” 来人抱拳谢过,坐下后道:“其实是因为家里丢失了一样东西,姜某对流云公子的名号那可是如雷贯耳,也是实在想不出法子了,只得腆着脸来打搅了。” 宇肆懿扫了眼跟在思羽身后殷勤备至的谢扬,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丢了东西?” 外面的人自然也听见了宇肆懿的话,除了思羽,三姐妹的眼神都齐齐看向了谢扬,谢扬莫名其妙,“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是怀疑我……”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吗?” 思缕哼笑了一声,把思羽拉走,四人就往另一边去了,谢扬不服气,跟屁虫一样在她们身后哇哇叫,嘴里都是反驳的话。 姜友道:“是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丢的?丢的何物?”宇肆懿问道。 姜友正要开口,冷怜月从里间走了出来,他随意的瞟了来人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姜友却是感觉头皮一麻。 宇肆懿疑惑的看着他。 翠竹山庄南宫槿桥的住处 “小姐,刚才离开的就是流云公子?”侍女有点不屑的说道。 南宫槿桥自从宇肆懿走后也不知在想什么,愣愣的没有回神,听见侍女的声音才似清醒过来般疑惑的“啊”了一声,又随口应了声:“是……是……” 侍女撇了撇嘴,“他怎么还好意思出现?” 南宫槿桥却是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也没再出声,只是满脸心事。 姜友一句话说完,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冷怜月微眯了下眼,没动,只是看向宇肆懿。 宇肆懿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啜了一口,又放下。门外嬉闹的几人也停了下来,面色不善的看向姜友。 姜友一下笑了,“怎么?这事让流云公子很为难?” 宇肆懿已经可以确定这人纯粹就是不怀好意,他不否认刚才听到对方说的话确实很不痛快,但那也仅仅只是几息时间。 当一个人风光的时候自然有人巴结讨好,当一个人落难时自然就有人上来踩两脚,不管这是种什么心态,总有人乐此不彼,就好似能提高他多少身价似的,但那也只是假象罢了。 宇肆懿自认只是个凡人,没有圣人超凡脱俗的气度,他虽当对方是跳梁小丑,不想去计较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无视。 “看来我们流云公子是不愿帮这点小忙了。”姜友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襟,“在下觉得以后流云公子还是少这样自称了为好,江湖友人愿意给个面子这么唤你一声,别当自己就真成了风光霁月的人物,你说你现在这样子,你还有那风范么?我要是你,我就夹起尾巴低调做人,也好过这样做一个缩头乌龟。” 冷怜月手微抬,宇肆懿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冷怜月侧头看过去,眼神冷冷清清,宇肆懿勾起嘴角笑了笑,以示安抚,“何必同小人一般见识。”说完宇肆懿才看向姜友,“姜公子这忙,看来宇某是无缘相帮了,请回!” 姜友嗤嗤一笑,“流云公子,哦不,宇公子,你还是多多记住今天我还能这么唤你一声,等你哪天出去你怕是再也听不到了!也就我还能来请你,只怕未来……可能也就挑大粪的愿意来找你了,毕竟……这种体力活有力气就能干!告、辞!” “!”思缕抬起拳头就想揍人,思羽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别闹,你没见宫主都没动?”思缕朝冷怜月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这人什么德性,多大脸让宇肆懿那家伙去给他找一只破袜子,打狗还看主人呢!” 谢扬:“……”狗? 宇肆懿手负到了身后,看着姜友离去的背影,手慢慢收成了拳。 天很黑,黑得看不到一颗星子,侍女抬头看了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尖,侧头对身后的几人提醒道:“小心着点,这可是小姐的婚服,要是弄脏弄坏,我们拿命都陪不起。” 众人齐齐答了声“是”,更加小心翼翼。 众人托着托盘鱼贯而入,陆续把婚服和饰品一一放到南宫槿桥身前。等人都退了出去,南宫槿桥伸手抚过喜服,指尖感受到布料细腻的触感和凸起的刺绣,不自觉勾起了唇,但瞬间又隐了下去…… 楚俞清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南宫槿桥一脸娇羞抚摸着婚服的样子,瞬间咬紧了牙,侍女后脚追了进来想要拦住他,可她武功不过花拳绣腿又怎么挡得住正经练武上来的楚俞清。 南宫槿桥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透过帘子忘了出去,看到来人,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抬手阻止了侍女的动作,“出去吧。” 侍女不放心的觑了楚俞清一眼,又无法违抗南宫槿桥的命令,只得不甘愿的走了。 南宫槿桥扶起珠帘,走到外间,低垂着眼朝桌前比了比,“坐。”然后径直坐到了对面,从盘里拿出两个茶杯,一一斟满茶。 楚俞清一直盯着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感觉眼前的人变得不一样了。他看着她的一个个动作然后缓缓坐到凳上,低头看着面前泛着涟漪的茶趋于平静,“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恭喜’?” 南宫槿桥看向窗外,笑了笑,“担不起。” 楚俞清刚握住茶杯的手一紧,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向她,“你现在居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 南宫槿桥眼眨了眨,还是看着外面,“如若楚师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槿桥作为待嫁妇,实在不便招待,就请回吧。”举手朝外比了比。 楚俞清手里的杯子瞬间破碎,茶水混合着红色的血液沿着指缝低落到桌上,桌布瞬间染上朵朵红梅。南宫槿桥举起的手一顿,然后缓缓放下,却在半路被楚俞清一把抓住,“待嫁妇?你明明是我的!” 手上传来黏腻的触感,湿润又恶心,南宫槿桥拧起了眉,手动了动,没有抽回来,她抬眼朝楚俞清瞥去,“放手!”语气冷然。 楚俞清把手握得更紧,“你终是舍得看我了?” 南宫槿桥转回头,没去理会被抓住的手上传来的痛感,“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吗?楚俞清,你现在做出一副痴情的嘴脸,又是给谁看?当初在你杀死你自己孩子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配了!” 楚俞清一下把南宫槿桥拉了起来,他朝她凑近,“我不配?他周悯就配?我又为什么要一个妓子生的孩子,明明我是不想这样的。”语气突然缓了下去,“我有你就够了,他们谁谁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只有你才配生我的孩子。”语气温柔缠绵,却让人不寒而栗,如蛆附骨。 楚俞清一凑近,南宫槿桥就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味,难受的皱了皱眉。闻言感觉到对方有一丝不对劲,抬起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运起一掌劈了出去,楚俞清不查让她挣脱了桎梏。 手一挣脱束缚,南宫槿桥就背到了身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那手上已经被抓出了青中带紫的痕迹。 南宫槿桥的反抗一下激起了楚俞清心底的暴戾,这段时间一直被人忽视的耻辱,偷看到南宫槿桥和周悯相处时的愤恨,瞬间从高空跌入底谷的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间,再看到南宫槿桥脸上的冷漠……楚俞清咬紧了后牙槽,瞬间发难把南宫槿桥一掌打到柱子上点了穴道,跟着凑近,“既然你们都不想我好过,那么、谁都别想好过!”一字一顿。 南宫槿桥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看着他,最后留在脑中的画面只剩下楚俞清头发散乱的狰狞脸庞和腥红双眼…… 白云飘浮,山顶微风拂动,宇肆懿坐在地上往口中倒着酒,身后响起脚步声,举壶的手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轻笑出声,微偏过头往身旁空着的地上拍了拍,“坐。” 冷怜月扫了一眼地面,眼里尽是嫌弃,走到宇肆懿身旁站定,“人,你放走了,放了心里又不痛快,何苦来哉?” 宇肆懿饮了一口酒,擦着嘴角抬头看向身旁之人,衣袂翩飞,白衣胜雪,冷怜月也正好低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又错开。宇肆懿轻笑出声,“杀人可解一时之快,却无法解一生之快。我放人走并非我多大度,只是这仇,总得报在对的人身上。” 冷怜月手腕一翻,宇肆懿手里的酒就到了他手中,“你何时成了如此良善之人?还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宇肆懿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我自会亲自再夺回来!要知,这世道可没有那般好事,想要就可以去抢。”摊开的手缓缓往中间收,“不是谁都可以从我手中想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冷怜月垂眸看向他的手掌,其上掌纹遍布。 冷怜月手一抬,宇肆懿的手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听闻年龄越大,手上纹路越多,我看着你这……”冷怜月手心朝上放到宇肆懿的 上方,“可真与脸不合。” “……”宇肆懿一下卡住,起身看着两人的手,“主子的手,倒是白皙好看,纹路也淡,一看就是年少有为之相。”他把自己的手凑近了对方,也只敢堪堪挨着,看起来好像挨得很紧,其实根本碰都没有碰到。 冷怜月抬眸看他,宇肆懿这时也正垂眼看他,两人对视到了一起,心一下跳得有点快,声音大得好像全世界都能听见,也不知是你的还是我的! 凌怀城外,萧絮站在一马车前,子佑抱剑立在一旁,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爷在等什么?”萧絮摩挲了一下指上扳指,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又似下定决心般微抬下颚看向远处,身后是凌怀城门,青砖砌成的城墙,古朴沉着。 一跃上了马车,布帘闪动一下又归于平静,萧絮半倚到塌上眼帘低垂,朝车外的子佑道:“走吧。” 子佑架起缰绳,眼尾朝后扫了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驾~”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 城门口人来人往,突然里面冲出来一人,向问柳喘着粗气停在城门外,可惜已经什么都看不见,远处只余滚滚烟尘…… “小柳儿,后会有期了。” 向问柳看着远处飞过的几只鸟雀,心道:“我们哪有什么后会有期!” 不停的有人从旁走过,行色匆匆,为着生活,或者其他……向问柳转身,衣摆翻动,抬步走回城内,背影挺拔,玉冠束发,还是那个翩翩公子。 思缕臭着一张俏脸抱臂靠在檐下立柱上看着远处的两人,丁柯一走过来就看到她这个样子,笑道:“明明越看越生气,你还非得看,你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他们?”说着朝远处的思羽和谢扬处一指。 “我就是看不惯这个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思缕说完轻嗤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 两人说话时远处的谢扬不知说了什么,思羽斜瞥了他一眼,又不再理会继续手里的动作,他也不在意,继续围在一旁继续说着花。 丁柯看着思缕摇了摇头就准备走开,却被思缕叫住,“你说他们一个个的怎么最近都奇奇怪怪的,宇肆懿经常不见人,问他也不说,宫主也都由着他。” 丁然也不懂其中用意,但也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她们四人也就只剩思缕还留有那么一点天真,让人羡慕又担忧,她们的身份,从灭楼出来的人,从来就不需要自我,更何况……她也跟着看向远处的思羽,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让谢扬跟着。 侍女从南宫槿桥的房中退出,看着手中的红色嫁衣,眼中是不解和担忧,她总觉得她家小姐很不对劲,这段时间以来婚服已经改了无数次,她还是不满意,眼看婚期就要到了。 夜色朦胧,院中只有矮矮的石灯亮着,一袭水绿衣裙的南宫槿桥站在一颗桂花树下,抬头看着树上,头上的发簪轻轻摇晃,不知是否连风都感知到她的忧思从后轻轻吹来,荡起一层烟云绿波,树叶飘动香气谜了人眼。 南宫槿桥斜瞥向身后。 身后传来声响,接着一个不快的声音响起,“你居然还没放弃?” 南宫槿桥的身形僵了一瞬,双手曲起放到腹间,淡淡道:“何劳楚公子费心。” 楚俞清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南宫槿桥身旁侧头看她,嘴角挂着一个讥讽的笑,“怎么?你真以为你现在还能嫁他吗?” 袖中拳头紧握,南宫槿桥瞥向又恢复成一派干净儒雅的楚俞清,“我们翠竹山庄没有那么多对女子的规束,不要白费心机。” 楚俞清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是,你们是,可是他周悯是吗?你要真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不在意,你为什么不把你被……的事说出去,却要瞒下此事?因为你知道,他周悯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满腹伦理纲常的书生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指甲扎进肉里,南宫槿桥呼吸急促起来,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直视眼前笑得快活的男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楚俞清停下笑,弯腰凑近南宫槿桥,说话的气息都能喷到她的脸上,轻声道:“好啊,我等着,但是在你杀死我之前,恐怕是如不了南宫小姐的愿嫁人了。”语气温柔缱眷,却直让人心里发冷,说完楚俞清就笑着走了,却是没看到身后南宫槿桥那一直盯着他直至消失的视线。 周悯拿着一本书册站在自家宅院前看着已经布置一新的新房,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笑了起来,又似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傻掩唇咳嗽了一声,眼睛四瞟确定周围没人看见才放下手来,准备去邵家答谢一番。 郾城邵家,地处南海,家族势力几乎遍布整个皇朝南部,以镖局起家的邵家经过世代经营才有了现在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位置,手中掌握了整个大陆半数以上的驿站、漕运要塞,可以说让人分外眼红,甚至皇朝官府都不敢轻易插足,特别是现在江湖势大而朝廷势微的天下形势。 邵宅坐落在郾城北边,朱门彩宇,门深而大气。 门口守卫的弟子识得周悯,直接把他放了进去,等周悯走远守卫才议论起来,一人道:“这个周先生究竟什么来头,怎么短短数月就成了家主的左膀右臂?” 另一人不屑道:“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书生,也配?” 有人听闻此言赶紧出声阻止,“你说话还是小心点,你看不起人家,人家还看不起你,别人在你眼中是百无一用,你在人眼里又何尝不是舞刀弄枪的莽夫?省省无用的心。” 两人闻言也就不敢再出声瞎评,老老实实的站直了。 周悯穿过条条回廊来到江元的院落,走进去时见到邵家家主邵启也在,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见到周悯进来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周悯赶紧朝两人行了个礼,“家主,元叔,在下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邵启朝他摆了摆手,“无妨,你也坐下听听吧。” 周悯犹豫了一下才走到江元对面坐下,立刻有侍女上来奉茶,江元瞧了他一眼就同邵启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次少爷表现出彩,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气,而宇肆懿也龟缩起来不足为惧,如若他翠竹山庄还是执迷不悟继续追查当年之事,那么就不要怪我们出手无情了。” 周悯闻言心里一惊,他看着上首的邵启,又看向对面的江元,“这……” 邵启抬手阻止了他的未尽之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与南宫槿桥的婚事也算是一起不错的联姻,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我自不会动他们。” 江元轻飘飘的扫了周悯一眼,“周先生是聪明人,相信该怎么做用不上我们多说。” 周悯本来放在扶手上的手臂滑到腿上,“那么那个流云公子呢?他又岂是常人,怎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江元站了起来,笑道:“井底之蛙只能看见方寸之地。他一个无根无本的人,拿什么来同世家斗?” 周悯已无心思去在意江元话中对他的讽刺之意,“难道其他两家也……?” 邵启轻轻拨了拨茶水,淡淡道:“这世道,终于是有点意思了,一直都是三家鼎足之势,实在无趣。” 江元看着周悯轻轻一笑,周悯却是被看出了一头冷汗,他眼神四顾,偷偷看向看不出深浅的邵启和嘴角勾着奇怪笑意的江元,心里蓦的开始慌张。 江元就似没发现周悯的怪异之处般,温声道:“周先生今天来,可是有何要事?” 周悯闻言勉强笑了笑,起身朝两人抱拳一揖,“家主和元叔心系天下,方才听闻汝等一席话,在下一介小人物倒是惭愧不已,又怎好拿家中小事来烦扰,在下这就不打扰家主和元叔商议大事,就此告辞。” 邵启也起了身,缓缓道:“不急,周先生的事又谈何小事,想来应该是想同我们商议婚礼细节吧。”说着看向江元笑道,“我们果然是老了啊,还是年轻好,这能娶到心上人看把周先生乐的。” 周悯勉强勾唇一笑,却是不敢接话。 江元也笑道:“老头子也是见过南宫小姐的,姿容样貌样样出彩,翠竹山庄的小姐我们又怎会怠慢,你们的婚事自然是邵家头等大事,自然该当一起商量的。” 说起婚事好像先前那股奇怪的氛围突然就散了,平时两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下变得平易近人,但是周悯心里却没有半点放松,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已沉了下去,对于这次他与槿桥的婚事,他本来以为只是他们两人之事,却不知背后居然还有此等阴谋。 从邵家出来,周悯就连夜赶回了凌怀,他走得很容易,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不知道是他们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对他就如此放心。 南宫槿桥把手中纸条上的字眼看完就随手烧了,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神色。午时刚过,南宫槿桥就出发去了城外,来到一山丘之上,那里已经有一身影立于顶上。 宇肆懿转头看向来人,见南宫槿桥随手把马钉在地上让它自由吃草,随后缓缓朝他走来。 收回视线,宇肆懿摘了根杂草把玩着,南宫槿桥走到他身旁站定,隔了两尺。一时都没人出声,斜坡之下草丛微动,宇肆懿眼一厉,手腕翻转手中杂草如箭般飞出,只听利剑入肉之声传来,草丛中活物挣动片刻直至静止。 宇肆懿轻捻指尖,“南宫小姐不去看看是什么吗?” 南宫槿桥微垂着眼,对于宇肆懿刚才举动好似无动于衷,闻言过了几息才轻轻一跃落到刚才草丛挣动的地方。杂草及膝,不用她有什么动作就能看见地上躺着的灰色野兔,野兔好像感觉到有危险激烈的挣扎了两下,可惜腿上受伤过重,却是徒劳,挣扎半天还是在原地。 南宫槿桥却是有点意外,她回头看向丘顶的宇肆懿,她以为不管刚才宇肆懿射到的是什么应该早已毙命,没想居然还活着。她看着挣动不停的野兔想蹲下把它抱起,宇肆懿几个闪现就到了她身后,道:“小姐心善,它能遇到小姐,想来也是福气。” 南宫槿桥蓦的顿住,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它会受伤,不是因为你吗?如若你不射伤它,它又何须我救。” 宇肆懿勾起嘴角,“那么小姐是救还是不救呢?” 南宫槿桥垂眸看向地上还在挣动的野兔,默然无语。 宇肆懿蹲下身夹住贯穿在野兔双腿上的草梗一下扯出,野兔颤动了两下后颤颤巍巍地钻进草丛中很快就消失了身影。南宫槿桥只是静静看着他动手,既不出声也无动作。 “你可知它这一走,绝对活不了。”宇肆懿站起身看着野兔消失的方向,“如若不是你的犹豫,你本可以救它。” 南宫槿桥似突然爆发了般,吼道:“若你没射伤它,它又怎会死?” 宇肆懿笑了笑,“南宫小姐,我没杀它,杀它的——是你。” 南宫槿桥退后了两步,“我没有想过要它死。”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宇肆懿松开手中草梗,沾着野兔鲜血的绿色被风一吹摇摇荡荡地落入了一片绿意中,红得扎眼,印在南宫槿桥的眼中好似一缕血丝…… 第36章 冷怜月一手负到身手走到院中,看着院里练剑的宇肆懿,一招一式都是他教的,只是他却甚少看到对方练,他曾经问他不练的原因,宇肆懿当时说:“悟性不够!”说完笑了下又继续说:“总不能丢你脸,等哪天我懂了,我就练给你看。” 但此时明显对方还是没懂。 最后一招毕,宇肆懿收剑而立,他朝冷怜月笑了笑,把手中剑举到眼前道:“为什么不管谁使剑最后都要有个收招动作?” 冷怜月想了想,回道:“好看?” “……” 宇肆懿抿嘴捧场地点头,“有道理。”说完舞了个剑花,准备再练一遍。 冷怜月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负着的手放到桌面,手中豁然握着一把玄色折扇。 时间慢慢滑过,冷怜月从宇肆懿的剑招中看出他心中并不如表面般平静,一想也明白了,启唇道:“南宫家大小姐没答应你?” 宇肆懿挥剑的手顿了一瞬,又继续接上招式,只是剑势却突然猛烈,双眉拧起,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院中似刮起一股妖风,吹得花枝树叶摆动不止。“喝”的一声,宇肆懿最后一招挥出剑气携着刚猛内劲奔向院中树木。 冷怜月朝剑气去处弹指射出一根金针,那股刚猛剑气就似遇到强大屏障般弹了回来,宇肆懿不查完全没反应被剑风扫了出去摔到地上,一时竟没能起身。他干脆双手一摊躺地上不动了,只是睁着眼看万里天,眼神虚虚实实。 眼前一暗,宇肆懿回神看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冷怜月,那双凤眸里是一向的冰冷无情,让人瞧不出情绪。 见他还是躺着一动不动,冷怜月踹了踹他的肩膀,“还准备躺多久?” “……”虽说不痛,但是宇肆懿就是感到一阵气闷,还不等他再品品心中滋味冷怜月已转身走开。宇肆懿以为他就这样走了,急得翻身坐起,“你就不能……”话没说完,却是见冷怜月只是坐到了石桌边。 冷怜月抬眸扫了他一眼,“嗯?” “……”宇肆懿起身抬手一甩,手中剑飞回桌上剑鞘,他大步走到冷怜月对面坐下,瞪了眼前人一眼就移开视线气呼呼的自己倒水喝。 冷怜月只觉莫名,见宇肆懿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就收回视线拿着扇子把玩。宇肆懿被扇子吸引,放下茶杯看向冷怜月的手,玉白的手指端握着黑色扇骨,画面冲击强烈,扇骨似玉非玉,他不知究竟为何物。 “这扇……”宇肆懿开口问道,他与冷怜月相识以来从没见对方身上带过扇类物件儿,让他觉得很是稀奇。 冷怜月一抖手,“唰”的一声,折扇打开,宇肆懿感觉眼前似有流金闪过,折扇被放到了他的眼前。他低头看去,整个扇面以黑色打底,在其上铺开一副金色画卷,似是海中高峰,又似云中仙岛,波澜壮阔又美不胜收,黑色配金,雍容华贵。 宇肆懿眼中闪过惊艳,不自觉就想伸手去摸,突然看到手上沾到的尘土又蓦的停住,“此扇何名?” 冷怜月道:“熠熠繁天星,手中鎏金扇。” 宇肆懿轻声重复:“鎏金扇!”说着轻松一笑,又突然想到之前的黎王节,脸上闪过惊讶,“莫非……是你做的?” 冷怜月缓缓收起折扇,递到宇肆懿手里,“现在它是你的。” 宇肆懿一下没了话语,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他却不知冷怜月究竟是何时做出的这把扇子,又废了多少功夫。他一直以为他们谁都没能成功做出一把扇,本就是一件小事,加上当时他们不过都只是一句戏言,没人放在心上,加上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他全部心神都在了那些上面……而冷怜月,他竟想不出最近对方究竟是在练功还是做别的。 冷怜月松开扇骨准备收回手,宇肆懿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冷怜月抬眸看去,宇肆懿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眸中含着某种热度和光,冷怜月却是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宇肆懿抓着冷怜月的手缓缓凑近唇边,冷怜月只感觉到指背一热,另一只袖中的手蓦的一紧,他看向对面的人,宇肆懿也看着他,四周一下变得十分静逸,唯一的感觉只在宇肆懿的唇和他的手上。 南宫槿桥心事重重的回到山庄,走到大门前就见到一寻常百姓要求见庄主,她本是无心去关心此等事,却只听对方说了一句话,她蓦地停住,两步过去对那人道:“东西给我吧。” 那人似是不放心,并没有立刻答应。门口的弟子见他这样,立时不高兴了,“这是我们大小姐,庄主的女儿,你东西给她也是一样。再说现在我们庄主也不在。” 那人见此也就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南宫槿桥连忙接过,随后吩咐弟子给这送信人一点银钱算作答谢,便不再管他们快步走回了家中。 一路上有人同她打招呼,南宫槿桥都是匆匆回应,回到住处吩咐侍女不要让人来打扰就进了里屋,周悯看到她这个样子关心道:“怎么了?” 南宫槿桥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拆开信件看起来,寥寥数语却如石破天惊,周悯见她神色不对就凑过去想看看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南宫槿桥却是手一动把信翻了过去,周悯愣住,瞬间又释然,“是遇到什么困难吗?庄里的事?” 手上翻转,南宫槿桥把信重新装了回去,偏头看了周悯一眼又移开,眼神闪躲,“不是,是有人给娘的。”笑了笑,“我也看不懂那些事务,等娘回来,我就去给她,希望不要耽误了什么大事才好。” 周悯也没多想,问起她今天出门之事,“你去见他,怎么样了?” 南宫槿桥缓缓坐到凳上,手扶到了扶手才似找到了主心骨般,身体放松下来,“他给我看了一场戏。”说着抬眸看向周悯,眸中水色潋滟。 “戏?”周悯拧眉问道。 南宫槿桥别开眼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谁,“你说伯仁是怎么死的?” 周悯一下沉默下来,两人之间谁都没再出声,寂寞蔓延开来。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窗外暗了下去,周悯看着南宫槿桥的背影微抬起手,还没碰到她的肩又缓缓收了回去,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周悯独自一人在南城走着,周围都是最普通的市井流民,来往着再平凡、再贫贱不过的人,刚到这里时他也是其中一员。 来到曾经的那条乞丐街,以前那些人他已经记不清了,本来想要的报仇,因为他现在站得够高觉得对方也不过蝼蚁而觉得索然无味。 周围有各种声音传来,谩骂、哭泣、打架斗殴、恶言恶语……纷纷杂杂缠绕成一团,那就是底层人的声音和生活常态,也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厌恶又无法摆脱的一切。 但是现在不同了……周悯抬起头看向远处,他再也不会属于这里! 太平静了,就好像世间再无纷纷扰扰只有这一隅安然乐素,足以让人忘了胸中抱负,追名逐利。思羽松开手,指尖流沙细细飞落,迎着暖阳好像闪烁着光,“我们就像这被人握在手心的沙,渺小不起眼,聚则起城盖瓦,巍峨如山,松则散,归入尘土什么都不是……” 周悯立在一旁,纠结了一阵还是放弃,“没听懂,能不能简单点说?” 思羽:“……”她到底在期望什么呢? 周悯见她不说话,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就像去机关重重的地方偷东西,只有逐个击破才能到达最里面拿到最好的那样宝贝,要是想一蹴而就多半只能被自己看不起的小机关给要了性命,是吧?”说完还骄傲的抬了抬颚。 思羽看了他一眼,状似慎重地点了点头,“简直‘登峰造极’。”说完满脸复杂的走了。周悯听到这句“夸奖”笑得眯起了眼,“哈哈,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然后追了上去。 观看了全程的丁柯摇了摇头,“也是苦了思羽了,遇到这么个傻的。” 侍女们拿起婚服一件件穿到南宫槿桥身上,扣上束腰披上霞帔,金线玉缕穿梭其上,侍女刚拿起凤冠,南宫槿桥摇了摇头,“不用戴了,你们下去吧。”侍女明显很犹豫,“这……”几人对视一眼悄然退出了房间。 南宫槿桥看着镜中的自己,“你也要成家了,开心吗?” 月上中梢,山脚周悯临时的落脚处已是一片黑暗,他却一点睡意都无,转个身朝到床里,也不知想到什么笑出了声,又一下翻起身走到外间,看到桌上摆着的婚服才似踏下心来,撑着颊坐到桌前看着盘中一应配饰笑得痴痴的。 一阵敲门声传来,周悯疑惑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大红喜袍的南宫槿桥,头上除了简单的髻没有任何装饰,乌发和衣摆随风飘动,就似要羽化般。周悯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几步上前握住南宫槿桥的手,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南宫槿桥看着他布满笑意的脸也勾起了嘴角,抬手抚上他的嘴角,“想给你看看。” 周悯把手覆到她手上,“很美,就像一个梦一样,都不像真的。” 南宫槿桥柔声道:“你不是真的,还是我不是真的?或者,你觉得都不是真的?” 周悯凑近她的额落下轻轻一吻,“我希望都是真的。” 南宫槿桥微闭上眼,“那就都是真的。” 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欢庆之声,路边都是凑热闹的人群。思缕一边把果碟放在石桌上,一边随口道:“谁会在今天成亲啊,也不怕不吉利。” 宇肆懿从碟里抓了几颗樱桃,边吃边问道:“怎么说?” 丁然放下茶壶,接道:“在我们那里传说今天是海神取亲的日子,都知道献祭给海神的女子是有去无回,虽说只是个传说,但也没人会选择这样一个日子办喜事。” 宇肆懿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拧起了眉一思忖,暗道不好,“糟了,我怎么就没想到。”音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四姐妹不明所以,都看向自家宫主,冷怜月放下手中闪烁着荧光的杯子,冷声道:“不用理他。” 四姐妹更是惊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来,却也不敢问,只应了是声“是”。 翠竹山庄挂满了红绸,就跟几个月前还是白绸成了天壤之别,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侍女仆从,疾步如飞都恨不得自己真的能飞。南宫槿桥走到窗前,一缕红绸飘了进来,她伸出手去抚,红绸绕着她的手轻轻扫过又飘了回去,就像手中抓不住的风…… 侍女走进来一看自家小姐居然还站在窗前,“我的小姐耶,怎么还没上妆,伺候的人呢?” 南宫槿桥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回镜子前坐下,“我叫她们不用来的。” “这……”侍女一脸愁苦焦急。 南宫槿桥没去管身后的侍女究竟如何,拿起了水粉自己上妆,脸上淡淡的红晕掩盖了苍白的脸色,艳红的胭脂遮住了淡色的唇,整个人一下明靓起来。 侍女松了口气,把桌上的凤冠捧了起来,一步步靠近南宫槿桥,铜镜映照着身着红衣的身影和捧着金色凤冠的虚影,那么近,那么远…… “小姐,外面有个人……”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南宫槿桥放下胭脂盒,挺直了背看向镜中。 门口的侍女把手中拿着的信递给南宫槿桥,南宫槿桥眼珠动了动,拆开看了起来,半晌手用力一收指间就只剩下片片纸屑。 南宫槿桥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姐,你要去哪儿?”侍女焦急问道。 “我去去就回。”南宫槿桥回头吩咐道,“你们也不用把我离开的事告诉旁人,今天大家都有诸多事忙,就不要再去添乱了。” “可……”侍女话没说完房中已经没了南宫槿桥的身影,一时愁容满面。 南宫槿桥一步一步走上山顶,风声呼号,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一抹明绿中的血色。 山顶已有一人等在了那里。 “你知道什么?”南宫槿桥停在那人身后一丈处,问道。 那人背对着她,双手交叠在腹间食指轻叩,“南宫小姐又何必惊慌。”那人说着转过身来,南宫槿桥睁大了眼,“是你!”眼眸一转便知这是个圈套,她转身欲走,身后已被几人阻断了退路。 江元笑了笑,“南宫小姐安安心心的嫁做人妇,不要有那许多的心思不是很好吗?为何偏要选这一条死路?” 南宫槿桥摆了个防守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不懂也没关系,到底下你想说都没机会说了。”江元说完脸色一沉,“动手!” 迎亲队伍到了山庄门口,周悯笑着整了整衣衫走上前站定,脸上是一派从容镇定,但眼神却早已出卖了他,那眼中的望眼欲穿是个人都看得明白。 门阙后走出一人,周悯看到楚俞清也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楚俞清也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意不明。 宇肆懿落在周悯身后,旁边的人都是一惊,他一把按住周悯的肩,急问道:“南宫小姐呢?” 周悯侧头看向宇肆懿,垂了垂眼,复笑道:“宇公子,吉时还未到,槿桥还没出来。” 宇肆懿一下甩开他转身欲走,周悯看他神色不对,一下抓住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侍女从门内急急忙忙跑出,“姑爷,小姐她……” 楚俞清沉着脸走了过来,“瑾儿怎么了?” 侍女满脸焦急道:“小姐收到一封信就出去了,可这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可却还不见她回来,庄里的人已经去寻了,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所以庄主派我来通知姑爷一声婚礼能不能延迟?” 周悯坚决地摇了摇头,“绝不!我们一起找。” 宇肆懿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肩一跃消失在了原地,楚俞清也连忙跟了上去,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侍女见他们一个个的还不动,跺了下脚,吼道:“还不去找!” “哦哦哦……”众人一哄而散。 三人快速在林间穿梭,宇肆懿道:“今天翠竹山庄大喜,本就人多杂乱,你们居然还如此大意。”周悯被抓着在空中穿越,难受得要命,艰难道:“宇公子是知道什么吗?” 楚俞清扫了周悯那不中用的样子一眼,一脸嫌恶的别过头。 宇肆懿踏着树尖借力跃出,“我知道多少,取决于你愿意为了救南宫小姐而说出多少。” 周悯迟疑了起来,楚俞清见到更气,“你他…这个时候还在犹豫?瑾儿怎会看上你。” 周悯斜了他一眼,“槿桥收到过一封信……”之后他把信上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宇肆懿听完心神不稳周身真气一乱,脚下的步法一个踏空两人就从高处摔了下去,周悯吓得惊叫出声,还好在快接近地面之时宇肆懿往前踏了几步稳住了身形没被摔成饼。 楚俞清落到他们身旁,“你们真是……”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气得插起了腰。 宇肆懿却听到一阵打斗之声,脚步虚晃人已朝着声音来处而去,周悯提脚欲追却被楚俞清拦住了去路,现在只剩下两人,楚俞清脸上假客气的笑意收了起来,一把抓住周悯胸口衣襟提了起来,嗤笑一声,“周悯,你看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来娶瑾儿?” 周悯想掰开楚俞清的手,却只是徒劳,喘着气道:“我是不会武,但是我却可以给她一片真心,不会像你这样,受不了诱惑又想两头都要,最后也只能竹篮打水!” “你!”楚俞清抓住他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呵呵,哈哈哈……可我起码得到过,你却是什么都得不到了。”音落楚俞清一下把人扔到地上,周悯咳嗽不止,“噌”的一声,剑出鞘,剑尖抵到周悯颈间,楚俞清眼中都是快意,“死前也让你死个明白好了,瑾儿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了,这样的她你还会娶吗?” 周悯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目怒睁,“卑鄙无耻!”剑身划过空气,目中是快速刺来的剑尖,最后变成了一片腥红,整个世界一下变得无比寂静,只余沾着血珠的落叶在风中飘旋缓缓而落…… 宇肆懿几个起落就看到远处被围攻的南宫槿桥,一身红衣已是污迹斑斑,不知上面究竟多少是她的血,还有远处不紧不慢甩着匕首的江元。 已无需多想,宇肆懿上前挡下向南宫槿桥挥来的剑,手中真气运转一吸一挥,所有的剑都被震开,趁此机会抓住南宫槿桥的肩几步翻转远离了几人。南宫槿桥嘴角挂着血丝,向宇肆懿道了声谢,两人直直面对江元等人,被震开的众人几个错位摆出一个剑阵,宇肆懿微眯了眯眼,错身挡到南宫槿桥的身前,小声道:“你先走,去山下替我找个人。”南宫槿桥不放心,“你呢?你武功不高不是他们的对手。”宇肆懿咬牙道:“所以才叫你去搬救兵啊,我轻功好歹是怜月教的,他们想抓住我也不容易。” 南宫槿桥看了他一眼,缓缓后退,江元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一眼,匕首在手心转着,“你们谁都别想走得掉!”音落几个杀手似接到命令般手中剑身翻转朝两人攻来,脚步带起片片落叶,似携着风吹得树叶片片掉落纷纷扬扬一片暗黄。 杀手的攻势很猛,宇肆懿靠着神技般的轻功躲避,但对方人多势众,各自站在不同方位就封死了他们的退路,被人近身只得硬接,这时宇肆懿不禁有点想念那把他不在意的剑,他不习惯带兵器因为大多时候都用不上他出手,而凭他那几招出手与否也没甚区别,但是这次…… “噗。”南宫槿桥被一掌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江元高高在上的看了她一眼,对宇肆懿道:“都什么时候了,流云公子你还在走神?” 宇肆懿翻身一跃躲过横扫而来的一剑,见南宫槿桥被制住,疾跑过去并指为剑与江元交起手来,趁着两人互换位置的时候抓起南宫槿桥往后一跃远离了江元。 “喝!” 他却没注意身后已有两人逼近,从上而下直逼他们而来,宇肆懿回头一见心里暗道不好,南宫槿桥手中姿势急变,垂手一甩手中出现一条节刺鞭,抬手甩给宇肆懿,“接着!” 宇肆懿接住刺鞭一抖鞭立刻收短成了剑,而敌人也近至眼前,不容他多想抬手挡住刺来的剑,手腕一转剑身如鳍般一节节张开,手一收尖刺也瞬间收紧,抬臂一挥敌人的剑便立刻被绞断,手中姿势变换,两道剑光闪过,只听两声砰然巨响,敌人已经飞出几丈外没了声息。 宇肆懿喘着粗气,转身面对剩下的江元几人,手腕一抖刺鞭又成了剑的模样。 江元见到宇肆懿使出的剑法微眯起了眼,“你这剑法……”居然如此眼熟。 宇肆懿把剑举到胸口,勾起了一边嘴角,“这是我家主子教的,是不是很厉害?” 江元轻笑了一声,“厉害是厉害,可惜你却使不出它万分之一的威力。刚才你能胜过他们也不过是仗着南宫小姐的兵器出其不意,你觉得我还会再给你机会吗?”音落宇肆懿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招的人就被打了出去,他在空中踩着自己的脚尖借了两下力翻身落到地面,才免于砸进坑里的命运,胸口内息翻腾明显已是受了内伤,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着牙又咽了回去,只把身体挺得更直。 宇肆懿道:“堂堂‘左翼王’难道就这点能耐吗?” 江元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正了脸色,看着宇肆懿若无其事的样子居然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深浅,他刚才一掌打在他身上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非常浑厚的内力,但是武功却非常差,难道都是装出来麻痹敌人的?看来这江湖中封他一句“流云公子”不是没有道理,不仅心思深沉,还有城府,虽然很讨厌他那一嘴的诡辩之术,但确实很有脑子。 “小子,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吧。”江元转了转手腕走上前来,宇肆懿让南宫槿桥站着不要动也走了过去,两人都没有废话斗到一处,江元的的招式诡谲多变速度奇快,被他近身就似被毒蛇盯住般让人心悸。 两人过着招,江元游刃有余,还有闲心开口,“你这剑法刚猛有余却技巧不足,你用的是剑还是蛮力?处处都是破绽。” 宇肆懿咬紧了牙,握剑的手骨节嘎吱作响,一剑劈去,江元却失了踪影,停顿的片刻几道光影闪过他周身,身上已多了几处伤痕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太慢了。”江元出现在他的身后,“不过外强中干,我居然还真信了你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装腔作势,真是浪费时间!” 宇肆懿回身挥去一剑,江元又消失了踪影,手背一痛剑也随之掉落在地,没了主人的控制剑身恢复成了节刺鞭的原样,不等宇肆懿脑中有所反应已经有一黑影近了他的身,他只来得及错开了要害,匕首刺入他的左臂,血一下涌了出来。 南宫槿桥看得一惊,那插入左臂的匕首似活的一般往后飞出被江元稳稳接在手中,江元走到宇肆懿的身旁斜睨他,“就凭你这身手还想站在这江湖顶端的位置?不自量力,世家想捏死你就跟捏死蚂蚁一样。你这低贱的身份,拿什么跟我们斗?” 宇肆懿抬手按住伤口,胸口血气翻涌,却是再也压不住喉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脑中闪过各种思绪,这种时候他脑中浮现最多的居然是冷怜月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脸,清冷俊隽,眼神淡淡。宇肆懿勾起了嘴角,视线变得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往后倒去,他在往下坠,天依然在那高处俯视着他一动不动。 南宫槿桥惊恐的睁大了眼往宇肆懿身边跑去,江元则冷冷的看着他眼神怀疑。 宇肆懿以为的冰冷地面没有出现,他掉进了一个人的怀中,软软的布料还透着冷梅香,心中唤了一个名字,却是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思羽按住宇肆懿的手腕把脉,又看了一眼自家宫主,简单说了几个字:“失血过多,内伤严重。” 冷怜月抱起宇肆懿,看着这人狼狈的样子,脸色有点冷。 愚蠢! 冷怜月踏出几步已是身在远处,四姐妹也跟了上去。江元脸上闪过不甘却也没有追上去,他还没有这样不自量力。 南宫槿桥静静地看着宇肆懿消失的方向,周悯走到她身旁小心的伸出手扶着她,“没事吧?”刚才要不是这几位姑娘出现,只怕他早就身首异处了,还顺便把他带到了这里,见到槿桥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南宫槿桥抬头看他,眼眶泛红,眼珠颤动。 “怎么了?”周悯紧张的问道。 南宫槿桥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定决心般收回视线,手臂一震手一抓节刺鞭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看向江元几人,“既然当年之事是你们所为,那我也当为族人报仇!” 周悯一惊,“槿桥你要干什么,不要!”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江元眼眸微眯,“不自量力。”身后杀手齐出,不过几招,南宫槿桥就已抵挡不住,身上伤口裂开,打斗中点点鲜血飞散在空中又落下就似血雨。杀手一喝,几人的剑齐齐刺入南宫槿桥周身。 周悯目眦欲裂,“不!” 杀手齐齐收回剑,南宫槿桥的身体就如破絮般飞了出去摔到远处,周悯疯了般跑过去,摔到地上也不知起身拼命往前爬去,他颤着手抓住南宫槿桥满是鲜血的手,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抱在怀里,“槿桥,槿桥……”声音里带着颤。 一滴水滴落到脸上,南宫槿桥睁开眼,缓了缓,艰难地抚上周悯的脸,“为什么要哭呢?” 周悯抓住她的手按在脸上,只是不停的唤着:“槿桥,槿桥……” 南宫槿桥咳了一声,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涌出,“如果不是我为了一己私心,又、又怎会变成如此,这样很好,再也不用背负着罪恶活着,我、对不起他们。” 周悯摇着头,把南宫槿桥的头紧紧搂到怀里,“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南宫槿桥艰难地摇着头,似上不来气一般喘着粗气,“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不过是为了、活着。” 周悯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没了焦距,“错的又是谁呢?”说完闭上了眼,泪从脸上滑落。 南宫槿桥笑了笑,笑得释然又缥缈:“谁都没错,但谁都是、错……”眼,缓缓的闭上,世界归于黑暗。 周悯搂得更紧,徒劳的想要留住,但怀中的温度依然在缓缓消失…… 第37章 宇肆懿缓缓睁开眼,外面是黑夜,屋里点着灯,很亮,亮得他刚睁开的眼感到一阵刺痛,闭上眼等了一会儿才睁开,浑身都在疼,但又不是特别疼,他坐起来靠到床头,转头就看见窗前的冷怜月,轻唤了声“怜月”,抚到左臂的伤口,“是你救的我。” 冷怜月斜眼看他,“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也就费事再救。”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轻笑,“是我太冲动了。” 冷怜月见他说话都有气无力,干脆不再开口。 宇肆懿想到当时山顶的情形,“南宫小姐他们呢?”在他想来只要冷怜月出手,他们应当没事了,所以问得很轻松。 “死了。”冷怜月道。 “谁?”宇肆懿一下没反应过来。 冷怜月转过身直直看向他,“南宫槿桥。” 宇肆懿右手一紧,伤口一下被他抓裂,血从细布下沁出,他看了冷怜月一眼就垂下头,很多东西不用问,问就是“不想”“不愿”而已。 宇肆懿在床上躺了两天不顾思羽的反对坚决下了床,冷怜月在旁看着他,不出声,四姐妹也没辙。宇肆懿没看他们,穿好衣服就出了门,他上了翠竹山庄。 山庄里的红绸全部换了白色,就像当时的婚礼一样讽刺。山庄好像一下萧条了下去,以前随处可见的人现在只见到零星几个,纤尘不染的地面变得处处都是落叶。宇肆懿按了按胸口,继续往里走,灵堂里只有南宫玉儿一人,佝偻着背跪坐在中央,供桌上放着一根节刺鞭。 她缓缓睁开眼,不等宇肆懿走近,开口道:“你走吧。”没有歇斯底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宇肆懿停下脚步,“为什么?现在明明有了线索,十几年了,你为此付出多少代价,你现在要放弃?” 南宫玉儿慢慢起身,跪太久脚发麻甚至差点没站稳,“我在想是不是一开始我就错了,如果我不去调查过去的事情,瑾儿是不是就不会死,芸娘还有其他人,都不会死。” 宇肆懿皱眉看她,南宫玉儿转过身面对他,他这时才看清对方是多么憔悴,哭得肿起来的眼和苍白的脸色一览无遗。 南宫玉儿踉跄着走了两步,“我放不下血海深仇,但我也报不了仇,反而到最后我什么都没了。” 天上电闪雷鸣,明明还是白天却像永远不会来的黎明一样昏暗,雨点大颗大颗往下掉,远处的山都蒙上了雾。宇肆懿一步步走在下山的路上,地上积洼着泥水他也似没发现般一脚踩了进去。 雨水打在身上有点点痛,扑在脸上的雨帘让人呼吸困难,脑中一直回荡着南宫玉儿的话。 “我们都在尽力做着该做的事,却忘了自己究竟有多少能力。” “我只后悔为什么要为了死了的人让活着的人这么痛苦。” “宇肆懿,放弃吧。” 放弃吧……放弃吧……耳边一直循环着这句话。宇肆懿脚下一绊整个人跪了下去,他讽刺一笑一拳打在地上泥水四溅。他想人有时候承认自己失败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梗着脖子也要坚持自己的体面,因为你在意的人会看着,你怕他会失望然后就移开了视线…… 到最后他还是永远接近不了那个跟他之间如有千丈沟堑的人,云和泥也不过如此了吧? 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世界颠倒宇肆懿猛地栽了下去,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好像出现了一抹白,他想伸手去触碰可全身都动弹不得,不待他看清究竟是真是幻瞬间跌入了一片黑暗。 房中一片昏暗,不知日升月落,周悯不记得究竟在这屋子里坐了多久,每天浑浑噩噩,等一声哀罗“叮”响,他猛的惊醒,口中喃喃着“槿桥槿桥……”往外冲了出去。 凌怀山西侧,翠竹山庄的陵园,空中还有飘散未尽的纸钱,周悯出现在南宫槿桥的坟前,他抚摸着冰冷的墓碑,眼中除了布满的血丝无悲无喜。 “槿桥,人活着总是在为得不到的东西拼尽全力,一个欲望被满足总还会有下一个,总觉得是天下人负我,不想自己究竟算个什么。我以为我与旁人不同,我就算渺小到尘埃里,我都坚信自己是那万千之一的例外,我以为我成功了,回头看这个世界还是由我所看不起的普通人组成,我又算得什么?” “你当初要我站出来揭露他们的罪行,我不答应,只为了手中这可笑的钱权。我知道因此你为了我也放弃了心中的那点念,你那么善良,怎么可能真的开心,可笑的我居然没发现。所以楚俞清说得很对,对于你他不配,我也不配!” “所以,我会完成你希望的夙愿,他们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向问柳端着药推门而入,往床上瞧去却见宇肆懿似是已醒来多时,笑道:“你这家伙醒得倒快。” 宇肆懿摊在腿上的手握了握,似乎其上还残存着想要抓住什么的感觉,“你救的我?”转头看了看四周,并不是他原先住的宅院。 “啊。”向问柳错开宇肆懿的视线答道,“不然谁还有这本事让你这么快醒来。” “是吗?”宇肆懿抬手,“药给我吧。” 向问柳看着宇肆懿喝完药开始调息,扇子敲了敲手心,眼中有着莫名情绪。 “宇兄啊宇兄,为什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 一只手扶到门上,谢扬侧头看去,就见宇肆懿虚弱的靠在门边,他吓了一跳,“我说宇老大,你这是搞什么?”说着上前把人扶了进来。 思羽站起身皱眉看他,冷怜月从旁走出,宇肆懿停下脚步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谢扬道:“走吧。” “啊?哦。”谢扬不明所以,边走边悄声道,“我说宇肆懿,你是脑子抽筋了吗?对冷……这么冷漠,你怕不是吃错药了吧?” 宇肆懿把全身重量都倚在他身上,斜眼过去,“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思羽去……”说到这里又顿住,似是想到现在的情境,他还拿什么资格去命令人,头侧到一边不再出声。 谢扬收起不正经的表情,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一切好像都远离而去,宇肆懿再也没接到任何江湖上的信息,他也没过问,这段时间只是在安心的养着伤。 思缕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姐,你不觉得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太奇怪了吗?” 思羽擦着暗器淡淡道:“没资格管的不要管。” 思缕撇了撇嘴,“我是担心宫主他……” 思羽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这对宫主来说只会是好事。” 好事……吗? 宇肆懿收回踏出去的脚,转回身走向来路。 思羽抬眸朝拐角处看了一眼,思缕也顺着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了吗?”思羽看向手中暗器,边角泛着冷光,“无事。” “哦。” 无月的夜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万籁俱寂之际大门处传来“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的门后现出宇肆懿模糊的脸,身后走来一人,白衣冷面。 冷怜月沉声道:“你就这样走了?” 宇肆懿抬头看着空中,“也许我就适合这种黑夜,就算消失也不会被人察觉。”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冷怜月往前走了两步问道。 宇肆懿心里默道: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念想,但最后发现是否有我无我都不重要。 宇肆懿抬脚跨过门槛。 “你要知道,你这次走了,意味着什么!”冷怜月道。 一只脚还停在门内,宇肆懿只停了一下继续跨出,等站到门外才开口道:“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奢望不属于我的人和物。” 抬起脚跨出,一步两步……冷怜月脚动了动又停住。 宇肆懿的身影缓缓走进黑暗中…… “怜月,我一直以为自己追求的是无上荣光,不曾想光是抓不住的……” 四姐妹静静站在冷怜月身后,思羽看着面前挺直的背影,她想,世间的感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宇肆懿和宫主之间究竟该算作什么。 如果真的是互相心悦,宇肆懿为何可以一点留念都没有,走得决绝又干脆,他都不担心宫主会怎样吗?不管他们宫主平时如何冷漠如何说话不好听,待他宇肆懿从来都是如珠如宝,他岂敢如此伤他、负他! 她心里很不痛快,充满了对宇肆懿的怨念,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得上他们月华宫宫主! 一夜过去,冷怜月的身影没有动过,朝霞铺满眼睫,其上的露珠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不知道升腾到了哪里。就像你想撺在手心的宝物,你握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你告诉它,我想把你捧在手心放在心坎,它却只说:“对不起!”你不懂它要的是什么,所以不知道要给什么,或者它还需不需要你给! 向问柳淡淡道:“世人都道流云公子有仁之大义,却不知他所作所为都有目的,他什么都可能有却独独没有善心,事之背后功利心太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急功近利,在自己还没有底蕴的时候站在了一个让人难企及的高度,不曾想塔的高处只有一个尖,一个不注意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潜·现·惕·跃 第38章 这已经不知是这几个月来的第几波追杀,宇肆懿按住肩上伤口运着轻功穿过良田山坳,甩掉身后敌人才松了口气,靠着旁边的树微动了动左手,痛得皱起了眉,独自低喃道:“宇肆懿啊宇肆懿,你这左手还真是多灾多难。” 他刚离开凌怀时感到茫然,天大地大都不知该去往何处,还不等他想出什么明堂来就遭到了追杀,他不动脑子都知道是谁要他的命。宇肆懿苦笑一声,要是他他也不会放着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活着。 休息了一会儿等身上攒够了力气宇肆懿继续往前走去,走出树林感觉风一下大了许多,还带着咸腥气。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斜坡,宇肆懿爬上斜坡终于看清眼前景象,浩瀚蔚蓝的大海,一望无边,偶尔飞过几只大鸟。他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处海边断崖。 威力十足的大浪拍打在崖底,声音震耳欲聋,又一个几丈高的大浪拍来,宇肆懿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浪并没有打到身上,也不可能打得到,他不禁嗤笑了一声,笑自己心底那一瞬间冒出的惧意。 “宇大公子,真该让人看看你这如丧家之犬的样子,你还能往哪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 宇肆懿回身看向来人,吕仹带着一群手下阻住了他的退路,他沉下脸来思索着对策,他本以为已经甩掉的人居然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吕仹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周围摇了摇头,“啧啧啧……世间那么多阳关道你不走,你非得往奈何桥上躺?” 宇肆懿面露讥笑,“那吕公子呢?杀父夺位的滋味可还好?” 吕仹冷下脸来,“你现在也就剩嘴皮子还溜了,希望等下你栽到我手里时还能有这股傲气。”说着往后退到手下身后,咬牙道:“拿下他,死活不论!”说话时脸上的肌肉甚至在抽搐,可见是恼极。 宇肆懿右手垂下一把玄色折扇滑到手中,吕仹看到那把扇子眼前一亮,“也不知那扇究竟为何物所造,居然刀斩不断剑劈不坏。”他朝手下侧了侧头,“顺便把那扇子给我夺过来,他宇肆懿也配这种宝物。” 宇肆懿握扇的手更紧,手一挥撒,扇开至于身前,“有本事你来拿。”随着宇肆懿的动作地上草地被气浪刮倒一片。 一群打手都似被宇肆懿这一瞬的气势震住了般竟然没敢有所动作,明明该是可爱的面庞却眼如鹰,盯得他们居然不敢贸然出手。 吕仹也有片刻的停顿,看到一群人居然都不敢上前拿人,那宇肆懿甚至还带着一身伤,居然让人感到心悸。无名火冒起,他朝手下一吼:“一群废物,给我上!” 众人被吼得一惊,一呼而上,宇肆懿趁此挥出折扇,折扇在人群中飞出一道弧线然后回到手中,人群中响起一片哀嚎,几人瞬间倒地。 折扇的边沿闪着冷光,其上缓缓流下鲜血。 崖边空地本就不宽敞又地势险峻,一群人并不敢全部上去,他们可不想人没捉到让自己葬身深渊。宇肆懿以扇代剑虽是被围攻众人也一时也拿不下他。吕仹在旁越看眉皱得越紧,“你这是何剑法?” 宇肆懿被围在人群中,折扇绕着手心转了一圈,“名曰:《纵横》!”他朝吕仹看去,讽刺一笑,“难道吕公子是又看上宇某的武功了?”一脚踩到身后人的脚上,一声惨叫传来,并扇敲向左侧人头顶,人一下晕倒在地,弯腰躲过右侧刺来的剑,右手甩开扇面一挥划过敌人腰腹,敌人闷哼一声倒地。不待宇肆懿直起腰来突感脚下地面一阵,却是地上出现了裂缝,众人打得酣畅,却是没注意这个断崖本就是上宽下窄,底部经受海浪经年累月的拍打早已经千疮百孔,又怎经受得起这许多人在其上打架。 宇肆懿一个不稳往前栽去却是刚好避开身后挥来的一剑,那人想趁宇肆懿倒地不起时直接杀死他,“喝”的一声剑从宇肆懿头顶劈下,他翻身飞起脚踢到拿剑人的手腕,剑落下他往旁滚了一圈才免去被劈成两半的命运,却是不查已经到了崖边,一手按了个空身体反射性的往里稳住身形,宇肆懿往旁一看却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已经一手按到了悬崖外,差点就滚了下去。但是现状也不容乐观,他能感受到身下石头震动,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稍有动作这处地面立刻就会断裂。 见此情形一群人停下攻击,等着吕仹指示,为怕宇肆懿就这样掉下去摔死了,吕仹命人把绳子甩出去套住了他的手腕。 吕仹笑道:“宇公子,你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宇肆懿干脆放松身体躺着,“在下命都在吕公子手里,还谈何交易?” 吕仹朝宇肆懿一指,“只要你把手中扇子扔过来,我就立马救你,如何?” 宇肆懿笑出了声,“这话说出来三岁娃娃都不会信。” 吕仹也懒得再同他废话,“宇肆懿,你要是识相可能还能留下小命,要是不知好歹……”他抽出剑放到绳子上方,“只会身首异处!” 宇肆懿举起扇放到眼前,浮现的是那人送扇给他的样子,“现在它是你的。”冷冷清清的声音,在他听来却胜过天籁。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吕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宇肆懿轻笑道:“好啊。” “哦?”吕仹面上一喜,又整了整脸色,一脸正色道:“那你扔过来吧,我立马就叫他们拉你过来。” 一些碎石块滑落下山崖,宇肆懿缓缓抬起握扇的手,吕仹看着那只手眼都不眨,脸上控制不住的爬上喜色。 “做梦!”宇肆懿音落,在吕仹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一跃而起,展开扇面往人群一挥,绳子被气劲割断,人群惊得后退。 “谁都不配得到它!”一字一顿,宇肆懿脚下石块断裂,整个人往后掉落下去,“哈哈哈哈……你们永远都得不到!” “可恶!”吕仹几步上前往下看去,下面只有汹涌而来的海水和乱石,那一声声狂笑好似还回荡在崖底,带着对他的嘲笑一直消散不去… 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姑娘出现在满是乱石堆的海边,这是地处南海的一座小岛,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天,肚子很饿,她准备去找点吃的。 她从一个个很大的鹅卵石上跳过,突然在一个坑前停住,坑里侧躺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海水还在一涨一退冲刷着这人的身体,她左右看了看,想来这人应该是被海水带到了此处卡到了坑里才没被冲走。 小女孩心想,也不知死了没有。心里有点怕,她还是跳下石头落到男人旁边,指间颤抖慢慢靠近男人的鼻尖,感受了一下,好像还有点气……吧? 女孩去找了根绳子系到男人腋下,把男人推进海里,就着一来一回的浪把男人拉到了沙滩上,带回住处是不可能的了,她也拉不动。 宇肆懿醒来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有满天繁星铺在眼中,脑中突然一阵抽痛,难受的呻|吟出声抬手按住了头。 “诶,你醒啦。” 旁边传来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宇肆懿转头看去,一个小姑娘正抱腿蹲着低头看他,他懵懵然地应了一声:“啊。”挣扎着起了身,旁边烧着火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光溜着身子,只有腰间盖着一片大叶子,他慌忙把叶子一下按到身后把自己围了起来,都顾不上周身传来的剧痛,“你怎么……” “嗯?”小姑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吗?” 宇肆懿苍白着脸道:“我的衣服呢?” 小姑娘撑着下巴笑道:“你是在不好意思吗?”挥了挥手,“这有什么,我们村里的小孩儿天天都光着身子在海边洗澡,又没啥好看的。”说着摸了摸下巴,“不过嘛你确实跟他们有点不同。”视线往他身上的叶子扫去,“你是生病了吗?” 宇肆懿都不知该有何种表情,把腰间树叶按得更紧。 小姑娘去看了看烤在火堆旁的衣服,摸着差不多干了扯下来扔给宇肆懿,“拿去吧。” 宇肆懿头都没抬伸手接住衣服,看了一会儿手中的折扇才轻轻放到一边,背过身去穿起衣服来,他身上的伤口都被好好的上了药,也不知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等他刚套上里衣,折扇一下被一只伸出来的小手抢走,手刚好还卡在袖子里来不及把扇子抢回,“你!”等他把衣服套好,扇子已经被小姑娘在手里抛着玩了好几回了。 扇子又被抛飞,宇肆懿抬手接住,小姑娘鼓了鼓脸,“小气,玩一下怎么了,我把你从水里拖回来你都紧紧抓着这把破扇子,很重要吗?” 宇肆懿把扇子放回衣襟里,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后补了一句“谢谢”。 小姑娘侧头看他,“你是坏人吗?如果不是那我救你就不用说谢谢了。” 宇肆懿绑护腕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缠绕起来,“你觉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小姑娘想了半天,“对我好的就是好人。” 宇肆懿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是哪里,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小姑娘坐到地上玩起脚边的沙子,闷闷道:“我被我阿爹阿娘送到这儿的,然后他们就回去了。” 宇肆懿按着左肩伤口坐到她旁边,“他们为什么把你送到这儿?你这么小,他们也放心?” “有坏人来了我们村,把我们的东西都抢光了,还杀了好多人。”小姑娘愤愤道,抓起一把沙子用力扔了出去。 宇肆懿心道:强盗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道:“那你们既然逃了出来为什么他们还要回去?” 小姑娘道:“那天那些坏人来了我们村,当时我弟弟在外面玩儿,找不到人,阿爹阿娘只来得及把我送走,然后回去找弟弟了,但是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接我?” 宇肆懿想只怕小姑娘的爹娘已是凶多吉少。 小女孩名叫媞莹,“你叫我大妹儿就行,我们村里人都这么唤我的。” 宇肆懿被这个儿话音折腾了半晌,最终放弃,只唤她大妹。 这是坐无名小岛,这周边有许多这样半大的岛,周边的村子出海打渔的时候就会到这些岛上做暂歇,所以这岛也算他们的临时栖息地,这上面有不少之前人留下的生活用具,反正每年都会来,他们干脆也就放这里了。 宇肆懿坐在一处大石上看着远处的潮起潮落,大妹把网子打了个结扔到水坑里,然后哼哧哼哧地爬上去大张着腿坐到他旁边,“你天天跟个傻子似的就会发呆,你别不是在水里时被撞坏脑子了吧?” 宇肆懿轻笑着道:“可能是吧,怪不得我什么都不会。”声音里似带了叹息。 大妹一惊,“什么都不会?你都忘了?” 宇肆懿一愣,又是一笑,“忘了。” 大妹摇了摇头,啧了两声,“惨惨惨,太惨了。” “……” 宇肆懿看着她黑乎乎的小脸,“你倒是蛮厉害的。” 大妹双手撑到身后,骄傲的翘起腿,“那是,我从小就跟着阿爹阿娘出海捕鱼,可见识过不少事情,要不是我太小力气不够,我也能捕鱼养活家人。” 宇肆懿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点着头夸她,“非常棒。” 大妹看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多大啦?” 宇肆懿沉默下来。 大妹看他这个样子反应过来,“哦,忘了你什么都忘了。啧,这话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宇肆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就叫我鱼大叔吧。”说着指向网里翻了白肚皮的鱼,“就跟这些鱼一样。”眼中有晦暗不明的光。 大妹冷笑,“呵,还大叔,你到束发年纪了吗?以后就叫你小鱼吧。嗯,鱼好听,我们这儿的人都是靠着鱼才能活下去。” “这样……吗?”宇肆懿低喃。 他看了眼肩上散乱的头发,也知道大妹是误会了,他对这种情况早习以为常也懒得解释。 大妹从石头上滑下去,捞起渔网甩到肩上,朝他挥手道:“回去了,我看这天就快下雨了,你再继续发呆到时被淋成落汤鸡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就转身走了。 宇肆懿过了一会儿才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几步就拉近了跟她之间的距离。大妹却是没看见这个在她眼中一无是处的“小鱼”居然有如此身手。 思羽朝上位的冷怜月行礼道:“宫主,可以出发了。” 冷怜月睁开眼,“那就走吧。” 思羽迟疑道:“不要备马车吗?” 虚影晃过,冷怜月已到了屋外,声音遥遥传来:“用不上。” 思羽转身看向那白色背影,他不在,所以用不上……吗? 冷怜月停下脚步,斜瞥向亭中的向问柳。 向问柳打开扇摇了摇,朝冷怜月勾起一个无害的笑,脸上冷静非常,“在下说一句话就走。”他从亭中走出站到离冷怜月几步远的地方。 “宇肆懿的为人,我想宫主应当十分清楚,我只希望宫主不要太快下定论。”向问柳说完摇摇一揖。 “与我无关。” 向问柳笑还在脸上,面前已没了人影,旁边只觉一阵风刮过,发丝飞扬,他不禁眯了眯眼,衣摆落下什么都不剩。 向问柳抱臂耸了耸肩,无人看见的袖中手却是正在衣服上揩着汗。 大妹坐在沙地上看着宇肆懿绑木筏,时不时帮忙递下东西,“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用,起码力气还挺大。” 宇肆懿无奈摇头,也不同她斗嘴,“你确定这筏子够结实吗?” 大妹道:“不确定。” 宇肆懿差点一锤子敲到手上,他转头看她,“合着我们可能忙活半天最后还是会死在海上?” 大妹人小鬼大似的叹了口气,“唉,反正你也算是死了,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谁会嫌活得长。”宇肆懿扔下锤子,拉起绳子绑起来。 最后一个简单的木筏大功告成。 大妹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看向树顶的椰子,咽了口口水,可惜看得到吃不到。 宇肆懿轻笑,“想吃?” 大妹斜瞥他,挑眉道:“你有办法?” 宇肆懿:“没有。” 大妹龇了龇牙,好想咬人。 远处响起“嘭”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大妹回身看去就见地上躺着颗椰子。 “哇!”大妹欢呼了一声朝椰子跑去,“看看看,老天爷都赏我一颗椰子吃,哪像你这家伙。” 宇肆懿默默收回手背到身后,笑了笑,接道:“是啊,老天爷都会帮你。” 两人坐着木筏飘到海上,离开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岛,宇肆懿道:“你确定我们回去村里还有人吗?” 大妹啃着一颗果子含糊道:“怎么会没有?大家的家都在那儿。” 宇肆懿轻嗯了一声,他想大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人都是趋吉避凶的动物,村子遭遇大难,人肯定逃走后就不会再回了。 两人在海上飘了好几天,岛遇到了好几个就是没见到陆地。 “你确定我们没走错?”宇肆懿问道。 大妹翻了个白眼,“我从小到大走这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怎么可能错。” 宇肆懿打击她,“那是因为你坐的你爹娘的船。” “……” 大妹气极,哼了一声抱臂转过身去,“爱信不信!” 宇肆懿却是看着天空皱起了眉。 不管路途中如何艰险,起码两人是安全飘回了陆地。已是夕阳西下,两人踏上沙滩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金乌已经落下只能看见赤红的彩霞,映红了海面。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才走到村子的门口,本来以为的死寂没有出现,有几家屋顶飘着炊烟,一股股饭香飘进鼻腔,宇肆懿深吸了口气,心道:真是久违的香气了。 大妹按住咕咕叫的肚皮,舔了舔嘴唇,“好想吃。” 宇肆懿道:“你这不是到家了吗?赶紧回去煮。” 大妹怒道:“你说我怎么就救了个你这么个人,别人面对救命恩人好歹还知道报恩,你居然还命令我。” 宇肆懿睨她,“那不吃了?” 大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败给了肚皮,“我相信阿爹阿娘肯定已经煮好香香的饭等着我了。” 宇肆懿没说什么。 最后两人回到家中还是没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大妹站在自家院子里看了很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圈养家畜的围栏已经倒塌,地上到处都是烂瓦杂草,屋里不用进去看也知道是个什么样。 大妹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看来今晚是没东西吃了,去收拾屋子吧。” 宇肆懿看不见她的脸,静静看了她半晌才“嗯”了一声走进屋内,一看就被洗劫过,桌椅板凳塌的塌倒的倒,到处都是灰尘,明显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等屋子收拾出个大概,已经过去半夜,肚子饿得已经没了知觉,两人都累得不想动弹倒腾下自己就空着肚皮睡了。 几个身影在路上一闪而过,似一阵风所过之处树叶晃动,片刻又回归平静。远处有一根粗壮树枝拦路,冷怜月眼都没动一下,气玄丝似蛇般飞出上下摆动,只见紫光闪过树枝已被斩断重重掉到地上溅起尘土无数,四周惊鸟乱飞。 几人并未给这一片树林留一个眼神,踏着清风消失在远处。 “快到中垣地界了。”思羽朝冷怜月禀报道。 冷怜月轻声道:“中垣,利封云家么?” 思羽不知自家宫主在低语什么,只恭敬垂首听命。 他们此时正在一处平地休息,因为没用马车带不了太多行李,四姐妹只能带些紧着用的,一路上谢扬就成了一个专业仆人,一路上的吃喝都是他在打点,他一直以为冷怜月是个被娇惯着的主子,没曾想挑剔倒是挑剔,但挑剔的却并不是吃喝用度。而且他根本不怎么吃东西,起码一路走来,谢扬很少能见到,只除了用一个奇怪的杯子喝水,四姐妹却似习以为常般也不曾去给自家主子弄吃食。 四周有些杂草的沙沙声,除了冷怜月其余几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丁柯手中滑出暗器,摩擦声刺耳非常,“哪里来的毛头小贼。” 思缕掰着手指,“好久没动过手了,上赶着送死啊。” 谢扬看着两个跃跃欲试的蛇蝎美人咽了口口水,他也听出来有一群人正在往这靠近,他看了看姐妹几人,觉得似乎也没自己什么用武之地,默默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冷怜月坐在一边打坐,对几姐妹的话充耳不闻。 一个四五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众人面前,明显是什么势力的人,统一都穿着绿青两种颜色为主的服饰,带头的人穿着服饰颜色较深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了。 谢扬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他也不会傻到去开口说什么,这里可没他开口的份。 带头那人走了出来,微抬着下颚道:“你们是什么人?” 思缕嗤笑一声,没人理他。那人明显没想到是这种待遇,可能平时耀武扬威惯了,突然完全不被人放在眼里一下就恼了,“你可知这是谁的地盘,居然这么不识相,简直找死。” 谢扬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话,还不知谁在找死呢。 四姐妹同时起了身,冷怜月却突然开口:“滚。”这个字大家心知肚明是对谁。 谢扬差点没忍不住笑出声,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冷怜月说这种话。 “你!”带头人拔剑对着几人,明显气得不轻,身后的人也都同时拔出武器,一片刷刷声,两方对立争斗一触即发。 宇肆懿瞧了眼跪在简陋墓碑前默默掉泪的大妹,他也没出声催,虽说早就料到对方父母恐怕凶多吉少,但是大妹一直说他们肯定还活着等着她回来,就算是自欺欺人听久了就好像那就是真的。 周围的邻居跟大妹家都是相熟的,一个村子的人相互几乎都认识,知道大妹回来了都纷纷来看她,并把她父母的事也告诉了她,而她弟弟却是一直没找着,可能早已死了,也可能福大命大还活着,只要见不到尸体心中总有点念想。 “走吧。”大妹闷闷的声音把思绪中的宇肆懿唤醒,他看了她一眼,手放到她头上,“哭得丑死了,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你!”大妹气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刚才跪在坟前她都没哭出声,“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哭着就跑了。 宇肆懿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走了的。等他走回家,就见大妹在水井边打理一条鱼,下手极其狠,鱼鳞满天飞,真是一个非常“血腥”的场面。 他从旁勾了根凳子坐到她旁边,头凑近她说道:“生气了?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大妹一下举起刀,还好宇肆懿退得快,不然脸已经花了,“哼!”哼完继续处理手中的鱼,开肠破肚,宇肆懿看得周身鸡皮疙瘩直冒,那砧板上的鱼就好像是他自己。 他还想说什么就被大妹往出赶,“去去去去,别挡道,生火煮饭样样不会,就会碍事。”宇肆懿一脸苦笑。 天空特别蓝,宇肆懿顶着太阳走在小路上,这里天气好像一直都很好似的,一只猫伸了个懒腰从他面前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禁好笑。 走过一家门口,院里的老人家看到他,眼睛一亮,热情招呼他过去坐,“鱼老弟啊,来来来,坐坐,喝一杯。”宇肆懿受不住这热情的招呼只得走了进去,朝老人抱了抱拳,“李老先生。”老人家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赶紧叫他坐。 老人面前摆了张小桌,上面放着一盘炒豆子和一壶烧酒,一个人独酌。宇肆懿坐到老人对面,老人已经唤家人给他拿了个碗出来替他满上了。 两人就着小酒小菜对酌起来,时不时聊几句,虽不是什么名贵之酒,在这种静逸的村落却也别有风味。 两人碰了下碗,宇肆懿问道:“村里之前是遭了横祸吧,为何大家不干脆远离,反而还要回来?就不怕那些人再来吗?”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大困惑。 老人闷了口酒才徐徐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啊!” 宇肆懿低声重复道:“根……吗?” 第39章 “我叫你们滚,听不见吗?”冷怜月一步踏出,所过之处血液飞溅,皮肉爆裂声不断。发丝飞扬,眉目冷凝,明明是俊美如仙的人在敌人看来简直如冥间修罗,一群人都吓得忘了动弹,嘴巴开开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个人一步步接近,就似从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血海而来…… 谢扬睁大的眼过了一会儿才趋于平静,他转头看向左右,地上的人全部没了声息,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犹如修罗过境。一阵风吹过,那人白衣翩飞,一如既往的不染纤尘,干净如初。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冷怜月斜眼看来,眸中似有紫色翻涌。谢扬一愣,疑心自己看错,仔细看去那冰冷的眼中一如既往的黑沉如墨。 思缕抱臂而立,不屑道:“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脏了我们宫主的手。” 几姐妹脸上都是那种睥睨的笑,不屑又冷漠。 谢扬看着他们只觉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冷怜月斜睨一眼,“走了。” “小鱼小鱼小鱼……” 宇肆懿闭眼躺在一艘小船上,旁边放着一根钓竿,一个早上,一条鱼没钓到。听到大妹的呼唤,眼皮动了动迷糊着睁开一丝缝隙,坐起打了个哈欠,看向岸边的大妹,看清对方的模样却是吓了一跳,什么瞌睡虫都跑了。 只见大妹头发散乱,脸上还带了一些擦伤,嘴角都肿了。宇肆懿跳到大妹身边,想伸手又停住,“你这是……?” 大妹气呼呼的双手抱胸,“我跟人打了一架!” 宇肆懿心想看出来了,他“哦”了一声想去把人牵回去处理伤口。 大妹却是一下甩开了他的手,“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大人要是知道自家小孩儿被打了,就会去帮忙揍回来,你居然就是一声‘哦’?还说是我叔,除了长得人高马大外,你就是个比我还怂的小屁孩!” 宇肆懿都要被气笑了,收回手负到身后,看着她道:“别人帮你揍回来就有用?下次他就不会再欺负你?若是自己不够强,就不要怪别人比你强。打不赢,就受着!” 大妹胸口起起伏伏,沉默的看着他,眼眶一红,转身跑了。 “……”宇肆懿抬起手又放下,低喃:“小孩儿怎么这么麻烦……”话语后是一声叹息。 大妹边跑边哭边骂:“臭小鱼,死小鱼,问都不问是什么原因就知道训我!根本一点都不关心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宇肆懿回去的时候没看见大妹的人,出门问了问,转眼一想就知道她往哪儿跑了。村外,等他来到大妹父母坟前的时候,却让他看见了足以让他记住一辈子的画面。 大妹徒手刨着土,她父母的那块木头墓碑早已倒在一旁,她一边哭着一边唤着“阿爹阿娘”,双手沾满混着鲜血的泥土。 宇肆懿一下跪到她面前抓住她双肩吼道:“你在干什么?” 大妹看到是他挣扎得很厉害,“你走开,你滚,你是个坏人!”说着就把手里的土扔到宇肆懿脸上。 宇肆懿别过头眨掉眼里的土,沉着脸一下把她抱起来就走。 大妹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哭喊道:“坏人,坏人,我要阿爹阿娘,他们明明就在这里,他们告诉我的阿爹阿娘埋在这里,我要挖他们出来,我要阿爹阿娘……” 宇肆懿脸沉如冰,怕大妹掉下去把人箍得很紧。 宇肆懿抱着大妹走了很久,怀里小小的身体从开始的哭闹不休到后来偶尔抽噎一下,再到悄然睡去,脸上还带着脏兮兮的泪痕,见对方睡着宇肆懿才抱着往回走。 宇肆懿把人放到床上,去打了水来给大妹处理伤口,看着皮开肉绽的双手,他居然不知该如何下手对方才不会痛,“你这脾气……小孩儿脾气都这么大的么?” 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又给脸上擦了药,宇肆懿看着小孩儿,低声道:“你也才十岁吧,这么小,未来你能活下去吗?”眼前又浮现想把父母挖出来的大妹的画面,小小的身形趴在那里刨土,尽管泪如雨下却还是坚定的刨着,以为只要把他们挖出来,好像就能回到自己身边一样。 宇肆懿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那些遥远的从前,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小孩儿可能真的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那天那样的歇斯底里,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宇肆懿看着大妹的后脑勺,手里择着菜。 大妹举着两只被包成萝卜的手回过头,就见宇肆懿一脸神游太虚的样子,而盆子里的菜已经成了渣,“小、鱼!”大妹暴起,“你想死吗?” “哦哦哦……”宇肆懿惊醒,赶紧放下手里被糟蹋到一半的菜,小心翼翼道:“重来,重来……” 大妹深吸了口气,气极而叹:“真的是造的什么孽哦!” 宇肆懿忍俊不禁,“你这跟哪位大婶学的?” “……要你管!”大妹瞪大眼睛鼓起脸,“赶紧干活。” “……” 宇肆懿听到门外有人在唤大妹,大妹在厨房吼道:“小鱼,出去看看!”他应了一声走出门,门外是领居家的小朋友,一个煤球似的小孩儿,小孩儿看到宇肆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咕咚”咽了口口水才嗫嚅道:“这是阿娘叫我给大妹儿的。”说着把捧着的篮子举了起来。 宇肆懿低头扫了眼篮子里的小菜,笑着接过,“二娃,替我们谢谢你娘。” “不、不用客气。”煤球等手中一空撒丫子就跑,就像背后有狼在追一样。 大妹端着菜盆子走出来,只来得及看到二娃消失的背影,“这家伙怎么回事,当初打我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怎么现在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宇肆懿提着篮子掂了掂,随口道:“谁知道呢。” “走走走,吃饭。” “你就知道吃。” “哦?那你别吃。” “滚,我做的我凭什么不吃。” “就是嘛,人是铁饭是钢……” ……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轮圆月印在空中,旁边是点点繁星,似在空中俯瞰着这方小世界。 “大妹,二娃,你们快点。”宇肆懿觉得这些人取名也是一绝,老大就是大妹儿大娃儿,之后以此类推,他笑着摇了摇头,倒是省事。 “那你能不能慢点,黑漆漆的路都看不清。”大妹小心翼翼的跟在宇肆懿身后,不满道。 身后二娃也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这种时候把我们拉出来。” 三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海边,宇肆懿把手里卷着的席子铺到地上,邀请旁边的两小孩儿道:“来来来,躺上去试试。”说着自己躺到了中间的席子上,舒服得叹了口气。 二娃盯着宇肆懿,拖住席子一角做贼似的把席子拉远了一些,宇肆懿朝他瞟来,二娃身体一僵,又默默把席子推回了原位,宇肆懿奖励似的朝他挑了挑眉,然后转头看向大妹这边,二娃大出口气,轻轻爬到席子上。 一大两小躺在星空下乘凉,听着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远远近近,好似这世间就剩下自己一个,不会孤独,反而美好静逸。 宇肆懿双手抬起枕到脑后,道:“你们知道人死后会去到哪里吗?” 大妹想也不想道:“天上。” 宇肆懿侧头问二娃,“二娃觉得呢?” 二娃小声道:“天上。” 宇肆懿转回头看着天,“我却听说的是人死后去的是地狱。” 大妹问:“地狱……是什么?” 二娃也附和着问:“是什么?” 宇肆懿眨了眨眼,“地狱啊,那是坏人该去的地方。” 大妹不信,“骗人,我阿爹阿娘跟我说的是所有人死了都会到天上。”她伸手指着星空,“他们现在肯定也在天上睡觉,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会经常看他们。” 宇肆懿似真似假道:“真好,你们去的是天上。” 宇肆懿闭眼吹着凉凉的海风,有点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的听到二娃一声惊呼,他一下坐起戒备看着四周,还以为有什么危险,结果却看到面前的海岸边亮着闪闪烁烁的蓝色荧光,就似萤火虫般。