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làng江湖 作者:光影之天 文案: 游戏人生làngdàng子,经纬盘上一赌徒。 孤舟停困情渡口,泥潭深陷为哪般? 内容标签: qiángqiáng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晋千帆舒俞 ┃ 配角:逐云意凤泣梧武曦元百川 ┃ 其它: ================== 第1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一 夜阑疏雨,铅云密布。 如龙神行云布雨至此故意掺了滴墨汁,黑色包围住了这里的一切。 雨落树叶的声音渐渐变小,悄然变得寂静的夜更添悚然。 大宅的门紧紧的闭着,唯檐下挂了一盏灯火昏暗的白灯笼。 半响,空气里传来踩着水花的凌乱脚步声。 夜色里隐约是一人摇摇晃晃走来。 他手里提了壶酒,不时的仰头灌两口,然后把酒壶往后随意一扔。 酒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浓烈的香气和雨后土壤的气味混在一起,他轻笑着伸了个懒腰,悠闲的迈着步子走到了灯下。 伸手大力敲了三下,门随即打开,露出一豆蔻少女的半边身子,少女衣着整齐,额前却散落着一捋头发,借着微弱的灯光离近了可以看见脸上有一条很粗糙的疤痕。 “将军,您来了。”少女的声音有些畏惧,极其恭敬的往旁退了几步。 将军长手一揽,压上了少女的肩膀,半是醉意半是故意的抱住了她。 少女身体猛地颤抖起来,脸色一瞬间惨白,但还是紧紧扶住了将军的身体。 雨止月明,明月和灯光辉映,院内亮如白昼。 将军勾唇一笑,眼中jīng光闪过。 因为少女始终低着头,因此她恰恰错过了这一幕。 “小雯”。将军突然低声唤道。 温温热热的呼吸夹有呛人的酒气喷洒在脖颈上,小雯忍不住缩了缩头。 “小雯......” 小雯终于把人扶上chuáng,飞快的撤了手道,“将军!您吩咐!” 无人回应,抬头去看,将军竟四仰八躺的睡了过去。 小雯试探的轻唤了两句,“将军,将军......” 还是没动静,小雯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推门走了出去。 门合上的前一刻,屋里的人突然出声道,“小雯......” 僵硬从手一直蔓延到整个身体,小雯低着头瞪大了双眼问道,“将军?”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了许久,等屋里的打呼声渐渐高昂,小雯轻轻的关紧了门。 手指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抬头,女孩儿面上却是冷若冰霜。 小雯匆匆离去,本应熟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宛如有九天星河流动。 他悄悄的坐起身,打量了屋里一圈,然后把屋里的摆饰甚至墙壁都摸了一遍。 掀开棉被,一个四方的痕迹赫然出现于眼前。 他抠开来看,里面有一机关和一沓账本信件。 他随意看了两眼,骂了句禽shòu,塞进了怀里。 打开机关,咕隆一声,墙上立时现出一个一人高的dòng口。 他拿了个烛台,打起十二分谨慎走了进去。 通道不长,没几步就到了尽头。 尽头是个牢房,关了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个个尽是虚弱无力,面无血色,衣不蔽体的模样。 还有一个厨娘模样的人,正骂咧咧的一手捏着少年的下巴一手把粥往少年嘴里倒。少年被呛得喘不过气,眼睛里尽是泪花,她却好似没看见般,碗见底了才停手。 “咳咳咳”一碗粥灌下,少年却似死了一般。 厨娘看他进来,立刻停下手,谄媚笑道,“将军......” 少年看见他,都害怕的颤抖起来。 他捏紧了手指,一拳打上厨娘的鼻子,厨娘还来不及惊怵就立刻昏了过去,他勉qiáng平静的问道,“谁是康家欣?” 没人回答,他却眼尖的发现一个少年抿紧了嘴唇,急忙快跑几步过去握住了他的下巴。 一条血丝从嘴角流下,腥红的鲜血,苍白的肌肤,鲜明的对比。 忽略少年凶狠的眼神,他细心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伤到根本,才松开了手。“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手指在耳边摩擦了小会儿,然后停下咬着牙把假面皮撕了下来。 “嘶......真疼......” 昏暗的灯光下,褪下华丽的衣服,他此刻才现出自己的真实面貌:面若冠玉,肤若凝雪,明眸善睐,白衣浅发,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少年们还没从这一幕里回过神来,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香,插在地上点燃了起来。 “喂!你gān什么?”有人吼道,深受迷香之苦的少年们实在是怕了这东西。 “能解你们身上软筋香的,静等片刻你们就能恢复体力了。”他继续问康家欣道,“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康家宁?” 听到这个曾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名字,康家欣竟红了眼眶,然后倔qiáng的别过头去道,“我没有姐姐。” 闻言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应该没错了,你姐姐也说过你大概是恨透了她。” 康家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像只愤怒的狮子,一字字吼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姐姐!” “家欣?你能动了!”身旁的小伙伴惊喜道。 康家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势竟是站立着的。 原地走了走,又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已经活动自如。 其他的少年也都恢复了过来,围在康家欣身旁,对莫名其妙的男子还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有怀疑有希冀,带头的康家欣警惕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手指扣了扣自己的太阳xué上几寸,动用了整个大脑组织着言语可还是gān巴巴的说道“事关隐秘!我反正不会伤害你们就是了!” “我姐姐......不是......你怎么认识那个人的?”康家欣问道。 “你姐姐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委托了我去寻找你,我一直从江南寻到京都,鞋都磨坏了好几双。”他止住自己带偏的话题急切道,“好了!等你们都出去了再审问我吧!我的时间可不多。” 小伙伴们相互看了两眼,大抵是选择暂时相信这个男子,如果能逃脱险境自然是大好事一件,如果不能逃脱也不过是进了另一个炼狱罢了。反正也不会有比让那人渣糟蹋更可怕的事情了。 “你真能带我们出去?”康家欣不确信的问道。 男子抬头挺胸自信的说道,“当然!” 康家欣道,“那好吧!暂时信你。” 他微微一笑,忽变了脸色,紧皱眉头道,“不好!”。然后立刻将厨娘扛了起来。 “怎么了?”问话的人问道,但他只说了三个字就赶紧止住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问题。 dòng口传来焦糊的难闻的烟味。 跟着男子快跑出去,众人一看,果然屋子已经被大火吞噬了。 熊熊烈火挡在门窗前,亦是挡住了他们的唯一生路。 有好几个少年已经绝望了,消极的哭诉着自己的悲惨生活。 “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我不过就是贪嘴去买了支糖葫芦,怎么就遇到了这事。这是不是是场梦啊!是不是梦醒了我就回家了?” “我娘亲早早死了,继母不喜欢我,把我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天天打我,把我卖给了大官,大官给我洗澡给我漂亮的衣服穿,还以为大官能对我好些。可没几天就把我送给了这个变态。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们别说了!”康家欣呵斥道,视线转到男子身上“看他!” 男子正闭目运功,周身围着白茫茫的一团水汽。 几人住了嘴,愣愣的看着男子,离他近的少年出口道,“是冰!他生出了冰!” 少年们退回到通道里,静静的等着男子运功完毕大显神通,已没了消极的神态。 唯康家欣低着头,神情黯然。 这个男子是受他姐姐的委托来救他的,可是,明明是她亲自把自己送进来的啊! 姐姐嫁了大官,大官的上司喜欢美少年,大官为了讨好他的上司,姐姐又讨好大官,把自己送了出去。 然后,大官的生活更好了,姐姐的生活更好了,只有他...... 男子睁开眼睛,寒冰瞬间覆盖住了火焰。 男子捂住胸口,用力踹开大门把厨娘扔出去,咬牙道,“快走!” 少年们推挤着跑出去,康家欣却一动不动。 男子知道他心里憋着气,踉跄着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快走!” 康家欣惊讶于他的虚弱,伸手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近看之下,男子的脸色苍白,眼神也不再刚才那般澄澈。 可男子抓他的手力气却又大了一分,几乎是qiáng硬的把康家欣往外拖。 康家欣咬了咬牙,转而扶住男子,步伐打转的走了出去。 近距离的接触了,这才发现,男子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冰克火,但薄冰也抵抗不了多长时间。 他们刚刚走下台阶,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大火挣脱桎梏又冲上了云霄。 康家欣未及反应就被男子给压在了身下。 康家欣的心里很复杂,被男子拉了起来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这世上真的有仗义到不顾自己的人吗? 男子没空关心康家欣的不对劲,腰杆挺直着正视前方。 前方站了一个小姑娘,男子刚才还见过她。 小雯。 “你们是谁?卢司阁呢?”小雯面容愤怒的问道。 卢司阁正是这间宅子的主人,当朝二品大将。 这宅子是他的私宅,除了卢司阁会不时的来一趟,这里就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厨娘。 男子问道,“你要做什么?” 小雯的声音中裹挟着浓浓的愤怒,“报仇!” “难道?”男子瞥了眼旁边的少年,道“为谁报仇?” “我哥哥!我哥哥不忍他的□□自杀了!今天正是他的忌日。自哥哥死后我无时不想着杀了他为哥哥报仇,我隐忍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你们为什么要捣乱!” 男子叹了口气道,“你看我们这样子,还不明白吗,他们正是遭受了和你哥哥一样的折磨。而你......仆杀主,杀的更是二品大将,你就没想过报完仇之后如何?为那个人渣赔命?还是说一世逃亡?就为了杀一个卢司阁,不值啊!” 小雯向前两步冷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卢司阁为我哥哥偿命!否则你们今天别想离开这儿!”明明是威胁人的话,可女孩儿竟带了哭腔。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无任何威胁力可言。 否则,她不会等待了一年才找到机会放火报仇。 还是个假机会。 男子挠了挠头,无奈道,“咱们明明应该是一个阵营的人,你......你别哭!”男子吼道,他最见不得人哭了,一哭他就毫无办法了。 康家欣朗声道,“小雯姑娘!我们都恨不得把卢司阁生吞活剥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这个人的厉害你也看到了,他肯定会帮助你的。” “我与他无亲无故,他凭什么帮我!”小雯抿着嘴巴,使劲的擦了擦眼睛道。 康家欣不等男子说话抢先道,“我做主,这个人答应你了,他会为你报仇的!” 男子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康家欣道,“你凭什么做主啊?” 康家欣瞥他一眼咬字清晰道“哼!你若要我去见那个女人,你就必须要答应她!” “......”这个主做得了。 男子放下手臂直腰挺胸的看向小雯坚定道,“我答应你了!我发誓我会让卢司阁受到他应有的代价!” 小雯想了想后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记住你说的话!” 男子道,“若做不到,你连我的命一起拿去吧!” 小雯走过来道,“你有什么计划?” 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道,“首先,离开这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月淡星稀,东方发白。 小雯重重的点了点头,朝阳打在小姑娘的脸上,照出一片坚毅。 康家欣这才有机会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不会也很隐秘吧?” 男子笑道,“我名字自然是可以说的,我叫晋千帆,叫我千帆吧!” 第2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二 趁着街上没有行人,晋千帆敲开了一家酒馆的大门。 酒馆的名字叫,王元客栈。 王元,玩者也。 店家兼店小二王元从懒散着打开门始就不停的抱怨。 “你说让我等一两个时辰,结果我等了你一夜!你明明说就带一个人回来结果你带了一打人!我这刚打个瞌睡你又把我吵醒了!我顶着个大黑眼圈,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又不像你做回生意拿大笔银子,我可都是小本生意,要jīng打细算的!你说说这一打人怎么办!我要养活你本来就够不容易的了!你还给我增加负担!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付,我付总成了吧!”晋千帆投降道。 “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事不说,就说你在我这儿喝的酒,我就存了三坛忘忧酒,方诸水来时给我偷了一坛,聂晓风给我骗了一坛,我就还剩一坛连点味还没闻呢!本来是想送给贺擎天的,结果你又给我喝了!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从竹叶山庄搞来的吗!从江南运到京都不谈,就说我从武林盟主嘴里抢这三坛......” “我帮你把贺擎天诓来,成不?”晋千帆插嘴道。 “嘿!你这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呢!我说的是酒!你提人家贺擎天gān什么!” “我让他们住后院了。”晋千帆道。 “随你!我告诉你,你这是污蔑!你得给我付酒钱还得帮我从竹叶山庄再搞来三坛,不五坛!” 晋千帆带着小孩儿进了后院,一边安排住所一边对王元喊道,“你狮子大开口呢!方诸水和聂晓风没事,我就不行!你就专门柿子挑软的捏是吧!你要这样我就再也不来京都了!顺便向贺擎天抱怨抱怨在你这受的罪,让他也不要来了!” “......”王元乖乖的开门做生意去了,当然嘴上还是没闲着,“开个玩笑不行啊!我又不是你那儿的人,每次都欺负我!是不是把我这儿当成你家的分店了!讨厌!” “千帆大哥,这人是谁啊?”一少年问道。 这少年叫阿龙,以前就是在大街上游dàng的小混混,性子大大咧咧的,很自来熟,没几句话就千帆哥哥千帆大哥的叫了起来。 晋千帆从柜子里抱出一堆被子衣服扔到chuáng上,坐下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人叫王元,就一个大无赖!抠门着呢!这几天你们先在这儿住着,等事情了了我再带你们回家。”说着拿起衣服一一扔给少年们。 晋千帆这人很顽劣,仗着自己个子高,故意的把衣服扔到了少年们的头上。 少年换衣服的时候还有些羞涩,脸都红成了一个个的大柿子。 小雯特意的出了去,等他们换完。 衣服有些大,几乎每人的袖子裤腿都挽了几挽。 晋千帆看他们这样,很不留情面的笑了出来。“噗嗤!哈哈!咳咳咳!王元这也没小孩儿穿的衣服,你们就先将就下吧!” “我们真的能回家吗?”盛堂换好衣服抬头望向晋千帆,目光竟是如历经了世事沧桑的老人般深沉。“我们遭受了那种事,家里还容得下吗?大概回去了也会被赶出去吧!” 晋千帆凝视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庞,在他额上弹了一下,道,“不会的,你的家人此刻肯定是心急如焚。你回了家他们关心你疼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你赶走!”他顿了顿道,“再说了,家不要你,我要你!跟着回我家好了!” 盛堂看着晋千帆的眼睛,别过了头。 旁边的人注意到他的眼睛红了。 阿龙急急道,“千帆大哥,我能不能也跟着你啊!我想拜你为师,像你一样武功高qiáng行侠仗义!” 晋千帆笑了,指着自己不敢相信道,“你想拜我为师!不成不成!我就是个半吊子!我才不误人子弟呢!”他转了转眼睛拍了下手心笑道,“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我小时候天天睡懒觉了,武功不好的,但他不一样,那一招一式都扎实着呢!” 康佳欣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晋千帆又道,“我家那边有专门的训练班,你们可以去那里学啊!管吃管住,而且很热闹。我没事的时候还能去看看你们。” 一直沉默着的小雯突然出声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晋千帆想了想道,“卢司阁是个大官,要治他就得找个更大的官。”他看着小雯的眼睛道,“你哥哥这事有没有证据?还有你是怎么混进他卢家的私宅的。我看那地方挺隐秘的,一般人找不到的。” “我们本是就卢府的长工,哥哥这事我一点证据都没有,然后负责那宅子的人死了我就主动顶了上去。”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康家欣问。 “我当然是做了大量的准备了。我自从查到你姐夫......”康家欣脸色一变,晋千帆急速换了言语,“我查到你落到卢司阁手上后,跟了卢司阁一连半个月,把他的生活习惯秉性都摸了个透,才发现了这个地方。又趁着卢司阁往皇宫赴宴了,才找了个机会救你们。” “那......那里又着火了,我们又跑了,卢司阁会不会......”阿龙担忧道。 “大火一烧,什么都没了,他再气也没用。”晋千帆看向小雯道,“不过我倒是挺担心小雯的。” “你说小雯有危险?”阿龙惊道。 “不一定!”晋千帆摇摇头,面色沉重。但瞬间他又笑了起来,“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拿了这个。”他从怀里把从卢司阁chuáng底下放着的信件账本拿出来,“有了这个,还怕卢司阁死不了吗!” 夜,无月无星。 卢府。 卢司阁在屋里来回的踱步,不知怎么眼皮总跳个不停。 可能是那个地方起火的缘故,他心里有些慌张。 忽而窗外黑影一闪。 卢司阁拔剑推门去看。 屋外平常静谧,卢司阁只觉的脖颈一凉,随即没了意识。 次日,朝阳初升。 皇宫金銮大殿却没了往常的肃穆,叽叽喳喳的喧闹极了。 一人被捆成了粽子般倒吊在梁上,已经奄奄一息。 一本蓝色的账本和几封信件堂而皇之的放在皇上的龙案上。 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大殿又重归肃静。 “把他放下来!” 侍卫长得令,翻身跃上房梁,大殿上梁木高耸,即使他是宫中的轻功好手也不由得吃力。而绑人的人扛着一个男人还能跃上去,虽知不该却还是在心里对那人起了丝佩服。 同时,皇上正翻看着那本账本,随着脸色的yīn暗加深,他翻看的速度也加快。最后气不可耐把账本猛地扔向了殿下。 “卢司阁!你办的好事!” 卢司阁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拼命叩头,泪涕横流,大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饶命?你让朕拿什么饶你的命!”皇帝挥了挥双手道,“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他了!” 王元走进来对正在接受崇拜目光的晋千帆说道,“流放大西北,连同信件上的人一个都没落下。” 小雯咬唇恨恨道,“只是流放。” “听说卢司阁主动要求戴罪立功,把与之往来的几个大的犯罪组织全说了,然后就饶了一命。左相已经出发离京了。” 小雯的身体颤抖起来,愤怒的盯着晋千帆。 晋千帆深吸了口气,道,“我即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 王元道,“你想怎么样?你可是生门的。” 晋千帆道,“做一次死门也没大不了的。”话毕起身推门离去。 第3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三 卢司阁被关在天牢里,天牢处于皇宫,有层层重兵把守。 晋千帆不敢大意,换了身夜行衣。 他和王元研究了一个白天,终于把皇宫的地下水道的排污口给找了出来。 河上臭气熏天,烂菜叶子飘着,腐败的动物尸体浮着,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王元躲得远远的捂着鼻子很是嫌弃的说着,“我的天啊!这皇宫里的人都是gān了些啥啊!这么恶心!” 晋千帆用长棍勾起一条女人的纱裙,歪着脖子捂着嘴巴道,“这么奢侈却连个污水处理都没有,真是,这个皇帝都当二十年了,还千古明君呢!”吐完槽后随即连棍一起丢的远远的。 “就是越平常的事就越没人关心。”王元用衣服捂住口鼻,走过来拍了拍晋千帆的肩膀道,“这也太脏了,换个办法吧!” 晋千帆内心也是拒绝的,可“哪有办法啊!皇宫禁地,我一个人去是要去送死吗!” “你都能把卢司阁绑到金銮大殿里,都是闯皇宫,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去也不是不可能的。”王元道。 “那能一样吗!金銮殿就在南门口,我闪过几个人就能进去。可天牢重地啊!我拳脚功夫又不行。” “那等他流放大西北的时候再杀吧!这......也太脏了。别说你了就是我都受不了。”王元想吐,然后他就真的去吐了。 “嘿!你别吐!”晋千帆离远了些抱着树也吐了起来,“说了你别吐,现在我也吐了。” 晋千帆对着污染的河水看了一会儿,然后毅然决然的直起腰,走过去把小船推了下去。 王元惊道,“不会吧!你真要走这条路!你不是最爱gān净了吗!” 晋千帆迈进去道,“我是爱gān净,可我更讨厌言而无信,尤其......对象还是个孩子。”晋千帆划着船缓缓的进了桥dòng,进前还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手道,“先回去吧!在酒馆乖乖等我回来。” 王元哼了一声,表情却有些复杂,像是赞赏又像是不满。 半响,他对着臭气轻轻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孩子啊!” 下水道纵横jiāo错于皇宫地下,晋千帆不禁想若有刺客从中闯进来,这里又无守卫把守,岂不是任人宰割的份。 中途见了石阶,晋千帆便停了小船,迈上石阶,估量着已经走到了天牢之下,便停了下来。 晋千帆全副武装,面罩蒙了五层,除了手上的手套和脚下的靴子,他腰间还挂了两套。以备不时只需。 往上的路更脏,更臭气熏人。 晋千帆qiáng忍着不适,蹭蹭两下爬了上去。 真担心这是个茅厕...... 幸好......这不是茅厕! 但......也不像是天牢! 晋千帆周围打量了圈,这萧瑟的样子,倒像是传说中的冷宫。 他之前向专门做这种见不得光生意的人买个份皇宫的地图,借着月光计算着自己从下水道里花的时间,心想,若这地图没错走到这儿就该是天牢了,再转念一想,天牢和冷宫的性质差不多,环境应该也差不多,这可能就是天牢。 晋千帆对自己一向自信,当即确信这就是天牢了。 然后把最外一层的臭衣服脱下来,扔进下水道,眉头紧皱的去杀人了。 然而他估量错了,这确实就是冷宫。 无声的推开窗户,一个轻身翻滚进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冷宫里大多数房间都是空的,除了chuáng连张桌椅都没有。 晋千帆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当他抱着无功而返的念头轻手轻脚的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了这间房子的生气。 这间房子有chuáng有桌椅,而且chuáng上还躺了个人。 匕首滑下手腕上,消无声息的走过去,将冰冷抵在了这人的脖颈上。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几岁不到四十的样子。 睡熟的模样温柔恬淡,晋千帆突然想到了他家后院池塘的那株白莲。 那人感觉到脖间的凉意,慢慢张开眼睛,看清面前的蒙面人时猛地睁大了双眼,但很快又归为平静,甚至闭上了眼睛伸长脖子,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晋千帆压低声音yīn冷道,“天牢在哪?” 那人疑惑的睁开眼睛,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晋千帆把匕首又往前送了送,极其不耐烦道,“天牢在哪?” 那人深深打量了眼面前的杀手,然后翻个身躺了下来,不快不慢道“不知道”。 “......”晋千帆第一次觉得身在生门真是件幸福的事。 “快说!否则我就杀了你!”晋千帆威胁道。 那人仍然不搭理他。 晋千帆气恼,想着要不要在他身上捅一刀,让他害怕的时候,那人突然一个勾手把晋千帆的面罩给拉了下来。 面面相视中,那人愣住了。 晋千帆也愣住了。 这人的武功好厉害啊!若是他夺了自己的匕首给自己捅一刀都是有可能的。 晋千帆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心想今天是免不了一场死战了。 可却听那人道,“我带你去天牢。” 晋千帆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晋千帆说话也有了底气,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可能是你长得比较顺眼。” 晋千帆心里疑惑,迟疑不决,面上倒是挺平静的,看天快亮了,道,“我明天再来!你可不要耍赖!” 那人说,“明天我就不在这儿了。” “你别是诳我!” “你去天牢做什么?” 晋千帆想了想还是据实相告道,“杀一个叫卢司阁的人。” 那人道,“卢司阁不在天牢,在大理寺。” 晋千帆道,“你身在冷宫,这些朝堂上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你摆明了是诳我的。” 那人抬起手指向晋千帆旁边的衣架,道“那是我的官服,因为我顶撞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就把我送进冷宫里了。” 晋千帆还是疑惑,“可你这桌椅板凳齐全,很明显就是长久有人居住的。” 那人不回话,只是盯着晋千帆。 晋千帆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笑道,“难不成,你经常顶撞皇上,经常被送进来?” 那人点了点头。 “......”晋千帆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低声说了句,“抱歉”。 “无需抱歉”那人站起身穿好官服,又从柜子里拿出间小太监的服饰道,“穿上它,我送你出宫。” 晋千帆是真的不明白了,他刚才还对这个人恶语相向刀刃相对,可这个人竟然要帮他,要不是这人心胸极为开阔那就是他另有所图。“你到底为何要帮我?” 那人穿官服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道“你长得很......顺眼。” 晋千帆摸了摸自己的脸,顺眼? 难道这人是个花痴?不会是和卢司阁一样的癖好吧? 晋千帆偷瞄了那人一眼,那人一身正气。 晋千帆抿唇一笑,却是把面罩重新套上。 那人惊问道,“你不信我?” “不,我信你,正因为信你,才不能给你添麻烦。而且我不想弓着腰低着头夹着尾巴,我就从来的地方走就好。” 那人深深看了眼晋千帆道,“随你”。 “我给你提个建议吧!”晋千帆轻声道。 那人目不斜视,淡然回道,“什么?” “给皇宫加个污水处理吧!” “......好”。 “今天的事,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晋千帆全副装备从下水道钻了下去。 那人站在地上抬头仰天轻声道,“无需报答”。 天空清澈湛蓝,他对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一动不动,久久无声。 那人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红墙白瓦。 空旷寂静的地方,冰冷的利器闪着白光。 几十双闪亮的眼睛如虎豹紧紧的盯着门窗。 第4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四 王元酒馆里灯火通明,大人小人都挤在大厅,也不知是醒得早还是一夜没睡。 晋千帆进了屋还被感动了一下。 “你们?” 晋千帆往前一步,众人集体的往后退了一步,整齐划一的捂住了鼻子。 “离我远点,真臭!”王元嫌弃的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晋千帆两三下脱了衣服甩他脸上,大骂道“滚!” 晋千帆伸过胳膊,自己凑上去闻了闻,随即也嫌弃的偏过了头。 “我要洗澡!” 身上的衣服丢的远远的,晋千帆在水里把皮肤都泡的发白了才出来的。 拿过自己一尘不染的衣服穿上,转头一瞥却见阿龙竟红了脸庞,看晋千帆注意到自己慌慌张张的转过了身。 晋千帆bào躁,“你脸红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少年连连摆手。 小雯走到晋千帆面前qiáng忍急切道,“怎样?” “卢司阁被转到大理寺去了。”晋千帆回道。 小雯垂下了头。 “放心吧!我今晚再去。” 小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再无一言。 阿龙看不过去,跑到她面前道,“小雯,你别太过分了。人家和你无亲无故的还肯帮你,是人家仗义,你别觉得人家就该帮你。” 这话一出,对小雯早有不满的几人也骂开了。 “就是就是,千帆大哥没日没夜的为你忙了好几天,你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若不是你,他早就回家了。他是上辈子欠了你吗!” 王元愣愣的看着这一出,道“没想到,你人缘还挺好的,这些小孩儿才几天就都为你说话了。” 晋千帆叹了口气,走过去道,“住嘴了!”他低头一看,小姑娘紧抿着嘴唇眼眶发红,如此倔qiáng。 小雯抬头盯住了晋千帆道,“你答应我的。” 晋千帆正色回道“言必信行必果”。 小雯回屋,步伐稳定。 阿龙撸了撸袖子要再跟上去,晋千帆拽过他的后领道,“行了!别说了!你可是个男子汉怎么对小姑娘这么小气。” 阿龙气道,“还不是为了你!” 晋千帆笑道,“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带你们街上玩,去不去?” 一说玩,几个小男孩都乐了起来,围着晋千帆蹦蹦跳跳的叫道,“要去要去!” 晋千帆拍上一少年脑门,大笑道,“那走啊!” 盛堂在后面拉住晋千帆道,“你还出去,去休息吧!” “没事”晋千帆回他一声,一手放他头上揉了揉,一手把他推了出去,“出去逛逛心情会好,有什么想要的我买给你。” “你自己的身体都不注意。”盛堂嘀咕着。 晋千帆先去成衣铺给每人买了套合适的衣服,又去逛早市,他也难得的大方了一回。一群小孩儿玩疯了,连康家欣和盛堂都露出点笑模样,最后回去的时候晋千帆累的像条死狗,倒头就睡了,其他人却还是jīng力充沛的样子。 盛堂帮他脱了鞋,盖上了被子,然后看着晋千帆发呆。 康家欣想了想,从桌上拿笔沾了沾墨,在晋千帆的脸上画了朵花。 盛堂:“......” 康家欣瞪他一眼。 小雯静坐在桌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龙走过去,递给她一个盒子,脸皮发红手脚无措的说道,“给你”。 小雯抬眼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赔礼道歉。” 小雯别过头道,“你不用道歉,你说的都对。” “对不起。”阿龙把盒子往小雯眼前又送了送。“我说话不过大脑,明明你都那么难过了,我还给你心口上插刀。” 小雯沉默了片刻,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了一个手链,红线穿过便宜的桃核串成的。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拿了这个,还,还凑合吧!”阿龙歪着脸不敢看小雯。 小雯拿出来,动作轻柔近乎虔诚,她套上手腕,对阿龙笑了一声道,“谢谢”。 小雯的脸上还有那道难看的疤痕,可此时阿龙却觉得小雯好看极了。“小雯,你笑起来真好看。” 其他人也凑上来说道,“是啊!小雯你就该多笑笑。” “小雯,你不要散着头发了,这点疤根本不难看。” 小雯转头去看睡熟的男子,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不想报仇了。”她突然抬头道。 屋里静了片刻,阿龙问道,“为什么?” 小雯不答反问他们,“卢司阁对你们做了那种事,你们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阿龙道,“不笑还能咋地,哭吗?那也太丢人了。” “多想无益,反正都过去了,我们还是要向前看的。”盛堂道。 康家欣劝慰道,“卢司阁流放西北已经很好了,再想别的,就真的qiáng人所难了。” 小雯捂住眼睛,肩膀不住的颤抖起来,指缝里湿漉漉的,抽泣道,“仇恨,很难受,我很痛苦,我也想跟你们一样开心的笑。” 王元犹豫了半响还是敲了敲门。 小雯擦gān了泪,跟着其他人抬头看去。 只听王元道,“康家欣,有人找。” 康家欣一怔,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记忆里的女人与眼前的女人没有分别,依旧是柔弱可怜的样子,他却再没了怜香惜玉的想法。 “家欣......” 康家欣推开女人往外跑去。 女人泪如雨落,声音哽咽“家欣......” 屋里小眼对小眼,阿龙和盛堂急忙跟上康家欣。 王元看了眼睡得雷打不动的晋千帆叹了口气,道,“这位夫人,要不,先往大厅里坐坐。” 康家宁无奈点了点头。 晋千帆醒了的时候,已是黑夜。 晋千帆觉得自己超级厉害,作息颠倒,昼伏夜出,皇宫去得,下水道钻得,活脱脱一种灵活的动物——老鼠。 自嘲了两句,晋千帆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坐起身。 小雯坐在凳子正盯着他,一动不动的。 “......”晋千帆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我不报仇了。” “啊!”晋千帆很惊讶。 “你能也带我回家吗?” “......”晋千帆消化了下收获的消息,然后把她散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那条难看的疤痕便露了出来,道,“只要你愿意不再挡住脸,我就带你回家。” 小雯低下头捂住了脸上的疤道,“很难看,很多人都嘲笑我。” “不难看,而且没人嘲笑你。”晋千帆正色道。 小雯把手从脸上拿开,抬头看向晋千帆,晋千帆的眼神很温柔,小雯笑了笑。 想起另一件事,小雯道,“哦!对了!康家欣他姐姐来了,康家欣见了就跑了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什么?”晋千帆猛地站起来。 “你别担心,阿龙和盛堂追出去了。” “......”晋千帆提上鞋,道“我出去看看”。 康家宁就坐在大厅里,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王元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转着一块木头。 晋千帆刚迈了一步就立马退回了后院,转而从墙头翻了出去。 他实在不想和康家宁打jiāo道,康家宁总是哭哭啼啼的他实在不喜欢。 他还是去和那些小孩儿打jiāo道吧! 第5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五 大堰王朝,安晏二十年。 国家富qiáng,经济繁荣,政通人和,百姓安乐。 京都身为大堰的一国之都,经济文化发展更是如日中天。 大街小巷纵横jiāo错,千百家如围棋局。 店铺林立。饭店酒肆、旅驿客栈、瓦舍勾栏数不胜数。 国家开放jiāo通便利,各民族乃至海外之人亦是络绎不绝。 而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则当属烟华巷。 十里长街,华灯璀璨,高楼耸立,雕梁画栋。 烟华巷是著名的餐饮娱乐场所,亦是著名的花街柳巷。 烟华巷里最有名的一家,名为,逐月楼。 想要追逐月亮,就得先忍受住月亮旁边的黑暗。 明亮的大宽门里走出来两位姑娘,轻纱罗裙,素手纨扇,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幽黑的小胡同里走出来一个男人,面容猥琐,举止放làng。 男人挡在了两位姑娘面前,搓着手道,“天可真冷啊!两位好看的妹妹,要不要来互相温暖一下啊!” 既是逐月楼里的姑娘,这种事情也是见得多了,当即啐骂道,“呸!你自个凉快去吧!快闪开,好狗可不挡道!” 男人冷笑道,“千人操万人骑的婊|子装什么贞洁烈女!好言好话听不进去可别怪大爷不怜香惜玉了!”说着就挽起了袖子作势要硬上弓。 两位姑娘挣扎着往后退去,却不料正进了男人的yīn谋。 这人是个惯犯了,明明好色却还故作清高,面上瞧不起青楼女子,私下里却堵在各家青楼旁边的胡同里找落单的姑娘。 两位姑娘被他挤进了幽黑的小胡同里。 黑漆漆的一片,可不就任他为所欲为了吗! 两位姑娘大抵明白她们已经中了计,抱在一起,怨恨又是绝望的瞪着男人。 一只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不设防的回身看去,一拳凌厉而来,砸得他眼冒金光的后退了几步。 两位姑娘急忙跑到胡同口的光亮处,然后停下来扒着墙往里看。 那个胡同明明是月光照不到灯光也照不到的地方,但在两位姑娘看来那身白衣竟异常明亮。 “你谁啊!”男人捂着眼睛吼道。 晋千帆冷冷的看着他,然后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伤眼的东西,然后转身对后面的两位姑娘道,“你们还不回去。” 两位姑娘走到路口,福了一礼道,“感谢少侠仗义相助。” “下次出门记得穿严实点。”晋千帆又道。 “是!”然后急急回了逐月楼。 无辜之人清场,晋千帆捏了捏手指,握起了拳头,终于对男人不屑的吐出两个字,“恶心”。 像是被晋千帆的架势唬住了,男人颤着音吼道,“喂!你有没有搞错,她们本来就是......啊!” 晋千帆没出拳,而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男人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晋千帆抬头望去。 华灯相映,半明半暗之间,一人抱着脸盆,长身玉立。 晋千帆看呆了。 那人喊道,“还不跑!” 晋千帆回过神来,“哦哦!”然后撒丫子就往外窜。 身后传来男人bào躁的喊叫声,“什么鬼!”与此同时,逐月楼里窜出两个大汉把男人从黑暗里揪出来bào打了一顿,拖进了逐月楼。 晋千帆没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却渐渐停了脚步,心想,才不是鬼是仙人。 可惜,仙人的脸庞隐藏在yīn影里,他并没有看清仙人的模样。 懊恼的叹了口气,然后猛地拍上了自己的脑门。 他跑什么! 晋千帆转身看向那幽黑的小胡同上半光半影的地方,然后毅然的踏进了逐月楼。 刚才晋千帆救下的那两个姑娘就在大堂坐着,欲调戏她们的男人就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出猥琐的样子。 其中一人粉裙纱衣的姑娘跑过来道,“少侠,您怎么进来了?” 晋千帆看向三楼靠窗的屋子道,“那里的是谁?” “我也不清楚,三楼的大多是王公贵族有权有势的人,他们都很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们不轻易察觉的。” 她的同伴走过来道,“那间房啊!我看见了,是被二皇子包下了。” “不会吧?”粉裙惊道。 二皇子逐云岚jīng通音律,是大堰有名的风流才子。 而逐月楼虽是风月场所,但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之人,对音律歌赋最为看重,这个在百官眼里糊涂放làng的不成器王爷在她们眼里却里神般的存在。 “不对啊!二皇子我还不认识吗!我刚才看见了,进去的那是个清秀的少年。”粉裙姑娘反驳道。 晋千帆对那半明半暗里的身影十分好奇,抬腿就踏上了台阶。 “少侠不行!”两位姑娘急忙拦住他。“二皇子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了!” “我不打扰他,我就是上去看一眼。”晋千帆撑着扶栏跳到了楼梯中间。 突然弦音铮铮,如泉水叮咚随即变为江河奔腾。 飞鸟翔集,凤凰高鸣。 晋千帆停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悠扬笛箫,幽深渺远如空谷传响。 最后响起来是宛如立秋西风般呜咽萧瑟的埙声,凄厉低沉。 音乐慢慢止了,可晋千帆心中的声音却还没有停止。 他的心在急速的跳动着,重重的升起砰砰的落下,好像要挣脱周围的束缚,冲向广阔的天空,奔向那万里的星河。 粉裙姑娘捏着手帕擦泪道,“云台先生的埙,每次听都要哭一次。” “云台先生是谁啊?”晋千帆问道。 “柳云台先生,大堰第一埙。不禁会chuī埙还会制埙。云台先生是庶出,小时候受尽了委屈,而且出名后又拿他的声名卖钱,他的性情难免消极忧郁了。音语即心语,忧郁的心情反映到他的乐曲中,透着的便是无尽的悲凉。” 晋千帆点点头又问道,“那弹琴chuī笛子chuī箫的三位是谁?” 粉裙姑娘的同伴想了想道“chuī笛的应该就是二皇子,chuī箫的是逐月楼的晚笙姑娘,弹琴的......”她问粉裙姑娘确认道,“你真看见有一个清秀的少年进了那屋?” 粉裙姑娘连连点头道,“我确定!啊!难道是......” 她惊讶至极,双手扣心,眼里冒出亮光,仿佛这人比二皇子还要厉害。 晋千帆越发好奇了,道,“难道是谁?” 粉裙姑娘道,“少侠一定听过竹叶山庄吧!” “武林盟主舒斩龙的住所,谁人不知。” “竹叶山庄二公子,舒俞公子,少侠可知?” 晋千帆瞥了眼三楼紧闭的大门,点了点头,“略知。” “略知就已经是了不得了。舒俞公子为人低调谦逊,性情高雅不看重江湖上的那些名声,知道公子的人不多,要不是公子妙音偶得在淮水即兴chuī了首箫曲,恐怕世上人还以为竹叶山庄就只有青竹客一人呢!但乌云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明月就是明月,公子淮水一曲闻名,才不过十五年纪,却是大家风范,诗词歌赋信手拈来,jīng通各种乐器,被称为是天下第一公子!” “天下第一公子?可我听说这个好像是嘲讽?”晋千帆在粉裙姑娘声情并茂的说书里抓住了一句自己知道的说道。 粉裙姑娘甩袖大喝道,“嘲讽!公子这是名副其实!你换个人试试,从小被关在家里,没朋友没亲人,十几年来就一个人,就是寂寞也能把人bī疯吧!可公子呢!哼!就公子这成就,谁人能比上!再说公子自个跟那儿游船赏景的碍着谁的眼了,人家有感而发chuī首曲子表达一下感情,曲子唱得好就说人家才情高,知道人家是竹叶山庄的二公子就说人家是啃老本自甘放làng,只是个chuī曲儿的!听听!这像什么话!反正我不能忍!” 粉裙姑娘说得急了,靠着楼梯喘息。 只听,咯吱一声,那扇门从内开了。 晋千帆立刻仰头去看。 从里走出来一位郎中装扮装束简单的中年人,冷漠中夹杂了一丝忧虑。 心想,这就是那第一埙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身穿云裙青锦,眉眼如一泓清泉的轻柔灵动的美丽女子。 女子看见了那两位姑娘,笑着打了声招呼,“夏微姐姐,谷涵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在屋子里就听见了夏微姐姐的那声怒喝。” 夏微一把把人从楼梯拽下来,晚笙被两人挤在中间有些无奈,只听她qiáng压着欣喜小声问道,“里面还有谁?” 晚笙往后努了努嘴道,“自己看喽!” 两人往上看去,门已经关上了。 而且,行侠仗义的白衣人也不见了。 第6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六 月光如流水。 可能是在夜里呆久了,晋千帆对神秘的夜晚,朦胧的月光并没有落单人的恐慌,甚至还有种诗人的多情善感。 他常常仰望着月亮,胸中万千,想赋诗一首。 可惜,他文墨太少,总是憋的脸红脖子粗也冒不出一个字。 就像现在,黑夜里月光倾斜着悠悠落下,一片一片的漂浮眼前。 纤细的看不清容貌衣着的少年,背负着手慢悠悠的走在月光笼罩的石板路上,时不时的抬头望望月亮,时不时的低头踢走脚边的石子。 不知是他入了人家的画,还是人家入了他的梦。 他藏在yīn影里,那人在月光下。 他走了一路,他跟了一路。 忽然身后一响,“喂!” 晋千帆浑身抖了一下,眼睛冒火的转过头,身后的大树边懒洋洋的倚了个人。 一套黑装,从头包到脚。 “嗨!”那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晋千帆漠然无视的转过头。 月光还在,人却没了。 晋千帆耷下了眉毛,恶狠狠的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前后摇晃道,“都怪你!” 那人拉下面罩抱着脖子,气息紊乱的骂道“哼!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然后又是毫不留情的大笑,“哈哈哈!láng蛛海生门第一高手竟然尾随俊秀少年,说出去了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我在办任务!”晋千帆辩解道,但无奈心虚得很,连耳尖都是红的。 “哦......”意味深长。 晋千帆别过脸,转移话题道,“你来gān嘛?” 那人抱着手臂道“帮你解决问题。” 晋千帆不解“什么问题?” 那人道,“杀卢司阁啊!王元信寄到岚山,把你受的委屈大肆渲染了一通,说你是又带孩子又钻下水道的,那叫我看的是一个声泪俱下啊!” “……” “我这不就来帮你了吗!”他拍拍晋千帆的肩膀。 晋千帆耸肩甩开,道,“他寄信也不是为了你!你是借口找乐子来了吧!” 那人一副痛心疾首,养了一群白眼láng般沉痛“你们这些生门的领域已经够宽了啊!现在甚至连死门的生意都想抢!你们让死门的喝西北风去吗!” “……我是……” “你不要多说!术业有专攻,杀人见血的事还是让死门的杀手去gān吧!”他昂起头慷慨激昂,“舍我其谁!” “我接的这个没钱。”晋千帆幽幽道。 “……” 大眼对小眼之后,那人道,“我刚从大理寺回来。” 晋千帆惊道“……杀了?” 那人点头道,“杀了。” “这么历害?”他可倒扯了两天没睡觉都没解决,这人就随随便便的……完了? “我出手还能不厉害。”平淡的陈述中是压也压不住的得意。 晋千帆哼道,“术业有专攻而已。” 晋千帆带着这人回了王元酒馆。 康家欣已经回来了,坐在康佳宁他姐姐对面不言不语。 康佳宁捏着手帕小声抽泣着,但时不时望向弟弟的眼睛里却是充满着感激的。 康佳欣原谅她了? 晋千帆看向抿着唇面容冷淡的康佳欣,心里火热热的。 康佳欣注意到他回来,眼神就贴了过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晋千帆走近问道。 康佳欣双手紧抓着裤子,好久才小声说道“我想跟你回你家。” 晋千帆看向康佳宁,康佳宁点了点头,已经同意了。 一群小孩儿都跑过来,叽叽喳喳。 “千帆哥哥,我也想跟你回家。” “千帆哥哥……” “千帆哥哥……” “……” “……” 晋千帆身形一晃,把身后看戏的人推到前来,道,“这是我家的正主,能不能带你们回家得看他的意思!” 王元大叫一声,抱紧了手里的酒坛,惊恐万状“方诸水怎么来了?” 方诸水伸手打了个招呼,“嗨!” “嗨你个头!”王元抱着酒急匆匆的往后院走。 方诸水身子往后一歪跟晋千帆道,“后院肯定有好酒。” 晋千帆摸着下巴,目光深邃,点头称是。 少年少女们面面相觑,对冒出来的这个陌生人有些无措。 晋千帆凑方诸水耳边道,“我答应了几个人确实要带他们回去的,不能言而无信。” 方诸水摊开手低声回道,“可我没答应啊!” 晋千帆笑道,“你我之间还用分彼此吗?” 方诸水转头对上少年少女好奇懵懂或是倔qiáng的眼神,出声道,“我带你们回去,你们住几天体验体验,要是还想待,我就同意。怎样?”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应道,“说的跟你家好像住了鬼似的,那有何难的!” “好!我接受了!” “这是考验吗?那我也接受。” “……” …… 康佳宁在一旁,欲言又止。 康佳宁算是晋千帆的雇主,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家是gān什么的。 说是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母同胞,弟弟的心思身为姐姐的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弟弟的眼神闪着光,全是对那个人的崇拜。 她只能同意,并希望他能成功。 次日,王元酒馆里传来一声怒吼。 王元对着桂花树下的大坑,面容铁青,手指不停的颤抖。 大坑里空空如也。 而罪魁祸首已经早跑远了。 卢司阁大理寺畏罪自杀的消息已经从封闭的大牢传到了京都的边边角角。 到处都有人在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言论,或愤而不齿,或痛心疾首。 骄阳大道上。 一行人,两个十七八岁的带着一帮十三四岁的。 十七八岁的手里提着酒壶,一边走路一边碰酒。 十三四岁的或打打闹闹或窃窃私语,尽是脚步轻快面露笑容。 可惜……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岚山上四季如chūn,风景秀丽。 林木间有小溪潺潺流过,溪涧中几个少年赤着上身嬉戏打闹。 正是康家欣,阿龙和盛堂三人。 他们本就是患难兄弟,自上次阿龙和盛堂追康家欣而去,他们的关系又更进一步。 阿龙笑嘻嘻的一手抱一个人的脖子道,“一会儿我们就去千帆哥哥家里了,想想真是兴奋啊!” “我倒有些紧张。”盛堂道。 “紧张什么!”康家欣甩了阿龙的手,俯身撩了捧水,“你看方诸水和晋千帆懒懒散散两个没正形的样子,他们家也不会太苛刻了。” “这倒是……”盛堂喃喃道,这一路走来,晋千帆褪去了大哥哥的沉稳比自己还像个孩子,四处撒野争qiáng好胜,骰子玩的溜蛐蛐儿斗的欢,晚上不睡觉四处闲逛,白天抱着被子就是不撒手。 而方诸水更是胡作非为不着调。爬树摸蛋,弹弓she鸟,各中高手。 这一想,果然紧张四散。 “喂喂喂!”树上传来一声不满,“我人可在这儿呢!”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在背后说完人家坏话的康家欣慌张道。 “不早,恰好只听了你一句话。” “……”面红耳赤。 “千帆大哥,我们这就走吗?”盛堂问道。 晋千帆从树上轻跃到溪水边,“嗯” 方诸水已经带其他人进去了,晋千帆便慢悠悠的给他们带路。 康家宁曾大体的跟康佳欣提过。 晋千帆口中的家,是个江湖上名声很大的组织,占地辽阔,能人很多。但这个组织没有原则,只要给钱什么都gān,甚至其中还有专门的杀人的生意。 还以为是黑不见底的瘆人血腥的山dòng或者说高不见顶的塔楼,但当他们穿过繁茂巨大的森林,眼前所见竟是和之前别无一二。 “这不就是刚才的?”阿龙挠挠头,他刚才还在这小溪里玩呢! “对啊!”显然康家欣和盛堂也发现了。 晋千帆指着前方道,“在那里!” 三人顺着看去,果然有十几间房屋散乱分布着。 盛堂皱着眉道,“可刚才还没有呢,怎么回事?” 晋千帆前面带路道,“这是一种学问,很深奥的东西,如果学的好会有大用的。” “那你会不会啊?”康家欣问道。 “我?”晋千帆大笑然后埋汰嫌弃道,“我才不学这么枯燥无聊的东西呢!” “对了!千帆大哥,还不知道你用什么兵器呢!好像你总是赤手空拳的。”阿龙突然问道。 晋千帆脚步一顿,继而恢复平常。 康家欣没注意到继续搭话道,“对啊!方诸水那么随便的人佩剑也时刻放在身边,行走江湖不是兵器和性命同等重要的吗!” 晋千帆停下脚步道,“到了”。 走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拱手道,“前辈辛苦了,这次的事情原本不关前辈的事,耽误了前辈的时间。” 晋千帆道,“无事,这些孩子麻烦你了。”神情冷淡,完全没有对着康家欣他们的丰富表情。 身后的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莽撞的问话。 晋千帆转身对康家欣阿龙和盛堂笑了笑道,“希望下个月还能看见你们。” 其他的少年和小雯都在前边,晋千帆却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男人说了声,“这边”随即在前方带路,阿龙急忙拉住男人的衣摆问道“千帆大哥怎么往那边去了?” 男人笑道,“他又不用培训,自然是回家去了。” 家? 几人听这话都不由得转头看着,却见晋千帆根本没进庄子而是进了森林。 这哪是回家啊! 男人想起这些少年是初来乍到,解释道,“前辈为人孤僻喜欢清静,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耳朵坏了吧!”的样子。 孤僻?喜欢清静? 那跟陌生人大声吆喝着喝酒耍混斗蛐蛐的事是他们眼瞎了吗! “主人大体上跟我说了一下,我就说些注意事项,这半月如果你们能坚持下来,我就为你们安排教学。” 男人拍了拍手,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温和的表情带着点yīn谋,活脱脱一只笑面狐狸。 “首先,这个地方,名为láng蛛海。” 第7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七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毛毛细雨打在青檐瓦,豆大的水滴又从檐边落在青石板上。 梅雨季的江南时时刻刻充斥着这样的声音,家家户户出门都要撑把油纸伞。 从望江客栈二楼的窗户向外望去,一江墨波婀娜的向远处延展,江上画舫孤立,岸上零零落落的只几把油纸伞在缓缓移动。 客栈里却是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你们听说了吗,青锋长剑的大弟子武曦被杀了,听说是láng蛛海的凤泣梧gān的。”有人猛饮了一杯酒,将酒杯重重的放下才说道。 “武曦?我怎么听说是武致啊!”有人插嘴。 “哼,是武致调戏人家姑娘,bī得人家姑娘自杀,姑娘家人找láng蛛海买武致的人头,凤泣梧听了,分文不取提剑就砍了武致的人头。” “láng蛛海虽说是赚钱的组织,但凤泣梧这人却很有侠气啊!” “嗨!láng蛛海就是个赚钱的组织,死门第一杀手你真当血那么热呢!听说凤泣梧少年流落街头的时候,有户人家好心给了他块吃食,哝……”有人不屑说道。 “啊!莫不是……就是武致调戏的那姑娘人家?” “那也是凤泣梧知恩图报!” “可惜啊!凤泣梧怎么gān起了杀手?” 有人奇怪道,“láng蛛海是个杀手组织吗?” 有人捻着小胡子意味深长道,“láng蛛海下分有两门,一生门一死门,生门解忧死门勾魂,生门死门皆为求财,虚无缥缈却大开生意之门,和星辰谷有的一拼啊!” “不过一般人只知道生门,死门这事还不是能放到明面上说的。”他压低了声音。 说到星辰谷,话题又偏了。 “对了,星辰谷的考试快到了吧?” “是啊!听说这次皇上还会去呢!” 有人不屑道,“哼!好好的一个武学大家倒成了他皇家的后花园,真像个笑话!” 有人轻叹,“老谷主也没办法,皇帝把人家儿子给拐跑了,他不开放还能看着自己儿子受委屈啊!” 有人冷哼,“蓝星倒是痴情,都快三十年了,皇帝的儿子都满世界跑了,他却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 有人涨红了脸,“反正我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连家也不顾了,真是丢死人了!” 有人嘻嘻两声道,“那是!你跟蓝星又不一样!你又不是......” 有人呵斥着打断他,“喂!不想要命了!” ...... ...... 明月高升,窗外的雨声也慢慢静了下来。 有人提了一壶酒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离开。 这人一袭白衣 ,夜风chuī开他的衣摆,衣袂飘飘。夜风同样chuī开他浅浅的亚麻色的发,皎洁的月光照耀出他澄清的犹如天容海色的眸子,像是从一幅古老的发huáng的图卷里走出的jīng灵,他随意的用手抓了两下头发,把恼人的乱飞的头发束起,才举起酒仰头豪饮,嘴角呷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脚步虚浮方向却很明确,走了不知多久,在一棵粗大的树前停下,倚着树gān小憩。 “喂!” 有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刚抬头就被从上打来的石子击了额头,皱着眉头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隐藏在树冠里,只有两只脚在空中dàng来dàng去,晋千帆语气不好的问道,“谁?”。 “连王府,天下第一公子。” 晋千帆灌了一大口酒,道,“天下第一公子,这么大的名号啊!要不让凤泣梧来好了,我万一搞砸了咋办!” 那人淡淡的说,“凤泣梧今年的单子上个月就结了,已经游山玩水去了。” 晋千帆惊道,“不会吧!他那么懒,我记得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一个都没gān呢!”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那人一只黑靴在晋千帆雪白的肩膀上敲了敲,“你就别管他了!你负责的这个天下第一公子不难,而且他的名号听着大,实际上都是反话,他一个病秧子就会chuī箫弹琴的,仇家不多。我可是特意给你要来的专门为了让你好好休息。” 晋千帆倚着树gān,轻哼了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这是你今年的最后一单。” 晋千帆抬头看向收起脚已经完全隐藏起的人说道,“每到秋天你就消失,明明是一年gān的活我半年就得gān完,你这样我会很累的!说实话,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有隐疾你可千万别瞒着,既是兄弟一场总不会丢下你不管。” “以后不会了。”那人无奈的说,向下瞥了一眼晋千帆,加重了语气,“中秋必须到连王府,怎样,接吗?” 晋千帆沉默了好久才道,“好!我接了!” 那人没出声,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慡快似的。“我记得,你十八岁的生辰快到了,也许会耽误了。” 晋千帆喝了口酒淡淡道,“就算没耽误,我也不见得会打赢他。” 那人迟迟没有回应。 晋千帆伸着懒腰抬头哼了一声,道,“变色龙还搞冬眠!”他突然抱着头痛的哦了一声,一枚石子掉在地上。 空气里传来平淡的没有波动的声音,“我还没走。” 晋千帆没好气的问,“又怎么了?” “雇主有言在先,不能让舒俞察觉了,你是他偷偷安排的,是摆不上台面的。” 晋千帆一口老血堵在咽喉,“摆不上台面?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歪!” “总而言之,不能透露你的身份不能透露你的目的,最好连面也不要露。” 晋千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成!我有把握!” 过了许久就在晋千帆以为他终于走了的时候,树上又传来一本正经的声音,“你是不是喝醉了?” 晋千帆抖了一下,气道,“......你能不能露个脸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长那样儿!你老时不时的吓我一跳,迟早会被你吓死的!” “我不信你!你跟我重复一下。” 晋千帆猛灌了一大口酒,声音响亮道,“中秋之前到连王府,不能透露真实身份,暗中保护天下第一公子!” 又没有声音回应,晋千帆往前走了两步把酒坛往变色龙待过的树上一扔,酒坛穿过树枝的缝隙,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摔成了碎片。 晋千帆挺着腰把手背在脑后,似醉非醉的脚步微晃。 他轻声嘀咕着,“天下第一公子......” 思绪不经意回到那天晚上。 激昂又凄凉的乐曲,孤寂又清明的背影。 “天下第一公子”,这个名号其中有戏谑的成分在。因为拥有这个名号的公子名叫舒俞,出身于武林的武学大家竹叶山庄。 庄主舒斩龙,是其父,武林盟主,武功深不可测。 其兄舒寒,人称青竹客,以刀入世以青竹jīng神成侠。 唯独,舒俞,他成名是因为在秦淮里chuī了一首曲子。他这个天下第一公子其实是就是贴他脑门上的嘲讽。 晋千帆对舒俞没有偏见,只是听嚼口舌的人说的多了,也不禁好奇这个男子到底长成了什么样的人物。 听说,他貌美如花;听说,他温润如玉;听说他智谋无双; 又听说,他体弱多病,目中无人,骄傲làngdàng。 甚至说,他长的跟个倌似的但傲的跟个官似的。 第8章 白衣胜雪游京都八 连王是大堰王朝当今皇上逐安曜的三子,名叫云澈。 逐安曜这个皇帝很奇怪。 通常,皇帝为了培养和选择适合的继承人,都会把儿子会放在离得近的地方,例如先帝就是把他手把手带大的。 但到了他呢! 不仅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是有多远给封多远。 太子十八给派到了大西北,三皇子也就是逐云澈十二送到了江南,四皇子更是九岁就送去了东北,二皇子是个另类,他无心朝政的整天喝花酒斗蛐蛐儿全世界都去过。 但日前皇帝不知道想什么突然把逐云澈急匆匆的召回了京,还两天内给人收拾出了一间宅子,挂着烫金的写着连王府的皇帝亲手题字的牌匾。 而晋千帆要去的连王府自然就是京都的这个了。 晋千帆很懒,能躺着绝不坐着,能抄近道绝不走大道,能慢蹭蹭的迟到绝不火急火燎的早到。就像这次,规定了中秋晚上见面他绝不会在月亮没升起的时候就出现。 距中秋还有一月,从江南到京都半月足矣。 前边这半个月是用来偷懒的。 晋千帆在梅花树上睡了半个月的懒觉,只在不得不下去的时候下去一趟。 虽说这几年大江南北都去过,但他最喜欢待的还是这个遮不了风、避不了雨、睡起觉来也不舒服的地方。 晋千帆临走前去看了看康家欣他们。 他们这半个月吃尽了苦头。岚山上布满了机关暗道,稍不注意就会中招,但这些机关平日里是关着的,是为了考验他们而故意打开的。 还有就是辛苦的操练,天不亮起来,天深黑了才放人。 以及某些人借口锻炼他们实际懒惰自己,安排他们去山下的镇上买零嘴等等的小动作。 由此处境如何可想而知。 虽然暗箭巨石那些爆力的东西换成了渔网面粉,练的也只是基础的体能,但还是有很多人已经坚持不住回家了 令晋千帆欣慰的是他看上的那些小孩儿倒没辜负他,像康家欣,小雯,阿龙,盛堂。 因为láng蛛海不是一般的组织,所以当初他们刚来的时候,只是说了个名字,并没有主要的介绍平日工作。 所以直到这时,他们彻底的通过考验,才了解láng蛛海是个什么任性的组织。 阿龙攥着拳头兴致勃勃的说道,“生门解忧,死门勾魂。每个管家沟通着一位生门一位死门。千帆大哥是生门第一高手,那他对应的死门人肯定也是第一高手。” “你想去生门还是死门?”小雯问道。 阿龙想了想道,“生门吧!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千帆大哥在生门。” 康家欣嗤道,“他那样的杀的了人吗!杀个卢司阁都需要外援。” “康家欣你怎么老挑刺!” “我们现在考虑这个还比较早吧?”盛堂道。 康家欣突然抛来一句,“那你真的没想过?” “......想过,我想做管家......” “......哇!志气不小啊!” “等我成了,我就把你安排在我手下。” “......你可以试试.....” 阿龙又开始疑惑,“你们说láng蛛海为什么叫做láng蛛海啊?是不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像láng蛛一样,布置陷阱,引敌人入套,计谋环环相扣就像蛛网层层旋转纠结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láng蛛海分布在各地的分部,控制反馈,大局在握。哇!这名字可太棒了太酷了!” 轻灵的声音突然于身后出现。 “少年,你想的太多了。” “......” “......” “......” “......” 四人都回头望去,小小的月牙挂在天边,晋千帆懒懒散散的斜站着,嘴角还是他们熟悉的明媚笑容。 “千帆大哥!” 阿龙想跑过去,被康家欣拦住了,“别过去”。 在晋千帆这边看去,只看到四个冷淡的背影,他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席地而坐。 “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这半个月连个影都没露。”小雯淡淡道。 晋千帆笑道,“我可不想到处逛悠中了陷阱。” 阿龙重重的撸了一把脚下的草。他是掉陷阱掉的最多的。 “这不机关一关,我就来看你们了。” 四人这才给他一个好脸色。 “那你刚才说的我想多了是什么?”阿龙问道。 晋千帆想起往事哈哈大笑,不停的摇头,四人被他搞的有些懵。 晋千帆稍微平静了些,回道,“这个名字可没那么多深意,只不过是因为方诸水害怕蜘蛛罢了,还控制,反馈,哪学来的?”揉了揉阿龙的脑袋瓜。 阿龙不死心继续问,“那láng呢!海的!” 晋千帆轻咳两声道,“方诸水当初借口说蜘蛛是这世上最凶猛的动物,我不服气,跟他说,这世上最凶猛的应该是láng,结果我俩争执不下互不相让,晓风就打了个折中,名为láng蛛。当然我长大了之后发现,láng蛛确实是挺凶猛。对了,你们知道晓风是谁吗?” 盛堂想起王元说的那些话,道,“王元老板说过,聂晓风骗了他的酒,是不是就是这个人啊?” 晋千帆点了点头道,“láng蛛海里每个人都有脾气,都不好惹,但有三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惹的。一个就是方诸水,因为他是láng蛛海的主人,他有多顽劣你们也知道了。再一个就是聂晓风,他是负责我的管家,这漫山的机关就是他设的。还有一个就是贺擎天了,这个你们尤其不能惹,因为他是你们的总教头......而且,他们和我是结拜兄弟,惹了他们,我是肯定要出手的。” 想到晋千帆那一手火都能冻成冰的本事,众人打了个寒颤,好像想到了未来的悲惨生活。 “王元好像与他们都挺熟的,王元也是láng蛛海的人吗?”盛堂道。 “他不是!他和láng蛛海没关系,就是人挺自nüè的,老招惹他们。”晋千帆摊了摊手,一副表面同情但实际幸灾乐祸样。 “总之呢,你们就管好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不要多管,好好练功好好读书。” “记下了。” “嗯” “那是肯定的。” “放心吧!” ...... ...... 晋千帆把láng蛛海的人事大体都介绍了遍,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小孩儿们都睡熟了。 然后等他们醒来,就发现晋千帆已经不见了。 而且,很久都没有再回来。 第9章 有缘客栈遇情缘一 中秋夜,月明高空,晋千帆是踩着点到的。 和雇主约定的地点是连王府后院的小树林。 晋千帆还是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有些显眼,他脸皮向来厚但也忍不住有些羞恼,蹑手蹑脚近乎急切的伸手把挂在枝头上的那块红肚兜给勾了下来,又以拳对嘴轻咳了三声。 有人影从黑暗里浮出形来,随即响起qiáng压怒火的声音,“孤舟?” “是我。”晋千帆答道。 “我不眠不休的一直等了你三天。”那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要不,一会儿咱俩去搓一顿……”顿了顿道,“我出钱。” “……好……” 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月光之下青衣黑发腰间别着一把刀,看的出来这人很憔悴是真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等了三天。 晋千帆顿时心生敬佩,抱拳赞叹道,“兄台!你对舒俞公子也太好了,简直是把命都要搭上了!” 那人虚弱的摆了摆手,淡淡的说“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实诚,早一刻都不出现的。” 晋千帆掂了掂手里的红肚兜道,“我也没想到拥有如此恶趣味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如此天真的美男子。”随即将红肚兜丢了过去。 那人听前一句话已经瞪起了眼但最后三个字明显取悦了他,当即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你我彼此彼此。”他将红肚兜展开放在鼻翼嗅了嗅,长长的吸了口气,“吾弟之香敢与雪莲,老母jī汤较量啊!” 晋千帆别了别头,实在不想再看这个流氓的脸。 那人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弟小时候穿过的肚兜,我都有好好保存,疲惫的时候闻一口,神清气慡!哈哈哈!” 那人虽说三天不眠不休但只是jīng神稍微颓靡,也可能确实是他弟之香的作用,反正和晋千帆jiāo谈一会儿身体已然恢复,当即肚兜塞进怀里,整理好着装,双手抱拳道,“在下舒寒!” 晋千帆一愣,惊道,“你竟然亲自来了!” “我长话短说,舍弟的脾气倔qiáng,决心要卷入朝廷的这场四子夺嫡的战争,我们是劝不下来的。而且我们都是江湖人也不好插手,所以这才请了láng蛛海出手,希望你能护我弟周全。”舒寒严肃道。 晋千帆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舍弟爱好声乐,身边常带着一管竹箫,你进了王府看十六岁的少年中长的最清秀好看的那就是他了。” “……万一……有差错呢。”晋千帆谨慎问道。 舒寒一摆手坚决道,“不会有错的!除了他王府里还有谁会闲的没事整天别把箫。” “那倒也是。”晋千帆捏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到舒寒怀里露出的红色一角上,又飞快移开。 舒寒加重语气,道,“而且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你的身份和目的,更加不能把我bào露出去。” 晋千帆也加重语气,决然道,“放心!” “这场四子夺嫡的战争也许会持续很久,辛苦你了。” “……什么意思?”晋千帆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你不知道吗?我和你上面当初说好的,是暂时包下了你,你只需要负责我弟弟,你的账全部由竹叶山庄支付。” 晋千帆想起变色龙说的那句,以后不会了,不禁咬了咬牙,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说的是以后不会再挤压他的工作了呢! 不过土豪任性,晋千帆当然不会反对,不需要来回折腾他正巴不得呢!所以他咬牙切齿之后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虚伪的微笑。 舒寒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揽上晋千帆的脖子自来熟道,“那去吃饭吧!”而且还不忘加上一句,“你请客!” “你那么有钱……”晋千帆嘀咕着,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在脑子里把京都的餐馆转了个遍最后锁定了一家,敲定道,“我知道一家客栈,吃完了你还能顺便睡一觉。” “贴心。”舒寒夸赞。 晋千帆带着一个饿鬼舒寒,难得的步伐快了些,两人很快就到了他说的那间客栈。 有缘客栈,望着这四个字舒寒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真是有缘。 晋千帆正抬脚往里面走,舒寒一把拉住他,把他拽进了yīn影里,晋千帆不明所以。 舒寒往里面努了努嘴道,“我弟弟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这饭先欠着改日吧!” 晋千帆奇怪 ,“你弟弟不是在王府吗?” 舒寒压低声音急急道,“谁知道啊!他做事向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反正他在哪儿你在哪儿就是了!”他又唠叨了几句什么不能让他受委屈不能对他发脾气等等的,然后把晋千帆直接推了进去,自己则一个影子消失在夜风里。 晋千帆压住翻滚的生气,轻松稳住身形环视了客栈一圈。 老板娘在柜台后认真的打着算盘。 两个中年男人在下棋,小二打扮的少年站在一人身后紧紧盯着棋盘。 一个衣着华丽长相却略微矮小的小青年背手走楼梯,身后跟着四个大汉,其中一个大汉正qiáng拽着一个少年,少年很是抗拒但却还是被拖上了二楼。 晋千帆皱了皱眉,随即发现角落里坐了一个人,说不上极其清秀但却十分俊俏甚至是漂亮,一副贵公子的打扮,像是刚来的样子,桌面上还没上菜只放了一管璧玉箫,敛着眉毛一副忧郁的模样。 晋千帆抬眸看了一眼二楼,说道,“老板!住店!” 小二回过神来,还意犹未尽的盯着棋盘,他前面的中年人推了推小二,小二才不情不愿的过来,却是拿了房牌塞进晋千帆手里,指着二楼快速说了一句,“二楼右拐”又赶紧回去继续盯着棋盘看。 晋千帆也不在意,赶紧上了二楼,往刚才那长的像huáng鼠láng的青年房间处看了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发现自己竟是住在那huáng鼠láng的隔壁。 晋千帆注意着周围的事情,下楼要了份酒菜,悄悄打量着舒俞公子,现在仔细来看舒俞公子长的是顶好看,一举一动优雅利索,只是像想着事情一直愁眉不展,看的晋千帆都没了吃饭的心思,见舒俞公子上楼,视线立刻跟上发现竟是进了自己的另一个隔壁。 他心里有了打算,又要了一壶酒,酒足饭饱后才醉醺醺的踏上二楼。 刚踩了一个台阶,只见白影一闪,晋千帆伸手拦下,是一只大白猫咬着一只小灰老鼠。晋千帆救下它。小老鼠还有着气,虚虚弱弱委委屈屈的看了他一眼,眼里像是含着泪花,晋千帆当即就心软了下来。 老板娘看见了急道,“这老鼠天天爬臭水沟,脏的很啊!” 晋千帆毫不在意的摆手轻笑道,“没关系,老板娘送盆热水吧!我给洗洗就好。”说完就踩着台阶哒哒的走了上去。 把小老鼠放到自己房间,帮它整理完后,小鼠已经焕然一新。 忽听隔壁属于huáng鼠láng的房间传来响声。 晋千帆摸着下巴琢磨了琢磨,从这个窗口翻进了那个窗口。 层层叠叠的纱帘,朦朦胧胧的影子,断断续续的声音,晋千帆看的心里直发慌。 愣了两秒,他这个第一目击者尖叫出声。 “啊!” 第一感觉是qiáng迫,猥/琐不怀好意的huáng鼠láng抱着弱不经风但格外吸引人的小肥jī。 小肥jī和huáng鼠láng可是被捕食关系啊! 眼看huáng鼠láng就要把小肥jī吃gān抹净了,他这个误入领地的小狮子可不能置身事外。 误入?随他!君子不拘小节! 于是晋千帆大喊了一声,同时拿起扫把冲了上去,冲着那huáng鼠láng就是一顿bào打。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集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可是只敢趴着门缝瞧,不敢打开门。 然后门突然被从内打开,准确来说是被从内撞开。 那huáng鼠láng似乎还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瞬间就有两个魁梧壮士把晋千帆架了起来。而刚才挤着看热闹的人在看清故事的主人公之后也都慌慌张张做鸟shòu四散状逃跑。 那huáng鼠láng撅着屁股站起,顶着一头包恶狠狠的说,“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舅舅,那是当朝国舅,那太子是我堂弟,再大一点,皇上陛下那是我姨夫!你敢打皇亲国戚!” 晋千帆翻了个白眼。 huáng鼠láng冷笑一声,扯到伤口,痛哼了声,缓过来大喝道,“小的们!” “在!”众人抱拳。 “把这小杂种给我扔大牢里去。” “是!” 有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微笑着拍了拍手。“huáng大人,真威风啊!” 额?他还真姓huáng! huáng鼠láng往后斜眼一瞧,立刻摆正了姿势,“您?您怎么也在这儿?” 是舒俞公子,他手上的扇子在不快不慢的摇着,面上放着的是收敛了气势的微笑,却是不怒自威。 “那huáng大人又何故也在此呢?” “这不是姨娘非要让我去参加那什么星辰谷的考试。”他的姨娘,自然就是那位让他成为皇亲国戚的姨娘,太子的母妃。因此huáng鼠láng的动作虽然谦逊可态度却也甚是傲慢。 “哦,巧了,我爹也让我去参加那考试,这下正好做伴了。”可舒俞公子随随便便一句话,他的态度又谦逊下来,不知是那个字触到了他的软肋。 “公子肯和我同行,真是下官修了三世之福啊!” “客气客气!” “那公子,我这手头还有点事……”他委婉着指了指身后的晋千帆。 “哦”舒俞公子恍然大悟般,“那就不打扰huáng大人了。” “公子慢走。” huáng鼠láng把人客客气气送去,腰板立刻又直起来,变的趾高气扬。 “把人给我关大牢里!再狠狠打他五十大板!” 言罢又冲着舒俞公子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啊!” 晋千帆悄悄运寒气输到双手上,本打算待一会儿人少的时候再出手,但那huáng鼠láng突然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小肥jī握着大花瓶停在huáng鼠láng的脑袋旁,威胁晋千帆旁边的大汉道,“放人!” 大汉面面相觑,松开了手,晋千帆轻轻揉着手腕往小肥jī那边随意的看了眼,却见那小肥jī突然把花瓶往地上一扔,拽过晋千帆的手就往下跑。 晋千帆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就被一个小瘦子给拽下了楼。 晋千帆的手比一般人寒冷,更何况他还没收起手上的寒气,可发白的手指被紧紧的攥住,一直没松开。 被寒冷侵袭的早已麻木的手指此刻竟在微微发烫。 晋千帆虽然给他起的外号是小肥jī,但小肥jī其实是又瘦又弱,他拉着晋千帆实在是很吃力,粗喘的声音在晋千帆耳边都清晰无比,然而他还在紧紧的抓着晋千帆的手。 夜里的风总是带着些凉意,虽然比这更冷的温度他都不在乎,但此时,这个中秋的圆月夜里,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小肥jī一身青衣,衣摆翻飞,乌黑的头发飘扬,晋千帆注视着前方纤细的男子,反手回握住他的手腕,掌握了速度的主动权,跑到前方改拉着小肥jī。回身把人横抱起来,轻身一跃,消失在明月中。 第10章 有缘客栈遇情缘二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对着明月对着川江,晋千帆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仍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小肥jī在旁边喘着粗气休息,晋千帆扭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小肥jī身体实在太弱了,因极速奔跑而涨红的脸色还没有降下去。晋千帆把手伸到他脸旁轻轻碰了一下,小肥jī猝不及防的轻颤了一下,捂住脸庞惊道,“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跟冰渣子似的!” 晋千帆不回答,拧着眉打量着小肥jī,在他身旁转了两圈,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是个经典的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问一位姑娘,可能会被认为是在耍流氓。 如果是问他曾经的客户,他们可能会对自己微笑甚至还会请自己一顿饭。 但显然,他问的是一个从未谋面的瘦弱少年,而且这个少年刚才还勇敢的在四个彪形大汉手里救了他。 对象不对。 但结果......似乎挺圆满...... 只见小肥jī难受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不会吧!我都......哈哈......救你两次了!哈哈......你竟然......哈哈......不认识我!” 晋千帆惊喜万分,几近破音道,“真是你!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这人确实……比较倒霉。哈哈......但这次是为了救我,上次是为了.....哈哈......救那俩姑娘,你这人......哈哈......不错!”小肥jī对晋千帆竖了个大拇指。 小肥jī虽说看起来弱弱的但行事甚有侠义风范,晋千帆又是激动又是开心又是钦佩,当即揽着人家脖子就称兄道弟的。 “我叫晋千帆,你呢?” 小肥jī面色酡红,喘气粗重的讲不出话来,尤其是在晋千帆靠近的时候,脸色更是达到了一个红的极点,他挣扎着远离晋千帆身边,踉跄的跳进了河里,水花四溅,衣服在水面上鼓起一个包。 晋千帆瞪目结舌,喃喃道,“你,你还被下药了!” 小肥jī一个猛子低头压进了河里,看起来很是痛苦。 晋千帆在岸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看一眼河水,初时小肥jī还会探出头来,可渐渐的河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晋千帆眉头紧皱,手上筋节分明,他长吸了口气,脱了衣服往后一扔,跳进了河里。 水花大起,小肥jī猛地露出水面,脸色像是比刚才更加红,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水里,表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突然他剧烈的颤抖起来,紧咬着嘴唇,脸色通红像是熟透了般。 晋千帆幽幽的露出来,别过脸去,对着小肥jī的耳朵红的发紫。。 小肥jī紧咬着嘴唇,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他的眼睛里闪着水花,感觉快要糊透了。 两人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小肥jī突然跌进晋千帆的怀里,晋千帆把人横抱起来,踩着水花上了岸,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到怀里的人身上,一步一步的进了小树林。 晋千帆捡了些柴点了堆火,跟个没事人似的。 小肥jī就没有那么容易释怀了,身上还披着晋千帆的衣服,属于晋千帆的气息随着火的热度一起向他扑来,脑子里跟走马似的,一会是晋千帆甩着扫把救他,一会儿是他们拉着手奔跑,一会是他们站在水里晋千帆抓着他的手......那样...... 小肥jī几乎要把头埋进土里,可能是火光打在脸上的缘故,他脸上的cháo红不仅没有减下去甚至愈演愈烈几乎要与火焰融为一体。 晋千帆摆弄着柴火,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丝毫没受影响,但其实他连个余光都不敢打向旁边的男子,虽说他的初衷是好心的但......怎么这么心虚啊!甚至他心虚的只得用冰凉的手时不时的拍拍自己的脸来提神,以防不由控制的堕入那些旖旎的事情中。 最后还是小肥jī出声打破了尴尬,道,“恩公?” 晋千帆身体一僵,慢慢的转过头道,“嗯?” 小肥jī深呼了口气道,“君承……恩公叫我君承吧……” 明月之下,晋千帆这才看清小肥jī的长相,他其实一点也不肥甚至很清秀,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但并不苍白甚至还透着些腼腆的红色,唇间一抹浅浅的淡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比天边的星辰还要亮,他轻轻一瞥点到即止,却看的晋千帆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他低声喃喃的重复了两遍,说道,“君承,君承。” 回过神来却见君承好奇的盯着他看,明亮的大眼睛混着火光,晋千帆的心跳砰砰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噗通噗通噗通…… 晋千帆伸出一根手指触上君承的额头,把他的眼睛离自己远了些,问道“怎么了吗?” 君承疑惑的问道,“恩公是哪里人?” “流làng江湖,漂泊无定,非要找个住的地方的话,就江南吧!” 君承勾起晋千帆的一缕头发,盯着他的眼睛道,“恩公的发色和眼睛的颜色都很奇特,据我所知,中原人的发色和眼色都属深色,像恩公这样浅的颜色则在北方的国家更多见。” “北方?”晋千帆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摇了摇头,“不,我这可能是被冻的!” 君承盯着晋千帆,盯得他心里发毛,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毕竟哪有会把头发的颜色给冻浅的说法。“我,这,我这也不是很明白,可能一出生……” 君承没有深究,淡淡微笑着赞叹道,“真好看!” 晋千帆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回夸了君承一句,“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对了!我叫晋千帆,你叫我千帆就好。恩公什么的,其实你才是我恩公啊!” “千……”君承很淡定的注视着晋千帆淡蓝色的清眸,然后随着身旁的火焰砰的升高,脑子里又闪过那些绮丽的画面,脑子一下子炸了,血疯狂的往脸上涌去,他猛地低下头喊了一声,“千帆”。 晋千帆不着痕迹的抬手放到脸上,半响无语,qiáng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心想,当初夏微说过那间房里的人很可能就是舒俞公子,但事实上那间房里的人是君承,难道君承才是舒俞?本着不能犯错的原则,晋千帆问道“君承,你会不会chuī箫?” 君承一愣然后抬头狠狠瞪他一眼,面色涨红,咬牙切齿道,“那东西,我怎么会!” 晋千帆一愣,不由得紧张起来,心想我怎么惹着他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只是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再他面前提“箫”这个字了。 晋千帆快速的转移话题,问道,“那huáng鼠láng怎么回事?” 君承看晋千帆眼神清明甚至还有些委屈,心想是自己想偏了,语气舒缓了些,“他叫huáng锦川,是兰贵妃的侄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不gān正事,但没人敢惹他。我应朋友之约,前往逐月楼,不料刚出了逐月楼就被他看见了,然后把我绑着来了。他还说要把我一直带到星辰谷。若不是你突然从天而降,我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从天而降!哈哈!”晋千帆还从来没受过如此坦坦dàngdàng的夸赞,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舒俞公子,问道,“那,那个跟huáng锦川说话的贵公子哥是谁啊?” 君承想了想道,“应该也是要去参加星辰谷考试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叹了口气道,“唉!我也是要去星辰谷的,免不了又会碰上huáng锦川,可怎么办啊!” 晋千帆笑道,“实不相瞒我的目的地也是星辰谷,君承要不要和我一起。” 君承当然不会拒绝,笑道,“好啊!” 君承抬头看看月亮,沉默了片刻道,“千帆,我还得回逐月楼一趟,拿些东西。” 晋千帆起身道,“我和你一起,huáng鼠láng很可能会在那里埋伏。” 两人到达逐月楼之前的小胡同,往周围看去,确实有几个大汉在不停的转悠。晋千帆向上指着屋顶,手指随后转了个圈轻声道,“我带你从上面转过去。” 君承还以为是晋千帆要带他体验一下江湖中人的轻功,故期待的点了点头,“好!” 但没想到晋千帆先爬上墙头,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君承失落的叹了口气,抬眸看了晋千帆一眼,握住他的手,借着他胳膊的力量自己也脚上使劲,费劲的爬上了墙头。 然后他气喘吁吁的这个时候,那个榆木脑袋心粗的竟然跳到了屋顶上。 他站在墙头上屋顶就在他的胸口,而远处晋千帆还在向他招着手让他快点跳上来。 可恶!这个不会照顾人的家伙!君承郁闷的看着晋千帆的身影,打定主意决定不会向他求助,往下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君承胆子也大,直接攀着屋瓦就往上跳,完全不顾会不会掉下去。 使了几次劲,脚下就偏了,一片瓦片掉到地上,寂静的黑夜里一声清脆的声音。 君承睁开眼睛,自己正悬在空中,抬头看去,似是可以看到晋千帆紧张的神情。 晋千帆把他拉起,愧疚的道歉道,“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跳不上来。”君承的胳膊似乎在刚才碰到了瓦片,借着月光查看,君承却快速抽了回去,一声不吭的起身颤颤巍巍的从屋顶上迂回到逐月楼,看他还要直接跳到逐月楼三楼,晋千帆连忙抱住他的腰,阻止住他。 君承还是一句不吭,但动作上却是明显的挣扎。 晋千帆知道,他把这娇贵的小少爷给惹到了。他一鼓作气破罐子破摔,对小少爷上下其手,挠来挠去,痒的小少爷呵呵笑,“好痒,哈哈,不要不要,停下了。”一下子倒在晋千帆身上。 “笑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晋千帆松开手道。 君承坐起身,撩了撩自己的刘海,刚才打闹的时候松了下来。他想把这缕给别上去,但一直失败,更是把头发给弄得蓬松而乱糟糟的,晋千帆见状,抚上君承的头发,帮他整理。 借着月光,君承盯着晋千帆胸前的绣饰,淡淡道,“你说过要与我同行,那就要记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晋千帆梳头的手一顿,郑重的嗯了一声。 从逐月楼里出来,两人住进一间客栈,晋千帆借着找一个朋友的理由和君承暂时分开。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压制体内不停翻涌的情感,那海làng几乎要把他淹没。 但逃避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元把算盘打着噼里啪啦的响,qiáng迫着自己不往那边看去,但晋千帆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一会儿抱着头不停的磕桌子,一会儿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最后王元忍不住了,把人给赶出去了。 “你!你给我滚!” “要不要这么绝情!” “砰!” 一条黑影翻进客栈,在另一条黑影身旁停下,他隐藏在黑暗里,只有眼睛熠熠发亮,闪着狡黠的光。 “大公子请了láng蛛海来保护公子。” “呵,也真是辛苦他了,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来的是láng蛛海的哪个?” “孤舟。” “生门第一杀手!”黑影深吸了口气,“何时到?” “他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他沉默了许久道“把这个孤舟的底细给我查清了。” “是!” “你尽快去趟桃城,安排一下。” “是!” 晋千帆清醒了些,在夜里到处瞎逛了会儿,趁半夜返回有缘客栈,他客栈里没留什么东西但那只小老鼠却留在了客栈里。 悄悄的攀着窗户探头查看,果然见自己屋子有两个大汉,像是专门为了守他的,在门后站的笔直笔直。晋千帆的小伙伴就坐在桌子上和他走的时候没两样,那两个大汉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和小鼠亮晶晶圆滚滚的眼睛对上,对它朝自己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鼠极有灵性,个头又小,沿着桌腿一直溜到地上又不声不响的爬上窗户,一下子跳上晋千帆的头。 晋千帆轻轻跳下去,又偷偷往老板的房间里塞了块银子,然后飞驰着远离危险地带。后伸手想把小鼠抓下来,但小鼠却像是认准了他的脑袋就是最舒适和安全的港湾,抓着他的头发就是不挪窝。 君承看见了惊道,“千帆!你不是说去接个朋友吗?” 晋千帆头皮被拽的生疼,恶狠狠道,“这哪是朋友啊!简直是大爷!我儿子都没有过这样的优待!” 君承捂嘴轻笑,“它这是喜欢你!” 晋千帆道,“希望他不要喜欢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在上面解决!” 小鼠突然把晋千帆的头发弄散,然后钻进去,以发为被,舒舒服服的打起呼来。 “……” “……” 君承走近,抬手凝眸小心翼翼近乎温柔的把小鼠从晋千帆头发里拿出来,小鼠安安稳稳的躺在君承手心里。 晋千帆低头指着小鼠轻声道,“它也跟儿子差不多了。”晋千帆不敢抬头,在他做了无数心里活动后,才堪堪把那些绮丽的画面压下去,但刚才君承那温柔多情的眸子一瞅,他的心里又翻腾了起来。 咕噜……咕噜…… 第11章 有缘客栈遇情缘三 清早有雾,城门大开,一条浩浩dàngdàng的车队出了城门,不久之后的又是浩浩dàngdàng的十几人车队出了城门,方向与刚才的车队一样,仔细看了发现紧随其后还有一辆马车。 前一车队是huáng锦川那富丽堂皇的队伍,而最后的马车自然是晋千帆和君承,他们和中间的队伍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这个队伍肯定就是晋千帆有责在身的舒俞公子的车队。 前面已说过晋千帆很懒,而且他又不好意思让君承那双指如削葱根的漂亮手去拉缰绳,所以他就万般不情愿的坐上了驾驶的座位。他打定主意,到下一个城镇一定要去找个马夫来,赶马这活怎么适合他这种连手都不想抬的懒人呢! 君承轻轻掀开车帘,弓着腰慢慢走过来。 “慢点!”晋千帆伸手虚扶着他。 “没事!我没那么弱!”君承话刚完,马就抖了抖身体,跟着车踉跄了一下,君承脚下一软身体就倒下去了。但落入的地方温暖又柔软,君承脸上一热就对上了一双戏谑的浅眸。 偏偏那人还在一本正经的说道,“嗯,你没那么弱,这都是马车的问题。” 君承动作难得一见的粗bào起来,气鼓鼓的坐到晋千帆身边,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 “呦!小jī仔还挺横!” 晋千帆瞅见君承白皙好看的手,不由凑过去比了比,“一看你这手就是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这么白跟个小姑娘似的。” “我不是小姑娘!”君承生气了,他撸起袖子,摊开手掌摆到晋千帆眼前,手背上看不出来但手指上都是厚重的茧子。“你再说我是小姑娘,我就,我就......” 晋千帆成心逗他,“你就,你就,你舅妈呢?” 君承咬牙闭眼伸腿把他踹了下去。 晋千帆在地上翻了两个滚,白衣变成了灰衣,灰尘四起,他捂住嘴另一只手挥了挥尘埃。 小姑娘,不能拿来开玩笑! 晋千帆默默的在心里的小纸条上画上了叉,可视线瞥到君承担忧的往后望的身影又不禁莞尔一笑。 “千帆!”担忧的叫声。 晋千帆更开心了,这小子果然是担心我的。 晋千帆低头撑着手准备站起,却见两双魁梧的大脚出现在视线里,抬头望去,是huáng鼠láng的两个狗腿,前方huáng鼠láng的另两个狗腿扯着君承的手臂,而huáng鼠láng就猥琐又挑衅的冲晋千帆笑了一声转头去调戏君承。 晋千帆动了动手指,一腿扫过,两个大汉就躺在了地上。 huáng鼠láng犹不知,对君承调笑着,“小娘子,你放心,只有你对哥哥笑一声,哥哥保证不计较你的过失,哥哥会对你极好极好的。” 君承面色铁青,一脚踹上huáng锦川的下身,huáng锦川顿时疼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冷汗直流,两个大汉哪想到会出这事,只是抓紧了君承,然后一个人影飞来,两人猝不及防被砸了个头晕。 晋千帆形如鬼魅,救了君承后退数步,硬是连点灰尘的边都没让沾着。 huáng锦川还能抖着腿勉qiáng站起来,他旁边的三个大汉叠在一起却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晋千帆雪白的靴子已经遮上一层yīn云,一只靴子踏上最上面大汉的背,看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别来惹我,你惹不起。以后看见我,你就退避三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死不负责。” “......”huáng锦川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性子,在晋千帆一双犹如冰刀的眼睛向他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吓得站不住了,小jī嘬米似的点了点头。 晋千帆慢蹭蹭懒洋洋的拍了拍衣衫和鞋面上的灰尘,才气定神闲的把脚从大汉背上挪开,然后气度非凡的挥了挥手道,“滚吧!” 三个大汉爬起来,扶着huáng锦川算得上是屁滚尿流的滚了。 晋千帆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 君承走近,像是看天神似的看着晋千帆道,“大侠,你真厉害!” 晋千帆一瞬间风采顿失,炫耀道,“那是!小jī仔毕竟叫我一声恩公,我自然要把你的麻烦都解决了才是。” 君承微微一笑,“大侠,我记得你刚被我这小jī仔踹下了车。” “......”睚眦必报的性子跟谁学的。 进了城镇,晋千帆专门和舒俞公子住进了一间客栈,那是柳梅镇最好的客栈,huáng锦川原来也想住进去,但看到晋千帆嘴角挂着一抹吓人的微笑走进来时,他立马就连定金都不要的换了客栈。 huáng锦川从小作威作福的,说是见了晋千帆就退避三舍但毕竟脾气秉性摆在那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已经派手下去找帮手去了,就等着帮手到了看晋千帆的láng狈样子了。 晋千帆跟舒俞公子打了个过面,两人是都不喜huáng锦川,难得的jiāo谈了几句。 舒俞公子道:“公子好风采。” 晋千帆淡淡一笑道,“公子才是气度非凡!”低头看到腰间的玉萧,“公子喜萧?” 舒俞公子道:“算不上很喜欢,只是为了抒发胸中愤懑,其实是玷污了这青玉。” 晋千帆笑道,“公子端方,品行如玉,晋千帆先告辞了。” 两人点头之jiāo,一个上楼一个出门,不过寥寥数语,晋千帆却上了心。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道听途说不可信,这天下第一公子在他看来其实是名副其实。 只是,这舒寒所说的萧怎么是竹萧啊?他连弟弟的随身之物也能搞错? 晋千帆百思不得其解,一寻思就走到了大街上。 视线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晋千帆看着那人和平日里相去万里的装扮,满满的好奇,把对舒俞公子的一点疑虑忘到了九霄里。 “这谁啊?”晋千帆戏谑的抱臂踱步到那人身后。 那人浑身颤了一下,慢慢转过身对晋千帆露出一个笑容,“这不小梅花吗?” 晋千帆给他一个bào栗子,那人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 晋千帆的身法很快但这人更快,晋千帆也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甚至是习以为常。 “你别这么叫我!”晋千帆bào怒的是那句,小梅花。 那人委屈道,“你叫我花孔雀,我也一点怨言都没有,你给我起外号行,我给你起就不行,你也太霸道了。” 晋千帆揉了揉耳朵,嫌弃的扯了扯花孔雀的衣服,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了,穿的这么正常,变色龙跟我说你游山玩水去了啊!” 花孔雀拽过自己的衣服,道,“我出去玩当然不能被人看出来了,那一身太显眼了。你在这儿gān嘛呢?” 晋千帆道,“哦,接了个任务。”他脑子转了转道,“孔雀,和我一起吧!” 花孔雀警惕的看着他,往后退了退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帮我保一个人,我担心我一个人护不过来。”晋千帆道。 “晓风的单子都是保单人,怎么会护不过来,莫非......”花孔雀呵呵笑了两声,“另有其人?” 晋千帆抓心挠腮的有点烦躁,道,“我出钱做雇主,你帮帮我吧!” 花孔雀抓住了晋千帆的小辫子顿时摆起谱来,捻着手指幽幽道,“小梅花啊......” 晋千帆忍了,不仅没bào跳如雷还露出个恭敬的微笑,花孔雀心里不由得惊了一下。晋千帆在láng蛛海的称号是孤舟,人如其名从来是独来独往,再加上他少时练的那冰魂雪魄曾走火入魔致使满身寒气无人敢近,虽说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寒气只在右手上有而且并不影响生活,可这个清冷疏离的性子却是改不了了。láng蛛海近百人,也就当初跟他玩的好的例如说他,还能插科打诨的嬉笑玩耍几句,换了别人别说笑了不给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算好的了。 可现在......不过两月不见,怎么心里就住人了,他不是惊已经是震撼了。 所以花孔雀也不再欺负他,笑嘻嘻的说,“咱们兄弟一场,这点忙不帮不是伤了兄弟义气!我帮了!” 晋千帆一喜,然后花孔雀继续道,“但是......” 晋千帆蔫了,一副“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的表情,挥手无力道,“但是什么?” 花孔雀笑道,“我也有个小忙。” “什么忙?” “南方不是有个冰河吗?我想请晋兄弟下河去捞件东西。”花孔雀道。 “你武功比我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捞?”晋千帆问。 “我又没有冰魂雪魄护体,我下去了不得去了半条命,不行不行!”看晋千帆还有点犹豫,花孔雀急迫道,“你帮了我这忙,我就保护你那人,而且不要钱。” 晋千帆看着花孔雀轻飘飘道,“孔雀啊!你这似是比我还要着急啊!那冰河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着急的?” 花孔雀暗骂自己过早的bào露了急迫的心情,下定决心咬牙道,“好吧!你说你还想让我gān什么!我能办的都给你办了!绝不推辞!” 晋千帆开心了,“成!” 于是,晋千帆终于实现了不用赶马的愿望。 于是一连几天,晋千帆过的都很舒服。 一是huáng锦川没有再招惹他,而且看见他就主动的退避三舍,他心里实在很痛快。 二是他有了一个免费劳力,尤其是这个劳力实际上比他还懒,但他却可以指使他做任何麻烦又无聊的事,这也实在很舒服。想到当初狂的不可一世的人被自己使唤的团团转,他就升起一种qiáng烈的满足感。 三是和君承混熟了后,和他天南海北的谈天论地起来,再意气风发甚至豪迈的玩笑几句。而这就更加痛快更加让他满足了。 第12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一 君承看着马车上的一堆书,像什么《朝野异闻录第十七期》、《风云再起第八期》、《山河闲谈第三十二期》,又透过帘子看向外面的赶马人,再看向头上趴着一只老鼠看书看的津津有味手里还夹着一个苹果的晋千帆,最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抱着腿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晋千帆咔嚓一声,问道,“无聊吗?旁边有书。” 君承轻轻摇了摇头道,“很无聊,但不想看书。” “为什么?”又是咔嚓一声。 君承道,“都看过了。” 晋千帆叼着苹果,从身后抽出来一本,道,“《风云再起》最新一期,书店里最后一本,老板狠宰了我将近一半的钱呢!给!” 君承伸手,晋千帆以为是要接过去看却不料君承反而把书往他这边推了推,说道,“也看过了,笔触阁就是我家开的。” “......” 晋千帆把苹果核往桌子上一扔,抱着书一下移到君承旁边,小鼠一时重心不稳掉下来,君承赶紧伸手接过,小鼠好似埋怨的瞥了晋千帆一眼,可晋千帆只是蹭蹭蹭的翻书然后展开一页瞪着君承道,“我有问题!” “......” 君承和他对视了片刻,道“什么问题?” “这个人!” 晋千帆指着书,书上画了个妖艳的美男子,一头长发不绑不束,随意的散在腰间,一身红衣松松垮垮的露出白皙的锁骨。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画师夸张了,它直直的勾着你,又媚又冷。 君承低头看了一眼道“凤泣梧?他怎么了?” 赶马的苦劳力顿时来了jīng神。 晋千帆又蹭蹭蹭的翻了一页,这页上全部都被水墨涂满,只是隐约的有个撑伞的人影。 “渡尘” 晋千帆把书扔了又拿起另一本蹭蹭蹭的翻,停在一页画着一个蒙面的紫衣女子处,女子腰间别着一把黑色的匕首,脚上还戴着一个铃铛。 “霖铃歌女” 晋千帆还要再翻,君承拦住他问,“这些都是láng蛛海的人,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晋千帆深呼了口气,像是qiáng忍怒火,他道,“怎么没有孤舟?孤舟可是láng蛛海生门的第一高手。”他把书甩的簌簌作响道,“你看看这色.诱的唱歌的不务正业的都上去了,怎么孤舟勤勤恳恳工作的就连个脸都没露啊!看看给凤泣梧画的,还有称号什么鬼古往今来最高调的杀手!我不服!孤舟就是低调了些,你们就欺负他!” 花孔雀撇了撇嘴,没发表言论。 君承低头忍不住肩膀颤抖起来,晋千帆气的抱着胳膊把头撇到了一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但君承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在他听来,晋千帆那一声声的斥责简直是委屈到了极点,而晋千帆还总是无意识的扁着嘴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与他手里的小老鼠根本没两样! 晋千帆扑过去掐住君承的脖子,左右摇晃,咬牙切齿,“你还笑!没有孤舟你竟然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君承挣扎着反击,但并没有成效。 赶马的花孔雀额头上突突的跳,他身后的马车也突突的跳,被两旁的行人注视着,他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好。 君承忍了笑容,泪眼汪汪的睁开眼睛,和晋千帆对上视线,轻声道,“原来千帆崇拜孤舟啊!” 晋千帆红了脸,松开手,不看君承,君承却戏谑的贴上来在他耳边轻喃道,“孤舟神龙见首不见尾,千帆要不要提供一些线索,助孤舟登上风云榜啊。” 晋千帆曲起手指在君承额头上弹了一下,恶狠狠道,“想得美!孤舟是我一个人的!哼!” 君承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晋千帆背对着君承,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最后忍不住拿起地上的书蒙住脸仓皇的躺下了。 君承笑的更开心了,眼角瞥到白色衣摆下露出的黑棉手套,却猛然停下笑声,一动不动好似僵住了。 正恍惚着,忽听外面赶马的花孔雀说,“前面的人都停了。” 晋千帆起身掀开帘子去看,几辆马车停在前面,挡住了视线,拍了拍赶马的花孔雀道,“往前面去!” 路都被前面的几辆大马车给挡住了,他这马车往前移了移就移不动了,晋千帆无法只得下车从人缝里挤过去。 君承紧随其后,晋千帆恐被人挤散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一边粗bào的用不戴手套的右手推开周围的人。 他的手比普通人寒冷,用来骚扰人再好不过。 舒俞公子和huáng鼠láng也在前面,晋千帆不好故技重施,gān脆在他们旁边停下。 