他不自觉张大了嘴,口中喃喃:“真漂亮。” 整个海岸线都包围着一圈蓝光,如星般闪耀,随浪浮沉。还不等宇肆懿感叹完,两个小鬼已经奔向了海里,大妹弯腰往水里一捧,就捧上了几只小东西,二娃笑着也去抓。 不一会儿海边就热闹起来,很多村民都来了,开始捕捞这些会发光的生物。宇肆懿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小东西是一种乌贼,每年这段时间就会聚集到这里,产完卵就会立刻死去。 宇肆懿并没有上去,只站在远处看着欢闹的人群,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笑容,干净、平和、满足…… 看着两个小鬼在那嘻嘻哈哈,平时宇肆懿只觉得他们这样很吵,吵得脑仁疼,如果对方不是两个九十岁的孩子,他想他肯定都要忍不住揍人了。宇肆懿突然想起远在太行剑派的何圆,他刚见到他时比大妹也大不了几岁,几年过去,也不知对方怎么样了,不过想来,以他的聪明才智总不会差。 大妹提着个小桶笑着跑了过来,“小鱼,乌贼很快会死,死了就不好吃了,咱们快回去吧,给你做大餐!哦,对了,还有席子别忘啦。”说着人已经跑了。 宇肆懿嘴里的那句“我来提”只得咽了回去。 村里的生活是无聊又单调的,每个人的表面和背后都有可能不同,看着这么平静祥和的村子其实大家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的舒坦。 “那个,鱼兄弟啊,就是最近吧……”一个支支吾吾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然后是她家里那只蠢鱼的声音。大妹翻了个白眼,手中锅铲翻搅着锅里的菜,咬牙用力就似想吧铁锅铲下来一层皮,嘴里边骂着那只鱼。 宇肆懿走进厨房帮忙拿碗筷,“好了吗?” 背后突然响起“哐当”一声,惊得宇肆懿差点摔了手里的碗,他转身看向大妹,“怎么了?” 大妹重新抓起锅铲,斜瞥了宇肆懿一眼,深吸口气,还是没压住心底冒出的火气,又“哐哐”敲了两下锅边,“你又借出去多少?” 宇肆懿挠了挠碗底,“一点。” 大妹盯着他不说话。 宇肆懿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下,“再多一点。” “啊!”大妹突然一声大叫,宇肆懿转身就跑,“我要杀了你!别跑!” 最后菜糊到了锅里,两人只能吃白饭。 大妹一边戳着碗里的饭,一边死死地盯着宇肆懿,夹一筷子放进嘴里,咬着筷子磨牙,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吃完饭大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端了两根凳子放到门口,她坐到一根上面,下巴一抬,宇肆懿识相的坐到对面。 大妹:“你钱很多?”语气十分冷漠。 宇肆懿连忙摇头。 大妹声音一下大起来:“那谁来找你你都借?” 宇肆懿垂下眼,“这不是,都是熟人,不好拒绝嘛。” 大妹气得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下次再有人来找你,你就告诉我,听见没!” 宇肆懿连忙点头,大妹脸色稍霁。 之后凡是再有人来找宇肆懿借钱最后都被大妹打发走了自是不提。 这天晚上宇肆懿又和两个小朋友到海边纳凉,大妹和二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渐渐冰释前嫌,大妹表示她很大度,就原谅他了,二娃看了眼宇肆懿,勾起一个假笑,呵呵。 本来两个小孩儿玩得挺开心的,但是一个晚上宇肆懿都没说一句话,两人感觉奇怪,大妹从远处跑过来,就见宇肆懿又拿着那把扇子在那发呆。 二娃跟在后面,道:“他,为什么老盯着一把扇子瞧?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吗?” “呸呸呸。”大妹一下急了,“他就是一只蠢鱼,才不是什么公子哥。” 二娃连忙道歉,“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又忍不住嘟囔道,“但是我确实每次去城里都只看到那些公子哥才喜欢玩什么扇子的嘛。” 大妹转头看他,一脸凶样,“你在瞎叨叨什么呢?” 二娃赶紧摇头紧紧闭上了嘴。 宇肆懿手里抓着几根鱼竿,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两个小崽子,看见前面一个路过的渔民他赶紧跑过去问了问,得知两人在海边儿。宇肆懿心想倒是正好,把鱼竿甩到肩上扛着,转了个方向往村外走去。 不知是小孩儿天生就亲近水还是只是贪玩儿,崽子们时不时就会往海里跑,村里都是渔民水性自不用说,也没人担心他们会被水带走。但宇肆懿却是不放心的,在他眼里,再厉害毕竟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 结果一到海边就见两个光溜溜的崽子在浪花里玩得开心极了,时不时还把手里捡到的东西向对方炫耀,宇肆懿扶额。 直接上去把两崽子提溜着出来逼着穿衣服,宇肆懿抱臂而立,道:“虽说你们现在还小,但、你们能不能以后玩的时候好歹穿条裤子?” 大妹系着衣带,嘟着嘴一脸不高兴,但也不敢说话太大声,“穿着衣服怎么游。” 二娃像个受气包默默站着不敢出声。 宇肆懿觉得头疼,“大妹你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几年你都……” 大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都什么?” 宇肆懿说不出话了,往一人手里扔了根鱼竿,“玩什么水,钓鱼去,家里都没菜了。” 大妹撇嘴,“还钓鱼,你哪次钓到过?” 宇肆懿这次没生气,自信一笑,“我可是请教过李老头了。” 大妹:“呵!” 三人在船上排排坐,宇肆懿从桶里捞出一条还会动的长虫子在两个崽眼前甩了甩,得意一笑,一边挂饵一边道:“这可是我昨晚辛辛苦苦挖来的。” 二妹看着宇肆懿的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两个崽对视一眼也开始挂饵。 这次三人都钓到了鱼,也许是饵好,也许只是运气好。 宇肆懿看了眼船上的鱼,突然说道:“考你们个问题吧。” 大妹撑着脸兴趣缺缺,但还是给面子的说道:“你说说看。” 宇肆懿:“曾经也有三个人像我们一样去钓鱼,他们把钓到的鱼都放到了一起,后来三人睡着了。甲某先醒,见其他两人还在睡,就把鱼平均分成了三份,多了一条便放回了海里,拿了一份走了。一会儿后乙某醒来,不知道甲某已经拿过鱼,于是也把鱼平均分成了三份,多了一条,也放了,拿了一份走了。丙某醒来时不知道两人已经拿过鱼,也将鱼平均分成三份,还是多了一条,又放了,拿了一份走。那么问题来了,三人至少钓了多少条鱼和他们各自拿了多少条鱼?” 大妹:“……这些人取名这么随便的吗?” 宇肆懿:“……” 二娃若有所思,问道:“平均是什么意思?” 宇肆懿看了他一眼,轻笑着道:“就是……”一时居然不知怎么答好,他转头找了找周围,从装着饵的桶里抓出来一把小石块,两个崽子好奇的蹲到他面前看着。 “你看这里是一堆。”宇肆懿说着在每人面前放了三块石头,“这样我们就有一样多,就是我们平均分了一样多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均等,大家都一样。” 二娃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那里摆弄石块,大妹看得没意思起身继续看着自己的杆。宇肆懿想这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难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刚准备叫崽子们回去了,就听二娃说道:“是二十五。” 宇肆懿手还伸着,一时没明白过来,“啊?” 二娃继续道:“那三个人至少应该钓了二十五条鱼,第一人拿走了八条,第二人拿走了五条,第三人拿走了三条,对吗?”说完抬头看宇肆懿,大眼水汪汪的。 宇肆懿愣了一下,勾起唇揉他的小脑瓜,“可以啊,这么厉害,我当初可是被这题难了好几天。” 二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很简单的,想一想就、明白了。” 宇肆懿&大妹:“……”人蠢没有发言权。 第40章 转眼又到了不适合捕鱼的季节,院子里的狗打了个哈欠,后面的宇肆懿也跟着打了一个,“这种时候你们一般都做什么?” 大妹道:“当然是休息,一边准备过年,一边期待来年捕鱼季的到来。” 宇肆懿打着哈欠道:“你们就没别的事做?” 大妹看了看晒着的鱼干,随口道:“捕鱼季到了就去捕鱼,天天被晒得脱皮,非常累,这种时候就想着赶紧忙完能休息。但是没办法出海的时候我们又希望捕鱼季快点来,这样我们就能活下去,周而复始……” 宇肆懿重复:“周而复始吗?一边觉得辛苦,一边期待下一次的辛苦。”他轻笑了声,“为了活着吗?” 大妹觉得宇肆懿说的是废话,“不为了活为了什么?” 宇肆懿站起来看向远处,“总有点别的想要的吧。” 大妹歪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想要的很多啊,比如希望有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我就能把房子修好再不会漏雨,天天都能买糖吃,还有还有……” 宇肆懿听着大妹细细诉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愿望也都小小的,唯一的大愿望可能就有很多很多的钱这一条了。 谢扬一看到思羽回来立马高兴的迎了上去,可惜思羽只瞟了他一眼就进了屋,冷怜月的屋子。谢扬收起脸上笑意,双唇紧抿,叹了口气跃上屋顶躺下,双手放在脑后,背后是冰冷的瓦片,前面是干冷的风。 天上黑乎乎的一片,除了月亮没有任何可看的,谢扬欣赏不出什么味道。这一年多来,冷怜月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但是他没资格知道,不管是秘辛还是其他,他也参与不了。最多是需要跑腿了,或者监事查探什么人,才会有他的用武之地,用完也就完了。 谢扬常会想念以前宇肆懿在的时候,那个人的存在,像让所有人都变得有了人味儿,但那个人不在,所有人都成了冷冰冰的兵器,无情无义。或许不是变,只是恢复了以前的本性。 不等谢扬伤春悲秋完,门吱呀一声开了,冷怜月从中走出,身后是思羽,三姐妹在外候着,似乎是要出去。谢扬立刻翻身而起落到思羽旁边,狗腿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思羽没出声,思缕朝谢扬勾了勾手指,“你跟上不就知道了,有好戏看哦。”说着还朝他眨了下眼。 谢扬却是一激灵,赶紧转开眼看着思羽,虽说都是一样的容貌,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刘宅?”谢扬还在看别人家门上的牌子,冷怜月已经带人走了进去,当然不是从门。 谢扬一路看来这家子实属普通,走过院子就是大厅,里面似乎还在吃饭,一张大桌子坐满了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还有两个个小孩儿围着桌子嬉戏。 冷怜月一脚踏入,屋子里渐渐没了声音,桌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这进来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人。 主位的人站了起来朝冷怜月抱了抱拳,“不知小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啊?” 冷怜月看着别处,“我要一个人。” 主位的人眼珠转了转,小心道:“您看寒舍简陋,有点招待不周,不妨坐下谈。还不去给这位公子备茶。”说着朝旁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低着头退下了,“今天也就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人都在这儿了,小公子看是找谁?” 冷怜月没动作,屋里又陷入沉寂,“噗!”突然响起一声轻笑,谢扬从冷怜月身后走出,“抱歉抱歉,实在没忍住。” 桌边的人都看向他,谢扬走近他们,有两个妇人连忙把孩子按进怀里,小心地看着他,满是防备。谢扬走到刚才离开的女子的座位边,抬脚放到凳上,看向桌上的饭菜,“这鱼,挺少见啊。” 主位的人道:“大家也是难得团聚,所以才买了一尾鱼,就在街上买的,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 “哦。”拉长了尾音,谢扬点了点头,笑着问:“我都没吃过,能尝尝吗?” “您、您随意。”主人家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递过去。 冷怜月瞟了他一眼,谢扬举箸尝鱼,砸吧了下嘴感叹道:“肉质细腻,鲜嫩香纯,重要的是刺还少,美味,实在美味。”说完朝思羽道,“知道这鱼是怎么做的吗?也来尝一口?”思羽拒绝。谢扬可惜一叹,“这可是南海才有的鱼啊,千里迢迢要放着冰运过来,马要够快,冰化完前要赶紧换新的,不知要跑多久才能运来几条。啧啧,能得吃一尾,也是不枉此生啊。” 旁边的人身子一软,谢扬惊奇道:“主人家,你这是怎么了?”冷怜月斜眼看去,“问。”谢扬笑眯眯的答道:“好咧。” 大妹把大盆子往宇肆懿面前一放,姿势豪迈,“和面就交给你了。” 宇肆懿挑眉,“你确定?” 大妹已经拉着二娃去一边切菜了,翻着眼白看他眼含威胁,“你说呢?” 宇肆懿立马捞起袖子摆好架势,“那必须只有我行。” 大妹叫二娃:“你帮我摘摘葱,剥剥蒜什么的。” 二娃老老实实点头,“好。” 宇肆懿:“凭啥他就只用剥蒜?” 大妹一刀剁到砧板上,“你会吗?再瞎叨叨……”说着刀下的肉一分为二。 宇肆懿在嘴上比了个叉。 大妹和二娃小声的说着话,突然传来宇肆懿的声音,“面太干了怎么办?” 大妹头都没抬,不耐烦道:“加水!” “哦。” 大妹:“你啊爹还没回来么?” 二娃兴致不是很高,点了点头,手里慢吞吞地摘着葱。 大妹又问:“你阿娘知道他干嘛去了吗?” 二娃把摘好的葱放到桌上,“阿娘也不告诉我。” 大妹很不爽,“他们真是的,都过年了还这样,咱们不理他们,今天你就在我家吃饭吧,一年也就包一次饺子呐。”说着笑眯了眼,“等下再叫小鱼去杀鸡。” 二娃抿了抿嘴,不好意思似地点了点头,大妹看得直笑。 大妹把馅儿装盘让二娃端着,问道:“小鱼,你面和好了没?” 宇肆懿语气迟疑,“差不多……吧。” “嗯?”大妹奇怪地看他,走过去看他盆里的面,眼睛蓦地睁大,“你、这、条、死、鱼!” 二娃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馅儿扔出去。 宇肆懿一下蹦出去好远,“我都说了我不会,你非得要叫我来。” 大妹第一万次后悔救了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滚!”犹如河东狮吼。 宇肆懿被赶了出来,他走到鸡棚前,捧着胸口心有余悸,“太凶了,这还是个女孩子呐,长大还得了。再看看人二娃,多乖一孩子。” 鸡:“咯咯咯咯咯……” “……”宇肆懿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撸起袖子,“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脸上浮现一个狰狞的笑。 鸡:“咯咯咯?” 看着手里的鸡,宇肆懿想起在封城的时候,那时候的冷怜月给他的感觉还纯真如稚子,居然说要在鸡身上试试穴道和人是不是不同。 “你在这儿笑什么呢?叫你杀鸡,你还对着它笑?怎么,看上了?” 旁边大妹的声音把宇肆懿从回忆中剥离出来,他有笑吗? “我去那边杀。”宇肆懿说着往井边走去。 大妹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嘟囔:“真是奇奇怪怪的。” “呼!真香!”宇肆懿闻着盘里的饺子感叹,“我这还是第一次吃自己包的饺子。” 大妹把给二娃的饺子放到他面前,“你自己包的?你咋好意思说呐。” 二娃轻声道:“谢谢。” 大妹心里不是滋味,“谢啥,好歹我大你一岁,也算你姐姐了。” 二娃低着头,都快低到盘子里了,只能看到头顶,从头顶下传出闷闷的一声“嗯”。 宇肆懿瞧着两个崽子,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 吃完年夜饭,三人排排坐在院里聊天,宇肆懿给崽子们讲故事,两小孩儿听得非常入迷,不知不觉夜已深。 大妹打了个哈欠,二娃跟着,宇肆懿见两人都困了就叫他们去睡,他想再待会儿。大妹嗯了一声就往屋里走,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二娃,又看向宇肆懿,“他怎么办?” 宇肆懿揉着二娃的头,“跟我睡怎么样?” 二娃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宇肆懿心里一叹,“我送你吧。”又叫大妹去睡不用担心他会搞定。 两人走在小路上,除了月光就只剩别人家透出来的烛光,外面冷冷清清,各家屋里却是热热闹闹。二娃的家离得不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家中漆黑一片,二娃熟门熟路的摸进去点上了灯,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宇肆懿,也不说话。 都不知是第几次在心里叹气,宇肆懿走到桌边坐下,把二娃拉到身前,轻声问道:“你爹是个什么情况?” 二娃觑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什么?” 宇肆懿:“我听见你同大妹说的话了。” 二娃:“那么小声你都听见了?” 宇肆懿:“你们说得很大声。”特别在“很”上面加了重音。 “哦。”二娃没怀疑,就把家里奇怪的事说予宇肆懿听。 宇肆懿:“什么时候开始经常不见的?” 二娃:“三月前。” 宇肆懿暗忖,三个月?不就是那时候二娃爹在他这里借过钱吗?后来陆陆续续又借了些,有时还,有时没还,以至于越欠越多。 又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的家,宇肆懿道:“明知家里没人,干嘛还要回来?你一个人睡着不怕?” 二娃看着他摇头,“不怕,我习惯了。” 宇肆懿:“……” 站起身,宇肆懿揉了揉二娃的头,“那行,你睡吧,我回去了。” 二娃站在屋里看着宇肆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屋里烛火一灭陷入黑暗…… 宇肆懿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心脏“咚咚”直跳,按着心口呼气,他居然把这年初一鸡鸣要放鞭炮的事给忘了,以前他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 房门被敲得“哐哐”响,门外响起大妹的声音:“起床了!” 宇肆懿按着抽痛的额角,应了一声,起床穿衣洗脸。 门外大妹穿着新裙子在摆弄爆竹,宇肆懿两步过去抢来挂到门口树上,点燃赶紧跑开,很快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着周围人家的炮仗声,此起彼伏。 大妹站得远远的捂着耳朵在那里笑,宇肆懿不自觉也勾起了嘴角。 鞭炮放完,宇肆懿走到大妹旁边,笑道:“我居然不知道你还做了新衣裳。” 大妹勾着唇自得的哼了一声,“今天是必须要穿新衣的。” 宇肆懿不满道:“我怎么没有?” 大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找你娘子给你做去。”说完小心的提着裙摆进厨房做早饭去了。 他光棍儿一条又哪里来的娘子,宇肆懿抱臂靠到门边,看着院门口还未散尽的烟雾,眼神落不到实处。 祭拜完父母,大妹准备回村,宇肆懿按住了她,“等等。”大妹瞥他,宇肆懿一笑,“我们今天去一趟城里。” 不管是不曾想过还是故意为之宇肆懿这一年多来都不曾出过村,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是畣安城,村里捕的鱼虾都是卖给这里的商人。 大妹边走边回头,“我们真的不带二娃吗?” 宇肆懿:“不适合。” 大妹:“?” 畣安城并不大,主街道只有一条,横竖的巷子却不少,里面也有一些小商家和酒馆之类的。宇肆懿走在前,大妹跟在身后东瞧瞧西看看,手指按在唇上,看着什么都新鲜。 “你又不是没来过。”宇肆懿瞥她。 大妹拿起一个面具戴到脸上,“来过又怎样,我就喜欢看。” 宇肆懿看着她脸上的面具,“要买吗?” 大妹取下面具看了眼,摇头,放回人摊子上,又往前跑去,宇肆懿无奈摇头。 边走宇肆懿边暗自打量周围,有少数身穿蓝紫主色服饰的人,明显和当地人不同,被他注视的人似有所感往他看来,宇肆懿收回视线别开头,那人又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继续跟店里老板谈话。 宇肆懿边走边摸着下巴,暗忖可千万别被认出来,他可不想再被追杀,早知道应该向思缕学学易容的。 大妹站在一个小摊前,身旁都是小孩儿,脸上又是惊叹又是馋,“哇!”“真漂亮。”“我也要转一下。”“老板多少钱?” …… “走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大妹不耐烦地蹭掉肩上的手转过身,“我看得正高……”兴呐,话没说完被吓得失了声,眼前是个鬼面人,青面獠牙。 大妹:“……” 宇肆懿见大妹半天没反应,探身过去,就见一个老人家在卖糖画,眼眯了眯,终是收回视线,“想要?” 大妹听到他的声音拍着胸呼了口气,气得一拳锤到宇肆懿手上,“吓死我了!”眼珠转了转,大拇指往后指,“你给我买?” 宇肆懿转身就走,“不买!” 大妹气急:“你!”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大踏步跟了上去。 宇肆懿突然停下,大妹不查一下撞到他腰上,“你长不长眼啊!”宇肆懿没理她,抓着她一下隐身到旁边的巷子里,微探头隔着一个小贩看向斜前方远处的两个人。大妹也探出头,小脑袋搁在下面,“那不是二娃的阿爹阿娘吗?好啊,居然在这里。”说着就想往外冲。 宇肆懿二话不说钳住人,朝他竖起手指,“嘘!看看再说。” 夫妻俩似乎是在争执,男人满脸倦容蓬头垢面,身上却并不脏,女人只能说脸上稍稍好点,鞋子上沾满了泥。女人似乎是想把男人拉走,男人小小的挣扎,双眼赤红满脸不甘。 “他们,在干嘛?”大妹谨遵宇肆懿叮嘱,说话都都小小声。 宇肆懿摇头,两人说话时男人好像被劝动了,跟着女人往城外走。 “跟上。”宇肆懿唤大妹。 夫妻俩走得不快,男人垂头丧气,女人时不时的抹眼泪。宇肆懿和大妹坠在两人身后,出了吵闹的街头,宇肆懿已经可以模模糊糊听见两人的谈话。 “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大妹在被宇肆懿再一次拉到土里后呸了两口泥终于忍不住道。 宇肆懿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必要。但是……对方肯定不想被人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看二娃娘东张西望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要是现在出现只会让两人心生警惕,反而不好。 再跟下去也没什么用,宇肆懿带着大妹换了条路回村,路过二娃家时往里看了一眼,夫妻俩已经到家,正笑着跟二娃说话,二娃也笑得很开心。 之后的几天时间二娃家里都很平常,白天大人出门干活,小孩在家里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宇肆懿时不时会过来看看,二娃每次见到他都很高兴,并没有像大妹那样唤他“小鱼”,而是正正经经的叫“鱼叔”,当然是宇肆懿要求的,老实孩子叫得心甘情愿。 宇肆懿把二娃唤出来,二娃笑着跑向他,“鱼叔。” “我去走走。”宇肆懿道。 二娃回身把门带上,“走吧。” “你爹娘出去了?” “嗯,他们干活去了。” “他们去做什么?这时候又没法捕鱼。” 二娃皱眉想了一阵,摇头,“他们只说去挣钱,没说干什么。” “挣钱?”宇肆懿垂下眼,“你们家很缺钱吗?” 二娃不懂,“怎么样才算很缺钱?” 宇肆懿:“比如吃不饱穿不暖。” 二娃摇头。 宇肆懿停下脚步看着呆呆的二娃,感觉从这娃儿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二娃爹刚一走出门就碰到了宇肆懿,宇肆懿靠在路边的树上,朝男人偏了偏头,“走吧。” 男人有点拘束,或者说是在紧张,“鱼小兄弟,你这、这么早啊。” 宇肆懿:“没李大哥你早,整个村都找不出两个比您勤快的了。” 男人干笑道:“哪里算是。” 宇肆懿朝前抬了抬下吧,“过去坐坐吧。” 男人撺着手很为难,“这……你看我这开工的时候快到了。” 宇肆懿坐到树下的石桌边,桌上放了一些东西,食指敲着桌面,“你说的是去帮人送菜吗?不是只要隔天去一次就行了么?” 男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宇肆懿笑道:“坐。” 男人缓缓坐到石凳上,一脸坐立难安。 宇肆懿拿起桌上的一样的东西摇了摇,“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还钱的,只是想跟你玩个游戏。”说着把手递过去,“这个东西很熟悉吧?” 男人看了眼宇肆懿手里的盅,眼神乱瞟,不说话。 宇肆懿:“我们玩几把吧,我们谁摇骰子都行,只要你赢一次,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男人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只要赢一次?” 宇肆懿笑着点头,放下骰盅,又比了比桌上的其他几种赌具,“这些你随便选,玩几把都行,一次,只要你能赢我一次,都算数!” 男人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一咬牙应了,甚至还控制不住的勾起了嘴角,然后又压下,藏不住的喜色。 两人先从骰子开始,男人看了眼宇肆懿,拿过骰盅,“我来摇,你猜。” 宇肆懿偏了偏头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男人摇了半天,姿势生疏,甚至在放到桌上时差点让骰子溜出去,手忙脚乱的盖好。宇肆懿瞥了眼,“要再摇下吗?”男人犹豫着又动两下,“好了。” 宇肆懿闭上眼,抱臂答道:“小,七点,两个二,一个三。” 男人打开一看,一模一样,他一脸不可置信。 “小,九点,一,二,六。” “大,十一点,五,四,二。” …… 男人越开脸色越难看,“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把把都猜得这么准,连点数都知道?” 宇肆懿耸耸肩,“不如你来猜猜?” 男人把骰盅推到宇肆懿面前,宇肆懿按住骰盅,手微动骰盅一下滑出桌面,骰盅在手上翻飞,花样百出,比起男人来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骰盅按到桌上,宇肆懿道:“猜吧,大小猜中就算你赢。” 男人咬着拇指指甲,眼睛一直盯着桌上骰盅,“小!” 宇肆懿手轻抚上骰盅,“确定了?”男人点头。宇肆懿手轻轻下按,普通人听不到的“咔哒”声后打开了盅,“很遗憾呐,是大。” 之后很多盘过后,男人还是一次没赢,他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绝对不可能,你一定出千了!”宇肆懿笑着摇了摇头,“你看得出来吗?你赢不了就是别人出老千?” 男人辩驳,“这世上赌怎么可能像你这样,把把都赢?” 宇肆懿道:“这些东西你可以拿去检查,看是不是我做了手脚。”说着站了起来,比男人要高出许多的身高给了男人些许压力,男人垂下头,宇肆懿接着道:“看来你也是知道这些游戏是不可能一直让人赢的,还有那些……”指着桌上的牌和棋,“这些不管是哪样,你跟我玩儿,你都赢不了,你信吗?” 男人不出声,宇肆懿也不在意,只说道:“二娃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说完就走了,留男人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第41章 宇肆懿同二娃爹“玩”了几把后,这事就被他抛诸脑后,他也不愿再去管别人的“闲事”,每天吃、喝、睡就占了他生活的全部。 大妹扫着院子,扫几下就看躺椅上的宇肆懿一眼,等宇肆懿已经开始打起了呼,终于忍不住炸了,“你这只懒鱼!死鱼!臭鱼!蠢鱼!” 宇肆懿砸吧了下嘴,迷糊道:“骂来骂去就这几句。” “你!啊!”大吼一声,大妹举起扫把往宇肆懿打去。 宇肆懿往旁一滚,稳稳站到地上,看这熟练的姿势就知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大妹根本没吸取之前的教训,追上去继续打,宇肆懿不紧不慢的跑起来,两人就开始绕着院子转圈,大妹跑的气喘吁吁,却是连宇肆懿的衣角都没摸到,跑不动了,她把扫把杵到地上累得直喘气,离他不远的宇肆懿没事人一样,看得大妹更气。 见大妹一时半会儿是没力气“追杀”他了,宇肆懿又躺回椅子上,舒服得叹气,“这才是人生啊。” 大妹气得磨牙。 “不、不好了!鱼叔,我、我阿爹阿娘不见了。” 门外响起二娃慌乱的声音。 大妹继续扫地,不疾不徐,“你阿爹阿娘时不时就会不见一下,有什么奇怪。” 二娃跑进院子,边喘气边道:“不是,这次不一样,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早上出、出门晚饭前回家,可是、他们昨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宇肆懿翻身坐起,大妹看向他,他道:“你先别急,我们去找找。”说着走到二娃身边拍了拍小孩儿肩膀。 二娃这才似找到主心骨脸上神色稍缓。 村里人见到三人到处找人,也自发的帮忙找,但是找了半天却是鬼影都没见一个。宇肆懿想到上次遇到两夫妻时听到的对话,心往下沉,两人要不是自己不见的,只怕……就不是自愿消失的了。 宇肆懿叫大妹带着二娃先回去,他要出去一趟,大妹问他去哪儿,他只道他会把二娃父母带回来。宇肆懿在路上急奔,几个闪现就跑出好远。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二娃爹不再作死去赌他家就该没事了,却没想那些人又怎会这么简单放过他。 天色已黑,畣安城里小贩已收摊回家,整个主道上看不见几个人影,往前走了一会儿,左边一条巷道里却是灯火通明,宇肆懿转身面对,里面一个大字非常醒目——赌。 走到大门前,宇肆懿抬头看了一眼门匾,垂眼走了进去,他进去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像他这种穿着普通,一看就不像有钱人的主,那些人是不屑理会的,在里面的人眼里这种一看就是想一夜暴富的人并不稀奇。 里面人声鼎沸,非常嘈杂,但是味道实在是……宇肆懿揉了揉鼻子继续往里走,边暗自打量,这是一栋两层楼的铺子,下面除了大堂还有一些小房间,大堂里每张赌桌间都隔了矮屏风阻断窥视,楼上隔着珠帘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大门紧闭的房间。 宇肆懿心想,看来这里的老板是真赚了不少钱,看看这里的布置,比起旁人是非常豪华了,唯一不匹配的就是这里的味儿了…… “大,大,大……” “小,小……” “买定离手了!” “开开开……” 骰盅一开,有人欢喜有人忧。 宇肆懿走到方桌前,一看,真是眼熟的画面啊。他在身上掏了掏,只掏出几个铜板,抛了抛,少是少了点儿,但也够了。 “我买大!”“我也买大!”“我买小!” 宇肆懿把铜板放到了小上,一开,果然是小,铜板翻了一倍。没过多久,宇肆懿面前的铜板就变成了碎银,钱并不多,也没人多注意,但庄家却是注意到了,这人一直就没输过。果然,到早上的时候,宇肆懿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银子,旁人都是赢了钱就赶紧收起来,他却大摇大摆的放着。 一个晚上大厅里的“游戏”宇肆懿几乎玩了个遍,一时百无聊赖,把手中牌往桌上一扔,叹道:“真是没意思,你们这儿就没点儿好玩的吗?” 旁边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宇肆懿收回往后的视线,也不在意,起身准备走人。 “这位小哥,何必着急呢?”一个娇中带魅柔中带惑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穿着清凉的女子轻倚在扶手上,细长白嫩的手指抚过下巴,双眼看着宇肆懿的方向,媚眼如丝无比深情。厅里响起吞咽的声音,但是却没人敢动。 宇肆懿往上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一声嗤笑,转身欲走。腰上一下被一只手臂揽住,后背也贴上一具柔软躯体,女人的身体似蛇般绕着他转到身前,“小哥何必急着走呢?”女人嘴角勾起,手指伸到他颊边,似摸非摸,在要碰到脸之前他往旁一偏躲开了,女人的身体柔若无骨半贴到他身上轻蹭。 宇肆懿微眯起眼,声音压抑:“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但是……”女人听见宇肆懿这样的声音却是笑意更深,“让让,我、有点恶心。”女人瞬间黑了脸。 女人一下从宇肆懿身上下来,脸色难看,骂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宇肆懿笑了,“是啊,还真有!” 宇肆懿被“请”到了二楼,待遇可以说非常好,在他说了那句“我有疾”之后,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女人是赌场老板娘,名唤芗晴,武功看不出深浅,除了不会武功的谁在宇肆懿眼里都看不出深浅。 女人说完名字,朝宇肆懿眨了眨眼,“小哥可以唤我情姐姐哦~”宇肆懿垂下眼端起茶喝了一口,他怕自己忍不住身上的反应。 “小哥说觉得在我们这儿不够尽兴,那要不要同我玩点儿别的?”女人撑着下巴说得无比暧昧,半露的□□被手臂挤得更加明显。 宇肆懿闭眼按着额角,“老板娘想玩儿什么?”气息有点不稳。 芗晴轻笑出声,“看小哥想玩儿什么了,我们这儿什么都有。” “哦?”宇肆懿放下手盯着杯里的茶水,“不如老板娘来选吧,一把定输赢,我赢了老板娘给我两个人,我还把今天赢的钱双手奉上。” 芗晴站起身指间划过桌面,桌上锦缎被划出一条口子,“小哥可真会玩儿啊,空手套白狼甚是高妙。”女人走到宇肆懿身后,柔荑落到他肩膀缓缓滑过,“可知,你要是输了该怎么办呢?” “这世间不是输就是赢,老板娘不如说你要什么?”宇肆懿道。 芗晴笑了起来,“感觉你甚是有趣啊,我都有点儿舍不得——要你的命了呐!”语气轻缓像情人间的低语。 芗晴的手停住,看向挡住自己的折扇,眼里闪过惊讶,伸手想去拿却被宇肆懿躲过,“老板娘是答应了吗?” 芗晴收回手重新坐回宇肆懿对面,脸上神色恢复平常,一身媚意消了七八分,暗自思忖了一会儿,“你要哪两个人?” 宇肆懿:“昨天被你们抓来的两个普通渔民。” 芗晴掩嘴轻笑,“我们这儿哪里来的渔民?不是赌徒就是不要命的,哪有你说的这种‘好人’呢?” 宇肆懿看向她,“三月前有一男人进了你们这里,至于是怎么进来的,我现在也不关心,反正无非都是各自‘心甘情愿’的事。我昨晚在你们这里玩了一圈,感觉确实是个好地方,我都快要喜欢上了。”说完勾起嘴角,嘴边笑靥明显。 两人对视半晌,芗晴思绪翻转,先移开了视线,视线落到他嘴角酒窝,“你笑起来倒是讨喜得很。”宇肆懿闻言却是压下了嘴角,芗晴可惜一叹,“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宇肆懿抽了抽嘴角。 芗晴站起身,“看你这么可爱,你就去把人带走吧,但是这些银子……”说着点了点桌上的包袱,“得留下。” 宇肆懿起身朝她抱了抱拳,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芗晴的声音,“小哥真的不要跟我玩儿玩儿吗?你这‘疾’说不定就不药而愈了呢!” 宇肆懿差点被门槛绊到,说了句“谢过好意”加快了脚步。芗晴站在原处看着宇肆懿的身影直至消失,眼中神色莫名。 走过拐角宇肆懿停下靠在墙上缓了缓,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才继续往下走去。 二娃爹娘被宇肆懿带了回去,还好两人身上只有一些轻伤。宇肆懿以为以后应当也和这些没关系了,却不想就因为今天的举动被拉进了一趟浑水,要是他早知道会有此麻烦,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是会后悔还是甘之如饴? 宇肆懿抖开渔网检查起来,大妹在旁准备针线。二娃爹娘在门外犹犹豫豫,女人把一篮子推到男人怀里,“赶紧去谢谢人家,家里还有好多事儿忙呐!”男人眨着眼,一脸赫然,“这,之前我们还说人家鱼小弟懒懒散散,家里什么都是大妹儿在做,他一个做哥的让一女孩儿照顾着,大家都、有点看不起他,只是明面不说罢了。结果我们还是被他救的,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那个老板娘……” “你在说什么呢?!”女人生气的推了男人一下,这是真用了力气,男人被推得一阵踉跄,“人家救了我们,你还编排人家?” “不是……我……”男人真是百口莫辩。 “李嫂,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宇肆懿出现在门口说道,他早就知道他们来了,只是不明白两人为何不进去,听了一阵却是好笑,合着是来感谢他的。他本没打算出来的,结果两人说着说着吵起来了,他怕他再不出现两人得打起来。 女人脸上很不自然,“呵呵,鱼小弟啊,也没啥事儿。”女人从男人手里抢过篮子递给他,“这不是上次多亏了你,这是一点小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 宇肆懿接过篮子,“不用放在心上,进去喝口水。” 女人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二娃儿还在家里呢,我们就回去了,不打扰你。”说完扯了男人一下,男人连忙朝宇肆懿笑笑,也道了句谢,说完两人就走了。 宇肆懿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会儿就回了院子,大妹看到他手里的篮子,“李叔他们给的?”宇肆懿点头,随手把篮子放到一边,坐回凳子上继续修补渔网,“你挑挑有什么喜欢的,没用的,就扔了吧。” 大妹白了他一眼,“你这口气,跟富贵人家的少爷似的。”蹲着往宇肆懿身边移了两步,“你从来没说过是怎么救他们的,你告诉告诉我呗?” “救?”宇肆懿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救他们。” “嗯?”大妹不懂。 “是老板娘自己放的,跟我也没关系。”宇肆懿淡淡道。 “啊?”大妹眨着一双大眼,满脸懵。 之后不管大妹怎么要求,宇肆懿都不再开口多说一个字,最后也只得放弃。这种丢脸的事二娃父母也不可能拿去宣扬,所以到最后知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而已,而且还只是知道皮毛。而别人怎么想的,宇肆懿也不关心。 “小鱼小鱼,快快快……你倒是走快点啊!”大妹使劲推着走得慢吞吞的宇肆懿。两人现在在畣安城,也不知大妹是从哪个小伙伴那里听说城里来了位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非常精彩,闹着非要来听,宇肆懿没半点兴趣,但架不住她的胡搅蛮缠。 两人站到酒楼前,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小二看到两人就立马笑着上前招呼,大妹赶忙问道:“你们故事开讲了吗?” 小二把两人领了进去,朝那边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一指,“客官莫急,还没呐,不过两位赶得巧,吴先生马上就到。”台上放着一小桌加一张椅子。 两人被领到一空桌前,小二殷勤的擦了擦桌椅板凳,“小哥小妹先坐着,茶马上就来,可还要点什么?” 两人坐下,宇肆懿手放桌上撑着下巴,耸耷着眼皮就开始神游太虚,大妹才不管他,叽里呱啦说了两个零嘴小吃,小二笑应和着下去了。 一个手拿折扇蓄着山羊胡的人走上台,朝人抱了抱拳,大妹看到人来兴奋得不得了,一直去扯宇肆懿,“快看快看,先生来了。”宇肆懿坐远了一些,在大妹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台上先生坐下开讲。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江湖中的故事。邵家家主有一子,姓邵名淮瑜,两年前于朝花节战胜诸多年轻一辈高手,一举成名,当时的战况可以说……之后又破奇案捉拿住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当时流云公子也在场……” 大妹明显被故事吸引住了,一时随着故事惊叹,一时紧张非常,一时又大笑……本来无所事事的宇肆懿是没什么反应的,听到这里却是眉头跳了跳,之前说书人说的就是一个少年英雄经过重重艰难险阻一举成为少侠的故事,虽然故事情节“有些”出入,但是讲得是真心不错,包袱抖得好,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就像亲身经历的一样,如果不提到“流云公子”的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两人从酒楼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妹一脸意犹未尽,嘴里还一直叨叨着今天听到的故事,“那个邵公子简直太厉害了,还是个大好人,好羡慕!江湖都是这么精彩的吗?”说完等了半天不见旁边人回答,大妹奇怪地朝宇肆懿看去,却见这人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一抿嘴重重踩上宇肆懿的脚。 “嘶~”宇肆懿回神,伸手就想去捉她,可大妹已经跑了。 两人跑到郊外,大妹被抓住了,宇肆懿把人提溜到眼前,“还踩不踩?” 大妹挣扎,“谁叫你不理我。”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宇肆懿败下阵来,把人放到地上,“你刚才说了什么?” 大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用她的话总结就是邵淮瑜很厉害,很棒,很好,流云公子很差劲,很废物,很坏。 宇肆懿:“……” “你说对不对?”大妹还在追问。 宇肆懿敷衍地点着头,“嗯嗯嗯。” “江湖中都是这样的故事吗?”大妹一脸憧憬。 宇肆懿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大妹:“我要是也能成一个大侠就好了,拯救好人,惩治坏蛋,就再也没有人敢来我们村打劫了!唉,可惜我不会武功,我们村儿里没人会武功。” 宇肆懿觑了她一眼,“你们就没怀疑过那说书人说的是真是假吗?” 大妹直接摇头,“没有,他们说的肯定是真的啊。外面很多消息都是这些说书先生传过来的,当然是真的,不然他怎么说得出来?” 宇肆懿点着头,表示受教了。 过了几天,大妹又叫宇肆懿带她去听书,宇肆懿不应,大妹威胁:“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不做饭了,看你吃什么!” 宇肆懿:“……” 最后还加上了二娃,宇肆懿数了数口袋里的铜板,叹气!早知道一开始答应得了,起码少一个人,少一份饭钱。 酒楼来的人更多了,有穿得好的,但是却没有穿得差的。今天说书人说的还是江湖豪杰的故事,书听完出来收打赏的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简单的裙子,布料一般,梳着小辫儿,头上简单的簪了一朵花,看着倒似小家碧玉。 今天客人给的赏钱都比往前要高些,等到了宇肆懿桌前,他垂着眼掏了个铜板扔进去,那动作潇洒得就似扔的锭金子。大妹和二娃纷纷偏头抬手挡住了脸,让人一见就会觉得他们不熟。那女子一直都是垂着头的,见此微抬眸瞟了宇肆懿一眼又垂下,走到下一桌。 见没人注意,大妹赶紧拉着宇肆懿和二娃走了,太丢人了。 三人走在回村的路上,大妹和二娃还在讨论着说书人讲的故事,说到精彩处还会比划两下,宇肆懿看得直摇头。 宇肆懿问二娃:“你觉得那说书人讲的是真的吗?” 二娃摇头,“不曾见过,不予置评。” “哦?”宇肆懿却是奇了,“你不信?” 二娃:“不是不信,是不全信,谁能保证别人嘴里说的就是真的?” 大妹不服气了,“肯定是真的啊,要是他没见过,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来,他说出来的就肯定是自己知道的,不然哪里会这么精彩?”还是那套理论。 二娃皱眉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宇肆懿问:“如果你看到一群人在议论着什么,你会不会好奇的过去看一下?” 大妹毫不犹豫的点头,“会!” 宇肆懿慢悠悠走着,“这就是人的趋附性!” 二娃没点头没出声。 宇肆懿又道:“如果你听到三妹说二狗偷了东西,你会信吗?” 大妹毫不犹豫的摇头,“不信,二狗不是那样的人。” 宇肆懿:“然后又听到二娃也说二狗偷了东西呢?” 大妹犹豫着摇头。 宇肆懿:“我也说他偷了东西呢?你还会怀疑吗?” 大妹沉默,二娃沉默。 宇肆懿:“所谓三人成虎,真真假假谁说得清!最后二狗也是百口莫辩,这就是结果,不是么?” 第42章 往城里的路上很多人都推着装着鱼的木桶,大家就靠着这些鱼卖的钱过日子,到了城里,宇肆懿见到这些鱼的价格被压得很低,渔民们也无可奈何,要是不卖,又哪里来的钱。 宇肆懿问大妹:“你们这儿一直都是这样?” 大妹点头,“听说外面可以卖得更高,但是鱼放不了多久就会坏的,所以大家只能在这儿卖。有时候来收鱼的人有良心给的价钱就高些,有些时候来的就是这样的,恨不能一分钱都不给。” “哦。” 宇肆懿偏头看向二娃,“想要什么,叔给你买。” 二娃摇头,“没有。” 大妹不满道:“凭啥他要你就买,我要你就不买?” 宇肆懿:“不想,不愿!” 大妹:“……” 两人边走边斗嘴,“二娃你说是不是?”宇肆懿偏头一看,结果人不见了。两人一惊,赶紧往回找,可别把人给丢了。两人找到二娃时就见他停在一个地摊前,地上铺着一张布,上面写着许多字,后面坐着一个头戴布帽蓄着八字胡的神棍,起码在宇肆懿眼里是这样的,这人身后还挂着一条布招牌,上书:昆仑半仙。宇肆懿心想,这人还真敢说啊。 两人走近时,这人正给人算命,“你家中尚有一老,而且最近有喜事,儿时曾遭过难……” 坐对面的人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大师真是神啦,说得一点不差,那你再帮我算算……” 之后又有人上前算命,一个个银钱叮铃铃的进了大师的口袋。大妹在旁跃跃欲试,“小鱼,咱也算算?” 宇肆懿瞥她,“你也信?” “当然,你没见他算得这么准吗?”大妹拉帮手,“二娃你说对不对?” 二娃看了眼宇肆懿,犹豫着点了点头。 宇肆懿一脸不以为然,懒得再说,随他们去了。 等前面那个算完,大妹一屁股坐到八字胡对面的凳子上,二娃和宇肆懿也挤到她身后站着,她把手伸出去,“老头儿,你帮我看看?” 还摸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半仙”先生:“……” 八字胡咳嗽了一声,勾起嘴角低头看向大妹的手,“小姑娘从小就跟着父母出海捕鱼吧,是个渔民。而且你和你身后那位并不是亲生的兄妹,并且,他还是从外边儿来的,对不?” “哇哦~!”大妹转头看向宇肆懿,“这你都算得出来,说得太准了。” 那人又摸了摸胡子,一脸高人模样,“小姑娘的亲人怕是有人不在了吧?……” …… 最后二娃也跑去算了一下,算完命三人才继续前行,宇肆懿淡淡道:“这样你们就觉得他真是个半仙了?” 大妹道:“那肯定是,你没见他那么厉害?” “厉害?”宇肆懿道,“厉害我没看出来,坑蒙拐骗还差不多,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了。”最后一句似含在嘴里说的般,大妹没听清,她道:“那你倒是说说人家怎么骗人了?我们明明都是一句话没说,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宇肆懿双手抱胸,“开始来的那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本就脸含喜色,有喜事还用说?至于家里有老人这不是明摆着吗,他年纪又不大,至于是两老还是一老端看他自己怎么理解神棍的话了。儿时遭难不过是看到了他袖子底下手臂上的伤痕陈旧,猜到的。” “这些算命的嘴里说的话都很活泛,让人怎么理解都能套到身上。他看到你手上有茧,这周围大多都是渔村,能猜不到你是渔民?说我们不是亲生,我们本就长得不像,你黑得跟个煤球似的。”大妹听到这话抬手就打,宇肆懿躲过她的手,继续道:“本地人大多皮肤颜色较深,而我却不是,不就知道外面来的?至于家里亲人不在,谁家里不死个人?阿叔阿婶都算亲人,不管你是哪个亲人过世,他这话你都会觉得对!就这样还敢称‘半仙’?也就你们会信!” 大妹和二娃都定定的看着宇肆懿,好似不认识他一般,大妹喃喃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条笨鱼吗?” 二娃点头附和。 “呃……”宇肆懿挥了挥手,“我也是瞎猜的罢了,你们还小,大了你们就懂了。” 大妹和二娃冷漠脸:“……”刚才一堆大人都去算了命,别以为他们小就好忽悠。 宇肆懿躲开他们的眼神,就是不和他们对视。 前方突然涌过来一群人,宇肆懿抓住两崽子的肩膀急退两步,两娃儿才没被撞翻在地,大妹伸头朝人群里看去,“什么事儿啊?” “你们放开我!爹,爹,你救我!不要啊!我不要!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你们放开我女儿,你们这些混蛋!” “闭嘴!再吵吵,立刻杀了你们!” 在吵闹的人群里传出一女子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呵斥声,宇肆懿往里扫了一眼,无非就是强抢民女的戏码,只是刚好被抢的人他见过而已。 周围的人对里面的人指指点点,却没人赶上前说公道话,这种事似乎也是见怪不怪,没人敢去同那些人争。 “你们这些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带头的男人一脚把说话的人踢到地上,立马就有仆人上前把那人按住,男人把头发甩到身后,打开扇子摇着,“爷我在这畣安城就是神,谁敢给我报应?倒是你们要小心点儿,别被我报应了。” “你!” 男人蹲下拿扇子敲了敲那人的头,“老头儿,别不识相,爷看得上你闺女那是你的福分,之后接你到府上吃香的,喝辣的,搁府里头享清福,再也不用风餐露宿到处去说书,不好么?” 说书人朝男人脸上啐了一口,“你也配!你这种杂碎!” 男人一下黑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旁边的狗腿子立马开始打人。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道:“这个冯家的又出来干畜生事儿了。”旁边人应道:“可不是,什么人沾上他都要倒血霉,这个姑娘也是可怜见儿的,怎么就碰上这个瘟神。”另一人道:“小姑娘他们也是刚来我们城吧,这些个畜生就会欺负这些背后没靠山的普通人。”“还不是他家里和官家狼狈为奸,我们这儿啊天远地远的,谁都管不着,可不就给这些渣滓糟蹋么?” 宇肆懿站在人群后把对话听得明明白白,“走吧。”转头想去拉两崽子,结果哪里还有人影。 “你给我住手!”大妹叉腰叫道,二娃跟在她身后跟个小媳妇似的。 宇肆懿听见声音直想扶额,这些娃儿怎么这么让人头疼,亏得他没孩子。 冯家公子正教训人被打断很是不爽,他转身看向大妹,一下眯起了眼,舔了舔唇,笑道:“哟~这哪里跑出来的小姑娘,这么水灵!” 这人的眼神让大妹感觉很不舒服,心里有点发憷,还是鼓起勇气挺胸道:“你放了他们。” 冯家公子凑近大妹,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放?我可以放啊,那你拿什么赔我?” 大妹:“赔?你这人真是不讲理,我为什么要赔你?” 冯家公子拿扇朝地上父女一比,“他们欠了我的钱,还不出,我拿人抵债,你却要我放了他们,那我这损失,怎么算?难道不该赔?” 说书人在地上挣扎,见那些人停下殴打她爹,少女赶紧去把他扶了起来。 “我,你……”大妹说不话来反驳,身后二娃拉了拉他,悄声道:“他这是强词夺理,你别给他绕进去了。”大妹侧头回他:“我是那么笨的人吗?”二娃:“……”可真不好说。 冯家公子整了整衣衫,“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我放人也行,拿你来抵,如何?” 宇肆懿已经走进了人群里,眯眼打量这个冯家公子,尖嘴猴腮,皮肤蜡黄,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肾虚之相,要是向问柳在这里只怕都要告这人命不久矣了。 周围听见冯家公子的话开始窃窃私语,“这人家还是个孩子呐。”“这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怎么看地上那姑娘也要比这孩子好看吧,居然让人孩子……呸!真是说出来都脏嘴!” 冯家公子听见那些话脸色变得很不好,那些下人看情况不妙,立刻大喝:“吵什么吵,都找死吗?赶紧滚,看什么看,小心要你们的命!”说着拔出手里的刀,眼含威胁。 周围人不甘不愿的走了,还有些人担心大妹不愿离开,最后还是被身旁的人拉走了,“那冯家哪是我们能惹的,命要不要了。”“就是,走吧走吧,也是那姑娘的命,希望老天保佑吧。” 最后就剩下宇肆懿还站在边上,冯家人朝他看来,他立马举起手,道:“抱歉抱歉,我只是来带走家里孩子的。”说着走到大妹前面把她挡住,手按在她肩上,“不好意思啊,各位大人,你们忙,我们就告辞了!”说完抓住两个小的夹在腰上就跑。 冯家公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了,顿时恼了,“找死!敢抢我的人!给我追!” 说书人赶紧趁此机会偷偷拉起自己女儿走,少女不愿:“爹,他们是为了救我,我们怎可就此偷偷跑走,你常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们这样不是忘恩负义吗?” 说书人却是不管她,拉着人继续走,“我现在是后悔,怎么就教得你这么死板,我们命都快没了你还想着报恩?你难道是想那个龟孙想起你来,然后抓你去做小吗?做小好歹还有名分,只怕到时连小都做不成,你一生可就毁了!”少女最终还是被拉走了。 一群人就在街上追了起来,宇肆懿是纯靠跑,半点轻功没使,他可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抬头四顾,往旁边岔道跑进去,然后东拐西拐,后面的人却是追得死紧。 宇肆懿咬牙:“你真是厉害哦!惹的什么瘟神,我今天要是交代在这儿也算还你救命之恩了!” 大妹瘪着嘴没反驳,回过味来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现在心里也是怕得紧。 宇肆懿跳过一个破篮子,呼了口气,气得口不择言,“你以为你这么做是在救人?是在锄强扶弱?真以为听了两天书,你就懂江湖了?还想行侠仗义!你先考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来胡作非为行吗?我可不想次次陪你玩儿命!” 大妹哭起来,二娃看不过眼,“鱼叔,大妹已经知道错了,你别骂了!” 宇肆懿眼睛看向别处,不出声。 眼前出现一条巷子,里面有一个明显的大字招牌,走到门口宇肆懿把人往里一丢,也钻了进去。冯家公子也带着人追到了门口,旁边一个仆人走出来小心道:“爷,这里可是……” 冯公子咬了咬牙,“今天不把那个小子抓到,以后我还怎么在城里混?他芗老板一直和我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难道还要管我这等闲事?进去!” 仆从们个个都一脸为难,可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犹犹豫豫地进了赌场。 “哟~这是什么风把冯公子吹来了,可是我这小小赌场的莫大荣幸啊!”芗晴缓缓从里走出,冯浮财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大厅,朝她抱了抱拳,敷衍道:“芗老板,在下只是来找个小贼而已,怎么就把您惊动了,实在对不住!”口中说着对不住神情却极度傲慢。 芗晴扭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哦?抓贼?冯公子可真是用心,此等为民除害的事,那小女子必定是要相帮的。不过……” 冯浮财皱眉,“不过什么?” 芗晴举起手看着指甲,“不过,要是冯公子在我这儿没找到小贼的话,那可如何是好?你看把我的客人们吓得。” “你!”冯浮财脸上现出怒容。 芗晴依旧笑眯眯,但是眼神却很冷。 冯浮财颤着手指着她,“很好,非常好!”下巴动了动,勾起一边嘴角,“既然芗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必然肯定这里是没有的了。不过走之前在下提醒芗老板一句,最好你这里是一直都没贼,不然的话……哼!就此告辞!” 一群人鱼贯而出,大摇大摆的进来,灰溜溜的出去。 芗晴摸着自己的手,评道:“看来还不是太蠢。”她转过身看向身后,“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宇肆懿按着两个小孩儿的肩,“你想要我做什么?” 芗晴笑了笑,踏出脚刚想上前调戏一番,又见宇肆懿身前两个虎视眈眈的小孩儿顿住了脚步,心道算了,开口道:“总是会有麻烦到流云公子的时候,听说你现在住在李家村,条件想必不太好,要不要我同你换个地方?大宅子还是小院儿,或者……我这里也是可以的,随你挑选,怎么样?” 宇肆懿:“不用了,谢谢。”神情冷漠,“倒是芗老板在这种小城,真是埋没了。” 芗晴掩嘴轻笑,“嘴倒是甜,姐姐喜欢!”复又叹气,“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不解风情!” “如果没事,我们先走了。”宇肆懿道。 芗晴朝他眨了眨眼,“期待我们再见哦~” 宇肆懿直接带着人与她擦身而过,连余光都没落到她身上过。有手下走上前来,“主子,这人什么来头,也太不给您面子了吧,你还这么放任他,需不需要我们去教训他一顿?” 芗晴回手就是一巴掌,她看着自己的手幽幽道:“不要自作聪明,我这次打你等于是在救你,机会这种东西不是给下次的,死人还有什么机会。” “是、是!”手下颤着声答道。 芗晴勾唇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一路上宇肆懿都没出声,两个崽子更是小心翼翼,瞟到他的脸色又立马低下头,就怕宇肆懿突然就炸了。 宇肆懿突然停了下来,大妹和二娃立马站定,他回头看向两人,大妹眨了眨眼,二娃低下了头。 “你下次还想救人吗?”宇肆懿脸色平静。 大妹犹豫着摇了摇头。 宇肆懿又道:“不,如果你有能力你可以救!但是你能保证你救得了一辈子么?你怎么就能保证你不救她,她不会过得更好?只有自己能救自己,明白吗?” 大妹连忙点头。 宇肆懿知道她没听懂,也不打算再多说,人总是要自己去理解这个世界的,理解如何才算是真正活着,他自己现在都不算! “翠竹山庄都救不了天下女人,何况你呢?”说完这句话宇肆懿转身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全是芗晴,那个女人一定查过他,而且还查到了他是谁,就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方的势力了,不是敌也不是友,起码现在来说他不用担心自己身份会暴露。 之后大妹老实了很多,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这天两人坐在屋檐下剥豆子,大妹摸着下巴盯着宇肆懿直瞧,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嗯嗯”声。 宇肆懿:“……” 他有点受不了了,转身面对大妹干脆道:“你有话能不能直说?” 大妹思索着,“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哦?”宇肆懿摸着下巴,“难道我更英俊潇洒了?” 大妹呵呵冷笑,“下辈子吧!” 宇肆懿没意思的放下手。 “哦~”大妹恍然大悟,一拍掌指着他的脸,“你长胡子了!” “有吗?”宇肆懿挑眉,“我还以为是我脸没洗干净,刚才摸到都没好意思说。”在这种乡下地方,是没有镜子这种东西在的,宇肆懿也不是个在乎外表的人,根本没想过要照镜子看看,这几年里也就看过水盆里的倒影。 “……” 大妹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一脸人小鬼大的样子,叹道:“唉,我家小鱼也长大了,我心甚慰啊!” 宇肆懿:“……” 听了大妹的话,宇肆懿若有所思,他身上的变化,是因为体内的余毒消了吗?当初向问柳都说他这身体无药可解,等他都习惯了,却又开始改变了吗? 到了捕鱼季,村里一下变得很空旷,大多的人都出了海,像宇肆懿这样的男人在村里根本不可能见得到,每次他出外溜达的时候总能感觉有隐晦的视线注视着他,没有恶意但也谈不上好意,一想也明白了,大概又是嫌弃他不事生产了。所以他也懒得在村里待着讨嫌,没事就往城里去,随便找个茶馆酒馆坐着,三教九流的聚集地,让人很放松,还总能听到很多有意思事,打发起时间来也不无聊。 就在这种日子里,宇肆懿随便走进一间酒馆,然后认识了个有意思的老板,年纪不到而立却每天都木着个脸,木讷的那种,两人熟了宇肆懿就问他:“你怎么每天都这么严肃,笑都不笑一个?难道……”宇肆懿朝他挑眉,“是觉得这样比较有威严,能让人看得上?” 青年老板,也就是越靑,他是个独身的汉子,直接反驳:“我没有!”他也很无奈,“我做不出别的表情。”宇肆懿觉得很是稀奇,“那笑一个试试?”越靑木着脸,宇肆懿看得哈哈大笑,“那你现在是生气的样子吗?”越靑还是木着脸。 “哈哈哈……” 宇肆懿笑得肚子疼,“你可太有趣了。”越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天宇肆懿又来了酒馆,越靑的店没有夸张的招牌,甚至懒得名字都没取,就在门口挂了个“酒”字,来这里的除了达官显贵其他什么人都有,越靑这个老板也不在意进来的是谁,只要你付得起酒钱他才懒得管你是个什么人。 店里有几个客人,越靑在柜台后打酒,宇肆懿到台前同他打招呼,越靑瞥他一眼,也不客气,直接把打好酒的壶放台上让他去送,宇肆懿笑着端起酒,问到是送给谁就去送了。 这里的酒都很一般,好酒那些人也买不起,买得起的也不会儿来这儿。宇肆懿同越靑熟了之后倒是在他手里抠出来几坛佳酿,宇肆懿经常在他这儿一坐就是一天,等稍晚没客人了,偶尔越靑会拿出好酒来招待他,宇肆懿是半点不客气,照单全收。 店里也不会忙,宇肆懿送完酒就在柜台前不远的桌子坐下,少时越靑就拿着个酒壶过来放到他面前,宇肆懿打开喝了一口,“……”艰难的咽下去。 越靑问他:“味道怎么样?” 宇肆懿一言难尽,“不怎么样!”把酒壶放下,“你又酿的新酒?这次用的什么?”时间久了宇肆懿就发现越靑酿酒的手艺是时好时不好。 越靑想了想,说道:“红薯和麦秆,我想来味道应该不错的。” 宇肆懿一脸漠然,“想象和现实往往有差距。” 两人聊天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来人俱是一脸蛮横,敲了敲柜台,“老板呢?” 越靑同宇肆懿坐一起,就在柜台前,只是背对着两人,他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弃老哥,这不是半月前才来过吗?” 冯弃就是进来的人中之一,他走到越靑另一边坐下,“怎么?越老板是不欢迎我啊?” 越靑:“岂敢,随时欢迎。”可那张脸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是在讽刺人,一点不真心实意。 宇肆懿扶额,感觉要遭。果然,冯弃一下就炸了,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 “……”越靑感觉自己实在冤枉,他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冯弃后面的狗腿也开始附和,“别每次弃哥给你脸你还不要脸!” 冯弃咳嗽了一声,挥手道:“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跟越老板打这么久的交道了,能不知道他?你别多嘴!”身后的狗腿连忙道“是是是”。 “那弃老哥这次来是……”越靑问。 冯弃抬脚踏到凳上,翻着手里刀看,“越老板也是知道的,大家都明白人,以前虽说都是一月一次,但现在这世道啊难混,这不是为了防止生变,来帮您了嘛?你只要意思一下,保证你这店,是安然无虞。” 越靑问:“您这意思……是什么意思?” 冯弃把刀放到桌上按住,“你觉着呢?还是你要说‘不好意思’?那我们也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越靑:“……” 宇肆懿在旁差点笑出声,赶忙掩住了嘴,可惜晚了,冯弃看向他,“哟,这是哪位?很面善啊!” 可不面善嘛,之前还一起玩过捉迷藏。 冯弃看着宇肆懿微眯起眼,“是你小子!”说完就想拔刀。宇肆懿抬手按住他的刀,“诶,这位老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滚犊子的君子!”冯弃发现自己居然拔不出刀,看向对面笑眯眯的人,心里一紧,只怕这人没表面那么简单。心念翻转,又想起他们少爷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芗晴,这小子还跟那芗老板关系匪浅,只怕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打手能得罪的。思考了几个来回,冯弃冷笑一声,“既然是这个小哥,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面子,不过下次来的时候,希望越老板也够意思!”说完带着狗腿走了。 越靑一脸懵,当然外表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还是一脸淡定模样,他木着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打起来。”只看脸,这话一点没有说服力。 宇肆懿把酒壶推到越靑面前,“大家都是君子,哪那么不讲理,吓到了?来喝口酒压压惊。” 越靑拿起酒就灌,“噗!这怎么跟馊了一样?” 宇肆懿拍腿大笑,“这酒酿出来你居然没尝过?” 越靑:“不敢尝!” 宇肆懿:“……”合着就该他活该? 旁边有人在讨论最近江湖中发生的事,简称:道听途说。 “诶,你们听说那邵公子了吗?” “邵淮瑜?” “对,就他,听说他最近又办了一件大事,捣了一个恶人的老巢。” “真是厉害啊,文武双全,家世显赫,我们啊,是羡慕不来的了。” “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一声少侠的名号,比起之前那个什么流云公子,是好太多了。” 宇肆懿:“……”诶诶,本尊还在这里呐,这样在背后编排人就不怕本人听见吗?话又说回来,听见了他又能怎样,人家说得也没错。邵淮瑜那样的,才算得上大家心中的少侠典范,家世背景,身手武功,样样拔尖,他,拿什么跟人家比? 宇肆懿拿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 “诶……”想阻止的越靑默默放下手并站远了。 “噗!” 第43章 宇肆懿打着哈欠走出门,就见大妹在院里晒书,他很是惊奇,走近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书?” 大妹一边翻书一边道:“我阿爹的。我现在睡的那个屋,以前就是他们的,书都放在里面,你不知道也正常。” 宇肆懿拿起一本翻开,“你爹居然还是个读书人?”怪不得一个村的妹儿娃子的,怎么大妹爹会给她取了个媞莹的名,果然是读过书的,只是大家都习惯叫妹儿了,也都没人还记得其实她还有个大名。 大妹摇头,“闲着的时候他就喜欢看,这些书可花了不少钱,可惜他死了,现在都没人看了。以前他教我和弟弟识字的时候,我们都不专心,后来他也就放弃了,现在就想那时候我为什么不好好识字,现在还能看看这些书都是什么。” 宇肆懿也帮忙把书摊开,“想识字?” 大妹看他,“你会?” 宇肆懿点头,“我可以教你。” 大妹想了一下,“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吧?”说完抿嘴轻笑。 宇肆懿一顿,“我的名字?哪个名字?” 大妹瞪他,“小鱼啊,你是不是又傻了?你还能叫什么名字?” 宇肆懿一笑,“好。”他看了看旁边还没摊开的书,挑了一本,翻开找到“鱼”这个字,指给大妹看,“这个就是鱼,我们平时吃的那个鱼。” “嗯。”大妹点头,从宇肆懿手里接过书,到一边琢磨去了。宇肆懿歪头看她后脑勺,“不要我教?” 大妹摇头,把书握得很紧,“我学会了写给你看。” 宇肆懿犹豫着点了点头,很是怀疑。 二娃和大妹一起走在海边,两人时不时翻开鹅卵石,或者掏沙子,似在找东西,二娃问:“你想找什么?” 大妹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想找个最特别的。” 二娃一脸不解,但还是继续陪着大妹翻石头,挖沙子,“你想找来做什么?” 大妹道:“我想送给小鱼,我没钱给他买,只能自己找了。” 二娃:“鱼叔?为什么要送给他?” “他叫你叫他叔,你还真就叫,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大妹笑着糗他。 二娃挠挠头,“可是鱼叔就是叔啊。” 大妹看着他这个傻样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替谁叹,“他最近老是往外跑,也许认识了新的人,现在他还会回来,要是哪天他觉得外面更好了,就不回来了呢?他本来就是外面的人。”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 “哦~”二娃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想送个礼物给他,希望他可以一直留下,是吗?” 大妹笑着看他,“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两人又继续找,二娃突然在远处叫唤,“大妹,你快过来看!” 大妹跑过去,两个人齐齐趴到地上看那个慢悠悠爬着的小家伙,大妹道:“这是乌龟吧。” 二娃点头,“嗯嗯,抓回去养怎么样?” 大妹猛地抬头看向他,“我知道了!” 二娃:“啊?” 宇肆懿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屋檐下,却没看到大妹的人,心里奇怪,“大妹。” “嗯?”大妹从屋里探出头,一下笑起来,“你回来啦。”她背着手蹦蹦跳跳走出来,去拉宇肆懿,“小鱼小鱼,给你看个东西。” 宇肆懿笑问:“什么?” 大妹把身后的手摊开给他看,“你看!我已经会写你的名字了。” 宇肆懿看着大妹手里的龟,龟壳上写满了字,脸上的笑意隐了下去,大妹以为会看到宇肆懿开心的样子,却没想对方居然黑了脸,她有点不知所措,“怎、怎么了吗?” 宇肆懿淡淡道:“你是在嘲笑我,还是在讽刺我?” “我……我没有!”大妹反驳。 宇肆懿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大妹瞬间红了眼,“什么嘛,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二娃来找大妹,却看到她趴在桌上哭,他走过去坐到旁边,问道:“怎么了?鱼叔呢?” 大妹一下抬起头,怒道:“不要提他,让他走好了!我才不稀罕!” 二娃一脸懵,“你不是还送他礼物吗?怎么就……?” 大妹想到这个更气,“他莫名其妙就朝我发脾气,还说我嘲讽他,明明我费了好大劲才写了那么多的名字给他看,他居然……哇……”大妹越说越委屈,哭得更大声。 二娃手足无措,“那,你写的名字呢?” “那儿。”大妹指了指在地上乱爬的乌龟。 二娃:“……”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二娃找到宇肆懿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看着海发呆,二娃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却见宇肆懿手里正在用杂草编什么东西。 宇肆懿头也没抬,“你怎么跑来了?” 二娃道:“其实大妹儿她……” 宇肆懿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她没那个意思。” 二娃:“嗯?” 宇肆懿:“只有大人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小孩子却是没有的,你们心底单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给我看个乌龟是想送我的吧?但是我当时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却是她在借着乌龟讽刺我。……她哪懂那些啊,是我不对!” 二娃:“……” 宇肆懿揉了揉他的头,“谢谢你。所以你以后要记住,不要因为外在去推论别人的内心,也许,那根本就是错的,而你还深信不疑!你还可能会因此错过很重要很重要的……” 二娃等着却没有等到结语,问:“鱼叔错过过吗?” 宇肆懿一笑,“没有!我都不记得了!” 二娃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在骗小孩儿,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既然都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有还是没有? “你这个是给大妹的吗?”二娃看着他手里编的小动物。 “……算是吧。”宇肆懿转着手里的小玩意儿,“你喜欢吗?” 二娃猛点头。 宇肆懿笑,“那给你也编个吧。” 二娃崇拜的看着他,“你也太厉害了,感觉什么都会。” 宇肆懿摇头,“我?我算什么!我却是知道一个人,更厉害的,非常厉害,有他在,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担心,可惜……” 二娃侧头看他,“你的朋友吗?” “朋友?”宇肆懿抓了几根草开始编新的,“我们不是朋友。” 二娃又搞不懂了,“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宇肆懿:“你呀,太小了,长大就懂了。” 二娃:“嘁,你们大人这点最讨厌了,说不过或不想说了,就拿我们是小孩儿说事儿,赖皮。” 宇肆懿笑出声,“对啊,我们就是赖皮。” 二娃摇他,“哎呀,你就说说嘛,说说。” 宇肆懿手上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我跟他之间……你看天上,够高吗?然后你再看地上的沙,那就是我跟他之间的区别。我想要能和他比肩,哪怕做不到,起码离他近一些,但是最后……我先放弃了!”转了转手里成型的小玩意儿,“拿着吧。” 二娃接过在手里转着,“你是很喜欢他吧。” 宇肆懿好笑,“你小孩儿懂什么叫喜欢?” 二娃不服气,“我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我都可以说亲了。”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宇肆懿一脸惊奇:“……你们这么早就成亲了?” 二娃摸着手里的小东西,“我阿爹阿娘说,可以先说亲,过两年再成亲。” 宇肆懿看着小孩儿的头顶,哦不,现在该说小少年了,“你这意思是,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没有!”二娃否认得太快,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该不会是……”宇肆懿朝他挤眼。 二娃站起身,“没有就是没有!我走了!” 宇肆懿看着少年跑走的身影,感叹:“少年情怀总是诗,年轻真好啊!” 大妹安分了段日子,又要拉着宇肆懿去听书,宇肆懿告诉她上次那个说书人已经走了她还是不听,说反正还有新的,他又说,新来的不说江湖故事,她说那更好,正好可以换换口味,宇肆懿就很服气。 “别人说书是为了生计,你听书为了什么?”宇肆懿抱臂看她。 大妹答曰:“好玩儿!” “……” 宇肆懿觉得大妹光长了年龄,心智是一点没长,天天脑子里除了玩儿还是玩儿。也不对,脾气也是见长!他每次都说:“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大妹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干嘛要嫁?现在这样多好!” 最后还是宇肆懿败下阵来,反正每次这种事情,他都是犟不过她的,“答应你可以,带上二娃,好歹跟你做个伴儿。”宇肆懿心里想的却是有二娃在,起码大妹能少烦他一点。 大妹点头,“行,大鱼你喂过没?”大鱼是之前那只乌龟,因为宇肆懿莫名其妙发的那通脾气,最后大妹大手一挥,家里新成员就叫大鱼了,还说他该为此感到荣幸,跟她的小宝一个名。宇肆懿问,那干嘛不直接叫小宝,大妹笑眯眯咬牙道:“这样怎么体现得出来我对它的疼爱呢?当然是跟你一个名才能体现它更重要啊!它是大,你是小!”宇肆懿:“……” “喂了喂了,你们真是祖宗!”宇肆懿催她,“赶紧去叫人,不叫我可不去了。” 大妹朝宇肆懿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跑了。 宇肆懿叹气,带小孩儿也太累了。他走出院门,转身关门时身后响起一个女声:“你好,请问可以讨杯水喝吗?” “可以,你稍等。”宇肆懿随口道,他又把带上的门推开,转身看向来人,“你要……”看清对方的面容话语一顿,皱起眉,“紫婉?” 紫婉抬起头看去,“你是……宇公子?” 宇肆懿打量她,一身粗布衣,头上戴着兜帽,脸色不是太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进来坐吧。” 紫婉谢过,走了进去。 喝了一大碗水,紫婉又道了遍谢,宇肆懿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是去帮免衢洗刷冤屈去了吗?” 紫婉苦笑,“凭我,怎么可能呢,就连流云公子你,不是也做不到吗?” 宇肆懿冷笑,“当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办不到!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回翠竹山庄去?” 紫婉不语。 宇肆懿冷冷道:“你之所以不回去,不过是为了自己内心安宁。你怕死你想活着,但你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无情无义,都是自私罢了!” 紫婉脸色更加苍白,苦笑道:“流云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得理不饶人。” 宇肆懿不在意她的讽刺,“你现在只怕非常后悔当初因为一时之气而离开翠竹山庄吧,让自己活成现在这样!” 紫婉笑起来,“流云公子呢?”她看着他笑,站起身走出门,“其实我们没什么不同!”说完笑出了声,脸上却流下了泪。 宇肆懿心里默道:不,我们从来就不同。 紫婉的出现就像冬天里飘落下的雪花,没人会在意这个女子会去往哪里,为什么一直在走着,她死了或者活着,知道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 宇肆懿把大妹二娃带到酒楼,安置好后道:“你们在这里听,我去见个朋友,完了我会来找你们。” 大妹挥手赶人,“去吧去吧。”完全阐释了什么叫用完就丢。 二娃朝宇肆懿点点头,表示会看好她的,宇肆懿就转身出去了。他对听书完全没兴趣,还不如去找越靑喝两杯,也就大妹这样蠢蠢的性子会相信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 宇肆懿到越靑的酒馆时就见他正在收拾一张被砸坏的桌子,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凡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一切德行都是没有规范的,打架闹事稀松平常,也就越靑那张脸看着够唬人,那些闹事的打归打,打完也是要照常算赔偿的。 宇肆懿曾私下里问越靑,“你就不怕?”越靑一脸镇定的答道:“其实我怕得要死,可他们看我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们比我还怕。”宇肆懿笑出声,朝他比大拇指。 宇肆懿看得出来,越靑是真的一点武功不会,可能也是因为他做不出表情,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心虚,就靠着张木头脸,居然也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越靑在一边打扫,现在店里一个人没有,宇肆懿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一会儿后走进来一个文文弱弱的男子,穿着普通的淡青衣衫,独自挑了张桌坐下,也不出声,越靑看他一眼,也没去招呼,等收拾干净他才上去问:“小公子这次要什么?” 男子轻声道:“老样子就好。” 越靑点完头就去后面打酒了。 宇肆懿看向他,那人察觉他的视线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回以点头示意。青年拿了酒就走了,越靑看着他的背影道:“看不出来吧,这是冯家的二公子。” 宇肆懿:“冯家的?” 越靑拿着壶酒和两个碗坐到他旁边,“嗯,他算是冯家里唯一的好人了。”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装的?”宇肆懿暗讽,“老鼠生的一窝崽,也能出个不偷米的?” 越靑却是不赞成,“我从小生活在这儿,对他也是略有耳闻的。从小熟读圣贤书,奉人以仁,讲究与人为善,从没像他那个大哥那样做过任何欺负人的事儿。” 宇肆懿喝了口酒,“这样就算好的吗?怕不是傻的吧。” 越靑动了动嘴,宇肆懿瞥到他的样子,捂住眼,“你还是别笑了,看着瘆得慌。” “……”越靑道,“在你眼里,好人就是傻的?” 宇肆懿摇头,“不,这个世界永远是好人多过恶人的,但我永远不会是!当然也有那种外表看起来是好的,但骨子里却坏透了的。” 越靑看他,拿起酒壶给他把酒满上,“反正看来今天是没什么生意了,我跟你去走走吧。” “嘭!”越靑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到旁边商贩撑棚子的木桩上,声音非常清脆。 “嘶~”宇肆懿走在后面,看着都觉得疼。越靑还是撞在木桩上的样子没动,宇肆懿走到旁看他,“痛吗?” 越靑眼珠转向他,“你说呢?” 宇肆懿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勾起嘴角,“看来是不痛的了!” 越靑:“……” “你是说你家里有两个孩子吧?”越靑揉着额头问。 宇肆懿看他一眼,为什么听着这么有歧义?“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越靑见他这样子,“看来你挺喜欢他们的了。” 宇肆懿叹气,“你是不知道孩子多难养,又吵还脾气大,啧啧……” 越靑一耸肩,“反正我没孩子。” 宇肆懿:“……”说得好像他就有一样。 “芗老板,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 前面巷子里传来冯浮财愠怒的声音,宇肆懿在巷口停下,越靑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去,“那冯浮财又在欺负人了?” 宇肆懿没出声,只是看着里面。 越靑:“我建议你还是少跟他们打交道为好。” 宇肆懿看他,“你跟他们很熟?” 越靑抱臂靠到墙上,“在这畣安城里应该说没人不认识他们,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宇肆懿收回视线,“看来都不是好人了。” “好人?”越靑往巷内的方向斜了一眼,“你看像吗?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宇肆懿道:“走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巷子内争吵还在继续,冯浮财带着一群人把赌场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芗晴一脸淡然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葱白的手,对眼前的口水视而不见,身后则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冷漠少年,身上绕着细锁链似蛇般游动,锁链两端坠着一串菱形的尖,其上寒芒阵阵。 芗晴放下手,“说完了吗?” 冯浮财冷哼,“芗老板,别以为他们怕你,我也怕你,以前给你面子,那是愿意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少年身上的锁链滑动速度变快,“哐当”声传入众人耳中,如寒芒在背。 芗晴轻笑着按住少年的手,还是面对着冯浮财,“阿爰莫气,咱们能不用力气就不用力气,听姐姐的。” 在众人看来昙爰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表情都没变,芗晴却是知道自家的小乖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谁叫这个冯浮财在小乖面前骂她呐,他们家小乖可是非常在意她的。这个冯浮财也不是不能杀,但是杀了会很麻烦,她可不想为了这么个人给自己惹一身腥。 见少年冷静下来,芗晴放开他的手,往前两步走到冯浮财面前,“那么冯公子,你想如何呢?” 冯浮财冷冷一笑,“我的人你已经杀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该陪我一条命?” “陪?”芗晴眉眼微抬,偏着头看他,媚眼如丝,“冯公子是想我怎么陪呢?” 冯浮财却是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少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妖妇!” 芗晴掩嘴轻笑,朝他飞了个眼神,“冯公子想哪儿去了,人家可不是那种不正经的女子,人家不过说的是……你想要谁的命?” 冯浮财咽了口唾沫,额上冒出冷汗,他虽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跟真正的江湖人却是差得远的,他之所以能在这畣安城横行无忌,不过是家里请得起打手,但要他真正面对高手,却是完全不堪一击的,他自己也知道这点。而且这个芗晴,他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以他这么喜欢美女的性子为什么都不敢动她,不过是因为知道她会一种很邪门的功夫,听说在她手里的男人最后都死相凄惨而不雅,他可不想为了美色而陪了命! 身后打手立刻往前站到冯浮财前面,冯浮财心才落回肚子里,他打开折扇摇起来,“芗老板果然也是个爽快人。是谁杀的人,就让谁偿命!” “哦?”芗晴往后扫了一眼昙爰,她知道死的那个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到了昙爰,才会被杀的,算得上是活该,她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看冯浮财怎么表态罢了,结果这人还真是敢说啊,她家小乖的命都想要! 芗晴转过身背对冯浮财,“你想要阿爰的命?”托起手放到唇上,大拇指轻轻咬在唇间,“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 芗晴转身面对他抬手,“冯公子,我奉劝你一声,你那下人死了也就死了,我家小乖的命可比他值钱多了,他也配让小乖给他偿命?” 冯浮财胸口起伏,脸色难看到极点,这时从人群外跑进来一人,凑到冯浮财耳边低语:“少爷,老爷说……”冯浮财眯起眼,听完家丁的话咬牙瞪了芗晴一眼,“走!”直接撞开围着的人往外走,脸色黑如锅底。 第44章 宇肆懿完全不知道之后冯浮财和芗晴之间发生的事,只与越靑慢慢走着,聊着些闲话,越靑碰到什么人或事就给宇肆懿讲,让他知道了许多畣安城里的事,宇肆懿权当故事听了。 越靑:“虽然畣安城地处偏僻,这样一看,这里也挺好的,不是吗?” 宇肆懿笑,“好?”背后意思是有冯浮财那样的人还叫好? 越靑听懂了,“在哪儿没有几个蛀虫?不可避免的。对那些人能避就避就是了。” 宇肆懿:“避不了的时候呢?”他侧头看越靑,“等死?” 越靑回答不出来,答案就是那样的,他们生活得可怜又可悲,每天还是矜矜业业,不然又能怎样?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畣安城的东门,和他们进城来的西门相对,宇肆懿从没到过这边,两人走出城门,一阵微风拂来,温柔舒适,让人心情平静舒畅。 宇肆懿看着远处,“这边倒是跟西门完全不同。”东门出来就可以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不像西门出去只能看到光秃秃的一片嶙峋怪石。 “疯子!”“疯子!”“大傻子!”…… 旁边有几个小孩儿在玩耍,中间围着个人,外面的小孩儿随地捡些小石块就往中间那身影身上扔,中间的人却是蹲在那儿一动不动,随便他们怎么说和打骂都无动于衷。 越靑见宇肆懿朝那边看去,解释道:“那个孩子……” 宇肆懿打断他,“走吧,也该去接大妹他们了。”说完转身就走。 “……嗯。”越靑又朝那些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步跟上宇肆懿,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有时候他觉得已经很了解宇肆懿了,但又会觉得一点都不了解。他说他永远不会是个好人,越靑觉得不是,但他又常常让越靑觉得冷漠得不近人情。越靑觉得他在面对某些事应该会挺身而出时,结果他往往都是转身冷漠以对。矛盾的特质在宇肆懿身上非常明显,而他自己估计还不自知。 两人走后没多久,那些小孩儿也一个个离去,只有原地还剩下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头发披散着,身上罩着一件过大的外衫,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对外界无知无觉…… 冯浮财回到家中就跑到书房找他父亲,一脸怒气冲冲,冲进门时里面还有几个掌柜在和他爹商量事情。冯冲冷冷地扫了眼一点规矩都没有的儿子,又同几人说了几句才叫人下去。 冯浮财被冯冲一看瞬间没了气焰,低着头站在一边。等人都走了,就见他爹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他心里着急却是不敢开口,虽然他爹平时都很惯他,胡作非为都没有特别惩治过,但是只要被他这么看一眼,就莫名让人害怕。整个家里基本没人敢在他爹面前叫板,只除了那个杂种…… 冯冲喝着茶,“说吧。” 终于解禁,冯浮财噼里啪啦把芗晴的事一说,言含埋怨,“爹为什么要把我叫回来,那个芗晴她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要灭了她不是动根手指头的事儿,你还怕了她不成?” 冯冲静静听着冯浮财把话说完,“没了?” 冯浮财:“爹,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冯冲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茶,“她芗晴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她背后肯定还有有人,你我连人家底细都不清楚,你就说想动她?你是哪儿来的勇气啊?” 冯浮财气哼,“我不管,凭什么次次都要我们给她面子,那个女人却可以为所欲为?我就气不过,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这畣安城,究竟是谁说了算!”说完就往外走。 “站住!”冯冲放下茶碗站起身,盯着他的背影,“我最后说一遍,在没弄清楚对方的来头前,不要轻举妄动!” 冯浮财不吭声。 冯冲厉声:“回答!” 冯浮财静静立着,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知道了。”咬牙切齿的说完直接踏步出了房门,眼神阴鸷。 冯冲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冯浮财快步走回住处,狠狠灌了口茶水,旁边的侍女一个个胆战心惊。他重重把茶杯磕到桌上,“去把冯弃叫来。” “是。”一个侍女赶紧跑出去叫人。 冯弃很快就到了,他进来朝冯浮财弯腰道:“少爷叫我?”样子狗腿十足。 冯浮财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我爹看来是怕了芗晴那个贱人了,他怕,我可不怕!”他朝冯弃招手,耳语道:“你去找几个人,这样……”冯弃听完勾起一边嘴角,“少爷真是高明,小的这就去办。” 宇肆懿踏着乱石走在海岸上,这里不是沙滩边,平常来的人不多,所以他才喜欢这儿,没有人影,只有海水潮起潮涌的波涛声,海风很大,完全感受不到烈日。 本来应该没人的地方,这次却来了个不速之客。宇肆懿停下脚步,远处有个人影,头发披散衣衫破烂,正在翻着鹅卵石找东西吃,有时是个虾米,逮着就塞到嘴里,也不管那是生的,有时是个螃蟹,被蟹钳夹到,出了血也不在意,从旁捡了个石头一下把螃蟹砸得稀巴烂,抓住开了的壳就啃。 宇肆懿站在远处把那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在正常人眼里对方的行为算很不正常,但宇肆懿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那人在走动间会露出衣服底下的肌肤,吃完找到的东西又继续往前翻找,渐渐越走越远…… 宇肆懿回来时就见越靑坐在门口同大妹吃着瓜聊天,他勾起嘴角,“你怎么来了?” 越靑看到他也挺激动,一下站起来,但表情很冷淡,“城里出事了,我来避难!” “噢?避难?”宇肆懿勾了根凳子坐到旁边,大妹去给他拿了块瓜,“完全看不出来。” 越靑也坐下继续啃瓜,“可能天干物燥所以人火气也旺,冯浮财去给芗老板下了个套,就把人家赌场给端了,现在闹得人心惶惶。这下冯浮财更是春风得意,谁都不想去触霉头,就怕栽他手里永无翻身之日。” 宇肆懿皱眉,心里也是一惊,“芗晴就这么败了?” 越靑扔掉瓜皮擦了擦嘴,“可不是么,听说还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那冯浮财去哪儿找的帮手。” 这世道有钱要想找两个高手也不难,宇肆懿虽没同芗晴交过手,但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不然怎么可能在畣安城立稳脚跟,而且那天他匆匆一瞥,她身后明明还有一个高手,冯家要赢找的人起码都得到一甲高手之列,而且仅仅一个还不行。 宇肆懿咬了口瓜,“鹬蚌相争,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 越靑接过大妹递来的瓜继续啃,“哪来的好事?我只发现现在就剩冯家独大,我们这些小商铺,生活更难了。” 宇肆懿轻笑,“你等着看好了。” 越靑瞥他,“神神秘秘的。” 冯浮财瞒着家里去把赌场抄了的事被冯冲知道后,冯冲大发雷霆,逮着冯浮财就教训了一顿,不解气直接把人关了禁闭,但是木已成舟,他派人去找芗晴,却怎么都找不到其下落。 时间过去几天,冯浮财被放出来,依旧神采奕奕,走到他老子跟前,一脸得意,“爹,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你看看,我不过略施小计,她芗晴不就被我拿下了,就是没要了她的命,不够解气!” 冯冲挥了挥手让他走,看着就头疼。 “父亲,你找我?”门口响起一个温和的男声。 冯冲抬头看去,神色渐缓,脸上挂起了笑,“雪缘啊,坐。我们也是好久没聊过了,来,今天陪为父对弈几局。” 冯雪缘一揖提摆坐到冯冲对面,“是父亲太忙了。” 冯冲默然。 宇肆懿抬起脚搁到凳子上,抬手向大妹要瓜,“冯家是用的什么理由去找芗晴麻烦?”大妹瞪他一眼,放了块瓜在他手上。 越靑嘴里嚼着瓜含糊道:“出千呗,赌场的惯用套路,哪个赌场是干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给冯浮财抓住了,还大做文章。” 宇肆懿静静道:“只怕这也是他搞的鬼吧!芗晴的赌场我去过,里面的门道可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哪里可能轻易被人抓住。” 越靑停下动作,“你是说是冯浮财设计的?” 宇肆懿看他,“八九不离十!” 越靑啃着瓜若有所思。 之后宇肆懿去往海边散步时,总能碰到那个行为奇怪的人,有时是在发呆,有时盯着地上看,完全坐着一动不动。有时是在找吃的,都是生吃,没有处理的鱼虾蟹味道应该并不好,但是她却好似没有味觉般吃得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有时候宇肆懿站得太近,她看到就会受到惊吓,然后尖叫着跑走,但是上次在城外被小孩儿扔石头时,她却是安安静静,脸上没有害怕只有漠然。 宇肆懿没有特意去关注过这个奇奇怪怪的人,有时候碰见,他就会停下看几眼,然后离开,那个人好像就在这里生活了下来,没有人打扰,一方天地中唯一会出现的只有宇肆懿,他也不会去打扰她。 有天越靑又来了村里,只要他一来就会同宇肆懿说城里发生的事,宇肆懿是个好听者,不管他如何抱怨他就只是静静的听。 这天越靑却说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女孩不见了,之前还能时不时在城外看到,现在却哪里都找不到,也不知还有没有活着。” 宇肆懿问:“女孩?” 越靑见他有兴趣,开始巴拉巴拉说起来,“就是上次我们在东门看到被欺负的那个,被人骂做疯子。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宇肆懿听着没插嘴。 越靑继续道:“她原先也是有父母的,家里虽说不富裕,却也不会饿死,有天不知从哪里来了伙盗贼抢了他们村。那些贼人叫他们村把值钱的都拿出来,不然就杀要人。那些识好歹的把财物老实交出去保住了命,但是她父母本就过得清苦,家里又哪里会有什么银钱,最值钱的不过就是一些刚够果腹的粮食,拿出来交,那些贼人却是不信,逼他们一定要拿出钱来,他们交不出就被杀了。家里还被贼人翻得乱七八糟,实在找不出东西,就被一把火烧了。” “那小姑娘没有死,被贼人抓去卖了。卖给了一个没有孩子的汉子,众人都以为他是买来当女儿,却不想那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她在那里过的什么日子,没人知道,旁人都自顾不暇又谁会去注意她?后来她大着肚子逃了出来才被人知晓,那时她才不过十四岁而已……但那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看到人就怕,最后孩子摔没了。一个鲜活的人最后就成了这样……” “之后她就一个人在城边生活,除了小孩子没人能靠近她,就算那些小孩子都欺负她,她却一点都不怕。” 宇肆懿脸上没什么表情,微眯着眼看向远处垂落的夕阳,却被刺痛了眼。 越靑说完故事,很久都没出声,宇肆懿也静默着,等金乌完全垂到地平线下,他才开口道:“没发现你居然什么三姑六婆的事都知道。” 越靑:“……” 什么气氛就没了,就很气,但他表现不出来,然后更气。 宇肆懿站起身低头看他,“我们出去走走。” 越靑跟着宇肆懿到了海边,绵延不尽的鹅卵石铺向远方,远处有个黑色的身影,越靑睁大眼,“那是……” 宇肆懿点头,两人站在远处看着她活动,当越靑看到她抓起小鱼就往嘴里塞时,站不住了,抬脚想过去阻止,宇肆懿按住他的肩头,“别动。” 越靑肩膀一下耸耷下来,“之前我想帮她,想救她,但是她不让我靠近。” 宇肆懿瞥他,“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那么喜欢拯救人呢?” 越靑:“?” 宇肆懿看向远处,“她这样很好,不是吗?” 越靑:“她这样算哪门子好?”这种时候他就觉得宇肆懿尤其冷漠。 宇肆懿:“起码她觉得安全,没有伤害,——只要没人靠近她。” 远处的人在撕咬着一只蟹,手受了伤在往下低落着鲜血,越靑别开了头不忍再看,宇肆懿越过他,“真正的痛是说不出来的。” 越靑:“就跟你一样?” 宇肆懿同他对视,最后先别开了眼。 越靑想笑,如果他笑得出来的话,“真难得看到你这种样子。”他看向海面,“你自己没发现你平时给人的感觉很睥睨吗?这里的人只怕都没进入过你眼底,作为外来人你有种优越感,可能因为你见过很多世面。但是在别人眼中的你呢?”越靑转头看他,“他们或许都是挣扎在别人脚底生活的贫民,在他们眼中你什么都不做,不会,还孤傲,他们同样看不起你,只是不敢惹你所以不会在你面前提及!” 宇肆懿垂眸,“是这样吗?” 越靑:“你自己或许没感觉,但你表现出来的就是那个样子。冷漠,没心没肺的!” 宇肆懿:“……”感觉被骂了。这个人还真不能得罪,嘴巴半点不饶人,明明看起来木木讷讷的,就算是天生做不出表情,差异也太大了!表里不一! 亏得越靑不知道宇肆懿的心声,不然又要开始损人了。 芗晴买好药回来,就见昙爰挣扎着想起身,忙上前制止,“不是叫你不要动,等下伤口又裂开了,又是毒,又是伤的,主人到底给你派的什么任务?”之前昙爰被派出去执行任务,最近才回来,回来时却是带着一身伤。有些事是机密,不能说的,芗晴也不问。 昙爰垂下手不再动作,看着破烂的房顶一动不动,芗晴也习惯了,拿起药包出去煎药,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昙爰沙哑的声音:“为什么要为了我放弃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赌场?”语气平静,但确实是个问题,芗晴手放在门上,这还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从这个人嘴里听到问句。 芗晴垂下眼,“你知道鸿姬已经死了吧?” 昙爰:“知道。” 芗晴抬起头,日光从破漏的洞里钻入照到眼睫上,“我们从十年前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但是最后活着的人越来越少,而我身边,只有你了!” 昙爰:“你的任务呢?” 芗晴眨了眨眼,“赌场没了我可以重新来过,但你没了,上穷碧落我去哪里找呢?”她转身双手背到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勾起嘴角眉眼弯弯,“所以你要好好养伤啊,阿爰~”昙爰一震,芗晴这种少女似的纯真神情,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过了一会儿床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嗯”,芗晴笑得更好看了。 谢扬打量周围,这里非常热,人们的穿着也相对简单清凉,女人没有那么复杂的头饰,男人也是直接把头发全部扎起,都是简洁利落的打扮。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如果不是担心被人当做疯子打死他真想脱光了走路。 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一直跟着思羽他们,他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看着他们的一切行动。他们对他并不避讳,或者说是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们一直在找人,但是找了三年还是没找到,而这次的线索是在这里——畣安城。以这么久以来的情况看,最后肯定也不会有收获,他却是不懂为什么思羽他们对这个人如此执着。 开始时谢扬以为冷怜月找的是宇肆懿,但后来他就发现不是了,年龄对不上。宇肆懿这个名字再也没在他们之间出现过,没人提,就好似那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在城里逛了一圈,谢扬已经把这个地方的大概情况摸清楚了,地头蛇是冯家,而本来还有家有势力的赌坊,刚被冯家干掉了。 谢扬回到客栈,这几年的餐风露宿终于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看到床就像看到老婆。他把打探到的事同思羽说了,他看到冷怜月就发憷,这种向他汇报情况的事还是交给四姐妹吧。 谢扬回到房里就叫小二的给打了一桶冷水,脱了衣服泡进去,冷的一激灵,习惯了之后只觉得凉意爽爽,舒服得叹气,然后结果就是……泡太久皮都起褶了。 谢扬:“……” 昙爰抱臂靠在门边看着芗晴换新衣,眼睛盯在她身上,眼神里却没有半点邪念,就似她这个人跟旁边的桌椅板凳是一样样的。 芗晴手插入颈后发下把秀发从衣领中托出,指尖滑过发丝,几许葱白在黑色中若隐若现。 昙爰:“你要去见谁?” 芗晴瞟着镜中的身影,“一个主子特别提到的人。” 昙爰:“你报告主子了?” 芗晴把前襟交叠掩住胸口,“阿爰,你现在话真多呀~” 昙爰:“……” 芗晴抬起手转了一圈,“好看吗?” 昙爰:“……” 芗晴嗔怪道:“真是木头。” 芗晴走在乡间小路,手指抚上路边的油菜花,“其实你没必要跟着来的。” 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无所谓。”语气冷淡。 芗晴心道,你跟来我还怎么去调戏人?口里却是:“就知道阿爰最担心我。”语气娇娇软软。 昙爰:“……” 芗晴看到前面出现的人,立刻笑着迎上去,但对方却是看到她立马拐到另一条小路上,掉头就跑,芗晴飞身一跃,跳到他对面,“宇公子,别来无恙啊~” 宇肆懿就很想叹气,“你大摇大摆出来,就不怕冯家人找到你?” 芗晴却是笑了,“怕?现在难道不该是他们更怕吗?” 宇肆懿总觉得她找来准没好事,“那就恭祝芗老板早日回归!”一抱拳,“告辞!”转身想走,身后却已经站了一个人,昙爰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宇肆懿看着昙爰黑沉的眉眼,识时务的转身面对芗晴,“芗老板有事请讲?何必那么见外。” 芗晴道:“倒是流云公子不要跟我见外才是呢。” 三人找了棵树站在阴凉处“聊天”,芗晴看着宇肆懿眉目传情, “虽然现在江湖中有许多对流云公子不友好的声音,但晴儿可是对你仰慕已久,又怎会相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想来宇公子应该没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吧?” 昙爰闻言看向宇肆懿,宇肆懿被看得后背发凉,“芗老板说哪儿的话,在下自然是记得你两次出手相帮的,那这次你找在下是……?” 芗晴抱臂斜倚到树上,“你也知道现在冯家对我是除之而后快,我家阿爰身上还带着伤,所以就不得不厚着脸皮来你这儿避难了。” 一个个都说要避难,难道最该避的不是他吗?宇肆懿往后斜了一眼,昙爰身上的锁链滑动着,摩擦声细细密密不停传入耳中,就似被一群毒蛇围堵在中间,只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他是一点没看出对方身上哪里像有伤,一个芗晴就很麻烦了,又来个小子。 心里一叹,宇肆懿道:“你找你身后的人,不是比我更好?”说着摊开手,“你看看我现在不过一介渔民,我是想帮也心有余力不足。” 芗晴手指划过自己手臂,“主人很忙的,哪有时间理会我等!何况……棋子要是没用了,就只能被弃!所以为了不做一颗被弃掉的子,我可是很看好流云公子的哦~” 锁链滑动声更快,宇肆懿拧起眉,“仅仅凭你是斗不过冯家的。” 芗晴:“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不是有你吗?” 宇肆懿静静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 芗晴勾起嘴角,眼睛却不带笑意,“你当然会愿意帮我,相信宇公子最是不喜欠人人情。” “宫主。”思羽站在门口垂头禀告。房间里打坐的冷怜月缓缓睁开眼,眼中紫芒闪过,“说。” 思羽推开门走进去,“此处有一冯家,或可勘察。” 冷怜月复又闭上眼,“让丁然去。” “是。”思羽应声退下,关门时往里看了一眼,那人还是风光霁月的样子,但表皮下却冷血得让人心惊。宫主以前一直没有进展的武功,短短三年的时间却直接突破到了第九重,只剩最后一重就到了大圆满无上境界,——除了月华宫第一任宫主,再没有人达到过的境界。到底算好还是坏? 思羽怀着满心忧思关上了门。 冯雪缘小心翼翼地捧着卷画走在府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的画就怕磕着碰着,前面跑来个仆人,“二少爷,老爷叫您。” 冯雪缘远远就停下脚步,“爹有说什么事吗?” 仆人笑道:“想来又是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少爷吧。” 冯雪缘皱了皱眉,把手中画小心放到仆人手中,“我可是好难得才得来的这幅《千里江山图》,你拿去给我放房里。”又觉得不妥,从对方手里小心拿回来,“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去告诉父亲,我马上就来。” “诶,少爷,老爷那儿还有个人……”仆人在身后叫道,走太快的冯雪缘却是根本没听见。 冯雪缘赶到书房,站在门口整了整衣衫,才推门进去,弯腰抱拳,“父亲。” “还不快拜见尺先生!” 还没抬头冯雪缘就听见冯冲略带严厉的声音,听见那个名字心里一喜,连忙朝坐在另一边的人看去,那人乌发中夹着银丝,脸看起来却并不老,身上有一种经久打磨成的沉静感。冯雪缘脸上从恭敬立马变成了惊喜,跪下就是一拜,“徒儿见过师父!” 尺彦子脸上也挂着淡笑,“起来吧,一来就是这么大礼,受多了要折寿的。” 冯雪缘一改在父亲面前的规矩,“才不会,师父肯定长命百岁!”说着坐到尺彦子旁边,缠着人聊了起来,问东问西,尺彦子一直挂着淡笑,一一回答着徒弟的问题。 冯冲在旁看着也是一脸欣慰。 冯雪缘同师父倒茶,“师父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 尺彦子迟疑了。 冯雪缘:“师父的事还没办好吗?” 尺彦子饮了口茶,眼眸微垂,“快了。”也不再多说。冯雪缘脸上明显的不高兴,尺彦子安慰道:“等为师忙完,就去把你小师弟接来,到时我就哪儿都不去了。” 冯雪缘一惊,“师弟?师父新收的吗?在哪里?多大了?怎么不直接带回来?” 一个个问题砸过来,尺彦子笑应着:“捡到的。他还在襁褓中太小了,等他大点,我再带他来见你。” 冯雪缘叹气,“我也想同师父一起出去走走。” 冯冲眼见就要发怒,尺彦子朝他递了个眼神,他才按奈下火气,这两父子关系也是怪得很,尺彦子虽为冯雪缘师父,却也算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量不让两人见着就吵起来。 “将来会有机会的。”尺彦子道。 冯雪缘听得出来这是推托之词,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他虽是拜了尺彦子做师父,学的却不是武功,抱怨完也就不提了。 宇肆懿看着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动一下的少年,感觉很心累,“我不是说了么,我家大妹生病了,我要照顾她,所以暂时没办法帮你们……你看不如这样,等她病好了,我就去找你们,咋样?” 昙爰看他一眼又别开,“我只负责看着你。” 宇肆懿:“……”简直没法交流。 越靑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幅画面,“他,他不是……”昙爰侧头看向他,越靑默默闭上了嘴。 “你又去看她?”宇肆懿知道越靑来做什么,自从知道那个女孩在海边之后,他就时不时出现在村里。 越靑点头,眼神坚定,“我相信,只要她感受到我没有恶意,就会愿意让我接近的。” 宇肆懿瞥他,“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越靑去海边看人,宇肆懿也跟着,这次两人身后还多了一个影子,越靑凑近宇肆懿悄悄道:“他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宇肆懿翻着白眼,“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哇哦~你欠他什么了?情?还是钱?”越靑木着脸表示着惊奇。 宇肆懿抽了抽额角,一巴掌按在他脸上,“做不出表情就不要做,看着就很想打你。” 越靑:“……”就很冤。 “而且……”宇肆懿瞥向身后,“你就算说得小声,他也听得见!” 越靑:“……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不会被打吧?简直没法好好做朋友了。 这次两人却没在海边看到她,越靑着急道:“怎么没人,她会不会被人带走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 宇肆懿扫了眼地上的食物残渣,很新鲜,想来人应该还是在这里的,“不要呱呱叫了,应该还在附近,你自己去找吧,我回去了。大妹还发着烧呐!” 越靑闻言放下心,转身朝宇肆懿挥了挥手就跑去找人。 宇肆懿看着越靑的背影低喃:“也不知怎会对这么个人上心。” 宇肆懿转身往另一边走,昙爰跟着,两道影子距离不远不近。 两人路过一片油菜花田,宇肆懿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花海里,他们站的地方稍高,能看到田里远处的情景,里面有个人…… 昙爰瞥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对远处发生的事和人视而不见。 里面是那个女孩,光裸着身子,脸上是痴痴的表情,她在跑,有时会停下来捧着黄色的花看,然后挥着手继续往前跑,没有束缚,没有期许,只有现在身边围绕着的一片花海…… 宇肆懿静静看了花田很久,昙爰静静的看着地面,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宇肆懿缓缓道:“明天,我去找你们!”昙爰收回视线转到他身上,没出声,一阵风声过后只余一缕烟尘在身后。 其实人活着想太多并没有任何好处,宇肆懿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屑去想,想出了如何?想不出又如何?任何都改变不了。 但他却忘了,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一切不过随心而已。之前他抗拒着再做回曾经的自己,但不可抹杀的就是过去!逃避着不去想,甚至完全活得和过去不同,丢掉心底的念,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其实他一直以来本就是个普通人,曾经的,或者现在,都是!只是他自己太高看自己了,越靑评价得一点没错,是他自己看不清。 第45章 宇肆懿打了盆水,垂首看着水中倒影,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样子,陌生又熟悉,他拂过下巴,水中的影子也做着一样的动作。一片树叶落入盆中,水面不再平静,倒影也动荡起来看不真切。 手伸入盆中捞起落叶,宇肆懿低声道:“就这么一片小小的落叶,却能搅弄得整个水面动荡不安,我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清晨有点凉,宇肆懿去给大鱼扔了块虾,伸手戳了戳它的背,“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姐姐。” 在后面听见了的大妹:“……” 宇肆懿回身看她,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小姑娘,以前只到他的腰,现在已经快到胸口了。他伸手揉她的头,“我很快会回来。” 大门口出现一个身影,锁链声一点点传入耳中,宇肆懿侧头看了一眼,而大妹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眼眶有点红,但是她倔强的没让眼泪流下来。她一直都知道的,总有那么一天,这人会离开,只是这天来到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大妹道:“不能带上我吗?” 宇肆懿放下手,叹气,“我会回来!一定!” 半晌后大妹“嗯”了一声。 宇肆懿走出院门,昙爰跟上。 宇肆懿道:“这浑水我是不想蹚,也得蹚,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给彼此多一份信任呢?我脚还长得好好的。”昙爰:“我只负责听命。”宇肆懿:“……一个个的年纪轻轻,但是怎么这么不可爱呢?”昙爰紧紧闭上嘴。 宇肆懿见到芗晴,问她:“你现在还有什么?” 芗晴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钱!” 宇肆懿:“……人呢?” 芗晴趴到昙爰身上去,昙爰一动不动,“有阿爰。” “……没了?”宇肆懿瞪着她。 芗晴摊手。 宇肆懿:“……”这是什么烫手山芋? 宇肆懿走进越靑的店,里面居然一个客人都没,老板也不见踪影,他看着开着的店门,考虑是直接走人还是拿出一点点良心替他看会儿店? 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和重物落地声,宇肆懿急忙跑进去,就见越靑浑身湿透的站在院里,他对面有个身影赤|裸着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旁人一看到这种画面,准想的是越靑这个禽兽在欺负人,要不是宇肆懿认得那个女孩的话也会这么觉得。他走上前,“你怎么还真把她带回来了?”语气很是不赞成。 越靑垂下眼,“我希望帮她。” 宇肆懿抱臂,“但她现在怕你怕得要死。”瞥了一眼越靑狼狈的样子,“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搞成这样。” 越靑耸耷下肩,“我想让她自己洗个澡,结果我在倒水的时候,她直接把水桶掀翻了。”说着朝女孩指了指,“最后就成这样了。” 这种事宇肆懿是没辙的,也不想帮忙,他拍了拍越靑肩膀就往外走,“我到外面等你。” “……”越靑看着他的背影,这是什么兄弟? 宇肆懿是不知道越靑怎么处理的,起码他在外面没有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有人来买酒,他帮着打了,酒钱扔到柜台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越靑终于出来了,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宇肆懿看着他似笑非笑,越靑面无表情,也亏得他是个面瘫,不然准被宇肆懿看出一脸窘迫。 越靑也被折腾得够呛,宇肆懿也懒得去揭人伤疤,他没提女孩儿的事,两人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宇肆懿说出来意,“你这儿还有房间吗?我估计得在城里住段日子。” 越靑喝了口闷酒,“房间有的是,但是……”他朝后斜了下头,“你也看见了,你要不在意,随便住,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宇肆懿觉得有点头疼,“你就不能把她送回去?” 越靑摇头,“我希望看着她。” 宇肆懿翻了个白眼。 越靑:“不说我,大妹呢?她居然肯放你出来,你就不担心?” 宇肆懿给自己倒酒,“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自己什么都会,没我估计她还开心点儿。” 越靑拿奇怪的眼神看他,“是吗?你们这样分开,你舍得?你就不会想她?” “有什么舍不得的?”宇肆懿本来喝着酒,砸吧过味儿来,差点一口酒喷出去,咳了两声,“你把我跟她想成什么关系了?” 越靑:“什么关系,你们还能什么关系?” “……”宇肆懿咽下酒,“我跟她怎么可能,我多大她才多大?按你们这儿人来说,我都够做她爹了!” 越靑瞪大眼:“……” 宇肆懿:“还是老来子那种。” 越靑死人脸:“……” 宇肆懿憋着笑。 越靑沉默了半晌,接受现实:“我居然没看出来。” 宇肆懿憋不住了,“哈哈哈……” 越靑棺材脸:“……”感觉相信了宇肆懿话的自己像个傻子。 芗晴看向回来的昙爰,“他有什么动作吗?” 昙爰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把衣领里的头发拉出轻轻抚顺,“没有,除了吃吃喝喝。” 芗晴咬牙,“这家伙不会拿了我的钱就去吃喝玩乐了吧?” 昙爰:“不知。” 芗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伸手往上,在碰到他的脸之前停住,昙爰低头静静看她,最终芗晴放下手,垂眸道:“主人过几天应该就到了,到时……”停了一会儿,“你就不要再出现了。” 昙爰不出声,芗晴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她抬起头神情严肃,“我可以告知主人你已重伤身亡,天涯海角你去到哪儿都可以,你还这么年轻,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昙爰:“去到哪儿都可以,但是那个地方没有你。” 芗晴微微一笑,“你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特别是以后,不要随便在人面前说。”她转过身背对昙爰,“你明明什么都不懂。” 昙爰身上的锁链张牙舞爪的飞舞起来,这是他生气的表现,芗晴只做看不到,“答应我!” 锁链渐渐停止滑动,昙爰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芗晴看着外面高高的天空,“让你自由。”让你去过我希望过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昙爰道:“自由,不是这样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身后芗晴垂下了眼。 之后昙爰再没出现过,芗晴不知心里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多一些,她以为她的小乖那样说是不愿离开,但…他消失了。——就像她说的那样! 宇肆懿曲着腿坐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不远处就是冯宅,不时有人从里进出似乎非常忙碌,他想着机会终于是来了,也不枉费他这段日子的舍“身”取义,——吃太好心里充满了罪恶感啊。 从树上一跃而下,转身走进一家酒楼。“雀福楼”是畣安城里最好的酒楼,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的他并没让人觉出奇怪。 凡是有点身份的都喜欢到雀福楼坐坐,有事没事的来吃上两顿,没什么事情是决绝不了的。 宇肆懿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这个取名的也是个人才,缺福缺福,没倒闭不说居然还办成了城里的第一大酒楼。他只能感叹,果然还是自己太孤陋寡闻。 这段时间宇肆懿常来,里面的小二对他已经很熟悉,看到他立马招呼道:“小哥还是老样子吗?” 宇肆懿点头,小二把他领到二楼。二楼有隔间也有大堂,和一楼大堂的完全敞开不同,二楼大堂每个座位旁都有高屏风,确保里面的人用膳时旁人无法窥探。 宇肆懿坐得离楼梯口不远,一会儿就上好了酒菜,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听着楼梯上的动静。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响声,先是小二的声音:“邵老板这边请,已经都给您打点好了。”之后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从上楼的脚步声来判断,宇肆懿猜测除了小二外应该有六个人。 宇肆懿从怀里摸了两块碎银放到桌边,小二把人领进包间后路过宇肆懿的桌子,不着痕迹的把银子收进袖中。宇肆懿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小二下去之后没多久又端着一壶酒走了上来,朝宇肆懿的方向隐晦地看了一眼,推开包间门走了进去。宇肆懿转着酒杯勾唇一笑,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小二把托盘放到桌上,“这是外面有位客官让送来给邵老板的。” 唤做邵老板的人似乎被人巴结惯了,只是瞟了一眼就叫还回去,小二转了转眼珠,“这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但是却相当稀奇,邵老板不如尝尝看?至于那人,见还是不见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邵老板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就叫小二放下东西出去了。 小二出来走到宇肆懿的桌边,低声道:“东西已经送去了,不过……这样真的行吗?”那送去的可不是什么酒。 宇肆懿自信一笑,“只要你按我说的做的,就准行!” 果然,宇肆懿的音刚落,包间门就开了,有人出来唤小二叫他把人带去,宇肆懿朝小二眨了眨眼。 邵围看着走进来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敢用水充作酒来糊弄我!” 小二把人领来就赶紧走了,他可不想被当成池鱼。宇肆懿朝上首的人抱了抱拳,“所以没错,不贵重但是很稀奇。” 邵围道:“可不就稀奇嘛,我还是第一次把水当酒喝。” 宇肆懿笑道:“味道肯定也是别具一格,总不会让邵老板失望。” 桌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就见宇肆懿大摇大摆走到邵围身旁坐下,那里之前没人敢坐! 第46章 没过多久,宇肆懿已经同一桌的人相谈甚欢,上来送酒的小二看得一脸惊奇,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邵围作为邵家的人有一种优越感,为人特别自大还要在外做出一副十分亲和的派头,其实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而同他一桌的几个人也都有点身份,不然哪配同邵围同桌,这个人就是表面和内里完全不同的两面派。 但是才这么一会儿,宇肆懿居然就同人聊到了一处,让桌上的其他人也不得不给面子加入,就成了现在小二眼中的画面。 小二往包间里送了很多次酒,直到月上柳梢,包间还在传出声音。邵围早就喝得醉醺醺,有人出声提醒他时辰,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踉跄着站起身,一巴掌拍在宇肆懿肩上,大着舌头道:“宇小弟啊,今天真是高兴,时候不早了,明天我派人来接你,不见……”说着手抬起往后一挥,一下打在宇肆懿脸上,“不散!” “……”宇肆懿抽了抽嘴角,心中腹诽嘴里却是笑着应道:“好的,宇某就恭候了,邵老板走好。”起身朝邵围一揖。 第二天,宇肆懿坐在桌前等着用早膳,他还在想着等下要做的事情就见越靑如游魂般脚步虚浮地走出来,他立马起身端过越靑手里的托盘,他真怕再迟一点这些早点就要跟地板相亲相爱了。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宇肆懿看着越靑眼底的青黑迟疑着问道。 越靑头磕到桌上,“还用说吗?” 现在不用说了,估计又是那个女孩,他平时睡得熟也没刻意防备所以并不清楚他们晚上发生了什么,看越靑这个样子…… 宇肆懿端起粥就着小菜吃起来,嘴里嚼着东西含糊道:“看来你们很激烈啊!”。 “……”越靑额头青筋暴起,手痒! 冯府门口人群络绎不绝,进去的人一脸笑意,而进不去的人则是满口酸言,说也就他们才会把个弱冠之礼搞得像皇亲国戚办喜宴。旁人听见这样的话嗤笑道:“皇亲国戚?只怕当朝皇族都没有现今儿那几家风光吧。” 宇肆懿叼着片瓜倚在墙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过客,听着那些人的言语觉得也很是有意思。当手里的瓜吃得只剩瓜皮他等的人也到了,往后一甩扔掉瓜皮。昨天在酒楼见过的一个人走到宇肆懿跟前,抱拳道:“小哥久等了,请跟我来。” 宇肆懿也回以礼,“有劳。” 宇肆懿被邵围带着进了冯家,今天是冯家二公子冯雪缘的弱冠礼,宇肆懿暗自打量,来的人还真不少,但明显他身前这位格外不同。大多客人都在外间,邵围进来就被人领着从另一边带到了内间,宇肆懿沾了光也跟着一同进来了。 进到里间宇肆懿就站在邵围身后一动不动,这种时候他只要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小弟就行了,至于同主人家相谈甚欢那是该“老大”做的。 宇肆懿听着两个年过不惑的“老人家”在那里客套,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院外的回廊上闪过一个白色身影,宇肆懿心头一震,身体快过脑子直接冲了出去,站到门口才发现哪里有什么人影,不禁嗤笑自己一声,那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冯冲和邵围被打断谈话,很是不快,但怎么样这人也是邵围带来的,冯冲也不好直接开口质问,只淡淡道:“这位公子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不妨也同我们说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邵围喝了口茶,宇肆懿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干笑一声,支吾道:“确实,冯老爷的院子实在是清新脱俗,让宇某不知不觉都看痴了,实在是行为有失,还望莫见怪。” 邵围放下茶碗,“既然外面这么吸引人,你就出去看吧。” 宇肆懿心念电转,知道他这是落了邵围在冯冲面前的面子,叫他自己去反省了,而反省到什么时候可就是未知数了。心里叹气,只怕这在邵围身上下的功夫就要打水漂了。 宇肆懿甩着衣服上的带子走在走廊上,就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走过的仆人侍女纷纷行礼,让他觉得很是新鲜,看看这冯家下人们的觉悟,被□□得甚好。 停在刚才人影一闪而过的位置,宇肆懿走下楼梯,眼前出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旁有假山和小片竹子,竹子下有一方石桌,上面还有煮着的热茶,抬眼望去小路尽头有一道拱门,上书:雪园。 瞟了眼桌上的茶,那个人是从来不喝这些俗物的。宇肆懿转身欲走,身后响起脚步声,心头又是一震,复又觉得可笑,虽说已经知道不可能,但他回身看时,还是出现了瞬间的怔愣。那个身影……太像了。 白衣人头发未梳随意披散在身后,背对着宇肆懿坐到石桌前,瘦削的肩膀很是明显,低声道:“茶都煮坏了。”语气里满是可惜。 宇肆懿瞬间清醒,手负到身后不着痕迹地握住抽搐的手指,他出声:“冯二公子?” 冯雪缘别过头看他,“你是?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宇肆懿看着他眼一眨不眨,脚步不自觉往前踏出,嘴张了张,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气息滑过喉咙时却哽住了没有发出声音。 冯雪缘见他不回答,轻笑道:“要坐下喝杯茶吗?”说着重新煮起茶来。 宇肆懿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垂下眼,提摆坐到了旁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话的坐下,接过那人的茶一口饮尽。 “烫……”冯雪缘只发了一半“烫”的音对面人已经喝完了。 “……”宇肆懿手里的杯子一下被捏得粉碎才堪堪忍住没让脸变形。 冯雪缘看了看宇肆懿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杯子“尸体”,嘴开开合合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烫吗?”冯雪缘语带迟疑。 宇肆懿心里赫然脸上却是看不出,他咳嗽一声手缓缓滑到身后摊开掌心毁尸灭迹,手收回来放到桌上时已经空空如也,“有点。” 冯雪缘看着他这样噗嗤一笑,“小兄弟,你可真有意思。” “你是哪儿人,怎么都没见过你?”冯雪缘撸起袖子,“你叫什么?怎么会跑到这里?客人不是都在外面吗?”…… 宇肆懿看着他豪迈的动作默了默,一堆问题砸过来他更加沉默。 谢扬手里抓着把瓜子在冯府里到处晃荡,当然他也只能在外围溜达。吐掉瓜子壳,不着痕迹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冯冲、尺彦子和冯雪缘走了出来,立刻有人上前打招呼,三人一下子就被人群围到了中间。 扔掉手中的瓜子,谢扬伸了个懒腰,该开始干活了。趁着没人注意一下跃过围墙,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身影。尺彦子朝着谢扬消失的方向看去,拧起眉,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见冯雪缘唤他他才放下诸多心思专心应付眼前的一群人。 芗晴垂首立在一马车前,车上的人青衣华服靠在榻上小憩,她也不敢催促只静静候着,子佑坐在马车上瞧着她,道:“就剩你一人?” 芗晴跪到地上,“是属下无能!” 萧絮轻叩着矮桌,眼一直没睁,“所以放你在这里十年,结果什么都没办成,还损失了我不少手下……” 芗晴额头滑下冷汗。 子佑瞥了眼地上跪着的漂亮女子,偏头低声朝萧絮道:“主子,向公子怕是又要走远了。” 萧絮睁眼缓缓坐起身,淡淡瞟了眼子佑又看向地上的芗晴,过了半晌才吩咐道:“走吧。” 马车门帘垂下遮住了里面的人影,子佑并未再看地上的芗晴一眼,轻喝一声架起马车。马车在路上急驶,走出一段路后子佑才听见里面萧絮的声音。 “下不为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子佑道:“是!” 马车行出去好远已看不到半点影子,芗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不曾想居然还能有命苟活。她不知道萧絮对他们的事究竟知道多少,现在她虽然暂时性命无虞,但未来…… 太阳晒在身上像能将人烤焦,向问柳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海风吹散了身上的燥热,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时间一久一样会晒脱皮。他出来已有一年之久,说是考察家里的药铺,但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年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以至于他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而一年也可能很长,长到那人可能孩子都该有了。 手中握习惯的扇子已经被他换成了一把铁剑,拿把剑总是比拿把扇子行走江湖容易唬人。 前面出现了几艘渔船,船上有人在整理打捞到的鱼虾,船下站着一男一女,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向问柳渐渐走近,听清楚了两人的言语,他直直往前走去,他不想掺和闲事别人却不放过他。 争执中的少女一下拉住向问柳的衣服,“你来评评理,他凭什么不让我去找小鱼?” 向问柳:“……” 二娃头疼,“鱼叔特地交代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你要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大妹扬起下巴,“谁要你跟他交代了?我是我,他是他,我要做什么我说了算!”又朝手里抓着的男人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向问柳心想,真是人从路上过,锅从天上来,“其实我觉得二位不如同我细说细说?我也好同你们评判评判。” 二娃防备的看着他,特别扫了他手中的剑一眼,想去拉大妹,大妹不领情地打掉他的手。 大妹:“好,我就仔细同你说说。就是我捡到的那条鱼他跑了,我说要去找,二娃死活不肯,他非得说那条鱼不准,我就不明白了,我的事凭什么要别人来管?”吧啦吧啦…… 向问柳点头,“有道理。” 二娃叹气,“你去了你又帮不上忙,说不定还净添乱,好好待家里不好么?” 向问柳又点头,“也有道理。但是……”他往左看又往右看,“合着你说的那条鱼是个人啊?” 大妹一翻白眼,“废话!” 向问柳迟疑道:“但你不是说捡的?” 大妹:“没错啊!” 二娃还是不太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放软了口气同大妹道:“我们先回去,晚点再说。” 大妹往后一退躲开他伸来的手,“之前你就是一次次这么打发我,我跟你说,你今天别想继续忽悠我!”说完抱起手臂别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之后两人就又开始争辩,但谁也说服不了谁。看了一通热闹向问柳感觉心情都舒畅了,见两人是吵不出个所以然,他决定继续往前走,等天黑走到哪儿算哪儿。 第47章 见向问柳要走,大妹一转眼珠,朝二娃道:“不让我去找小鱼也行。”大拇指往向问柳一指,“那就让他留下。” 刚走出一步的向问柳:“……” 二娃看了向问柳一眼,又转眼看大妹,纠结半晌妥协道:“行吧,只要你别去城里。” 向问柳指着自己:“……”喂喂,有谁问过他的意见吗? 结果显而易见的,向问柳被大妹带回了家,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有那么一下突然让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个契机吧,他就该停在这里。 人带回家,大妹大手一挥,“以后小鱼的房间就是你的了。” 向问柳往里瞧了瞧,“你都是这么捡人回家的?也不怕遇到坏人。” 大妹去看大鱼,向问柳跟在身后,大妹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伸手戳了戳龟壳,大鱼吓得缩了起来。向问柳蹲下身,好奇道:“难道我天生长了张好人脸?” 大妹瞥他,“你们怎么都这么不要脸?” 向问柳呵呵一笑,不以为耻,“这要看情况。” 大妹垂头看着盆里的大鱼,“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向问柳眸光微闪。 饭桌上大妹看着门口的剑问向问柳,“你是江湖人吗?” 向问柳喝着鱼肚汤,味道不要太好,随口答道:“算是吧。” 大妹一下来了精神,“那……江湖上好玩儿吗?之前我听说书人说……”吧啦吧啦讲了一堆,全是在夸赞邵淮瑜的,还不忘顺带像说书人那样踩了流云公子一脚。 向问柳抬起碗里的头,“……你们这儿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大妹点头,显然是对此深信不疑,“嗯,那个叫邵淮瑜的,真的那么厉害吗?”眼里仿佛带了光。 向问柳砸吧了下嘴,舔干净唇上的鱼汤,“厉害嘛,那肯定是厉害的,但……”话没说完大妹就接道:“我就知道!”样子还很是激动,继续道:“那、那他真的是个少年英雄吗?” 向问柳砸吧过味儿来,“你不会是……” 大妹眨着大眼看他,“嗯?” 看着对方一脸懵懂的样子,向问柳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怎么看这还都是个小姑娘,未免带坏人他转移了话题,“流云公子你们知道是谁吗?” 大妹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不感兴趣,抓起筷子继续吃饭,“不认识,一听名字就不是好人。” 向问柳:“……”这是不是也太先入为主了?虽然流云公子这个名儿不仅仅是个名儿。 不过在这么个偏远的村子里还能听到宇肆懿的大名也是稀奇,虽然是臭名。向问柳感觉很是有意思,他又问:“你很讨厌这个人?” 大妹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么个人,不讨厌都难吧。” 向问柳差点笑出声,真想让宇肆懿来听听,可惜那家伙销声匿迹了,唉,也太经不起打击了。这几年里他也多少听过一些宇肆懿的传闻,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不然怎么可能偏偏传出的都是不好的,而且明显杜撰得多,妖魔化得让他差点以为他们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江湖传言宇肆懿粗俗无比,从小乞讨长大,身边混迹的都是下三流,好的没学会尽学会了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从祁家堡开始就是在欺骗世人,让大家都以为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开始也确实很成功,都没人发现他的真面目,直到后来被邵淮瑜揭穿,最后事迹败露逃之夭夭…… 故事编得是跌宕起伏,把宇肆懿塑造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粗鄙小人,要不是向问柳跟他认识很久了,他都快信了,何况是不明真相的旁人? 向问柳也是一阵唏嘘,当初流云公子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人人喊打。 大妹见向问柳盯着碗不动,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被鱼刺卡住了?” 向问柳看她一眼,放下碗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大妹往嘴里夹了口菜,“我叫媞莹。”她没说自己叫大妹,女孩子长大了,也知道要在人面前保留好形象了。 向问柳疑惑,“有媞这个姓吗?” 大妹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我们村叫李家村,大多都姓李,像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屁孩,他就叫李择,不过大家都叫他二娃,是不是很土?”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哦~”向问柳点头,“那你小名叫什么?” 大妹一下噎住,“……没有!”色厉内荏。 那看来就是有了,不过见小姑娘快恼羞成怒的样子,向问柳还是识趣的没再追问。 冯府的护卫对谢扬来说不值一提,潜进内院不过轻而易举。他在人群走过的间隙一点点深入,他一个个房间查看过去,却都没找到什么可疑之人。倒是让他发现这冯家父子还真是奇特,做老子的只有一个正妻,妾是一个没有;做儿子的却是小妾一堆,正室没有;而小儿子嘛,却只爱风月诗画不爱女人。 越往里人越少,周遭一下变得安静,只余落叶声。谢扬本是没把这儿放在眼里,却在这里栽了跟头。他如先前般一一查探的时候,却被发现了。 “来者何人?”。 谢扬刚走到这处独栋小院的门口,就从里传出一道苍劲的声音。谢扬闻言一惊,皱眉,他没发现对方而对方却发现了他,不用比高低立现。而且屋里还有一个人,如果不是对方故意放出的气息,只怕他也察觉不到。两个高手,而且还是绝顶高手。 谢扬自诩武功不弱,他虽年轻身上却有从老头那夺来的内力,谈不上在江湖上横着走,但也鲜有敌手。比他厉害的至今也只遇到冷怜月一个,而现在却一下出现了俩。 对方身份不明,谢扬不敢大意,转身想跑,却被一下打落,谢扬翻不容易才站稳,而对方怎么出手的谢扬都没看清。要是对手只有一人他还可以拼一拼,两人……他还是赶紧逃吧,但是现在明显逃都逃不掉了。 房门弹开,飘出两道身影,身量相似,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眼如鹰锐而有神,只一眼就知道两人武功修为到了何种境地。谢扬看到出现的两人就知道自己怕是要完,这两人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又是亲兄弟,一人名魏荀,一人名魏苍。要是早知道这儿有这两位坐镇,给谢扬十个胆他也不来。 现在江湖中已经鲜有人识得他们,但是谢扬却是知道他们很多事,他们曾经在江湖中也掀起过一片波澜,后来好像因为一些私事而退隐,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谢扬心想,都是老头子了,不好好去退隐江湖,又出来瞎掺和什么? “原来是魏老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谢扬抱拳道,态度很是恭敬。 魏荀看着他,“你鬼鬼祟祟来这儿做什么?” 谢扬很想说他明明是光明正大来的,“在下本是来府上做客的,结果这里实在太大,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也怪在下太没见过世面。” 一直没出声的魏苍冷冷道:“满口胡言!” 谢扬抬手做了个防守的姿势,“虽说两位曾经在江湖上是很有威望,但现时不同往日,两位前辈就当没见过在下如何?” 魏荀却是面色一冷,直接攻向他,谢扬赶紧闪躲防守,被对方打到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还不等他反应对方已再度攻来。魏苍在一旁没动手,一个人谢扬开始还能勉强应付,越到后面对方力道越强,没一会儿他就支撑不住被一掌打了出去,嘴角滑出血丝,自始至终他面对的也只有魏荀一人。 魏荀落到地面,看着谢扬的眼神犹如看一只不知好歹的蝼蚁。他向谢扬走近,谢扬撑着往后退,心想他“千圣手”难道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他还没有娶过妻,儿子也没有,很不甘心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就该早点下手,说不定现在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魏荀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闭眼等死的时候,身体一下飞了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睁开一只眼,还以为是思羽她们来救他了,结果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到脸。 谢扬感到不可思议,迟疑道:“宇……爷爷?” 宇肆懿运起轻功飞奔,本来飞檐走壁很是顺溜,结果对方一声“爷爷”差点让他岔了气。发现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宇肆懿才稍微放缓了速度,把人带回越靑的店里,找了伤药扔给谢扬,“自己敷。” 谢扬按着胸口,捏住药瓶,“……我受的是内伤,你这治外伤的药…怕是不合适。” “……” 宇肆懿对医一道没什么研究,跟着向问柳也只学到些皮毛,就会治点风寒咳嗽什么的,要是外伤还好,随便拿药敷一敷,内伤他就没辙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赶紧走吧。”宇肆懿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开始赶人。 谢扬捂着心口一脸哀伤,“爷爷,你怎能如此无情!” 从外回来的越靑刚好听到这句,内心惊天动地,外表稳如老狗,“……原来你真的年纪这么大了!” 宇肆懿:“……”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让谢扬去死不好么? 最终谢扬留下了,至于伤不伤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宇肆懿,他围着宇肆懿打转,“爷爷,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儿的?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幸去世了。” 宇肆懿冷笑,“我没死真是让你失望了。”咬牙切齿。 谢扬干笑两声,“哪儿的话,我可担心你了。” 宇肆懿收起凳子翻倒放到桌上,想往前走,面前拄着个人,就很碍眼,“让开。”谢扬往旁移了一点儿,继续在宇肆懿耳边叨叨,叨叨得他想打人。 越靑在柜台算账,时不时偷看一眼,觉得这爷孙两真是神奇。 收拾完店里,宇肆懿走回后面准备去洗澡,谢扬一直跟到了门口,嘴里就没停过,宇肆懿额头暴起青筋,“再说一个字就给我滚!” 谢扬张口,宇肆懿眼神一冷,谢扬默默闭上嘴举起了手,宇肆懿看他一眼,“说。” 谢扬:“我怎么发现你好像变了。” 宇肆懿睨他。 谢扬赶紧点头,“真的,就发现你现在吧,有点儿……嗯……老了!” 宇肆懿握起拳头,其上青筋凸起,过后“嘭”的一声。 “啊~!”一声惨叫。 宇肆懿开门关门,门外地上躺着抽搐的谢扬…… 谢扬爬起,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脸上已没了玩笑的神色。对于宇肆懿会在这里除了开始的意外,之后就是不解,但对方明显不想跟他打交道。既不在意他的出现,也不过问他的来意。还有对方身上萦绕着的死气沉沉…… 谢扬准备离开,还是越靑算个好人,看到出来的谢扬关心道:“你没事吧?”但奈何他是个真面瘫,谢扬解读出来的就是:你怎么还在这儿?没事就快滚吧! 谢扬答了句“叨扰”就赶紧走了。 “……”越靑摸着自己的脸,内心忧伤。 谢扬回到客栈已是强弩之末,见到思羽的身影再撑不住往前栽去。思羽一惊连忙接住他倒下的身体,一把脉发现其内伤严重,气血淤堵。她赶忙唤思缕,“你去抓药,我带他去治伤。”心里想的却是究竟谁有这么大能耐把谢扬伤成这样? 谢扬睁开眼时只看到趴在床沿的思羽,他伸手想碰一碰她的头发,最后却只停留在头顶。 “醒了?”思羽睁开眼,并没发现他的动作,捉住他的手又把了把脉,“气血通了,内伤还是很严重,你运功试试?” 谢扬看着她,思羽见他不动,“怎么?” “……没。”谢扬盘腿运功,真气在经脉间运行,但…… 谢扬睁开眼,手搁到腹间,“不是很顺利,运行到神阙穴的时候真气立刻就散了。” 思羽拧眉,“散了?” “嗯。”谢扬垂眸,“我大概知道原因,就现在这样已经是那两人手下留情了。” 思羽:“谁?” 谢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二十几年前的魏氏兄弟,人称‘泷轮斩’,他们修炼的武功会伤人经脉,被其打伤轻则真气难聚,重则武功尽废。” 思羽低声重复:“泷轮斩,那是……”二十多年前她们还没出生,从小待得最多的地方又是灭楼,其实不太可能知道这两人的消息,但有一天她训练完跑到岛边去玩耍的时候碰到了前任宫主,那时候现在的宫主还在她肚子里。 虽然那时她还小,这么多年过去前宫主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但她仍记得她嘴角温柔的笑,她抚着肚子说:“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以后就要麻烦思羽照顾了呢。”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也是在那次对话里她听到了“泷轮斩”这个称呼。 但是……现在的宫主出生没多久,前宫主就去世了。琴姨说她是因为忧思过重郁郁寡欢而亡,那时思羽不懂,后来懂了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而唯一能做的只是好好护着她的孩子,护着那个温柔的人心里唯一的念想。 前任宫主是个和每一任宫主都不同的人,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修炼月华宫至高武学的宫主,所以她很善良,唯一一个有血有肉的像人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破除每一任宫主都会英年早逝的魔咒,但最后她逃过了武功却没逃过一个“情”字。 所以宫主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想到这里思羽一下站起身,谢扬差点被撞到,思羽留下一句“我去找宫主”人就没影了。谢扬不明白思羽究竟想到了什么,对方也不会告诉他,叹气苦笑,终究无论他做什么都比不上那人在她心里的位置,自始至终他不过都只是个外人…… 冷怜月负手立在窗前,听完思羽的话没作声,思羽一直垂首候着。一阵风吹进窗台,吹起冷怜月身后乌发,凤眸微垂眼睫颤了颤,“找到那个人,我们是不是就该回去了。” 思羽无法评定这究竟是个问句,还是只是宫主的随口一说,但她还是回道:“是。” 冷怜月:“找个时机去会一会。” 思羽抬眸看向窗前身影,“何时?” 冷怜月抬手放到窗沿,“何时?……我居然也想不出该何时。”指间发力手指直接穿进窗沿的木头里,木屑掉落到地面。 思羽垂头,秀发垂落挡住了面上神情,发面下滑落水滴溅到地面,一滴两滴……其上似乎还带着滚烫的热度。 地面的水滴和木屑不过被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第48章 冯府一行对宇肆懿来说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糟糕的心情,见到冯雪缘时是,见到谢扬时也是。夜晚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他这时才发现黑夜里是如此吵闹。一会儿是那个女孩的声音,一会儿是越靑的声音,宇肆懿烦躁地翻了个身。 等外面声音终于小了下去,宇肆懿还盯着床顶,但眼中没有神采,视线落处不知在何地。 天没亮宇肆懿就起了,朝对面越靑的房间看了一眼,想着也是难为他了,飞了个纸条在他门上就转身往出走。 黑暗成不了对宇肆懿的阻碍,他在夜色里飞奔,踏过石块儿,跃过花田,像只无拘无束的鸟,最后到了海边。 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宇肆懿喘着气停在礁石上,眼睛盯着远处,过了一会儿那里透出点点霞光,云彩烧出一层红色,底下是黑的,上面却是亮的。金乌从海面下升起,一点点露出自身的光芒,火红的颜色却并不刺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身上,宇肆懿缓缓闭上眼,那种纯粹的光好似能驱散心底的阴霾,世间万物都换不到这一刹那的光景。 回到村里时大多都已经醒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屋顶飘着青烟,院里响着鸡鸣狗吠……宇肆懿推开院门,听到厨房里有声响,嘴角勾起弧度,眼珠一转又变成了坏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靠近。 大妹打开灶后的小锅看了看里面熬的粥,拿起勺子搅了搅,感觉差不多了准备开始炒菜,一转身就见身后立着个黑影,吓得一声惊叫,抬起勺子就打。 “停停停,是我!”宇肆懿边躲边叫。 “出什么事了?”向问柳打着呵欠出现在门口,看到大妹在打一个人,那人一身黑,一看就不像好人。向问柳瞌睡虫都跑了,“居然敢来这里撒野!”进去抓住贼人朝着人面门就是一拳,等看清对方的样子时已经来不及了。 “嗷~!” “怎么是你?!”宇肆懿和向问柳异口同声,然后向问柳就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鼻子里流出了鲜血,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两人这相隔几年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宇肆懿一边拿着个鸡蛋滚鼻梁,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旁边一脸愧疚的某人,“你怎会在这儿?”语气不善。 向问柳:“你都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 宇肆懿有点没控制住滚鸡蛋的力道,鼻梁一酸差点没流出泪来。 向问柳看到他眼眶都红了,心下一惊,不是吧?他就呛了一声至于要哭吗?他放缓了语气,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也不至于这样。” 宇肆懿:“?” 大妹见到宇肆懿回来很是开心,完全不似之前还一直在背后骂人的样子,吃过早饭钻到厨房里就是半天,也不知在捣腾什么。 过了刚见面的冲击期,两人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向问柳盯着宇肆懿看了半晌,开口就是那句熟悉的台词:“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肯定的语气。 宇肆懿冷呵一声:“怎么?你也要说变老了?” 向问柳:“……呃,确实长老了。” 宇肆懿额头青筋直跳。 向问柳摸着下巴绕着宇肆懿转了一圈,“别说,看你那一成不变的样子看了十来年,这突然长大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宇肆懿咬牙:“闭嘴吧你!” 向问柳笑了一声却突然沉下脸,“你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宇肆懿淡淡道:“一年多前吧。” 向问柳沉吟:“我以前替你解毒的时候就发现这余毒已经融进骨血,根本清不干净,所以你的样子才一直维持着少年的模样,让人根本无从得知你这老妖怪究竟多少岁了。但是现在本来应该停止生长的身体居然开始重新长大,这对于你来说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因为你不知道它究竟是慢慢长,还是一次爆发!” 宇肆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听天由命呗。” 向问柳可不跟他开玩笑,“你手伸出来我看看。” 宇肆懿把手放到他面前,歪了歪头示意他随便看。 向问柳并指放到他脉上,脉象浑厚有力没有任何问题,连小病都没有,看这样就知道还可以活蹦乱跳的活很久。难道真的只是余毒清了然后被一直压制的身体就开始生长了?这完全没道理。 宇肆懿见他神色越来越沉重,也不禁担心起来,难道真有什么大问题?小心道:“有什么不对吗?” 向问柳收回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是喜脉!” 宇肆懿额角青筋跳了跳,一声暴喝:“我去你二大爷!” 向问柳跑着躲避攻击,“好了好了,我讨饶。” 宇肆懿斜了他一眼,坐回桌前倒水喝,“你怎么会跑到这么个犄角旮旯来?” 见对方只顾着自己,向问柳自己动手倒水喝,“散心呗。” 宇肆懿讽刺他,“散心?你向大公子红颜满天下,处处都是温柔乡,还需要散心?” “……”向问柳苦笑,对他这张嘴也是习惯了,他朝外看了看天色,“去喝两杯?” 宇肆懿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向问柳看到他的动作,笑道:“这小姑娘说她捡的那条鱼,原来就是你啊。” 宇肆懿瞥他一眼,“她是不是还说流云公子是个大混蛋?” 向问柳笑出声,“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宇肆懿淡淡道:“我能有什么身份?” 向问柳嘴角没了笑意,“所以你才一直待在这儿?” 宇肆懿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还真差了杯酒。” 向问柳看着他无奈一笑,“等吃完媞莹做的饭,我就去买酒。” “媞莹?”宇肆懿叫着大妹的大名,突然听到居然还一下没反应过来,“你干嘛不直接叫大妹,都听习惯了。” “大妹?”向问柳转向厨房的方向,“她……?” 宇肆懿:“不然还有谁?” 向问柳:“……” 大妹这时还不知道她极力隐藏的小名就被宇肆懿这么抖搂出去了。 城里的事还没有办成宇肆懿还需回去,向问柳也不便再待下去跟着他一起走了,两人就在大妹满含怨念的目光中踏上了远途。 向问柳朝后瞥了一眼,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个小姑娘也挺好的。” 宇肆懿怒视他,“你别不是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吧?她才十四岁!” “我……!”向问柳指着自己,觉得实在是冤,“我又没那个意思!再说我要喜欢也是喜欢年纪大点的。” 宇肆懿冷笑:“就萧絮那样的?” “……”向问柳垂下眼掩去眸中神色,“跟他有什么关系。”神色淡淡。 宇肆懿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也没拆穿,猜想两人估计又是吵架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向问柳停下脚步,夜色里微垂着头看不清眼色,“他成亲了。” 宇肆懿脚步一顿,拧起眉,“何时?和谁?” 向问柳抬步继续往前,“一年前吧,和苒苒。” 宇肆懿眉间褶皱更深,“你妹?”萧絮这是什么骚操作?他是完全没看懂。 向问柳呼出口气,“他需要一个武林里的势力,联姻是最好的办法,而向家是最好选择。” 宇肆懿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要靠联姻来争取助力的话,早就这么做了,还会等到现在?” 向问柳勾起一边嘴角,“他早就有打算,他的心机和城府与你不予多让,你太小看他了。” 宇肆懿道:“所以他真的是皇族的人?” 向问柳看向前路,“显而易见,你不早就猜到了?如今江湖势大皇族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要不是皇朝里恶习太多,官员不作为,要再多几个萧絮这样的人,未来会怎样还真不可知!” 宇肆懿听着他冷静的分析,是真冷静还是不得不冷静,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两人回到越靑酒馆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宇肆懿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一脸淡定的带着欲言又止的向问柳进去,叫他随便挑房间住。 这么多天了,越靑居然还是不放弃想要认真去照顾那个女孩,但是宇肆懿却觉得对人的好不仅仅只有把人留在身边这一条。 向问柳跟着宇肆懿进了屋,指了指外面,“这……拆房子呐?”拆房子估计都没这么大声。 宇肆懿把越靑和那女孩儿的事随口一说:“他要把人留下我也没辙,你晚上要实在睡不着就关闭五感。” 向问柳一脸难以置信,“……还要这样?” 宇肆懿往外赶人,“快去快去,我要睡了。” 向问柳被推到门外,扒着门框不让关门,“……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宇肆懿斜睨他,“你算哪门子的客人?”“嘭”的一声门当着向问柳的面关上。 “……”向问柳碰了一鼻子的灰,骂骂咧咧地去找房间,两个男人加个神智不清的人住的地方可想而知,向问柳没找到一间干净的,最后走到大堂把桌子一拼完事儿。 但是里面实在太吵了,向问柳可没宇肆懿那么心大,他跳下桌子准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刚推开那间吵闹不休的房门,一个东西就砸上他脑门,亏得那东西不是个凶器。 越靑精疲力尽,又不敢靠人太近只能在旁边哄着。向问柳看着那个尖叫个不停的人皱起了眉,那人神情实在不对。他几步上前擒住女孩,出手如电点了她穴道,女孩瞬间昏睡过去。 越靑被这突然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冲过去就想把女孩女孩抢过,“你…你是谁?” 向问柳绕过他的手,直接把人抱到床上,开始把脉顺口答道:“宇肆懿的朋友。” 越靑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终是没再上去抢人,“……宇肆懿?是谁?” 向问柳睁大眼看了看眼前这位瘫着脸的兄弟,人都住你屋了还不知道是谁?眼珠一转就想明白了,宇肆懿估计连真名都没告诉过人家就登堂入室了,他在心里可怜了这位仁兄一息,低头继续认真把脉。 放开把脉的手,向问柳去捏女孩的骨,手骨、胸骨还有腿骨最后摸到头骨,把女孩扶起换到脑后轻按了一会儿才把人放回去。 越靑道:“怎么样?” 向问柳起身,“看你的样子也不似很关心,干嘛要把人留下?给自己惹一麻烦。” 越靑:“……难道我要哭给你看才算担心?” 向问柳又仔细看了看越靑的脸,才发现其上的不协调,像冷怜月那样的是真冷漠,脸上没表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但是这位仁兄却明显不是,作为医师这么多年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抬手就往人脸上捏,向问柳问:“有感觉吗?” 越靑:“……很痛!我又不是死的你这样捏我都没感觉!” 向问柳甚是感兴趣的样子,笑道:“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不痛。” “……”越靑打掉脸上的手走到床前看睡着的女孩,难得看到她这样安安静静睡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她没事吧?” 向问柳去洗了个手,“有我在,她能有什么事?”他走回桌边坐下朝越靑招手,“你过来,我有点事要问你。” 越靑坐到他旁边,“什么事?” 向问柳看着他这张脸又想笑,还是让自己忍下了,问起女孩的事来,“她…以前是怎么回事?一身骨头都被打断过,还有头也受过伤。” 越靑握紧了拳,“她以前…确实遇到过不好的事,那她还有救吗?” 向问柳瞥他一眼,“看你想要怎么救了。” 越靑看着他眼含坚定,“无论什么代价都行,只要治好她。” 向问柳沉吟半晌,“那你的脸要治吗?” 越靑沉默了会儿,“随便吧,我都习惯了,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站着都让人不敢随便欺负。” 向问柳轻笑一声,“你倒想得开。我开副药你去抓来早晚煎给她喝,起码会让她安静点。她身上的骨头长得并不好,要重新接。我的银针没带,等我去…找一副,再来给她施针救治。” “谢谢。”越靑看他一眼又垂下,“为什么要帮我?”他可不信天底下有这无缘无故的好事。 向问柳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就当是…付房租吧。”他的,也包括宇肆懿的。 第49章 宇肆懿醒来时就见向问柳坐在桌前检查摆着的银针,旁边搁着早点,明显是从外面买的。向问柳朝他看了一眼,满脸嫌弃,“你每天都是这种样子?” 宇肆懿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揉掉眼角的眼屎,打着哈欠走到桌前,伸手就想去拿包子吃,“谁还不知道谁啊,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手还没够到包子就被打掉,向问柳脸都快绿了,“你刚刚…你刚刚抓了头,还揉了眼屎,你洗都不洗就这样吃?” 宇肆懿被他形容得恶心坏了,拍了拍手站起身,“本来没感觉的都被你恶心到了。”说着去洗漱完回来才继续吃,啃着包子看着向问柳手里的银针,“你这…不是你惯用的那套吧?” 向问柳把一根银针举到眼前细细查看,“不是,随便找的一套。要治好那个姑娘的伤,这套也足够了。” 宇肆懿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你要治谁?”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该不会是……” 向问柳点头,“那个姑娘的伤再耽搁下去,等她长成就没救了。” 宇肆懿放下包子喝了口米汤,“没想你还有此等善心。” 向问柳从鼻子里哼出口气,他都是为了谁? 摸着吃饱的肚皮,宇肆懿感觉又开始犯困,“真想再去睡一觉。” 向问柳把银针插回带里,“人都是饱暖思淫|欲,你这是保暖思困觉?” 宇肆懿:“你对淫这个字是有什么误解?你是心淫所以思淫。古人云‘富贵不能淫’,难道也是淫|欲?所谓饱暖思淫|欲,不过是说吃饱穿暖就容易滋生别的让人沉溺的欲望,淫者,耽也!” “哟~”向问柳似没见过他一般,“你这说起来一套套的,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别说,你这么解释还挺有道理。” 宇肆懿嘁了一声,“你要干什么我不管,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向问柳:“你还会怕麻烦?” 宇肆懿:“……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智障?我还喜欢麻烦?” 向问柳心道可不是么,以前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钻,可不就跟个智障一样? 宇肆懿白天出门晚上很晚才回,向问柳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越靑对此更是一问三不知,满心满眼只有那个神智不清的女孩。向问柳替女孩施了几次针,每次只扎一个地方,他作为医者再清楚不过这孩子的身体有多差,根本经不起所有骨头全部重接的痛苦,闹不好就疼死了,也只能慢慢来。而至于女孩的头,他却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让她恢复神智,这事还真不知该给谁决定。 宇肆懿这天回来得比较早,带了些下酒菜拉着向问柳去院里喝酒。向问柳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另一只手,“酒都没买,你叫我喝什么?空气吗?我还要自己想象一下?” 宇肆懿:“在这儿你还担心没酒喝?” 向问柳一脸不敢恭维:“就那些卖的?可别了吧,我喝不惯。” 宇肆懿斜他一眼,“矫情!”把人按到凳子上,一脸神秘道:“你等着,我知道越靑埋的宝贝在哪儿。”向问柳也被勾起了兴趣,“难道他这儿还埋了好酒?” 宇肆懿偷偷跑到一间屋子的角落,然后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见越靑还是在女孩的房间才放心开始挖起坑来。向问柳也走过来帮忙,果然没一会儿就挖到两坛酒,而且看旁边还有好几坛,两人也不贪心,一人抱了一坛就把坑又填上了。而至于第二天看到地上土被刨过的越靑会有什么想法,暂时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内。 两人跃上屋顶,一人坐一边,当了回对月饮酒的诗人。酒越藏越醇,但是却没有新酒烈,向问柳的酒量他自认还行,当然跟宇肆懿这个怪物是没得比,他觉得喝这么坛子酒是喝不醉他的,结果才喝了一半他就开始大着舌头说话了。 其实也很好解释,向问柳之前喝酒都是在一些酒楼或者花楼,以他的身份,喝的自然是佳酿、精酿或者果酒,哪有这些老百姓的普通酒来得烈。 宇肆懿喝酒也就喝个味儿,人家喝酒是喜欢喝得微醺时的飘飘然,他却从来体会不到,而梦尘和醉清风说是酒不如说是“毒”。 向问柳瘫在瓦片上,看着模模糊糊的月亮,醉醺醺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成亲啊?是我睡着不舒服了,还是……”打了个嗝,“还是……”还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宇肆懿曲着膝倚在一边,拿着酒坛的手搁在膝上,他还以为向问柳是真的不在意呢,平时装得一副精明样。“翩翩佳公子,封城向问柳”概括了他的外在,结果喝醉了也是一种德性。 宇肆懿:“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他。” 向问柳就似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道:“而且娶的还是我妹妹,你说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见到时叫声妹夫?他脸是有多大。”抬起酒坛灌了一口,大半的酒都撒到身上,“他成亲那天我就走了,晚上的时候我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屋顶喝酒,边喝边诅咒他洞房立不起来,以后一辈子都不行!” “……”宇肆懿嘴里一口酒差点喷出,他转头看向向问柳,“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你向大公子也有这种时候。” 向问柳继续叨叨:“我觉得骂得一点不过瘾。” 宇肆懿是看明白了,不管他说什么,对方完全当听不见,他也懒得认真回答,随口道:“好好好,你继续骂,要我帮你出主意吗?” 向问柳挥了下手,“不要,我要自己骂,只有我能骂!” 宇肆懿:“……”这种时候又听见了?他真是淡吃萝卜闲操心。 向问柳还在那里嘟囔,已经让人听不明白是在说什么了,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是在骂还是别的什么。 没过多久向问柳就睡着了,宇肆懿慢悠悠的一口一口喝着酒,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清晨,向问柳眼皮动了动,宇肆懿扫他一眼,“醒了?” 向问柳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浑身酸痛,背后还硌得慌,身上一股子味儿,他撑起身难受得皱眉,“我们为什么还在这儿?” 宇肆懿:“哟,昨晚干过的事都忘了?” 当然没忘,向问柳不是那种喝醉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他不仅记得还记得相当清楚。向问柳想捂脸,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宇肆懿还不放过他,“现在知道羞耻了,晚了。” 向问柳放下手,眯了眼眯,“我跟你说,做人留一线,你可别逼我!大家做兄弟多少年了,谁背后那点屁事儿不知道啊?” “哦?”宇肆懿一点不怕他的威胁,手撑到身后看天,“我有什么把柄能让你逮着的?” 向问柳冷冷一笑,“这可是你逼我的,别怪我无情。”不就是互揭伤疤的事儿?他坐直了身体,“怎么?你以为你现在一副看破红尘的潇洒样儿,你就当我不知道你还记挂着人冷宫主?可惜,人家现在已经不要你了!”话一出口向问柳就后悔了。 “啪嗒”一声,宇肆懿捏碎了手里的瓦片。 “那个……”向问柳满脸愧意,支吾道,“我……” 宇肆懿坐直身,平静道:“你说的也没错。”说完就跃下屋顶回屋关上门。 向问柳打自己的嘴,说什么不好,要是让宇肆懿给记恨上了以后还不知道得多遭罪,他也是气糊涂了!叹了口气,又闻到身上味儿,更糟心了! 宇肆懿捧起水扑到脸上,双手按到盆边,水滴沿着眼睫垂落,捏着盆子的手指节泛白。盆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脸上是新冒出的胡渣,喘着粗气,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突然响起敲门声,宇肆懿侧头看去,眼中布满血丝眼神狠厉,“谁?” 门外响起越靑的声音:“那个…有人找你。” 宇肆懿转回头沉默了会儿,“知道了。” 越靑看着了眼紧闭的房门,愁眉苦脸的走了,他一点都不想掺和事儿。 宇肆懿出来时已经体体面面的了,抬头就看到院中站着的芗晴,他走上前去,“什么事?” 芗晴转身面对他,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怎么你们好像都特别不欢迎我?” 宇肆懿想越靑会欢迎才奇了怪了,他本来就没打算把其他人拉扯进来,这种事说不好最后就成了坏事,他也没自负到以为可以让所有人都安全无虞。 宇肆懿并不跟她废话,直接道:“你直接说吧,你想干什么?我想你也不能久留在城里吧,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芗晴沉了脸色,“我想我们是有约定在先的,可是你好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宇肆懿坐到凳上抬头看她,“既然信不过,我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让我来,就按我的放方法。” 芗晴转过身背对他,袖中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半晌松开手脸上重新挂起娇媚的笑容,“我记得曾经见宇公子带了把折扇?” 宇肆懿抬眼:“与你何干?” 芗晴抚着手背,“知道那扇是用何打造吗?” 宇肆懿微眯起眼,“这么说…你知道?” 芗晴回过身走近他,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凑近道:“听说过骨晶吗?这种晶石只有一个地方有。” 宇肆懿一下站起身,芗晴往后急退两步,两人拉开对峙的阵势。宇肆懿紧紧盯着芗晴的面容,眯眼道:“你知道什么?” 芗晴一阵娇笑,“看来你是不知道呐!”眸中神色满是恶意。 宇肆懿立在一旁看着她,芗晴往旁走了两步,“骨晶乃猛兽骨物所化,你把扇子放在阳光底下看,就会看到细细密密的骨纹,那是猛兽尸骸经过千千万万年才形成的。骨晶又名兽之坟,它似玉非玉却坚硬非常,光泽晶莹剔透,非常漂亮……” 宇肆懿打断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这晶石是出自哪里!” 芗晴笑道:“怎么?着急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咱们的事了?”特别在“咱们”上加了重音。 “你。”宇肆懿神色不善,握紧了拳。 芗晴扫了他的手一眼,“我奉劝流云公子一句,你不是我对手。还是你想同我撕破脸?” 宇肆懿压下心底的不快,“你想怎么做?” 芗晴淡笑,“所以这样…不是很好么?我可是很喜欢你的呢,你却老是对我冷冷淡淡的,晴儿可甚是伤心啊。出此下策,宇公子莫怪才是。” 宇肆懿脸上没有表情,只冷冷的回视她。 宇肆懿冷着脸走在街上,脑中回想着芗晴的话,“宇公子什么时候办好我们的事,晴儿就什么时候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这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他本也可以不要那个答案,他猜得到这骨晶出处应该就是怜月的家乡,——那是他不知道的未知之地! 