突然风起,chuī散路旁桃花,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从高楼走出的女子。 晋千帆第一时间转身去看后面的君承,君承竟也呆愣了,他突然右手直拍上君承的脸,“喂!傻了!”yīn森森的语气。 君承被他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浑身抖了一抖,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晋千帆,道,“你gān什么!” “看你堕入了桃花障,我给你醒醒神!”晋千帆又在君承的另一边脸上轻轻掠过。 一丝冰冰凉的寒气顺着脸颊直飘进鼻子,君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晋千帆摸了摸鼻子有些无措但更多的还是心安理得的坦然。 君承一脚踩上晋千帆雪白的靴子,挣开晋千帆的手就往后走。 君承的这一脚根本没对晋千帆产生什么疼痛的感觉,甚至他觉得还挺舒服的,可君承却是真的发脾气了,他连忙小心翼翼的拉住君承衣衫的一角,护送着君承远离人海回到马车。 红孔雀对晋千帆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晋千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凑到君承旁边赔罪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你错哪了?”君承扭头不看他。 “是啊!我错哪了?”晋千帆眨着闪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君承,君承气极一把握住晋千帆的手腕举起他的右手贴到他的脸上。前面既然说了晋千帆连冰河都敢下,那他就更不会在意这点他自产的寒气,可是他还是好像光.着身子被丢在大雪地里似的一副可怜兮兮瑟瑟发抖的样子。 “啊!好冷!求君公子大发慈悲放过我吧!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噗!”君承放下他的手,轻笑道,“你好浮夸。” 晋千帆柔声道,“那不生气了?” “你做事怎么就没个分寸,这么霸道。”像是长辈教训不听话孩子的语气。 晋千帆极为配合,恭恭敬敬的点头称是,一口一句记下了,不敢了。 熟知晋千帆脾气秉性的花孔雀,心里仿佛白日里惊起霹雳闪电。 晋千帆猛地拍了一下处于噼里啪啦状态的花孔雀问道,“孔雀,这是什么地方?” 花孔雀面不改色道,“桃城”。 第13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二 桃城,一城飞花,万人空巷。 桃花仙子,人面桃花,桃城最美丽的女子。 桃花仙子一身红衣身姿曼妙的立于高台之上,令人遐想的脸庞掩在红盖头下,绣球就在手边,她却迟迟没有去接。 狂风大作,chuī起仙子的盖头,那是一张美丽的世间少有的脸,可惜脸上却挂着两行清痕,一双美丽的眼睛是空dòng麻木的,仙子嘴角含笑,向后仰倒竟从高台上直直的掉了下去,而高台的另一边是愤怒的江水。 huáng锦川正被仙子的美貌所迷,想着用什么方法把人勾到手却见她一心求死,当即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另一边的舒俞公子轻叹一声,移过了眼睛,忽而眼前白光一闪,他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的马车帘子正轻轻落下,马车里的清秀少年对自己微微一笑,他也回之报以一笑转过了身。 晋千帆轻功自负天下第三却堪堪只摸到桃花仙子的衣角,然后就见凌空一脚狠戾向他踹来,他一个扭身退回到高台上。桃花仙子已经落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可桃花仙子却qiáng硬的掰开男人的手,男人只顾晋千帆一时不察就见她露出一个凄惨又绝决的笑容掉了下去。 晋千帆救人这事gān的多了,心未动身体已经反she的冲了上去,把桃花仙子抱在怀里,那男子眼中几番情绪闪过,最后踏着水波消失在远方。 晋千帆不明所以,桃花仙子已经晕了过去。 人群渐渐散去,有的摇头轻叹,有的歪嘴不屑。 君承拦住一个青年礼貌的问道,“这位兄台,这是怎么了?” “没看懂吗?这不是求亲不成求死呢!”青年看见抱着桃花仙子走来的晋千帆,道,“不过也没死成就是了。” 前面的同伴向青年招呼,青年说了句,“走了!”不等君承出声就赶紧离去了。 huáng锦川故作姿态却还是一双眼睛动不动的就往晋千帆那里瞟。 晋千帆目不斜视故作不经意的踩了他一脚,对君承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住宿吧!” huáng锦川抱着脚呼痛,晋千帆大惊十分愧疚的说,“呀!huáng大人真对不起,不过你大人有大量,身份高贵应该不会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吧!” “你!”晋千帆猛夸huáng锦川,致使huáng锦川也没办法惩治人家,毕竟打又打不过......人家又拼命的给他戴高帽,他还能怎么办!只得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句,“你是故意的!” “huáng大人自然不会跟普通百姓计较了。”舒俞公子又添了把奉承,huáng锦川对舒俞公子似是格外敬畏,当即连话也不说了。 带着女子进了马车,晋千帆就跟君承挤在一边,倚着君承的肩膀看书,君承转头看着他道,“你怎么老去招惹huáng锦川?” 晋千帆皱皱鼻子,轻哼道,“我没招惹他,是我的脚不受控制了!” 君承撇撇嘴巴,不发一言,不置可否。 透过帘子看到外面舒俞公子的马车停下,晋千帆冲外喊道,“停下!就这了!” huáng锦川是最先进去的,舒俞公子随后,他们的队伍人数多,再加上客栈也不大,到晋千帆进去的时候,小二苦恼的对晋千帆说,“就还剩一间房了。” 晋千帆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要了!” 君承拦住他道,“千帆,一间房不够......” 晋千帆接过房牌,拿在手里打转,另一只手放在君承肩膀上,推他上楼道,“没事!我们俩挤挤就行。” 赶马的孔雀:“......” 还在昏迷的桃花仙子:“......” 最后是吃饱喝足后,桃花仙子一人躺在房间继续昏迷,他们三人则在屋顶上伴着冷风挤了挤。 小风一chuī,体弱的君承打了个喷嚏,晋千帆体贴的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到君承身上,然后就去扒旁边花孔雀的衣服。 花孔雀自然是死死的抓住不松手,口里大骂道,“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晋千帆不停手一边笑嘻嘻的说,“别嘛!你摸摸我手,都冻坏了!” 花孔雀大惊的在晋千帆身上拍打,脸憋的通红,“你滚一边去!” 晋千帆看了稀奇,笑道,“你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 君承默默的把衣服披回到晋千帆的背上。 晋千帆止住嬉笑,凝视着君承的眼眸,把衣服又披到君承身上道,“披吧!我跟他开玩笑的。” 花孔雀笑道,“君承你简直就是这小子的克星,这小子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花孔雀话未毕,晋千帆右手一把伸进他的后领,那叫一个慡啊! 花孔雀委屈道,“晋千帆!我算看清你了!咱们十几年的jiāo情,你这么欺负我!” 晋千帆道,“十几年的jiāo情,你连个衣服也不给我!” “你个无耻的小人!” 晋千帆直接伸了凉爪子吓唬他。 两人打打闹闹,君承突然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千帆!” 晋千帆顺着君承的目光往下看去,huáng锦川沿着墙根偷偷摸摸的在一间房前站定,而那间房正是晋千帆他们定下的那间。 晋千帆冷笑一声,“真是色胆包天啊!”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道“今天就让他尝尝这乱闯禁地的滋味!”他悄悄的顺着墙溜下去。 huáng锦川见屋里没人,顿时一喜,蹑手蹑脚的拉开一条门缝溜了进去,但没想到刚转身关门,迎头就被劈了一掌。 晋千帆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花孔雀撑着墙直接翻了下来,晋千帆冲他喊,“你怎么自己跳下来了!君承还在上边呢!” 花孔雀连个眼神都没给晋千帆一个,走过晋千帆,任劳任怨的拖着huáng锦川进了屋子深处。 君承小心翼翼的走到墙头,深呼一口气就要往下跳。 晋千帆急急大喊,“别别别!”同时快跑过去戴上手套张开了双臂,在墙下对位置对了许久才沉声道,“好了!我会接住你的!” 君承没有一丝犹豫,连点心里准备都没做就跳了下去,动作极其利落。 晋千帆牢牢紧紧的抱住了君承,把君承安安全全的放到了地上。 晋千帆松了口气,然后猛地拍了自己头一下,懊恼道,“我直接上去把你带下来不就行了!真是!丢人了丢人了!” 君承抱腹哈哈大笑起来。 晋千帆伸手挠他,君承笑声中夹杂了一丝委屈,可却笑出了眼泪,君承反抗着在晋千帆腰上抓了一下,晋千帆却动作剧烈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两人俱是一愣,回过神来晋千帆已大步的走进屋子,脸色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君承挑了挑眉毛捂住嘴踩着步子轻轻跟在他身后。 窗外有条黑影一闪而过。 屋里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然后门被轻轻打开,花孔雀肩上扛了个长形的包裹,一脸的不耐烦。 待他再回来的时候,屋门大开,屋里纱帘扬起,但屋里却没了人。 花孔雀意识里终于加了丝警惕,他在屋里转了一遍,连chuáng板都掀开看了看,压着嗓子喊了句,“晋千帆?” 花孔雀手移到腰后的凸起,冷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突然一连串吱吱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花孔雀猛地转头去看,晋千帆肩上扛了个红衣的姑娘,怀里抱着君承,头上的小灰老鼠正用闪亮亮的眼睛看他。他放下手问道,“怎么了?是冲着这姑娘来的?” 花孔雀第一感觉是这红衣姑娘是桃花仙子,以为晋千帆要把红衣姑娘放到chuáng上,特意让了让位置,结果晋千帆毫不客气的把人就丢在了地上,花孔雀这才看清红衣姑娘已经醒了正恶狠狠的盯着晋千帆,而且手腕被绑了起来。 晋千帆把君承放到chuáng上,盖好被子,脱了棉手套,拿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手心语气不好的说,“什么姑娘,假的!”晋千帆倾身手指触上红衣人的耳边,红衣人猛地颤了一下,恶狠狠的眼神里多了丝恐惧,晋千帆不着痕迹的换了另一只手把红衣人的脸撕了开来,痛的红衣人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是个男人的声音。 晋千帆把假面和棉手套往桌上一扔,拍了拍手道,“这个是假的!” 花孔雀惊得瞪大了眼,指着红衣人手指颤颤悠悠道,“男,男的!” 晋千帆面上浮现一片思索之态,摸着下巴低声道,“不是白天那个啊!”他又问,“喂!你谁?有什么目的?” 花孔雀脑子里如一团乱麻,看看地上的这个,摇了摇头,看看头上坐着老鼠的这人还是摇了摇头,再看看chuáng上躺着的那个更是摇了摇头,茫然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晋千帆一掀衣摆坐到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yīn冷的看着红衣男子道,“你走之后,我出去给白雪喂食,结果回来君承和桃花仙子就不见了。多亏了我这小宠物,鼻子灵的很,要不就带不回来了。”晋千帆摸了摸头上的小老鼠,白雪就是这小老鼠,也不知道为什么晋千帆偏偏起一个这么不符合事实的名字。 红衣人转头看晋千帆,眼神yīn狠。 晋千帆道,“我又没得罪你,你gān嘛这么仇视我?” 花孔雀笑道,“你都把人绑起来了,还没得罪他呢!” 晋千帆正色说道,“是他们先对君承下手的,他们要桃花仙子,为什么要把君承带走,君承可没得罪他!” 花孔雀戏谑笑笑,“你怎么对这叫君承的这么好,该不是......”他露出个了然但是会保密的表情。 晋千帆一巴掌拍他头上,锁住花孔雀眼睛,一字字道,“知不知道,太猥琐是会扔冰河的!” 花孔雀哑口无言,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是老大!你是老大!” 红衣男子还是狠狠的瞪着晋千帆,晋千帆看了头皮直发麻,一巴掌拍上男子的头,恶气满满道“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挖出来!” 红衣男子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 晋千帆和花孔雀都是一愣,然后就听红衣男子说道,“隔着一层皮我都能感受到从你手上传来的寒气。”他看着chuáng上的君承,对晋千帆说,“拥有这么寒冷的让人恐惧的手,除了láng蛛孤舟,还会是谁呢?” 晋千帆眯起了眼睛,面上浮起一片冰冷。 láng蛛海下有生死两门,虽说生门替人解忧,是助人型,而晋千帆又是生门之下的第一高手,但这并不意味着晋千帆就没做过死门的生意。而之所以无人得知恰恰更是说明了他的厉害,因为知道的人除了管家......全死了。 晋千帆不漏情绪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红衣男子道,“无关的人。” 晋千帆道,“无关的人为什么要劫走君承?” 红衣男子道,“只是个误会,我做我的事,你保你的人,本来是毫不相gān。” 晋千帆舒展了身体,懒懒的倚着桌子轻笑道,“本来是毫不相gān,但你的同伙伤了他,现在就有gān系了,我必须也得伤一伤你的同伙才行。” 红衣男子急切道,“只是吸了迷香,师兄不会伤他的!” 晋千帆一拍桌子,沉声道,“人都昏迷不醒了!这还不算伤他!是不是再也不醒才算伤啊!” 红衣男子咬唇气道,“你蛮不讲理!无论我解释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更不可能放我走!” “我放你走!瞧瞧你穿的这样,明显就是故意混淆我们的,说白了就是牺牲你一个助他俩双宿双飞。你是不是傻!”晋千帆道。 红衣男子突然变的呆滞,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浑身颤抖起来,他只有紧咬着嘴唇才使得唇瓣看起来颤抖的不那么明显,可也只是看起来,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我知道,我是自作自受,我活该,我活该。” 晋千帆看他这样也不忍心bī问他,其实本来和自己也没关系,他起身走到君承chuáng前道,“小jī仔怎么还不醒?看来我得帮他一把了!”说着挽了袖子把右手贴到君承额头上,只觉得如置身炙热的火炉里,手上的寒气已跑的一丝不剩。 “好热!” 晋千帆不抽手,把手掌当做了冰块同时运气向手掌处源源不断的输送寒气,吩咐花孔雀道,“孔雀,别管这小子了,赶紧去请大夫。君承怕是着凉了。” “好!”花孔雀应了快步跑出去。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大夫才脸色煞白的姗姗来迟。 在此期间,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给君承降温,红衣男子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眼神复杂。 大夫住的地方离客栈不近,花孔雀看人大夫年纪不大,就直接把人带在空中飞过来的,小大夫虽说还有些意犹未尽可也是被刺激的不轻,好久才拍着胸脯缓过来,抱着花孔雀的胳膊道再来一次。 花孔雀无奈的指了指身后的病人,大夫往后一看没看见病人却看见了坐在地上的红衣男子。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紧攥拳头青筋bào起。 “宁睛明!”说着狠狠砸了红衣男子一拳,一道血迹从红衣男子的嘴角流出,可红衣男子对他却没有火气而是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 大夫指着宁睛明愤恨道,“你现在扮什么可怜相!我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大夫那一声声音太大,君承竟然被激的一个扑棱醒了过来。 晋千帆忙询问道,“怎么样?” “千帆......”君承一出声,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粗糙的跟个几万块石子相互摩擦似的,每说一句话喉间就磨得很痛苦。“我,我怎么了?” 晋千帆轻轻摸着君承的额头,回头大吼了一声,“大夫gān嘛呢!” 大夫被吓了一跳,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三步并两步的走到chuáng边,认真的把起脉来。 君承脑里混浊一片只感觉浑身燥热,本能的寻找周围最凉慡的地方,手指摸索着触到了晋千帆放他额头上的手指,贴到脸上喃喃道,“好舒服”。 大夫悄悄看了他俩一眼,收获一只红通通的耳朵和一个火热热的脸庞以及一个冰冷冷的眼刀,他悻悻的退后两步说道,“着凉了,我开服方子。” 晋千帆道,“我知道了,孔雀,剩下的你负责吧!” 花孔雀跟着大夫回去抓药,大夫临出门又愤恨又无奈的看了一眼宁睛明。 而宁睛明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敢直视大夫一眼。 第14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三 桃花仙子被劫走的时候,君承只看了那人一眼就中了迷烟,可惜那人戴着面巾看不清相貌,但君承却看清了一件事。 桃花仙子没有昏迷。 或者是早已醒来却一直在假装昏迷。 那人想要抱起桃花仙子的时候,桃花仙子起身打了那人一巴掌。 君承的嗓音平常有多好听现在就有多难听,平时说话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现在却一字一喘,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话。 晋千帆听来,心疼极了。 可君承一定要把他看到的东西说出来才肯罢休,这个倔qiáng的性子与他柔弱的身体完全不相符。 君承话刚落就又晕了过去,没多久,花孔雀就提着药回来了。 花孔雀兴高采烈的连口水都没喝就蹦到晋千帆面前邀功道,“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了!” 晋千帆幽幽道,“西阳宁家。” 花孔雀也不意外,笑道,“这个你能猜到,可别的你能猜到吗?” 晋千帆摇头,道,“猜不出。” “嘿!那小大夫全告诉我了!”花孔雀得意的四仰八叉的坐在凳子上,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晋千帆知道这个动作就是他要大开言戒的讯号,连忙道,“先去煎药!” 花孔雀诱惑道,“你真不想听?你知道我的,我要是不想说什么那任对方是方诸水还是贺擎天我都不会说一个字的。” 晋千帆视线瞥到后面的宁睛明,对花孔雀努了努嘴。 花孔雀惊道,“你不怕他跑了!” 晋千帆走过去割断了束缚宁睛明的绳子道,“跑就跑了!他留着又没用!”对上宁睛明那双满是警惕的眼睛提了提声音道,“你要是想让君承一病不起那就跑吧!” 宁睛明看向chuáng上睡梦中还紧蹙着眉头不得安心的人,点了点头道,“这是为师兄向他赔罪!”话毕提了药就向后院走去。 花孔雀道,“你不怕他给君承下毒?” 晋千帆道,“不会的,宁睛明我信得过。宁睛明我以前就见过,是个侠义的人,不过时间长了刚才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那大夫一说名字我就记起来了。放心吧!” 花孔雀喝了口水正襟危坐,开始说书。 “桃花仙子名叫连明月,是桃城大户连家的大小姐,那小大夫是连家仆人的儿子叫言克。连家还有一个义子,你猜是谁?” 晋千帆思考着低声道“是宁睛明的师兄,又和连家有渊源。哼!”轻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洪泽的连明远。我说呢,那轻功耍的跟鸟似的,可不就得是舞月公子。” “连明远和咱俩一样,小时候都流落过街头,因为救了连家的大小姐连明月,就被收做了义子,还给她俩定了亲。后来就是那宁睛明,和他家里人一起来桃城,玩还是做生意的不清楚。反正俩小孩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听言克说连明远那些天里健步如飞,有时候回家晚了连墙都会爬了!可能搞不好他那舞月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晋千帆点了点头,再联想到他们小时候。一个chuáng上睡懒觉一个树上睡懒觉,果然武功要从娃娃抓起。 君承醒来正听的入迷就见他们的讨论重点偏了,忍不住敲了敲chuáng板示意继续。 晋千帆这个君承的爪牙已经抬起他冰凉的手爪子覆上了花孔雀的脸,胡乱磨蹭。 “然后呢?” “然后宁睛明走了,洪泽的人找来了要把人接回去,再然后连明远就成了声名远扬的舞月。据言克说啊!宁睛明走后,两人天天写信,估计是连明远先跟宁睛明说了这事,宁睛明才拜入的洪泽,要不一个南边一个北边,就算洪泽是武功大家,他宁家也不差,也没必要山水迢迢的非去洪泽,是吧!” 晋千帆点点头示意继续,“然后呢?” 花孔雀想了想道,“然后?然后......连家好像出事了,具体什么也不清楚反正是连老爷去世了,连夫人又是个女人,管不了家,连家很快就衰败了。这时候连明远正在竹叶山庄常青台上大显风头,听了此事也是立马回来的。按照连夫人的意思是家里得有个男人撑着,要把婚事抓紧办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连明远死活不愿意娶连明月。听言克说最初的几年连明远一天到晚的忙着生意,就跟专门的躲着连明月似的。因为他不是做生意的料,gān实事的都是竹叶山庄的舒俞公子,连家其实是被舒俞公子救活的,他屁事没gān就是装的自己很忙。” 晋千帆惊道,“舒俞公子?他,怎么还有他的事啊!” “好像是连明远跟青竹客关系挺好的,青竹客给举荐的还是舒俞自荐的,这事不清楚!言克又不是万能的。人家是个大夫不是望江客栈里闲的只有嘴皮子利索的油腻大叔!” 晋千帆擦了擦喷到脸上的口水,道,“您继续,您继续!” 花孔雀正了正衣襟,喝了杯水道,“听说因为这事,十里八乡的都开始取笑连明月是没羞没臊是硬bī着清白公子娶她的老姑娘,虽然她是桃城的桃花仙子但论年龄确实比不上那些十五六的小姑娘。” 晋千帆打断他,“你不用讲的这么jīng细,我只想知道宁睛明在其中是怎么回事。” 花孔雀白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都把他俩的故事说的这么直白了,你竟然还不懂!” 晋千帆扁着嘴巴呆呆的摇了摇头,“不明白”。 花孔雀简直是无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连明远为什么不愿意娶连明月!连明月从小就痴情于这个救了她的哥哥,而连明月又是桃花仙子桃城最美丽的女人,娶她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为什么宁愿去gān那些最枯燥讨厌的事都不愿意娶她呢!” 晋千帆脸一下子红了,低喃道,“难道!” 花孔雀激动的说,“没错!那是因为连明远心里早有人了!再想想宁睛明为什么要假冒桃花仙子言克为什么打他!傻子都能猜出来,连明远心里的人......” 门被推开,发出了清晰的嘎吱一声,两人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的男子。 男子一身红衣,却面若冰霜。 男子直接迈向chuáng边,对着君承,脸色稍微温暖了点。 晋千帆和花孔雀对视一眼,默契的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晋千帆看宁睛明还要给君承喂药,赶紧推开挡在前面的花孔雀,接过药碗坐在chuáng边,舀了一勺凑到君承嘴边。 君承轻轻一笑,径直把药碗抱过一口饮下。 花孔雀在背后chuī了声口哨。 晋千帆直接摁着他的头,把勺子里的药灌到了他嘴里。 花孔雀挣扎无用。 君承打了个哈欠,缩进了被窝里。 宁睛明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晋千帆愣了愣,转而给攻击宁睛明。 转眼,天明。 第15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四 街道上叽叽喳喳乱乱哄哄,扰人清梦。 君承迷迷糊糊中烦躁的翻了个身,往前伸了伸手。 只是入手的触感不像是硬邦邦的chuáng板,反而很有弹性而且热乎乎的。 君承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片白色。 是晋千帆衣服上的颜色。 晋千帆的手一直放到君承的头上,君承这一翻身正好挤进了他的肩窝,若不是晋千帆只有一半身体在chuáng上,这个姿势简直就是夫妻之间的模范姿势。 君承轻轻的坐起来,看清楚他们三人的睡觉姿势,猛然捂住了嘴巴,可还是没忍住让一丝笑意跑了出来。 晋千帆腰部以上在chuáng上,伸长的胳膊环在枕头外面,而腰部以下却是悬空的,只脚跟处搭住了凳子的边缘,才能保持住平衡。而整个身体扭着,腰部像是断开似的,双腿几乎和chuáng板垂直,大咧咧的向远处倾斜着。 凑近了甚至还能听到他稳定的呼吸声,君承简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有人用这么难受的姿势还能安然入睡的。 再看花孔雀,占据晋千帆搭鞋的那条凳子大部分的是他的头......发......没错就是头发。 花孔雀有一头很美丽的头发,又黑又直。 君承偶然看见过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只觉的宛若仙人。 而他的头在桌子上,腿无处放置只好dàng在空中。 对了,他还披了件外套,目测是宁睛明身上那件桃花仙子的嫁衣。 最正常的是宁睛明。 他睡在房梁上。 不知道洪泽的轻功是不是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窗外一直很吵,君承心里很是烦躁,撑着chuáng板想下chuáng去看看,却碰到了晋千帆的手。 那只一直放在他额头上的手。 给他解热的手。 晋千帆眨了两下眼睛,慢慢睁开了眼睛,对君承展开一个微笑。 “早上好!” 晋千帆伸了个懒腰看到另两人的睡姿,没一点意外的表情,还没外面吵闹的声音对他有吸引力。 晋千帆下chuáng去瞧,只一眼就瞪大了眼睛,然后捧腹大笑。 君承qiáng忍笑意,转回了头。 晋千帆却不嫌事大把花孔雀也拽了起来。 花孔雀还迷迷糊糊的呢就被拖到了窗口。 宁睛明在晋千帆大笑的时候就醒了,因此躲过了一劫。在他看清窗外的事情时,简直是差些惊掉了下巴。 “原来昨晚上你们在做这个啊!” 昨晚上,晋千帆他们在屋顶上chuī凉风的时候,他和连明远就在墙角,自然也看到了huáng锦川要溜进房间对连明月有不轨的事。 可惜为了防止晋千帆注意到他们,他们并没有距离的太近,对之后他们在屋里的事情也就只是好奇了。 但看见被绑在街道中央动弹不得的huáng锦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做的事。 恶搞huáng锦川! 只见huáng锦川头上一个祥云髻,发髻里还插了两根扫把苗,脸上花花绿绿画了个樱桃小嘴和毒蛇眼睛,一条白布勒住嘴巴使他发不出声音。尤其身上是一件有锦绣桃花的大花衣。 整个人滑稽极了。 “我的天啊!这是你们gān的?”宁睛明惊道,“你们哪里来的衣服?”。 花孔雀举手道,“他头发我绾的。” 晋千帆道,“创意是我的。” 宁睛明看向桌上散落的毛笔,视线落到君承身上,道,“公子......您真是绝了!” 原来无论那樱桃小嘴还是桃花锦衣都是君承一双妙手画出来的! 君承对此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晋千帆看着两人的互动,挑了挑眉。 宁睛明对君承好像不仅是愧疚更多的倒像是崇敬。 huáng锦川的手下姗姗来迟,把huáng锦川从流言碎语里救走,人群也渐渐散去。 街道又回归了平常的井然有序。 然而安静不过晋千帆刚关了窗那短暂的一霎那,关心娱乐的人们又发现了新的热闹,摩肩擦踵的纷纷向那地跑去。 紧接着客栈的门被大力推开,露出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言克。 只听他道,“快,快走!晚了就见不到你师兄了!” 这话是对宁睛明说的。 宁睛明一听这话,心立刻被揪到了嗓子眼,急问道,“我师兄怎么了!” “大小姐今早回来了,还带回了láng蛛海的杀手,是专门去杀你师兄的,是很厉害的人物,趁那杀手还没去,你快点告诉你师兄赶紧跑吧!” 言克话未落,宁睛明就冲出去跑的没影了。 言克欲赶紧离开被晋千帆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只听他急问道,“是láng蛛海里的哪个?” 言克摇摇头道,“不清楚,我就躲在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只看见脸上有个特别大的刺青。” 言克刚想跑又被拦住了,晋千帆又道,“那连明远在什么地方啊?” “七叶潭!”话毕挣脱了晋千帆的手急急一溜烟的跑远了。 晋千帆和花孔雀收回视线,对视一眼,皆是叹气。 血色鹰神,是最执拗固执,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把人杀了不算完的......沈清澈。 连明远惹到死神了。 晋千帆有些犹豫,低声道“这事帮不帮?” 花孔雀也有些迟疑,毕竟那是沈清澈,倔脾气犟起来连贺擎天都拉不住。 君承绕过他们走到门口,负手而立正义凛然道,“帮!”然后不等他俩就快步走下了楼。 晋千帆无奈的摆了摆手,从窗口直接跳到君承前头,背着他面弯了个身。 君承脸有些红,似是不想再跟晋千帆有什么肢体接触,但救人要紧君承还是没多犹豫跳了上去。 与此同时,花孔雀已经窜到了前面,把晋千帆他们落后了一大截。 晋千帆轻功很厉害。 君承还能忙里偷闲跟他说几句话。 “你怎么突然又去帮了?” 热气混着君承温和的话语一起打在耳廓,进入耳朵,晋千帆脑里的清心咒又运转起来,长舒了口气道,“你这小jī仔弱了吧唧的,要没我保驾护航,死的恐怕就不止连明远一个了!” 君承抱紧了晋千帆的脖子,轻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就确信连明远一定会死?” 这话有赌气的成分,血色鹰神之名,君承是知道的,他只接死门的单子,而且无一失手。 他的剑名为归西,意为送人归西。 很是轻狂,但......他没说大话。 所以晋千帆根本没回答他。 君承也不在意,沉思片刻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沈清澈有勇无谋,我们不能qiáng攻只能智取。” 晋千帆转头看了君承一眼,颇感意外,这还是第一个听了血色鹰神四个字不仅不慌张还扬言说死神是有勇无谋的人。 “那你说如何智取?” 第16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五 “如果连明月撤单了,那沈清澈是不是就不会出手了?”君承道。 晋千帆皱了皱眉,道,“理是这个理,可是连明月怎么会撤单呢!连明远不肯娶她,他又不死,连明月就一辈子都要背负那些流言。她肯定不会撤单的!” “我们可以假扮啊!”君承话刚落,晋千帆就看见了远处的被花孔雀拦下的宁睛明。 跟宁睛明把主意一提,宁睛明却是立刻反对。 “太危险了!公子身体不好尤其不能冒险。”斩荆截铁的对君承道。 晋千帆估计着连明月的体形,只有君承能对的上,其他人都太过高大了。 晋千帆也不想让君承深入鹰xué,可是君承的犟脾气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决定的事情怎么说都没用。宁睛明不同意他正巴不得呢! 可是,君承握住宁睛明颤抖的手腕,一字字清朗的声音镇定又自信。 他说:“相信我!” 而宁睛明就不再颤抖了。 甚至连晋千帆在担心之余都有了丝底气。 花孔雀已经拍胸脯要把连明月给绑来了。 这时后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几人连忙躲进树后的灌木丛,君承动作不利索还跌了一脚,晋千帆拉了他一下,让他倒在了自己身上。 结果就成了......那种最暧昧的姿势。 眼相对,唇相靠,胸相碰......剩下的才是真尴尬。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两人连动也不能动,晋千帆只能qiáng迫着自己从君承明亮无措的眼睛和额上的透着血红的小颗汗珠以及落在他脸上的柔软碎发和周身萦绕着的淡淡竹香中转移注意力。 晋千帆抬眸去看花孔雀,口型道,“谁啊?” 待声音远了之后,几人松了口气,花孔雀才回道,“砍柴的,应该是过路的。” 然而话毕,又有脚步声传来,刚刚分开的两人又撞到了一起,还是那种尴尬的姿势,甚至连牙齿都磕到了。晋千帆刚欲喊痛想到身处的环境立刻闭紧了嘴巴,然而,这一闭却咬住了另一个人的嘴唇。晋千帆愣住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全是这个温柔湿热的轮廓。 君承不明所以,眼里惊羞愤恼一一闪过,却因着连明远的事连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晋千帆感觉到脸上湿了,睁开眼就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蒙上了白雾。 晋千帆更加不敢动弹了。 晋千帆本来是有理由的。要是君承生气了,他就说怕忍不住发出声音bào露大家而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最后他只是看着君承微红却倔qiáng的眼眸而一言不发。 这次来的才是沈清澈。 从树缝里往外看去,只看到两双鞋和随着走动扬起的衣摆(裙)。 一双黑靴,步伐gān净利落,衣摆是深黑色的上面绣着飞鹰。 一双绣鞋,步伐优雅平稳,衣裙是月白色的上面绣着祥云。 沈清澈不认路,是让连明月带来的。 待人走远了,君承几乎是立马爬了起来。 晋千帆无措的向他道歉道,“对不起,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君承背对着他匆匆回道,“没事!” 七叶潭附近有一间茅屋,昨晚连明月就是被带到了这里。 她注意到屋里碗筷笔墨衣食一一俱全,像是长久有人居住的样子。 而且碗筷枕头都是两套,不禁猜测可能是那两人居住的,想到这儿更是难掩神伤。 连明月没了父亲,母亲也已经去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了连明远这个义兄。 她只是一个养在闺阁里弹琴作画的柔弱女子,她无力担起一个诺大的连家,她能依靠的只有义兄。 她甚至从小就爱慕着这个义兄,奈何义兄不愿娶她。 可是她想着义兄总不会离开连家,就算义兄成亲了,那她也能和义兄一直在一起。 为了这些心底卑微的感情,她甚至不去理会外面人的闲言碎语,她甚至能qiáng迫着自己去接受另一个女子。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的是,义兄爱上的是一个男人。 她嫉妒,愤恨,又无可奈何。 她无法接受,义兄宁愿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都不要她! 她也是有骄傲的啊! 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尤其是一个被至亲至爱bī到心如死灰的女人,总是很疯狂。 她放出了招亲的消息,打定了注意,义兄不出现她就去死,让他们一辈子活在愧疚里,让他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也不痛快,也时时想到这个被他们害死的女人! 然而,她被救了,她其实很怨恨这个多管闲事的白衣男子。 可是,她又有一丝感激。 他们在整huáng锦川的时候,她就在看着他们,他们笑,他们很开心。 她突然想通了,她为什么要死,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两个人吗! 装病骗连明远出去买药,她立刻就跑出去到了镇上láng蛛海办的那家酒馆。 她以前只以为那是家普通的酒馆,但偶然听丫鬟说起一件事。 有武林人士在酒馆里约架,酒馆的老板不高兴了,他旁边的小二便把约架的两帮人全扔了出去,一共四十个人,其中不乏成名的高手,但都像扔柴火似的被轻而易举的扔了出去,甚至还颇为嫌恶的擦了擦手。 那时,她就留了心。 后来竟发现那间酒馆里全是一等一的能人,而他们都属于着同一个组织,láng蛛海。 也是冥冥中注定。 她甚至还没有进去就看到了那从眼下一直蜿蜒到腮覆盖了整个侧脸的红色刺青。 这就是她和那两人的命运了吧! 不死不休! 桌子上放着药和剑。 看得出来剑的主人离开的很匆忙,甚至连自己的佩剑都忘了拿。 沈清澈掀了衣摆正坐着,在屋里等他回来。 他回来,就会见到死神。 连明月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望着茅草屋,脑海里全是从小到大的经历,眼里竟闪过泪花。 五岁的小男孩儿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能将七尺的魁梧大汉撞倒。 明明只爱闲书舞剑却硬bī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读进那些晦涩专业的文献账本。 英俊潇洒的青年笑语盈盈,一字一句挖空心思尽是温柔,任谁看了都会相信,此刻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 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明明我才更适合你! 连明月沉浸在回忆与悲痛之中,并没有发现悄悄接近的身影。 没有任何预兆的,她就被人点晕了。 倒下去的时候,倔qiáng的被堵在眼眶里的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在脸上滑下一行痕迹。 当然花孔雀把人抱回去的时候,就被宁睛明骂了。 “她怎么哭了?你还欺负她了!” 花孔雀白了他一眼哼道,“关我什么事!”然后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抱歉,伸手去解连明月的衣服。 宁睛明拦住他急急道,“你gān什么呢!下流!” 花孔雀道,“不脱她的衣服怎么假扮啊!” 晋千帆给宁睛明喂了个定心丸道,“放心吧!连明月不吃亏,你就把他当成个女的就行!” 花孔雀哼了一声,竟然没有反驳。 宁睛明皱着眉头看了花孔雀一眼,眼神有点微妙,看花孔雀确实举止有礼没有轻浮之举也就放下心来。 君承同时解下自己的衣服,换上连明月的。 晋千帆目不斜视,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余光里的那个男子。 脱了衣服,晋千帆更觉得这人瘦弱了,细胳膊细腿,腰肢盈盈一握,纤细比女人更甚啊! 除了脚。 连明月的绣鞋对君承太小了,套不进去。 几个人对着绣鞋发愣。 “从哪能搞来一双适合男人穿的女鞋啊?” “从哪都不能吧?” “沈清澈那人脑筋粗应该注意不到吧?”花孔雀道。 晋千帆摇摇头道,“那不一定。”看了宁睛明一眼继续道,“他上次那易容术就挺好的,可是脚一看就看出来了,根本就是一双男人的大鞋。” 宁睛明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修行不够呢!” “除了脚,声音也是问题,除非君承不说话,但要想把单撤了,话却是不得不说的。还有动作步伐,我们刚才......咳咳......你什么也没看见。所以这个方法不妥。”晋千帆分析总结道。 君承看了晋千帆一眼,摁了摁喉咙道,“声音还是有办法的。” 众人中除了宁睛明全都瞪大了眼睛,这话的声音是属于晋千帆的。 宁睛明道,“公子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此话不仅不惊讶甚至还带了些骄傲。 骄傲?他凭什么这么骄傲?又不是他儿子! 晋千帆看着他俩,不禁挑了挑眉。 君承还在看地下的那双绣鞋,大概还在想着有什么办法穿上它。 晋千帆摸着下巴道,“可你有能力无范本啊!” 君承转头看向连明月道,“范本不就在此?” 晋千帆不忍道,“把人叫醒......是不是会吓到人家姑娘啊!” 君承道,“我只需要知道她的音色是什么样的,在她欲醒未醒的时候诱她发句声便可了。” 晋千帆无话可说了,在花孔雀戏谑的眼光和宁睛明崇拜的余光里憋了半天才道,“那谁能诱导?谁又能控制着时间刚好在醒未醒?” 君承道,“诱导我可以,但后者需要手速要快......”他说着在晋千帆和花孔雀之间徘徊,不能确定这两人谁更快。 晋千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花孔雀则骄傲的抬起了它的翅膀。 第17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六 众人又围在一起,只是这次的主角除了那双绣鞋又多了绣鞋的主人。 花孔雀解开连明月的xué道,只见她幽幽醒来,而君承就在她耳边以一种极空灵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连明月,我是连明月......” 连明月刚睁开眼睛一条细缝就又被点晕了过去。 而整个过程短暂的最多不过一眨眼而已。 花孔雀担心自己点早了,问君承道,“怎样?” 君承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句话是以连明月的声音说出的,三人听了都不禁惊喜。 晋千帆对君承竖了个大拇指道,“绝了!”但他话锋一转道,“可这个鞋咋办?” “这......”君承瞥了晋千帆一眼,有些恼怒,晋千帆摸了摸鼻子,他说的可都是事实不是吗? 君承也知这个问题是不得不解决的,可他声音能变,体形却变不了,他又不能缩骨! 虽说对自己这弱不经风只能舞文弄墨的身体很不满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武功。 君承甩了甩衣袖朗声道,“智取不行还可qiáng攻啊!我身体孱弱你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对付一个沈清澈不是难题吧!” 晋千帆笑道,“怎么突然换主意了?你不是说不可qiáng攻的吗?” 君承越看晋千帆越觉得他讨厌,背过头道,“世事无绝对,能兵不血刃当然最好,不能也就得考虑两方的实力了。不知道你挑的刺都很傻吗!”最后一句话是自己嘀咕的抱怨的,没说出声来,但在场的人想听自然也能听到。 晋千帆倚着树坦dàng的接受了来自另两个人的注视。 宁睛明道,“那,我们现在进去?” 晋千帆摆手道,“等会儿,等连明远回来了再说。” 等待是无聊又枯燥的,而且还得时刻保持着警惕,这都使得等待的人难免烦躁。 花孔雀等不下去了,自告奋勇去茅屋里查探。 然而,茅屋里并没有人。 晋千帆道,“应该是发现了我们,觉得情况不利先走了。” 君承绕着屋里看了一圈,显然连明月发现的那些他也注意到了,还不及发问就听晋千帆笑道,“呦!这是你们俩爱的小窝吗?” “......” 宁睛明已经红通通的要自燃了。 所幸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叫唤声,“睛明!” 众人一齐往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高个男子,黑发劲装红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宁睛明。 而宁睛明也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相信在两人眼里已经看不见其他的人了。 君承轻咳了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连明远看向君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君承道,“这个地方不安全,不能再待了。” 连明远点点头直接抓起桌上的剑,一句疑惑的言语都没有。 但晋千帆心里却是被满满的疑惑给塞满了。 他心思简单,看事情通常一扫而过,但摸爬滚打刀枪血雨里这么多年,对周围不合理的事物还是有直觉的。 连明远和宁睛明一定是以前就见过君承! 一群人回到客栈,舒俞公子正走上马车。 晋千帆问道,“公子,这是要继续赶路了吗?” 舒俞公子笑道,“是的,现在走还能在天黑前到达下个城镇。” 晋千帆抱拳道,“那公子一路小心,这就不耽误公子了。” 晋千帆报之一笑进了马车里。 花孔雀轻声对晋千帆说,“我们也走吗?” 晋千帆看了眼已经进了客栈的几人道,“你先走吧!帮我管着点,我这里抽不开身。” 花孔雀叹了一声,站在原地拉住要往里走的人,道,“怎么就抽不开身了,这本来就不管你的事!你的任务是要保护舒俞!你的任务jiāo给我,舒俞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晋千帆回道,“我没忘!我不是让你帮忙看着了吗!我相信你!” 花孔雀看他一眼无奈的劝戒道,“这不是信不信我的问题!我说正经的,你这性子真得改改!不是!你不能这样别人对你稍微好点你就对人掏心掏肺的,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的!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家可能就是一时兴起,跟以前那些扔钱给你的人没区别。” 晋千帆辩解道,“君承不是那样的人!” 花孔雀道,“你认识人家才几天啊!你就能确信人家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信你就没一点感觉,那俩人看见君承就跟看到观音菩萨似的,巴不得给供起来。你想想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少年能让洪泽少主跟宁家少爷这么尊敬吗!” 晋千帆心里本就烦躁经他这么一说更是烦躁不已,当即大手一挥大声道,“你烦不烦啊!舒俞公子都快走了!你要不去,那冰河我也不给你捞了!咱俩一拍两散吧!” 花孔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晋千帆!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药了!为了他你要跟我一拍两散!你糊涂了吧!” 晋千帆握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也知道我太爱管闲事了,可这就是性格,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了啊!”晋千帆跟他打哈哈。“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行走江湖要的就是一个侠义,要是咱俩不管不顾的,那说出去不丢人吗!” “我就怕哪天你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你自己也注意点啊!” “放心!要有人敢对我不好,我劈了他!” 花孔雀白他一眼道,“你会用刀吗!还想着劈了人家!” “额......快去吧!等事情解决了我就找你去!” “我不管!下次换你赶马!” “成成成!” 晋千帆赔礼捧高的终于把人哄走,才走进客栈。 推开屋门,君承正坐在桌上喂鼠,一举一动里尽透着温柔。 晋千帆烦躁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他相信这个少年,毫无理由的,发自内心的,斩荆截铁的。 在路上宁睛明就把事情跟连明远说了一遍,连明远此刻正站在chuáng边愧疚的看着xué道未解开的连明月。 看晋千帆进来,当即就上前抱拳道,“公子,明远先前多有冒犯,公子心胸宽广,不仅没有计较还仗义相助,明远在此感激不尽。” 晋千帆回道,视线瞥到君承身上,“这没什么!要感谢还是感谢你身后的那位吧!” 君承扭过身,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笑道,“确实!你们还是感谢我吧!要不是看我面子,他才不会管你们的闲事呢!” 晋千帆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俯视看他道,“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损我!” 小鼠顺着衣摆飞快的溜上晋千帆的头顶。 君承轻笑道,“无论我对它多好,还是见了你亲近。” 晋千帆顺势坐下,摸了摸头上的小鼠道,笑道,“那当然,我可是它的救命恩人!” 君承四周看了眼,奇怪道,“花孔雀呢?” 晋千帆道,“有事先走了!” 连明远和宁睛明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站在晋千帆和君承面前道,“两位公子,这事原本就是我二人的私事,如今扯到了láng蛛海的血色鹰神,也算是自己作孽,我们更是觉得不该把两位纠缠进来。所以......” 君承打断他道,“直到如今,你仍然觉得你们之间是孽情是不容于世的?” 晋千帆猛然看向君承,君承这句话太过直白,相当于直接告诉晋千帆说他们以前就认识了。 “你们认识?”所以这句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也顺利的说出了口。 “是的,公子帮了我们很多。”连明远回答,神情有些愧疚“我当时太过心急,竟然把公子给劫走了甚至还使公子生了病真是该死。” “不用放在心上,我本来就体弱多病。” 心里的疑惑解开,晋千帆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孽情和不容于世上。 两人的手指紧握相扣,宁睛明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们也以为我们是可以克服所有阻碍的,可是太难了。我们不敢在家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亲近,甚至还要故意的保持争执不和,我们能光明正大的对任何人笑可是见到对方却只能板着脸保持陌生。甚至......” “甚至明月还自杀了。”连明远补充道。 连明月的自杀是对本就伤痕累累两人的致命一刀。 “我不过就是爱上一个人,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生活!背负着罪恶和愧疚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活着!我们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们!”宁睛明哭诉着,被师兄抱在怀里。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昨晚招牙舞爪的狠戾。 “我们想明白了,我们不想再隐瞒了。就算千夫所指就算不容于世,我们也想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连明远坚定的说。 被两人打动的晋千帆不禁问道,“你们要gān什么?” 连明远道,“回洪泽!” 第18章 满城飞花渡初心七 君承起身对晋千帆道,“隔壁的客人走了,客栈里应该有多余的房子,我们出去吧!” 晋千帆了然,和君承一起走了出去。 然而,刚才又住进来几位客人,小二仍然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两位不巧,没房了。” 晋千帆懒懒的挥了挥手说,“算了,咱们......五个......挤一挤......幸好花孔雀走了。” 君承回复道,“没事,可以让他俩睡房梁。” 晋千帆:“......” 君承继续道,“不过咱俩也睡不了chuáng就是了。” 晋千帆:“......” 晋千帆看了眼二楼他们房间的门道,“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出去逛逛吧!” 君承欣然同意,跟着晋千帆逛起了这一城飞花的桃城。 桃城,每条街道都围绕着桃树,家家户户门口也都种了棵桃树。 桃树,就是这片土地对这里生活的人民的馈赠。 晋千帆站在树下,望着稀稀疏疏的树冠,思绪却不经意回到了岚山的那颗梅花树。 那是棵纸条扭曲如龙游的雪白的梅树。 他童年时常躲在树冠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思绪纷飞,从江南飞跃到雪山。 那里有棵烈焰似火的红梅。 红梅下立着一杆枪。 白衣白发的男子痴痴的望着它。 君承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桃子看,还以为是想吃桃了。 视线扫了圈,旁边正好就有收购桃子的店铺,说了声“等我下”,就一溜小跑的进了那家店铺。 店铺主人一听他的来意,笑了。 “公子,我这收桃子,一斤桃子不过二十文钱,您竟然要花一两买我一个桃。这满大街的哪里不是桃啊!您这钱花的太亏了。” 君承笑道,“没关系的,我这花钱的不心疼您这收钱怎么还不乐意。” “成成成!”生意人自然不会拒绝生意,当即挑出来一个大的递给君承道,“我给您个大的。” 君承温柔笑道,“谢谢老板了。” 君承已经走出去了,老板的女儿才依依不舍的从内室里走出来,扒着门框继续看君承的背影。 一脸的dàng漾,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大方的男子,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老板摇摇头,随她去了。 晋千帆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忽闻淡香沁鼻,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比手掌还大的桃子。 然后就见君承举起自己的手,把桃子放到了手掌上。 晋千帆愣了会儿,回了神盯着大桃子语无伦次道,“这......这......” “吃吧!”君承大人对爱吃小孩儿说道。 “给我的,特意给我的!”晋千帆激动的几乎要飞起来了。 君承别过头轻声嗯了一句。 晋千帆低头看着桃子,尽是粗茧的手指温柔的摩挲着果皮,然后凑过去轻轻小小的咬了一口。又递到了君承面前道,“你也吃!” 君承看他咬的还不及三岁孩童的大,问道,“不好吃吗?” 晋千帆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的,很好吃,想和你一起吃。” 晋千帆说着这话竟然慢慢扭过了头,同时把桃子举得高高的。 君承轻笑着,扶着他的手腕,把手拉低了些,踮脚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咬的比晋千帆的大多了。 君承心情愉悦的咀嚼着桃肉,举手抬足间比晋千帆更有男子汉气概。 晋千帆不服,大口的咬了一下,还举到君承眼前比了比,口齿不清十分得意的说,“看,我的比你的大!” 君承咽下嘴里的那口,要去再战过。但晋千帆故意的把胳膊伸长,把桃子举到任君承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高度。 气的君承跺脚,又踩了他一脚。 晋千帆被措手不防的来了这么一招,瞬间弯下了身子。 君承立刻就攥着晋千帆的手腕,准备来一口大的。 不经意抬眸却见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看,君承脑子突然炸了,脸庞红的比桃花更热烈。 见君承发现了,他们又急忙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该卖东西的卖东西该买东西的买东西。 君承扯了晋千帆的袖子一下,晋千帆回过头看见他的样子,脑子也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面前的这个桃子似乎更好吃。 “我们回去吧!”君承红着脸焦急道。 “好!”晋千帆还在神游天外,除了服从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再也没了其他的思想。 老板的女儿颤抖着嘴唇,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无力的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她颤抖的双手合十,双目却是炯炯有神,“苍天啊!我在桃城这么多年,竟然还真的让我见到了‘分桃’!” 推门之前,他们先敲了敲门。 果然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晋千帆不禁叹气,屋里还有别人呢!也不知收敛下。 门被从内打开。 屋内所示,可以用láng藉来形容。 但造成的原因却和晋千帆想的相差万里。 隐约还能嗅到血腥气味。 宁睛明的肩头上绑着厚重的白布。 连明月的肩上也受了同样的伤。 像是被一剑同时穿了过去。 而且,连明月不见了。 晋千帆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沈清澈来了?” 连明远点了点头。 “可......”晋千帆不明白,沈清澈那种不达目的不摆休不把人杀死不算完的人竟然......没杀了他们两个! 宁睛明轻轻说道,“是连姑娘,连姑娘最后撤了单。” 君承轻叹道,“她还是舍不得啊!” 连明远低垂着头,有什么落在袖子上又瞬间化为虚有。 晋千帆砸着手心道,“按照láng蛛海的规矩,这雇主单方面撤单,雇金是要加倍的,那里面又都是一堆贪财的家伙,他没对连姑娘狮子大开口吧!” 宁睛明摇摇头道,“两文钱,他只收了两文钱。” 晋千帆大惊后又大笑,“不愧是血色鹰神啊!” 因为连明远和宁睛明受了伤,所以他俩睡chuáng。 而晋千帆和君承一起在房梁上睡,美其名曰,切身体会一下洪泽的武功。 而且,房梁太过于狭窄,两个人不得不抱着睡。 当然这个只是妄想,因为,连明远和宁睛明回了七叶潭的小屋。 然后晋千帆和君承在chuáng上并不拥挤的挤了一挤。 在晋千帆第二十二次叹气的时候,君承终于转回了身面对着他问道,“怎么了?” 晋千帆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了。 君承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yīn森森道,“别装了,就是你把我弄醒了,要是你把我弄醒自己却睡了,我就悄无声息的在你脖子上划一道。” 晋千帆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君承?你怎么还不睡啊?” 君承不理会他拙劣的表演,注视着他微蓝明亮的眼睛一字字道,“给你个机会,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晋千帆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闭上眼睛,想了很多问题。 他想问,你是怎么和连明远和宁睛明他们认识的? 他还想问,你既然和他们认识,为什么开始不说? 他还想问,如果他是连明远,你会不会像宁睛明一样挡在他身前? 但他最后问的只是,“病好了吗?” 因为他发现君承实在是个神秘但又坦率的人。 他尚且有许多隐秘的事情没有告诉君承,又为何要要求君承对他是透明的呢! 但君承就这样坦坦dàngdàng的把打开自己隐秘世界大门的钥匙递到了他的手里。 其实在逐月楼或者是有缘客栈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这个少年对自己就全无恶意。 君承拉过晋千帆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清浅的说,“我觉得已经好了。从小生病都生出经验了,像这种小病通常一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至于吧!你以前那么爱生病吗?”晋千帆惊问。 君承想反正睡不着了,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也行,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起来道,“我娘生我早产,听爹说,我当时才个巴掌大,连哭声都跟蚊子叫般。甚至还有人说我活不过那个冬天了。”君承轻轻一笑,继续道,“不过我活到了现在!” 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笑道,“原来你从小就这么傲啊!” 君承没说话,哼了一声,满是自信得意。 “小时候身体是真不行,我家在江南,气候算得上温和,可我连门都不能出,当时我都四五岁了可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出门也得戴着大斗篷穿着特别厚实,否则回来就会生很多天的病。有好多人还以为我是女孩儿呢!”他话锋一转,“但是,也多亏是生病病的多了,现在我特别抗病。你们生病至少三四天才好吧?可我一天就能恢复如初!” 晋千帆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可我从来不生病的啊!”晋千帆轻飘飘道。 君承瞪他一眼,然而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于是他在被子里踹了几下,可那人总是能分毫不差的抓住他的脚,然后他就动弹不得了。 晋千帆拽了拽不宽的被子,朗声道,“睡觉!” 被子被大部分的攒成一团,盖在晋千帆身上,君承几乎全身都bào露在夜空里。 “喂!晋千帆!太过分了!”君承喝道。 晋千帆无动于衷,突然被子展平飞到君承身上,蒙住了头。 君承不出声了,但被里的手指发出的喀喀喀声晋千帆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晋千帆先下手为qiáng,轻轻握住君承的手,然后抱着他的腰把他放平,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挠了两下道,“乖......” 君承抽出枕头冲那张贱嘴压了下去。 “饶命......饶命......” 第19章 问闲寺下倾心吐一 红枫绿树,悬崖峭壁,大山起伏,云里雾里。 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悬泉瀑布,飞漱其间,绝巘怪柏,清荣峻茂。 大堰地势西高东低,多江河,水上渔业,jiāo通行运都极其发达。 因和花孔雀已经差了半天的路程,又正好和要回洪泽的连明远和宁睛明顺路,晋千帆就丝毫没有客套的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坐上了旅客楼船,打算以水路与花孔雀汇合。 晋千帆盘腿坐在甲板上,眯着眼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懒洋洋的。 晋千帆长相英气,不笑时很吓人,笑起来却很温暖。 而现在他就很开心,在温暖灿烂的微笑着。 白衣浅发,蓝天飞鸟,碧水娇阳。 有经过的小姑娘看见了不禁飞红了脸,但只是偷偷打量却不敢正面去看。偏偏晋千帆注意到她们而笑得更开怀了,一群小姑娘挤在一起推推嚷嚷都别过了脸。 有个红衣小姑娘突然跑过去在晋千帆怀里塞了个东西又慌慌忙忙的跑了回去,甚至晋千帆连这姑娘的面都没看清。 晋千帆掏出怀里的东西,不禁一愣,是方丝帕,针脚细密,绣着的是鸳鸯,最下面还绣了名字——嫣。 往小姑娘那边看去,却不见了大胆的红衣。 晋千帆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回了屋。 晋千帆进屋之前突然停住,然后去食堂拿了饭菜,进了另一间屋子。 晋千帆没推开,门在里面被拴住了,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门,道,“君承?” 屋里有水声响起,然后响起君承清朗的声音,“等会儿”。 过了会儿,门被打开,君承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面前。 晋千帆走进屋道,“大白天的你怎么还洗澡?”将饭菜放在桌上,顺势坐下。 “船上是有热水限制的,到晚上恐怕就被人抢光了。”君承坐他旁边道。 晋千帆笑道,“你倒jīng明,不过于我来说热水凉水都无所谓,要是没热水了我就跳到江里游个泳。”说着握住筷子就要开吃。 君承手里的筷子翻飞,打在晋千帆手腕上,晋千帆疼的龇牙咧嘴,筷子也掉在地上。 “洗手!” 晋千帆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洗了洗手,“君承你手劲真大!”晋千帆把手伸到君承眼前,委屈道,“你看!都红了!” 君承从架子上拽下毛巾,轻轻地擦净了手上的水珠,“我道歉还不行!哝!另一只!” 晋千帆仰着脖子,施恩似的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君承说,“怎么?不行!” 晋千帆说,“嗯!” 君承道,“那你想怎么办?” 晋千帆想了想道,“你看我筷子掉了,我总不能用手抓吧!” 君承付之一笑,“成,我去给你换一双。” 晋千帆耍赖道,“我不,你得喂我!” 君承哼了一声,道“你还大少爷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 晋千帆一掀衣摆豪迈坐下,挺着腰仰着头抱着胳膊道,“我今天就要做个大少爷!” 君承也不恼,伸手给他夹了块辣椒,“少爷,张嘴。” 晋千帆得意至极,看也不看就咬了上去。 然后......满屋子蹦跶找水喝。 恨不得一头扎进浴桶里。 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的对君承道,“你太坏了,有你这么对自家少爷的吗!” 君承早已哈哈大笑,歪倒在chuáng上,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才道,“有你这么的少爷吗!你就故意欺负我!我做少爷的时候那像你这么不着调!” 晋千帆伸手抓了一根辣椒,坏笑道,“我也得让你尝尝这无敌辣椒的滋味!” 君承急忙掀开棉被钻了进去,闷闷道,“小心眼!” 晋千帆单手制敌,把敌方首领从窝里扒了出来,敌方首领紧紧闭着嘴巴坚决抵制bào力。 突然君承疑惑的看向晋千帆的胸口,“咦?这是什么?” 晋千帆低头一看,脸憋的通红,辣椒也不吃了,蹭的蹿远了。 君承道,“你跑gān什么啊!我都看清楚了,是女孩子送的锦帕吧!哼!”君承板着脸有些不开心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女孩子给我送过呢!” 晋千帆把锦帕藏好了,又走近坐他旁边随意又带着点认真的问道,“真没女孩儿送过?” “我几乎家门都没出过,想让女孩儿送也没机会啊!”君承无奈说道,手指悄悄的挪到晋千帆手边,抢了辣椒就塞进了晋千帆嘴里。 晋千帆呸呸吐出来,又继续了他刚才未完的事业。 “放开我!小心眼!” “你个坏家伙!小jī仔!” “咳咳咳……”门口一阵轻咳,两人回头望去,连明远局促的说“两位,去食堂吃饭吗?” 晋千帆也不尴尬,保持着这个姿势回答道,“不了,我已经拿回来了,就在桌上。” 连明远注意到桌上的饭菜,连忙道,“那不打扰了。” “帮我把门关好,谢谢。”晋千帆一点也不客气。 “……不客气……”连明远回答道,然后迅速出去,把门关好,又多待了一会儿,听到屋里传来砰砰呛的声音停了才慢悠悠的离去。 月照楼船,晋千帆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掀被起身,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晋千帆来到甲板上,想理理思路清醒清醒脑子,不料那里已经被占据了。 昏huáng的灯笼在黑暗里营造出暧昧的氛围,一人抱着另一人刻意的坐在灯光附近,一个照不到的绝佳幽会地方。 晋千帆不多动作,悄悄的退离这里。 只听身后有压抑的哭声,他僵了僵,又放缓了动作。 不一会儿,竟破涕为笑! 然后,又抽抽嗒搭,淅淅沥沥。 唉! 走到船尾,他轻嗅着江风,大呼了一口气。 可半响竟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唉!世上的情情爱爱……真是复杂。 晋千帆chuī了chuī冷风,心里还是烦躁不已,抓了两下头发,又回去了。 走廊内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晋千帆认的正是船上的帮工。 晋千帆把心里的烦躁扔一边,走了上去。 “喂!你们gān什么呢?” 那两人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挥了挥手。 晋千帆突然软身晕倒。 原来那挥手是撒了把迷药,而晋千帆毫无防备的就中了招。 这算不算是láng蛛海生门第一高手的黑历史了。 第20章 问闲寺下倾心吐二 感到手腕疼,想揉一揉却是动弹不得。睁开眼睛,眼前却不是chuáng边。 若有若无的油烟味和酒香。 这不是饭堂吗? 君承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手被绑住了,往四周望去,全是被绑了的少年少女,宁睛明也在其中。 他们大概也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着扔食堂了,面上惊恐万状,心里无助害怕极了。 宁睛明就在君承的身后,帮他支起身子,低语道,“公子?” 君承点点头示意无事,打量着周围环境。 一粗莽大汉横卧于软椅上大着大大的哈欠,一把重刀立于身旁,身边有几个船工服饰的jīng壮汉子。 “这是遇上黑船了。”君承心里了然。 忽感到有些不对劲,君承又四下打量,身体不由得从内向外慢慢变的寒冷起来,怎么只有这些十五六的少年少女,父母呢?随从呢? 还有……晋千帆呢? 有人推门走进,对粗莽大汉说,“都解决了。” 粗莽大汉摆了摆手,视线在被捆住的少年少女里流连,最后停在一个女孩儿面前开口道,“就她吧!” “是!”两个汉子走过去把女孩儿架起来,女孩儿惊慌失措,不断的挣扎,脸色苍白,泪如雨下,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土匪!土匪!我哥哥呢!你们把我哥哥带哪里去了?你们还我哥哥!” 女孩儿被带到粗莽大汉面前,大汉嘿嘿笑道,“刚才你没听到都解决了吗!我啊!让他们都去喂鱼了!至于哥哥,你看我行不行啊!” 大汉一把扯掉女孩儿的衣服,女孩儿尖叫痛哭,大汉下|流|yín|笑。 “救命!救命!” 在这声音中,有人恐惧的闭上了眼睛,有人愤怒的大骂,有人挣扎着起身却被拳打脚踢。 宁睛明也不由愤从心来,然而他还来不及起身,他前面的人已经借着他的身体一鼓作气的冲了过去,他惊的目瞪口呆。 大汉没留神,被一股冲击撞到椅背,下意识的把女孩儿给松了开,女孩儿跌倒在地,使劲把自己蜷成一团,口里还在叫唤着,“哥哥,哥哥”。 大汉看清反抗自己的人竟是个清秀的少年,怒气消了一半,笑呵呵的把君承揽在怀里道,“你都投怀送抱了,我怎能不接受一番好意呢!”说着手指就在君承背上摸来摸去。 宁睛明挣扎着起身大喝道,“土匪!你放开他!”两个汉子把宁睛明制服在地上。 宁睛明目中喷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大汉一把撕开君承的衣服,露出令人眼眶发红的白嫩皮肤。君承低头猛烈一撞,撞上大汉两腿之间,大汉松开君承,双腿发抖的倒在椅子上。君承被摔在地上,目光冰冷又裹挟着浓浓的愤怒,大汉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指着道,“抓起来,我要……狠狠的……” 大汉哆哆嗦嗦的狠话没说完,有人láng狈的跑了进来,因为太过恐惧还摔了一跤。 “寨主!后面……” 大汉身边的汉子问道,“后面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见鬼了!” 后面真有个鬼! 那人还没说,一双雪白的靴子就压住了他的嘴。 君承转头去看。 白衣浅发,眼神冰冷,他的身上在嘀嗒嘀嗒的滴着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手里握着一条扫把。 如恶鬼索魂般的模样,他的出现使得整个环境都冷寂了。 君承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晋千帆看清眼前的环境,顿时怒不可遏,一条扫把气势恢宏,把对手打的无力招架而鼻青脸肿的跪地求饶。 趁这时间,宁睛明赶紧跑到君承旁边,“公子!” “我没事” 连明远带着一群人进屋,少年少女们看了都不禁喜极而泣,正是被土匪扔进了江河里的亲人们。 “妹妹!”哥哥抱紧自己的妹妹,看清妹妹的模样,气愤难当,对着鼻青脸肿的粗莽大汉又拳打脚踢起来。 亲人帮自己的女儿儿子解开手上的束缚,然后抱在一起,哭泣着这次的悲惨遭遇,庆幸着这次的大难不死。 连明远解开宁睛明的绳子道,“你怎么不哭?” 宁睛明道,“咱俩一个师门的,你我还不了解,就算你真死了也不可能是被水淹死的。” 连明远道,“听到这话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郁闷呢?” 晋千帆拉起君承,看见了他身后的bào露和摔伤的淤青,心里不由疼了起来。他帮君承解开绳子,将自己的衣服递了过去可是自己的衣服都被水浸透了,而僵硬的停在了空中。 君承一动不动的盯着晋千帆看,把晋千帆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 君承轻声道,“我没事,还以为你死了呢。” 晋千帆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道,“傻!我不都说了我能跳河里游泳吗,又怎么会被点水给淹死。” 君承闷闷道,“一时间忘了。” 宁睛明走过来,把自己的衣服递给君承道,“公子先披上这个吧。” 君承点点头也不客气了,接过套在了身上。 连明远突然惊道,“这不是我义父的刀吗!” 他说的是粗莽大汉旁边的那把重刀。 联想到这些人的行事原则,连明远不难发现其中的原委,冷喝道,“原来我义父是被你们害死的!” 晋千帆对这帮人厌恶彻底,手里的扫把又挥了过去。 君承拦住他道,“别动气,事情还没完!” 晋千帆道,“我们到站就把他们送进官府,非的看着他们人头落地!” 君承摇头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船运是需要官府的通行文书的,这船数年来都实行谋财害命的勾当,官府不会没有察觉。” 晋千帆明白了,手指合在一起捏的咔咔作响,“官匪勾结”。 君承点点头继续道,“而且……”顿了顿看了眼获救的少年少女们才道,“而且,他们不止劫财,相信一定还有很多人在他们手上。” 君承不再说了,可晋千帆知道那些男孩女孩的命运,。 “可恶!”晋千帆怒目而视,眼眶撕裂,恨不得把这些人剁碎了喂狗! “简直不是人!畜牲!”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从自己孩子的遭遇想到其他的可怜孩子,一个个都愤怒起来。 “人渣!” “去死!” “你们会下地狱的!” 晋千帆一条扫把如利器神兵指在大汉面前,配上他清冷的声音,竟让人不寒而栗,“喂!你们的山寨在哪?” 大汉哆哆嗦嗦道,“避,避风湾” 避风港? 你们的避风港却是别人的活地狱。 第21章 问闲寺下倾心吐三 避风港不是港,是一座山,因山势夹水挡风才被称为“避风港”。 避风港上红枫似火,绿树成荫,是绝佳的旅游胜地。 而且山上还有声名远扬香火不绝的问闲寺。 然而可笑的是,这里却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贼山。 晋千帆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 连明远和宁睛明先把船上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送到了岸,然后去找帮手。 而他和君承则先去问闲寺里踩踩点。 而其中还有一个惊喜。 那给晋千帆送丝帕的红衣姑娘竟是一品大员柯降之的独女,名为柯嫣,是专门为了去星辰谷看热闹的。 柯降之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京都太尉,掌管京都兵马,为人正义凛然不容情面。 柯降之他的名头太大,以至于没人敢不买她女儿的账。 柯嫣大小姐派头的往什么知府衙门驻军大营里一坐,三分野蛮、三分嚣张、四分我爹是柯降之,管他是知府还是将军,还不都得乖乖的听话。 晋千帆和君承则以兄弟之名入住问闲寺。 寺前的枫叶发出窸窸窣窣的风声,庭院里水车卷起哗哗的水声,大狗朝着他们凶猛的吼叫,小鸟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可唯独没有人声。 两人穿过大殿穿过客房又到了侧殿。 没有一个人。 两人靠的很近,提着心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周围。 太诡秘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里可能被布置了机关。 晋千帆道,“小心点”。 君承边面容凝重的点头道,“嗯”。 晋千帆碰了碰书桌又碰了碰上面的烛台和笔墨纸砚。 君承学着他的样子碰了碰桌子上的水杯。 只听咔嚓一声。 地面上就在君承脚边出现一个方形大dòng。 君承一愣,一个蹒跚直直的掉了下去。 晋千帆惊慌不已,立刻向dòng口扑去。 “啊!!!” “啊……你压死我了!”晋千帆□□道。他在坠落途中和君承掉了个身,以身为肉垫挡在了君承下面。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身体更像是要升华。 然而君承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哇!好多钱!” “你在说什么胡话......”晋千帆意识清醒了些后,就发现了这不是胡话。 他们掉在了金山上! 等彻底清醒了之后,就发现他们不仅是掉在了金山上,更是身处银色刀刃的包围中。 晋千帆和君承对视一眼,尽皆明了。 这就是贼人多年积攒的财富了。 两人被绑起来,才看清这是一个空旷的大dòng窟,几十个美貌的少年少女排成一队瑟瑟发抖的走进另一个dòng,身边则围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他的人则在搬运着金钱,他们当时就是掉在了一个正在装箱的大箱子上。 这是要转移? 有人走过来,貌似还是地位不小的,问道“怎么了?” “从上面的机关上掉下来的。” 那人看了眼两人道,“长得挺标致,可能是上香的香客,把他们跟那些关一处,你们加快速度。”话毕又赶紧离去,似是不愿làng费一点时间。 于是晋千帆和君承就被丢到了少年少女的队里。 正合他们的意。 过了这个dòng口,又走了很长时间,前方才传来微光。 这是个更大的dòng窟。 也是所有人的最终地。 晋千帆悄悄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这里有进无出,只要大门关了,外面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再看前面貌似领头人的旁边放着的几箱子gān粮清水,和接连不断的被搬进来装金子的箱子,看来是打算躲上他个把月了。 君承像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碰了碰晋千帆的肩膀,低声道,“不能让他们称愿!” 晋千帆点点头。 视线掠过敌人,大多都是跟船上那些人般空有个花架子的,只是前面领头旁边三个人倒是内功深厚,尤其是坐在中央的领头的男人。 视线停在领头的人面上,晋千帆深深注视着,突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君承问。 “这个人我认识,他以前是个人贩子。想不到十几年了竟然还活着。”晋千帆不自觉加了些咬牙切齿。 君承看着晋千帆低声重复了遍,“人贩子?” 晋千帆转回视线低叹道,“我也落他手里过,差点就被卖青楼了,要不是孤......一个游侠救了我,你可能只能在青楼里见到我了。” 君承想了想那种可能,一时恶寒,“难以想象。” “别说我了,就这事该怎么办呢?”晋千帆转了转头,身后几乎近百位少年少女。 君承问道,“对付这些人,你有几成把握?” 晋千帆摇摇头道,“说不好,毕竟我双拳难敌四手。” 君承思索道,“这些少年少女都没有力量,你得保护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救兵来是最好的。关键是,该怎么告诉明远我们的位置呢?” 这时,小兵突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喊道,“寨主!不好,有士兵打进来了!” 寨主冷汗流下惊道,“来这么快!”大手一挥,道“剩下的箱子不管了,赶紧退回!” “是!”小兵急急退去,又急急跑回,身后多了几个人。 眼看他们快触到了关闭大门的机关了。 晋千帆突然道,“你还记得我们掉下来的位置吗?” 君承点了点道“记得......”猛地看晋千帆,“你想gān什么!” 手腕突然没了绳子的勒疼,原来晋千帆早就把绳子弄断了,“一会儿我把门口的给解决了,你就瞅机会赶紧跑。” “喂!那边的!不要窃窃私语!”一个人突然走近。 晋千帆对君承使了使眼色。 君承极其严肃的点了点头。 机关触发,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晋千帆一脚踹飞面前的守卫,连带将门口的两个人摔倒。 君承立刻跑向门口。 寨主大吼道:“抓住他!” 离门口近的人快跑向君承,如饿虎扑食般的姿态。 晋千帆退回到少年少女的前方。 “可恶!”寨主狠狠的踹了大门一脚,低吼道,“快开门!” 白光一闪,机关旁边的人应声倒地。 寨主的视线终于转到晋千帆身上,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同时拔出了自己的剑,身旁的人也齐刷刷的拔剑,把晋千帆围成了个圈。 晋千帆冷笑道,“你就不奇怪,那条船上的人怎么迟迟不回。” 寨主目光一冷,咬牙道,“原来是你!” 晋千帆不敢后退,生怕他们拿身后的少年少女们当人质,只得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他抢了一人的刀,但用起来极为不顺手。 对方四人都是高手,他一对四却还要一心三用,盯着机关和人质,情况极为不利。 然后他就着艳丽的红衣láng狈倒地了。 寨主冷哼着收了剑,目光极为不屑。 “快开门!” 寨主身旁的人劝道,“寨主!不可开门!这时候想必dòngxué里全是对方的人。” “可这是唯一的通道,他们在外守株待兔我们最后还不是束手就擒!”寨主越想越是愤怒不甘,朝着晋千帆就是狠狠一脚。 “额......哼!”晋千帆忍了痛,冷哼了声。 “可恶!都是你!” 晋千帆手中寒气集聚,一掌打向寨主。 寨主踉跄了几步,已面容发白。 “当年饶了你一命,这次不会了!”晋千帆飞跃而出,一刀斩向三人。 晋千帆发了狠,打的三人步步紧退。 周围的小兵想抓个人质,晋千帆挥刀斜落,刀刃未落到身上,小兵却已经吐血身亡了。 寨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吐出三个字,“晋枫桥!” 看着眼前的少年,寨主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边疆战场。 láng烟,烽火。 红血,银枪。 “你到底是谁?”寨主咬着牙一字字的问道。 晋千帆手起刀落,三人重伤倒地,晋千帆一步步走近,“十二年前我就不该为你求情!你根本不值得怜悯!” 寨主失力的跌坐在地,喃喃道,“是你!” 石门那边传来砰砰的响声,晋千帆冷眼横视,一个小兵乖乖的去开了机关。 大批将士蜂拥而入,把寨里的人全围了起来。 直到这时,晋千帆才松了口气,手里的刀掉在地上,露出鲜血狰狞的双手。 他真的需要一个趁手的兵器。 脑袋开始发蒙,眼前渐渐看不清东西,身体无力的往后倒去。 触地却不是冰凉的,而是温软的怀抱。 晋千帆睁开眼睛,看到君承蓬头乱发的模样,不禁笑道,“你怎么这么láng狈?” 君承懊恼道,“那个dòng,我上不去啊!” “哈哈!”突然想到他现在浑身寒冷,连忙去推君承,“离我远些,我会冻伤你的。” 君承一把握住他的手,却抱得更紧了。 “没事,这样你会不会温暖点。” 意识渐渐消失,心却热的要胀出来了。 当年才八岁,因为练功急切而走了斜路,致使走火入魔。 他如置身冰冷的雪山,裹着七八层棉被仍挡不住那来自身体的寒冷。 无处不冷,可最冷的是心。 孤舟说,“这就是你的态度,歪门邪道自甘堕落!” 他对自己痛心。 乡亲们指指点点道,“听说是练功走近路走火入魔了,哎呀!做事情还是要踏踏实实的,不要妄想一步登天,一口可吃不成胖子!.......唉唉!你那边去!别过来!害人害己的!” 他们对自己不耻害怕。 唯独,没人在乎他是不是冷。 谁会喜欢寂寞,谁会愿意形单影只。 可八岁,他就搬到了高山绝顶,从此一个人生活。 第22章 问闲寺下倾心吐四 醒来又是深夜。 君承坐在桌前撑着手打盹。 晋千帆目光停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这个人,唯独这个人一次次的靠近满身寒气的他。 可,他明明是个连冷风都受不住的病秧子。 “你醒了?”门口传来惊喜的甜美女声。 是柯嫣。 晋千帆食指对在嘴上,轻声道,“嘘,小点声。” 柯嫣看到君承,点了点头。 晋千帆掀开棉被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他把君承轻轻抱起,放到chuáng上,把被子盖好。 注视着君承的睡颜,晋千帆在心底发誓:我会对你好的。 晋千帆和柯嫣一起出了门,柯嫣端着药碗道,“你受了内伤,这药有助于恢复。” 晋千帆接过笑道,“谢谢了!”然后一饮而尽。 柯嫣低着头脸色发红道,“不用客气,其实是我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仗义相救,我也得关进那dòng里了。” 晋千帆皱着眉头把牙关咬紧,将碗放盘子上,看了看周围的行军帐篷问道,“这是哪儿?” “这里是问闲寺下的驻军大营。”柯嫣低下头扭着手指道,“我按照你教我的那些,把知府衙门里的捕快集到一起,本想着去军营里也这么办,但军营里突然遇见了左相,左相冷面无私,我不能耍横我就把这事跟左相原原本本的说了。” “左相?”晋千帆记得左相去铲除卢司阁事件的背后组织去了,难道,问闲寺就是一个! “左相!”柯嫣突然起身,僵直的站成一根木棍。 晋千帆扭头去看。 白月光,人如朗月。 左相,林黎,林尽致。 林黎对晋千帆点了点头,晋千帆回礼。 林黎对柯嫣道,“你的事,回京再说。” 柯嫣低声道,“老师......” “我跟这位少侠有事聊,你先回吧!”林黎的语气平淡如水。 柯嫣又偷看了晋千帆一眼,晋千帆也在看她,正好对上眼睛,她忙回道,“是!”手忙脚乱的匆匆离去。 晋千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了?” “逃课被老师抓了如此。我在京都贤堂有份兼职,那里都是官宦子弟一向不服管教,这次更是逃课正撞上了我。这事我是肯定要告诉他们长辈的,大概是害怕了吧!” “贤堂?”晋千帆知道那是大堰一等的学府,多少鸿儒高士都想着在那里任教,可左相却说是兼职,让从小受没多少真材实料却十分自大的野村先生荼毒的晋千帆实在钦佩。 左相端正的席地而坐,淡淡道“知府衙门里出了内jian,我们到时寺里人已经全部撤退了,若不是少侠相助,恐怕那些人躲了这一时又会卷土重来了。” 晋千帆笑道,“也是巧了。” 左相凝视着晋千帆意味深长道,“确实很巧”。半响又道,“少侠,冒昧问一句,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晋千帆摇摇头道,“没了,我是孤儿。不过倒有几个结拜兄弟。” “我审问之时,听犯人说你似是和他们寨主相识。”左相又问。 “算是吧!”晋千帆道,“他那时就是个人贩子,小时候落他手里过,反正等有印象以来,就一直跟着他。其实,他对我还不错比其他的小孩儿好多了,后来被途径的......游侠给救了,我还给他求情了,只是没想到他还在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左相点了点头,又一动不动的盯着晋千帆看。 晋千帆不明白,他长得很好看吗?怎么当官的都喜欢瞅着他看,像那天冷宫里的男人也是。 “左相?”晋千帆试探的唤道。 左相慢慢出声问道,“不知少侠今后有什么计划?” 晋千帆道,“这不是星辰谷的考试要到了吗,打算去那里逛逛。” 左相起身,晋千帆跟着起了来,只听左相道,“那我们应该还有再见的机会。”话毕点了点头款款离去。 晋千帆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慢慢坐下,看着草地有些发呆。 其实,那位救他的游侠就是孤舟。 孤舟,这不仅是他在láng蛛海里的称号,更是那个人的名字。 厉孤舟,一个人如其名的人。 他在人贩子手里变成了一个无赖混混儿,是孤舟把他拉出了泥污,给了他清白之身。 他和孤舟去了雪山。 那是个大雪飘飞的圣洁之地。 孤舟白衣白发的站在红梅树下,一待就是一天。 红梅树下立着杆银枪。 孤舟看着那杆枪就像看着亲人的墓碑。 孤舟本就冷漠冷情,可雪山上的他更加冷酷。 雪山上没有其他人居住,孤舟不说话,他也慢慢无话可说。 他在雪山上住了两年,就再也住不下去,一个人逃跑了。 晋千帆突然伸手拨了拨小草。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接近,然后在距离晋千帆两米的地方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额......” 晋千帆连忙扶起他,惊道“你怎么了?” 君承脸上白了又红,道“没事!”本想要吓唬别人结果自己给摔了这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你在这儿gān什么呢?”君承问道。 晋千帆眼珠子乱飘然后指了指天空道,“赏月”。 风起,yīn云chuī过,正好挡住了月亮。 “......” 君承对着晋千帆摊了摊手道,“月亮似乎不喜欢我。” 晋千帆道,“天上无月,心中有月,身处其间,也是赏月。” 君承赞叹道,“境界真高。” “谦虚”。 “阿嚏!”君承缩住了脖子。 晋千帆解下自己的衣服披到君承身上。 君承看他衣衫单薄的样子,把衣服披回到他肩上,起身叹道,“你可真抗冻!回帐篷里吧!” 晋千帆捏紧了衣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抬起手来,触手却总是虚无。 “你不进来吗?” 君承站在帐篷前侧身问道。 晋千帆咧开嘴巴,一溜小跑钻了进去。 还没下去的笑脸凝固在脸上。 屋里一个人笑得倒是如花娇艳。 花孔雀。 “你,你......”晋千帆几乎把人给忘了......僵硬的笑笑,“哈哈,这几日你还好吧?” “我过得自是十分滋润,既没遇上黑船也没掉进密道里。”花孔雀还是微笑的。 “我......我的事你倒是挺清楚的。”晋千帆呵呵的笑道。 “我跟他说的。”君承走过身旁坐到花孔雀身边,伸手倒了杯茶。“明远和睛明明日就要坐船回洪泽了,和咱们不同路,你这伤还没好,我们可以在此地先待几天。” 晋千帆看向花孔雀,花孔雀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舒俞公子明天可就要走了。 正苦恼着怎么回绝君承的好意,就听门口传来怯滴滴的声音。 “千帆大哥......” 是柯嫣,晋千帆把人请进来问道,“有事吗?” “老师说,你也要去星辰谷,所以他来派我来问你,要不要和我们同行。” 小姑娘脸蛋通红,抓着裙子不敢正视别人,一看就是在说谎。 众人都心里明了,这肯定是小姑娘出自私心的想和晋千帆一起,但又脸皮薄便借了左相的名头。 晋千帆摸着下巴好像真的在考虑般,问道“那左相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呢?” 柯嫣道,“老师这次来是有公务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至少也得三四天后了。” 晋千帆惋惜的叹了一声,道,“真不巧,我们明日就得启程了。” “啊!”柯嫣惊问,“可你的身体还没康复呢!”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了。”看着柯嫣快要担心的哭出来了,晋千帆连忙改口,急道,“其实这就是看着严重,但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 “嗯!”晋千帆抓过君承道,“你问他,是不是?” 君承久病成医,在医术上算个不错的大夫。 君承对晋千帆的卑鄙行径十分不齿,但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可,明日......”你就要走了...... 没了由头,柯嫣只得尴尬的站在屋里一动不动。 晋千帆走近两步,屈指在柯嫣光滑的额头上碰了一下,道“相聚即是有缘,有缘还会再聚,既终点都是星辰谷,相见也是迟早的,不是吗?” 柯嫣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终是点了点头。 三步一回首的走了。 君承扒着帐篷看柯嫣落寞的背影啧啧道,“真是残忍!” 晋千帆哼了一声,脱鞋上chuáng。 花孔雀趁他头还没碰到枕头,坐到他背后道,“我怎么办?” “辛苦你了,今晚就先回去吧!”晋千帆把枕头往里挪了挪。 “混账!我辛辛苦苦的为你做了这么事,结果你翻脸就不认人了!”花孔雀抱着我受累你也别想过好的想法,一把把棉被掀了。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住客栈!”晋千帆大度的说。 “什么叫陪,这明明就是你的事!你都推给我算什么事啊!” 晋千帆停下动作,幽幽抬头幽幽道,“那冰河......也不是我的事啊?” 花孔雀屈服了。 君承道,“有免费的营帐我们为什么非要去住客栈!” “我们这叫不麻烦人家!”晋千帆把被子给叠好了,给花孔雀使了个眼色,扛起君承就溜了出去。 花孔雀任劳任怨的跟在后面。 事情既然已发展到这个地步,君承再不开心也无可奈何。但他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被人扛肩上吧! 于是君承在晋千帆腰上挠了又抓,抓了又抓!可晋千帆咬紧牙关就是不松手,然后君承坏笑着一手抓住了晋千帆的屁股。 晋千帆僵住了身体,然后又继续前行,跟没事人一样,搞的君承有点郁闷。 第23章 冰河伤已又伤人一 途径伏羲古城,正好赶上伏羲大典,路上人cháo涌动,堵得连个缝都没有。 晋千帆很快就没了耐心,拍拍花孔雀的肩膀道,“前面那辆车帮我注意点,有什么危险你就出手,无论如何也要保护那个穿蓝衣的,我先眯一会。” 捉到了花孔雀软肋的晋千帆为所欲为,花孔雀委屈至极却还是含泪认下了。 晋千帆折腾完这个又去折腾那个,捅捅君承的肩膀道,“给哥哥挪个地呗......” 君承忙着逗鼠,不搭理他,倚着马车上唯一的靠垫,翘着二郎腿很悠闲自在。 其实车上本来是有两个垫子的,但晋千帆非要表演什么百步穿杨,把垫子当靶子悬在空中投石子,虽然是百发百中令人拍手惊叹,但垫子就是垫子而不是靶子,棉花全被打掉了,收回来的只有一片碎布,当即嫌弃的让它随风而逝了。 晋千帆对君承耍无赖,仗着自己力气大,抢了垫子倚着,君承鼓着腮帮子生气。 晋千帆拉住君承的手腕让人靠着自己的肩膀,道,“我这里不比什么垫子舒服。” “哼!”君承气极顶着头使劲往他肩上砸,晋千帆一点事没有,还笑着摸了摸君承的发,道,“叫声好哥哥,我就把垫子分你一半。” 君承直接挪到马车内距离晋千帆最远的地方。 小老鼠饿了,蹭了蹭晋千帆的手指,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 晋千帆心软了,给了小老鼠一块点心,还特意捻成了碎末。 “你看都是弱拉吧叽,你这小jī仔怎么不学学人家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么横那么傲gān什么呢!”晋千帆道。 “我弱是老天的事我傲那是我的事!”君承狠狠的踢了晋千帆一脚道,“关你什么事!” 晋千帆躲过去 ,伸手握住了他的脚,君承没有支撑往后倒了下去,被晋千帆轻轻抱住了腰。君承僵直了身体警惕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却听上方一声轻笑,“君承也是胸怀大志的男人。” 君承睁开眼睛疑惑的看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开始夸他了。 晋千帆的视线慢慢下滑,滑到君承胸口的位置,意味深长之余有些轻佻。 因为刚才的动作君承衣领有些松垮,在晋千帆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他胸前的一颗小红痣。 胸怀大志的男人…… 君承低头看了两眼,然后一把抓住了晋千帆的头发。 “啊啊!疼疼疼!” “放手!”君承收紧里手指,恶狠狠的威胁道。 “遵命!遵命!” 晋千帆听话的把君承轻轻放在垫子上,君承微微弯起嘴角然后松开了他的头发。 变故突如其来,君承还在得意晋千帆被他制住的时候,一巨大的黑影覆盖了他,是晋千帆攥住了他的手腕。 翻天覆地的变化。 君承警惕着晋千帆的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那人却一个哈欠躺在了他的旁边。 “好困!睡觉!”然后就没了声音。 “......” 君承轻轻扭过头注视着旁边人的睡颜,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低声道,“睡着了?” 晋千帆的身上有梅花香,君承嗅着那带有凉意的香气,视线从他额上的碎发滑到高耸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微微嘟起的嘴唇。 小老鼠在旁边吃饱了,鼓着肚子钻进了晋千帆的肩窝里。 君承哭笑不得,躺平了身体闭目休息。 突然一双大手箍住他的腰把他往前一带,君承猛地睁开眼睛,却觉面上一凉,身上一紧竟是被那人八爪鱼似的抱住了。 小老鼠的窝挪到了晋千帆的脑后,没心没肺的又睡了过去,完全不在乎刚才差点被压死的事。 君承可不能跟它似的这么没心没肺,头被卡在晋千帆的肩窝里,那种清清凉凉的梅花香一瞬间飞进了鼻腔,挣扎不住,他却有些喘不过气,眼前只剩下了被放大数倍的白衣浅发。 君承醒来已是月上中天,周围漆黑一片唯车口放了个灯笼,使人心里微微有些安全感。 “这是哪啊?”君承茫然。 “客栈喽!”君承听见这个声音回头去看,果然对上一双类似星辰的眼睛。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君承不由的想起那清凉的梅香。 君承摇摇头,赶紧抛掉了那些令他沉迷堕落的东西。 “竟然这么晚了。”晋千帆看着夜空,捂住了肚子,“好饿!” “瞧你那点出息,睡觉也饿。”君承凉凉扫他一眼道。 “睡觉睡得好也是消耗体力的。”晋千帆伸了伸懒腰,拿过灯笼,扭头对君承笑道,“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这个时候哪有吃的。”话没说完,君承的手就被拉住,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晋千帆慡朗的笑语道,“跟我来!” 君承看着身前的背影,同手同脚的跟在身后,过了好久才换回去。 君承左看右看,锅是空的,碗是gān净的,他更饿了,委屈的耷拉着眉毛,叹气道,“什么都没有。” 晋千帆扔起一个茄子,拿在手里,“我们来做吧!” “你会做饭?” “嗯,算是吧!不太熟练。”晋千帆说。 “算了,对你的要求也不能太高,我就给你打下手吧。”君承仰着头说,他对自己的能力倒是很自信,即使他从来都是君子——君子远庖厨。 晋千帆动力十足,“首先生火!” 君承幽幽的看了黑乎乎的炉口,立即往后退了两步,死盯着晋千帆。 晋千帆愣了愣,然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有洁癖!” “这哪算什么洁癖,脏兮兮的谁都受不了好不好!”君承辩解道。 “好了好了,你就一旁等着吧!” “嗯”反正他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 “......” “哇!”晋千帆猛地跳起来,头发上沾了一点火苗,“水!水!” “火太大了!”晋千帆手忙脚乱“油!油!油!” 君承完全被惊住了,听他说了个油字,抱着酱油整碗的倒了进去。 晋千帆灭火回来,看到那深酱色的酱油汤,怔了怔,而当事人一脸求表扬的盯着他。 晋千帆大手一扬,“没关系!还能补救!” “放水!” 君承似乎是上了瘾,提着水桶往锅里倒,晋千帆来不及阻止,结果就变成了茄子菜汤。 “......” “然后呢?”君承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的十分期待。 “我们再做个菜吧!”晋千帆真诚建议道。 “好!”君承大叫,“让我来!” “......” “其实晚上吃太多也不好,要不就算了吧!”晋千帆再次真诚建议道。 “好吧!”君承有些泄气。 小老鼠趴在晋千帆肩上,看着这一锅东西,gān脆钻到晋千帆的衣领里睡起觉来。 晋千帆把茄子菜汤盛出来,看着飘着的油花,拼命想主意躲避着和它融为一体的命运。 晋千帆:“我们去外面吃吧!” 君承一拍手掌,说:“好啊!一边赏月一边喝汤,千帆真有情调!” 然而搬到外面,还是免不了这个悲惨的命运。 晋千帆又说,“有月,有美食,怎么能没有酒。”他一拍桌子,“我去拿酒!” 一起喝酒喝了半醉,晋千帆面前的碗里还是一点没往下降,君承微微醺红醉意勾人的眼神盯着他,他挣扎了许久还是颤颤悠悠的端起来,深呼一口气又放了下道,“有酒有月怎能无曲,我去找个人来唱首曲。” 晋千帆没去成,一只手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子,君承眯着眼睛勾着唇道,“不用麻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长笛,晋千帆跌坐到凳中。 君承的笛子chuī得很好,几乎让晋千帆想要飞上天去摘逐明月。 晋千帆视线落到那碗茄子汤,利索的拿起,憋着一股气全吞了下去。 “好喝吗?”君承激动的问。 晋千帆愣了愣,舔了舔嘴角,“还不错。” “真的!”听晋千帆这样说,君承也有些跃跃欲试,学着晋千帆的样子来了个一口闷,然后一口喷了出去。 面前的位置空空如也,晋千帆蹲在墙角掐着脖子狠呕。 “太难喝了!”晋千帆的声音还是颤抖的。 君承又喝了几杯酒,反胃的感觉才勉qiáng压下去,“你,你!”他指着晋千帆,“你太坏了!竟然骗我!” “好东西,自然得一起分享了。”晋千帆振振有词,脑子却已经混沌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醉了?”君承轻笑着问道。 “没有!”说没有的人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酒坛丢在地上,无意识的往旁边倒去,恰好倒在君承的肩膀上。 “你醉了。”陈述语气。 君承低头看着沉睡的人,故意的抓了抓他的头发。 晋千帆往下挪了挪,挤进了君承的怀里,发出舒服的喟叹,“好温暖啊!” “你抱chuáng被子不是更温暖。” 晋千帆弯了嘴角,抱得更紧了,“好香啊!” “......”君承转过头去红了脸庞,“女人更香!” 君承把人扶回大厅,灯火还亮着,小二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君承敲了敲他旁边的桌子,人立刻惊醒。 小二揉了揉眼睛,对这种深夜的客人习以为常。 “要住店吗?”他说着同时去翻客栈的住店簿。 “两间房”君承道。 “两间房......”似是不满意这个数字,晋千帆闭着眼睛抬起头大声道,“一间!”更大声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趴了下去。 “晋千帆!”君承扶着他,腿不停的打晃,“你太重了!” 小二翻着登记簿,出声道,“不好意思,请问是君公子和晋公子吗?” “君?”君承愣了愣才想起来这说的是他,点了点头道,“是!” “之前有人为两人订好了房间,就在楼上左拐的天字乙号。” “一间?” “是的。” 君承道,“再加一间房。” “好的。”小二查看剩余房间,斟酌着语气说,“因为我们客栈是要先要付一半定金所以......” 君承知他的未尽之意,掏了掏口袋,但他突然想起自从花大钱买了一个玉坠后,晋千帆就抢了他的钱袋,美其名曰严管他乱花钱。 君承转头去看晋千帆。 晋千帆一个瞬间离的远远地,东撞西撞的爬上楼梯要占据那间房。 “......” “你到底醉没醉啊!”君承扶额,看着小二眼中的戏谑,他无奈道,“一间吧!” 晋千帆蹲在房前,低垂着头,脸庞掩在发丝里。 君承走近他,道,“跑什么跑,钥匙都没有!”说着转了一圈钥匙链,扭开了房锁。这才去看晋千帆,却见他抱着头,眉头紧锁着痛苦极了。 “你怎么了?”君承不敢大意,赶紧把他扶起,帮他躺好。 “头好痛!” “......酒喝多了吧!” “真的好痛啊!”晋千帆蜷缩成一团,抱着头不住颤抖。 君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跟那种事事操心的老嬷嬷似的,可抱怨归抱怨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他一点没少操心。 帮他擦脸帮他擦身.......帮他换衣服,喂水喂药喂食物,过程陌生又充满诱惑,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睡过去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让晋千帆喝酒了。 第24章 冰河伤已又伤人二 晋千帆是被压醒的,一个重物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睁开倔qiáng的眼皮,映入眼眶的是一颗黑黑的圆球,圆球呼出规律的热气,打在脖子上,给他一种苏苏痒痒的感觉。 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但晋千帆知道他是谁。 真想,以后的每一天,我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 chuáng角里的小鼠看见主人醒了,讨好的顺着晋千帆的衣服爬上了胸口,和主人面对面。 “吱......”晋千帆想这可能是在向他说早安。 晋千帆举起两指放于唇间,示意安静,然后轻轻把白雪捧了起来。 身上的人换了个姿势,正对着晋千帆笑了。 晋千帆点点他的鼻尖,轻声笑道,“梦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身上的人不回他,他自说自话,笑的很自信,“应该是梦到我了吧!” “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我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呢?” 他卷起一缕头发,仰着头把玩,“就算不是最重要也是最特别的吧!毕竟哥哥对你这么好!” 君承身上有沁人心脾的淡淡雅香,晋千帆凑过去轻轻闻了闻。 门突然被踹开,几个大汉抱臂恶狠狠的瞪着晋千帆。 君承睡眠本来就浅,只是昨天被累坏了,而且听着晋千帆的话他还挺开心的,也就随他去了,哪想到突然的砰的一声,吓得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起身回望。 huáng锦川正嚣张至极的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嗤笑道,“我说萍水相逢,你怎么这么仗义呢!原来你也没安好心思!小娘子,你可是离了龙潭进了虎xué了!哈哈哈!” 晋千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一会儿铁青一会儿yīn云密布。 白雪识趣的溜到了chuáng角。 晋千帆咬牙道,“我说过,别来惹我,你惹不起。” huáng锦川恨恨道,“今天就让你看看,是谁惹不起谁?”话毕拍了拍手。 只听走廊里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看清进来的人,晋千帆不屑的冷哼了声。 君承惊道,“这不是火鹤教的少主胡顺阳吗!”火鹤教被外人称为毒教,是朝廷眼中最为不齿的门派,可如今朝堂官员和毒教少主竟然站在一处了! 说着门口又出现六个人,看清他们的样子,晋千帆顿时不说话了。 huáng锦川那边立刻骄傲嚣张的大笑起来。 君承又惊,“这不是青锋长剑的服饰吗?” 真可笑,邪门歪道,名门正道以及官府,这平日里绝对分明的三方竟然如此齐心协力。 晋千帆立刻起身道,“胡顺阳!我跟你打!青锋长剑的人就不要插手了!” 青锋长剑的人嘲讽道,“你怕了!哈哈!看见我们青锋长剑连一战的胆子都没有。” 晋千帆骂道,“怕你个鬼!是不想让你们死的太惨!” 胡顺阳看晋千帆不敢和青锋长剑打却敢和他打,顿时火就上来了,这是瞧不起他吗!拔起剑就冲了上去。 “蠢货!”晋千帆骂一声,踢起脚边的花瓶扔了过去,揽起君承破窗飞上了屋顶,胡顺阳急忙追上去。 青锋长剑的人也想去追,却听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 “青锋长剑,我见一个杀一个!” 青锋长剑的弟子猛然回头,只见一身着素衣面貌清秀的青年持剑而立,剑鞘上却是炫目的飞凤纹饰,青年眼底有疯狂的愤怒。 青锋长剑的弟子全部颤抖的往后退去,这张脸这把剑,是每个青锋长剑弟子的噩梦。 只听青年沉声道,“拔剑!” 