宇肆懿走进一家布匹行,同人交涉了一会儿,里面的掌柜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他。之后他又辗转去了好几家商铺,都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宇肆懿把一叠东西放在木盒里,扔到芗晴面前,芗晴打开木盒,“这是什么?” 宇肆懿:“店契。” 芗晴数了数,“还真不少啊。” 宇肆懿:“这些都是同冯家没有瓜葛的店铺,虽比不上你之前的赌坊,可加起来也有不少了。之后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芗晴合上盖子,“想不到区区一把骨晶扇,居然让你如此急不可待。对你…如此重要?” 宇肆懿不想废话没有出声。 “啧啧啧……”芗晴站起身,“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爱。”她拿起盒子朝宇肆懿走近了两步,“知道月华岛吗?” 宇肆懿眼眸微眯。 芗晴:“月华岛很神秘,但是也让我发现了一点端倪。我在畣安城待了十年可不是待着玩儿的,南海边境有一处岛屿时隐时现,就似蓬莱仙岛,但却没人能够靠近。众人只当是海上出现的海市蜃楼,可我知道那是真的。” 芗晴转过身,“流云公子的事迹我也听过一些,闲来无事也打听了下,你本是一小门小派出来的无名小卒,武功平平,却突然如神仙附体习得了不错的功法,而你身边刚好出现了一个人……可知天底下可没有什么是突然就冒出来的。再加上你手里的骨晶扇……”她勾唇一笑,“想来知道这一点的人应该还不多,但宇公子能保证以后不会有更多人知道?要知人的贪念是无穷的,特别是…那个神秘的岛屿!” 说完那些话芗晴摇了摇手上的木盒,“这些忠告就当是感谢流云公子的出手相帮了!”音落芗晴转身就走,脸上神色慢慢化为了冷厉,眸中似有业火。——冯家,你们让我过得如丧家之狗,等我回来,我一定千百倍的还给你们! 忠告?还是威胁?宇肆懿垂下眼。 向问柳从外回来与芗晴面对面而过,他回头看着芗晴的背影喃喃道:“好惊人的气势。” 宇肆懿拿出鎏金扇轻轻抚过,扇骨摸起来冰凉舒服,手一错,扇面缓缓打开,其上金色画卷栩栩如生,巍峨的岛屿似要冲破扇面出现在世间,它就该立于万世之中受人顶礼膜拜。 向问柳走进来就见到宇肆懿在发呆,走过去一瞧对方手里居然拿着把金光熠熠的折扇,手里痒痒伸手抢过来把玩,“我的天!这……”向问柳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也算见多识广的了,却从没见过一把折扇能有此风骨,摸一摸都似对它的亵渎。 宇肆懿瞪他一眼,把折扇抢回重新收好。向问柳只能看着他的动作满脸遗憾,他都还没看够。 宇肆懿往外走:“若你在这里无事,就赶紧离开吧!” 向问柳:“为何?” 宇肆懿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什么都没说。 越靑走过来与向问柳一起看着宇肆懿的背影,“鱼兄的为人,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向问柳:“我与他认识那么久我都看不透他,你才认识他几天?” 越靑很是好奇,“那他之前是干嘛的?前几天他孙子来找他,但明显他不是很想理会,我看他孙子好像身受重伤,他都不愿意留他治治伤什么的,直接把人赶走了。” 向问柳疑惑:“孙子?”宇肆懿亲都没成过,哪儿来的孙子? 越靑想了想,“跟你差不多高的一年轻人,长得很精神,你有印象吗?” “……”就这形容,符合的世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见向问柳答不出,越靑好似也不在意,继续问:“还有鱼兄刚才一出手就是一叠店契,这么厚。”两根手指比了个厚度,“出手就这么大手笔,他哪儿来的?他以前可一直很穷。”似又想到什么,“难道他以前都是装的?其实是个富家子?还一直在我这里蹭吃蹭喝,简直过分!” 向问柳:“……你想太多了。” 越靑:“……”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有个有钱的朋友了,结果果然是想多了。 向问柳:“我猜他能买下那些店铺不是威逼利诱就是晓之以理,什么理?其实不过满嘴谎言,反正他要是愿意他那张嘴就可以骗得人团团转,还能让人无知无觉对他感恩戴德。所以啊,你这位鱼兄弟,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早点远离的好。” 越靑干笑:“……你对他还挺了解。那现在芗老板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向问柳脸上浮现出奇特的笑意:“卷土重来?呵~你未免把宇肆懿想得太好了!你也信?他呀,不过只是在敷衍了事!” “……”越靑是想不懂的,只觉得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这一普通老板姓还是不要去管太多,安安分分的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就行了。把那些抛诸脑后越靑开心的回后院照看女孩去了。 第50章 向家的医馆药铺遍布九州各处,向问柳以为这处小地方他们家应该还看不上,结果他在外闲逛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一家向家的药铺。他看了一眼就走过,过了半晌又倒回来,想着本就是出来视察分铺的,去看看也无妨。 走进店里却发现里面非常小,而且除了个掌柜兼大夫就剩下一个杂役了,掌柜的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坐在矮桌前看到进来人也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干杂役的小伙子倒是招呼了一句:“抓药还是看诊?”冷冷淡淡的,说完也不管向问柳回答与否就去干自己的事了。 向问柳坐到矮桌前看着那个老头子,脸上隐隐有怒气,“你们这里怎么回事?” 老掌柜抬起浑浊的眼,“这位公子啊,我看你也不像有病,抓药就把药方给我吧。” 向问柳一掌拍到桌子上,“我问你话!” 杂役从旁跑过来,“你干嘛呀?啊!想打架怎么的?”说着就捞起袖子。 向问柳看都没看他,只盯着眼前的老头儿。老掌柜叹了口气,“公子是何人?” 向问柳:“向问柳!” 老掌柜似是惊了一下,很快又归于平静,或者说死气沉沉,“原来是少爷。”颤巍巍抬起手一揖,“是老朽眼拙了。”也不用向问柳再问,他就把这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畣安城里的冯家想必少爷也看到了,冯冲已经不太管事,而他的大儿子胡作非为,仗着家里欺压我们这些小商铺,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本来畣安城里只有我们一家药铺,开始时生意还是很好的。见我们生意好冯家就眼红,后来也开了家药铺,我们药材价格都是公道价,他们就打压药价,赔本也做。之后大家就慢慢的不来我们这儿了,我也老了,眼睛不好使,也就凑活着过了。” 向问柳拧眉,“你没报上去?” 老掌柜摇头,“报了,但是没用!”他指了指周围,“你也看到了,畣安城不大,离封城又远,根本没人愿意来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向问柳怒从心起:“岂有此理!” 从药铺出来,向问柳带着满腔怒火往回走,却碰到一个让他火气更大的人。 萧絮抓住看到他就走的向问柳,“问柳,你听我说。” 向问柳甩开他的手:“滚!” 萧絮心底叹气,“我们非得这样吗?” 向问柳一脸讥笑,“向某可消受不起王爷这份厚爱。”说完不再理会身后之人转身就走。 子佑看了看自家主子,“爷,要我跟上去吗?” 萧絮按了按额角,抬手挥了挥,子佑接到指示跃过墙去瞬间消失了身影。 思缕百无聊赖地玩着从丁柯那里坑来的新暗器,口中问着思羽:“姐姐确定那两个人有可能就是宫主要找的人吗?” 思羽撑着头,“八九不离十了。” 思缕言笑晏晏,“那我们可算能回去了?” 思羽瞟她一眼,“要真那么顺利,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嗯?”思缕凑过头去看思羽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思羽挥开她,“自己玩儿去。” “哼!”思缕撇了撇嘴,“要是宫主早用暗部的势力,我们怕早就找到人了,哪还用在外折腾这么久。” 思羽伸出一根手指戳到她额头,“你以为宫主像你这么傻?他不用,就证明那些人…只怕已经不能信任了!” “你说什么?”思缕脸色一沉,“他们敢!” 思羽手一抬,白绫从袖中蹿出缠到思缕手上,思缕反射性地开始挣扎,挣了两下又想到眼前的是思羽,总不会害她,遂不再动。 思羽扯了扯白绫:“所以你看,身体被束缚你都会想要挣脱,何况是那些现在已经在江湖中势力雄厚的大家,又怎会甘心继续被奴役!而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暴露于世!所以他们不认,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办法?” 思缕一脸焦急,“那怎么办?” 思羽收回白绫,“等我们回了岛上,他们也就不足为惧。但是宫主…却不想回。” 两人都沉默下来。 宇肆懿往旁边人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被看的人毫无反应。宇肆懿暗忖,不对劲,实在不对劲,自从前两天向问柳从外面回来就一脸便秘的表情,这是遇到什么人了? 实在看不过眼他这个样子,宇肆懿干脆直接把人拉了出去,“走走走,天天待家里长霉干嘛,带你去玩点儿好玩儿的。” 向问柳一脸没兴趣的样子,“我已经看过了,这城里根本没花楼,能有什么意思?” “……”宇肆懿觉得自己担心有点多余,“合着你已经去打探过了?” 向问柳一副无聊样,“所以呢?你带我出城,做什么?”说着扯了根杂草在手里转着。 宇肆懿举着手上鱼竿,“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不仅风景美,而且鱼儿肥。我跟你说,我到这儿最大收获就是学会了钓鱼,保准厉害。” 向问柳捧场捧得一点不真心实意,敷衍地拍了拍手,“哦,好厉害,好棒。” 宇肆懿:“……” 但当两人走到宇肆懿说的那个小湖边时已经有个人在那里了,一身素雅衣衫戴个斗笠坐在那里垂钓。两人看了一眼也没在意,走到旁边放下东西。 那人见到两人却主动打起招呼,“两位小哥也来钓鱼?” 宇肆懿摆弄着钓竿,向问柳把马扎打开放好,闻言回了句“是的”。宇肆懿朝那人看去,看清对方的面容却是一笑:“原来是尺先生,先生也是好雅兴。” 尺彦子还以为是认识的人,侧头看宇肆懿,看清面容时愣了一下,“哦?小哥识得在下?” 宇肆懿坐到马扎上,“上次冯二公子弱冠礼时得缘一见,当时人太多,先生没注意到我这号人物也不稀奇。”要注意到他就奇怪了,他当时根本不在现场,他进冯府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怎么还可能去给人捧场? 尺彦子也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夹枪带棍,笑道:“倒是在下疏忽了。” 宇肆懿把挂好鱼饵的竿递给向问柳,自己拿起另一根继续,“先生哪儿的话。”说完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在这儿假客气。 向问柳坐在左边,宇肆懿坐在中间和他挨得比较近,尺彦子坐在右边,两边阵营泾渭分明。尺彦子轻笑着看那边的两小孩儿,摇着头满脸无奈,收回视线看着水中浮漂,心里想的却是流云公子…… 向问柳把鱼竿插在地里,撑着头看着水面发呆,身后响起脚步声,他往后斜了一眼坐直身。宇肆懿朝后看去,“哟,真是稀客!” 萧絮勾起嘴角朝宇肆懿打招呼,“宇兄也是别来无恙。” 宇肆懿不着痕迹地朝向问柳瞥了一眼,看不出对方情绪,知道是两人的事他也管不着,提着马扎坐远了点儿。 萧絮站到刚才宇肆懿的位置,没出声,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向问柳握着鱼竿的手蓦然收紧几乎要把竿折断,知道他不表态这人就能跟他一直耗下去,他一下站起身甩手把竿往旁一扔,鱼竿带着劲风直直插进地里没入大半。 宇肆懿又把马扎往右移了移,他不想被殃及池鱼,现在他跟尺彦子之间距离就只隔了七八尺。宇肆懿眼角余光瞥到向问柳同萧絮相携离开,皱了皱眉,又觉得自己瞎操心。 尺彦子看到他的动作,取下刚钓上来的鱼又扔了回去,“还没请教小哥尊讳?” 宇肆懿看着游远的鱼儿,心里腹诽钓起来又放,真是闲得慌,口里答道:“宇肆懿。” “流云公子么?”尺彦子甩出勾,“真是幸会。” 这人居然知道他?宇肆懿心里转着小心思,要是他把自己抖搂出去,怕又是一大麻烦。尺彦子见他这神情,“宇公子大可放心,尺某可没那闲工夫。” 宇肆懿一噎:“……” 心里却是有点弄不明白这人了,宇肆懿想了想尺彦子这人,作为冯雪缘的师父应当是冯家人,却对他没有半点恶意,他可不信他会不知道他跟冯浮财之间的龃龉。 这点还真是宇肆懿误会尺彦子了,尺彦子就是闲人,从不关注武林也不在意大家,至于冯雪缘师父这个身份也是因为他觉得和冯雪缘有缘才收了徒,和冯家是半点关系也无。这真就是个闲云野鹤的半老头儿而已。 两人静静钓鱼,宇肆懿发现尺彦子一会儿钓起来一条,然后放掉,已经放了很多条,而他还一点收获都没。 眼睁睁看着尺彦子又放了一条鱼,宇肆懿心底恍然间升起一股焦躁。 尺彦子突然开口:“钓鱼要心静,心不静竿一直晃,鱼都被吓跑了怎会上钩?” 宇肆懿坐直了身体。 尺彦子:“而要心静,心里就不要装太多东西。人的心就那么大一点,塞得满满的一动就晃,怎么静得下来?” 宇肆懿闭上眼缓缓呼出口气然后吸气呼气…… 尺彦子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人的生命在于气,一呼一吸维持生机,呼出浊气吸入新机,阴阳轮转自在其间。大道无形,世间万物的起源都可称之为道,武之一道,生财之道,权势之道……那么你的道……” 宇肆懿蓦然睁开眼,眼神清明有神、纯澈自然,“那都是些玄乎的东西,在我看来…道不过就是路!” 尺彦子顿了一下,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说得一点不错,倒是尺某想得太复杂了。真该早点和你相识才是。”语气里满是遗憾。 宇肆懿勾起嘴角,“现在也不晚。” 尺彦子想了想,“倒也是。” 两人一下成了心心相惜的老友,宇肆懿也发现尺彦子这个人是真的学识渊博,无论说到什么他都能接下去,还能时不时套上点典故,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总是那么合适。和这人聊天宇肆懿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井底之蛙,心里对尺彦子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和羡慕。想来他一直把他当做冯家的人算得上是一种侮辱,这种人称得上一声世外高人。 两人一直到黄昏才想起时间,居然一聊就聊了这么久,尺彦子看起来心情是很好的,宇肆懿也不差,两人分开时尺彦子还意犹未尽约着宇肆懿下次再来钓鱼,宇肆懿心底无奈,答了声“好”。 两人分开后宇肆懿才想起来向问柳这一走居然就没回来,“别不是又被萧絮给忽悠好了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宇肆懿这时还不知道他还真是一语成谶。 第51章 清晨,宇肆懿抱臂靠在门边静静看着对面鬼鬼祟祟的人,向问柳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才似放下心般悄悄进屋关上门。宇肆懿啧了声,对于这个夜不归宿的友人真是恨其不争。 到了午后宇肆懿才看到从房里出来的友人,明显还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但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比起刚见时的强颜欢笑好了太多,不用问宇肆懿都知道是谁的功劳。 向问柳去厨房端了吃食出来,宇肆懿走到他桌前坐下,向问柳明显饿得不轻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今天不用出门了?”之前还整日整日的见不着人影。 宇肆懿自己喝着小酒,“我现在无事一身轻,非常爽快。” 向问柳都懒得拆穿他,“德行!” 宇肆懿端着酒,半天没喝,向问柳放下碗筷感觉吃得有点撑,抢过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宇肆懿手还保持着端酒的动作。 “……”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向问柳皱着眉擦了擦嘴,“你这一天天的都喝些什么?” 宇肆懿放下手,“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有你向大公子娇贵,喝不惯还抢,土匪么?” 向问柳啧了声,“□□味这么重?谁惹你了?” 宇肆懿一点不想再看见这人干脆出了门,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又到了昨天钓鱼的湖边,果然看到尺彦子又在那里。他走到旁边,就这么看着尺彦子钓鱼、放鱼。 宇肆懿问:“你样钓鱼算有意思吗?” 尺彦子放掉鱼,笑道:“怎样才算有意思?” 宇肆懿也回答不出。 尺彦子:“比如一个人喜爱的是钓到鱼,钓到了鱼他才会觉得钓鱼有意思。而我喜爱钓鱼,我就算拿着根竿我都觉得有意思。无非人不同,心不同而已。” 宇肆懿:“……” 尺彦子放下鱼竿站起身,让宇肆懿坐到马扎上,他摘了一片草叶,手一翻叶子就在手心转了起来,手伸到宇肆懿眼前,“你看,叶子是顺着还是逆着转的?” 宇肆懿垂眸看去,叶子是顺着转的。 “你再看。”尺彦子把手收回了一些,叶子渐渐升高。宇肆懿抬头看去,这时叶子却变成了逆着转。 尺彦子抬头看着叶子道:“所以你看明白了吗?从始至终我都没改变过叶子的转向,只是你改变了看它的方向而已,在你眼里叶子却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 宇肆懿沉默。 尺彦子的话常常让宇肆懿有种很深奥的感觉,可又一点就透。在他眼里看到的就是事务表面,而事物本身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他的看法根本不重要。他一下好像通透了很多,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没懂。 宇肆懿摊开手看向手心,想起跟冷怜月在山顶的一次谈话,怜月说他的手一点都不年轻。可本身他就不是个少年郎,只是外貌很具欺骗性罢了。所以他常常被人当成少年,他是不是有时也把自己当成了个小少年,觉得可以任性妄为,可以撒娇打泼?用着这个假的身份去体会从未体会过的关爱和温暖,哪怕那是假的。 这种时候他心里突然无比清楚的明白,冷怜月对他就只是一种起始于外表的喜爱,就像有人喜欢阿猫阿狗一个道理。以前故意装作看不明,可知虚假背后也永远成不了真。 “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伤春悲秋的。”尺彦子突然出声打断了宇肆懿的思绪。 宇肆懿眼中还有未尽的失意,他垂下眼暗自嘲笑。半晌后抬眸,眸中一片纯黑,“让先生见笑了。” 尺彦子却是叹了口气,“唉~这半天我居然一条鱼没钓到。” 宇肆懿站起身看着尺彦子鱼竿上垂下的线:“……先生不是说你的乐在于钓鱼一事而非鱼本身么?” 尺彦子晃了晃身子,“但是没有鱼,还钓什么呢?” 宇肆懿:“……”真心实意的服气! 他还是做不到尺彦子那样的心境,太难了。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多少才有如今的心性,或者只是有天赋悟性好而已。所以他没到对方那种高度就看不明太多事物的本身,哪怕仅仅就钓鱼这一事来说。 犹豫了很久,谢扬还是准备把宇肆懿的事告诉思羽。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养伤,天天被思羽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乐不思蜀起来把其他忘得干干净净。 思羽端了药进来,看着谢扬喝了,开始辅助他疗伤。思羽手贴到谢扬腹部,内力缓缓从掌心传到谢扬身上化为真气游走到他奇经八脉之中。这种疗伤方法其实是很费内力的,但是效果很好。 收回手,思羽睁开眼,谢扬已是满头大汗,思羽的内力和他完全不同,游走在身上不会太舒服。他知道思羽只怕也不轻松,但是她历来冷着脸惯了,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思羽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起身就准备离开,谢扬却拉住了她,“等等。” 思羽看他一眼,又坐回他身边,等着他说话。 谢扬犹豫半晌,“宇…宇肆懿他在这里,你们知道吗?” 思羽面上一惊,“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谢扬面露奇怪,“我亲眼所见。你怎么会以为他死了?” 思羽手收紧,“他居然如此福大命大么?” 谢扬见她这个样子却有点后悔把宇肆懿的事说出来,别不是他刚说出宇肆懿的存在,后脚就被四姐妹给宰了吧?之前看她们也不似讨厌宇肆懿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不待见? 谢扬还在胡思乱想思羽已经走了,他头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似想到什么一拍掌,“只能这么办了!”拍完又萎了,一脸愁眉不展。 萧絮从县衙走出,脚步不紧不慢,但子佑却知道他非常生气。他们去见了这里的县令,他知道自家爷生气不是说对方怠慢,相反对方对爷是相当恭敬,爷气的只怕是那个县令的话。 萧絮停在一处湖边,“你说现在朝里的大小官员是不是都一个样?” 子佑垂首握剑立于一旁。 萧絮伸出手悬于水上,“泱泱大国,朝廷却被欺至此,那些人怎么说的?” 县令的话:“王爷自当是比小的们聪慧,我们这些笨脑袋也只能想到与人行方便罢了,皆大欢喜不是?” 萧絮手一握一收,湖面爆起丈高水柱,“好一个皆大欢喜!” 子佑没躲没避,被水淋了个透,萧絮身上干干净净,这是发火发到他身上了。 萧絮:“众人只知道北峡、中垣、南海,谁还记得这天下分九州,这畣安城不过一个小小的县!” “……”子佑抹了把脸,“爷回去吗?” 萧絮把手负到身后,过了半晌才道:“把芗晴叫来见我。” 子佑:“是!” 芗晴被子佑带到萧絮暂住的客栈,她朝萧絮跪拜行礼,“见过王爷。” 萧絮坐在桌边看着地上的女子,他不介意自己的手下有小心思和野心,但是他讨厌人心思太多、野心太大! 没听见萧絮的的声音,芗晴也不急,半点没了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过来半晌,萧絮收回视线,“起来吧。”提了提自己衣摆,随意道:“衣服都脏了。” 芗晴想了想,膝行上前,跪着替萧絮打理衣摆,用衣袖擦着他的靴子,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子佑皱了皱眉。 时间一分分过去,萧絮道:“好了。” 芗晴收回手退了两步跪到一边,子佑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开口。 萧絮抬手,子佑过去倒茶,“说说你这十年在这儿有什么收获吧。” 芗晴缓缓道来,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诉苦,把经历过的一切似个旁观者般简单叙述,但她隐去了昙爰还活着的事实。 萧絮喝着茶,“倒是辛苦你了。” 芗晴赶紧磕了个头,“替王爷做事,自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何来辛苦之说!” 萧絮放下茶杯,“很不错,下去吧。”这个不错也不知是在指茶还是指芗晴说的事。 子佑去开门,芗晴又磕了个头,“属下告退。”起身时有点踉跄,子佑在门边抬了抬手。 夜色已深,路上已经没了行人。芗晴走出客栈,子佑跟着送她,她瞥了子佑一眼,“上次谢谢。” 子佑只看着路面没出声。 芗晴轻轻一笑,“你回去吧,爷要是生气了,你也会很麻烦。” 子佑道:“爷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为什么要去替他擦鞋?” 芗晴嘴角笑意更深,子佑连忙收回在她脸上的视线。芗晴道:“王爷那样做无非是在告诉我,我永远都是他养的一条狗。不拿绳子拴着,别以为就真的是个人了!”说完芗晴就笑了起来,还是大笑。 “……”子佑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边笑着一边踉跄着慢慢远去…… 谢扬在冷怜月门前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一脸懊恼之色,似是终于鼓足勇气去敲门,在手碰到门之前又停住。拳头砸进手里,又开始来回走动,就在他再次做好心理准备去敲门时,手刚抬起门就开了。 门后露出冷怜月的脸,凤眸一扫,谢扬就感觉有点腿软。冷怜月道:“有事?” 谢扬:“就…就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实在没办法,没有宇肆懿压着冷怜月的寒气他心里都在哆嗦。 冷怜月手动了动,谢扬一见吸了口冷气,紧闭上眼视死如归道:“我见到宇肆懿了!”冷怜月准备关门的手顿住,一息之后冷冷道:“与我何干!” 门在眼前关上,谢扬感觉瞬间虚脱,“唉,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难搞?”腹诽完谢扬连忙走了,想着冷怜月估计是靠不住了,他还是赶紧去提醒宇肆懿才是,希望这个时候他还活着。 谢扬一下冲进酒馆里,只看到越靑一人,他拍着柜台急问:“宇肆懿呢?” 越靑指着他,“你…你不是那个…他的孙子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茬?”谢扬也懒得去辩驳,遂改了口,“你赶紧告诉我爷爷人去哪儿了就行了。” 越靑往外指了指,“今天有人来找他,他就出去了。” 谢扬心道完了,“男的女的?” 越靑其实也没看见,猜测道:“女的…吧。”吧字还没出口谢扬已经冲了出去,越靑默默闭上嘴。 谢扬一路跑一路问路人,才问到宇肆懿的位置。他冲进酒楼就往楼上跑,小二在后面唤都唤不住人,他一脚踢开包间的门,大吼道:“爷爷!你……”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闭上了嘴,身体往后退,准备悄声关上门就当自己从来没出现过。 只见一个穿着清凉的漂亮女人几乎快贴到宇肆懿的身上,而他也没推开人,手还放在人手臂上。谁看到这种画面都会以为打搅了别人的好事,谢扬也不例外,他干笑道:“抱歉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宇肆懿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继续刚才的动作把芗晴推回凳上,站起身,“站住!” 谢扬一声哀叹,“爷爷啊,虽然我是破坏了你的好事,但我也有原因的,能不能将功补过?” 宇肆懿也懒得解释,他走到谢扬身后,“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谢扬想了想,他一把宇肆懿的事告诉思羽,思羽就对宇肆懿喊打喊杀,要是他再把冷怜月在这儿的事告诉宇肆懿,不会宇肆懿也要死要活的吧?那可如何是好? 宇肆懿看他这个样子眼神蓦的一冷,“要是我知道你在说谎……” 谢扬嘶了一声,转身面对宇肆懿,“你们一个个的都威胁我,有意思么?以为我真怕了你们不成?怎么滴?来啊,打一架!”说着还霸气地捞起袖子。 宇肆懿轻轻一笑,“我觉得很有意思。”尺彦子的论调现学现卖。 桌边的芗晴也笑出了声,本来感觉被耍了的心情都好了些。 谢扬觉得他这种炮灰还是不要管两位大佬的闲事了,他凑到宇肆懿耳边低语:“思羽已经知道你在这儿了,可能会对你不利,你小心点儿。”说完朝宇肆懿一点头就转身出了门。 宇肆懿半天没动,心脏跳得厉害,耳朵嗡嗡响,他都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思羽怎么会在这儿?那么他是不是也……?所以是真的吗?怜月…… 芗晴瞧见宇肆懿抽搐的手指,觉得甚是稀罕,“刚才那位小哥同你说了什么?居然让我们堂堂的流云公子如此紧张?” 宇肆懿捏住手指往后斜了一眼,“与你无关!” 芗晴站起身娉婷而来,“如果我们彼此坦诚一些,晴儿也不想老是来麻烦宇公子。想来宇公子现在似乎有更重要的事不想被我耽误,所以我们可以好好谈了吗?” 宇肆懿转身看她,“你刚才说我给你的店契无效?” 芗晴:“真是感谢宇公子还记得晴儿刚才的话。” 宇肆懿:“几十岁的人了,就不要装豆蔻少女了!” 芗晴脸一黑,“你!” 宇肆懿根本不在意她的眼神威胁,走回桌边坐下,“说重点。” 芗晴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默念着这个人还有用才没有一掌把人打残,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冯家找了官府,说我们的店契没有官府印记不被承认,官府要没收!真是无耻之徒,他们说要印就要有印,真当畣安城是冯家的一言堂么?” “哦。”宇肆懿给自己把酒杯满上,端起抿了一口,“味道真是不错。” 芗晴看他一副并不奇怪的样子,指着他,“你难道早就知道?” 宇肆懿喝着酒瞥她,“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芗晴不信,胸口剧烈起伏,“你肯定猜到了什么,但是你居然不告诉我!” 宇肆懿放下酒杯,“猜嘛是猜到了一些,但是你又没问。”语气相当无耻。 “你!”芗晴指着他的手都在抖。 宇肆懿继续倒酒,“冯家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杀回来?好不容易把你灭了,能让你这么轻易卷土重来好找他们麻烦吗?” 芗晴:“冯浮财哪有那个脑子,还知道联合官府搞这一套?” 宇肆懿抬头看她,“你是不是忘了冯家可不只有冯浮财一个人,他还有个爹。——那才是冯家真正厉害的人物!”眼里对她满是可怜之色,“你太急功近利了,太着急往往看不清事情的真面目。” 芗晴颓然坐到地上,垂下头,“所以我是不可能成功了吗?” 宇肆懿放下酒杯说起了别的,“你知道其实我很讨厌你吗?”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收回,“更准确点说我讨厌天下女人!” 芗晴嗤笑一声。 宇肆懿没管她的反应,继续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想吐,特别你靠近我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救二娃的父母,我根本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芗晴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宇肆懿突然变了语气叹气道:“但我又很可怜你们。”可怜南宫槿桥一颗爱家之心倾尽了一切也没得到;可怜南宫玉儿一腔仇恨家破人亡都未得报;可怜紫婉一番真心却连活着都受煎熬;也可怜大妹小小年纪就双亲尽丧……“而你,被无形囚笼囚禁一生都挣不脱!” 芗晴一手撑着地,“……谁要你可怜!” 宇肆懿一笑,“确实!谁不可怜?”他走上前把芗晴扶了起来,把人按到凳上才放开手。芗晴看他一眼,嘲道:“你不是看到我就想吐吗?” 宇肆懿走到原凳子坐下,“所以我是忍着恶心来扶你的,不是更应该感激我?” 芗晴:“……”对宇肆懿刚冒出的一点好感刹那灰飞烟灭。 第52章 宇肆懿没再跟芗晴废话,仔细同她讲了接下来该做的事,“冯家无非是个商贾之家,再大也只是局限在畣安城这个地方。在一处山占久了,都忘了山外有山。而对付商人就朝他们的店铺下手,知道怎么抢人生意吗?” 芗晴:“降价?” 宇肆懿一脸如此不可教也,“你开个新店铺你的客人比得上他们的老店多?他们降价的话不一定会做赔本买卖,而你…肯定会赔。” 芗晴虚心请教:“那是什么?” 宇肆懿比了个一,“朝他们最得意的地方进攻就对了,越是他们自得的方面,他们就越不能轻易改变,不就是最好的弱点么?”之后又说了几个思路。 芗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宇肆懿的想法确实别具一格,朝人抱了抱拳佩服道:“流云公子果然还是流云公子!” 两人分开后宇肆懿不停转动的脑子才有了时间休息,脑中第一时间蹦出的就是谢扬的话,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间停住,身边似走过一具具行尸走肉,他感觉不到别人也感觉不到自己。 宇肆懿找了处人烟稀少的城墙,飞身跃上墙头然后坐着发呆。他摸出鎏金扇轻轻摩挲着扇骨,一种窒息般的孤独感淹没了他,就似被紧紧撺着骨头,从骨头缝里钻进一股股阴冷之气游走全身,太冷了,冷得脑袋都疼。 “宇、肆、懿!” 缓缓睁开眼,宇肆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他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思羽啊,好久不见。”真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思羽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跟以前很不一样了,那种变化就似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一个暮暮老者,身上围绕着死气沉沉。她突然觉得她出不出现其实都无所谓,这个人…活着和死了比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还担心什么呢? 想通之后思羽转身欲走,宇肆懿一下站了起来,半抬起手,“等下!” 思羽背对他往后斜了一眼。 宇肆懿放下手握成拳,“我想见他!” 思羽一下转过身,衣摆被大动作带着飞扬起来,纱巾扫过思羽冰冷的眉眼,“宇肆懿!你以为今天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因为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死,而如果你要找死……”白绫飞出缠上思羽手臂飒飒鼓动着,“我可以成全你!” 宇肆懿讽刺一笑,“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吗?不死不休?” 思羽眼含恨意,“我不妨告诉你,对于宫主来说,你的出现就是个灾难!幻羽修的是无情道,你非要让他做个有情人!”泪从眼眶滑落,“你是要他的命!” 宇肆懿被震得呆立在原地,嘴开开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什…什么意思?” 思羽眼神更冷,“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必须死!”亏她以前还对宇肆懿有过那么一丝期待! 音落思羽就开始发动攻击,白绫带着劲风飞了出去,她一跃而起手中闪现冰冷暗器。宇肆懿面对眼前攻击就似完全看不见般,只呆立着,眼眶颤动,口中喃喃着:“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眼中出现血色,一条大蛇张着血盆大口冲到眼前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他吞吃入腹,宇肆懿睁着眼看着那猛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姐!”“思羽!” 墙上一下出现四个身影,谢扬看到那直逼宇肆懿面门而去的白绫心惊肉跳,而宇肆懿还一动不动,不待思考他疾步跨到宇肆懿身后,掌风一扫挥起他的右手做出以掌对阵的姿势,然后一掌拍到他右肩,浑厚内力通过宇肆懿的手臂传出到手掌化为了掌风打出,白绫碰到刚猛掌力就似碰到一个无形屏障从一只猛兽变成了软弱无力的白条,扑腾了两下就化了力道往下掉。 思羽满脸不甘,手一抬白绫飞回手中,“你们干什么?”明显大动肝火。 谢扬收回放在宇肆懿肩头的手,一股腥甜冲到喉头,他内伤本就未好全,又大动内力更是伤上加伤。忍着心口疼痛咽下喉中腥甜,也朝思羽吼去,“我才想问你干什么!” 思羽脚动了一下,“你!” 思缕连忙跳过去按住她的肩,“姐,别闹了!” 思羽看着亲妹妹,“什么叫我闹?”她指着远处的宇肆懿,“难道你们就不想杀了他?你们比我更想杀了他!” 丁然丁柯一起跃到思羽身边,丁然道:“我们想让他死,但不是我们来要他命。”说着扫了宇肆懿一眼。 谢扬转到宇肆懿前面,就见他眉头被暗器滑破了口,血已经流到了眼睛里,但是那双眼睛里一片通红却没有一点亮光,死气沉沉…… 心中一惊,谢扬抓住宇肆懿肩膀摇他,“你干什么啊?就这样你就活不下去了?是谁说的这个世间活着才是最重要?你给我醒来!”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 但是那双眼还是缓缓闭了起来,宇肆懿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谢扬蹲下接住,抓住宇肆懿肩头衣服的手几乎要把布料捏碎。 向问柳收回把脉的手,谢扬急忙问道:“他怎么样?” 向问柳整了整衣摆侧头觑他,“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比我还担心?” 谢扬才不想理会他的调侃,看这个样子应该死不了了,他去端了盆热水来给宇肆懿打理眉上的伤口,向问柳给他让出位置。谢扬用布巾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过是想能像以前一样罢了。” 向问柳坐到桌边,“噢?”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谢扬手顿了顿,“我从小就跟着老头,他除了喝酒和打我就什么都不会,哦不,应该说还有偷东西,他清醒的时候会说他是什么‘千圣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从小就怕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他什么人,或许有关系或许没关系。围绕我一生的都是难闻的酒臭味,午夜梦回都躲不过。人都是会越来越聪明的,我学着巴结他,起码来说除了被打以外也不会更坏了。我让他教我本事,然后我越来越厉害,而他越来越老,最后我杀了他!……‘千圣手’死了,然后我成了新的‘千圣手’。我讨厌了那么久的人,最后我却成了他!是不是很讽刺?” 向问柳沉默了很久,“你恨他?” 谢扬过了一会儿才摇头,“以前我以为我恨的,后来发现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了,我这一身本事还是他教的,虽然他教的是些偷鸡摸狗的事。突然就觉得恨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所以不恨他,但我依然讨厌他,那个死老头!” 向问柳好像突然就懂了谢扬那句“想像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他体会不了那种从小就活在担惊受怕中是什么感受,但他也想象得出并不是像谢扬说得那样简单,岂是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现在对谢扬来说可能那个老头已经死了,但是从小被虐待着长大,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无法消散的。一个没有体会过温暖、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宇肆懿他们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不用偷偷摸摸,不用躲躲藏藏,还多了从来没有过的欢声笑语……他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紧紧撺在手里,但又发现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抓不住…… 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思羽突然转过身往外走去,思缕抬了抬手又放下,跟上去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姐姐。”思羽应了一声,思缕又小心问:“不去叫他吗?”思羽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算了吧……”什么都算了。 思缕看着亲姐眼神复杂,只挽上了姐姐的手腕头靠到她肩上什么都不再说。 宇肆懿身上除了眉头那道口子其实根本没受什么伤,但是他就是一直没醒来。谢扬天天缠着向问柳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醒,向问柳都被缠烦了。 向问柳甩开谢扬的手,头痛的揉了揉额头,说着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他自己愿意醒就会醒,他现在这样不过是他自己不愿面对罢了。就像是本来心中还有个念想可以活下去,突然连那个念想都没了,你会怎么样?” 谢扬停下想再去抓向问柳的手,看着向问柳那像说着无关人士的神情,不满道:“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无情?” 向问柳被气笑了,“不然你想我怎样呢?跟你一样愁眉苦脸?苦大仇深?我不说他软弱就不错了,还要我对他好言好语?” 谢扬:“……” 向问柳:“死人我见多了你知道吗?再痛苦再难受的画面看多了都会变得麻木。”他就是那个麻木的人,“何况他还没死。” 谢扬反驳不了。 向问柳看着谢扬的眼睛,“要真想他醒过来其实一点都不难,我一针扎下去他立马就会醒。然后呢?” 谢扬避开他的视线,“……是我自私了。”说完转身离去。 之后谢扬是真的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觉得或许在宇肆懿离开的那个时候他就该走了。每个人都在往前,只有他自己因为贪恋还固守在原地。但是镜花水月终究是空…… 第53章 向问柳走进女孩的房间,就见越靑打着水正在替女孩洗脸洗手,手里握着帕子一根根的给她擦手指,女孩像个木偶一样盯着某处发呆,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越靑抬头看了他一眼,“要开始施针了吗?” 向问柳把银针在桌上一字排开,“她身上的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来是问你,要不要让她清醒过来?” 越靑给女孩清洗完把帕子扔回盆里,端起盆走到桌前看着上面排着的银针,“她会想清醒过来吗?” 向问柳笑了声,“我怎会知道。” 越靑放下盆,“连鱼兄那样的人物都会有想逃避的时候,何况她?”似下定决心般他朝女孩看去,“先别让她醒吧,或许现在这样她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反而很快乐。” 向问柳摆弄银针的手一顿,觑他一眼,“这可不像你会有的想法。”之前是谁还巴不得她下一秒就好的? 越靑坐到桌前撑起下巴,“以前我一直希望她可以好起来,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以哭,可以笑,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一点苦,但是看了鱼兄,我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以前鱼兄也问过我,什么样才算是对她好,我以为我做的就是对她好,但是却老是把她吓得不轻。”苦笑,“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就错了。但是…既然我把她救了,我就会救到底!” 向问柳默默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把银针收了起来,坐到桌子的另一边,“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把她的情况仔细跟你说一遍。”他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起来,“这是她的身体,她很小就遭受暴力和侵害,还怀过孕,后来流产,一直没受到过好的照顾。所以就算以后只怕她的身体也没办法恢复如初,怀孕生子就不要想了,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越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向问柳勾起嘴角摆了摆头,没就他这话发表意见,手指往上指到头并点了点,“然后就是她的神智,两个办法,最快的恢复办法当然是我给她施针,但她恢复后会如何谁都不敢保证。而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自己慢慢接受现实,自己恢复过来,这只能靠你去引导,成或不成都要有心理准备。” 越靑:“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向问柳勾起一个奇怪的笑,“那可不一定。” 越靑:“?” 向问柳站起身,“你不妨从给她取个名字开始,让她先习惯你的名字。”说完就走了。 越靑抓了抓头发,取名字?他一个大老粗就算抓秃了头估计都想不出来。 之后越靑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名字上面,什么越菜,越椅,甚至还有越白,向问柳听了之后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合着你叫越靑,她就叫越白了?你咋不取越紫呢?”说完又反应过来他老爹好像就叫向白?收回收回。 越靑居然还真仔细考虑了下越紫这个名字,向问柳看着他直摇头,一言难尽地走了。 这天越靑来给宇肆懿擦身子,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样子也是一阵难受,擦着擦着思绪又跑偏了,“到底给取什么名儿好?”看了眼“一脸安详”的宇肆懿,“要是鱼兄你肯定有法子,脑子那么好使。我明明觉得那些名字都还不错,向大夫就是不满意,当然他就算不满意他也不会明说,他就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而已。唉~头大得要命。” 越靑继续道:“我刚又想了个,你帮我听听看好不好。”没人回他他也能说得津津有味,“就叫越不离,不离不弃的意思,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干脆叫越不弃?”声音有点虚弱。 “越不弃也错,嘶~好难选啊,两个都挺喜欢。”越靑接道,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宇肆懿,睁大了眼,“鱼兄,你醒啦!”说完一下扑到他身上。 “……啧!”宇肆懿差点没被压吐血,“你体谅一下伤患好吗?”声音都有气无力。 “哦哦哦!”越靑赶紧爬起来,“那被压坏了没有?” 宇肆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他真想打他一顿,“你太吵了,死人都被吵活了!” 越靑摸着下巴,“我还有这能力?”摸了摸宇肆懿的手臂,“你等着,我去唤向大夫。” 宇肆懿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世界终于是清静了。他动了动手指,全身那股麻痹感在慢慢消退,等身体能动了他缓缓坐起身,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都分不清这是梦还是之前的是梦。 向问柳进来时就见宇肆懿袒胸露背地坐在床上发呆,他迟疑道:“你这样…不冷?” 宇肆懿回神看他,顺着他的视线才看到他衣服都是敞开的,他艰难的抬起手拉过衣襟把胸口掩住,“我怎么感觉浑身都没劲?” 向问柳坐到床沿给他把脉,“不是什么大问题,慢慢吃点东西多动一动就好了,一躺就是一个多月,没躺残你都该感谢我。” 宇肆懿抬眸睨他,“我怎么感觉你说话带刺儿似的。” 向问柳放下他的手,“你还想我对你和颜悦色?” 宇肆懿抬头望天,想了想,“我好像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 向问柳冷冷一笑,“你晕过去之前的事都忘了?” “幻羽修的是无情道,你非要让他做个有情人!” “你是要他的命!” …… 宇肆懿沉默下来。 向问柳继续挖苦,“怎么?现在觉得丢人了?一点打击就要死要活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宇肆懿?”他站起身往外走,“我觉得拿我珍藏的玉参钓着你的命真是浪费,成全你多好?” 宇肆懿看着向问柳的背影叹了口气,当时他脑中唯一剩下的只有绝望,思维进了那个死胡同就出不来,一根筋根本转不过弯。现在想想,确实挺丢人。他们的路,还没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等宇肆懿喝完汤,向问柳又进来了,什么话没说直直坐在桌边,也不看宇肆懿也不走。越靑收拾好碗碟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给他们留下空间说话。 向问柳:“你是怎么醒过来?” 宇肆懿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右手做着一握一张的训练动作,“算是被吵醒的吧。” 向问柳:“……?”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是宇肆懿做了什么梦然后幡然醒悟,遂决定重返阳间什么的…… 宇肆懿换了个手继续一握一抓,“我老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想好好睡个觉都睡不安生,烦都烦死了,就醒了。” 向问柳:“……” 宇肆懿侧头看他,“你来就问这?”然后缓缓把脚放到床边想起来走走。 向问柳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我是来提醒你不要那么快下……” “嘭~!”话没说完宇肆懿已经摔地上了。向问柳把最后一个字补全了:“……床。”宇肆懿躺在地上生无可恋,“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说快点?或者你来的时候就把重点说出来,行吗?你这跟马后炮有什么区别?” 向问柳侧头看向宇肆懿的方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噗呲”笑出了声,然后是越来越大的笑声,甚至拍着腿在那里笑。 宇肆懿额角青筋直跳,第无数次在心底感叹交友不慎,“笑够了吗?” 向问柳极力忍住笑,但还是从缝里露出几声,“够了,噗~!” 宇肆懿头上青筋跃跳越厉害,“够了就来扶一下!”瞪眼过去,“怎么,你还想看我再挣扎几下给你乐呵乐呵?” 向问柳赶紧走过去扶人,“那倒不必!” 把宇肆懿放到床上,向问柳握住他的小腿肌肉用力一捏,那酸爽…宇肆懿疼得绷起脖子咬紧了牙。向问柳把两条腿的穴道都按压了一遍后,宇肆懿已经满头大汗。 向问柳拍了拍他腿道:“明天再给你把经脉疏通疏通,后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宇肆懿现在没力气说话,他怕一张嘴就是□□,手抬了抬算作应答。 等宇肆懿可以下床后就见到了芗晴,对方一脸红光满,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和宇肆懿这大病初愈的样子是天差地别。 宇肆懿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问她来的原因。 芗晴笑眯眯道:“我发现你给的法子实在太好用了,来找你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跟我一起合伙?”其实她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之前宇肆懿一直没醒,她也没见到人,这次来终于算是见到活人了。 宇肆懿一脸不解,“合伙?合作?做什么?” 芗晴掏出一张银票夹在两指间甩了甩,“当然是合伙做生意,你有法子,我有钱有人,不是双赢吗?” 宇肆懿想也没想就拒绝,“不!” 芗晴不明白了,“这么好的事你还拒绝?你啥都不要做就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这天大的好事不比你在江湖里混成现在这样强?你是看不起商人还是怎么的?”商人确实地位不高,但是商人有钱,有钱还怕什么买不到?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还是统领武林的世家,表面看不起那些掉钱眼的商人,背地里谁不是牟足了劲占领一席之地? 宇肆懿摇头,“我不会是个好伙伴,也不会是个好伙计,明白吗?” 芗晴:“不明白!”在她看来,有宇肆懿加入只会如虎添翼。 宇肆懿想不解释清楚对方估计是不会放过他,说清楚也好,免得再来烦他,“这么说吧,我愿意给你出主意不过是觉得这件事做着好玩儿而已,我既不喜欢商场也不喜欢做生意,对于你的目标和愿景我更体会不来。所以我这样一个人,对于你的宏伟蓝图只会拖后腿。……为了不让你白走这一趟,再给你一个建议吧,以后不管招掌柜还是招伙计,你都不要找我这样的人,明白吗?嘴上说得漂亮的人不一定会干实事。” 芗晴听得半懂不懂,但也感觉到宇肆懿是真的不想和她合伙。虽然还是觉得很遗憾但她也不会强人所难,特别这人强人所难也没用! 直到未来芗晴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才发现宇肆懿那句话的意思,无法有共同理念和理想,只把一份活计当做赚钱工具而不喜欢的人,既走不长远也跟她走不到一起,更谈不上有大造化。就像练武,如果只把它看成一种辛苦的修行,那么只会觉得越来越苦,到最后又怎么可能达到一个让人难企及的高度?结果花了大力气最后也只沦为一个平庸之辈,高手的边都沾不到。说白了就是觉悟的点不对。 第54章 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村子,宇肆懿决定回去看看,也不知两小孩儿相处得怎么样。结果在路上碰到一桩闲事,他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还是不要管了,对方要是没被杀就算他命大,要是死了只能算他倒霉。 他想息事宁人但是别人又怎会放过他,他刚想转到别的路走的时候,那群杀手已经做好沟通派了两个人过来拦截他。 宇肆懿:“……你看,你们蒙着面我也看不清,我就一过路的,我也不会说出去,就让我过去吧?啊?”听他这样说,那群杀手还真犹豫了一下。 萧絮拍开当胸刺来的一剑,朝他勾唇一笑,“宇兄,就知道你会来帮忙。萧某甚是欣慰啊,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抬脚把一人踹飞出去。 宇肆懿:“……”什么叫无妄之灾? “原来你们居然是一伙的!”那群杀手感觉被耍了非常愤怒,本来只有两人来攻击宇肆懿现在又多了两人。 “……”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宇肆懿手一抖手中出现鎏金扇,朝萧絮也是勾唇一笑,“萧兄啊,今日之恩,你可得好好报!” 萧絮一掌劈晕一人,两只笑里藏刀的狐狸遥遥对视,齐齐分开同时攻向这群追杀之人。萧絮一拳把人打飞出去,朝宇肆懿道:“看不出宇兄的武功大有长进啊。” 宇肆懿折扇转到身后往侧一挥,身后想袭击他的人就被割断了喉咙,“和萧兄自然是没得比。” 萧絮往后一踢,一人被他踢脱臼了下巴摔到地上,他一边解决着眼前的人,一边观察宇肆懿,发现他武功果然变化很大,这是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受了高人指点不成?这种时刻大忌就是分心,萧絮一个没注意就被人在背后划了一道,他往前走了两步稳住身形。背后的伤口刺痛着他,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别说受伤,连伤风咳嗽都很少有过,耐不住痛的身体反应明显迟钝了很多,没多时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宇肆懿在远处不耐烦的啧了声,“你到底行不行啊?” 萧絮咬着牙扭断了一人的脖子,“多嘴!” 人实在有点多,宇肆懿也是自顾不暇,这些人的身手明显都不错,一看就知道专门挑来对付萧絮的。宇肆懿接住飞回来的扇子,“一看你就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这才有人要追杀你。” 萧絮被人一刀砍在腿上,闷哼一声一下跪倒在地,面前两人举起刀向他砍来。萧絮双手握拳,一下揍到 面前两人的肚子上,两人齐齐飞出,可见这两拳的力道有多大。但是萧絮却感觉眼前一花,失血过头开始头晕,旁边已有人向他举起了刀…… 宇肆懿看见连忙丢出扇子那人刀还没落下已经被切断了脖子,他飞身一跃顺便踩趴下一人跳到萧絮身前稳稳接住扇子。 宇肆懿朝后一瞥,“你挺得住吗?别没被人杀死流血流死了!” 萧絮甩了甩头,只回了声“嗯”,却是再站不起来。 宇肆懿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皱起了眉,本来他还可以游刃有余,但是要护着身后的萧絮又要防备攻击开始捉襟见肘起来。这时一群人一跃而起齐齐朝两人砍来,宇肆懿抬扇挡在头顶,挡住了大半攻击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费力一挥,挥开一群人,抓起萧絮就跑,脚一蹬一跃而起,结果从上落下一张网子把两人齐齐困住,摔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宇肆懿心里想骂人,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萧絮一摔已经昏了过去,宇肆懿嫌弃的啧了声,也太不经用了,真该让向问柳看看他这虚样。 宇肆懿甩出扇里的暗剑,发现这网子的绳子居然割不断,他搓了搓才发现里面居然缠了乌丝,这些人为杀萧絮还真是下了血本。 一群杀手急速朝两人靠近,宇肆懿额头滑下冷汗,就在他急速思考对策的时候,杀手们却一个个惨叫着飞了起来,人群中飞舞出一条锁链,所过之处血液四溅,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下,双手成爪一左一右抓住两个杀手的脖子一扭一扔…… 宇肆懿看着那人,来人面无表情,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不过片刻所有人都被杀了个干净,林中一片血雾弥漫,沾着鲜血的链子在那人身上游走,就像一个杀人机器。 宇肆懿叫他:“昙爰。” 昙爰过来抬手一挥解开了大网的口子,宇肆懿钻出来,想去扶萧絮,昙爰开口道:“我来吧。”宇肆懿也落得轻松。 村子是暂时不能回了,而且萧絮身上这么多伤还是找向问柳比较保险,昙爰背着萧絮运着轻功急驶,宇肆懿跟着,不过半刻钟就回到酒馆。 酒馆的客人被浑身是血的三人吓得一哄而散,向问柳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就见到萧絮脸色苍白一脸死气,什么都没问他从昙爰手里接过人直接抱回房里,擦洗包扎,表面好像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手抖得有多厉害。等一切都处理妥当,而萧絮也没了性命之忧他才一下软了身体,坐在床沿抓住了他有点凉的手。 宇肆懿心里悲凉,好友眼里只有相好却没看到他这个路见不平的人也是个伤患,还好越靑比较有眼力见儿,跟着照顾了越不离那么久包扎伤口这种事他也会,去拿了伤药来给他处理。昙爰就跟个木头一样直直的立在院中…… 而针对萧絮的这次刺杀无非是因为他有了要动县令的念头,畣安城这个地方待久了,那些人又怎会轻易放弃这里的舒服生活。就有人给县令出主意干脆趁萧絮身边没人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最后那个县令找冯家一合计,就有了这次刺杀。 萧絮这次来畣安城本就为私事,身边自然没有带护卫只留了子佑跟随,刚好给了那些人机会,子佑被那些人设计引开,就剩下萧絮,要杀他本来易如反掌,结果没想到半路冒出宇肆懿这个程咬金,然后拖到昙爰出现…… 萧絮醒来就把来龙去脉一说,宇肆懿听完在旁冷笑,心里腹诽真是活该,手里没兵还敢去攻城?他都不知道该说萧絮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以为他一个“闲散”王爷当官的就不敢杀他?何况这畣安城天高皇帝远的,他要真死在这儿皇族也不会有人知道。 经过这次宇肆懿发现冯家和江湖只怕关系甚深,不然怎么可能找来这么一群武林高手。这让他想到那次碰到谢扬时遇到的两人,那两个人总让他十分在意! 如果刺杀萧絮的一群人算二甲高手,谢扬那种算一甲高手,萧絮本身的身手应该比一甲高但是也没到神级,而他败就败在人家人多。宇肆懿自己的武功,他觉得他可能只排在丙字列。而打伤谢扬的两人只怕在江湖榜上得算武神级了,一甲高手和他们一比都成了宇肆懿这种。而武神之上还有武圣,最高为武帝,武帝至今都只是一个传说没人达到过。 这也只是人们做的江湖高手榜而已,真正的武功高低又怎是区区一个等级可以说明的,以榜来把人分三六九等并不完全准确,一个等级只能说一个人的武功到的大概境界,也不是境界高境界低的就一定打不过。只是现在人们也习惯了这个榜,到武神级就已经够受人尊崇了,整个江湖都找不出几个,武圣更是凤毛菱角。 上面的三重都是天才级的高手,之后的等级才是普通人的等级,分为甲乙丙丁,一个等级又分为三级,大多高手穷极一生都只能到一甲之列,要再往上何止千难万难。 宇肆懿啧了声,两个武神级高手可不是一般的棘手。只是他想不通那样的人怎么会愿意成为小小一个冯家的附庸? 等众人都走了,萧絮才放松下来,本来向问柳是坐在床边听着他说话,见人一走他也准备跟着走,结果身体才离开床半寸,萧絮一下倒在他身上把他压到床头。向问柳翻了个不雅的白眼,萧絮把头埋到他肩上蹭,呼吸都喷在了颊边,“小柳儿,我实在太疼了。”手开始不老实的往下滑。 向问柳抓住腰间的手冷笑一声,“我能让你再疼一点,你信吗?” “哦?”萧絮闻言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动了动脑袋,用气音道:“怎么个疼法?”热气钻进向问柳的耳朵。 向问柳额角跳了跳,受了伤还不安生!抬手就想往他背上拍,又想到这人背上的伤最重别一掌下去把人打出个好歹,遂放弃。 向问柳看着床顶,“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萧絮装不懂,“我是被一群人追杀,以为我愿意?” 向问柳冷笑一声,“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吗?逍遥王爷,你那摘叶飞花的绝技呢?那些杀手能有阎罗门的厉害?搞成这样你是想谁心疼?” “当然是你!”顿了一下萧絮继续道:“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有时候我都感觉我要抓不住了。” 向问柳垂下眼。 这时身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向问柳抽了抽额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趁着萧絮还在他身上作妖的时候出手如电点了他穴,萧絮立刻成了木头人。向问柳扶着他肩把人推开,站起来把人放回床上躺好。 弯腰拍了拍萧絮的脸,向问柳皮笑肉不笑:“看来你伤得也不重,应该用不上我了。”说完背着手慢悠悠走了。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萧絮:“……”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絮坐在桌边摸着指上玉戒,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人,子佑被看得更紧张,昙爰面无表情。 萧絮幽幽道:“昙爰。” 昙爰抱拳等候下文。 萧絮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声,“芗晴说你死了,但是你却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是大白天见鬼,还是你们…在搞鬼?” 昙爰微垂下头,“昙爰外出办事太久未回,所以才会以为我死了。” “这样吗?”萧絮看着自己手指轻轻摩挲,“那想必挺辛苦,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起来吧。”说着抬了下手。 “是。”昙爰起身站到萧絮身后。 地上只剩下子佑,萧絮一直勾唇看着他,“子佑,你跟了我很久了吧?” 子佑额角滑下冷汗。 “十几年了吧。”萧絮站起身往外走,昙爰跟上,“既然你那么喜欢芗晴身边,你以后就待她那儿吧,不然显得我这个主子好似不近人情。” 子佑和昙爰齐齐抬头看向萧絮,子佑急急唤道:“王爷!”膝行往前几步,抱拳着急的看着萧絮。 萧絮却是停顿一下都没有直直往外走去,昙爰看了眼子佑提步跟上。子佑保持着跪地抱拳的动作满脸颓然,苦笑了声后慢慢起身。这里是越靑的酒馆,他也是不能多待的。 向问柳手里端着药走出厨房就见到萧絮从屋里出来,他笑着道:“正好,把药喝了。” 萧絮接过他手里的药皱着眉一口喝了,喝完掩嘴道:“怎么感觉这药一次比一次苦?” “有吗?”向问柳接过他手里的碗,“可能是你的错觉。”其实是他一次比一次放的黄连多,一天天的火气那么重,正好去去火。 萧絮:“……” 向问柳扫了眼萧絮身后的昙爰,“要走?” 萧絮迟疑了下,“嗯,还有些事。” 向问柳也不拆穿他,侧身让开路,“那就不送了。” 萧絮顿了下,终是提步离去,两人擦身时连眼神都没在对方身上留一下,一个往外,一个往内……向问柳终是知道的,萧絮这个人……他心里最重要的是皇族是天下,然后…才有其他。 宇肆懿啃着个梨走过来,“你居然这么干脆?” 向问柳微笑,“难道还要哭哭啼啼?都是男人,哪有那么婆婆妈妈。”斜瞥了宇肆懿一眼,“以为像你?” 宇肆懿啃梨的动作一顿,向问柳的身影都走远了他才咬下一口,“啧,居然拐弯抹角的骂我!” 第55章 宇肆懿犹豫了又犹豫。 “睡”了这么久,他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这里。他想回去,又碰到萧絮被刺杀而耽误,也许这就是天意不是吗?婆婆妈妈了这么久他总得试一试,不然…就是很不甘心! 最后他还是去找了芗晴,见到芗晴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你帮我找个人。” 芗晴一脸玩味,“宇公子还有用得着我帮忙的时候?” 宇肆懿:“我也就是个凡夫俗子,又没有通天之能。” 芗晴微微一笑,垂了垂眼,“你说说看,找谁?” 宇肆懿走到窗前背过身,“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人。” 芗晴:“喔?” 宇肆懿走后芗晴想着他话中的意思。 “要找那人我是没有任何信息可以提供给你的,就算有你也找不到。你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他可以一直不出现,他的手下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什么都不做。” “他的手下很好辨认都是双胞胎姐妹,她们的服饰很明显,一眼看到就会知道她们的与众不同。他们是自负的,可以完全不用担心易容这种事,如非必要他们是不屑用的。” “而你的人只要发现他们就告诉我,不要想着去跟踪或者打探,你们不会想知道结果的。” …… 芗晴:“听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宇肆懿:“……你想要什么?” 芗晴轻笑一声,“宇公子的自负也是不予多让啊,难道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不成?” 宇肆懿:“只要你帮我找到人,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芗晴眯眼瞧他,“这么大方?看来那人对你是很重要了。” 宇肆懿:“这就无需你操心了。” 芗晴:“啧啧,真无情。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人家就是小宝贝,没用了就是无需人家操心。唉~天底下的男人啊~!” “……”宇肆懿不想跟她废话,“所以答案呢?” 芗晴笑眯眯道:“成、交!” 宇肆懿就每天待在酒馆里等消息,他并没有焦急只有忐忑,当天再一次黑下来还是什么都没等到的时候,他觉得好像这才是正常的。如果真的一下就知道了那人的消息,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以前早出晚归的人现在成了望夫石,而以前闲散悠闲的人却开始忙忙碌碌。宇肆懿再一次看着向问柳从眼前走过,每天都是如此,早早的出去,很晚才回来。他也曾问了一嘴,当时向问柳答的是“要好好打理产业”,宇穷人是不懂的,只能默默闭上嘴,世家之子什么的,有时候也挺讨厌。 越靑问他:“你就没有想做的事了?” 宇肆懿想了想回道:“还是有的。” 越靑来了点意思,“是什么” 宇肆懿:“每天不用挣钱就有钱花,不用做饭就有饭吃,不用洗衣就有新衣穿……” “停!”越靑打断他,“我是说现实点的没让你做梦!” 宇肆懿侧头看他,“……不够现实吗?” 越靑睨他。 宇肆懿收回视线,“想不到你思想觉悟那么高,跟我们俗人就是不一样,平时对你误会真是太大了。” 越靑一脸冷漠,“……白瞎我的担心。”说完就起身去擦桌子准备打烊了。 向问柳走过来,“他这人啊,越是嘴巴吧啦吧啦的,就证明心底越不平静,这段时间你就让他损损,忍一忍,习惯就好了。” 越靑:“……”这是个知己啊。 向问柳继续道:“以前还有个人跟他势均力敌,现在没人压着他,我们这些凡人啊,就只能受着了。” 越靑来了兴趣,“哦?还有嘴巴跟鱼兄一样毒的?” 向问柳勾起一个奇妙的笑,“那可不仅仅只是嘴巴毒而已。” 越靑睁大了眼,“哇哦~” 宇肆懿坐在一边听了半天他们旁若无人的话,抽了抽额角,“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向问柳回头看他,“哟~可不就是嘛,我都没看见你的魂儿,还真以为就是个死的。” 宇肆懿:“……” 越靑默默退到了一边,这些人啊,一个个的嘴都这么厉害,还真是物以类聚,他这种凡人还是离远点好,神仙打架最容易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时间又过去几天,等越靑又开始收拾准备关门的时候,宇肆懿都起身准备回屋了,终于来了一个千等万盼的人。 宇肆懿看到芗晴时眼珠颤了颤,抬了下手,“芗老板请坐。”语调平静。 芗晴也是一笑,坐到宇肆懿对面,故意道:“有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宇肆懿把手放到桌上交叉握着,“……我现在只想听一个消息。” 芗晴:“想不到宇公子这么直接,我这是买一送一的服务,是不是很周到?” 宇肆懿眼神温度越来越低。 芗晴啧了两声,“看把你急的。”她抬手朝越靑招了招,“老板上壶酒,这事情当然要喝着小酒谈才有情调。” 远处的越靑:“……好嘞,客官稍等。” 宇肆懿看着她,“芗老板不希望我再忘记什么事吧?” 芗晴动作一顿,想到之前的事就冒火,“宇公子,都是你看人家的戏,反过来让人家看看又怎么了?” 宇肆懿动了动手指,“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倒是挺想念冯大公子,不知他对改进粮铺有没有什么想法……” “……”芗晴暗中咬牙,“今天我的人在冯家的药铺看到了你说的那人……” 宇肆懿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芗晴看到他的样子笑了笑,“那是冯家的地盘我的人也不好明目张胆进去查探,所以并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后来就看到她回了坊间,听从你的建议并没有跟上去,所以我无从得知她究竟最后回了哪里。” 宇肆懿垂下眼,“……足够了。” 芗晴继续道:“还有这第二件事……” 宇肆懿打断她:“我不感兴趣。”说完就准备起身。 芗晴勾起嘴角,“你会有兴趣的。”语气肯定。 宇肆懿看着她,最终还是稳稳坐在了她面前。 “呵。”芗晴往他凑近,“冯雪缘死了。” 宇肆懿:“……” 芗晴:“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宇肆懿不语。 “误伤!”芗晴坐回身,“知道他怎么被误伤的吗?” 宇肆懿:“……你废话有点多。” 芗晴摸了摸手,“他是在我们起冲突时劝说我们和冯家时被误杀的,是不是很讽刺?”顿了顿,“冯家唯一的一个‘好人’就这么死了。冯冲震怒,连本该高兴的冯浮财都变了脸色,弄得我都快要同情起他们来了。”说完就咯咯咯笑了起来,就像是什么笑话一般。 这么看来冯家和芗晴应该正面交锋过不少次了,这个冯雪缘怕不是真的是傻的。芗晴势力越来越大,冯家又怎会坐以待毙,加上萧絮被刺,他又怎会咽的下这口气。 这个畣安城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只怕早已暗潮汹涌。 宇肆懿站起身,“既然我们交易达成,等你想到要什么再来找我。不送!”说完就转身走了。 越靑这时才终于端着酒上前,“不知芗老板…还喝吗?” 芗晴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喝,为什么不喝!”语气像想生啖人肉一样。 宇肆懿在一处小院外徘徊了许久,他很早就来了,但是现在已经下午了,他还站在外面。明明他昨晚就想来了,可真正走到这里焦急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就好似似有所感一样,终于不再是天涯相隔。那个人就在里面…… 宇肆懿抱臂靠到门边的墙上看天,曲起条腿脚一踮一踮的,看起来就像个等着干架的流氓。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踮脚的动作一顿,放下手看着从门里出来的人。 思羽看了他一阵,“你想站到什么时候?” 宇肆懿垂了垂眼,“站到你们叫我进去的时候。” 思羽嗤笑了一声,“我们为什么要叫你进去?” 宇肆懿动了动肩,“因为你们不怕啊,见我一下而已,觉得我能翻出什么风浪?” 思羽轻哼了声,“确实,你能翻出什么风浪!”她抬了抬手,“那么流云公子…请吧。” 宇肆懿明白了。站到门口往里看去,抬步跨过门槛,一只脚再一只脚,人站到了门内…… 院里站了一人,宇肆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思羽把人领了进来就不见了,院中只剩下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门口。 宇肆懿把手背到身后然后抓住,抬步走近,走到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怜……”刚开口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力气吸了过去,然后脖子一痛,瞬间呼吸困难起来。 冷怜月掐着他,“想不到你还真在这里。” 宇肆懿抓住他的手腕,艰难的眯眼看他,这个人好像也变了很多,眼神更加冰冷,手段更加残忍,看着这样的冷怜月他一点都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冷怜月:“怎么?故意跑到我眼前来找死,还是想耀武扬威?” 宇肆懿脸因为憋气变得通红,“我、没有!”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我是该赞扬你的勇气还是该夸奖你的愚蠢?” 宇肆懿想摇头,可是他动不了,他闭了闭眼,“我只想、见你!也许、你看着很蠢,但是……我觉得、这非常重要!” 冷怜月手渐渐收紧,宇肆懿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摩擦的声音,皮肉就似下一刻就会爆裂。冷怜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一个人,脖子下的血居然这么热烈,可以跳得那么快,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手心…… 就在宇肆懿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时,被一下甩了出去,终于有空气重新进入身体,他贪婪的呼吸起来,瘫在那里一阵干呕。从来没有哪一次,他感觉离死亡如此之近…… 眼前出现一双白靴,头顶传来冷怜月那特有的嗓音:“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也不知究竟指的是什么。 宇肆懿:“……” 他一时说不出话,喉咙很痛,他脑子这时居然在想会不会以后都说不出话了,那得多惨。冷怜月说完那句话就走到了一边的石桌前坐下,只盯着指间转动的金针再没出声。 宇肆懿缓过了那震不适慢慢站起身,走到冷怜月旁边坐下,冷怜月手动了动,宇肆懿条件反射的一颤,然后又一笑,原来他还有怕的东西。结果冷怜月只是把金针换到另一只手上转着玩儿而已。 冷怜月连余光都没放到宇肆懿身上过,宇肆懿把手放到桌上微垂下头,他试了试发声,开口喉咙就疼,他还是张嘴说起了话,“从崖上摔下去的时候我以为必死无疑,但却被冲到这里被个小孩救了,或许真的是祸害遗千年。……不过还好我没有死,不然你要是找了别人我找谁哭去。我想我哪怕做了鬼都会要缠着你的,我永远不可能看着你属于别人,呵,不知道人鬼情未了是不是真的……” 宇肆懿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知道冷怜月有没有听,但他就是想说给他听而已。 “我在这段时间里学会了很多东西,甚至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洗碗可以用丝瓜布,就是那种……呵,跟你说这干什么,你做什么又何须自己动手。” 但是冷怜月却开口了,“……那是什么?” 宇肆懿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转回头,笑了起来,他抬手比了比,“就是长得长长的那种…绿色的…叫丝瓜,可以吃。但是我觉得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大妹很喜欢吃。哦,大妹就是救我的那个孩子,你是没见到她,见到你就会知道孩子多难带了。村里还有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叫二娃,呵,他们的名字是不是都特别省事儿,还有……说远了。丝瓜长老之后里面就会变硬,瓤就变成丝瓜布了。” 冷怜月:“是吗?” 宇肆懿点了点头,“嗯,我还见过荧光乌贼……” 冷怜月开始听他说话,两人就像刚认识的人,宇肆懿说着自己的见闻,冷怜月偶尔会回两个字,他就会继续笑着往下说,像个讨好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没人出来打扰他们,宇肆懿就这么一直说着,时间流逝得很快从金乌西斜再到月上梢头……宇肆懿终于停了下来,光阴流转忽已晚,他知道他该走了。 宇肆懿站起身,冷怜月也站起身,两人面对面。宇肆懿抱起拳道:“在下,宇肆懿,请多指教!” 冷怜月看着他,“……冷怜月,月华宫宫主,月华岛主人,凤于族族人。” 宇肆懿感觉眼眶有点胀,但他笑了,“告辞!”说完看到冷怜月微一点头他才转身离去。 第56章 不管宇肆懿见到冷怜月是否感到快活,但他回去后确实被向问柳骂得要死要活。向问柳一边给他兑药一边骂:“你说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嗓子了?被掐了脖子你还巴巴跟人说一堆,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想当哑巴你还来找我干啥呢?” 宇肆懿感觉喉咙里就像噎着个烧红的铁蛋,卡在那里火烧火燎的疼,只能含着向问柳给的药缓解。他开不了口,不管向问柳怎么骂,他也回不了嘴。 向问柳拿了药过来给他擦脖子,就见这人居然在傻笑,他真想把药塞他嘴里。 向问柳走之前保持着冷漠脸说道:“这个内服,这个外敷,这个含……”结果看到那人又在傻笑,明显没听他说话,“我…懒得理你!爱死死吧!”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越靑走进来时看到宇肆懿坐在桌边发呆,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过去坐到旁边,“见到人了?” 宇肆懿看他一眼又移开,“嗯。” 越靑歪头看他,“怎么感觉你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宇肆懿:“开心?你表现给我看下?” 面瘫越靑:“……” 宇肆懿走到门边看向黑漆漆的夜空,看了半晌缓缓抬起握着鎏金扇的手,扇身周围绕着看不清的气,“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悟不透《纵横》的精髓……”手一挥鎏金扇飞出,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就似一小型飓风,院中摆着的扫帚簸箕之类的器具全被卷起眨眼就成了齑粉,“所谓纵横,合纵连横,一纵一横,是要把柔和刚融合到一起运用到极致。就像阴阳太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钢过猛易折,柔太过无坚,以前我怎么都掌握不好,所以发挥不出纵横的半点威力。” 越靑:“……所以现在懂了?” 宇肆懿抬手接住飞回来的鎏金扇,“……或许吧。” 越靑:“或许?” 宇肆懿看着手中扇面,“或许懂,或许不懂。” 越靑啧了一声,“你现在说话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见个心上人把脑子都见坏了?” 宇肆懿转头看他,挑眉,“谁说他是我心上人?” 越靑惊了,“难道不是?” 宇肆懿转回头把视线投回外面,“我没说过吗?那是我主…人…” 越靑:“……你们神仙真会玩儿。” 宇肆懿失笑,“什么玩意儿。我们是实实在在的主仆,一辈子那种。” 越靑:“……” 宇肆懿开始叨叨,“他是个很厉害的人,长得好,身材好,出生好,武功还高,所有夸耀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 “……” “我常常觉得遇到他怕是用尽了我一生的好运气……” “……” “……” …… 越靑掩嘴打了个哈欠,“你喉咙不痛了?” “……痛。” 越靑嘴还张着,“痛你还这么能叨?” 宇肆懿摸了摸脖子,“想着能不能以毒攻毒,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越靑木着脸,“呵呵,作不死你。”说完起身走了。 “……” 芗晴看着手里的单子,习惯性开口:“阿爰,给我……”动作一顿,才想到现在身边已经不是那人了。子佑抱臂靠在一旁,看向她,“何事?” 芗晴笑了一下,“没事。” 子佑收回视线。 芗晴把桌上的纸张分门别类叠到一起,“阿爰为什么会出现?” 子佑:“不知。” 芗晴讽刺一笑,“爷把你安排在我这儿不就是想你监视我吗?还把阿爰留在他身边牵制我。”她把那些纸张放进一个木盒,“其实爷根本不必如此,芗晴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把盒子递过去,“爷要的东西。” 子佑放下手,犹豫了一下接过,“爷什么都没说过。” 芗晴笑了,“子佑啊子佑,该说你什么好呐,有些东西只可意会,说出来有什么意思?” 子佑抬眸看了她一眼,拿着盒子转身走了。 宇肆懿来到湖边,看到尺彦子还是那个样子在那儿钓鱼,他走到旁边站定,站了半个时辰两人谁都没开口,而尺彦子一条鱼没钓到。 宇肆懿捡起一块石头朝尺彦子的竿扔去,“嘭”的一声溅起小片水花。 尺彦子侧头看他,“你这样我怎么钓鱼?” 宇肆懿拍了拍手,“心不静就算没有我,你也钓不上来鱼。” 尺彦子叹了口气干脆放下竿,“你怎么来这儿了?” 宇肆懿一偏头示意跟上,“我听说冯二公子的事了。” 尺彦子走到他旁边,“雪缘?我早就知道会成这样。” 宇肆懿侧头看了他一眼。 尺彦子:“他那样的性格,生存在冯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收他为徒是想能改变他的命运,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 宇肆懿手背到身后,“除了自己,谁都帮不了他。” 尺彦子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宇肆懿抬头看向前路,“继续未完之事。”他侧头看向尺彦子,“如果我要对付冯家,你会帮他们吗?” 尺彦子摇头,“这凡间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谁也不会帮,我只会做与我有关之事。” 宇肆懿笑了一声,“都不知该说你这是无情好,还是多情好。” 尺彦子也笑了,“别人怎么评价,与我何干?” 宇肆懿:“好一句与我何干!” “说起来冯家和你也没什么仇怨。” “要像你这么说,那些坏人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坏事,那么他们就对了吗?” “……突然觉得把你点醒,也可能不是件太好的事。” 宇肆懿笑了起来,而且笑了好一会儿,“不是太好,但也总有点好,不是吗?” 尺彦子叹气摇头,宇肆懿又开始笑。 越靑看着又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某人,“我说,你这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人,你怎么不赶紧趁此机会趁热打铁趁火打劫……赶紧把人拿下才是啊?” 宇肆懿很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成语是你这样用的?说得你经验多丰富似的,结果还不是一个光棍。” 越靑:“……”我为什么要跟这个人说话! 宇肆懿垂了垂眼,“有些人,是急不来的,你越急,他越不急,你越不急,说不定他就急了呢?” 越靑啧了一声,“谁被你看上真是倒了血霉!两个人讲究的是真心,又不是心机。” 宇肆懿端起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液,“你那说的是普通人,咱们冷宫主可不是一般人。”说完一饮而尽。 越靑嘶了一声搓了搓胳膊感觉瘆得慌。 一个窈窕身影走了进来,两人看去,芗晴走到两人面前坐下,“宇公子,打搅了。” 越靑默默起身远离。 宇肆懿抱臂看她,“怎么?想到条件了?” 芗晴凑近他,“冯雪缘一死,冯家现在是下了血本要跟我不死不休,而且他手下还有两个武功极高的人,这次我们可是损失惨重,所以……” 宇肆懿把手放到桌上,偏头看她,“所以你想要我帮你对付冯家?” 芗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没错,还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宇肆懿扫了眼她桌上的拳头,“就算冯家有两个绝世高手,他们也不可能毁了这畣安城,你担心什么?” 芗晴眼神不善地看向他,“我要的可不是共存!” 宇肆懿故意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火气真是太大了,非得打打杀杀的,何必呢?” “……”芗晴一阵冷笑,“流云公子,大家什么底不清楚,水仙装什么大头蒜!” 宇肆懿啧了一声站起身,“我明天会去找萧絮跟他细谈。” 芗晴也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勾唇一笑,“那就恭候流云公子了。” 说什么一点都不急的人又站到了小院门口,抬手就想敲门,似想到什么又停住,拔了拔头发,又整了整衣领拍了拍衣摆,扫视了一圈周身觉得应该没问题了才抬手敲门,不急不予的三下,然后双手交叠搁在腹间静静等着。 一刻钟过去,门上毫无动静。 宇肆懿:“……” 他退后了一点抬头往里看,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人,看到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防贼似地看他,“这位小哥,你干嘛呢?” “啊。”宇肆懿立马站直了身体,往小院指了指,“里面的人是我…朋友,我来找人。” 路人感觉更奇怪了,“可是这家已经搬走了啊,既然是朋友都没告诉你吗?” 宇肆懿睁大眼,“搬走了?”他一下抓住人胳膊,“什么时候搬走的?搬去了哪里?” 路人被他抓得有点疼,“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宇肆懿耸耷下肩膀,眼神幽怨地看着小院大门,自言自语:“叫你不急,叫你不急,现在急死你!”复又叹了口气。 宇肆懿找到萧絮,一屁股坐到他面前,面色不善。 萧絮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宇兄这是谁惹你了,这么大火气?”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听说萧兄娶了向斐苒,真是好福气啊,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小王爷啊?” 萧絮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一下黑如锅底,然后两个黑脸互瞪。萧絮闭了闭眼,咬牙切齿,“你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些废话的?” 宇肆懿轻哼一声,“只要你不跟我废话,我又何须跟你废话!” 两个加起来都快古稀的人相互别开头哼了一声。 旁边的昙爰:“……” 有人来上茶,等人退了出去萧絮才开口道:“所以宇兄现在有何高见?” 宇肆懿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们现在的情况是生意被冯家打压得很惨?”抬眸瞟了萧絮一眼,“你说你一个王爷,芗晴一个江湖人,你们跟人家商人抢生意也不怕丢份儿!” 萧絮叩着桌面。 宇肆懿继续道:“说白了啊就是小气。” 萧絮额头冒出青筋。 宇肆懿还在继续:“芗晴气不过被抢了赌场,你气不过被追杀……” 萧絮被气笑了,“听说冷公子搬到了别处,你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吧。” “……”宇肆懿看了他一阵,一下笑了,“萧兄看你这见外的,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萧絮也看着他笑,“宇兄别见外才是。” 宇肆懿暗中咬牙切齿但嘴上还是挂着笑,“萧兄假如你去买东西,看到什么样的店铺你会觉得里面的东西一定比别家好?” 萧絮:“我从不用自己买东西。” 宇肆懿:“……” 萧絮想了下,“想来外表怎么样看起来也要奢华讲究一点,我才会觉得好。” 宇肆懿抽了抽嘴角,“这畣安城里可没那么多达官显贵,店铺那么奢华普通人家一看就会觉得里面的东西肯定买不起,进都不会进。” 萧絮来了兴致,“哦?那要怎样?” 宇肆懿道:“要是你们店铺现在真的生意非常惨淡,你就雇几个人在门口排队,就一直排,排到有客人来前面的人就走换到别的地方继续排……依次轮换,就是要让店铺面前一直有人排队!” 萧絮眯起了眼,“有时候是真的不得不佩服一下宇兄。” 宇肆懿抿了口茶,“那么萧兄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萧絮站起了身,“冷公子换了一处大宅子,想必不用我说,宇兄也能找到了吧?” 宇肆懿放下茶杯转身就走。 萧絮在后面啧了一声,“还真是急不可耐。” 第57章 宇肆懿也不再去等什么敲门,直接一个飞身就跃进了宅院,四姐妹出现在他周围把他围住。 思缕见到是他皱了皱眉,“是你!”四人收了阵势。 丁柯抱臂往他身前一站挡住了他往屋内的窥探,“不知流云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宇肆懿垂眸,扫了一眼一脸不善的四人,“可否让在下亲自同冷宫主谈?” 思羽抬起绕着白绫的手,“几天都不见宇公子出现,想来应该很忙,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打扰。请回!” 宇肆懿啧了声,“我说,怜月都没有出声,你们干嘛非阻着路?” 思缕一下就炸了,“呸!不要脸!我们宫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冷怜月出现在门口,“你们下去吧。” 宇肆懿脸上一喜,“怜……”看到冷怜月的目光默默改了称呼,“冷宫主。” 四姐妹不甘不愿的退下了,思缕愤愤地朝宇肆懿哼了一声。 冷怜月转身回了屋内,宇肆懿高兴的跟上。冷怜月走到桌前坐下,“我要找的人找到了。”宇肆懿一下没反应过来,“谁?” 冷怜月抬眸看他,宇肆懿脑子一下灵光了,“你是说你生父?” 冷怜月看了眼他们过近的距离,有点不习惯,往后退了点,“冯家,泷轮斩。” “冯家?”宇肆懿思忖,“难道是那两个人?” 冷怜月点头,“魏氏兄弟。” 宇肆懿不经大脑道:“你生父是两个人?” 冷怜月只冷冷看着他,宇肆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冷怜月:“是他们其中一人,但是谁要见过才知道。” 宇肆懿又朝他拉近了一点距离,“那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去?” 冷怜月瞥他,“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了?” 宇肆懿不愿意了,“不是吧冷宫主,现在你还想把我撇一边?”说着就想去抓人手,结果冷怜月的手上绕着一排金针,他只得不不甘不愿的把手放到桌上。 “哦?”冷怜月转了转金针,“也是,我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个仆人,那你就留下吧,正好缺个倒水的。” 宇肆懿:“……” 四姐妹或坐或站的在回廊下,看着哼哧哼哧提着水的宇肆懿进进出出,思缕道:“这家伙干得还挺卖力。” 丁柯一声嗤笑,“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呢?” 宇肆懿把最后一桶水倒进浴盆里,嘴里嘟囔:“洗个澡还要那么麻烦,提水往身上一冲不就完事了?”倒完水转过身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影,宇肆懿吓了一跳,连退两步被澡盆一绊差点摔进去。 定睛一看居然是冷怜月,宇肆懿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拍着胸口,“冷宫主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走路都没声。” “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还说呢,你身后突然出现个人,你不得被吓死?” “不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就是亏心事做多了。” “……” 宇肆懿提着桶从房中出来,一脸郁闷,抬头就看到思羽,而且好像还是在专门等他的样子。 两人走到园里一角,宇肆懿问道:“你是有话要说?” 思羽回身看他,眼神很冷,“我们只是手下对宫主的决定无权置喙,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靠宫主太近!” 宇肆懿也沉了脸色,“我早就想问,你上次说的‘化羽修的是无情道’是什么意思?” 思羽满脸讥诮,“你连化羽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留在我们宫主身边,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宇肆懿握紧了拳,“那你起码告诉我!” 思羽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看向别处,“‘化羽’是月华宫至高武学,修炼要绝情弃爱,而且……”那些是上次她传信回月华宫琴姨告诉她的,修炼化羽身体会变成毒的容器,必须用龙凤月光杯的毒性进行压制,不然周身剧毒发作没人会想尝试一下那样的结果。但是长期以毒攻毒对自身的损害极大,如若突破不了第十层,最多三十一过身体就会再受不住毒素的侵蚀,轰然坍塌!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任月华宫宫主年纪轻轻就殒命的原因。没人能突破到第十层!” “怪不得向白说那对杯子是邪物,还有怜月说的什么身体特殊,我居然就信了!原来竟是这样……”宇肆懿眉头皱得死紧脸色难看,“那为什么一定要练这种阴邪的武功呢?既然知道危害那么大,为什么一定要练?”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思羽转头看他,眼中是挣脱不开的枷锁,“因为没得选择。” “为何?” 思羽闭了闭眼,“化羽只有宫主的体质可以修炼,他那时难么小什么都还不懂……而那些人想追求仙道,以为练成第十层就可以突破武圣成为武帝,可以长生不老成为神!”她讽刺一笑,“这些人真的是生活得太过安逸,总是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些长老怕死就不把别人的命也当成命,简直可笑!” 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宇肆懿道:“他不是宫主吗?那些长老又算什么东西?” 思羽没有理会他的激动,“你太不了解凤于族了,那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氏族,如果将来你要是有命踏上月华岛,那么自然,你该知道的就会全知道。而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记住:第一,不要靠近宫主。第二,保住自己的命,不然想什么都是枉然。”说完她就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宇肆懿希望你不要再次让我失望,也许我们可以相信你真的是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人。 宇肆懿在原地站了很久,想了很多,想着化羽,想着冷怜月,想着他浪费的时光……他还记得曾经问过冷怜月的武功,他只简单回了“魔功”二字,却也没告诉过他其中细节,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三十岁……居然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了吗?他才不信! 宇肆懿咬紧的牙,“开什么玩笑!我可以不碰他不靠近他,但是我怎么能接受他会死?哪怕无人能逃脱死亡,但那也要等到我们白头偕老以后!”用尽了全力一拳打到旁边树上,黑色的液体沿着树干蜿蜒滑落…… 冷怜月斜了眼旁边的人,他觉得宇肆懿很奇怪,出门到现在已经偷偷看了他不知多少次,看得他都有点想发火了。 再一次逮着那人偷看的视线,冷怜月额角跳了跳,“你究竟想说什么?”语气很冷。 宇肆懿连忙收回视线,“没,没什么,只是……” 冷怜月瞥他,“如果你觉得陪着我很无趣,那么你可以回去。” 宇肆懿连忙辩驳,“我可没这么想过,我……”话没说完,他就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脚底下豁然是一坨狗屎…… 冷怜月:“……” 冷怜月和四姐妹的身影瞬间消失到了远处,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嫌弃。宇肆懿看向前方的几人忍不住爆了声粗。 宇肆懿一边踢着鞋底一边走进了酒馆,还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向问柳从后面走出来,看到他这个样子问道:“看你这脸色,昨晚过的不太好啊?” 宇肆懿不想说话,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向问柳感觉好像有戏看,就巴巴坐到了他旁边,“说说看怎么了?” 宇肆懿想了想感觉这种事不吐不快,他就把刚才街上的事说了一遍。结果说完向问柳就爆笑出声,“哈哈哈,你说你在冷宫主面前踩了狗屎?!”说完继续笑,甚至开始拍桌子。 宇肆懿举起了拳额头青筋直跳。 向问柳停下笑掩嘴咳嗽了一声,刚开口就露出了一声“噗”!宇肆懿青筋又是一跳。向问柳赶紧抬手,“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噗!咳咳……”他凑近宇肆懿,“稀的还是干的?哈哈哈……” 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神经断裂,宇肆懿大叫一声开始追着他打…… 越靑在柜台后拔着算盘,看一会儿追着打的两人手上拔一下,感叹:“年轻真好啊!” 宇肆懿和向问柳两人追累了头对着头摊在长凳上。向问柳喘着粗气道:“宇兄,你至于吗?” 宇肆懿也在喘气,却一时没说话,过了半晌才开口:“问柳你能解毒吗?” 向问柳翻身坐起,他这老友声音里的情绪让他很是在意,“什么毒?” 宇肆懿坐起把一只脚搁在凳子上,“你还记得冷宫主第一次出现在向家时向伯父说的那句关于月光杯的话吗?” “那是不详之物!” 向问柳一下想起来,“又跟这杯子有什么关系?” 宇肆懿把“化羽”简单的说了一遍,向问柳一下沉默下来,“居然会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又道,“如若冷宫主愿意,我自是费尽心力也愿一试,就怕……” 宇肆懿叹道:“他不愿啊!” 宇肆懿走进园子的时候就看到冷怜月坐在石桌前拿着根竹条在掰着玩儿,他笑着上前,“冷宫主。” 冷怜月看了他一眼,“听说你对‘纵横’有所领悟,你比划一遍给我看看。” 宇肆懿虽不明所以还是滑出鎏金扇练了起来,威力不知比以前大了凡几,但是他把剑气控制得很好,看起来刚猛非常却没有伤了这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一套剑法练完地上也就多了一些叶子。 冷怜月走到身边,“你懂了但是又没太懂,你懂得把刚柔之气融合运用,可以发挥出五成的威力,但是更多也没有了。” 宇肆懿沉默,亏他还对自己居然领悟到了这种境界而有点沾沾自喜,居然才到五成么? 冷怜月抬手一扔竹条飞出,宇肆懿赶紧接住,“你看这竹条怎么样?你折一下试试。” 宇肆懿动手掰折,“看起来好像很软,但韧性很强,而且不捏住中间根本折不断。” 冷怜月起身走到他旁边拿过他手中竹条,“一点没错!纵横的刚柔之气并不是说融合在一起就够了,而是要懂得钢也可以有柔的用处,柔,并不是就一点威力也无。”说着把竹条压下一点弧度,松开压着的手竹条“呼”的弹出,“啪”的一声打在宇肆懿手背,他嘶了一身往旁一跳,擦着手背一脸哀怨的看着冷怜月,“怜月……” 冷怜月就当没看见他的眼神,走回石桌前把竹条放下,“所以懂了吗?” 宇肆懿搓着手背走到他旁边,“大概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开心。 冷怜月一挑眉,“大概?亏我还以为你终于开了窍,原来也就这样了。”说完人就走了。 “我……”宇肆懿翻着眼白看天,“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抓起桌上竹条一甩,然后被竹条反弹回来又给打了一下。 “……” 第58章 不管冯家和芗晴是如何斗得你死我活,百姓过得还是安居乐业,上面如何跟他们无关。 昙爰恭敬的站在萧絮面前,双手捧着盒子奉给他。 萧絮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跟着芗晴的时候也是一句话不说?” 昙爰垂眸,“不必要的话不用说。” 萧絮感觉自己留这么个人在身边真是自找罪受,“你去告诉芗晴,冯家的约我们应了!” 昙爰顿了一下,答道:“是。” 昙爰见到芗晴把萧絮的意思传达了,然后转身就走,芗晴怒道:“你站住!” 昙爰背对她停住。 芗晴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走了吗?为何你又要回来?” 昙爰只是静静看着她,“我从来就没走。” 芗晴垂下头,“我以为你走了,但是你回来了,而你回的不是我身边。” 昙爰收回视线看向外面,“芗晴,你比我大了十几岁,但是为什么你居然还没我看得清!” 芗晴握紧了拳,“所以你的选择就是萧絮吗?” 昙爰静默了半晌,“我希望你还记得他的本名。”说完再没看芗晴一眼转身走了。 留在原地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宇肆懿一把抓住慌慌张张往外跑的向问柳,“还真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向问柳想甩开他,甩不脱只能停下来,两三句话把冯家和芗晴约着在城外见面的事说了,宇肆懿一愣,被向问柳逮着机会挣脱跑了。 “城外?”宇肆懿思忖,“为什么见个面要在城外?”他好似想到什么一下跑了出去。 他见到冷怜月就把冯家的事一说,“我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 宇肆懿点头,眸中颜色很深,“见魏氏兄弟的机会。” 冷怜月垂了垂眼,一点头。 等宇肆懿几人赶到会面地点时不知道为什么两方人马已经打了起来,而令他惊诧的是向问柳倒在一边一动不动。他连忙上前查看,只有衣襟上有血迹,一摸脉象发现只是晕了过去才放下心。他转头看向那边周身绕着飞花落叶的萧絮,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夺魂”。 魏荀看着萧絮道:“原来你是皇族的人!” 萧絮的脚边躺了一地尸体,脸沉如冰,“所以你们又是什么人呢?” 冯家父子被魏氏兄弟护着离得稍远,芗晴、昙爰和子佑站在萧絮身后不远处,他们也不敢靠近萧絮,本来刚才还好好的,萧絮突然就跟发了疯一样谁靠近他的身边都会被飞花落叶所伤。 魏苍一直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与你无关!” 萧絮讽刺一笑,“想不到两位世所罕见的绝世高手居然会心甘情愿为一小小冯家做走狗!”音落飞舞的落叶猛的朝两人飞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昙爰一下跳到萧絮身旁,身上锁链飞出合着萧絮的落叶飞花齐齐攻向魏氏兄弟,两兄弟位置一错往前击出一掌,落叶和锁链就被阻了去路,两厢对抗一时谁也赢不了谁…… 宇肆懿皱起了眉。 萧絮右手一抬,另一边地上的落叶飞起攻向魏氏兄弟后背,魏荀撤了这边的掌转身拍向身后,另一手拍在魏苍背后,两人就似行成了一个圆形屏障,各自的内力在两人体内相互转换循环往复。昙爰的锁链也在不停攻击两人,但是毫无用处,连对方的护体屏障都破不了,他朝萧絮道:“爷!” 萧絮脸一沉,一跃而起,绿叶绕着他盘旋,手相互交错做了两个繁琐的手势,周身盘旋的绿叶开始变得暴动不安,他双手往两旁一挥绿叶齐齐飞出,速度之快几乎肉眼不可及。密密麻麻的“噌噌噌”声响在魏氏兄弟身旁炸开,而好似有碎裂声传来,两人眼一厉,同时往前一震,护体屏障破裂而萧絮飞出的落叶也全部化作了齑粉。 冷怜月往前踏了一步,“要输了。” 宇肆懿脸沉了下来,他知道冷怜月说的是谁。 冷怜月继续道:“而且会死。”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魏氏兄弟就换了位置,魏荀跃起停在魏苍上空张开双掌画了个圆,魏苍在地面双掌分开至身体两侧,手掌翻飞两人同时往前击出,一股狂猛的内劲就朝萧絮飞去…… 宇肆懿扫了一眼地上的向问柳,“萧絮绝对不能死!”说完就准备跃进战场,结果直接被冷怜月按住,凤眸朝他冷冷一瞥,“你去有何用!” 宇肆懿试着挣脱他的手,但那手就似黏在他肩上一般怎么都甩不掉,“不管怎样,总要试试!”他看着冷怜月的眼睛。 冷怜月垂下眼睫,“……我去。” 宇肆懿一惊,“可是那是……”他话还没说完冷怜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到了远处。 冷怜月停在萧絮上空往那迎面奔来的劲气挥出一掌,那股内劲之势卸去了大半威力,但萧絮和昙爰还是被重重拍了出去吐出一口血,虽然受了伤,起码命是保住了。 宇肆懿连忙过去把两人带离放到向问柳旁边,根本没心情再去查看两人伤势,他向前走了两步朝冷怜月看去,三人已经斗到了一起,他这才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高手之间的对决,整个天地风云变色! 宇肆懿第一次见到冷怜月这样与人交手,没用金针,没用气玄丝,徒手相搏。三人之间就似裹着一层看不见的气,每次接触都能感觉到巨大威力,“嘭嘭嘭”巨响。 三人一个接触又瞬间分开,这次冷怜月幻出了气玄丝,而魏氏兄弟手中第一次出现了武器,固定在腕间的双手短剑。气玄丝的攻击范围很广,不用近身就可取人性命,而短剑的弊端显而易见,不近身就根本拿人没办法。宇肆懿以为是这样的,但是当三人真正交手之后,他就完全没了那一点天真想法,魏氏兄弟不愧为武神级的高手。 气玄丝和短剑相接发出刺眼的火花,有些视力跟不上的甚至看不清三人的动作,只能听见兵器相交的声音。四姐妹把萧絮几人的伤做了简单处理并安顿好就走到了宇肆懿旁边,几人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虽然现在冷怜月好像应付得很轻松,但是几人心里还是难免担忧。 宇肆懿往前踏了一步,拳头握得死紧,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吗? 魏荀一剑刺向冷怜月喉间,冷怜月侧了侧头就轻松躲过攻击,身影一动就到了魏荀身后,气玄丝直取他脖颈而去,魏荀反手到身后,“叮”的一声气玄丝击在他手中的剑上。魏苍已经近了冷怜月身后,他手中剑交叉一挥,两股剑气就朝冷怜月逼去,冷怜月跳回地面再往上一跃躲过剑气,却只见地上剑气所过之处泥土翻飞而出现出两条深深的痕迹,如果击在人身上只怕瞬间就会变成渣。 宇肆懿皱紧了眉,眼珠一直跟着冷怜月的身影转动,又过了半晌,魏氏兄弟突然不再紧紧相逼,两人齐齐落回地面,冷怜月气玄丝已近。魏苍站到魏荀身前,挥出一道真气屏障挡着冷怜月的攻击,而魏荀一个爆喝双手握拳,脚一踏双脚立刻陷进了地里,而他又大喝一声双臂一震就见身上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他周围的石块和泥土不安的颤动起来。 冷怜月见此情况眼眸微眯,这是终于要使出真正的实力了? 魏荀道:“你还是现今第一个能逼我们使出这一招的人!”音落,气玄丝穿透魏苍的屏障直击其面门,魏荀往前一跃和魏苍交换了位置,抬手一捞抓住气玄丝,往前一带冷怜月就被跟着拉起,可这是气玄丝,不是真正的武器,就见气玄丝似碎掉一般消失了,而冷怜月则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到地面。 宇肆懿看到魏苍也在开始蓄力,他忙朝冷怜月大喊:“不能让他们积蓄增长内力,阻止他!”他想上前,可是周围就似有无数刚风,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冷怜月冷冷道:“废话!以气化器可不是只能出一条!”只见他双手交错,指间就出现了十根气玄丝,用了十成功力击向魏氏兄弟,就见闪着荧光的紫色丝线携着飞沙走石从各个方向攻向魏氏兄弟,速度之快不过眨眼间就逼近了两人,两人立刻变换姿势,魏荀抬手一举脚下一沉就似举着个金钟罩一般,但是那十根气玄丝的威力又岂是一般,只停了片刻就穿透了那一层屏障,而这时魏苍也已经积蓄内力成功。 气玄丝并没有停止,两人快速交替位置双手互相交替在一起,两人爆喝一声就见从他们身上迸发一层浓厚的劲气,气玄丝碰到上面居然伤不得他们分毫,而他们再次喝了一声抬臂一震气玄丝纷纷被震飞了出去。 宇肆懿大惊,“怜月!”立刻几个闪现往他们冲去,完全不在意那刮在脸上身上的刚风。 冷怜月被震得往后飞了出去,还没等他停下的时候魏氏兄弟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宇肆懿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冷怜月被两人一下击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重重的一击,周围地面已经裂开。 那个白色的身影没有一点动静,明明很近宇肆懿却觉得好像怎么跑都跑不到,全世界的声音都似消失了一般。终于近了眼前,他一下把冷怜月抱进怀里,摸着他的脸,“怜月,怜月,你别吓我!你……” 冷怜月咳了一声睁开眼,嘴角流下血丝,“他们真的很强,如果不是……”他没有说完,宇肆懿也不关心,“你先别说话,你有没有怎么样?我们去找问柳,他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你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冷怜月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丑死了,他抬手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我没事的……”说完手就滑了下去。 “怜月!”宇肆懿吼道,一下把人抱进怀里,抱得很紧。怎么会这样,他们才刚刚重新遇见,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来得及做……他为什么要让他上来,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跟那两人打,他果然一直就是个没用的人,从来就没变过! 宇肆懿口中一直喃喃的唤着“怜月怜月……”眼中也没了神采。 “他没有死,但是再耽搁下去会不会死就不一定了!” 一个声音钻入宇肆懿耳中,他抬眼看去眸中一片迷茫,是魏苍在说话,他喃喃道:“真的吗?没死?” 魏荀不耐烦,“你不会摸他脉搏吗?” 刚才本就是生死之战,对于冷怜月两人也是一点不敢大意,但最后一下两人都留了手并没有下死手。 宇肆懿慌慌张张的去摸冷怜月的手,果然感觉到微弱的跳动,他那颗心好像跟着活了过来般跟着那微弱的脉搏一起跳动。他连忙把人抱起几个起落停在四姐妹面前,他把人交给她们,眸中一片暗沉,“你们照顾好他,他的仇…我来报!” 宇肆懿重新走回魏氏兄弟面前,魏苍看着他,“你们还不认输?” 宇肆懿垂下手,鎏金扇滑下被他紧紧握住,“我不管你们的恩恩怨怨,这一战,就仅仅只是因为你们伤了他而已!” 魏荀道:“他都赢不了我们,你觉得你行?”眸中没有轻蔑,只是很简单的陈述事实。 宇肆懿抬起手,“打不打得赢,都要打!” 两人也沉了脸色…… 第59章 宇肆懿想到冷怜月告诉他的话,刚亦柔,柔亦刚,世间的一切没有绝对!运起“纵横”的心法,真气围绕周身,举起扇跳起往下一劈,一股巨大剑气就朝魏氏兄弟压去,两人感觉顶上似一座高山压来,齐齐抬手去挡,双脚被压进了地里。 魏荀魏苍大惊叫出:“纵横!” 宇肆懿脸上沉如水,“想不到二位也识得。” 两人齐齐收了手往后一跃,地面被剑气劈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魏苍沉声道:“你从何习得纵横?” 宇肆懿又抬起了手,“不劳二位关心!” 两人齐齐做出防御姿势,似乎都没有要真心交手的意思,魏荀大声道:“只要你说出这纵横从何而来,我兄弟两人以后必再不与你们为敌!” 宇肆懿:“我不稀罕!” 魏苍:“你赢不了我们,如果你手中是剑,说不定还有机会,但你手中只是一把扇。” 宇肆懿勾起了嘴角,“谁规定的剑法就一定要用剑!”他朝冷怜月的方向看去,心道:“怜月,接下来就交给我!你那么厉害,作为被你教出来的怎么也不能太丢你的脸!”手一挥折扇朝旁边的竹林飞去削断了一根竹子,他手一抬鎏金扇又往上飞起,光影闪过竹子被削成了竹条,两道暗影朝他飞回,双手一抓,鎏金扇和竹条分别握在手里。 他把鎏金扇好好的收到了怀里,只握着竹条。 魏荀:“你就想用这简简单单的竹条和我们打吗?” 魏苍脸上神色更加认真起来,“我或许该期待一下,你是那个真正领悟了‘纵横’的人。不管这一战结果如何,我们两人再不会帮衬冯家。” 远处听见两人对话的冯浮财一下变了脸色,而冯冲只是垂了垂眼似早有预料,这样的两个人,他们又如何栓得住。 竹条虽软,但却让宇肆懿用出了软剑的效果,竹条周身裹着剑气锋利非常,两人一点都不敢小觑这个少年。三人的身影时隐时现,空中只能看见兵器相交的火花。竹条够软,攻击时可以弯出各种弧度刁钻异常,兄弟二人的短剑居然都斩不断它…… 三人一下分开落到地面,宇肆懿嘴角流下血丝,而两兄弟先前和冷怜月大战一场本就消耗巨大,再与宇肆懿交手也受了伤,何况两人并不想伤他。宇肆懿也感觉到了,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他才停了手,一直打下去他或许会赢,他占了内力没有消耗的优势,但是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宇肆懿抬手一挥竹条就往冯家人飞去,冯家父子大惊,几个打手想去阻止都被竹条当胸穿透瞬间倒下没了气息,但是竹条并没有够到冯家父子就停住了。宇肆懿已经不关心他们了,他走到冷怜月面前把人轻轻抱起,叫四姐妹把向问柳他们也一起带上,飞身一跃就消失了踪影。很快这个地方的人就全部都离开了,只有龟裂的地面和好几处坑洞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 向问柳几人的伤并不重,受伤最重的只有冷怜月,向问柳一醒就被宇肆懿抓着到冷怜月床前叫他医治。向问柳身上也很不适,但只草草服了两颗药丸就去给冷怜月查看,过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只叫宇肆懿按着他说的替冷怜月疗伤,这里只有宇肆懿一人的内力最深厚,好歹骗了鸣獳两甲子的功力。 宇肆懿一只手搁在冷怜月腹间,一只手搁在他后腰缓缓往他体内输着真气,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额头冒出细汗。向问柳看了一下情况就抓起冷怜月一只手,拿出银针刺破了他的无名指指尖,血液流出滴落到特地准备的碗里,碗中盛着某种液体,血一滴落进去就变成了黑色…… 向问柳擦了擦汗,“好了。”宇肆懿立刻收回手导回内力回丹田,他一下接住冷怜月软倒的身体,眸中神色复杂,有懊悔有心疼有自责……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思羽离开前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人,最后什么都没说带上了房门。 宇肆懿调整了一下怀里冷怜月的姿势让他能更舒服,就算怀里人其实并没有醒。他低头看着冷怜月的脸,从来没见过的苍白虚弱,他凑近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默默在心里起誓。 第三天冷怜月醒了,魏氏兄弟也找上了门,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宇肆懿能为他们解惑。但是冷怜月刚醒宇肆懿又哪有心情去理会他们,两人也倔得很就这么坐在厅里一直等着。 宇肆懿把药熬好端给冷怜月,但是冷怜月并不想喝,宇肆懿满脸无奈,“不喝病怎么会好?” 冷怜月只道了句“不喝也会好”就不再理他了,宇肆懿愁死了,“怜月,你究竟多大了?”居然还怕喝药? 其实宇肆懿这次却是猜错了,并不是冷怜月怕苦不喝,而是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并不是什么药都能喝,而他也不知道宇肆懿已经知道了“化羽”的事,既不想解释就干脆紧紧闭上了嘴。 “二十。” “……”宇肆懿没想到他还真回答,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么小?那他不是大了他很多岁!嘶了一声就不愿再去勉强他喝药了,又愁他的伤。 冷怜月看着眼前这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垂了垂眼,“把药给我吧。” 宇肆懿一喜,连忙把药碗递过去,冷怜月接过去一口就喝了。宇肆懿看得眼睛都睁大了,这也不像是怕的样子啊。 冷怜月喝过药一会儿又睡了过去,宇肆懿这才出去见魏氏兄弟。 两人一见到他立刻站了起来,宇肆懿被唬得一跳,跟两人要来跟他干架似的,“……两位有话坐着说吧。” 魏荀性子比较急,开门见山道:“我们想知道纵横的事!” 魏苍朝他抱了抱拳,“这对于我们二人来说非常重要,还希望小兄弟能不吝相告。” 宇肆懿沉吟片刻,觉得这两人之所以这么重视八成是认出了这是月华宫的武功,就是不知道他们哪个是怜月要找的人,他觉得可以先试探一番。他坐到两人对面,“其实不瞒二位,我的武功是怜月所授。” 两人一下沉默了下来,魏苍道:“……就是被我们打伤的那位?” 宇肆懿点头,认真地看着他们,两人脸上都有一闪而过的懊悔之色,为什么会是他?魏荀道:“但是他的武功根本和纵横完全不同,纵横的博大精深有些人一辈子都钻研不透,以纵横的威力没有谁学会了还会再去学其他。” 宇肆懿垂了垂眼,“不知两位又是从何处得知的纵横?” 魏苍没说话,魏荀看了宇肆懿一眼又垂下眼,“你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也不可能是她的孩子。”宇肆懿闻言差点一下蹦起来,果然吗? 宇肆懿看着他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但纵横确实是怜月教给我的,而过去那么多年,你们又怎能还记得清楚那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又怎能确定那人就不是跟怜月长得像?” 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宇肆懿,魏苍张了张口,魏荀急忙道:“你的意思是说……其实那个少年才是……”话没说完两人齐齐软了身子…… 宇肆懿并不关心两人心里的想法,“那你们可以告诉在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后来两人说了一个故事,无非就是一见钟情的戏码,但是结局却并不好,两人同时喜欢上了那个女子,但是奈何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为了讨好女子他们甚至把师傅传给他们的剑都赠予了对方,那把剑就是碧波。 听到这里宇肆懿心中大震,脸上却不显,碧波的消息甚至比两人不是冷怜月要找的人还让他震惊。其中居然还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 宇肆懿问:“那后来她又去了哪里?” 两人摇头,魏苍道:“她的身份成谜,我们当时或许也是太年轻,居然一心扑到一个人身上后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曾追问过她的来处,后来她走后我们也不知去何处寻。她的武功就是‘纵横’,我们才怀疑你跟她有关系。” 宇肆懿摇头,“你们怕是要失望了,她已经死了!” 两人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宇肆懿看着两人,“而且已经很多年了。” 两人身子一软一下坐回椅上。宇肆懿看着两人,心里想的却是碧波的事,如果碧波真的是从他们师父手中传下来的,那么他们师父如果不是司厾那肯定也跟他有关系。 宇肆懿道:“你们师父是何人?” 两人心头大恸,也没了那许多心思,直接告诉了他名字,宇肆懿一听却是一惊,为什么会是太行剑派的创始祖旻兕?旻兕旻兕,不就是鸣獳和司厾吗?想不到……那这两人不是有可能就是他的师叔?所以绕来绕去居然就在他身边,怪不得当初他去连岐山时师父会说那么奇怪的话。那他师父究竟知不知道当年的事呢? 魏氏兄弟不久后就走了,本来还想去看看冷怜月又觉得实在没脸也就作罢。之后两人就离开了畣安城,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又失了踪影。而宇肆懿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为何会帮冯家,是他们以为邵家跟那个女子有关系,被邵家利用了。 又是三大世家! 等冷怜月醒来宇肆懿就把那两人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告诉了他,冷怜月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欢欣,就是无所谓。宇肆懿问他:“你难道就一点不着急?” 冷怜月反而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我为何要着急?对我来说那本也就是个陌生人。我那去世的母亲也是,我从来没唤过她一声,为了一个男人她就活不下去……我只觉得这些痴男怨女很是无聊又可笑。”语气平淡得就像说着别人的事。 宇肆懿胸口一窒,“无聊?可笑?” 冷怜月抬眸看他,又垂下了眼,宇肆懿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了眼前,“所以我也是那个无聊又可笑的人,对吗?” 那双眼里无悲无喜。 宇肆懿缓缓松开了他的手,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天上有很多星星,宇肆懿提了壶酒坐在房顶看着,也不知多少进了眼里。向问柳跃上房顶走到他旁边坐下,“你也受了伤,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宇肆懿却说起了别的,“有一次大妹问我为什么人们会喜欢看星星,我回答她说因为我们永远得不到。” 向问柳双手撑到身后看着天,“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让它们在天上一直耀眼不好吗?”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你还真是大度。” “这和大度没有关系,只是理念不同而已。” 宇肆懿又往口中灌了口酒,“或许你说的有道理。” 向问柳突然道:“我准备走了。” 宇肆懿喝酒的动作一顿,“走?” 向问柳侧头看他,“向家药铺的事也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 宇肆懿也不拆穿他,“行吧,一路顺风。” 向问柳奇道:“你不走吗?” 宇肆懿曲起一条腿拿着酒壶的手搭到了膝上,“我总得再去见见大妹和二娃,大妹现在就剩下她孤身一人,我要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向问柳却直接道:“她不会跟你走的。” 宇肆懿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为何?我待她不好吗?我可一直都把她当女儿看的。” 向问柳只回了一句:“这里是她的家。”宇肆懿只有沉默。 畣安城之后发生的一切跟宇肆懿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朝廷命官和当地富商勾结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萧絮的人到了之后县令就被直接赶下了台。而冯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畣安城再不是冯家的一言堂,之后芗晴一直在这里经营得很好,甚至往外扩大到了其他城镇,周围渔村的鱼也全都被她收购,再没恶劣商人打压鱼价,渔民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昙爰回了芗晴的身边,他们两人不是恋人也不是亲人却相伴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芗晴反了——那就是别的故事了。子佑也回了萧絮身边,继续做那个背后默默无声的影子。 海中龙渊 第60章 冷怜月伤势好转之后他们就离开了畣安城,果然大妹没有跟着他离开。宇肆懿看着她,李媞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几年时间很短也很长,足以使人变化这么大。他没有勉强,只拖二娃——李择多多照顾,他看得出李择心中的小心思,但明显媞莹并没有那个想法,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对外界的向往。 宇肆懿决定回师门一趟,不管现在外界有多少流言蜚语,他觉得他也该对师门有个交代,而且他也有话想问问他师父。到太行山下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就上山,而是找人往师门送了拜访信,有人会奇怪,但他觉得他现在也只能算个外人。 晚上睡不着他干脆起床走到了外面,他手中握着湛龙,这是师门对他的褒奖,但是现在……他觉得他该还回师门了。 利剑出鞘,宇肆懿练起了《太行十三式》,他终于找到了一点精髓,但他却再也不适合练了。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湛龙就似为太行剑法而生,其实刚好相反,是先有了湛龙才有了《太行十三式》。 收剑回鞘,普通的剑鞘遮住了剑身清冷的光芒。 宇肆懿道:“你怎么起来了?”背后人应道:“你又为何起了?” “睡不着而已。” “我也睡不着。” “……” 宇肆懿转过身看向他,那人一身白衣清清冷冷,他向他伸出手,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的手,迟疑半晌把手放了上去。 宇肆懿勾起嘴角笑了。 第二天宇肆懿独自上了山,山门口只有何圆一人迎接他,他上去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想不到短短几年,你都长这么高了。”他上前同何圆比了比,还揉了人头发两把,“都到我耳朵了。” 何圆站远了些,面无表情,“我已经十八了。” 宇肆懿做思考状,“你都十八了?我还以为你就十五。” 何圆额角跳了跳,吼道:“你到底回来干嘛的?瞎叨叨的吗?” 宇肆懿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小孩儿真是的,一点耐性都没有。”他抬起手看了眼手中湛龙,手松开剑就掉进了何圆怀里,“这剑,你拿着吧。” 何圆扫了眼手中的剑,还没来得及把疑问问出口已经不见了宇肆懿的身影。 宇肆懿走过山门,绕过山石流水来到牧廷的居所,牧廷在院里等着他,他抱拳行了个礼,“师父。” 牧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回来是有事的吧?” 宇肆懿垂下眼,“是徒儿有负师父的栽培和期望。” 牧廷抬了抬手,“你问吧。” 宇肆懿半跪到地上,“徒儿想知道当年的事。” 牧廷的动作顿住,“当年?果然你还是查到了吗?”他放下手中茶杯站了起来,“起来吧,以后都不要跪了。” 宇肆懿眼珠颤了颤,低下头掩住脸上神情,答道:“……是。”然后慢慢站起了身。 牧廷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跟我来吧。” 宇肆懿抬步跟上。 两人绕过弯弯曲曲的石路,又爬了一会儿台阶才到了后山一处石屋前。宇肆懿没有来过这儿,他以前是没资格到这些地方来的。 牧廷站到石门前并没有进去,他背对着宇肆懿道:“这里就是师尊的住处,而他死后也一直住在这里,之后就再没人开过这扇门。” 当年司厾离开连岐山后就改名换姓在江湖中闯荡,可是后来发现江湖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心灰意懒之际到了太行,创立了太行剑派,自此深居深山再没踏足过江湖。 “我并不是师尊最喜爱的弟子,魏荀和魏苍的悟性都比我高,也比我能吃苦,师尊一直属意的掌门都是他们两,甚至把碧波剑都给了他们,就是希望他们能光耀太行。要是他们是心胸狭隘之人,必然会因此自相残杀,可是他们没有,两人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但是后来却出现了一个人……” 冷凝笑长得很美,那种美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都是侮辱了她,两人疯狂的迷恋上她,但是她早已心有所属,两人曾为了她错手杀了几人,两人才幡然醒悟自此退出江湖。 宇肆懿:“那么为何江湖中会有得碧波得天下的传言?这是真的?” 牧廷听了只觉可笑,“碧波剑要是那么厉害,我们太行何至于还如现在这般不死不活?那确实是是一把神兵,但也要看在谁手里。在农人手中也就是把砍柴刀,在杀猪人手中就是把杀猪刀而已。剑就是剑,不过一把兵器。” 宇肆懿皱眉,“那些传言又什么怎么来的?” 牧廷摇头,“不知。可能是对于鸣獳这个铸剑师的尊崇以讹传讹而成,他们那个年代的江湖我们也无从得知是何种景象。传言一开始可能并不是这样,但是传久了就什么都变了,反而还让世人深信不疑,都不知该说可笑还是可悲。这些你不是该最有体会吗?现在江湖中怎么说你的,你的为人就算再坏也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 “师父……”语气复杂。 牧廷抬了抬手,“你是来辞行的吧?” 宇肆懿抱拳弯腰,“是。徒儿觉得何圆这孩子天分不错,把湛龙交予他我相信比我更适合。” 牧廷默默一叹,“走吧。” 宇肆懿一直弯着腰,过了半晌才直起身,“徒儿…告辞,师父…保重!”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牧廷神色复杂,宇肆懿只是低着头走出了山门。 何圆又在门口,只有他一人来送他,何圆问他为什么要把剑给他,宇肆懿回道:“现在我已经不配这把剑了,而它最适合你,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太行一定会在你手里发扬光大!”说完拍了怕何圆的肩就走了。身后的何圆看着他的背影握剑的手渐渐收紧…… 也许因为宇肆懿的慧眼识珠和看重,后来何圆确实把太行剑派带入了高峰,成了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这都是后话了…… 江元看着眼前的邵围,“你说宇肆懿没有死?” “没错。” “他还真是福大命大!”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命人杀了他吗?” “……如果他好好安安分分的做人我还可以放他一马,要是他再敢出来掀什么风浪,就不要怪我无情!” “可是…畣安城的冯家已经倒了。” “什么?” “听说里面就有宇肆懿的手笔。” “混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 “你把云家和吕家的人叫来!” “是!” 宇肆懿离开畣安城才陆续知道如今江湖的局势。 吕家吕重海一死吕仹上位,他实在是个草包没半点才能,畏畏缩缩老是对邵家诸多让步,导致众人不服人心不齐。最后吕家就此分裂,那些不服吕仹的人全部离开了吕家,留下的这些早已没什么大用处,这潭水里面究竟有多少别家的手笔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堂堂三大世家之一的金和吕家就这样变成了邵家附庸,自此三足鼎立的平衡被打破,邵家势力越来越大…… 宇肆懿道:“也不知现在的吕仹究竟是如鱼得水还是悔不当初?” 冷怜月转了转手中金针,“吕家?本来也算是月华宫在现世的暗部。” 宇肆懿大吃一惊,“吕家是附属月华宫的?” 冷怜月觉得他这样的表情挺有趣,“三大世家都是。” “……” 宇肆懿摆了摆手,“让我消化一会儿。” 还不等宇肆懿消化完,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冷怜月:“他们已经准备叛变了。” “……” 过了半晌宇肆懿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对月华宫不利?” 冷怜月点头,“只有月华宫覆灭,他们才能绝对自由。” 宇肆懿很奇怪,“三大世家在世间传承少说也有两百年之久,怎么会成为月华宫的附属?” 冷怜月摇头,“不是成了月华宫附属,而是一开始的存在就是月华宫的附属。只是有些人时间过去久了就把主子都给忘了!翅膀硬了就想飞,也不怕飞不高!” “……”宇肆懿搓了搓手臂,腆着脸笑:“小的肯定不是那样的人,绝对对怜月忠心耿耿,至死不渝那种。”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冷冷一笑,“要我细数一下你曾经对我的欺骗吗?” 宇肆懿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干笑一阵,“咱们能不能不翻旧账啊?” 冷怜月收回视线没再出声,宇肆懿暗暗松了口气。所以人啊千万别自作聪明的做亏心事,保不齐哪天就成了你心上人手里的把柄,从此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冷怜月站起身,“看来你要找到碧波就必须要找到那人了,我可以确定我母亲回岛时可没带什么碧波剑。” 宇肆懿:“你怀疑你母亲把它送给了你父亲?” 冷怜月走到窗前,“如若当时江湖中就有了碧波的传言,以她对那男人的看重不无可能。” 宇肆懿摸着下巴,“你母亲是叫冷凝笑吗?” 冷怜月侧头看他,“你怎知?” “我回山上时听牧掌门说了一些事,而且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二十几年前的事 ,当时的人总还有一些活着,不怕找不到。” 宇肆懿走到他身边,“你说葛令仇被卷入碧波的事件,会不会也是因为他见过你母亲?” 冷怜月瞥他,“怎么?要去找他了?” 宇肆懿一笑,“本来之前就要去找他的,后来出了翠竹山庄的事才耽搁了,你是让四姐妹谁去跟着他的?” “已经过去这么久,也许人早就走了。” “总得去看看不是?” 冷怜月看了他一阵,把丁然唤了进来,宇肆懿问了她当时跟踪葛令仇到了何处,丁然说了一个地方,没有怎么停留几人就往那处赶去。 第61章 宇肆懿等人到了利封,云家的地盘,这时他们在郊外的一处山里,眼前是一间茅草房,院里晒着一些草药,屋檐下放着一些竹篓,上面盖着盖子看不清里面。 宇肆懿推开篱笆门,“看来他人应该还在这儿。” 冷怜月往后一瞥,四姐妹立刻四散开去查看,他跟着宇肆懿走进去,“里面没人。” 宇肆懿摸了摸架子上的草,“应该是出去了。”他走到屋檐下想去揭那些竹篓的盖子,冷怜月抓住他乱动的手,“里面是毒虫。” “……” 宇肆懿赶紧离远了些,“这人怎么跟向问柳一个德行。” 冷怜月环视了一圈,“只怕过之而无不及。” 宇肆懿啧了一声,“邪就邪嘛,还非得给自己加个医。” 半刻钟后四姐妹回来了,说是没看到人。 宇肆懿摸着下巴,“难道那老家伙知道我们要来,跑了?” 冷怜月摇头,“跟踪我们的人都叫思羽处理了,不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到了这里。” 宇肆懿拉过一根凳子坐下,“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吧。”说着又看了看站着的冷怜月,转头环视了一圈院里,就这么一根凳子,他勾唇一笑,“主子,你看这里也太寒碜了,椅子都没一把,您不如就将就一下坐我的腿?”一脸诚恳。 四姐妹:“……”好想打烂这人的脸。 “哦?”冷怜月扫了眼他特意伸出来的腿,“你是嫌太长了吗?” “……”宇肆懿默默把脚收了回来提衣摆盖住,就怕哪里露出来一点儿。他站起来让座,但是明显冷怜月没那个意思,他又坐下了。 宇肆懿撑着下巴百无聊赖,他们这都等半天了。这时远处斜坡下渐渐现出一个人影,那人看到院里居然有人转身就跑,宇肆懿也看见了他,“还想跑。”飞身一跃就落到了那人前面,“葛老头,别来无恙。” 葛令仇看到是他松了口气,转身往家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阎罗门的人找过来了。” 宇肆懿垂了垂眼,“你没听说阎罗门的事吗?” 葛令仇挥了挥手,“怎么不知道?当时我都差点被炸飞……”似反应过来立刻住了嘴。 宇肆懿皮笑肉不笑,“想不到你居然假装逃走,人根本还在阎罗门里,你就是想跟我耍赖是不是?” “嗐!”葛令仇笑眯眯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吗?” “难说。” “……”葛令仇走进院里,“你们这次找我干嘛?” 宇肆懿抱臂靠到他旁边的架子上,“你是不是见过冷凝笑?” 葛令仇收拾药草的手一顿,“你们怎么知道她的?” “她是怜月的母亲。” 葛令仇一惊,“什么?”低头独自呢喃,“她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居然就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朝冷怜月看去,“除了眼睛,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冷怜月:“……” 宇肆懿不乐意了,走过去挡住葛令仇的视线,“你这老头真是没礼貌,我家怜月的好看不是你这种人会欣赏的!” 葛令仇“嘁”了声,转回头继续收拾架子上的草药,“……红颜祸水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葛令仇曾经救过冷凝笑,会救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巧合,当时冷凝笑身怀有孕又身中剧毒,他当时也是自负就觉得怎么也要试试能不能把人救活了,最后证明他果然是最厉害的,他成功了。冷凝笑醒来感谢了他一番就离开了,说是不愿给他带来麻烦。他当时也没多想,谁知就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给自己惹来了那么大的麻烦,被阎罗门关了十几年。 宇肆懿问:“那你知道她为何会中毒吗?” 葛令仇摇头,“她当时什么都没说,我也不感兴趣。” “那抓你的幕后之人你知道吗?” 葛令仇还是摇头,“都是阎罗门执行的,你也知道他们的保密功夫,我从何得知?”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葛令仇生气了,直接把手里的药草砸到他身上,“你那么厉害你还问我干啥?有本事自己查去!” 宇肆懿:“……” 冷怜月往外走,“走吧。” 宇肆懿朝葛令仇抱了抱拳,“那在下就告辞了。” 葛令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 等宇肆懿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林中,葛令仇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神色复杂,喃喃道:“想不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一个淡青色身影走进院中,淡雅出尘,“先生发什么呆呢?” 葛令仇回过神,“哦,翔儿啊,回来了,今天有什么收获?……” “……” …… 宇肆懿几人回到利封,思羽问道:“宫主,要安排住处吗?”冷怜月无所谓,看向宇肆懿问道:“和之前一样住宅子还是客栈投宿?” “客栈吧,买那么多宅子又住不长,多浪费,等咱们事情了结了……”宇肆懿看着冷怜月笑道,“我们就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常住,我要在院子里种满梅树,还要……” 四姐妹在身后看着宇肆懿同她们宫主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她们宫主居然也不反驳就由着他。 宇肆懿瞟了眼身后,“怎么最近尾巴这么多?” 冷怜月朝四姐妹递了个眼神,四姐妹立刻停下在原地等候上门的鱼虾。冷怜月收回视线,“不用理会。” 宇肆懿暗中打量四周,“这利封云家也看我不顺眼了?” 冷怜月:“你怎知是云家的人?” 宇肆懿走到一间客栈前停住,“我可不认为我已经出名到谁都认识的地步,而且就现在来看,对我想除之而后快的除了邵家没别人了,而云家作为一个拥有大量财富的世家,吕家一倒,你说他们拿什么同邵家抗衡?” 两人走进客栈要了几间上房,冷怜月同宇肆懿一起走进房中,宇肆懿道:“所以云家大概率已经对邵家投诚了。” 冷怜月垂了垂眼,“邵家这是想联合三家势力反抗我?” 宇肆懿替他倒了杯水,“邵家应该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他们这次应该就只是针对我而已。而且……”顿了顿,“云家是不是真心愿意对邵家俯首称臣还未可知。” “所以……” 宇肆懿勾唇一笑,“我们或许可以同云家谈谈。” 冷怜月觑他,“你又想做什么?” 宇肆懿一摊手,“大家都是君子,何必老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 云暮晟招呼邵淮瑜坐下,侍女上来奉茶。云暮晟明显看起来很开心,“大哥,自从翠竹山庄一别,我们可是好几年没见了,咱们可得好好喝一杯。” 邵淮瑜朝他抱了抱拳,“云弟也是别来无恙,只是我此次前来也是有要办,等事情办妥做大哥的必定来找你痛饮一番。” 云暮晟问道:“不知是何事,可需要弟弟帮忙的?虽说云家比不上邵家势力广阔,但这中垣我们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邵淮瑜:“云弟何必谦虚,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次我是追着‘千圣手’而来,他盗了虎啸堡一件珍贵之物,我是来帮忙追回失物的。” “虎啸堡?”云暮晟沉吟,“不是说‘千圣手’是拿人钱财办事吗?正主应当不是他,为何会追到他身上?” “云弟有所不知,这次是‘千圣手’个人所为。” “怎么能确定呢?他说的?” “这……” 云暮晟看着邵淮瑜,“大哥,是谁叫你帮忙去捉拿谢扬的?” “虎啸堡的少堡主欧阳圲,难道他没有说实话?” “……只怕其中不是那么简单。” “……” 云暮晟又是一笑,“看净说这些没用的,大哥先放心住下,弟弟会派人去打听谢扬的下落,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也好过你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找。” 邵淮瑜谢过了他的好意,“那就有劳云弟了。” 云暮晟走进书房单独见自己的伯父,也就是云家现任当家云崇临。 云崇临道:“邵家大公子来了?”声音听不出情绪。 云暮晟点头,犹豫道:“伯父,我看大哥并不似那种人,这次他的到来只怕跟邵家没什么关系。” 云崇临轻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怎么想的?晟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东西可不能仅仅只看表面。难道这段时间邵家的所作所为还不够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可……” 云崇临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你派人看着他就是,有什么异动立即同我禀报。” 云暮晟行了个礼,“是。”说完就退出了书房。 云暮晟走在园中,心里想着事,他还是很难把邵淮瑜当做敌人,虽然邵家这段时间总是时不时的同他们发生摩擦,都是小打小闹,云崇临说对方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线,就算如此,他还是很难把邵淮瑜看作那样的邵家人,不为别的,就因为邵淮瑜做事太坦荡了。 宇肆懿起来时天色尚早,他叫来小二,“你们这儿都有什么粥?” 小二看他一眼,“客官,这粥说简单也简单,看你要什么样的,只要你能说出来咱都能做。” 宇肆懿眼珠一转,“简单吗?” 小二很肯定地点头,“简单啊,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 一个想法在脑中形成,宇肆懿勾起嘴角一把勾住小二的脖子,“那你带我去厨房吧。” “啊?” “我说客官,你真的要自己来?”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 “说做就做,赶紧的。”一个干劲十足的声音。 时间过去一刻钟。 “……客官,该搅拌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好。” 又过去一会儿。 “……客官,搅拌。”冷漠的声音。 “行。” 然后就时不时传来“搅拌”“好”“放盐”“放多少”……的声音。等一锅粥煮好,小二想终于解脱了。 小二看着端着砂锅的宇肆懿,“我说客官,你干嘛非得自己做?”他就是个小二,居然来当了把厨子下手。 宇肆懿一脸高深莫测,“你不懂。” “……” 宇肆懿把粥端到冷怜月门口,敲了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冷怜月正在扣腰带,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没管他了。宇肆懿把粥盛好,冷怜月也走了出来坐到桌边,他把粥放到冷怜月面前,献宝似的,“尝尝看。” 冷怜月看了一眼粥,拿起勺子尝了两口就放下了。宇肆懿小心翼翼道:“味道怎么样?” 冷怜月觉得他很奇怪,“有点咸。” 宇肆懿睁大了眼,“咸吗?我明明尝过了,刚刚好。” “……你做的?” 宇肆懿抠了抠脸,“不好吃啊?” 冷怜月看了他一阵,又拿起勺子准备继续吃。宇肆懿赶紧阻止,“不好吃就别吃了。” “不是,以前吃的东西都没味道,平常菜我都会觉得很咸,并不是你做的不好。” 宇肆懿皱起眉,“没味道的东西怎么吃?” 冷怜月挣开他的手,“习惯了。”说完就继续开始吃粥,一小碗粥也就几勺子的量,很快就见了底。 “……怪不得之前看你吃什么都只吃一点点。”宇肆懿的声音有点低落,见他吃完立马给他倒了杯水。 冷怜月喝了口水说道:“如果不是咸的更好吃。” 宇肆懿看着他,眼前人微垂着眼喝水的样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知道这人身体里究竟藏着多么大的力量,他笑起来,“那下次给你做的时候,我就不放盐。” 冷怜月迟疑了会儿拿起另一个碗站起来盛粥,一看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撒了不少在外面,碗边和桌上都是粥,他好像有点赫然把碗放到宇肆懿面前,“你吃。” 宇肆懿抓住他准备收回去的手,拿出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脏了的手指,“你不用做这些。怜月,你明白吗?你就适合给人供着,就该别人替你端茶倒水,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我……”舍不得。 冷怜月看着他,“我做的不好?” “不是。”宇肆懿紧了紧抓在手里的手,笑了笑,“没有什么是咱们冷宫主做不好的,但是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小的就好了,好吗?” 冷怜月抽回手站起身看向他,“本就该你做。” 宇肆懿看着他这一副睥睨的样子勾起了嘴角,真心实意的笑,“小的遵命。” 第62章 宇肆懿整了整衣领就准备出门,被冷怜月叫住,“你就这么去?” “嗯。”宇肆懿握了握手腕,“足够了。” “真的不要我和你一起?” 宇肆懿一笑,走回冷怜月身前,“做主子的,哪有跟着小的去跑腿的道理。”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知道怜月是担心,但放心吧,只要对方不是千军万马我都能全身而退,何况……几时见我吃过亏?” “……嗯。” 宇肆懿走进一间酒楼,兮云轩装潢雅致,大厅很大,中间有一高台,其上有名伶献技助兴,后面是红木楼梯可上到搂上雅间。 立马有伙计上来招待,“客官是想在哪儿用膳啊?” 宇肆懿摸着手中鎏金扇,“听说你们这儿有梅、兰、竹、菊四间雅室尤为有名,在下可是不远万里前来一观,不知……” 这四雅室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能进的,这话又不能明着说,那伙计也是个人精,转了转眼珠挂起个客气的笑,“客官有所不知这雅室今天都有人了,你看不如换换?” “换?”宇肆懿握着鎏金扇敲了敲手掌,“你这意思我不够格?” “哎哟哟。”伙计苦了脸,“客官看你说的。”说着暗中往旁看了看,“小的这不是也是没法子,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就讲究个诚信,今天确实是都被人订了。你看……咱还有别的雅间,你换个?” 宇肆懿看着手中折扇,打开一点又合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那我这千里迢迢的赶来,你是要我败兴而归?” “……” 已经有不少人朝两人看了过来,开始议论纷纷,伙计已经开始擦汗了。 “怎么回事?”这时掌柜走了过来。 伙计小声凑到掌柜耳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掌柜看了宇肆懿一眼把伙计打发走了,朝宇肆懿抱了抱拳,笑道:“客官要不咱们先坐,坐下慢慢商量,今天这一顿就算老朽请了。实在不好意思扰了您的兴致。” 宇肆懿合起折扇,“你是这儿的掌柜?” “是的。” 宇肆懿打量了一圈,“看来说你们这儿是利封第一楼,言过其实。” 掌柜的笑僵了一下,“都是大家谬赞了。” 宇肆懿拿扇指了指表演的高台,“比如你们那些歌舞,实在俗不可耐,这究竟是怎么凳上大雅之堂的?还有这桌椅……这些花草摆设……”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掌柜沉了脸色,“这位客官,咱们以礼相待是因为进门都是客,但要故意来找茬的……那就抱歉了!”音落立刻就有几个打手走到掌柜身后站定。 宇肆懿拿扇敲着下巴,垂下眼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数到一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云暮晟看向堵在门口的宇肆懿和掌柜。 掌柜一惊立刻小跑到云暮晟身前弯腰附其耳边叽叽呱呱把事情说了。 云暮晟一挥手打发了掌柜,走到宇肆懿身前抱拳,“不知……”看清对方的脸时一愣,“原来是……” 宇肆懿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字走了进去,“都说梅兰竹菊号称四君子,而云家的兮云轩里这四雅室更是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要进一次还真是难。” 云暮晟招呼他到桌前坐下,“流云公子这时上门怕不是就只是想在这‘梅’居里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宇肆懿把折扇放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真是好茶,可惜了宇某这种粗人不会品,辱没了这茶了。” 云暮晟紧了紧拳,“宇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宇肆懿举着杯子看他,“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有三只狗抢一根肉骨头,黄色的那只被蓝色的那只咬死了,本来这个时候绿色那只只要攻上去,那只蓝色的狗肯定讨不了好,但是它是三只里面最小的,胆子也小,最后只能希冀蓝色的狗吃剩下能给它留一点……”说着朝云暮晟一笑,“你猜后来怎么了?” 云暮晟盯着他没出声。 宇肆懿不以为意,接着道:“后来三只狗的主人出现了,直接把那骨头当垃圾扫出去扔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落针可闻。宇肆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在下还是觉得酒比较好喝。” 云暮晟一拳砸到桌上,暗中咬牙,“流云公子慢用,在下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宇肆懿有所回应转身出了房门。 宇肆懿看着晃动的房门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会品的人居然走了。” 街角一个黑色人影一闪而过,传来一阵似真似幻的声音,“终于是走到这里了……” 宇肆懿回到客栈把兮云轩的事同冷怜月简单一说,冷怜月只有一句评价:“要是我就直接把你杀了。” 宇肆懿抽了抽嘴角,“……怜月,君子动口不动手。” 冷怜月转了转金针,“我奉行的原则和你刚好相反。” “……” “这段日子出门,你还是小心点好。” “……主子不保护我吗?” “自己惹的腥。” “……” 冷怜月一手负在身后站在桌前,身后突然出现四人。四姐妹朝他半跪下,“宫主有何吩咐?” “去召集一批明楼的人到这里。” 思羽猛地抬头看去,“宫主是要……?” 冷怜月没回答问了另一个问题:“灭楼的人可以召集多少?” 四人一惊,丁然道:“宫主居然要灭楼的人?灭楼一直是琴姨管辖,我们四人无权调遣。” 冷怜月转身看向她们,“到底这月华宫谁是宫主?”语调平平,四人却俱是后背一寒。 思羽迟疑道:“是。” 冷怜月扫她们一眼,“还不走?” 思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宫主的身体……” 冷怜月打断她,“无须多问。” “……” 夜空中除了一轮弯月只能看到几颗星子,林中暗影重重就似藏着鬼魅。四姐妹走在林间,思缕问道:“宫主第一次让我们召集明灭楼的人,他想做什么?” 丁柯抛着两枚飞刀玩儿,“宫主应该是想收拾叛徒了吧。” 思羽走到一处大树前停住,“只怕不仅仅是这样。” 丁然满脸忧色,“现在世家势力如此之大,只怕没那么好对付,为什么宫主要这个时候……?” 思羽看了眼树干上的标记继续往前走,“宫主什么都没说过,你们瞎猜那么多干什么?做好自己分内事。” 思缕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我们还不是担心宫主……” 思羽打断她,“有那个闲心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别到时拖了宫主的后腿。” 思缕:“……” 丁然丁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思羽很不对劲。 宇肆懿一边走在街上一边想着事情,身后悄悄跟上来了几人,他就似一点没察觉到般越走越偏,直到走进了一条死路。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怜月的嘴。”宇肆懿自言自语,他前面是一堵墙,后面是要他命的人。他转身面对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我说几位,你们跟了一路累不?要不咱们找个茶楼坐坐?” 几人拔出武器就向他砍来,宇肆懿啧了一声,抓住左手腕间一扯,一支竹条出现在手中,“真当我还像之前那么好欺负?随便派几个喽啰来就想要我的命?!正好拿你们试试纵横的威力。” 只见黑色虚影几个闪现,宇肆懿身影从消失再到出现不过一刹那,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全部倒到地上没了声息,而他手中竹条连一滴血都没沾到。他抬手一甩竹条又缠回腕间,踏步往路口走去。 “我说你这小子有完没完,都说过多少遍了老子没拿什么虎啸堡狗啸堡的东西。” 一个声音突然从宇肆懿身后的墙上传来,然后是另一个声音,“再狡辩也没用,你和我回去同欧阳圲当面对质,要真是冤枉了你,我自当放你走!” “我呸!我跟你们回去我还有命走吗?当爷是傻的?” 发出声音的人已经从墙上跳到了地面就在宇肆懿身后,他一抬头就看到面前居然站了个人,“奶奶的,你居然还叫了帮手!”说完看到地上躺着的几人又是一惊。 另一个声音也跳了进来,“抓你我何须叫人。” 宇肆懿:“……” 他转身看向身后两人,“我说二位……” 谢扬看到他先是一愣,复又一笑,一下跳到他身前给了他一拳,“爷爷怎么是你!” 邵淮瑜看向宇肆懿,“宇兄?”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谢扬手搭到宇肆懿肩上,“合着都是认识的啊?那就好办了,爷爷你给评评理……”然后就把前因后果叽里呱啦说了出来,“你说你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宇肆懿把他的手拉了下来,看了邵淮瑜一眼,眼含深意,“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 邵淮瑜也笑着走上前来,“也好,自从翠竹山庄一别,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必须要一起喝一杯。” 谢扬啧了声,“走呗。” 三人走进兮云轩,里面那个伙计看到宇肆懿脸色就是一黑,又看到跟他一起的邵淮瑜连忙走上去招呼,“邵公子怎么来了,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赶快里边儿请。” 邵淮瑜叫人带他们进了雅室,宇肆懿感叹,他想进去看看人家门都不让他摸一下,现在带他来的人不一样都不用说立马就被请进去了,心里就很不平衡。 这次他们进的“竹”居,三人先是一阵寒暄,谢扬明里暗里的讽刺了邵淮瑜不知多少句,宇肆懿就当听不懂,既不帮衬也不劝架,可怜这邵大公子从小熟读礼法诗书,被教成了个谦谦君子,又不想像个没教养的人一般跟谢扬对讽,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谢扬停下跟邵淮瑜单方面的口水战,他问宇肆懿:“爷爷怎么会到利封来?” 宇肆懿笑着看了邵淮瑜一眼,“有事。” 谢扬剥着花生吃,随口问道:“啥事啊?” 宇肆懿还是笑,“不知邵兄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邵淮瑜看了谢扬一眼,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宇肆懿也看向谢扬,谢扬回视他们,“你们一个个看我做甚?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那就是场误会,他少堡主自己丢了东西就怪我头上,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位邵公子也是,追了我一路,从北追到南,你也不嫌累得慌。” 宇肆懿:“误会?” 谢扬使劲点了点头,花生都不剥了,凑近他道:“我怀疑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宇肆懿一挑眉,“那少堡主丢了什么东西?” 谢扬朝邵淮瑜一抬下巴。 邵淮瑜道:“听说是虎啸堡的镇堡之宝,欧阳圲没有多说,但他透露此物若是现世必定有大祸。” 宇肆懿啧了一声,“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奇怪,既然不是好物为什么不干脆毁了,还要留着给人盗?还不是贪心作祟,盗了就盗了吧还追不回来!” 邵淮瑜一脸惭愧,又朝谢扬瞟了一眼,谢扬注意到他的眼神又叫起来,“你再看我也不能变出来给你啊,都说了跟我没关系,要我脱光了给你搜吗?”说着就要站起来扒衣服。 邵淮瑜扭曲着脸别开了头,宇肆懿抽了抽嘴角一把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你真没拿?” 谢扬举手发誓,“没拿,要真是我拿的我就……娶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 宇肆懿好笑,“这种誓都发了那看来真不是他拿的了。” 邵淮瑜还是很怀疑,“宇兄确定?” “嗯。”宇肆懿勾起嘴角,“就看邵兄信不信得过在下了。” 邵淮瑜连忙朝他抱了抱拳,“宇兄为人在下自是信得过的,既然宇兄保证那之后我不再追着他便是。那这物究竟是谁盗走了?” 宇肆懿垂眸思忖,“你不妨回家问问,以你们家族势力想必暗线也不少,追查起来肯定比你一人要容易得多。” 邵淮瑜站起身朝他抱了抱拳,“这事事关重大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日后必定请宇兄到府上做客,到时咱们一定不醉不归!”说完朝宇肆懿一揖。 宇肆懿也起身朝他抱了抱拳,“邵兄保重,在下还有朋友就不送了。” “告辞!”邵淮瑜说完拿起剑就走了。 等人消失在门口,谢扬不屑的“嘁”了声,“对爷连一句抱歉都没有,什么世家公子,呸!” 宇肆懿瞥他,“你还好意思说,人没给你两剑就不错了。” 谢扬撇了撇嘴,“切,谁怕他似的,追了我一路还不是没把我追上。” “……你还很得意?赶紧吃吧,吃完走了。再耽搁下去,等下怕是走不了了。” 谢扬不明所以,“啊?你这话啥意思?” 宇肆懿拿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江湖上怎么传我的你没听到?我现在跟过街老鼠也差不了多少了,亏得我现在这张脸跟以前不一样,不然都不知道被多少义愤填膺的‘正义大侠’给剁成肉渣滓了!” 谢扬放下筷子,“那你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 宇肆懿懒得跟他解释,扫了他的碗一眼,“吃完就走。”说完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直接跳了出去,几个闪现就没了踪影。 谢扬在后面哇哇叫,“爷爷,你好歹等等我啊!” 第63章 谢扬跟在宇肆懿身后进了客栈,宇肆懿先推门进去,谢扬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会儿才提脚跨入,他摸着桌面,看着屋内的摆设,眸中是奇特的颜色,好像是失而复得又好像是梦寐以求。 “……宇兄是跟着冷公子他们吗?”谢扬语气迟疑,似含着期待又怕失望。 宇肆懿把绑头发的布条扯下准备重新绑一绑,“啊,不然呢?” “那……” 宇肆懿朝他投去奇异的一瞥,嘴里咬着布条含糊问道:“想问什么?” 谢扬垂下眼,眼珠乱转,“思羽……她们呢?” 宇肆懿把布条绕着发根缠了几圈,绑紧,理了理额前的短发,“出去了吧,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她们,怎么?” 谢扬跨到凳子上坐下,“没事,随口问问。” 宇肆懿一挑眉,“随口问问?怎么没见你随口关心关心我?” 谢扬别开眼,“您老神通广大,哪还用我操心。” 宇肆懿“嘁”了声,“你怎会到利封来?” 谢扬一手撑着脸,“离开畣安后我也没什么目的,就随处走走看看,到哪儿算哪儿。那你呢?” 宇肆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来寻碧波剑。” 谢扬一下直起了身,“碧波剑?就是那把传说中的……” 宇肆懿点头,“你也知道?” “江湖中就没人不知道吧,许多年前还曾因它兴起过一场腥风血雨,后来碧波不知下落才不了了之。” “你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 谢扬摇头,“我要知道我早去找了,还用做小偷?当个天下第一爽一爽也好。” 宇肆懿斜了他一眼,“做什么白日梦。” “你们怎么会追到这儿来?难道碧波剑在云家?” 宇肆懿摇头,“不知,我们是追着一个人到这里的,但是他也不清楚当年之事,线索就断到这了。” 谢扬摸着下巴,“这样啊……那你们现在还留在这儿干嘛?” 宇肆懿眼珠一转,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近他,“你是不是想娶我们家怜月的手下?” “……”谢扬扭捏了一阵,点了点头,“你看能成么?虽说我没什么积蓄,但好歹还有一身本事,总不会饿着她的。” 宇肆懿觑他,“……你娶个媳妇还真是实在,饿不死就成。” 谢扬挠了挠头,“这不是没经验嘛,那爷爷你知道娶媳妇要干啥吗?”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说得我就有经验似的!”宇肆懿想吼他。 谢扬嫌弃地瞥他一眼,“亏我还叫你爷爷,你这也太丢人了。” 宇肆懿额角跳了跳,“……小心我让你连媳妇的头发丝都摸不到。” 谢扬赶紧讨饶,“别啊。” 宇肆懿立马提条件,“你帮我办件事。” 谢扬放开他,撇了撇嘴,“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 宇肆懿勾唇一笑,“当然,就算你答应了我也不能决定人家的终身大事,还得人家同意才行。” 谢扬举起“咔哧”作响的拳头,咬牙切齿,“合着你又想空手套白狼!” 宇肆懿一耸肩,“我又没逼你。” “……” 当四姐妹再次出现在林子里接人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四人俱是一惊,齐齐跪下行礼,“拜见琴护!” 一个背对两人的深紫身影转过身,冰冷的眉眼和冷怜月如出一辙,“起来吧。” 思羽朝前走了一步,弯腰抱拳,“琴护怎会亲自来?” “我不来,你们还想背着我做多少手脚?” 四人齐声道:“属性不敢!” “不敢?怕是在外界待久了,你们都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 四人再次跪到了地上,额头冒出冷汗。 冷琴抬步走了出去,抬手示意众人跟上,四姐妹连忙起身走到她身后,隔着两步的距离,其他人也一起跟上走在末尾。 冷琴问道:“宫主在外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思羽语气迟疑,“琴护是指?” 冷琴往后瞥了一眼,“看来是有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羽不知该如何作答,三姐妹更不敢开口。 冷琴勾起一边嘴角,“不想说?也好,就让我亲自去见识一下吧,看是什么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人能入得了怜月的眼。” 四姐妹:“……” 客栈里的宇肆懿还不知道马上就会来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还在缠着冷怜月逗趣,奈何只得到对方一个冷眼。他也不屈不挠,时不时就想到个新奇的笑话拿来讲给冷怜月听,也就冷怜月惯着他,要换了任何一人,这个时候尸体估计都凉了。 宇肆懿还要说什么,冷怜月抬手阻止了他,“有人来了。”脸上神色一下变得严肃。 宇肆懿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沉下脸色,“难道又是哪位高人?”说着拧起了眉,要又是魏氏兄弟那样的可是大麻烦,现在武神都跟白菜一样常见了? “……”冷怜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是思羽带回来的。” 宇肆懿不解,“那不是自己人吗?” 冷怜月没回答他,心里却在想琴姨怎么会离开月华岛? 果然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宇肆懿上去开门,门口是个……非常美的人,而且还有点眼熟。 四姐妹没有跟着,知道这会是个修罗场,为了不被殃及池鱼很有先见之明的遁走了。 宇肆懿迟疑着问道:“你找谁?” 那人扫了他一眼,“你是怜月的手下?不要挡路,下去吧。” “……” 就在宇肆懿莫名其妙的时候冷怜月走了过来,唤了声“琴姨”,宇肆懿蓦地一僵。 冷琴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又落到宇肆懿身上,“他是你的手下?为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宇肆懿默默退到了一边,假装自己真的就是个尽忠职守的手下。 冷怜月看了他一眼,“……算是吧。琴姨怎么来了?” 冷琴走到桌前坐下,“你出来四五年,一点收获也没有,姨怎么放心你独自在外,自然要来看看。” “……琴姨是不想把灭楼的人给我?” 冷琴抬眸看向冷怜月,“怜月,偌大个月华岛都是你的,何况一个灭楼。你想做什么我也不过问,但是有个人我一定要见!” “谁?” 冷琴看着他的眼睛,“那个乱了你心神的人!” 冷怜月别开眼,“没有这个人。” “没有?”冷琴冷笑一声,“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会信,作为看着你长大的亲人,你觉得我会信?而且,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你的武功为什么会出问题?” 宇肆懿一惊,立刻看向冷怜月,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冷怜月沉了脸,“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会允许你杀了他!” 冷琴突然缓了颜色,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算得上笑的弧度,“我为什么要杀她?我还要感谢她。” 冷怜月面带狐疑。 冷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孩子,“琴姨可曾做过一件有害于你之事?” 冷怜月垂眸,“无。” “所以她在哪里,作为未来的宫主夫人,琴姨总得见见不是?” 宇肆懿猛的朝冷怜月看去,什么宫主夫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冷怜月暗暗朝宇肆懿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冷琴抓了一缕他肩上的头发理了理,“我们月华宫从未办过喜事,现在想想也不迟。” 宇肆懿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冷怜月,就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重磅炸弹。 冷怜月:“……” 冷琴看他,“怎么?不方便么?”语气很平淡,眼神却很锐利。 “……这只是我的事。琴姨应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冷怜月说完看往门口,其意不言而喻。 冷琴却觉得他这种态度很奇怪,她可没有半点要阻拦他们的意思,她垂下眼想着冷怜月小时候的事,心里一叹,是该早就对她有防备了。没再说什么直直走了出去。 冷琴一走宇肆懿几步跨到冷怜月身前,张口要说什么,又看到他那比平时更显冷漠的脸,突然就闭了口。指责吗?他也没资格。 但这么憋着也不是他的性格,“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冷怜月抬眸看他,“你指什么?” 宇肆懿垂眸盯着他的眼,“你的武功和她说的那个人!” 冷怜月背过身走了两步,“化羽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宇肆懿严肃着脸走到他身前,抓住他肩拉近眼前,“思羽不是说不要靠近你就没事吗?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又是什么问题,会怎么样?” 一串问题砸来,冷怜月只是摇头,“以前从没有过这种先例,所以无从得知会如何。至于会怎样,无非就是真气暴动容易失控而已。” 宇肆懿捧着他肩膀的手一紧,“走火入魔?你还说得如此轻巧!” “我自有分寸。” “你能不能有什么好歹告诉我?”宇肆懿几乎是用吼的,“别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行不行?为什么你所有的事我都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 冷怜月理解不了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只是用着平静的眼神回望他。 宇肆懿受不了他这样,双手一带把人按进了怀里,头搁到他肩上埋进他发丝里,闻着上面似被霜雪覆盖住的梅香,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此时门口站着想问冷怜月要用灭楼做什么的冷琴,她本已走了,想到这事不得不问清楚又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而冷怜月居然也被对方影响得都没有发现她。她看着那个人放开了冷怜月,然后低头慢慢朝他凑近,她蓦地握紧了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但最后他停住了,只是凑到冷怜月的额头轻轻碰了碰…… 冷琴转身走了,身体里的魂好像离了体,——原来那个人居然是个男人! 第64章 宇肆懿放开冷怜月默默朝门口看了一眼,勾住他的肩悄声同他说着什么,边把人带进了里间,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宇肆懿就出了门。有些东西不用问,用脑子想就明白。 冷琴走在热闹的街头,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宽阔街道,形形色色的商铺,各式各样的人,不像她住的月华宫偏殿,从来只有冷冷清清如履薄冰…… 你所喜爱的那个繁华世界是不是就是这样?如此吵闹,如此脏乱,你居然会喜欢! “笑…笑……”一个声音在暗处低喃,他看着冷琴的方向,但是眨眼又没了她的踪影,他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早就已经不在了,你活该活着受一辈子折磨,一辈子凄苦!黑影转身走入暗处…… 宇肆懿一身粗布麻衣,就跟普通市井之人一样,他走入一间老旧的酒楼,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小二过来招呼问他要点什么,他随口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壶酒,选了处角落坐下。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听清整个店里人说的话并不难,只要对方不是用秘法传音。 没过一会儿走过来一人坐到他桌前,他头都没抬,那人开口了,豁然就是谢扬,他凑近宇肆懿小声道:“爷爷,你怎么约这么个地方见面,鱼龙混杂的。” 宇肆懿笑道:“越是杂才越好,你查探出什么没有?” 