青锋长剑弟子抖着身子拔出剑警惕的看着眼前比他们瘦了不知多少的青年,青年一步步靠近,他们却一步步后退,最终无路可退。 一招不到,刚才气焰嚣张的青锋长剑弟子们就被抹了脖子,一剑封喉。 其间有个弟子在他们打斗的时候,偷偷跑了,可他还没到门口,那把成为他心中噩梦的剑就蹭着他的脖子插进了面前的门板上。 他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剑身的两个字,疏狂,却已然没了气。 huáng锦川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手指着青年颤颤发抖,“你,你,你不是那个给,给他们赶马的吗?” 青年满身杀气,yīn森森的盯着huáng锦川,他慢慢的从门板上把自己的剑拔起,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手帕擦拭鲜血,而剑尖有意无意的指着huáng锦川的脑袋。 huáng锦川咽了咽口水,蹭着墙慢慢滑了下去,而剑也轻轻的歪了一点。 同时,窗口里砸进来一个球,青年转身去看,剑也转了一下,恰恰在huáng锦川的脖子前滑了一圈,huáng锦川立刻翻白眼晕了过去。 看到那球,青年立刻笑了起来,收了剑道,“我说你怎么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那球不是球,是胡顺阳蜷缩着被捆起来的样子。 跟着胡顺阳进来的还有两个人,是晋千帆和君承。 君承抓紧了晋千帆的衣袖却还是被晃了一下,扶着额头轻声喘息,这些飞来飞去的高难度动作于他实在是个挑战,刚定了神就见满地死尸和鲜血,从腹腔里带出来的恶心感使他猛地低头gān呕了起来。 晋千帆耐心给他拍背,看着满地血腥也不由得厌烦的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对花孔雀道,“你这火气也太大了!” 花孔雀道,“他们自找的!你已经劝过他们,是他们咄咄bī人。” 晋千帆知他跟青锋长剑有过节,扯扯嘴角不再说什么,转身看着身侧脸色惨白的人,紧了紧腰侧的手,犹豫问道,“害怕吗?” 君承脸色煞白,轻轻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害怕倒不至于,只是受不了这环境。”又俯身呕了两次才说道,“无论见多少次都受不住。” 晋千帆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对花孔雀说,“这地不能待了,我们先走。” 客栈里的人看见他们就跟看见瘟疫似的,生怕无辜遭殃。 花孔雀去jiāo付押金。 身后那些人无聊的指指点点也只当做没有听到,任他们去了。 回到马车,花孔雀用极尽委屈的语气问晋千帆,“千帆,我们很凶吗?” 晋千帆面无表情的回道,“把‘们’去掉!是你很凶。” 君承表示赞同。 因为舒俞公子没走,而他们又在这城里出了名,本着不要吓坏无辜人的想法,三人就在对着舒俞公子窗户的小胡同里挤了挤。 第25章 冰河伤已又伤人三 住冷胡同,花孔雀和晋千帆肯定是没问题的。 十年前,láng蛛海还没出现的时候,他们这些也不过就是在大街上流làng的小乞丐。 渴了接雨水,饿了捡剩菜,冷了几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住过的最豪华的地方就是破庙,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是自己赚钱买的白馒头。 说是睡胡同其实也是在马车里睡,比当初不知好了多少倍。 君承身体弱但并不娇气,也没有说反对的话语。但是却还是有些不理解,“天色还早,我们为什么不去下一个城镇?”但这话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看到了正对着窗口的那华衣男子。 男子对月chuī箫,萧声一片哀婉凄凉。 晋千帆听呆了,眼中隐约还有着泪花。 君承语气不好的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晋千帆不擦眼泪,泪花映的他浅蓝的眸子更加清澈,他喃喃道,“寂寞,寂寞啊!” 那近乎设身处地的感情,一瞬间击碎了君承的心,他竭力隐藏住伤感可手指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花孔雀拍了拍晋千帆的肩膀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晋千帆苦笑一声,“我不明白,那个地方冷冰冰的,他怎么就能住的下去。” 花孔雀也不明白平日里那么潇洒的一个人怎么撞上师父就那么执着。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冰河快到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晋千帆问花孔雀,“你想去捞什么?” 花孔雀沉声道,“剑!” 晋千帆道,“疏狂不就在你手边吗?” 花孔雀本不想提起那事,但冰河快到了一直瞒着不说也不是事,于是视线四下游移别别扭扭道,“不是疏狂,是......醉歌!” “醉歌?”晋千帆摸着下巴思考,“醉歌,这名字真熟悉啊!” 君承朗声道,“醉歌,青锋长剑长老武陈谷的剑,武陈谷去世后传给了大弟子武曦。” “哦!”晋千帆不怀好意的笑了,“武曦啊!这名字我就更熟了。你不是把他给杀了吗?” 闻言,君承面上无悲无喜,搁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着痕迹的攥紧了些。 花孔雀叹气道,“当时的情况啊!你不在场,你不知道那是一个令人措手不及啊!”他换了个姿势挺了挺腰,继续道,“我和武曦正打的兴高采烈呢!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黑衣人,是又放迷烟又she箭又搞偷袭的,想想都害怕。不过虽然都蒙着面,剑也变成了软剑,可我还是认得出他们的身法,正是青锋长剑的功夫。” 晋千帆道,“你都认得出,那武曦肯定也认出喽!” 花孔雀点点头,砸了咂嘴不忍道,“当时那小青年心都要碎了,说了句要与青锋长剑断绝关系,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叫一个可怜啊!” 晋千帆道,“武陈谷和掌门关系不好,武曦是武陈谷的亲传弟子,自然要赶尽杀绝。” 花孔雀瞪大了眼睛道,“你也猜到了,武曦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他师父的死因不单纯。” 晋千帆捻了捻耳旁的碎发,懒洋洋的说道,“你怎么跟武曦关系这么好?” 花孔雀道,“这不就是后面发生的事了,武曦倒想走,可都是人,他也走不了啊!然后我俩就不可避免的合作了一把。唉!武曦念情没伤人命,可那些他饶过的人却玩yīn的搞偷袭,我开始没防备吸了口迷烟,武曦为了救我......那剑就掉冰河里了,紧跟着他也被砍了一剑掉进去了。” 晋千帆了然道,“变色龙说你从冰河回来后就十分勤快的把一年要gān的活一个月都gān完了,是为了照顾武曦吧?” “要不然说那冰河只有你能下呢!武曦那么个qiáng健的大小伙子一连病了七八天,反正我是不敢下去。”花孔雀道,“毕竟是为了救我那剑才掉的,不说是把绝顶好剑就说是自己师父亲手传的,我怎么说也得给人弄回来吧!” 晋千帆痛快应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花孔雀凉凉道,“当然包在你身上,我给你当了那么久的苦劳力。” 晋千帆笑道,“瞧你,小气鬼!” 晋千帆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不经意转头却对上君承探究的眼睛。 晋千帆只听得心里咯噔一声,暗叹糟糕,和花孔雀聊天深入一时忘了遮掩。君承博闻qiáng识,青锋长剑和凤泣梧的事情连酒馆里那些无聊的老男人都知道,君承是肯定也清楚的。 完蛋!一个月不到他就bào露了。 他是gān杀人保命这活的,君承会不会嫌弃他啊? 然后就不和自己同行了! 啊!晋千帆心里在尖叫,他不要君承离开! 晋千帆突然去拉君承的手,可是同时君承已经起身往后面的马车走去,晋千帆直接往后仰倒,磕到了脑袋。 君承赶紧扶起他查看有没有伤着。 晋千帆的脑袋在君承的胸口处,借着火光,晋千帆可以看到衣衫上的绣线,密密麻麻的。 再往上是君承纤细的脖子。 君承的身上有淡淡的竹香,不浓只有距离很近了才闻的出。 晋千帆觉得自己快要醉死在这清幽的淡香里。 “还好,没事。” 上方传来君承清朗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 但君承姿势不变,正温柔的揉着他的伤肿。 晋千帆双手微微抬起,快要环住君承的腰时,就听身旁响起十分讨人厌的呼噜声。 原来花孔雀早就懂事的回车里睡了,只是这呼噜声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结果是晋千帆把手放下了。 而君承的手指却越发温柔了。 晋千帆的头早已不痛了,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君承的手势也从轻揉变成了梳理。 晋千帆的手又抬了起来,滑过自己的头发和他的腰带,环上他纤细的腰。 突然,砰的一声,客栈的窗户被猛关上。 晋千帆捏着手指,脸色铁青的往上看去。 huáng锦川! huáng锦川也很难过啊!他才刚醒只不过是想透透气而已啊! 怎么又看见了这个煞神! huáng锦川捶墙自nüè。 晋千帆故作漫不经心实为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君承,恰好君承正低头看他。 黑夜里,篝火旁,一坐一立,有两双眸子异常清晰明亮。 一只小灰老鼠悄无声息的爬上晋千帆的头顶,舒服的吱了一声。 “……” 晋千帆突然想尝尝老鼠肉了。 君承终于放下了手掌,道,“休息吧!” 第26章 冰河伤已又伤人四 冰河顾名思义,为寒冰之河。 冰河两岸有梅花凌寒傲立。 梅,经年不败。 此地因此成为大堰中部的绝景,只是只可远观而不能亵玩。 只因常人别说碰触了,只是距离近了些也要病上几天。 可此时冰河上却有小舟在泛波徐行。 从山的官道上正好可以看清山下的冰河以及那船和船上的人。 花孔雀跟君承站在山头迎风而立。 舒俞公子掀开车帘,往下看去,竟是一动不动,移不开眼了。 huáng锦川也看了一眼,却是立刻惊慌的把车帘放下,招呼着属下如落荒而逃般的快步跑远了。 一两个都是凶神恶煞,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晋千帆脱了衣服,露出jīng壮白皙的上身,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冰河里。 河面上没了波纹,好似它还是一如往昔的平静,并没有外来人员的侵入。 还是说把外来人员当作了河里的游鱼。 晋千帆这边厢玩的开心,那边厢却都为他提了颗心,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片刻,水花大起。 晋千帆攀着船壳喘了两口气,然后抓了衣服一跃而起,飘飘然落到高山上。 花孔雀看清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剑,连忙跑了过去。 晋千帆阻止他道,“别过来,我身上都是寒气。” 花孔雀急问道,“是醉歌吗?” 晋千帆把剑拉开示给他看,剑身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刻了两个字,醉歌。 花孔雀欣喜若狂,伸手去拿,晋千帆却合上剑收了起来。 “你gān什么?”花孔雀语气中竟夹杂了一丝焦躁。 “这剑上的寒气比我更甚,你要拿了不得冻掉你的手,先在太阳底下晒两天再说吧!” 花孔雀点了点头,只能gān看着直叹气。 君承拿了gān净衣服和毛巾放在车上,晋千帆夸了句贴心,上车去换衣服。 君承给晋千帆准备的衣服不是晋千帆自带的那几件,而是一件完完本本的新衣服。 晋千帆虽喜一尘不染的白衣,但穿衣不像花孔雀那么穷讲究,顶多就是在领口袖口绣朵小花小草。 而君承这件,绣的jīng致的雪纹从衣领一直延伸到衣摆,腰带说是腰带倒更像是一幅画,画上梅竹兰jú各有风情,袖口领口处还有金线装饰。 对待如此讲究的衣服,晋千帆把头发绑了两遍才从车里出来。 君承看了他一眼,立刻转回了头,语气平平淡淡的,不过一句“很适合”,但晋千帆发现他躲在头发后的耳朵红了。 花孔雀一个劲的摇头,惊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晋千帆注意到有人的注视,他看过去,对上舒俞公子毫不遮掩的表达着欣赏的眼睛。 晋千帆回了一个笑容。 按说这时就可以继续赶路了,可晋千帆突然听到一种轻微的铃铛声。 不,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例如说环。 花孔雀也听到了,但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那边冰凉的剑上,对此没在意。 晋千帆瞳孔放大,提着醉歌猛地冲向舒俞公子。 铮!一把刻着水纹样式的飞刀与醉歌相撞,掉到了地上。 同时舒俞公子身旁的两个小厮气绝身亡,他们的胸口插着一把同样水纹样式的飞刀。 舒俞公子侥幸逃了一死,脸庞也难免惨白失了生机。 晋千帆把舒俞公子护在身后,沉声道,“小心!” 花孔雀见状连忙护着君承躲进树后。 只见白雾起,伴着铃声和金属相击声,隐约有三个人影。 晋千帆撇了撇嘴,不合时事的说了句,“真会唬人!” 其中两个人影渐渐清晰,一男一女。 男人手执黑矛,一身劲装,身上挂着十几个环,身材高大健硕,戴着斗笠。 女人紫色衣裙,脚上各有一个小金铃,腰间别着黑色的匕首,蒙着面纱。 而另一个身影早已停在浓雾里,隐约是撑伞的模样。 君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低声道,“蛇矛,鬼刃,黑伞,láng蛛海里最神秘的三人组,他们来gān什么?” láng蛛海里有生门死门和管家,每个管家手下有两人,分别负责生门和死门的生意。 送到láng蛛海的单子,都是管家挑选完后,才会jiāo给执行者去办。 就像晋千帆常负责生门,而凤泣梧常负责死门,他们的管家则是被晋千帆起外号为变色龙的聂晓风。 但是,黑伞鬼刃蛇矛这三人却是从来形影不离的。 即使黑伞白渡尘每次都是在雾里待着,只负责看热闹,他们也同来同走。 晋千帆盯紧了三人问道,“你们要gān什么?” “杀人!”安旭恒道。 “蓝衣人!”霖铃歌女补充。 在场的只有舒俞公子穿了蓝衣。 晋千帆低声咒骂,就见蛇矛鬼刃yīn诈无比的扑了上来。 可恶! 他竟然被自家人攻击了! 安旭恒手下的长矛如毒蛇般灵活yīn险,和他正气的身形完全不相符合。 而自古唯女子是最难惹的存在,尤其是不知从哪里就能甩出一把飞刀的女子。 舒俞公子手下的那些下属战斗力忽略不计。 晋千帆一个人要保护舒俞公子的同时还要与两个yīn险狡诈不按套路的人对战,实在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君承看着打斗场面皱起了眉毛,轻声问花孔雀道,“千帆惯用什么兵器?” 花孔雀正看得热血沸腾,不经心的脱口而出道,“枪!” 话刚出口,他就僵住了,只听身边他没放在心上的柔弱少年道,“我猜也是,他剑虽在手招式却总有些别扭,看起来使用的很勉qiáng,还比不上第一次见面时用的那个破烂扫把。” 花孔雀松了口气。 没多久,晋千帆刚换的白衣就又脏了。 有灰色的,也有红色的。 晋千帆觉得很可惜很难过。 君承推身旁的花孔雀急道,“你快去帮他啊!” 花孔雀转过头,眼神复杂yīn阳怪气的说,“我倒想去帮他,你得问问他要不要啊!” 终于在飞刀擦着晋千帆脖子飞过的时候,舒俞公子再也无法心安理得,从死去的下属腰间拔刀出鞘,推开晋千帆自己迎了上去。 可惜,舒俞公子虽会武功,但只是花拳绣腿的三脚猫而已。 没两招就被bī到了悬崖,然后不可避免的掉了下去。 下面是冰河。 是使武曦这种一等高手都要卧病在chuáng七八天的冰河。 舒俞公子身娇体弱的一介书生,掉进去不死也得残。 晋千帆连想也没有,跟着跳了下去。 晋千帆咬紧牙齿,忍受着冷风如刀锋般割面的痛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快!再快! 终于在半截上救下了舒俞公子,可惜之后又往下滑落了些距离,舒俞公子还是沾染了一些寒气,而冻的面容发白嘴唇发紫没了意识。 在崖上看见他速度的两人不由赞叹了一句,“好快!” 虽是在下坠但相信这已是超越晋千帆极限的速度也是超越武林极限的速度。 晋千帆回到崖上,对安旭恒和霖铃歌女低吼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这是我保的人吗!” 安旭恒和霖铃歌女对视一眼道,“我们的单子都是管家确定的,按说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晋千帆把舒俞放到马车上有阳光照she的地方,对安旭恒两人说,“我要见渡尘!” 霖铃歌女退回到浓雾里,片刻后回来对晋千帆点了点头。 晋千帆提防的看了两人一眼,威胁道,“你们不许趁人之危!” 安旭恒轻哼一声,表示自己没那么卑鄙。 晋千帆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只看的清一个身体的轮廓。 君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对花孔雀说,“凤泣梧......” 花孔雀身体一僵,回过头四下打量着,眼神迷茫道,“谁啊?” 君承直视着花孔雀面不改色道,“你!”继续问道,“我问你!千帆......孤舟保的是谁?” 花孔雀低下头躲避着君承的视线,紧闭着嘴巴打定主意不出声。 君承道,“你不说我就跳下去!”他早已看出凤泣梧对自己的安危十分在意。 花孔雀极其愤怒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天下第一公子”。 闻言,像是不敢置信般怔住了,君承面上无悲无喜,但仔细看去,却是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还能勉qiáng站着只是靠着qiáng大的意志而已。 白渡尘一身黑衣,面容隐藏在黑伞里,静静的站着,手臂没有一丝疲惫。 白渡尘轻笑了一声,似是眼神能穿透黑伞看到外面的人,道,“这一身很适合你。” 晋千帆摆了摆手问道,“别说那个,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舒俞?” 白渡尘哦了一声继而轻笑,“我不杀舒俞,我杀的是蓝衣人。” 晋千帆嗤道,“这有什么区别!” 白渡尘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他伞下纤细的身形很不相符。只听他道,“区别很大,是你弄错了。” 晋千帆脑里的回忆疯狂的闪现,从有缘客栈初遇到桃城再到伏羲古城,他紧紧蹙起了眉头,喉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难以发声,狠喘了几口气道“我弄错了什么?” 白渡尘伞下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无限同情,回道“我杀的不是舒俞啊!” 晋千帆后退了两步,脚步微颤。 那些曾让晋千帆疑惑的大门终于打开。 他突然想到有缘客栈,舒俞公子坐在角落里,而在舒寒的位置看去是根本看不见他的。 那么......舒寒看见的人是谁? 只有一个。 柜台前面对着大门的......君承! 可是......竹箫呢? 君承身上根本没有竹箫啊! 晋千帆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那天晚上,他喝醉的时候好像还问了些什么......是什么? 很重要的! 晋千帆猛地抬起头来。 他问的是,“你这笛子哪掏出来的?” 君承手握着笛子的两边,轻轻扭了扭,一支长笛变成了两只短笛,放进了怀里。 “你这笛子好有趣啊!有名字吗?” 君承把短笛又合在一起,回道,“宁折,宁折不弯的宁折。” 刀宁断,笛宁折,竹叶山庄可焚不可rǔ! 除了以竹为jīng神的竹叶山庄,还有谁会取这样的名字! 可恶!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舒寒笛箫不分,差点害惨了他! 晋千帆扭头就往回跑,白渡尘轻咳两声道,“那蓝衣人我可以杀了吗?” 晋千帆停下脚步,沉声道,“不可以!” “为什么?他又不是你要保护的人。”白渡尘身形从头到尾一动不动。 晋千帆转头道,“据我所知,你在接单之前都会先来试试水。这次就是吧?你应该还没有接单!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不是吗?” 白渡尘轻笑,“可雇主出价很高,而杀他又很容易,我没有理由不接的。” 晋千帆沉声道,“雇主出多少,我给你!” 白渡尘笑不出来了,他在惊讶,“为什么?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晋千帆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满是痛苦,他轻叹道,“同病相怜吧!等我回了láng蛛海,就把钱给你。” 话毕,挥了挥手离开了此地。 出了浓雾,对安旭恒和霖铃歌女道,“你们少爷不接单了,回去吧!” 安旭恒和霖铃歌女对晋千帆点了点头就往雾里走,他们对晋千帆的话还是很相信的,虽说jiāo往不多,但毕竟在一个组织里而且晋千帆在láng蛛海里名声又大地位又高,对他的脾气秉性还是多少了解的。 这人高傲的使冰雪都乖乖臣服于脚下,他是不屑于去说假话的。 浓雾渐渐散去,此地又恢复了原本的清明。 舒俞公子……不,……蓝衣公子的属下正在照顾他,晋千帆走到他们旁边说道,“他中了寒气,我有办法,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他jiāo给我治疗。” 下属们面面相觑,刚才晋千帆不顾一切舍命救自家主人的事他们都看得清楚,但要是出了事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因此只是低垂着头不出声。 只有一个小厮,攥着拳头咬紧牙关问道,“公子,您真能救治我家少爷?” 晋千帆道,“能!” “那好!我相信您!我叫阿豪!”小厮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就是一力承担了所有后果,晋千帆想他记住了这个人如其名的名字。 晋千帆重复了一遍,“阿豪!” 阿豪重重的应下,“嗯!” 第27章 冰河伤已又伤人五 马车上,晋千帆和蓝衣公子手掌相对,为他吸出身上的寒气。 君承背对他们,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蓝衣公子唔了一声,稍微舒展了眉头,没了晋千帆的支撑悠悠倒下。 晋千帆接住他,使他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吸取了他人的寒气自己却是满头大汗,抬头去看前面的君承,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视线移到身旁的书刊上,最上面的是《风云再起》最新一期,晋千帆拿过来翻了一页,上面写着,笔触阁——竹叶山庄产下。 “笔触阁就是我家开的。” 他还记得君承说出这句话时的漫不经心。 君承早就说过他的身份,是晋千帆自己没当心。 现在细想往事,君承在不经意间袒露的线索又岂止一件。 蓝衣公子虽是个文弱书生但远没有达到体弱多病的地步,倒是君承体力不济多病孱弱。 桃城之时连明远和宁睛明对君承崇拜信赖,根本就是君承帮了连明远打理生意使连家起死回生的原因。 按说误打误撞的邀君承同行,也算是贴身保护了天下第一公子。 可是......他一点庆幸都没有,他只觉得不甘心......难受,后悔。 他后悔接下这个单子。 他难受,他不甘心,他对君承的爱护皆是发自真心,可现在却成了为了任务而不得已而为之。 他太不甘心了! 就算舒寒一文不给他都愿意永远保护着君承! 晋千帆决定好了,他立刻就去飞鸽传书告诉舒寒,他要撤单......不不,他不要雇金了! 蓝衣公子悠悠转醒,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寒痛刺骨的感觉,看清面前的人,心下了然。定是他救了自己。 微微颔首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大名,改日定当相报。” 晋千帆回道,“我姓晋名千帆,公子不用客气,我也就只能治这个,别的也是没办法的。不知公子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有人会请了láng蛛海的三暗客来刺杀你呢?” 蓝衣公子笑容惨淡,许久才出声道,“因为,我姓逐。” 晋千帆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 逐,是大堰的国姓,是皇族才能使用的姓氏! 晋千帆哑然失声,“那你是......” “皇四子,云意。” 晋千帆猛然去看前面的君承。 君承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神游天外的样子。 舒寒说过,舒俞赴京是为了皇族四子夺嫡的事情,而他选择辅佐的是三皇子连王爷逐云澈,那他和逐云意就是政敌关系。 政敌关系不比其他,那是眼里绝对揉不得沙子的。 说不定雇佣三暗客的就是逐云澈。 晋千帆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好久才冒出一句,“你不是在东北吗?怎么会......”话未毕他赶紧截住了,还差些咬住了舌头。 逐云意九岁就去了东北,不得征召不得返京,他这话简直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逐云意并不在乎,淡淡回道,“去星辰谷参加考试。” 星辰谷,这个并不常流于市井酒巷的名字,平时听到不过只是淡而一笑让它随风而逝。 然而现在,他平常懒惰的只顾吃喝玩乐的大脑却突然急速运转起来。 huáng锦川是太子的亲戚,代表着太子。 君承辅佐三皇子逐云澈。 还有逐云意,四皇子。 二皇子不予考虑。 甚至左相以及贤堂里众位大官员的儿子女儿。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星辰谷。 那个隐藏在山川浓雾,星辰机关里四年才开启一次的武学大家。 星辰谷里有什么是他们关心的! 晋千帆想事单纯,最讨厌那些机关谋划yīn谋布局,他给自己的定位很简单,一个保镖而已。 他这个保镖不会卷进深宫大内那些肮脏血腥的事情吧? 想着,视线不由得落到君承身上。 然后不由苦笑。 君承都卷进去了,那他还怎么能脱身。 随遇而安吧! 路经一个茶棚,逐云意回到自己的队伍。 马车里只剩下了晋千帆和君承。 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轻松欢笑。 连白雪都老实的乖乖缩在晋千帆怀里不敢吱声。 一路无言。 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凤泣梧找到他支支吾吾面露愧色道,“君承……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什么?” 然而不及晋千帆惊讶凤泣梧又道,“而且他还知道了你是要保护天下第一公子的。” 晋千帆咬牙跺脚,指着凤泣梧沉声道,“为什么要告诉他!” 凤泣梧解释道,“我也不想啊!你那君承别看小胳膊小腿弱不经风的,可真狠啊!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我,我能怎么办!还有那眼神,明明是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的人可是被他盯着我倒觉得我才是被弄死的那个,qiáng大自信瘆人,比聂晓风还让人头皮发麻啊!我完全控制不住啊!” 晋千帆抱着头疲惫的摆了摆手,“算了,我知道了。怪不得一直不理我。有件事我一直都弄错了,其实君承才是舒俞,是我要保护的人,是我弄错了!” 凤泣梧恍然大悟后看着晋千帆犹豫道,“还有……” 晋千帆接下他的话道,“你想走了?” “嗯”凤泣梧低声应道。 晋千帆道,“那就走吧,既然君承才是舒俞,也就用不着你了。我知道你不想欠武曦的情义,你快去吧!等事情了了,你如果还想来帮我,我肯定不让你赶马了。” 凤泣梧不禁一笑,朗声道,“好!让我也享受享受被生门第一伺候的生活。” 晋千帆作势踹他一脚,“滚你的!” 然后,凤泣梧就麻溜儿的滚了。 晋千帆坐在墙头一直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晋千帆想了想,觉得还是穿花衣服的凤泣梧更顺眼。 走到门口,却迟迟没有推开门。 君承,一定很心寒吧? 明明任务是要保护他,可保镖却不顾性命的去保护另一个人。 甚至,那些同行的日子,竟然都是刻意的。 唉…… 晋千帆终于推开门,君承正襟危坐于屋内,看他进来,直接摊牌道,“接下来我们还是不要同行了。” 晋千帆闻言只觉如雷电当头劈下,喃喃道,“什么意思?” 君承注视着晋千帆,仍然是一动不动的姿势可眼睛里却没了温柔只剩下了冷漠,只听他道,“信不过你。” 闻言,晋千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雪覆盖,冻的僵住了。 信不过谁? 这世上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人。 他竟然说不信! 晋千帆平复了下心情,正色道,“君承,我可以解释的,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就是舒俞,我还以为……” 君承打断他道,“不要解释了。” 君承起身慢慢走到晋千帆身前道,“能让我相信的人很少,但只要我相信了谁那我就会一直信谁。但是,你辜负了我。” 君承绕过他,决绝的推门走出。 第28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一 月映波底,灯照堤岸。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雕梁画栋,朝歌夜弦。 无论寒暑,这里都是chūn天。 温柔的秦淮河上似是永远没有悲伤。 王孙狂làng尽情欢歌,才子失意挥毫洒墨,女子大胆爱其所爱。 这是天宫,与人间完全隔离开的地方。 “俞弟!这边!” 花团锦簇之中,一片翠绿的绿叶悠闲的对着门后出现的小叶子招了招手。 舒俞走过来冷淡的坐在红花之间,逐云岚指着他身后道,“哎?这人是谁?” 舒俞淡淡道,“别管他。” 逐云岚把视线从面容冷峻的少年身上移开,问舒俞道,“你空手来的?” 舒俞从怀里掏出宁折,拼好后放于桌上,道“现在可以了。” “怎么只有宁折,行云呢?”行云便是舒俞的箫。 舒俞不自然的撇过头脸微红道,“落逐月楼了。” “可我听说你上次回逐月楼,就是为了去拿你这俩宝贝的,但怎么独独把行云落下了?”逐云岚似笑非笑道。 舒俞道,“宁折又不差!” 逐云岚慵懒道,“可我现在想听行云,不想听宁折。” “没有!”舒俞脾气不好道。 逐云岚嘻嘻一笑,道“你没有我有啊!”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管竹箫,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正是“行云”。 “怎么在你这?”舒俞忙接过来惊问道。 “嘿!当然是从逐月楼给你拿来的了。怎么样,现在我能听了吧!”逐云岚仰躺着十分悠然。 舒俞刚抵上嘴巴,余光瞥到一旁也一脸激动好奇的人,脸色一变,又幽幽放了下来。 “我心情不好,不想chuī箫。” chuī箫两个字说完,舒俞猛地站起,道,“我出去一下!” 清凉的夜风chuī过,舒俞稍稍松了口气。 不经意的又看到那个光明正大跟着的狗皮膏药,舒俞扶着栏杆又不禁红了脸庞。 自从一个月前在冰河发现了晋千帆的身份,晋千帆就死缠乱打着不要脸皮的跟着他,骂也骂不走,骗也骗不走,甚至连每天晚上都在自己屋里打地铺,就防止着自己偷跑。 真是一个活脱脱的无赖。 看来这人不只是隐藏了真实身份连自己的真实性格都没展现给他! 舒俞又是愤怒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内心五味杂陈,打定主意坚决要甩开晋千帆。 冰河距离淮河不远,但为了甩走晋千帆他特意选了条林间小路步行,结果走着走着竟迷了路。 屋漏偏逢连yīn雨,当时天黑一时不注意掉进了河里。 河很深,他又不会水。 这时候,自然就是时刻跟着他的大无赖救了他了。 晋千帆抱着他湿湿哒哒一步一步的走进树林。 一切都与有缘客栈重合起来。 偏偏晋千帆还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问过你的,我说你会不会chuī箫,你说你不会。可事实上你会chuī箫,我哪知道你是在骗我!”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舒俞转身就走。 晋千帆一把拉住他,闷闷道,“你想怎么样?你说,我认罚!” “你没错!为何要罚!”舒俞冷冷道。 “我惹你生气了,我就错了。”晋千帆道。 “好,我罚你,我要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晋千帆摸摸鼻子耍赖道,“不行!” “你!”舒俞气极。 “不管是任务还是私心,我都要时刻跟着你,万一又发生今晚的事情怎么办!”晋千帆道。 君承冷哼道,“那需要睡同一个屋吗!当初你保护逐云意怎么就没跟他睡一个屋啊!” 晋千帆深深凝视着他,一字字道,“保护你不是任务只是私心。” “......”舒俞欲甩开晋千帆的手,可手腕被攥的紧紧的,更是气愤大声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是个男人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晋千帆看着火焰旁倔qiáng的脸庞,妥协道,“那我不出声行不行,我跟着你,不出声。我会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透明人。” “你何必?”舒俞叹气。 晋千帆一把抱住他,头埋进肩膀里,不出声可就是让人觉得自己在欺负他。 笑话!他那么qiáng大的人,他一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怎么欺负他! 舒俞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还是松了开道,“透明人是触不到我的。” 半响,晋千帆才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舒俞。 看他要说话,舒俞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晋千帆立刻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要不是舒俞自己时不时的往那处瞥,恐怕真的跟个透明人般。 在然后,市镇,乡间,林道,晋千帆一个月来没有说一句话,连脚步和呼吸都变得很轻,他是真的在认罚。 对于一个顽皮的人还有比安分更残酷的惩罚了吗? 晋千帆努力避开舒俞的目光,如他所说的那样,做一个透明人。 可是,对于舒俞。 他不仅没有成为一个透明人,甚至不知什么时候眼里只看得到他了。 夜渐渐凉了些,舒俞觉得有些冷,裹紧了衣领回去了屋里。 晋千帆默默跟随。 舒俞随手拿起一个桔子,心里有事手下就有些漫不经心,掰了一瓣扔进嘴里,酸涩顿时弥漫了口腔。 瞄了眼旁边的人,恶作剧般的把剩下的桔子给递了过去。 晋千帆欣喜无比,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舒俞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晋千帆因为捉弄有些难过,可还是qiáng忍着把桔子一点不落的全吃了。 舒俞敛了笑意,突然愧疚起来。 把桌上的桔子一个一个的全试了,找到一个特别甜的,赔罪似的献了过去。 舒俞刚才的动作晋千帆当然都看到眼里,看着面前的这个少了一瓣的桔子,弯起了嘴角。 然后他就又皱起了眉毛。 “这个肯定是甜的!”舒俞道。 晋千帆捂住嘴巴一个劲的点头。 舒俞发现了问题,站晋千帆面前qiáng势道,“张嘴!” 晋千帆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张开。 舒俞一拳打他肚子上,晋千帆疼的猝不及防张开了嘴巴。 舒俞赶紧掰开晋千帆的嘴,仔细瞧去,“啧啧,溃疡了!” 舒俞愧疚的想着,难不成是不让他说话的缘故? 看晋千帆还捧着桔子,舒俞一把抢过,蹭蹭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你现在别吃桔子了。” 舒俞转头找到美人怀里的逐云岚,挥了挥手道,“我先走了,再会!” 逐云岚不太高兴但只能往外挥手,“走吧走吧!” 远了淮水直奔药店。 找了家客栈,把药扔给晋千帆,舒俞便不管他了。 进了屋,却见晋千帆还跟在身后,不由气道“跟我gān嘛?煎药去啊!” 晋千帆静静的站立一旁,打定了主意时刻跟舒俞在一处。 舒俞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想着他宁愿忍受口腔溃疡的难受也要跟着自己就无比烦躁。 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烦躁过,可如今他烦躁的只想咆哮只想打人只想把心中的闷气狠狠发泄出来。 舒俞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晋千帆。 晋千帆往旁边退了几步,打算走出舒俞的视线范围。 可晋千帆退到哪里,舒俞的目光就转到哪里。 舒俞一甩袖子,挺胸抬头的走下了楼。 进了后院,找到厨房,对晋千帆道,“煎药!” 晋千帆立刻拉住舒俞的袖子,目光锁住了舒俞。 舒俞道,“我不走!我学学怎么煎药!” 晋千帆这才松开他的袖子,提着药包三步一回首。 舒俞受不了他这唧唧歪歪的劲,把人给使劲推了过去。 晋千帆在煎药,舒俞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背对着桌子斜仰着月亮,就有些无聊。 无聊了就想着再捉弄捉弄旁边的“哑巴”。 这一个月来,舒俞没少折腾晋千帆。 让晋千帆终于明白一件事。 道听途说,是绝顶不可信的。 还记得逐月楼里的夏微是怎么夸舒俞的。 低调谦逊,性情高雅。 但就晋千帆亲身经历而言,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任性的小霸王。 往他的脸上抹粉涂花,再故意的去逛街。 故意的往他脚下扔瓜皮。 唆使小朋友往他衣服上画画。 然后自己在旁边捧腹大笑。 偏偏,一个任打一个认罚。 搞的晋千帆都担心自己是不是生出了自nüè心理。 舒俞换了个姿势,撑着石桌慵懒道,“千帆,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可唯独他现在不想说话。 偏偏那人还笑颜似花道,“千帆,你好久不讲话,不觉得闷的慌吗?” 闷?不,他一点都不闷。 晋千帆摇了摇头。 舒俞走过来,蹲晋千帆面前,眨着闪亮晶莹的大眼睛,糯软着声音道“讲讲嘛......” 晋千帆溃败。 晋千帆小心翼翼开口,“讲什么?” “从小到大啊!我都想听。”舒俞想了想道,“千帆是哪里人呢?” 想了想道,“出生不记得了,倒是被人贩子卖到江南后就一直在岚山生活。” 舒俞插嘴道,“人贩子?是问闲寺的那个吗?” 晋千帆摇摇头道,“不是,我到江南的时候已经七岁了,是另一个。” 舒俞笑道,“想不到,你还挺招人贩子喜欢的嘛。” “然而这次我是真的被买进青楼里去了。” 舒俞一惊,攥紧了手指。 “但这次却是靠我自己的本事逃的,然后我就到了一个破庙......” 第29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二 láng蛛海的晚辈们都知道前辈孤舟爱穿白衣。 其实,对白色情有独钟的晋千帆有一段时间是不白的。 不仅不白,还有红有绿……又脏又破。 那是晋千帆刚逃离雪山,来到花花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他没钱没见识,什么都不会,偏偏小屁孩儿却很有心气儿,就被人贩子给抓了。 然后就卖到了……江南……一家名为迎chūn阁的地方。 在迎chūn阁里待了七八天,经受了一系列的折磨后终于让他找到个机会,成功逃跑。 他在破庙落脚,和他一处的还有三个小孩儿,叫小水,小风,小天。 他们是乞丐,让晋千帆很瞧不起的乞丐。 他们每天都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出去骗人,赚取别人的同情钱,收获不菲。 晋千帆极其不屑。 可是饿了三天后,他有些顶不住了。 迷迷糊糊的就看见小水朝他走过来。 小水好似是他们的老大,当初晋千帆踏进破庙的时候,小水警惕的一动不动盯着他看,晋千帆心快沉到了肚子里,他是要把自己烤了吃吗? 可是却见小水递了一块饼给他。 晋千帆那一刻的心情是陌生的。 诧异,感动,欣喜…… 从未有过的温暖。 世人都知láng蛛海的主人方诸水是个神级的人物。手底下众多能手各有千秋,都对他忠心耿耿,无论他性情有多恶劣,可就是无一人背叛。 晋千帆不知别人是怎么被方诸水收买的。 反正,收买他的,就是一块不知被多少手爪子摸过的饼。 无论láng蛛海是名门正道还是邪魔外道,他都愿意在自己的名字前永远冠上这三个字。 反正在那块饼后,他就心甘情愿的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成个破庙乞儿组的第四人。 他故意的往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泼上脏水,再撕坏弄成一条条的挂在身上,头发也弄乱松松散散的,脸上也涂上灰。然后也学着他们耷拉下眉毛出去骗钱。 可是脾气秉性这个却是难改的,晋千帆是高高兴兴去的但过程倍受煎熬。 回来的时候,他小声而且底气不足的对小水小风小天说,“不想再去了。” 小水问他道,“为什么?” 小风很聪明,像是看出了晋千帆的难堪,道,“小水哥,我们也不去了吧!我们都是男子汉却整天做这些伸手要钱的事儿,有些丢人。” 小天本来也不明白但经小风一说立马脸色通红斩钉截铁的说,“我也不去了!” 小水揉了揉小风的头发道,“那我也不去了呗!” “那我们去gān什么?”小天问。 “我们有手有脚,什么不能gān。”晋千帆道。 小风道,“我知道一家酒店在招收gān活的,我们去试试吧!” 那家酒店,就是望江客栈。 老板是一个哑巴,虽说先天缺陷但厨艺非凡,又逢人都是憨厚的笑模样,也积累了不少顾客。酒馆变酒店,生意越做越红火,老板也渐渐忙不过来,贴出了招人的布告。 酒店门口排着一条长队,推推嚷嚷的。 因为他们四人本来就是街上的小乞丐,就算特意洗gān净了脸,衣服还是脏脏破破的,年纪又小,队伍里的人都指指点点的。 酒店的跑堂是个魁梧的汉子,看着哪个人不遵守规则就把人从队里揪出来丢走。 魁梧汉子冷眼一横,队伍立刻安静下来。 到他们的时候,老板倒没嫌弃他们,只是看年纪小有些为难。 四人早就想好了主意,实施苦肉计。 晋千帆技术不熟练,怎么哭也哭不出来,憋着脸通红。 再看他们三人,一个一个哭的委屈悲惨却还带着点倔qiáng不屈。 “老板,我们都是街上的小乞丐,没人瞧得起我们,可是我们也是男子汉,也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啊!不想一辈子都做小乞丐,不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 “老板我们很能gān的,而且我们要的不多,只有有吃的就好了。” “老板,我们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轮到晋千帆,“老老老老板,请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老板也有些不忍心,毕竟都是从人们的有色眼睛里长大的,也就带了些同病相怜的情绪。 老板和跑堂两人手势比划了一会儿,然后对着他们微笑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雇佣了他们了。 “之后就是努力工作,也安定了挺久的。”晋千帆面上一派怀念,“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舒俞了然道,“我知道了,小水就是方诸水,小天就是贺擎天,小风就是聂晓风,对不对?” 晋千帆笑着点了点头。 舒俞又眉开眼笑道,“说到他们,láng蛛海又是怎么回事啊?有人猜测是个西域的组织,也有人觉得本来就是个杀手组织。”舒俞好奇心满满的摇晃着晋千帆的手臂,“讲讲吧!” 晋千帆轻笑道,“根本没这么夸张,láng蛛海其实是我们自己创建的。” “......”舒俞的手停在了空中。 开什么玩笑,这更加夸张好不好! “快说!” “好好,那个时候不是你们山庄办活动吗!有很多门派都去了江南......” 每个门派都身穿着同色的服饰,衣袂飘飘,手握兵器,场面十分盛大。 一群没见识的小男孩,看了也无比向往。 正好凤岭的门派住进了望江客栈。 晋千帆就殷勤的包揽了端茶送水的工作,想多看两眼这些人。 但他敲了好久的门,屋里也没出声。 想着是不是不在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声砰砰的重物落在地上的响声。 晋千帆推门去看,顿时惊在了原地。 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赤身luǒ体的被绑在chuáng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的看着他。 晋千帆把门掩好,拿出小男孩嘴里的白布,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小男孩稚气的声音回道,“因为我喜欢鲜艳的衣服还喜欢抹粉,爹爹说我是个孽子,要让我把毛病给改了,才给我松绑。” “可恶!这算什么毛病,你爹真霸道。”晋千帆立刻动手给男孩解开了绳子。“你还是快跑吧!” 男孩道,“可我没衣服啊!” 晋千帆脱下自己的衣服,递给他道,“给你!” 男孩儿红了眼眶,捧着衣服在晋千帆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你!” 男孩儿穿上衣服,晋千帆探着头往外瞧了瞧,向男孩儿招手道,“跟我来!” 两人下了楼梯,正好碰上外出归来的凤岭掌门。 凤岭掌门自是十分生气。 手下的人全向晋千帆和男孩扑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晋千帆把男孩往后一推,自己则死死拦住那些人。 “快跑!” 男孩儿含泪看了晋千帆一眼,然后咬着唇快速跑开了。 凤岭掌门极其bàonüè,把晋千帆吊起来鞭打,可晋千帆就是牙关紧闭死不开口。 这时,一个凤岭弟子走进来道,“掌门,少主回来了。” “什么!孽子!”凤岭掌门大骂着离开,其余的人都紧跟着。 屋里就只剩了晋千帆一人。 突然,窗户从外打开,小水小天爬进来,把晋千帆放下来。 “啊!”晋千帆跌倒在地。 “怎么了?” “腿被打断了。”晋千帆撑着地板再加上两人帮助站起来,小水小天两人才发现晋千帆的左腿上血迹斑斑。 “你们怎么来了?”晋千帆问道。 “小凤说的。”小天道。 “就是你救的那个男孩儿。”小水补充道。 晓风在楼下望风,小水背着晋千帆抓着墙上的凸起小心翼翼的溜下去。 晓风对客栈门口缠住凤岭掌门的小凤做了个手势,小凤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移,然后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孽子!混账!快追!”凤岭掌门吼道。 跑了两条街,小孩子还是被大人轻松追到了。 晋千帆倒在地上,对其他四人吼,“你们快走!” 几人完全不听他的话,一动不动的围着晋千帆,小凤更是挡在了晋千帆面前。 “都是我做的,抓我好了,你放了他们!” 晋千帆当时想,虽说小凤喜欢穿的女里女气当时更是只穿了件外套露着大腿,但真的是太有男子气概了! 凤岭掌门也愣住了,难以置信他的儿子也能这么阳刚。 回过神来大喝道,“把他们都绑起来带回去!” “对几个孩子,凤掌门不觉得太小气了!” 跟前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晋千帆僵住了。 这是孤舟的声音。 晋千帆抬头望去,白衣白发,谪仙下凡般。 凤岭掌门叱问,“你是什么人!” 孤舟清冷的声音坚决道,“这几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不能带走!上!” 孤舟轻瞥了冲上去的弟子一眼,挥了挥手踹了几脚,就如对付蚂蚁般轻松解决了。 凤岭弟子加上掌门全都落荒而逃,屁滚尿流。 小凤崇拜的看着孤舟,凤岭弟子的本事他是最清楚的了,可在这个白发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简直要对孤舟五体投地了。 “想学武功吗?”孤舟问。 全都猛地点头,除了晋千帆。 孤舟看向晋千帆问道,“为什么?” 晋千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舍得下山了?” 孤舟道,“我找了个你很久。” “然后再把我扔在雪山上两年吗!我是人我需要陪伴!”晋千帆冷冷道,拖着一条残腿慢慢的向前走去。 月光拉长了他的背影,那么孤寂无助。 小水几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小水率先对这孤舟鞠了一躬道,“恩公救命之恩,我兄弟几人永不忘却,若能用的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其他人也都跟着行了一大礼。 话毕,几人奔向晋千帆的方向。 小水qiáng势的背起晋千帆,晋千帆把憋不住的泪水全洒在了小水的背上。 小天红着脸对小凤说,“那个,我背着你吧!” “啊?”小凤不解。 晓风捂着脸道,“让他背着你吧!” “你们都好好啊!”小凤特别感动。 小天背起小凤,远远看去,只见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在空中dàng着。 第30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三 自从在望江客栈留了下来,老板就给他们收拾了间屋子。 可这情形,客栈肯定是回不去了。 几人就又回了破庙。 晓风不熟练的给晋千帆包扎,疼的他哇哇叫。 小凤在旁边愧疚道“对不起,千帆,都怪我。” “没事啦!管你什么事,都是你爹打的,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宁断腿不弯膝,这是荣耀!”晋千帆道。 “千帆,这下你还想去拜师吗?”小水道。 晋千帆一字字道,“不去了!哪个也不去了!” 其实那个白衣人武功更好。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但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说出来。 晋千帆像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气道“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创建一个门派呢!为什么非要依靠别人!” 小凤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即就鼓起掌来道,“好啊好啊!” “好!那这个门派叫什么名字呢?”晓风笑眯眯道。 一只蜘蛛突然悬空在眼前,小水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蹿进了小天身后,“啊啊!” 小天无奈的伸手轻轻一弹,把蜘蛛弹走了。 “没事了!” 小凤看了稀奇,不由笑道“小水,你还怕蜘蛛啊!” 小水白着脸辩解道,“岂不知蜘蛛是这世上最可怕最凶猛的动物!gān脆我们的门派就叫蜘蛛派好了!” 晋千帆不服气,“你这个没见识的,蜘蛛这么小被小天一下就弹走了,它怎么会是最凶猛的!要我说,这世上最凶猛的应该是láng!雪láng追击千里,遇上猎物不给喘息立刻扑上去,它有锋利的爪子和锋利的眼睛。láng才是最凶猛可怕的动物!” “不对!我又没见过láng,你怕又不代表着我也怕!最凶猛的肯定是蜘蛛!” “láng比蜘蛛大多了,可你连蜘蛛都怕,遇上láng肯定连腿都软了!” “蜘蛛才是最厉害的!” “是láng!” 晓风无奈阻止道“两位,gān脆叫láng蛛好不好啊?” 晋千帆沉思道,“好!” “不好!为什么蜘蛛要在láng后面!”小水道,“叫蛛láng!” “就叫láng蛛!” “要叫蛛láng!” “láng蛛!” “蛛láng!” 晓风再次无奈阻止,“gān脆,你们剪子包袱锤吧!” “好!”“好!” 晋千帆:包袱。 方诸水:石头。 晋千帆洋洋得意。 小水暗暗郁闷。 小天用手在地上写下门派的名字,道“那我们就叫láng蛛派了!” “嗯!”齐声道。 “诶?这个派好像不是这么写的。”晋千帆道。 晓风道,“我也觉得不像,但又好像是这样的。” 小天道,“就是这样的!”一巴掌拍向小水,“你看呢!” 小水眼冒金星的琢磨了一顿,拍案道,“没错!就是这么写!” “其实还真不是这么写的,小天写的这个字是‘海’。”晋千帆道。 舒俞点点头道,“哦,这就是láng蛛海的由来,原来竟是这么来的!”他砸了砸嘴,无奈轻笑。 “因为方诸水本来就是我们几个人的小头,所以他就主动揽了最大的那个职位。” 小水拍着胸脯道,“我要做主人!晓风呢,你就做我夫人吧!” 小凤问道,“可夫人不都是女的吗?” “哪有!你看蓝星不就是个男的吗!可还是被皇上接进皇宫里去了!所以夫人也可以是男的。”小水有理有据道。 晓风摇摇头拒绝道,“那我也不要做你夫人,我要做大管家!” “啊?”被拒绝的小水有些失落,在剩下的三个人里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贺擎天身上。 “我也不要做你夫人!”小天声嘶力竭的吼着。 小水揽过他脖子,微笑道,“你有没有注意过那些大门大户里的人都很听夫人的话,尤其是主人特别听话。” 小天想了会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夫人事实上比主人的地位还要高,夫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小天恍然大悟,紧握拳头,“那我要做夫人!” 小水微笑着转过头,想着从今以后他就有个公老虎做夫人了,不由耷拉下了眉头。 “那我做什么?”小凤激动道。 小水看他一眼别过头道,“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了!我现在可是有夫人的男人了!” 小凤把衣服裹紧了,眨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继续看小水。 小水严肃道,“给你们的是十分重要的职位,可以说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门派就没有láng蛛海了。” 小凤凝重的点了点头,连熟知小水秉性的晋千帆都认真起来。 “你们就做láng蛛海里的打手。” “......打手?” “打手!” 晋千帆想动手! “等等!”小水立马起身躲远了道,“打手不好吗!打手可以说是最好的了!你们想想见义勇为的事你们上,得的名声自然也是你们的。我可是把最好的给了你们啊!” 名声二字一出,晋千帆和小凤就静下来了。 行走江湖,不就是为了个名声吗! 晋千帆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就做打手了。”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现在一个瘸腿他现在不能出去,我们这打手还得辛苦主人伺候了。” 小水叹气道,“这主人做的真是委屈到极点了!” 冷风呼啸。 篝火处,五个小男孩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孤舟就盘腿坐在面前,五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你!” “恩公!” 孤舟起身淡淡问道,“想不想学武功。” 当然想了!但当着晋千帆的面都有些犹豫。 孤舟直接问晋千帆道,“你呢?” 如果换个人晋千帆肯定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可偏偏这个人是孤舟,他刚刚逃离开的孤舟,因此只是语气不好的问,“为什么?” “再有昨晚那种情况,你要能够保护自己。” 晋千帆心里一怔,这是在关心他吗? 可还是面上冰冷的别过脸去道,“那也不管你事。” 孤舟道,“别赌气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晋千帆瞪着他道,“我想做什么你都能依我吗!” 孤舟点点头。 晋千帆咬牙道“那我想要梅花树下的那把枪,你也给我吗!” 孤舟身体一僵再慢慢恢复,轻声道,“如果你表现得到我的认可,我会给你的。” 晋千帆久久沉默,为什么要这样,一时无比冷漠一时又无比关心他。 半响,晋千帆点头道,“好!跟你学就是了!” 孤舟问其他人,“你们呢!” 自然是开心的答应了。 当即跪拜师傅。 “我们就在岚山上落脚,孤舟也跟我们待了很久,他教我们武功习字,算是个很好的老师。小凤改了名字,一直没回凤岭。晓风不喜欢练武,喜欢捣鼓一些小玩意像什么雕刻啊!琴棋书画啊!他刻的第一个章送给了小水,小水就一直拿它当láng蛛海的印鉴。小水和小天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尤其是小天,练功扎实努力,很快就成了我们其中最厉害的那个。” 舒俞看着晋千帆问,“那你呢?” “我......”晋千帆伸手在舒俞额上弹了一下,眼中流转着璀璨星辰,笑道“我不就在你眼前。” 舒俞揉着额头,愤愤道“你这家伙!我只是让你说话,别的还是透明人标准!你是碰不到我的!” 晋千帆看向东方的鱼肚白,然后猛地站起身。“我的药!” 舒俞踱步过来,叹气道,“药没了,只剩药渣了!” 舒俞伸了个懒腰,捏住晋千帆下巴,瞧了瞧道“先回去睡觉吧!啊!好困!” 第31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四 在客栈住了几天,晋千帆的嘴巴算是好了。 而且还因祸得福的使舒俞解了对晋千帆的透明人处罚。 折腾了一个月,两人终于从赌气中走了出来。 “你在看什么?” 晋千帆推门而进,舒俞趴在窗口,百无聊赖的往外看。 “竹叶山庄又举办活动了。”舒俞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晋千帆看去,一行红底白裙的女子提剑缓缓走过长街。 晋千帆惊道,“堇川剑派!” “哦,堇川在大堰东方,不入中原,我刚才还在疑惑是哪家的女弟子如此威风,原来是堇川人。”舒俞不含情绪的淡淡道。 晋千帆懒懒坐到桌子前,翘起了二郎腿。 桌面上放了一盘小葡萄,随手拉下几枚喂给白雪,几枚扔进嘴里,只听咔喳一下,晋千帆嘴巴动了动,然后立即躬身。 “呸呸呸!” “你gān嘛呢!”舒俞诧异。 “咬到种子了。”晋千帆委屈道。 “慢慢吃不就好了。”舒俞走过来,小老鼠抱着一颗已经啃了大半的葡萄,几颗种子用爪子拨出来,吃相比它主人好多了。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上梁不正!”舒俞说着,白玉般的手指轻掐下一颗,给晋千帆做示范,只见小小的紫晶葡萄慢慢进入小小的红润嘴唇里,再轻吐出几颗小小的种子。 温文尔雅,可不只是道听途说。 晋千帆低着头忙摘了一颗,小口咀嚼着,一连吃了七八颗,哼哼,一颗种子也没吐出来。 舒俞笑道,“你怎么嚼也不嚼!这样一点味道也没有。” “我就喜欢这么吃!”晋千帆嘴犟道。 舒俞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随你随你!”又趴回了窗口。 晋千帆往下看,堇川剑派的人都已经走远了,街道上只剩下了吆喝叫卖的小贩和喋喋不休的大妈。 舒俞正撑着额头仰望着天空。 湛蓝的天空上有几只飞鸟,飞鸟穿过稀薄的云层,飞远了。 “我小时候也想过,像鸟一样,坐着云飞向远方。” 晋千帆看清舒俞脸上的向往,想起这人的童年全是在病chuáng上度过的,心里难受至极。明明竹叶山庄每年都要办几场活动,可身为山庄的少主,竟连堇川剑派都不识的,想是别说家门就是连屋门都出不去。 “但长大了就明白了,鸟能飞是因为有翅膀,才不是靠的云,这世上根本没有给人乘坐的云,那都是小说里的杜撰。”舒俞轻笑道。 舒俞笑的洒脱笑的自信,可晋千帆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我们也去看看这个活动吧!”晋千帆突然道。 “啊!你也想参加!”舒俞惊道,“就你这见不得光的身份,你去了不怕被打散架!” 晋千帆拉住舒俞手腕,不由分说往外走,“我不参加,就去看看热闹。” 看主人走了,小老鼠急急抓着晋千帆裤脚溜进了他怀里。 舒俞怎么挣扎也挣不开,急急道,“那我也不去!我去容易,我再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放心!我才不想让你回了竹叶山庄!”那样我想见你也是难上加难了。可转念一想,众门派俊杰英侠齐聚一堂,万一真被发现了,我斗一两个容易,这么多不是找揍吗!而且,舒俞父亲也在,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冲他动手啊! 想着想着就停下了脚步,舒俞被他拉着来不及停步,直直的撞上了晋千帆的后背。 撞的舒俞鼻子酸痛,心里火大。 一口咬上晋千帆抓他的手,晋千帆松开手,手上一排血淋淋的牙印,舒俞吼道,“你到底要gān什么!” 小老鼠最看不惯有人欺负他的主人,当即从晋千帆怀里窜出来,要为主人出气,晋千帆一把拉住它,毫不在意的甩了甩受伤的手,对舒俞道,“君承,跟我去láng蛛海吧!” 舒俞火气蹭蹭的冲进脸上,脸上一片火红。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晋千帆继续道,“晓风虽说武功不好,但易容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很jīng通!让他给你化个妆,你再换身衣服,然后咱们再去竹叶山庄,这样不就没人能看见你了!” 舒俞铁青着脸一身怒气,闻言犹如从九天高空坠地却触到软绵绵的棉花般无力,沉默长久后道,“那我就去凑凑热闹吧!” 晋千帆轻笑,把小老鼠拿出来道,“白雪就留下了看家吧!” 可小老鼠抱着晋千帆的手指就是不撒手了,任晋千帆怎么好言相劝就是不听。 舒俞不耐烦的一瞪眼,小老鼠乖乖的跳到了桌面上。 “.......” 已入了秋,可岚山上还是一派郁郁葱葱。 晋千帆带着舒俞从小树林里偷溜上山。 专门走无人经过的坑坑洼洼的小路,一有点风chuī草动,晋千帆就拉着舒俞躲在树后。 如此磕磕绊绊躲躲藏藏了几次之后,舒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千帆呐!我们为什么不从大道上去啊?” 晋千帆道,“竹叶山庄所在的青微山和岚山相靠这事你是清楚的吧?万一被你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 舒俞哼道,“你欺负我呢!两座山是相靠,但这座山的人怎么可能看清另一座山的人!别把什么都推我身上,混蛋!” 晋千帆纠结了许久才道,“你也知道,我在láng蛛海地位比较高,他们又都比较敬畏我,我实在不想遇见他们,奉承来阿谀去的,讨厌极了。” 舒俞踩着乱石磕磕绊绊,“所以......你就故意的委屈自己再加委屈我了!” 晋千帆抓紧了舒俞的手,道,“身体委屈总比心灵难受好吧!”手上一使劲,把舒俞背上了后背,“这样好了。” 舒俞勒紧了晋千帆的脖子,哼道,“早该这样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前方隐约有灯火点点。 “放我下来吧!”舒俞配合着晋千帆的小心思,凑他耳边轻声道。 “没事,你的腿脚时常不利索,还是在我背上乖乖待着吧!”晋千帆嘀咕道。 舒俞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晋千帆翻进一户人家,推门而进,屋里却没有人,一片通黑。 晋千帆摸索着点了盏灯,漆黑的屋子立时亮了起来。 舒俞这才看清,这是间怎样随性的屋子。 桌子上笔墨纸砚跟着粗木玉石,地上纸团木屑堆积,一排排的大柜子摆在墙边。 屋子很大,但硬是没个落脚的地方。 舒俞不敢相信,传说中láng蛛海温雅暖风般的聂晓风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他指着从房梁上悬挂下来的那张渔网,问道“这个是不是chuáng?” 晋千帆淡定的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那堆木头屑道,“我觉着这个更像是chuáng!毕竟我当初还是见过它本尊的。” “那,主人不在,怎么易容啊?”舒俞问。 晋千帆踢开障碍物,走到柜子前,挨个的打开柜门。 他漫不经心的打开又关上,舒俞提心吊胆的跟在身后悄悄趴着头看。 只见第一个柜子里放着的是一堆破dòng烂铁。 柜门打开一条小缝的时候,cháo湿的铁锈味就一鼓作气的冲了出来,目标直击舒俞。 舒俞qiáng忍不语。 第二个柜子里放着的是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 晋千帆把柜门打开又随手合上,没合紧,衣服全涌了出来,堆积成一座小山丘,真难想象聂晓风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给塞进一个柜子里的呢! 第三个柜子是......是一堆人脸。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晋千帆淡定的拿着面皮如同早市上挑拣水果蔬菜的动作,就一阵恶寒。 晋千帆偷瞄了舒俞一眼,把面皮在手上掂来掂去,往第二个柜子前面的小丘里翻衣服,抽出了一件扔给舒俞道,“你就穿这个吧!” 舒俞展开一看,顿时yīn寒全消怒火中烧,捏着那粉红裙子冲晋千帆扑了过去,咬牙切齿道,“还是你穿吧!” bào躁的把衣服盖上晋千帆的头,使劲的往他头上套。晋千帆当然不能束手就擒,抓着衣服的一角往前掀。 聂晓风再三确认这是自己的家后,淡定的走了进去。 墙角的两人完全没发觉到另一人的插足,假面皮和衣服齐飞,铅粉与胭脂一色。 聂晓风躺在渔网上,时不时的翻过一页书。 舒俞突然身体一僵,斜斜的往地上倒去。 晋千帆大惊连忙去接,舒俞倒在晋千帆怀里,手却不怀好意的一把糊上了他的脸。 乱七八糟的脂粉抹在脸上,晋千帆顿时变成了个猴脸模样。 晋千帆气恼,“你玩苦肉计!” 舒俞脱口而出,“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住了。 许久伴着翻书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晋千帆你说你被一个病秧子欺负,你好意思吗!” 两人连忙分开,尴尬之余,晋千帆问另一个人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聂晓风道,“我说你们俩一个有勇一个有谋,怎么凑在一起,不仅不相辅相成还此消彼低啊!瞧瞧这一个弱智一个受气包。竹叶山庄和láng蛛海的威名全给你俩败光了。” 晋千帆嘀咕道,“láng蛛海有什么威名啊?” 舒俞同样道,“竹叶山庄的名声哪需要我败啊!” 晋千帆擦gān净脸,想起正事道,“我们来是想让你给易个容。” “不都在这了,你自己挑个吧!”聂晓风懒懒道。 晋千帆拉住舒俞的手,笑道“我已经挑好了,那这就下山了。” 如来时一样,两人又悄悄的下山。 走在街道上借着月光舒俞发现,晋千帆拿的假面皮有一张是女子的脸。 舒俞把面皮伸到晋千帆眼前道,“你是故意的?” “诶?”晋千帆仔细看了看笑道,“我拿错了?” 舒俞把另一张抓的死死的,道,“既然是你的错,那就你用这个吧!” 晋千帆真诚道,“我真的拿错了,我选的是两张老人的脸皮,你看看你手里的是不是也错了?” 舒俞对着月光去看,却见皮肤光滑,哪里是张老人的脸。舒俞递给晋千帆,晋千帆仔细查看后,哭笑不得道“这两张都是女孩儿的。” 舒俞也是哭笑不得,最后伸着腿坐在地上大笑。 晋千帆坐舒俞旁边道,“其实,女孩儿我是无所谓的。而且,化妆成女子,更是没人能发现的了。君承你心怀宽广性情洒脱,这种事其实根本就不用去再意。” “就算你夸我夸的很让我开心,但是......扮女孩儿这事你真的是想也别想!”说着狠狠撞了撞晋千帆的肩膀。 “那竹叶山庄就去不了了。”晋千帆惋惜轻叹。 “去不了就去不了,这种活动也没多少有趣的。”舒俞洒脱道。 “怎么感觉牙根这么酸,像是吃到了酸葡萄似的。”晋千帆捂着嘴巴皱眉道。 舒俞yīn森森道,“你再多嘴,我就让你做回透明人......” 晋千帆转过头使劲皱着鼻子嗅,“我好像闻到了酒香......”拉起舒俞的手,不管在身后大呼大叫的君承,利落的推开了一家酒馆。 “老板!” 大厅没见到人,晋千帆又自来熟的往后院走,就见一火炉上烫着一壶酒,浓烈醇厚的香气就此发出。 晋千帆俯下身凑到壶口,狠吸了口气,然后大声嘶喊道,“老板!老板!有客人了!你快出来啊!老板!” 舒俞揉了揉耳朵,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块大元宝放到架上道,“拿着酒走吧!” 晋千帆愣愣的看舒俞一眼,伸手把元宝拿起放回了舒俞手里。 晋千帆一句话不说,可舒俞觉得那目光里却满满是对他的讽刺。 舒俞使劲甩开晋千帆的手,元宝掉在地上乱滚,冷声道,“你看不惯!” 晋千帆仍不说话,这根本就是默认了。 舒俞扭头就走,晋千帆在身后轻唤。 “君承......” 舒俞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细细麻麻的尖阵,扎进皮肤疼痛不堪却不见血迹,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在啪啪啪的鞭杖着他。 “别叫我君承。”舒俞轻声道。 “君承......”可晋千帆还在讨人厌的唤着。 “别叫我君承!”舒俞转过身冲晋千帆大喊道,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半响才堪堪发声道,“那样我会觉的你是在骂我。” 晋千帆捡起地上的元宝,走到君承面前握住他的手,温声道“老板一会儿就回来了,陪陪我吧!” 晋千帆拉着他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舒俞缩着肩膀低着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可手指相连处,他却用上了力气。 手指被紧握住,晋千帆对上那双清澈却小心翼翼的眼眸,勾了勾嘴角。 “你笑什么?”舒俞涨红着脸低声问道。 晋千帆伸手过去撩了撩他额间的碎发,道,“笑你,像个孩子”。 “我,我本来就是个孩子!”舒俞轻吼道。 “既然是个孩子,就不要总是一副成熟的模样。看了只想打你!”晋千帆道。 “你!你想打我!”舒俞瞪大了眼。 晋千帆板正的脸突然柔软,轻笑道,“说笑的”。 舒俞大跳起来去掐晋千帆的脖子,“你个大坏蛋!就喜欢耍我!” 第32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五 “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啊!只能看不能喝的滋味很难受啊!”晋千帆叹着气趴在桌子上欲眼望穿的盯着酒壶。 舒俞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语气里已没了愧疚和戾气,只是单纯的不明白,他给出的那块金元宝就算把这间酒馆买了也绰绰有余,可是晋千帆宁愿在这里叫苦连天的等着也不放下金子提酒走。 晋千帆看向君承的双眼,道,“你看这盛酒的酒壶口小底大,主人把酒从酒坛里装到里面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更不要说还是两壶,特地的烫了起来。老板一定是去招呼朋友一起来饮此酒。要是我们拿走了他们回来了该怎么办。” 舒俞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晋千帆继续道,“而且喝酒本就是图个痛快,我要是不问自取虽说给了钱,但心里还是不痛快。有了酒却没了喝酒的心,那还不如没有酒。” 舒俞发了会呆,突然猛拍桌子,朗声道,“你说的对!我改!” 晋千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说的这么严肃……那你给我chuī首曲子吧!” “我说我以后会改掉我这狂妄自负的臭毛病,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这和给你chuī曲子有什么关系!”舒俞道。 晋千帆微笑道,“岂不知曲酒一路,我现在被馋坏了,你就给我解解馋嘛!” 舒俞赖不过他,解了竹箫架于手上。 晋千帆好奇的凑过来瞧了瞧道,“行云,怎么刻的这么难看”。 舒俞回道,“我三四岁刚会写字时刻的自然好看不了,你到底听不听!” “听!”随即安安分分的端坐了下来。 舒俞看了眼晋千帆,吸了口气,轻缓的音乐从竹管细细流淌漫出。 一曲终了,晋千帆还来不及从中走出,前方便响起洪亮有力的赞叹声。 “酒香,曲美,王元大哥,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这个......倒是挺意外。” 晋千帆听着这声音,长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掀起帘子露出来的人。 岂不就是王元! “千帆!”王元身旁剑眉星目体形高大的男子惊道,“你如何在此?” “擎天......”晋千帆眼珠子乱转,忽身形一晃,立刻模糊起来,趁机拉起舒俞的手,从热水里勾了一壶酒,随即踏着月光消失在夜风里。只留下四个轻飘飘的字,“改日再聚”。 以及王元的嘶吼,“我的酒!” 这一晃,晋千帆竟然带着舒俞来到了淮水岸。 跟着河灯,小船带着两人穿过繁华的十里长街。 晋千帆斜倚着船桅,轻酌慢饮。 舒俞坐在船头,手里把玩着行云,点了点晋千帆的肩膀,道,“你为何突然跑了?” “若留下来定是难免受几个王元的白眼儿,我才不gān呢!”晋千帆抬头看着空中的圆月,突然想起了中秋那天也是圆月明媚,然后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有缘客栈,自然又想起君承进京的初衷来,看向端正坐于一旁貌似温润淡雅的男子,问道,“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gān涉朝廷里的事,他们争皇位,似是和你没关系的。”而且你明明是个不喜拘束的人怎么会甘心束缚自己。 “为了争口气!”君承抬眸看向两岸的亭台楼阁,道,“你知道我这天下第一是怎么来的吧!你可知那个出言讽刺我的人是谁?” “我猜猜,与四子夺嫡有关的话,可能是太子或者逐云意吧!毕竟逐云岚与你是知已好友,而你又辅佐逐云澈,他俩按说是不可能的。但……太子当时在西北,逐云意在东北,逐云澈却居在江南……这么看来最有可能的却倒是……” “其实,就是逐云澈。” 晋千帆瞠目结舌,“为什么!他讽刺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争口气啊!逐云澈与逐云岚一母同胞,逐云澈是逐云岚带大的,但逐云岚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清楚,逐云澈看似讽我实际上是骂他哥哥。但我也不能这样让他随便骂吧!自然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了。他不是说我是个chuī曲子的艺人吗!那就让他看看把他推上皇位的恰恰是这个他瞧不起的艺人!” 晋千帆此刻真想冲到逐月楼对夏微说,“你知不知道你崇拜无比夸的天花乱坠的舒俞公子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谦逊淡雅,什么温润如玉都让他见鬼去吧!” 但此刻晋千帆只是举起酒壶给自己来了个一口闷。 就为了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就立志把人推上皇位!你真是个奇人! 小船漂过石桥dòng,划过湖心,灯光璀璨,照在水面上却有中朦胧的暧昧,船夫放慢了动作。 晋千帆的酒喝完了,抓着一只河灯发呆,河灯在水里翻了,河水打湿了上面的蜡烛,亦打湿了美丽的女子把河灯送向远方的美好希冀。 其实就算这只河灯没坏,女子的心愿一只河灯也无法帮她实现。 自己的心愿只有自己能实现。 自己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掌握。 晋千帆悄悄扭过头看向舒俞,正对上舒俞脸面的一片茫然。 ??? 舒俞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脸上三分温润三分高傲三分漠然以及一分故作镇定。 晋千帆歪着头gān脆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看他,看得舒俞温润高傲漠然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故作镇定,出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舒俞道。 “人间美景,保管你看了流连忘返!”晋千帆拉起舒俞上了岸,走向月光流连的大街小巷。 两人先往衣铺里订做了几件棉衣,耽误了两天才起身出发。 “我们为什么非要穿着棉衣?”江南气候温湿,棉衣对这里的人来说只是多余的东西。 “那个地方很冷。”晋千帆淡淡道。 舒俞跟着他上山,越往上走就越是奇怪,“这里看起来倒挺熟悉的……” 晋千帆回道,“这是岚山。” “岚山?”舒俞仔细想了想,脚下磕磕绊绊的石子路,密密麻麻稍不留神就会迷路的丛林,还真是岚山。“你带我去岚山也没必要穿这么厚啊!” 晋千帆道,“我们要去山顶。” 山顶! láng蛛海于岚山腰部,山势平稳,四季如chūn,冬暖夏凉。但自腰部之上却是如被巨斧一刀劈下,生生削去了一半似的,山垂直向上不留一丝情面。 舒俞往上看去,只见稀薄的云彩中,宛若一巨人傲然而立。 即使是在岚山居住的武艺高qiáng的láng蛛海人都不敢去,晋千帆竟然要带他这个病秧子去爬山顶! “你疯了!”舒俞震惊道。 “放心!我虽然很想和你一起死,但还没失去理智到自杀的地步。” “那……” “相信我,那是人间绝无二致的美景。”晋千帆握住舒俞的手,回头咧嘴一笑。 舒俞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眼那直入云层的高山,这个险对于他实在冒得太大了,可微微冰凉的手掌此刻却传来让人安心的热度。 两人深夜出发,到山腰时已经日出。 金huáng的太阳裹着稀薄的雾气从海平面上升起,热烈外多了丝平和。 舒俞看着陡峭的高山还是不由吸了口气,万一掉下去可就惨了。 晋千帆原地休息了会儿,这时太阳已完全露了出来,蒸发掉了周身的雾气,散发着金色的暖光。 舒俞席地而坐,撑着手看晋千帆的侧脸,他正闭着眼睛打坐,唇紧紧的抿着,这么看来竟有些冷漠,再看他的身体,其实很是瘦削。 舒俞想着出了神,晋千帆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他背对着自己半跪下,道,“上来,我背你上去。” “这样......不太好意思啊!”舒俞道。 晋千帆轻笑,“不用,你这与脑袋相去万里的腿脚,在悬崖上我可不敢尝试。” 舒俞轻哼,攀上了晋千帆的背,心想,这大无赖肩膀瘦削但后背还是很宽广的。 晋千帆绕到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方,抓着小数枝和藤蔓攀爬了上去。 说是平缓但在舒俞看来仍是和垂直没有区别,他不敢往下看,紧闭着眼睛,胳膊紧抱着晋千帆的脖子腿也紧夹着晋千帆的腰,就像是晋千帆的那只小老鼠死死的抱着晋千帆的手指般。 真是没出息! 舒俞开始在心里深深后悔,他为什么非要答应晋千帆的要求!他完全有理由拒绝的。 可惜舒俞在山脚,山腰,甚至是爬山前一刻都有时间后悔,但他偏偏在此刻已绝无后退之路的时候才后悔。 晚了啊...... 感觉到晋千帆站直了身子,舒俞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到了?” “哪有这么快,到栈道了。”晋千帆自是感觉到了身上人身体的僵硬,想了想笑道,“接下来有我托着你,要不,你就睡一觉吧!” 舒俞叹气道,“我哪里有心思去......”话未毕,他就垂了下去。 晋千帆抱紧了他,一步一步的走上狭窄的栈道。 栈道之下,飞鸟游戏于白云间,huáng草枯树,唯绿竹焕发着盎然生机。 第33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六 “君承......君承......” 伴着笑声有人在呼唤着自己。 舒俞睁开一条小缝,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色。 “嗯?下雪了?” 舒俞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头顶的巨大树冠。 像是雪花压满枝条,雪白的花瓣轻轻落下,如片片玉蝶飞舞。 枝gān苍劲,疏影横斜,或潇洒的垂丝而下或骄傲的盘旋向上。 树gān上挂着几十个或大或小的酒坛子,有轻微的响声发出。 坐起身,环视四周,更是久久无声。 梅林千倾,暗香千树,霜中孕蕊,雪里放花,红的烈艳白的清芳。 晋千帆靠着坐在树上,向他俯视看来笑道“怎样,这算不算是人间绝景。” 舒俞道,“真美”。 晋千帆跳下来道,“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哝,分享给你了。” 君承:“阿嚏!” “......” 君承道,“虽然很感动,但我现在更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冻死在这儿。” 晋千帆叹道,“煞风景......”但还是连忙拉了舒俞往旁边的茅屋走去。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极为温暖。 晋千帆去厨房里忙了,君承便趁机打量这间屋子。 桌子一张,chuáng一张,被子一张。凳子,枕头,等等除了纸张笔墨都是个单位数。 啧啧,这是晋千帆的家吧! 不愧是láng蛛海生门第一高手,住的地方就是有个性啊! 脚下似有热气涌上,舒俞脱了鞋趴在地上,研究着对刚进门的人道“还有地热,你什么时候点的?” “你睡着哪会儿,我总不会真让你冻着。”晋千帆把餐盘放到屋里唯一的桌子上。 舒俞想起这事就火大,“我哪是睡着明明是被你给弄晕了!” “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主动还是被动就不要计较了嘛!”晋千帆道。 “您倒洒脱......”舒俞嘀咕着走到桌前,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青菜炒肉家常便饭不由奇道,“这些不会都是你做的吧!”舒俞记的晋千帆临上山前往包袱里装了许多菜叶瘦肉。 晋千帆没说话,但头倒是仰的高高的。 舒俞往自己手上哈了哈气,一巴掌打了上去。“去!给我让个位置!” 晋千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就坐这吧!” “找打!”舒俞怒目而视。 晋千帆缩着脖子道,“那我把桌子搬到chuáng边......” “麻利点!” “喳!” 舒俞盯着桌上的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木条问道,“这是什么?” “你的筷子”。 “胡说!”舒俞惊恐。 ...... ....... 饭后,舒俞开了窗户一角,慵懒的赏着外面的梅景。 晋千帆在梅花树下挥舞着一支长棍,花瓣无风自舞。 舒俞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行云从腿上掉下才回过神来。 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正对着他。 就像当初的少年临窗静坐,瞭望着窗边的飞鸟驾着白云远走。 握着行云,手指不自觉收紧,目光却忍不住瞥向窗外的少年。 窗外的少年停了练武,正叉着腰仰着头看天。 舒俞把手伸出了窗外,有片白梅花落到手上转眼消失不见,舒俞愣愣的把手举到眼前,手心有一片水渍。 晋千帆突然冲他挥着手大喊,欣喜无比,“君承!下雪了!下雪了!” 晋千帆跑回来,拉着舒俞往外跑,“快看!下雪了!” 舒俞不耐烦嘀咕道,“我看到了!” 晋千帆把人带到那棵挂着酒坛的巨大梅树下,自己蹭蹭两下窜了上去,口里还在雀跃的说道,“君承快上来!” “......”脸色yīn暗。 “哦......我忘了,你不会这种高难度动作。”讨打的笑容。 晋千帆跳下来把人扛肩上又爬了上去。 舒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我们来这里gān什么?” “赏雪啊!” “雪是白的,梅花也是白的,你是赏雪还是赏梅啊!”舒俞道。 “君承有所不知,大雪覆盖之时正是梅花最艳丽的时刻。你啊,就瞧好吧!哈哈!”晋千帆还是笑着的,他眼睛瞅到君承手里的行云,道“君承chuī首曲吧!” “我一首箫曲,千金难求,给你这样的门外汉听简直就是糟蹋了!”抱怨归抱怨,还是毫不犹豫的chuī了出来。 晋千帆眨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如何?” “......好听!” “胡说!你根本没在听!”握着竹箫作势打他。 晋千帆举手指天道,“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会认真听的。” 舒俞白他一眼,又chuī了一曲。 晋千帆这次直接躺了下来。 “如何?” “好听!”立刻道。 舒俞得意轻笑一声。 晋千帆换了个方向,直接枕上了舒俞的大腿,撒娇道,“再chuī一首嘛......” ....... “如何?” ....... “好听!” 雪停了。 晋千帆盘着腿坐在地上,聚jīng会神的盯着舒俞。 一曲终了,舒俞得意问道,“如何?” “好听!”晋千帆道。 “然后呢?我曲子的深层意义呢?” 晋千帆眉头紧皱思索道,“没听出来。” 舒俞在晋千帆额头上敲了下,道,“对牛弹琴!” 舒俞抚着竹箫上歪歪扭扭的稚子文字又不禁想起,伏羲古城里逐云意chuī了一曲箫,那时晋千帆不仅泪眼蒙蒙更是一语中的。 当下有些气愤,他听不出我的箫却能听出逐云意的箫,还能感同身受,可恨! 他不仅气哼哼的想着,忍了许久更是气哼哼的说了出来。 晋千帆正躺在草地上眯着眼悠闲的晒阳光,闻言起身搭上舒俞肩膀笑道,“那能一样吗?他的曲子听来哀伤,愁苦悲伤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再加上我小时候人身受限不得自由,怎么能不感同身受。可你的曲子欢快明媚,我只顾着好听了,哪里还能分出神去想里面的深层次情感啊!” 舒俞不自在的别过了头,把箫撑在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道,“就算这是在夸我好了!”话锋一转,把晋千帆停在自己身上的手打了下去,“可你还是听不懂我的音乐!” 晋千帆有些闷闷不乐,赌气道,“逐云岚能听懂你的音乐,你们是知音好友,哪里还需要我!” 舒俞不回话像是默认,只是他手边的小草无辜受了委屈。 忽而晋千帆yīn转晴空,凑到君承面前笑道“君承!我做不成知音我做知己吧!” 舒俞抱着手往后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道“你又在玩什么文字游戏,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 “只看表面意思嘛!音乐这种高雅的艺术我这个凡夫俗子怎么听懂,再说你chuī的时而欢快时而悲伤,我真的分不清啊!但知己就不一样了!”晋千帆双目炯炯有神,把舒俞给拉了回来,极其郑重道,“如果我是你的知己。那么你就不用chuī曲子来抒发感情了。就像现在,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我说到你的心坎里去了。” 晋千帆手指触上颤抖着的行云,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刻痕,轻声道,“你知道你握着行云的时候有多么用力吗!好像不握紧了,它就会消失一样。你握着行云,其实就是握着你曾经求而不得的自由。” 舒俞心头无比震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指尖微微颤抖。 这个人...... 这个人......真的懂他! “我......”舒俞撸着小草看似随意道,“小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书本和药碗,虽说书中自有盛境,但毕竟不是真的。我心里寂寞,就越看越多,可越看我就越向往。尤其哥哥每次回家都会给我讲旅途上发生的趣闻逸事,我心里更是不甘更是向往了。但......我这身体实在差劲,从小调养到现在才堪堪和常人无异。”他抬眸看了晋千帆一眼道,“淮水那次,是我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出门。” 晋千帆忍不住笑了两声又赶紧憋回去,端正了表情拍拍他的肩膀,朗声道,“都过去了,现在岂非是已梦想成真!高山幽谷,大河山川,何处去不得!” “没错!”舒俞高声道。 “但......”晋千帆话锋一转,摊着双手语气惋惜道,“若是遇上了什么土匪啊!qiáng盗啊!或者是上次的黑船,那你可就惨了!” 舒俞看着晋千帆眉头微皱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俯身凑到晋千帆脸前淡然道,“所以呢?” 晋千帆弹舒俞额头一下,道“解决之法,不就在你眼前!” “你能保护我?” “嗯!” “哼!你未免太过自信了!我竹叶山庄家大业大难道还请不起几个保镖吗!凭什么就非你不可!对了!你本来就是个保镖!” “......”晋千帆一顿,早打好的草稿就这样被堵在了嘴边,他把这茬给忘了。 舒俞起身伸了个懒腰,趾高气扬道“保镖!趁天没黑快送少爷下山!” “......”晋千帆叹了口气,顿时无jīng打采起来,嘴里嘟囔着,我下山就去竹叶山庄把单给撤了,让你再威胁我! 舒俞背着手,带着十足满意的表情,跟在晋千帆身后无声轻笑。 第34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七 从山上下来,两人都累的不轻。别看舒俞大多数时间都是晕着的,可由于体质问题,他看起来比晋千帆还要疲惫。 回到客栈,两人只想扑到chuáng上好好睡一觉。 却不想,推开门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翩翩公子,是第一个让舒俞未见其人就产生了再也不见想法的人。 聂晓风。 晋千帆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聂晓风把玩着被外出旅游的主人丢在家里的白雪,头也不抬的淡淡回道,“说来话长”。 晋千帆一把把白雪救回来,抱在手里嗤道“这有何话长的!还不是你那一套,你来gān什么?” 聂晓风把眼睛从白雪身上收回来,看向晋千帆又看了看舒俞道,“自然是有事了。” 舒俞已经累的爬上了chuáng,正裹着被子休息。 晋千帆摆手道,“无需,你说便是。” 聂晓风叹了口气又皱了皱眉,辗转迟疑许久,才犹豫的说,“这件事是师傅让你办的。” 晋千帆身体一瞬间绷直,极不可置信道,“他?我这次没去雪山,他......” “擎天去了,师傅听了原委,便说了此事。” 晋千帆目光有些悠远,好像灵魂已飞到了别的地方,轻声问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聂晓风看了他片刻,还是吐出了那四个伤人的字,“没有表情。” 晋千帆闻言自嘲一笑,“也是,什么一年一次的比试,说到底也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深呼了口气,朗声道,“他让我办什么事?” “去一趟星辰谷,师傅想让你把一人带回岚山。” “谁?” “蓝星” “这是为何?”晋千帆不解,他对蓝星的认知只不过从酒馆饭铺那些意味不明的笑声和满是侮rǔ意味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一星半点,隐约觉得这人少时似是个十分任性的少年。 聂晓风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师傅指明了让你去。”他拿出张纸展开道,“这是蓝星的长相。” 晋千帆接过,瞪大了眼。 画上的容颜还是个少年模样,透着几分天真的稚气,但那眉眼之间却是熟悉极了。 这是冷宫里的那个男人! “他就是蓝星?” 聂晓风点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晋千帆捏着纸张,低声道,“我还欠他一恩。” 思绪又回到冷宫,虽只是一面之缘,但晋千帆还记得这人熟睡之时的恬静,和醒来后的惊恐和掩饰极好但还是不经意展现的疲惫。 听说他和皇帝是相爱的。 但事实却是他时常顶撞皇上,时常被打发住进那透冷风的漆黑的屋子。 画上的少年开朗明媚,比冷宫里的那个好看多了。 想是在孤舟眼里,蓝星就是这样gān净纯粹的样子。 晋千帆转头看向君承,却见到他慌慌张张的转过头去。 晋千帆思索片刻道,“能等我一会儿吗?” 聂晓风点头,随即起身道,“我在大厅等你。”推门走出。 晋千帆走到chuáng边,坐在边上,看着自己的手指,这双手比常人要冷,但之前不冷的时候,孤舟拉过,人贩子也拉过。 人贩子虽然是人贩子,但还记得他对自己是特别好的。他能面不改色的把襁褓里的婴儿卖给凶神恶煞的屠夫,但拉着他的手却是紧紧的。 除了人贩子那张吓人的脸,他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但自从问闲寺后看到人贩子对着他欣喜的死而无憾的目光,记忆的碎片却不自主的拼出了一块。 人贩子倒在地上,鲜血流个不停,他坐在离他并不远的距离,人贩子伏在地上手伸的长长的。 他被孤舟拉起藏在身后,人贩子的手从空中落了下去。 孤舟性情冷淡但手却是热的。 孤舟提剑指向了人贩子,他当时想也没想大叫了出来,“别!” 人贩子因这个字僵住了。 孤舟缓缓放下剑,抓紧了他的手道,“跟我走!” 他当时心中还不知何为道德,只知道人贩子对他好,他便一步三回头的挣扎着要回去。 人贩子凄厉的呼唤,似是至今还徘徊在耳中。 “回来!回来!” 晋千帆缓缓出声道,“君承,我想去,你能不能陪我?” 晋千帆又摸向自己的脸,好像每个人注视着他,都像透过他在注视着另一个灵魂。 江湖上有孤舟,人贩子。 朝堂里有蓝星,左相。 除了报恩,他还想去问问,他的脸到底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看着他的脸,却总是在想另一张脸? 舒俞转过身,把手垫在脑后问道,问道“是为了得到孤舟的认可,拿到那把银枪?” 晋千帆想了想道,“也算是吧!” 舒俞思索了会儿道,“其实我本来也是要去星辰谷的......这样吧!你先去,我们在星辰谷会和!” 晋千帆当然不赞同了,“可是!” “没有可是!否则我就不去了!”舒俞坐起身一字一顿,挑衅的瞪着晋千帆。 晋千帆推着舒俞躺下,拉着被子盖过了他的头,快速的说道,“那就别去了吧!” 被子里传来闷闷但令人格外火大的生意。 “等你走了,我就偷偷去!” “......”晋千帆对舒俞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无奈的走出了门。 “晓风!”晋千帆跑到聂晓风面前就是一连串不间断的话语,“我可以办这件事,但你必须找个高手保护君承!君承要在我之后才去星辰谷,我不在身边我不放心。” “啊?”聂晓风听他这一连串的话,还有些迷茫,许久才整理清楚,扶额道,“其他人你也不相信,擎天在,你去找他吧!” “好!”这个字从大厅一直延伸到街口,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聂晓风无奈的摇摇头,负着手看了眼二楼。 岚山上灯火明亮,晋千帆回家门却像做贼似的。 从黑漆漆的小道上直扑贺擎天的家门。 忽听门内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晋千帆换了敲门的想法,直接爬上屋顶,却见两人正战到兴处。 一人月白色的gān练衣装,剑眉星目。 一人黑衣束腰,脸上却有从上蜿蜒而下的血红的刺青。 铮! 只见归西归西,鹰神láng狈的被剑尖抵住了脖子。 晋千帆拍着手大笑。 贺擎天收了剑,擦擦额头的汗水,看来他也赢的并不轻松。贺擎天对着屋顶上的人高声喊道,“下来!” 晋千帆便乖乖下来了。 贺擎天小时候傻乎乎的,但长大了却是凛然大气不怒自威,成了晋千帆最不敢惹的存在。 “上次见我,为何要跑?” 威压扑面而来,晋千帆摸摸鼻子闷闷道,“这不是上次得罪了王元吗,当时还有别人,要是他全抖出来,我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贺擎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听王元说了,你和方诸水把他珍藏的酒全偷了。方诸水那块料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整天跟着他胡闹。” 晋千帆不置可否。 旁边的沈清澈,提着剑走过来,瞪着贺擎天道,“再比!” 贺擎天转身拒绝道,“不比了!我这一天全和你比剑了,连饭都没吃上。” 沈清澈赶上他道,“你明天就走了,再不比我就没机会打败你了!” 晋千帆听着,连忙道,“你明天走?你要去哪?” “西北戈壁。先前带着那些孩子去训练了,因为你这事我去趟了雪山,师傅在看着他们,我想着还是快回去的好。” 晋千帆被他一句话给惊的合不上嘴,又是西北戈壁,又是训练,又是孤舟,康家欣他们竟然同时承受了三座大山,晋千帆在心里保佑了他们一番,继而犯了难。 视线落到还在缠着贺擎天的沈清澈身上。 血色鹰神,其实也不错。 武功也好,性格也好,长的也好。 晋千帆在心里敲下了槌,冲过去把两人分开来道,“沈清澈,你总是缠着擎天gān什么!他可是方诸水的夫人!” “......”沈清澈默默离远了点。 贺擎天一张脸青了又红,提着剑就冲了上来,“找打!” 晋千帆伸脚勾起一根木棍,一招一招和他对了起来。 沈清澈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贺擎天用的这一招刚刚挑起了他的剑,但却被晋千帆轻轻压了下去。 这一招直捣huáng龙却只是削断了晋千帆的木棍。 若晋千帆手里的是一把削不断的铁棍,那这场比试的结果...... 晋千帆被贺擎天揪住了耳朵,晋千帆忙求饶道,“错了错了,再不敢不敢了!” 贺擎天火气连天的怒吼道,“当时年轻不懂事才会受了那混账的欺骗,你再敢提这事我就让你耳朵就此分家!” “不敢了不敢了!” “哼!”贺擎天气冲冲的进了屋。 晋千帆摸着自己的小耳朵,扁着嘴巴难受。 沈清澈走过来,紧盯着他道,“和我比试!” 晋千帆看他一眼,往门口走去,“凭什么?” 沈清澈跟上他道,“只要你和我比试,让我做什么都行!” 贺擎天拿着酒从屋里出来却发现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晋千帆倚着树gān,不相信道,“什么都行?” 沈清澈重重点头道,“是的!” 晋千帆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像是十分为难道,“那好吧!你去帮我保护一个人,我就和你比试。” 沈清澈道,“可我是死门的,不接生门的单子。” 晋千帆道,“偶尔接一次又没有什么大不了,死门杀戮太多,戾气太重,只接死门对你没益处的。” 沈清澈道,“世人贪婪,我讨厌他们。” 晋千帆点点头,他身在生门,对这种事情最是了解。 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谁会花钱解忧。而这忧通常是自身自作孽,到了不可活的时候才想起来比金钱更重要的是什么。 死门血腥,生门肮脏。 勾魂易,解忧难。 “那不算生门,就当帮我个忙,如何?” “那你要和我比试!” “成!” 第35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八 星辰谷的考试于来年初chūn才开始,尚不急在一时。 他还能在江南再待上七八天。 被沈清澈拉着比试了几次,沈清澈最后加了个要求,要让晋千帆带着他的兵器来和他比试。 晋千帆两手一摊道,“可事实上就是我没有兵器啊!” 沈清澈气的跳脚,一会儿扔了归西和他赤手比试一会儿折了树条充作长剑,晋千帆被烦的简直欲抹脖子自杀。 远处君承坐于树荫下握着行云chuī箫,一派神仙高雅淡泊的作风,任尔东西南北风他皆云淡风轻。 晋千帆跑过去,哥俩熟的枕着君承的腿躺下。 沈清澈慢走过去,于君承旁边盘腿端正坐下。 晋千帆没告诉君承托了沈清澈保护他的事,只告诉沈清澈悄悄跟着他不让君承发现便可。 君承一曲终了,问道,“如何?” 晋千帆笑道,“好听!” 沈清澈悄悄的打量着舒俞,心想着与传言般一样确实温润的时候,就见他撤了腿,任晋千帆的头直直的掉了下来。 “......”道听途说。 舒俞拍拍衣上的尘土道,“我们去参加竹叶山庄的活动吧!” “可是......”晋千帆毫不在意的揉着脑袋,眸子里闪着戏谑的光。“可我们手上就只有两张女孩儿的面具,而我又实在不想再去麻烦晓风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舒俞淡淡一笑道,“前日偶见洪泽的弟子,这事......我拜托睛明就好了。而且去见睛明只需绕过两条街可比那些歪歪扭扭的山道好走多了!” 晋千帆gān脆不说话了。 舒俞看向沈清澈道,“沈兄一起?” 沈清澈有些惊讶,毕竟除了见面时的“久仰大名”“彼此彼此”他和这人就再没了其他jiāo谈。 但似乎这人对他没有恶意,倒是晋千帆一直在恶意的冲他瞪眼睛,他点了点头道,“好!” 三人来到洪泽入住的客栈,弟子上楼去通报,他们便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等待。 连明远迷茫的掀开帘子,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 “公子,晋少侠,还有......鹰神!” “嗨!”晋千帆打着招呼往后看去,“宁睛明呢?” 连明远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嘴唇似是被上下粘起来了似的,嘴唇每动一下都撕裂般疼痛,“他,他在西阳。” 看这情况,想是两方家长都没有同意他们的事,而被迫两地分离。 晋千帆还想安慰两句,连明远自己却已经振作起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世上的珍宝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我要拥有他,就得让他的原主人放心才是。众位不用担心,明远不会消沉,明远会努力让睛明的父母放心,放心的把他儿子的一生jiāo给我。” 晋千帆听着这话,只感觉体内有火烧灼着,一颗心又烫又热。悄悄看向君承,却见他面上一派思索,陷入了什么问题中。 沈清澈抱着手挺直了腰淡淡道,“如此,方不辜负连小姐一番心意。” 连明远对沈清澈抱拳道,“桃城之事,还没谢过鹰神。” 沈清澈冷淡道,“无须,拿人钱财而已。” 连明远看向舒俞道,“公子,此番可是要一起参加摘星大赛?” “有什么要求吗?”舒俞问。 “公子,您父亲也是了解的,办了那么多次活动每次都有新招数。这次是规定各门派的参加者身着统一服饰,戴着统一的面具,还不能出声,也就是各门派混在一起,谁也不认识谁。偏偏只有各门派的参加人全到达终点,摘了锦旗,才算赢。” 晋千帆想着开口道,“好像还蛮好玩的,君承你爹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舒俞斜睨晋千帆一眼道,“你去见见不就好了。” 连明远道,“若公子参加,可以用洪泽的名头。” 舒俞摇头道,“不用,万一给你们添麻烦就不好了。” 晋千帆笑道,“不用担心,混进去是很容易的。” 是的,对于晋千帆确实很容易。 当天便拉着舒俞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进山庄之时,参加比赛的人早已换好了服装,虽说没有面具的遮挡,但周围全是一样服饰的人,稍一走神两个浑水摸鱼的偷渡客就轻松的领了面具进场。 舒俞轻哼道,“小把戏!” 晋千帆淡笑不语。 舒俞扭头打量了几眼门口的守卫道,“我竹叶山庄竟有这样不恪尽职守的人,留他不得!” “......” 参加这个活动,最好就是门派里只出两人,人越多麻烦越多。 因为不能说话,所以为了认出自家门派的弟子,各门派也是方法五花八门的,看的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发笑。 有人假装咳嗽,却发现周围全是咳嗽声。 有人做了个商量好的动作,勾勾小指便勾到了自己的同伴。 有人提前在对方身上洒了香粉,一个劲的伸着鼻子在所有人身上嗅,其他人嫌弃的躲开了。 有人对对方太过熟悉,看着身形就找到了同盟。 舒俞从人群里挤出来,迎面对上一人,身前飘来淡淡的清凉的梅花香,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睛,手指就被毫不犹豫的抓住了。 上了山半截,舒俞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左右无人,把晋千帆带离了上山的路。 “怎么了?”晋千帆不解。 “我带你去个地方。” 舒俞找了条难走的坑洼路,把人带下了山,悄悄进了竹叶山庄的内院。 掩在角落里,看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走到一间房前,从袖子里拿出把钥匙,轻轻打开,进了去。 “这是我家的兵器库。”他直接把人带到最里面放置着长枪的地方,问晋千帆道“你喜欢哪个?” 晋千帆震惊的看着舒俞,手足无措,提着气qiáng掩着欣喜道,“你参加这个活动,难道是......” 舒俞靠着墙壁漫不经心的撩了撩耳旁的碎发,淡淡道,“你喜欢哪个?” 晋千帆转头去看枪,指着杆银色的道,“这个吧!” 舒俞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叹气道,“你只关心颜色吗?这杆都坏了!”同时伸脚提了一下,枪倒在地上,头与脖子分了家。 “额......”他认真看起来道,“这杆枪头我喜欢,就是枪鐏太大了,我更喜欢小一点的,就像这个,枪杆嘛,我喜欢这个,椆木制的,虽细但不软韧性也好。然后呢,再加个钩镰就完美了。” “这些可都是古董级的名家长枪,在你看来竟这么粗糙。” “如果说你要送我一杆的话,那我就要这个吧!”晋千帆指着的是有他喜欢枪头的那杆,锥形四棱的尖锐枪头,在漫长的岁月中,椆木的枪杆被虫子掏空了心,血染的红缨再没了高昂的斗气,软塌塌的趴在枪杆上,唯独枪头高高的仰着,还散发着近者格杀勿论的凛然傲气。 这让他一瞬间想到了红河千里战马嘶鸣处,将士高挺着腰板誓死不屈的身影。 晋千帆这边魂踏疆场正战意凛然,那边舒俞一声轻笑把他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你想得美呢!这都是我爹的宝贝,我带你来就是给你炫耀炫耀。你给我看了你家里的千倾梅花,我就给你看看这些名家兵器。” 晋千帆不屑道,“哼!我才不想要呢!这些虽说都是在大师豪侠手里足以撑起一片天的武器,但换个人可就未必了。” 舒俞挑眉道,“你这意思是说,你的实力还达不到?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不是实力问题,而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就说这个,八尺多长,应该是前朝王踞岸王大将军的,王将军一杆飓风所向披靡,于沂水之前千军不敢轻动,厉害吧!可是你若把这枪给同样的使枪名家,小个子阿苦,你看看他能不能发挥出来,压不死他呢!你一个文弱书生不懂我们打杀上的事,情有可原,反正你今天的炫耀目的是达不到喽。”晋千帆最后亮出一排大白牙,气坏了舒俞。 晋千帆讨好的拉住他,“消消气,消消气。” 舒俞瞪向他,一字字咬牙道,“我看你这人唯一的本事就是能一句话之间破坏我的好心情!哼!”话毕甩袖便走。 两人一决绝在前疾行,一识趣在后跟随,竟不知不觉的上到了山上。 临近山顶处,十几个人打在一起,全是一样的服饰,一样的面具。 远远看去,青竹绿树间一红色旗子迎风招展。 晋千帆欲讨好君承,拉过君承手臂在他耳畔道,“看我的!”趁众人蚌鹤相争,他揽着君承于头顶飞过,一招渔翁得利,占据了最高地。 旗子插.在了最高的那棵竹子之上,晋千帆放下舒俞,扭着身子直上云端。 舒俞被晋千帆一番动作搞的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好容易清醒过来察觉到晋千帆的目的,不由的急急大喊道,“笨蛋!” 可惜这两字还未落,晋千帆就已经先落了下来,手里还紧攥着那面旗子。 舒俞气的铁色发青,戴着面具看不出来,只一双狠狠瞪着晋千帆。 晋千帆不知所措,本来是想逗他开心的,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他的旗子还没递出去,就听武林盟主大笑道,“胜负已定!这位少侠摘下你的面具,让我们看看是哪位英豪!” 其他的选手站在一旁,看着中心的两人,或怒目而视或面露不齿,都摘了自己的面具。 晋千帆愣愣的站着,迟迟没有摘下面具。 见晋千帆始终没有动作,周围不禁响起窃窃私语。 再一看参加选手,诶?这不都全了吗! 那这两人是谁! 武林盟主也紧盯着两人,从期待到疑惑,最后紧皱着眉头眼神紧锁在小个子身上。 舒俞快速扭头在晋千帆耳边道,“在星辰谷等我!”随即往前两步,慢慢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却无比镇定的脸庞。 武林盟主大吼一声,“舒俞!你捣什么乱!”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传说中一曲登上第一公子的舒俞公子,当他们想起另一人的时候,另一人已经不见了。 晋千帆离开之后,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虽说舒俞是回自己的家自然没什么危险,但他还是忍不住多想。 想着他在家里会不会无聊,无聊了没有自己解闷会不会特别难熬。 想着他在家里会不会如他一样辗转反侧,无论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眼前只能看见一个身影。 想着他在家里会不会被亲人缠着询问,满心不耐烦但还是耐心的回答,就像对他一样的温柔但又绝对没有对他时的bào躁。 多想无益,晋千帆gān脆起身去骚扰沈清澈,如当初有缘客栈外舒寒唠叨他般唠叨着沈清澈。 最后只得带着在星辰谷等他的念想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第36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一 到达星辰谷附近的城镇,已是一月有余。 小镇上客栈已是人满为患,空余的房间不是太差就是太好早已被人预定。 幸好晋千帆也不讲究,反正无论好坏只要能住人就行。 店小二给他带着门号和钥匙的房卡,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去招待其他人了。 这个客栈很大,布置jīng细装潢jīng美,各种休闲设施一应俱全。晋千帆走进内院,温泉浴室白雾渺渺,书生墨客斗词比诗,公子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侠客大汉饮酒投壶比弓she箭。 来此地的外地人不是为了参加星辰谷的考试就是为了看别人去考试纯粹闲着无聊看热闹的。 所以在吃喝玩乐的众人之中,那个人就显得很格格不入。 他赤脚站在温泉边的鹅卵石上,一袭泉白色的长衫,墨染的长发垂在腰间,于蒸汽热雾朦朦胧胧之间,他微扬着头,表情淡薄。 那人惊鸿一瞥,转眸一眼,晋千帆以为他见到了仙人。 晋千帆愣神的看了他两眼,一支箭从身旁经过,径直的she向那人,他不容考虑下意识的抓住了箭尾。 手指触上冰凉的箭头,晋千帆拧紧了眉,四周环视了一圈。 这箭是有人故意she出来的! 晋千帆看向那男子,他还刚才的那个表情,淡漠的好像那支箭she不she他都与他无关,甚至死不死都与他无关。 因了那支箭,四周的环境突然的冷下来,安静的好像bào风雨的前兆。 “这是谁的箭?”晋千帆举起箭,冷声问,“不知道会出人命吗!” “不过是个游戏而已。”身后传来一威严凌厉的男声。 晋千帆看见那男子身子抖了下。 晋千帆转身去看,那人黑发湿衫坐在雾气蒸腾的温泉里倨傲的抬着头。 这目中无人的做派使晋千帆皱起了眉头,斥责道,“游戏?那人命当游戏!” “呵!”那人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和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一个外人惩什么英雄?” 晋千帆冷声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我就算草菅人命,也没人管的了我。”那人看晋千帆正义凛然的样子就觉得虚伪,当下不耐烦的说,“你不认识我吗?” 晋千帆说,“你是谁都无所谓,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 “算了,反正迟早会认识的。”那人的视线转到那男子身上,指着他说,“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就不要管了。” 言罢,那人走出温泉,立即有人恭敬的为他围上毛巾。他却不耐烦的推开而抬脚向那男子走去。然后一把掐住男子的脖子,把他拖到碎石路上。 即使到了这种情况,男子的表情,也一直是淡淡的。晋千帆心想这人不是太镇定自若就是根本不在乎死亡。 男子的脚下流了一条血线,原来他刚才站的地方竟洒满了尖锐的碎瓷片。 晋千帆怒从心起,那男子竟然一直踩在碎瓷片上,血已经染红了他脚下的白瓷砖。 “你太过分了!”晋千帆咬牙切齿的说。 那人冷笑,手指又紧了紧,男子的脸憋的紫红,却依旧是毫无表情。“你说一个字我就收紧一分。” 晋千帆咬紧了牙关,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那人看向男子,男子却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那人竟青了脸,手上又收紧了几分。 男子闭上了眼睛,身体颤抖起来,可那表情仍是分毫未变,那人像是没了兴趣,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扔,继而甩袖而去。 晋千帆赶紧接住那人,说道,“你还真沉的住气!差点你就没命了!” 那人抬眸向晋千帆看了一眼。 晋千帆在这一眼里,竟生出自己是在做梦的想法。 缥缈的眼神,缥缈的男子。 夸张的客栈,夸张的客人。 一切都不真实啊! 回过神来,男子已经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晋千帆忽然想到,这个方向不就是刚才那恶霸走的方向,他不会是要找那恶霸吧! 晋千帆来不及阻止男子,他就被周围的看客给阻止了。 “小兄弟,你就不要再管他们的闲事了。”一侠客说道。 晋千帆皱眉道,“可是?” 一儒雅公子说道,“你可知刚才那嚣张跋扈的人是谁?” “谁?”晋千帆皱眉,心想他大概知道是个权势很大的人,但就算是皇帝,这做的太过分了! “当朝太子。”儒雅公子顿了顿,一字字说道,“逐云晔!” 晋千帆一愣,逐云晔,逐云意他哥哥!huáng鼠láng背后的大靠山! 那儒雅公子继续道,“而且偏偏这次星辰谷考试的监考官就是他!”他叹着气同情的看了一眼晋千帆,“你这次八成是要huáng了。” 又有人插嘴补充,“自我们入住客栈,太子殿下就整天的折磨那人,今天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前几天还把人家吊在树上整整吊了两天呢!到今天胳膊还没好利索呢!就被发配来踩瓷片。” 之后又有人说了一些所见所闻的关于太子折磨那人的手段,晋千帆越听越是愤怒。 联想到那人的淡漠的表情,这明明是走投无路生不如死啊! 晋千帆冷冷的看着他们,讽刺的说,“你们就这么看着?” 明知那人在饱受折磨,可是却还能在一旁玩的不亦乐乎。 那个人在树上吊着,在过胸的水里泡着,你们若无其事,你们装作视而不见! 周围人低下头,大都是愧疚的,“那人可是太子!大堰王朝都是人家的,我们能做什么!别说星辰谷的考试了,就是命能不能保住就难说啊!” 晋千帆憋着气,攥紧了双拳。 他知道,螳臂挡车是自不量力,可是就是受不了权贵能这么欺负人。 晋千帆对着那两人走过的方向,目光如炬,下定了决心。 晋千帆推门而进,才发现自己的房间竟是一间柴房。 看着上面刚换的牌子,心下了然。 落井下石不过如此。 对着chuáng的屋顶破了一个dòng,躺在chuáng上正好可以看见夜空中的星星。 既来之则安之,晋千帆对这种事情总有一种自nüè般的豁达。 可是有些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豁达的。 例如白天的事情。 晋千帆记得逐云晔走过的方向,那里只有一条路。晋千帆跟着走过去,很快找到了太子殿下的房间。 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是个房间,叫大院还差不多。 晋千帆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这些欺善怕恶恃qiáng凌弱的势利眼,轻巧的翻上墙头。 入目所见简直是一瞬间就揪住了他的心脏。 那人被倒吊在树上,长长的头发被咬在嘴里,因为头下是一盆火红的烧炭,那人苍白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变成残忍的红色。 逐云晔在一边悠闲的躺在藤椅上,身后站了两个给他扇风的丫鬟,身前还有一个捶腿的一个削水果的。 晋千帆忍不住捶了一下墙。 突然一枚暗器向他she来,这枚暗器发出的消无声息,晋千帆完全无法躲避。可是暗器却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他旁边的青砖上。 晋千帆抬头看去,遥遥之间,正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 他心下一惊,不加思索赶快离开。 坐在客栈大厅之上的屋顶,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手里的暗器——一片树叶。 想起那双凌厉的眼睛,他突然迷惑又似是突然清晰。 那片树叶要是she向他,他现在应该已经没命了吧! 这么好的武功,láng蛛海里恐怕只有方诸水和贺擎天才能与之一战。 那个人明明这么历害,为什么要任无良太子折磨自己? 他不明白。 晋千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难不成他确实是多管闲事了? 第37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二 他多想了几句,身体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他觉的得发泄发泄。 夜风带来陌生又令人遐想的声音,晋千帆耳力很好,他随着声音找到声源。半蹲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片,入目所见,惊的他差点滚下来。 一人赤着上身,手臂紧紧的环抱着另一人的脖子,另一人同样紧抱着身下的人。 他屏住呼吸,赶紧把瓦片放了回去,身体僵直着,一动不动。 看不见屋里的情形可耳边拿起起伏伏的声音却更加清晰,他抓紧了手下的瓦片,浑身燥热起来。 两人动情的声音在耳边愈发qiáng烈,眼前君承醉眼如波色如桃花的样子挥散不去。 那个人......什么时候才来? “你爱不爱我?”哽咽动情的声音。 “......” “嗯......啊......啊......”支离破碎的声音。 晋千帆呼了口气,这种事情怎么老是让他碰上啊! 他四处逛了会儿,消除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眼睛一挑,后退几步。 他深吸一口气,弯起来了嘴角,好香啊! 晋千帆偷溜进去,那是一间酒库,储存的全是好酒陈酿。 势力的老板让他住柴房,他可是jiāo了很多钱啊!怎么能不够本! 哼哼,晋千帆挑了一坛jīng华陈酒。 他摇摇晃晃,醉醺醺的提着酒坛走在路上,一颗小月牙小小的挂在天上,面前的树下黑影一闪而过。 他狠狠灌了口酒,夜晚无风,他的身心却俱是悲凉。 晋千帆从不知名的角落里一觉醒来,身前围了一大堆人,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晋千帆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他举起手来,竟发现手上被拷了一条铁链。 “这是什么情况!”晋千帆急问道。 “你疑犯杀人。”一直站在旁边的捕快抱着刀凉凉的说。晋千帆喝的烂醉,他和其余两个捕快硬是没把人拉起来,生生的在这儿等到辣毒的太阳高照。 “啊?”晋千帆惊的跳起来,他杀人!怎么他不知道! 有人解释道,“这里就你嫌疑最大。那个时间段我们都有证人,只有你。” “时间?” “就晚饭后啊!我们都在大厅吃饭,戍时到亥时的那段时间,客栈里没有外人进出,凶手就是客栈里的人。那个时候大多数都在饭厅吃饭,还有就是太子殿下那的人都在一起,然后就是只有你,独自一人在被害人的屋后烂醉。” “所以!”晋千帆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说,“我就成了嫌疑最大的人!你们是不是蠢!要是我杀了人我早跑了,还能烂醉着等你们抓吗!” “那你昨晚戍时到亥时那段时间你在哪里?在gān什么事?” “我……”晋千帆犹豫,他在哪里?在gān什么事情?他在屋顶上看活chūn宫,然后偷了一坛上好的陈酒。 晋千帆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怎么说啊?很丢人啊! 他脑海里思绪万千,如千军万马跑过,像是一团乱毛线,找不到线头。 “被害人是怎么死的?”晋千帆问。 “这管你什么事,你要是没人证明,那就跟我们回衙门。”捕快不耐烦的说,拿刀背在晋千帆腿上重重砍了一下,晋千帆一不留神单腿跪了下去。 “我问问不行!”晋千帆抬起头顶回去,吼道,“去衙门就去衙门!我又不是第一次进!” 他好奇心又发作,在去衙门的路上又问了一次,“到底怎么死的?” 一个一直低调没说话的小捕快悄悄的告诉他说,“是中了暗器,被毒死的。” “毒是下到暗器上的吗?”他追问道。 “是的。” 又问,“那暗器是什么样子?” “是一把薄刃的小刀。”他努力回想着道,“刀身上刻着水纹。” 晋千帆愣住,不可置信的重复道,“水纹?” 他暂时被安置在牢房里,各地的牢房都差不多,cháo湿寒冷,寄居着各种小生物。 他十分听话的服从着各项安排,只除了一件,那就是绝不认罪。 而牢房里对付这类人的方法也是大同小异,先来两棍杀威棒再打几鞭最后再烙上几下。 其实晋千帆给点钱就能躲过去这一顿刑罚,但晋千帆就是宁愿挨打也不给钱。 晋千帆伤痕累累的躺在草垛子上,被不友好的叫醒,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让他朝思暮想却绝不可能出现的脸庞。 舒俞 君承...... “君承?你怎么会来?”晋千帆喃喃问道。 “听说你进大牢了,我来看看你。”君承道。 晋千帆自嘲笑道,“我好像总是很倒霉。” 君承忍俊不禁,莞尔一笑。 他的眸子清亮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无论晋千帆见了多少次还是忍不住被吸引想要沉迷在此。 君承,这是他的字,除了家人就只有晋千帆能唤。 顽皮,这是外人看不到的属于天下第一公子的风情,但晋千帆不仅能看见还能被顽皮以待。 有时候,晋千帆也会忍不住想,他给我这么多特例,会不会我在他心里也是特别的呢? “君承......” 舒俞两指轻轻堵住他的唇,目光深情的望着他,晋千帆一瞬间张大了眼。 舒俞目光落到他血迹斑斑的白衣上,心疼极了。 “你受伤了?” 晋千帆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道“没事,都是小伤。” 舒俞红着脸庞解开他的外衣,露出身上的乱七八糟的伤口。 舒俞轻抚着伤口,掏出一个药瓶,道“我给你上药!” 清凉的指尖划过胸口,划过后背,晋千帆的呼吸陡然上升,大脑里空空一片,眼前只有这个温柔似水的眉眼。 他真想不顾规矩方圆,不顾俗世皮囊,不顾万水千山,紧紧的抱住他。 抱住他,死也不松手。 “醒醒!”有人粗bào的拍打着他的脸。 晋千帆反而握住这手,两手抓着贴到胸口。 “混蛋!”那人使劲把手抽了出来,这种来自心底的失落一瞬间击醒了晋千帆。 “别走!” 晋千帆猛地起身,呆滞的看着面前脸色不佳的两人。 眼睛迷茫的在两人身上转了圈,突然瞪大了眼,指着一人惊道,“你!你!” 那人恼怒的打落晋千帆的手,吼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晋千帆平复了下心绪,道,“认识。” “你怎么了?怪怪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武曦。”凤泣梧抱着手环在胸前,淡淡的往后瞥了瞥。 我哪有怪怪的,怪怪的明明是你们好不好! 晋千帆昨晚匆匆一瞥,又是尴尬的场景,两人的容貌并没有看清,但衣服颜色还是大致有个轮廓的。 下边那个红衣散在桌上,上面那个衣服穿在身上。 而凤泣梧今天刚好就是红衣,武曦身上这件更是与那件一模一样。 昨天竟然看见的是他们俩恩爱的场景! 罪过!罪过! 晋千帆心里波涛汹涌面上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怎么给关进来了?” 凤泣梧偷瞥了武曦一眼,见他脸颊微红又赶紧转过头来道,“今早还在睡中,就有人大力的敲门,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了一番。啰里吧嗦了一大顿才知道是死了人,不过我俩一直在一起......事情解释完了也就了了。但这时突然有人冲出来说我有杀人动机。”他顿了顿道,“你知道是谁死了吗?” 晋千帆哪知道谁死了,摇了摇头。 “是huáng锦川。” 晋千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当初我们怎么折腾他的,他手底下那些人也都知道。我自然是动机很大的。”凤泣梧淡淡道,huáng锦川虽欺软怕硬又好色又小肚jī肠,除了他就是除了一个害虫,但想不到他死了他竟然并不开心。 “而且当时更是有人认出了武曦......”偷偷看了眼武曦见他神色无异便继续说下去道,“武曦查出他师傅是被掌门设计杀害的,可青锋长剑倒打一耙,更是昭告天下把武曦当作叛徒逐出了门派。武陈谷在武林上名声人缘都特别好,一时间整个武林的人都想杀了他。”看武曦眼神不对劲,他赶紧停了下来问晋千帆道“那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晋千帆道,“我也是因为这事进来的。” 凤泣梧想了想道,“哦!我们被抓走的时候我听见一个捕快从墙那边大喊‘这边还有一个!’你不会就是这一个吧!”坏笑两声。 晋千帆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动了动身体只觉一阵疼痛只上头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衣上触目惊心的红点子,再看面前两人健康的样子,心中不平道,“他们怎么没打你们!你是不是给狱卒好处了!” “没,只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而已。”凤泣梧坏笑道,“要不是你进来了,我俩就走了,只好先进了大牢装装样子,谁想到一会儿你就被抬进来了。” “你就不会救了我一起杀出去吗!”晋千帆气道。 “我当时面前算上武曦就两个人,可你进来的时候乌泱泱的全是人,救你就是把自己赔进去,我才没那么傻呢!” 晋千帆为自己这倒霉的境遇哀叹了两声,视线落到了坐在墙角的武曦身上。 除了提到他师傅时这人表情变了变,其他时候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抱着膝盖呆呆的望着地面。 晋千帆向凤泣梧勾了勾手指,凤泣梧走过来,晋千帆勾着他脖子走到墙角小声道,“他,怎么了?” 凤泣梧低声道,“他......酒喝的太多了......” 晋千帆嗤道,“什么打击能喝成这样,不就是和你睡了吗!” 凤泣梧猛地捂住晋千帆的嘴巴,心虚的看了眼武曦,看他无事随即大睁着眼睛低吼道,“你怎么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还亲眼看见了呢! 凤泣梧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不是!他没有!我......”他组织好语言破釜沉舟故作镇静含羞带怯道,“他,他喝醉了。” 晋千帆惊道,“那你呢!你可没喝醉!你这......是自愿的?” 凤泣梧低着头对手指道,“这一路上,曾经的好友同门全对他仗剑相向恶语相加,他心里难受拼命喝酒,我看着也难受,就......抱了他还吻了他。他......对我没那份心思。” 这就是一个只喜欢女人的男人在经历了丧师,重病,背叛,yīn谋,天地之广却无容身之地凄凉愤怒之时,一觉醒来发现怀里抱着一直默默相助的同伴。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只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倒不如继续醉生梦死。 晋千帆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两人走到武曦旁边,话题又回到huáng锦川身上。 晋千帆道,“huáng锦川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我听说杀huáng锦川的那把刀上刻着水纹,像是霖铃的飞刀。” “不可能!”凤泣梧立马否定,láng蛛海里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这五个人对三暗客的往事却是门清,他们三人是绝对不会来边境的。 别说去边境就是往南一步都不可能。 “要是巧合那还好说,可如果和霖铃的飞刀一样的样式,那就是故意的陷害láng蛛海了。láng蛛海虽说名声不太好但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上面泼。”晋千帆沉声道。 凤泣梧凝重的点了点头,看左右无人,轻声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晋千帆想着在大牢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出去寻找证据,故而嗯了一声,“好!” 凤泣梧小心翼翼的对武曦道,“武兄?” 武曦抬眸看了凤泣梧一眼,撑着墙费力的站起来。 晋千帆看他这虚弱无力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怎么武曦才像是下面的那个。对凤泣梧使了使眼色,凤泣梧瞬间涨红了脸,“你,你,你别多想!他这是酒劲还没过!” 恰在这时,狱卒带了一人走过来。 狱卒不敢接近,在晋千帆这边只能看到他对另一人点头哈腰的动作。 “就关在这了。” “你退下吧!” “是!” 那人走过来,晋千帆发现还是熟人。 “四皇子殿下!” 逐云意行了个礼道,“少侠!刚才在街上看见少侠被一群捕快押着,还以为是眼花了,原来竟真是少侠。不知少侠出了什么事情,可否告诉云意,云意定会不遗余力的。” ...... ...... 第38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三 来星辰谷的人大多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女侠少侠。也都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因为出了一起杀人案而紧张兮兮风声鹤唳。内院里依旧是该玩的玩该喝的喝该吃的吃,只是人数少了点。 “跟你打听点事。”阿豪在大厅里挨个的询问,“你知道这个图案吗?”他画上的是一幅对称的水纹纹饰,正是杀死huáng锦川的那把飞刀上的,是逐云意特意用了他的皇族身份去衙门要来的。 一长相贼眉鼠眼的小青年斜瞄了一眼,抿了口酒水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那是láng蛛海的标志。” 在一旁看似无聊把玩茶杯的逐云意手突然一顿然后又恍然无事般问道,“láng蛛海是什么?” 小青年故弄玄虚并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桌面。 阿豪心里骂了一句,和少爷对了对眼色,从怀里拿了块银子。 小青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阿豪又赔笑的掏出来一块金元宝。 小青年轻轻的扯出个嗯的长音,抬了抬眼皮。 阿豪立刻殷勤的提壶倒了杯茶,笑嘻嘻的举到小青年面前,“少侠,喝茶。” “咳咳”小青年假正经了一会儿,才说道,“láng蛛海是个杀手组织,专门买凶杀人的地方,是那种十分见不得人的地方。” “杀手?”逐云意琢磨道。 “这láng蛛海传闻在世上最yīn暗的地方,只要付钱杀人放火什么都gān。他们的标记就是这个蛛丝状的水波。”小青年呲了一下,拍了拍阿豪的肩膀,勾起桌上的银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阿豪摸着头发,不解道,“huáng锦川就是太子手底下的一个小官,谁想杀他啊!其实想想他根本不该来星辰谷的!这一路全被晋公子他们欺负了,现在还死了。” 冰冷的眼神she向阿豪,阿豪一个激灵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摸了摸胸口,愣了愣,心如死灰的望向逐云意。 “少爷......” 逐云意端坐着瞥他一眼。 “钱没了......” “所有?” “额......嗯” 逐云意想起刚才贼眉鼠眼的小青年,咬牙道,“还愣着gān什么!去追啊!” “是是是!”阿豪追着那小青年的方向撒丫子的疯跑。 那小青年正勾着钱袋美滋滋的甩来甩去,听身后传来跑步声,不经意的转过身看,却见阿豪瞪着一双火眼,一双腿连环转,他惊的赶紧抬腿快跑。 “站住!”阿豪吼叫。 阿豪一直追了小青年两条街,小青年在前面人仰马翻的跑,阿豪在后面声嘶力竭的追。 小青年扶着墙壁,喘不过气来。阿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痛苦的喘一口气说一个字,“jiāo!出!来!” 小青年挑衅的笑说“抓着我再说吧!” 他休息的差不多了,又要跑路,却见胡同口多了一条影子。 阳光背对着他,只能看见一口大白牙闪着光。 有人笑着说,“阿豪,你们在gān什么呢?猫追老鼠的,看着你们好久了。” 阿豪见此人差点哭了出来,“快来帮帮我啊!” 小青年看看那口白牙又看看阿豪,悲愤难当,指着阿豪恨恨道,“你还有帮凶!” 小青年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逐云意面前,阿豪从他怀里掏出来一堆银票和元宝。 “少爷!这还是个惯偷!” 逐云意点了点数目,张张大面额,叹了口气,“真是行行出状元啊!偷东西能gān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厉害。” 把银票jiāo给阿豪,阿豪抓着银票对着小偷的头狠狠拍了几下。 “让你偷!让你偷!还敢偷我!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说!姓甚名谁?从哪来往哪去?”阿豪极力表现道。 小偷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被逐云意眼睛一吓赶紧乖乖回答,“风无痕,职业偷盗,趁着现在有钱人集结准备发笔横财。” “风无痕?雁过无声,风过无痕,倒是和你的工作很配。”逐云意说,阿豪同时把银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我给你准备了两条路。” “一,把你偷的东西都送还给失主。” 风无痕愤恨道,“都揣你们兜了!我拿什么去还!” 逐云意面不改色,举起两根手指头,“那就需要第二条路了。” “什么?”风无痕泄气的说。 “当我跟班,在少爷跟前鞍前马后的伺候好了,少爷会发你饷银的。”逐云意轻轻一笑,“这样你就有银子去补还失主了。” “我能不能都不选。”风无痕完全不抱信心的说。 “不行!”逐云意摇摇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说,“你只能两个都选。” “啊?不通常是二选其一吗?” “你也说了是通常,少爷又不是通常人”阿豪挺胸抬头道,语气在人听来实在可恨。 风无痕平日里牙口凌厉,对上逐云意竟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豪,写好了吗?”逐云意抬头看向阿豪,阿豪chuī了chuī未gān的笔墨,把一张纸递在逐云意面前。 逐云意瞧了两眼,两指夹着往旁边一递,阿豪赶紧接过。 “让他画押。” “是!”阿豪应了一声,从桌子上拿了印泥,和纸一起放在风无痕面前。 “卖身契!”风无痕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你看的这样。”逐云意轻飘飘的说。“你现在不签,没关系。” 风无痕一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逐云意抿了抿茶,“少爷有的是时间让你考虑。” 他招招手,阿豪走上前来,“把他带到太子别院里的囚室里去。” “好的!” 逐云意自言自语道,“我记得那个地方又湿又冷,还靠着冰窖,四周围着铁皮,真是插翅也难飞的绝佳之地啊!”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阿豪,先别给他吃饭啊!” 风无痕已经是心如死灰,他怎么就惹了这么个混蛋!他低眉顺眼的说,“我签!”又赌气似的喊了句,“我签还不行吗!” 风无痕拇指沾了沾印尼,手指悬在空中犹豫了许久还是按了下去。 逐云意弯着嘴角弹了一下画了押的卖身契。 “gān的不错!”逐云意表扬了一下阿豪。 “嘿嘿!”阿豪难得腼腆的摸了摸头,“其实还有高人相助。” “谁啊?” 阿豪往后一偏身,一个人懒散的倚着门框笑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你救出来了。” 逐云意笑道,“原来是你!你的同伴呢?” 晋千帆走进来道,“他们的身份不易出现,还呆在大牢里。”桌上还放着那张有水纹形状的纸,他拿过来看了眼,不由捏紧了些。 “是láng蛛海,一个杀手组织。”阿豪在旁边贴心道。 晋千帆将纸张放了回去,漫不经心回道,“哦”。 “今晚再去看看吧!”逐云意道。 晋千帆点头,“好!” 第39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四 “这是哪啊?”风无痕抱紧了自己,警惕着从黑暗里破布而出的东西,四处都透着诡异,yīn森森的一颗心卡在了嗓子眼。 “不过是衙门后门而已,你胆子这么小,怎么为你少爷冲锋陷阵。”晋千帆冲在最前方道。 “衙门?”风无痕把这里和白日里的衙门比了比,确实差不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要去查看死尸什么的。” 晋千帆闻此言,向风无痕瞥去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把他刚从嗓子眼降下去的心脏又猛地提了起来。 三人是从后墙翻进去的,然后直奔停尸房。 呵呵…… 他还真是像极了某种黑乎乎的生物。 晋千帆解释道,“杀人案件,被害人的身体是第一证据,一般的直接证据都来源于尸体。” 风无痕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进门,那两人艺高人胆大,已经一具一具的找尸体了。 逐云意前面利索的掀尸布,晋千帆在后边拜一拜再把尸布给盖上。 “找到了!” 风无痕深呼了两口气,勇气战胜了懦弱,他迈出了第一步,然后走了进去。 晋千帆看见他,立刻向他招手,“阿痕,快来!” 风无痕脑门一顿不慡,阿痕,是什么鬼啊! 晋千帆看他不急不忙的还站在原地,直接把他拉过来,直接对上尸体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啊!” 逐云意理智的捂住风无痕的嘴巴,“别说话!把人引来怎么办!” 风无痕瑟瑟发抖,心里大吼,这关他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把他也拉来啊! 晋千帆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阿痕……”晋千帆轻轻拍了拍风无痕的肩膀,“放轻松,你就想着这些人都在睡觉就好了。” “……”风无痕向晋千帆飞向一个怨恨的眼神,你是成心的要把人bī疯吧!“我不叫阿痕!” “你不是公子的跟班吗?你看阿豪,阿宁,阿音,都是阿开头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改名字了呢?” “……”不改!绝对不能改。 晋千帆不再逗他,靠近了尸体仔细查看,风无痕看的寒毛炸起。 “有发现吗?”逐云意问。 “嗯”晋千帆点点头,举起一根银针扎进尸体身体,发现除了飞刀she中的地方有黑血凝固,腹部的银针也已变成黑色,“毒不只是下在暗器。” “你是说,杀手发she暗器之前,huáng锦川就死了。” “你再看那镖的位置,皮肤并没有外翻,中暗器的时候他还没有死。而且......你看这伤口这么深,凶手肯定是个高手!”玩飞刀的高手,在晋千帆所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个。这确实是故意的在针对láng蛛海! “我的天啊!这人上辈子做什么孽了!又是巨毒又是暗器的,谁想让他死啊!”风无痕叹道。 晋千帆看着huáng锦川平静的面容,沉声道“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逐云意抬头看向窗外,天空泛出了鱼肚白,白色的光向外延伸,一直照亮了深蓝的幽色。 晋千帆站起身,恭敬的把尸布轻轻盖过huáng锦川的头顶。 三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猜想着对案子的看法。 逐云意道,“能不知不觉的给他下毒,这人应该是huáng锦川身边的人。” “不一定,凭huáng锦川这样的性子,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想不知不觉的投毒也不一定非是亲近的人,方法有千百种呢。”晋千帆道。 大街小巷上的小摊也开始了吆喝叫卖,晨曦的露水清香随着饭菜的香味一起飘进风无痕的鼻子里,风无痕的心乱了。 “少爷,您不饿吗?” 逐云意斜睨他一眼,朗声道,“不饿!” 晋千帆忍着笑,应和着,“对,对,对!不饿!” “你们不饿,我饿啊!”风无痕嘀咕。 “什么?” “我饿啦!”风无痕掷地有声。 逐云意大度的挥了挥手,“少爷允许你去吃饭。” 风无痕垂头丧气,“我哪有钱啊!” 晋千帆没忍住噗嗤的笑出来,“哈哈哈,你的钱全进他腰包了。”他抱着逐云意的脖子,拍了拍人家胸口。 逐云意微微别了别头,晋千帆还笑着,又往风无痕的心里洒了把盐,“你家少爷身上从不带钱,你求他还不如求我!” “......”风无痕扭头便走。 晋千帆跟上去,举着风无痕的手挤眉弄眼悄悄道,“你有这个,哪里还需要钱啊!” 风无痕深深的看晋千帆一眼,朗声道“我已立志改过自新!你不要怂恿我做坏事,否则不要怪我大义灭亲。哼!”一甩袖子,甩开拉着他的手,高傲的向前走去。 逐云意走上前来说道,“少侠,你看风无痕此人如何?” 晋千帆淡淡道,“风无痕早有成名,虽外在名声不好,但所得钱财大多是救济穷人,也算得上是个半侠。” “这些事不为人知,少侠对这些事却甚是熟悉,还不知少侠是哪门的英豪?”逐云意问道。 晋千帆快速思考,慡朗笑道,“算不得上是英豪,与盟主和青竹客相比,我们这些人与之相去甚远。” “原来是竹叶山庄,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逐云意礼仪有加。 晋千帆道,“谬赞了,趁这时间我打算去问问huáng锦川的下属,公子有何打算?” 逐云意笑道,“公子若不嫌弃带上我如何?” 晋千帆道,“怎会嫌弃!”说着就往前走去。 逐云意拉住他道,“我知公子破案心切,但也得先解决了口腹的问题吧!”同时看向身侧的大饭庄。 晋千帆转头去看,只见屋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笑道“倒是我疏忽了。”继而和逐云意一起走了进去。 小二招呼着两人走上二楼,点了几盘招牌菜,要了壶酒。 晋千帆倒了杯酒举起来道,“公子助我良多,千帆敬公子一杯。” 逐云意慌忙举杯道,“少侠真是折煞我了,当日冰河救命之恩,云意还没报答,能帮的上少侠的也不过这点小事。” “别的不说了,公子,我年长你两岁,你身份尊贵,若不嫌弃,以后我唤你云意你叫我大哥如何?”晋千帆神色认真道。逐云意只觉体内一阵热气涌向心口,心血澎拜道,“大哥!” 两人碰了个杯,酒杯与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仰而尽,晋千帆笑道,“云意,好弟弟!” 饭菜上了,两人吃饭喝酒之余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逐云意问道,“还不知冰河之后,大哥去了哪里?本想向大哥道谢,可不知怎么突然的就消失了,只剩下了那辆马车和马车里的书刊。” 晋千帆手指捏着酒杯,缓缓道,“当初......发生了些事情,我做了些错事,惹的我同伴很生气,当天他就走了。” 晋千帆至今不敢想象,若是他当时没有追出去没有死皮赖脸的缠着他,那月前梦般的江南就真的只是一场梦了。 晋千帆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高喊道“再来一壶!” 逐云意注视着晋千帆问道,“那现在他原谅你了吗?” 晋千帆笑着点了点头,“他是个大度的人,当初那么生气那么决绝,使劲的折腾我捉弄我,但我嘴里起了个小泡,他就原谅我了。” 逐云意一口饮尽,没有续杯,盯着杯底残余的酒水发呆。 “千帆大哥?” 身旁传来甜美的娇滴滴的声音。 晋千帆转头去看,柯嫣惊喜的笑着,“真是你!” “柯小姐!” 柯嫣对着晋千帆很是腼腆,手足无措的低着头,连声音都透着紧张,“千帆大哥你这些日子住在哪里?我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把这里的客栈街道都走遍了,可是一直没找到你。” 晋千帆不好意思惹小女孩儿失落,没说自己是两天前才到了,只说了自己现在住的客栈。 原本的客栈住不下去了,他现在住的是逐云意那一间。 却不想说了名字之后,柯嫣竟变了脸色,半响才喃喃道,“千帆大哥,我就住那里。” 现在轮到晋千帆手足无措了。 逐云意在一旁解围道,“是这样的,晋公子昨日才应了我的邀请住进去,前些日子住在别的地方。” 柯嫣轻轻哦了一声,晋千帆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拍着空出来的座位道“快坐!” 柯嫣指指一个靠窗的位置,道,“还有朋友......”几个和柯嫣一般年纪的少年少女正好奇的往这边望。 晋千帆看见了连忙道,“那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柯嫣低声哦了一声,挪着步子往回走,然后猛然停住转过身大着胆子道,“千帆大哥!我明天去找你!”又飞快跑开了。 “......”晋千帆低着头嘬了口酒,掩饰般的往嘴里填菜。 逐云意叹了口气道,“大哥,你可真不会说话啊!” 晋千帆一味的往嘴里填菜,没回答。 第40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五 第二天,柯嫣穿了件淡huáng色的新裙,在客栈大厅等晋千帆。 晋千帆抱着赔礼的想法,陪她玩了一天。 第三天,柯嫣带着她的朋友,穿了件粉红色的新裙,在客栈大门拦下了晋千帆。 晋千帆无法拒绝的又陪她们玩了一天。 第四天,柯嫣带着她的所有朋友,穿了件浅蓝色的新裙,在客栈后门抓到了晋千帆。 晋千帆被半推半拉拒绝无用的又陪他们玩了一天。 期间晋千帆过的很是苦恼,别人也好不到哪去。 这个别人说的是风无痕。 自从晋千帆夸完风无痕后,风无痕就不争气的给他的少爷惹祸了。 因为风无痕偷了一个不能偷的东西。 一件引天下英雄竞折腰的东西。 一个和田白玉的螭虎玺。 风无痕掏出来后看到“受命于天”四个字就直接晕了过去。 日日心惊胆战的上街寻找被偷的失主,别说苦恼了,原本jīng神抖擞的小伙子已经快长成苦瓜了。 逐云意一边帮晋千帆查案还得空出时间来帮风无痕找人,他这样礼仪风范刻在骨子里的人也忍不住指着风无痕的鼻子大骂。 晋千帆倚着树gān,生无可恋的看着叽叽喳喳又偷偷摸摸的在木牌上写字的少女少年,伸手弹了弹落下的红绸。 就一个牌子挂树上,就能有姻缘? 自欺欺人呢? 柯嫣走过来,晋千帆站起身伸手道,“我给你挂上去。” 柯嫣红着脸把木牌握在手里藏到身后道,“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挂吧!” “好!”晋千帆应了一声继续倚着树gān无聊。 挂牌子的人多了起来,供晋千帆无聊的地方换到了另一个树荫。 偶一转眼,却看到一个较为熟悉的脸庞。 说是熟悉,可要想起来是谁,却想不起来。 那是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正憨笑的看着向他走来的女人。 女人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身体有些瘦削。 女人绾着已为人妇的发髻,晋千帆以为他们两人是一对夫妻,却不想女人隔着两臂的距离直接的走过了男人,拐过了墙。 男人过了会儿竟是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晋千帆看了奇怪,柯嫣她们在前方唤他,他懒懒的走过去,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huáng昏后,晋千帆疲惫的趴在chuáng上,打定主意再不能陪她们瞎玩了。 门轻轻敲响,晋千帆无力的喊了声“进!”逐云意推门走了进来。 晋千帆坐好打起jīng神问道,“云意,怎样?” 这三天他陪着小女孩儿小男孩玩,查案的事就全jiāo给了逐云意。 逐云意正色道,“找到他们了。” 他们说的是huáng锦川的那些手下。自huáng锦川死后,他的手下就都不见了,逐云意把小镇查了个遍,才从青楼赌场里找到他们。 “没什么有用的价值,huáng锦川死了,他们就抢了huáng锦川的钱出去逍遥了,对这事是一问三不知。”逐云意抿了口茶。 晋千帆道,“他们当时的表情如何?” 逐云意笑道,“有一人,演的很好但还是被我察觉出了他的慌张。我问了店小二,他说确实当晚有一个粗壮的汉子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客栈。” 晋千帆捏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清晨,赌场的大门打开,马浩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走了进去。 不过半柱香,他就走了出来,面上挂着轻松的笑意。 然而这笑意立刻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面前站了两个人。 一人白衣胜雪,抱着手昂着头,慵懒中是当凌绝顶的孤傲,这世上没人能拉下他的手,压下他的头。 一人红衣胜火,抱着剑垂着眸,不耐烦中是锋芒毕露的狂傲,好似这人生来就该目中无人。 马浩没有逃跑,他没有费那个力气。 “那晚我本想去偷些钱,却不料huáng锦川竟回了来。他很是生气,bī我把钱jiāo出来,我根本没来得及拿,他却咄咄bī人,还威胁我。”他顿了顿开始详细的讲道,“他在一杯茶里下了毒,拿出飞刀调了调。那刀是在冰河时捡的,当日他其实并没有远离而是藏在一旁偷看,那用飞刀的紫衣女子只出现了一会儿,他就看上了人家,还回去捡起了遗落的飞刀贴身珍藏。他说‘我要用这把刀在你身上划一下,你那一片都会烂掉,我在你脸上划一道,你这整张脸都不能用了,我要在你手上划一道,你只能砍下整只手。你不jiāo,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他说着就要向我的脸划下,我为他出生入死可他竟如此绝情,更不要说我根本没拿他的钱!我反抗了,他娇生惯养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夺了他的刀向他刺去。他怕极了赶紧饮下了那杯茶,原来解药就是毒药,他没想下杀心但我却已狠了心,我上前把刀往里又按了按。他就彻底的死了。” 他说的冷静又无情,但当晚恐怕也是害怕又慌张。 晋千帆道,“去衙门”。 马浩道,“好”。 晋千帆和凤泣梧一前一后,马浩夹在中间,并不反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 “不要!” 闻此言,马浩猛地颤抖起来,肩膀剧烈的耸动着。 女人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直直的朝着晋千帆跪了下来。 马浩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朝女人喊道,“你gān什么!你起来啊!” 女人不理他,对晋千帆道,“公子,求求你,放过他吧!他都是为了我才会去偷钱的!” 马浩在女人面前跪下,道,“求你了,你起来吧!是我自作孽,不关你的事,你何苦要这样委屈自己。” 女人还是不理他,对晋千帆解释道,“我叫高清芳,亡夫好赌,留下了大笔债务,赌场老板要把我们孤儿寡母卖去青楼,是马浩大哥救下我们。他会去偷钱也是为了我们,我才是这事的凶手,求求您,您放过他吧!我愿意,为死去的人偿命!”最后一句她说的很决绝,更加决绝的是她的动作,她对着墙壁就冲了上去。 晋千帆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决心,心神上已晚了一步,但毕竟是轻功高手,晋千帆拉住她的手,凤泣梧在后拉住晋千帆的手,但女人一心求死,只听砰的一声,血顺着墙壁沿着墙缝留了下来。 马浩爬过去,看着女人被血迹盖满的脸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晋千帆愣愣的举着手指凑到女人鼻下,冰凉的手指上打下微微的热气,如漫天风雪里绽放的千树银花,为绝望路上的少年带来一线生机。 “还活着!” 马浩急忙抱起女人往医馆跑去,láng狈又疯狂。 时间的沙漏流尽最后一颗沙,马浩握住男孩儿的手,huáng昏下的背影被拉的瘦长。 “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凤泣梧还很伤感,为无辜的高清芳,为痛悔的马浩,为变成了孤儿的男孩儿。 “不走,还能怎么办......”晋千帆喃喃道。 “脏水可全泼到láng蛛海身上了。”这是伤感的凤泣梧唯一的愤怒,他不能接受对láng蛛海的一点侮rǔ。 “泼向láng蛛海的脏水还少吗......”晋千帆仰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第41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六 那之后...... 本着不能使自己的定金白jiāo的原则,晋千帆回到了他原来的客栈,但仍被动的陪着年轻的女孩儿男孩儿们游玩,骑马踏青逛梨园游舞楼,没有年轻人做不到只有晋千帆想不到,在街边纯聊天的闲逛都能待上一天。 逐云意因为风无痕的事情还在心惊胆战的契而不舍,而当事人却已经破罐子破摔,自我麻痹的蒙着头在chuáng上躺了好几天。 再看凤泣梧和武曦。 武曦自身份被识出,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站出来对他持戈相向,有口口声声说为武陈谷报仇的,有口口声声说为武林除害的,也有人什么不说上来就打的。时间被安排的连口气都喘不过来,每次都是打得眼红脖子粗,伤痕累累昏迷过去再被凤泣梧拖走。 对此,闲得无事的晋千帆表示,他很愿意帮忙,但只得到凤泣梧一个嫌弃的眼神,道“对于这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等你有了趁手的兵器,再来说吧!”。 对此,晋千帆无法反驳。 以及,两人之间越来越莫名其妙的关系。 武曦不说话还可以解释为心情不好,但凤泣梧竟然几天来话语也少得可怜,活脱脱一个深闺怨妇。 但很快的,这些事情的现状就被改变了。 改变的根本原因是,星辰谷的考试要到了。 从秋天一直说到冬天,从北地一直说到最南,一直模糊的存在在人们的对话中的那场考试,终于要开始了。 星辰谷,那是一个神秘又神圣的地方。 于天涯海角之间,隐藏在浓厚的白雾和自然的庞大机关中,四年现世,一时既消。 仅仅一个时辰可很多人却要花上四年的时间去准备,甚至八年,十二年,很多年。 好像进了星辰谷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有人是看上了它的皇族背景,有人是为了逃避世俗往事,但大多数的人是为了星辰谷里那浩如烟海繁如星辰的藏书。 得一本便受益匪浅,更不要说一栋楼的书卷,足够令人眼红心热趋之若鹜。 身在江湖,谁不想出人头地,练就一身绝世武功,成为不二大侠。 因此,参加考试的人中大多数竟是早有门派的弟子。 对星辰谷的认识,晋千帆是雪山时得知的。 北方雪原长年严寒料峭 ,有时遇上风bào十天半个月的也出不去家门。他就待在没有阳光的地下书库里借着昏huáng的油灯一本一本的看书来消耗时间。 书是个好东西,让生活里只有大雪和风bào的他领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百川东到海,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的世界。 对于星辰谷的认识也来自书本,书上描写的那是一个百花永不凋谢,日月相互辉映的仙境。高山之上有仙人吟诗,深海之下有巨龙徘徊,无际森林里有百鸟朝凤。 这么美的地方,与单调的雪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支撑七岁的孩子逃离雪山一个人来到陌生的花花世界的也不过就是这微薄的向往。 总而言之,无所事事的人们终于有了踏实苦gān的动力,武曦得一刻喘息,晋千帆得片刻清静,连往日里热闹的温泉也冷清下来。 改变的直接原因是,晋千帆在温泉边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个jīng神抖擞的中年人,麦色的健硕的身体泡在温水里,在年岁的无情和白雾的gān扰中依稀可见年轻的风采。他双臂伸展的靠在石壁上,平和深处是扎根在骨子里的威严。 这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晋千帆却走近了两步。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岸上的晋千帆。 他的表情比当日的蓝星还要好很多,一丝惊讶都没有,甚至他还勾起了嘴角向晋千帆招手道,“年轻人,你过来。” 晋千帆想了想,从岸上绕到了他的背后。 “有事吗?” 他盯着晋千帆,把晋千帆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道“无事。” 晋千帆也在仔细的打量着他,心中更加坚定了某个想法。 他慵懒的撑着额头,见晋千帆久久沉默不语,从一旁拾起自己的袍子裹上,上岸寻了个座位坐下,道“你呢?” 晋千帆走过去,端正坐下道,“我也无事。” 他眼光打向酒坛笑道,“那一起喝一杯?” 晋千帆低头为难道,“可我没带钱。” 他笑得更温柔了,“哈哈,我请你,小二哥,拿壶酒!” 他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因为他没有喝醉的权利。这世上谁都有借酒消愁的时候,偏偏他是个例外,无论多么悲伤,他都得时刻保持理智。 多么残忍,但谁人也看不见这残忍。 残忍,也是他自找的。 但他此时却抱着酒壶,连把酒从壶倒入杯里这一步都跳了过去,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大半的酒顺着脸颊流到衣襟,酒香弥漫。 又上了一壶,他率先抢过抱在怀里,双颊醉红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晋千帆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叫了一壶,淡淡道,“千帆”。每次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两个字,他心里总难免升起一股热气,这名字是孤舟给他的。 他抱着空着的酒壶已经醉了过去,眼神已不再清明,或许这人做梦都想知道醉酒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可他对着亲人不敢醉,对着爱人不敢醉,对着朋友不敢醉,对着晋千帆一个陌生人竟放心大胆的醉了过去。“千帆!这是个字吧!名呢?怎么不告诉我!” 晋千帆撇撇嘴仰头灌了口酒,心想这人真是醉了! “我名就是这样的,什么字我还没二十呢!” 什么字!这就是名!我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你别想给我否决! “这气势也太大了,gān脆就当字吧!我给起个名!嗯......叫期吧!千帆远航,航必有期。” “搞什么鬼!我有名了,这字儿还是留给你孙子吧!”晋千帆挥挥手道。 你!你仗势欺人!我不服!凭什么我儿子的名得让你起啊! 那人彻底醉了过去。 晋千帆酒喝完了,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小二道,“小二哥,麻烦你一件事,去东街的高才客栈找一个姓风的男人,让他拿着东西来这儿!” 小二正闲的无聊,闻言说了声,“好嘞!”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风无痕很快就来了,在温泉大厅里转了一圈,目光锁定了一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让他提心吊胆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再然后,他叉着腰慡朗的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我又活过来了!” 水花大溅,温泉里一人扑腾的坐起来,擦了把脸。 风无痕看见他,如见了救命恩人似的扑了过去,“千帆!我爱死你了!” 白雾渺茫中,晋千帆看见门口的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喂!你等等我!我说你这盒子也太沉了!我肩膀都要断了!”逐云岚抱怨着,却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笑道“你这小子,算你有良心!” 舒俞视线从温泉转到逐云岚,道“不住了,回江南!” 逐云岚生气了,破音道,“你玩我呢!” 舒俞扭头就走,正是他们来的道路。 晋千帆急匆匆的从温泉里跑出,身上是一身湿透的白衣,头发黏在肩上,每走一步身上就往下滴水,急吼吼的喊着“别走!别走!”。 晋千帆拉住舒俞站到他面前,看清眼前人冷漠又躲闪的模样,不敢置信的笑出了声,“你来了?” 舒俞没有回应,倒是舒俞怀里一阵蠕动,从里面钻出一只灰鼠,急蹭蹭的爬上了主人的肩膀。 晋千帆走的时候,还留了个心眼,托沈清澈把白雪偷偷放到君承的chuáng头,见鼠如见人,让君承看见白雪就想起他。 晋千帆捧起它,眉眼更加柔和“白雪!让我想的好苦啊!” 舒俞受到了冷落,还想板着脸吓晋千帆一下,却听晋千帆阿嚏一声,倒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人!穿着湿衣服是想生病吗!快进去!”舒俞两三步走到门口,却见那人还站在原地,正在掐自己的胳膊,疼的拧了下眉,下一瞬却是三步并两步的大笑了跑了进来,拉住自己的手就往楼上走,“去我房间!” “等等!还有东西!”舒俞指着震惊到麻木的逐云岚身上的包袱。 晋千帆从楼梯上跳下来,把包袱从逐云岚身上拿下背自己身上,拉住舒俞的手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砰!门关了。 逐云岚还在震惊的麻木的站着,一副这是梦这是梦不要叫醒我的模样。于是他也做了一个晋千帆刚才的动作,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的眼泪都挤了出来,然后他叹了口气,认命的把人背回了房间。 晋千帆解开自己的包袱,舒俞看见包袱里那些落伍的样式,抢过来往后一扔,解开了自己的包袱,从里拿出一件白衣扔给晋千帆道,“你穿这个!” 舒俞不穿白衣,用脚后跟想,都能明白这衣服就是送晋千帆的,当下晋千帆就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展开衣服,铺到chuáng上,只见雪纹上,一树白梅盎然生机。 晋千帆腰带解了一半,手指抓着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看向舒俞,却见舒俞坐在桌前撑着下巴睡了过去。 晋千帆走他面前,离近了瞧发现这人眼边竟然有淡淡的青色。 晋千帆赶紧三两下脱了自己的湿衣服,把人给抱上了chuáng,把被子的一角一落都掖好了,就坐chuáng下趴在chuáng边看他。 晋千帆是个很勇敢的人,他连死都不怕,唯独那四个字憋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可真没用!”他悻悻的想着,视线落到君承的脖子上。 晋千帆低头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抽出来拿在手上。 这是一个玉牌,一面刻着梅花一面刻着字,字为晋,是他的姓氏。 这是自出生就跟着自己的东西,人贩子说,这是他父亲的东西,让他小心保管绝不能丢失。 孤舟补充说这是护身符,可以报人平安的。 原来他是深信无疑的,可是护身符没有保佑他,他还是遇上了人贩子,被卖去了青楼,被凤泣梧他爹打了个半死。所以他渐渐的也就不信了,次次九死一生,每每逢凶化吉,靠的都不是一块玉牌,而是他自己的本事。 虽然不信,可也从小戴到大。 “这是什么?”舒俞揉着眼睛坐起身问道。 晋千帆递过去,道“送你”。 舒俞接过,道“护身符?这戴很久了吧?还刻着你的姓氏,我不能要。”说着递了回去。 晋千帆直接把舒俞的手扣上握住,熟知君承短处的激道“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跟个女人似的,送你了你就拿着嘛!” “你!你是故意的!”而熟知晋千帆本性的舒俞又怎么能完全中招。 “嗯,我就是故意的,反正堂堂舒俞公子就是连个护身符都不敢戴的人,连我láng蛛海的女子都比不上。” “可恶!”明知道晋千帆是故意的,可他还是彻底中招了。“一个护身符而已,戴就戴!” 舒俞正在气头,系了半天也没系上,晋千帆把他头发撇到一侧,从他手上接过红绳,紧紧打了个结。 “虽然我不是很相信,但我仍希望这个能保佑你。”晋千帆把红绳轻轻放下,微凉的手指划过舒俞柔软的脖子,舒俞猛地颤了一下捂住了脖子,涨红着脸看着晋千帆,上下的牙齿纠结了许久才道,“那个,送你的,你打开看看,看看喜欢不喜欢!我,我再睡会儿!”话毕,缩进了被子里。 晋千帆视线转移到桌上的包袱,又转头看了眼舒俞,心里疑惑,送我的?什么东西,那么沉? 晋千帆慢慢解开最外的包袱,又打开里面的盒子,拿开盒盖,入目所见,晋千帆怔住了。 里面有一个他喜欢的锥形四棱的枪头,锋利尖锐,下有倒钩突出。 还有两段他喜欢的红椆木的枪杆,外周被涂上了银漆,泛着冷色的光泽。 以及一个小巧的钢制的枪鐏,同样散发着寒光。 都是他喜欢的,连雪白的枪缨他都很喜欢。 晋千帆把□□认真的拼好,立在地上,离近了还可以看到枪头上刻着两个字,雪树。 舒俞从被子里悄悄探出头来,轻声道“我给它起了名字,你喜欢吗?” “枪缨是红色的,红色是有讲究的。”晋千帆挑刺道。 “我知道,但我希望,它永远都是雪白的。”舒俞这样说。 晋千帆的目光转到舒俞脸上,滑过他的的眼睛,他的眼睛那么温柔,滑过他的脸颊,他的脸颊是那么白皙,滑过他的嘴唇,他的嘴唇那么柔软。 晋千帆看着他,一颗心砰砰的跳,终于这颗心挣开了所有的束缚,穿过他的身体,飞进了君承的身体。 他想他快死了,他的心进入了君承的身体,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了心,他还怎么活! 那四个字,是唯一救他的方法。 第42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七 窗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清脆的声音。 舒俞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低头望去只见,一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儿倒在一堆竹竿里,身前站着三个同样瘦弱的衣衫破旧的男孩儿。 领头的男孩儿咬着牙狠戾道,“你别怪我们!谁叫你得罪了范少爷。” “大哥,你怎么跟他废话那么多,可别是心软了,只要把他jiāo给范少爷,我们就能得二十贯钱,二十贯钱啊!” 倒地的男孩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扶着墙站起来,抬头笑了一声,“所以,就为了这二十贯,你们就连我们的兄弟情义都不顾了!” 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人道“大难临头夫妻也得各自飞,不把你jiāo出去,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男孩仰天大笑起来,一边锤墙一边跺脚,“哈哈哈!我真应该感谢范景声,感谢他让我知道了你们的嘴脸,你们真叫人恶心!” “你!笑吧!哼!等把你jiāo给范少爷,看谁能笑的欢!”说着三人扑过去把男孩儿拳打脚踢的架了起来,男孩儿脚垂在地上虚弱的被三人拖走了。 舒俞气极了,三两步走到桌前抓着上面的空盒子,对着楼下那抓人的人的头顶就砸了下去。 !!! 舒俞的肢体好像和他的大脑在两条线上,每次都是南辕北辙之象,那些人明明往北走了,可盒子最后却砸在了竹竿上,哗啦啦的又一阵噪音。 “可恶!”舒俞捶了阳台一下,推门就往下追去。 晋千帆摇摇头,从窗口跳了下去,三两下把男孩儿抢了过来。 因为这场以大胜小胜的太过轻松,中间他甚至走神想起了逐月楼见君承时,他那jīng确无误的一盆洗脸水,现在想想那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是自己躲得快,成为落汤jī的可就是他了! 晋千帆给那三人一人来了个爆栗,教育道,“就为了二十贯钱,就把你们的兄弟情义给卖了!活该这么大了还一事无成,就是自作孽,没治了!” 其中一人顶嘴道,“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要这情义gān嘛!情义还比命重要吗!” 晋千帆沉着脸,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掌。 然后他就被别人给狠狠的打了一掌。 “欺凌弱小,该死!”寒芒抵在脖颈,晋千帆看清这人的面貌,是个长相秀美表情英气的女子。 “闻绸缪!”晋千帆脱口而出。 闻绸缪也看清了晋千帆的模样,清眸浅发,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剑随即脱鞘而出,晋千帆一个飞跃,避开人群,跳到人少的地方。 舒俞姗姗来迟,却正好看到那三人趁机要把男孩儿带走的场景,灵机一动,侧身撞倒旁边的小贩的摊子。三人预料不及被压在了下面,舒俞赶紧拉起男孩儿。 男孩儿指着一个被人群包围起来的地方道,“刚才有个白衣服的人是你朋友吧!他和一个拿剑的人打起来了。” “是吗?那去看看。”舒俞拉着男孩儿的手,跑到半道又停了下来,心想我还没见过他使枪的样子呢,心里一动,返回了客栈,“我们先去拿个东西。” 男孩儿的手被舒俞握在手里,热乎乎的。长期厮混街头看透人情世故又经历了兄弟背叛更是对这世界没了信心,但此刻他却不可自拔的跟着舒俞走进了客栈。 舒俞松开手,挽了挽袖子,小心的放倒雪树道,“来,搬这个!” 男孩儿握着另一头,因为没放在心上被剧烈的晃了一下,顿时不敢再大意,使上了大力气。 舒俞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病秧子,男孩儿是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瘦矮子,俩人搬着雪树走到客栈门口就走不动了。 舒俞喘着粗气,扶着腰坐在台阶上,气哼哼道,“怎么都没人来帮帮我!真是人情凉薄,这东西可真沉!” 一人突然停在门口,在舒俞面上打在一片yīn影。 这人的目光落在雪树上,道“这是谁的枪?” 舒俞站起身微笑道,“是那边打架的那个白衣人的,先生能把它jiāo给那人吗?” “可以”他点了点头,俯身轻松的把雪树单手握住了。 舒俞拉起男孩儿跟在那人身后,那人一步生风转眼就出现在了看热闹的人群后方,他把雪树从空中掷进去,晋千帆一个翻越,握住了枪杆,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舒俞拉着男孩儿钻进人群最里面,正见晋千帆双手持枪,如游龙流水潇洒飘逸,打的对方步步后退的场景。 长枪在握,风采顿时昂扬起来。 还是问闲寺伤痕累累的少年,还是冰河处被三暗客打的无法招架的保镖,还是江南总被沈清澈打趴下的前辈。 但这时候,白衣,浅发,银枪,却明亮的宛若战神。 有人生来挑剔,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只用一种兵器,只爱一个人。 没有趁手的兵器,他宁愿赤手空拳满身伤痕的的在腥风血雨的江湖闯dàng。 可人呢?如果他爱的人不爱他,他又该怎么办? 男孩儿感觉到,舒俞拉他的手紧了紧,勒的他手疼,再看舒俞的表情,却猛地怔住,那是什么表情? 悲愤?无奈?悔恨? 长剑被铮的一声打落,闻绸缪攥着手恨恨道,“我技不如人,我服气,但师妹的下落你却必须告诉我!” 晋千帆收枪站好,无奈道“都三年了,你怎么还不死心,闻雪霁的尸体是你亲自火化的,人早没了!” “不!师妹身中毒针,我取出了两枚,还有一枚嵌在了腿里,可骨灰里却没有!”闻绸缪沉声道。 晋千帆叹气道,“那能说明什么?你怀疑当初死的另有其人,可你查过的,那就是闻雪霁!她当着你的面死的,当着你的面化成了灰!” “我,我不信!”闻绸缪拾剑入鞘,对晋千帆道“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你们,可你们却如石沉大海般没了消息,这次见了你,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晋千帆摆摆手随意道,“随你随你!”拿起雪树向君承走去,却不经意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另一张脸。 画像上变的成熟的脸,冷宫里镇静的冷漠的脸,蓝星的脸。 被舒俞相托给晋千帆送枪的那个人,原来就是蓝星。 舒俞看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群,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了?” 晋千帆凑他耳边道,“我看见蓝星了。” 舒俞忙转头去看,人群早已散去,晋千帆指了指正进客栈的男人的背影。 晋千帆握着雪树,舒俞在后拉着男孩儿走进客栈,却见大厅里人们动作规矩表情严肃,整体散发着诡异的静默。 晋千帆在温泉遇见的男人慵懒的坐在桌子中央,逐云晔和逐云岚分坐两侧,皆是不自在的神色,蓝星站在男人身后表情却是毫无波澜的平静。风无痕挤着小二哥局促的躲在柜台却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明显在看热闹。 舒俞突然想起,刚才忙着搬雪树,对周围环境下意识的忽略了,现在想来,好像刚才就是这样的对峙局面。 ......额......尴尬......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柯嫣跑进来,对晋千帆道“千帆大哥,快过年了,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柯嫣注意到这诡异的静默,转身看了眼大厅,立刻僵成了岩石。 问闲寺时只是见了左相就够手足无措,自知道逐云意的身份硬是吓的三天没敢再见,现在太子、二皇子、还有那两位......她这是做了什么孽!!! 偏偏晋千帆还傻乎乎的问道,“什么是过年?” 舒俞惊道“你不知道过年!你连过年都不知道!” 晋千帆奇怪道,“我不知道又怎么了?” 舒俞摇摇头道,“你以前过得是野人日子吗!我这不出家门的人都知道过年是什么,你竟然不知道,真是缺少了多少童年乐趣!你看看现在大街上张灯结彩的就是为了庆贺新年,过了新年你就长了一岁。” 晋千帆仍旧不明白,“可我生日早就过了啊!” 恰在这时,逐云意的声音在身后出现,“怎么都堵在门口?” 晋千帆贴心的给他让了道,然后他就变成了另一个柯嫣。 男人突然站起身一拍手掌道,“既然该来的都来了,那么......” “我们包饺子吧!”微笑。 “......”...... 第43章 除夕酒酣战天明八 说包饺子那是一定得包饺子的。 有人迫于无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晋千帆拉来了还处于莫名其妙气氛的凤泣梧和武曦以及是真的莫名其妙但坚决要跟着晋千帆甚至发现了凤泣梧后更加坚决的闻绸缪。 于是,新年包饺子的队伍集结完毕,浩浩dàngdàng的往太子别院走去。 毕竟也只有那里才能盛的下这么多人。 丫鬟听了来意还一脸茫然,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准备了面粉,清水以及一系列的材料。 武曦好心的去帮助他们,晋千帆把凤泣梧不经意的给推了过去。 闻绸缪看两人分了开,一时拿不定主意跟哪个,纠结了好久还是选择停在原地盯着晋千帆。 由于那人的身份,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僵硬的站在原地。 那人倒是看着桌上的材料很专注,但也很不知所措。 风无痕看见在场人的尴尬,当即承担了热场的责任,道“你什么都不会,还大言不惭的要包饺子!”说着挤到了那人旁边,一手面粉一手清水,对那人道,“看我的!好好学着点!” 逐云晔冲风无痕怒道,“放肆!” 那人摆了摆手对风无痕笑道,“不放肆不放肆,少侠这一手练了好多年了吧?” 风无痕得意的用沾了面粉的大拇指抿了下鼻子,“嘿!这个我从小就会!”然后又伸进了面盆里。 “......” “诶!你们也别闲着啊!剁馅啊!”风无痕又道。 “......”又是没人动弹,诡异的静默。 风无痕彻底嫌弃了,“你们连剁馅都不会!”指着桌上的白菜萝卜红肉道“先把这个剁碎了拌在一起,这样行了吧!” 蓝星走上前来道,“这个我来吧!” 逐云晔抢道,“老师是长辈,这事还是我们小辈来吧!”语气中隐约有股讥讽。 那人拍着蓝星的肩膀道“星儿,就让他来吧!我们看着就好。”随意拉着蓝星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招来丫鬟送上来几盘点心零嘴。 星儿,两字一出,气氛顿时更冷寂了,逐云晔使劲的掰着白菜,拿菜刀剁的菜屑四溅。 逐云岚和逐云意表情也不对劲,晋千帆灵光一闪道,“君承,云意,还有你,你们一起来首合奏呗!”晋千帆看着君承手指却分毫不差的指着逐云岚。 逐云岚喜爱音律,举国皆知,逐云意一曲箫音也是动人心扉令人潸然泪下,君承更不用说,虽说天下第一是讽刺但一曲闻名,名副其实却是实打实的。 那人呼应道“对对!你们来一起奏一曲!一定很jīng彩!” 舒俞白了晋千帆一眼,晋千帆坦然笑之。 舒俞道,“那我们奏乐,你gān什么?” 晋千帆走凳子上坐下道,“好曲自然得有好听客,我就做这个重要的工作吧!” 风无痕道,“怎么能让你闲着,等我面和好了,你得包!” 晋千帆摆手道,“包就包!我正巴不得呢!” 柯嫣在一旁怯生生道,“那,那一会儿我也包。” 闻绸缪道,“我也来!” 男孩儿名叫洛臻,举起手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一只老鼠凌空正入他的怀里,晋千帆笑道,“你就帮我照顾白雪,然后只顾吃就好了!” 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合奏了一曲《花好月圆》。 晋千帆支着一条腿,胳膊抵在膝盖上,手指放在唇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君承。 君承拿出的是宁折,笛子音色清亮但却故意压低了声音,虽说与逐云岚配合默契,但逐云意的箫倒更显风头。 听着喜庆和缓的曲,风无痕闭上了眼,连逐云晔都放轻了动作,切菜的动作轻柔起来,几乎听不见声音。 一曲完毕,面也和好了,馅也剁好了。 逐云岚对逐云意道,“四弟,我们去买鞭pào吧!” 逐云意看向仍从曲里没回神的那人,点了点头。 晋千帆拉着舒俞好奇的站到桌前,道“怎么包啊!” 风无痕一副,“就知道你不会”的模样,十分高傲的给做着示范。 柯嫣在一旁认真的学着,捏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只是馅搁的太多怎么也捏不住,面粉一层层的往上呼,手上菜汤和着面粉粘在手上,聚jīng会神的跟一个半成品斗了起来。 闻绸缪拿起面皮,三两下捏好了一个,jīng致小巧还带着钩,特别可爱。 风无痕看着自己这个过分简单的觉得不行,又捏了一个但还是觉得不好,对闻绸缪道“你去擀皮!” 闻绸缪撇了撇嘴,拿起擀面杖,只见面皮嗖嗖嗖的从手下飞出。 舒俞和晋千帆甚至逐云晔都觉得好玩,也拿起一张用筷子勾起点馅,捏了起来。 舒俞的馅搁的有点少,对折一合,根本就是张薄皮。 逐云晔的馅搁的太多,就一张面皮是不可能捏紧的,他又拿了一张,对着上下合了起来。 晋千帆两手捏着,往里一对,做了个十字形,兴冲冲的捧在手心拿到舒俞面前道,“君承,看我的,我这是十字饺!” 舒俞低头看了两眼,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道“好像,我们都没有洗手......” “......”晋千帆看看十字饺又看看自己的手,愣了片刻后,拉着舒俞就往后院走去,边走还边低声道“我看一会咱们就做十字饺,这样就可以把咱们的挑出来了。” 舒俞大力的拍他肩膀,气道“我们这是一个锅!” 众人:“......” 其实他们的声音并不低,其实这锅饺子在风无痕和面的就注定了它的坎坷命运。 真正的低声应该是这样的。 在众人忙于包饺子的时候,那人低声对蓝星道,“你也认出了?” 蓝星点了点头。 那人又道,“可他盯着那少年的时候,却比他盯你的时候大胆多了。” 蓝星身形一抖,像是灵魂已从身体抽出,空dàng的身体要无力倒下般。 那人微笑的拍了拍蓝星的肩膀,似是无声的安慰。 蓝星看向晋千帆,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盯着舒俞,记忆里那人鲜衣怒马也曾一动不动的这样盯过自己。 晋千帆和舒俞回来,舒俞一改风格,使劲的往面皮上塞馅。 晋千帆又发明了一种新的饺子,一指捏着塞满了馅的面皮中间,两指把两头捏上,开心道,“我这是工字饺!” 晋千帆捏了一个小老鼠,歪歪扭扭的,晋千帆走过去和真鼠比了比,灰色的白雪很是不屑,这货绝对不是英俊帅气玉树临风的白某。 晋千帆把面皮捏成心形,两张合在一起缓缓道“这是我的心,谁吃了它,谁就得到了我的心。” 众人懒得搭理他。 逐云晔倒是难得的看了他一眼,也做了一个心形饺,捧在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千帆捧着自己的“心”凑到逐云晔身旁,把两颗心比了比昂首道,“我的心比较大!” 逐云晔横眉瞪目,咬着牙把两张面皮合在一起,擀了两张特别大的面皮,做了一个特别大的“心”,得意轻笑道“哼!我的心比较大!” 晋千帆不服气,把三张合在一起,揉成一个面疙瘩,舒俞走他旁边轻飘飘道,“不许胡闹!” 晋千帆气势顿时蔫了,蔫蔫的把面疙瘩分成了三个小疙瘩,赔罪似的放到了闻绸缪手边,得到闻绸缪一个白眼。 那人又跟蓝星窃窃私语起来,轻笑道,“在这方面,他们倒是如出一辙,特别听话。” 蓝星难得的黑了脸,低喝道,“你是故意的!” “呵呵......” 这边晋千帆又开始折腾,把一张面皮揉在一起,分成了两个,擀了两个小面皮,摆到舒俞面前道,“君承,你也做颗心吧!” 舒俞横他一眼道,“你这是说我小心眼!” “......”无措至极。 “哈哈哈!”桌前爆发出一场大笑。 凤泣梧风风火火的跑回来道,“好了没?我们的水都开了!” 众人对着他那张大红衣服上方的左几道黑杠右几道黑杠的脸,又集体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泣梧不知所措的跺着脚,“你们笑什么啊!到底好没好啊?” 这胡闹的人虽胡闹,但gān正事的人也是有的,饺子也竟完了一盖帘,风无痕举起来往后院走,道,“好了好了!” 逐云晔捧着自己的两颗心,急急的跟上去,“等等我!” 晋千帆拿过一个新的盖帘,把自己的发明摆上去,也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出去买鞭pào的两人回了来,洗了手参加到包饺子大军中。 逐云晔和晋千帆站在锅前,一动不动的盯着锅里自己的“心”。 武曦努力的生着火,时不时的看两人一眼。 饺子很快就熟了,两人争夺着笊篱,各不相让。 “我来!” “让我来!” 风无痕一把抢过,给每人头顶来了一掌,“让我来!” 逐云晔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就敢打我!” 晋千帆又给他加了一掌,挑衅笑道,“打的就是你!” 逐云晔愤怒道,“你这人,我看你早就不慡了!” 晋千帆抱臂冷哼道,“正巧,我也是!” 风无痕把饺子装盘子里,白了两人一眼,径直走了。 凤泣梧拉起武曦,急忙忙跟上道,“让我尝个!” 两人立刻回头大叫着去看锅里的饺子,“我的心!” 只见锅里的小耳朵甚至乱七八糟的工字十字都消失了,但四颗心却还留了下来。 晋千帆眼疾手快的拿过笊篱小心翼翼的勾起一颗。 逐云晔心惊胆战的颤声道,“小心!那是我的!” 晋千帆拧着眉头把最大的一颗放进盘子里,忙去捞其他的。 逐云晔抱着盘子,脸庞竟是难见的柔和。 逐云晔的一大一中躺在盘子里,晋千帆的一小一中躺在另一个盘子里。 逐云晔抱着盘子,转身走向了一个与大厅相反的方向。 晋千帆挑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回了大厅。 东风chuī落星如雨,火树银花不夜天。 鞭pào与欢笑齐鸣,烟火共星辰一色。 人们都跑出屋去看烟花,风无痕和凤泣梧拿着香火点上鞭pào又快速跑开,然后开怀大笑。 逐云岚低着头正笑着跟舒俞说着什么,身旁的逐云意看了他们一眼满脸通红慌张的别过了头。 柯嫣和闻绸缪也望着天空,可能是柯嫣满满的少女心感染了闻绸缪,此刻才让人感觉她也不过是个二十未及的女子罢。 洛臻蹲在地上,撑着下巴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烟花,手里捏着一个饺子无心的悬在空中,白雪怎么跳也吃不到,大概是一副极其不慡的表情。 武曦倚着屋门,抬着头深沉的望着天空,内心思绪万千,寂寥万千,最终还是转过了视线到那热烈的红衣上,再没移开过。 那人把胳膊搭在蓝星肩上,微笑着说些什么,蓝星却红了眼继而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他的笑容很好看,让晋千帆想起了他年轻时候的那张画像,热情似火。 另一个地方的逐云晔别扭的把自己的“心”送到一人的嘴边,那人犹豫长久,逐云晔却一直耐着性子,那人终于凑过去咬了一口。 晋千帆把自己做的那颗“大心”和几个饺子一起放在一个碗里,端到舒俞面前淡淡道,“给!” 舒俞看他一眼,低头接了过来。 逐云岚内心不平衡了,道“怎么就给俞弟,我们的呢!偏心!” 晋千帆对逐云岚哼道“你有手有脚的自己去拿呗!” 逐云岚走进屋里,看见了盘子里的那颗“小心”坏笑一声高喊道“这里有颗心,看起来还不错哦!我吃了吧!” 晋千帆一个闪身扑他身上,怒道“你敢!”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晋千帆正抓着那颗心一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对逐云岚挑衅的笑,那人高喊道“小期!给我们老家伙也拿一盘!” 逐云岚的笑容凝在嘴角,不可思议的看向晋千帆,刚才叫他什么?小期! 晋千帆一不留神噎住了嗓子,拼命的锤自己胸口,反驳道,“什么小期啊!你不要随便给我起名字啊!” 风无痕叉腰喊道,“现在知道随便给人起外号的痛苦了!让你再叫我阿痕!哼哼......额......”他被晋千帆攻击了。 柯嫣懂事的分出几碗,恭敬的给每人都递了一份。 武曦,凤泣梧,闻绸缪,洛臻几人不敢劳烦小姑娘,连忙自己去夹了一份。 逐云意没来及的自己去拿,柯嫣便笑容甜美的递了过来,逐云意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柯嫣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扭头看到旁边的舒俞,却见他夹着一个饺子迟迟没有动口,再仔细一瞧原来是千帆大哥做的那颗“心”。 微怔之后,转身去见和风无痕打起来的千帆大哥。 那个人那么明亮,他的情感也如他的人般那么炙热,连她这个只见了几面的外人都看的出来,舒俞又怎么能没有察觉。 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柯嫣叹了口气抬头去看夜空,烟花转瞬即逝,热闹也很快会变为冷清。 新年伊始,万物复苏,星辰再现,可他们却再不会有这样的轻松时刻了。 第44章 星辰坠落星辰谷一 新年第一天,鞭pào声还未散去,晋千帆只觉一阵天摇地晃,挣扎着从宿醉的头痛中醒过来。 “别摇......”刚嘟囔了两个字就被捂住了嘴巴,君承明亮的大眼睛正对着他。 君承低声道,“小声点,蓝星刚走。” 对于来星辰谷的任务,晋千帆一顿醉酒早忘了九霄云外,经舒俞一提醒才猛地想起而彻底的清醒过来。 武曦内心本就愁苦,昨晚更是卯劲的喝,他不仅自己喝还拉着别人喝,抬眼一打量凤泣梧风无痕逐云岚逐云意甚至闻绸缪全倒在武曦身边,几个人睡的死死的。 连白雪都累的没醒过来,在桌子上摊着呢! 柯嫣和洛臻昨夜忙着给他们收拾乱摊子,折腾的累极了,现在趴桌上还没醒来。 晋千帆拉着舒俞放轻手脚的从“死尸”身上迈过,然后偷偷摸摸的往客栈外跑去。 那人和蓝星根本没做伪装,光明正大的走在红鞭pào碎片乱飞的街道上。 因为守岁的缘故,此时,街上行人不多,大过年的竟有些冷清。 蓝星举止有礼的跟在那人身侧,不远可也不甚亲近。 让人觉得蓝星不过就是那人的一个侍卫。 晋千帆和舒俞跟着两人一路左拐右拐的来到郊外,远远望去只见乌泱泱如黑云压顶,晋千帆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竟然有一如此庞大的军队!”舒俞跟着一起震惊了,但震惊之后他突然想到“他们若进了这里,你要再见蓝星可就难了!” “无妨,星辰考试再见亦可。”晋千帆的眼睛还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的练兵场景,胸腔里传来一下一下砰砰的撞击声。 男儿习武学文,高手公子,在闲言碎语中赚的几句名声算什么! 沙地勇士,烽火英雄,安国保家,才是男儿最崇拜向往的功业! 虽生于平和盛世,但晋千帆心里仍有着英雄梦。 耳边传来舒俞语气奇怪的呼唤,“千帆......” 晋千帆很有感触的扭头看他,他只是目光高深莫测的往自己的身后瞥了眼。 晋千帆看了疑惑,不及发问只觉肩上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转身看去,正对上蓝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额......恩公......”太过大意了,连人到了自己背后都没发觉。 “有事吗?”蓝星开门见山道。 晋千帆也坦率道,“不知恩公可否认识一位名叫厉孤舟的人?” 蓝星一愣,眼神一瞬间明亮起来,如石子击落平淡的镜湖,漾开层层水波,他的心情微微激动,“孤舟,他还好吗?” 想起大雪纷飞处与红梅银枪融为一体的白衣白发,晋千帆动了动嘴唇轻声道,“算不上好,他一个人住在雪山,很冷很寂寞。” 蓝星的眼眸低了下去,“是吗?” “他很想你,想见你。”晋千帆又道。 蓝星没有回答。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把你带到他面前,恩公对我有恩,恩公若不愿意,千帆不会qiáng迫。” 蓝星的眼睛看向远处的军营,淡淡道“知道这叫什么吗?” 晋千帆也看向那里,摇了摇头,道“不知”。 蓝星看向晋千帆,以盯视的姿态,几乎是一字一字道,“记住了!这叫枫云骑,枫云骑是永远不会离开边疆的。”转头目视前方,目光坚定无人可更改,“蓝星亦然,蓝星是永远不会离开陛下的。”话毕,决绝而去。 晋千帆看着他的背影,对于他的答案早已了然。 舒俞双眼微眯,看着蓝星的背影,关注点落在陛下两字上,“果然是那个人啊!” “枫云骑,枫云骑......”晋千帆低声念了两遍。 舒俞道,“怎么了?” 晋千帆道,“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 舒俞问道“蓝星这事,你真的不qiáng迫了?” 晋千帆道,“再看看吧!反正时间多得是。” 两人原路返回,却还是在树林里迷了路。 绕来绕去,绕到了天黑,也没绕出去。 夜深风高,树影遮月,天不时地不利。 有舒俞在旁,人和更是妄想。 只听砰咔一声,晋千帆擦着陷阱边缘经过,舒俞却刚刚好掉了进去。 而晋千帆一直拉着他,发觉身旁有异时更是往上带了他一下,结果两人又掉了个身。 可这次与问闲寺那次却不一样,晋千帆连句呻吟都没有。 在晋千帆怀里安然无恙的舒俞心里咯噔一下,生怕陷阱里还布置了别的东西,颤声道“千帆?” 无人回答。 舒俞身体僵硬,只觉的心脏的血液全往四肢涌去,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又唤了一声,“千帆......” 颤着手指抚上晋千帆的身体,只觉的手上一片湿腻,舒俞的手更加颤抖了。 “千帆!晋千帆!” 舒俞不知周围情况,不知晋千帆的伤处如何,不敢乱动只得大声的呼唤他。 头上传来温柔的触感,只听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我没事......” 舒俞伸手轻轻覆上头上的手指,手指冰凉却令人安心。 “真的?” “嗯”。手指用上力,使舒俞贴上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依旧甚至更加qiáng烈。 “那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 晋千帆微微一笑,“呵,撞到头了。”他的声音还很虚弱。 舒俞还没彻底安心,又问“你受伤了?” “小伤。” 舒俞知什么也问不出来,gān脆不问了,一颗心便一直dàng着,dàng来dàng去。“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又是无声。 舒俞简直恨透了这寂静。 “千帆......醒醒......”舒俞轻轻拍了拍晋千帆的身体。 没有效果,他又不敢用力,心里一狠,一咬牙,手指顺着腰腹滑下了腰带,用力握了一下。 “啊!”晋千帆撕心裂肺的痛呼。 舒俞的脸色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只在他故作镇定不经意拔高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此时的心情。 “醒了?” 晋千帆一瞬间来了力气,刚才搭在舒俞头上无力放下的手也放了下去,安慰着那受委屈的地方,气道“能不醒吗!你也小点力气啊!” “要是你还不醒,我不得再来一下!”舒俞轻飘飘道。 “你掐别的地方又不是不行,偏偏掐这儿!”晋千帆那不痛了,脑子也灵活了些,哑着声音低声道“你不掐人中专门掐这儿,是故意的吧?” “我只是不想摸你的嘴而已!” “不摸我的嘴却摸我的这儿,君承……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什么想法啊!”晋千帆故作散漫的说道。 “没有!”舒俞冷声快速道。 怎么听怎么像掩饰,晋千帆沉默片刻在心底酝酿着早已打好的草稿,舒俞听不见他的声音焦急唤道“千帆!” “我还醒着。”晋千帆道。 舒俞松了口气,他不知晋千帆情况只是凭直觉想着不能让他睡去,道“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晋千帆问。 “说......”现在脑子里全是身下的这个人哪知道说什么啊! 晋千帆道“君承,你想过你以后的妻子会是怎样的吗?” 舒俞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没想过,我还年轻,这时候正忙着实现志向哪有时间想那些儿女私情的东西!” 晋千帆笑了,笑声响在舒俞头顶,带着微微的宠溺,“君承果然是胸有大志的男人!” 也不知是因为晋千帆的玩笑话还是他的笑声,舒俞脸上烫极了,他甚至觉得连晋千帆的胸口也染上了他脸上的热意,又是气恼又是羞愤,磨了磨牙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别乱动!”晋千帆抬手阻止他,凉爪子直接拍上了舒俞的脖子,压着他又趴了下来。 脸上火辣辣的热,脖子却是凉极了,舒俞呼了两口气道“我要翻下身!” 晋千帆两手护住他,道“好!” 舒俞抿着唇快速翻过,却发现这个姿势使他身体的热度更加蹭蹭蹭的往上涨,不行,他得说些让人心凉的话。 静了静心朗声道,“这话算你说对了,我确实有一番抱负。人死如灯灭,化为一缕青烟就彻底的消散了,可我不甘心,我要让我的名字在我死后也能一直响亮下去。什么妻子什么儿女长情,与我的志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你呢?默默无闻的做个见不得光的为钱卖命的杀手,别说死后没人记得你,就是你现在活着也没人知道你,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晋千帆沉默了许久,可舒俞知道他是清醒的,他这一番话下去,别说一时晕不了就是整夜......也睡不过去吧! 身后的胸膛失去了火热,身侧的手掌散发着冷气,旁边属于舒俞的手指紧了又紧,只听身后传来低沉却清晰的声音。 “人活着,总是有意义的。等没有意义的时候,不用老天收,他自己就会死了。” 舒俞又问,“那千帆为什么不愿意死?” 晋千帆有些不耐烦,“喂!你这是故意找茬吗!” 舒俞转身看他,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看清了晋千帆那双受伤的眼睛。于是他又在晋千帆心口上捅了一刀,“回一趟家也得偷偷摸摸,明明是生门的第一高手却孤独的生活在寒冷的高山上......” 晋千帆的身体颤抖起来,舒俞知道他在qiáng忍怒气,因为这个人是他,所以他只能qiáng忍着一拳打死自己的本能,舒俞转回了身笑道“千帆在我面前一直笑着,千帆的意义一定很美好。我也不愿意死,即使缠绵病榻活的那么委屈我也不想死。可是我的意义很庸俗,我想青史留名。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辅佐逐云澈吗?皇帝有四个儿子,太子bàonüè,二皇子làngdàng,四皇子身不由己,唯独逐云澈,他若为君会是个明君,会给天下百姓平和的生活,也会给我流芳百世的机会。可知他为什么会被召回京都,我做的。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星辰谷一个江湖上的门派为什么朝廷的皇子们都要来凑热闹吗!我告诉你,星辰谷里有军队,四子夺嫡,四个字说出口多么轻飘飘,说书人案板一拍赚的满堂喝彩,可过程那是要刀刀见血的。我来此,唯一的目的便是要争取星辰谷的支持。” 晋千帆僵着身子,手指紧握成拳,牙关紧闭,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舒俞是故意的,那些话如刺刀般一下一下的向他扎来,其实只是为了告诉他一句话。 他有凌云壮志,他不要儿女情长。 他在拒绝,拒绝他的一厢情愿。 “逐云澈本来不信我,可你看,他远离京都十几年最后竟是靠我一个chuī曲子的艺人才回去的。而且还使太子,四皇子甚至皇后都来了星辰谷,京都可就他一人了。我的志向已经完成了一半。” 越听越觉得舒俞的话刺耳,晋千帆点中他的xué道,使他沉沉睡去,可自己怎么办。 他难受极了。 君承那么心高气傲,可只是为了拒绝他,他把自己贬的低俗又势利,就只是为了拒绝他! 他......不难拒绝的。 只要你说你一个“不”,我会离你远远的。 前方有火光亮起,有人踩着枯枝落叶慢慢走近。 火把照亮来人从眼下一直蜿蜒到腮覆盖了整张侧脸的血红色。 “你!你没走?”晋千帆惊讶,还以为沈清澈把人送到,就回了江南,原来竟一直跟在身后。 沈清澈不会说话,盯着陷阱里的两人,半响只说出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下不只是惊讶而是羞愤了,“你还都听见了!” 沈清澈把火把放低了些,照亮陷阱,轻轻嗯了一声。 陷阱里全是枯枝碎石,倒没有危险的东西,只是晋千帆掉落的时候被树枝划破了衣服,有的地方还受了伤,láng狈之余又分外狰狞。 晋千帆抱起舒俞,一手扶着墙壁站起来,沈清澈把火把插在地上,从晋千帆手上接过人,晋千帆则攀着壁跳上去。 “天太黑了,还是在这儿先待一晚上吧?”沈清澈提议。 晋千帆点点头道,“嗯”。 晋千帆整理了一个地方,把外衣脱下铺好才将舒俞放上去。 看晋千帆还要再脱一件盖住舒俞,沈清澈将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谢谢”晋千帆道,给舒俞严严实实的盖好后坐在离舒俞不近不远的地方。 “不用客气。”沈清澈淡淡道。 沈清澈不爱说话,晋千帆也没心情说些什么,gān脆闭目养神。 明天一早,在沈清澈故意留下的记号下,晋千帆带着舒俞顺利走了出去,回到客栈。 舒俞在身后看着晋千帆身侧的手指,手指发白,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上三分,青色的血管明显的凸起,怵目惊心。 晋千帆进大厅背对着楼梯坐下,唤小二要了壶酒。 舒俞上楼,走在晋千帆背后,头也不回的。 晋千帆僵着身子没有挽留他,他终究没了勇气,所有的话都不需要也不能再说了。 稚子无畏,不甘向命运低头 向死而生,不破不立。 寒冷与寂寞束缚,最难不过坦然笑之 顽疾压身,还是宁折不弯心高气傲 寒梅生于绝顶,生的辛苦却也坦dàng 翠竹长于庭院,也是顶天立地傲然姿态 你的掌心有冰,胸口却带着火。 你的嘴上带刺,手指却最温柔。 君承也许忘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逐月楼,而是在江南。 那是童年舒俞一次不光明正大的离家经历。 那也是晋千帆生平第一次主动的换下白衣。 竹叶山庄扩建,往山庄运去了各种植物,舒俞躲在运输的车下偷偷的离开了竹叶山庄。 其中一辆车上装的梅树苗,晋千帆在雪山见过这种树苗,一时间盯着没移开眼,方诸水三人见了,还以为是晋千帆想要一枝,就拍着胸脯道,“等着,我给弄一枝!” “等等!”晋千帆来不及阻止,就见他们三人被保镖给抓着了,被放到车边好一顿教育。 晋千帆跑过去挡身前道,“他们都是为了我,你要骂就骂我吧!” 方诸水把晋千帆护身后,道“这话怎么说的,树苗运家里大家一起养就是咱们大家的,哪里是为了你啊!我们都有份,我是老大,你骂我吧!”说着挺腰抬头,一副任你随便骂小爷全招架了的动作。 贺擎天一把拽过方诸水,恶狠狠道,“什么叫你是老大!你比我高吗?比我壮吗?我才是老大!”凑到保镖眼前,踮着脚凶恶瞪他。 聂晓风叹了口气,道“不好意思,他们脑子不好使,我才是实际负责的人,你训我吧!” 保镖是个胖乎乎的人,面貌憨厚,见四个小孩争着抢着挨骂,便笑个不停。 笑的晋千帆四人都不耐烦了,车底下趴着的舒俞更是不耐烦了,站出来大叫道,“不就是一个树苗吗!你们也能耽误这么多时间!”气呼呼的抽了一枝扔到了晋千帆的怀里。 一行保镖皆瞪着大眼看舒俞,舒俞气道,“不认识我了!我!舒俞!”舒俞顿了顿道,“既然都不认识我,那我就先走了!”他还没忘记自己还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 舒俞撒丫子疯跑,保镖们一声大喊,“不能让少爷跑了!抓住他!”在后边猛追。 没多久,舒俞就被抓住了,保镖脱了自己的衣服把人从头包到脚,也不管晋千帆他们了,抱着舒俞就急匆匆往山庄跑去。 留下抱着梅树苗的晋千帆与方诸水,贺擎天,聂晓风,面面相觑。 四人也不管本来的工作了,小心翼翼的抬着树苗,兴冲冲的往破庙去,寻了一特别美丽的地方把树苗栽了下去。 这地方以后也就成了láng蛛海的大本营。 可惜,这梅花却不是真正的梅花,不曾傲雪也不曾斗霜。 晋千帆长大了常感叹,“这树经不起风雪。” 聂晓风笑道,“你舍的让它经风雪吗?” 晋千帆摇摇头叹道,“不舍的。” 怎会舍的,他们一起养了十年的,那是舒俞送他们的。 舒俞,这两个字,在晋千帆长大的这七年里,也只是个匆匆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名字而已。 不会刻意打听,更不会主动提起,但晋千帆始终记的拥有这个名字的小孩儿送了他一棵树苗的恩情。 误了孤舟的约定接下他的单子是报恩,在冰河舍命保护逐云意是报恩,把舒寒的雇金原封不动的返回也是报恩,一棵树苗的恩情他早就还清了。 剥除掉报恩的外皮,里面的是什么? 是他逐月楼下的一见钟情,抑或有缘客栈的满腔热火。 他根本是......爱上他了! 爱上了那个心有壮志凌云没有儿女情长的家伙! 白雪蹲在主人的头顶,似是感觉到主人的心情郁闷,小爪子摸了摸主人额头,无声安慰着他。 晋千帆要了一壶又一壶,仍是觉得不得劲,又上楼把凤泣梧给叫醒了。 凤泣梧梦正酣,迷迷糊糊的被拖了一路,才彻底清醒过来。本想发句火,却见晋千帆面容坚决,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你怎么了?” 晋千帆紧盯着前方的阁楼大门,一字一顿坚决道“最后一次,我要知道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不成,我就.....放手!” 凤泣梧惊道,“你跟他表白了?” 晋千帆摇头苦涩道,“没有,但他彻底的拒绝我了!” 凤泣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你对他这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君承那么聪明,肯定早猜到了,他一直不说也是给你留着面子,爱情里两情相悦是最美好的事,死缠烂打的对你俩都不好。” 晋千帆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我是那种会死缠乱打的人吗!” 凤泣梧想了想,他走火入魔期间全是一个人生活,几乎连话也不会说了,又是天生的不善言辞性子傲,确实不像会主动跌份死缠乱打的人。“但你事实上确实对人家死皮赖脸的啊!” 晋千帆道,“君承要对我没一点心意,我才不会去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呢!” 逐月楼和有缘客栈算是君承的仗义,桃城也可以说是君承对新朋友热情,但......问闲寺......他为什么要抱他?还说那种让人无法招架的话!江南酒馆里为什么主动牵他的手?还有那么多事,都足够让他从盘古辟天开地到沧海桑田一直缠着君承的了! 和他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和他在一起又不妨碍他去实现他的凌云壮志! 什么心里只有凌云壮志没有儿女私情,他半个字也不信! 晋千帆深吸了口气,上前推开了门。 还未进门,就有一排锋刃横于身前。 晋千帆淡淡道,“我找左相”。 第45章 星辰坠落星辰谷二 侍卫推开冰冷的大门,左相往里伸了伸手道,“人就在里面。” 晋千帆点了点头,和凤泣梧一起走了进去。 这算是个囚牢,四面灯火把屋里照的十分明亮,四面开着窗,犯人一点动作也逃不开外面人的眼睛,更不用说还有巨大的枷锁和铁链缚住犯人的手脚。 这个人,犯人,人贩,是只能等死了。 人贩子看到晋千帆很是激动,灰暗的眼睛一瞬间明亮了起来,粗糙的沙哑声音透出几分欣喜,“是你!” 晋千帆对着他的心情很复杂,特别的复杂,复杂到他都说不出原因的复杂,他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知道你肯定知道!” 人贩子惊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世吗?你当日不是被厉将军带走了吗!” “将军?”晋千帆和凤泣梧很惊讶,“师傅原来竟然是个将军!” 晋千帆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孤舟什么也没告诉我,我只知道他有一把枪,他当宝贝似的照看着!” 人贩子手上的铁链抖得簌簌作响,若不是墙上的铁链制住了他的动作,他一定能激动的跑出这间牢房。颤着声音,眼睛里隐约含有泪花,“枪?可是把银色的□□?” 晋千帆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是......”人贩子深吸了两口气,近乎虔诚的继续道,“你父亲的!” 晋千帆两侧的手猛攥成拳,不可置信的拔高了音调,“我父亲!” “你父亲,名为晋枫桥,是大堰的战神,他和厉将军厉孤舟是当时的两大名将。生逢乱世,若没有他二人,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安宁了。我当时刚入枫云骑,一个新兵最易受欺负,老兵总是指使我们,我性子烈,不服管教,和老兵打了起来,但晋帅听了原因,不仅没处罚我,还升了我的职。晋帅是战场上的英雄,是最勇敢的士兵,枫云骑每个人都崇拜他。后来......呵”他讽刺一笑“外面安定了,国内又乱了。安旭叛乱,晋帅带领枫云骑南下镇压,却想不到.....太后竟然劫走了你,当时不过两岁的你,却成了太后bī宫的筹码。晋帅是大堰的英雄,她竟只顾私心!以你威胁晋帅退兵。卑鄙至极!只是守太庙真是便宜她了!” 晋千帆忍不住问,“然后呢?” “那时候外敌刚灭,厉将军又在东北,除了晋帅再没能南下的将领,晋帅.....只能舍下了你,那也是没办法的,晋帅是你的父亲,你应该能想象到他那时的不得已。” 晋千帆面上没有表情,但躲在身后的颤抖的手却全被凤泣梧看在眼里。 现在想来,恐怕,以师傅冷淡的性子肯救当时在人贩子手里的晋千帆,也只是因为他是晋枫桥的儿子罢! 晋枫桥的儿子...... 因为冰魂雪魄走火入魔的事,晋千帆和他们曾有七年的分离。 七年能把人变成什么样? 男孩儿长成男人。一个天真爱笑的男孩儿要经历什么才能变成一个沉稳qiáng大的男人! láng蛛海里的人都知道山顶上有着绝世奇景,但能登上山顶的人却只有晋千帆一个。 因为他们都没有置之死地的决心。 只因,十年前,千帆踏上山顶,是去求死的。 怀着一颗,绝望的寒冷的被众人抛弃的心,自bào自弃的,踏上山顶。 梅林是救赎,可救赎也不过只是一丝微小的希望,这希望就是得到师傅的认可。 他和方诸水,聂晓风,贺擎天算是没有师傅就没有今天,他一直对师傅尊敬有加,可这时候,他突然挺恨厉孤舟的。 千帆他不仅仅是晋枫桥的儿子,他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啊! 千帆生性豁达,唯独对师傅倔的要死。 他们几人面上都笑话千帆是小心眼,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门清,千帆是把孤舟当成了父亲。 凤泣梧回过神来,听人贩子继续道,“我那时犯了错误,被逐出了枫云骑,整天无所事事,太后派人找了一群和我一样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让我们看管你。晋帅对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便杀了他们救了你,为躲避追杀便装作是人贩子,可是......后来我竟真成了人贩子。”自嘲后他话锋一转笑道,“幸好我当时犯了事,要不,我就不能救你了。再然后......南方传来消息,说逐安旭被擒,枫云骑胜利,可是......可是晋帅......却是......” 人贩子低下头,久久沉默,只见泪水大颗大颗的掉在枷木上。 “战死!” 人贩子狠狠的砸墙,把墙砸的砰砰响,把自己砸的头破血流。 “晋帅!晋帅连全尸都没有寻回!只剩下那把枪,只剩下那把枪!那把枪是晋帅生前唯一的东西!厉将军请辞没了踪迹,那把枪也没了踪迹,枫云骑也没了踪迹,这世上与晋帅有关的人事全没了踪迹,只剩下了你!只剩下了你!” 鲜血和着泪水流下,人贩子的脸有些狰狞。 怎能忘记,他带着当日才两岁的晋千帆,藏在大将军府前的石狮子后,等了整整一天,却等来一副沉重的棺木。 漫天血红,漫天huáng纸,大堰的保护神永远去了。 他心里的神也永远去了。 “没人会想成为另一个人的替身,即使再像即使再亲近,你们也是不同的两个人。”人贩子笑了起来,神思间有些怀念,“我没见过晋帅的样子,只见过他的背影,那时候他威风极了,一杆□□一匹白马,红袍被大风chuī的高高的,那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豪迈壮阔的场景。问闲寺里,你满是鲜血握着不趁手的大刀却仍使着枪法,那一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战神的影子。” “盛世不需要战神,但你没给战神丢脸。” 行云坏了,舒俞拼命的chuī也chuī不出声来。 洛臻一句话道出真相:“舒俞哥哥……你拿的是笛子……” 于是,真相只是,行云没坏,是舒俞自己心不在焉。 凤泣梧一把推开门,不由分说拽过舒俞就往外走。 “你怎么了?”舒俞惊问。 凤泣梧只是说,“跟我来!” 凤泣梧把舒俞带到郊外的草地上,远处晋千帆倚着树,背影有些憔悴。 舒俞一猜也是因为晋千帆,当即说道,“我不去,你不用白费心思了,他一时伤心总比一辈子伤心好吧!” 凤泣梧解释道,“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别人!” 舒俞一股气提到胸口,却没有生气的理由,“是么……” “哎呀!也是因为你,但大多数是因为别人!”凤泣梧把人贩子说的话给舒俞重复了一遍,道“你去安慰安慰他吧!” 舒俞气道,“他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是成心找nüè的吗!” 凤泣梧瞪大了眼惊道,“君承,你真厉害,连他是成心的都猜出来了!” 舒俞脸更黑了,“什么!” “他就想知道他在你心中什么地位,就故意把自己弄的伤心看你会不会着急,又怕自己假伤心你知道了生气,就故意去找伤心了!”凤泣梧拦住欲走的舒俞道,“君承,千帆他这个人脾气倔,你如果不喜欢他,那么请你真诚的拒绝他,不要说一套假惺惺的话去骗他!那样……才真是丢人!” 舒俞扭头看向远处树下的人,眉间浮起了愁云,真诚的拒绝……他又哪有那个本事…… 微叹一声,缓缓走了过去。 “千帆……咳……”舒俞在他旁边坐下,道“我都知道了,你是成心的,但咱们朋友一场我还是来安慰安慰你,咳……”舒俞轻轻抬手,把手放到了晋千帆的肩上,“别伤心了……” 晋千帆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舒俞,深深埋进了舒俞的怀里。 舒俞的手悬在空中,最终还是悄悄的放在了身侧的草地上,平淡的说出一句,“不要难过”。 晋千帆的头顺着舒俞的胸口一直滑到大腿,始终没让舒俞看到他的面庞但出口的却是很慡朗的声音,“我没有难过啊!只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我故意伤心来博取同情……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他突然说道。 回答晋千帆的是长久的沉默,长久到晋千帆已经可以坦率的露出脸又不得不再次藏起脸。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配不上你,你虽然身份见不得光但你是个gān净的人,可我……已经脏了……” 晋千帆猛地起身,震惊的看向舒俞,不能置信的低声说道,“脏了?什么意思?”用力的把他抱住,气愤道,“别怕,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杀了他!” 舒俞咬牙切齿的推开晋千帆,低吼道,“你想什么龌龊的东西呢!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晋千帆也吼,“那到底什么意思啊!” 舒俞深吸一口气,痛苦的抱住头哀声道“我杀人了!huáng锦川……是被我害死的!” “……不,君承……你在说什么呢?huáng锦川……额……”闻言,晋千帆几乎要笑出声来,huáng锦川明明是马浩杀的,高清芳还为这事自杀了呢!那时候君承还没来,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这还是京都的事,为了使王爷回京,我传播了星辰谷藏军队的事,可兰贵妃担心太子的安危,把自家的私军兵符jiāo给了huáng锦川,托他给太子带过来。我知道了这事就......” 晋千帆突然一阵心凉,“逐月楼你是故意被huáng锦川抓走的?” 舒俞不用想就知道晋千帆此刻的想法,狠狠推了他一下,冷声道,“连王府能人多得是,偷兵符这事还需要我一个病秧子!” 晋千帆别过头不再看他,“还是你小时候可爱,长大了这么多心眼!” “......王爷请了三暗客去偷兵符,兵符还没到冰河就到手了!可我哪想到霖铃歌女会杀了他!”舒俞刚离家,血雨腥风的江湖还没待几天就马不停蹄的到了同样血雨腥风的朝堂,可朝堂还没待几天,他又南下星辰谷,旅途很开心,猝不及防得知他间接害死了一个人,内心的震惊实在太大,也终于明白,他踏上的是一条多么残酷的道路。 这条道路,他已经泥足深陷,不能再拉晋千帆下水,他还很gān净很纯粹。 晋千帆板着脸很是严肃,舒俞想,他肯定不会再缠着他了。 舒俞站起身,难掩失落的说道“我走了!” 手突然被用力拉下,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一个很灿烂的笑脸,“你喜欢我吧!”一句很肯定的话语。 舒俞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否认,道“我不能喜欢你吗?” “当然能啦!”晋千帆道,“我给你说件事......” 晋千帆俯身凑到舒俞耳边轻语,舒俞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而很快又变为平静。 “所以说,huáng锦川不是霖铃杀的,那就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你还是gān净的。”晋千帆很开心,他几乎能想象到他和君承之后执手共游山川的日子了。 舒俞推开晋千帆叹气道,“你为什么不明白,这不只是一个huáng锦川的问题,而且如果不是兵符先丢了,huáng锦川又何须对马浩威胁bī迫,他也就不会死了。