谢扬摇头,“很奇怪,云家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邵淮瑜都走了也没见他们有动静。” “别不是你偷听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宇肆懿斜眼看他。 谢扬不乐意了,“怎么可能,就他们那些个人的身手,再来一百个都不可能发现爷。” 宇肆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面露嫌弃,居然还不如越靑酿的,放下酒杯再不想碰,“你继续盯着他们,他们见了什么人都告诉我,如果有高手你就别跟了。” 谢扬挥手表示明白,“不过爷爷,你究竟想做什么?” 宇肆懿把酒壶推给他,“报仇!” 谢扬也不客气,自己翻了个酒杯自斟自饮起来,面不改色,甚至喝得津津有味,宇肆懿远离了他些,眯眼看他,“这酒你觉得如何?” 谢扬砸吧着嘴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那你还喝得下去?” 谢扬“嘁”了一声,“我说宇兄你是没饿过肚子吧,有得喝就不错了,还嫌?” 宇肆懿默默闭上了嘴。 “不过,你说报仇……翠竹山庄的事?” 宇肆懿勾起嘴角什么都没说,谢扬指着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精神上支持你。”宇肆懿还是看着他笑,谢扬只觉得后背一寒,酒都没滋味了。 江元来见了云崇临,云崇临并不知道他就是吕家的叛徒“左翼王”吕重峦,他只当对方是邵家的管家,那副外表恭敬非常内里却趾高气扬的姿态让他看着着实恼恨,却又拿对方没办法,暗里咬紧了牙,笑着同对方寒暄。 云崇临吩咐人上茶,对他道:“不知江先生这次来寒舍所为何事?” 江元端起茶喝了一口,扫了眼周围的下人,云崇临朝后挥了挥手,厅里的人全部退下了。 “先生可以说了?” 江元放下茶碗,“在下‘请’云家主来,家主不来,在下就只能主动上门讨嫌了。” 云崇临笑了一声,“江先生哪儿的话,主要最近家中事务繁多,才耽搁了时间,本来就准备等这一阵忙完就去向邵家主赔罪的。” “可当不起啊。” 云崇临只是笑。 江元又道:“我是吕家的人。” “什么?”云崇临一惊,“你怎会是吕家人?” 江元一笑,“云家主听说过吕重峦这个人吗?” 云崇临沉声道:“居然是你!” 江元抱了抱拳,“好说好说,吕佟是在下的侄子,也还算听话。” 云崇临皱起眉,“吕家怎么说也是你的家族,你居然……” 江元闻言却是一阵大笑,“当初那些老头子不听我的话就该想到会有如今的下场,那吕重海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死在自己儿子手里的下场,简直可笑!” 云崇临睁大了眼,“居然是你……原来翠竹山庄的一切都是你所为!”他沉默下来,江元这次来告诉他这些,只怕就是想把他拖下水了。他看向江元,“那当初晟儿被人袭击难道也是……” 江元打断他,“这可和我无关,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就云暮晟那个小子,我还犯不着对他动手。” 云崇临微眯起眼,“那会是谁?” 江元掸了掸衣袖,“你可别忘了,当时山庄里还有个流云公子,以他的为人,想拿云小公子开刀也不无可能。也许他就是想先让对方出意外,然后再来查出凶手,他又可以在江湖上出一阵风头,保不齐这就是他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宇肆懿所为?” 江元勾唇一笑,“不然还有谁?” 云崇临垂下眼。 “你说江元到了利封?”宇肆懿道。 谢扬点头,“绝对不会错,他武功高强我并不敢靠太近,他一来就去了云家,你说他这是想干嘛?” 宇肆懿懒懒道:“还能干嘛,想办法对付我呗。我不死,他们就安不了心!” 谢扬啧了声,“爷爷,怎么什么麻烦都爱找上你啊?!” 宇肆懿斜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可能人太俊了,老天都嫉妒。” 谢扬抽了抽嘴角,“咱能要点脸不?” 宇肆懿摸着下巴,“如果江元来了,那么多半就是邵家也有份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立马逃?”谢扬出着馊主意。 宇肆懿白了他一眼,“逃?我们能逃哪儿去,再说,我已经逃得够久了!”神色变得认真。 谢扬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有主意了?” “没有!” 谢扬差点摔倒,“那你说屁!” “跟了我那么久,你也该出来了吧。”冷琴停在一处林边,头也不回道。从她身后走出一黑袍人,脸上有一道交错的疤痕,但就算如此也不难看出曾经的好样貌。他道:“你和笑笑是什么关系?”声音里带着压抑,似含了无数的情,又似漂亮的泡泡脆弱得经不起触碰。 “笑笑?”冷琴讽刺一笑,她回身看向男人,看清对方的脸时愣了一下,低喃道:“怜月和你长得还真像。” 男人并没有听清她后面的话,急忙问:“笑笑呢?” 冷琴勾起了嘴角,那是一个残忍的笑,“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她是不是没有死?她在哪里?”男人吼道。 “她死了。”比起男人的激动,冷琴要冷静得多,只平平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要白日做梦了。”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果然。”自嘲一笑,“她当时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活……怎么可能……” 冷琴静静看了他一阵,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眸中毫无波澜,“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男人抬头看向她,那是一张和笑笑一模一样的脸,他讲起了曾经的故事…… 冷琴静静的听完,袖中的手越收越紧,“就你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我只后悔为什么让她独自一人离岛,我就该陪着她!我把一切压在她身上,结果不仅害了她,也害了怜月……” 男人垂下眼,“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都像狡辩。你若想报仇我这条命你尽管拿去!但在这之前我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全部付出代价,等一切事了,不用你动手,我自会把项上人头双手奉上!” “……伤她最深的,不就是你吗?” 男人无法反驳。 冷琴走回客栈,在房门口碰到了宇肆懿,她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推门而入,当着他的面就要关上房门。 “……”宇肆懿赶紧抬手阻止,“琴姨,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我们总得谈谈,不是么?” 冷琴在门后静静看了他一瞬,最后松了手门被宇肆懿推开,她走回房里,背对他站在桌前,“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琴姨……” “不要这样叫我!”冷琴侧头恼恨地瞪向他。 “……”宇肆懿换了称呼,“好吧,琴护,你让怜月离岛来寻其生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目的?”冷琴轻哼了声,“当然是找到那个男人,杀了他!顺便希望怜月能遇到个好姑娘,然后带回月华岛做宫主夫人。”特别在“好姑娘”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宇肆懿选择性忽略了后面的话,“为什么要杀了他?” 冷琴回身看向他,“他不该死吗?不过说来那个男人也算有种,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怜月寻了那么久都没寻到,想不到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宇肆懿一惊,“你说他来找过你?什么时候?” 冷琴瞥他一眼,那眼神和冷怜月如出一辙,“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然怜月不在意,但是那人肯定知道很多当年的事,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就在先前,他误以为我是姐姐,跟了我一路。” 宇肆懿急忙问:“那他人呢?” “走了。” “……”宇肆懿一阵失望,“那他说什么了没?” “说了。” 宇肆懿一喜,“说了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 宇肆懿沉下脸,“那关系到二十几年的过往,其中还可能包含了一起灭门惨案,甚至碧波剑的下落,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算我求你!” 冷琴看了他一阵,把从男人口中听来的故事娓娓道来…… 冷凝笑离岛不久就遇到了当时刚刚当上云家家主的云炎驰,她从小生活在月华岛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心地单纯善良,云炎驰渐渐被她吸引。他也算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冷凝笑会看上他也不足为奇。她不懂人性的贪婪,她从月华岛上带了一些宝物出来,她并不知道在她眼里平平无奇的东西可以让现世多少人趋之若鹜。 她单纯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愿意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奉给他,云炎驰知道那些东西的珍贵,不管是武功秘籍还是奇珍异宝他都拒绝了,只收下了一个简单物件儿做定情信物,他也送了样东西给她,两人自此私定终身。 云炎驰想娶她,但是家族长辈反对,说她来历不明身份低微不配与他为妻,他若喜欢可以做个妾。他当时还只是个刚登上家主之位的年轻人,很多实权都不在手上,他反抗不了家族,但要他把她做妾也是万万不能,从此之后他就背着家族和她来往。 冷凝笑不懂那些人心背后的弯弯绕绕,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两人也有了一段真正开心的日子。云炎驰也曾经问过她的来历,她说不出,他看出她的为难也就不问了,觉得她手中能拿出这许多秘宝,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家,想着等她愿意说了,他自会亲自上门提亲。 第65章 可是好景不长,云家人发现了云炎驰身上冷凝笑送的东西,那绝对是一个可以震惊世人的宝物,云家人动了贪心。他们假意告诉云炎驰他们愿意接受冷凝笑,让他把人带回来,并说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可以择日成亲。两人都高兴坏了,却没想想这其中多么的不合常理,对方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后来云炎驰常常想,要是他当时但凡再想想就不会同意把笑笑带回云家,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也就在他们成亲后不久,云炎驰要出远门,本想带着冷凝笑,但她那时身体不适,他心疼她,不希望她来回折腾就独自去了。而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以为可以见到的如胶似漆的娇妻却没了踪影。他质问家里人,他们都说是她偷了族里的宝物然后逃了,又开始拿对方的身份做说辞,说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就不该娶进家门,现在好了,偷了东西跑了想找人都找不到,还说她身上的那些宝物根本就是假的,就是为了欺骗他而已,也就他太年轻居然就傻傻被骗了。 当时的他确实太年轻,家人说什么他居然也就信了,但他心底又觉得冷凝笑不是那样的人,心里矛盾又煎熬。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他想去找人,族人就说他,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是他敢踏出这个家门,他就再不是云家家主! 后来他妥协了,因为他的懦弱,他的无能,从此他彻底失去了她! 直到有一天云炎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冷凝笑偷偷藏起来给他的消息,她说族里人想对她不利,她希望他快回来,她有好消息要告诉他……可是他没有赶回来,他再也没机会听到那个好消息了!他猜这些消息应该是她想寄给他的信件,但是为什么没有寄出估计是担心被发现。 他这才终于知道根本就是家族的人在说谎! 云炎驰心痛如刀绞,他不知道冷凝笑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几年下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没有一点城府的傻小子,他表面一切如常,慢慢查探当年之事,后来终于让他知道冷凝笑是被家族人毒害。他当时暴怒,直接去找族人对峙,但是寡不敌众,他被重伤,后来就被关了起来。 说来还是当时太冲动,不管不顾什么都没准备就去找人摊牌,他是低估了族人的冷血无情。他被关了一段日子,他开始装疯卖傻,为了让人相信他甚至划花了自己的脸,有个仆人看他一家之主居然沦落至此,冒出一点恻隐之心,半夜偷偷放了他,他求那个仆人帮他去取个东西,那东西埋在花园里的假山洞中。开始那个仆人是不肯的,云炎驰恳求他他才应了,他去挖出了那个盒子给了云炎驰就赶紧走了。云炎驰想当时那个仆人肯定已经后悔了。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冷凝笑仅剩的几样东西。 云炎驰逃离了云家从此消失在了江湖中,后来他拜了一人为师,整个师门就只有三人,他师傅、他和一个师弟。后来他碰到了祁敬,他以为祁敬曾经救过冷凝笑就把百炼给了他,后又怕对方做出对江湖不利之事,才求师弟留在其身边,一是做监视,二是护着百炼。他师弟阮明,后化名祁明跟在了祁敬身边。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云炎驰才知道当时救冷凝笑的人根本不是祁敬,但是也为时已晚,那家人已经被灭了门,而灭门的原因居然是为了一把碧波剑。碧波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但是他却不知道冷凝笑怎么会和碧波扯上关系。 他想,原来他的笑笑当时并没有死,要是他早点找去,是不是他们就可以团聚,是不是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但是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如果,最后他的笑笑还是死了,他们一生都只能天人永隔,他再听不到那个好消息,再见不到那个人…… 没人知道冷凝笑逃难的那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又是一种什么心情…… 冷凝笑曾经同冷琴说:“所谓错过二字,并不是错了,不过只是过了。”就似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过只是过眼云烟,说得那么简单。冷凝笑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云炎驰的事,哪怕一个字。冷琴想,或许她姐姐曾经期待过这个男人的出现,但是后来见对方的不作为就变成了失望。她大着肚子回了月华岛,她没有修炼“化羽”本可以长命百岁,但是最后却消香玉陨。 冷凝笑永远不会知道,为了让她不去修炼“化羽”是别人如何努力才争取来的,她一点没珍惜,为了一个男人死了。最后留在世间的只有“冷怜月”这个名字,当时取名时冷怜月还没出生,因为每一任宫主的身体特殊生的孩子都是女儿,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取了“怜月”二字,却不曾想居然会是个儿子。 冷怜月成了月华宫唯一一位男宫主。 冷琴见到自己姐姐凄惨的结局,她就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去步姐姐的后尘,她本名原是冷凝琴,后来她去掉了中间的凝字,成了现在的冷琴,真正的冷情! 听完故事的宇肆懿久久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居然是如此,云家!邵家!都脱不了干系!” ——“那个黑袍人托谢扬来我这里盗剑,说什么太渊不过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他是想利用我来找出当年真相。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太渊剑,从始至终就只有碧波而已!” ——“而那灭门惨案也只有一起,那就是公良家。当时南宫玉儿托我查当年之事,我先入为主的以为他们家是姓南宫,却忘了南宫是她嫁人后从的夫姓,怪不得那么多的巧合。所以她应当是妖娆出嫁在外的姐姐,因此逃过了一劫。” 宇肆懿眼神一厉,“那么最后碧波的下落就不言自明了。” 冷琴也冷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当初害得姐姐那么惨的人,居然就是他们?云家!邵家!居然就是那两家人!” 宇肆懿问道:“我听怜月说三大世家都是你们的附属,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琴沉声道:“这是月华宫的事,外人无权知道。我只要知道该找谁报仇就行了!” 宇肆懿看着她,“云家和邵家在江湖中已经立足了两百年,你觉得你们一个长期远离世俗的氏族能是他们的对手?那些人甘心匍匐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反也是奇迹。” 冷琴看着他,眼神很冷,“他们三大世家本就是我月华岛的势力,时间过去久了,一个个的就开始忘恩负义!” 宇肆懿笑了一声,“如果不谈那些恩怨,其实你们也该感谢人家,如若不是他们三家在江湖中财大势大,你们月华宫偏居一隅又怎么可能过上富足日子。” 冷琴眯起了眼,“你还帮他们说话!” “不,我只是陈述事实。” 冷琴深吸了口气,“你的想法我不关心,但是既然对方要反,就让他们来试试好了!”说完就背过身不再理会宇肆懿,一副送客的架势。 宇肆懿暗叹口气离开了房间,心里愁都愁死了,他都不知该说月华宫的人是自负还是天真。从小就生活在岛上的人,就像当初的冷凝笑,但凡知道一点人心险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听思羽的话他还以为月华宫都是一些阴狠毒辣的人,结果也就只是因为没有是非善恶所以不在乎人命罢了,其实城府还不如何圆那种孩子。 他不知道月华宫的实力如何,问冷琴她肯定是不会说的,而冷怜月估计更不知道,那就是个甩手掌柜。必须得掌握月华宫的实力才能想合适的办法对付三大世家,他可没自信到以为就凭他们单枪匹马就能干过对方! 渔民们似平常那般扬帆开始出海捕鱼,今天的天气很好,众人都很悠闲,一些人拉着网,一些人在寒暄。网拉起来满满一网子的鱼,众人欢呼了一声。打开渔网,“乒铃乓啷”甲板上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当人们看清那些鱼后,众人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惊恐。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祸乱”,众人一下四散逃开,一群人跑到了船的边缘,明明太阳这么毒辣他们却只觉寒意从脚底升起,冷汗爬满了众人的脸。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声“祸乱”,一船的人开始惊恐尖叫,纷纷开始慌乱的把鱼铲回海里,扬帆的扬帆,每个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要赶紧,他们要回去…… 甲板上的鱼全是死鱼,鱼鳞反射着七彩的阳光折射出漂亮的颜色,众人却只觉得如恶鬼来索命般恐怖。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海里,海水已经渐渐成了黑色…… 宇肆懿敲了敲冷怜月的门就推门而入,冷怜月盘腿坐在塌上似是在练功,手一翻收了内力朝他看来。宇肆懿走过去坐到他身旁,狗腿的去给他捏手臂,一脸谄媚,“累不累?” 冷怜月由着他捏了一阵,半晌后才道:“有话就说。” 宇肆懿眼珠一转,“你看,你们琴护已经来了,你要知道什么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问她?” 冷怜月道:“你想问什么?” “……你们月华宫的实力怎么样?既然三大世家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总得知道我们手里有多少兵,才能决定是攻还是守不是?” “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 宇肆懿举起一根手指,“现在吕家几乎等于不存在,都是邵家说了算。”举起两根手指,“对于云家来说,怎么才算是双赢?之前有吕家压着邵家还不敢拿云家怎么样,但是现在呢?云家是有钱,但是有时候钱也是最没用的东西。只要邵家一给他们施压,他们答应的几率非常大。”举起三根手指,“之前我找过云家,也有可能激将太过他们反而更恨我了……”说完第三点他默默放下手。 冷怜月瞥他,“你之前不是还很自信?” 宇肆懿抓了抓脸看天,“我可没说过那种话。” “不是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直接抓了他们当家,他们还能怎么闹?” 宇肆懿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怜月啊,你这想法相当好,但是我们怎么抓?冯家都能有魏氏兄弟那样的帮手,你觉得邵家和云家没有?” 冷怜月思忖半晌,“那我去问问琴姨吧。” 宇肆懿一阵犹豫,不知该不该把他父母的事告诉他,冷怜月看他这样,问道:“还没说完?” 赶紧摇头,宇肆懿迟疑道:“如果你一直都找不到你的生父…怎么办?” “他死了?” “……那倒没有。” “无所谓,本也只是琴姨要我去寻人,至于寻不寻得到,根本不重要。” 宇肆懿想他还是别说了,他关心道:“你身体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宇肆懿一下急了,“还说,你这可能走火入魔你都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就有用?” 宇肆懿抬了抬手,艰难道:“虽然没用,但我怎么也该知道吧?当时问柳也在,好歹能让他替你瞧瞧。”突然想起一个人,他一下站起身,“我怎么忘了葛令仇,听他那说法他应该也很厉害,我们去找他,说不定有办法!”说着就要去拉冷怜月。 冷怜月格开他的手,“没用的。”语气平静。 “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没用?” 冷怜月抬头看他,“试了再失望难道更好?” “可……” “你觉得能有人比月华宫自己更了解‘化羽’?” 宇肆懿走来走去,转了几圈似突然想到什么一拳砸在手里,“既然别人都没办法,那我们就回岛上去找,你们那里总存着一些先人的记录什么的,我就不信想到办法!”又开始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现在还有三大世家的事摆在这里,这些人真的是……”吧啦吧啦了一堆。 冷怜月摇了摇头起身朝外走去。 宇肆懿看到连忙追上去,“怜月你要去哪儿?” 冷怜月头都没回,“替你去问琴姨。” 宇肆懿停住了脚步,既然是这件事他还是别跟了,本来冷琴就看他不顺眼,别一看到他把事情搅黄了。 第66章 葛令仇打开门就看到两个人站在院门口,一个锦衣华服,一个灰衣布衫。他顿了顿,走到篱笆门前问道:“不知两位是?” “在下萧絮,一大早就来打扰,还望见谅。”萧絮抱了抱拳。 葛令仇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想起另外一个同样阴险的家伙,心里很不痛快,挥手赶人,“走走走,既然都知道是打扰,还见什么谅,不见谅!” 萧絮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葛先生又何必着急,在下把问题问完自然就走了。” “先生怎么了?”屋中又走出一人,青年男子看到萧絮时一愣,很快又恢复过来,走到葛令仇旁边问道:“这位是?” 葛令仇看都不看萧絮,“不认识!” 萧絮暗中打量那男子,看步伐没有武功,他就没在意了。 男子朝萧絮抱了抱拳,嘴角挂着笑,“先生就是这个臭脾气,还望见谅,不知二位是为何来?看病还是……?” 葛令仇不乐意了,插嘴道:“理他作甚,走走走,做早饭去。” 男子看了他一阵,葛令仇败下阵来,不甘不愿的“嘁”了声转身回了屋。男子打开篱笆门,比了个手势,“两位进来说吧。” 萧絮走到屋檐下时听到那些竹篓里发出“呲呲呲”的声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朝子佑递了个眼神,子佑点点头站到了门口。 葛令仇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腿一抖一抖的,明显压着火气,“有什么赶紧问,问完赶紧走!” 萧絮坐到桌边,男子上来给他倒了杯茶,“荒郊野外的只有粗茶,怠慢了。” 男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就让人很舒服,萧絮不禁多看了两眼。葛令仇又不愿意了,“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吗?再看毒瞎你的眼!” “……”萧絮默默低头喝茶,这老头大把年纪了,一点修身养性没学会,尽学在爆脾气上了。他咳了一声,“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过碧波剑?” 葛令仇眼神一冷,“你也打碧波的主意?” 萧絮连连摇头,“不不不……在下对碧波没有兴趣,但是先生要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想必先生在这里过得也挺舒心的,并不喜欢有不识好歹的人来打扰。” 葛令仇眯了眯眼,“你为什么要打听碧波?” 萧絮放下还是满满的茶,“主要在下有个朋友喜欢,他非得让我给他寻来,在下也不能因为这一个小忙就不要这个朋友不是?只能腆着脸来找先生了。” 葛令仇想开口说什么,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跟来,然后就起身往后面走去。屋子有一处后门,门外是一片竹林,葛令仇跟着他走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男子道:“你告诉他我知道碧波剑的下落,让他带我去。” 葛令仇立即反对,“不行,他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要是个坏人呢?更何况连我都不知道碧波剑在哪儿,你怎会知道?” 男子没多解释,“你只要这么告诉他就行了,你总不希望我一辈子都被困住出不去吧?” 葛令仇烦躁地走来走去,最后一叹,“行吧,反正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没有武功,切忌不要乱来,明哲保身知道不?跟了我这么多年,制毒的本事你也学会不少,要是谁敢伤你,千万不要手软,拿毒药狠狠往他们身上砸!” 男子噗嗤一笑,“知道了。” 两人回到屋里葛令仇就按照男子的话说了,萧絮狐疑地看了男子一眼,不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琢磨了一阵萧絮还是把男子带上了,在路上他知道了男子的名字,姓梁名玉翔。 屋内的葛令仇一叹,“又是孤家寡人咯。” 萧絮带着梁玉翔来到了云谷,在入口处停住。梁玉翔一直很平静,平静得过了头,萧絮问道:“我要带你到哪儿你居然问都不问?要嘛是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要嘛就是你真胆子大到一点都不怕。你说你是哪种?” 梁玉翔看着眼前的青色迷雾,“我哪种都不是。” 萧絮点了点头,用到此游玩的语气说道:“行,那我就跟你说说这云谷吧。此乃逍遥谷地界,而进谷只有一条路,必须要经过一处瘴气,从中过一次寿命就会相应减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这相当于是在拿命换进谷的次数,你确定要进?” 梁玉翔拿奇怪的眼神看他,“我不知道堂堂逍遥王爷居然还有恻隐之心?!” “……”萧絮把手负到身后,“既然不听劝也没办法了,那么梁先生,请吧?” 三人走了一会儿就穿过了迷雾似的瘴气,瘴气里面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哪怕掩住鼻也阻挡不了它的侵入。 走到大殿门口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子佑上前敲门,梁玉翔蓦地握紧了手,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是个侍女。 走进大殿,里面空空荡荡,曾经的丝竹声和轻歌曼舞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重真从后走了出来,打扮得很随意,往塌上一趟,懒懒道:“我说萧兄,你为什么每次来都是挑我睡觉的时候?怎么,这么快就找到碧波剑了?” 萧絮朝梁玉翔一比,“剑虽没找到,但是我带了个知情人回来。” 重真随意扫了眼就收回了视线,“你带个外人进来做什么?” 萧絮看了眼从重真出现就变得无比紧张的梁玉翔,“自然是带给逍兄你亲自审问啊!”说完勾起了嘴角。 重真满脸狐疑,他这师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梁玉翔朝前走了一步,弯腰抱拳,“见过逍谷主,有什么尽管问在下便是。” 重真终于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眸中颜色变得幽深,“哦?” 萧絮打断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逍兄,可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重真招了招手,“本来不过随口一说就是不想帮你,结果你还真给我找来了!”一个侍女捧着一副文牒走到了萧絮面前双手奉上。 重真道:“你要的情报。” 萧絮立马打开,两眼扫完了里面的内容,缓缓勾起了嘴角,“逍兄这次可帮了大忙,那这人……”说着看了梁玉翔一眼,“就交给逍兄自行发落了,告辞!”说完人就往外走去。 梁玉翔一直没出声,重真居然也没要赶人的意思,萧絮一走,大殿里又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重真才似醒过来般揉了揉眼,打着哈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玉翔!” …… 一个手下慌慌张张的从外冲进了屋内,凑近冷琴耳语了几句,冷琴一下站了起来,“祸乱?”那个手下狠点了下头,“现在整个南海几乎都成了死海,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月华岛只怕……” 冷琴走了两步,“知道怎么回事吗?” 手下摇头,“属下一得到消息立马就来禀报了!” 冷琴抬起下颚,“是专门针对我们来了。”声音很冷。 “现在怎么办?” 冷琴垂了垂眼,思索一阵,道:“我们去见宫主。” 冷琴见到冷怜月就把海上发生祸乱的事说了,宇肆懿在一边听了也是一惊,“这种时候怎么会发生祸乱?又不是灾年。” 冷怜月看着冷琴,“琴姨确定是祸乱?” 冷琴点头,“灭楼报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宇肆懿垂首拧眉,开始沉思起来,“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整个南海都不能幸免,周围人有事吗?” 冷琴摇头,“似乎那只是针对海里活物的祸乱,并没有听说人有事,但就算是这样,那些周围的渔村只怕也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宇肆懿一下想到李家村的人,捕不了鱼他们要靠什么生活?究竟怎么会突然发生祸乱? 宇肆懿看着冷琴认真道:“琴姨,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是这种特殊时期我希望你能放下成见,把灭楼的人借给我!” 冷琴别开眼,“你自可让怜月调派人手给你。”说着瞟了冷怜月一眼,“只怕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宇肆懿也没时间去感到赫然了,郑重一点头。 宇肆懿开始着手追查祸乱之事,要是不赶紧控制住这场灾祸,月华岛生计断裂,只怕整个岛上的人都要出事。 南海一下变成了死海,周围人心惶惶,海边的渔民大多都趁机搬走了,就怕这种怪病会传染到人身上。 宇肆懿每天都会收到很多灭楼传回的消息,他要从中找出这祸乱的根源,而让他很是奇怪的是武林中人几乎都出动了势力来应对此事,三大世家却毫无动静。比起三大世家的不作为,有一方势力的行为却让人很是在意,那就是虎啸堡。 别人都是要嘛帮忙安顿当地的人,要嘛就是追查这事的根源,而虎啸堡却是在极力掩盖这件事,似乎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但是事情已经闹大,明显再怎么遮掩也已经藏不住了。 宇肆懿在武林的身份很尴尬,到现在他都还没洗清泼在身上的脏水,他也没冒然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只是私底下利用灭楼查着这件事。不为别人,只为月华岛和李家村。 宇肆懿叫来谢扬,“你说,当时邵淮瑜追你是要追回虎啸堡的一样东西?” 谢扬点头,“嗯,我根本没拿。这事有什么关联吗?” 宇肆懿摸着下巴,“现在虎啸堡的态度这么奇怪,我怀疑他们肯定知道什么。” 谢扬抹了一下鼻子,笑得一脸奸诈,“要去抓他们一个人来问问吗?” “从这里到虎啸堡要多久?” 谢扬掐着指头算了算,“最快也要半个月吧。” 宇肆懿垂下眼,“太久了!等不了那么久。”眼珠转向别处,“他们这里有势力吗?” 谢扬抱臂走了两步,“虎啸堡作为江湖三大堡之一,利封这么大个城,怎么也应该有个分部分堂什么的。” 宇肆懿一点头,“嗯,我派两个灭楼的人给你,他们是打探消息的好手,你带着他们去找出虎啸堡的势力,记住,一定要快!” 谢扬还是不明白,“找出来也只是虎啸堡在外的势力,他们能知道什么?”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不管世家还是门派,总有点自己的秘辛,我们不需要他们知道什么,我们只要知道怎么通过他们找到本家就行了。” 谢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宇肆懿还在看着到处呈来的信件,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势力都要有自己的情报网了,什么事都掌握在手里才能掌控主动权。 冷怜月走到他旁边,随手拿起一张纸看了起来,“……海腾山庄庄主的三夫人与人有染,被逐出家门……”他拿一种看神奇生物的眼神看着宇肆懿,“这些东西你也要看?” 宇肆懿轻笑了声,从他手里抽出信纸,又拿起另一封,他把两张纸并起给冷怜月看,冷怜月站着太高他干脆把人拉来坐到了腿上,把人圈着让他看手里两条情报,“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你看,左边是说三夫人被赶出山庄,右边却说她在外购置了一栋楼阁,还请了很多仆人,跟她一起的还有同被赶出来的庄主儿子。呵,你说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哪儿来的这么大一笔钱?而且海腾山庄的庄主对这唯一的儿子何其看重,江湖中人无人不知,他怎么会赶走个夫人还要带上儿子的?” 冷怜月点了点那张纸,“你的意思是其中有假?” 宇肆懿把两张纸一收放到一边,“他们有什么我暂时不关心,我现在只希望这件事确实如我所猜测的那样。” 冷怜月侧头看他,“要我帮忙吗?” 宇肆懿一笑,“暂时不用。”他勾起一缕冷怜月的头发转着圈,“你只要等着带我回月华岛就行。” 冷怜月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奇异的光彩,点了点头。宇肆懿嘴角的弧度更大,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眼角。冷怜月快速地眨了眨眼,宇肆懿看着“噗嗤”一声笑起来,一下把人抱紧,头搁到他肩上舒服地叹息。 第67章 隔日,谢扬直接闯进宇肆懿的房中,“有消息了!” 宇肆懿猛地站起,“带我去!” 两人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边在房顶和墙上飞过边听谢扬娓娓道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虎啸堡在这里的分堂,但里面却只剩下一些打杂的,管理者全部不见踪影。 宇肆懿跃过巷道跳到对面墙上,继续向前,“只怕是因为祸乱之事闹大,他们收到消息就全部撤退了。” 谢扬道:“那现在怎么办?” 宇肆懿皱紧了眉,“先去他们堂里看看再说。” 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分堂,里面的杂役哆哆嗦嗦地蹲在一边,宇肆懿走入里面开始翻找,谢扬上来帮忙,“你找什么?” 宇肆懿打开靠墙的一排柜子,“看看他们有没有遗落的信件,这么快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把什么都处理掉。” 谢扬拆开一封信,扫了一眼就睁大了眼,他赶紧把信递给宇肆懿,“你看!” 宇肆懿看完勾起了嘴角,“果然,看上面的印记这信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了。邵淮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 谢扬恍然大悟,“也是一个月前。” 宇肆懿把信收了起来,“那就没错了,估计虎啸堡里的那东西一丢失,他们就猜到脱不了干系,早就开始打主意跑路了。” “现在知道了引起祸乱的原因就是虎啸堡丢失的那玩意儿,但我们还是没办法呀!” 宇肆懿一下抬起头,“我想到个人,或许对这能知道些什么。” “谁?” “邪医葛令仇!” 两人又往城外赶去,葛令仇在院里捣鼓着什么,两人根本没等他来应直接从篱笆上跳了进去。 葛令仇看到宇肆懿就没好气,“怎么又是你!” 宇肆懿朝他抱了抱拳,“要是打扰到前辈还望多包含,我们此次前来确是有事希望你能帮忙。” 葛令仇转回头继续捣鼓自己的药,“嘁!有事就想到我,你看我像助人为乐的好人吗?” 宇肆懿一笑,“前辈自然是的。” 葛令仇不以为意,“你是想问祸乱之事?” “前辈已经知道了?” 葛令仇往臼里扔了两种药草,“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那东西是怎么来的!” 宇肆懿脸一肃,“那前辈可有法子?” 葛令仇不急不予道:“我第一次见那东西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传言那是前朝一个权势滔天的王爷,为了炼制不老仙药失败后遗留下来的,名唤夜鸦。遇水传染极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谢扬听到这里哇哇叫起来,“这什么玩意儿?!那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辈子活下来都够烦的了,还想永生?!弄出这些麻烦来又不收拾干净!” 葛令仇只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虽然这东西不会主动传染给人,但是一旦有人吃了那些死鱼,轻则瘫痪,重则暴毙!你要知道这世间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饭吃的,饿肚子的大有人在,要真的传到人身上会不会发展成瘟疫也难说,毕竟这东西一直都被藏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流落出来了。” 宇肆懿急问:“可有解决之法?” 葛令仇捏起药草闻了闻,“很简单,找到祸乱的源头,这水中没了夜鸦之源,让太阳晒一晒就恢复了。” 宇肆懿朝葛令仇抱了抱拳,道过谢就离开了。 谢扬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解道:“不是都有法子了吗?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一点都不开心?” 宇肆懿摇头,叹道:“哪有那么简单,这法子有也等于没有。你也不想想南海有多大,我们去哪儿找?而且那东西长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 谢扬一听也蔫儿了,“那怎么办?” 宇肆懿抬头看向远处欣荣浓绿的群山,“该去找虎啸堡的人谈一谈了。” “但是他们的人不是都已经跑了吗?”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你是说……” “上虎啸堡!” 但是最终宇肆懿还是没能离开利封,因为他要找的人自动上了门,不仅仅是虎啸堡的人,还有一个意外好像又算意料之中的人。 宇肆懿看着男人,“原来是你啊。” 男人笑着开口道:“宇小兄弟,别来无恙。” 听到他的声音宇肆懿脸色变了又变,“尺彦子!” 尺彦子笑出了声,“宇小兄弟还是这么睿智。” 此时他们并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外的一处破烂的茶肆里,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人,另一人是尺彦子带来的——虎啸堡欧阳圲。 宇肆懿看着男人脸上的疤痕,“原来你就是……” 尺彦子恢复了原来的面容,“我想今天来…宇兄弟并不是就为了跟我叙旧吧?” 旁边的欧阳圲缩了缩脖子,苦着一张脸。 宇肆懿看向他,“少堡主久仰了。” 欧阳圲有苦说不出,明明他只是在外游玩的,结果就被人给抓来了这儿,扯了扯嘴角,“流云公子何必客气。” 宇肆懿一笑,“那么少堡主可否替在下解释下夜鸦?在下可是好奇了许久。” 欧阳圲耸耷下肩,叹气,“夜鸦是我家祖先得来的一样东西,前段时间不知为何被人盗走,现在却出现在南海。”说着连忙摆手,“不过跟我们家真的没有关系,我们明明都保存了这么久,存放的地方机关重重,基本上没人可以拿得到,却……” 宇肆懿接道:“却还是被人盗了,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赶紧去找?只是去追着个谢扬?” 欧阳圲叫着反驳,“谁说我们没找,是江先生说我们家这么难的机关,也就只有‘千圣手’有那个能力偷得到,然后当时我才去拜托了邵公子帮我追人,就希望能追回夜鸦,结果……” 宇肆懿轻哼一声,“结果跟‘千圣手’根本就没有关系,而跟你说是谢扬的那个人,只怕才是别有用心!” 欧阳圲慌了,“那那那……现在夜鸦已经被放出来了,现在怎么办?也不是我们放的啊,抓我来有什么用?” 宇肆懿沉声道:“那个夜鸦究竟是什么东西?”双眸锐利似箭,欧阳圲被看得一阵心悸。 欧阳圲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是一只……” 谢扬惊讶道:“锦鲤?” 宇肆懿按着抽痛的额角,“没错,以前的人相信鲤鱼跃龙门而成神,也不知当时的那些神棍用了何种方法养出来这样一只鱼,不仅活了这么多年,还浑身带毒,成了一只邪物!” 谢扬掏了掏耳朵,“那这不是证明那些人其实已经寻到了长生之术吗?” 宇肆懿嗤笑一声,“这世间哪里来的长生,不过凡人白日做梦罢了。” “那这鱼……” 宇肆懿眼一厉,“我们去找出来,毁了它!” 谢扬笑了声,“不知道为何,居然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宇肆懿站起身看向夜空,“假如哪天祸乱失控,不仅仅只是南海,只怕世间都会陷入灾难。” 谢扬打了一个冷颤,“那些人为什么要留着这么恐怖的玩意儿?” 宇肆懿瞥他一眼,“你说呢?刚才你都觉得毁了可惜,何况旁人。”语气很轻。 谢扬沉默半晌,“那我们去哪儿找?” 宇肆懿道:“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了。” “知道?” 宇肆懿点头,“夜鸦被偷走证明就是人为,这起祸乱,也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你说什么地方离海近?” 谢扬苦思冥想,“海边呗。” “……你就给个这样的答案?” “那不然呢?” 宇肆懿收回视线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海腾山庄!” 谢扬眼珠一转,“两仪山庄之一的海腾山庄?” 宇肆懿把手负到身后,“我前段时间收到几件有关他们的情报,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但偏偏这些琐事却非常奇怪。” “哦?” “一个因为与人有染被赶出家门的夫人,一个少庄主,居然会出现在沿海……” 谢扬一下站了起来,“我立刻派人过去!” 宇肆懿抬手阻止了他,“不,我们亲自去。” “我们?” 等出发的时候谢扬终于知道了这句我们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四姐妹在那准备行装,他赶忙上前帮忙,但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眼里只看得见思羽一人。 冷琴冷着脸看着同冷怜月说着悄悄话的宇肆懿,脸上几乎能掉下冰渣子。 宇肆懿扫了身后的马车一眼,“怜月,坐马车只怕来不及。” “嗯?” “我们用轻功赶路,不然这样大张旗鼓难免会打草惊蛇,要是对方知道了我们的动向,保不齐就会先行撤离,到时要找人,只怕就更麻烦了。” 冷怜月一点头,宇肆懿往后瞥了一眼,“马车就让给她们坐吧,琴姨毕竟是长辈,总不能让她跟着我们这样赶路。” “也好。” 冷怜月叫来思羽吩咐了两句就同宇肆懿消息了踪影,刚上马车的冷琴一拳砸在了小桌上,谢扬看了看这,又看了看宇肆懿消失的方向,暗叹口气还是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第68章 宇肆懿同冷怜月停在了一处简单的房屋前,里面有孩童的哭声,冷怜月皱了皱眉,“你停在这儿做什么?” 宇肆懿笑道:“同老朋友道个别。”迟疑了下又道,“一起进去吗?” 又是一声更大的哭声传来,冷怜月摇头,宇肆懿看出他脸上的抗拒也没勉强,“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尺彦子在帮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穿衣服,但明显弄得他很不舒服,一直哭闹。宇肆懿好笑着上前,“你这哪儿来的孩子?跟别人生的?” 尺彦子没理会他的调侃,“捡到的,我给他取名叫晟风。” 宇肆懿抱臂靠在一边的木柜上,“跟你姓?” 尺彦子摇头,“我本已是无姓之人,不然你给他定个?” 宇肆懿敲了敲下巴,“我?” 尺彦子点头,终于是给小孩儿把衣服穿好了,“你们能见到也算有缘。” 宇肆懿想了想,“就叫奕晟风吧。” 尺彦子奇道:“奕?我还以为你会让他姓宇。” “宇本也不是我的姓。”宇肆懿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尺彦子道:“保重。” 床上的小男孩儿静静坐在那里嘬着手指…… 谢扬赶上来时宇肆懿刚好从屋里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两人又不见了,“……我去!你们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等凡人!” 天上几只麻雀飞过,“唧唧”叫着飞进了林子,突然似受到了惊吓般林中鸟雀齐飞,空中树叶乱颤片刻又归于平静。 江元翻转手掌渐渐收成拳,“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让你们坏了好事!”身后一个手下走上前弯腰行礼,“江先生,他们到了。”果然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三条身影,一黑一白一身着小铠甲。 宇肆懿朝江元笑了笑,“‘左翼王’真是别来无恙,每次都是你来迎接我,让宇某着实受宠若惊。” 一群人围了上来,冷怜月贴着宇肆懿背靠背站着,谢扬勾唇一笑,腕间护腕相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好久没放开打一场了,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江元道:“知道你们武功高强,在下又怎能不用心对待,不然怎对得起‘流云公子’这一声名头。” 宇肆懿一脸肃然,他侧头朝冷怜月耳语道:“怜月,只怕他们其中有什么高手,我们不要恋战,速战速决,能脱身就立刻走。”他可不想再一次看到冷怜月受伤,一次就够他受的了。 冷怜月没出声,宇肆懿急了,“你听我一次,好吗?”冷怜月瞥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宇肆懿呼了口气看向江元,抓住腕间竹条一拉,一声招呼没打就向人群攻去,没有防备的众人里一下就有好几人被剑气所伤。 江元咬牙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匕首滑出,他一跃也加入战局。 一人举刀朝宇肆懿劈来,宇肆懿脚步往后一滑侧身避过,右手刺出,竹条穿过敌人腋下,那人明显没把这一刺偏的竹条放在眼里,准备继续攻击,就见宇肆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人一惊想后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穿过他腋下的竹条在其身后弯了回来一下刺穿了他的心口…… 宇肆懿一甩竹条敌人的身体就倒了下去,身后有人攻来,他往前一弯腰,手背到身后竹条挡住了劈来的刀剑,松开竹条运起内力一震,身后之人被震飞出去,翻身往后滑出一步,竹条就浮在近前,他抬手握住。他朝谢扬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见其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铁套,拳拳打在肉上“砰砰”响,听着就觉得疼。 和冷怜月对阵的有三人,江元就在其中,明显那几人的身手和周围的人就不是一个档次,宇肆懿挥开扑上来的人,他想上前帮忙,但是那些人跟小鬼一样难缠,打倒两个立马又会有人上来,明显是故意要拖着他,他担心冷怜月不免变得有点浮躁。 气玄丝绕在冷怜月周围,旁人甚至看不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能看见他的身影一闪一现,那些人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江元勾起一抹兴奋的笑,“果然这月华宫就是个宝藏窟,要是得到你们的武功,还怕不能称霸武林!” 谢扬一拳击飞一个人,“我呸!就你还想称霸武林,做你的春秋大梦,一大把年纪了还老爱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羞不羞啊!你个老不死!” 江元脸色一黑,“你找死!” 谢扬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哎哟哟,我好怕哟!”说完飞身一跃就出了人群,跑了。江元飞起追了上去,“我要宰了你!” 那群人明显愣了一下,怎么头儿追着人跑了?宇肆懿趁此机会一个闪身到了冷怜月身边,同他一起面对那两大高手。四人斗到一起,气玄丝和宇肆懿的竹条都属于很刁钻的武器,对手两人武功也奇高,一时谁也赢不了谁。 宇肆懿朝冷怜月传音道:“这两人的武功只怕不比魏氏兄弟差,我们脱身直接离开,继续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冷怜月虽不愿,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打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也是浪费时间,于是回了宇肆懿一声“嗯”。对面两人朝两人击出威力甚大的一掌,宇肆懿闪到冷怜月身前运功抵挡,冷怜月一跃而起浮于半空,气玄丝飞出缠上宇肆懿的腰,一拉一收人就被带离了地面,趁着对手还没来得及收势时,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空中。 离得稍远冷怜月才稍稍放缓了速度,宇肆懿道:“还是怜月的轻功要强得多。”冷怜月把他放开,“这没法教你。”宇肆懿一笑,“我也没要偷师的意思。”话音一转,“我发现你的气玄丝颜色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变深了很多。” 冷怜月点头,“‘化羽’我练到了第九层。” 宇肆懿一惊,“居然都到第九层了!那之后……” 冷怜月摇头,“没有半点寸进。” 宇肆懿沉声道:“等这些事了,我们回岛上,总能找到办法。” 冷怜月看着前面,“无所谓。” “对我来说有所谓。”宇肆懿侧头看他,眼神认真,“我可不想我们就只有这么一点时间。” “……嗯。” 谢扬这边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没想到江元的武功居然这么高,吕家人果然不容小觑。他本来想找机会逃跑,却不想又出现了两人,豁然是同冷怜月对打的两位,看到他们谢扬就知道宇肆懿他们应该是脱身了,不过他现在可就有点不妙了。 要是只有江元一人他还可能跑,现在……怕只能等死了。 江元看到两人皱起了眉,“你们怎么过来了?” 其中一人回道:“他们逃了。” “逃?”江元满脸讽刺,“两个毛头小子居然能从你们手里逃过?!” 出声的人正是海腾山庄庄主李誉,“他们的身手江先生难道会不知?逃了就是逃了。”另一人是徐家堡堡主徐策。 “你!”江元气急,转身面对被围住的谢扬,“现在就只剩下这一只老鼠!” 李誉:“废话忒多!” 三人朝谢扬攻来,谢扬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但是没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他果然还是跟神级的高手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谢扬心里想着。手撑住地面慢慢站了起来,手握成拳抬起置于身前。突然从上飘下一个粉色身影,谢扬看到她猛地睁大了眼,“你来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他伸手去推她,对方纹丝不动。 思羽只瞥了他一眼,“我本是追着宫主而来,但是他轻功比我好太多,追到这里只看到你。” 谢扬艰难跨出几步站到她身前,“你既然看到了我,就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还下来送死?” 思羽转身没有看他,两人背对背站着,“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谢扬被气得没脾气,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他只能把这先放在一边应付起眼前三人,捏紧的双拳咔咔作响,暗中咬紧了牙。 江元看到思羽却是笑了,“这送上门来的月华宫人,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誉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容,满是贪婪饱含欲望,“你是说……她是……” 徐策严肃着脸,“拿下一问便知。” 谢扬就算不懂他们想干什么,却也知道他们是想捉了思羽回去问话,他紧了紧拳…… 宇肆懿往后瞥了一眼,“谢扬会不会出事了……” 冷怜月踩着树尖借力一跃,“琴姨她们在后面,就算对方有两人武功很高,琴姨也不至于对付不了。” 宇肆懿还是有点担心,谢扬本是个无拘无束的江湖人,是被他给硬拉扯进这些是是非非里的,要是对方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他这辈子都难心安。 谢扬目眦欲裂,思羽的白绫寸寸断裂,被徐策从上一掌击下,在地上滚了数圈撞到一棵树才停下。 谢扬喊道:“思羽!”几乎破了音,声嘶力竭……但他早已被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昏迷过去的思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她身下缓缓流出暗红的血液…… 李誉啧了声,“真是麻烦,你没把她打死了吧?” 徐策看都没看他,“留了口气。” 江元过去把人抓了起来,“看宇肆懿那小子的方向应该是往南去了,我们先赶回邵家再行商议。” 李誉瞥他,“喂,你可别忘了之前给我们的承诺。” 江元一笑,“放心,二位的功劳我可一直都记着,到时只要攻下月刮宫,好处自少不了二位的。”只是背地里却捏紧了拳。 李誉哼了一声,三人带着两个俘虏很快消失在了林子里。 一辆马车停在了先前发生打斗的林中,丁然上前查看了一下树上的割痕,又捡起地上一片碎裂的布片,她走回马车前禀报,“思羽一定是在这里同人打斗过,但明显不敌对方,只怕……”说完朝不远处的地上看了一眼,那里豁然是一滩血迹。 冷琴敲着桌沿,“思羽是灭楼训练出来的数一数二的高手,江湖中能击败她的人并不多,何况还有怜月在。” 丁然垂首接道:“只怕那些人的武功同宫主不相上下,以这里并不多的痕迹来看,明显思羽在几招内就被打败了,而且…没有宫主的痕迹。” 冷琴的手一顿,“既然不是怜月,思羽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丁然回答不出,冷琴直起身,沉声道:“加快赶路!” 丁然猛地抬头看去,“那思羽她……” 冷琴只淡淡瞟了她一眼,“这是她自己的行为。”丁然只得退到了一边,思缕愤怒至极,刚想有动作被丁然一把抓住,丁然朝她摇了摇头,思缕胸口剧烈起伏,最后不甘地放下了手…… 第69章 宇肆懿打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此时他们正在郾城,邵家的老巢,离海腾山庄所在的月栀湾已经很近了。 冷怜月走到他旁边,“你担心什么?” 宇肆懿关上窗,脸上神色严肃,“这其中牵扯的势力越来越多,我只怕那些人都是居心叵测,要是江元把月华宫的事说出去……只怕到时江湖中不知要引出多少贪心之徒!” 冷怜月走回桌前,“就算他们想,他们也找不到月华岛。” 宇肆懿想起芗晴的话,“月华岛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冷怜月示意他过来,宇肆懿走到他身前,冷怜月向他伸出手,“鎏金扇呢?”宇肆懿拿出鎏金扇放到他手中,“和它有关?”冷怜月摇头,把鎏金扇打开指着上面的图给他看,“这就是月华岛,岛的周围有先人布置的幻境,一般人连看都看不见它,更别提靠近。” 宇肆懿握住他的手,“就算如此,也难保不会有高人懂得解这幻境之法,加上现在海上的祸乱……” 冷怜月垂了垂眼,“你那么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那可是你的家。” 冷怜月看着他,“家?其实月华岛有没有都无所谓。”他挣开宇肆懿的手背过身走了两步,“大千世界那么大为什么要躲在一个岛上寻安生?” 宇肆懿笑着走到他身前,“你喜欢外面的世界?” “……算吧。” 宇肆懿又抓住人手,“那……” 门上突然响起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宇肆懿脸上一喜立刻打开房门,走进来一个灭楼的人,那人把门关上才走到冷怜月身前跪下禀报,“属下查探到邵家确实带回了两人,而今正被关在牢中审讯。” “两人?”宇肆懿问道,“除了谢扬,还有谁?” 那人答道:“是思羽姑娘。” 宇肆懿拧起眉,“思羽不是跟着琴姨她们一起的吗?” 那人回道:“思羽姑娘是单独离开的。” 宇肆懿撑颚沉思,冷怜月挥手让人退下了。 宇肆懿道:“现在武林中高手齐齐出动,他们抓了思羽不知会如何对她,我们得把人救出来!” 冷怜月却觉得他这个想法很奇怪,“为何要救?” 宇肆懿看了他一阵,叹气,为冷怜月的无情,也为思羽,“她对你忠心一片,现在身陷囫囵,我们不该救?” “邵家…你觉得你拿什么去救?” 宇肆懿肃着脸,“总有办法的。”也不知是在说服谁。 思羽被人拖着扔进了牢房,谢扬急忙过去把人抱住,“思羽,思羽,羽……对不起,对不起……”两人都是一副狼狈样,谢扬武功被制毫无还手之力,思羽浑身都是伤,明显刚被刑讯逼供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思羽勉力睁开眼,“你道什么歉啊。” 谢扬小心避开她身上伤口,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他颤着手,“都是我无用……”情绪低落,充满了对自己的厌弃。 思羽动了动手,就算身上都是伤,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和你无关!你以为灭楼出来的,他们这样就会让我屈服?” 谢扬按着她手臂上往外冒着血的伤口,“现在不要说话……思羽,求你了,你知道什么,你告诉他们吧,为什么要你来受这些……真的……我觉得我要受不了了……看着你这样,我宁愿被他们直接杀了……” 思羽看了他一阵,“为什么要死呢?”她的声音很轻,缓缓闭上了眼,“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像她……如果她有活下去的动力,她就可以看到宫主现在这么厉害的样子……甚至她爱的人……明明只要她坚持活下去,明明所有的事都可以变得不一样……甚至……有可能得到那不可企及的幸福……” “思羽……” “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再也得不到了……”思羽睁开眼侧头看他,“所以,只要有机会…都要活着……” 谢扬低下头,“……好。” “琴护,岛上传来消息,现在上面已经乱做一团,已经有不少人想强行离岛,要是他们不顾阻拦出来,只怕幻境会遭到破坏,届时……”一个灭楼的人跪在马车前向冷琴禀报。 冷琴冷哼一声,“都是一群废物,平时作威作福,一出事,什么用都没有!” “那……” 冷琴放下马车的帘子,“不用管,那些人啊……老了就该安安心心的去死!” “……”那人额头爬出冷汗,“是。” 半夜,宇肆懿独自潜伏在邵府附近的房顶,悄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别的人家早已灭了灯火陷入沉眠,独邵府里亮着许多烛火,这大概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多疑的通病。他看了一阵,思忖着暗自潜进去的可能,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不难,但是要带两个人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而且对方的牢房在哪儿他都不清楚。他们并不能在郾城多待,不然就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去找出夜鸦,先解了南海上的祸乱。 就在宇肆懿准备行动的时候,旁边走来一个白影,他没有回头,“你怎么也来了?”说完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张纸,能稍稍看清是图。宇肆懿抬头看他,还是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接过问道:“是什么?” 冷怜月看向邵家的方向,“邵家的布防图,里面有标注地牢位置。” 宇肆懿扫了几眼图纸,把里面的大致方位记住了,“你不是说不救吗?” 冷怜月瞥他一眼,“但明显你并不希望听见我说这句话。”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所以就为了我?” “不然呢?” 宇肆懿不争气的被哄到了,曾经向问柳问他冷怜月究竟有哪里好,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哪怕一万个人都觉得他不好,他或许也真的不是个好人,但他的好却只给了一个人,你说那个人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 他想,或许就是那种受宠若惊吧。 宇肆懿收起图纸起身面对冷怜月,“我们回去吧。” 冷怜月感到奇怪,“……不救了?” 宇肆懿看着邵府的方向,“是我太冲动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而此时的邵府地牢里却上演着残酷的一幕,思羽被绑在架子上,旁边的火盆映红了她伤痕交错的脸,旁边站了两排的侍从,她面前站着三个人。江元抛着匕首玩儿,李誉手里拿着鞭子死死盯着她,徐策抱臂侧头看着火盆。 江元幽幽开口道:“不知姑娘考虑得如何?” 思羽垂眸看着地面,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李誉一下怒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抬手一鞭子抽到思羽的身上,伤上加伤。 思羽只动了一下眼珠。 “你!”李誉还想动手被江元拦下了,“你是想打死她吗?” 李誉啐了一声,“问题是几天了,你们让她开过口吗?既然没用,杀了就是!” 江元手中匕首转了一圈,“你急什么。”说完他朝思羽走近,眼神阴冷,“姑娘,江某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如若你再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说着扫了一眼旁边的侍从,“你看看这些小兄弟们,似乎对姑娘你都挺感兴趣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成全成全他们?毕竟在下还算是个好上司,你觉得呢?” 那轻缓的语气带着恶毒的言语钻进思羽的耳中,思羽抬眸看了他一阵,脸上神色有了些许松动,江元勾起了嘴角。 “呸!” 一口唾沫吐到了江元的脸上,他脸色一黑,抬手就给了思羽一巴掌。思羽嘴角流下血丝,耳中轰鸣,半天才回过神。 江元气急,一挥手旁边的侍从就走了上来,他退到一边开始看戏,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李誉也看着那边笑着,徐策瞥了一眼就别开头。 思羽清醒过来就感到有人在撕扯她的衣服,一阵阵恶心的气息冲进她的鼻尖,让她想吐…… “让开!”一个声音在外间响起。 有一个侍从慌慌忙忙道:“少爷,少爷,你不能进去啊,这里面……” “滚!” 一个人被一脚踢进了牢里,邵淮瑜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一群男人在欺负一个女人的画面,他眼睛都红了,“你们!”拔出手中剑对着那群男人,咬牙道:“滚、开!” 那群人赶紧停了下来,抖抖索索地看向江元,江元站到邵淮瑜面前,微笑着道:“少爷,我们是在审问犯人,这种肮脏的地方怕是会冲撞了你,您还是先回避吧。” “犯人?”邵淮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般,“哪怕她是个恶人,那也是个女人,你们居然这样对待她,你们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说话时剑还是举着没有放下。 江元沉了脸色,“少爷是一定要管这闲事了?” 邵淮瑜看了他一阵,收剑回鞘,撞开他朝思羽走去,那群手下不敢再站在那儿全都一窝蜂散开了。邵淮瑜别开眼,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到了她身上,确定已经遮好,他才转身面对江元等人,“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但你们要再敢对她如此……”“噌”的一声剑出鞘三寸,“修怪我无情!” 江元眯起眼,讥诮道:“也不知邵家怎么会出个像少爷你这样的人……” 邵淮瑜没理会他的说辞,几下给思羽松了绑,思羽差点软倒在地,他赶忙把人扶住带离了这里,身后的江元面色黑如锅底。 邵淮瑜把人扶进了牢房,谢扬一看清思羽的样子面目变得非常狰狞,“混蛋!”他立刻从邵淮瑜手中接过人,小心把人放下,给她把衣服拉好,轻轻抱住,口中咬牙切齿的骂着“混蛋”,后牙槽咬得“嘎吱”响,口中都冒出了铁腥气。 邵淮瑜出声安抚,“我赶得及时,她并没怎么样,只是……” 谢扬出声打断他,“都说邵家大公子是风光霁月的人物,皎皎如明珠,居然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吗?思羽何辜!”一声嗤笑,“你受着天下人敬仰,而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就活该像过街老鼠一样吗?试问我谢扬做过什么天地不容之事吗?要被你们如此对待!思羽不过一个姑娘家,堂堂三大世家的邵家,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为难于她……” 邵淮瑜张了张口满脸赫然。 “邵大公子,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这在江湖中的身份,里面究竟有多少水分吗?” “……对不起。”邵淮瑜看了他们一阵快步离开了。 “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呢?”思羽轻声道。 谢扬又给她牵了牵衣服,“我就是不痛快!我也特别恨我自己,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说着一拳砸到了旁边墙上。 思羽被他的动作带着牵扯到伤口,拧了拧眉,“怎么?难道你就要嫌弃我?” 谢扬看到她皱眉立马放下手,闻言立刻反驳,“当然不会!但是我怕你受伤害。我从没想过那么多,我连以后都不曾想过。” “……你或许可以想想。” 谢扬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最终还是失败了,“等我们出去后,我再想。……为什么几天了,他们都没来救我们?” 思羽垂下眼,“宫主不会来救人的。” “为何?” 思羽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算你们宫主不会来救,但宇兄肯定会来。” “你就那么信他?” “你是对他有些偏见,他和你们宫主其实是一类人,就是护短。” 思羽摇头,“你错了,我们宫主不是护短,他只是护着那一个人而已,天下苍生在他眼中不过都是蝼蚁……” 谢扬轻抚着她的发,“我觉得没甚区别。你觉得宇肆懿和冷怜月两人要是出现分歧,最后会是谁听谁的?”思羽沉默,谢扬接着道:“你们冷宫主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谁看了都要先哆嗦两下,但他哪次真的有赢过宇肆懿?也就只有局中人看不清罢了……” 思羽低语道:“……或许吧。” 谢扬低头看着她,“你为他做那么多,值得吗?” 思羽轻笑,“不值得,但谁叫这是我的命。” 谢扬轻轻抓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才道:“等我们出去就不要再管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了,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你每天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我负责赚钱养家。”说着笑了起来,“最好再有个大胖小子,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好吗?” 思羽看着远处的墙壁,“你还说你没有想过……”过了很久才回道:“好。” 谢扬一下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傻子,好像他们真的过上了那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第70章 邵淮瑜握着剑走在园中,一脸沉思。他走到书房门口抬头看着门口的守卫,抬脚上了楼梯,守卫抬手把他拦住,“少爷请留步。” “我你们也敢拦?”邵淮瑜脸色一沉,有股不怒自威之势。 守卫立刻弯腰抱拳行礼,“还望少爷恕罪,是老爷的吩咐,无论是谁一律不得进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少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邵淮瑜握剑的手紧了紧,就要硬闯,这时里面传出邵启的声音,“谁在喧哗?” 守卫立刻朝里道:“老爷,是少爷他……” “……让他进来吧。” 守卫立刻放行,邵淮瑜扫了他们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邵淮瑜刚进去守卫立刻带上了门,屋内有四人,除了他父亲还有江元他们,邵淮瑜朝邵启行了个礼,“父亲。”尽管心中不满,他还是朝江元、李誉和徐策行了礼。 邵启脸上神色不太好,“真是越大越没规矩,长辈们有事商议,你闯进来干什么?” 邵淮瑜垂下头,“可否告诉孩儿,你们究竟都商议什么呢?” 邵启脸色一沉,“你是在质问我吗?” “不敢!”邵淮瑜抬头看向邵启,“但是父亲,究竟有什么事你们非得那样对待一个女子,她不过就是个婢女而已,她能知道什么?” 邵启怒道:“你又知道什么?” 江元笑了声,“少爷就是太年轻了,总是那么容易轻信他人,天下间女子可不是能容人小觑的,你越是不把她们当回事,保不齐哪天怎么栽的跟头都不知道。” 邵淮瑜看向江元,“元叔,以前我是很敬重你的,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以前或许真的就是识人不清!我从未看不起任何女子,你们嘴里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人家的?” “住嘴!”邵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里岂容你放肆!瑜儿啊,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放纵了,才让你在我这个父亲面前如此放肆!” 邵淮瑜一下跪了下去,“孩儿不敢。”满脸倔强。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邵启一挥手,“这些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当好你在江湖中的正义侠士!” “我……” 邵启打断他,“退下!” 邵淮瑜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又扫了一眼屋中的其他三人,垂眸抱拳,“孩儿告退。”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晨间山中烟雾弥漫,宇肆懿站在一处山坳中,周围除了巨石和杂草再无其他。几声“砰”响后,巨石坍塌,周围溅起无数烟尘,烟尘散去露出宇肆懿神情严肃的脸,他看向自己的拳,其上青筋突起还在颤抖。 “你什么时候也崇尚力量了?”一处巨石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宇肆懿朝上看去,收回视线垂下看向双手,“没有能力说什么都是空谈,以前我就是看不明白,才会落得一败涂地。” 冷怜月沉默着。 宇肆懿曲膝击向旁边大石,“砰”的一声后,石头开始龟裂,他又一拳打到那出现裂纹的中心,石头刹那成了碎块。 冷怜月看着烟尘后墨发飞扬的人影,衣摆猎猎作响,“……你无非就是想去救人,去救便是。”他轻轻落在宇肆懿身旁,抓起他的手,“非得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内力再强也不是这么用的。” 宇肆懿任他抓着手,“你愿意救了?” 冷怜月用衣袖给他擦了擦手背上的脏污,避开了破皮的地方,“图纸早给了你,你要是有办法你自己去救便是,灭楼的人给你用。” 宇肆懿勾起嘴角,“只要有人,我自然就有办法。” 冷怜月放开他的手戳向他的脸,“看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戳了戳宇肆懿的脸又道,“你脸边的窝没有以前深了。” “……” “脸上的肉也没以前多了。” “……” “也没以前好看了。” “……”宇肆懿额角跳了跳,“你是不是也要补一句长得比以前老了?” 冷怜月收回手,“倒也不至于,只是觉得才短短几年,长得也太着急了点。” “……” 有了人手宇肆懿立刻布置计划开始救人,邵家里高手不少,但也只有少部分能和经过专门训练的灭楼比。 江湖上纷乱四起,好像自从出现了祸乱江湖也开始变得不太平,经常能听见哪里和哪里又开始争斗,基本上两方都讨不了什么好,最后元气大伤。邵家戒备更加森严,宇肆懿没想过要去趁乱救人,弄个大火什么的只会让他们起疑,从而猜测出他的目的。 冷怜月看着一点动静都无的宇肆懿,“你不是要救人?现在又不救了?” 宇肆懿看了眼天色,“不,时机未到。” 冷怜月瞥他,“我是无所谓,但你有没有想过…里面的人等不等得了?别你到时人救出来了,却是死人。” “……”宇肆懿信心满满的样子出现了裂痕,垂下眼,“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不等,我连死人都救不出。” 冷怜月冷笑一声,“这么没自信了?” 宇肆懿呼了口气,“怜月,不要激我……” 冷怜月沉下脸看着他。 宇肆懿走到他身前,“在你面前我不需要有血性,但当我心中焦躁的时候耐性就会降低,我不想因为失控而说出无法反悔的话或做出会让我后悔之事,被愤怒控制了心智的人是最可悲的……” “……”不过片刻冷怜月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所以呢?” 宇肆懿坐下,向后打开手瘫到桌上,“所以啊……”声音很冷淡,“其实六岁之前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还是会从心底厌恶女人,特别那种笑得虚伪、放荡又多情的女人。所以我不喜欢笑,从来不喜欢!笑脸相迎,迎来送往,就是那些女人的生活……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冷怜月皱了皱眉,“你……” 宇肆懿侧头瞥他,收回视线轻笑了声,“所以我才说…这种时候我耐性很差啊。” “……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勉强?” “如果有得选择……” 冷怜月打断他,“你现在不一样!” 宇肆懿看着屋顶,过了半晌啧了声,“是啊,现在不一样……” 一个侍从凑近江元耳语了几句,江元擦着匕首的手一顿,“少爷?”那个侍从点了点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侍从道:“就那天从地牢出来后。” 江元把匕首收回袖中站起了身,挥手让侍从退下后自己出了门。邵淮瑜最近很异常,江元觉得这个大少爷就是正直得过了头,一点不懂变通,为了防止他会做出什么脑子发热的事,他觉得该去同邵启说说,这个少爷也该管管了。 冷怜月看着一身黑的宇肆懿,“你跟邵淮瑜?他怎会帮你?” 宇肆懿咬着腕间绑带一拉打了个结,“有些人嘛,天生就是个好人。” 冷怜月瞥他,宇肆懿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好好给你说。几年前你也见过他,虽然翠竹山庄之事怪不了他,但对他我还是有点膈应。不过一码归一码,不能因我不待见他,就否认他是个侠肝义胆之人,既然能轻松点我为何要退而求其次?” “他怎会答应你?” 宇肆懿叹气,“怜月,很难理解吗?” “是有点难。” “……” 丑时,邵淮瑜带着几个心腹下到地牢,楼梯两旁亮着火把,被开门时的气流带动着一闪一闪,他走到关着谢扬和思羽的牢房前,“打开吧。” “这……”看门的人很是犹豫,“可是老爷有交代,谁都不让见。” 邵淮瑜沉了脸色,“打开!”拇指顶剑出鞘,“我不管交代你们的是谁,我有要事审问他们,要是被你们耽搁了……” 看门人似是有点被吓着了,哆嗦着去开了门,推开牢门,“少爷您请。” 邵淮瑜看他一眼,“你退下吧。” “这……” “怎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手下?” “不敢不敢……”看门人说着弯腰退了出去。 邵淮瑜看了一眼外面,走进牢中朝后一挥,身后的心腹立马进来,打开手中的包袱开始从里面拿出一些衣服和瓶瓶罐罐。 谢扬从他们进地牢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他一动没动,只紧紧抱着这么大动静都没有醒的思羽,他看着怀里人皱起的眉,用手轻轻抚平。 邵淮瑜看向他,“你快起来换衣服,换好我带你们出去。” 谢扬坐起身,“出去?”他满是怀疑,“你有那么好心?” “没时间解释了,要是你还想带着这位姑娘出去,你就听我的!”邵淮瑜说着扔给他两件和旁边侍从一样的衣服。 不过一会儿所有人就换了样,邵淮瑜带着原来的心腹出去了,看门人进来看了一眼,就见两阶下囚还是那样抱着躺在一起,看完他就出去了。 邵淮瑜带着人朝后门走,离地牢已经有相当远的距离了,眼看后门就在眼前,突然周围跑出一群拿着火把的打手,把他们齐齐围了起来。 江元从人群后走出,“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就带这么点人,怕是不太安全吧?不如我再多派一点人跟着?” 邵淮瑜握紧了手中剑,“元叔,难道我现在做什么还要向你报备吗?” 江元一笑,“那可不敢,少爷要做什么自然是轮不到在下来管的。但要是少爷做了什么让老爷不高兴的事,做人属下的,怎么也得替主子分忧不是?就算少爷要生气,在下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免得少爷做错事,伤了老爷同你之间的父子之情,还望少爷斟酌斟酌。” 邵淮瑜抱臂而立,也笑了,“元叔也是有心了,像你这么忠心的属下已经不多见了,我可得在父亲面前多替你说说好话。但是你这话里的意思我却是听不太懂了,我不就出个门,怎么还就惹父亲不高兴了?” 江元勾起一边嘴角,“少爷真的就只是出个门?那你既然只是出个门,为什么还带着我们千辛万苦抓回来的恶徒?” “恶徒?”邵淮瑜转着头看了看,“元叔说的谁?我这些手下?” 江元冷了脸,“少爷,在下好言相劝,你非是不听吗?” 邵淮瑜一摊手,“我才觉得元叔你奇奇怪怪,我出个门你都要拦,怎么?这么晚了你想把父亲吵起来给我们评理吗?” 江元冷笑一声,“既然少爷要装傻,那就别怪江某不敬重少爷了,来人!给我拿下!” 邵淮瑜眼一厉,“谁敢!江元,你是想反了不成?” “要是少爷真的没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小的自当给你陪不是,但若是少爷带了……那就别怪江某无情了!” “哦?”邵淮瑜干脆举起剑束手就擒,“那随便吧,希望到时你在父亲面前,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江元眼中闪过疑惑,犹疑半晌还是一挥手让人把邵淮瑜身后的人扣了起来,邵淮瑜只瞥了一眼就没再看,只抱臂站在一旁,脸上一派从容镇定。江元走到那几个被抓住的侍从前,开始摸他的脸,摸了半天都没发现易容的痕迹,他脸上闪过诧异之色,又看向一点不着急的邵淮瑜,难道他家这少爷真只是要出门而已?如果只是简单出个门为何要去一趟地牢,挑这大半夜的还走后门?说没鬼他都不信。但又确实没从那几个人身上发现可疑之处,那两人难道被邵淮瑜藏起来了? 邵淮瑜看着江元变来变去的脸色,“元叔可检查好了?” 而邵府的大门此时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几个侍从,以非常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夜里…… 江元思绪电转,想到什么暗道了声遭,朝邵淮瑜送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急忙带着人走了。等他们下到地牢里时,里面哪里还有人,江元一掌拍断了牢门,“好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少爷啊少爷,还真是小看你了!” 江元憋屈得不行,就算他明知道这事跟邵淮瑜脱不了干系,但他拿不出证据就什么都不能说,还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宇肆懿端着药推门而入,就见谢扬静静守在床前看着思羽一动不动。宇肆懿把药递给他,“怎么样?”谢扬接过药碗摇了摇头。 其实邵淮瑜昨晚去到地牢不过是虚晃一招,只是给了谢扬他们两件侍从的衣物而已。而他之所以到地牢,就是为了让江元等人以为他是去救人,以为他会让手下易容成谢扬思羽的样子待在牢里,然后把真正的两人装扮成普通手下带走。江元就会被他给引走,只要他把人拖住,宇肆懿再去救人就易如反掌,最后不声不响地把人带离了邵家。 邵淮瑜只要表现得越淡定,江元他们就会越怀疑,以为他是在故布疑阵,反而不敢下定论,而等他们想明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宇肆懿早带着人不知走多远了。 他们救到人就连夜离开了郾城,思羽受伤过重不适宜赶路,他们就停在了附近,现在是在一处小镇上。 宇肆懿看着谢扬把思羽小心的扶起来靠在身上,他伸手想帮忙谢扬拒绝了,就算端着药碗很不方便,他还是不想宇肆懿帮忙。 宇肆懿张了张口,“抱歉。” 谢扬给思羽喂药,思羽并没有清醒,撒的比喝的多,“……你出去吧。” 宇肆懿看了他一阵转身走了,他在门外碰到了冷怜月。 两人相携着走在布满露水的晨间,宇肆懿明显兴致不高,一路都没说话,冷怜月看他一眼,“思羽被废了武功?” “嗯。”宇肆懿看着地面,“还是最残忍的那种,断了她全身经脉,她以后再不能习武,成了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人。”一滴露珠挂在草尖,他抬脚踢了一下,露珠掉到鞋面成了一个深色的印记。 “……和你又无关。” “话虽如此,要是我能早些救出她,她就不会受此折磨。我以为堂堂三大世家的邵家,起码还会有点江湖道义,结果……” 冷怜月抬起手手心朝下,突然狂风大作,路边杂草被风割断在其手下飞舞盘旋,“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声音有点冷。 宇肆懿抬手放到他手背上轻轻握住,风一下就停了,“既然她现在已经无用,就放了她吧。” 冷怜月扫了眼被他握住的手,“……随你。” 宇肆懿笑了笑,看向远处,“那么…我们该继续赶路了。”音落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第71章 思羽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顶,她这是出来了?就想起身,但是手刚按到床板却瞬间失了力气,额头冒出冷汗,疼得她咬紧了牙。谢扬推开门就看到她醒了,又看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药放到桌上去扶她,“你先别乱动,身上伤这么重,还不能老实点?”语气里带着埋怨和心疼。 思羽看了他一眼,别开头。 “……”谢扬去把药端来拉过一根凳子放到上面,又去扶人,思羽挥开他的手,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力气,谢扬又怕伤着她只得暂时不去动她,他给她道歉,“我刚才也是着急,不是真的要凶你,我们先喝药,好吗?” 思羽握了握拳,却根本握不紧,“宫主救的我们?”语气很平静,她头朝着床内,谢扬看不清她的神情。 谢扬垂眸嗯了一声。 思羽轻笑了声,“你又何必骗我。”过了一阵又道,“……他们走了?” 谢扬手轻轻放到她肩上,“嗯,那些事已经和我们无关,等你伤好些我就带你离开,随便你想去哪儿都行。” 枕上湿了一块,思羽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谢扬听到了一声“嗯”,他放在思羽肩上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再说。 宇肆懿和冷怜月停在了一处水边,两人赶了半天路在此稍作休息。