说到底,这次huáng锦川仍是因我而死,高清芳也是因我而死,huáng锦川不过一个空职的小官,高清芳更是和朝政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受伤害最大的却偏偏是这些无辜的人。千帆,你......在办任务的时候有没有害过无辜的人......”顿了顿,看向晋千帆,晋千帆已真正的没了表情,“所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的儿女情长高尚,我的凌云壮志低俗,我当然能对你说我喜欢你,可我要面子,我不能说也不配说。”言毕他自嘲一笑,他在晋千帆面前还是丢了面子,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晋千帆突然道,“我刚才才知道,我父亲是大英雄,是战神,为了国家大义死在了战场上。人贩子面上全是悲壮,凤泣梧也有些难过,可是身为他儿子的我却只想到他在那个时候抛下了我。你说我是不是挺过分的,还有更过分的,我脑海里一点关于他的记忆都没有,甚至我连人贩子都想起来了,可就是他,我的父亲跟个陌生人没一点区别。他若真是陌生人倒好了,我还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感慨些什么英雄的英年早逝,大义凛然。就不用像现在一样纠结,一边qiáng迫着自己要体谅他却还是忍不住小心眼一边qiáng迫着自己更难受点可事实上我更多的却是愤怒。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是我父亲,我还是他儿子,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可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不需要活在他的影子里,我是晋千帆,不只是晋枫桥的儿子。我和他长得再像,我也不是他。” 舒俞低头看着晋千帆,晋千帆慢慢抬起头向舒俞伸出手,“你问我人生,也许这就是一种。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舒俞没有动作,晋千帆主动的站起来走他面前,环住他的肩膀。 “谁还没犯过几个错,错了改就行了。是你对自己太严苛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耿耿于怀,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弥补。”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沉声道“论脏,我一个杀手,不比你更脏。”话锋一转,在舒俞额上弹了一下“你有那么多的方法去弥补却偏偏选择了放弃我这一个最消极的方法,你也是够笨的了!” 舒俞涨红了脸顶嘴,“我笨。你也好不到哪去!竟然想到这种故意伤心的苦肉计来挽留我!你也是!又笨又傻!” “你更是!说什么......啊,千帆,我配不上你,我喜欢你,但为了你,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蠢极了!”晋千帆轻飘飘的摆着手。 舒俞狠狠跺脚,“你更蠢!当初还想了什么透明人的方法来跟着我,怎么欺负也不走,活脱脱一个狗皮膏药!” “你才是蠢!狗皮膏药,拉着我怎么也不松手,手都冻白了也不松开!” “哼!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带我爬山看梅花!” “哼哼!也不知道是那位仁兄,要送我个趁手的兵器,也得一曲三折别别扭扭的!” 舒俞气的火冒三丈,“你!” 晋千帆指着他淡淡道,“没错,就是你!” 舒俞扭头就走。 晋千帆嬉皮笑脸的跟着他,轻声道,“回了江南,我就向你爹提亲!” 舒俞别过脸,加快了步伐,这个无赖! 第46章 星辰坠落星辰谷三 晋千帆愉悦的回到客栈,还没进门,一个人影便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感受到压住他的那一团柔软,晋千帆的表情有些惊恐,他的愉悦到此为止了。 “大婶!男女授受不亲啊!” “什么大婶!叫姑姑!”女人抬头喊了一声又把人抱住了。 晋千帆惊恐不已,倒是舒俞过了先前的震惊镇静下来,分析道“据我所知,晋帅确有一胞妹,贵为皇后。”看向晋千帆一本正经道,“恭喜你,千帆,你确实有个姑姑,而且你还多了很多表兄弟姐妹,你现在是皇亲国戚了。” 逐云意别扭的走过来,道“大哥,这是我母后,原来我们真是兄弟。” 晋胭岸抬起头,泪眼婆娑,“我可怜的小期儿,受了那么多苦!” 晋千帆大脑里一片空白,这不过一天时间,他就从孤儿变成皇亲国戚啦! 晋胭岸从晋千帆的脸一直摸到手,泪如泉涌,“这脸怎么这么白!手怎么冰!你生病了吗!别怕,姑姑带你去看太医!” 晋千帆还没搞清楚这一切就被拉着手飞了出去,君承......救我!!!!!!!!!! 客栈里只剩鸦雀无声。 逐云岚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蚊子般喃喃道,“这到底都怎么了?”他只是想来旅个游而已,又是皇帝醉酒又是皇后认亲的。 舒俞拍拍他的肩膀道,“千帆是战神晋枫桥的儿子,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这事大哥还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告诉他?”逐云意问道,毕竟晋枫桥可是逐云晔的师傅啊! “唉!”逐云岚深深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摊上一个这么麻烦的家呢! 舒俞插嘴道,“怎么就剩你们,其他人呢?” 逐云意摇摇头道,“不清楚,醒来就只有二哥。” 逐云岚一本正经道“穿红衣服的男的把你拽走之后,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子就追出去了,那个拿剑的冷冰冰的女人也提剑出去了,没多久穿红衣服男人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提剑出去了,然后那个包饺子特别厉害的人也出去了,还对我做了个闭嘴的笑脸,然后皇后就来了,扯着我的领子嘶吼着问她家小期儿在哪儿,把我摇晕后,就扯着四弟的领子把他给弄醒了。完毕。” 逐云意尴尬的红脸扯了扯嘴角,然后一愣神想起,二哥说的那个包饺子特别厉害的应该就是风无痕,看这形势,他是跑了? 舒俞问道,“皇后又怎么来了,而且还是专门为了千帆来的?” 逐云意道,“是太傅说的,毕竟太傅与晋帅jiāo好,还有父皇,他们应该早就认出来了。” 这时,客栈的大门突然被敲了两声,众人转身去看,只见一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立于门外,“请问,舒俞公子可在?” 舒俞起身走近道,“有事吗?我就是舒俞。” 逐云意震惊的看向舒俞,之前听晋千帆唤他君承,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少年而已,可原来竟是天下第一公子! 舒俞......是逐云澈的人...... 而,晋千帆是舒俞的人。 那人微微一笑,将一张纸条递过来道,“这是一位小朋友托我送过来的。” 舒俞接过一看,却是晋千帆那飞龙舞凤的笔迹。 火离街,救我 我字的最后一笔笔直的画出了纸外去。 舒俞收了纸条,问那人道,“不知公子是谁?公子口中的小朋友又在哪?” 晋千帆不会随便看见一个陌生人就去求助,所以他这纸条应该是托洛臻带来的。 那人笑道,“那是舍弟,因贪玩离家出走,现在已经回家了。我家就在天乾道,你若担心可以随时去看他。他还有话让我转告,他说等他长大他会去江南找你的。”鞠了个躬,不慢不快坐上马车,又礼貌的点了点头继而离去。 逐云意和逐云岚走过来,看着远去的马车,问店小二道,“这是谁啊?” “范家大少爷范景声。”小二压低了声音道,“别看他面上笑的挺温柔的,那手段可狠了。听人说他以前跟一个风尘女子有关系,后来他爹纳了那女子做小妾,他爹那方面有点毛病,生不了孩子,可偏偏小妾没几个月就怀上了,他爹怀疑他,这大少爷就直接把孩子给扔了。啧啧,这小妾以后也没有了消息,都说是被他给那样了!。”小二说起来没完,看向舒俞道,“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孩子,要不是老爷子死了,范景声当家做主,那孩子恐怕还得饥一顿饱一顿的在街上混,啧啧!” 闻言,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声。 舒俞yīn沉着脸一字字问道,“你知道天乾道在哪吗?” 小二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晋千帆摆脱了给小女孩提包抱盒的生活,又过上了陪着美妇人提包抱盒的日子。 唯一的不同是,美妇人买的东西都是送给他的。 美妇人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冷,买棉衣!” 于是带着他跑遍了大街小巷的衣裳铺子。 美妇人道,“你穿的怎么这么素,做衣服!” 于是带着他又跑了一遍大街小巷的衣服铺子。 美妇人道,“你身上怎么连点装饰都没有,买!” 买! 买! 买! 额...... 有人对他好,本来是值的开心的,但一想到自己是借了晋枫桥儿子这个身份的光,就怎么怎么的不对劲。 君承怎么还不来......快来拯救我啊! 想君承,君承就到。 君承跟着逐云岚逐云意气喘吁吁的在道口张望,晋千帆用力的挥手呼喊道,“君承!这里!” 君承扶着墙长气不接下气的喘气,连个手指都不想动,逐云岚和逐云意都往晋千帆那边走,唯独他一动不动的只是稍微瞥了瞥眼。 晋千帆严肃道,“姑姑,应该是出事了,我去看一下。”恰好那两人到了旁边,他把盒子往逐云意身上一放,包袱往逐云岚身上一扔,嗖的移到君承身上,拉起君承就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君承被晋千帆拉着疾跑,本来就累的要死,现在更是跑的双腿麻木,粗重的喘着气道,“去,去天.....哈......乾道......前面右拐......我好累啊......”用力甩开晋千帆的手然后直接跌坐在地上不动弹了。 晋千帆把他从大道中央搬到旁边,给他慢慢的顺气问道“去天乾道作什么?” 君承低着头喘气,轻轻摇了摇头,嗓子火热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手指无力的推着晋千帆,催促他快去。 晋千帆从旁边的客栈里倒了杯水,递给君承嘴边喂他喝了点,凉水入喉稍微缓解了些火辣,君承忙出声道,“洛臻被带走了,你快去救他。” 晋千帆奇道,“被谁啊?” 君承两颊透红,面上满满的不耐烦,可身上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晋千帆看他这样,突然红了脸,轻咳了两声坐他身边小声道,“你亲我一下。” 君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晋千帆这种时候竟然会说这么自私的话。他气极了,死不肯出卖色.相,倔qiáng的扶着墙软着腿往前走。 晋千帆拉住他,服软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跟你说件事。” 君承甩开晋千帆的胳膊,不听他的话,一步一步如走在棉花上发软,但还是目光如炬瞪着前方。 作死的晋千帆跟上他轻声道,“我刚才看见洛臻,跟他聊了聊。他娘确实就是范景声老爹的那个小妾,但他爹和范家可没关系。从他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他爹姓洛。而且范景声还算是他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呢!” 君承停了脚步,转身往后面的客栈走去。 晋千帆心里一喜忙跟上他。 待上了茶水点心,君承抱着水壶滋润喉咙,晋千帆在一旁继续道,“这些道听途说流言蜚语的,没几句是真的,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信了。” 君承别过脸,面上有点红。 他明明也曾受流言所害,但还是轻易的就相信了关于别人的流言。 可这点愧疚还是隐藏在恼怒的表皮下,“你快说!” 晋千帆翘着二郎腿,哼道“现在涨价了,想听,得亲我两下。” 君承捏着水杯重重放下,目光凌厉的瞪着晋千帆。 晋千帆不为所动。 “晋千帆!你这个无赖!混账!jian商!”君承很羞恼。 晋千帆懒散的抓了抓头发,俯身过去贴上了舒俞的嘴巴。 君承瞪大了眼睛,客栈里的其他人亦瞪大了眼睛。 君承推开他,双颊涨红,断断续续道,“我,我不听了!”他绊倒凳子,跟着凳子一起倒了下去,晋千帆来不及扶他,他就利索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但动作迅速的往外跑远了。 晋千帆在他身后喊道“你还欠我一个!” 君承又绊了一跤,然后爬起来以更快的速度逃的远远的。 逐云意和晋皇后回了枫云骑,逐云岚独自回客栈,却见舒俞如一只飞箭she.进了房间,开门,进屋,关门,砰,一气呵成! 这是舒俞? 我是不是眼坏了!! 逐云岚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俞弟,是我,你怎么了?” 半响,门从内打开,露出舒俞那张红的像是女人肚兜似的脸。 逐云岚震惊,“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舒俞不答,低着头捏着水杯,眼神是少见的无措。 逐云岚小心翼翼道,“他亲你了?” 舒俞猛地一颤,僵硬着扭动脖子看向他喃喃道“你看见了?” 逐云岚叹气道“你一直捂着嘴,这事还猜不出来吗!” 舒俞摸着嘴唇的手猛地垂了下来。“我,我......我我......” “别我了!”逐云岚凑舒俞旁边戏谑问道,“感觉怎么样?” 舒俞低着头别过脸道“没感觉!” 逐云岚笑的更欢了,轻声道“呦!小朋友害羞了,跟哥哥说说......他的嘴巴怎么样,软不软?” 舒俞bào躁的站起来,吼道“你怎么也这样!到底是不是我朋友了!他欺负我你怎么还......还这样!” “俞弟啊!感情可不比其他,错过了也是会后悔一生的。我们这些圈外的都看出来了,你俩既然两情相悦,你就不要再顾忌着你的面子了。”虽然晋千帆总把他当初假想敌,但逐云岚对他印像倒是不错,自从知道他是晋枫桥的儿子后这印象就更不错了。因此也难得的替晋千帆说了句好话。 “谁说我喜欢他了!他只会惹我生气,只会耍弄我!我跟他一起除了生气就是生气,我才不会喜欢他!”舒俞依旧嘴硬。 逐云岚晃着杯里的残茶,一口饮尽笑道“生气?可我看你倒是挺享受这生气的。”站起身继续道,“你心里门清,就是放不下你的面子,觉得自己肯定是下面.....” “啊!别说了!”舒俞一瞬间bào跳如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逐云岚推了出去。 这一推就露出了外面偷听的人。 舒俞脸色变了又变,晋千帆趁他关门之前,赶紧挤进屋,关门落闩! “你!”舒俞跌倒在chuáng上,脸上滚烫的发红,别过头不去看他。 晋千帆qiáng势的掰过他的头轻声道,“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人前亲你的。” 舒俞bào躁,“人后也不能亲我!” “为什么?你我既然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亲你?” “谁说两情相悦,就能亲我啦!”舒俞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 舒俞平静了下心情,放缓语气低声道,“这关乎我的一生,你怎么能如此随便,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你,不过才四个字我就要把我今后的人生和你绑在一处,我又不傻,凭什么!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让我怎么做?”晋千帆问道。 舒俞想了想轻咳一声,低声快速说了一句话。 “什么?”晋千帆没有听清。 舒俞搓了搓脸,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把你给我,除了你的心还有你的身”。 ???“啥?”晋千帆后退两步扶额无奈。 舒俞起身怒目而视“你不愿意!” 晋千帆别过头嘀咕道“你有哪个力气吗?”随即低头把白雪从怀里拿出,放在桌上,解了腰带。 舒俞警惕道“你想gān什么?” 晋千帆云淡风轻道“让你上啊!”平躺上chuáng,静静的看着舒俞,一副任君随便的模样。 舒俞担心有猫腻的又问了一句,“那我把你手绑上了?” 晋千帆把手放chuáng架旁,道“绑结实点”。 舒俞看了晋千帆淡定的表情一眼,捡起地上的腰带,同时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自己是不是太欺负他了? 脑海里心绪翻飞,手上却不停歇的用晋千帆扔地上的腰带和自己的腰带在木架和晋千帆手腕处绕了十几圈,而且绑的十分结实,除非晋千帆把chuáng卸了否则他是绝对无法动弹的。 舒俞坐chuáng沿上,慢吞吞的脱了鞋袜,解了衣裳。扭头再看一眼晋千帆,他还是一脸淡然,算了!晋千帆都不在意,他就更不用在意了。不上白不上,以后再想上可就不容易了。 舒俞把纱帘拉下,深呼一口气解开晋千帆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低头吻了下去。 逐云岚伸着耳朵在门口偷听,因为客栈隔音效果很好,他腿站麻了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刚想离开,晋千帆惊恐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我靠!流血了!” 逐云岚无比震惊,什么情况!!!!!! 逐云岚赶紧将耳朵紧贴上门缝,听屋内舒俞咬牙切齿的颤声说道“闭嘴!” “不行!你快松开我!” “闭嘴!” 第47章 星辰坠落星辰谷四 舒俞醒来时已是月涌星河,动了动眼皮抬眸看向旁边的人,却见他正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又没委屈你。”舒俞又合上了眼皮。 晋千帆用力挣了挣手臂,把chuáng晃的近乎散架。 舒俞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晋千帆抬了抬头。 舒俞轻声道“我没力气了,你看看能不能用牙咬下来。” 对此,晋千帆晃chuáng的力气更加大了。 舒俞实在无法,撑着瘫软的身体俯身拉下晋千帆嘴上的布条,然后又趴了下去。 晋千帆挺了挺腰,动了动趴他胸上的人道“还有手呢!” “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动了。”舒俞喃喃道。 晋千帆看向窗外的月影,目光又落到胸前的人上,问道“怎么改主意了?这么委屈自己?” “我乐意,不行吗!” 晋千帆叹道“唉,我肯定会留下心理yīn影的。” “我都没计较,你倒计较起来了,你能有什么心理yīn影啊!”舒俞不服。 “你还有理说,你那渣技术,把自己弄的血流不止,我也难受至极,这事我再也不想经历了。”晋千帆垂头丧气道。 舒俞气愤愤的坐起身,喝道“我就不该对你留情!我才是最难受的好不好!” 晋千帆动了动胳膊道“现在有力气了,快,帮我解开。” 舒俞瞪他一眼,从被窝里蠕动着往前移了移,伸手磨磨蹭蹭的松了他一只胳膊,看了眼被勒出的红痕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 晋千帆自己快速解开另一只手,穿上衣服,下chuáng推门。 不一会儿,他回来掖了掖纱帘,将屋门大开,店员将热水送进来又快速离去。 打开纱帘,却见那人又睡了过去,眉头紧皱,想必很是难受。 轻轻把人抱起放进浴桶,细细帮他清洗着,晋千帆轻轻撩开粘在额上的碎发,落下一吻。 这人,嘴硬心软,瞪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剐了他,可还是不舍的伤了他。 白雪爬上晋千帆的鞋子,抓着裤边dàng了dàng,晋千帆把小鼠抱起,摸了摸小鼠的耳朵,轻声道“嘘,不要吵醒他”。 白雪翻了个身,在晋千帆手心里玩耍起来,一声不吭的。 晋千帆点了点小鼠肚皮,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这么胖啊?” 白雪蹭了蹭主人手心。 晋千帆起身把小鼠放到chuáng头,又折过来把舒俞从水桶里捞出来放上了chuáng。 白雪窝在舒俞颈窝,晋千帆上chuáng靠着墙含笑看他们。 一人一鼠,莫名温馨。 天空渐渐清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喧闹噪音,晋千帆烦躁的蒙住头翻了个身,这声音却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连舒俞都被吵醒了。 “吵死了!”舒俞皱眉道。 晋千帆道,“今天是笔试的日子,他们一会儿就走了,忍一忍吧!” “忍不住了!”舒俞大喝着,一掀被子坐起,然后面上一僵,又软绵绵的趴了回去。 晋千帆笑道,“怎么了?” 舒俞不回答,只是被子里的手用力的在晋千帆的腰间抓了下,感觉到身边人一瞬间的僵硬,他的心情大好起来。 “你个小混蛋!”晋千帆掀被坐到舒俞身上,在他敏感的地方一连串抓挠,痒的他笑中带泪扭身躲避。 晋千帆抓住舒俞无意识乱挥的手,低头吻住了那满是开朗笑声的嘴巴,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肩头,肩头立刻被紧捏住。 晋千帆抓住身侧的被子,喘息笑道,“君承,我们来包个大饺子。” 舒俞被吻的上气不接下气,来自体内和体外的双重热气烫的他三魂不在六魄尽消,只看见面前晋千帆温柔的笑容。 千帆……他心底想着这个名字,手指滑上眼前人的脖颈,用力的抱紧了他。 突听楼下一声大吼,“吵什么!闭嘴!” 然后环境就真的安静下来。 这人是逐云晔,他是笔试的监考官,谁也不想得罪他。 舒俞找回几分残魂,推开晋千帆道“不行不行,我还疼着呢!” 晋千帆抱着他的头,在他额上狠狠嘬了一口,“现在知道疼了,昨晚上简直是要被你吓死!” “哼!正如我意,快离我远点!” “啊......好困,还是抓紧时间补个觉吧!”晋千帆打了个哈欠,抱着人直接躺了下去。 “你松开我!”舒俞怒,“混账!!!” 反抗无用,gān脆不去白费那个力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嗅着淡梅香闭上了眼。 这眼一闭,竟是过了三天才再睁开。 舒俞发了三天的烧,把星辰谷的笔试面试都烧了过去,直接跨到了让江湖众人最喜欢的武试部分。 而星辰谷也来人了。 三十年前,星辰谷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封闭之谷,外人进不去,谷内的人也不能随便出去。 自从蓝星离谷,老谷主便修改了机关,使星辰谷每四年现世一时,谷内的人拿着令牌也能出来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武试的监考官之一便是来自星辰谷的一名将军,名叫涂复,身形高大健硕,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如贺擎天般浑然正气。如果不是他时常以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晋千帆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晋千帆虽面上没有表情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讨厌他这个战神儿子的身份。 枫云骑的统帅,武试的另一位监考官罗骁,已经找了他五六次,开始是见了他就哭,后来是看了他就笑,现在是每次对着他都喝的酩酊大醉。 逐云晔也不再找他晦气,每次见了他都装作没看见实在装不下去就退避三舍。 有晋胭岸在旁边疼惜的看着他,他连和逐云意说句话都得点到为止。 还有柯嫣......柯嫣竟然和他还有婚约!本来小姑娘就是腼腆害羞的性格,现在更是不敢抬头直视自己。 唉,做战神的儿子怎么比做小乞丐还要麻烦! 所以这三天,不到万不得已他就待在屋里。 一是照顾舒俞一是逃避麻烦。 待舒俞醒来,晋千帆把大事小事都跟他说了一遍后,舒俞却不理他了。 凤泣梧指着他骂了一顿,说了一通笨蛋蠢货后也不再理他直接回岚山了。 他这是和武曦闹矛盾了,武曦现在是武林公敌,凤泣梧想让他趁着星辰考试先在镇上躲一阵,他则去找证据,武曦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不愿意,凤泣梧就先斩后奏的丢下人家偷偷回去了。 他们闹矛盾,受苦的还是晋千帆,本来君承不理他他就已经很苦恼了,结果武曦时刻缠着他问láng蛛海在哪儿,比当初他纠缠君承还要令人发指。 武试七天,先单项比试再擂台赛再复试最后决赛。 市中心巨大的十八层灵芝仙树擂台,高高耸立着。 最下方是十八场中最大的剑场,再往上是第二大的刀场,粗壮的树gān蜿蜒向上慢慢生出分支,顶端是场地最小的枪场。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人人拍手称赞叫好,晋千帆却看的很没有意思,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却跟他形影不离,他右边是晋胭岸,左边是柯嫣,后边是左相,对面是蓝星和逐安曜(即皇帝),他很不自在。 除了跟柯嫣能真诚的说上两句话,他全程打哈哈。 因为其他人对他好,只不过当他是晋枫桥的儿子。 他被众人簇拥着,他已被毫不留情的丢在身后。 一个身穿阔腿长裤黑白劲装的女子踏上擂台,晋千帆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有些发呆。 是闻绸缪。 她找了闻雪霁三年,上穷碧落下huáng泉,她的足迹从堇川一直延展到西域大漠。 她来到这里遇上晋千帆是偶然,星辰谷才是她的原本目的。 踏入了星辰谷,要四年后才能再出来。 闻绸缪舍的光yīn逝去,死亡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唯一终点。 可晋千帆却心疼她将美好的人生奢侈的洒在一条没有色彩的路上。 闻雪霁自己都说了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又何必为一个死去的人陪葬。 晋千帆很不厚道的想着,把她打败吧! 但他又忍不住的羡慕,无论闻雪霁是堇川的剑术天才还是旭王的陪葬家臣,在闻绸缪的眼里她都是自己的师妹。 闻绸缪从比剑场上一直打到擂台又一路站到决赛。 这时,她早已是伤痕累累。 这时,留在场上的哪个不是伤痕累累,又哪个不是qiáng者。 老天爷像是听到了晋千帆的心语,给闻绸缪安排了一个qiáng大的对手。 是他初到温泉客栈时那位让他眼前一亮的男人。 晋千帆这时才知道他的名字,元百川。 元百川似是不会说话,武试以来,他的个人介绍全是由下人表述的。 他只会上场时点头问好和场上毫不留情的拔剑以及下场时淡漠的走开。 他不曾伤人,但已然让人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力量。 还是点头,拔剑,收剑,淡漠的走开。 闻绸缪颤抖的拾起自己的佩剑,慢慢走下擂台。 晋千帆看着她经过自己,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看着她消失的道路久久收不回视线。 又一天过去,又到了深夜。 晋千帆外出归来,忽听太子别院附近的小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晋千帆大着胆子放轻手脚的走了过去,拨开树丛枝叶,却见一人背对着他笔直站着,衣衫散落在地上,背上大大小小的全是狰狞的疤痕,还有一些甚至还新鲜的透着血丝。另一人抱着手臂倚着树gān,脸庞隐藏在yīn影里,像是格外开恩似的扔给那人一个瓷盒。 “我不喜欢qiáng迫,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回家了!” 晋千帆清楚的看到背对着他的人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平静近乎麻木的从瓷盒里挖了块东西,利落的往伤口抹去。 那动作连晋千帆一个看客都觉的疼。 靠树的人愤怒的走出yīn影,走他旁边,抢了瓷盒掐住他脖子咬牙道“你可真是狠啊!” 原来这两人还是熟人,逐云晔和元百川。 晋千帆想起往事,想着还是悄悄走了的好时,随即瞪大了眼。 逐云晔掐着元百川的脖子,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逐云晔指着元百川的胸口气喘吁吁的道“我真想掏gān你的心,在里面反锁住,这样,你的心里就只剩我了!” 晋千帆愣愣的后退几步,后背顶住了树gān。 逐云晔锋利的目光she来,晋千帆仍没回过神来。 “是你!”逐云晔意外道。 “你是逐云晔吗?”晋千帆同样很意外。 “当然!”逐云晔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到元百川一直颤抖的身体上。 晋千帆又问道“你喜欢他?” “当然!”逐云晔帮元百川把衣服穿好。 晋千帆冲逐云晔面前,狠狠砸了他一拳。 “你喜欢他!你还舍的残忍对他!你这个疯子!” 逐云晔被晋千帆一拳打倒在地,晋千帆拉过元百川护在身后又骂了逐云晔一句“疯子!” 元百川拉着晋千帆快步走开,逐云晔摸了摸嘴角的血丝,高声道“看在师傅的面上,提醒你一句,小心!” 晋千帆拉着人走到大堂,元百川却突然停了脚步。 晋千帆回头,却见元百川定定的看着他,对他竟微微一笑。 晋千帆也回之一笑。 元百川掰开晋千帆拉他的手,后退几步向他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原路返回。 晋千帆在身后看着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却没有挽留。 留不住的。 晋千帆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抬头望了眼楼上,还是先办正事吧! 空中一阵扑棱扑棱声,晋千帆扭身向上伸出手,一只饱满圆润的白鸽轻灵落下,缓缓收敛了那与之不太相称的修长美丽的翅膀。 晋千帆从脚边拿出信来,浏览了一遍,顿时变了脸色笑了起来,抓着鸽子塞进了怀里,顿时一鼠一鸽在他怀里扑腾起来,他连忙把鸽子拿出来,对白雪道“对待新朋友要客气!” 白雪勾着晋千帆的衣服对鸽子瞪起了恶意的眼睛,充分体现了他的好客之道。 晋千帆学着舒俞的样子眼神威胁他,却不料白雪甚是高傲的歪过了头。 “到底我是不是你主人啊?怎么跟我大爷似的?”晋千帆郁闷的嘀咕了几声,将鸽子放到了自己肩上。“等我会儿,一会儿就给你吃的。” 然后又对白雪窃窃私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看见没,这是凤泣梧的鸽子,你主人把凤泣梧收拾的服帖帖的,你可不能落了下风。在她面前你得给我长点面子,不然还以为咱治家不严谨呢!成不成,给哥哥点面子。” 白雪chuī了chuī小胡子,回了晋千帆衣服里。 看这架势,还真像是晋千帆他大爷。 晋千帆走进大厅,道“小二哥,来瓶果酿。” 小二哥一挥白抹布,从柜台抱起一坛小白瓷瓶轻轻的送到了晋千帆桌前还不忘说几句好话,“晋公子,您眼可真厉害,老板从西域定的,早上刚送来,谁都没看见,可你随便一打量就瞧见了。” “那我这算是这酒的知己了。”晋千帆倒了一杯举到鼻旁轻嗅道,“好酒!” 他拉着小二哥坐下,翻了一个杯子送到他面前,道“一起啊!自己喝酒有什么意思?” 小二哥有些惊讶,看晋千帆连酒都给他倒上了,惶恐之心慢慢转为赞赏,道“公子,真是好性情!” “我性情也不算好,本来心情差极了,别说喝酒了恨不得砸酒!但是突然心情就好起来了,这心情一好,自然脾气就好了。” 小二哥笑道“那我也沾沾您这好心情的光。请!”抱杯敬酒。 “请,请,请!”晋千帆笑着跟小二哥碰了个杯。 楼上武曦下来吃饭,晋千帆看见了唤道,“一起喝酒!” 武曦这些天在晋千帆身上吃了很多闷pào,心里很不痛快,没搭理晋千帆,gān脆连饭也不吃了,扭头往外走。 “小凤来信了。” 晋千帆一句轻飘飘的话,武曦乖乖站住了。 “咳咳,小凤从西边回来,偏让我去接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晋千帆问道。 武曦头也不回沉声道,“他又没让我去接,我凑那个热闹gān什么!”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了。 晋千帆高喊道“他十天后才回来呢!” 小二哥道“他不是不去吗!公子又何必告诉他?” 晋千帆笑着一杯饮尽,道“有种人最是表里不一,你且看着吧!反正我是不想去的,哈哈。” 两人把酒言欢直至酒尽,晋千帆和小二哥告辞,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踏上了楼梯。 晋千帆上楼敲开闻绸缪的门,却见她正在收拾行李。 晋千帆道“你不跟我了吗?” 闻绸缪看他一眼,道,“你不会告诉我的。” 晋千帆递过去一个白瓷瓶,道,“百忧解,要吗?” 闻绸缪道“不要!” 晋千帆打开盖子,一滴不剩的倒进了自己嘴里。 闻绸缪惊道“你gān什么!” 晋千帆道“就知道你不要,我换成了果酿。”他坐到凳子上才开始谈论正题,“如果闻雪霁没死,她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 闻绸缪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道“我并不辛苦啊!仗剑行侠本就是我踏入江湖的初衷,只是又加了一个寻找师妹而已。何况,师妹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我怎么会去打扰她。” 晋千帆震惊,“那你?” 闻绸缪道,“我不找,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师妹真的死了呢!”她背好行李站起身道“谢谢你,救了她,给了她新的人生。” 晋千帆抬头看她,她已走出了屋,走进了月光下。她挥了挥手道“见到她替我问声好。” 晋千帆叫住她道“等等!” 闻绸缪转过身,晋千帆伸手将真正送给她的东西递了过去,是一把刻有水纹的飞刀。 闻绸缪颤抖着手指接过,晋千帆道“我从衙门偷出来的,刀上还有毒。” “谢谢”闻绸缪紧紧的攥住。 晋千帆走下楼,闻绸缪的背影已消失在夜色里。 晋千帆收回目光,想着要不要去向君承耍个无赖的时候,舒俞突然急忙的从内院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就往房间拖。 晋千帆太过惊讶以致惊恐。 “君承!你怎么了?你这样搞的我很害怕诶!” 第48章 星辰坠落星辰谷五 舒俞进了屋就开始收拾行李,一向不形于色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惧意,“快收拾行李!这里太危险!”余光打到chuáng边的chuáng头的雪树,抱着枪杆就扔到了chuáng上。 又看见刚吃饱喝足在晋千帆肩上悠闲趴着的鸽子,难得身手敏捷的抓了下来,“鸽子是láng蛛海的吧?正好给我哥传个信让他来接我。” 晋千帆连句话都插不上,就见舒俞动作利索的放飞了鸽子。 “......诶!那是凤泣梧的,不北上......” 舒俞根本没听见他这句话,又急匆匆的收拾起行李来。“你还在闲着gān什么!快收拾行李啊!太危险了,这里不能住了,我们今晚就走!快离开这个地方!” 晋千帆被他一番话搞的云里雾里,看着像是热锅上蚂蚁似的君承,一把捏住他的肩膀,问道“君承......你怎么了?” 舒俞抬眸,眼神满是忧虑,回握住晋千帆的手道“千帆,我们快走,你有危险你真的有危险!” 晋千帆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手掌在他背上轻拍安慰道“怎么了,你慢慢说。” 舒俞平复了下心情,道“还记的我来这儿的目的吗!” “为了星辰谷里的军队。”晋千帆道。 舒俞心里急的都快哭了,可还是qiáng迫着自己慢慢解释清楚,“前几天涂复一直不见我,可刚才我和逐云岚却主动被他叫了过去,他说可以支持连王爷,但却有一个要求。他要你,他要我把你送给他!” 晋千帆喃喃道“我?他要我gān什么!” 舒俞用力的把他往门外推,瘦弱的身躯展现出qiáng大的力量,晋千帆紧攥着门框才堪堪拦下,“我离开的时候,看见一些考试没通过的人也进了去,涂复肯定也提了相同的条件。你现在很危险,逐云晔,逐云意,还有无数考试失败的人,他们都会伤害你的!快走快走!等明晚星辰谷关了再回来!” 没有时间了,只听四面八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窗户,黑夜里满是闪着绿光的眼睛。 “晋公子是住这里吧!” “闻晋公子银枪在手,有战神风采,在下请求相见。” “晋帅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当公子面重重感谢。” “你们这些磨磨唧唧的,晋千帆!下来!和我打一架!” “晋千帆!你跟我走!” 晋千帆看了眼旁边紧攥着拳拼命想主意的舒俞,又透过窗外看向城镇中心的灵芝仙树,视线转到角落里除夕时留下来的pào竹和自己还没喝完的酒,握紧了雪树。 晋千帆把白雪放到桌上,用雪树提起酒壶,抓了一把pào竹塞进怀里,又抓了一把点上,烟花照亮天空,晋千帆掰着窗口大喊道,“想要带我走,先得打败我!” 他又放了一把烟花,趁着光明未消,没人敢做下三滥事情之时,他对君承道“相信我!”继而一脚踩过阳台,飞过光明黑暗之间,在十八层擂台最上方的枪场上停下。 把酒沿着场地内侧洒了一圈,将pào竹点燃,扔进酒水里。 火焰沿着酒烧成一个圈,然后向上拔高,将晋千帆紧密的围在了大火里。 看着晋千帆的所作所为,舒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只能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疯了疯了!” 人群追到十八层擂台,看见的便是,高树从上而下剧烈的燃烧场面,火光照亮夜空,如金乌早至。 火海里的少年,手握银枪,笔直的站立着,眼睛里的万里星河已冻为寒冰,熊熊大火亦不能融化,似地狱里的勾魂修罗。 “你疯了!”众人很震惊。 晋千帆不屑的笑了声,甚至懒懒的撩了撩额上散落的发丝,道“我就站在这里,来带我走啊!” 火势连天,进去了就是送死,一时英雄豪杰们竟谁也不敢进去。 晋千帆更加不屑,冷言道,“地上沙就是地上沙,就算修得了绝世武功,飞上了天,你也变不成明星,连和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还想着美名扬四海,赶紧乖乖回家躲被窝里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愤。 一使刀大汉飞身跃进火圈,大喝道“小白脸!找打!” 大刀厚重,铮铮生风,寒刃和着热风涌向万丈火红前单薄的一抹白,少年眼皮轻抬,雪树灵机而动,雪花从天而降,真亦假假亦真,大刀劈中假的却劈不中真的。 一点锋芒轻轻抵住大汉的刀身,随后涌上千钧之力,如戏耍蟋蟀般耍弄着大汉,大汉的腿不自然的弯曲,最后竟再站不住了。 晋千帆哈哈一笑,随即不客气的一下挑开了那刀。 对着大汉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还想凭我进星辰谷,你有那本事吗!” 大汉脸色苍白青筋bào起,嘴唇哆哆嗦嗦的指着晋千帆道“你,你,你......” 晋千帆道“难不成你没气力走了?”他看大汉倒在地上实在可怜,便大发恩赐帮他一把,雪树挑起大汉的衣带,道“你得跟我说谢谢,我才能帮你”。 大汉悬于空中,被这半是天真半是故意的话语气的哑口无言,“你!你这个,你这个”这个什么他怎么也说不出,最后他狂躁的喊了一句,“啊!谢谢......!!!” 晋千帆勾唇一笑,把人给弹开了火场。 人群里飞出一个灰衣婆婆,跳进火圈,抱剑朗声道,“榆塞花间,领教公子枪法”。 众人看见一袭白发,便想着这人是个年迈的老婆婆,却不料出声竟是毫无苍老之气,晋千帆对着花间的面,更是惊讶,这人看起来顶多也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 晋千帆看着花间冷漠的表情,不自觉就想起来雪山上的孤舟,也是一般,白发冷漠孤傲。 晋千帆握紧了雪树,面上加了三分认真,花间执剑迎上,雪树斜冲直上。 火势越来越大了,浓烟密布,呛的人直不起身。 只听见利刃寒锋碰在一起接连不断的铮铮铮冷声。 忽剑风划破烟火,花间破火而出,晋千帆紧随其后,火光照亮的天空上两个人影异常清晰,又一阵铮铮铮声之后,花间往下坠去。 剑尖支撑着她在落地之前翻了个身,站直后花间道“公子武艺高qiáng,花间技不如人。” 花间行了一礼转头离开,晋千帆看着她的背影,竟生出一丝心疼。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万物有灵,生而不同,别说人就是禽shòu草木又哪个没有故事? 晋千帆摇摇头,不再猜想关于花间的事,毕竟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花间尚未离开火圈,又有五位红色服饰的人跳了进来,晋千帆连忙甩枪格去,却还是胳膊上被划了一下,立刻就有黑血流了下来。 这五位晋千帆倒认识,是火鹤教的根jīng叶花蕊五位长老。 火鹤教原本也是名门正派,行的是顶天立地的侠义之道,但自从现任教主以来,愈发向歪门邪道演变,教众不再脚踏实地的沉心练功,只要目的达到便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更是成了人人谈而色变的毒教。 五长老趁着这个时间一声不吭的进场,就是为了打晋千帆一个措手不及,卑鄙至极。 五个一教中的顶端高手联手打一个刚结束两场争斗的少年小子,更加卑鄙! 明明身怀惊天武功,已打的晋千帆招架不住,可还是暗中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擦毒,毒针,暗器,迷药,真是不辜负他们这毒教长老的称呼啊! 对于如今的火鹤教,卑鄙已是个彻头彻尾的褒义词。 晋千帆眼前已不太清明,只能看见五长老步步紧bī的刀光剑影。 体内寒气疯狂运转,全身被白气覆盖,寒冷bī走迷茫,他牙齿打颤的迎面顶上。 除了火鹤长老的卑鄙和压迫,他现在面对的还是自身的寒冷。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火圈之外的人看不清楚,心里满满的好奇,也只能听见铮铮铮的声音,卑鄙还是高尚,他们才不知道。 但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但圈内还有一人,花间。 对于花间,她可以帮助晋千帆,但需要承受着火鹤教卑鄙手段的风险。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晋千帆是君子,五长老是小人,对付君子她输了还能生,对付小人她不赢就得死。 或者帮助五长老,一齐分一杯羹,但小人手里这杯羹并不好分,尤其是五个小人。 当然还有一条对她最有利的方法,那就是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 花间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自然知道对她最有利的是哪一条。 可她竟然选择了最笨的一条,她冲上去打开了刺向晋千帆的剑。 她和晋千帆比试过,他的枪法很厉害,其中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刺伤自己,但他没有。 他只是打败了她却没有伤害她。 对敌人心慈手软,这人也是蠢到家了,可偏偏,花间很吃这一套。 晋千帆没有伤害她,她也不会允许有人伤害晋千帆。 浓烟太盛,五长老也是凡俗,也承受不住。 但晋千帆有冰魂雪魄护身,温和清凉的水汽护住他和花间,在打斗中已渐渐占了上风。 五长老受不住了,喊了声“撤!”撒了把毒针退了出去。 晋千帆和花间持兵器挡下,一排排银色的闪着瘆人寒光的毒针刺在枪杆和剑身上。 晋千帆来不及拔下针,快速点了身上的xué道,防止毒液扩散。紧握着雪树才堪堪站直,向花间颔首致谢道“多谢前辈!” 花间不答反问道“你练的什么武功,为何竟能生出冰气?”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也越来越汹涌,想着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晋千帆顺着雪树盘腿坐下,轻笑道“冰魂雪魄”。 花间也跟着他坐下,道“我知道这个武功,化气成冰,但这功夫冻的是别人,可你冻的却是自己,这算什么冰魂雪魄?” 晋千帆轻笑,“因为我练功时贪快走火入魔,原本的心法对我不管用了,我就自创了几招,竟让我误打误撞的恢复了过来。” 花间听这故作轻松的语气,不由对少年更加佩服,走火入魔四个字说的轻松,可要真的去经历却是生不如死。 她也曾走火入魔,种种辛苦除了亲身经历,言语已无法表达,同道友的厌恶,同师门的舍弃。她只是不甚走火入魔却被所有人像丢掉一颗废棋子般的抛弃了。 她灰白的不只是发,还有一颗天真赤诚的心。 想到过去往事,她连忙转移心思的问道。“所以,你才会放这一场大火?” “不,放火,是为了让我处于光下,只有在光下,我才无需担心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可惜,烟太大了,倒把自己bī进了绝境。” 外面的人已扑灭了大火只剩下几丝残烟几点火星。 然而天空已渐渐明亮,无需大火已天下大白。 晋千帆低头吐出一口黑血。 人群包围了两人。 花间持剑护在晋千帆身前,像是老母jī护着自己的小崽子。 晋千帆握着雪树,稳稳站起,他走到花间身前道“前辈无需担心,千帆应的下来”。 花间环视四周,冷声道“众位都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不就是进星辰谷吗?再等四年也就是了,何必bī迫一个孩子,真是有失风范!” 有人面红耳赤道“花间,你还说我们,和他打的不可开jiāo的不就是你吗!” 花间道“没错,我活了小半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丢人!” 晋千帆笑道“不,前辈,我觉得你美极了!” 人群里满是窃窃私语。 “我们动不动手?” “他现在就在面前,抓他轻而易举,但谁动手谁就是武林败类,恐怕今后再没立足之地。” “说的是,别说声名显赫,不人人喊打就算好了!” “可那是星辰谷啊!练了绝世武功成为qiáng者,谁敢喊打!” “这......这倒也是!” 突然从人群后面涌上一阵热烈,人群自觉的让出一条通道,一身材矮小身着布衣的中年人负一杆红缨走到前方。 晋千帆惊道“您,您不是已通过了考试?” 这是当今江湖上的用枪第一人,更是赢得了枪场第一,擂台第二排名的小个子阿苦。 擂台第一是永宁二子,双侠永远一体,刀剑合璧奇绝。 论个人,阿苦才是江湖上的第一高手。 他参加星辰谷的考试,不是为了星辰谷里的武功,只是为了打场痛快的架,找个相称的对手。 阿苦道“论枪,我曾败于一人,直到他死我也没能战胜他。” “我打不过你!”晋千帆道,他猜出了阿苦说的是谁。 “不试试怎么知道?” 晋千帆紧捏着雪树,寒气环绕于指尖,手背上青筋bào起,牙齿紧咬着冷声道,“打得过我也不想打!” 阿苦不善言辞,“这,这是为何?” “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晋千帆语气不善道。 “我明白了。”阿苦点点头,持枪转身护在了晋千帆和花间身前。 “那你就安心养伤吧!” 晋千帆震惊,“你,你,为何......” “汝有他三分相貌,更得他七分风骨。不为帮你只为让他欠我人情。” 他,已是死人,如何还恩。这人情只是借口。 晋千帆垂下了眸,这恩情他可还不起。 “我跟你打”。 “我不趁人之危”。阿苦道。 “那我不承你的情!”晋千帆道,走到阿苦身前,环视着众人道,“继续打!一起上还是顺次来?” 当着天下第一的面,谁敢上前? 别说上前,更是集体往后退了几分。 “你们退什么!跟我打啊!” 晋千帆心里一阵怒气,攥紧拳头提了雪树就快步走下楼去。 晋枫桥,晋枫桥,他根本不认识晋枫桥!为什么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提晋枫桥?好像他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晋枫桥。 他的武功是晋枫桥的,长相也是晋枫桥的,现在连性格都是晋枫桥的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他是晋枫桥的儿子,不是晋枫桥的替身! 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快跑起来。 风声呼啸的划过面容,头发扬在脑后,眼前全部都是模糊的。 突脚下一软,他向前倒去,吐出一口黑血。 “哈哈哈”他自嘲道,“真丢脸啊!他可有我这般láng狈?” 他抓着手下的石子,突歪头直腰,向脸上划去。 脸上一阵疼痛,心里却涌上一阵痛快。 晋千帆撑着雪树站起,看清眼前的景象,又是一怔。 是枫云骑。 他竟然来到了枫云骑! 晋千帆紧抿着嘴唇,扭头离去,忽一青芒划过眼角。 他忙转身去看,远处被数十名士兵包围着的竟真是君承。 “君承?” 晋千帆扶着胸口提枪跑去,在隔栏外喊道,“君承!君承!” 舒俞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看到栅栏外熟悉但伤痕累累的少年,急急道,“千帆!千帆!你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星辰谷关了再出现!” 晋千帆问道,“君承,你怎么了?” “我被人设计了!”舒俞拦住晋千帆的话语,趁没进地牢前大声道,“你快走!那人设计我,可针对的还是你,你快离开这儿!快离开这儿!” 话未毕,舒俞就被一士兵不客气的推了进去。 “喂!你们gān什么!”晋千帆气的一瞬间红了眼,撑着枪跳进了大营里。 隔栏前,已站了几个士兵,知道晋千帆的身份,不敢出手只是好言相劝道,“舒公子嫌疑杀害蓝少......不,太傅,若舒公子是清白的,定当赔礼道歉,可现在还不能放过他。” “太傅?”晋千帆震惊,“蓝星!蓝星……死了?” “蓝少只是昏迷不醒。”罗骁走上前来,面容不善道。 “怎么回事?”晋千帆急问道。 “一清早,唤太傅吃饭,但一直没人应,进了屋却发现太傅胸口插着一把刀,舒公子慌张的站在旁边。”罗骁的语气很是僵硬,想是恨不得把舒俞生剐了似的。 一士兵气愤道“太傅客客气气把他迎进屋,他却没几句就大吼大叫,更是要杀了太傅!” “你胡说!”晋千帆冷声道。“你又没亲眼看见,凭什么断定是君承杀的人!” “那屋里始终就只有他两个,难道是太傅自杀的吗!” “你一直在门口守着吗!你没去睡觉吗!你敢说那屋里就只有他两人!就算是只有他两人,你又凭什么敢说不是蓝星自杀的!”晋千帆道。 “你,你太过分了!太傅明明才是受害者,你竟然为了给那个小白脸解围去构陷太傅!”士兵气的脸色铁青,“你你,要不是因为你是晋帅的儿子,我早就打你了!” “那就打啊!什么晋帅的儿子,你以为我很想当吗!”晋千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罗骁突然出声,并在晋千帆脸上狠狠呼了一掌,打的晋千帆踉跄几步,竟退到栏杆处又吐出几口黑血。 “是,你不配!”罗骁恶虎般的眼神狠狠盯着晋千帆,冷冷的一字字道,不发留恋的转身便走。 晋千帆的手指冷的发白,抓着栅栏几乎要镶嵌进去,嘴唇轻蠕几下,继而闭紧了嘴巴,一条黑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小士兵看见了,于罗骁旁边轻轻道“他受伤了”。 罗骁半响才道“别管他!” 逐云岚从罗骁身边经过,看清罗骁的眼神,水汽之内的那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和故作无情的担忧。 晋千帆看见逐云岚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已收起了一瞬间真实显露的脆弱。 “还不是因为你!”逐云岚道“俞弟担心你,就去找父皇救你,可父皇却说这只是涂复设计的一场考试,俞弟半信半疑的去找涂复,可涂复却不在,这下他就更是不信了。他为你这事都快急死了,要不是想起你来这儿的目的,他还不会去找太傅呢!都是为了你!他那么高傲的性子为了你竟然想着偷偷迷晕太傅,然后bī你上船离开。” “什么?”晋千帆极其震惊,“君承......为我竟能如此......不,不,君承绝不会杀人啊!” “我也不明白,怎么成这样了?”逐云岚面上也一片焦急之色,“俞弟不是鲁莽的人,他本来都打算好了,把这事跟太傅一说,然后再好好求求太傅,太傅和晋帅jiāo情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可怎么,怎么就成了太傅重伤昏迷不醒,俞弟是杀人凶手了呢!” 晋千帆想起君承进地牢之前的话,想起涂复那莫名其妙的眼神,想起他以考试为名把所有人耍弄的团团转,道,“这事跟涂复定是逃不了gān系”。 “涂复?他想gān什么?他只是个将军而已!” 晋千帆急火攻心,眼前一黑,逐云岚在耳边还说了一些,却再听不清了。 鲜血染黑了草丛,他握雪树的手再没了力气。 第49章 星辰坠落星辰谷六 晋千帆睁开眼睛,久久无声,他适应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不是梦。 眼前不是chuáng顶的纱帘,也不是乱滚的酒坛,更不是岚山顶的梅花。 而是各种各样的带血的刑具和周围那望不到边的黑暗。 身上不是暖和的棉被,也不是客栈老板温心的衣裳,更不是咬牙切齿的君承。 而是勒出血痕的牛皮绳和沉重冰冷的铁链。 远处的大门打开,发出吱呀的喘息,一道微弱的光芒she进黑暗,随即消失不见。 脚步声渐渐清晰,在晋千帆面前停住。 “你?”晋千帆认识这人,涂复。 涂复微笑的说,“小期儿啊!好久不见了。” 晋千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如看空气无异。 “小期儿这是什么态度?你当年可是抱着我叔叔叔叔的叫个不停呢!”涂复仍旧微笑。 晋千帆仍旧漠然无视。 “小期儿,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这样可不行啊!这样会让我很挫败的。这样吧!你说一句话,我就告诉你,那姓舒的小子的事!” 晋千帆猛地抬起头,眼睛中如寒冰化为的箭雨纷纷向涂复she去。 “果然是你!”咬牙切齿般。 涂复哈哈大笑,拍着晋千帆的肩膀道“我就喜欢你这表情,这能让我笑上七八天,以后我不高兴了我就拿出来想想,肯定烦恼全消。” 晋千帆冷着脸不去看他的得意样,涂复笑完了道,“我告诉你啊!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晋千帆气极,“你到底要gān什么?” “你有一个老鼠的宠物是吧?啧啧,真是个好宠物啊!它当时冲我扑上来,我还被吓了一跳呢!” 寒气环绕,晋千帆qiáng忍着怒气道“你gān了什么?” “手滑,手滑而已。”涂复毫无愧疚道。 “你混账!”晋千帆奋力挣扎,白衣上一道道红痕,铁链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响,“你混账!” 涂复抚上晋千帆脸上自己划的那道伤疤道“傻孩子啊!你是有多痛恨你的这张脸啊!” 晋千帆扭头甩开涂复的手,涂复也不计较,负着手慢踱着步子道“我也痛恨你这张脸,恨不得划上他十道,百道,千万道,划的他稀巴烂!” 晋千帆不理他,涂复又道“你不要一副旁观者的清高态度,知不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这个表情!”抓着晋千帆的头发,磕着他后脑,把柱子撞的砰砰响,近乎咬牙切齿的喊出声“你越是超然物外越是高高在上我就越是要把你踩在脚下,踩进沼泥里。我要让你脏,我要让你脏的自己都厌恶!” 晋千帆被撞的眼冒金花,刚感觉到涂复松了手,就觉腹腔里一阵疼痛只上大脑。定眼一看,只见雪白的枪缨上红星点点。 君承曾希望它永远都是雪白的,却不料染红它的首先就是晋千帆的血。 在意识远去的那一刻里,他清楚的听见涂复说“我要让他晋家世代忠良毁于此!我要让他姓晋的再一次身败名裂!” 舒俞从地牢里出来,已是那之后五天。 蓝星醒来,为舒俞洗清了冤屈。 星辰谷再次关闭,这座小城又恢复平静。 可对于舒俞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无法平静,无法镇静,无法安静。 他像一个疯子般嚎啕大哭,一个傻子般不知所措。 不过十天,他的天就塌了,地就陷了。 他生命里的欢笑,永远离他而去了。 枫云骑出于愧疚或是其他心思,没人愿对他说话,只有逐云岚,可逐云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晋千帆死了”。 把他带到冰库,让他看的竟是白雪鲜血淋漓的尸体。 逐云岚道“晋千帆中了毒,晕了过去,我带他回房休息,可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屋里就只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小老鼠,已经......僵了。” 舒俞双手覆住已与冰块冻为一体的白雪。 白雪是被舒俞带来的,他进地牢之前,留在了屋里。但这个屋并不是逐云岚送晋千帆休息的屋子。想必,是白雪循着主人的气味自己溜过去的。 晋千帆在大猫嘴里顺手救下小鼠,小鼠却为晋千帆献出了生命。 逐云岚继续道“他失踪没几天,就听说他劫了柔佛国的贡品,死在了流沙坑里。” 罗骁走进来道“和晋帅当初一样,死无全尸,只剩下了一把枪。” “雪树呢?”舒俞的手冻的冰凉僵硬,手下的冰慢慢消融,头也不回的问道。 “它是凶器,不能拿出衙门。”逐云岚道。 舒俞把白雪抱在手里,慢慢直起腰,脸庞掩在低垂的发丝里,再没天下第一公子的傲气。 他才十六岁,离家不过一年,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自由与欢笑,却有了“回家,再也不出来”的想法。 舒俞回了客栈,将自己关在屋里。 他火化了白雪,将骨灰一星不落的收好。 一连好几天,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逐云岚踹开屋门,本想把他大骂一顿,将他唤醒。 却不料,看到两截断掉的竹箫。 他的行云,他的梦想,他的自由,一切都随着那个扬言要做他知己的人去了。 逐云岚叹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舒俞吗!就因为一个晋千帆你连命都不要了!云意和柯嫣也是,这几天魂都没了,恨不得随他去死。可俞弟,你和他们不一样,云意是他弟弟,柯嫣是他未婚妻,他们有理由难过,你呢!你没理由,你就算为他死在这儿,你也沾不上他晋千帆一点名头!” 舒俞虚弱的张不开嘴巴,一遍遍的在心里大喊,“柯嫣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啊!我也喜欢他啊!” 逐云岚又道,“俞弟,你该振作起来。他走了,可他走的不清白,柔佛这次不只是送贡品还是为了和亲,他当着公主的面杀人,他不仅是自己身败名裂更是有损大堰国威他还牵连晋家了!晋家三代英豪全毁他一人手里了!你不信,我也不信,可别人信,所以你得帮他洗脱污名。” 舒俞动了动嘴唇费力的轻声道,“他的污名,他自己洗,我才不帮!” 逐云岚惊喜的看他扶着chuáng板慢慢站起,忙上前扶住他,轻声道“身体还好吗?” 舒俞的目光依旧空dòng,喃喃道“二哥,我想喝酒。” 他的大脑里时而空空dàngdàng,时而杂七杂八如排山倒海充斥其间。 何为崩溃,舒俞终于理解了,那时连思想都不再属于自己。 除了醉过去,他已无力承受这一切。 醉过去,他就可以抛除掉那些扎根到骨子里的倔qiáng与高傲,单纯的为那个人哭一场,为自己哭一次。 他嚎啕大哭,他泣如雨下。 天下第一又如何,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然而,这一醉之后,孩子却残忍又彻底的成长起来。 铁门再次打开,涂复故作同情的叹气道“可怜的小期儿,你再次被抛弃了!” 晋千帆虚弱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就算你是晋枫桥的儿子又如何,你已声名láng藉,就算你是晋枫桥本人,犯了错也不能原谅。”涂复道,“有个人,叫武曦的,是你朋友吧?对你倒是仗义!可惜......天妒英才啊!” 晋千帆猛地抬起头来,冷声喊道“你说什么!” “也是他运气不好,路上被他给看见了,你说我还能让他活命吗!” “还有那姓舒的小子,听说是什么天下第一公子,可我怎么觉的那么......蠢呢!” 寒冰一寸寸的冻上脸庞,亦一寸寸的冻上铁链,绳索砰的挣断,涂复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忙往外跑去,咔哧几声,铁链裂断,晋千帆跃到涂复身后,抓住他的衣服,一脚踹过,冰拳破风一拳拳的砸下,涂复鼻青脸肿的喊道“晋枫桥,晋枫桥没抛弃你!他去救你了!” 闻言,晋千帆果然停了下来,拎着涂复的衣领,掐住他脖子,恶气狠狠的盯着他。 涂复道“当年,大战在即,晋枫桥......” 晋千帆手上勒紧,涂复连忙改口“晋帅,晋帅!晋帅和蓝星换了铠甲,平定安旭叛乱的是蓝星,晋帅......” “砰!” 晋千帆额上流下两道血丝,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涂复轻呼一口气,冷笑道“死在了救你的道上!” 黑暗里的人浮出身来,一身白衣,面容俊毅。 涂复站起身,狠狠踹了晋千帆一脚,骂道“疯狗!” “把他扔进炼兵场,你亲自看着他!” “是!”那人恭敬道。 舒俞在沙漠里走了许久,也没找到柔佛案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个流沙坑也没遇到。 心里不由郁闷,这双腿真是故意和他作对,想让他安稳点的时候总是给他添乱,现在想让他添乱却安稳起来了。 还是说,没他在身边,我连走路都小心翼翼起来了。 忽见一处沙土血红,舒俞急忙跑过去,双手向下挖开砂砾,映入眼帘的脸庞虽然láng狈但俊朗英气半分不减。 “武曦?”舒俞愣了愣,咬着牙使劲把人从沙坑里拖出来,他身子弱,这一番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却累的他半死。 俯身贴到武曦胸口,胸口隐约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舒俞解下腰间的水袋,对准武曦的嘴巴小心倒了些清水。 “武曦,武曦?武公子?武少侠?” 极目远望,四处苍茫,不见人影不见生机。 舒俞低头看着生机渐渐流逝的武曦,咬了咬牙,拉过武曦的肩膀背起他,双腿打转颤颤巍巍的向一个方向走去。 天渐沉,一排脚印深陷进沙地又随即被huáng沙掩盖。 武曦虚弱的睁开眼睛,细若蚊声道“舒公子,放下我吧……” “你好好休息,我已经传信给救兵了,不用担心。”舒俞道。 武曦眼睛只能睁开一条小缝,勉qiáng可看见眼前少年瘦削的肩膀,武曦站直身体,撑开距离往后倒去,他根本没用力气就使两人分了开来,可见舒俞心力已至qiáng弩之末。 风沙漫延,驼铃声近,天边的火烧云耀眼又炙热,如同那一片热烈的红。 武曦轻动嘴唇喃喃道,“我,我看见了,那个人……不是他......”话声戛然而止,一直没有响起来。 舒俞看着他失了生机的面容淡淡一笑,“我知道”。 舒俞转过身,走远了才停下,回头看去。 天边的云层烧的火红,风沙chuī起那人的衣裳也是一片火红。 武曦还是来接他了。 舒俞收回视线,一步一陷的往前走了。 没有回客栈,没有北上,没有南下。 他走了,带着断掉的行云和化成灰的白雪,谁也不知道去哪了。 逐云岚急急跑向衙门,却发现雪树还在。 于一堆乱七八糟的铁片绳索之间,孤独的立着。 雪白的枪缨已经完全的变红,无风不扬,已失去了锐气。 雪树有灵,还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或许,舒俞也是这么想的,想着有一天,那家伙会回来,亲自的洗清泼向他的那一身脏水。 第50章 半壁青灵半荒芜一 晋千帆这次醒来,眼前已不再是死寂的黑暗,微弱的光穿过透气的麻袋,手脚腕处被铁链绑住,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被人拖着走的难受,他挣开左右的人,踉跄站了起来。 “嘿!醒了!”右边人打鼓般轰隆隆的嗓音道,“正好!麻利点!死沉死沉的!” 晋千帆看不见路,只觉绑着他手的铁链猛地往前一带,冷不丁往前晃了一下。 “你们要带我去哪?” 左边人发出一声令人恶寒的yīn笑,“嘿嘿,好几天没吃饭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晋千帆心想,吃饭?恐怕是吃苦头吧! 有人在晋千帆身后猛地推了一下,晋千帆又踉跄往前几步,听右边人斥责道“跟他废什么话,小心你的脑袋!” 左边立刻没有声音了。 晋千帆又是中毒又是受伤更是好几天水米不进,虚弱极了,右边的大汉不时的推他一下,他也无力反抗。 听刺耳的吱嘎一声,似是打开什么大门,听声音重量还不轻,体形也颇为巨大。 yīn风迎面扑来,晋千帆暗暗攥紧了拳头,涂复,你给我等着! 左边人的人终于出声,还是那恶寒的yīn笑,高喊道,“喂!又给你们带来两位新朋友。” 听身后又是一声连续的吱嘎,大门又再次关上,眼前一瞬间yīn沉下来。 晋千帆头上的麻袋被粗bào的摘下,微弱的火光映入眼眶。 眼前,或是半跪击地或是以头锤墙或是抱头打滚,人人痛苦不堪面目狰狞。 而在上次见面,他们还都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天之骄子英才俊杰。 犹记灵芝仙树上,刀剑合璧,大败阿苦,永宁二子何等风光。 可此时此刻,白山抱着头,头皮已磕出了血迹,头发乱蓬蓬的如同jī窝,大呼着“王八蛋!混蛋!小人!杀了我吧!黑水!杀了哥!给哥一个痛快吧!” 黑水自己犹在痛苦中,哪里听到见他哥哥的呼喊,他也在十分láng狈,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环视一圈,不见阿苦前辈,想来,阿苦前辈根本没有进星辰谷。 不进星辰谷,还要白占去一个名头。 考试落榜的人想来暗地里少不得咒骂他,但哪能想到阿苦前辈的这一场任性的比试,可能也拯救了他呢! 元百川倒是看起来较为平静,在这种绝境之下,紧扣着石墙的手指已然鲜血淋漓狰狞到破烂,可那腰板依旧挺的直直的。 其他人或是盘坐运功抵挡笛音,或是乱地打滚大喊一通,唯独元百川是站着的,他是在场上除了恶奴和晋千帆之外唯一站着的人。 晋千帆突然想起在温泉旁初见他,他脚下踩着锋利的瓷片,但那脊梁却是挺直的。 晋千帆每次见到他,他的腰都是挺直的。 笛声慢慢停下,痛苦的哭嚎声也慢慢停下。 人一个个的全站起来。 晋千帆视线落到自己身旁跟着自己一起进来,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他身上没一处好皮,鲜红的血,苍白的脸,láng狈的灰,全挤在他瘦小的身体上。 晋千帆是因为他是晋枫桥的儿子被关进来的。 那这个人又是缘何? 一角灯火密集的地方,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仆役已经用鲜美的食物摆满了它。 身后右边的大汉又是用力一推,晋千帆脚步不稳的被他一路推到桌边,又被按着肩摁到了凳子上。 “吃!”大汉喝道。 腹部的伤口裂开,鲜血顺着衣摆落到地上,顺着衣线的脉络浸透了周围一大片。 君承送他的衣服,竟没一件能善终到压箱底的。 晋千帆慢慢举起手,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他往不远处的黑红色场上看了一眼,包括晕迷不醒的重伤少年,竟没有一人缚以铁链。 想到这儿,晋千帆勾了勾嘴角,涂复对他这是怕了! 大汉又拍着他肩膀推了一下,撞的他碰到桌角,大脑瞬间空白,内心很是无语。 每天来这么一下,不用人害,他都能受不了自杀。 “磨蹭啥呢!快点!” 晋千帆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秀色可餐食物,竟迟迟没有落筷,僵在空中不动了。 果不其然,听白山黑水一声大喊“那饭不能吃,里面被下了药!” 药?想来就是使得他们落到如此láng狈境地的药了。 白山黑水两人因为多嘴,分别被身后的大汉狠狠踢了一脚,两人气愤的起身要报复回去,chuī笛的老者经过他们身边,眼神威胁了一下,两人满脸不甘心却还是乖乖停下了动作。 其余人也被qiáng迫坐上餐桌。 有个小姑娘看着饭菜竟发起抖来。 这姑娘名叫肖墨阳,是擂台第九,排在能进入星辰谷的最后一位。 别看现在柔弱无力可怜兮兮的,既然能在英雄豪杰之中脱颖而出,那实力已是不容小看。 这是一种蛊虫,寿命极短,通常一日便亡,所以只要他们不再吃,就不用再受那蛊笛控制。 但只要不吃,就不会再给他们送饭。 不吃,饿死。 吃,生不如死。 人都盯着晋千帆看,晋千帆已看过他们的惨样,他们想知道晋千帆吃还是不吃。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摆,晋千帆放下了筷子。 众人也迟迟没有拿起筷子。 那种滋味实在是生不如死,可人活着又有谁愿意去死。 有个瘦高个拿起筷子放在桌子对了一对,láng吞虎咽般的吃了起来。 瘦高个名为楚阳,擂台上就整天嘴边挂着一句话,“饿,饿死了,我要吃饭!” 以食物来威胁他,他只能缴械挂白旗乖乖投降。 反正,死总比活容易,哪天挨不下去了,给自己一掌就行。 晋千帆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想起孤舟,想起láng蛛海,想起岚山绝顶上的千树银花。 然后他拿起了筷子。 想起晋胭岸对他一句句发自内心的关切,想起罗骁对他恨铁不成钢的那一巴掌,想起给他生命该唤父亲的那个人。 他把筷子举到一盘青菜上,夹了一筷子。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绝境,只要活着,绝处也能逢生! 筷子举到嘴边,他张嘴咬了下去。 他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 即使是生不如死,他也要回去。 回到他们身边。 其他人心里挣扎了好久,一个接一个的举起了筷子。 人,总是惜命的。 撤了饭菜,竟还给了他们些休息的时间。 只是这yīn冷cháo湿的山dòng里,并没有chuáng铺,gān草也早早的被原先八人分没了。 晋千帆倒不在乎,靠着墙角坐了下来,腹部的伤口已止了血,可血迹浸透了衣裳很是惊心。 白山黑水性子仗义,咋呼呼的拉着他往自己的地盘上坐。 元百川看他们一眼,将挑选好抱在手里的gān草默默放了下来。 “敢问少侠可是星辰大阵开启前,火烧灵芝仙树的那人?”白山道。 晋千帆道点了点道,“是我”。 黑水道“那夜,少侠于大火之中巧战群英,真是威风啊!” 晋千帆沉默不语,威风?巧战? “那时我还在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可现在我却真是羡慕他们!”白山道。 “想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吧!”归云心中苦涩道。 擂台前九名中只有两位女子,归云便是第二个,排名第五。 她是个温柔起来甜如蜜狠辣起来毒如蝎的女子。 灵芝仙树上她前一刻还在温柔的和对手打招呼,可下一刻就见人没注意趁人之危的朝着人家的弱处刺了过去。 而更有意思的是排名第六居于归云其下的人,是归云的主子,赫连无谤。 赫连,北方匈奴王族的姓氏。 赫连无谤,因新王登基而被驱逐的旧王。 归,匈奴王下最忠诚的姓氏。 说实话,这些人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大多数是自作自受。 明明已经是武林新秀,声名远扬,却仍是贪心不足。 但对于赫连无谤和归云,晋千帆却没这么想,只是不由同情。 一个只坐了半天王位就被亲皇叔当着臣民拉下来的王,一个拥有美好祝愿的名字却过着与名字完全相反人生的男人,若不是已走至绝境,绝不会将希望压在敌国的武林门派上。 可现在,希望也破灭了。 晋千帆向归云身旁的赫连无谤看去,他正在闭目养神,眉间笼罩扯不断的忧愁,还有一缕,晋千帆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确实是抛掉一切的轻松。 也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着复仇什么的就不合实际了。 心中感慨,黑水又在耳边叹道,“阿苦前辈才是真明智啊!” 有人冷哼道“是涂复太过yīn险!” 晋千帆在心里冷嘲,论yīn险,还有人比得过你! 这人叫姚顺羽,一个长着白兔般无害的脸却有颗蛇蝎般心肠的人。 从来都是他往死里折磨别人,今天竟看了他被人往死里折磨,虽然自身难保但还是心里慡了会儿。 “真是奇怪,我亲眼见着自己走进了星辰谷,眼前是绿树红花,小溪流水,明明是人间盛境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鬼凄凄的地方!”楚阳道。 “对啊!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啊!”白山呼应道。 黑水眼前一亮,“会不会这里根本不是星辰谷啊!”若是星辰谷,他们不懂地形不懂机关,就算出了这道铁门也出不去,而且还得活生生耗费四年的光yīn。 此话一出,其他的人也都停了动作,思索着此事的可能性。 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如降下漫天冰渣。 “这里就是星辰谷。” 是重伤的少年,他已醒来,费力的倚着墙坐起。 “你怎么敢保证?”白山喊道,他拼命的抓住一点微茫的希望。 “我就是星辰谷里的人。”少年道。 “不可能!”白山道“星辰谷那么美丽,怎么会是这种地方!” “那是之前的星辰谷。”少年说话很慢,每一字都要用尽力气,神情满是悲伤“十年前,蝗灾席卷南山,紧接着一场瘟疫,人,都死光了。” “可惜,涂复是八年前才入星辰谷的,要早两年,早就死了!”黑水重点跑偏道。 “难道谷中竟没有一个大夫?”肖墨阳极其小声道。 “疫病首先就是从大夫身上传播开的。”少年应是没伤到肋骨,不一会儿已有了力气。 “大夫?这么巧?”晋千帆心中疑惑。 “不是瘟疫,是有人下毒。” 这方面的高手,原唐门弟子,唐超凡出声道。 一人不可居于两派,前九名中除了楚阳其他都是离开了原先门派或原本就是游侠散人。 至于说为什么要除去楚阳,就看楚阳那个只认饭菜不认人脸的眼睛,就能想到他对成为绝世高手的兴趣还没成为一个厨子来的大。 他是被原门派bī着来的。只因他是青龙山几百年才出一个的练武奇才,是黯淡了几百年青龙山复兴的希望。 晋千帆对肖墨阳不了解,在灵芝仙树上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好的武功却没有名声,想来是性情淡泊的隐居之人。 其他人中,姚顺羽臭名远扬无门无派,就算有师傅恐怕也早已断绝关系。 永宁二子居于榆塞,和花间是一路人,他们没有拜入门派,虽说名头大,但不入江湖,别看他们脑子不好使但他们却是朝廷中人。 归云和赫连无谤无需多言。 他们都不是离开原先门派来参加考试的,毕竟这个话并不好听,即是天之骄子也都不稀得去做。 可唐超凡却是。 他不仅离开,更离开的坚决,离开的义无反顾! 少年愣了一愣,难以置信的低声重复了一遍,“下毒?” “什么瘟疫会先对大夫出手,恐怕有人是先杀了他们吧!”唐超凡沉声道。 晋千帆问少年道,“当日那些大夫的尸体可仔细查过?” 少年仍是那个震惊的表情,看到晋千帆稍微回了回神,摇头道“烧了。” 晋千帆又问,“大夫都死了,谁判断的这是瘟疫?” 少年茫然的摇了摇,“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 “那场瘟疫肯定有问题!”姚顺羽断言道。 姚顺羽凑到少年身旁,温柔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无声安慰着他,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果然就听他问道“谷中真有绝世武功?” “曾经有……”少年闷闷道。 “额……”曾经有那就是现在没有了,姚顺羽顿时没了心情,无力的挥了挥手随意道“那又是为什么啊?” 别说他没了心情,其他人也心里跟被铁锤砸烂了似的,他们勤奋练功,不远万里来到这天涯海角的地方,从无数英雄豪杰里脱颖而出,竟然就只得到这个结果。 星辰谷败了!绝世武功没了!他们……也被抓了! 他们只是想变的更qiáng而已,他们只是比别人更qiáng而已! 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 少年道“是涂复!其间谷主爷爷曾向皇上求救,就是涂复带人来的。可他向爷爷提要求,要进星光阁看里面的书。爷爷不答应他,他就不救人。不仅不救更是挨个的折磨我们。爷爷……最后以毒沼为界,炸断了南北天桥,一把火烧了星光阁。大火烧了七八天,把星辰谷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爷爷以身殉葬,和我们这些生病的人一起留在了南山。” “你怪你爷爷,舍下了你吗?”归云柔声道。 “不怪,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少年道。 “不对啊!按照你的说法,就是现在的星辰谷是半边山清水秀半边穷山恶水,而且这两边不能沟通,可我们却是从北边又到了南边啊!”白山道。 白山随口一问,少年却红了眼眶,“那不是北山,毒沼毒气弥漫,没了天桥,涂复他们就不能出谷了。他救治了我们,又不停的折磨我们,有人承受不住,把开启星辰谷的机关说给了他。北山,再也去不了了!” 第51章 半壁青灵半荒芜二 少年止不住的大哭,众人皆是沉默下来。 有为自己遭遇感到悲愤的,也有为星辰谷的遭遇感到难过的,但总的来说全是对涂复的恨意。 晋千帆心情也很是惆怅,微微转了转头,却见元百川微低着头手指紧抓着裤子,双眼血般猩红,早已是泪流满目。 晋千帆心里一惊,心想逐云晔怎么折磨都没有让他垂下的头,怎么听少年讲了下星辰谷的过去就垂下去了,而且……还哭了。 晋千帆走过去坐他旁边轻问道,“百川,你没事吧?” “百川!”少年突然震惊喊道。看清元百川的模样,少年又泪流雨下,眼泪大片大片的落进嘴巴,“百川,真是百川……” 晋千帆看着两人绞在一起的眼神,心想,曾听逐云晔威胁,不让元百川回家,看来,这家就是星辰谷了。 突然觉得难过,元百川想要回家,竟然要通过考试考回去。 元百川看着少年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少年惊问道“百川,你嗓子怎么了?” 元百川只顾摇头落泪,紧闭着嘴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少年问道,“蓝星没有照顾好你吗?”少年擦了眼泪,红着眼眶恨恨道“星辰谷遭此大难,全拜蓝星所赐,为了一个男人,不顾生他养他的家乡,三十年了,他没回来看一眼,但凡他能回来瞧一瞧,我们也不会过着这样的生活!” 元百川头摇的更快了,那表情像是要为蓝星辩解,可嘴唇一直的动但嗓子就是发不出声音。 晋千帆忙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有苦衷。” 少年道,“有什么苦衷,涂复都说了,他进了皇宫!他给星辰谷丢脸了!” 晋千帆不知该怎么说,少年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辩解,可心里却很是不舒服,他眼前一遍遍浮现蓝星对他说永远不会离开皇帝的那个场景。他不会离开逐安曜的,逐安曜不会离开皇宫,蓝星也不会离开皇宫。 枫云骑永远不会北上,永远驻守在边境。蓝星永远守护着逐安曜,永远不会离开他。 像是约定,更像是誓言。 当初晋胭岸曾旁敲侧击的让他召枫云骑回京,在夺嫡风云中帮助云意,他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别说他召不动,就是召的动,他也不想用晋枫桥儿子的身份,给这个身份丢脸。 他昏迷之前,蓝星被人捅了一刀昏迷不醒,即使是星辰谷大阵开启,他也没能来看一眼。 三十年来,蓝星没能回家一趟,恐怕,他至今不知星辰谷的遭遇。 想到这儿,不由担心,蓝星有没有醒来,君承有没有洗清冤屈。 他从枫云骑,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他们一定都担心坏了吧? 可他至少要四年才能出去啊! 晋千帆深深叹了口气,脑中一根线猛地绷直。 枫云骑治军严谨,涂复连他一个受伤饥饿虚弱到极点的人都打不过,更别说进出枫云骑。 那谁能把他从枫云骑里带走? 细思极恐,晋千帆用力的抱住了脑袋。 当时,枫云骑里除了原本驻守的军官将士,就只有皇帝,晋胭岸,逐云意,逐云岚,地牢里的君承,昏迷的蓝星。 晋千帆不敢再往下想了,这些人可全是他的朋友亲人啊! 说是不想,可还是忍不住的再想下去。 还能有谁,谁有动机,谁又有能力? 还能有谁? 耳边一阵笛声响起,他的脑海一阵翻腾,他抱住头痛苦的倒在地上。 少年没有吃饭菜,竟是在场上唯一清醒的人。 随着笛声,蛊虫于大脑里欢快的起舞,人人qiáng忍痛苦,脸色煞白,不住哀嚎。 铁门打开,涂复悠闲的看着场上的这一幕,甚至跟着笛声哼起来。 这曲子君承当初给晋千帆chuī过,名为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一首情歌,知道它的意义的时候,晋千帆对着君承笑个不停,气的君承恼的恨不得拿针线缝上他的嘴。 曲调还是那个曲调,意义却相差万里。 笛声停下,涂复还有些意犹未尽。 白山来不及站起,撑起胳膊就冲涂复扑了过去。 黑水紧随其后,也冲了过去。 笛声再次响起,白山一个踉跄倒在了涂复身前。 黑水也脚步一软,伏地打起滚来。 涂复的脚重重踩上白山的头,笑道“真想让其他人也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平日里一个个吆五喝六高高在上,现在竟被我踩在脚下了。哈哈哈!” 白山听不见涂复奚落的话语,他只觉的脑中数万只飞虫横冲乱撞,他的大脑快要炸开。眼前花花绿绿,也看不清涂复可恨的表情。但不知道哪来的理智,还是凭着身体的本能,他竟伸手抓住了涂复的腿,然后用力一甩,将人摔倒在地。 “啊!”涂复措手不及就砰的来了一声。 手下连忙将他扶起,涂复外qiáng中gān,空长了一副qiáng壮的身体但内里空虚,就这么一下,没有人扶就站不起来。涂复哆哆嗦嗦的指着白山大喊道,“把他绑起来!给我打!” 涂复长了心眼,把场上的人都绑了起来,狠狠伺候了一顿,才撤了笛声。 涂复整了整衣领,又恢复了表外的光鲜亮丽,轻咳两声看着被笛声折磨的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的人们道“这笛声滋味如何?” 这场笛曲连chuī奏的老者都累的气喘吁吁,更不要说他们,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要不是绳索架着,他们连站都站不住了。 涂复笑了一声,继续道“现在有个得到解药的机会。” 你会这么好心? 没人信。 没人搭理他。 晋千帆腹部又开始流血,他紧闭着眼睛,开始养神。这场曲子太厉害了,当笛声响起之时,只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倒是那少年因为没有中蛊的原因,对涂复喊道“你打什么坏主意!” 涂复微笑道“不是坏主意,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他看向永宁儿子,慢慢走过去,道“两位少侯爷也在,相信我这个故事,你们一定更有感触。” 白山冲他啐了一口道,“呸!” 涂复身子僵硬下来,yīn沉沉的攥紧了拳头,旁边的仆人连忙递过手绢,给他擦拭。 涂复推开仆人,拿袖子快速一抹,冲过去拎起了白山的衣领道“你有什么能耐嚣张,不过就是借了你先祖的威名!没了你的家族,你什么都不是!” 黑水痛骂他道,“混蛋!我们再不学无术,也比你qiáng!至少我们没rǔ没家族名声,而你呢!一品大将却与鼠辈无异,整天躲在这不见人的山dòng里,捣鼓着蛊虫想着害人的玩意!你不仅是令家族蒙羞更是遗臭万年!” 涂复脸色铁青,黑水毫不畏惧的瞪着他。 白山笑道“黑水,真是好样的!” 涂复气的话都连续不起来,形若癫狂,“令家族蒙羞,令家族蒙羞,又是谁害的!”眼神化作滔天恨意she向一旁已血流不止的晋千帆。 “他晋枫桥是天之骄子,皇帝亲信,轻而易举便继承了大将军位,我三堂一试层层选拔夺得头魁,我实至名归,我才是真正的大将军!我才是大堰的战神!他晋枫桥凭什么!不过是因为有个好爹而已!” 晋千帆没有心思去养神了,双眼紧紧的盯着涂复,指甲不自觉的陷进掌心,手背上青筋根根bào起。 晋枫桥三字一出,其他人也认真了起来。 “论爹,你才是有个好爹!”涂复走向晋千帆道“少年将军,皇帝近臣,国家的保护神。哼!他也不过就是个逃兵!大战在即,大将军擅自离队,因儿女私情罔顾国家大义,他才是彻底败坏了家族名声!什么战神,他早已是身败名裂!合该人人唾骂!” “你不许说他!”晋千帆粗bào打断他,双腿要挣开绳索,狠狠的踢向他,奋力的向前挣扎,绳索带着身后的木架往上拔起,铁链哗啦啦的大响,晋千帆寒冰似的眼睛燃烧起熊熊怒火。“你没资格评价他!”因为这动作,受伤的地方血流的更是快速,周身环绕起冻人的白气。 永宁二子齐声道,“大堰的天下一半是晋帅守下的!别人怎么想不管,谁敢侮rǔ晋帅,就是化为厉鬼也决不让他安生!” 赫连无谤出口沉声道“晋帅风采,十六年来,仍记忆犹新,他是最勇敢的士兵,是值得我们敬畏的英雄。你不能侮rǔ他。” “侮rǔ,他若身正何需我去侮rǔ!”涂复咬牙切齿,记忆穿越时间又飞到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安旭叛乱。 枫云骑出征至大雁城,正是涂复管辖的城镇。 这时,太后挟持晋千帆bī晋枫桥就范的消息传来。 罗骁气极,快刀一下子拔出鞘,恨恨道“可恶!我要去杀了那个恶妇!” 晋枫桥拦住他沉声道,“继续行军。” “将军!” 晋枫桥戴上头盔,推门而出,端的是大义凛然。 可走至无人的角落,却软了腿脚,沿着墙壁跪了下去。 蓝星看着他脆弱的背影久久无声,上前轻声道“你去吧!去救他。” “不,不能去。”晋枫桥朝的方向是京都。 “你这样,心里顾着他就能打好仗了吗!”蓝星道,伸手解开了晋枫桥的头盔,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你去,快去快回,我替你撑着。” 晋枫桥仰头看蓝星,没了头盔遮挡的脸颊十分jīng瘦。 蓝星扶起他,一字字道,“我不会给战神丢脸的,你也,别给父亲这两个字丢脸。”他说着,同时脱下自己的衣服递过去。 晋枫桥犹豫了片刻,解下了自己的铠甲。 涂复瞧不起晋枫桥,这种心结在这一刻愈发qiáng烈,因为就在晋枫桥解下铠甲的这一刻起,他就不配做大将军。 别说大将军,他连个士兵都不配。 蓝星身着晋枫桥的不合身的铠甲,踏上南下平乱的征途。 晋枫桥穿着蓝星的衣服,背道而驰,快骑而行。 身后一条黑影,正是涂复。 毗卢崖。 涂复在后朝着前方马上的男人,she出了yīn险的一箭。 寒冷的箭头穿过冷风,she进男人柔软的心口。 晋枫桥摔下马去,滚过山崖前,将手中长枪用力掷了出去。 第52章 半壁青灵半荒芜三 回想结束,涂复咬牙切齿的看向晋千帆,“战死?他是死在沙场吗!他好意思吗!” 涂复看向所有人,愤愤骂道,“就这种人也能做战神,也能做大将军!都一个个瞎了眼吧!” 晋枫桥死亡,他简直是开心极了,可谁能想到,乐极生悲。 晋枫桥临死也不安分,那一掷,直接破了他的丹田,如今他未及天命,身体却如耄耋老翁般孱弱。否则他十六年前正值壮年,不会自荐南下守边疆。 数十年来他的余生才华雄图壮志在这温润的气候里渐渐消磨。 若不是皇帝传召让他进星辰谷,他的这一番抱负永远也没办法发泄。 涂复看着这些天之骄子王侯贵胄的láng狈样儿,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看,晋枫桥没办到的事,我办到了! “只要你们说一句晋枫桥的坏话,我就给你们解药。”涂复算得上是轻声细语的说道。 姚顺羽眼珠子一转,盘算着可行性,心想得了解药可还是离不开这山dòng,那其他人为了解药还不得将我放血到死,不行,不行,这事不划算,还是先看看别人怎么办吧! 有些人就是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白山又呸了涂复一口。 黑水学着他哥哥的模样,动了动嘴巴也呸了一口。 归云看向赫连无谤,赫连无谤摇了摇头,看来也打着与姚顺羽差不多的主意。 至于元百川,那少年,唐超凡,楚阳和肖墨阳,也没什么动作,对涂复的这句话根本不做理睬。 “唉!”涂复叹了口气道,“都到了这个地方,你们竟然还在装模作样,为了一个死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唉,可歌!可叹啊!” 还是没有动静,除了晋千帆怒发冲冠的疯狂咆哮,“涂复,你混账!你敢说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涂复又加了一条,“除了解药,还有通行令牌,没有打开星辰大阵的令牌,就算四年后时候到了,你们也出不去。” 姚顺羽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涂复往后摆摆手,“给他一颗解药。” “是!”chuī笛的老者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来,捏在手里走向姚顺羽。 “啊!” 一阵寒冷的气流从身侧径直冲来,竟把他撞开。 晋千帆挣开绳索,一拳一拳打向涂复,涂复受了两拳,周围的护卫忙来阻挡。 护卫把晋千帆围成了一圈,可仍是被打的招架不住,晋千帆反手环紧了一人的脖子,举起往涂复身上砸去,涂复又被砸了个半伤,“你敢说他!你敢说他!谁敢说他我就杀了谁!” 晋千帆喘着粗气,铁链子dàng的哗啦啦响,姚顺羽看着那冷锋寒刃的侧脸,不由打了个寒颤,紧紧的闭了嘴巴。 老者拾起掉落的骨笛,再次chuī响。 几番下来,就是再能忍的人也得崩溃。 中蛊的人又陷进苦痛挣扎里,晋千帆也不能例外。 他倒在地上,一圈护卫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带脏话连天。 “小兔崽子,叫你打!” “老子活了三十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疯子!疯子!疯狗!” “我就说了,你能怎么着!晋枫桥就是个逃兵!没本事的小白脸!连我们涂帅一根手指,不,脚趾都比不上!哈哈哈!……啊!” 说这话的人被一脚踢中了下身,满头冷汗的直抽搐。还没睁开眼就见一身影冲他扑了上来,头发披散,眼眶猩红,冰寒加身,修罗鬼煞,紧紧掐着他的脖子,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听见了咔的一声。 他听见的是自己脖子被扭断的声音。 奇怪,他不是中蛊了吗? 涂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护卫哆哆嗦嗦的持刀站在身前,但也是步步后退。 老者chuī笛更加卖力,可那人竟更加不听操控,竟一个转身径直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涂复和护卫见这时机,连忙撒腿往外撤。 他们的算盘没打响,自己反倒成了láng狈的那个。 铁门在身后落了三重锁,才重重呼了口气。 “先关上七八天。”涂复道。 “是!” 一人问道,“那老头怎么办?” 涂复道“本来就该死的了,看他有点用才留着他,像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哪里都留不得!” 晋千帆一把夺过老者的骨笛,双手一用力,断成了两截。 断笛掉到地上,晋千帆伸手解开距他最近的少年的绳子,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少年似是还没从晋千帆大展身手的这一幕里回过神来,愣愣的看向老者,又看向昏迷不醒的晋千帆,靠着木架一动不动的。 归云喊道“小兄弟,快给我们解开绳子!” 少年看向仍被绑住的几人,慢慢站起身,回身看向老者,提防着老者背后捣鬼,解开了旁边姚顺羽的绳子。 姚顺羽轻轻揉着手腕,一边偷瞄着晋千帆一边笨手笨脚的帮着解了两个人身上的绳索。 赫连无谤和唐超凡先被解开,顾不得自己,连忙去看晋千帆,赫连无谤碰了他一下肩膀,猛地抽回了手,“好冷啊” 唐超凡回道,“不知道他练的什么武功,真是邪门。” 赫连无谤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扶起了晋千帆的肩膀,“不管怎样,反正是他救了我们!”唐超凡握住晋千帆的腿,两人合力把人挪到了gān草上。 归云走向老者,不笑不威胁,只是伸手淡淡道“解药”。 老者咽了咽口水,掏出一个瓷瓶,正是和刚才一样的瓷瓶。 归云抓过来,倒出一粒,递到老者面前道,“你吃一颗”。 老者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药不能乱吃,我没有中蛊,会死人的!而且,那蛊虫一天就死了,根本不需要解药!” 行云把瓷瓶塞到袖子里,一脚把断笛踩了个稀巴烂。 晋千帆前围着一群人,尽是担忧的目光,肖墨阳小声道,“要是有药就好了。” 白山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就最里面的内衫还算gān净,呲啦一声,从上面撕了条白布,俯身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刺他的人没用上力气,伤的不深,只是血流的太多了。” 几个人也不挪地,就着这个位置席地而坐,白山道“这哥们儿到底是谁啊?这么厉害?” 楚阳面色凝重道,“好像……” 众人都同样凝重的看向楚阳。 只听楚阳道,“我饿了”。 众人:“……” 姚顺羽捏着下巴想了想道,“闻láng蛛孤舟,有一只世上寒冷无比的手,我看……”他指向晋千帆的右手,那只手常年受寒气侵蚀,早已是苍白的没了生气,青紫的血管显得很是恐怖。 少年闻孤舟二字有些愣神,低声重复了两遍。 白山黑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这位少侠正义无畏,不可能是láng蛛海那种黑暗组织的人!” 归云道,“láng蛛海?黑暗组织?可在我们那里,它不是路有不平拔刀相助的吗!” 唐超凡冷笑一声,“拔刀?刀是拔了,有没有不平就不知道了。” 赫连无谤和归云对视一眼,听白山说道,“láng蛛海是个杀手组织,见钱眼开的地方。” 姚顺羽笑道,“这事楚阳兄,应该是最有话说了!” 楚阳摇了摇头,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只为了给人个解释的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姚顺羽很是无耐,“楚兄,我想您一定是出生于富贵之家”。 楚阳点了点头,说到自己的家难的多说了除饿了之外的两个字,“茶王”。 “……”姚顺羽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瞪大了眼惊问道,“你爹是茶王!” 白山朝姚顺羽背后呼了一下,道“你别打岔!说láng蛛海呢!” 姚顺羽摸了摸后背,冲白山微笑,只微笑不说话,笑的白山头皮直发毛,不知轻重的又往姚顺羽头上呼了一下,道“有什么好笑的!” 姚顺羽道,“láng蛛孤舟,生门第一高手,三年前刚入江湖时,láng蛛海里还没有生门,只有死门,而他的第一单就是杀青龙山的掌门。” “这位掌门与世无争,说是掌门,但无实权更是没有武功,整日里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生平只办了一件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就这唯一的仗义终结了他的生命,享年八岁。” 一听年纪,众人齐声抽了口气。 “而这凶手就是láng蛛孤舟。青龙山掌门路见不平,从豪门大官手里救了一女孩儿,被大官恨上了,就找了láng蛛海的杀手。” “呸!这láng蛛海只要给钱,什么都gān!”白山愤道。 “迟早带兵灭了láng蛛海!”黑水附和道。 周围叽叽喳喳,元百川轻轻托着晋千帆的头,给他收拾出一个凸起,使他能更舒服点。 楚阳哼唧了一声,“你听谁瞎说的,掌门当年都三十八了,自己失足从悬崖掉下去的。” “……”众人又看向姚顺羽,姚顺羽淡定道,“适当的夸张能增加谈话的吸引力。” 那少年道,“夸张?这也太夸张了吧!人命关天的事,不都扣孤舟身上了吗?明明不关人家的事!” 赫连无谤道,“所谓流言,就是这些适当的夸张。” 归云叹道,“对于死人,最简单的无非是寿终正寝,和被杀手杀死。” 姚顺羽道,“要没孤舟追杀,掌门也不至于跑到悬崖上吧!” 被一番打击打压的有些泄气的白山黑水猛地跳了起来,“没错!就是这样!掌门可是仗义勇为,láng蛛海不问是非不问缘由,就要杀人家!láng蛛海就是个黑暗组织!” 楚阳叹了一口气道,“唉,姚兄,我没得罪你吧!你何必说这种话来损我派门面!” “怎么了?” “掌门赌钱输了,被赌场的人一路追到悬崖去的!姚兄,听闻你在江湖上有个称号为‘小眼花枝’,果然见识了,唉!”楚阳起身,离的姚顺羽远远的。 少年觉得稀奇,道“小眼花枝?这是什么绰号?” “哈,一肚子坏水!”从下传来一轻语。 “哦!花枝鱼又叫乌贼。”少年点了点头,察觉到不对劲,猛地低头看去,晋千帆正眯着眼睛笑呢! 元百川扶着晋千帆坐起,众人给他绕开道,都小心的给虚扶着。 “谢谢……” “不用客气!”白山大大咧咧,看见晋千帆那手犯了疑惑就直接的给说了出来,“兄弟,你是不是láng蛛海的孤舟啊!” 晋千帆一愣,点头道“是!” “啊?”白山震惊的站起道“你,你还真是……啊!你也是一堂堂正正的五尺男儿,gān什么不好偏偏gān这种见不得光被别人戳脊梁骨的生意!你图什么?” 晋千帆撑着墙壁压住腹部,慢慢站起来,发丝上沾了灰尘,黏在脸上,有些láng狈,但眼神却依旧犀利凛冽,“你看不惯,那就别看!”他从肖墨阳和墙之间的小缝里走出去,走的很慢但走的也很远。 元百川忙捧了捧gān草,快步走到最远的墙角,收拾好了。 晋千帆愣了一愣,转而求其次,打算坐旁边也就是了,不成想元百川却走过来,拉着他往那gān草上坐。 “谢,谢谢。”晋千帆刚才被所有人小心对待,轻而易举说出的两个字,现在对着元百川倒有些不好意思。 元百川对他笑了一笑。 黑水瞪了白山一眼,白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也知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 少年也走过去,和晋千帆和元百川坐在一起,热情的问道“什么láng蛛海láng蛛天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真佩服你。少侠若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晋千帆沉默片刻后一字字道“姓晋,名期,字千帆!” 少年笑道,“我叫勿忘我,就是星辰花的那个勿忘我!” 第53章 半壁青灵半荒芜四 dòng中无光,不知岁月。 涂复打算着饿他们几天,等他们服软。却棋差一招,没注意到dòng里长满了蘑菇。 几天过去,晋千帆连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我也是运气不好,我不过是救了个小姑娘,恰好经过那儿而已。”晋千帆漫不经心道,挠了挠手臂,手臂上一片红肿。 山dòng里不见阳光,星辰谷的气候更是cháo湿,时间一长,炼兵场里有人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疙瘩。 晋千帆不以为意,只以为是蚊虫叮咬,可渐渐的手臂上腿上全长满了这种疙瘩,又疼又痒。不需要笛声操控,他就已经疼的死去活来。 “都是小水泡。”勿忘我也没避过,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把浑身上下都挠一遍。 “好痒。”晋千帆淡淡的说,手上又加重了力气加快了速度。 “别碰!”勿忘我阻止他,忧心的说,“都化脓了,一用力气就破了。” “一个小小的水泡而已。” “这是一群小小的水泡,不能大意。” 晋千帆沉默着,呆呆的看着胳膊上的红肿,许久才低声道,“上次起水泡,有人照顾”。 勿忘我道,“咦?你以前就起过?那还记不记的方法啊!说说看啊 !” 晋千帆无jīng打采道,“不让喝酒,不让吃辣,天天青菜小米,顿顿喝苦汤药。他特别霸道,一顿不喝就黑脸。”头慢慢埋进手臂里,里面传来闷闷的听不清的声音,“我想他了。” “什么?”勿忘我听得稀里糊涂,“你这泡到底长哪啊?” “嘴巴”。 “嘴里!这……没用啊!” 耳边幽幽传来一声,“饿……”晋千帆转头对着楚阳的脸,伸手从火堆里拿了两串烤蘑菇递了过去。 楚阳顿时来了jīng气神,正襟危坐,郑重的接过,“论烧烤,我就服你”。 “谬赞”。晋千帆淡淡应道,看一旁的元百川快吃完了,抽了一支递过去。 元百川摇摇头,看意思是吃饱了,晋千帆也没胃口去吃,gān脆给了火堆前面一直直流口水的老者。 几天下来也算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老者是上一批被骗的幸存者,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跟着涂复为虎作伥。 永宁二子,唐超凡他们自然对老者这种软骨头没好脸色。晋千帆也看不上这种为了自身活命而去伤害无辜人的人,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总不能眼见着人去死,也就顺便养着了。 小小的山dòng,不过十二人,却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就是以晋千帆为核心的“邪恶组织”。 成员有:晋千帆,元百川,勿忘我以及因为晋千帆烤蘑菇烤的好而死皮赖脸缠上来的楚阳。 另一派就是以白山黑水为核心的“正义组织”。 成员有:白山黑水,唐超凡,归云,赫连无谤,姚顺羽,肖墨阳。 (依星辰考试名次排名) 白山黑水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形,一个珍贵的火堆,一群讨厌的水泡。 不过与晋千帆这边的热火朝天不同,他们那烤的蘑菇不好吃,再加上时常莫名其妙的低气压,致使他们那边很寂静。 这低气压主要来自于白山黑水。 黑水对白山道,“他就算是杀手组织的,那也是生门的,还救了咱们,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家!” 白山沉着脸难得的没有反驳,可还是一副气沉沉的模样,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而这气竟然一连生了好几天,直到现在,不仅气没消甚至更为yīn沉尤其是晋千帆和勿忘我楚阳聊到兴时,开怀大笑,那笑声传到耳边,简直比天雷从耳朵旁炸裂还响,使得气愈发大了起来。 黑水面无表情的咀嚼着一串烤蘑菇,鼻下隐约闻着隔壁火堆上飘来的香味,对白山道,“难吃!哥,你就跟人家道个歉嘛!” 白山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说错什么!” 黑水道,“是,你说的都是事实,可孤舟和方诸水,聂晓风,贺擎天是结拜兄弟,你说的那话,跟你当着弟弟的面骂兄长有什么区别!” “而且,人家gān不gān杀手,管你什么事啊!你管那个闲事gān什么!” 白山气道,“我多管闲事?谁不知道láng蛛孤舟是最爱管闲事的人,他如今怪我多管闲事!” 白山猛地起身,没控制好情绪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刚采蘑菇回来的肖墨阳。 “抱歉!”白山下意识拉住她,却因为心里想着事慢了一步,只抓住了肖墨阳的衣领。肖墨阳往下倒去,衣领大开,白山猛地抽回手,任人直直的摔了下去。 白山白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等肖墨阳起身又俯身下去不分青红皂白扒开了肖墨阳的衣服。 肖墨阳大喊道,“无耻!”同时往白山脸上狠狠打去。 手腕被人在半空抓住,又狠狠甩开,好似是抓到了什么令他反胃的东西。 “无耻?你才真的是无耻至极!” 入目所见,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那根本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恶心!”白山冷冷吐出两个字,肖墨阳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看着你,真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你这样跟蓝星有什么区别!” 这话太重了,归云已经看不下去了,道,“白山!别太过分了!” 白山残忍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他话未毕,就被人一拳砸到了地上。 一件白里带红,红里带黑的白衫轻轻盖到颤抖的肩头,把人紧密包住,轻轻横抱起来。 白山看清打他的人,前恨后怨一并涌上脑门,冲过去质问道,“你到底还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晋千帆本不欲搭理他,但还是停下脚步,看向白山,沉声道,“你有病吧!”然后大步离去。 白山气极,欲冲上前去,被黑水一掌劈了后脑,黑水歉意喊道,“抱歉,家兄确实很混账!” 姚顺羽道,“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哥哥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黑水道,“那是你没见过我爷爷!” 晋千帆已走到他们的地盘,将肖墨阳轻轻放下,肖墨阳快速缩成一团,身体不住的颤抖,紧紧的缩进了坚固的壳里。 元百川,勿忘我,楚阳都小心的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安慰。 楚阳递了一串要进自己嘴里的烤蘑菇,道,“千帆烤的特别好吃,尝一尝?” 肖墨阳没回声,楚阳看着蘑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商量道,“那你不吃,我就吃喽?” 勿忘我大眼一瞪,楚阳闭着眼把烤蘑菇拿的离自己嘴巴远了些。 晋千帆道,“我有一个朋友,虽说不穿女装,但涂脂抹粉的也少不了,跟你一样,好多人没少挤兑他,可人家想穿什么还穿什么,不仅不改还愈发张狂。” 勿忘我呼应道,“是啊!女人能穿男人衣裳,男人怎么就不能穿女人衣裳了!” 晋千帆道,“别人看不惯,别管他!你不就是比常人更温柔些嘛!别人不懂事,咱可不能委屈自己。” 肖墨阳慢慢抬起头,却还是看着地面,轻声道,“你那朋友是凤泣梧吧!我很崇拜他,很想像他一样,无所畏惧,光明正大,可我只会躲着藏着,小心翼翼的不让人发现。我甚至很消极的想着,只要进了星辰谷,我就可以做真实的自己。可我知道,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总有一天,会被人扒光了拖进阳光里,然后,不得好死。”说到最后,语气里已充满了颤音,晋千帆打断他自我诅咒似的话语,抱着他的头压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没错,你是……仙子投进了男孩儿的身体。若有人敢嘲笑你,我就打跑他。别忘了我可是杀手来着,手段厉害着呢!” 肖墨阳身体抖的更厉害了,感受到胸口的cháo湿,晋千帆把手抱的更紧了些。 许久,白山都醒过来了,晋千帆才松开手。 楚阳清楚看到了晋千帆胸前的大片水渍,但他只是默默的把烤蘑菇递过去,肖墨阳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 晋千帆拍了拍肖墨阳的肩膀道,“你声音好听,以后要大声说话!” 肖墨阳微微抬起头,重重点下了头。 听到脚步声,晋千帆抬头看去,姚顺羽,唐超凡和赫连无谤,归云正走过来。 勿忘我伸手挡在肖墨阳身前,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要gān什么!” 姚顺羽笑道,“小兄弟,我们又不是坏人,怎么才几天,你就这么敌视我啦?” 勿忘我道,“就看你们跟白山一队,你们就不是好人!” 正受黑水敦敦教诲的白山,猛地瞪大了眼,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唐超凡和赫连无谤费力的拦住他,白山指着勿忘我的鼻子大骂,“你说什么!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勿忘我道,“白山不是好人!” 白山脾气更烈了,唐超凡和赫连无谤明显拦不住他,黑水加入阵势在背后死死抱住哥哥的腰往后拉。 “白兄息怒,息怒,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吗!” “哥,容人之量!容人之量!” 白山想起黑水对自己的敦敦教诲,紧攥着拳头,安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跟晋千帆同岁的小孩子可不领情,又说了一句,“白山是有病又不懂事的大坏蛋!” 白山彻底怒了,这次连归云都加入了阻拦行列里去。 “白兄!你的容人之量呢!” “我要掐死这个王八蛋!” “哥!你气什么啊!他骂的是白山,你又不叫白山,当是在说别人就行了啊!” 勿忘我道,“诶?他不叫白山!那叫什么啊?” 白山还在气头上,没注意跑偏的话。 黑水一边声嘶裂肺的拉哥哥,一边对勿忘我道,“白山黑水只是我们离家前方便行走的称谓,我们姓本,我叫本行,我哥叫本宁。”他放低声音道,“因为我哥名字比较绕口,通常叫着叫着就叫成了‘美玲’!” “美玲?哈哈哈!”勿忘我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白山对勿忘我终于没脾气了,他的满身怒火全跑到了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身上。 “哥!饶命!” “有种你站住!” “没门……” 他们打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握手言和,盘腿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在座的各位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英杰,不知对目前所处环境可有方法?”开头的是姚顺羽客气又客套但还点了关键的话。 “涂复绝不会不管我们,等他把铁门打开,我们就杀出去,还怕没有生机吗!”唐超凡道。 “离开这铁门容易,可离开星辰谷却不容易,还缺一块令牌。”赫连无谤道。 “你真相信涂复说的这话?”唐超凡道。 赫连无谤道,“宁可信其有,万一四年后,星辰大阵开启,那不就惨了。” 楚阳问勿忘我道,“有令牌吗?” 勿忘我道,“不清楚,我从没出过谷。” 姚顺羽眯着眼睛道,“还是要从涂复嘴里套一套……” 这是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坏事了。 姚顺羽问被当作空气很久的老者,“老爷爷,你那里可还有什么蛊虫?” 老爷爷摇头道,“没有了,自进了星辰谷就被毁了。” 姚顺羽笑道,“归云,说句话呗!” 归云柔声一笑,从袖子里掏了个瓷瓶放到中央的地面上,“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直说不就好了,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小女子还要拐弯抹角。” 瓷瓶放到每人面前,可没人去拿,姚顺羽问道,“老爷爷,人要是中了这蛊会如何?” 老者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大门处传来一轻微的响声。 姚顺羽笑道,“不如就先看看吧!” 第54章 半壁青灵半荒芜五 他勾起瓷瓶,慢慢起身,又极为细心的整了整领子,阳光照进黑暗的山dòng,然后下一刻姚顺羽已到了阳光里,他长手一挥,又快速后退。 只见大门处,阳光灿烂的地方,几个人痛苦的嘶吼一声,下一刻已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血浆横飞。 第一个虫子叫知 第二个虫子叫士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人如此,飞虫亦如此。 士会唱歌,人和其它动物都听不见,只有知能听见,不仅能听见还会跟着声音飞来,在士的周围起舞。 士未遇到知之前,最爱的食物是人的筋脉,但遇见知之后,就只吃得下知了,没有了知,宁愿饥饿而死。 而士死后,中蛊的人也就痊愈了。 可要是没有遇到士,那这人就只能筋脉断裂,炸裂而亡。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僵直了身体。 姚顺羽拍手大笑,“这东西,敢上霹雳弹了!好玩好玩!” 小眼花枝,心狠手辣,名副其实。 涂复摸了摸脸上溅上的血滴,看着门内生龙活虎的一群人,吓的脸色惨白,扭头就往后跑。 群豪齐上阵,各显神通。 晋千帆一个翻身拦住涂复后路。 唐超凡和赫连无谤一人抓住涂复右肩一人抓住他左肩,又齐齐踹向小腿,使涂复面仰青□□着晋千帆直直的跪了下来。 姚顺羽一手捏着药丸,一手背在身后,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邪笑,“你给了我一颗药,我也还你一颗。来尝尝,肯定比你给我的那颗好吃。” 涂复紧闭着嘴巴,恶狠狠的瞪着姚顺羽。 姚顺羽用跟头发绑着药丸,大手狠狠的捏开涂复的嘴巴,戏耍似的拿着头发,将药丸在口腔里吊上吊下。 涂复吓的冷汗直流,身体直哆嗦,晋千帆在身后都忍不住笑了声,轻咳两声,“小眼鱼,你就别逗他了,还是办正事吧!” 姚顺羽手一顿,药丸停在了涂复的嗓子眼处,涂复啊啊啊的张着大嘴,眼睛挤成了斗jī眼,紧紧的盯着姚顺羽抓头发的手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小,小眼鱼?”姚顺羽指着自己喃喃道,“我?” 楚阳搜出一条牛皮绳,唐超凡接过,把人给绑了起来。 涂复小心翼翼的歪过头,把药丸从自己的嘴里抽了出来,松了口气,心甘情愿的被拖到一处,任人给搜了身。 晋千帆回复了姚顺羽一句,“你不有个外号叫‘小眼花枝’吗?我给缩减了缩减了。” 姚顺羽气道,“花枝是鱼吗?” 晋千帆道,“成!那我以后叫你小眼乌贼!” “……不”姚顺羽没说完,就听楚阳道,“没有令牌!” 晋千帆和姚顺羽跑走过去,只见涂复白花花的大肚子朝天立着,涂复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晋千帆惊道“你当年也是骁勇善战,令敌军闻声丧胆的将军,怎么……还有大肚子了啊!” 涂复恨恨的瞪着晋千帆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爹!若不是你爹废了我的武功,我能有如此境地!” 黑水拉着白山过来帮忙,唐超凡,赫连无谤和楚阳把涂复身边的侍卫也都绑住,捆成一串,将涂复绑在最前头,往大宅里走。发泄似的,狠狠甩了几鞭。 晋千帆问道,“我们的兵器呢?” 涂复不说话,晋千帆直接对其他人说,“带我们去拿兵器!” 十几个侍卫忙往旁边的方向走,别看涂复单个质量大,但一个人怎么拗的过,被生拉硬拽的拖了过去。 加上上一届的倒霉蛋,十几把名家兵器,闪着冷晃晃的白光,被工工整整的放置着。 白山黑水小心取了长白刀,黑龙剑,捧在怀里,平时咋呼的俩人竟安静下来。 元百川淡定拿了剑,手指却攥的紧紧的。 唐超凡拔剑出鞘,看着剑身上的伊人二字,紧紧闭上了眼。睁开眼,余光瞥到墙角里的盒子悄悄拿了塞进了袖中。 归云背上弓矢,赫连无谤别上弯刀,楚阳抱起长刀,姚顺羽戴上了铁骨手,肖墨阳也取了自己的鞭。 他们的兵器都到了手,开始讨论其余的兵器。 这剑是……那刀是……叽叽喳喳…… 晋千帆绕着屋子看了三四圈,枪倒有一把,红杆红缨,也是热烈明艳。 楚阳看他站着一动不动,上去问道,“怎么了?没找到你的兵器吗?” 晋千帆轻轻点了点头,大踏步的走到涂复面前沉声问道,“我的枪呢?” 涂复哈哈大笑,“你的枪啊!你的枪可了不得,你爹都不敢杀的人,可全杀了!” 晋千帆眼眶一缩,寒气又疯狂的运转起来,右手掐上涂复的脖子,“你到底办了什么事!” “足够让你身败名裂的事!” 肖墨阳走过来,感受到晋千帆周围的寒气,猛地抖了一下,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退又撞到了白山。 白山厌嫌的瞪了肖墨阳一眼,肖墨阳腿脚一软往后倒去,触地一软,是勿忘我在后面接住他。 勿忘我道,“美玲,你能不能往一边去,我看了你就心烦!” 美玲两字一入耳,白山就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勿忘我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黑水忙过来抱住他哥往外拖,“消气,消气,咱找个地方住去,咱住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勿忘我朝白山挥挥手,嘴唇无声动了动,白山看明白了他的话,顿时又怒了起来,勿忘我说的是,“美玲,再见。” 黑水赶紧用上力气,加快了腿脚,拖着白山跑远了。 赫连无谤看见他们,想过去看看,被唐超凡拉住了,听他轻声道,“别走,得看着他!” 赫连无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姚顺羽正沿着墙根儿往旁边的屋子走,心想这是趁着乱劲儿去找令牌去呢!往后招了招手,归云了然的点了点头,往晋千帆那边走过去。 赫连无谤这才放心的和唐超凡一起跟上姚顺羽。 那边,楚阳,元百川,勿忘我和肖墨阳看晋千帆不对劲,满身寒气,青筋bào起,连忙上前掰开晋千帆掐涂复的手。 晋千帆背脊僵直,猛地清醒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头。 这模样的晋千帆,楚阳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涂复也不是第一次见,晋千帆更不是第一次见。 在晋千帆刚被关进来的那一天里,这个模样的晋千帆,挣开绳索无畏蛊笛,救了他们,改变了他们于上一届的命运。 涂复每次见这个模样的晋千帆,每次都得打个半死,明明是对己有利的情势,可这样的晋千帆一出,就得来个反转。 在晋千帆七岁到十五岁,本该活泼无忧的日子里,他每天都是这个模样。 他的魔,他的恐惧,又出来了。 晋千帆脚下一软,跌在地上,肖墨阳忙扶住他。 楚阳对涂复气道,“你又说了什么惹他的话了!” 涂复抱着脖子大口踹息道,“他自己疯,还不许别人说话了!” 楚阳道,“你别废话!他的枪呢!你给放哪了?” 涂复看着昏迷过去的晋千帆,大笑道,“我就不说,偏要在他晋千帆醒着的时候才说!” 楚阳气的只想一刀捅死他,“你怎么这么贱呢!” 归云问道,“这怎么了?不刚才还是好好的!” 元百川仔细的查探着晋千帆的伤势,在地上写下两个字,静养。 “我看他这也是气急攻心。”勿忘我道。 楚阳道,“怎么能不气啊!都骂上亲爹了,连兵器也没了。” 肖墨阳四处看了看道,“去那里吧!休息休息。” 几人把晋千帆架起来,楚阳道,“你们先去,我非的把千帆他兵器从涂复嘴里撬出来!” 勿忘我道,“成!” 归云往后看了楚阳一眼,心想楚阳和涂复可不能单独待着,加上晋千帆正在昏迷不足为虑,故开口道,“楚阳,我和你一起吧!” 楚阳笑了笑没说话,归云直接走到涂复身前,楚阳叹口气蹲涂复面前,道“真不说?不说可没你好果子吃!” 涂复道,“就是我只剩一口气了,我也要他姓晋的没好日子过!” 楚阳道,“哪来的这深仇大怨啊!你年纪大千帆不知几倍,都知命的时候了,怎么度量还这么小呢!” 涂复道,“都是他晋枫桥害的!” 楚阳道,“你也说了是晋枫桥害的,关千帆什么事啊!” 涂复道,“晋枫桥都死了,我不找他儿子,还能找谁啊!” 正欲再说些什么,就见勿忘我和元百川跑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勿忘我道,“没怎么,先去找点药材,治治身上的湿疹。” 楚阳道,“哦,那快去吧!小心点!” 看着两人的身影,归云又犯了疑惑,勿忘我是星辰谷人,跟着他是不是得到令牌的机会更大?再看楚阳这做事磨叽的样子,想还是速战速决,低头看向涂复道,“就真没余地?我们这些人的身份,你都知道,可你知道晋千帆是gān什么的吗!” 涂复发现晋千帆也不过是星辰考试那几天,只知道是晋枫桥的儿子,别的哪知道。当即摇了摇头,道“gān什么?” 楚阳道,“你知道láng蛛海吗?” 涂复道,“听说过,一个黑心的杀手组织。” 楚阳也来了灵感,威bī道,“千帆,就是láng蛛海的小主人!那方诸水,贺擎天,聂晓风都是他结拜兄弟!千帆出事,他们绝对不会不管,别说这三位,就是láng蛛海也得全员出击啊!星辰谷里没令牌进不去,可外面进来可是很容易的啊!”微微一叹,道,“这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说你不怕死,就怕是生不如死啊!” 涂复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一字字道,“我给扔了,扔沙漠里去了!而且是杀过了十七八条人命后,才扔了。在这之前,那把枪可是一点血没沾。” 楚阳和归云不是当事人,但听着也是恨不得一刀刀刮了涂复。 涂复还没完,又说道,“哦,不对!那枪第一个捅的应该就是他自个!” 楚阳想起晋千帆腹部那个形状奇怪的伤口,这心里的火再也忍耐不住了,用力狠狠的掐住了涂复的脖子,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归云叹了口气,看着勿忘我和元百川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心里更是焦急,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也不管楚阳听没听见,飞身跟了上去。 其实,她与机会刚好错过。 肖墨阳忙拉开他们,楚阳还忍不住的伸脚踹涂复,“别拦我,我要踹死他!踹死这个王八蛋!” 肖墨阳凑他耳边轻声道,“千帆找到令牌了!” “王八蛋!混蛋!你不是人……嗯?真的?” 肖墨阳拉着他往里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阳进到屋里,晋千帆正拿着一块玉牌发呆,靠地面的墙上一个不起眼的老鼠dòng。 听肖墨阳说,这玉牌就是从老鼠dòng里找着的。 “你真厉害啊!”楚阳接过来看了看赞叹道。 晋千帆朝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厉害的是爹啊!” 如何君承在此,他一定会感到震惊并笑出声来,因为与这同样形状的玉牌正就挂在他脖子上。 这玉牌上刻的字是蓝,花是星辰花。 第55章 半壁青灵半荒芜六 楚阳道,“找到令牌的事,先别告诉别人,知道的人越多麻烦就越大。” 晋千帆想了想,道“我懂,但最好还是人手一份。这牌子形状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我想可能是这玉质的问题,要是找到相同的材料,每人做一个就好了。” 楚阳笑了笑,没说话,晋千帆明白他这表情的含义,是说他异想天开。 晋千帆道,“回来问问勿忘我好了。”这玉牌上也挂着绳子,可绳子上全是灰,晋千帆犹豫了许久,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道,“真想洗个澡。” 肖墨阳连忙道,“你身上可还有伤呢!” 晋千帆凑近了在肖墨阳和楚阳身上闻了一闻,道“你们也臭了!”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楚阳道“被关了那么多天,能不臭吗!” 肖墨阳道,“我也想去洗个澡了。” 晋千帆笑道,“正好,一起啊!”说着揽着肖墨阳脖子跟他哥俩好的跑了出去。 楚阳叹了口气,跟上了他们。 正好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一眼望去,寸草不生,苍茫的远方,冲天的黑气。 他们在的地方是那半壁荒芜,而那半壁青灵却被冲天的黑气给隔了开来。 但他们的脚下却是苍翠的,这是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生机。 姚顺羽,唐超凡,赫连无谤三人从侧院走过来,像是达成了某种协定。 晋千帆只是道,“去不去洗澡?” 晋千帆一说,他们三人才想起来已十几天没洗澡了,浑身不得劲起来,觉得身上都是乱爬的跳蚤。 “去!去!” 正巧,勿忘我和元百川,归云也回了来。 勿忘我正对元百川说些什么,元百川只是一直的摇头,归云在后也不时的说两句。 楚阳道,“药材采到了?” 勿忘我道,“嗯,原本这边有条小河,挡住了大火。你们要去哪?” 晋千帆挠了挠身上的水泡,道“去洗澡,要不要一起?” 勿忘我道,“刚才来时倒看见一个水坑,可以去那儿!” 元百川拍拍勿忘我,勿忘我看向他,元百川对他指了指手里的药材,意思是你们去洗澡,我去熬药。 勿忘我笑着把元百川手里的药拿了过来道,“你跟他们去吧!药我来熬!”说着就一溜小跑的跑进了内院。 姚顺羽看向归云笑道,“归云,要不要一起?” 归云恼的离姚顺羽远远的啐道,“谁要跟你一起!我去帮勿忘我熬药!”说罢跟着勿忘我去的路线走了过去。 其余都是大男人,由元百川领路兴冲冲的去洗澡了。 晋千帆途中问元百川,“百川,你这嗓子能治吗?” 元百川摇了摇头,也不知这是指不能治还是不知道,不过看表情,晋千帆觉得是后者。 姚顺羽又凑过来笑眯眯问道,“你原来就是星辰谷的?” 元百川点了点头。 姚顺羽道,“那你怎么惹到太子了?”有幸在望江客栈住了两晚的人。 元百川一闻太子这两个字,就僵住了身体,晋千帆知这是说到元百川的伤心事了,向姚顺羽招招手,姚顺羽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晋千帆用力的揽住姚顺羽的脖子,姚顺羽没防备差点腿软的跪在地上,听晋千帆道“我记的好像在炼兵场,你要说我爹的坏话?” 姚顺羽的肩膀上一凉,眨着小眼睛往那边看去,láng蛛孤舟那只吓人的人正冒白气呢!姚顺羽正义凛然的摇头道,“不,不,你肯定是弄错了,晋帅风骨傲然,是大堰的战神啊!我怎么会说晋帅的坏话呢!” 晋千帆微笑着又拍了一拍,姚顺羽心脏扑哧扑哧的跳,他虽然和晋千帆也一起共患难了这些日子,但对于这个人他总觉得惹不得,这个人明明是笑,但总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冷漠和残忍。他还没忘记这人的身份是个杀手。 于是姚顺羽道“我这嘴里好像也起泡了,这几天都说不了话了。”然后真诚的闭了嘴。 晋千帆同样真诚道“别吃辣别喝酒,吃几天青菜就好了。乖啊!” “……”姚顺羽是真的无语。 其实别说姚顺羽,就是唐超凡和赫连无谤也对晋千帆存了几分警惕心。 外敌已除,下一步就是窝里斗了。 有水声潺潺传入耳朵,伴随着的是谈话声。 走在前面的楚阳对后面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一人道,“我们真的不回去了?” 另一人大声道,“不回去了!看了他们就生气!” 第一个人道,“那这四年,我们不能就住在丛林里啊!” 第二个人更加大声道,“怎么就不能住了!我就偏要住这里!” 拨开宽阔的绿叶,一行人望去,这两人原来是白山黑水。 还是光屁股的白山黑水。 晋千帆chuī了声口哨,美玲身材不错啊! 肖墨阳看了一眼,火红着脸躲到晋千帆身后去,不敢再探头了。 晋千帆揽着肖墨阳肩膀把他带到身前,冲着白山黑水就走了过去,“没事的,他们俩不是坏人,可以jiāo朋友。”然后对白山黑水挥了挥手,热情的打招呼道“你们好啊!” 肖墨阳看着白山五颜六色变来变去的脸,觉得做朋友这事悬之又悬。 “你,你来gān嘛?”白山问道,“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除非你承认自己的错误!” 晋千帆抱着胳膊道,“我可不觉得我犯了什么错误!相反,我还觉得你错的离谱!我想和你做朋友,是因为你还算得上是个正直的人,我敬重你!你若真不愿,那以后敬而远之也就是了!” 白山沉默下来,晋千帆忍着跳进河里的欲望耐心等待,半响才听白山道“少侠是出淤泥而不染,可还是要奉劝你一句,láng蛛海再这样下去,灭亡是迟早的。” 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没资格生气,因为那全是事实,相同意思的话他也曾对方诸水说过。 “你们会毁了láng蛛海的!” 在他十五岁,亲眼目睹了láng蛛海人屠尽白家,襁褓里的婴儿,耄耋的老妇也不放过的残忍景象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láng蛛海的毁灭。 十一年前,他们建立láng蛛海时,绝对想不到它会变成一个这样的组织。 方诸水被权利架空,贺擎天忙于练兵,聂晓风更是无所事事。 láng蛛海早不是原来的láng蛛海了。 晋千帆挤出一个微笑,一个猛子钻进河里,被溅上了数滴泥点。 这……果然是个坑…… 本来衣服就不gān净,这下真是没法穿了。 故作姿态的白山再也绷不住了,恢复了本性,指着晋千帆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个笨蛋!” 晋千帆一个饿虎扑食,扑倒白山,将白山刚洗gān净的衣服以及身体也沾上了泥。 “可恶!我刚洗好的,你知道有多麻烦吗!” 晋千帆捧腹大笑,白山抓了把泥扔向晋千帆,晋千帆轻微闪身,勾了把泥扔向白山。 他们玩的欢,其他人可不高兴了。 本来坑里就没多少水,被白山晋千帆一搅和,更是浑了起来,这怎么洗啊! 唐超凡不耐烦的出声道,“够了!还让不让人洗了!”话未毕,迎面一滩泥正中脸面当中。“可恶!”他把衣服随便的往身上一套,抓了两滩泥大力的砸去。 晋千帆擦身躲过一个泥球,泥球却打在了元百川身上。 晋千帆伸手护住元百川,道“百川,你躲我身后。” 元百川满脸黑线:我本来就在你身后。 楚阳刚洗gān净一件衣服,就被泥球正中靶心,他也不恼,哼着小曲儿,又洗了一遍。并发自好心的时不时提醒一下他们时间,“你们快点,我可饿了!” 赫连无谤面无表情的继续泡脚,时不时的躲开掉下来的泥球轻声道,“幼稚”。 姚顺羽蹲他身后,神情慵懒,紧闭嘴巴,重重点头。 一声“赞同”于身后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黑水正蹲在姚顺羽身后偏外的地方,和姚顺羽同样的动作,只是一个说话一个不说话的区别。 肖墨阳躲在粗壮的树后,埋头于膝盖之间,早已是面红耳赤。 涂复被关进了炼兵场,原本的侍卫仆人加上那老者倒留了下来,充当个下人,伺候他们的衣食起居。 不知不觉,在星辰谷也呆了一些日子。 山中不知岁月,每过一天晋千帆便在地上划一道,仔细数数,也有三十多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练功,读书,吃饭,yīn谋诡计,莫名其妙,打发时间。 晋千帆的生活不是在屋里,晋千帆那屋子只第一晚住了一夜,之后就再不见了生气。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天桥断臂。 天桥之下,是令人恐惧的毒沼。 天桥的对面,是勿忘我和元百川梦中流连的家乡。 天桥旁边是他搭建的一个简单的茅屋,他添置了一张chuáng,然后就安心的睡起了懒觉。 发呆思考看月亮,打坐练功晒太阳,四年也能轻轻松松的过去。 日头正盛,他伸着懒腰走上天桥,极目远眺。 黑气直上云霄,晋千帆初来时只是往下稍微探一点头,都觉得眼花头痛,以后的一个月也没怎么敢再找死。 今天实在是无聊到没事gān,又来挑战极限了。他往下探了探头,一阵撕咬的痛苦在大脑里翻腾,连忙往后退到安全的地方倒在桥上。神海稍微清明了些,晋千帆慢慢挪到桥最外侧,靠栏杆遮挡着往下看去,心想万里高空上人就这样,要是不甚掉下去那不死也得疯啊! 晋千帆轻轻敲了敲栏杆,听手指处发出清脆的响声。心里疑惑道“都是在毒沼之上,怎么有桥和没桥差别这么大?看来这桥的材质不一般啊!” 他躺在桥上,仰望着天空,太阳耀眼的让他都睁不开眼。 通常,这种时候,他都要抱着酒坛子。可一个多月来,他没沾一滴酒,不是星辰谷没有好酒,而是他不敢喝。 他……也在提防着别人。 他都能不知不觉的被人从枫云骑给弄到星辰谷,他可真怕再被人给这么不知不觉的来一下。 他躺了好久也没睡过去,gān脆坐起身来也不睡了,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他回炼兵场那边的兵器屋里拿了把刀刃锋利,削铁如泥的大砍刀,又找了把小匕首别身上,还拿了些绳索火石笔墨纸砚一大堆有用没用乱七八糟的东西。 途径丛林,他往白山黑水那边看了一眼。 白山说要住在丛林里,兄弟俩齐心协力还真的建了一间茅屋出来,多少有些简陋但对于娇生惯养的两人来说已是十分难得的事。 晋千帆想着,谷中就他们这几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能像对láng蛛海那样躲着,还是上去打声招呼吧! 恰这时,茅屋那边传来一声怒吼,“王八蛋!” 再看,勿忘我在前面嬉皮笑脸的跑,白山在后面火冒三丈的追,两人在茅屋前打起架来,剑气刀风砍的绿叶如丝般环绕周围。 白山是使刀的好手,可勿忘我竟不输于他,甚至白山看起来还有些吃力。 勿忘我说是和他打架,却更像是戏耍他,一会儿用剑背拍拍白山屁股,一会儿咸猪手摸一下白山的脸,大笑道“美玲,你屁股真翘,脸蛋真嫩!” 白山更加愤怒,火气一大,手下就更疯狂起来。 很快,黑水着急忙慌的从茅屋后面快跑过来,身后跟着姚顺羽,唐超凡,赫连无谤,归云四人。 晋千帆忙躲到树后,对于这四人他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 黑水拔剑上前,勿忘我微有些吃力,但脸上还是带着令白山发狂的笑容,嘴里一声声的“美玲……美玲……”不仅不停下来反而愈发挑衅。 白山被勿忘我激的一路穷追猛打,黑水跟不上哥哥的节奏根本没有机会使用刀剑合璧,结果胶着下来。 姚顺羽四人已有些不耐烦,高喊道“三位少侠,都冷静一下,切莫因小失大!”没人搭理姚顺羽。 姚顺羽叹了口气,看向其他三人商量道,“这个打法下去,就是天黑我们都去不了星辰大阵。” 归云面上倒是平静,“我们一定要靠这人吗?星辰谷里不还有一人,那叫元百川的应该也知道星辰大阵在什么地方。” 赫连无谤道,“那人早就不见了,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在一旁偷听的晋千帆愣了一下思考想道,从勿忘我的谈话中大致得知,百川是八岁的时候被老谷主送出谷,过继给蓝星的。八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记忆,元百川应该是去家里看了看。虽说逻辑合理,但晋千帆还是有些不放心,打定主意去找找他。 姚顺羽道,“我也觉得对于元百川这人还是能没有牵扯就没有牵扯,这人我总摸不太透,还是少来往的好!” 唐超凡蹭的一声拔剑出鞘,看向三人沉声道,“那我们就把他们拦下来!” 可唐超凡还来不及上阵,勿忘我就手上一歪被白山打飞了剑,四人心想终于结束了,唐超凡也把剑收了回去,可这气还没松彻底,就见勿忘我抱着白山的脖子重重的亲了上去,正中嘴巴。 黑水长大了嘴,连手上剑掉了都不自知。 白山更是震惊的一动不动,好似没了灵魂,半响才脸红冒火的推开勿忘我。 勿忘我舔了舔嘴巴,眼神里满是轻佻,“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想着美玲的味道如何?”他叹了口气,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又硬又臭!比亲了茅坑里的癞蛤蟆还让人反胃!哈哈哈!” 白山脸上由红变成铁青,他浑身颤抖,握刀柄的手却稳稳的抬了起来,刀尖直指勿忘我。 勿忘我捡起地上的剑,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擦下剑上的灰尘,抬头的那一刹那却是全神贯注的狠戾。 这下,连黑水都插不进去了。 姚顺羽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其他三人也知今天算是白费了,都往大宅走去,只唐超凡在后面又看了眼勿忘我。 白山勿忘我两人打得昏天黑地,黑水也急得心惊肉跳,晋千帆走过去问道,“勿忘我……是怎么回事?” 黑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本来打算一起去星辰大阵的,可我哥突然骂了起来,说勿忘我是卑鄙小人,无耻败类等等,然后就打起来了。晋少侠,我知道勿忘我和你关系好些,求你帮帮忙快把他俩给分开吧!” 晋千帆向他俩看去,火气全开的白山简直是可怕,勿忘我已受了好几道伤,偏偏还在不知死活的挑衅。 晋千帆道“勿忘我是不是故意的?” 黑水猛点头“对啊!他肯定是故意的!我哥那臭脾气一点就着,他还偏偏往上凑!” 晋千帆淡淡道“本行兄,他是故意的,那我们怎么管。” 黑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耻下问道“晋少侠,我不太明白,他是故意的,我们不就更得管了。” 晋千帆拍拍黑水肩膀道,“本行兄,等你遇到让自己移不开眼的人,你就明白了,有种故意是不用管的。” 黑水明白了,不仅明白了还一阵恶寒,“晋少侠,你的意思是说,勿忘我对我哥是……”那俩字他实在说不出口,看向打的正欢的两人,勿忘我嬉皮笑脸白山bào躁如雷,经晋千帆这么一说,他竟真的看出点打亲骂爱的感觉……疯了……疯了。 晋千帆揽着黑水脖子往天桥断臂走去,道“与其关注这个,我倒想和你说另一件事。” 黑水道“别啊!他可是我亲哥!” 晋千帆拍拍他胸口道“这种感觉我都懂,你一直等着来一个美丽的大嫂,但想不到竟然来了个糙爷们。我一开始反应比你还大,但经历的多了,也就适应了。” 黑水颤抖“这得经历多少次,才能适应啊!” 晋千帆淡淡道“也没几次,主要是我自己喜欢上一个。” 黑水:“……” 两人走远了,身后的砰锵砰锵的声音还没停下。 晋千帆带着黑水一路直上天桥,中途把他的心上人骄傲的给黑水介绍了一遍。 从少年时期送他树苗到逐月楼仗义的一盆洗脸水再到有缘客栈拉着他的手奔跑。 黑水面无表情道,“所以,他就拉了你一下手,你就喜欢上人家。” “嗯……”晋千帆看着黑水的表情犹豫问道,“难道我的感情不够深厚?” 黑水摇摇头道,“我也不懂,你好歹还有点经验,我是半点经验也没有。” 晋千帆望向远方的天空温柔笑了,“如果有什么称得上是经验的话,那就应该是快乐吧!那是只有他才能带给我的快乐。” 黑水郁闷:我要听他自顾自的秀恩爱到什么时候? 黑水打断他道“你不是有事和我说吗?是什么事?” 晋千帆走上天桥,把一根绳子绑在栏杆上,道“我有一个想法,和出谷的令牌有关。” 黑水走他旁边道“令牌?” 晋千帆把绳索jiāo给他,自己则拿起大刀,道“拉好了,我把这截砍下来。” 黑水退后两步,晋千帆挥动大刀,在右边砍了一下,栏杆断裂,又在左边砍了一下,这截栏杆掉落,黑水往上一拉,掉在桥中央处。 晋千帆看着截面笑道“果然!”他把截面给黑水看,大理石的外壳里面是晶莹的玉石。 晋千帆把令牌从脖子里拽出,两块玉比了比,“看!一样的材质!” 黑水惊道“难道……?” 晋千帆直言不讳,举起玉牌道“这个就是令牌!” 黑水很是难以置信,“我和你关系又不是很好,这种事你为什么偏对我说?” 晋千帆道,“也不是只对你说过,楚阳和肖墨阳也知道,但我接下来要办的事不想拉他们下水,他俩性子淡泊,这事要让他们一起gān,是给他俩找麻烦,我觉的还是找你比较好。毕竟永宁二子不怕麻烦。” 这欠抽的语气,黑水拒绝道“不,我特别怕麻烦。” “怕麻烦也晚了,明天来天桥找我,还有这事儿别告诉别人,你哥也别说,你哥那个没脑子,要让他知道了所有人都得知道了。”晋千帆嘱咐道。 “这为什么?”黑水不解。 “等玉牌做好了之后,我们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悄悄放下就行。”晋千帆道。 黑色摇摇头道,“还是不懂,这玉牌做出来人手一份儿,不是大好事吗?可怎么就像做贼似的。” 晋千帆给他解释道,“这东西啊!你给他不如让他自己找,你直接给他,他不一定信,还给自己添麻烦,他自己找到的,却会深信不疑。” 黑水点点头面色凝重道“我明白了”。 第二天,黑水如约而至,天黑才返。 两人都不是雕刻上的行家,开头难免有些吃力,又因为令牌至关重要,两人又格外小心翼翼,这进度更是缓慢下来。不过原材料丰富,时间也充足,最后两人更是达成了默契一起偷jian耍滑的慢了起来。 黑水有时日上三竿才到,可晋千帆还躺在chuáng上睡的正欢实,这时黑水就自己去轻雕慢刻的划两刀或者给切下来差不多的玉块打磨打磨。 黑水有时候因为某些人为的原因,而一天都来不了,晋千帆就自己来。 黑水今天又来的很晚。 晋千帆躺在桥上,闭着眼假寐。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晋千帆很快的困倦过去。 慵懒的睁开眼睛,只见远处的太阳已变成橙红色,周围一片火烧的云彩。 黑水看他醒了,叹了口气道“还真被你说准了。” 晋千帆道“什么事?” 黑水回道,“勿忘我和我哥……唉!唐超凡他们不是想让勿忘我带他们去星辰大阵吗!可勿忘我整天缠着哥,他们不耐烦了,去找勿忘我,勿忘我竟然说……”面上一红,似是难言启齿,“他竟然说,他看上我哥了,他不想离谷,也不想让我哥离谷,所以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他决定让所有人都不能离谷。” 晋千帆沉声道“这可不行啊!我去跟他说!”连忙站起身来往后走去。 黑水拦住他道,“你不用着急,姚顺羽他们正解决这事呢!” 晋千帆道“他们要怎么解决?” 黑水想起这事就五味杂陈,“当红娘”。一想到姚顺羽,唐超凡,赫连无谤三个大老爷们的给人说媒牵红线,他就停不下来的笑。可又想到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把哥介绍给哥并不喜欢的勿忘我,他就愤怒和失望。 晋千帆拧着眉头想了想道,“你哥怎么样?” 黑水两手一摊叹气道“我哥都吓的躲起来了。” 晋千帆道“这情情爱爱的事情最复杂了,我们不好管。我们还是去找百川吧!而且百川离开过谷,比勿忘我更有经验。” 黑水道“可元百川已失踪多日了,归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 晋千帆道“那就别找了,反正他总是会出来的!”他腿一拐,拐进了茅屋。 黑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晋千帆握刀的手一顿,淡淡道“他不会说的,他对我恨之入骨,巴不得我永远出不去。” 黑水拿起玉石打磨,继续道“上次遇见墨阳,墨阳说,他好几次经过炼兵场,里面都传来大声的哭嚎。我猜是姚顺羽……” 晋千帆看向窗外的天桥,天桥断处被他用木板钉了起来,但还隐约能看到有黑气从下奔腾着涌上来,他轻声道“我就知道这四年没那么容易过。” 日子一天天的继续下去,黑水因为他哥的事情今天没来找晋千帆,晋千帆自己也难得轻松的躺桥上晒着太阳睡了会懒觉。 再醒来时,阳光依旧刺眼,闭着眼伸了个懒腰,又磨蹭了好一会才坐起身来。 但……这心惊胆跳的触感,这傲视群雄的角度……他竟然是漂浮在空中! 第56章 一朝梦阅君承记 晋千帆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没感觉,再掐,还是没感觉。 当下了然,这是在做梦呢! 做梦啊?即是做梦,那还不得肆无忌惮些,把平日里看不惯的那些人都变出来让我欺负欺负! 晋千帆想的有些撒欢了。 一阵风chuī来,他上下打滚的跟着一张油纸片飞走。 “喂!什么情况,我这梦还由不得自己了!”晋千帆在空中嘶吼。 风歇住,他赶紧飘进屋里,愤愤骂道,“什么怪梦!” 飘到屋里,又赶紧飘了出去,停在门口的位置。 大门的牌匾上,四个大字,普通的黑底,被鸟啄下一个点的江字,望江酒馆。 望着这四个字,晋千帆竟红了眼眶。 晋千帆动作没有声音,可他还是放小了动作,慢慢的进了屋。 柜台上老板又睡着了,晋千帆飘过去拍拍他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在这睡,要不碰瓷哥又要骂你了。” 果不其然,一魁梧的汉子抱着手摇摇头走来,正在站在晋千帆的位置。 晋千帆想看看这魁梧的汉子,往前直接坐到了柜台上。 魁梧汉子名叫景德,晋千帆给他起了个外号,名叫碰瓷哥。 曾经老板摔碎了一个瓷器,心疼的直抹眼泪,景德就说了,“它是景德,我也是景德!你有我这个景德不就够了,我这个瓷可不娇贵!随便你碰!” 说着,碰瓷哥迎面撞上木架子,从上面掉下来一个青花瓷,直直的砸上碰瓷哥的头顶。 两个景德来了个亲切的比试,比试结果,青花瓷分毫未损,而碰瓷哥血流不止。 碰瓷哥以前常絮叨他,那时只觉得烦,现在想让他多唠叨几句也没了机会。 碰瓷哥把老板小jī似的抱起来带走,晋千帆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移开视线。 微一低头,老板刚趴着睡觉的地方,一张红纸,上面只写了一个“招”字。剩下的全是老板流的哈喇子。 对啊!这时候正是望江酒馆招人的日子。 晋千帆赶紧跑出去,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没飞几条街,晋千帆就发现了目标。 蹑手蹑脚的飘过去,躺平了钻进车底下,对藏里面的不耐烦的小孩儿做了个鬼脸。 小君承终于没了耐心,气哼哼的跑出去,冲着所有人一通乱吼,“不就是一个树苗吗!你们也能耽误这么多时间!”气呼呼的抽了一枝扔到了小晋千帆的怀里,小晋千帆直直的看着小君承,像是被勾了魂。 晋千帆看着当初自己的傻乎乎的样子,捂住了脸。 胖保镖把小君承包的严严实实,往竹叶山庄跑去。 晋千帆看看被留下的四个小孩儿,再看看跑的快没影的胖保镖,心想,后面种树这事我都知道,还是跟着君承吧! 虽说他现在的状态能穿墙而入,但还是在门被急吼吼关上的前一刻更加急吼吼的飘了进去。 只第一眼,他就愣住了。 空旷的屋子,巨大的书桌,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小小的人。 那人正聚jīng会神的看着一本书,面上没有颓废伤心之意。 倒是晋千帆自己大声的喊叫起来。 “这是监狱!这是监狱!你爹怎么能这么对你!可恶!”他直接从墙冲出外去,跑到舒斩龙面前质问,“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啊!他就算有病,你也不能把他当犯人似的看着啊!你不知道他心里难受吗!他还这么小,你怎么舍的!”晋千帆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骂,骂够了颓然的缩着肩膀跌进椅子里。 “我什么也gān不了!” 晋千帆抬头看向舒斩龙,舒斩龙那时还很年轻,可是晋千帆却觉的他比当初摘星大赛上还要疲惫。他捏了捏眉心,道“真的没机会吗?他,还那么小,你竟然告诉我,他活不过十六岁。” 晋千帆听着这话,瞬间僵硬了身体。 十六岁?那不正好是这一年吗? 所以,舒俞能离开家,不是因为他身体好了,而是因为……他活不过去了。 晋千帆一路破墙穿院,寻求着最近的距离,冲进舒俞屋里。 小孩儿正望着天空,面上一派向往之情。 晋千帆慢慢的飘过去,紧紧的抱住他。 好像有眼泪流下脸颊,耳边传来君承急切的询问,“还好吧?” “放心,没人看得见。”晋千帆擦了擦泪水,再睁开眼竟换了场景,君承已变成了十六岁如今的模样。 君承轻拍着凤泣梧的肩膀,而……他抱着……凤泣梧…… 什么情况!!!他猛地往旁边退了十几步。 离远了再看,是他正好站在了chuáng上,武曦躺的地方。 武曦?晋千帆慢慢飘近,仔细看着武曦的胸口,虽微弱但还有起伏。 武曦,没死……太好了! 晋千帆这才把视线看向君承和凤泣梧,君承似是更加瘦了,锁骨处分外凸出,看的他心里一阵疼痛。再看向凤泣梧,却见他的手上脸上满是血迹,他身着红衣,第一眼看时没看出来,再仔细瞧去,他的身上竟受了十几道伤口。 “小凤?你gān什么去了?” 听远处一排排脚步声响亮传来,凤泣梧撑着剑虚弱站起,君承拦住他道“你不许去!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其他事jiāo给我!” 凤泣梧拒绝这个方法,拉住君承阻止他,“这不关你事,是我做的,我死了也不后悔!” 君承拉下凤泣梧的手,指着武曦沉声道“你死了谁去照顾他!就这样,你好好待在这里,救兵很快就来。” 君承甩开凤泣梧的手,凤泣梧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为此时此刻的无能为力而咬紧牙关泪流不止。君承头也不回的走上台阶,晋千帆这才看清他们身处的是一处地窖,深深的看了眼凤泣梧,晋千帆跟着君承上了去。 君承把机关关上藏好,才推开大门,门外各门派弟子尽持兵相向。 晋千帆看去,带头的是青锋长剑三长老史原静,武当少林,南方洪泽,西阳宁家,堇川剑派,唐门,青龙山等大大小小的各门派几乎全集在此处,甚至晋千帆还在此看到了北方凤岭的弟子。 其中大多数弟子是上次参加竹叶山庄摘星大赛的,因此识的舒俞,悄悄的对自家师傅一提,众人面上皆浮现难以置信之色。 史原静抱剑行了一礼道,“公子有礼了,不知凤泣梧那厮可在此处?” 君承环视一圈,淡淡道,“他已经走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窃窃私语起来,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承认了他和凤泣梧的关系。 史原静也不再恭敬,对着众人大声道“在场各位都听了,武林盟主的公子竟与láng蛛海的杀手勾结了!” 君承道“史原静,你无须拐弯抹角,要搜便搜,要抓便抓!” 史原静冷哼一声,抬手向前一挥,青锋长剑的弟子率先冲了进去,其他门派在自家掌权人的点头之后也冲了出去。 一番搜查之后,青锋长剑的弟子跑回史原静面前轻声道“什么也没有。”其他门派也是同样的情况。 史原静始终忌惮君承的身份,语气还算客气道“舒俞公子,你是武林盟主的公子为何要与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沆瀣一气,凤泣梧伤我青锋长剑数十位长老,为此恶贼何故担上你的名声,还是把人jiāo出来吧!” 君承微微瞥他一眼沉声道“可我认识的凤泣梧是个外表上凶神恶煞,实际内心比女子还要柔软的人,说他是恶贼,我不信,证据呢?” 史原静道“证据?我青锋长剑百余弟子尽亲眼所见!”说罢向其他的门派抱了个手道“各位朋友,这事众位也都看到了,我青锋长剑无辜长老弟子惨死于凤泣梧剑下,此仇不得不报。”他又往前一挥手,青锋长剑的弟子立刻将君承紧紧绑起来。 晋千帆听这话,怒从心来。论讨公道,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史原静!残害同门,栽赃弟子,你简直卑鄙无耻到极点! 再看那些绑君承的弟子手下没有轻重,晋千帆恨不得每人给他们一脚,“你们别碰他!拿开你们的脏手!混蛋!”可惜他一点用也没有。 史原静又对着众门派一拱手,道“史原静今日要踏上竹叶山庄,为我门派讨回公道,恳请各位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青龙山掌门大声道“原静兄,你做的对,我们去问问他舒斩龙是怎么养出的一个勾结邪魔外道的好儿子!”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押着君承踏上了去竹叶山庄的路。 史原静进入竹叶山庄开口便是,“盟主!来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勾结魔道,杀我长老弟子,这事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说法。” 史原静当着舒斩龙的面,对君承还算客气,他手下的弟子动作也称得上是恭敬。 可晋千帆还是看不过去,明知无用也要挡在君承面前。 舒斩龙深呼了一口气道,“来人!把这孽子绑上常青台!” 竹叶山庄的弟子从来都是把君承当宝贝供着的,说要把人绑着,还是故意给弄的稍微松了些。 君承从头到尾不反抗,镇定的令晋千帆也很是自信。 可半日过去,滴水未尽,毒辣的太阳烘烤着,看着那人越来越苍白的脸,晋千帆着急了。 又过了许久忽听前门一声巨响。 晋千帆飘高了往那处看去,高高的石梁下,红衣飞扬。 史原静冲过去持剑相向道“凤泣梧!你终于来了!今日就要用你的人头去祭奠我派的数十位长老的英魂!” 凤泣梧没有带剑,是赤手空拳的过来的。 他脸色是重伤未愈的苍白,可眼神之间却依旧凛然无畏,“你错了,我今天来是让你身败名裂的!”他往常青台上看了一眼,晋千帆对他点了点头,才想起来他根本看不见自己,转身看向身后的君承,见君承轻轻点了点头,向刚才就在旁边的一个人去了一个眼神。 晋千帆这时才注意到这个人竟然是竹叶山庄的大公子,舒寒。 舒寒面上满是担忧,想替弟弟解开绳索,君承却横了他一眼,舒寒叹了口气,走到常青台中央抱拳道,“各位稍安勿躁!”看向凤泣梧道“你为何敢赤手而来,莫不是欺我山庄无人?” 凤泣梧对舒寒倒是客气,恭恭敬敬的抱了个手道“我敢赤手而来,正是相信竹叶山庄会还我朋友一个公道!” 舒寒问道“你那位朋友受到了怎样不公道的待遇?” 凤泣梧道“栽赃诬陷,史原静残害同门师兄武陈谷,将罪名栽赃给了我的朋友,武曦。” 史原静打断他怒吼道“凤泣梧!你胡说!我明白了,原来你和那孽徒是一路的。武曦恩将仇报残害恩师,世人皆知!” 凤泣梧冷哼一声道,“世人皆知?证据呢?这所谓的世人皆知还不是你传出去的!” 有人站出来指着凤泣梧不服气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史长老是凶手?” 凤泣梧瞥了那人一眼道,“我还真有证据”。 话毕,人群外或押或抬的走进来十几个人,正是凤泣梧大开杀戒的那些长老们。 凤泣梧从怀里掏出一堆纸张,冷冷看着史原静道“这是口供,他们已经承认了,诬陷武曦bī他叛出青锋长剑的正是你。” 史原静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这是收买!” 凤泣梧反问道“我刚对他们大打出手,他们能被我收买?” 史原静看向众长老,目光中含了一丝怨恨,“你们为何要陷害我?” 凤泣梧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不服,我还有证据!”他快步如风,十指抓住史原静的衣服飞快的剥了下来。 所有人尽震惊的瞪大了眼,只见史原静右胸之上一漩涡状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是武陈谷闹海惊cháo剑剑气造成的独特伤口。 史原静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愣愣的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突然他看向人群中青锋长剑的一年轻弟子,冲过去愤恨的掐住他的脖子咆哮道“你出卖我!” “对不起”那人低下了头。 “你出卖我!” “对……不……起”。那人的脸色已经紫青。 凤泣梧拉开史原静,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这是为武陈谷!”又踹一脚,史原静吐出血来,“这是为武曦!”他把史原静抛向空中,一拳击下,史原静被打到常青台下,“这是为你而名声扫地的青锋长剑!” 晋千帆捏着下巴飞快的思考着,武陈谷死了半年多,证据也都毁的差不多了,都说是在练功时被武曦给捅了一刀,但徘徊秘地是什么地方,地形复杂机关遍地,外人别说杀人了就是能不能活命都不一定。所以说,能下手的肯定是自家人,而且还是关系又亲密,武功又厉害的自家人。青锋长剑虽说近几年怂的很,但里面能人也不少,他史原静杀人还偏偏把罪名推到根本不在青锋长剑的武曦身上,怎么可能就真的没人怀疑!根本就是沆瀣一气,武曦是个死脑筋,别说他昏迷不醒就是醒了也想不到,小凤是个没脑子更是不可能了,那是谁在背后给小凤出谋划策? 晋千帆往后看了一眼,却见他正悄悄从常青台下来,远离众人走出山庄。 再看向人群中心,舒寒对凤泣梧做出邀请的姿势,凤泣梧大袖一挥大喝道,“不坐!我要回家!”当即是意气风发大摇大摆的走下了常青台。 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晋千帆很是心酸的想着。 晋千帆跟上君承,却发现君承走的这条路很是熟悉,那是去岚山的。 也是不引人注意的那条磕绊小径,没了背他上山的人,他却也没出事。 君承走到山腰已是黑夜,他绕到山后,收拾出了一块地方靠着大石坐下。 看着火焰,一动不动。 晋千帆靠过去,站在火堆前,伸手触向他的额头,手停在空中,他抬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来回抚摸,触手间仍是虚无,心却填的满满的。 在梦里还能见见他,真好。 晋千帆重心慢慢下移,在君承身旁枕着手慢慢躺下,鼻尖似是萦绕着淡淡的竹香,他懒懒的闭上眼睛。 “君承,chuī首曲呗!” 无人回答,晋千帆也没再捣乱,他已深深的睡了过去。 他睡的特别安心,醒来时却慌了心。 君承不见了,他飘着在岚山飞了好几圈才从山腰之上的栈道上看到君承,远看过去还以为是山上的青竹在拔高的生长。 晋千帆本来心就悬着,这下更是吓的半死。 君承竟然去爬岚山顶了! 晋千帆冲过去,大喊道“你在gān什么!不知道这里是死地吗!你想找死吗!你想找死吗!” 君承后背紧靠着石壁慢慢的挪着步子,面色苍白,呼吸粗重,脚下一空,一木板从中掉落,君承急往旁边快步退了两步。 晋千帆冲到他身前伸手欲拦下他,可手臂却一次次的穿身而过。 任晋千帆多么用力的呼喊,可君承就是听不见他。 “别去!别去!前面的道都坏了,我一直没修!求你了,别去!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晋千帆抱着头,拼命呼喊,“什么梦!我不做了!我不做了!快让我醒过来吧!快让我醒过来吧!我的梦我都不能做主吗!”晋千帆抱着头,对着石壁就撞了过去,然而只是穿山而过。 出了山却是竹叶山庄,刚一睁眼就看见舒斩龙一巴掌把君承打倒在地上,气还没生出来又看见君承头破血流的咬牙打晃的和一帮人gān架,吓的心还没飞出来,又见他出现在苍茫的海上,君承单薄的站在船头,面朝着夕阳。 晋千帆深深的凝望着他,一动不动的。 因为手的缘故,没人敢碰他,所以当君承义无反顾的拉住他的手一起奔跑的时候,长久孤寂寒冷的心不可抗力的颤抖了。这个名叫君承的男子不仅拉着他逃离身后的危险更把他拉进了身前的明月。 君承外柔内刚,有着qiáng大的灵魂却体弱多病偏偏长的还诱人犯罪,所以为了报恩也为了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还是一见钟情的东西,他破天荒的邀人同行,甚至拐了凤泣梧去保护君承。 自练寒魂冰魄以来,他就像是被寒气支配似的,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对周身事物保持着冷漠又疏远的距离,就算是láng蛛海的同事们也不过是点头之jiāo擦肩而过的jiāo情,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一笔笔的单子。 他像一个街上行走的过客,走过很多人的旁边,在很多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然后又被随意的抹去。 他是个外人,他也心甘情愿的做个外人。 君承是唯一一个拉住他没有放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把他赶出自己生活的人。 晋千帆承认一开始只是想对君承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好变成了占有欲,想对君承好的让他离不开自己 。 对于君承,他不想也不甘心只做个外人了,他要做他的心上人。 做我的心上人?就这么辛苦吗? 晋千帆再度睁开眼,姚顺羽惊讶的表情还未褪去,他盖住眼睛悄悄抹去流出的眼泪故作无事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做噩梦了?”姚顺羽道。 晋千帆起身淡淡道,“谁没做过噩梦。有事吗?” 第57章 星辰开烈火再起一 “咱们一起被困于此地,目的不都是为了能安全离开吗?可没想到连星辰大阵的所在地都没有找到。实不相瞒我问过涂复了,他有一个要求,他要我把你的脸给剥下来。” 晋千帆道,“我刚才睡着时,你为什么不下手?” 姚顺羽笑笑道,“我就这么坏吗?” “武林里谁都知道你坏。”晋千帆淡淡道。 “那你觉得我坏不坏?”姚顺羽道。 “那你觉得你自己坏不坏?”晋千帆反问他。 “我吗?那得分对象啊!我对着坏人我就坏,我坏到骨子里,心肝脾肺肾无一不坏!可我对着好人,我就不坏了,我不仅不坏我还要比好人更好!”姚顺羽道。“毕竟你对我好,我有什么理由对你坏呢!” “有点意思,可惜我对你实在称不上好。”晋千帆换了个姿势,倚着桥栏懒散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姚顺羽道。 晋千帆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角,姚顺羽道“你不要想着否认,你肯定是个好人!虽然你对我很不好!”姚顺羽情绪顿换,嘟着嘴闷哼出了最后一句。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小眼花枝,果然是真人更有趣啊!”晋千帆拍手大笑,“你这么奉承我,是有求于我,想让我帮你找星辰大阵去吧!” 姚顺羽抬手否认道,“这可不算是求啊!我要是刚才把你杀了,也能达到目的。再说咱们一起困在这里,找星辰大阵是对咱们都有利的事情。而且……”他顿了顿,看向晋千帆的眼神里加了丝戏谑,“离不离谷于我没什么大不了了,反正谷外也没人在等我,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非出去不可的!” 晋千帆沉默了片刻,扶着桥栏站起身来道“好,我去找!” 姚顺羽朗声道,“慡快!那明早我来找你如何?” 晋千帆想了想道“我去找你吧!” “好!”姚顺羽抱拳道“那先告辞了。” “我送送你!”顺便去趟黑水那里,把要出远门的事情告诉他。 “那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姚顺羽还要客套一番。 晋千帆抱着手臂抬腿便走,将姚顺羽丢在了身后,姚顺羽笑呵呵的跟上来,“我与晋少侠一见如故,二话不说,三生有幸,四海兄弟,五体投诚,六神无主,七捞八攘,八字没一撇,九泉之下,十不瞑目。” “……”晋千帆觉得这话怪怪的,想了想道“我读书不多,但好像这个词是死不瞑目。” 姚顺羽一本正经道“我是大舌头,四十不分,shi是shi,十是十,十shi是十shi,shi十是shi十。(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晋千帆听着一堆是是是是,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啊!你别说了!”赶紧快跑了两步。 姚顺羽在身后仍不停,“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啊!你烦死人了!”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哈哈” 晋千帆把人送到白山黑水的茅屋,就停了下来,“就到这了,我明日去找你。”晋千帆转身欲走向茅屋,被姚顺羽拦了一下,“你要去找白山黑水?那恐怕是徒劳而返了。” “怎么了?” 姚顺羽轻咳两声道,“其实这事也怪我,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勿忘我,哪知道勿忘我会看上白山啊!白山那火爆脾气不是找nüè吗?于是我就给他出了一招‘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俩人就不见了。” “……天哪!”晋千帆惊呆,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 天色渐yīn,姚顺羽抬头看了一眼道“既然都送这儿了,不如去我那儿坐坐?” 晋千帆摆了摆手道 “不了,还是回去了,明天你来找我吧!”说罢他伸着懒腰转身离去,那身体好像再多走一步就要倒下去似的,他轻声嘀咕着“这是bī着我变成勤快人啊!” 姚顺羽好意喊道“去我那儿住一晚吧!” 晋千帆没回答,只是往后摆了摆手。 姚顺羽想着晋千帆大概不会很早起chuáng,特意日上三竿才去找他,却不料晋千帆家门缝上贴着一张字条,飞龙走风的写着两个字,远门。再往桥上看去,破天荒的那里竟没有睡懒觉的人。破风声呼啸而来,姚顺羽心神一动,亮出铁骨手,挡开锋刃,听咔哧一声,木棍被铁手绞断,晋千帆不退反进,木棍振动着左右晃动,姚顺羽无法抓握,反而胳膊上挨了几棍。几个会合下来,姚顺羽举手投降,“不带你这样的,还搞偷袭。” “我要真想偷袭,能拿个木棍。”晋千帆把木棍扔了,拍拍手道。 姚顺羽看着地上的木棍,收起铁骨手,将掉地上的包袱捡起,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嘴上大咧咧的说着“不愧是生门第一高手,我看你这本事比白山黑水都厉害。”但心里却很小气的想着,他这是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在路上不要轻举妄动。谁说láng蛛孤舟空有一身武功,我看这头脑也聪明的很。 “本事大,也比不上有个好兵器。”晋千帆道,随即心口涌起大量的伤感,只是过了一个月他就已经是度日如年,四年,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四十日,岂非和沧海桑田一样漫长。晋千帆深深的叹了口气,一下子颓废下去,说了句“我们走吧!”便率先走了,他实在没有心情和姚顺羽客套。 姚顺羽却像是故意和他过不去般,道“不知,晋少侠对寻找星辰大阵有没有打算?” “找百川”。颓废脸。 姚顺羽又道,“那何处找呢?” “南山”。不耐烦的表情。 “……可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南山,我知道这个答案很准确,但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有没有更准确的地址?” 晋千帆忍着想要打人的欲望,掰着姚顺羽的头慢条斯理道,“小眼鱼,你看,一眼望去全是废墟,这还需要地址吗?”晋千帆放开他的头,走在前面,才说出实话,“更何况,咱们有四年的时间怕什么,我还巴不得,有些事能够我消磨的,最好找上他三四年。” 姚顺羽低声吐槽道,“天天睡懒觉,还不够你消磨的。真不知道你这生门第一高手是怎么得来的?” 晋千帆淡淡道,“可能是做梦做来的。” 姚顺羽:“……”不想和你说话。 晋千帆姚顺羽两人沿着毒沼一路东行,所至之处全是烧焦的房屋枯木。 行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几乎把南山上的每所房屋都搜了个遍,两人终于来到了星辰谷大名鼎鼎的星光阁。 姚顺羽抱着漏火之书的想法,在废墟里找了两三天,然而就像勿忘我说的那样,早烧的一gān二净了,姚顺羽唉声叹气,“bào殄天物,bào殄天物!” 晋千帆不耐烦了,看向远处的一排房屋道,“我去那里看看,你慢慢找吧!” “哦”姚顺羽漫不经心的应道。 这些房屋因为和星光阁离得近,已是严重危险程度,甚至晋千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有人在里面,被他的一声气给埋葬在废墟里。 晋千帆轻轻的推开大门,瞬间僵住了身体,这是一个祠堂,从近到远,两排的屋檐下,点燃着白色的蜡烛,供奉着无数前辈的灵位。 元百川就跪在祠堂的中央,对着桌案上的灵位一动不动。 忽天降瓢泼大雨,雨水浸透晋千帆的衣服,姚顺羽大喊大叫的跑来,然后跟着晋千帆一起僵在了门口。 雷霆大作,雨怒风狂,天空一瞬间的yīn沉下去,厚重的云层低沉的压迫着,使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雨水打湿屋檐下的蜡烛,狂风将灵位刮的东倒西歪,雷电咔嚓一声刺破天空,划破人的耳膜。 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再也承受不住一点动作,砰的坍塌了下去。 晋千帆足尖点地,飞身而过,将元百川在坍塌之前拉了出来。 不过一瞬间四周就变成了废墟,将前辈们的灵位埋了起来。 元百川像是被吸去了灵魂,张着空dòng的眼睛木然的看着这一切。 姚顺羽走过去,却见晋千帆冲元百川用力的打了一掌,随即雨声雷声中响起陌生的元百川的嚎啕大哭。 晋千帆扶着元百川站起,元百川却用力打开他的手而自己没有支撑力的往后倒去,雨水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流进嘴巴,他大喊道,“你走吧!别管我!这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总要多管闲事!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姚顺羽看好戏的想着,这元百川不说话时还算得上是温和,怎么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粗bào。晋千帆应该不会自找没趣的再管他了吧! 却不料听晋千帆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姚顺羽闻言一愣,元百川也愣住了低喃道“朋友?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晋千帆拍着胸脯大声道,“那我就做第一个!”他看向面前的废墟,扑过去赤手挖开。 元百川看着他废墟前的湿透了的背影,很是不知所措,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姚顺羽走过去抱着胳膊极其咬牙切齿道,“我也想做他的朋友,可就算我对他再好他也不愿意,而你什么都没做他就把你当成了朋友。这是什么区别待遇!” 元百川擦了擦眼泪,撑着地站起,走到废墟前,移开梁木。 姚顺羽心道,我要是好好表现,能不能让晋千帆也把我当朋友呢?于是他也过去卖力的挖了起来。 雨一直下了三天四夜,周围却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三人就在雨中淋着,赤手的挖开废墟,将一块块灵牌摆放整齐,用雨水冲洗gān净。 连姚顺羽都一声不吭的没有丝毫埋怨。 太阳升起来时,他们正好擦gān净最后一块灵牌。 元百川把灵牌用外衣包住,姚顺羽咬着湿透了的gān粮懒散的问道,“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就会了。”元百川回答着姚顺羽的问题眼睛却是看向晋千帆。 晋千帆从姚顺羽的gān粮上时不时的掰一块,扔自己的嘴里问道“那你是为什么不会说话的呢?” 元百川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晋千帆看清了元百川颤抖的手指,和姚顺羽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那一定是比生死更痛苦的折磨。 看着元百川,晋千帆突然想起了康家欣,阿龙,盛堂,一样的表情,一样的难以启齿。 晋千帆攥紧了手指,下定决心心里发誓道“下次遇见逐云晔,我一定要把他打进地狱里去!” “这些灵牌如何安置?”晋千帆问道。 姚顺羽看向另两人道,“带到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你们肯定不愿意,要不再找一看起来坚固点的房子做祠堂吧?” 这是元百川的事情,晋千帆直接问道“百川,你呢?” 元百川又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看了两人一眼道“我想带到北山”。 “……” “……” 元百川淡淡一笑,道“还是找座坚固的房子吧!虽是一桥之隔,但……北山还是痴人说梦了。” 晋千帆只觉得那笑容里是满满的悲伤,元百川将逐云晔给的残bào全都一一隐忍下来,只是为了能够回家,可家乡就在眼前,却成了永远到不了的天涯,他拍拍元百川的肩膀道,“桥也是先人搭建的,我们有四年时间还建不了一座桥吗!” “可……怎么可能?”元百川道。 “是啊!那底下可是毒沼,你在那断臂上呆了一个月应该是最了解那毒气厉害的了。”姚顺羽也觉的不可能。 晋千帆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四年不行,那就八年,我们不行,那就等下一次考试的人,总有人可以的。不能放弃希望啊!” 姚顺羽愣了半响叹气道,“为何你是在láng蛛海里,换成其他任何一个门派,你都会成为响当当的令人惊佩的大侠,可如今连我都觉得可惜。” 晋千帆挑眉拔高了声调道,“你在说láng蛛海的坏话!!!” “……呵呵……不敢不敢……” 元百川一声不吭的将令牌打包装好,才道“那有劳你们帮我选一坚固的房子,然后就去星辰大阵吧!” “好!” 最后三人选了一大宅旁边的小屋,大宅被烧的七零八落,可小屋却近乎完好。三人恭敬的将灵位摆好,一一点上蜡烛,再拜上一拜。 晋千帆拿出一灵牌,照旧看看上面的前辈,却不料看到三个极其熟悉的字。 晋千帆慌忙问元百川道,“百川,供奉的这些灵牌是谁告诉你的?” “勿忘我”。 姚顺羽凑过来问道,“怎么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大惊,那上面写的是‘无忧童子勿忘我之灵位’再翻过来,更是惊骇。 “丙辰年,不就是八年前,勿忘我早就死了!” 第58章 星辰开烈火再起二 三人急忙往回赶去,各展轻功,每日都不得歇息。 姚顺羽对勿忘我本来就没有好印象,这下更是添油加醋的全倒了出来,“这小子对我们寻找星辰大阵一直百般阻挠!明明就是走两步的事可就是不去,我看百川也是他故意给支走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星辰大阵。甚至他对白山也只是利用!只希望白山还没被他的甜言蜜语给扰乱心神!” “不可能!”晋千帆站定扭身眼神凌冽的看向姚顺羽,斩钉截铁的打断道。 “理由呢?”姚顺羽只是平静问道。 勿忘我的眼睛很明亮,笑容很灿烂,跟勿忘我聊天时,晋千帆会很开心。在这么多人中,除了百川,他是第一个让晋千帆想做朋友的人。 就像在逐月楼只看见君承一个抱脸盆的影子,他就知道君承是好男孩。 他看着勿忘我讲关于星辰谷的故事时痛苦的表情,他就知道这是个值得jiāo的好朋友。 可是,对于姚顺羽说的事,他无法反驳。 晋千帆只能转过身去,连正视姚顺羽的眼睛都做不到的辩解道,“直觉”。然后加快步伐,像个逃走的罪犯。 元百川跟上他,姚顺羽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姚顺羽看着晋千帆的背影,面上浮现出陌生的嘲笑,“直觉?你直觉他是个好人,直觉我是个坏人,不过一面你就把他列入朋友,却把我打入死牢。”姚顺羽终于忍不住,指着晋千帆破口大骂,“去你妈的直觉!什么狗屁直觉!什么混蛋朋友,你以为我稀罕吗!去你妈的狗屁直觉!”姚顺羽气极一时身形不稳的倒在地上,摔的他屁股死疼,可嘴巴却还在骂,“你他妈的直觉比我的手气还不准!绝jiāo!” 姚顺羽安静下来,安静的揉着屁股,安静的微笑,“什么绝jiāo?从来就没有jiāo情啊!” 事出必有因,他突然想成为晋千帆的朋友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去找晋千帆时,首先是进了晋千帆的那间茅屋,毕竟正常人找人都先去家里吧! 那堆玉石废料就在桌面上明晃晃的摆着,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到。 那堆无私的,善意的,令他自惭形秽的玉石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撞进他的眼眶。 与他在每日走过的家门口捡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我坏事做的太多,连自己都不信,却还在埋怨别人真是够了!” 一双满是污泥的白鞋进入眼眶,那人不耐烦的说,“走不走啊!” 姚顺羽抬头看去,阳光刺痛眼睛,灿烂之外那人连表情都是嫌弃的,姚顺羽猛地伸手拉住晋千帆的裤子,晋千帆惊恐至极连忙拉住,“gān什么呢!要被你拽下来了。” 姚顺羽拉着他的裤子站起,整了整衣领,轻轻说道,“走啊!” 晋千帆看着姚顺羽擦肩而过的高仰的脖子,嗤了一声,“莫名其妙!” 三人踏进星辰谷西南角的那一处青绿。 物依旧,人依旧。 黑水占据了晋千帆睡懒觉的天桥。 肖墨阳帮忙缝好了归云的衣服,归云给了肖墨阳一个摸头,夸他是能gān。 楚阳偷偷摸摸的钻进了厨房,左右开摸 赫连无谤迷上了中原的琴棋书画,目不转睛的对着花草观察。 老者受赫连无谤的指使正为他砍树造琴。 白山五花大绑的倒在地上,破口大骂着唐超凡是叛徒小人,勿忘我正一脸微笑的把插着水果的小木条伸到他嘴边,白山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勿忘我也不在意,俯身过去对唐超凡说了些什么,唐超凡脸上立刻出现一派凝重。 晋千帆三人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真像是梦中景。 勿忘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对晋千帆亮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你们回来了”。 姚顺羽警惕的打量着勿忘我,绕过他对身后的唐超凡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唐超凡淡淡道,随即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勿忘我解开白山身上的绳索,白山立即跳起来打了他一拳,然后bào跳如雷的走远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晋千帆收回视线问道。 此话一出,晋千帆简直想打自己两个嘴巴,因为他的语气实在是像在拷问犯人,表情冷漠的仿佛对着穷凶极恶的恶徒,果然勿忘我的表情疏离下来。 晋千帆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对,对不起,我……”他连忙扭头逃走。 肩膀被紧握着,勿忘我嬉笑的声音传入耳朵,“千帆问我,我一定会说的,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啊!” 晋千帆突然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勿忘我却在前一刻收回了手,坐在石凳上撑着下巴慵懒的发声道,“以前星辰谷有个过目不忘的神童,星光阁里的书他全都看过”。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都僵硬了下来。 勿忘我又笑着继续道,“可惜,他八成是死了,不死,也在北山。” 晋千帆没敢回头看勿忘我,快步走远了。 黑水趴在晋千帆桥边茅屋的窗边唉声叹气道“好不容易来的安宁,勿忘我一句话就打破了。” 天桥断臂上,唐超凡,赫连无谤,归云,姚顺羽甚至白山,元百川都来观察实验过,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建桥的方法。 可惜,门外汉就是门外汉,虽然拥有着高昂的热情和动力,仍没办法把桥接上,甚至连靠近断处都做不到。 晋千帆坐在chuáng上,低头看着一坛酒,酒香四溢,酒坛里的酒满的也快溢了出来,他打开盖子却一口没喝。 黑水扭头看过,问道“这酒你喝不喝?不喝给我喝,老馋我算怎么回事!” 晋千帆叹了口气,紧皱着眉头低喃道,“怎么能这样呢?” 黑水耸了耸肩,嫌弃道“大不了不喝了,你也太小气了。” 晋千帆烦躁的抱起酒坛,举上头顶往下倒去,却一口没倒进嘴里,只是洗了个酒水澡。 黑水气坏了,起身大喝道,“你什么意思啊!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晋千帆往后仰去,跟着滴答答的酒水一起砰的砸在chuáng上。 他抬手捂住眼睛,倾诉般轻声道,“我以前不这样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了?”黑水慢慢坐下,他倒很愿意做个倾听者。 晋千帆想了想从头开始讲起,“我闭眼时还在一个我很信任的地方,但睁开眼却到了炼兵场。你们是自己走进来的,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可我却……” “喂!虽说事实如此,但你好歹也委婉点啊!”黑水黑脸。 晋千帆慢慢坐起身,慢慢的抬起头,酒水从发梢掉落额头,滑进眼睛,那双星河般的眼睛仿佛卷起巨大的漩涡随即又冻结成冰,道“我好像被信任的人给出卖了。” 他问过涂复,涂复说白雪是只白老鼠。 涂复根本没进过枫云骑。 是有人特意把他送给涂复的。 黑水叹道“人心隔肚皮,多些小心是应该的,尤其是现在,这个面上温情暖暖实则朝不保夕的地方。” 晋千帆看向窗外远方,好似依稀看见,跑出有缘客栈后,君承气喘吁吁的对自己竖起大拇指的身影,他说“你这人不错!”,不禁思考,“四年后,我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我吗?” 黑水也看向窗外,窗外勿忘我背着手慢悠悠的在白山周围踱着步子,白山脸难看的像是被人拿煤炭涂了七八层,可不知道勿忘我说了什么,白山突然笑了出来。“别人的心,我们怎么管,就算娘胎里曾亲密的紧紧拥抱,长大了也免不了分开而各走各路。这世上你唯一能管的也不过就自己的这一颗。问心无愧就好。” 晋千帆沉默了许久,起身站直,打开屋门,面对着灿烂的阳光,他轻声道“问心无愧容易,心如止水却不容易。” 他们欺我,骗我,弃我,可心疼的,还是我。 极目远望。 眼睛看得到是苍茫的白雾和黑色的毒气。 眼睛看不到是北山上郁郁的青葱。 是江南皎洁的明月,是明月下清明的背影。 是岚山的十里灯火,是灯火旁稚嫩的脸庞。 是冰冷雪山上的明艳红梅,是红梅下冷漠的白发。 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转眼又是一届星辰考试。 然而,这一届很不同寻常,夺得前九名的全是陌生面孔。 约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女,从未在江湖上听过名号,武功却是一顶一的厉害。 而且,看样子这九人关系还挺好。 出行时,九人一起,衣袂飘飘,风姿绰约,宛若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耀眼的几乎可以令人忽略他们那粗糙到极点的名字。 按名次排来是这样的:小河,小红,小青,大恒,小白,小龙,小心,小糖,小文 九人到达星辰大阵,等待片刻后,发出齿轮咬合的滚动声,地面之下传来巨龙的咆哮,好像要将大地裂开。热cháo一层一层的从天迎面扑来,仿佛陨石坠落,金乌低翔。 山在轰隆隆的移动,水仍波澜无惊。 白水绕青山,青山截星月。 九人定了定神,睁开混沌的双眼,却见大山分开两旁,正是通向星辰谷的道路。 道路里呈现赤红,有几个黑点在快速的移动,再仔细一瞧原来是几个人在láng狈而又仓惶的向他们跑来,边跑还边呼喊着什么。救命?还是快跑? 九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再看向那几人,见他们个个是轻功高超,眨眼之间一跃百里。那几人跑到面前,还来不及询问,一阵比之刚才更为灼烫的热làng扑面而来。 原来,那赤红是火的颜色。 所有人连忙躲开道口,待热làng消了才敢往里探头。 只见道路深处仍一片赤红,如野shòu被放大了百倍的眼睛般残酷。 九人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齐刷刷的拔剑声。 往声处看去,一人朝向道口跪着,身体剧烈颤抖,最后嚎啕大哭。 其他人则将一肩上负者一人的男子围起,刀剑相向。 铁骨爪锋芒毕露,声音咬牙切齿,表情yīn暗沉沉,“放下他!” 刀剑鞭弓亦是,散发着凛然锋芒。 被围起的人淡然的看了眼他们,从袖中滑下一个红盒。 此盒亮出,小河小红小青大恒小白他们也惊了下,“鬼擎火!” 小龙小心小糖小文四人很是疑惑,问道“鬼擎火是什么?” 小河解释道“一种暗器,如盛开的曼珠沙华,发出又细又长的银针。据我所知,这种暗器太过yīn毒,早就被罗寸思下令焚毁了,怎会在这人手上?” 小白道,“看他的剑。”指向跪地的那个男子。 其他人看去,只见跪着的男子腰间挂着一黑龙纹饰的长剑。 “难道?”小红紧紧的皱起了眉。 男子紧握着鬼擎火,面容冰冷,“别bī我!”他慢慢后退,退到已安全的地方,其他人面露愤怒却没有再近一步,眼看着男子扛着人走远了。 一女子举起弓箭,喝骂道,“你以为你还回得去吗!你来时是个英雄,你回去已变成一个小人!” 冰冷的箭头穿肩而过,男子微有踉跄,随后站好却是若无其事,步伐依旧平稳,渐渐看不清了身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小文轻声道。 小龙问道“你在数什么?” “我在数上一次的前九名。”小文看着从大火中跑出来的人们轻声道。 “诶?”小龙惊讶,一个一个的也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个?”小龙脸色刷白。 小心小糖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皆看到了惊恐,“怎么会没有他?” 小红看向通道,道“上一次,是十个人,永宁二子占了一个名次,所以,他应该还在里面。”他看向剩下的七人,走过去,以一种在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表情问道“请问,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叫晋千帆的人?” “你们是?”戴着铁骨爪的人问道。 小红一字字道“他的家人”。 跪地的男子慢慢站起身,轻声回道,“他?还在里面。” 小红看向通道深处,那里的红色已经淡了不少,但依旧散发着令人恐惧的热度。 小红迈向道口的正中央,每一步都紧实稳定的踩在土地上,眼睛紧盯着前方,他淡淡道,“跟我走!” “是!”年轻的四人应着跟在小红身后。 年纪大些的四人,一句话不说,也是紧跟在小红身后。 一行九人,不曾有一人后退。 另一女子高喊道,“那里已经……!” 一瘦高个拦住女子,微微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九人又回了来。 小河粗声问道“怎么会这样?星辰大阵明明还开着!我们怎么进不去!” 男子握紧黑龙剑,青筋凸起,他的声音里有些哽咽,“你们以为火是怎么停下的,是有人在里面关上了机关。” 第59章 星辰开烈火再起三 故事的起因是,晋千帆因经常的失眠,无聊的闲逛,一不小心踹掉了一块砖头,而打开了一个机关。 地面下陷,出现一个两人宽的大dòng,大dòng之下是长长的通道,而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铁笼。 铁链里一人衣衫脏乱发须邋遢,饿的正在啃笼子,看见有人进来,上来就喊“爹爹!” 而事实上,他的年纪可以做晋千帆的爹。 晋千帆把人带回去,给他洗了澡,剃了胡须,整理了头发,也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看年纪最多三四十。 晋千帆把人带到众人面前,勿忘我叹了口气,说出了实情。 原来他就是那个过目不忘,熟读星光阁秘籍的神童。 复姓,长鱼,名笑。 姚顺羽看着这个啃手指的大叔,很是难以置信,问道“别搞笑了!这是神童?” 赫连无谤在纸上画下几个圆圈又画下几条长短不一的黑线,摇头晃脑道,“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黑水抱手而立,面无表情道,“确实有的一拼……”余光瞥到归云对自己投she来的利箭眼神,继续道“令人难以置信”。 晋千帆打量着长鱼笑,心里也觉的难以置信。 可能是长时间不见天日的原因,这人的皮肤很是白皙,是那种透着病色的苍白。身体也是脆弱的薄薄的一层皮包着骨架,瘦的骇人。仿佛一张白纸一样,风一chuī就飘走了。 长鱼笑注意到晋千帆的注视,对晋千帆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口水顺着手指流下,流过下巴滑过锁骨。 继而这只满是口水的手指,抓住了晋千帆的衣服,眼泪汪汪,鼻涕抽抽的叫道“爹爹,饿……” “……”晋千帆想拿刀砍了这只手…… 肖墨阳赶紧起身解围,gān笑道“呵呵,这还真是和楚大哥有的一拼呢……” 正在啃jī的楚阳抬头看去,很是轻藐的白了一眼,撕下只jī腿塞进了长鱼笑的嘴里。 长鱼笑将手从晋千帆衣服上拿下,抓住了jī腿,满足而又开心的啃了起来。 肖墨阳拿了张手帕,接过常鱼笑的手,慢慢的擦拭。 长鱼笑又展开灿烂的笑容道,“娘!” “……” 肖墨阳紧张的转头看向晋千帆,见他没其他表情,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有一抹难以掩盖的失落。 白山出声对勿忘我道,“喂!你别是开玩笑,这人的心智跟三岁孩子差不多,说他是神童,这让朝里的那些大官都别活了。” 勿忘我道,“不是有句话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长鱼笑就是这样。星光阁被烧,涂复得不到武林秘籍,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他……是自己吃了傻药……还以为他对涂复没用,已经被杀了,原来一直被囚禁在地下。” 自己吃了傻药?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天才放弃自己的天赋,知识,尊严,变成一个傻子? 晋千帆紧紧的凝视着长鱼笑,看着他苍白的脸,瘦削的肩,珉紧了唇。 楚阳留恋的看了剩下的一只jī腿,撕下来塞进了长鱼笑的嘴里,动作比刚才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唐超凡面无表情的突然出声道,“有问题,涂复被关已快四年,他关在笼子里,还能活到现在是谁给他送饭呢?” 这是个好问题,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赫连无谤正色的看向归云,归云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长鱼笑吃的很快,几乎嘴巴一开一合,一个jī腿就只剩了骨头,两只jī腿解决的不剩一点肉沫,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一手握着一根骨头不肯撒手,肖墨阳给他盛了一碗汤,俯身弯腰轻轻握住长鱼笑满是流油的手,柔声道,“我们把手擦一擦好不好?” 长鱼笑眼睛看看面前温柔的小姐姐,却还是舍不得松开手里的小骨头,鼻子下面飘来碗里鲜汤的味道,肚子又不争气的响起来。 楚阳在周围眼睛的注视下抬起头来,轻咳两声擦了擦手道,“我吃饱了,我去散散步。”他刚起身,归云就带着一帮下人仆役的走了过来。 长鱼笑看见归云后面熟悉的面孔,砰的两声,攥的紧紧的骨头从手里掉了下去。仔细看去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白山怒火中生,大力的拍着桌子站起,“原来是你!” 原来竟是曾经以笛声bī迫众人的老者。 老者也未想到会见到长鱼笑,面上有一瞬间掩饰不住的惊慌,但很快他就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鞠了个躬问道,“几位公子,出什么事了吗?”他自信自己的演戏极好,果然众人都疑惑起来,却不料听凳子砰的一声摔到在地,长鱼笑跌坐在地上抱头大叫道,“啊!爷爷,爷爷,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不要打我了。我好疼,我好疼。爷爷,我好饿,好冷,好疼,求你了,爷爷。” 老者冷汗直下,白山紧攥着拳头,一脚踹过,把老者狠狠的踹飞十几米。 两块玉牌从空中老者身上掉下,晋千帆快手接过,竟是出谷的令牌。 其他人连忙检查自己的那一块,却是找不到了。 白山那一脚踹得不轻,老者吐了两口血,血丝挂在嘴角,老者连擦都来不及擦,趁着人们离他还远,捂着胸口快跑起来。 老者的轻功很是厉害,和晋千帆有的一拼,这下众人心里也都明白了,原来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但老者毕竟受伤年纪不轻了,追到天桥毒沼旁,眼看轻功最厉害的晋千帆和勿忘我就要追上他,但这时他突然背上一痛,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加速,跨过悬崖,黑气迎面扑来,转眼就吞噬了他。 但在众人眼中,看到的只是老者自杀跳进毒沼的一幕。 众人在毒沼半米外停下,伸长着脖子往下看去,只能看到秽浊的黑气翻腾。 白山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他这是……宁死不屈?” 勿忘我很是无奈,道,“这成语……真是……” 黑水道,“死了也就死了,这人活着没什么意义。” 赫连无谤气愤的呼了口气,“这人死了没什么事,可出谷令牌怎么办?” 晋千帆掏出剩下的两块,道“还有两块”。 肖墨阳庆幸道,“幸好发现的早,要是在星辰大阵当天才发现,可就糟了。” 晋千帆举起来问道“这两块谁拿着?” 楚阳挥了挥手自然而然道,“你拿着呗!” 姚顺羽,唐超凡,赫连无谤这时就有些尴尬了,晋千帆道,“不如我们分为两组,你们一组,我们一组。”他指向面前唐超凡,赫连无谤,归云,姚顺羽,白山黑水六人,将一块玉牌jiāo给了黑水。再看向旁边身后的元百川,楚阳,肖墨阳,勿忘我,道“我们再带上长鱼笑,这个,我先保存,到那天,我们就在星辰大阵处集合。这样没有意见吧?” 晋千帆环视一圈,众人摇摇头,倒没有出言反对的,姚顺羽摸着下巴点头道“这样也不错”。 “我不出谷”。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晋千帆转身去看,是勿忘我,听他一字字道“我生在这里,我也要死在这里。” 元百川站在勿忘我身边,没有说话,但眼神间流露的东西,是和勿忘我一样的,一样的含义,一样的决绝。 白山狠狠的瞪着勿忘我,牙齿咬的紧紧的,用力的甩了一下衣袖,转身大步而去。 黑水看看白山又看看勿忘我,哎了一声,和晋千帆对了个眼神,快跑几步跟上白山。 唐超凡,姚顺羽,赫连无谤,归云和白山黑水是一组的,很快也离开了这里。 肖墨阳看着如对峙般的三人,很是不知所措,楚阳暗暗的拉了拉他袖子,使了个眼色,肖墨阳了然的和楚阳也悄悄离去。 勿忘我对晋千帆微笑了一下,拍了拍晋千帆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我们走了,这里就剩你们两个人了!” 勿忘我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出声道,“曾经,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勿忘我走远了,晋千帆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低头,视线落到崖边的一颗石子上。 他看的清楚,正是这颗石子打中了老者的后背,把老者推进了毒沼。 他看过很多人的背影,孤舟的,君承的,方诸水的,贺擎天的,聂晓风的……平淡自然有之,悲伤痛苦有之,怒发冲冠有之,但就是没有一次像对着勿忘我这样纠结。 勿忘我,我到底该不该挽留你呢? 元百川虽说会说话了,但还是经常的沉默,四年来也就和晋千帆说过两句话,对其他人甚至对着勿忘我他仍像个哑巴。他在晋千帆询问之前出声说道,“我让你失望了,我很懦弱吧!可是我真的无法勇敢。” 晋千帆微拧着眉头深深看着他出声道,“不见他而已,方法有很多的,为何偏要留在星辰谷?” 元百川道,“这是我的家啊!” 晋千帆张了张嘴,无法反驳,换位思考,如何变成荒芜的是láng蛛海,他会不会离开? 不会的! “可是……”晋千帆深深叹了口气道,“两天后就是星辰大阵的第一次开启,你会去送我吧?” 元百川点点头道,“嗯!” 勿忘我从酒窖里拿了一小坛酒,爬上房顶浅斟慢酌,他翘起二郎腿轻轻躺下,仰望着明月,高声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窗户被大力的打开,窗下的人语气不好的喊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美玲,我会想你的。”难的正经的语气。 白山冷笑一声,道“用不着你想我!你快从我屋顶上下去!” “美玲,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你都不想带我一起走的嘛!”勿忘我翻了个身从屋檐下探出头,扁着嘴巴耷拉着眉毛看起来很是委屈。 白山立刻道,“不想!”抱胸歪头,义正言辞! 勿忘我气的抓了一把gān草就向白山扔去,白山侧身躲过,指着勿忘我大喝道,“你快点从我屋顶上滚下来!” 勿忘我对他做了个鬼脸,白山踩上阳台,伸长胳膊一把抓住勿忘我飘dàng着那把头发,勿忘我滚了一下从屋顶上掉下去,将白山压在了身下。 勿忘我禁锢住白山的手脚,轻声问道,“你会不会想我?” 白山没有回话,沉默了许久才道,“想还是不想,有意义吗?” 如白山刚才一样,勿忘我也沉默下来。 白山用力推开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欲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微弱但难以克服的阻力,是勿忘我轻轻拉住了他的衣摆。 “你想有,就会有。” 白山慢慢转过身,正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跟我走吧!离开这个家,我会再给你一个家。” “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在你的家里,我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白山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勿忘我紧盯着他明亮的双眸,却低下了头,撑着地板慢慢起身,无力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迷的走了出去。 白山大步走到门口,对着勿忘我的背影大喊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第二天白山是在树底下找到勿忘我的。对上勿忘我赤红充血如一夜没睡的眼睛,他很是惊慌无措,“你怎么了?是......哭了?” 勿忘我捂住眼睛疲惫道,“被蚊子叮了,有事吗?” 白山道,“今天晚上,去大厅,我有东西给你。” 勿忘我愣了一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今天的勿忘我话格外少,性格也很是内敛,白山也是很反常的语气温和甚至表情上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白山摸了摸头发,又重复了一遍道,“那个,别忘了,今天晚上,大厅,你一定要来啊!那个......我再去趟天桥,你别忘了。”话毕脸红耳赤的慌张跑走。 耳边满是烦人的虫鸣和燥热的气温,厚重的乌云往下坠着,完全的遮挡住月亮,整个谷都深陷于漆黑的夜里。 灯火旁,围着圆桌的十一个人很是心烦意燥。 最焦躁的莫过于楚阳和长鱼笑组成的吃货组合,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gān瞪眼直叹气。 楚阳深深叹了口气,接过肖墨阳的手帕粗鲁的擦了擦长鱼笑的嘴巴,看向同样焦躁的白山问道,“到底能不能吃了?快饿死了!” 白山在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停下来向外看一眼,然后焦躁的叹口气,听楚阳的话,更是焦躁了起来,“再等等,再等等!” 黑水走他旁边低声道,“会不会不来了?” 白山道,“他答应会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姚顺羽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本宁少侠啊!到底有什么事啊?明天就是星辰大阵第一次开启了,我们现在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啊!” 白山环视一圈,除了长鱼笑和楚阳一副快要死过去的样子外,晋千帆,元百川,唐超凡,赫连无谤,归云,肖墨阳倒是看起来还好,于是忽略姚顺羽的说道,“请再等一会儿”。 黑水低声道,“他可能觉的不好意思,要不然,你先说?” 白山犹豫了会儿道,“可我就是想让他听见才......才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啊!” “额......”黑水摸了摸肚子,低声道,“那再等等,再等等......” 黑水低垂着头往外看去,只见黑雾里有人影浮现,拽了拽白山的袖子,白山心头一热猛地冲了出去,把人一把抱住,欣喜道,“你可算来了!” 低头一看,却愣住,“你是,是谁?” 来人脸色苍白,似是涂复曾经手下的小兵,没了白山的支撑而软塌塌的跌在地上,“勿忘我,勿忘我闯进了炼兵场,带走了涂复!” 白山看着他,看着他断断续续喘着粗气的说话,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僵直的身体而一动不动。 黑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他说什么?哥!” 除了长鱼笑,所有人都站起身,亦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山回过神,突然往黑暗中跑去。 “哥!”黑水大喊着跟上白山。 晋千帆和元百川紧跟着也冲出了屋。 所有人都冲了出去,长鱼笑咬着手指疑惑的盯着门外的黑暗,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没心没肺的抱着烤肉就啃了起来。 突然狂风大作,雨水挥洒般的泼进大厅,大门被风击打的砰砰作响,长鱼笑毫不在意,心满意足的抱着盆汤豪饮。 白山在前面拼命好似没有疲惫的奔跑着,其余人在后面费力的追着,从大雨滂沱追到晴空骄阳。 很多人已经慢慢停了下来,姚顺羽呼着粗气道,“这样不行,星辰大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我们还是先去星辰大阵等着。” 赫连无谤看向前方已没了踪影的白山黑水,晋千帆,元百川,问道“那他们怎么办?” 唐超凡道,“我们去也帮不上忙,星辰大阵再开启是九天后,这其间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越早离开越好。” 姚顺羽也劝说道,“说得对,他们肯定也会去星辰大阵的,我们gān脆直接去那边等他们吧!” 肖墨阳扭头看了四人一眼,四人已经转身去往星辰大阵的方向,面露不满道,“他们这些人可真是够自私的!” 楚阳望着没有目的的前方,道“相比那个,我们还是先找到白山吧!” “......去哪?”眼前是泥泞的废墟,没有半丝人影。 “我们,似乎是迷路了。”楚阳淡淡道。 第60章 星辰开烈火再起四 天桥断臂,勿忘我背对着毒沼站立着,一身黑衣仿佛已与身后的黑气融为一体,白山慢慢走近,勿忘我张开双臂笑道,“美玲,要杀我吗?我不会还手哦!” 白山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勿忘我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白山露出微笑道“美玲真是个好人啊!善良正义,武功也高,可是在这些人中却是最笨的那个!你说,我不骗你骗谁呢!” 黑水跑到白山身边,恨恨的看了眼勿忘我,道“哥,我们走吧!该离开了。” 白山仍一动不动,好似灵魂已经出窍。 黑水拉不动他,拔剑出鞘,剑气划破空气,锋芒直指勿忘我。 勿忘我仰起脖子,不躲不避,剑尖在脖颈前停下,温热的血液一滴滴落到地上。 勿忘我睁大了眼睛,满目血红。 白山收起手掌,不再看勿忘我,道“我们走吧!确实该离开了。” 白山转身离去,步伐稳定,神情平淡。 黑水愤恨的看了眼勿忘我,跟上哥哥的步伐。 勿忘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收回视线,视线慢慢下移到地上的那几滴鲜血。 他想看的更清楚些,抱着膝盖慢慢蹲下,看了许久,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到了自己的舌尖,淡淡微笑轻语道“所以说,你是最笨的那个”。 楚阳和肖墨阳还在原地打着转,远方的人影渐渐清晰,两人走上前去斟酌着语气道,“你,你还好吗?” 白山想挤出点笑,却只是gān笑,甚至眼睛仿佛还可以看到水汽,黑水叹了口气解围道,“我们去星辰大阵吧!” 肖墨阳往后看去,问道“千帆哥和百川哥呢?” 黑水道,“没看到啊!我们等等他们吧!” 勿忘我没有离开天桥,因为他等的人还没有来。 他在等晋千帆。 晋千帆和元百川在距天桥百米的地方停下,晋千帆拉下脖子上挂着的玉牌递到元百川面前道,“事到如今,我不可能把你留在这儿!一起走吧!这是身为朋友的请求。” 看着晋千帆置之死地的眼神,元百川突然有种感觉,曾经的星辰谷,过去四年的安逸再也回不来了。他看了眼勿忘我,伸手接过道,“我在这儿等你。” 晋千帆想了想道:“好” 勿忘我呷着笑意看着他们,晋千帆一步一步走近,在滴滴血迹前面站定。 勿忘我道,“我的朋友,你来了。” “理由”晋千帆直接问道。 勿忘我倚着栏杆轻笑道,“什么理由?我本来就是涂复的手下,救自己的主子还有什么理由吗?” 晋千帆想起祠堂里的灵位,道,“你不是勿忘我!” 勿忘我摇了摇头道,“我是”。 晋千帆指节攥的咔咔响,愤怒道,“你疯了吗!涂复是星辰谷的仇人,你怎么可以……你的良心呢!” “良心?”勿忘我凉薄冷笑,“这世上有良心的都是傻子!你有良心,所以被亲人出卖!长鱼笑有良心,疯疯傻傻的被囚禁在地下八年!当年我也有良心,可我的结果是什么!我被丢下被舍弃!我根本没得病,是我所谓的亲人嫌累赘把我丢下的!”曾经记忆不受控制的纷纷涌上大脑,他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头压迫着这噬咬的疼痛,两腿变的无力,他靠着栏杆才勉qiáng站直。 晋千帆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勿忘我大力的推开晋千帆,声音饱含着无数的怨恨,道,“我身边要么是死人的尸体,要么是生病等死的人,我没有生病,可也要等死,也要变成死人的尸体。大火烧起的时候,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可没有用,大火烧着了我的衣服,然后是后背的皮肤,然后是我的脖子……我真怕自己会被活活烧死。”他拉下领子,进入晋千帆眼睑的是大片大片烧焦后的疤痕,疤痕蔓延至被衣服盖住的里面,仿佛布满了他这具瘦小的身体。 晋千帆惊的僵住了身体。 勿忘我冷笑一声,“理由?什么理由?”他大声的咆哮喊道,“我害怕啊!我害怕啊!我当年才八岁,我却要活生生的变成一副焦炭,你问我良心……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的良心呢!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竟然能把自己的孩子活生生的丢在地狱里!” 勿忘我又是一笑,悄悄抹去眼角的水珠,道“那个时候我就想,若有人能救我,我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他我都心甘情愿。” 晋千帆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勿忘我。 勿忘我长舒了口气道,“本来不想说的,可还是说出来了。说出来……还蛮轻松的。” “所以,是涂复救了你。”晋千帆轻声道。 “嗯,所以我就把灵魂卖给他,很公平。”勿忘我道。 “他会毁了你。”晋千帆道。 勿忘我摇摇头道“他,救了我!” 晋千帆问道“既然救了他,为什么又回来?” “因为他让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勿忘我紧盯着晋千帆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说,他要让你脏。” 这句话涂复也曾说过,当时根本不以为意,但这次晋千帆却忍不住的寒毛竖起,身体僵硬,眉头紧皱,警惕的往后退去“你……” “我曾经假扮你劫了公主的车队,用你的雪树杀了数十个人,你,和你的姓氏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声名láng藉。但还远远不够,不说你不在乎这些外在的名声,就是在乎,要改变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用了四年的时间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让你从内在的灵魂开始变脏。” “我的身体,你们就控制不住,还想控制我的灵魂,妄想!” “我做不到”勿忘我低头看向桥下的黑气道“但它可以,从此之后你会láng狈低贱,毫无尊严,摇尾乞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天桥与地面jiāo接的地方突然裂开一条小缝,微弱的咔咔的声音传入耳朵,如响起惊雷。 晋千帆绷直身体,震惊的看向身后的勿忘我道,“你傻了吗!你不要命了吗!他这是让你送死,你不明白吗?他当初救了你,可如今他让你去死!你为什么还心甘情愿的听他的话!” 勿忘我淡淡道,“我自愿的,我只是,刚好,现在想死了。” 晋千帆大喊道,“可我还想活!”裂缝不太,能够支撑他安全走到地面,他提防的往后看去,勿忘我正慢条斯理的拔出自己的剑。 “这毒气杀不了人,只是折磨人生不如死而已。这条路有我陪你,就一起下去吧!” 晋千帆体内寒气快速运转,谨慎的看着勿忘我的动作,同时小心翼翼的往地面上退去。勿忘我不像晋千帆那么轻手轻脚,故意的大力奔跑着向晋千帆冲来。 元百川看见断桥上的场景,心里一紧欲快跑过去,忽后背一疼,眼前被黑暗吞噬,倒了下去。 晋千帆手上没有兵器,又对勿忘我仍留了些情,不忍心伤害他,因此就落了下风。可勿忘我却是一招一式全是狠手,裂缝处的声音仍咔咔的响着,晋千帆心里急躁道“快停下,否则我就要使出全力了!” 勿忘我不听,仍招招死手步步紧bī,晋千帆不再留情,寒冰护住自己的手掌,挡开勿忘我的剑,反手扭住他的胳膊,带着勿忘我的剑在勿忘我腰上划了一下,随即一掌把他打远至断桥边上。 勿忘我吐出两口血,晋千帆看着变大了的裂缝,心想若是这就走了,勿忘我可是必死无疑了,看着裂缝还不算大,他叹了口气,转身往断桥边上走去。 勿忘我脸色苍白的大声的咳嗽,同时鲜血吐个不停,“冰魂雪魄,果然厉害,可我有个问题,你都不会冷的吗?” 晋千帆道,“怎么会不冷,冷的我简直想死了。可是我不仅活下来了,还想一直一直的活下去。勿忘我,你从大火里活下来,你活的这么不容易,更加不能轻言放弃啊!” 勿忘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烂好人。你让我活着,只是因为你不忍心,这世上可有谁是真的舍不得我!我的人生没一点希望啊!” “你能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希望吗!” 勿忘我心里一动,抬起头来,猛地缩紧了眼眶大喊道,“小心!” 掌风呼啸,晋千帆侧身躲开,看清身后的人,却微微一怔,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打中了胸口,向后飞去,撞开断桥边处的木板,掉了下去。 “唐超凡!” 唐超凡退回到地面上,持剑在裂缝处划了一道,勿忘我做出来的那道裂缝只是在表面上的一道小口,只是吓唬人用的,他这道才是真材实料。 长鱼笑吃饱了,打着饱嗝瘫躺在椅子上小口抿着热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阳光照影,突然出现的影子被光芒拉的修长,“你不是真傻吧!” 长鱼笑闻声看去,纯真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大门大开处,唐超凡湿漉漉的站着,雨水顺着衣服一滴滴的落到地上。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名为接引天律的书。”唐超凡一步步走近,走到长鱼笑面前。 yīn影笼罩了长鱼笑那瘦削的脸庞,长鱼笑却还无知无畏的笑着。 “哥哥,你衣服湿了,会生病的。” 唐超凡慢慢伸出手来,因为这动作阳光从缝隙中穿过,阳光和yīn影在长鱼笑的脸上跳跃,手掌无情的砍中脖颈,长鱼笑晕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他如其名的笑容。 唐超凡把长鱼笑背在肩上,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转动木chuáng,露出的墙上有一个手掌大的dòng,按了下旁边的一块青砖,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唐超凡走进去,走了很久方才停下,从石门的缝隙里往外看去,姚顺羽,赫连无谤,归云正在闭目养神。 这条通道通向的就是星辰大阵。 唐超凡往后退了退,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也开始打坐养神。 唐超凡眉头紧闭,无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从怀里慢慢拿出一块玉牌。 玉质澄澈,如赤子之心,唐超凡握来却比攥了利剑还要疼痛。 还是太心软了,应该把桥给砍断的,结果砍了一半就停下了。 断桥处,勿忘我脚腕勾住栏杆,身体绷得紧直,脸色苍白,牙齿咬的紧紧的。 晋千帆悬在空中,勿忘我纤细的胳膊是他唯一的生机。 “放手!”晋千帆沉声喊道,“否则我们俩都会掉下去!” 勿忘我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的手,不听你指挥!” “你为什么救我?”晋千帆的神智已不太清明,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可手掌处紧握的触感却愈发清晰。 “别废话,闭上眼睛,这气有毒,会毒瞎眼的!” “你为什么救我?”晋千帆体内寒气疯狂的运转起来,过度的寒冷使他神智稍微清醒,睁开眼睛,却见勿忘我一双漆黑的如夜空的眼睛已变成了猩红的血色,宛如天狗食月时天空被蒙上的不祥的红色。“你的眼睛……在流血!” “所以让你闭上眼睛啊!”勿忘我道。 “不,你放开我!”晋千帆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摇晃起来。“快放开我!” “你别乱动,你一动我们俩都得掉下去!”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我掉下去不是正合你意吗!” 勿忘我虚弱道,“不知道……可能是你用了什么妖法吧!蠢货……”声音就此停止,可手却仍抓的紧紧的。 晋千帆的脑海也再次陷入浑浊,寒气一重又一重的卷起,在体内刮起惊涛骇làng,这种自nüè似的方式终于使他再次清醒,耳边仿佛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他心里一喜喊道,“百川?百川!是不是你?” 来人在桥边停下,看清楚来的人,晋千帆的心顿时凉下去一大截,“涂复”。 涂复衣衫破旧,头发脏乱,看来这四年在炼兵场过的并不怎么好,与当日光鲜亮丽的大将军简直判若两人,但那双对着晋千帆确切的说是晋千帆的脸充满恨意的眼睛还是一样的,甚至连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小期儿啊!好久不见了,你终于又落到了我的手里!” 晋千帆道,“你把勿忘我带走,我会如你所愿跳下去的。” 涂复冷哼一声,退回到地面上,猜到他接下来动作。晋千帆大喊道“勿忘我是你的手下,你把他带走,你让我gān什么我都愿意!” 涂复道“我想让你死。”话毕,大刀重重的落到那条裂缝上,随即裂缝加深加宽向周围蔓延,天桥断裂,晋千帆和勿忘我跟着天桥一起掉了下去。 “就让星辰谷彻底毁灭吧!”涂复哈哈大笑将一个火把扔了下去,随即万丈火焰跃升长空,将蓝天吞噬,将他也吞噬。 晋千帆张开手臂,把勿忘我保护在怀里,厚重的寒冰一寸寸的生出,将两人包了起来。 寒冰渐渐被火焰消融,他又生出新的寒冰,身体的体力早被消磨殆尽,而他们却还没有落到地面。 晋千帆奄奄一息的睁开眼睛,满目血腥唯青衫明亮。 那个让他心胸狭隘,让他挖空心思,辗转反侧的人啊! 对不起……我失信了…… 耳边似是传来铿锵嘹亮的鸟鸣声,他闭上眼睛晕了过去,寒冰却从晋千帆体内仍源源不断的生成。 白山黑水楚阳肖墨阳四人还在原地等待着,黑水时不时的拍拍哥哥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慰,再四周看看,心里很是担心。楚阳肖墨阳也是一样的焦急担心。 肖墨阳指着火红的天空问道,“那是火烧云吗?” 楚阳慢慢的站起来来,大惊道“着火了!那是天桥的方向吧!”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白山就冲了过去。 四人来到这里尽瞪大了眼睛,很是难以置信。 熊熊火焰将悬崖围起,火势剧烈往四周蔓延。 黑水模糊看清火焰里的人影,赶在火焰烧到他之前将人救了出来。 “百川,醒醒!” 楚阳仔细查看,皱起了眉头道,“等一下”他拉开元百川的衣服,露出后背,只见斑驳错乱令人愤恨的伤痕。 “这是?”肖墨阳捂住了嘴巴。 楚阳抿紧了唇,似是没想到还会看到这个,他指着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红点道,“你们看!” 黑水更为惊讶,“难道!”他拉开剑鞘,将剑鞘口对准红点,只见一根细长的银针从元百川的身体里吸出。 “鬼擎火!是唐超凡!”肖墨阳惊呼。 “可恶!”楚阳把元百川背在背上,道,“火越来越大了,得赶紧离开!” “嗯!”肖墨阳和黑水也赶紧起身。 黑水跑到白山身旁道,“哥,我们先走吧!” 白山不死心的又往周围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几人没走几步,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地面裂开,火焰顺着裂缝四周蔓延,很快就要席卷整座南山。 “跑!”楚阳大喊,使出了平生最卖力的速度,疯狂的奔跑着。 他们的身后,火光烛天中,一股奇怪的火焰以旋转的姿势冲上天空。 星辰大阵已经开启,姚顺羽,赫连无谤,归云三人正焦急的等待着,却不料除了等来带着令牌的黑水还等来一疯狂的烈火。 黑水把令牌放到指定的位置,转动转轮,大门慢慢打开。 黑水环视四周问道“唐超凡呢?” 姚顺羽道,“不知道啊!” 楚阳问道,“长鱼笑呢?” 姚顺羽继续摇头摊手道“不知道啊!” “你们把他忘了!” “找过了,人不在!” 元百川慢慢醒来,轻声喃道“千帆……勿忘我……天桥……” 白山猛地急问道,“他们还在天桥!”不及思考就要转身回去,被黑水一把拦住,“你疯了吗!天桥什么情况你没看见吗!他们要在那里还能有命在?你被勿忘我害的多惨,你怎么还放不下他!” 几人的注意力全在白山身上,忽旁边一黑影快速划过大门的缝隙,正对着大门的白山注意到大喊道,“唐超凡!” “唐超凡!” “站住!” 姚顺羽,赫连无谤,归云几人也快速穿过缝隙,向外奔去。 大门大开,楚阳背着元百川道,“星辰谷要完了,里面的人也活不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话毕也快步跑出来大门,肖墨阳往后看了一眼,所见全是大火,咬了咬牙也跑了出去。 “快走!”黑水拉着白山qiáng势的把人给拖了出去。 但大门再次关上却要等一个时辰之后,身后的通道里已有烈火张狂,白山停下脚步,下定了决心。 黑水使劲的把他往前拉,只是这次却没有拉动,黑水近乎疯狂的咆哮道,“你疯了吗!你不想想我吗!你为了那个欺骗了你的人,你要丢下我吗!” 白山用力的拉开黑水拉他的手,深深的凝视着他道,“大门不关上,火就不会停下来,我去把门关上。这次是为了我亲爱的弟弟,为了我弟弟能够平安。” 