宇肆懿盘腿坐在地上,“我们明明派了灭楼的人去查海腾山庄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 冷怜月站在他身后,“应该是出事了。” 宇肆懿一惊,“出事?以他们的身手,只是查探消息而已会出什么事?” “到了便知。”冷怜月瞥他一眼,“休息好没?” 宇肆懿按着肚子,“有点饿……” 冷怜月顿了一下,“……我叫你在前面镇上休息,你不要。” 宇肆懿叹息,“那时又不饿。” 冷怜月觉得有点拿这人没办法,他走到水边往水里看了一阵,一根金针飞出,手一抬气玄丝钻进水里…… 宇肆懿还在发呆,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啪”的一声,一片蕉芋叶裹着几条鱼掉到了他面前。宇肆懿吓了一跳,低头朝地上的鱼看去,鱼还在蹦跶,甩了他一脸的水。 “……”默默抹了把脸,宇肆懿朝往回走的冷怜月看去,“怜月,你是想我生吃吗?” “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冷怜月看向他,“怎么,还想我给你做?” “我可不敢想。”宇肆懿拆掉腕上绑带,捞起袖子捧起鱼走到水边,“好歹跟大妹生活了那么久,弄个鱼还是难不住我的。”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哦?”冷怜月跟着他一起,看着他用竹条做刀刮鳞去腮,看起来手法还算老道。 宇肆懿看着白白净净的鱼,开始犯难,“怎么剖腹?”他按住怀中鎏金扇,最终还是没舍得拿出来当菜刀使,叹气,“就这样不知道会不会苦,听说有些地方就是整只鱼放锅里煮的,我们也这样吃?” “……”冷怜月沉默着,就见宇肆懿摘了片蕉芋叶裹起鱼,还真准备就这么去弄了。宇肆懿刚想起身肩膀就被按住了,他抬头看向冷怜月,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见冷怜月把衣摆一提蹲了下来,“你告诉我怎么做。”指间夹着金针,面目冷淡。 “……”宇肆懿有点被吓住了,“啊?” 冷怜月看他一眼,宇肆懿一激灵,立马把鱼放回地面,“啊…从这儿划开到这儿,不要太深,要是弄破里面的胆会变得很苦。” 冷怜月夹着金针靠近鱼腹,“不要太深是多深?一分?” 宇肆懿比了个大概的厚度,“差不多这么深吧。” 冷怜月扫了一眼,“两分七厘。”说完只见金光一闪,鱼看起来完好无损。 “好了?”宇肆懿看了一眼冷怜月,又看向蕉芋叶上的鱼,他拿起鱼一看,鱼腹上有一处极细的口子,居然连血都没流出一点。 有了冷怜月的帮助宇肆懿终于是能吃上鱼了,弄了个火堆烤起鱼来,至于味道嘛…… “也太腥了。”宇肆懿嫌弃的呸了两口。 冷怜月没吃,到最后宇肆懿只喝了满肚子的水,冷怜月说他:“浪费半天不如一开始喝饱了就走。” “……”宇肆懿感觉自己肚里装的不是水,是满肚子委屈。 两人又赶了半天路,但是一路上却感觉越来越荒凉,不是环境,而是人烟,本来应该有人的村落变得空落落的,路边甚至出现了尸体。 宇肆懿皱起眉,他没有去贸然查看那些尸体,心里有很不好的猜测。 两人经过月栀湾并没有做停留,直接往那海腾山庄被赶出家门的三夫人处而去。冷怜月问道:“你怎么知道祸乱之源会是在那儿?” 宇肆懿脸上神情严肃,“当我看到李誉的时候就有所猜测,这次的祸乱只怕又是江元所为,里面邵家出的力只怕也不少。而那三夫人被赶离家门的时间实在太巧了,还是在那样一处地方。而仅仅靠自己的夫人只怕李誉还不放心,所以才派了自己最爱的儿子一起前往,毕竟这么大的事,其中要是出了差错可不仅仅功亏一篑那么简单。” 冷怜月跟在宇肆懿旁边,“现在只怕他们已经猜出我们会来。” 宇肆懿眉头紧皱,“那夜鸦并不是说换地方就能换地方的,他们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不能把你们逼出月华岛,他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估计这时他们不是怕我们去,而是怕我们不去!” 冷怜月侧头看他,“你怀疑有埋伏?” 宇肆懿勾起嘴角,“只怕还是大手笔。” 冷怜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对付我?” “是对付整个月华宫!” “他们也太小看月华宫了。” “不,他们一点没小看我们,不然三大世家何至于要联合旁人?怕是江元许了他们什么愿,而那个愿是连三大堡和两仪山庄都拒绝不了的诱惑,他们才会愿意出手。”宇肆懿眼神锐利,“三大世家虽然势力庞大,但家族中却没有武功卓绝者,就我们两他们就没有一人是对手,要是不请来高手助阵,他们估计连月华宫的门都叩不开。” “就是上次和我交手的两人?” “对!” “那两人武功确实和魏氏兄弟不相上下,但是却没有两人的默契,不足为虑。” 宇肆懿摇头,“我不仅仅是担心他们……” “难道还有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端也让人很是在意。” 冷怜月不感兴趣,“跟我们无关就无需在意。” “……”宇肆懿选择闭上嘴。 宇肆懿独自走在路上,本来应该繁华的街道现在满目疮痍,坊间处处房门紧闭,路过一些窗口甚至能闻到腐臭味……皱起眉,他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祸乱之源居然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他听到从胡同里传出极细小的哭声,他走到路口往里看去,就见好几个老人的尸体横陈在里面,有个小孩儿趴在尸体身上哭,可以看出那孩子已经很虚弱了,哭声时断时续…… 转身离去,宇肆懿没去救人,因为他知道救也没用。就现在这里的惨况,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灭楼的人全部没消息了。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收紧,该死的吕重峦,该死的邵家! 冷怜月站在高处,看着宇肆懿从巷子里走出,看那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生气了,冷怜月却觉得他这气生得莫名其妙。宇肆懿落到他身旁,什么都没多说,只叫他跟上。 两人几个起落就出了镇子,冷怜月往身旁的人看去,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他收回视线,“你在担心什么?” 宇肆懿看着前方,两旁的景物快速往后倒退着,“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有各方势力前去控制,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人来?不管是皇族还是武林,居然都没人……”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封锁了这里的消息,让外界无从得知?” “不,恐怕不仅仅是这样,他们可能还放出了这里一切安好的假消息。” “这里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人来得越多只怕死得越快。” “嗯。”宇肆懿停在一处楼阁前,这处楼阁建在一座山上,不远处就是悬崖渊,而下面就是海。 冷怜月扫了一眼周围,“里面人并不多,而外面倒是有些小喽啰。”周围有很多树木,想藏几个人并不难。 宇肆懿朝崖边走去,下面是轰隆的海浪声,这种声音真是久违了。他朝身后的冷怜月道:“那些人你解决起来要多久?” 冷怜月抬起手,指间夹着金针,“一瞬!”音落,树林中传出“嘭嘭”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冷怜月放下手。这时宇肆懿也走到了崖边,朝下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转动着,“这是……” 冷怜月闪现在他身旁,“这里怎么会出现漩涡?”漩涡是夹在一处凹陷里。 宇肆懿指着漩涡的中心,“你仔细看。” 冷怜月定睛一瞧,“鱼?” 宇肆懿拧起眉,“祸乱之源就是这了。” 身后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从内走出一个美貌妇人,她朝两人微一点头,“不知有客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宇肆懿回身看她,“你就是那三夫人?” 三夫人微微一笑,“不过一介弃妇,又怎敢劳流云公子这般尊称。” “你识得我?” “流云公子的大名,江湖中何人不识?” 宇肆懿哼笑一声,“大名?怕不是骂名吧!” “我们这种良家妇人是不懂得那些个恩恩怨怨的,也没什么追求,就想找个良人恩恩爱爱了此残生,至于江湖……又怎是我们这种人可探究的?”三夫人侧身让开抬手一比,“既然公子都到奴家门口了,不如进来坐坐?” 冷怜月冷冷道:“何须跟她废话。” 宇肆懿往后一瞥,“我们怕是不废话也得废话了。”只见身后的海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乌泱泱一片。冷怜月月也看见了,“他们的人?” “只怕是的。” 周围空气里冒出不安因子,宇肆懿的发丝被风吹动,他一把抓住旁边冷怜月的手,“她还不能死!” 冷怜月眼中浮现紫光,“我不喜欢磨磨蹭蹭,而且……”宇肆懿一下被震开,“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音落,周围的风一下暴涨成了狂风,树木被吹得弯了腰,宇肆懿抬手挡在眼前,咬牙看着冷怜月的方向,这还是第一次冷怜月不听他的劝,让他觉得非常不对劲。 冷怜月向前踏出一步,再提起时地面杂草被冻成了冰晶,等脚全部离地刹那碎成了渣,冰渣反射出三夫人惊恐的脸。冷怜月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面前叫嚣……”气玄丝在他周身狂乱地窜动着,就似下一秒就要飞出直取人性命。 宇肆懿勉力站了起来,“怜月!”冷怜月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还是在一步步朝楼宇靠近。落叶裹着风沙漫天飞舞,宇肆懿眯起眼看向前面的人影,鎏金扇滑出握在手中。 三夫人睁大了眼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根本动弹不得。冷怜月抬起手,指尖的气玄丝一下碎裂消失在空气中,但他的指尖却又幻出尖刺一样的爪,像紫色的指甲裹着手指。变掌为爪攻向三夫人的心口,却从门内跳出一个年轻人用剑挡住了冷怜月的手,两两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冷怜月的手毫发无伤,他看着眼前的剑,眸中紫光更甚,他握住剑身渐渐收紧,年轻人一惊用力一挥,带着三夫人往后一跳远离了他。 “程儿!”三夫人惊呼出声。 李程扫了一眼剑上的钝口,他放开三夫人站到她身前,“你进去,不要出来!” “可……” “你在只会碍事,明白吗?” 三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回楼中。 宇肆懿走到冷怜月身边,“怜……”话未说完一道紫光闪过,他一惊往旁测过头,只觉脸颊一痛,立刻感觉有液体滑落,他随手一擦,只静静看着冷怜月。冷怜月放下手,眸光闪烁,手指动了动,指尖紫光明明灭灭,似就要消失。 没有害怕,宇肆懿朝他走近了一步,把人轻轻抱住,“我们不生气,好吗?那些人不值得。” 冷怜月没有动,眸中紫色渐渐淡去,指尖紫光消失,“……痛吗?” 宇肆懿摇头,轻声道:“一切交给我,好吗?” 冷怜月推开他,“你能行?” 宇肆懿勾起嘴角,“不行也得行。” “……”冷怜月点了点头。 第72章 宇肆懿转身看向如临大敌的李程,“你是李誉的儿子?” 李程一脸敌意地看着他们,“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宇肆懿朝他走了两步,李程似受了惊般举剑对着他,冷怜月眼一厉,金光闪过,李程的剑立刻断成了两截,他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冷怜月冷冷道:“不堪一击。” 宇肆懿无奈一笑,“怜月,我们别吓坏小孩子了。” 冷怜月收回视线侧头看向别处,李程瞬间感觉周身一轻,大出了两口气,“你们来…想做什么?” 宇肆懿朝崖边一指,“那个漩涡,是怎么回事?” 李程眼神闪烁,“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是吗?”宇肆懿一笑,“那海上的那些船,你总该知道了吧?” “不……”李程刚开口,被冷怜月一看又吓了回去。 “不知道吗?”宇肆懿手一错,鎏金扇打开,一抖,扇沿弹出利刃,刃上闪着寒光。 眼前人突然失了踪影,李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转身朝楼内看去,就见宇肆懿拿扇横在三夫人颈边,李程瞳孔微缩,“你!” 宇肆懿道:“其实我不太喜欢你们这种手段,但往往有些手段用起来就是比较省事,只有得罪了!” 三夫人身子一软连忙抓住门边才没摔倒在地,“程……” 李程看她一眼又转向宇肆懿,“我们只负责在这里看守不让人靠近,并不知道那个漩涡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船,看上面旗帜就知道了。” “谁?” 李程静静看着他,“你是真不认识‘水鬼’还是假不认识?” 宇肆懿低声重复:“水鬼?” 李程继续道:“那是海上的一方霸主,自称‘水鬼’的组织,常常在海上兴风作浪为祸一方,基本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沿海。” “居然不是三大世家的人!”宇肆懿暗自思忖。 李程满脸狐疑,“和三大世家有什么关系?” 宇肆懿看了眼三夫人,又看向李程,“你们出现在这里居然不知道三大世家做的好事?我是该说你们真是乐不思蜀好呐,还是该说你可怜好呢?” “你什么意思?”李程沉了脸色。 宇肆懿收了鎏金扇,三夫人赶紧几下跑到李程身后站定,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宇肆懿没理会他的问题,“你居然就为了这样一个人甘心安居于此,到最后自己做了一颗棋子还不自知!” 李程沉默,垂眸往后瞥了一眼,瞧见三夫人心虚的神色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转身一把扣住她的脖子,“所以这都是你和父亲设计好的?说什么愿意为了我离开山庄,哪怕什么都不要,结果到头来居然是你们在合伙骗我!” 三夫人张大了嘴,只能发出“嚯嚯”的声响,不过一会儿就开始翻起了白眼,宇肆懿出现在他身后点了他穴道,“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李程胸口起起伏伏,明显是气极。 三夫人软倒在地不停干呕咳嗽,不停地摆头,也不知是在反驳还是拒绝。 宇肆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鎏金扇到了李程的颈边,“不知三夫人愿不愿意合作一下?” 三夫人缓过神朝李程看去,那人只把眼神投在别处并未看她,她低下头,“李誉让我带着夜鸦到这里,然后把它放入水中,每天只要查看一次即可。” 宇肆懿拧眉,“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 三夫人摇头,“我不知道,我连它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你知道因为它…整片南海已经成了死海吗?还有这山下的镇子,早已成了一座死镇!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止不住的饿儿啼哭……” “什……”三夫人猛地抬头,“怎么可能!它不过就是一条鱼而已。” 宇肆懿嗤笑一声,眼神充满怜悯,“看来李誉还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们啊!他是不是说你们要想在一起,就不能随便离开这里?”说着环视四周,“若不是因这是祸乱之源,还真称得上风景绝佳。” “……” 宇肆懿抬手解了李程穴道,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走回冷怜月身边道:“我们走吧,这两人也不过就是棋子罢了。” 冷怜月朝崖边看去,“不把这鱼解决了?” 宇肆懿摇头,“你也看到了,那处漩涡非常危险,以我们两人之力根本不行。而且还有那到来的‘水鬼’……” 冷怜月跟着他朝山下掠去,“要战便战!”眸中一片冷然。 宇肆懿很是无奈,“我们既能不费一兵一卒,又何须去枉送性命?” 冷怜月对他这婆妈的性子也是习惯了,“随你吧,不过……”语气一转,“要是你的方法行不通,就必须听我的!” “好。”宇肆懿一笑,“有时候我也挺喜欢怜月的处事方式。” 冷怜月瞥他,“我看你这不是挺爱笑的。” 宇肆懿笑出声,“面对你的时候我笑得真心实意。” “……无聊。” 宇肆懿笑得更大声,“怜月,有时候也不要那么严肃嘛。” “……” 向问柳坐在一边研究瓶瓶罐罐,萧絮同子佑在另一边说着事,萧絮道:“你说‘水鬼’的人也来了?” 子佑恭敬道:“嗯,爷觉得是谁‘邀请’他们来的?” 萧絮摸着指间扳指,“呵,来得倒是时候,正愁找不到他们。” “爷是打算……” 萧絮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朝向问柳的方向看了一眼,“按计行事。” 子佑应了一声就退出了房间。 萧絮走到向问柳旁边,“研究出是什么了吗?” 向问柳拿起一个瓶子递给他,脸上神色并不轻松,“本来这些应该是对身体有益的补药,但是混到一起却成了如此可怕的毒药,现在只能说有一点头绪,更多也没了。” 萧絮看了眼瓶子,“连你居然都一时没办法吗?”还真不愧是前朝的遗物。 “你为什么要研究这种东西?”向问柳问道。 萧絮把瓶子放回他面前的小桌上,“有时候叫你多出去走走看看你不听,就爱关在房中,跟个大家闺秀似的。” 向问柳瞪他,“你说就说,扯我干什么!” 萧絮把他挤过去一点坐到旁边,“南海发生了祸乱你居然还不知?” “祸乱?”向问柳一惊,“这么严重?” 萧絮朝桌上的瓶子抬了抬下巴,“那就是。” 向问柳喃喃道:“怪不得这水这么奇怪。”他似想到什么,一下抓住萧絮的衣袖,“那李家村怎么样了?” 萧絮扯回自己的袖子,“你那么关心他们做什么?”语气微酸。 向问柳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连小孩儿的醋都吃。” 萧絮撑着头别到一边。 “……”向问柳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幼稚不幼稚。”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去把人脑袋掰了过来,凑上去亲了一口,“可以说了?” 萧絮心里舒坦了脸上还装作一副冷淡模样,“不知道。” 向问柳额头冒起青筋,一拳揍到他脸上。 “……” 宇肆懿和冷琴他们的人马在镇子外会合了,立刻商量起祸乱和海上出现的“水鬼”之事。夜晚林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一处处火堆,灭楼的人潜在暗处护卫,冷怜月在帐中休息,火堆旁只有宇肆懿几人。他从冷琴口中得知此时月华岛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再不把祸乱解决只怕岛上就要发生暴动了。 月华宫有自己的势力,称作明灭楼,分为明楼和灭楼,明楼维护岛上秩序,灭楼则负责暗部势力。现在冷琴不在岛上,明楼的势力就掌握在了那些“长老”手中,那些人要做出点什么来,冷琴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 宇肆懿问道:“依你所言月华宫现在形势严峻,那些‘水鬼’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是知道了什么?” 冷琴:“我对外界之事了解并不多,可以让灭楼的人前去查探一下。” 宇肆懿:“那些人都龟缩在船上,灭楼的人要怎么潜进去?” 冷琴嗤笑一声,“你可别忘了月华岛可是处在海上,岛上之人没有一个水性差的。” 宇肆懿这个旱鸭子摸了摸鼻子,“那就好。” 冷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宇肆懿没等来灭楼的消息却等来了“水鬼”的人上门,来人似是对方的军师,年纪不算大,三十多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很具书卷气,可能长时间生活在海上有点黑,身后只带了两人。 那人朝一脸戒备的宇肆懿等人抱了抱拳,“在下郁善,特地受命前来同月华宫人进行一次友好的交涉。” 冷琴上前几步,“就你们?我们何须同一帮盗贼相交。”宇肆懿退回到冷怜月身边静观其变。 郁善还是一副乐呵模样,“在下话还没说完诸位又何必着急,不妨听听看如何?” 冷琴朝身后的冷怜月瞥去,冷怜月看向宇肆懿,宇肆懿点了点头,冷琴面上闪过不快,收回视线朝郁善道:“说说看,要是说不好,你们也就别回去了!” 郁善轻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可是带了十二分诚意来的。”说完一挥手,后面的人捧了个卷轴上前站在旁边,“我们大哥说月华岛一个小小岛屿,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他还是愿意行个方便给你们授个官位,以后也就算是‘水鬼’罩着的了。”捧着卷轴的人走到冷琴面前,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把卷轴递过去。 冷琴脸上神色冷得能掉下渣来,她抬起手握住卷轴,郁善等人勾起了嘴角,就见她用力一握,一挥,卷轴就成了碎片从空中飘落而下。 郁善等人本来幸灾乐祸的脸顿时变了,“你竟然敢……!” 冷琴沉下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喽啰也敢来我月华宫叫嚣,什么水鬼恶鬼,我今天就让你们成真鬼!”音落从暗中跃出几道黑影,不过瞬息郁善的人就倒了地,郁善颤着手指着他们,“你们竟然敢如此不敬,我看你们是真的不想活了!愿意把你们月华宫并入我们的版图是看得起你们,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宇肆懿跃到冷琴身前阻了灭楼的人动手,“哦?那你这意思我还得感谢你咯?” 郁善看着他,“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宇肆懿笑着朝他抱了抱拳,“不才,在下正是月华宫宫主的……”话没说完郁善惊讶道:“你居然就是月华宫宫主!” “……” 冷琴朝冷怜月看了一眼,见他没出声就挥退了灭楼的人。 宇肆懿摸了摸鼻子也懒得解释,“你先前那些话真是你们老大让说的?” 郁善抬起下颚,“自然!我们老大最是英明神武。” 宇肆懿勾起嘴角,“是吗?那就麻烦你回去同你们英明神武的老大说一声,他想要什么让他自己亲自来,不然……”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你们派多少人来,我们就让你们死多少!你们在海上可能很强,但在这陆地上,可不是你们说了算!” “你!”郁善还想说什么,宇肆懿眼一厉,他哆嗦了一下,“你们给我等着!”放下一句狠话骂骂咧咧地跑了,跑得飞快。 冷怜月道:“这样的人你居然留着?” 宇肆懿抱臂,“我们总得要个传话的,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哦?” 宇肆懿一笑,“有些人就是不懂得死心二字怎么写。” 冷琴在后冷哼了一声。 “……”宇肆懿蓦地一僵。 第73章 郁善回到船上就去找人告状,他跑到甲板上,看到那个背影就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大啊,你一定要去教训他们啊,他们太过分了,他们还把我们的人杀了,还侮辱您……”吧啦吧啦。 翟茕把他一脚踹开,满是胡子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也猜得出估计尽是嫌弃,“你说他们让我亲自去?” 郁善被踢开就不敢再上去抱了,坐在那儿点了点头。 翟茕收回看着远处的视线,“要不是你曾经救过我,就你这样办事的,我早把你扔海里喂鱼了!” 郁善腆着脸笑道:“承蒙老大不弃,那您看……?” 翟茕勾起一边嘴角,“反正都是做交易,要是月华宫里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有那么多宝贝,那我们换一家合作也不是不行!” 郁善一惊,“难道您是想……” 翟茕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要去告密?” 郁善忙磕了个头,“不敢不敢……” “既然对方那么想见,我们就去会一会。” 郁善满脸迟疑,“可是老大,我们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现身,要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只怕他们会派人来围剿。我们还是不要多待为好,办完那些人说的事就赶紧回海上吧?” 翟茕很是不屑,“胆小如鼠,瞻前顾后还怎么成大事?” “可……” “我自有思量!” 郁善只得闭上嘴。 宇肆懿并没有等很久就见到了翟茕,两人密谈了一会儿翟茕就走了。冷琴对此很是不满,“为什么要把人放走?既然是那群人的头目,抓了杀了都行,剩下的喽啰不过一盘散沙还怕解决不了?” 宇肆懿心底无奈,这姨甥两的脾性还真是一模一样,耐着性子解释道:“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冷琴满脸不信,“他能有什么价值?不过一帮水上强盗。” 宇肆懿:“既然是强盗,对方无非就是求财,只要我们给的好处多,这样一群人就会成为我们的助力,何乐而不为?” “哦?”冷琴瞥他,“你能许他什么好处?你又有什么?” “呃!”宇肆懿词穷,他总不能说是拿月华宫来诱惑敌人的吧?他要真这么说了,冷琴还不知得怎么讽刺他。他现在的身份就算彼此心知肚明,毕竟也只能算个外人。宇肆懿想了半天找了个借口,“无非许他们一个天价,空口白话,我不认账他们也拿我没辙,先把人稳住再说。” “是么?”冷琴还是很怀疑。 宇肆懿一笑,“当然。” 冷琴看着他的脸突然说起了别的,“我好像也能理解怜月为什么会看上你了。” “啊?”宇肆懿一脸懵。 冷琴收回视线,“怜月从小就喜欢可爱的东西,可能也算人的天性吧。你这张脸也算勉强入得了他的眼,不过……”勾起一个冷笑,“你这副样子又能维持多久?再过几年等你褪去青涩样貌,你看怜月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说完转身走了。 “……”宇肆懿叹息,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真的会因为色衰而爱驰?他想他这张皮相下的灵魂应该还是有点魅力的……吧? “你在干什么?”宇肆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啊?”宇肆懿回身看去,“没……” 冷怜月没等他说完,“你和琴姨说的是真的?” “你是指……?” “自然是‘水鬼’之事。” “哦!当然是假的。” “……” “那翟茕来同我商议无非是想左右逢源,拿着别人的好处又想在我这儿得到更多的好处,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之事。”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贪心总要为贪心付出代价的。” 冷怜月觑他,“你做了什么?” 宇肆懿笑弯了眼,“等着看戏就行了。” 冷怜月满脸狐疑。 郁善看着走进船舱的翟茕,搓着手上前替他解披风,一脸谄媚,“老大跟他们商量好了?” “那是自然!”翟茕摊开手任他动作,“不过那月华宫的宫主看着年纪不大,还真是不容小觑。” 郁善把披风放到旁边的架子上,“我看那也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 翟茕坐到桌边,“可没那么简单。”郁善立马上前给他倒酒,“那你们商量出什么没?” 翟茕喝着酒,“他许了我诸多好处,让我们不要掺和他们的事,我答应了。” 郁善一惊,“你真应了?” “废话!”翟茕放下酒碗,“他既然都许了,我为何不要?我是答应了他,可我也答应了别人!” 郁善眼珠一转就明白了,狗腿道:“老大果然高明。”说着又给把碗满上了。 翟茕哼笑一声,端起酒一饮而尽。 萧絮看完手中的信就随手毁了,他问送信来的子佑:“你确定是他送来的?” 子佑点头,“那人还特意嘱咐属下要告诉你送信人是他。” 萧絮轻笑了声,“他有这么好心?” 子佑小心问道:“那爷觉得……?” 萧絮轻叩着桌面,“不过偶尔帮点小忙也不是不行,反正和我们这次的目的相同,你去这么办……” 子佑认真听完,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向问柳一脸兴奋地从里间跑出,“我制出解药了!” “哦?”萧絮笑看着他,“这才没过去多久你就成功了?” 向问柳一脸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萧絮一脸好笑,“是是是,我们向大公子最厉害。” “有了这些解药,那些人就有救了。”向问柳看着手中的瓶子低语。 萧絮点了点头,“那么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 萧絮笑得像个谦谦君子,“月栀湾!” 江湖上暗流涌动,一股不明势力迅速崛起,暗中吞噬了不少武林中的势力,不仅武林盟毫无所觉,三大世家、三大堡和两仪山庄都没发觉,而这股势力在他们暗处已默默窥视良久…… 宇肆懿一直在想破解祸乱之源的法子,那处漩涡凶险异常,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更不用谈从里面取出那只可恶的鱼了。他独自坐在一棵树下,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冷怜月走到他身旁,往地上一看,“你这法子行不通。” “我知道。”宇肆懿抬手一挥地面又变得平整,重新开始构思方法,他在地上画了几个圈,“要是我们能知道那鱼有什么弱点就好了,把它引出来直接宰了,永绝后患!” 冷怜月左手负到身后,“不如让我去……”抬起右手气玄丝浮现。 “不行!”宇肆懿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行不通的,那处漩涡之上风非常大,根本站不住人。” “真是麻烦,不管不行么?” “……不行!” 冷怜月放下手,气玄丝消散在空中,“那你最好快点,我和琴姨已经决定回岛了。” 宇肆懿一惊,“这么快?但祸乱不解决,你们回去也会有大麻烦,怎么突然这个时候……?” “我们本是无所谓管这闲事,既然你都没法,那正好可以走了。” 宇肆懿垂下眼,他知道这就是月华宫的行事风格,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再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我还是没法子……再走也不迟。”并没有说自己。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是不是到时没解决,你就打算留下?” 宇肆懿沉默。 冷怜月眼神很冷,“这世间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 过了半晌宇肆懿才道:“我不能让大妹的村子出事。” “跟你有关系吗?” “有!” “……很好,看来你是自己做好选择了,那这三天时间不给也罢!”冷怜月说完转身便走。 宇肆懿心里一紧,复又叹气,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冷怜月消失的方向走去。 冷怜月看着自己的手,其上紫色荧光闪闪烁烁,眼中也浮现紫雾。冷琴出现在他身后,神色凛若冰霜,“你最好控制住自己躁动的情绪,不然我不介意打晕你再带回去!” 冷怜月垂下眼睫,眸中紫光淡了些许,“琴姨,你说我待他不够好吗?” 冷琴神色稍缓,轻声道:“为什么要待一个人好呢?” “……不知道。”冷怜月眼中出现了一瞬的茫然,“看着他的样子就想一切都顺着他,可是有时候我也希望他能听我的。……这种感觉太讨厌了!” 冷琴走到他身前,“你要先明白他是个人,和养的小动物可不一样,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其在这里暗自揣度不如当面问清楚,人有八成的烦恼都是想太多,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冷怜月抬头看向天空,眸中紫光时浅时盛,“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你说人不需要有喜好,世间除了自己,谁都不重要。谁要是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永、远、消、失!” 冷琴垂眸看着他两侧的手,紫气又开始有暴动的迹象,“那你要去杀了他吗?” “杀……?” 林中突然狂风大作,冷琴眼一厉往后一跳,她肃着脸朝冷怜月看去,只见他周身不断有紫气溢出,白衣飘飘墨发飞扬,眸中已被紫雾完全淹没…… 冷怜月手一收,四周地面、树木相继爆裂,飞沙走石一片混乱…… 冷琴站着没动,泥土和树叶扑了满头满脸她都没有移动一下,拧起眉,“为什么会走火入魔?难道那些记载……” “怜月!”宇肆懿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那个白衣似雪、凛若冰霜的人,现在只余一片肃杀之气。他直接跳到冷琴身前抬手交叉护在身前,急忙问道:“怎么回事?怜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说话时冷怜月慢慢浮了起来,周身还在不停地溢出紫气,周围的风越来越大…… 冷琴眨了下眼,看着身前这个宽阔的背影,“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什么?!”宇肆懿一时没懂她的意思,一节断掉的树枝朝他飞来,并指为掌斩断了树枝。 “……”冷琴没再解释,看向空中躁动不安的冷怜月,片刻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宇肆懿往后一瞥,没时间去在意冷琴的想法,他看向空中身上冒着不正常紫气的冷怜月,那股气息还在不停的暴涨。他的轻功并不能让他像冷怜月那样漂浮,地面已经满目疮痍,连让他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冷怜月又有了动作,他微抬起双手,指间出现了十根气玄丝,他手指微动那一条条光线就随之飞舞,明明看起来绵软无力,有的击到地面却立刻出现了一道裂痕,其他的泥土石块一被碰到瞬间就碎成了渣。 扑面而来更多的砂石,宇肆懿咬牙抬手挡住,他从手臂的缝隙中看到冷怜月张口说了什么,可是风声太大根本听不清,或许是无意识的呢喃,也或许是心底的呼唤…… 宇肆懿思绪电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让冷怜月真气继续这样暴动下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可他要怎么做? 冷怜月双手交叉,气玄丝互相碰撞出丝丝电光,“太讨厌了!”音落眸中紫光大盛,双手一挥至于身侧,强大的内劲四散飞去,像一柄柄钢刃,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宇肆懿跳起躲过一股劲气,随之又飞来一股,他往上一跃,踏着飞起的石块一点点接近空中衣摆翩飞的人影,有时候躲不过劲气,身上被割裂出一道道伤口,他也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杀气四溢的人。他勾起嘴角满含欣赏,心道原来这就是怜月真正的实力么?上次他果然没有用全力。 冷怜月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甚至宇肆懿出现在他眼前他都似没看见,只向他抬起手,一掌击出,掌风带着强劲的内力向宇肆懿袭去。宇肆懿勾了勾嘴角,“怜月,不能只看得见眼前啊。”他身形一闪就到了冷怜月身后,完全不顾他身上四溢的紫气一把把人抱住。冷怜月不查身体歪了一下,周围的风一下停了。宇肆懿松了口气,可他一点不敢大意,一股股阴冷的真气钻入他的身体,冻得他牙齿打颤,他凑到冷怜月耳边一遍遍唤着:“怜月怜月……” 冷怜月皱起眉,眸中紫光时隐时现,他按住头,只觉那一声声呼唤让他头痛欲裂,心底怒气翻腾,体内躁动的真气刺激着他,让他只想不顾一切地毁掉眼前的一切!他曲起手一肘子击向宇肆懿的腹部,宇肆懿闷哼一声差点吐血,他嘶嘶抽着冷气,咬牙道:“怜月,你能不能不要下手那么狠!痛死了好吗?”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开抱住冷怜月的手。 宇肆懿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入冷怜月的耳中,他眨了眨眼,眸中紫光渐渐淡去恢复成了一片墨色,他感觉到了背后的温热,还有耳边呼出的热气,那种温暖就似无孔不入的火焰进到他的身体,灼烧他冰冷的灵魂,驱走了心底的阴寒。 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加快,一下一下……血液也开始躁动,他甚至感到呼吸困难身体发软……周身内劲一泄,两人直直从空中掉落。 宇肆懿一惊,被寒气侵蚀的身体一时不能有更多的反应,他只来得及翻转过身把冷怜月抱紧,“嘭”的一声两人砸在地面,他成了垫背。宇肆懿拧起眉,还好在接近地面时他运起内力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不然他现在估计已经成几瓣了。 第74章 宇肆懿没力气动,冷怜月也没有动。宇肆懿垂眸看着胸前的头顶,见对方已经平静下来终于放下心。 冷怜月突然道:“你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宇肆懿轻笑了声,“因为吓的。” “……你怕我?” 宇肆懿沉吟,“不算吧。” “那你吓什么?” 宇肆懿的心跳又快了两分,他看向天空,“其实……” 冷怜月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他后面的话,他抬头看去,“其实什么?” 宇肆懿垂眸,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空气一下变得黏腻。宇肆懿先别开眼,掩嘴咳嗽了一声,“你先起来吧。” 冷怜月不明所以,还是依言起了身,他环顾四周,到处是断裂的树木和乱石,地面也坑坑洼洼,他问:“我弄的?” 宇肆懿坐起曲起腿,也跟着看了一眼周围,“你就完全没印象吗?” 冷怜月摇头,“我只模模糊糊的听见你叫我。” 宇肆懿自嘲,“还好你还听得见我叫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被你揍成什么样了!” “嗯?”冷怜月疑惑得真心实意。 宇肆懿没解释太多,他问道:“你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不曾。” 宇肆懿想到几天前他们碰到李程时冷怜月也曾失控过,但那时并没有这次这么严重,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失控?是因为触碰到什么禁忌还是只是偶尔为之?这样下去究竟会怎样?他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恐慌,突然就不想再管这世间的一切了,为什么那些人为了一己私欲造成的一切要他们来收拾?与他何干?连自己心底的人都守护不好,还谈什么天下? 宇肆懿站起身,一下把人拉进怀中紧紧抱住,闭上眼轻声道:“我们回岛上吧。” 冷怜月愣了愣,“你确定?” 宇肆懿郑重一点头,“嗯!” 月华宫人开始准备船只回岛,宇肆懿一直很沉默,冷琴常常可以看到他在发呆,从那张脸上完全看不出心底的想法。 晚上的林中很安静,宇肆懿睡不着干脆从帐中走了出来,他走到一处没有树木的山坡躺到了地上,夜风很凉爽,吹过周围的杂草扫到他脸上,一股青草香钻进鼻间。他把手枕到脑后看着满天繁星,突然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思缕走到他旁边坐到地上,“我想知道我姐她……” 宇肆懿瞟了她一眼,“她被邵家抓去废了武功,怜月放了她自由,现在和谢扬在一起。” “所以……”思缕垂眸看着地面,“她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是吗?” 宇肆懿:“你是指回岛?她既然可以有新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去走那一条走不通的路?” “……是吗?”说完她就起身走了。 宇肆懿并没有去管思缕的离开,只是看着夜空出神,在他没注意到的身后有一片白色衣角一闪而过…… 冷怜月来到了那处漩涡的崖上,垂眸朝下看去,眸中一片冷然,“什么祸乱!什么夜鸦!”抬起右手,“一切都那么让人腻烦!”轻轻一跃跳了下去,墨发扬起,其下是一片肃然的冰冷眉眼。他停在了不会被风影响到的半空,距离漩涡还有很远的距离,气玄丝朝下探去,越接近漩涡越不受控,果然气还是气,被风一影响就很难控制。 眉头皱起,冷怜月往下降了一些,风吹动着衣摆。他的气玄丝很细,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穿过风层,冷怜月默默想着。抬手一甩,气玄丝快速朝下窜去,穿过风层击向水中的鱼,气玄丝从鱼身穿透而过,不待冷怜月细想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拉力袭来,本就勉强在空中稳住的身体一下被拉入水中,瞬间没了踪影…… “怜月!”宇肆懿想也没想直接跳了下去,直到没入水中被水流卷到深处,一股窒息感袭来他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会水,恐惧感爬满周身,他一下泄了气,无孔不入的水流钻入口鼻,刺痛非常,求生意识使他本能地挣动手脚,可毫无用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沉到了深处…… 冷怜月蓦地睁开眼,他停在漩涡中心,果然在水中要方便得多,他看了一眼上方不停游动的黑鱼,又朝宇肆懿的方向看去。 净添乱! 最后他直接沉了下去,一把捞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宇肆懿,水流太急两人被卷着冲进了水底半点痕迹没留下。 冷怜月一下从水底浮出,连现在身处何处他都没看一下,直接抱着宇肆懿跃到岸上,摸向他的颈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眸中瞳孔紧缩,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沉下脸,冷怜月把他放平,掰开他的嘴查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脏东西,然后按压他的胸口……捏住他的鼻子给他渡气……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宇肆懿终于有了反应…… 心底一松,冷怜月一下软了身体坐到地上喘气,他垂下眼并没有看向苏醒过来的宇肆懿。 宇肆懿咳嗽着缓缓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石壁,这里明显是在一处洞中,脑中浮现冷怜月掉入漩涡的一幕,一下睁大眼,“怜月!”他大叫着坐起。 “你瞎叫什么?” 宇肆懿眨了眨眼朝旁看去,冷怜月一身狼狈,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眼睫上还挂着水珠,“怜月!”他一下把人抱住,头埋到对方颈边,“……太好了……” 过了不知多久,冷怜月冷冷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宇肆懿摆头,“永远不松开。” “……你喜欢穿着湿的衣衫,我可不喜欢。” 宇肆懿双手紧了紧,用内力烘干了衣物,“现在可以了吗?” “……” 等宇肆懿终于抱够了,两人才起身查看周围,这里面应该是处地下的暗沟。冷怜月道:“我们应该是被那漩涡带着冲进了暗河。” 宇肆懿举着夜明珠照路,“溺水实在太难受了……”回想起先前还是一阵后怕。 冷怜月瞥他,“本来我都可以把那鱼杀了,但是一个傻子跳了下来……” “呃!”宇肆懿眼珠左转右转,“我当时看到你被拉了下去,哪里还能想那么多。说起来,我当时明明都晕过去了。” “何止,你连呼吸和脉搏都没了。” 宇肆懿一惊,“你的意思是我差点就死了?” “你以为呢?” 宇肆懿抚着胸口,“还好有你在,既然我当时都没呼吸了,那你是怎么救的?” “就那么救,对岛上生活的人来说这是基本常识。” 宇肆懿想起在海边看到的救人情景,难道说……心跳蓦的加快,他咽了口唾沫,朝身旁的冷怜月瞥去,见对方看过来又猛地收回视线,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嘭嘭嘭”的声响震动着耳膜。 冷怜月瞥了一眼他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们要赶紧找到出口,不然等水涨进来,我们还是得被淹死。” “呃……嗯!” 冷怜月感觉身旁人偷看了他好几次,他以为对方有话说,但等了半天对方又没开口的意思,等再次抓到宇肆懿偷瞟来的视线,他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宇肆懿眼珠乱转,“没、没什么……”冷怜月干脆不再理他,只认真查看地洞中的情况。 他们一直沿着水流走,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可水流还在继续往前流动。 冷怜月看着那从石壁下流过的水流,“前面应该是通的,但就不知道这段水下的路有多长。我先去看一下,你在这儿等着。” 冷怜月一只脚刚踏进水中手就被拉住了,他回头朝宇肆懿看去,宇肆懿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叹了口气松开手,“如果路太长,不要勉强,立刻就回来,明白吗?” 冷怜月转回头轻嗯一声,浅进水中瞬间就没了踪影。 宇肆懿一直站在岸边看着冷怜月消失的那处,手渐渐收紧,度日如年恐怕就是现在这样的感受。心中焦急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可水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为什么怜月还不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水面出现波纹,冷怜月一下浮出水面,宇肆懿脸上一喜,连忙跑过去,搂住人扶着走回岸边。冷怜月喘了口气才道:“离出口有点距离,但是也不至于到不了,你憋口气我带着你游出去。” 宇肆懿皱了皱眉,“你先休息一下。” “在里面多待一分危险就多一分,我不至于连这点体力都没有。”冷怜月沉声道,“不要再废话!” 宇肆懿只能妥协。 两人走入水中,冷怜月看他,“你虽然不会水,但好歹武功不错,不至于憋口气都憋不住吧?” 宇肆懿苦笑,“怜月,你好歹对我也要有点信心!” 冷怜月伸手搂住他,“怕就把眼睛闭上。”说完两人吸了口气齐齐沉入水中,宇肆懿紧紧闭着眼,抓住冷怜月衣衫的手也抓得死紧。 耳边只余沉闷的哗啦声,宇肆懿感觉体内空气越来越少,他忍不住呼了口气,吹出一串泡泡,体内空气就要消失殆尽,他开始挣扎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谅他武功再高也无用。冷怜月感觉到他的动作,皱起眉制住他乱动的手,朝前看了一眼,还有一点距离。 那种恐惧感又向宇肆懿袭来,就在他快要泄气时突的感到唇上一软,新的空气进到身体,他就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拼命吸气。 冷怜月皱了皱眉,被宇肆懿野蛮的动作弄得有点疼,脚一蹬加快了动作,眼前终于出现了亮光。两人一下冲出水面,那种憋闷感消失,宇肆懿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抹了把脸睁开眼,看见亮光感觉终于是活了过来。脑中最先浮现的就是水中那一幕,虽然当时他被恐惧占据了脑子,但感觉还是在的。 冷怜月朝前走了几步,却没见宇肆懿跟上来,他回头看去,就见那人手指放在唇上正在发呆,“还不想走?” 宇肆懿蓦的惊醒,“啊。”他看向几步外的冷怜月,赶紧跟了上去,“走…当然走。” 两人离开水潭跟着溪流往前走,他们现在是在一处小山谷中,周围都是布满苔藓的乱石和长长的蕨类植物。为了能早点离开这片山,两人运起轻功赶路,溪流越来越小,两人也出了山林。 停在路边,宇肆懿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非常陌生,叹道:“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冷怜月跃上旁边的树顶,朝四周看了一眼就跳了下来,“我们还在那处漩涡附近的山上。” “那离琴姨他们应该不远。” “嗯。”冷怜月一下失了踪影,宇肆懿赶紧追上去,“怜月,要走好歹打声招呼啊。” 冷怜月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看着前路,并没理他。 冷琴看到回来的两人一惊,“你们遇袭了?怎么弄成这样?”冷怜月什么都没说,直接回了帐中,宇肆懿只得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冷琴道:“真是乱来!” 宇肆懿一脸小心翼翼,“那我可以……” 冷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宇肆懿如蒙大赦赶紧回了帐中换衣服。换好衣衫出来就靠到一旁树上等着,时不时往冷怜月的帐篷看一眼,等了半天都没见里面人出来,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心情放松下来肚子就开始叫,他们掉入水中时还是大清早,现在天已经黑了,一天什么都没吃不饿才怪了。他现在又特别想见心里那人,并不想因为去吃东西而错过同对方见面的时间,肚子饿得咕噜直响,他抱着肚子一脸萎靡。冷怜月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宇肆懿一见到他就勾起嘴角跑了过来,“怜月!”冷怜月明显刚沐浴过,发丝还是湿的。 冷怜月不懂他的兴奋劲从何来,“你不去休息?” 宇肆懿摇头,“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该有事的不是你吗?” 宇肆懿抓了抓脸,“那个……”话没说完肚子又是一响。 “……”冷怜月扫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去吃东西?” 宇肆懿轻笑了声,“想等你一起啊。” 冷怜月没说什么转身走回帐中,宇肆懿跟了上去,他这还是第一次进冷怜月的帐篷,明显要比他的豪华多了,他那个小帐篷就能睡个人。没一会儿三姐妹就给两人端来了吃食,冷怜月吃得慢条斯理,宇肆懿却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风卷残云。连吃了三大碗饭宇肆懿才放缓了速度,等终于放下碗的时候桌上已经被扫荡一空,而冷怜月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见他吃好冷怜月起身往外走,宇肆懿赶紧跟上。两人在林中慢慢走着消食,冷怜月道:“明日我再去一趟,把那鱼解决了我们就回岛。” 宇肆懿停住脚步,“你是不是因为我才……” 冷怜月并没有停留,“我不喜欢你那个样子,但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你!既然知道水中没有危险,能把祸乱彻底解决对月华岛也是好事。” 宇肆懿垂下眼,片刻后抬步跟了上去,林中传来模模糊糊的对话声。 “你在海边生活了几年,是怎么做到不会水的?” “啊…这个…又不需要我亲自去海里抓鱼,会不会水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会差点被淹死,要传出去,茶余饭后能供人做许久的谈资,你也算贡献不小。” “……怜月,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一定好好学……不然你教我?” “与我何干?” “怎么没关系?要是哪天我又掉水里,不是还要麻烦你救?你不最讨厌麻烦吗?” “……也有道理。” “对嘛,所以说……” …… 第75章 宇肆懿听完灭楼的情报陷入了沉思,连冷怜月到了身后都没发觉,“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还在这儿发什么呆?” 宇肆懿回神,他转身看向冷怜月,脸色神色并不见轻松,“只怕我们现在没那么容易接近那处了。” “嗯?” “刚收到灭楼的消息,那条臭鱼周围出现了人……” “哦?谁的人?” 宇肆懿撑着下巴,“怕是我们昨天的动静太大,被邵家察觉了。” 冷怜月瞥他,“怪谁?” “呃!”宇肆懿道,“现在也不是追究我责任的时候,要赶紧了,不然对方要是把它转移,到时我们要想再找出可真是大海捞针!” 冷怜月指间金光闪烁,“我却觉得,他们就是在等我们上门而已。” “你的意思是……” 冷怜月朝漩涡的方向看去,眸中一片冰冷,“他们怕是见我们要回岛,所以着急了。” 宇肆懿沉下脸,“要是这样,我们还去?” 冷怜月缓缓道:“去,当然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反将一军。” 宇肆懿垂眸,“不仅三大世家,对方还有其他武林势力,我们人手估计还没有对方的三成……” 冷怜月抬起手,指尖冒着寒气,“人多就一定能胜?”他瞥着宇肆懿,“你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音落手蓦地收紧,“呲朗”声传来,其上冰晶碎裂成渣。 “……”宇肆懿无奈一笑,“就知道最后一定会发展成这样。”月华宫人的自负又怎会轻易改变! 以宇肆懿的处事原则,如非必要他是不会这样去和人硬碰硬的,还是在没什么把握的情况下,偏偏冷怜月那个性子有时候难捉摸透了。当你以为他会生气时他往往无动于衷,比如有些人对他的冒犯,说话再难听他当你放屁就是放屁,根本不屑一顾。当你觉得有些事他本不会在意时,他又可以变成小气鬼,比如和宇肆懿有关之事…… 如果这次对方的挑衅,冷怜月当他们只是跳梁小丑不放在眼里,可能对方也就只能唱独角戏,他们要走还是该走。可这次冷怜月却应了,也不知又是什么刺激到了他。宇肆懿以为冷琴可能会反对,却没想到冷怜月这个甩手掌柜宫主说的话居然没人敢反驳。 结果就注定了这震惊一世的一战。 “夜鸦在这处漩涡中,漩涡被夹在凹陷的悬崖下。”宇肆懿画着图做简单的讲解,告诉灭楼的人怎么布置人手,“周围有几座大山,我会跟怜月带着琴姨和三姐妹到这儿。”说着指向图上的右上角,“那里靠海,离‘水鬼’的船队不远,而我们这次专门要针对的三大世家人马在这儿。”手指往下移了一点,“他们估计也是想着同‘水鬼’联合,那些亡命之徒却并不一定值得信。到时灭楼的人潜到‘水鬼’的船上找到翟茕,就说如果他们愿意袖手旁边我们就给之前的报酬再翻一倍……虽然不一定有用,起码会让他们暂时不会动手。” 冷琴提出疑问,“就我们几个人?对方可是千军万马!” 宇肆懿示意她别急,“我还没说完,灭楼的人适合发动奇袭,只要‘水鬼’有动作,我们的人立刻在船上制造混乱,让他们自顾不暇就好。至于三大世家……当然由我们自己对付。” 冷琴道:“那边的人只多不少,武功再高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你不会以为这样我们就能赢吧?” 宇肆懿一笑,“我们单枪匹马肯定不行,但我们有帮手。” “帮手?”冷琴眯眼看他,“你指谁?” “武林事武林了。” “哦?” “所以……”宇肆懿看着面前众人,“大家都明白这一仗…只能赢,没有第二个选择!”眼一厉,“按住计划…行动!” 众人齐齐应:“是!” 一群人四散开来消失在各处。 冷琴看着发号施令的宇肆懿,她对旁边的冷怜月道:“你一直就是这么惯着他的?你别忘了,你才是这月华宫宫主!” 冷怜月一手负到身后,他也看着宇肆懿,“谁来指挥,有那么重要吗?” “……你才是宫主!”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谁爱当谁当!” 宇肆懿走了过来,朝冷怜月道:“我们也走吧。” 冷琴没出声,脸上神色莫名,宇肆懿看向她,“琴姨?” 冷琴嗤笑一声,“一个什么都没有,一个月华宫宫主,你们究竟看得上对方什么呢?” 宇肆懿先是狐疑后沉了脸色,“我宇肆懿现在不过一介散人,即不屑于什么谦谦君子、正义大侠,也不在意别人把我当好人还是坏人,但有一点,我不喜欢别人来质问我的心。人这一生从生到死经历的所有,说白了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怜月我敬他慕他都是我的事,与旁人何干?”说白了就是不要淡吃萝卜闲操心,自己管好自己。 冷琴没在意他话中的讽刺,勾起嘴角,“你敢说你曾经不是为了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敢说你的心底就是一片纯粹?”又是一声嗤笑,“你们两人说白了其实都是无情之人,还非得做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 “够了!”冷怜月一掌击到地面,地面被瞬间冻成了冰,没再看他们一眼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三姐妹立刻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宇肆懿和冷琴,宇肆懿淡淡道:“琴姨,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怜月不懂吗?我做过的事我不狡辩,如果怜月需要我可以像他道歉,要我求原谅都可以!”他说着看向她,“你以为他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提?因为他知道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就像我懂得他也是那样一个人一样。”说完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补充道:“琴姨,你不要太小看他了。”音落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冷琴看着天勾起嘴角,“我从没小看过你们任何一人,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如思羽所说那么不同!” 宇肆懿跃出林外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冷怜月,他笑着迎上去,冷怜月只瞥他一眼就继续前行,冷琴也很快赶了上来,几人齐齐朝漩涡之上的海岸边赶去。 六人落在一处宽阔的空地上,前面乌泱泱停着大片人,除了三大世家还来了不少武林中其他的势力,人群之后几丈远就是海,还能听见潮起潮落的海浪声。 带头的是江元,他走上前来停在三丈外,“你们就这么几个人?是真自信还是小看我们?” 宇肆懿道:“可不敢小觑‘左翼王’,之所以就我们几人前来,无非是为了表达诚意。” “诚意?” 宇肆懿走上前,“是的,诚意。不知你们当中是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是,我们谈谈如何?” 江元轻哼一声,“知道你流云公子诡辩之术了得,你觉得你们有什么资格同我谈?” “哦?”宇肆懿敲着下巴,“这么看来,那就是你说了算咯?” 人群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古怪,云崇临看向邵启,邵启垂下眼。后面的小辈也是心思各异,云暮晟不懂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而邵淮瑜却一脸心事重重,至于吕仹…只垂着头待在靠边的位置,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就像他不过是一路人。其他掌门之类的互相对视一眼又别开。 江元朝身后一瞥,“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不过就是一介属下,也就负责传传话罢了。” “是吗?”宇肆懿一脸天真道,“我怎么听说是你最先提出来要对付月华宫的?当初吕家不愿与你同流合污,你就干脆叛出了吕家,结果还倒打一耙说是吕家有负于你。而现在你又挑唆其他世家与月华宫为敌,要说你没有私心都没人信,无非你就是气不过吕家不重视你的想法,你想复仇,但是靠自己又不行。你要明摆着说是为了复仇,别人凭什么要帮你?所以你就用月华宫做借口,一来可以实现你一直想覆灭月华宫的大计,二来还能报了吕家大仇,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啊。在下都有点佩服了!” 江元一脸平静,既没有被人拆穿的恼羞成怒,也没有被人说中心事的赫然,“这些不过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觉得邵家主和云家主那样的人物会信?你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这样吗?”宇肆懿侧头朝江元身后的人群看去,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在下也觉得两位家主均是英明睿智之人,我这点把戏确实不够看。” 冷琴朝冷怜月道:“他又在搞什么鬼?可没听说我们计划里有这一环。” 冷怜月转着金针,“他这人时不时就会冒出点新奇想法,计划也只是计划,时刻都能变。琴姨,不要太死板了。” “……”冷琴轻笑了声,“看来你还挺了解他。” “了解?”冷怜月看着宇肆懿的背影,“被他骗多了的人,多少对他都有点了解。” “……你也知道自己被他骗了?” 冷怜月看了一眼冷琴,勾起一边嘴角,“琴姨,你就是这么下定论的?谁骗谁啊?” “……” 江元冷冷道:“不要白费力气,谅你舌灿莲花也不能撼动我们分毫,今日我们聚集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覆灭月华宫!我们三大世家再不做人附庸,你们也不配!” 宇肆懿抽出竹条,“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抬起下颚,“不知你们打算派出何人来同我较量?给你们一个建议,不要让小辈来,刀剑无眼,伤到了谁我可不负责。而寻常手下就更别谈了,除了枉送性命,不会有半点作用。” “如此大言不惭!”李誉从人群后一跃而出,“不如让我来会会你,如何?” 宇肆懿朝人抱了抱拳,“李庄主一身本领在下也是早有领教,既然李庄主愿意打头阵,在下自当奉陪。” 云崇临对邵启道:“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邵启瞥他,“目的?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一样?你们被月华宫利用这么多年,就不觉得憋屈?就甘心?你们好歹也是中垣第一大世家,却要听从于一个在江湖中都不敢报出名头的月华宫,你敢说你就心甘情愿?明明整个武林都只知道我们三大世家,我们却要服从一个月华宫,凭什么?” 云崇临沉默半晌,“我确实不甘心,所以我才愿意出现在这里,但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一对一决斗?我们人比对方多那么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却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邵启看向江元,“我们一开始也不是这么商量的……” “你的意思…江元改了计划?” “……不知。” 江元现在也是恼恨非常,几句话就被宇肆懿牵着鼻子走了,而且那个李誉也是没脑子,一激就跳了出来,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对方就几人,他都不好再叫人一起上!手握成拳“嘎吱”作响。木已成舟,江元阴森森地看了宇肆懿一眼,退回了人群前。 一群人看着中间的宇肆懿和李誉,有小声的说话声传出,“那个宇肆懿如此奸诈是不是又想搞什么鬼?”“管他呐,再有小聪明又怎样?武功不行还不一样是废物。”“以前被他骗了那么久,一直想找他为民除害,可惜那个缩头乌龟都不出来,现在终于是冒头了,看我们等下怎么收拾他!”…… 冷琴轻哼一声,“原来那小子打的这种主意,单打独斗月华宫可没一个孬的!”她抱臂而立,一副看戏的架势。 冷怜月道:“琴姨要是就这么信了,迟早要吃亏的。” “……”冷琴敲着手臂,“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三姐妹在后面静静听着,丁然看向思缕眸中闪过一抹忧思。 第76章 宇肆懿掰着竹条就似在试它的韧度,语气漫不经心,“记得当初祁家堡一役,这里的诸位好像大部分都在啊,今日再聚也算有缘。”说完轻笑一声。 这一句话也不知哪里戳到了众人的痛处,有的义愤填膺愤愤不平,有的满脸赫然。 李誉喝道:“不要被他这副假仁假义骗了,当初的一切还不一定就是他搞得鬼!休要废话,看招!” “啧啧啧……”宇肆懿举起竹条挡住李誉击来的一拳,“李庄主又何必着急,都知道宇某武功不太好,你就那么想欺负小辈?” “你!”李誉一个膝击,“无耻小儿,休要造谣生事!”宇肆懿提腿一挡,两人一撞又分开,“唉,实话都不让人说,所谓的武林正道就是这样的?” “呸!就你也配提正道二字?”李誉一跃而起向他击出一拳,拳风夹着浑厚的内力袭向宇肆懿。宇肆懿几个后空翻,拳风击到地面成了一个个坑,“哎呀呀,真是好险,要是这一招挨实了,在下怕是要成渣了,李庄主果然好功夫。” 李誉又连续击打出好几拳,但是一拳没打到人,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李誉恼怒非常,“你这缩头乌龟,难道就会躲躲藏藏吗?”音落,宇肆懿一下闪现在他身后,“躲也是一门技术。”李誉一惊,反手挥出一拳,宇肆懿已经退到了一丈开外,身体一侧躲开了他的拳风。 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想不到这宇肆懿的轻功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比起祁家堡时不知高了多少!”“他要不是那样一个人,其实也算是个奇才。”“就是没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也是可惜!”“你们怎么回事?难道就看他使了一点卓绝的轻功你们就怕了?居然还在这里替那种人惋惜,请不要来搞笑,好吗?”“……我们只是实事求是。”“就是……”人群反而吵了起来,江元朝声源处一瞥,眸中冷意森森,那几个年轻子弟一激灵,纷纷住了嘴,默默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宇肆懿和李誉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招,但是李誉一下没打到过宇肆懿,宇肆懿再次跃起躲过那能砸碎巨石的拳头,“李庄主要是再不拿出真本事,可是赢不了在下的。” 李誉站直了身体,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一直用着最野蛮的打法,内力和体力都消了大半,“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他本来以为就宇肆懿不过几招就能解决,想不到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可恶的流云公子,可恶的轻功! 冷琴勾起嘴角,“看来对方终于要使出真本事了,你就不担心那小子应付不了?” 冷怜月负在身后的手曲指一弹,金针飞出刺入身后偷袭之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琴姨还没见过他的身手,这次正好看看,我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差!” 冷琴疑惑,“你教的?看那小子的轻功就是出自我们月华宫,你还教了他什么?” “纵横。” “……你居然教了他‘纵横’?!”冷琴的神色终于认真了一点,“那我倒要看看他领悟了几分!” 李誉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又是飞起一拳砸向宇肆懿,宇肆懿准备侧身躲过,突然感觉身后有异,一下停住了动作,矮身弯腰,就觉头顶一阵凉风袭过,就地一滚躲开了夹击而来的拳。宇肆懿翻身跃起,李誉又是一招袭来,宇肆懿没看到刚才背后的东西,他猜测这可能就是李誉的杀手锏了。知道对方有后手,宇肆懿一点不敢大意,也没再只守不攻,只要李誉有空档,他就会找准时机出招,竹条在他手中运用自如,一点不似其貌不扬的普通竹枝。 李誉出现破绽,宇肆懿举起竹条击向他的左下腹,却在近前时再次感到那股凉意,他连忙收招往后一个空翻,垂下的发丝被削去一缕,他这次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一把无柄之剑,只有剑身没有剑柄,他落下时正好看见剑身飞回李誉腰间。宇肆懿勾唇一笑,原来如此。 “想不到李庄主不仅拳法了得,看来剑法也是不予多让。” “能见识到我李誉出剑,你也算有眼福!” “是嘛?”宇肆懿一边拆着招,一边还能同李誉侃几句,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李誉再次一拳扑空,开始狐疑起来,他现在都感觉有点累了,为什么对方居然一点事没有?上次碰到他们都还只敢逃跑,现在居然能和他打得不分上下!李誉心中开始变得焦躁,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还会输,输给这样一个人,他李誉的脸怕要丢尽了!无论怎样,他都一定要赢! 李誉的攻击一下变得密集,宇肆懿看着对方开始变得没有章法的进攻勾起了嘴角,时候到了…… 冷琴看着陷入被动局面的宇肆懿,“这就是他的‘纵横’?未免太不够看了,被人逼入这种境地,简直丢月华宫的脸。” 冷怜月随手一挥,迎面而来的飞沙走石瞬间消失,“琴姨见过‘纵横’的最高境界吗?” “自然见过。”冷琴似是陷入了回忆,“你母亲就达到了。‘纵横’最忌心思太多,跟你的‘化羽’算是同源,靠的都是心随意动,区别只在于‘纵横’有招,而‘化羽’……”无招。话没说完冷琴一下收了声,只见场中宇肆懿手中竹条出其不意地刺入了李誉胸口。 “你!”李誉一口鲜血喷出,宇肆懿收回手,李誉“嘭”地倒地,其胸口处的衣衫完好无损。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看明白了吗?” 冷琴睁大了眼,“那小子居然能把气控制得如此炉火纯青!” 远处的人群一下躁动起来,但一时居然没人敢上前,视力不及格的人根本没看清刚才宇肆懿是怎么出的招,怎么一下李誉就倒地死了?人群中发出“嗡嗡”声,流云公子再次以不同的方式震惊了世人! “不是说他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吗?” “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连李庄主都败了!” “恐怕这当今世间都找不出几个能是他的对手了!” “我们这些就更不够看了,也怪不得他敢单枪匹马的前来。” “要是宇肆懿都这么厉害,那他后面的人不是更厉害?” “这……我们不是死定了吗?” “吵什么吵?!”那些弟子被自家的掌门一声呵斥,“带你们来就是给我丢人现眼的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有人接腔道:“就是!我们一人打不过,我们一群人还打不过吗?” 有个弟子嗫嚅道:“可是…这样不是太不光明正大了?” 那掌门道:“跟他这样的小人谈光明正大?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侠义君子不懂变通,才会枉送了性命!这次我们集结了这么多人,一定要把他诛杀了,为、民、除、害!” “……” “爹!”一个身影闯入了战场,李程落在李誉旁边,远处是追着他而来的三夫人,他蹲下身颤着手想去试鼻息,但是半途又胆怯了。其实又何须试,一看便知对方已毫无生机,一拳砸在地上,“爹……”三夫人终于跑到了近前,她站在李程身后,张了张口又闭上,还在不停的喘着气。 一片阴影挡住了李程,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三夫人看着宇肆懿如临大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宇肆懿瞟了一眼垂着头的李程,“经此一事你该已明了许多,带回去好好安葬吧。当然,你要为父报仇我也可以奉陪。还有……”他朝三夫人似是不经意地一瞥,“欲和情总归是不同的。” 李程抱起了李誉的尸身,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三夫人连忙跟上去小心地唤了声“程儿”,李程脚步顿住,头也没回道:“我不追究你的欺骗,但是我也再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三夫人一惊,“程儿,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是老爷他……” “住口!”李程眼带狠厉,“我不想知道究竟原因为何,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休怪我无情!”说完再没看她一眼,运起轻功一跃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不会武的三夫人满目仓惶。 宇肆懿看着人群,“不知接下来,你们准备派谁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那些年轻弟子一个个恨不能原地消失,就怕被派出去送死。 邵启扫了江元一眼,“你觉得呢?”语气听不出什么,但是江元就是知道他心里恼极恨极! 江元往旁走了两步站到徐策身旁,“徐堡主是不是该挺身而出了?” 徐策杵着戟一动不动,“连李誉都败了,你觉得我有用?” 江元轻哼一声,“看来他宇肆懿还真是有备而来,要不是那个李誉冲了出去,我们现在何须如此被动!” 徐策瞟他一眼,“当初是谁要叫天下人一起来的?说当今武林想要宇肆懿命的人多如过江之蟹,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我看现在没成助力反倒成了掣肘。” 江元眼中冒火,“我们一起上,难道他还能翻了天?” 徐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之前你们说那个女子知道一些秘密,你们那样对她我睁只眼闭只眼,我只当一切为了徐家堡!但我终究良心过不去,我再不会为了你们做出违背侠义之事。”他说着朝宇肆懿身后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江元嗤笑一声,“徐堡主说得真是动听,但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失败,那你们徐家堡也没半点好处!你别忘了,你要的东西可在月华宫手上!” “……”徐策垂下眼。当今武林的三大堡其实早已名存实亡,三大世家却如日中天,他不想徐家堡就这样凋零在自己手中,他想要祖宗的基业重回武林巅峰,所以江元来找他时他才应了,成了对方手里的一把刀……而如今……他抬眸看向宇肆懿,那个少年,又再次意气风发地站到了世人眼前!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绝不允许徐家堡就此没落!他离武神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他能一步跨入武神境界,世人将永不能再无视于他徐家堡! 在心中下定决心,徐策道:“最后一次!” 江元勾起嘴角,“以后的话,说不定在下还得仰仗于您。” 江元先走了出去,“不如就让在下同徐堡主来领教领教流云公子高招。”徐策随后走上前来同江元并排站定。 人群之中出现微词,邵启往后一瞥,“不如你们来?”人群一下没了声音,邵启收回视线嗤笑一声,“口口声声嚷嚷着武林正道,结果也不过只是贪生怕死的鼠辈!”说话声音很轻,只有在他身后的邵淮瑜听到。 邵淮瑜看着中央的宇肆懿,那人一如既往的打扮,没有花哨的衣物,玄色劲装成了他的标配,也从不戴冠,可是基本上有那人的地方他就会成为焦点。邵淮瑜一直对自己的出生和武功都是骄傲的,可他现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坚守的一切是不是其实只是他自以为是的正义!邵家、吕家、云家……表面公允,背地里其实不过也是小人行径!而他……不过也只是个背靠大树之人。 他突然很羡慕宇肆懿,不管世人对他如何诋毁,他依然在勇往直前,只有他自己像个井底之蛙一样处在自己的安全地界,还以为井底那片地方就是全世界。见识不一样,心境不一样,所以他们到达的高度也永远不一样! 邵淮瑜转身往外走,邵启叫住他,“你要去哪儿?”邵淮瑜背对他,“去找云弟想想法子。”邵启往后瞥他一眼,“嗯。”声音听不出情绪。 邵淮瑜走到云暮晟身边,朝云崇临抱了抱拳,云崇临点头算作回应。云暮晟看向他,“大哥……”邵淮瑜阻止了他后面的话,只示意他让他跟来。云暮晟看了云崇临一眼,云崇临没什么反应,他才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海边,云暮晟问道:“大哥是不是有话要说?” 邵淮瑜把剑杵到地上,“你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云暮晟感到奇怪,“不是说讨伐宇肆懿来的吗?” “讨伐?”邵淮瑜看向他,“你真信上次袭击你的人是宇肆懿?” “这……” 邵淮瑜心里有点失望,“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啊?” 不远外的宇肆懿和江元、徐策已经斗到了一起,见过先前一战,江元两人一开始就用出了全力,宇肆懿应付起来明显吃力得多,江元武功虽不如李誉,但吕家武功比的本也不是高低贵贱,只要让他们近了身,身手就算高出他们许多都不见得能安全脱身。 宇肆懿也了解,他一开始就拉开了同两人的距离,但是徐策的兵器是一把戟,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手中竹条不过剑的长度,他为了不让江元近身,他同样也近不了徐策的身,自己反而容易被对方攻击。 冷琴道:“这次那小子可不一定能讨到便宜了,之前他能赢不过是对方太过小看他,加上粗心大意……现在可没那么容易!”看起来还有点幸灾乐祸。 冷怜月抬手又放下,远处的人影跟着倒地,“既然他要这么做,就不用管!” 冷琴收回视线轻笑了声,居然生气了?“那些不停来偷袭我们的人是怎么回事?” “不知。” 思缕道:“要属下去查探吗?” 冷琴无可无不可地挥了挥手,“去吧,找到主使者,杀!” “是!”思缕应完瞬间失了踪影,丁然丁柯对视一眼。 第77章 徐策的速度很快,宇肆懿脸上再没有轻松的神情,他快速躲闪着对方刺来的戟,还要注意着江元的动作。戟擦着宇肆懿的小腿而过,他的身体还在半空,但是徐策的下一招已至,弯月戟在空中毫无停顿向他拦腰斩来,就在接近他的腰身时,突然被什么东西阻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宇肆懿趁机往后一跃落到地面,就见其左手握着一把折扇。 徐策收戟往地上一杵,地面被戳出个洞,江元从侧跃出直逼近宇肆懿,宇肆懿这次没来得及动,江元心中一喜,还能让你次次都躲过了?匕首藏在掌下,一下挥向他的脖子,在接近时匕首瞬间滑出掌外,一下划断对方的喉咙,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一时间众人脸上都出现了喜色,都以为江元赢了。 但是江元知道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回事,因为手感不对,他根本没有刺中任何东西。原来宇肆懿在他刺来的瞬间消失到了别处,眼前只余一个虚影。 “小心上面!”徐策喊道。 “江先生发什么呆呢?”宇肆懿带笑的声音传来,紧随而来的还有边缘闪着冷光的鎏金扇……江元瞳孔紧缩,眼看就要被鎏金扇切成两半,脚下突然一拐,身子歪了一下,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身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徐策放下脚,“江先生还是小心点好。”江元咬牙,要不是刚才徐策踢来一粒石籽,只怕他已身首异处。 宇肆懿矮身避过徐策刺来的戟,飘逸的身法闪到右侧,鎏金扇从手中飞出,直逼徐策面门,江元从徐策身后跳出抬臂一挡,扇和匕首相撞,火花四溅。宇肆懿抬手一招接住弹回的折扇,右手竹条似蛇般游荡攻向江元。 江元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还能让你再得逞?”宇肆懿心里一悸暗道不好,连忙收了势,一个空翻竹条戳地一弹跃到了两人身后,没做停留鎏金扇再次飞出击向徐策背后,弯月戟从上落下阻了鎏金扇攻势,此时的徐策甚至都没有转身。 宇肆懿暗中咬紧了牙。 “骨晶扇?”冷琴挑起一边眉,满脸兴味,“你送他的?” 冷怜月看着场中一脸肃然,没出声。 冷琴啧了两声,“东西是好东西,可惜用的人不会用,也是糟蹋。” “我本也只是给他当个玩物。” 冷琴瞥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向已经现出疲态的宇肆懿,“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要是再没办法,败也只是时间问题。对方的武器一长一短,互有不足,却又互相补足,那两人从一开始的毫无章法,到现在已慢慢变得配合默契,再下去…那小子只怕就挡不住了。” 冷怜月视线落在场中,宇肆懿额角有汗珠滑落,胸口起起伏伏。葱白指尖浮现紫光,冷琴瞥见冷冷道:“你最好控制住心神,要是你在这里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那小子的所有计划都会成为泡影,你想他的努力全都白费?” 冷怜月闭了闭眼,眸中紫光时隐时现,“琴姨什么时候也有善心了?” 冷琴冷哼一声,“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可是你的命令,不然早启程回岛了,何须来这儿浪费时间?!” 冷怜月周身气息一变,气玄丝浮现飘荡在空中,眸中一片冷然。冷琴的视线被脸侧飞扬的发丝挡住些许,她扫了眼那五根气玄丝,知道冷怜月已经设法控制住便没再管他。 三人在空中交手,宇肆懿的身影飘飘忽忽,江元和徐策一左一右夹击他,徐策蓄满内力的一击和江元诡谲的匕首同时攻向他,宇肆懿也运起十成内力阻挡,左手鎏金扇挡住徐策的戟尖,右手竹条对着江元的匕首,一时无人能进一分。三人周身气流涌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宇肆懿的手开始抖动,被左右的力道逼得弯了手臂,双手和额头冒起青筋,大喝一声用力一震,三人一下分开从上掉落,宇肆懿半跪着落到地面滑出一段距离才停住。 嘴角流下血丝,宇肆懿随手一抹,对付这样两大高手,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朝天上看了一眼,皱起眉。三人现在构成一个三角形,江元并没打算给宇肆懿喘息的机会,手一甩匕首飞出,徐策也跃起向他攻去,宇肆懿在匕首和戟接近时一下跃起,而他刚才停留的地面“嘭”的炸出巨响,戟和匕首同时插入地面又同时抽出,带出的泥块从戟上簌簌落下,江元抬手握住飞回的匕首,“嘁”了声,明显又给宇肆懿躲过让他非常不满。 宇肆懿往后滑落一手撑地,江元匕首飞出弯出一个圆弧绕到了宇肆懿后方,宇肆懿头一偏,匕首擦着他的耳迹飞过,江元接住匕首,一阵咬牙切齿。 “我劝江先生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宇肆懿站起身,“你近不了我的身,把匕首当飞镖使对我可没半点用处。” 江元握紧了拳,宇肆懿说得一点没错,所以才让他这么气愤。 徐策拿戟指着他,“那么接下来这招呢?你又要如何接?” 宇肆懿擦了擦嘴角,“不知江先生还记不记得翠竹山庄里收到的那封信……” 江元脸色一沉,“你又在胡说什么?” “胡说吗?”宇肆懿一笑,“难道江先生是贵人多忘事?我记得南宫小姐……”话未完匕首直直飞向宇肆懿,宇肆懿抬起两指夹住,“江先生急什么呢?难道是怕在下说出些什么秘辛来么?” 人群里响起嗡嗡声,邵启往后一瞥,“难道他宇肆懿的话你们也信?”几个势力的领头人一时陷入了沉思。邵启眼一厉看向宇肆懿的方向,朗声道:“他宇肆懿不过就是力有不逮,所以逞口舌拖延时间而已,希望徐堡主不要中了小人奸计才是!” 徐策面露迟疑。 宇肆懿淡淡朝邵启的方向一瞥,“邵家主又何必着急呢?大家不如听我说完如何?你们人这么多,又有何惧?想来徐堡主这样的人物也是,并不惧于在下这说几句话的功夫吧?”说完环视一圈,除了江元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其他人都没有动作,邵启是有所顾虑,云崇临一副唯邵启命是从的模样,他接着拿出一张纸,纸张被风吹得乱飘,“不知江先生是否还记得这封信?” 江元眼微眯,“周悯都死了,你手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信,不过故弄玄虚!” “是吗?”宇肆懿甩了甩手里的纸,“不如传给大家欣赏欣赏如何?” 邵启蓦地往前跨了一步,被云崇临一下按住,他才似回神般往旁一瞟,看清周围还有旁人,不得不放缓了神色,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徐策用力一掷,弯月戟插进地里一尺有余,江元瞪着他,“你居然也要听他废话?”徐策没理会他。 “你!” 徐策走向宇肆懿朝他伸出手,“先给我看如何?” 宇肆懿勾起嘴角,“徐堡主确定要看吗?” 两人对视半晌,最后徐策放下了手,走回戟边站定。江元道:“你为何不敢给他看呢?证明你根本就是有鬼!” 宇肆懿不紧不慢地折着纸,“三大世家今天这一出,无非就是想对付月华宫,可是你们看看,我们这里就只有几人,真正的月华宫人在哪里,你们就没想过吗?” 江元轻哼一声,“只要把你们抓住,其他的虾兵蟹将又有何惧!” “哦?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宇肆懿夹着折起的信纸摆了摆,“江先生是不是没有在我手里吃过亏啊?” 江元眼一厉。 “哦~”宇肆懿语气拉长,“好像是在下在你手里吃了不少暗亏,也怪不得江先生如此不急不予,你们集结了这么多高手就觉得一定能拿下我们,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呢?” 江元道:“你以为我们真的就什么准备都没做吗?” 宇肆懿朝远处海面投去一瞥,“你是说那些海盗吗?” 江元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会儿流云公子自然就知道了。” 邵启脸色微沉,“说够了吗?” 匕首在江元手心转着,徐策一把抓住戟身,两人又齐齐攻向宇肆懿,宇肆懿一脚踢开邵启的匕首,翻身曲腿撞上戟的棍身,徐策一下退开。宇肆懿一边应付着两人的攻势一边道:“周悯也算帮了你们邵家不少忙,结果被你们说杀就杀,你们邵家难道都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徒?” 邵启黑了脸,“他要不是有反叛之心,我们又何须杀他?我们邵家可曾有点半对不起他,结果他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想趁机要我们的命,难道我们还得站着让他杀不成?” 宇肆懿往后一跳,“真相究竟为何我想你们心里清楚,你们要不是杀了他未过门的妻子,还是在人家成亲的当天,他又怎会做出过激之事?到头来你们还要倒打一耙!想必南宫小姐的死,诸位应该都知道吧,其中蹊跷处我就不信没人看得出!” “这……”人群里有人迟疑起来,“确实,明明当时翠竹山庄在办喜事,怎么突然就成了丧事?原来里面果然有隐情!” “怪不得,想不到居然可能跟邵家有关吗?” …… 云崇临咳嗽了一声,“大家怎可听信片面之词?要真是,倒是请流云公子拿出证据来。” “证据?”宇肆懿竹条缠住江元的匕首一挑,匕首飞了出去,身后徐策的戟已逼近,他赶紧往右侧一闪,手中动作奇快,两指夹着信纸一甩,折成小方块的信纸飞往人群,“大家一看便知!” 邵启抬手想夺下信纸,却被云崇临抬手一挡,信纸飞进人群,被一人接住,那人愣了一下才赶紧打开看了起来。 邵启眸中冒火,他瞪向云崇临,“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云崇临一脸茫然,“我还以为你不在意,我就想一定要拦下来,谁知道你也伸手了,结果我们就撞到了一起……现在信落入了旁人手中,怎么办?” 邵启看向身上已经挂彩的宇肆懿,“根本不可能还有什么……”信!话未完就听人群里看信那人发出惊呼,“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旁边人也开始好奇纷纷问他怎么了,那人却一脸震惊根本没理会他们,那些人忍不住抢过他手中的信挤在一起看了起来…… 冷琴道:“那小子已经受了不少伤,他还死撑干什么?” 