白山足尖一点往后掠去,黑水在身后大喊“哥!哥!”不管不顾的要跟上去,楚阳一只手托着元百川,另一只手赶紧拉住黑水喊道,“快走了!你哥可都是为了你!你再耽误下去,你哥的牺牲可就白费了!” “哥!” 白山冷静沉稳,迎着火焰冲去,义无反顾。 黑水泪流雨下,背对火焰逃离,嚎啕大哭。 “唐超凡?可是罗寸思的孙子?”温泉客栈里,小河身后站着四个年轻人正襟危坐的问姚顺羽他们。 “嗯,就是他!”姚顺羽道,他换了身衣服,只看外表还是很斯文的。 “看在罗寸思的面上,要是千帆平安,我就放过他。”小河道。 “师傅!”身后的四人很是不可置信,小龙率先震惊的喊出声来,“不能这样!千帆大哥生死不明,全是他害的,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他!” 小心紧随道,“师傅!区区一个罗寸思的孙子,你就连自己的兄弟都不顾了吗!” 小河举起手打断他们的话,四人心有不甘的闭上嘴巴,小河继续沉声道“可若千帆有事,不管他是谁的孙子,不管他手里有什么武器,也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我都要抓到他,给我兄弟陪葬!” 小龙小心小糖小文四人看着小河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小文才喃喃问道,“罗寸思到底是什么人?竟让师傅您如此尊重。” 小河的神情有些悠远,姚顺羽,楚阳,肖墨阳几人也有些发愣。 唐门修炼毒功,连兵器都要用yīn性毒血浸泡。 为此,唐门从人贩子以及各种渠道中买来大量三四岁的少女,用各种毒药改造成毒女,专供门人练功使用。 这些毒女,地位低下,甚至在大多数人眼中连个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工具。 百余年来,也就出了一个例外。 前任门主,罗寸思。 以毒女孱弱之身坐上唐门虎视眈眈的门主之位。 她是个例外,例外的惊天动地。 罗寸思做门主的那几十年,毒女与门内弟子地位平等,更是出了十几位毒女身份的武林俊杰。 但罗寸思去世的当夜,唐门的天就变了。 新门主第一个下刀的人就是罗寸思的孙子——唐超凡。 唐超凡有一心仪的女子,名叫施佳衣,不是毒女,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 但硬是被bī着割了腕…… 那是唐超凡这一辈子也不能忘怀的场景。 施佳衣倒在剑池外,本该跟着罗寸思入住唐氏墓园的伊人剑,浸泡在施佳衣鲜红的血液里。 唐门,生他养他的地方。 可这次回去,他却是要毁掉这个地方。 “唐超凡这次回来,江湖恐怕又要乱了。”屋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微光所至,竟是聂晓风。 “乱不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虽说盛世,可我们又哪一天真正的安宁过。”小红关上窗户,转过身来,露出的面容虽说冷漠的陌生但确实是方诸水的面孔。“江湖这么大,容不下我们。” 聂晓风直视着他沉默半响才道,“九天后星辰大阵还会再开启一次。” 方诸水面色凝重,一字一句近乎誓言般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被烧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一丝不落的带回láng蛛海。” “láng蛛海就算了,他不会愿意待在那里,送到竹叶山庄吧!”聂晓风轻叹一声,这几年他总是格外喜欢叹气。 “你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必死无疑了!”方诸水皱眉。 “他哪次不是必死无疑了。”聂晓风顿了顿继续道,“可每一次都证明我是错的。” 第61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一 那是一棵合欢树。 明媚的花瓣,怡人的香气。 大风chuī过,chuī起他的斗篷,乱发随着花瓣飞散开,露出尖锐刀削的脸庞和一双泛红的像是浸了血的眼睛。 他像是见不得光,低下头快速的戴了回去。 “嘿!抓到你了!”眼睛被从后蒙住,来者戏谑的笑道。 又有两只手轻轻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旁边走去,轻灵的如百灵鸟的女孩声音如母亲教育不听话的孩子般说道,“真让人担心!一不留神你竟然就能从江南跑京都来,万一出个好歹,你让我们怎么办!” 蒙住眼睛的手掌快速放下,却又给蒙上了层黑布。女孩儿继续唠叨“你的眼睛见不得光,还敢学小屁孩儿离家出走!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让人操心啊!” “就是!”身后清朗的男孩儿也补充道。 他对着前方的女孩淡淡道,“感谢你让我体会了童年缺失的母爱。” “……晋千帆!你想死吗?”女孩儿提高了声音。 晋千帆故作害怕的抓住身后男孩儿的衣服躲到身后,道,“都说女大十八变,你怎么越变越bào力了,想当年就是杀人放火的,现在更是打啊杀的挂嘴边,你这样会找不到婆家的!” 女孩儿叉着腰一字字道,“我看你确实是想死了吧!”女孩儿挽了挽袖子,朝着悠哉悠哉的男人扑了过去,可男人却像是能看见她似的,抓着男孩儿这块盾牌立刻就躲了开。 三人如玩了一场老鹰捉小jī,却是小jī在哈哈大笑的捉弄着老鹰,母jī被动的挤在中间很是无奈,“诶呀!你们别玩了!消停会儿吧!” 过路人听见那小胡同里传来笑声,好奇的探头看去,只见蓝色的发带跟着乌黑的秀发飞扬,女孩儿转头的那一刹那,他却被吓的瞬间僵住了。因为他清楚看到女孩儿额头靠眼睛的地方一条难看的伤疤,女孩儿的头发利落的于脑海束起,竟是连遮都不遮。 过路人惋惜的叹了口气,正想着继续走路的时候,胡同里突然一个黑影冲出把他撞翻在地,黑影把他扶起,歉意询问道,“不好意思啊!你没受伤吧!” 这是个很好听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如微风过境,过路人连忙挥挥手道,“没事没事!”他抬起头看去,身体竟又是一僵,这人长的实在是好看,温雅不失英气,像是二郎庙里的神君活了,可那双眼睛却直接把人从神仙变成了厉鬼,透过那双眼睛仿佛看到自己身处无数的尸体与猩红的血泊中,他吓到赶紧爬起来就跑,还很丢人的大喊“救命救命!” 胡同里,阿龙压在小雯身上,身体僵成了一块石板,尴尬的解释道,“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雯淡定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再不起来,那混蛋就又要跑了!” 阿龙轻咳两声,撑着地慢悠悠的起来,小雯也耐着性子等他完全起来后,才起身往外走去,同时仔细的整理凌乱的衣服。 两人四周一看,人早跑的没影了。 阿龙歉意道,“对不起啊!都怪我。” 小雯淡淡道,“京都他想去的地方就几个,好找。”她往右走去,继续道,“若我记得没错,这边是王元酒馆,不如就先去那儿看看好了。” 阿龙赞同道“千帆大哥最喜欢喝王元大哥那儿的酒了!” 两人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一豪华的坐轿,风chuī开帘子的那一霎那,两人正好看到轿子里的花容月貌的女子。 “好漂亮啊!”阿龙盯着女子直了眼,轿子都拐弯了眼睛也没挪过来。 小雯看他一眼,转身询问旁边的本地人道,“请问,这是谁家的千金?” 那小哥也跟阿龙一样的模样,眼睛还没挪过来,只是嘴巴赞叹的出声道,“逐月楼的晚笙姑娘啊!” 小雯大力的拍向阿龙的后脑,把阿龙打的哦了一声,往轿子离开的方向走去,淡淡道,“去逐月楼”。 阿龙有苦难言,问道“我们不去王元酒馆了吗?” 小雯道,“他冒着被灼瞎的风险出来,你以为就只是为了去和一个大叔喝酒聊天!” 白天的烟华巷分外凄清,一眼望去,空dàngdàng的只零丁着几个闲人游dàng。 两人在街头站定,看向占地最广,高度最高的那一栋楼,虽然距离远但仍可听到丝竹管弦的轻柔声音。 这里才是一切事情的开始。 半年前,在星辰大阵关闭之后几天的夜里,突然有人给他们发了一张字条,写着“火离街,高才客栈,地字甲号房”。 他们半信半疑的过去一看,chuáng上安静躺着的竟正是晋千帆。 之后晋千帆足足半个月才醒来,而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 曾经爱晒阳光,要拥抱太阳的少年却成了最惧怕阳光的那个人。 除了眼睛的变化,更大的是心里的变化。 他变的冷漠,不再爱笑,甚至他居住的屋子也被他冻上厚厚的寒冰。 他变的怯懦,他望着山顶回家的路,却一次一次的扭头离开。 除了星辰谷的遭遇,对他打击更大的是那个在他心里宛若明月的男子。 爱的越深,痛苦也就越大。 明明那个人就在相邻的山上,可他连去偷偷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若不是遍寻神医,都无法推翻的死亡,恐怕他还会一直一直的躲起来,直到那个人将自己忘却。 可是,如果连那个人都把他忘了,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吗? 以小雯,阿龙他们两人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与逐月楼对面的小胡同里,遮住晋千帆眼睛的大黑斗篷。 在晋千帆这边看来,逐月楼三楼的窗户大开着,窗户前年轻人负手而立,遥望着远方的面容上是从未见过的落寞的忧伤。 晋千帆从未看过君承如此脆弱的表情,好像易破灭的水泡,一触就碎了。 他在悲伤什么呢? 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阳光直直的照进眼睛里,眼睛仿若被融化成一滩血水,他却好似没事般的无动于衷。 疼的不是眼睛,是心。 他恨如此láng狈,如此无能的自己。 晋千帆戴好斗篷,将阳光和温情一并隔绝在外,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两个人,快步的走进了胡同深处。 小雯阿龙全力跑去,却是空无一人的死胡同。 “我们要再去哪?”阿龙问道。 小雯抬头看向三楼,那里的窗户已经关上了,摇摇头道,“不知道”。 那天之后,晋千帆就彻底的消失了。 盛堂和康家欣收到阿龙的传信,也从其他的地方赶来会合。 王元酒馆里,加上王元,五个人围在一起商量。 阿龙郁闷道,“千帆大哥真不愧是生门第一高手,躲藏起来,谁也找不着。” 王元叹气,“他这个样子,就跟他小时候时一样,一声不吭的就走掉了,留我们在这儿担心的要死要活。” 一声不吭的离开雪山,让厉孤舟找了大半年,使那样冷心冷情的人第一次急的满头汗。 一身不吭的离开láng蛛海,让方诸水、贺擎天、聂晓风、凤泣梧他们四个差点死掉。 王元想起往事,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喊道,“为什么他总是什么也不说的悄悄走掉!他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七八岁的时候不懂事,现在都二十多了,怎么还不懂事!” “懂事?没人教过他啊!”小雯淡淡道。 盛堂看着茶杯里飘着两片茶叶的清澈的水,轻声道,“初见他,就觉的他不合群,他的笑容很灿烂,可我们睡熟的时候,他会一个人躺在屋顶上喝酒赏月,寂寞的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他意气风发的表面下是一颗脆弱的,感觉到一点难过就会躲起来的心。” 康家欣想了想道,“被冰锁住的火,现在火熄了。” 王元看着这四个年轻人,慢慢的坐了下来,眼睛里有着隐约的泪花,“小混蛋!一群小混蛋!” 有客人来买酒,手里还抱着一袋糖,王元去招呼他,问道“从来不知道你还喜欢吃甜的?” 客人给了王元抓了一把放桌上,道“逸王府发的喜糖,不要白不要,给孩子吧!” 王元道,“谢谢了!不知道逸王府办什么喜事呢?” 客人道,“娶王妃,娶的是柯将军的独生女儿,你这地太偏了,连这事都不知道,我去看了,那阵仗大着呢!” 王元哼道,“他柯降之算什么将军!” 客人道,“也是,现在哪还有什么将军啊!” 酒打好了,客人提着酒葫芦,说,“那我就先走了!” 王元客气的挥了挥手道,“慢走啊!” 王元把糖拿到四个年轻人桌上,道,“吃糖不?王府的糖一般可吃不到!” 阿龙叹了口气,剥了一颗扔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道,“我们就只能在这儿等着吗?” 王元也有些闷闷不乐,“不然嘞!话说他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小雯道,“不知道,他什么也不说。” 月光朦胧,如遮了一张轻柔的纱。 逐云意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才踏进内院……那里有他的新房。 挥退了所有的小厮,他一个人走在挂满了红绸子的小路上,明明是鲜艳的颜色,却总有些萧条。 他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再往前走了。 其实柯嫣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温柔漂亮,大方得体,尤其还是柯降之的女儿。 可就是因为她是柯降之的女儿,才让他觉的像被扼住了咽喉一样痛苦。 池塘上的青蛙哇哇的大叫,他轻轻一笑,低声道,“叫的真难听。” 他负着手沿着池塘慢悠悠的走着,一声祈求破碎在池塘里。 “我要是个青蛙就好了”。 后方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走近,逐云意转过身道,“不是说不用跟过来了吗!” 声音戛然而止,看清来人的样子,他僵直了身体,好半响才找回知觉。 “大哥!”逐云意脸色惨白,惊吓道“你是人是鬼?” 晋千帆道,“有人希望我是人,也有人希望我是鬼,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大哥!你活着,你活着是不是!”逐云意欣喜的快走两步,晋千帆提剑一挡,锋利的剑尖直直的对着他。 “大哥?”逐云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大哥,我是云意啊!你为何……?” “我问你,当年把我送给涂复的是不是你?” 逐云意呆愣着仿佛身体僵硬了,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似是不可思议又似是恍然大悟,半响他沉重的点了下头。 “是我!” 晋千帆深深凝视着他,他自低下头就再没抬起过来,“是你?还是你母后?” 他早已堪破一切。 逐云意身体猛地颤抖起来,他竟上前伸手抓住了剑刃,“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受苦了,大哥,求您了,你别恨她!她全是为了我!” 枫云骑守卫严备,出入皆需要手令。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人从中带走,不是易事。 除非这个人本来就在枫云骑,且身份尊贵,出行皆有马车相配。 若是这个人还是晋千帆的亲密之人就更容易了,借进城买药之名就可。 而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晋千帆的亲姑姑,晋胭岸。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说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也不能弥补你这四年的苦痛,你打我骂我我都认,求您,您别,别找她!在皇宫里,到处都是明枪暗箭,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心里也不好受也痛苦极了!求您了!” “够了!”晋千帆深深呼了口气,道“松手!” 逐云意却攥的更紧了,“大哥!求您了!” “松手!”晋千帆携着怒气与冰冷大声喊道。 逐云意还不松手,晋千帆咬了咬牙,用力抽了回来,剑身上红的刺目。晋千帆qiáng迫自己别过脸去,冷声道,“我再问你,蓝星受伤君承入狱这事是不是也是她gān的?” 枫云骑是晋帅所建,对待晋帅的妹妹想必是相当客气的,调开门口守卫的注意岂不轻而易举,趁这个时候,杀手进屋往昏迷不醒的蓝星身上捅一刀又有何难。 “舒俞辅佐三哥,而你又迷恋舒俞。母后是担心日后与你为敌才设计这一遭。自你失踪后母后日夜为你祈福保佑着你能平安,母后是心疼你啊!” 晋千帆冷笑道“心疼?她是愧疚吧!”他收了剑,淡淡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话毕,决绝离去。 逐云意呆愣的看着他的背影,仿若还没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相信,他再不会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 再也不见,这四个字岂非比寒兵利器还要伤人。 突然后院一声尖叫,“啊!王妃不见了!” 仆役侍卫都手握兵器冲进来,晋千帆被堵在了中间。 忽花丛里钻出一个大红衣服的人,不分三七二十一,拉过晋千帆的手就往外跑。 手指被攥住的那一刻,晋千帆看着身前人的背影,无声的说出两个字,“君承”。 可看清人的面貌,却是柯嫣。 “嫣儿……” 柯嫣身体微愣,慢慢转过头来,晋千帆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水汽。 继而被柯嫣紧紧抱住。 第62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二 柯嫣跟着晋千帆走进破庙,环视一圈,只见房梁上一处结着厚重的冰,心想这人八成就天天睡在房梁上。 “千帆大哥,你就住这儿吗?” 晋千帆生了一堆火,柯嫣走过去坐他旁边问道。 晋千帆并不回答,柯嫣紧紧的盯着晋千帆又问,“千帆大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千帆大哥,这四年过得好吗?” 半响晋千帆才淡淡笑道,“你长大了,见着我也不再害羞了,这样很好。” 柯嫣凝视着他,问道“你......去找过他吗?” 晋千帆盯着火焰许久才摇了摇头。 “为什么?”柯嫣问道。 晋千帆又沉默下来,起身跃上房梁,淡淡道,“明天就走吧!” 柯嫣仰望着那把他们相隔开的冰,捏紧了手指。 大喊道,“我不走!我是因为你才逃婚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也要赶我走,我就只能死了!” 晋千帆猛地坐起身往下看去,气道,“你!你怎么!”他深呼了两口气,跳下房梁,劝道,“嫣儿,别说你已经成亲了,就是没有成亲,千帆大哥也不是你的良人,这个想法快些打消吧!” 柯嫣慢慢坐下,脸庞被火光照的通红,她看着火焰淡淡道,“你不在的这四年都没有打消,你回来了,就更不可能了。” “我......会伤害你。” “你心上没有我,我早就知道了。” “那又为何要如此执着?” 柯嫣走进轻轻拉住晋千帆的斗篷,“千帆......啊!” 砰! 柯嫣被突然的寒气重重甩开,柯嫣勉qiáng的睁开眼睛,只见晋千帆身后布满了寒冰,那堆火焰也在寒冰的包围下渐渐熄灭,难以置信道,“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晋千帆慢慢转身,脸色如纸般苍白,他走近柯嫣将人扶起,摇摇晃晃的笑道,“看到了吗?谁跟着我,谁就会被我杀死。”话毕,失力倒了下去。 柯嫣连忙接住他,从散开的衣襟往里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颗小红痣。 晋千帆震惊的看向柯嫣,虚弱的手不知怎么又有了力气,颤颤悠悠的抚上她的脸庞,停在耳边,轻轻撕下。 假面皮和手一起垂下,晋千帆的眼睛红的狰狞,嘴唇动了许久,那两个字也没出口。 舒俞直接俯身吻住,喘不过气来才分开,气喘吁吁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去找我的原因”。 “你?为什么?”晋千帆还没回过神来,舒俞又吻了下去,舌头和舌头纠缠在一起,许久才分开,“我等你来找我,可等来的却是你失踪的消息!” “咳咳!”晋千帆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起身道,“你骗我,还假扮成嫣儿来骗我!” 舒俞定定的看着他,道“我刚才对你说的,就是转达柯嫣的话,她请求我帮她逃婚,因为她忘不了你!” 晋千帆无话可说,只能别过头去躲开舒俞的目光。消磨尴尬似的敲开地上的冰块,将火再度点起,舒俞直接坐到晋千帆旁边继续盯着看,“你变了”。 晋千帆身体绷紧,轻轻颤抖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舒俞继续道,“人总是会变的,我也变了,曾经我以为重于天的事情其实对我是一文不值,而有的事情却只有在彻底失去后,才明白对我有多么重要。” 晋千帆视线转到舒俞脸上,很想问他,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什么?但他只是问道,“你这四年去哪儿?” 舒俞伸了伸懒腰道,“这四年啊!我去了很多地方,高山幽谷,大海草原,也见过了很多人,有的人和你是一样的蓝眼睛,有的人和你一样喜欢穿白衣,有的人很冷酷,有的人很风趣,有的人很热情,可是......我很寂寞!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不知道我旅途的意义是什么?所以我就厚着脸皮回家了。”他看着晋千帆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一直在家呢!” 在家? 在家做什么? 舒俞不是一直渴望能够离开家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吗? 晋千帆看向他,脑海猛地被击了一下。 回了江南,我就向你爹提亲! 难道...... “有缘客栈,你拉着我的手奔跑,我就爱上了你。”晋千帆转过身看着火焰轻声道。 舒俞轻轻一笑,仿佛黑暗驱走,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原来,那时候就......” “这四年里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拉住我的不是你,是其他随便任何一个人,他给予我温暖,我也会......” 舒俞越听脸越黑,最后终于没忍住的打断道,“没有如果!拉住你的就是我!”指着晋千帆鼻子一字字沉声道,“打消你那些消极的自以为是的想法!别忘了,四年前你是怎么劝我的!我这人可是小气的很,你可别想说些话来激我!小心我也去使个苦肉计,让你后悔终生!” “你!你怎么,你当初把我气的半死,论到我,我就连句话都不能说!”晋千帆站起来,凭着高舒俞半个头的高度俯视他,气道。 “你可以试试啊......”舒俞轻飘飘道。 “你,你离我远点!”晋千帆跃上房梁,选了离火堆最远的一个坐下,还没躺好就听舒俞道,“你不能睡那儿!那那边有个小燕的窝,万一伤到它们怎么办!” 晋千帆往外挪了一个,舒俞道,“这个也不行!万一半夜有冰掉下来正好砸着我!” 晋千帆挪到最外面的一个,舒俞仍然摇头道,“这个尤其不行!明早阳光一照,正好照到上面,还不得把你疼的掉下来。” “唉!”晋千帆在房梁上坐下,耷拉着两条腿在空中晃悠,叹了口气道,“所以今晚,我要睡在哪呢?舒俞公子。” 舒俞往外看去道,“我们去住客栈吧!” 晋千帆笑了,道,“这个真是想也别想”。 “为什么?” “从南方回来我就住了三次客栈。第一次把人家客栈那间房全冻上了,小二早上敲门,一不注意把腰给扭到了,为了给小二哥治病我欠了方诸水大笔银子。第二次我特意选了一家带温泉的客栈,温泉被冻成了滑雪场,又赔了老板大笔银子,结果老板推出滑雪活动,大赚了一笔。第三次是在望江客栈。”他顿了顿道,“我刚走进去,寒气就冒了出来,伤了好几个人,老板赔了很多钱。”看向舒俞道,“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舒俞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晋千帆道,“不知道。这半年láng蛛海的人从世界各地给我找大夫,可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消极的好像他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舒俞道,“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晋千帆道,“以前我练功曾走火入魔过,那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身不由已,好心帮我的路人,担心我的老板,找我的朋友,全都会被我伤害,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现在那个魔鬼变qiáng了。”如涂复所言,他现在脏的让自己都厌恶。 舒俞道,“那我不能碰你了吗?” 晋千帆重重点了点头,道“离我越远越好”。 舒俞道,“也不能亲你,抱你了吗?” “......不能!”晋千帆别过头,脸有些发烫 。 奇怪,舒俞现在怎么变的这么直接了?当初的死要面子臭屁小孩儿呢? 舒俞坐在火堆前,抬头道,“千帆,你下来好不好?” 晋千帆道,“我很危险。” 舒俞想了想道,“你刚才寒气发了,应该不会再发了吧?” 晋千帆摇摇头道,“不一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下去,死心吧!”话毕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舒俞沉默了许久才道,“千帆,再一次把那个魔鬼打败吧!这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是孤独的。” 晋千帆睁开眼睛,没有回话,只是那双血红的吓人眼睛无比忧伤。 晋千帆半夜醒来,舒俞蜷缩着在快灭掉的火堆旁睡得正熟,晋千帆跳下去把火重新点燃,借着火光打量他。 舒俞身上穿着新娘出嫁的大红裙子,□□下的脸庞依旧清秀,可已褪去了当初的稚气,他现在是个彻彻底底的大人了。 晋千帆笑了笑低声道,“真该把你这副模样画下来,让十六岁的你看看,他肯定会疯的!” 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仿若做梦一般,好像昨日才刚刚见过,曾把酒言欢一路高歌。 “傻瓜”。 晋千帆把舒俞的衣领紧了紧,慢慢起身,重新戴上大黑斗篷,走进了黑暗里。 夜间的店铺都紧紧的闭合着,只有门前的幡布在迎风飞扬。 可烟华巷里却是一派明亮温情,丝竹声,欢笑声,经久不绝。 突然大量官兵涌进,包围了这条街道。 官兵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每家阁楼,阁楼里的客人láng狈逃窜。 天微微亮时,晋千帆路过烟华巷,往里看去,只见里面一片láng藉。 两个收拾残局的伙计骂道,“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就是仗着手里有家伙,这么欺负我们!可恶!” 晋千帆挑了挑眉,想到某种事情,快步跑回了破庙。 破庙里,一只舒俞正两指捏着一张字条,面色非常凝重。 晋千帆大步跨进来问道,“你把嫣儿藏哪了?” 舒俞把纸条给他,道“逐月楼”,然后打开地上的包袱道,“等我一下”。 纸条上面写的是“官兵闯入,带走柯嫣”。 晋千帆想起背后指使这些官兵的人,怒上心头,把纸条攥成一团扔在地上,如来时一样大步的跑了出去。 舒俞衣服刚脱了一半,就见晋千帆跑的没影了,“千帆!” 晋千帆跃上逸王府的墙头,单手撑着跳下,依据记忆里的路线一路闯过去,遇到阻拦的人便把他打倒。 新房门前的守卫格外多,他打的有些吃力,其中一个人碰到了斗篷,把斗篷掀起了一角,阳光直直的she.进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踉跄后退几步,就是这一瞬间,一个守卫上前给了他一拳。 眼睛的疼痛太甚,守卫的这一拳对他根本没有感觉,他生怕最恨的就是趁人之危的下三滥,这几乎比眼睛的疼痛更要令他难以忍受。他伸手捏住守卫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扭的变了形,使之疼的哇哇大叫。 守卫不经意看见晋千帆斗篷下的眼睛,只觉的自己像被毒蛇锁定了的猎物,死到临头了。 然而晋千帆只是把他甩到一边,又和其他人缠斗起来。 直到放倒最后一个人,再没人站起来,晋千帆走上台阶,拿刀砍断门上的铁锁,却没了推开门的勇气。 屋里传来砰的好似凳子倒地的声音,晋千帆轻轻推开,只见逐云意luǒ着上身倒在地上震惊的看向chuáng上的女子。 而chuáng上的女子,娇小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着。 舒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随后跑来,见晋千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便喊道“千帆”。 这一声呼喊,亦叫醒了另两个人。 柯嫣把自己包在厚重的被子里,可连被子都是颤抖的。 晋千帆轻唤道,“嫣儿”。慢慢走近她,伸出手来。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柯嫣哭泣的大喊着。 逐云意一动不动的看着晋千帆,可晋千帆始终没给他一个眼神。 “嫣儿......” 舒俞刚靠近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香气,心头莫名升起烦躁之意,他拉住晋千帆道,“先出去!” 晋千帆看着chuáng上蜷缩的一团,又唤道“嫣儿......” 舒俞加大力气,大喝道,“你先出去!”把人给硬拽了出去,又把门在身后关好。 晋千帆环视一圈,院子里全是身着甲胄手握亮枪的士兵,心里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住,大喊道 “你还想让她操控到什么时候!” 屋里穿衣服的逐云意,手指一顿,继而无力的垂下了去。 晋千帆话吼完,怒气冲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舒俞连忙快跑着跟上。 晋千帆犹如凶神恶煞,路上的人见了纷纷躲远。 舒俞喘着气问道,“你要去找晋胭岸”。 “是!” “可她在皇宫!” “那我就去闯皇宫!”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不能!” 晋千帆加快了步伐,舒俞已渐渐跟不太上,被甩在后面。 舒俞弓着腰喘着粗气,余光瞥到墙边的棍子,深吸一口气跑过去,握住,跑到晋千帆身后,重重的敲了下去。 晋千帆醒来,后脑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痛感,看向倚着窗栏饮着茶水看向自己的青年道,“你打我?” “嗯”舒俞放下茶杯,慢条斯理道,“这是逐月楼顶楼,平时没有人来,你就安心住着吧!赔钱算我的。” “我不住!”晋千帆掀被穿鞋,就要下chuáng离开。 舒俞道,“我知道你要去找晋胭岸,可皇宫大内的,你就这么去,不是去送死吗!” 晋千帆愤怒的锤了一下chuáng板,道“她怎么能这样!” 舒俞走近,将一个黑色的类似女人耳坠的东西递过去,道“她还不止这样”。 “这是什么?”晋千帆问。 “火化白雪时发现的,我曾在晋胭岸身上看过。”白雪用生命告诉他,他的敌人是谁。 晋千帆捏紧了耳坠,一言不发。 舒俞挑了挑眉,惊讶道,“你已经猜到了?” “嗯” “若不是柯嫣这事,你是不会去找她的吧!”舒俞淡淡道。 “......她是我爹的妹妹。” 舒俞道,“她在皇宫待了快三十年,跟她一起进宫的那些人不是死就是疯,可她却当上了皇后,一当就是二十年,你能想象到其中的可怕吗!她是你的姑姑,亲姑姑,可在利益面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你。” “她是我爹的妹妹,不是我姑姑。”晋千帆仍低着头,看着已被烧黑了的耳坠,辩解道。 舒俞叹了口气道,“好吧!她是你爹的妹妹,所以,不想去报仇吗?” 晋千帆道,“不想”。 舒俞愣了一愣,问道“为什么?” 晋千帆转过头看着舒俞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来,“累。” 舒俞看着他,还是疑惑的摸不着头脑。 晋千帆道,“特别累,这四年,特别累。”他恨了四年,在快死的那一刻才发现,别人的仇恨,折磨的是自己。除了让他变的怯懦,沉闷,小心翼翼外没一点作用。 晋千帆慢慢起身道,“百川说‘仇恨,就是让人踏进地狱的第一步。’而这四年我就一直活在地狱里。” 当他和勿忘我掉下毒沼,他不假思索的将勿忘我护在怀里,毒气侵袭着他的身体,他却觉的那一刻,他蜕掉一层层沉重的外壳,真真正正的自由的活了过来。 现在他敢说,他还是当初能让君承竖起大拇指的人。 身体垮了,可里面还是一个坦dàng的无愧的灵魂。 舒俞道,“那好,不报仇,可你的名声得挽回吧!雪树可是我送你的,你可不能让它顶着个凶器的污名。” 晋千帆道,“我会做的”。然后披上了斗篷。 舒俞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 晋千帆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慢慢回道,“去看看嫣儿。” 舒俞走他身前道,“我也去”。 晋千帆道,“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控制不住自己,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伤害你。” 舒俞想了想推开门,走远了些,“九尺,够了吧?” 晋千帆斩荆截铁道,“二十!” 舒俞立刻道“不可能!十二!” 晋千帆道,“十七!” 舒俞气道,“比商铺都长!十四!” 晋千帆道,“我这寒气发起来,别说一间商铺,就是十间都避不了!十五!这是我的最大限度,否则,你就别去了!” 舒俞咬咬牙道,“十五就十五!成jiāo!”说着拍了一下晋千帆的右手,率先走下楼去,赌气似的对晋千帆道,“等十五尺过了,你再走啊!” 晋千帆摇摇头,很是无奈,轻轻的踩着楼梯,跟着哒哒哒的清脆响声走下了楼。 晋千帆跳上墙头,本想不管身后的人直接跳下去,却不料那家伙抓着斗篷的下摆就是不松手了,恶狠狠的语气道,“要不你退一步,要不两败俱伤!” 晋千帆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去,舒俞紧紧抓住,被晋千帆给拉了上去。 两人悄悄来到新房附近,迎面走来两个丫鬟,两人连忙躲起来,听她们说道,“可吓死我了,想不到咱王爷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也这么qiáng势霸道。” “王妃不吃东西,可不就得硬灌了吗!” “可我看着她就跟掉了魂似的。”不忍心的话语。 “反正跟咱们没关系,都是自己做的孽!” 舒俞看着紧闭的门窗道,“现在还是不要去刺激她的好”。 晋千帆点点头,也看着那处门窗道,“我知道了”。 两人出了逸王府,晋千帆还有些魂不守舍,舒俞依照着晋千帆所能接受的最大条件,走在与他相隔十五尺的地方。 忽晋千帆在一处开满了蔷薇的墙边停下来,舒俞悄悄走近,听他道“花快谢了?” 舒俞摇摇头道,“开的正好呢!” 晋千帆聚jīng会神的看着,看的入了迷,大片大片的花瓣舒张,跟着微风振动,浓郁的香气使人不禁振奋。 “送给嫣儿一朵?”晋千帆看向舒俞道。 舒俞淡淡一笑,“好啊!” 晋千帆欲下手掐下一朵,却始终下不了手,“开的这么好,我若摘下来不是很快就要败了吗!”他又垂下了手。 舒俞说笑道,“那不如gān脆把这面墙搬到逸王府好了。” 晋千帆认真的看着他,却好像在真的琢磨着事情的可行性。 舒俞道,“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晋千帆点了点头道,“好主意!” 舒俞含笑问道,“你到底想了什么方法?” 晋千帆张了张嘴巴,举起一根手指摇晃,慢慢吐出一句话,“不告诉你!” 舒俞颓然的低下了头,晋千帆已迈开步子,走了起来。 舒俞小跑着跟上他,见晋千帆伸出手指,指着街道的另一边道,“十五!” “十五就十五”舒俞快跑到另一边与晋千帆对应的相同位置,闲庭漫步的走了起来。 “你太快了!”舒俞看着三米外人的背影喊道。 “是你太慢了!”晋千帆不客气的回道,却还是将速度慢了下来。 次日,清晨,逐月楼里传来一声呐喊,“啊!” 随后各个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人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喊叫的女子震惊的看着前方,结结巴巴道,“墙上,墙上什么时候有的花?” 众人往那处儿看去,原本灰白单调的一面墙,已经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一片,不禁纷纷感叹“可真美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随后响起公jī打鸣的声音。 那女子再靠近些就发现了原因,“咦?这钉了个架子。” 晋千帆没把那面墙给搬到逸王府,但他把柯嫣所能看见的墙上都钉上了花架,花架上是生机勃勃的开的正艳的花朵,花朵带着根,还可以活很长很长时间。 逸王府伺候柯嫣的小丫鬟看到这儿,激动的向王妃叙述,“夫人,外面突然多了好多花,特别漂亮。” 柯嫣愣了一愣,道“我看看”。 “是!”小丫鬟忙打开窗户,让坐在chuáng上的柯嫣可以看到。 从柯嫣这狭窄的视角看去,外面的世界格外大,鸟语花香格外生趣,她看着生机盎然的花朵,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竟流下了眼泪。 舒俞伸了个懒腰,看向顶楼,心想昨天他很晚才回来,这时候应该还在睡吧!便没去打扰他,待到日上三竿了,才蹑手蹑脚的踏上台阶,轻轻敲门道“千帆,还在睡吗?” 路过的小厮道,“舒公子,晋公子说他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不要人打扰。” 舒俞挑眉道,“考取功名?他那样的要考取功名?” 小厮认真的点头道,“中间我来了一次,看见公子特别用功呢!”他打开一条小缝招呼着舒俞一起看去,只见晋千帆背对着他们坐在桌前,腰板挺的直直的,十分的专注,甚至宽大的黑色斗篷也一动不动的。 舒俞沉下脸来,一脚踹开大门,推着小厮大步走过去,沉声道“自己看!” 小厮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只是三根木条上放了个花瓶。他赶紧上前把花瓶拿下来抱在怀里,gān笑道“这,这公子真会玩,一挑就挑了一个最贵的......” 舒俞冷眼一瞥,他立马识趣的闭嘴了。 舒俞拿起被晋千帆丢下的斗篷,心想,没了斗篷遮挡,他现在能在哪儿? 为了不伤害无辜的人,他不会去人多的地方; 为了不受阳光伤害,他不会去空旷的地方; 为了不被人找到,他不会去去过的地方。 舒俞问道,“昨晚他跟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小厮道“四更快五更了吧!挺晚的了。” 舒俞心想,“那么也就只有那里了。” 纷杂错乱的树gān,繁密的不透阳光的树冠,一眼望去,昏沉沉的,这片土地只有少许的阳光落下。 晋千帆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把眼前挡住阳光的东西拿开,用手遮住阳光看去,不禁皱起了眉,“伞?还是黑伞。” 他站起来把伞撑起,喊道“渡尘!白渡尘!” 他不知方向的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我在这儿”。 “你怎么来这了?大恒和霖铃没陪你?”晋千帆道。 白渡尘慢慢走过来,出现在晋千帆视线里的是一张俊朗无比的脸,他淡淡道“祭拜一下故人”。 晋千帆大惊,“我难道来到你家墓园了?” 白渡尘睨他一眼,“你觉得呢?像个死尸似的躺别人家的墓地里,大晚上的还以为是从哪个棺材里爬出来的呢!” 晋千帆对着四周拜了拜,轻喃道“冒犯冒犯”。 白渡尘扭了扭脖子道,“没关系,冒犯就冒犯吧!他没资格指责你。” 说是墓园,埋葬的也就一个人,生于显赫死于罪恶。 旭王,逐安旭。 那个毁了晋千帆人生,毁了白渡尘人生,也毁了他自己人生的人。 白渡尘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两个还真是挺像的,一个见不得光,一个见不得人。都继承了父亲的相貌,但你父亲给你的是荣耀,给我的却是从出生到死亡都消磨不掉的罪恶。” “那么久远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于我们的人生之中,却始终影响着我们。一个人的姓氏和容貌,就决定和否决了我们的未来。”晋千帆很有感慨。 “但我们是朋友”白渡尘道。 “我们是朋友”晋千帆回道。 白渡尘想了想道,“突然有一个想法,我们jiāo换一下身份如何?你来做渡尘,我来做千帆。” 晋千帆疑惑,“这怎么换啊?你认识的人我都不知道,我认识的人你也都不认识。” 白渡尘道,“jiāo换衣着与装饰,就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不去管渡尘的事情也不管千帆的事情,把那些烦恼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就走走停停,以自己的脸,对方的姓氏,去过第三个人的生活。” 白渡尘说的很有情感,晋千帆有些心动,点了点头。 白渡尘道,“正好,伞还可以替你挡一下阳光。” 两人互换了衣服,晋千帆还是第一次穿黑色的衣服,渡尘看了只呼帅气。白渡尘穿上晋千帆的白衣,竟然还有种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晋千帆笑道,“小白脸!” 舒俞来到墓园门口,墓园里正走出一个身着胜雪白衣,嘴间含笑的俊朗男子,舒俞和男子对了一下眼,愣了片刻,就见墓园里走出一个身着如墨訾衣,手撑黑伞的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舒俞仔细打量着男子,在他快要拐过弯时出声道,“是渡尘吗?” 男子身体微微一僵,停了下来。 “渡尘可是要回江南?”舒俞热情问道。 男子不说话,只是微露出的下颌上下动了动,是在做点头的动作。 舒俞道,“那能否与我结伴同行?” 男子猛地摇头,可是全被宽大的黑伞挡住了。 舒俞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 舒俞笑道,“那劳烦渡尘等我片刻,还有一些行囊需要收拾。”然后拐了个弯快步跑开。 男子把伞抬高了些,露出的正是晋千帆的面孔,他往后退了退叹了口气。 反正这是渡尘的名号,gān脆先跑了吧!晋千帆这样想着,悄悄的往与君承离开的道路相对的一条路上挪去。 脚步声和着粗重的喘息声慢慢清晰,晋千帆赶紧把伞放低了些。 舒俞看着被黑伞挡起来的人,笑道,“我想过了,gān脆就直接这样走吧!反正那些东西放着又跑不了。”说着走到晋千帆身边,不知是不是晋千帆的错觉,他总觉的君承最后那四个字是故意对他说的。 第63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三 晋千帆跟着君承走了一会儿,连句话也不能说,将自己的面容挡起来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视线遮了起来,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真不明白平日里白渡尘是怎么打着伞还不撞到人的,就这一会儿他就差点撞了好几辆车。给小摊主小商贩添了很大的乱子,君承却只是安慰他般的给他收拾了烂摊子,同时时不时的给他说着周围的jiāo通情况。 所幸白渡尘以前打下的名声很好,虽说每个人都很好奇黑伞下的面容,但出于礼貌或出于健康,还不曾有人真的来掀开看看。 晋千帆觉的不能再这样走下去,难道吃饭睡觉,他也要打着伞吗? 他握着黑伞往君承看不见的方向悄悄打开一条小缝,四处扫去,不远处前方正有一个书生摆的写字的摊子,生意惨淡,书生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 晋千帆快跑过去,将一块银子放到桌子,正欲提笔写字,突想起君承识的他的笔迹,抬头看向书生将笔塞到书生手心,道,“请帮我写两个字。” 书生正专注的看着书,突然一片yīn影和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出现眼前,正茫然不知所措,来人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拿好笔,抬头问道,“写什么呢?”声音停下,书生对上来人的眼睛,愣住了。 来人别开头,低声道,“不好意思,请帮我写,‘再见’。” 书生提笔写下,君承也正走来身边,晋千帆把纸举到君承面前,君承看了挑眉笑道“为什么?” 晋千帆想了想,俯低身子在书生耳边道,“请帮我写,‘不方便’。” 君承看着几乎把两人给盖起来的伞,沉下了脸,当着他的面就和别人咬起了耳朵,真当自己是白渡尘了! 不等晋千帆把纸举到面前,他就冷冷出声道,“游戏玩够了吧!”同时大力掀起黑伞,站到伞下与他对视起来。 晋千帆看着君承清秀的面容上yīn沉的表情,喃喃道“你认出来了?” 君承道,“我眼不瞎!”他顿了顿,呼了口气却还是没忍住,道,“你是不是傻啊!” 晋千帆愣愣的看着他,还以为是假扮渡尘惹了他不高兴,道,“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又想起他是趁人家不注意自己偷偷跑的,又放低语气道,“我没打招呼,偷偷跑了,是我的错,我道歉,你不要生气了。我也是害怕啊!我怕我会伤害你,这几年我特别想你,可是我不敢去见你,如果我伤害了你,我会,我会崩溃的。” 晋千帆慢慢停下,再无法说出一句话一个字来,因为君承的表情突然变了,不只是不再生气,而是变的悲伤变的难过,就像漫天huáng沙,枯枝死树,大雨滂沱,仿佛这个人的人生变的yīn暗,再无希望。 他的身体和灵魂变成一块块碎片,用最坚固的胶粘了起来,可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摧毁。 在晋千帆崩溃之前,早已崩溃,凋零,绝望的是他。 晋千帆上前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他勒紧手臂,大脑里一片空白,除了抱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走,求你,别走。”君承一字字哀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晋千帆动摇了,君承那么骄傲,对他说了“求”。 “就算是死,我也想在你身边,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想你,很想很想。” 什么时候,这个高傲的曾经连句喜欢也不肯对他说的少年,对他竟如此卑微。 晋千帆下定了决心,道“好,我不走”。 他们在伞下,来来往往的人虽好奇但也只能好奇,可那书生却是从头到尾目睹了全程,从苍白震惊到脸红羞涩,最后只得轻咳一声,让这两人清醒过来。 君承淡淡的瞥书生一眼,贴晋千帆耳边轻声道“带我飞”。 晋千帆轻轻一笑,把伞塞君承手里,转过身微微弯腰道,君承轻轻跳上去,从怀里掏出一条黑布带蒙上晋千帆的眼睛,晋千帆本想拒绝,却不料蒙上后仍看得见东西,摸上去,只觉的眼睛的地方凉凉的,“这是什么?” “水晶,像你的眼睛,仔细看是蓝色的。”君承把伞举高了一些,他完全的bào露在光下,却没有让他痛苦的感觉。 晋千帆抓紧了他的腿,朗声道,“那我们现在就飞喽!”说着君承合上伞,抱紧了他的脖子,他大笑的快跑了起来。 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着。 两个心里都藏着悲伤的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却只是笑着的。 远处的阁楼上,俊朗的面孔,白衣胜雪,轻轻一笑,身后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无论如何改头换面,有的人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晋千帆买了匹枣红马,信马由缰,蒙着黑布,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君承与他背对背的坐着,亦闭着眼睛,嘴边挂在淡淡的笑容,宁折流淌出轻柔的音乐。 一切都美好极了。 他们在阳光下奔跑,在小溪边玩耍,在树荫下亲吻。 晋千帆枕着君承的腿睡懒觉,君承倚着粗壮的树gānchuī笛子,他趁着晋千帆睡觉,轻轻撩开他额间的碎发,记的四年前晋千帆经常做这个动作,看着他的额头然后耍坏似的轻轻弹一下,看着他光洁的额头,君承却不忍心把他弄醒,只是俯下身去轻轻落下一吻。 脖子被抱住,手臂的主人正看着他笑,笑的如沫chūn风,君承有些脸红,却又俯下身,吻上他的唇,晋千帆收紧了手臂,和他不依不饶的纠缠起来。 他们在一起过节,过七夕过中秋。 他们在璀璨的夜里,牵手走过大街小巷。 两人来到卖小装饰的小摊前,君承一眼就看中了一条玉鼠项链,兴冲冲的拿到晋千帆面前道,“千帆属鼠吧?” 晋千帆轻轻一笑道“嗯”可看着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玉鼠,眼神却悲伤起来。 君承知道,他想起了白雪。 君承拿出钱来,向小贩道,“这个我要了。” 小贩见钱眼开,还没来得及客套几句,就见稍矮稍瘦的客人亲昵的绕到另一位客人身后,把项链戴了上去。这没什么大不了了,关键是他还顺便摸了摸另一位客人的脖子,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极具暧昧,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谁还没有几个无意的动作啊!关键是另一位客人,好像是认定了他这动作就是调戏就是挑逗,抱着客人的头就啃了下去。然后拉着手就跑远了。 ……额…… 两人一路狂奔,君承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两人稍休息了会儿,慢悠悠的走了起来,牵着心上人的手,晋千帆道“今天月亮真漂亮呢!”他转过头笑道“没有你漂亮。” 君承轻拍他一下道,“漂亮是夸女孩子的!” 晋千帆道,“你比女孩子漂亮。” 君承轻叹道,“唉,读书少就是不行啊!连夸人都不会。” “那你教我。” “教你读书?” “不,教我夸你。” …… 君承轻哼一声,从袖里掏出宁折,曲子缓缓流淌,晋千帆闭上了眼睛。 是鹊桥仙,同样的曲调,不一样的意义,魂牵梦绕的人。 “如何?” 晋千帆淡淡笑道,“好听!” 君承轻咳两句道,“这不是挺会夸我的吗!” “哈哈”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桃城。 晋千帆躺在树上,怀里君承趴在胸前正睡得正香,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放轻动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吞了下去,才放心大胆的抱住他。 晋千帆伸手摘下一个桃子,啃了一口,君承倚着他的肩膀张嘴道,“我也要”。 晋千帆耍坏的举高了手,一面故意把嘴里的桃肉咬的吧唧响。 君承扭头瞪他,晋千帆讨人厌的笑,嘴边依旧吧唧吧唧,君承扶着树gān坐到晋千帆腰上,正对着晋千帆的嘴巴就吻了下去。 事后摸了摸嘴唇,哼道,“你就是故意想让我亲你吧!你这坏家伙!” “可是你先扑过来的啊!”晋千帆坏笑。 君承道,“哼,就是你故意的!” 晋千帆微微一笑,直起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君承满脸通红的别过头去,晋千帆故意的惊道,“君承,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他举起手在君承脸上摸了一下,一下子愣住了,“好烫!难道真的发烧了!” 君承气呼呼的扶着树跳下去,往前走去,直接不理他了!这个坏家伙! 晋千帆在后追上,笑嘻嘻的话语,“君承,你等等我嘛……” 君承的步伐更快了。 晋千帆瞥到周围的小红花,弯腰摘了一朵,也加快速度,蹭的在君承脸上划了一下。 君承摸了摸脸,只见手上红红的,那花的汁液是红的,顿时气上心头。 往前一看,罪魁祸首正向他勾着手,大笑着“哈哈哈哈”。 君承挽了挽袖子,大喝道,“晋千帆!你死定了!” “来啊来啊”那人轻灵一跃,明明就在君承眼前可就是让他抓不到,只能气呼呼的大骂道,“你坏死了!让我抓到了,你就完蛋了!等着吧你!” 两人你追我赶,嘻笑打闹的进入镇里,满目所见,仍是一城飞花。 君承累了,晋千帆也慢下来面对着君承轻笑,“君承,你这体力不错啊!比之前好多了!” “你在嘲笑我!”君承喘着粗气道。 “没有啊!对你的每句话我都是发自肺腑的。”晋千帆摇头晃脑的往后退去,正巧到了路口,一辆大车从此经过,说巧不巧的正好撞了上去。 君承赶紧提醒他道,“小心!” 晋千帆往后看去,还有一段的距离,按照他的轻功想躲开是很容易的事,可不知怎么却直接的撞了上去。 大车紧急勒住,君承也快跑两步把人给拽了回来,马长嘶一声,身后的大车微微倾斜,晋千帆倒在了君承身上,大车的倾斜角变大,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又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已经是人仰马翻了。 赶马的人气冲冲的把晋千帆拽起,指着地上碎掉的瓷片大骂道,“你知道我这一车陶瓷有多贵吗!因为你,你全给我毁了!” 晋千帆也知自己犯错了,连连赔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开个价我肯定赔你!” “价?我这些都是无价之宝!你赔的起吗!” 晋千帆道,“赔的起,赔的起,就是我砸锅卖铁,我也会赔给你的!” “你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车夫晃着晋千帆的小身板,大喊道。 君承在碎成渣的陶瓷堆里看了看,拆台道“千帆,你可能确实赔不起。” 车夫更bào躁了,“你这个混蛋!”把晋千帆晃来晃去的,眼冒金星。 君承用宁折点了点车夫的胳膊道,“他赔不起,不意味着我赔不起,这样吧!你对你老板说,明天去连家找我。” 车夫狐疑的看了眼这两人,这两人虽说衣衫微微凌乱,但质地都是上好,尤其是那位青衫沉稳,说起话来自信超凡的人,这一身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就能比他这瓷器贵。当下松开抓人的手问道,“哪个连家?” “这桃城还有第二个连家吗?”君承道。 晋千帆道,“难道是连明月?” 车夫更惊了,心想“这人竟然敢直呼连主家的本名,看来和连家jiāo情不浅,这一车陶瓷也算是有了jiāo待。”便道,“好吧!暂且信你!”然后哭丧着脸去整理那一车的废瓷片了。 晋千帆过去歉意道,“我来帮你吧!” 车夫挡住身后的瓷片大骂道,“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真的很对不起……”晋千帆更加歉疚了。 君承把他拉过来道,轻声道“别管他,他这是看还有没有剩余的好货,想趁机敲连家一笔,相比这个,我们还不如尽快把钱给他赔了。” 晋千帆点点头,叹气道,“闯祸了……” 君承笑道,“是啊!让你得瑟!” 晋千帆道,“不过,连家现在很厉害吗?” 君承想了想道,“应该说是连明月很厉害。” 晋千帆不太明白,君承道,“你去看了就知道,现在可没有流言敢说她了。” 晋千帆道,“那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了。” 君承道,“明月可是很忙的。” 晋千帆对连家不太熟悉,君承却是熟悉的很,连前门也不走,到了后门直接推门而进。 门一推开,直接刺痛他们俩的眼。 后院里,宁睛明坐在连明远大腿上,俩人正亲的忘我呢! 晋千帆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君承的眼睛,唉,世风日下啊!连明远竟然大胆到和宁睛明在连家做这种事,就不怕连明月伤心吗! 连明远和宁睛明看有人来了,赶紧分开,整理好衣服,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宁睛明看向旁边的晋千帆道,“唉,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啊!难道是……”和连明远对了下视,心想,这公子患有眼疾,眼睛被黑布遮住了,可这脸型却眼熟的很。 连明远惊道,“晋公子!您回来了!” 晋千帆抱手道,“一别四年,看来两人已经修得正果了。” 连明远和宁睛明有些不好意思,宁睛明道“也就这两年的事,我们现在还是被明月给收留呢!” 连明远疑惑晋千帆的眼睛,向旁边的君承看去,只见君承轻轻摇了摇头,就是不让他说这件事,心想,我和睛明能在一起,公子帮了不少忙,现在公子遇到了麻烦,我一定也要帮帮他。 “公子,屋里坐吧!” 君承点点头道,“明月在家吗?” 连明远道,“在,在书房呢!我去叫她来。” 君承道,“不用,我们是和她来谈生意的,应当去见她才是!”当即站起身道“千帆,过来了!” 晋千帆和宁睛明聊天,聊这几年宁睛明和连明远之间的事,他正听到津津有味。君承耐不住了,一手捏住他的耳朵道,“听不见我的话吗!” “听见了,听见了,疼!小点劲啊!”晋千帆直接被拽着耳朵拖了出去。 身后连明远和宁睛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第64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四 两人走到书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怒骂,“叫他滚!连家不要这样的能人!” 是连明月的声音。 晋千帆张大了嘴巴,君承淡淡笑着牵起晋千帆的手坐到石凳上,一脸的高深莫测。 屋门被打开,管家抱着一摞账本,一溜小跑风风火火的跑出来,君承叫住他,“品叔!” “舒公子!”品叔走过来,像是见到救星似的表情般。 “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这不是科举吗?桃城有个落榜的书生,叫文华,这人很聪明,在店上待了几天,小姐就把人给留下了,可哪想到这人竟然记假账,卖给客人坏掉的衣服。唉,那客人来跟他理论,竟然把人家给打了出去,他是个流làng汉,身体又不好,这一下竟然一病不起了。”品叔举了举怀里的账本,道“小姐让我把文华给赶出去,唉,好好的一伙子怎么这品行就这么......” 晋千帆道“连小姐做得对,这种人不该留,留下就是祸害连家。” 君承道,“那品叔你快去吧!” “嗯”品叔微微鞠了个躬,又和晋千帆点了点头,才快步离去。 两人看向紧闭的屋门,走过去,还没敲门,又一人风风火火的跑来,“小姐,京都彩蝶布庄来人了。” “太好了,快带我去!” 门是往外打开的,门突然打开的时候,晋千帆眼疾手快的拉着君承往旁边躲了一下,才没有被门给撞上,不过,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晋千帆看向君承道,“我知道了,她确实很忙。” “现在明月是连家的一家之主呢!”君承道。 “一个女孩子,我很佩服她呢!” “我看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们去逛逛吧!”君承建议道。 “不如我们去看看那文化人吧!看看他长得是什么人模狗样?”晋千帆一本正经道。 君承捂嘴轻笑“文化人......你这动不动就给人起外号的毛病啊!” 晋千帆直接握着他的手,寻着品叔刚才跑走的路慢悠悠走了过去,嘴里反驳着,“我哪有动不动就给人起外号。” “你不要说你忘了,想当初,对huáng锦川叫huáng鼠láng,还给我起了什么小肥jī的外号,后来直接叫我小jī仔了!哼!” “嘿嘿”晋千帆想起往事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小jī仔!哈哈!” “还敢笑!”君承直接抓向他的腰,那个让他敏感颤抖的地方。 “哈哈哈,别别别,你再挠我,我要反抗了!”晋千帆板着脸威胁,君承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还挠还抓。 “哈哈哈”晋千帆也抓他挠他,直接把人扛到肩上打了几下屁股,“都说了,我可是会反抗的。” “你!”君承伸长了手,打算重重的捏一捏晋千帆的屁股,晋千帆察觉到他的动作,把人抱起来,一边走一边掂,一边大笑,“小jī仔呦!小jī仔,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放开我!混蛋!” “哈哈!” 砰! 文华大拍一下桌子,大声道,“让我走!凭什么!我给连家赚了多少钱,你们这就要卸磨杀驴了吗!” 品叔道,“你怎么不说你给连家败了多少名声!你走吧!走了好好做人,别老想着那些见不得的事,丢人!” “现在嫌我丢人了!当初数钱,你不是比谁都笑的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当初哪里知道你这都是黑心钱!”品叔道。 “不不不,这不叫黑心只是营销手段,更加挣钱的手段!”文华严肃道,好像说的还真有道理。 “无理取闹!”品叔道,“快走吧!明天要是你还在这里,我就打断你的腿!” 文华冷笑两声,直接扑到chuáng上,无赖般的不动弹了,“你们不公道,最好打断我的腿,这样我就有理由去告你们了!” “你!你还算个秀才!我呸!流氓!”品叔上前拉着文华要让他起来,却费了九龙二虎之力也拉不起来他。“给我起来!起来!” “更加挣钱?我看不见得吧!”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文华和品叔向外看去,男子身着胜雪的白衣,嘴边挂着慵懒的微笑,手里却举着一把黑伞。品叔刚才见过这白衣人,只不过刚才他的眼睛上蒙着黑布,还以为是眼睛受伤的人,可事实上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很,只是稍微有些奇怪。 “你是?”文华想了想惊道,“啊!我记得你!四年前就是你救了连明月!” “嗯,是我”,晋千帆淡淡道。 黑伞挡住了门口,君承掀开伞直接走到了伞下,文华道,“你们想gān什么?” 晋千帆道,“你不是说这是更加挣钱的......嗯......营销手段,那我们就来一场比试,看谁的方法更挣钱。” “比试?”文华皱起了眉头。 “当然了,既然是比试,那肯定是有奖有罚的,如果你赢了,就说明......嗯......啧!”他抓了抓头发,低声对君承道,“真不想这么说。”晋千帆继续道,“就说明你是营销观念是......正确的!但是!”他升高了语调道“如果我们赢了,就说明你是错的,你得改正错误,还得跟那流làng汉以及所有被你欺骗的人道歉!” “凭什么?”文华怒道,“我不比!我才不会跟你比试这么无聊的东西!” “那就是代表着你心虚喽!” “我心虚什么?” “因为你不敢啊!”晋千帆道。 “呵!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个比试而已!比就比!我是不会输的!”文华瞪了晋千帆和舒俞一眼,又瞪了品叔一眼,“让开!” 晋千帆撑着伞,和君承极有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又往旁边退了一步,将大门让了出来,文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还没出院子,文华又回了来,把品叔拽出去,砰的将门关上了。 晋千帆道,“他还挺聪明的,没上当。” 君承回道,“难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就只是为了把他诓出去。” 晋千帆道,“没有啊!我是真的想跟他比赛。”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生意啊?”君承问道。 晋千帆自然而然道,“我不会啊!这不是你会吗!” 君承放低身子,走出黑伞,淡淡道,“和他比赛的又不是我,我会不会有什么用!” 晋千帆跟上他道,“可咱不是一家的吗!” “哼!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承担!”君承道。 晋千帆用伞遮住两人,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道,“可咱不是一体的吗!” 君承一愣,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看左右无人,低吼道,“我什么时候和你一体了!” “你想什么时候,就可以什么时候啊!” 君承脸更红更烫了,用伞捂住晋千帆的脸,对着伞大呼,“流氓!”然后快步逃开,晋千帆摸着嘴唇,抬高了些伞,一小片阳光沿着黑伞的边缘she.入,晋千帆眼睛一痛连忙把伞放低,低着头从伞下看去,君承的背影如他的表情一样慌张,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晋千帆轻轻一笑,大步追了过去。 晋千帆拉住君承的手,把他的手藏进自己的掌心里。 周围来来往往的小丫鬟颇多,君承藏在晋千帆的背后里侧向站着,他感受着晋千帆左手手心与右手完全不同的温热,就用了他全部的勇气,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去看他,只是背影,他就做不到。 晋千帆低声道,“你的房间在哪?” 君承脸又红了,在连家他不是一般的客人,算得上是连明月连明远的老师,因此在连家是有他的房间的。他小声回道,“后面,种着竹子的那间”。 晋千帆道,“我能不能去参观参观?” 君慢慢承抬起头看向他高高束起的简单利落的头发道,“可以”。 晋千帆微微扭过头,余光打量着身后的轮廓,轻笑道,“你要给我带路吗?” 君承抽出手,藏进袖子里,快步走到晋千帆身前,往一个方向走去。 晋千帆在后慢慢的跟着他,换他看着他的背影,专注且温柔的。 君承在一大片竹子前停下,往后看了眼晋千帆,犹豫片刻走过去轻轻推开了屋门。 晋千帆抚摸着竹子,在竹林里绕了会儿,才踏进屋里。 应该是连明远和宁睛明先派人给收拾了下屋子,窗被打开通风,连棉被也被晒上了太阳的气息,整间屋子充斥着生气。 晋千帆把伞收起,放在门口,君承正在泡茶,他就走向chuáng边,随口问道,“我可以躺在chuáng上吗?” 君承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道“可以”。 晋千帆哦的一声倒在chuáng上,把chuáng压的咯吱响,继而舒服的发出一声长叹,啊...... 君承瞥了眼大开的门,把茶具放到桌上,然后走过去将门关上了。 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君承就埋怨起自己来了,这是有多迫不及待,他一定会笑话我的。 偷偷转头看向晋千帆,却见晋千帆侧躺着,撑着头,轻轻笑着,君承想,在他面前我总是很没有面子。 晋千帆冲君承勾了勾手,道“过来”。 君承看了他一会儿,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说近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近点”晋千帆笑着说。 君承咬咬牙,心里打着气,站到了chuáng边。 晋千帆坐起来,环起手臂抱住了君承的腰,脸贴上他的衣服,轻轻吸了口气。 “你在闻什么?”君承问道。 晋千帆抬起头仰视着他,道“你的味道”。 君承抬手抚摸着晋千帆的头发,问道“我的味道怎么了?” 晋千帆轻笑道“比梦里的好闻”。 君承心里一痛,眼神悲伤起来。 晋千帆低头咬下君承的腰带,外套散开,腰带垂落到地上,又咬开内衫,露出雪白的皮肤和纤细的腰肢来,晋千帆把脸贴上他的皮肤,道“我能不能,拥有你?” 君承深深的看着他,把他抱紧了,轻声道“可以”。 晋千帆离远了些,手指滑上君承的皮肤,滑上他的脖子,滑下他的腰腹,抬头看向君承,君承已经满面羞红了,晋千帆的手停在他的裤子上,勾着边缘轻轻拉了下来。 “你在颤抖,你冷吗?”晋千帆道。 君承道,“嗯,我冷”。他说着倒进晋千帆的怀里。 晋千帆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微微起身道,“帮我脱下来”。 君承躲着晋千帆炙热的目光,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外套,内衫,目光停在他jīng瘦的身体上那些狰狞的斑驳,停在他腹部那个奇怪的伤疤,手指颤抖的触上,竟不自在的流下了眼泪,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晋千帆温柔的吻去他的泪水,轻轻抱住他安慰着拍打着他的后背道“傻瓜,你对不起我什么?你是我的希望啊!是你拯救我啊!” 君承埋头进晋千帆的怀抱深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哭泣的也更加令晋千帆心疼。 这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相拥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问题。 晋千帆抱紧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连剩下的衣服也没有脱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动作,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君承仍安然的睡在他的臂弯里。 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竹子在风的领舞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万里的星河充斥着血色,却多了丝温柔,晋千帆轻轻勾起一个微笑,在君承额上亲了一下。 门被轻轻敲响,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声音,“舒公子,您在吗?晚饭好了,您还去吃吗?” 晋千帆摇摇头心道,这小丫鬟把我给忘了。 君承的睡眠很浅,被小丫鬟一叫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道“去,你先回去吧!” “好的”小丫鬟回道。 君承伸了个懒腰,皱着眉头道“这一觉睡的好难受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就是感觉身体跟散了架似的。” 晋千帆抻了抻自己的身体,感觉舒服了些,伸手捏了捏君承的肩膀。 “啊!好舒服啊!” 君承掀被下chuáng,晋千帆看着他那两条大白腿,有些想入非非,随即一件衣服阻住了他的视线,衣服带着微微的竹香。 晋千帆拿在手里,轻轻嗅了嗅,快速下chuáng,把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人抱起来,转起了圈。 君承把手里的衣服盖到晋千帆头上,道“快放我下来啊!” “我看不清了!” 君承感受着与他的身体紧密相贴的手掌,心想,反正我的身体是他的,爱看就看吧!他滚红着脸,破罐子破摔的把衣服给拉了下来。 晋千帆把人给轻轻放下,看着他赤.luǒ的身体,接过他的衣服道,“我给你穿”。 君承红着脸,却装着镇定自若,展开了两条胳膊,等着晋千帆的服侍。 晋千帆轻轻一笑,似是堪破了他的心理,故意穿的又慢又仔细,争取把他的身体不留痕迹的摸上一遍。 “好了!”晋千帆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把君承烧成了小烤jī才移开眼睛,君承松了口气,却见他又蹭蹭蹭的把自己给脱光了。 “好了,该轮到你给我穿了!” 君承受不住了,装不下去了,捂着通红了的脸,打开门跑了出去。 小风chuī过,光溜溜的晋千帆叹了口气。 第65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五 次日,阳光高照,微风和煦。 晋千帆撑伞站在连府的院子前,舒俞站在他的旁边和他低声谈笑着什么,文华则站在与他较远一些的地方,抱着胳膊不耐烦的看着仆役把一箱一箱的木箱子从大车上卸下,向晋千帆问道“这什么东西?” 稍远一些的地方是专门来看热闹的连明远和宁睛明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你一半我一半,我们比赛的内容就是这个!”晋千帆道。 文华走过来打开箱子的盖子,顿时气极骂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你故意玩我的吧!” 晋千帆解释道,“陶瓷啊!不过就是碎了而已。”他撑着伞在下馆子前蹲下,因为黑伞太大,为了不为碰到,文华下意识的站起来踉跄后退了几步,又不满道,“什么毛病,还天天撑着把伞,你这脸是有多娇贵!” 晋千帆拿起一块看着上面的纹路,乱七八糟的实在不明白有多好看,随手扔了进去。君承走过来在黑伞面上拍了一下,道“不过就是碎了,你知道你这‘不过就是’我赔了多少钱!” 晋千帆看着箱子里的碎瓷片伸长手摸了摸君承的肚子,道,“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哦”君承微嘟着嘴巴,手指不停的摩擦着伞面,晋千帆奇怪的探出头遮着阳光看他,君承对他慡朗一笑,如阳光冲破云层,惊喜道,“我知道了,你的外号就叫蘑菇蹲!” “......”晋千帆抽了抽嘴巴,这家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事啊!无语归无语,但他还是回道,“这伞是白渡尘的,蘑菇蹲,蹲的也是他。” 气的君承啪啪啪的在伞面上又拍了起来,“蘑菇蹲!炖蘑菇!糊蘑菇!烂蘑菇!” 文华早在刚才就不耐烦的问道,“这些碎瓷片是gān什么的?比赛怎么比啊!”然而没人搭理他,他更加没了耐心,大步走过去,直接掀开晋千帆的伞,喊道“懂不懂礼节!我跟你说话呢!” 晋千帆因忙着和君承聊天,伞拿的并不稳,他这一掀,伞直接脱离手,离开了晋千帆,把晋千帆丢在了阳光下。 君承看着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的伞柄,瞪大了眼,手脚同时向前,伸手一揽,弯腰抱着晋千帆的脖子把他的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远处连明远和宁睛明也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这秀才文华,有些气愤。 文华自己还在气头上,就见君承yīn沉着脸,看着他的双眼几乎把他冻成寒冰,不禁打了个寒颤。 “捡起来!”君承一字字道。 “什,什么?” “让你把伞捡起来!”宁睛明走到文华身后,亦冷冷道。 文华看着他们三人莫名其妙的生气有些恐惧,咽了咽口水,弯腰把伞拾了起来,宁睛明一把夺过伞柄,凶狠的瞥了文华一眼,让文华狠狠的抖了一下。 “公子!”宁睛明把伞举到君承和晋千帆头顶,君承接过伞柄,看向藏在自己臂弯里躲避阳光的那头长发道,“好了,没事了”。 晋千帆蹭了蹭君承的衣服轻声道,“君承,你真好。” 这话说的声音极低,只有君承能听到,晋千帆也只是说给君承听的。 君承闻言,低头看向他,正好看到探出来的一双红色的近乎血腥的眼睛,他的眼睛仍是明亮到清澈,轻而易举的就可以看清他眼睛里的自己,和那笑意之后的忧伤。 他的眼睛太过吓人,以致于没人去探究其中的忧伤。 他到底在忧伤什么呢? 君承拉着他站起来,又冷冷的看了眼文华。文华没有说话,更是不敢和这个纤细的仿佛一chuī就倒的病秧子对视,只是缩紧了自己的脖子。 连明远和宁睛明也没有搭理他,走到晋千帆身旁关心道,“没有问题吧?” 晋千帆微笑着摇摇头道,“没事,我闭上了眼睛,而且君承把我包的这么严,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又怎么会被阳光照到呢!” 这时候连明月送走了耿管家,也就是被晋千帆撞了一车陶瓷的那家的管家,走到院里来,直觉的此时的情况有些微妙,打了几句招呼后,开门见山的宣布规则道,“陶瓷销售比赛,赛期一个月,不得求助任何人,用什么方法是你们的事,但期间会有人看着你们,时刻记录下你们的举动。” 品叔给晋千帆和文华一人一个钱袋,连明月继续道,“这里面是一千两,是你们可以使用的资金,一个月后从你们的盈利里会抛出这一千两。还会给你们分配两个人,打打下手什么的。还有其他的,比赛开始你们都商量好了,我再重复一遍,晋千帆不可以使用不道德的方法,至于你,文华,你最好是按照你的那一套来。” 连明月淡淡瞥了眼文华,在他那颗早已jī飞狗跳战战兢兢的小心脏上又插了一刀,这些人的眼睛都不能直视啊! 连明月和众人打了声招呼道,“约了江南的尹亮谈分店的事,我就先走了。”看向晋千帆,对他微笑了一下,又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迈步离去。 晋千帆知道这是在对他加油,看着她的背影道,“昨晚上吃饭时,倒没看出来,现在一看,这一举一动都显露着领袖的气质啊!”看向连明远和宁静明道,“你俩可让人家落一大截呢!” 连明远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道,“明月比我厉害多了!” 君承看着这几箱子的碎瓷片道,“这事我不能出手,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晋千帆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这事我能办了!” 君承笑道,“这么有自信,到底是有什么好主意啊!” 一旁的文华也伸长了耳朵,偷艺,就是他挣钱路上的第一步。 晋千帆道,“这些陶瓷当初是分箱装的,虽然现在碎了,但这些碎片想粘起来也比较容易,而且粘好后,瓷器上还会有比较明显的裂纹,比以前的更加好看,虽说不实用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文华眼珠子一转,揣着钱袋,飞快的跑了出去。 看着文华的背影,晋千帆叹了口气,“傻了吧唧的……” 这方法这么缺德,晋千帆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果不其然,文华按照晋千帆的方法全给粘了起来,但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两家一模一样,就只能靠竞争,这太冒险了,于是他在粘自己的同时还偷偷的把晋千帆的给扔进了河里去。 嘿嘿,原材料都没了,看你怎么办! 文华看着最后一箱落入水中发出砰的一声,沉没于底,高兴的坐上马车悠悠哒哒的走了。 黑暗里浮出两个人影,虽压低了声音,但晋千帆那特有的清朗嗓音却很好辨认,他说“这小子可真缺德”。 他身旁比他矮了半头,身材较瘦的人,也很好辨认。他伸手在晋千帆头上拍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能比你缺德?” “我不就拿了一箱!”晋千帆道。 “哼!更缺德!”君承道。 是的!更缺德......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布好陷阱一步步的诱我入套。 那晚回去,文华就发现少了一箱,还留下了纸条。 飞龙走风的五个大字:“我比你大度”,以及画的微笑笑脸。 气的文华把那纸条撕成碎片之后又扔进了烛台,看着被火烧成了灰,又熬夜粘了两个瓶子,看着光彩照人的瓷瓶和自己坑坑巴巴的手,才使心情稍微的好了一点。 可是......这从头到尾都是个yīn谋。 他的瓷瓶,因造型美观,价格公道,又造了些噱头,引得城里那些爱慕虚荣的官绅豪qiáng一抢而空,狠赚了一笔。闲着无聊就打算去瞧瞧晋千帆在gān什么,前日里听自己那两个手下说,他一直在东大街的桥头上摆摊,也不吆喝,就只是从早坐到晚,让他心痒极了。 文华转到东大街,靠柳树遮挡着,仔细看去,晋千帆确实像手下说的那样,呆呆的坐着,一句话不说,从他这儿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两只手在动来动去,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文华想了想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打招呼道,“摆摊呢?” 文华低头俯视着他,看到斗笠下的人轻轻弯起一个嘴角,道“坐!” “哼!”文华一甩衣摆,在他旁边倚着桥斜斜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晋千帆的动作,晋千帆仍旧低着头,手边是那碎掉的的瓷瓶的底儿,他拿起一块在瓷瓶底上比划了比划,又扔到一边,又拿起一块比划比划,扔到一边,他到底在gān什么?文华更加好奇了。 文华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离那瓷片更近了一些,却见那些瓷片断裂的地方都被他磨圆了,而且多了一些凹槽和凸起,这是gān什么的啊? 正疑惑的时候,晋千帆说声道,“今天我们去喝酒吧!你应该不忙了吧?” 文华疑惑的看着他心想他又想gān什么,斟酌再三道,“好啊!” 晋千帆道,“你很聪明,应该把你的能力用在正当的地方。” 文华冷哼一声,“哼!你知道我落榜的事吧!可知道我是怎么落榜的。” 晋千帆微微抬头,斗笠轻轻掀起了一点,摇头道,“不知道”。 “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去的京都,他比不上我,从小就比不上我,但这次他是进士二十二,而我却落榜了。”文华叹了口气继续目光锐利,道“本来我也以为是他发挥超常,但是我却看到他给了考官大笔钱,原来他收买考官调了我们的卷子。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可我没坑过自己的朋友啊!可他呢!专门坑自己的朋友!他.妈.的!”他生气的锤了一下桥栏。 “所以,你想说就因为这儿,所以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日子里,你就变成了现在的......和你那个坑你的朋友一样的人?”晋千帆道。 文华切了一声,道,“只是告诉你,我的能力曾经也用到过正当的地方,只是结果很现实就是了。”他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却见晋千帆手下的那个瓷瓶完整了起来,没有用胶粘合,自己就立了起来。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耳边稚嫩的声音响起,文华抬头看去,刚才说的太过感慨,竟然没有发现来了个小孩儿。 这个小孩......可不了得,是守城太守家的混世魔王,封杜。 晋千帆轻轻一笑,手上一推,把刚拼好的瓷瓶又打散了,道“你来试试!” 封杜蹲下来,拿着一片比划了比划,又扔掉,拿起扔掉,拿起扔掉,好半响才找到一片合适的拼上,顿时惊喜的大笑道,“是这个!”还以为这混世魔王没多少耐心,想不到他竟然一直拼到太阳西下。 晋千帆道,“我要收摊了,想玩明天再来吧!” 封杜看着还没拼好的瓷瓶,很是舍不得,“你这儿多少钱,我买了行不?” 晋千帆道,“行是行,不过这可是很贵的。” 封杜道,“我家有的是钱,不怕贵!” “嗯......这可是世界独一无二的拼图。”晋千帆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看你这么诚心,那就便宜一点,十万两吧!” 文华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十万两......他当抢劫呢! 封杜小手一挥道,“不用便宜!你照常说就行!我知道你们小本买卖不容易。” 晋千帆眉头一挑,道“真是慡快啊!那就二十万两吧!” 文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这一加价直接加了两倍! 封杜却是极为感动,“你真人好!竟然给我便宜了一半。我这就回家拿钱来。” 晋千帆笑着把瓷片一块不落的收紧盒子里,递给他道,“拿回家玩吧!明天派个人直接送到连家就行。” 封杜惊喜非常,“你人真好!”然后抱着盒子,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走了。 文华直接说不出话来,晋千帆这一个小孩的玩具竟然比他这些瓷器还要贵。 晋千帆幽幽转过头来,拿下了自己的斗笠,对他笑了两声道,“看来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文华道,“时间还没到!输赢还早着呢!” 晋千帆道,“说得对!”晋千帆看了眼天,闭着眼睛伸了伸懒腰,仿佛极其享受。“但喝酒的时间到了。你陪了我一天,我请你喝酒,你可以随便买。” 文华气哼哼的抱着胳膊,不动弹,晋千帆已经收拾好慢悠悠的走了。他赶紧追上去,心想买,花光他的钱! 到了酒馆他直接点了一坛镇店之宝,传说是从店主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一直传下来的五百年的琼浆玉液。 小小的一坛,他就把晋千帆根本没用上的那一千两给花了。 晋千帆享受的品了一品,大呼“此酒只应天上有!”结果傻不拉几的又点了一瓶。 “好酒!” “哼!这喝的哪是酒啊!分明是钱啊!”文华乐坏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啧啧,确实不错!好东西啊!以前根本喝不到的东西,竟借着晋千帆喝到了,他眼珠子又滴溜滴溜的转起来,拉起半醉的晋千帆道,“我还有一个好地方!”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销金窝。 晋千帆一路走一路喝,被文华拖到万惜楼的时候,人早就醉的不成样子了,嘴里还在大喊着“好酒啊!好酒!” 文华看着眼前纸醉金迷的花红柳绿的大楼,想着就一晚上就能把你赚的都吐出来,赢得还是我! 他想的美极了,却忘了,连明月还派了两个专门记录他们举动的人,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但在文华一脚踏进万惜楼之前,出现在门口,把晋千帆从文华手里带走了。 文华还没看清他们的人影,就发现晋千帆不见了。这其中的恐惧不要太大。 这两个人轻功卓越,只有洪泽弟子能够如此本事,那么这两个人自然就是洪泽的少主连明远和宁睛明了。 他俩闲的无事,本着看热闹的想法,便担任了记录的职责,一人看着晋千帆,一人看着文华,然后晚上再把今天发生的事相互jiāo谈一下,特别有意思。 今天正好文华和晋千帆碰在了一起,他俩也就提前汇合了,还避免了一场......悲剧...... 君承脱下晋千帆的衣服,给他擦拭身体,低头在他胸口上咬了一口。 “疼......” “疼死你活该!”君承把毛巾直接盖到晋千帆的脸上,背对着他在chuáng边坐下。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晋千帆起身抱住他,埋首进他的颈窝,亲吻着。“就算醉了,你的味道,我也闻得出。”晋千帆松开手倒进枕头,往里挪了挪,道“上来”。 君承脱下鞋子,把鞋子规整放好,chuáng底下滚出一个瓷瓶,好像是刚才脱衣服时从晋千帆身上掉下来的,君承握紧了瓷瓶,背对着晋千帆,把瓷瓶塞进了chuáng板里。 身后一双手抱住他的腰,慵懒的语气透着迫不及待,“huáng花菜都要凉了”。 君承无声的轻轻一笑,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我还要在上面!” 晋千帆哀叹一声,“啊......小屁孩儿!连这个也争!”他抱着人往前一些,使他坐到自己胸前,轻声道,“真希望在这方面,你能和你的脑子一样灵活。” “闭嘴!” “哦哦哦”晋千帆抱紧了他的腰,“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我......头疼!”话毕,彻底晕了过去。 “......” 君承发誓,不会再让晋千帆喝酒了。 第66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六 文华被bào揍了一顿,因为他的瓷器出现了质量问题。不仅赚的钱都赔了回去,他还拿了一大笔医药费,举债无依。 相比他的惨状,晋千帆简直是......惬意! 啃着甘蔗,晒着太阳,抱着君承......上jiāo工资......人生赢家啊! 晋千帆拿着赚来的那二万两入了天香酒馆的股,平日里给酒馆提提意见,躺着就有大笔的钱入腰包。 这场比赛,是输是赢一目了然。 文华本来还有些不满,这摆明了是在针对他! 但晋千帆仗义的把他欠的债都还了之后,他就心甘情愿的跟着晋千帆去向那流làng汉道歉去了。 他知道,用那种方法赚钱会出事,但从来没出过事,他也就得过且过了。 把这一个月仔细的想了一遍后,他就明白了,晋千帆不是在捉弄他,而是在拯救他。 想想真是很不可思议,他的人生,他自己都不在乎了,竟然还有人说,“希望他的未来是光明的。” 去贫民区的路上,文华任劳任怨,大包小包的跟在后面。晋千帆和君承说说笑笑的走在前面。 君承问“从不知道,你竟然还有经商天赋!” 晋千帆道,“前几年,雇我的都是些黑心商人,跟着久了,他们的那些手段,也多多少少都学了一点。” 君承道,“以你的脾气,他们的所作所为,你就真的看的过去?” 晋千帆叹了口气道,“看不过去怎么办?那时候,生门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忍不住,让方诸水怎么办?他可是为了我顶了那么大的压力。”他双手抱住后脑,道“不过我的任务结束后,我就把那些黑心商人都套上麻袋bào打了一顿,然后藏进了他们挖的密室里,饿了四五天之后才放出来。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君承皱了皱眉,道“这四年,你不在,láng蛛海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听,几乎与火鹤教并排了。总觉得有些危险。” 晋千帆的目光有些悠远,嘴里不停地重复着,“láng蛛海,láng蛛海......láng蛛海”。 君承道,“láng蛛海怎么会变成这样?” 晋千帆看了君承片刻,没有回答。 君承道,“我也就是问问,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 晋千帆低声道,“因为我”他低下头,把黑伞放低了些,遮住了自己。 因为他走火入魔,万念俱灰,一声不吭的离开了láng蛛海。 因为方诸水,贺擎天,聂晓风,凤泣梧四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深入江湖去找他。 他在岚山绝顶得到救赎,他们四个却在人情冷暖中深陷困境。 他们被抓进了一个杀手组织,鲜血和死亡,逐渐令人麻木。 那个杀手组织,很快就被剿灭,他们四个,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这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那个让晋千帆恨不得拿刀一片片剐了,却只能对他恭敬有加的男人。 他不愿意回láng蛛海,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人。 他说他是同样被抓进杀手组织的人,他说他对杀手愤恨有加,可是他却把他们的láng蛛海变成了更加血腥的杀手组织! 晋千帆攥紧了拳头,他恨这个人,这个叫晟扬的男人,可是他更恨自己,若不是因为他走火入魔,若不是他悄悄走掉,若不是他跟孤舟怄气...... 头好疼......身体好冷...... 君承在他身边,发现了晋千帆的不对劲,握住他的手,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晋千帆看向君承,不着痕迹的松开他的手道,“我去方便一下”。 文华把大包小包放到地上,喘了喘气道,“可真累!” 君承看着晋千帆走过然后离开他视线的路,毅然决然的走了过去。 文华喊道,“虽说都是大男人,但这样不好吧!” 君承根本没听清他的话,甚至连经过的枝蔓上的尖刺都没看清,仿佛刺破他的手流出的血也没看清。 文华哀叹一声,提起大包小巴跟上走了过去。 晋千帆翻遍全身,也没找到药,焦躁的如大脑被灌满水银,君承那么清晰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听清。 “是这个吗?” 一个白瓷瓶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映入眼眶,晋千帆心里咯噔一声,慢悠悠的转过头去,正对上他的眼睛。 晋千帆伸手想拿起,君承却率先攥了起来。 “这是gān什么的?” 晋千帆别过头,沉默了片刻,微笑道,“解毒药啊!” “你不要bī我自己去查!”君承回复。 晋千帆没了笑容,好半响才说来一句话,“能让人暂时内力全失的药。” 君承攥瓶子的手颤抖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因为我?因为我?”他把手中瓷瓶用力甩开,大喊道“我不要你为我这样!”他大步的往后退去,“你走,你走!我不缠你,我不缠你了,我不缠你了,还不行吗!”晋千帆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对君承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致使这个从来镇定有方的男人仿佛崩溃,踉踉跄跄的跑向丛林深处。 “君承?君承!”晋千帆的脑子一下乱了,急急的追了上去。 身后文华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时,只看到君承跑开,晋千帆追上去的背影。 “诶?这是吵架了?”文华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儿,心想他们一会儿还会回来,我就不费那个力气了,便直接的倚着树坐了下来。感觉屁股下面有些硌得慌,起身一看,竟是一个白瓷瓶。他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给揣进自己的口袋了。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盹来了。 过了半响,听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愈来愈清晰,文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朦胧的白衣,似雪中孤梅。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起身看清走近的人道,“原来是你啊!” 是湿漉漉的晋千帆抱着同样湿漉漉的已经晕过去的君承,而且他没有撑伞,轻而易举的就能看清他红色的仿佛流下血来的眼睛。 文华愣了一愣,继而若无其事般道,“这是掉河里去了?” “嗯”晋千帆应着,将君承小心的放到树前。 文华道,“那边那条河,有芦苇挡着,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我也常掉进去。” 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看着昏迷的君承,将两指合拢垂于胸前,快速向自己的胸前点去,可没有碰到自己的衣服,就垂了下来。晋千帆叹了口气,想着君承扔药瓶的方向,在君承周围寻找起来。 文华看着晋千帆的一系列举动只觉的莫名其妙,而且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晋千帆那个动作分明是武林众人自废武功的招式。 文华道,“你在找东西吗?” 晋千帆头也不回道,“嗯,一个白瓷瓶”。 文华手指滑进口袋,感受着口袋里那个圆润光滑的触感,却犹豫了下来,他有感觉,这个药,会出事的。他空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若无其事的垂在裤缝旁,道“今天这样,贫民区是去不了了,你们浑身湿透了,一不小心就能生病,还是先回去吧!” 晋千帆看了眼君承,君承的身子最弱了,他停下找瓷瓶,起身将君承抱起,手指在半空停下,看向文华,将他手里的盒子包裹拿过来道,“你背他,我来拿这些。”说着,蒙上黑布,人就走到一丈开外了。 “什么啊?”文华摸不着头脑,抓着君承的胳膊,将他放到自己背上。 晋千帆喊道“你温柔点啊!你这样是要把他的胳膊拽掉吗!” 文华有点恼怒,放轻动作把君承给背了上来,想着这样就能让晋千帆满意了的时候,他发现那家伙更生气了,脸yīn沉yīn沉的,文华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道“又怎么了!” 晋千帆看着文华放到君承腿上的手,别过头去,沉声道“没什么!”继而大踏步的先走了。 文华清楚看到晋千帆的手上青筋一根根bào起,仿佛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回到连家,晋千帆连门都没有进,把大包小包放在门口,只说了句“好好照顾他”就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消失了。 君承醒来,也是一句话不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那之后一连好几天,晋千帆都不见人影,君承也是一声不吭然后大病一场。 今夜朗月高悬,中午下了阵小雨,一洗前几日的沉闷,难得的空气清新起来。 君承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他慢慢坐起身,从枕头下拿出宁折,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对着宁折缓缓chuī奏起来。 曲子哀伤,哀的是谁的伤。 曲子吟痛,吟的又是谁的痛。 他乡流离,离的是谁的家乡。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可我也找不到让你回家的路。 因为,正是我亲手摧毁了你的路。 酒香bī近,君承刚关上窗,大门就被用力推开。 君承猛地回头看去,酒香随着那个人的嘴唇一起bī近。 对上那双血红却没有焦距的眼睛,君承抱紧了他的背,任凭他将自己压在冰冷的墙上。 他的手冰极了,他的整个身体都冰极了。 温热的泪水落到他的冰冷的手上,他猛地颤了一下,停下所有粗bào的动作,抱着头慢慢的蹲下,大声的抽泣起来。 “我是个累赘,我就是个累赘,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君承慢慢抱住他,慢慢的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安慰道,“你不是累赘,你回来了,我特别开心,特别开心。” 晋千帆哭道“只有我不能碰你,只有我不能碰你!君承,君承......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受不了了,就算只能活一天,我也认了,我再也受不了了,只有我不能,只有我不能。” 君承问道“你怎么了?” 晋千帆往前倒去,倒进君承的怀里,眼泪不停的流下,他却轻松的笑了起来,“我把武功废了,练了二十年的武功废了,我这一生,到头来,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想做的事做不好,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晋千帆闹了一宿,该说的不该说的,借着酒劲几乎全说了。 浑浑噩噩容易,直面浑噩时的麻烦可就不容易了。 晋千帆睁开眼睛,正对上君承那双金钩般的眼睛,钩的他心头一颤。 君承道,“你要死了”陈述语气。 “我!……”晋千帆大惊失色。 君承又道,“你要死了,怎么不去找大夫,卖棺材的,跟着我gān什么?” “我……!”晋千帆沉默许久,向君承爬去,枕着他的大腿,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腰间,闷闷道,“让我死在你身边吧?”。 君承掰开他的脸捧住,露出一个笑容道,“那就死在我身边吧!” 君承定定的看着他,他有一双血浸的让人害怕的眼睛,可眼睛里的东西,还是简单的让人一看就明白,于是他低下头去深深亲吻。 翻云覆雨间,君承抱住晋千帆,在他耳边轻喃道,“千帆,我和你是天作之合。” “怎么讲?” “你快死了,我身体也不好,哪天也就去了。人们都说执子之手与子皆老,我和你虽不能与子偕老,但偕死也不错。” 晋千帆轻轻一笑,隐下心头的苦涩,道“嗯”。 此生不能共白首,便携手共进坟墓。 第67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七 松开晋千帆紧抱在腰间的手,君承悄悄的下chuáng,他嘴上笑着可心里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晋千帆说他几乎看过了所有的大夫,可他还是要再试一试。 将写好的纸条放到白鸽腿上,看着白鸽于天际之间渐行渐远的浅薄身影,君承却再没了想要自由的想法。 遇上晋千帆他的这一辈子都别想要自由了。 转身走到chuáng边,君承轻轻的抚摸着晋千帆的脸颊。 当年,他,十八岁,嬉笑调皮,流光溢彩。 如今,二十二岁,他还是他。 君承愿意陪着他共进坟墓,却不能看着他进坟墓而无动于衷。 手被轻轻抓住,注视的人成了被注视的人,他眯着眼睛浅笑,“真好”。 “嗯?” “我一睁眼就看见你了”,晋千帆这么说着,把人给拦腰抱上了chuáng,抬着头来回蹭。 “别闹了,说好了今天和文华去看那流làng汉的。”君承压着他的肩道。 晋千帆把头一歪,很是苦恼的叹道“不该随口一说的,现在到了还债的日子了!” 贫民区那边儿,文华自己不敢去,晋千帆随口一说,“怕什么!我陪你!” 君承下chuáng,在背对晋千帆的方向,他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以晋千帆听不见的声音应和道,“是啊!不该随口一说的。” chuáng上晋千帆抻了抻懒腰,又恢复了jīng神,道“去就去!也该出去走走了!” 话毕,掀被下chuáng,穿衣洗漱......又伸了个懒腰。 其实这时文华在屋外已经徘徊多时了,他紧握着那白瓷瓶,想了又想之后还是打算还给晋千帆,但又怕晋千帆埋怨他,因此有些犹豫。 然而晋千帆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白瓷瓶了。 文华轻轻敲了敲门,深吸了一口气。 君承把晋千帆绑了一半的头发放下,走上前去拉开门,问道“有事吗?” 文华没有进屋,吞吐道“那个......” 晋千帆竖耳听着,同时自己照着镜子把头发绑好。 听文华道“那个......我是来送东西的,晋公子前几日找的那个白瓷瓶找到了。”他还是没敢实话实说,躲避着君承眼光的展开双手,露出那个白瓷瓶,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那这个就......” 他话没说完,屋里的晋千帆听不下去了,头发还没绑好就推开门,拿过瓷瓶直接往花坛里一扔。 “......”吓!文华惊讶的哆嗦,“你,你,你回来了!不是,你你你,你怎么给扔了!” 晋千帆道,“看了生气!” 能不生气吗? 有人醉酒后发疯,有人醉酒后安静睡觉,他醉酒后......直接把他武功给废了。 他可是从小就开始练的武功啊! 没了武功,他就赢不了孤舟,拿不回雪山上的银枪。 没了冰魂雪魄,他在láng蛛海就没了价值,无法成为方诸水的臂膀。 没了武功,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别人了。 即使远离孤独的方法只有散功一种,他也有一万种理由不能散功。 晋千帆偷偷看向君承,心里的气悄悄泄了。 醉酒的时候,晋千帆什么也不记得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而真言何尝不是出于真心。 那一万种理由竟然全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这一万种理由不及“触碰他”那一个理由。 即使酒醒之后他不止一次的后悔,他不该喝酒的。 但无法否认,醉酒的他才是最真实的。 星辰谷四年,他滴酒不沾,即使心中再悲痛,也没有借酒消愁的想法。 可仅仅只是一个“触碰”,那么简单平常的两个字,就让他崩溃了。 君承走过来踮着脚抓起晋千帆的头发道,“你的头发啊!” 晋千帆低下头,感受着君承在自己头上穿梭的手指,眼神落到自己的鞋尖,雪白的鞋子上沾了些泥泞。 也罢,就让我自私一回,在生命的最后,为自己活一场吧! 不是孤舟的养子,不是方诸水的臂膀,不是晋枫桥的儿子。 只是晋千帆,一个爱着人也被人爱着的人。 晋千帆三人走进贫民区,看见的便是拥挤的街道,破烂的人群,左右的屋里隐约能听见发出的痛苦而又悲伤的咳嗽声。 “咳咳咳!” “咳咳咳!” 走到那流làng汉的屋前,晋千帆和君承在前轻轻敲了敲屋门,屋里传来伴着痛苦的咳嗽声的嘶哑的拉着长调的低沉的喊声,“请进!” 文华还有些踟蹰,磨磨蹭蹭的迈着小碎步落在后面,被晋千帆一把抓了过去,“你进去啊!” 文华埋怨的瞪了晋千帆一眼,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又酝酿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过去。 晋千帆和君承跟在后面,走到屋里,只见一高高瘦瘦的男人扶着桌子在艰难的行走着,男人也不过二三年的年纪,正当壮年,却不料身体竟这样的孱弱。 男人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惊讶道“是你!” 男人有些激动,也不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扭头就走,“咳咳!你又来gān什么!看看我死了没有!咳咳!” 文华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男人停下脚步,诧异的转过头来,“你你你,你说什么?” 文华深吸了一口气,深鞠了个躬,朗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男人惊讶了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文华,除了不可避免的咳嗽一句话不说,文华也就保持着鞠躬的动作一动不动。 晋千帆和君承在后面也是一句话不说,但从他们这边看过去,文华的身体已有轻微的颤抖,虽是弯着腰但那背依旧绷得紧紧的。 晋千帆攥紧了拳头,为文华捏了把汗,真担心他会忍不住起来再把男人给打一顿,虽说内力没了,但招式还在,先做好准备,要是文华真的忍不住,他也好出手拦下。 可过了许久,文华和男人还保持着僵持的动作,男人泄了气开口道,“起来吧!咳咳,我原谅你了,咳咳。” 晋千帆松开了拳头,也松了口气,奇怪,他怎么这么爱操心啊! 文华直起腰轻声回道,“谢谢”。 男人道“咳咳,坐吧!”欲拿过桌上的茶壶,文华眼疾手快的拿起来道“这个让我来吧!”然后一溜烟的跑远了。 晋千帆笑笑道,“让他gān就行,你好好休息吧!” 男人对晋千帆和君承道“请坐,咳咳,不知怎么称呼?” 晋千帆指指君承道,“不用客气了,叫他小舒,叫我小晋就行。” 晋千帆和男人一起坐下问道,“那你呢?” “咳咳,雷,咳咳,雷力。” 君承从刚才就一直在皱着眉,待晋千帆和雷力客套的差不多了突然开口道“为何这里的青年仿佛都生了重病?” 晋千帆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就说怪怪的,原来是这样的,刚才我们一路走来,竟大多数都是青壮年!” 雷力悔恨的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真是悔不当初啊!” 雷力一字一字的说,一边痛苦的咳嗽一边掩不住的泪流满面。 原来,这一切还都与晋千帆刚到桃城时撞到的那卖陶瓷的店有关。 众所周知,生产陶瓷器需要陶土瓷土。 而这家陶瓷店里的陶瓷全是来自于桃城山外的一瓷矿。 那里的瓷土很丰富,可以说是天生就说为了制作陶瓷而生的,而且那里招工的工钱也很丰富,雷力跟着几个人也都去了,在那里gān了三四年,也发了一笔小财。 本想着赚了钱再回来开个小摊,娶个媳妇,日子也不错,但谁能想到赚的钱不仅没留下让他的生活更好,甚至还欠了不少债。 全拿去治病了。 大夫束手无策,一起去那里的朋友一个一个的倒下瘫痪然后死去,雷力知道,他也快死了。 “那个矿有什么问题?”晋千帆问。 雷力摇摇头道,“不清楚,咳咳,但这里的人,咳咳,都曾经在那个矿里做过工,咳咳,肯定和那个矿脱不了gān系。” 君承问“官府没有查吗?” 文华烧水回来,也听了一会儿,道“肯定是塞钱了!那个矿一定不合法!” 君承又问道,“那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是怎么安置的?” 雷力咳嗽了两声道“官府都给收了,不知道放在哪里。” 晋千帆道,“这就是他们心虚了!”看向君承道“官府不查,我们去吧!” 君承点点头道,“好!但希望不大,找不到他们的尸体,就不知道他们的死因。而且……大概早就火化了。” 晋千帆沉思了一会儿道“还有一个地方。” 君承了然一笑,“是那个矿?” 晋千帆道,“知我者,君承也。” 深夜,无月,寂静无声。 晋千帆和君承在屋里翻卷着一本本的书卷,忽听门口一阵敲门声,转头看去,连明远和宁睛明身穿夜行衣,背上各负了个人。 他们将人放下,晋千帆连忙把门掩好,往下看去,只见面色灰白,已是死人了。 宁睛明道“我和师兄刚到那里,正好看到他们在火化尸体,我们偷了两具。” 晋千帆看着其中的一个瘦小的十七八年纪的少年有些心疼“这么小”。 君承叹了口气从桌上拿出一把小刀,道“我要开始了”。 