冷怜月看着那人颊边的血珠,本来在空中的气玄丝,有些垂到了地面疯狂舞动着,扫起一地尘土。 人群里一下乱了起来,宇肆懿勾起唇,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所以江先生还以为不可能吗?” “你!”江元急攻上去,“周悯手中的信我已经毁了,你怎么可能还有?!” “那根本不是周悯手中的信,而是你们邵家的!”宇肆懿一边应付江元的攻击一边道,“我可从来没说过那是跟十几年前的灭门案有关,是你自己先入为主。” 江元一拳揍过去,“你怎么可能会有邵家的信件?要真是重要之物,你怎么可能得到?”宇肆懿一掌接住他的拳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坏事就要做好被人揭发的准备。周悯是被你们杀了,那是他一心求死,他跟在你手底下那么久,他为人如何,你真以为他会一点后手都不留吗?他要报仇,但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就把你们很多重要的往来信件和情报偷偷藏了起来……你们都不曾把他一介小人物放在眼里,可知……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谁真那么无用!” 两人一下分开,徐策出现在宇肆懿身后从上向他劈来,宇肆懿脚步都没站稳又急忙跃起,还是稍稍慢了一步,前胸被划了一道。 宇肆懿落在地面一下按住伤口,拧眉“嘁”了一声,朗声道:“想必诸位看完信都对碧波剑非常好奇吧?” “什么?”三大世家的人齐齐一惊,纷纷挺直了背脊,“碧、波、剑!” 宇肆懿收起竹条和鎏金扇,抬起右手,“所谓碧波一出,万潮倾覆!今日就让大家见识一下真正的碧波剑!”他看向人群里的邵淮瑜,勾起嘴角,“邵兄可否借剑一用?” 邵启急吼:“不可!” 邵淮瑜抬起剑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远处父亲的吼声,抬手一扔,剑飞了出去被宇肆懿稳稳握在手中。 人群里出现惊呼,有人睁大了眼,“难道……” 宇肆懿一跃而起,举起剑置于身前缓缓拔出,眼一厉,举剑而起,瞬间似有万千巨浪倾巢而出,宇肆懿运起“纵横”的心法,青色气流从剑身发出,就似颤动的波纹一圈接着一圈,大喝一声往下一挥,巨大的威压携着层层递进的剑气朝众人袭来,江元和徐策立刻跳到人群前面运功抵挡,人群里的人也纷纷运功相抗。可是那看着平平无奇的青色巨浪,威力却在递增,一层剑气未完另一层剑气已至,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加的威力可见一般。 众人挡住了第一层,可后面还有无数层袭来,这么多人居然都开始感到吃力,可见这“碧波一出,万潮倾覆”的一招何其恐怖,怪不得世间会流传出“得碧波得天下”那样的流言…… 江元朝上看了一眼,宇肆懿脸色已趋近苍白,“大家一鼓作气,他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全力一击,他一定抵挡不住!要想活命大家就听我一言,我数三声,大家齐齐发力。三、二、一!” “喝!” 齐聚众人之力的力量可见一般,碧波的剑气被阻还有被推回的趋势,宇肆懿嘴角流下血丝,苦笑一声。 “已经够了!”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旁,宇肆懿勾起嘴角,周身一松,巨大的内劲再没阻挡向两人袭来……众人脸上纷纷浮现喜色,但是众人只能失望了,冷怜月带着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处,巨大的劲气在空中相撞发出“嘭”的巨响。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冷琴前,宇肆懿一剑杵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血,明显是一直压抑的后果,要不是冷怜月拉着他只怕已经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冷怜月抓着他手臂的手收紧,“逞强有意思吗?” 宇肆懿一笑,喉咙又涌上一阵腥甜,他连忙闭上嘴,但嘴角还是缓缓滑下血丝,冷怜月脸色更冷,“到此为止!” 宇肆懿无奈,“可是还有……” 冷怜月只冷冷注视着他,宇肆懿妥协,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冷怜月朝丁然丁柯道:“给他治伤。”音落人已到了远处,渐渐朝人群靠近…… 宇肆懿盘腿坐到地上,接过丁然递来的药瓶自己倒了两颗药服下,然后开始打坐调息。冷琴只扫他一眼就没再关注,只看着冷怜月墨发飞扬的背影渐渐皱起眉。 冷琴突然道:“怜月以前有出现过走火入魔的情况吗?” 宇肆懿睁开眼,“不曾,但是最近却频频失控……” 冷琴垂下眼瞥他,“你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宇肆懿一脸茫然,“我能对他做什么?我这身手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吧。” “……”冷琴收回视线,看来是没发生什么了,那为什么怜月会越来越不受控? 第78章 人群看着渐渐靠近的冷怜月如临大敌,之前还自信满满的人现在已经一脸菜色,可以说宇肆懿那一招杀鸡儆猴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再加上刚才气势磅礴的一击,他们居然要聚众人之力才能抵挡,这样一个人…只怕江湖中已再无敌手,怎么能不让人感到畏惧! 冷怜月周身的气玄丝就似要暴走的蛇,互相碰撞出丝丝电流,有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江元换了防守姿势,沉声道:“他不过一人,尔等作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难道还会怕了他不成?要传出去,我等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有人接茬:“不错!别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要是集结我们这么多人都拿不下一个普通的流云公子,那我们干脆提剑自刎算了,还自称什么江湖正道!” 纷纷有人应声,众人一时士气高涨。 江元同邵启暗中对视一眼,江元道:“大家说得没错,怎能就这样放过那小子,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他再躲起来我们难道还要放过他一次?杀了他,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惩治奸佞!” …… 冷琴轻笑出声,“看来你的人缘不怎么好啊。” 宇肆懿故作叹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冷怜月眼一厉,一阵狂风扬起,携着铺天盖地的沙石吹向众人,还在叫嚣的人嘴里都进了沙,纷纷住了嘴呸着泥。 “你这妖人!”不知是谁叫了一句,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义愤填膺,纷纷骂起人来。 凤眸冷冷一扫,“废物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 “你!” 冷怜月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江元的脸上,“三大世家到齐了,也就剩向家的没来了,怎么?你们不是一直要找我,我现在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怎么倒没人敢动了?” 江元一惊,“原来你就是……” 冷怜月眼一厉,“你们败就败在废话太多!” “啊!”江元一声惨叫,气玄丝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但是都避过了要害。气玄丝撤出,江元一下跪到地上,脸色变得煞白,他刚才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手,两人武功高低立现,根本不用比! 徐策肃着脸举戟挡在身前,他以为冷怜月下一个要攻击的就是他,但冷怜月根本没看他从旁直直走过,三大世家的人跳出挡在自家家主的前面。 “啊……”“嗯……”“嗷……”…… 一声声惨叫传来,漫天飞舞着残肢断臂,随着那白色身影的靠近,一排排的人飞起被抛到远处,血雾漫天,众人齐齐白了脸色,纷纷拔出武器誓要拼死一搏! “这样的妖人,怎能让他活着!” “如此杀人不眨眼,以后必成祸害!” …… 就在冷怜月越来越靠近,众人握着兵器的手都出了汗,就要齐齐杀出,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天的喊声,就见好几路的人马齐齐朝他们冲来,杀声震天! 江元脸上一喜,邵启紧张的神色也缓了几分,云崇临看了邵启一眼皱起眉,他们居然完全不知道邵家还有这样一手!看来对方说的什么合作,也不是全无保留,说不定…最后他们这群人都只是对方利用的工具! 丁然丁柯立刻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思缕从上一下落入她们之中,焦急道:“琴护,这些人……” 冷琴懒散的样子早已消失,手指曲成爪张张合合,“哪路人马?” 宇肆懿拧起眉也是满脸沉重,“想不到邵家还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能聚集这么多的人手,用的时间就不少了。” 思缕道:“没错!这些全是邵家养的死士,他们利用处在南海地界的便利,同‘水鬼’达成了共识,他们的人全部都隐藏在‘水鬼’之中,而那些真正的海盗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 宇肆懿轻笑了声,“原来是这样么?江元果然不容小觑,把我们的想法全都算了进去。” 冷琴道:“你还笑得出?”她看向那边明显又开始失控的冷怜月,皱起眉,“我们必须把怜月带走!这可不是逞威风的时候,对方这上万的人马,就算一时伤不了他,当切菜来切也够累死的了!” 宇肆懿握住旁边的碧波剑勉力站了起来,他们已经被完全包围,包括那边的武林人士,估计那些人也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这样一群人。宇肆懿想,只怕邵家这次除了想对付月华宫,还想把武林里的其他势力一并铲除!到时这天底下就再没人能同他们邵家抗衡,如此大的野心,他们还真敢想! 众人连碧波出世都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纷纷出现如此多的变故,有脑子好使的已经转过弯来,他们纷纷指向邵家,“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设的计!” “刚才我们就在疑惑,为什么消失了几十年的碧波剑会在你们手中,原来一开始你们就拿到了剑。” “把我们骗到这里,又给我们演戏,让我们觉得你们邵家在对付宇肆懿这小人身上下了大力气,不会对你们有所怀疑,结果最后居然是想把我们也一网打尽!” 那些冲上去对付冷怜月的人闻言都纷纷迟疑了起来,最后被对方那凶残的杀人手法所慑,都退了回来,那些人看向说话的几人,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邵家是不是真要对付他们?吧啦吧啦一堆,那些人都懒得再理会这群没脑子的蠢材。 宇肆懿被冷琴和三姐妹护着慢慢靠近了冷怜月,接道:“这不是明摆的吗?”他一脚踹开一个袭击来的人,“还是诸位想等下到了阎王殿再去评理?”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动摇,还有些人面面相觑,江元突然大笑起来,“都这种时候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他眼眶通红似一头嗜血的兽,露出森森白牙,“叫你们来就没打算放你们活着回去!要不是有几家胆小的鼠辈没来,这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基本都到齐了,只要你们这些势力全部瓦解,到时…谁还敢说我的不是?谁还敢反对我?啊!哈哈哈……” 宇肆懿一剑刺穿一个人,“现在终于是露出真面目了啊!” 冷琴瞪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多废话,赶紧把怜月唤醒!” 宇肆懿朝冷怜月的方向看去,“他现在杀的都是邵家的人,那些人暂时不足为惧,但是有些事现在不弄明白,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冷琴真想呸他,“你难道还要留着给他们送菜吗?” 宇肆懿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江元道:“当初你们灭了公良家满门,为的就是一把碧波剑,你们如此凶狠毒辣,真以为真相永远不会暴露人间吗?” 江元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知道又如何?”他举起手指着众人转了一圈,“难道你们现在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吗?你流云公子又能如何?你纵有通天本领,在实力如此悬殊下,你又能奈我何?” 宇肆懿脚下晃了一下,差点被人从后刺伤,冷琴一爪穿透对方心口,用力一捏,心脏瞬间爆裂。宇肆懿额角跳了跳,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冷琴动武,但他宁愿不要见到。 “所以你们当初让我背黑锅又是为了什么?怕不仅仅是给你们家少爷铺路这么简单吧?他既然在当时已经名扬天下,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追杀我?无非……”宇肆懿轻笑一声,“你们还是怕!怕我回来找你们复仇,怕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 江元看着胜利在望的眼前,桀桀怪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呢?你流云公子还不是因此做了好几年的缩头乌龟,如此风光的人物在江湖中只留下一身臭名!你是不是也很不甘心?哈哈哈……你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宇肆懿把剑杵到地上,“所以你承认对我的污蔑了?当初翠竹山庄的凶手根本就是你,并不是那个免衢,你故意误导邵淮瑜,那个免衢也是被你们威胁才把一切罪名都认下,你们如此枉顾人命愚弄世人……今日也该是你们遭报应的时候了!” 江元一声嗤笑,“你是在说什么梦话?你以为现在你还能赢?” “我还站在这里,就证明我们一定会赢!你没听说过我的为人吗?贪生怕死!”宇肆懿眸光锐利,缓缓道:“痴人说梦的是你们!”音落就见海上“水鬼”的船只燃起了大火,滚滚浓烟中出现了更大的黑影。 邵启他们朝海上看去,只怕一艘艘大船缓缓靠近,其实锣鼓震天,旗帜豁然是皇族。 “皇族!”邵启咬牙切齿,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是他们占了优势,为什么会突然杀出一个皇族?而且皇族哪里来的这么大势力? “水鬼”的旗帜缓缓倒下,震天的杀喊声传来,一个个人影掉入水中,火光漫天…… 江元握紧了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一下暴起,“我经营了二十几年,眼看胜利在望,居然就毁在你这样一个臭小子手里!啊!!……”他爆喝着冲向宇肆懿,宇肆懿现在根本就是强弩之末,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匕首瞳孔紧缩。旁边突然飞出来一人一脚踢开了江元,弯月戟直指他咽喉,徐策眸中一片复杂。 宇肆懿松了口气,他看向那边周身紫气弥漫的冷怜月,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苦笑一声,现在可如何是好?就在他还在苦恼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被冷琴抓起一把扔了出去,正是冷怜月的方向。 “……”宇肆懿被冷怜月一把接住,气玄丝猛地向他飞来,就要把他扎成筛子。宇肆懿紧紧闭上眼,但是预期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睁开一只眼朝冷怜月觑去,就见一排气玄丝杵在眼前,他不禁咽了口口水,“怜、怜月……”他一出声气玄丝猛地又近了一分,他赶紧闭上嘴,一脸苦相。 远处震天的杀喊声还在继续,萧絮的人已经上了陆地,加上江湖上这么多的势力,邵家败局已定! 冷怜月眼中紫雾满布,他静静盯着宇肆懿,脸上无悲无喜,只要靠近他周围一丈之内的人,不论敌我纷纷被气玄丝斩断。宇肆懿连忙朝外面的人一吼,“想要命就不要靠近,这里交给我!”冷琴抬起手,灭楼的人立刻停在原地,她一挥手,他们立刻散开去攻击邵家的死士。 冷怜月把宇肆懿拉近了一点,凑近着看他。宇肆懿冷汗直冒,小心道:“怜月,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声音非常轻,就怕稍大声就会刺激到对方。 “离、开?”冷怜月的声调很怪异,就似一个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的发音。这还是宇肆懿第一次在他发狂时听见他说话,他心里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想着能沟通总比什么都听不进去好,他接着道:“对,你看这里这么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好不好?” “吵!杀、了!” 宇肆懿倒吸口冷气,“不不不,怜月,杀人多费劲啊,你看,你何必浪费那个力气,你平时最讨厌麻烦的人了,我们不管了,啊,我们走就好,乖!” 冷怜月又凑近了他一点,两人鼻尖都碰到了一起,“走、嗯。”宇肆懿感觉一阵拉扯,他们就跃上了空中,踩着下面的人头不过片刻他们身影就消失在战场上。 冷琴朝灭楼的人打个手势,一群人不声不响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海浪声还在一下下拍打着海岸线,杀声震天的海边战斗已经落下帷幕,地上躺着一地尸体,有武林盟的人负责把那些尸体聚集起来火化。 萧絮看着被活捉的三大世家,周围还围着其他的武林人士,这还是皇族和武林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也仅仅只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暂时和平而已。 江元已经有点疯癫,口中嘟囔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邵启也是一身狼狈,脸上同样一片恍惚,他估计现在都还没明白过来他们怎么就败了。吕家和云家根本没有反抗直接束手就擒的,所以每个人还算体面。云崇临脸上很平静,连吕仹也是,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许是解脱,或许是懊悔。 江元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筹划反抗月华宫,可以说费尽心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他以为一定能赢的战争却败得猝不及防。而云家,可能连云崇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邵家让他们一起反,他就一起反了,可是心底却又抱有那么一丝怀疑,最后被矛盾压垮。吕家在吕重海死后就再也不是那个吕家了,吕仹可能在吕家四分五裂的时候就后悔了,后悔因为自己的私欲让吕家毁在了自己手中,所以最后他的不作为已经是他能做出对邵家的最后反抗。 用宇肆懿的话来说:江元之所以会败其实原因很简单,只看得见眼前的人是永远不会成功的!三大世家的眼光也不过就那么大,他们只看得见压在头顶的月华宫,却看不见已经悄悄崛起的皇族,而有些敌人才是真的敌人,覆灭已经注定! 邵淮瑜没有被抓起来,或许是武林人对他这几年所作所为的感激,他的为人无人不看在眼里,不少人都一脸复杂,为今时今日的一切唏嘘不已。他走回尸体堆中把宇肆懿留下的碧波剑拾了回来,举剑问着众人:“谁要,就拿去!” 有些小辈蠢蠢欲动,最后都被师门或家里长辈呵斥退了,徐策看着疯疯癫癫的江元一叹,“算了,那本就是你的佩剑,不过一把剑而已,重要的还是看谁来用。我们都相信你是那个真正值得拥有它的人,希望你以后能用它继续惩奸除恶,守护一方安宁!”其他人齐齐应和,不管将来如何,起码现在这里的人应得真心实意。 邵淮瑜放下剑,过了半晌收剑回鞘,朝人一抱拳,走到邵启面前朝他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再没留恋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云暮晟看着邵淮瑜消失的方向朝前走了一步,被看守的人呵斥了一声只得停住,垂下眼一脸颓然。云崇临看他一眼,突然朗声道:“今日所作所为云家也不过是被邵家蒙骗才会铸下大错,云某自知罪孽深重,但晟儿作为家中小辈根本不知情,何辜?云某愿担下一切罪责还望诸位能看在他不过一个孩子的份上饶他一命,让他能重新做人!”说着跪了下去不停磕头,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家主弯了背脊…… 云暮晟眼眶通红,推开旁边的人一下冲了上去,扑到云崇临旁边,“伯父,你干什么!晟儿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要求他们?你又做错过什么,就因为担了一个三大世家的名头吗?” 云崇临抬头看他,目光负责,没有害怕只有一片坦然,可能还有一点解脱,“云家曾经做错过一件事,有今天的下场不过迟早的事,可那时的你都还没出生,又与你何干?上辈人的恩怨就了解到我这里吧。”说完一下把云暮晟推开,拔出旁边人的剑横在脖子上一抹……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云崇临已经睁着眼倒了下去,旁边人齐齐一惊。 “伯父!”云暮晟睁大了眼一脸怆然,爬过去想按住云崇临汩汩冒血的伤口,可终究也不过只是徒劳。 几个掌门对视一眼,微一点头,有人走上前朝云暮晟道:“既然你是无辜的,就走吧,希望以后能成一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云暮晟讽刺一笑,站起身什么都没说,最后看了死不瞑目的云崇临一眼,转身消失在邵淮瑜同一个方向。 问鼎江湖 第79章 宇肆懿被冷怜月带到了一片林子中,他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冷怜月才似终于耗尽力气倒到他身上睡了过去。 宇肆懿靠在树上,垂眸看了眼胸前的脑袋,安安静静一点反应都没,看来是真睡着了,他暗呼了口气。 冷怜月睁开眼,眸中幽深如墨,宇肆懿见他醒了连忙看向他,见恢复了正常心底一松,“有没有不舒服?” “无碍。”冷怜月看他一眼站起身,身上的落叶掉到地面,“如何了?” 宇肆懿知道他问什么,“三大世家已经被控制住,江元的野心被粉碎,这个江湖……又要变一变了。” 冷怜月淡淡嗯了一声,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不起?” 宇肆懿一动,疼得“嘶”了一声,“……腿麻了。”被冷怜月靠着他就没敢动。 “……”冷怜月把他拉起来,“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宇肆懿揉了揉腿,休息了这么一会儿终于算是恢复了点力气,“你又没印象?” 冷怜月按了按额头,“也不是全无印象,只是很模糊,细节想不起来。” 宇肆懿抓住他的手,“那些都不重要!现在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 萧絮站在海边看着远处。 子佑在他身后抱拳恭敬道:“爷,那只夜鸦要怎么处理?” “处理?”萧絮轻轻摩挲着扳指笑得意味深长,“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一切都在爷的意料之中。” “不得不说事情能如此顺利我都有点吃惊,你说是不是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萧絮摩挲着扳指,“重头戏还在后头,改天可得请他喝一杯才是。” “爷是指?” 萧絮勾起嘴角,“这武林是除不干净的,但留些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是不行。” 子佑却不懂了,“我也出自武林,爷也是,爷觉得皇族真能和武林分清楚么?” “……”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消灭?假如武林中人察觉到来自皇族的危机,爷觉得他们会坐以待毙?到时不是给自己找了大麻烦?江湖中人哪个没有野心,难道爷都要杀了?为何不选择一个更有益的法子,比如…把敌人变成左右手?” 萧絮轻笑出声,“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你担心什么呢?” 子佑垂下头,“属下逾矩了,爷考虑得自然要比我多得多,是我班门弄斧了。” 萧絮隔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说得也不错。” 南海的祸乱消失得和出现一样突然,受灾严重的地方,官府都有出面救济,全权负责发放药物等,一时之间皇族广受百姓好评。 武林经此一役,三大世家倒台,海腾山庄也遭受重创,凡是同邵家扯上关系的都被其他武林势力敌视,渐渐都消失了。 代表武林的几大势力就这样倒塌,雄起一时的三大堡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两仪山庄也渐渐销声匿迹,只有武林盟还健在。 开始自危的武林盟众人商议决定,武林盟不能再这样似一盘散沙下去,不然未来也只有灭亡一途。他们决定选取第一任武林盟主,众人争论不休,都开始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所以人有的时候就是,危机一过就把当时的恐慌忘得一干二净,不曾想要是内部不团结只会给人可趁之机,但人就是去不掉私心和贪欲。 武林盟再一次没商量出个结果,不管是谁提出的人选最后都会被旁人否定,不是说对方武功不够高就是说对方德行不能服人,他们要选的是代表整个武林的人,武功和为人必须样样拔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行! 等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争论完,启天程才开口道:“我倒是有个人选,诸位一定都无异议!” 启天程在他们讨论时一直没怎么出过声,这次他突然开口众人都看向他,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明堂来,这么多人都不能让人满意,他居然敢夸海口说所有人都会同意? 启天程扫了一圈众人,有的脸上有好奇,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则是不以为意,心思各异!他也不以为意,一字一顿道:“流云公子宇肆懿!” 堂中一下变得安静,片刻后又开始窃窃私语,“这……”“他……”“怎么会……” 启天程没有理会他们继续道:“想必他的武功大家都见识到了,而且之前流云公子的为人想必诸位都清楚,后来江湖中传出那些流言蜚语在下从未信过,如今真相大白,在下也算没辜负当日他的救命之恩。” 有人立马抓住这点反驳道:“你是不是因为出于私心才说的他?就因为他救过你。” 启天程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其他人,“难道诸位就没被救过?和这并无关系!” “这……” “而且,诸位能说出他半点不是来么?他可曾做过一丝对不起武林盟之事?曾经我们如此污蔑他的时候他都不曾恶语相向,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胸襟?在他被人诬陷时我们不曾站出来替他辩驳半句就算了,甚有落井下石者,不觉惭愧?在下看来,当今武林除了他再无人有资格坐这武林盟主之位!” 有些人动摇起来,纷纷点头应是,“确实,流云公子的武功我们这儿的人估计没人是他对手,说到对方的为人,在下也实在是自叹弗如。” “要是老夫能有他一半的本事,门派也不至于还如今日这般萧条。” “是啊,他不仅一次次替武林解除了危机,到头来还被世人误解。” “在下相信要是有他的带领,武林盟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众人都开始夸赞起宇肆懿来,就跟说好的一般。还有些人不服,可终究还是觉得宇肆懿适合的人居多,最终那些人也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再搅合下去估计就要被当做别有用心了。 有人突然道:“诸位要是对此都无异议那么最好赶紧,不然就算你们想求着人家来坐这盟主之位,恐怕到时都找不到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知道宇肆懿就要出海了?现在只怕都要上船了。”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往外走去,一个个的走到外面就施展起轻功往海边赶,众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轻功怎么这么差。 宇肆懿一群人刚准备登船就被武林盟的人唤住了,有人看到冷怜月时齐齐一惊,又想到那天宇肆懿也是被对方抓走了,但他们看起来却如此亲密,让人不多想都难,本来要说的事也忘了。 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义愤填膺道:“堂堂流云公子怎会和这样一个妖人在一起?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有人接道:“难道其实一开始你们就是一伙的?”有人连忙去拉他们,两个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出来指责,可这两人根本不听,就这么瞪着宇肆懿誓要他给个说法。 宇肆懿都要给气笑了,“我和怜月本就一直在一起,难道你们家里长辈没跟你提过?见过他的人也不少,何来妖人一说?那日被你们围攻,怜月拼着走火入魔的危险才把我救出,试问这世间可还有一人如此待过我?” 有人被说得老脸一红,冷怜月看向他扬了扬眉,这人这张嘴还真是死的都能给他说成活的。 站出来那两人还想反驳,都被点了穴直接给拉下去了,这两人就是来尽添乱的吧? 有位掌门朝宇肆懿抱了抱拳,“还望宇少侠不要同小辈一般见识,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群人究竟干嘛来了?宇肆懿只觉奇怪,他让冷怜月稍等一会儿,同武林盟的人走到了一边。 众人开始还在为终于见到了人而高兴,但现在面对本人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大部分人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毕竟曾经还那样针对过人家。 宇肆懿要镇定得多,嘴角挂着笑看着他们,“不知诸位可还有什么不明之事想询问在下的?” 一位年长者走了出来,抱拳道:“在下南山派掌门郭林,之前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宇少侠还望见谅,今日我等冒昧赶来是有事同宇少侠相商。说来也是惭愧,之前听信谗言对你有诸多误解,我等本该关门独自反省,不该还厚着脸皮前来打扰,实在是此事只能流云公子才有资格担当,我等这些有眼不识泰山之人也只服您一人。”其他人齐齐应是,都说着求原谅的话,可以说把姿态摆得非常低了。 宇肆懿垂眸掩掉了眸中狐疑,他并没拿乔顺着台阶就下了,淡笑道:“不知诸位找在下是所谓何时?你们中不少可是长辈,如此自谦不是折煞在下么?在下如何敢当?有话直说便是。” 郭林见此同旁边人对视一眼,两人年龄相仿气质相同,应当都是一派之主,两人眼中都闪过满意的神色。郭林摸了摸胡须,“宇少侠又何必自谦,你的实力如何我等都有目共睹,以前是我们老眼昏花不识好人心,今日我等特来恳请宇少侠原谅,希望宇少侠能不计前嫌同我等共商大计!” 众人纷纷抱拳齐声道:“还望宇少侠见谅!” 宇肆懿被这群人的做法弄得有点懵,心中暗忖,难道是武林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想他出手相帮?可这世间也不是只他宇肆懿一人,没必要把姿态摆这么低,让他都快怀疑对方是不是不怀好意了。他抬手回了一礼,“诸位就不要再如此了,在下实在惶恐,有话直说便是。” 郭林旁边的老者走了出来,朝他抱了抱拳,“在下庆云门王洪,承蒙宇少侠胸襟宽广不与我等一般见识,今日我等腆着脸前来主要是想请你担任武林盟主,大家都知道武林盟主责任重大,我等实力低微,实在没那个脸好意思觊觎那个位置,只能请宇少侠这样有大能者前来担当,还望不弃!” 其他人应和:“还望不弃!” 宇肆懿脸上的笑变得僵硬,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件事,说不高兴是假的,但同时他又觉得很不真实,他没有立刻应下,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武林盟的人究竟是真心还是有利所图,还有最重要的是冷怜月的身体,他必须要尽快想到解决之法,可没那心思同这些人周旋。 他抱拳道:“诸位实在太过抬爱,在下不过一介无名小卒,突然被赋予此等重担实在惶恐,不如诸位前辈让在下考虑下如何?此等重任在下自当该细细考量,实在不愿辜负了诸位的一片苦心。”语气非常诚恳。 郭林和王洪对视一眼,知道宇肆懿已经算是让步,纷纷道:“自然是应当的。” “还望能早日听到宇少侠的好消息。” “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宇肆懿道:“如此便慢走不送。” “告辞!” 基本每个人都上来同宇肆懿单独道了别,这么一群人,宇肆懿脸都快笑僵了,最后原地只剩下启天程一人。 宇肆懿笑着同他打招呼,“启阁主刚才一直没出声,现在独自留下难道是还有事?” 启天程抱了抱拳,“你是真的会考虑还是只是客气话?” 宇肆懿脸上一僵,“这……”两人也算共患难过,启天程也算是个侠义之人,宇肆懿实在不想欺瞒他,“其实不瞒启阁主,在下确实要走,主要是在下必须要救一个人,非常重要之人!” 启天程叹息,“既然宇兄都说是重要之人那便一定非常重要,在下也就不便再行相劝,不然反倒成了恶人。不过在下还是觉得实在可惜,除了你,在下是再不会服其他人坐上那盟主之位,如果……我是说如果宇兄那位非常重要之人能等,还希望宇兄能考虑一下应下此事,以后何愁没有时间?但这个问鼎武林的机会却只有一次!宇兄不妨问下对方的意思再行行事。告辞!” “……告辞!” 宇肆懿走回冷怜月身边,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什么,“走吧。” 冷怜月没动,“他们来做什么?” 宇肆懿笑了笑,“能有什么,就觉得曾经冤枉了我过意不去,来道个歉而已。” “没了?” “没了!” 冷怜月看着他不出声,宇肆懿心里一叹举手投降,“他们想让我做武林盟主。” 冷怜月听到这话觉得挺稀奇,“武林盟居然愿意选武林盟主了?” “可不是。” “为何会找你?” 宇肆懿笑得很欠扁,“他们夸你……”差点就吐出两个了不得的字眼,他囫囵过去,“……我,天纵奇才,俊美无双,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冷怜月瞥他,“……好、好、说、话。” “……”宇肆懿咳嗽了声,正了脸色,“我猜他们是真的很缺一个领头人,当今武林的局势你也不难猜到,我想,他们也是着急了吧。” 冷怜月垂了垂眼,“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我现在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担心你的身体。” 冷怜月转过身看向船上,冷琴已经带着灭楼的人先行上了船,“如果我说有人知道‘化羽’的修炼之法呢?” 宇肆懿脸上闪过惊喜,他一下跨到冷怜月面前,“真的?”但一想又不对,“你骗我的吧?要真有人知道,你不是早修炼成功了?” 冷怜月抬眸看他,“我并不知道方法,但我猜那个方法应该并不容易,所以她才一直没告诉我。” 宇肆懿拧眉,“他?” 第80章 冷怜月盯着他,一瞬不瞬,“……我们上船。” 宇肆懿嗯了一声,虽然心里着急但他还是没再问,冷怜月不想说的时候问也是白问的,还会惹恼他。 两人凳上船,冷怜月让宇肆懿在甲板上待着,他先进了船舱。 冷琴看着走进来的外甥觉得奇怪,“你让人先不要开船是为何?” 冷怜月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扔出个重磅炸|弹,“我不回岛了。” 冷琴一下站了起来,“不回?”声音直接高了两个度。 冷怜月只嗯了一声没做解释。 冷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缓缓坐下,“为什么都不愿意说?” 冷怜月看向窗外,“……以后岛上就交给琴姨了。” 冷琴冷哼一声,“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又是因为那个小子,那样一个人,究竟给你是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堂堂月华宫宫主,他宇肆懿又算个什么东西?做你跟班他都是高攀,也配你为他牺牲?” “琴姨。”冷怜月声音很平淡,但充满了警告意味,“这是我的事。”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冷琴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得发白,声音里满是沉痛。 “……” 冷琴快速的眨了几下眼,“随你吧。”说完挥了挥手,是赶人的意思。 冷怜月站起身走到冷琴对面,冷琴别开了头,他抬手抱拳,第一次朝一个人行礼,手置于胸前再往前一推,微弯腰,然后直起身转身出了房门。 “……”冷琴忍不住回头看向他逆着光的背影,那个背影…已经是个挺拔如松的男人了。 宇肆懿靠在栏杆边撬着自己长长了一点的指甲,发出“叮叮叮”的脆响,他没有等来冷怜月却等来一个灭楼的人。 那人道:“琴护要见你。” 宇肆懿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灭楼的人走入了船舱,那人站在冷琴门外朝里一比,宇肆懿朝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冷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你是不是算到我一定会心软?” “?”宇肆懿走到她身后不远处站定,“我完全不懂琴姨的意思。” 冷琴转过身面对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我就该在见到你的时候就杀了你,也就不会有这许多事!” “……”宇肆懿哭笑不得,“琴姨,咱们不开玩笑好吗?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冷琴眼眸微眯,“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宇肆懿一叹,“你不说我怎会知?” “怜月说不回岛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宇肆懿睁大了眼,“……他说的?”复又觉得愁,愁得头秃,“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不行,我去找他问清楚!”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冷琴沉声道。 宇肆懿无奈停下转回身。 冷琴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表现,走到他面前抬头盯着他,“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然不管天涯海角,我必取你狗命!” “……”宇肆懿都不知该有何表情,只觉这两人怎么都这么愁人,“琴姨,先不说我不会让怜月留下,哪怕万一我们真的留下了,该担心的人不该是我吗?你这种嫁……呸!你这种担心实在多余。” “……我知道这次他做的决定是不会改的。”冷琴声音低了下去,“所以我才叫你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她本想回岛再告诉两人,这是她花了半辈子心血才找到的东西,冷怜月却直接让她选,果然孩子大了胳膊肘就往外拐。 “什么东西?” 冷琴走到桌前,上面放着一个镶着金边的盒子,她上去按了几下,“咔哒”两声盒子就从中间自动开了。宇肆懿以为里面会放有什么奇珍异宝,毕竟用的这么高级的机关盒,谁知里面就放着两本装订得很粗糙的书册。 冷琴取出书册递给他一本,“看看吧,你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宇肆懿满脸疑惑地接过,他摸了摸册子封面,上面什么都没有,“这一看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 冷琴看着他手中的书册道:“这是第一任月华宫宫主冷华的手记。” 宇肆懿一惊,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又怕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禁咽了口唾沫,翻开书册看了起来。 冷琴抱臂靠在一边,“月华宫的宫殿就是两百年前建的,而建造的人正是当时的佑稷王赫连止!” 宇肆懿闻言不禁抬起头,“佑稷王?前朝亡国之君的小叔,权势滔天,说他才是当时的王也不为过。他怎会和月华宫扯上关系?” 冷琴垂眸叹息,“这可能就是凤于族人跟皇族的孽缘……” 以前发生过什么已不可考,书册是冷华的记录,带了太多的个人情感难免有失偏颇,但也大概能猜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冷华是凤于族一个长老的小女儿,风姿自不必说,凤于族历来神秘,传言他们是仙族后人,不管是不是无稽之谈,凤于族人确实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他们会一些失传已久的秘术,基本都掌握在有身份的长老手里。他们一般不和世人接触,一直生活在岛上,就是现在的月华岛,而以前叫做凤于岛。 前朝末年战乱不断,要是当时的王是赫连止可能还不会灭亡得这样快,就算他想力挽狂澜,可那样一个国家,那样一个王朝,早已千疮百孔,朝廷腐败纵使他能力过人也无力回天,何况后面还有一个扯后腿的王! 宇肆懿道:“既然他当时已经把权势都握在了手里,为什么不取而代之?” “你觉得是那么简单的事?”冷琴道,“再说,等他手握滔天权势的时候已经是后来了,当时他不过就是个王爷而已。” 当时造反的人一茬接一茬,起义军揭竿而起,现今的皇族萧家在当时根本没人放在眼里。战乱经过了多年,有一次赫连止奉命带队出征去剿灭叛贼,结果军队根本不堪一击,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也是在那时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国家已经成了何种模样。 军队里的士兵逃的逃、死的死,赫连止也受了重伤,被出海的冷华所救。当时的冷华风华正茂,正是处在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赫连止对她一见钟情,冷华见他风姿卓然又富有才情,也渐渐被他吸引…… “没了?”宇肆懿连翻了好几页手里的小本,“之后发生了什么?” 冷琴摇头,“细节没有记录,后面就只有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了。”她把另一本递给他,“这里是几年之后的事。” 凤于族人从来都只尊崇一生只有一人,赫连止作为王爷,王府里除了王妃还有许多侧妃,他许不了冷华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又放不开她,用了诸多手段欺瞒。开始冷华什么都不知道时也曾真心恋慕过这个男人,但是当真相剥开在面前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能够如此恶心! 冷华要离开,赫连止又怎会肯,两人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赫连止把她囚禁在了王府,冷华非常生气,再不肯见他。就这么过了半年,有一天冷华突然想通了,她叫来赫连止,说王府里太闷她想住到外面去,赫连止因她的主动亲近高兴不已,自然是什么都应她。 就这样冷华搬到了外面,赫连止给她买了一座山庄,她以喜静为由让他不要安排那么多仆人和守卫,赫连止都答应了。两人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日子,一个在皇城,一个在郊外的山庄,偶尔见一面,两人再无吵闹。冷华也乖顺了许多,赫连止以为她终于想开了,以为两人终于能在一起。 到后来赫连止才明白这不过只是冷华的缓兵之计,就是为了使他麻痹大意。后来冷华逃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一下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就似人间蒸发再找不到一点痕迹。 宇肆懿沉吟道:“幻术么?” “嗯,以前幻术还有个名字,叫神术!”冷琴接道,“后来她回了岛上,建立了月华宫,‘化羽’就是她那时所创,可能是被赫连止伤得太重,誓要断情绝爱,‘化羽’才会有那样的修炼之法。但是之后两人不知道为何又纠缠到了一起……” 宇肆懿继续往后看。 赫连止的哥哥一死他就成了佑稷王,新王只有几岁。赫连止的手段之高不过几年他就把揽了朝政,暗里自然也用了不少不光彩的手段,豁然成了王背后的王。 他遣散了身边所有的女人只求冷华能回心转意,冷华一直没同意。赫连止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倾国之力在岛上替她建造了一座宫殿,说是以后他们就一起生活在岛上,他再不做什么佑稷王,只想做她一人的夫君。 两人纠纠缠缠十几年,可终究这句承诺赫连止也没能实现,他死了。 宇肆懿合上小本,低喃道:“原来竟是这样。” 冷琴瞥他一眼,“既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们就走吧。”她背过身,“去叫上怜月,不用再来同我道别。” 宇肆懿握着书册的手紧了紧,然后把册子放到桌上,顿了一下转身离去。 冷琴一直没有回头,脸上很平静,“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只希望对这一次就够了。” 薄薄的几页纸就是赫连止和冷华的一生,赫连止到死都没有等到冷华的回心转意,那样一个高傲自负的女人,又怎可能轻易说出原谅。可宇肆懿却觉得其实她早就应了,默许了相守一生,会让赫连止踏上月华岛就是最好的证明,可终究没有等来与那人的白头。 赫连止在岛上建造宫殿的行为也值得推敲,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放下一切,他就真的能放下手中的权势?可无论是何种答案终究也只能是猜测,那个能回答的人早就已是一堆白骨。 冷华在岛上不知道皇族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再没回来,她只等来了那人的手下和几个信物。那人的手下告诉她他们的王已经殒了,他死前把自己手里所有的暗部势力都交给了月华宫。明灭楼就是来到岛上的那些人,然后江湖中出现了三大世家,当时的向家还不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那个男人可能不算是个好人,他最后用尽了一切来护着心底唯一的桃园,这可能是他心底唯一的那点善。 “为什么不可能?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白头了呢?” “……我只想,护着她一个人而已……” 第81章 宇肆懿有点心不在焉,走出船舱时都没注意到旁边的冷怜月,还在继续往前。 “你去了哪里?” “……”宇肆懿回头朝冷怜月看去,那人正冷冷看着他,“去见了琴姨。” 冷怜月并不惊讶,错过他走到船头,“她告诉了你什么?” 宇肆懿走到他旁边,两人并立在船头看着海面,“修炼‘化羽’第十层的方法!” “果然……吗?” 冷华一直要自己无情,她也做得绝情,所以“化羽”的威力巨大。可赫连止死后她却一下陷入了茫然,她都不知自己修的究竟是无情道,还是只是她自以为是的无情。反而在这种情境下她突破了无情对自己的掣肘,创出“化羽”第十层。 开始修炼化羽要无情没错,但无情不可能成圣,一味的追寻这条路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谓不破不立,要修炼到第十层就要真正的懂得无情和有情之间的道,没人知道这个界定在哪里。 冷华不久后把宫主之位传给了她和赫连止的女儿就消失了…… 而练成“化羽”后会如何也就无人得知,可能就是因此才会让凤于族的长老们趋之若鹜,那些人笃定冷华是飞升了,因为他们曾在夜晚见到了冲天而起的紫光。他们才会逼迫其后人不断修炼“化羽”,就是想从中窥得一点天机,希望能长生不老甚至成仙! 宇肆懿觉得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不管曾经的凤于族人选择隐居的背后是什么,就算他们真的曾经强大过,但神神鬼鬼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他只觉得那些人已经陷入了长生的魔障中变得不正常。 而月华宫人之所以不反抗,一是因为宫主从小就被驯养,根本不懂得反抗为何物,二是凤于族于月华宫有恩。 直到后来出现了冷凝笑和冷琴这对双胞胎,一切才开始改变,而背后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们的父亲。他是外界之人,听说凤于族里居然有这样的事,对他们的做法只感到匪夷所思! 之后不知他们用了何种方法,才换得了姐妹二人不用修炼“化羽”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她们的母亲对父亲一直不冷不热,冷琴一直想不明白他们怎会走到一起,而她们父亲居然也不以为意,甚至甘之如饴,冷琴一直觉得,就是因为她们父亲太过温柔才会被母亲那么欺负。 冷琴的性格从小就比较张扬,也比姐姐懂事,她想得比冷凝笑远得多,也深知父亲的不易。她被他的父亲教育得很好,他父亲告诉了她很多外界之事,让她懂得了真正的善恶是非,从小接受的思想观念和凤于族完全不同,也明白了凤于族长老们的做法是何其可怖。 冷凝笑和冷琴的性格则完全相反,可能从小就被一家人宠着,父母过世又被妹妹照看着,长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也注定了之后的悲剧。 直到两人的父母在她们十岁时莫名其妙过世,冷琴一下变得内敛了许多,也谨慎了许多,她默默在背后筹划着,不管是用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她总要打破这岛上的禁咒! 冷怜月听完宇肆懿的话却陷入了沉默,这方法和无法也没甚区别了。 宇肆懿瞥了一眼冷怜月面如表情的脸,他以为对方听到会高兴,“你……” 冷怜月打断他,“不可能做到的。” 宇肆懿不明白,“为何?” 冷怜月看着海面的眼中似浮现了一丝迷惘,“没有的东西,怎么懂?” “……”宇肆懿暗叹口气,“不懂,我们慢慢学。”有希望总比无望好,“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琴姨当年突然提出让我出岛之时我就觉得奇怪,当时岛上的那些人反应非常激烈,她也无动于衷,态度坚决得让我都有点心惊。我之前也有所怀疑,只是没想明白究竟为何,直到后来发现她的行为前后矛盾。从小就让我修炼‘化羽’要无情的人,居然能容忍……现在想来一定是她当时就知道了。” 宇肆懿垂眸,冷怜月的停顿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又想到尺彦子,“这么说来琴姨让你去寻生父不过是个借口,而最主要的目的……”怕是让他找个喜爱之人,岛上的人不可靠才让他去外寻,但最后却遇到了宇肆懿这个程咬金。也怪不得冷琴老是对他冷嘲热讽,出了冷凝笑那样的事,她想的是冷怜月作为一个男人怎么也不会吃亏,没成想…… 冷怜月冷冷道:“多此一举!” “……”宇肆懿扶额,“想来她也是担心你,你也不想想你那个‘化羽’,不仅阴寒无比还带剧毒,年纪轻轻就要丧命,她怎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要不是我那时不认识你,我要知道一定早早就毁了这武功,简直害人不浅!” “我修炼化羽时是四岁,你那时估计才出生。” “……”宇肆懿想这个误会可有点大,“我没告诉过你吗?我这样子是因为小时候被毒物改造过身体,所以长得慢而已。后来遇到问柳,他帮我解了大部分毒,但时日过久,毒已入骨髓成了我身体一部分无法根除,就只能带着那些余毒一辈子。还好对我身体的影响小了很多,只除了脸变化不大起码身体长了。但是最近几年又发生了变化,是好是坏不可知。酒对我无用也是这个原因,所以除了‘醉清风’我还从来没喝醉过,时刻清醒的人生想逃避一下都不行。” “……” “我遇到问柳的时候就已经二十有二了,他那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娃娃。我在师门一开始还好,久了就被看作异类,所以尽量低调行事,什么都不争不抢,就想着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已经很知足了。直到后来……”遇到了那么一个人…… “……” “所以知道了吗?我和看起来可完全不一样。”宇肆懿自嘲一笑,“不过有这张脸好处还是很多的,骗起人来无往不利。” “……” 宇肆懿说完等了半天没等到冷怜月的回应,他朝旁一瞥,从那张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他想果然是他们家怜月。 丁然丁柯这时背着行李走了过来,宇肆懿看到她们就知道该下去了,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响起冷怜月略带迟疑的声音,“所以你现在已经三十……”后面那个数字在舌尖滚了几圈被他咽了下去,“了?” 两姐妹一脸狐疑。 “……”宇肆懿回头就见冷怜月一本正经还在继续,“我记得琴姨是四十,你还一直叫她姨……”话未完就被宇肆懿一下捂住了嘴。 宇肆懿扫了两姐妹一眼,打着哈哈,“呵呵,怜月你这想了半天就想出来这?哈哈,我们不说这个了啊,走走走……再不走天都要黑了。”说着把冷怜月挟持走了。 两姐妹:“……”总觉得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下了船冷怜月问道:“要是你那时遇到我,你会怎样?” 宇肆懿一下没反应过来,“啥?” “我出生时你都该有十几岁了……” “……怜月,我们就这么把这篇翻过去不好吗?你一直当我比你小都成。” 冷怜月瞥他,“很难回答?” “……怎么可能!”宇肆懿回答得非常迅速。他想了下,要是冷怜月是个婴儿,而他已经是个少年……他觉得他们后来应该什么也不会有,他小时候一点不喜欢小孩。实话实说会不会送命?他只道:“我很庆幸在最恰当的时候遇到了你。” “……” 宇肆懿回头看了一眼海上的几艘巨物,眼中浮现一抹复杂神色,“怜月,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确定要留下?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回去。” “不!”冷怜月垂眸,“我们去外界。” 宇肆懿脸上没有喜色,反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为何?岛上应该才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熟悉但并不一定就喜欢。” 宇肆懿看着他,满脸认真,“你可知……你这跟我一出去,以后要想回去可就难了。” 冷怜月没回答这个问题,“那你又为何愿意放弃一切跟我回岛?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宇肆懿张了张嘴,冷怜月在他出声前又道:“你的回答是什么,我的答案就是什么。” 不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因为你! 宇肆懿勾起嘴角,眼角有点红,完全不顾及旁边的两姐妹把人拉到怀里,蹭着对方的脸闭上了眼,“在我这里可永远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冷怜月轻声道:“彼此。” 宇肆懿轻笑出声,“你可真不是会吃亏的主。” “才知道吗?” 冷怜月总是知道宇肆懿想要的是什么,哪怕他们真的回了岛,一年两年这个心比天高的人或许没什么,十年二十年后呢?真的就不会后悔吗? 宇肆懿把人放开,想到冷琴又有点担心,“你不回去,那些人怎会善罢甘休?岛上就琴姨一人没关系吗?那些族人……她能对付?” 冷怜月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你未免太小看琴姨了,她背后做了几十年的准备,你以为是说着玩?以前不动手是顾念着他们毕竟是凤于族人的元老。而现在……该还的情、该还的债也早已还清。那些人既然改变不了,看不清现实我不介意让他们看个清楚!……琴姨不会要他们的命,但以后再无凤于族,只有月、华、宫!” “……”宇肆懿看着他这副冰冷无情的样子,以前他看到就发憷,现在却觉得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海面浪花的声音一下变得有点大,岸边的两人朝海上看去,几艘大船开始起航,渐渐驶离了海边…… 宇肆懿不知道里面的冷琴会是何种表情,又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也在注视着他们?这一别就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宇肆懿看着海面道:“既然思缕那丫头选择走了,你也把她放了吧。”让她去找那个她想找的人。 冷怜月似才注意到这件事,“……随你吧。” 宇肆懿看着他一笑,身后的两姐妹也暗松了口气。 等船变得越来越小,几人转身走向另一条路,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那才是他们要去迎接的人生…… 第82章 宇肆懿接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邀约,邀请他的人是当今的逍遥王爷萧靖睿,武林中人更熟悉的是另一个名字,商人萧絮!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两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人其实是同一个。 萧絮同宇肆懿在酒楼一间雅间坐定,子佑在一旁替两人斟酒,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一番才进入正题。 宇肆懿嘴角挂着笑,“我实在不知在下究竟何德何能能入得了王爷的眼,你非得把我往那武林盟主的位子上推?” 萧絮端起酒杯,“难道我们流云公子是打算拒绝?” 宇肆懿看了他一阵,似真似假道:“以前我要听到这样的消息可能要开心得痛哭流涕,说不定还会激动的抱着你感谢一番,可现今我却不想再去趟这些浑水,什么江湖、皇族,我老老实实做我的小人物就挺好。” 萧絮笑了起来,“这是宇兄的真心话么?” 宇肆懿也笑,“人总是会变的。” “哦?”萧絮戳了口酒,“我咋那么不信呐!” 宇肆懿嘴角缓缓压了下去,“明人不说暗话,萧兄不如把目的说出来,或许我还能相信一二。” 萧絮把酒杯放下,“其实我一直都挺讨厌你的。” “……彼此彼此。” “但注定要找个对手的话,我倒希望那个人是你。” “这就是你的原因?” “差不多吧,你可比那些看不清的人要聪明多了。还有你那野火烧不尽的性格我也挺喜欢的。” “……不要以为我会觉得你是在夸我。” 萧絮一笑,“是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世间再没比你更配坐上这武林盟主之位的了。其实说来不用我画蛇添足的帮衬你也能自己坐上去,但在下还是希望未来盟主能轻松一些,到时说不定还能卖在下个面子,你说是不?” 宇肆懿勾起一边嘴角,“萧兄对在下这般了解,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 萧絮缓缓道:“不敢当。” 宇肆懿离开后萧絮却没有立刻离开,脸上笑意早已消失,坐在那自斟自饮,一时房中安静非常。 子佑问道:“爷为何一定要选他?” 萧絮往杯中倒酒,盯着流下的酒液道:“不是我选他,而是必须是他。这样一个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比放在外面让人安心。” 子佑不明白,“爷何出此言?” 萧絮轻笑一声,“等你哪天想明白的时候我就给你升官。” “……”子佑沉默半晌,“爷怎么肯定他一定会应呢?” 萧絮把酒杯举到眼前,嘴角笑意更深,“因为他身边有一个人。” “人?” “……”萧絮放下酒杯,“子佑啊,你也别老只知道练武,偶尔也要学子寻一样多看看书。不然你连陪主子聊个天都不能让主子尽兴,你说你是不是失职?” “……”子佑垂下头。 萧絮脸上浮现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无非就是名为追逐的游戏,想同一人比肩……而已!”真是让人讨厌的默契啊! “……” 宇肆懿应下了盟主之位,武林盟经过商议决定不日便举行登基大典,可以说非常匆忙,可武林盟里的人却巴不得明日就把宇肆懿迎回武林盟,这段日子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不得不为了表示重视而选择一个黄道吉日,而最近的吉日是在十日后。 提前几日宇肆懿被武林盟迎到了莲清山上,离郾城有五天的路程,山周景色俱佳,倒是很符合他想找来做隐居地的条件。 眼前出现了一巨大青灰色雕花牌坊,看清上面的字后宇肆懿简直一言难尽,上书:流云山庄。他有时真是不得不佩服武林盟的办事效率,不过短短一月就能捣腾出这样一个地方来。 牌坊后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靠近大门台阶的地方有一方形石台,其上摆着大红锣鼓和火盆,分别在一左一右,中间放着一巨型三脚香炉。继续往上就是山庄大门,门是暗色,门口两尊巨大瑞兽石雕或趴或伏,看起来很是庄严肃穆。围墙连成了一片看不见内里,如果这不是武林盟头头住处的话,真像法不容情的朝廷刑部。 登基日马上就要到来,宇肆懿在试礼服,侍女给他拉好衣摆就退了出去。冷怜月走进房中,上下扫了他一眼。此时的宇肆懿穿着和之前的区别也不大,身上还是劲装,只是同之前单调的玄色不同,在玄色的基础上加了少许白色做点缀。腰带换成了银质腰带,上面坠着宝石。发带换成了简单的银发冠,腕间也换成了金属护腕。 曾经那个江湖浪子瞬间成了名门公子,所以说还是人靠衣装。 宇肆懿抬起手,“怎样?” 冷怜月微点头,“挺合适。” 宇肆懿一笑,把人拉到眼前,“怜月,可以答应我件事吗?” “何事?” “明天再告诉你。” 冷怜月睨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要我答应?” “先答应嘛,总不会是坏事。” “也可能不是好事。” “……” 第一任武林盟主登基日很快到来,各门各派云集流云山庄,山庄里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挂上了红灯笼和喜联,在风中飘飘荡荡洋溢着喜气。 山庄大门前的广场上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众人或坐或站,脸上都带着喜色,有先到的掌门们在互相寒暄,小辈们也不予多让。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时间终于到了这天的吉时,宇肆懿的登基大典正式开始。方台上的锣鼓被敲响,从一开始的一息一下,到后来越来越快。“轰”的一声火盆被点燃,人声鼎沸的广场一下安静了下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徐徐琴音,宇肆懿踏着琴音从后走出,他走到台上接过司仪递来的香。众人站起身,宇肆懿拜天,众人跟着齐齐鞠躬,拜一次锣响一次,三拜完毕祭天礼成!此时琴音也到了高潮处,似高山流水,密密集集传入耳中让人热血沸腾。 广场上众人开始大声齐呼:“恭迎盟主,威武齐天!恭迎盟主,傲视群雄!恭迎盟主,问鼎江湖!” 不知是谁写的词,如果平时听着宇肆懿只会浑身冒鸡皮,但眼下这个情境却无比合适。他看着眼前的天下,血液在躁动,在一声声欢呼中他终于踏上了这江湖的顶端。 司仪抬起手,众人停下欢呼。宇肆懿身姿挺立,抱起拳,左手上右手下,往前一推,声如洪钟:“定不负诸位信任!” “盟主!盟主!盟主!……” 华灯初上,热闹了一天的流云山庄还在继续,宇肆懿摆脱不了被人敬酒,亏得他喝不醉,不然现在估计早躺地上了,虽不醉人但也涨肚。喝过一轮众人纷纷夸赞新任盟主海量,但宇肆懿却只想赶紧脱身。他开始装醉,口中说话变得含糊,有人上来劝他去休息,他还故意道要一醉方休,当然又是一群人应和。 桌上的人已经倒了大片,宇肆懿在人再次上来劝说时就半推半就的被带着回了卧房,等人一离开他立刻翻身坐起。打开窗朝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跳了出去,直接窜进了旁边冷怜月的房中。 冷怜月撑着头坐在桌前看书,听见声响只朝宇肆懿瞟了一眼,“这时你不是该在前厅?” 宇肆懿走过去直接把他的书合上了,冷怜月随他动作。 宇肆懿道:“我装醉跑了。”说着把冷怜月拉起身,两人面对面站着,“还记得昨天答应我的事吗?” 冷怜月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我何时答应了?” “你没拒绝就是应了。” “……” 宇肆懿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轻声道:“知道人生四大喜是什么吗?” “……” “你看这流云山庄布置得这么喜庆,像不像在办喜事?” “……你想说什么?” 宇肆懿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所以‘金榜题名’后,我是不是可以有一个洞房花烛?” “……”冷怜月没出声,只静静看着他,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宇肆懿缓缓朝他靠近,他在等也是在试探,冷怜月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四唇相贴他也只是闭上了眼。宇肆懿伸手一下把人搂进怀里,搂得很紧,他轻轻吸吮对方上唇,反复厮磨片刻,动作渐渐加深,两人都变得呼吸不稳…… 夜还很长…… 冷怜月闭着眼睡得很熟,宇肆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把手臂抬起轻轻搭到了他头顶,又朝对方靠近了些许,就似把人圈在怀中一般。他是想搂着人睡,奈何冷怜月不喜欢,说他身上太热…… 一开始他还有点担心冷怜月会出什么状况,不过还好什么都没发生。宇肆懿就这么盯着冷怜月看,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勾起,心里估计早美得冒泡。 冷怜月翻了个身背对他,突然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死人都要被你看活了。” 冷怜月动的时候宇肆懿就僵住了身体,见他醒了直接不管不顾地贴了上去,“我家怜月这么好看当然要看个够。”手还在乱动。 两人身上都只穿了件单衣,根本什么都挡不住,宇肆懿身上的热度不断传到冷怜月身上,冷怜月眉头渐渐拧起,睁开眼,曲指朝后一弹,食指正中宇肆懿脑门。 “……”宇肆懿咬紧了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捂着头倒到一边,“怜月你下手也太狠了!这简直是谋杀!” 冷怜月放下手重新闭上眼,语气冷漠,“都说了你身上热。” 宇肆懿真是无语凝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瞟旁边的身影,奈何冷怜月根本没要搭理他的意思,他只能自己在一旁唉声叹气。 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83章 两年后 逍遥王府里一片喜气洋洋,今天是王府小王爷的百日宴,来了众多宾客,皇城里的大小官员几乎都到齐了,甚至连皇帝都来露了个脸。 本该是大喜事,但有一个人却从头到尾都板着脸,连笑容都不曾露过,那就是逍遥王爷本人了。自从一年前的某一天后他就性格大变,整个人变得阴晴不定,本来挂在脸上的假笑都没了。这段时间里众人也习惯了,哪怕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没表现出一点开心都没人觉得奇怪。 王府前院宾客云集热闹非凡,后院却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孤寂的身影。萧絮独自坐在院中自斟自饮,一群人提着宫灯走了过来,中间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年轻妇人,她之后是个年纪稍长的妈妈抱着一个襁褓。 走到亭前,女子从妈妈的手中小心抱过孩子,脸上挂着幸福的笑,“你们下去吧,我有事同王爷说。” “是。”众人福了福身退下了。 女子抱着孩子走进亭中,萧絮自顾自喝着酒。 向斐苒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凑上前把孩子递给他看,“你这个做父王的不给他取名,我就只有求王上了,他给我们的孩子赐名萧……” “我不想知道!”萧絮打断她,曾经的贵公子现在几乎成了一头暴躁的雄狮。他别过头看都没看孩子一眼,继续给自己倒着酒,猛地灌进嘴里。 “向斐苒,我警告你!你可以用王来压我一次两次,你能用他压我一辈子吗?你觉得要是让他在你和我之间选,他会选谁?说白了,你也就是个女人而已,要不是你身后有向家,你哥哥是问柳,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你要是个普通女人,在你当初骗我的时候我就把你挫骨扬灰了!” 自己犯的蠢自己负责,萧絮没想过要迁怒旁人,但向斐苒再一次设计他却让他恨到了骨子里。这个孩子是逍遥王爷的唯一子嗣,他的存在已经不仅仅只是他的孩子那么简单了,背后牵扯的一切让他都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他才恼怒之极! 而让他最恨的却是那个人因此跟他成了陌路! 向斐苒听到他的话没有一点惊慌,但脸上的笑也没了,“所以呢?现在你要怎么做?你又能怎么做?再是如何你的王妃也永远是我,不可能变成我哥!” 萧絮手中的酒杯被一下捏碎,眼中浮现血丝,“你还知道叫他哥?他是如何待你,你又是怎么对的他?” 向斐苒一下沉默了下来,垂下眼,“这个世间本就只有赢家和输家!”说完抱着孩子走出了亭子。 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觉得你赢了吗?”身后传来萧絮平静的声音,向斐苒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起码我不算一败涂地!”那是她最后的倔强。 “……你以后就待在府里吧,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个王府,以后就不要出去了!” 院中再没有传出第二人的声音,亭中一人借酒浇愁,远处的纤细身影挺直了背脊渐行渐远…… 武林盟的人并不关心皇族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武林盟早已大变样,渐渐有门派壮大起来,要说里面最大的助力却并不是宇肆懿,而是门派自身,但他也至关重要。 要认真算起来宇肆懿只能算个甩手掌柜,这是他跟冷怜月学来的。 真正会运用权势的人并不会让谁都必须听他的,而是他懂得把权利赋予旁人。 宇肆懿在武林盟起的作用也不是决策,而是引领。习惯了听命行事的人,怎可能一开始就习惯遇事自行决定,能到现在这样的成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他懂得慢慢渗透。 有人会觉得他是暴殄天物,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想着大展宏图,却在每天闲散度日,简直浪费光阴。但是现在武林盟渐渐壮大起来,难道不算么? 武林盟正在举行武林大会,宇肆懿身边有几个得力手下,为了防止结果会不满意,他会在他们放手做事之前给他们讲清楚自己的要求,至于怎么做根本无需他操心。 武林大会当日,山庄前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周围搭起高台,宇肆懿坐在最上面看着擂台上的比武,看起来很认真,其实思绪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武林大会就跟当初的朝花节一样,是给年轻人展示自己的机会,最后的赢家不仅可以得到奖励还能同盟主切磋,这里面奖励的吸引力恐怕还没有同盟主切磋的一半大。 武林,毕竟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 当宇肆懿看到一人时不禁挺直了背,此时站在台上的其中之一正是太行剑派何圆。宇肆懿发现这小子短短几年不见变化还挺大,武功更是进步神速,背后怕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不出意外,这局最后何圆赢了。 然后又过了几组,宇肆懿看到跃上台的白色身影时简直想扶额。台下认识冷怜月的人也是一愣,宇肆懿和他的关系不算秘密,武林盟的人却甚少能真正见到他。 不少人都还记得他走火入魔时大开杀戒的模样,虽说当时立场不同不能怪他,但众人心中难免还是有个疙瘩。 不过两年过去,也再没听说冷怜月有什么不好的行为,背后又有宇肆懿的手笔,在江湖中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情深义重的人,不少人才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而今见冷怜月上台,以他的年纪也算符合条件,没道理把人请下台。而更多的人也很想见见,当今盟主的武功同月华宫宫主究竟谁更胜一筹,再加上两人的关系……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宇肆懿按了按额角,他只希望冷怜月下手不要太重,取人性命可万万不行。冷怜月在外的形象是好人,宇肆懿可不会就觉得他真成了什么良善之辈。 冷怜月的最大爱好就是练功,,虽说他现今还没有突破“化羽”第十层,但是他的功力却是与日俱增,就凭这些年轻一辈根本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何圆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的进步太快致使宇肆懿也不得不努力,他可不想被对方甩在后面,这可能就是男人的好胜心。 说来两人还真没动过手,连互相切磋都不曾想过,平日两人的相处和以前也无甚区别。冷怜月不是无聊之人,基本宇肆懿不惹他都会相安无事,但宇肆懿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犯贱”,结果就是自讨苦吃。 今天冷怜月这一出宇肆懿也是想不通,他回想了下最近的行为,好像没做什么让对方不满的事吧?以冷怜月的武功夺魁是必然,他这是想做什么?当着全天下的面教训他一顿? 最后擂台上就剩下冷怜月同何圆,并不出宇肆懿所料,而他担心对方失手杀人的情况也不曾发生,他也不想想冷怜月何曾做过使他为难之事? 冷怜月看着何圆,“我见过你。” 何圆朝他抱了抱拳,“是在下的荣幸,想不到冷宫主居然还能记得在下。” 气玄丝在冷怜月身侧游动,“你要打还是要认输?” 何圆举剑横于身前,“这世间没人能让我不战而降!” 高处的宇肆懿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摇头一叹,复又一笑。 擂台上的两人已经交上了手,何圆可以说把太行剑法的精髓掌握得恰到好处,手中的湛龙更是让剑法威力大增,对上不少高手都不见得会败,已经算得上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但如果对手是冷怜月的话……除非对方放水,不然结果根本不用猜。 何圆手里的剑飞了出去,被冷怜月接住反手横在了他颈间,胜负已定!冷怜月收回手,把剑扔回了他。何圆接住朝他一抱拳,“甘拜下风!” 冷怜月瞥他一眼没出声,何圆不以为意,朝台下的众人抱了抱拳就退了下去,走回太行剑派的席位准备看接下来的盟主和获胜者的比武。 这才是武林大会的重头戏! 台下众人开始欢呼起来,纷纷呼唤着盟主上台。 “……”宇肆懿看着那些人,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居然敢看起他的笑话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不上场,但让他跟冷怜月打……赢了和输了都不好。 在众人的欢呼中宇肆懿跃到台上,解下腕间竹条握在手中。 宇肆懿的武器一直是竹条,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坐上盟主之位还如此寒酸之人,如果仅仅因为看到他的武器就小看他,往往会吃大亏。他不是不能换把能配上他身份的剑,而是他觉得武器不过锦上添花,用着顺手就行。神兵固然能发挥出巨大威力,但最终能力高低看的还是武功修为。 宇肆懿勾起嘴角朝冷怜月抱拳道:“冷宫主可要手下留情。” 冷怜月懒得跟他废话,气玄丝直接向他攻了过去,宇肆懿侧身一避,脸上也变得极其认真。 两人在抬上交起了手,目力不及的人甚至看不清两人的出招。真正的高手都能看出两人俱使出了全力,没有谁真需要对方手下留情,这可能就是高手对高手的尊重,和各自的身份和关系无关! 众人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高手之间的对决,简直可以称得上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高手之间的胜负不需要对上多少招,宇肆懿同冷怜月交上手就知道他始终还是略逊一筹,但他并不觉得气馁,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在他眼中冷怜月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两人最后同时收了手,外人看来平分秋色,只有宇肆懿知道冷怜月是为了顾全他的颜面才没让他落败,其实他并不在意,败也好,他不介意让天下人抖知道冷怜月是他望尘莫及之人! 台下人看完这场比武是大受震撼,就算两人最后打了个平手,但也足以使人对他们赞叹不已。年轻人更是被激起了无限的胜负欲,势要发愤图强超过两人。 武林大会结束后,宇肆懿问冷怜月今日这行为背后的原因,冷怜月只给了五个字:“想找个对手。” “……”这还真是冷怜月的行事作风,宇肆懿笑了笑,“所以…最后是不是发现天底下能有资格做你对手的人也只有我?” “……” 时间一天天过去,宇肆懿现在觉得做这个盟主也没他开始以为的那么糟,他一样有不少时间和冷怜月相处,甚至他们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他不仅可以趁机看看武林盟的成果,还能同冷怜月散心,简直两全其美。 武林在一点点改变,而很多人还没意识到。 曾经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人,现在懂得先行思索究竟怎么做会更合适,简而言之就是不再只有块头没有脑子。 第84章 完结章 一个腰间配剑的身影疾步行驶在流云山庄内,穿过几条回廊到了书房,他走进去把一卷帛递给了书桌后的人,“盟主,这是皇族派人送来的。” 宇肆懿沉吟:“皇族?”他接过打开看了起来,却半天都没再有其他动作。 那人奇怪地看了宇肆懿一眼,“盟主?” 宇肆懿重新把帛书卷了起来,食指敲着桌面似在考虑什么,“送信来的人走了没?” “没有,我们给他安排了地方休息,盟主要见么?” 宇肆懿抬了抬手,“不用,那人不重要,你直接告诉他,他们的提议我应了。” “是!” 这日,宇肆懿走进书房就听到他的左膀右臂在争论什么,争吵的四人也没在意宇肆懿的到来,依然吵得面红耳赤。 宇肆懿走到书桌后坐下,听了一耳朵也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雷霆堂和万象会是宇肆懿经常听到的名字,并不是说这两方人马有多厉害,而是他们事儿太多,连他的得力手下都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他们的矛盾,让他们自己调节也几乎不可能。 两方势力处在一个地方,那里又是穷乡僻壤,僧多粥少,不闹才怪了。 有时候宇肆懿也挺奇怪的,他问道:“他们就非得待在那个犄角旮旯?” 屋中的四人俱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一下好似醍醐灌顶,纷纷朝宇肆懿拜了拜就急急忙忙出去了,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留在屋内的宇肆懿摇着头好笑,拿起手边的书信看了起来。 不久后宇肆懿就知道了两方的解决之法。 雷霆堂本是山贼出身,后来改邪归正入了武林盟。现在边境在打仗,武林盟刚同皇族签了协议,雷霆堂的人就去那里“帮忙”了,吃穿不愁不说还有随便“打劫”的对象,宇肆懿想他们应该很满意。 至于万象会,其前身是佛家人,听说出家人修行都秉承苦行,他们在那地方估计已经生活习惯了,硬要让他们去到别的地方怕才会待不惯,他们就继续留在了当地。 宇肆懿听完汇报轻笑了声,这些手下倒是越来越有他的风范了,听听他们的理由,倒是挺为对方着想的,就不知那两方人马究竟是真的十分满意,还是有苦说不出? 冷怜月听完宇肆懿的话一顿,“你和萧絮签了契约?”这段时间他都在闭关练功,一出来就听到宇肆懿说起皇族。 “嗯。”两人走在屋檐下,宇肆懿手背在身后,“皇族让萧絮来制衡武林。他虽收服了部分江湖势力,可毕竟只能解燃眉之急,朝廷腐败的根源可不是在武林,现在明显有他们更需要关心的事在等着。萧絮需要无后顾之忧,而武林盟需要休养生息,这对我们来说是双赢,这样的契约为何不签?”轻笑了声,“或者不要脸点说,他萧絮不想有我这么个敌人,当然是安抚为好。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了解我的,知道稍不注意我就会给他造成麻烦。” “……你真这么想?” 宇肆懿朝他一笑,“其实最主要的是,我知道这个王朝永远不会属于武林,江湖的规矩并不适合一个国。快意恩仇固然痛快,可这世间大部分人还是只希望生活能安逸平和,江湖人会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只会让人胆战心惊。所以武林势力必须得以控制,太过,只会成为灾难。” “你现在不是做得挺好?江湖中人并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懂以暴制暴。”冷怜月朝他勾了勾嘴角,淡得几乎看不出是笑,“……契约期限呢?” 宇肆懿伸了个懒腰,“什么时候他不做逍遥王爷或我不再是武林盟主了协议就作废!” “还真就是你们两人的事,也不知旁人会作何感想?” 宇肆懿笑出声,“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们知道就好。” “……” 两人安静走了一会儿,宇肆懿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还听说逍遥王爷添了丁,他也老大不小了,朝堂上那位可高兴坏了。” “……”冷怜月对旁人的事不感兴趣。 宇肆懿也不觉尴尬,继续道:“那孩子的母亲还是向斐苒。” 冷怜月只瞥他一眼,并没似平时那般说他无聊。 宇肆懿脸上神色淡淡,“以我对向兄的了解,两人未来怕是只会形同陌路!” “……把怕字去掉。” “……”两人只会形同陌路。 知道这件事后,宇肆懿也谈不上有多大反应,但还是难免唏嘘,萧絮是怎么走出这样一步棋的?就像他们家怜月说的,这世间可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他虽然和向问柳这位老友因为选择了不同的立场而渐行渐远,可还是替他不值。 宇肆懿看得出里面的不寻常,但他却不觉得萧絮无辜。也可能不是什么不得已走了坏棋,只是人心变了而已。 向家和萧絮中间始终有个向斐苒联系着,向问柳也不可能和向家永无瓜葛,就证明总还是和萧絮有关系,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算了,说他们干嘛。”宇肆懿牵起旁边人的手,“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也再无所求!” 冷怜月看他一眼,被牵着的手也握紧了对方。 旁人的事也始终只是旁人,和自己无关就不会太过在意。光阴似箭,宇肆懿的生活没什么太大变化,有时江湖中可能会发生点□□,总有些人是不服武林盟的,但武林盟已不可同日而语,对付一些暴徒轻而易举。 宇肆懿的武功一直很让人佩服,有不少慕名而来的高手找他切磋,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人击败过他,他几乎成了武林的不败神话。 当有人在宇肆懿面前夸他武功高强时,他却很想说你们是没见识过我家怜月的武功,他这样的最多算个武神,对方却已经到了武圣。不知为何冷怜月始终没能修炼到“化羽”第十层,要是成功突破了,那时只怕会成为传说中的武帝也不无可能! 当众人都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直下去,偶尔遇到点大麻烦也无妨,武林盟也会越来越强大时,宇肆懿却突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为何会离开,离开前甚至毫无征兆,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不觉得他是那种不负责任之人,可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也无从知道答案。 而宇肆懿担任武林盟主的时间不过短短五年,甚至还差了两个月,期间他的表现可圈可点,无不让人钦佩。众人对他也是敬畏有加不存在不尊重的现象,所以他的突然离去才让人想不通。 好不容易有所改变的武林又慢慢变回了曾经那个江湖,弱肉强食、生杀予夺、视人命如草芥,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江湖写照。 而宇肆懿带领下的新武林盟,终究因他在位的时间太短,铺出的康庄之路只能昙花一现! 宇肆懿再也没在江湖中出现过,连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流云公子成了部分人的一大遗憾,而他的事迹被人记录到了《江湖策·武林盟主篇》里供后人瞻仰,但后人对他的评价却是褒贬不一。 世间还会有第二任,第三任,第无数任武林盟主,可再无一人似宇肆懿那般愿意去相信人自身的力量,大多都只喜欢把所有的权势稳稳撺在手中。甚至盟主之位成了身份的象征,变成了人人争夺的目标,权力使所有的一切变得不再纯粹。 也许未来会出现一个新星,他会成为下一个打破陈规的人,然后让武林走入新的辉煌,可终究这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期许。 清晨的阳光透过浓浓白雾照进了一处山谷,谷中景色宜人,青草尖垂着露珠,欲落未落。一座孤坟坐落在山谷一角,坟前是被雨水淋湿还未干透的无字碑,碑前放着一壶酒,酒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水绿衣衫的青年踩着露珠走进了山谷,手中提着两个酒坛,他似是对此地并不熟悉,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人,那人两鬓斑白孤零零守着一座坟。 青年提了提手中的酒,“一起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