晋千帆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要把人给开膛吗?” 君承道,“不然呢?”他往旁边摆了摆头道“要是看不惯往旁边站着去,别打扰我。” 晋千帆“额……我要不然还是看着你吧!”话未闭,就见君承一刀划过,晋千帆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真凶残啊…… 君承仔细查看了一会儿,指着少年体内的两颗肺道“你看,这肺和石头还有什么区别。” 第68章 回首依稀梦里人八 连明远和宁睛明把尸体找了个冰窖放置,君承总结着症状又投入心思到查阅古书上,他总觉的雷力这些人的病症曾在一部古书中看过,便和晋千帆一起在连家的书库查看一番,可薄帘透白,书几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书。 君承转头去看晋千帆,那家伙不爱看书 ,刚才跟着明远睛明检查尸体的时候倒是兴致勃勃,现在……不知道被周公拉到哪座仙府喝酒去了。 君承起身伸了伸懒腰,掀开窗帘,瞬间灿烂的霞光澎湃涌入,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丝角落。君承稍微遮住,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又坐回到书桌前,不经意看向旁边的晋千帆。见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只手懒散的撑着头,一只手松垮的抓着书,脸庞正对着阳光……正对着君承。 君承估摸着这人睡着前的动作,红了脸庞,别开眼睛,眼前却还是这人的容颜,四周全是砰砰砰的声音,悄悄的转头看去,凝视着他的眉眼鼻唇,慢慢的俯过身去,头轻轻抵着桌沿,自下而上的仰视着他。 那家伙特别懒,一般不是躺着就是侧躺着,如果可以一根小指也不愿意动。但君承却有些佩服他,明明已经这么懒却还是能保持着自身及周围的整洁,他身上的衣服总是gān净的一尘不染,他的下巴总是光洁的看不出一丝胡渣,明明已经那么懒却总是勤快的……把他自己整理的很招蜂引蝶。 君承轻轻哼了一声,直起来腰身,抽走他手里的书放于一旁,又顺便起身将另一只手上夹着的红笔拿走,端正坐姿继续翻阅着剩下的图书。 翻了几页之后想来……看书而已,他拿笔做什么? 将晋千帆刚才手里的书拿过来翻了翻,也没有做什么标记…… 君承想起一个可能,往镜子前走去,果不其然……镜子里的一半脸上被画了一个大红色的极让人浮想联翩的吻痕。 晋千帆!!! 君承气极,把脸擦gān净,抓起笔在晋千帆的脸上落下。过了会儿扔了笔,趴在晋千帆旁的桌子上仔细的欣赏着。 叫你整我!哼! 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噗的低声笑了一声,似是看到晋千帆嘴角动了动,赶紧把头埋进臂弯里假装睡觉。过了一会儿听没有动静又悄悄露出眼来,将目光落到他的脸上。 轻薄的纱帘随风飘扬,和煦的阳光照耀着两人,窗外的翠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延伸的青石板上传来由远及近的清朗的笑声。 宁睛明和连明远和舒俞相识已久,对于舒俞的作风习惯很是了解,想着他十之八九的可能是熬夜了,故吩咐厨房煮了碗山药粥,滋补一下身体。 不料敲门几遍却是无人回应。 宁睛明和连明远对视一眼,轻声道“不会……在睡觉吧?” 连明远犹豫不决道,“真不好说,要是晋公子缠着他睡,他肯定不会拒绝。” 宁睛明端着木盘,不好动作,连明远走近推开一条小缝,往屋里看去。 书桌那边看不见,不过chuáng上倒是没有人,很是平整连稍微躺过的痕迹都没有。 “没看到人。”连明远轻声道,把门开的更大了些,探着头往里看去,触目,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轻松下来。将门掩好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怎么了?”宁睛明问。“我也想看”。 “嘘……”连明远看左右无人,往窗户走去,挥着手道,“这边看的清楚”。 “……” 宁睛明把粥放到院里的桌上,再返回来,连明远已经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dòng。 “……师兄,你很像个流氓……”宁睛明叹气道,同时占据了那个小dòng往里看去。 “……流氓......”连明远伸出食指指向宁睛明。 宁睛明没有再顶回去,因为从这个小dòng看去,恰好能看到书桌前两人的背影。 晋千帆撑着手身板挺直的垂头睡去,他之下,公子枕着双臂,从另一只椅子延伸到这一只椅子的距离,伸长了腰的主动靠近着的姿势,亦是沉沉睡去。 连明远倚着墙边道,“还是不要把公子吵醒了,这事就我们自己去吧!” 宁睛明猛地伸直腰,捂住连明远的嘴巴道,轻声 “既然不要把公子吵醒,你又gān嘛要这样大声啊!” “......”连明远对着在自己眼前被放大的脸孔微笑道,“知错就改”。 “哼......”宁睛明站好,分开稍微的距离摆手应道,“好吧!原谅你了。” “那我们先去滑家打探下消息好了。”连明远道。 “好!”宁睛明回道,同时走到石桌前端起变凉的粥和连明远一起往院外走去。 两人都是以轻功闻名的洪泽弟子,脚步轻盈没有声音,又刻意放低了说话的声音,青竹小筑里两人来了又走,竟是丝毫没引起另两人的睡眠不适。 又过了许久,许是手臂撑着终于累了,一丝滑动,他的头滑离手掌,向下倾斜的落了下去,被突然的晃了一下之后又习惯的看向天空,却不料窗帘大开,阳光直接的she.进眼睛,这几乎拿利器直接插.进眼球的痛感终于使某个一直睡懒觉的家伙彻底清醒。 晋千帆遮住眼睛定了定神,看清在自己身旁熟睡的君承,起身背对着阳光,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的腿和上身,将人平放上chuáng,轻轻脱了鞋子,然后无声的脱下自己的鞋子,伸了伸懒腰,解下chuáng帘,抱着人又睡起了回笼觉。 朝食已过,阳光越来越qiáng烈,即使有黑色chuáng帘的遮挡,仍能感受到外面的热度。 习惯了冷的人无法适应温暖,即使只是阳光的热度,也无法适应。 把他真正吵醒的是阳光。 君承迷糊的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晋千帆上身大露着,大颗大颗的水珠从脖子上滑下结实的后背,身上的两片蝴蝶飞来飞去,时而收缩时而舒张,他修长可怖的大手抓着内衫大力的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君承微微打开被子的小缝,轻轻扇动着,今天好像真的特别热。 晋千帆注意到身后的动作,转身笑道“醒了?你睡的也真沉呢!” 君承看见晋千帆脸上他制作的作品,忍住大笑的冲动微微歪了歪头,坐起身轻咳两声道“你睡的才是叫也叫不动!”视线又转过去,疑惑道“你很热吗?” 晋千帆回道,“热死了!” 君承伸手触上晋千帆的背,在上停留了一会儿时间感受,皱眉道“都已经深秋了,天气正是凉慡的时候,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晋千帆很热,特别热,被他用来擦拭汗水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润湿,甚至连裤子也全都湿透了,仿佛是在温泉里刚爬上来般。 君承担忧的握住他的手腕,把脉道,“是不是生病了?”仔细把了许久也没查出毛病,“一切正常啊?” 晋千帆了然道“大概是我练冰魂雪魄的缘故,哈哈,冰魂雪魄保我无所畏惧严寒酷暑,现在没了,呼呼,有些不适应吧!” 不行,越来越热了,晋千帆面色cháo红,身体发烫,君承真担心会烧坏脑子,偏偏当事人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效果比的上你当初中迷情药了,呼呼,哈哈。” “你还有心情调侃我!你都快要烧死了!”君承摸了摸晋千帆的额头,热度也是吓人,大喊道,“来人!来人!” 喊了两声却没有丫鬟出现,君承懊恼道,“这地方太偏了,又没要明月安排的小厮,只能自己出马了,你等会儿我,我马上回来”他说着从chuáng里侧越过晋千帆,却没发现晋千帆已烧的近乎神志不清,在近乎本能的寻找着冷源。 所以,他一把抱住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君承,紧紧的抱住。 君承用力的挣扎着,不知是不是传上晋千帆的热量而脸色通红的喊道,“你不会真中药了吧!这时候就不要想这种事情了!” 四面八方仿佛已燃起熊熊大火。 他在下坠,坠落到大火尽头的阿鼻地狱。 火焰扑上他的后背,吞噬了他的脊梁,吞噬了他的一切。 那之后,他仿佛死去,又仿佛新生。 可那一天,他是真的要死去。 “哎呀!你怎么力气这么大!你先放开我.....” 君承的挣扎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停下,他突然一动不动的任凭这个人抱住他,然后推倒他。 也一动不动的任凭这个人在他身上喘息,流汗,流泪...... 然后君承回应的抱紧的他,轻蹭着他的头发,轻声道“爱哭鬼”。 晋千帆蜷缩着躺在君承身旁,换君承这次紧揽着他,“如果你觉的这样舒服点,那就随你吧!” 君承注视着晋千帆被汗水打湿的头顶和侧脸上变花了的墨汁,伸手过去轻轻擦gān净了他的脸。 好吧!看你这么痛苦,就暂时放你一马。 黑色chuáng帘外的颜色从明亮到更明亮又慢慢变的黯淡,君承不时的摸一摸他的脸,感受着他的温度,终于松了口气。 君承伸手打开chuáng帘的一条小缝,往外看去,天已经变的昏huáng,竟然已经到了huáng昏。他将chuáng帘挂起一半,收回手来蹭蹭晋千帆的鼻子,道“你睡了一整天,大好时光就被这么làng费了。” 巨大的橘huáng色的夕阳散发的光芒越来越温柔,君承轻轻勾起一个嘴角,低声道“不过幸好,我愿意和你一起làng费时间。” “我......你......我......你......”晋千帆突然轻声嘀咕着什么。 “什么?”君承微微侧头,靠近耳边倾听着。 “我很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君承注意不到的地方,晋千帆慢慢睁开了眼睛。 君承一怔,注意到身侧人的醒来,又是一怔,笑道“终于醒了!还睡得下去吗?” 晋千帆勾唇轻笑,抱住君承的腰闭上眼睛道,“当然睡的下去!” “呵,不,你是不会睡的下去的!”君承捏住晋千帆的鼻子,抬起他的头,离远了点,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好臭啊......” “......”晋千帆最注重gān净了,一听这三个字还真是睡不下去了,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又在君承的身上闻了闻,道“你也变臭了”。 “那是因为谁啊?” 晋千帆指向自己,淡定道,“我”。 “所以嘞?” 晋千帆捏住君承的肩膀,深深凝视道,“我来服侍公子吧!” 君承视线瞥了瞥chuáng下,道“下去!” 晋千帆愣了愣继而听话的在chuáng边站好,不解的看着君承。 君承撩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露出大半个额头和水汪汪的眼睛道“你不是要服侍我吗?” 晋千帆听懂了,这是要让他去烧热水,可他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上了chuáng,拉着君承的两只手从自己的脖子两侧穿过,使之环住,自己则环住他的腰,锁住他的目光,用清朗微哑的嗓音提议道,“我们去泡温泉吧!”。 君承无奈,这个懒家伙就知道投机取巧,可是“桃城哪有温泉啊?” 晋千帆微微一笑,“有的!”同时手上使力,抱着他的腰站起,君承一惊赶紧双手紧抱住晋千帆的脖子,而晋千帆则双手下滑托住君承的大腿,嘻嘻一笑,“天然的没有,但人工的还是有的。” 晋千帆转了个身屈膝半跪,把人又在chuáng边放下,握住君承的一只脚,另一只手勾起鞋子,“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用做,一切jiāo给我。” 君承微微后仰,双手撑着chuáng边,淡笑道,“那就都jiāo给你了。” huáng昏时后,蓝色的薄纱后隐约可见淡淡的月痕。 晋千帆背着君承,悄悄的穿庭度院,来到后门,轻轻推开,又轻声迈出去后,立刻如脱缰的野马撒丫子疯跑。 跑至无人的街道,方才停下速度,慢悠悠的行走着,君承很郁闷,在晋千帆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每一次都像做贼一样……” “这次我可完全是为了你着想。”晋千帆义正言辞的说着。 “怎么说?” “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被人看了,他们肯定会误会的!别看明月手底下那些小丫头人不大,可脑子大着呢!什么事也能被她们扯到一起,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让她们心里乱想的好。否则……额……”晋千帆只觉一阵恶寒。 君承听懂了,把头埋进了晋千帆的肩膀上,闷闷道,“都怪你!” 晋千帆故作惊讶道,“难道你没有乐在其中?” 君承抓着晋千帆的耳朵,贴近了轻声道,“下次你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晋千帆嘻嘻笑道,“不用试,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开心的!” “都怪你!你这样让我在连家还怎么待?” “该怎么待就怎么待呗!你看连明远和宁睛明……疼疼疼……”君承一把捏住晋千帆的耳朵,晋千帆立刻转口道,“你跟他们又不一样,他们脸皮厚,比天还厚!你脸皮薄,比……啊啊啊!!!”君承捏着又转了转,咬牙道,“再厚也厚不过你!” “疼疼疼!” 君承松开手,别开头赌气似的闷闷道,“无所谓!你不用顾虑我!我都可以的!” “什么都可以?”晋千帆安慰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斟酌着语气的询问道。 “嗯!” “那……成亲呢?” 君承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按说我要去向你长辈提亲的,可是我实在不想去见她。” 晋千帆笑道,“那我就只好去一趟竹叶山庄了,哈哈哈。” 君承气呼呼的转移话题大吼道,“温泉怎么还不到啊!” “快了,快了!”晋千帆加快了脚步,却没有发现身后的人根本没有抱紧自己,也没有发现身后人那悲伤的眼神。 你以前也说过,要向我爹提亲的…… 可那是四年前了…… 第69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一 “这是几天前偶然发现的,好像是某个富绅刚建好还没入住的新房子,那时候又不想露宿丛林就顺便借宿了。” 昏huáng的夕阳下,晋千帆背着君承走在一条郊外的小路上,小路旁边是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墙壁。 “借宿?”君承掰过他的头,似笑非笑问道。 “真的是借宿啊!这里面有人的!”晋千帆顶嘴道,在一旁小门处站定。 君承无声笑了笑道,“好了好了,让我下来吧!” 晋千帆把他放下,君承伸了伸胳膊嘀咕道,“虽说什么也不用我做,但也没必要连走路也不需要啊!” 晋千帆走近门,回道“我看你挺享受的啊!”然后敲了敲门。 “哼!”君承撇了撇嘴巴,没有反驳。 “山大叔!我回来了!”晋千帆喊道。 “山?不是很常见的姓氏啊!”君承捏着下巴轻声道。 “山大叔!山大叔!山大叔!” “吵死了!” 门被剧烈的往里拉开,同时露出一个瘦小的人影。 “是你小子啊!” 君承走近看去,只看到一个不耐烦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喝酒的背影。 晋千帆嘻嘻哈哈的跟上去笑道,“山大叔!有没有想我啊!” 山大叔喝了口酒,哼道“你有什么值的想的,只会撒酒疯的混小子!”说着用力的拍了下晋千帆的头。 “啊!”晋千帆揉着头,白他一眼,“疼啊!” 山大叔轻飘飘的摆了摆手道,“抱歉啦!” “一点也看不出你的歉意!”晋千帆吼道。 君承压下晋千帆的头仔细查看,同时轻声问道“他不会是个武林高手吧?” “嗯,你怎么知道?” “一想就知道了,如果不是比你厉害的人,你肯定不会在这里住吧!”君承放开晋千帆的头,微笑道。 晋千帆看着君承明亮的眼眸和眼里的笑意,愣住了,根本移不开视线。又被大力拍了一下肩膀而猛然惊醒,仍心有余悸的时候,听山大叔满是酒气的问道“这是谁啊?”然后又碰了碰肩膀揶揄道“不会就是惹你哭的那人吧!” “......谁哭了!”晋千帆炸毛,用力的揽住山大叔的肩膀往下压。 山大叔悠闲的又喝了口酒。 “你给我说清楚,可恶,我武功的事也是你做的吧!趁人之危的老头子!” 君承环视周围,好像是个厨房的院子,旁边还烤着一只jī,jī身还是白色的,好像刚放上火。旁边的jī毛还没有收拾,风chuī起,在院子里翻腾,君承叹了口气,摘下落在肩膀上的jī毛扔下,捏着衣服的领口闻了闻,问道“到底还泡不泡温泉了?” 晋千帆收手,大度的对山大叔道“算了,就不计较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晋千帆隐下心里的难受情感,把挂在胸前的包袱扶正,对君承道,“温泉就在前边,修建的还挺好看的,我们这就去吧!” “好的!”君承应道,在后跟着晋千帆。 山大叔的声音在后传来,“酒好像没了?嘿!小子!好好看家,我要出去买酒。” 晋千帆哦了一声,伸长胳膊拉住君承的手,从君承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红透的耳尖,而且好像慌慌张张的加快了步伐。 层层的纱帘飘扬隐约,缭绕的水汽梦幻朦胧,环水的小亭jīng致温馨。 君承拨开层层的薄纱,走到温泉的石板上,弯腰试了试水温,回头看向正在背对着自己慢吞吞的一件一件的叠脏衣服的人,轻轻勾起了嘴角。 君承脱下鞋子,放在小亭子下面的石路上,铺建石路用的是黑白两色的方形大理石板,为了方便,他特意将鞋子放在了白色的石板上。 脱下衣服叠好,身上只着一件薄衫的时候悄悄下水,有意无意的停在了露出水面的亭子yīn影里。 其实在君承下水的那一刻,水花碰击着发出响声的时候,晋千帆就已经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视线的往那处瞥了。 晋千帆走过去,把鞋子脱下放在君承鞋子旁边的黑色的大理石板上,将衣服放在君承的衣服上面,轻巧的跳进水里,水花大溅着露出头来,借着水花的声音,嬉笑着向君承划去道“你怎么离我那么远?这样我怎么服侍你啊!” 话毕,正好双手撑住君承的两侧,和温泉的石壁一起把君承环在了自己的领域内。 君承看着他,停下撩水的动作仿若呆住了,随即噗的一声笑道,“你脸红了。” “......”晋千帆看了看四周的yīn影,轻笑道“你紧张吗?” “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君承平静回道。 晋千帆勾起嘴角,他确信,他听清了君承语气里的紧张,虽说他们早不是青涩的小男生了,但野外还是第一次,结合宁睛明和连明远的经验,他制定了从chuáng上到chuáng下、从屋内到野外的计划。 这直接从chuáng上到野外果然还是跨度太大了。 晋千帆轻轻抚上君承的脸庞,凝视着他。 太阳的光芒越来越黯淡,灯光的光芒越来越明亮,灯光照耀着君承的脸庞也越来越火红。 晋千帆的双手触上君承的肩膀,慢慢滑下水中,抓住君承的手指,十指相扣,继而握着他的手,滑上自己的背。 晋千帆俯低了身体,君承的回应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抓紧了他的背。 晋千帆微笑的抱住他的腰,身体仍往下的低俯着。 忽而,他猛然睁开眼睛,在另一个嘴唇的上方停下,移到了君承旁边,同样的yīn影里。 虽说武功没了,视力和听力都会大幅度的降低,但毕竟也是刀枪血雨里闯过的人,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这种凛冽的杀气! 接到君承疑惑的目光,耳边的风声越来越近,晋千帆举起两指放在自己的嘴上,君承了然,尽可能的不多动作,小心的不发出声音来。 晋千帆偶然瞥过,他们的衣服还在一旁,连忙抓着两双鞋子掉了个个。 时间紧急,只允许他做出这一个动作,只能希望来人不要跳下亭子查看,这样借着天色和鞋衣的颜色还可以勉qiáng隐藏起来。 头顶的亭子传来鞋子踩在木板上清脆的响声,晋千帆和君承对视一眼,听闻一男人惊恐的声音,“不要,不要,求你,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然后是另一个男声,是个年纪稍大的人的声音,带着残忍和冷酷,“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是不是你,今天,你都必须要死了!” 晋千帆觉的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 “为什么?” 另一人慢吞吞道“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杀人灭口吗!” 刀的光影由月光反she,划过晋千帆的眼眸,虽没有武功但也不能看着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无助死去,晋千帆快速跳上岸喊道“住手!” “谁?”明显持刀的人吓了一跳。 “救救我!”这是个中年人,身着粗布麻衣,衣服头发因为逃跑已经散乱了,如抓起救命稻草似的仿若看到一线生机。 持刀的杀手是个老年人,而且还和晋千帆曾有过一战,火鹤教的叶长老,晋千帆已经记起来来,但好像叶长老已经忘记了,叶长老看晋千帆自信非常,心里不敢大意,小心盘算着,同时道“你是谁?原来只是泡温泉的,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了!” “把人放了!”晋千帆道。 “这......”叶长老为难道,“主人有命,我放了他,主人可不会放过我!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这......”晋千帆也实在没有两全之法,火鹤教的酷刑严厉狠毒是世人皆知,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的烦躁起来。而这正好落入叶长老的圈套,叶长老等的就算他大意的这一刻。 刀影闪过,刀锋将至。 晋千帆láng狈躲过,在草丛里翻了个滚。 叶长老哈哈大笑,“原来只是个没有丝毫武功的普通人!竟然也要来逞英雄!哈哈哈!” 叶长老比四年前的叶长老更qiáng了,可晋千帆却是手无缚jī之力,君承在yīn影里担忧的看着他,撑着石壁的手下意识的紧绷着,呼吸沉重起来,不能躲在yīn影里,要和他站在一起,轮到他来保护晋千帆了! 叶长老跳下小亭,拿刀指着晋千帆,而君承此刻就在叶长老的身后,最适合偷袭了。 晋千帆注意到君承的身体动作,狠狠的瞪过去一眼。 而这一眼,恰好被叶长老看到,微微转头就看到了于白雾氤氲之中,衣衫浸湿,皮肤透白的含羞带怯的美貌男子。 叶长老的色心起了,“原来是碰上了私会的野鸳鸯啊!打扰了你们也真是抱歉,不然......”走近温泉,捏住君承的下巴,色眯眯道,“你把我伺候好了,我就放了你们如何?” 晋千帆怒火中烧,一脚踹过,却被叶长老攥住脚踝摔到在地。 晋千帆触地的半边身子,只觉的疼痛不堪,尤其是脸,好像已经肿了起来。 君承攥紧了拳头,向纠缠自己的叶长老的脸用力挥去,叶长老因大意竟然完完全全的接受了这一拳,往后仰去。 君承赶紧趁机上岸,向晋千帆跑去,突然一只枯枝般的手握住他的脚踝,手拉着他的手往后使力,他向前重重的跌倒。 那是叶长老的手。 叶长老咬牙切齿道,“我要惩罚你!” 君承转头看去,如yīn云遮蔽太阳,叶长老的身体慢慢靠近,慢慢变大,几乎要覆盖住他。 “混账!”耳边响起晋千帆无比愤怒的声音,只见叶长老被一只苍白可怖满是划痕的手如小jī似的拎起,然后一拳打落温泉。 “砰!”水花四溅。 “呼呼”晋千帆胸口起伏,粗重的喘息。 君承起身拥住他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晋千帆回抱住他,“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视线扫向凉亭,君承叹道,“那个人跑了!” 水面上响起叶长老的尖锐的喊叫声,“我要惩罚你们!” 晋千帆拿起地上的石块,向叶长老附近的水中砸去,对君承道,“快穿上鞋!” “嗯!” 周围水花大溅,叶长老大喊着,“我要惩罚你们!” 白色的水花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晋千帆瞪大了眼睛,立刻扑向君承,把他紧抱住,扑倒在地,侧对着水面。 锋利的细针,穿过水花,穿过白雾,一路畅通无阻。 终点是晋千帆宽阔的背。 只听砰砰砰三声,三根银针she中目标,一起落了下来。 君承瞪大了眼睛,把他紧抱在怀里的双手依旧qiáng劲而有力。 “可惜了我的酒喽!这下可就不能喝了!”无比惋惜的声音。 晋千帆抬头看去,山大叔蹲在面前,正捧着自己的酒葫芦叹气。 “山大叔!” 叶长老爬上岸,yīn狠道,“又一个多管闲事的老头!”他手中多了三根银针,快速的向晋千帆三人she来。 君承只觉身上一紧,眼前飞影掠过,山大叔捏着三根银针把玩道“这么危险的玩具,还是不要随便玩的好!”说着一把插.进了自己的酒葫芦。 叶长老欺软怕硬,看山大叔身手矫捷,六根银针全部没入酒壶,嚣张的气焰顿时降下去一截,“你到底是什么人?” 山大叔把酒葫芦放下,还没从自己痛失美酒的悲伤中走出来,抬头看向叶长老,一步一步生气的走过去,冷冷道,“报仇!” “砰!噗嗤!啊!啊!救命!啊啊!砰砰砰!啊啊啊啊!砰砰砰砰!” 晋千帆捂住君承的眼睛道,“我们一会儿再看”。 君承触上晋千帆的手指拉下来,深深凝视着他的手指,再抬头看向晋千帆,两人互相对视着,晋千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君承不说话,突然他紧靠过去,对上晋千帆的嘴唇,用力亲吻着。 晋千帆抱住他的头,回应着。 两人分开,君承看着他脸上的红肿,轻声道“你受伤了”。 “小伤”。 “很危险。” “我......”考虑到如今的情况,晋千帆回道“下次出门,带两个保镖。” “......不想带。”君承道,“......我们把雪树拿回来吧!” “嗯。” “这老小子不经揍啊!我的气还没发泄完呢!” 山大叔气呼呼的声音传来,君承和晋千帆离远了些,分别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晋千帆出声道,“大叔,拜托你,带着这人先往后院去吧!我们换一下衣服。” 山大叔摆摆手,拖着叶长老的一只脚,随意道“知道了,不过你们得快点啊!” “知道了!” 晋千帆和君承来到后院,山大叔正在一堆火旁,美滋滋的吃着刚烤好的jī。 叶长老被绑成了粽子的随意的丢在一旁。 “大叔!好香啊!”晋千帆坐在山大叔旁边,山大叔转过头,道“不给!” “不给就不给,可惜没有酒啊!”晋千帆摊开双手,很是惋惜。 “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子!”山大叔想起美酒之仇,大力的扯着晋千帆的脸皮。 君承拘谨的坐在晋千帆远离山大叔的一侧,晋千帆注意到想着活跃些气氛的时候,山大叔突然咬着jī肉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的武功还在哦。” “......” “......” “什么!”晋千帆一瞬间跳起来,不可置信的大喊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感觉到我丹田里什么也没有了!” “你的武功只是被封住了,不是没有。”山大叔咬着jī肉,满嘴的油腻,但微微挑起的眼睛却是看透了一切的了然,“不过,你真的想恢复武功吗?” “我......”晋千帆慢慢坐下,手指紧张的抓着的裤子,沉默许久,“不,我......我不能......” 晋千帆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时候,君承突然开口道,“前辈,请您帮他恢复武功吧!” “君承!” “唔......”叶长老醒了。 “这是你们的事,反正时间多得是,你们自己考虑吧!”同时,最后一只jī腿也被消灭殆尽。 “......吃的可真快,跟楚阳有的一拼了。”晋千帆小声的吐槽。看向叶长老,踹了两脚彻底把人弄醒后问道,“你说的,杀人灭口是怎么回事?” “......就是......有人付钱我们就杀人呗......”叶长老打哈哈道。 君承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五长老现在在太子手下。” “你怎么知道!”叶长老很震惊,他们投入太子手下的事,连火鹤教中人都没有察觉,可这人竟然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竟然是逐云晔的人!”晋千帆也很震惊。 “这事我真的不清楚,就只是按命令杀人罢了!”叶长老赶紧改口。 君承道“这个宅子里还有一人,他可能清楚。” 晋千帆站起身道,“从那个亭子离开宅子的最近距离就是从后门离开,山大叔,你有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声音这么大,你也能听到吧!”山大叔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耳朵,捏着一颗石子she向天空,伸出双手作出捧状,一只乌鸦正好落到手心。 “好厉害啊!大叔,我们都一天没吃饭了,你人可真好!”晋千帆嬉笑着,往水缸走去。 “真是麻烦啊!要不,还是把武功给你吧!”山大叔手上捏了两颗石子,再次she向天空,一手一只,随意的扔到地上,“说好了,我只拔自己乌鸦的毛!” 君承伸手拿过两只,轻声询问“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 第7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二 “现在乌鸦还挺有名的,你们没有听说吗?”山大叔粗鲁的拔着乌鸦的毛,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武科考试,被乌鸦簇拥着的新秀,皇上面前的红人,鸦将军,楚乌。” 天空突然yīn沉下来,仿佛天尽头不耐烦的巨人一把拉住金乌的尾巴,关进了笼中,最后的阳光突然消散。 君承抬头望去,大片的乌鸦飞过,一片黑色的羽毛悠悠的落下。 “在这里!”晋千帆倚着水缸俯视着借水缸遮挡而躲在墙角想着趁机离开的中年男子。 晋千帆扭了扭手腕,道“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打一顿再说?” 中年男子双手抱头,恐慌的喊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中年男子似是很难以启齿,被晋千帆三人围在中间,犹豫了好久才道,“我,我是滑家的陶工师傅。” “这个人为什么要灭你的口?”晋千帆抬脚碰了碰叶长老。 “我想......是为了给皇后制作的那个陶杯吧!”中年男子低着头道。“因为,这个杯子质地疏松,根本不能用,很容易就会碎掉。” “教给我陶瓷技术的韶湘大师曾说,不能制作残次品,但是......” 晋千帆冷哼道,“但是为了钱,你还是制作了吧!” 君承道,“既然是皇后的杯子,那么她想请的应该不是你而是陶瓷大师韶湘。” 中年男子点点头,很是羞愧道,“大师不愿意很快就离开了京都,遍寻不见人影,才找了滑家。而我因为在大师手里学了一阵子,就......jiāo给了我。” “韶湘如果会为了钱就制作残次品,也不会是大师了。”晋千帆用力拔着乌鸦的毛,沉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滑家,要制作的就是残次品,明明那个公鸭嗓的公公还特意对师傅说,要制作的很结实,摔都摔不坏的那种啊!”男子辩解喊道,可这三人尽是面不改色好似他的辩解完全无用,他低下头闷声道,“我觉的奇怪,找了一个朋友询问,朋友听了此事只让我快逃!” “朋友?哪一号朋友?”晋千帆低着头烤jī漫不经心道。 男子道,“就是偶然遇见但能在酒馆里一起喝酒的朋友啊!” “......” “......” “......” “这种朋友啊!”晋千帆没了兴趣。 “应该说,这朋友算是救了你一命,否则你早就被杀了。”墙头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晋千帆抬头看去,还是熟人,连明远和宁睛明。 连明远和宁睛明从墙上跳下,抱手问好道,“公子!晋公子!”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晋千帆挥挥手,“这边坐”。 “我们去滑家打探消息,听到他们在这里办些事就赶来了。”连明远回道,往叶长老那边看了一眼,众人了然,听到的那件事就是叶长老杀人的事了。 宁睛明道,“我们在滑家看见了太守。” “桃城太守?”君承想了想道,“董稳难道是太子的人吗?” 晋千帆也一直在思考,想道,“皇后用惯了金杯银杯怎么会突然找大师做一个陶杯,即使是韶湘大师制作,也肯定是瞧不上的,这八成是为了讨好皇上吧!如果杯子碎了,那献上杯子的她......”晋千帆的声音降了下去,后面的话gān脆没有说出来。 “我们还顺手拿了个账本,公子,你看有没有用?”宁睛明从怀里掏出账本向君承递去,“滑老爷特意放在一个很复杂的机关里面。” 君承接过翻开,看了一看,皱了皱眉头低喃,“没有问题”。 “怎么了?”晋千帆靠近也跟着看了看,但却是没有发现问题。 “我还以为会有用呢!”宁睛明有些懊恼,为了拿这个账本,还差点被人发现,要是没有用那可亏大了。 君承安慰道,“如果只是普通的账本,怎么会设置机关,它一定写了什么,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连明远环视四周道,“天黑了,我们出来都没有告诉明月一声,得尽快回去了。” “嗯!”宁睛明回道。 “既然这样,我们也一起回去吧!”晋千帆对君承道。 君承还在翻着账本,只是仍没有头绪,也只好先回连家,再详细检查了,故他点了点头,将账本塞进怀里,跟着站了起来。 晋千帆看向中年男子和叶长老,“这两人也一起带回去吧!” 晋千帆又看向山大叔,笑着问道“山大叔,一起走呗?” 山大叔摆了摆手,拉着长调很是惬意道,“不去不去!大门大院的哪有我一个人自在!” 连明远主动的走到叶长老旁边,还未靠近,突然被一股力气往后拽了一下跌倒,同时三根细小的银针she.进后面的树gān上。 随即“砰”的一声,捆绑叶长老的绳子炸开断裂,激起层层的灰尘,众人不得不遮住眼睛,再看时,叶长老已不见了人影。 “师兄!” 宁睛明担忧的跑过去,在连明远身上仔细的检查,“还好,可吓死我了!” 连明远微笑的看向宁睛明安慰道,“我不是没事吗!放心啦!” 宁睛明扶着师兄站起,连明远看向山大叔,抱拳谢道,“感谢前辈相救!” 山大叔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山大叔,这下你这个地方算是bào露了,还是跟我们走吧!”晋千帆道。 山大叔抠着牙,懒散道,“不在这个地方,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凭什么非的去你住的地方!不去不去!” 晋千帆还想再说些什么,君承拦住他道,“前辈生性自由,我们就不要qiáng求了。只是......”君承顿了顿看向山大叔,“只是千帆的武功,前辈打算怎么做?” 山大叔看向晋千帆,用那种浑浊的却又似是异常清澈的眼眸盯视着他,道,“等你考虑好了,来酒馆,我们遇见的地方。” 晋千帆重重点了点头,沉声回道,“嗯”。 一瞬间,众人的眼睛都花了一下,眼前的影子快速的闪过,很快消失。 “好厉害的轻功啊!”连明远注视着远方的明星赞叹道。 晚饭期间,君承还在研究着账本,筷子掉了一只到地上也没有发现。 晋千帆捡起筷子,偷偷塞了一只新的到他的手心,他也没有发现。 晋千帆不忍心打扰就顺着君承夹菜的方向,把他的碗里的食物夹满。 因为在连家吃饭用的还是大圆桌,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吃饭,他两人的举动实在是很吸人眼球。顾忌着君承的身份都没说些什么,但晋千帆还是觉的尴尬,想了个话题道,“听说最近有个鸦将军很出名,你们知道吗?” “鸦将军啊!我知道啊!他很有名,还是本届武试的状元呢!”宁睛明兴奋道,“他骁勇善战,更是在祭天祖庙,皇上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孤军奋战,一个人大败二十几个武功高qiáng的刺客,因此才被皇上封为将军的。” 品叔道“大街上都传遍了,都说他是新一代的战神!” 晋千帆心头一晃,战神?新一代的战神? 这时候,晋千帆的心底突然涌起浓烈的不甘心,不甘心战神两字冠在另一个名字之前,不甘心属于战神的铠甲穿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我知道了!” 拉回晋千帆理智的是身旁君承激动的高喊声。 君承激动的站起来,甚至还踢倒了身后的凳子,发出砰的声响,君承激动的如向大人炫耀的孩子,把账本拿到晋千帆面前,高深莫测的指着两列字之间的空白间隙问道,“这间隙是不是太宽了?” “嗯,是挺宽的。”晋千帆老实回道,而且为了顺利引发君承的下一句高cháo般的解答,他还说了一句,“这怎么了?” 果然君承眉目张扬,很是意气风发,得意的回道,“这么宽,都可以写下一列字了!”他拉起晋千帆到烛台前,拿下灯罩,拉着一张纸在蜡烛上烤了烤,只见刚才的空白间隙已出现了一列小字。 众人皆目瞪口呆,君承阅读着出现的字,嘴角用力的上扬着,“睛明,你立了大功了!” “啊?啊!”宁睛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君承的崇拜又上了一层。 “这根本不是账本,而是滑家和朝中官员来往的信件!” 品叔接过账本,一页一页的在蜡烛上烤着,其余人就一边吃饭一边商讨着方法。 “有了这个证据,滑家就算有官府撑腰,也没辙了。”连明远道,“可关键是这证据,我们能jiāo到谁的手里呢?” “这倒是,官官相护,尤其现在还是朝堂最浑浊的时候,jiāo给谁心里都没有底啊!”君承叹道。正是四子夺嫡的关键时期,朝中的有权势的官员都站好了队,再清正的官员也有着支持的皇子,对于关与太子和皇后的这件事,朝中根本没有能相信的公正的官员。 想来,也是悲哀。 宁睛明和连明远对朝堂的事了解不深,朝中的大小官员也没有几个很了解的,很有自知之明的沉默下来。 晋千帆认识的官员倒是很多,可......这些官员都是在给他们解决麻烦时认识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靠谱。若是把证据告诉他们,不出卖他们去巴结高官就不错了。因此,他也沉默下来,而看向君承,君承曾辅佐连王,对这种事情应该是有人选的。然而,他和君承对上了眼睛,君承的迷茫的眼睛。 “......额......”晋千帆灵光一闪,道“林黎如何?”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林黎温润如玉和煦如风的形象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君承摇了摇头,只一句话就让晋千帆打消了念头,他说的是,“林黎支持的是太子。” 晋千帆其中又想了几个人,却又一一打消了念头。 蓝星忠于皇上,却是个手无实权的太傅。 柯降之权势滔天,唯一的女儿却嫁给了逐云意。 右相年迈病重,他的儿子和逐云澈jiāo往密切。 ...... 晋千帆双手用力的抵住额头。 眼前一片片的残影飞驰掠过,是高清芳撞墙身亡头破血流的场景,是蒙住被子嚎啕大哭的柯嫣,是贫民区望不到边的重病的青年。 为什么? 一滩烂泥也能卷起腥风血雨。 为什么? 诺大的国家,没有一个让他信任的人。 权利位,高高在上,是用无辜之人的骨骸垒起来的。 久久无声。 “我有一个人选!”一直沉默的连明月突然出声道。 众人看向连明月,听她道,“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鸦将军,楚乌。” “首先,楚乌为了剿灭祭天刺杀皇上的刺客,正就驻扎在桃城之外,其次,楚乌代表的是皇上。” 君承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道,“而且这样雷力他们的病也有了保障,毕竟,如果有谁能担负起他们巨大的治疗费用的话,也只有皇上了。” 第二天,晋千帆,君承,连明远,宁睛明以及那中年男子宿礼,一起去了趟桃城外驻扎的大营。 这天的阳光很是灿烂,黑伞又在前日子里不见了,因此晋千帆只能蒙上黑布,可这真的很不舒服,一路上虽倔qiáng的一声不吭,可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君承在一旁看了也不好受,不由说道,“不让你来,你偏来,看,难受了吧!” 晋千帆回复道,“你们都去了,就留我一个人,我肯定不能留啊!” “我们把证据jiāo上去而已,其实,你根本没什么作用?”君承背着手,淡淡道。 “睛明和明远去也是一样的,其实,你又有什么作用呢?”晋千帆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哼!说白了你就是想看看这鸦将军!” “说白了,你的目的也是想看看这鸦将军!” “......” “......” 一旁的连明远,宁睛明和宿礼很是手足无措。 连明远在中间劝说道,“既然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有什么好吵的呢!” “怎么了?好奇乃人之本性,我就不能好奇的去看看吗!” “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有好奇心,我也有好奇心,你能好奇的去看看,我怎么就不能也好奇的去看看呢!” 宁睛明拉了拉师兄的袖子,很是无奈的说道,“师兄,你就不要插手了,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吗?” 连明远想了想道,“那你愿意让我打你骂你吗?” 宁睛明大吼,“当然不愿意了!” “那不就完了!”连明远留下一句话,加快了步伐。 “......” “我没说你不能看,可你现在是特殊情况,还偏偏出来不是找罪受吗!”君承道。 “那我能怎么办吗!你这个布就是硌得难受啊!” “那你就不要戴了!”君承猛地站住,按住晋千帆的肩膀命令道,“闭眼!” 晋千帆乖乖闭上眼睛,君承快速解下晋千帆眼上的黑布,取下上面的水晶,将有黑布的地方蒙住眼睛,在鬓角附近打了个结,同时拉住晋千帆的手,埋怨道“这样不就行了!有我拉着你,你还需要什么眼睛?” “......君承,你真好.....”晋千帆回握住君承的手,场景温馨。 “......”连明远简直是目瞪口呆。 宁睛明则意料之中的样子,道“看,根本不用我们插手。” “这.....奇妙的相处方式......” 第71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三 绿树成荫,风chuī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众人行至树林,停下脚步,尽屏住呼吸,眼神满是警惕。君承松开晋千帆的手,晋千帆默契的紧闭上眼睛,君承将取下的水晶放上去,再给晋千帆戴上。 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十几个身穿黑衣,动作利索的蒙着面巾看不清相貌的男子在快速的奔跑着,而在他们的周围,虽隐藏极好但仍能发现反she着温暖的阳光的冰冷的锋刃。 只听一声尖锐的乌啼破音而发,大片的乌鸦于树gān跃起飞上天空,遮挡住了阳光。 “冲啊!”树林里突然跃出大批士兵,把刺客包围其中。 “可恶!是陷阱!”刺客亮起兵器,所有人背对背的围成圈,带头人喊道,“我们冲出去!” 晋千帆他们看去,轻声道,“这一定就是行刺皇上的刺客了。” 刺客们的武功不错,尤其是带头的男人动作利索,出招见血。 可无奈双拳难敌四脚,刺客一一被制服,带头的男人心知不能硬拼,gān脆打了个虚晃,走为上策。 走的方向正是晋千帆他们的方向。 连明远拔剑出手,刺客大吃一惊,立刻与他打斗起来。 连明远是当今江湖青年中的佼佼者,尤其是轻功,出神入化,如鬼似魅,刺客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就被制服了下来。 连明远挑去刺客的长剑,刺客没了兵器,往后看去,大批的士兵涌入,他彻底的没了生路。他攥紧了拳头,心里一狠,用力咬下,只觉腮帮处剧痛无比,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打倒,一颗带着血丝的牙齿从嘴中掉下。 头昏眼花的捂着腮帮子抬头看向打了他一拳的人,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白色,头嗡嗡乱响,只能听见那个人用清朗的很是嫌弃的仿佛丢了大脸似的语气道,“自杀是胆小鬼才做的事!同样都是刺客,怎么你就这么胆小呢!” 妈.的!他不知道身为刺客,为主人守口如瓶的死去是最光荣的事吗! 而且,被抓到根本是生不如死,最后还会死去的人间地狱啊! 这个时候,刺客无比的痛恨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想着若是还能再见到这个人,他会用把口水喷到这个人脸上的姿势痛骂他一顿,不过,刺客是要被关进监狱去的。 此时,刺客也没想到,原来他还真的有机会痛骂这个人一顿。 带头的长相木讷的将军走上前来,感谢道,“多谢众位少侠仗义相助,若不介意请到营帐休息一下。” 君承道,“不知将军说的营帐是?” 木讷将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众士兵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我带领的军队”。 晋千帆往前看去,只见士兵往两面散开,一黑袍小将凛然出现在眼前。 他平淡的眼睛在锁住晋千帆的时候忽然变的锐利,他一步步的走近,一步步的靠近,晋千帆感觉到自己的每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身体的每一片肌肉都变的无比紧绷。 黑布之下的眼睛别人无法看清,但他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兴奋。 两人对峙的姿势,其余人也不敢说话,气氛一度紧张。 半响,晋千帆轻轻一笑,他用着嬉笑崇拜的语气说道,“难道你就是鸦将军?” 君承于他身后却发现,他的背脊仍是紧绷的。 楚乌淡淡道,“嗯,不知各位是?”为表示礼貌,还是往其他人看了眼,即使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晋千帆叹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去京都告御状的。” 连明远和宁睛明有些糊涂,悄悄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还是看晋千帆要说些什么吧! 楚乌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何故?” 刚才的木讷将军走上去前来恭敬道,“将军,天快黑了,此地不能久留。” 天黑,林间,都是不利的天气地形,为了防止危险发生,这样的地形是要避免的。 晋千帆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天,道,“咦?天快黑了吗?我倒是没有注意到呢!” 楚乌道,“不如随我到营帐休息一晚,详细把你们的冤情说出。” “那就只好叨扰了。”晋千帆对楚乌礼貌的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跟着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士兵整装出发,晋千帆几人走在队伍的最末端,君承沉下脸有些生闷气似的轻声道“我就知道你还有其他的目的!送证据只是顺便,你主要还是想看看这鸦将军吧!” 晋千帆看向前方,一字字沉声道,“我只是想看看,战神的样子而已。” “......”君承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从小就崇拜英雄,怎么能不来看看呢!”晋千帆仿佛察觉到君承此刻的心情,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揽住他的脖子,懒洋洋往前走去。 君承悄悄的抬眸看向身侧的人,轻声道,“然后呢?你看到了,觉的怎么样?” 晋千帆撇了撇嘴,道,“比不上,觉的差远了!” “大堰的战神,向来姓晋,千帆不想争取一下吗?”君承道。 “这个时代,哪需要战神啊!”都快死的人了,还折腾自己gān什么呢! 突然情绪间有些消极,他撩起君承一缕头发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更何况,比起成为战神,我更想的是和喜欢的人过喜欢的生活。” “你……”君承的呼吸有些沉重,鼻尖也有些酸涩,这话其实就是告诉他,晋千帆不打算恢复武功了。 从小练到大的武功,比不上和他朝夕相处的时间。 君承紧握住晋千帆的手,道“这世上一定有可以治好你的人!” 晋千帆凝视着他,微笑道,“嗯!谢谢你君承!” “谢我gān什么?” 晋千帆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谢谢你,让我的生活,变的如此美好啊!” 君承抬头慡朗一笑,“嗯!那我就接受了你的谢谢!” “哈哈!” 到达军队驻营,正是晚饭时间,楚乌道,“各位不嫌,就在营内用饭吧!” 晋千帆抱拳道,“将军客气,我们怎会嫌弃呢!” 饭上,楚乌又提起冤情来,“不知你们所说的告御状是怎么回事?” 晋千帆叹气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从桃城的来的。” “桃城有一个滑家,滑家是陶瓷世家,世代经营着陶瓷生意,在大堰的名声很大。但是却让我们在偶然间发现,在滑家的陶矿中工作过的人都生了怪病,咳嗽气喘,呼吸困难,无一例外。” “经过调查,滑家这几年的工人都是高价雇佣的青壮年长期工,矿上的卫生又不好,又是多年从事着这个劳动,因此工人们都生了重病,而这个病是根本无法治愈的。工人们辛苦拿命换来的钱,连几副药都买不起,最后,只能绝望等死。” 晋千帆一字一句沉痛道来,楚乌将军却仿佛根本没有波动,只是用平静淡然的声音问道,“恕我打断,商业上的事去告御状,还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晋千帆闻言,桌下的手猛地攥紧,如林间愤怒的猛虎般绷紧了腰,只需一瞬间,就能咬断猎物的脖颈。 君承见状连忙覆上他的拳头,开口道,“将军有所不知,滑家替皇后做事,又与太子来往,身后有着皇后和太子撑腰,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唯有如此。” 耳边一声冷哼,转头看去,晋千帆向前俯身,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好像绝望似的说,“皇上的容貌岂是我这类乡野小民想见就见的,只是这朝堂上如果还有一个大公无私,无惧滔天权势的官员,我们又何必非要去触怒天颜。”抬眸往前掠了一眼,见楚乌面色凝重似是不甘心。 楚乌慢慢起身,看向晋千帆,一字一字咬字清晰近乎誓言的说道,“你若信得过我,我会把这事上达皇上。” 晋千帆也慢慢起身,走到楚乌面前,递过去一册账本,“你看看吧!” 楚乌犹豫了一下,接过翻看起来,用隐形墨汁写的字经烘烤后会显形,颜色带着微微的huáng色,很容易就与其他的字分开。楚乌翻了两页阅读的速度开始加快,表情虽还是镇静无常但他的眼神还是透露出浓烈的愤怒。他合上账本,道“我会用最快的马,最好的马师送去京都。”言罢,立刻走出了营帐。 看着楚乌在帐内消失,君承走到还没有收回视线的晋千帆身旁,轻声问道,“考察的怎么样?” 晋千帆收回视线,双手背住后脑懒散道,“就是个毛头小子!” “呵,说的你不是个毛头小子似的!”君承哼道。 木讷将军走进帐内道,“请众位在此休息一晚吧!” 君承点点头道,“打扰了。” “不敢。”将军回之。 由木讷将军带着他们进到休息的帐篷,等将军走了,另一个帐篷内的连明远和宁睛明走进来道,“公子,我们的帐篷就在旁边,有事喊我们便可。” “嗯” 晋千帆道,“不用担心,你们今晚好好休息吧!我想再待一天,明天就有结果了。”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连明远和宁睛明离开后,君承问道,“你又想怎么考察他?” 晋千帆摘了黑布倒在chuáng上,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既然是个将军,那骑she比试是少不了要比一比的。” 君承看着他完全闭上的眼睛,曲起一条腿压上他腰侧的chuáng,拉开晋千帆的衣领,手指如小猫咪撒娇般的轻挠着。 “哈哈哈,别闹别闹……”晋千帆怕痒,仿佛全身都是痒痒肉,他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擒住作恶的手指,把头埋进君承的颈窝里磨蹭着低喃道,“今天就饶了我吧!明天保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柔软的嘴唇脖颈,君承别过头道,“你想的可真美,哪有这么好的……事……” 耳边响起他规律起伏的呼吸声,君承回头看去,他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君承吸了口气,拉过旁边的枕头朝着晋千帆打下,还没有碰到他的脸,君承就泄气的停了下来,注视着晋千帆的睡颜,把他额头散下的刘海撩到耳后,用平常绝对不会发出的委屈的语气闷声道,“你都不会担心我会吃醋吗?一听战神,你的魂都没有了。” 次日清晨,晋千帆难得的早起,君承迷糊的看去,见他正在仔细的整理着装,抱着被子不去理他,打算再睡一会儿。 晋千帆发现君承,对他道“不要再睡了,和我一起跑步去吧!” 哪里是为了跑步,明明是为了遇上楚乌,君承翻了个身哼道,“我才不陪你!自己玩去吧!” 晋千帆拉开君承的手,放轻动作的卷起压着的被子,柔声劝说着,“你身体弱,应该经常的出去运动运动。”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卷起一阵巨风,让人再无睡意。 “……” “出去吧!”晋千帆微笑。 君承狂躁的拿起枕头打去,“混蛋!你个无赖!” “饶命饶命!” 一阵嬉闹玩笑之后,君承还是被晋千帆拉了出去,绕着大营一圈圈的跑起步来。 大营并不大,只有两千士兵而已,是为了追击逃窜的刺客而驻扎在此的,周长根本不到一公里。 晋千帆仔细的卷起袖子,露出大半个胳膊,转了转腰道,“君承,你现在体力是不是好些了,我记得四年前你在我身上动了一会儿就晕过去了,现在已经能坚持挺长时间的了!” “……你在说什么呢!”君承脸红的吼道。 “哈哈!”晋千帆一边坐着热身运动一边轻笑。 笑的君承很是无措,“你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嘞?”说的在君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看,脸红通通的,真好玩!哈哈哈!” 君承看着他微躬着身体大笑,面不改色,只是挺直了腰板,垫起双脚冲着晋千帆的额头撞了一下,看晋千帆被这一撞,撞的有些懵,自己则淡定的整了整衣领往栏杆处走去,淡淡出声道,“小心等我真生气的时候,你后悔去吧!” 晋千帆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跟上去在君承旁边小跑起来,问道,“你头不疼吗?我可是疼得很呢!” “哼!”君承歪过头根本不回复他,加快速度立刻跑到了前面。 “你慢点,一会儿力气就没了!” 晋千帆觉的他一出声,君承跑的更快了,赶紧快跑着跟上他,笑道“你现在体力真的不错啊!要不要比赛!谁赢了就可以对对方为所欲为!” “……”君承脸红了。 “就像什么不准喝酒,不准惹你生气,不准欺负你,你就算把我弄哭我也不会反抗哦!”晋千帆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的极富诱惑力,然而,“混蛋!我赢得过你吗!” “呼呼哈哈……”果然力气消耗的太大了,开始气喘吁吁的慢了下来,但是即使很累,君承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晋千帆没有再说些什么,安静的陪在身边,又跑了两圈之后,晋千帆仍没有一丝疲惫的样子,但君承却一副好似要昏过去的模样,眼神迷离,呼吸沉重。 晋千帆出手拉住他,君承一个蹒跚,倒在晋千帆的怀里,他听见晋千帆在耳边无奈的说,“真是败给你了,这么犟,我输了还不行。” 晋千帆扶着君承坐到一边,给他捏肩膀又锤双腿,“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让我心疼的啊!” 君承头靠着栏杆,轻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比赛了!” “……”晋千帆面容柔和,按摩的更卖力了。 这时帐外已有三三两两的士兵,伙头兵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可环视四周却没发现营帐的将军。 晋千帆抱着胳膊很是不满道,“将军竟然起的这么晚,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懈怠。” “你有资格说他吗?”君承道。 “我以前也是很勤奋的,要不,我能年纪轻轻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生门第一吗?”晋千帆反驳道。 可你现在呢? 君承没有问出声,即使他们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但两人之间仍然堵着一堵墙。 是让晋千帆认命等死的消极情绪。 是让君承不敢说出口的那个秘密。 君承伸了个懒腰起身出声道,“锻炼一下,好像身体突然轻松了,以后我们每天都出来锻炼身体吧!” 晋千帆坏笑着对他说,“晚上的运动量那么大,你早上起得来吗?” “……”君承羞赧的呼了两口气,“我肯定能起来啊!你呢!” “一个人的chuáng多冷清啊!只好舍命陪君子喽!”晋千帆揽着君承的脖子,好似是为了君承办了一件多么不情不愿的事。 “那说定了!对了!你还要教我练武!”君承道。 晋千帆怀疑的打量了一下君承的身体,为难道,“你这小身板......” “你就说成不成吧!”君承倚着栏杆,抱着胳膊,看着晋千帆一动不动的问道。 被君承期冀的眼神注视着,他还能说什么,因此晋千帆在君承脑门上又弹了一下,“成!” 第72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四 趁君承没反应过来,又压着他的肩膀往下,道“扎个马步看看!” 君承揉了揉额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刚才还说不欺负我呢!” 说归说还是伸长胳膊,分开双腿蹲了下去。 晋千帆点点头,“动作看起来倒挺标准的。” 君承得意一笑,晋千帆也轻轻一笑,然后突然往君承的小腿踹了过去,君承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往后移了移,避过了晋千帆的脚。 晋千帆这时候才露出一个惊艳的表情,“不错啊!” “别忘了,我家是gān什么的!” “你爹虽然是武林盟主,桃李无数,但是他肯定不舍的操练你啊!”晋千帆捏了捏君承的肩膀,又捏捏了他的腿,又捅捅他的腰,还是不为所动,“要是你哥就更不会了,他恨不得把你捧手心里。” 君承想起来就很是郁闷,“所以啊!他们让我扎了四年马步!” “噗嗤!”晋千帆赶紧道“马步可是练武的根基,要扎的好也不容易,不是有句话说,入门先站三年桩,要学打先扎马嘛!做什么事都得徐徐行之,不能贪快,我小时候就是不爱扎马步,基础没打好,结果走火入魔了。”他叹了口气,“我落到现在的下场,不就是最好的教训吗!” 又说到他的伤心事了,武功被封,走火入魔,这对于任何一个习武的人都是天大的事,可为什么,他却表现的这么不在乎呢! 君承眉头紧皱,慢慢直起身子,沉声问道“有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什么?”晋千帆有些惊吓,虽说君承一直都很认真正经,可突然用这么正经认真的语气跟他说话还是有些无措。 “你说,你快死了,那......是有多快?” 晋千帆突然颤抖了一下,如犯错的孩子般游离着视线,君承紧张的晃着他的肩膀问他,“你说啊!你告诉我啊!你以为不说我就不会知道,是为我好吗!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令我害怕的啊!” 终于他摇摇头,抬头看向君承,“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个毒是什么!可能很多年才会毒发,也可能永远不会,就像个正常人一样,也可能明天,也可能很快我就要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很害怕。” “那我们怎么办?”君承从未如此慌张过。 晋千帆捧住他的脸,柔声道,“生死本就无常,无须太过在意。死亡并不可怕,为死亡所拘束才是最可怕的,为死亡而感到兢兢战战,惶惶不可终日,那样的生活不才是最糟糕的吗?” “你能坦然的面对,可我做不到啊!要我看着你去死吗!” 晋千帆一愣,被君承泪水所沾湿的手指无比烧灼。 对于死亡,君承和他是一样的。 他从小为寒气折磨,苦不堪言,死亡与他早已是不值一提的事。 君承为疾病拘禁,同样是生不如死,死亡也是不知哪天就会突然来到的事情。 他们都无惧死亡,却都无法面对对方的死亡。 晋千帆安慰不下去了,因为他和君承根本没有区别。 不能再让君承担心了,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了,晋千帆下定决心,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拿出一副人定胜天的气势来。 “好了,别哭了,你动不动的就哭,哪有第一公子的样子啊!”晋千帆轻柔的抿去君承眼角的泪水。 “每次在你面前,我总是很láng狈,我什么糗样儿你没见过啊!早无所谓了!”君承破罐子破摔的说着。 “那我答应你,我去看大夫,大堰没有,就去别的国家!好不好,我一定不会死的!我一定每天都活蹦乱跳的!来,笑一个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不是说好心情就会长命百岁吗!” 君承抬头一看,立刻噗嗤的笑了出来,晋千帆扮了个很搞笑的丑脸。 “笑了笑了!”晋千帆捧住君承的脸,顺着嘴角勾出一个笑脸来,“我最喜欢你笑的样子了!” 君承低着头擦去眼泪,动作有些粗bào,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晋千帆好笑的看着他,用手点了点他的头顶,“嘿,小孩子才哭鼻子!” “你烦死了!”君承抬头吼他,看到晋千帆身后走来的人,轻咳两声,“你等的人来了!” 晋千帆转头看去,微笑的打招呼道“楚将军!” “两位公子起的真早。” 晋千帆看到楚乌身穿的便衣,袖口上卷着露出手腕,领口腋下处已被汗水浸的透湿。 “将军这是去哪了?” “去林间打了会儿拳。” 打了会儿?看汗水浸湿的情况,至少也待了快两个时辰,晋千帆自认他们起的就够早了,若再往前推两个时辰……岂不是天还乌黑一片! 勤奋努力,晋千帆心里对这人的印象又好了些。 那就再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吧! 新一代的战神! 这时候士兵都已经起来,往广场上进行训练去了,练刀的,比剑的,she箭的都有。晋千帆看向场中的靶子,问道“将军骑she如何?” 楚乌直接道,“要试一试吗?” 晋千帆朗声道,“求之不得!” 晋千帆的眼上蒙着黑布,虽然君承和楚乌是知道他仍能看得见,但其他人不知道,一听说有个瞎子要和自家将军比试,直接丢了手边的训练跑来看热闹了。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惊掉了眼球。 只见,场中摆着六个草人的靶子,每人各有三支箭,三箭she下,两人皆是尽中靶心。 再比是,两个移动的靶子,靶心比刚才的小了一圈,仍是三支箭,两人似乎都是没有耐心的性子,直接选择了三箭齐发。 又是三箭齐中。 再来是只有一个靶子,靶心比刚才又小了一圈,从君承的方向看去,直接缩成了一个点。 两人的箭同时出手,几乎是同一时间的she在同一个地方。 周围很早就是寂静无声的了。 士兵们很是震撼,一个瞎子竟然能she出这么jīng准的箭来。他们深深的佩服,而想到自身的不足,更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以这个瞎子为目标而越发的刻苦努力起来。 晋千帆也没想到,托了这条黑布的福,被在场的两千士兵牢牢记住了。 再之后是比骑she,楚乌看到周围的士兵,冷声斥责道,“都在这儿gān什么不去训练吗!”所以士兵全部离开,围观了这场比赛的也只有君承。 而君承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比赛的内容是穿过树林,在树林另一端最远的树gān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再返回,看所用时间。 君承不想错过这场比试,也选了一匹马出来。 选马也是重要的考察,晋千帆在众匹马中看了一圈,和一匹眼神明亮jīng神抖昂的白马对上了眼,虽然事后君承严重怀疑他是看颜色就选中了,但他仍然觉的这匹马和他甚为默契。 晋千帆往旁边一看,楚乌的马是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如主人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却格外的沉迷,但看它不经意抬起的眼睛,却全是自信。 晋千帆看向君承,他的马倒是很温顺,亲密的跟君承磨着脸。 君承有自知之明,他肯定跟不上这两个人,所以在比赛前就先骑马跑了。 没有多久,听身后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往后看去,还以为是晋千帆,却不料是楚乌。 而楚乌之后又过了会儿才是晋千帆。 看赛前晋千帆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可想不到事实上晋千帆竟然被楚乌落下了一大截! 晋千帆还很没有上进心的对他说,“君承!我要超过你了!” “我超过你了!哈哈!” “超过我有什么可得意啊!”君承大喊道。 君承没有因为落到最后而减慢速度还是在努力着,然后果不其然又碰上了返程的楚乌和晋千帆。 晋千帆竟然跟上了楚乌! 晋千帆还在楚乌之后,但距离已经缩小了,按照这个速度在最后超过楚乌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人相对擦身经过之时,晋千帆掰过无知的君承的头,在他唇上重重吮了一下。 然后如打了jī血似的加快了速度。 留茫然无措的君承在原地烤红了脸。 君承也加快速度往树林最后的那棵树驶去,那棵树很突出,在众多粗壮的大树间那棵小树简直好像一掰就会断似的。 而在上面刻字的两人也丝毫没有留情,楚乌惯用剑,使用他神秘的漆黑剑鞘下的剑行云流水又凌厉非常的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剑气入木三分,仿佛他的名字就能让树gān拦腰折断,即使君承不善武功也能看出楚乌的剑法厉害。 相信这就是晋千帆的另一个目的,所以达到目的而又内力全无的晋千帆只是拿小刀在楚乌两字旁边用手刻了他的名字而已。 晋期…… 他承认了的名字…… 晋千帆勒紧缰绳,看向早已停下等待他的楚乌,佩服道,“将军可真是厉害,千帆技不如人。” “不敢,只是平日里骑的多了而已。”楚乌很谦虚,晋千帆也没有客套,他骑马的次数不多,寥寥几次信马由缰也谈不上骑术,他早知必输无疑,也只是看看楚乌的本事而已。 虽是昨晚才见,但楚乌的实力和人品他都有一定的了解。 不畏权贵,gān练果断,武艺高qiáng,在部下的威信也不错。 如果是他,相信可以继承那个人的战神之名吧! 晋千帆放下心里的事,看向树林,“咦?君承怎么还没出来?”这林子也不是很容易迷路的啊! 突然想起君承的一大特性——与大脑南辕北辙的腿脚。 晋千帆心里一急,立刻往林子里跑去,楚乌还是比较理智的,跨上马进林追赶。 晋千帆跑的很快,楚乌追了一会儿才追上,向晋千帆伸出手去,“上来!” “谢了!”晋千帆握住他的手,脚上用力坐上去,视线不断的在四周寻找着。 “君承!君承!” “舒公子!” 两人沿着比赛的路线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而且问过军营的人,得知君承也没有回来。 晋千帆心急似火,而且在树林里骑马也不好寻找,他又直接的跑了进去。 “君承!君承!” 楚乌派了几个熟知地形的人一起寻找,这林子极大,找了许久也不见君承人影。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晋千帆烦躁的一把拉下了蒙住眼睛的黑布,没了困住眼睛的黑暗可眼前却又是一片血红,这让他更加的烦躁了。 “你的眼睛……”无视楚乌的震惊,晋千帆还挖空心思的想着可能性。 会不会掉陷阱里去了? 他赶紧问道,“这林子里有陷阱吗?” “曾为了追捕刺客确实设了几个。”抓到刺客之后,他忘了吩咐将陷阱填上,楚乌来不及自责赶紧前面带路领晋千帆前去。 找了几个之后,果然从一吊网里找到了君承,他正熟睡着。 晋千帆真是苦笑不得,“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睡着了!醒醒!别在这儿睡!” 晋千帆摇了摇吊网,可一向浅眠的君承竟然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晋千帆觉的不对劲,看向楚乌,楚乌道“这种迷药没三四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 旁边的马还在仰着脖子够着树上的苹果,细嚼慢咽,慢条斯理,不难想象君承是因为这个贪吃的家伙才会落入陷阱。 晋千帆把这匹贪吃马拉过来,停在把君承吊起来的网下,对楚乌道,“我踩一下你的马,把他弄下来。” 楚乌道,“踩吧!” “谢了……” 晋千帆隔断渔网,把蜷缩的君承给抱下来,君承窝在晋千帆的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晋千帆用额头蹭了蹭君承的脸,他的脸有些凉,可不能让他生病了。 许是君承自己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变的热起来了,而把头埋进了最热的胸膛。 楚乌牵着马在一旁,和晋千帆一起的往军营走去。 楚乌轻声道,“你的眼睛?” 晋千帆也不瞒他,小声地回答,“中毒,见不得光。” “是吗?”楚乌开玩笑道,“还以为是杀人杀红了眼。” “……”这一点也不好笑。 楚乌是个相当沉闷的人,晋千帆其实也很是内向,并不擅长与人打jiāo道,对待不熟悉的人也是冷淡的性格。因此两人都不说话,环境就安静了下来,一直这样安静的走了很久。 “唔……”君承突然发出一声轻哼,晋千帆赶紧低头查看,见他还是眼睛紧闭根本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紧蹙起来的眉头和额头是冒出的细小汗珠,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别……不要……不要……我不是……不是……”恐惧而又愤怒 “……不要……不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走……别走……”甚至带了哭腔。 晋千帆和他脸贴着脸,柔声安慰着,“我不走,我不走,我永远不会离开的,我就在这,在你身边!” 旁边楚乌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摸了摸马的马毛。 就这样的走回军营,军营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是他派去京都送信的驿使,驿使传来皇上的圣旨,对滑家和与之有关的官员抄家流放。 楚乌接下圣旨,立刻出发。 连明远和宁睛明去帮忙了,君承还没醒来,晋千帆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专心抱着君承补今天早起的觉了。 君承中途醒来,看着四周的环境,以及抱着自己的人,往那人的怀里又钻了钻。 晋千帆想着陶杯的事,又起了一个大早,问过在帐外一直守着的士兵,得知楚乌他们竟然还没有回来。可环视军营一圈,竟然还留有很多人,楚乌只带了三十个人而已,也怪不的他忙不完了。 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家产啊! 带三十个人怎么够啊! 君承可算是睡够了,jīng力充足,对晋千帆道,“咱们去看看吧!” “好!” 可说是咱们,身后竟然还跟了不少人。 晋千帆和君承对视一眼,几乎是全营出动。 全营的人跟在他们身后! 副将嘻嘻哈哈道,“两位不用担心,我们就是进城迎接一下将军。” 晋千帆和君承半信半疑的带着他们进城,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总觉的怪怪的。 军营众人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两米的地方,就算是去小摊里买把伞,给乞丐点零钱,往旁边的饭馆里吃些早饭,视线也不离开他们。 等和楚乌他们会面,见他们只是帮忙和维持秩序,才稍微松下心里的疑惑。 晋千帆问连明远和宁睛明,“有没有找到那个陶杯?” 连明远摇摇头,“没找到。” 宿礼说他做完这个杯子后,杯子就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了,滑老爷还生气的问他是不是他给藏起来了,然后生气的把人给关进了那座宅子面壁思过。 联系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不难想到,这只是滑老爷为了更好的杀人灭口而设下的圈套。 那么那个杯子一定不是真的不见而是被滑老爷给藏了起来。 “有没有问过滑老爷?” 宁睛明摊开手,“死活不肯说,嘴犟的很!” “他倒是jīng明,如果能为太子立下大功,至少还有翻身之日,否则也只是被杀死的下场!”君承道。 “都找过了?上次发现账本的那个机关呢?”晋千帆不死心的说。 “也找过了可就是没有!”宁睛明道。 “不行,我再去看看!”晋千帆不死心的要往滑家再去翻翻,君承跟上他,可刚走到大门口,他突然看见一个人。 一个畏畏缩缩,缩着肩膀的柔弱的文士,好像是滑府的工人管家,可穿着的衣服却是做工jīng致,价格不菲。在一群工人丫鬟中间很是格格不入,娘里娘气的扎眼。 君承连忙叫住晋千帆,“千帆,过来看!” “怎么了?”晋千帆走过来问道。 君承借着大门的遮挡,指向那人,“你看那人。” 晋千帆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显然他也发现了问题,捏着下巴和君承走进那人,很是好奇的说,“你看他是不是女扮男装啊?” “怎么说?” “肩膀下塌,低眉顺眼,浑身没有半点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嗯……啧啧,确实!”君承点头称是。 那人有些生气,瞪大了眼睛,“你们胡说什么!” “看看,他还跺脚!还翘兰花指!” “嗯嗯,仔细听声音也很尖细。” 那人赶紧捂住嘴巴,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侧过了身。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看他胸前是不是挺鼓的!” “很鼓!” “这么鼓怎么可能不是女人呢!”晋千帆很确定的说。 “那要不是女人,这里又为什么这么鼓呢?”君承应和道。 那人的冷汗直流,根本不敢说话和与这两人对视。 “为什么呢?”晋千帆转而问那人,“到底为什么?” 那人踉跄后退,晋千帆步步紧bī,那人被bī迫无法,示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大胆!我是皇后手下的贴身太监!轮到你们在这儿无理放肆!” 第73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五 楚乌往晋千帆那边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晋千帆轻笑一声,转身对宁睛明连明远挥了挥手,“嘿!能帮我个忙吗?” “怎么了?”连明远和宁睛明走过来问道。 晋千帆还是微笑的,微笑的指了指身前那人,“就是这个人……能帮我架住他吗?” “……你,你们!”那人无比惊恐。 “好啊!”宁睛明也微笑。 “没问题!”连明远也一口应下。 两人一边挽起袖口,一边从容不迫的走进那人,那人立刻扭头就跑,然而还是轻松的被洪泽弟子逮到,被架住胳膊别住双腿而不得动弹。 最令那人感到害怕的还是面前一边微笑一边走近他的人,他撑着一副黑色的油纸伞,眼睛散发着血腥的红光,手指微蜷着伸向他,像是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你,你要gān什么!我真的是皇后的人!楚将军!楚将军!你快来阻止他啊!啊!啊!” 无论他怎么的求助着,可周围的人尽是无动于衷,和黑白无常刚才站在一起的青年甚至慢悠悠的走远了,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 那人惊恐的闭上眼睛撕心裂肺的哀嚎着,感觉到黑白无常冰凉的手指爬上他的脖子,甚至流下眼泪,红了眼眶,很快束缚他的两个人松开双手,他腿脚无力的跌倒下去,手指颤抖的摸上自己的脖子。 咦?我还活着,还活着! 那人睁开眼睛,看见黑白无常在摆弄着一个雪白的杯子,顿时又惊恐起来,恐怕还是逃不了一死…… “不行!那个不行!不可以碰那个!”那人因为qiáng烈的畏惧竟然挣扎着起身,冲晋千帆扑了过去,连明远和宁睛明连忙把他又架起来,可他还在不停的挣扎着,好像晋千帆手里的是他的传家宝。 晋千帆看着这个杯子已经僵住了身子,杯子上的图形是用单纯的水墨画上的,没有任何的色彩,没有任何的生机。 茫然的大海上一条孤独的小船。 晋千帆曾见过一样的杯子,只是上面的图形是一个坐姿端正的小男孩儿。 孤独的小船……和孤独的小男孩儿…… 一个杯子自然是孤独,若两个合到一起就不孤独了吧! 不仅仅是个杯子,更像是句誓言。 “这杯子怎么了吗?”晋千帆冷声问道,同时冷冷的瞥过去一眼。 那人顿时一个激灵,不再乱动,低着头缩着肩变的唯唯诺诺。 “为什么要做新的?”晋千帆加大了声音。 那人连忙道,“碎了!原来的碎了!” 皇上长年辛苦,身体越发不好,那次更是批完奏折站起后直接晕了过去,手拽着桌子的布,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拉到了地上。 皇上醒来,注意到桌案上的东西换了新的,以从未有过的紧张问道“我的杯子呢?我的杯子呢!” 侍奉的太监总管,墨公公哪能想到这个杯子这么重要,支支吾吾的说出两个字,“倒了……” 本以为皇上会雷霆大怒,可没想到还在病中的皇上赤脚跑了出去,在清运垃圾的废物车上一个碎瓷片一个碎瓷片的翻找着。 那是墨公公侍奉皇上三十年来从未见过的一面。 蓝星上前去帮皇上,可竟然被皇上呵斥着骂道“滚!” 那可是二十年来对蓝星说过的唯一一句重话啊! 皇上的事情下人不敢传播,但出于担心,还是随便的聊了两句,像皇上很喜欢一个陶制的杯子,自从碎掉后整天看着碎片发呆很是伤心,身体每况愈下…… 被有心人听了去,自然使用浑身解数的去讨皇上开心。 只是没想到,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一心更比一心高。 晋千帆握着陶杯,陶杯雪白,看着它仿佛真的可以看到皑皑的白雪。 白雪,红梅,银枪还有白发苍苍的人。 然后他手上用力,用力的摔了下去,杯子立刻碎成七零八落的残渣。 “你你你!你知道这是谁的杯子吗?你这是大不敬!你该死!”那人惊恐的指着晋千帆破口大骂。 晋千帆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扔给那人,道“就说是晋期摔的!” “晋,晋……晋?”那人有些疑惑。 然而他的这个疑惑还没完,惊恐又随后跟来。 数百条锋刃将他重重包围。 他稍恢复了些理智,就发现,被包围起来的不是他,而是他面前的黑白无常。 “你们这是要gān什么?”晋千帆冷声道。 包围圈之外的楚乌从袖子里拿出圣旨,读出了在抄家流放后的下一条旨意。 逮捕贡品案祸首晋期归案,押入大理寺候审,钦此。 四年前柔佛的贡品案。 柔佛紫宜公主亲眼目睹劫车杀人的罪魁凶手,是一个白衣男子,经知情人举报是故去的大将军失踪二十年的儿子,晋期。 叶秋云放下案卷,推开了门,走过宽阔冰冷的墙院,来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传闻晋期在犯案之后死在了流沙坑里,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而就在刚刚,大理寺卿竟然对她说,晋期抓到了,现就在大理寺的监牢里! 叶秋云是大理寺三十年来的第一个女捕快,亦是整个大堰王朝三十年来的第一个女捕快。这个名号,是容不得她走后门的,否则别说扬名立万就是走在大街上也会人人扔你一个臭jī蛋一把烂菜叶。而她也没有rǔ没了这个名头,雷厉风行不差男人一毫,心思缜密却是qiáng胜男儿,武功超绝令众人望尘莫及,“天下第一女神探”绝对名副其实。 叶秋云自任论查案抓人她有足够的能力,进大理寺以来经她的手下无一出错案悬案,肇事者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次也不会有丝毫的例外。 叶秋云走过血腥yīn冷的监狱,来到关押晋期的牢房。 晋期很容易识出,虽穿着囚衣戴着锁链,但那清冷的气质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和他同房的一男子,在他周围喋喋不休的说着侮rǔ人的话,可他完全无动于衷。 终于那男子脾气大发,一把拽起晋期的衣领,把他摔在地上,用力的打了一拳,晋期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流下淡淡的血丝。 晋期抿去血丝,淡淡一声,“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那男子更加愤怒,“我这是还你的!”说着把晋期拎起,压在墙上又要打去。 这一拳可重,叶秋云赶紧出声喊停,“住手!” 可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情势突然逆转,晋期大腿往上重重一顶,男子的拳头立刻停了下并全身抽搐起来,晋期从容的从男子的包围圈中走了出来。 叶秋云无法想象,这真的是晋帅的儿子吗? 除了相貌有七分相似,那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一想到大堰的战神竟有一个如此无赖的后人,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愤怒。 在愤怒的情绪下,她发出声音道,“斗殴打架,各打三十大板!” 狱卒走进牢房,那男子还没有从晋千帆给的bào击中恢复过来,虽十分抗拒但还是被提溜走,摁在了刑杖台上。 晋千帆挥开前来拉他的狱卒,向叶秋云淡淡瞥去一眼,了然清澈的一眼。 叶秋云却只注意到了那清澈眼眸上的血腥,这是杀了多少人才会把眼睛给染红呢! 板子一下接一下的落下,男子初始是撕心裂肺的叫喊,但可能是受隔壁晋期的影响,到后来,紧咬着牙关,无论多痛,死犟着就是一声不吭。 而晋期,却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哼。 在三十大板实施的期间,叶秋云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对晋期升了些好印象。 还有些骨气,没丢战神的脸。 三十大板完毕,狱卒把两人拉起。 叶秋云本来也只是想看看晋期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正式询问,这三十大板下来,相信更是人痛的死去活来连走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更是不用询问了。 叶秋云本想转头离去,却不料晋期大力推开狱卒,没有任何的扶持,自己走回了牢房。而另一男子是被人拖回去的。 叶秋云心想,晋期外表冷淡但内心很是高傲啊! 叶秋云有了大体的认识,也不再逗留,和牢头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此地。 经过大门时,正与一个青年擦身而过。 青年端的是眉清目秀的模样,眉宇间带着丝丝的焦虑和疲惫,他的步伐沉重毫无武功,却极其稳定,背脊挺直,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压弯。 这青年是舒俞。 自那一天晋千帆在他面前被抓走,层层的守卫把他们分开,他就时刻关注着楚乌军队的动向,果然见一支小队押送着一列囚车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透过牢房的栏杆空隙往里看去,晋千帆的背上鲜血淋漓,虚弱的趴在gān草上。 君承很是愤怒,晋千帆那么爱gān净,为什么非要让他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才甘心呢! “千帆……” 明明那么虚弱,可看到君承竟然还能笑出来,“你来了!” “你还有心情笑!你都快死了!” “那我不笑了,我好疼!君承你给我揉揉吧!”晋千帆皱起眉头。 “快开门!”君承看向牢头。 牢头左右看看,才抽出钥匙慢吞吞的打开大门,“快点啊!” 君承连忙小跑进去,牢头又连忙把门给锁上。 君承轻轻拉起上衣,露出后背,入目触目惊心。 “笨蛋!这怎么能揉!还好带了药,有点痛,忍着点。”君承把药粉洒落伤口。 晋千帆疼的眉头紧皱,却还是笑哈哈的,“呦!君承你怎么还带着药啊!” “进监狱怎么可能不受伤,我本来想给你预防的,谁想到你刚来就受伤了。” “哈哈!” “你不许笑了!”君承从自己身上撕下gān净的布给晋千帆包好,说上正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四年前的事情我一直没有问你,是不想让你回忆伤心事,让你伤心,可现在事关重大,你是必须要告诉我了!” 晋千帆枕着手臂,沉默了许久,道“我知道实情,可是我不能说是谁。” “为什么?”君承很是惊讶。 “在那虚伪的感情里,他是我真正的朋友。” “可你怎么办!晋胭岸把你送进星辰谷,你不追究!这个人犯下案子栽赃给你,你还是不追究!你知不知道,你完全被他们给毁了!”君承大声的喊道,然后立马停下,别开脸沉默不语。 晋千帆艰难的伸手掰过君承的头,道,“涂复!这些都是因为涂复!” “是涂复!”晋千帆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晋千帆回忆着勿忘我讲述的星辰谷的事情,对君承说了一遍。“进星辰谷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别人,当年的前九名!这件事人证很多……”晋千帆思考了一下,永宁二子就算了;京都是百川的梦魇,所以他也不行;唐超凡?哼,不想见他;赫连无谤和归云是匈奴人,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姚顺羽?得了吧!别说能不能找到,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肖墨阳也算了。看来也只有贪吃鬼楚阳了。 “涂复这人大概就是内心空虚到了极点,已经变态了。若不是他最后放的那把火,星辰谷至少还有那半壁青灵,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完全成了一片死地。我爹也是……”晋千帆猛然停下。 君承察觉到晋千帆的不对劲,不禁问道,“你爹怎么了?” “不,不,我爹没怎么。”晋千帆赶紧道,“总之,这一切都是涂复做的。至于那个假冒我的人,他已经死在了大火里,就不要打扰他的灵魂了。” 君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剩下的让我来就好了。你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你也是,不要太过操心,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实在不行,大不了逃狱吗!” “又开玩笑!”君承起身,把药瓶放在了地上,“我走了!我会尽快还你清白,还雪树清白的。” “嗯!” 晋千帆一直看着君承的身影消失,视线也没有收回来,叹了口气,他真的可能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悬啊!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晋千帆看去,是那个刺客。 那刺客和晋千帆受了一样的伤,可是晋千帆有人上药关心,他却只能一个人独对空窗。 晋千帆捏住药瓶,慢慢起身,走到刺客身边,刺客一个激灵,惊吓道“你要什么?” 晋千帆晃了晃手里的药瓶道,“给你上药!” 刺客冷哼,“你会那么好心?” “那好吧!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走了。”晋千帆转动鞋尖。 “等等等!”刺客咬咬牙,闭上眼睛,把头塞进臂弯里,“就勉qiáng信你这一次!” 晋千帆摇摇头,虚扶着腰慢慢蹲下,拉开刺客的衣服,洒上药粉,晋千帆在自己身上找了找道,“用发带行不行?保证比你这衣服gān净。” “嗯,凑活吧!”刺客听嘶啦一声,转过身去看,晋千帆的长发散开,他把他的发带上的线咬开,将发带拆了展开,展开后的发带是肯定不能再用了,不过包扎伤口倒是够了。 刺客很是感动,认定了晋千帆是值得jiāo的好朋友,当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风流依,你呢?我听刚才那人叫你千帆,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千帆吗?” 晋千帆摇了摇头,“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的千帆!” “……嘿!那不是一样的吗!” “哈哈哈!” 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纸公公走进凤鸣宫,皇后已经等待了许久,他犹豫再三还是掏出了手帕,将晋期扔给自己的东西递了过去,“他说他叫晋期。” 皇后凝视着手帕里被烧黑了的玉石耳坠,许久才捏起攥到手心,对纸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陶杯的事情。 纸公公松了口气,还未转身突然想起晋期被抓的事,又出声道,“晋期被抓了,因为贡品案的事儿!” “……是吗?” 纸公公看着皇后有些紧张,赶紧离去了,可皇后最后那个悲伤又决绝的表情却始终挥散不去。 第74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六 虽是迷迷糊糊,但触感异常清晰。 有人在摸他的手。 晋千帆不动声色的继续装睡,另一只手掀起了他的衣裳,又有手在摸他的大腿,好像胸腹上也传来这种触感,而且慢慢下滑…… 等等,这是多少手啊! 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看清眼前把他包围起来的人,惊恐的大声喊叫,同时双手抓紧了衣领,躲到墙角里。 “啊啊啊啊!” “晋公子不要慌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给您看病的。”他们的手还没有放下,在空中挥舞着,晋千帆惊吓的一个劲的摇头。 “真的,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 这话还没说完,他旁边和他同样衣服的人们,赶紧一人捂住他的嘴巴、一人眼神警告、一人用胳膊肘打他、一人踩他脚,离他远些的人只是眼神警告,离他近些的人却几乎都用上了手脚,想方设法的让他无法继续说话,而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呵呵笑两声闭住了嘴巴。 另一人向晋千帆鞠了一躬,然后所有人集体的有序离开了牢房。 等他们走了,晋千帆和风流依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 “木知啊!” 没多久,叶秋云来提晋千帆进行审问,他把对君承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涂复对我父亲有仇,因此怨恨于我,把我抓到了星辰谷,至于抢劫贡品杀人也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而已。在事发之前,涂复就以抓我为条件利诱过落榜的人,我为了阻挡这些人的攻击还身受重伤。而且我为什么要劫贡品,我根本没有动机啊!” 叶秋云道,“你说你这几年音信全无,杳无音信的缘故就是因为你被困在了星辰谷?” “是啊!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当年考试的前九名。” “这个我会去取证的!”叶秋云提笔写字同时问道,“既然你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回到京都的时候申冤?” “忘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吗?” “事情太多了,我当然要捡着重要的先办了,没有时间可不就会忘了!” 叶秋云挥挥手,狱卒把晋千帆带走,看着晋期高挑挺直的背影,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夜晚,灯光璀璨,烟华巷里熙熙攘攘,一蓝衣小厮穿过人海,快跑进逐月楼,脚踏楼梯发出激烈的哒哒声,用力推开门,不及喘息道,“明日殿审!” “什么?消息确实吗?怎么会这么快,这什么都来不及啊!”一女子惊问。 “是左相府里传出来的,不会有假。” 女子和小厮都看向桌边正襟危坐的舒俞,舒俞却是面无表情,好像是意料之中,他慢慢直起身站起,淡淡说道,“我出去一趟”。 “嗯……” 两人目送着舒俞离开,不解道,“公子有办法吗?” “相信公子,公子可是天下第一,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公子可是能将别人的嘲讽变为崇敬的人。 月亮被层云遮住,舒俞站在宽厚的门前,叩响了大门。 老管家揉着眼睛仔细打量了许久,不确信的问道“是舒公子吗?” “嗯,木叔,是我。” “真是啊!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来了?”木叔是个很亲切的人,“来找王爷吗?王爷进宫了”。 “不!”舒俞道,“公主在吗?” “在啊!在啊!”木叔笑着回答,同时把人迎进去。“以前这时辰都睡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倒是一直没睡,还在书房呢!” “是吗?”舒俞一直萦绕眉头的忧愁散去一缕,“那真是太幸运了。” 木叔道,“都四年没见了,这咋一见我还没认出来,长大了!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舒俞淡淡微笑。 “四年前怎么就突然断了联系呢!都替你担心着呢!后来听说你回家了,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这事叔就得说两句了,至少得传封信来啊!瞧都四年了,也不来看看叔!” “是,这事是我办的不好,我以后会常来的。”舒俞轻声道。 说着说着两人就来到了一间房外,木叔小声道“王妃就在里面,我去说一声。” “嗯”舒俞点点头。 木叔敲门,屋里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女孩儿声音,“谁啊?” 木叔道,“有人求见王妃。” 半响,门被从内打开,一huáng衣裙的少女立在门口,道,“进来吧!” 君承对木叔点点头,走进了门,然后见到了王妃。 也是柔佛国的紫宜公主。 公主目不别视,仍低着头专注的看着书,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舒俞。 而舒俞就只能一动不动的站着,站到腿脚发麻,站到脸色苍白。 公主才从书本上移开视线,审视着舒俞的眼神,道,“不知天下第一公子来此何gān?” “公主心知肚明。”舒俞淡淡道。 “是啊!天也晚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件事晋期是不是犯人就在我一句话里。而我只是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你也是心知肚明。”公主道,“这件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用这事换你心上人的清白安全,你不吃亏。” 舒俞淡淡一笑,“你特意在这儿等我,不就是料定我一定会答应吗!” 公主也是淡淡一笑,“慡快!” “那没事,我就回去了。”舒俞点头再见,僵硬着双腿慢慢走到门口,公主突然出声道,“这里是你的地狱,为了他值得吗?” 舒俞看向公主,公主道“我曾问过王爷,你为什么不愿来京都,他说这里是你的地狱!”而没有人喜欢到地狱去。 舒俞没有回答,推门离去。 月光皎洁,他仰头看向明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有他在的地方,怎么会是地狱,明明是天宫都比不上的地方。 晋千帆被带入皇宫南门,金銮大殿之前。 四年前也来过一次,玩的很开心,他真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再来一次,还是以案犯的身份来的。 晋千帆觉的很疑惑,他这个案子除了关系人身份重大了些,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案子,竟然还需要皇上亲自审! 没过多久,墨公公出来传召,两个侍卫把他带进去摁跪在地。 他上次来只是空空dàngdàng的大殿,这次大殿上站满了人,一眼扫过竟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四位皇子,太子站在右边的最前面,他的身后是逐云意。左边最前面站的是二皇子逐云岚,他身后跟的年轻人,大概就是三皇子逐云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有些冷漠的人。 而好玩的是,除了这四人以及左相林黎,鸦将军楚乌和逐云澈身后的女人外,剩余的人都是冷汗直流,脸色苍白,腿脚不稳的模样。 皇上大声的咳嗽两声道,“咳咳,紫宜公主,你看这人可是当日袭击你的人?” 皇上好像生病了,声音中都可以听出来那虚弱。 怪不得……原来,身体不好了吗? 晋千帆看向皇上旁边站着的蓝星,他还不知道星辰谷的事,可他比四年前更加瘦了,也更加忧郁了。 周围突然响起叽叽喳喳的喧哗,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其中特别明显,“晋期,还不谢恩!” “怎么了?”他回过神来,只见周围尽是讨好的笑脸。 逐云岚无奈道,“你被无罪释放了,还不谢恩!” “我既然没有罪,为什么要谢恩!”晋千帆朗声道,同时直腰站起。 周围又叽叽喳喳起来,逐云岚气道,“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咳咳!” 所有的声音中,这个咳嗽是最明显的,明显的覆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晋千帆垂下眸,轻轻的弯下一个膝盖,“晋期谢恩”。 “咳咳!起来吧!”极其痛苦的声音。 晋千帆双手撑地,低下头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咳!”皇上突然不停的咳嗽起来,蓝星急忙扶着皇上大声喊道,“宣御医!” 旁边的公公喊下退朝,可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没有离去,而是跟着到了御书房外。 是不是真的关心皇上的身体,晋千帆不知道,但他们是真的很关心他。 明明皇上就在里面,重病的躺着,他们却还有心思来巴结他! “晋公子真是有晋帅的风骨啊!” “我就知道晋帅的儿子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当初见公子就不是池中之鱼,原来是晋帅的儿子啊!” 晋千帆对他们没有好脸色,转头去看逐云岚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本来不想进皇宫的,但逐云岚一句,“你以为你能免罪是托了谁的福?”他就乖乖的跟着来了。 “是父皇拜托了紫宜公主!”逐云岚道,“我亲耳听见的。” “哈,我根本就没有罪,何必,何必要这么做?”晋千帆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谁知道呢?谁叫你是晋期呢!” 待了很久之后,御书房的门才被打开。 所有的官员乌泱乌泱的进去跪下,高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 晋千帆被涌进去的人cháo也挤进里面去,所有人跪下的那一瞬间,他是唯一站着的人,和皇上那病态无神的眼睛对上,他联想着一国之君去低声下气的请求一个异国公主来让自己洗清嫌疑的场景,慢慢弓下了腰。 “都起来吧!” 还没跪下,皇上就出声让所有人也包括他站起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朕要休息了!”皇上无力的挥了挥手。 晋千帆跟着人群一起慢蹭蹭的走出去。 “晋期留下。” 所有人尽是一愣,往晋千帆那边瞥了一眼,才走出去。 晋千帆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却见他已经翻了个身背对他睡了过去。 “跟我走吧!”蓝星走过来道。 晋千帆跟着他出了门,才问道“去哪儿?” 蓝星停下脚步,一字字道,“回家!” 第75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七 蓝星率先往前走,晋千帆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出声道,“蓝叔!” 蓝星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问道,“怎么?” “星辰谷……”晋千帆摇摇头,“我想先去大理寺一趟。” “好!” 走过长长的宫墙,来到宫门前,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他冲晋千帆微微一笑,晋千帆也笑了。 “你都知道了?”晋千帆走近道。 “嗯!” “本来还想在大牢多待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才待了一晚上!”晋千帆揽过君承的脖子,压低声说道,“你根本想不到,这事竟然是皇上拜托了那和亲公主,在大殿上说我不是的。”他抓了抓头发,想想就觉的烦躁。 “……什么?”君承很是不可思议。 “你也觉的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简直要被吓死了……”他放轻声音,看向身后的蓝星,朗声道,“蓝叔!我不太识的大理寺的方向!你来带路吧!”说着和君承换了个眼神,两人默契的一左一右把蓝星围了起来。 “蓝叔在京都住了很多年了吧!”君承问道,晋千帆看过去,眼神中满满的戏谑,你称呼蓝叔称呼的很自来熟嘛! “嗯”。 “蓝叔骨架好小!远远的一看还以为是小姑娘呢!”晋千帆嘻嘻一笑,“当然比君承还好点!” 君承气的挥手打他,晋千帆抓着蓝星的胳膊玩起了老鹰捉小jī,蓝星有些无奈,为何有种当年照看小屁孩的错觉。 “蓝叔!你现在还经常住冷宫吗?” “嗯!” “哈哈哈!” 说说笑笑的来到大理寺,是大理寺卿亲自出来迎接,恭敬的把人迎进去,又招呼人泡茶端点心,晋千帆不耐烦道,“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枪!” “枪?”大理寺卿呆呆的看着晋千帆,一脸不懂。 蓝星出口道,“和案卷一起送来的那杆银枪。” “哦哦!”大理寺卿立刻起身,“请跟我来。” “大人,我带他们去吧!”一女声突然插·入。 “咦?秋云?你添什么乱,这不是你的工作!”大理寺卿本想显示自己的威严呵斥几句,被晋千帆中途拦下了,“也行啊!就叶捕快吧!” “好好!”对着晋千帆低眉顺眼,对着叶秋云又是另一副嘴脸,“还不快去!耽误了几位贵客的时间我可饶不了你!” 叶秋云根本不理会,直接往外走去。 大理寺卿又客气的微笑,晋千帆厌烦的直接走了出去,走到叶秋云身边道,“跟着这种只会谄媚奉承的人,我都替你觉的委屈!” 叶秋云道,“各取所求罢了!他提供我实现理想的平台,我就让他在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名声下风光风光。” 晋千帆还替她觉的委屈,然而叶秋云却道,“殿审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知不知道我上次问紫宜公主,她说的可明明白白的就是你。” 晋千帆道,“易容术而已”。 “那为何在殿审上,就没人怀疑是你易容了呢?” “你不信,那就继续查!我也没想到会进行殿审。” 叶秋云停下脚步,看向房门,道“我本来就是要查个清楚的!”然后原路返回。 晋千帆看向房门,又看向君承,君承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推开门。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高傲耸立着的雪树。 枪头仍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在阳光的反she下照出一片片的银光。 晋千帆解下蒙眼的黑布,慢慢走过去,颤抖着双手触上枪杆。 枪缨被染成了红色。 他心想着,“还能洗的gān净吗?”“我还配当他的主人吗?”“我还能拿的起来吗?” 他紧紧握住枪杆,手上传来一股熟悉的寒意。 他呼吸突然变的紧促,用力将雪树提了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 手背上带着微微的热度,君承覆住了他的手,“你们都是最gān净的。” “我现在没有武功了,雪树会不会嫌弃?” “不会的!”君承道,“雪树很想你。” 蓝星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两人,不禁欣慰一笑,眼前身影浮现,他们四人勾肩搭背的哈哈大笑,那真是一段无忧无语的时光。 晋千帆和君承走出,蓝星回过神来,道,“大将军府距这儿不远,我们这就去吧!” “嗯!”走在路上,晋千帆很是紧张,东问西问“我家里怎么样?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我以后就住到这里了吗?” 蓝星也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家里很美,院子里种着花卉和树木,我和师兄也曾在你家住过一段日子,师兄喜欢梅花,还专门种了一片腊梅,你一定会喜欢的。家里原先的人是没有了,皇上从宫里选了几个人过去,处理一下琐事,你们就放心住吧!” “师兄?”晋千帆重点偏移道,“蓝叔,你师兄是谁啊?” 蓝星疑惑的看向晋千帆,“你师傅厉孤舟啊!” “什么?”晋千帆很吃惊,这么说孤舟和蓝星一样都是星辰谷的人!而且也都不知道星辰谷现在的情况……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呢? 晋千帆低眸苦恼,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君承和蓝星都奇怪的看着他,但都没有发声,君承和蓝星不是很熟,除了四年前的那次争吵,就再没见过了。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晋千帆,晋千帆一不说话,气氛立刻就尴尬了起来。 君承心知,晋千帆肯定是想到了孤舟,晋千帆想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旦有任何关于厉孤舟、晋枫桥的事,他就像是没了魂似的着迷。 他们都是晋千帆的长辈,也是他的长辈。 君承停下脚步开口道,“蓝叔。” 蓝星回头看他,亦停下脚步,只有还深陷思考的晋千帆还无知的往前走去。 “我知道蓝叔和千帆的父亲、师傅关系都很好,也是真心的把千帆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也知道我给您留下的印象很糟糕,可是还请您相信,我对千帆也是真心的。我身体不好,但是我会努力的调理身体,我会努力的陪他到白发苍苍,长命百岁。”君承一字字紧张又坚定的说出这番话,坚定的看着蓝星,许下一生的诺言。 蓝星也定定的看着君承。 远处的晋千帆突然大喊起来,指着面前的大门大喊大叫,“是不是这里啊!你们怎么落后那么远!” 蓝星走到君承面前露出一个微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请你照看他了。”然后原路离开。 君承看着蓝星快速消失的背影,看向在前面挥手跑过来的晋千帆,快步又不失风度的走过去。 晋千帆抱住君承的肩膀,疑惑道,“蓝叔呢?” “他回去了,我们去家里看看吧!” “嗯!” 两人十指相扣的紧握着,慢悠悠的踱着步子。 走到门前,晋千帆很是自豪的指着府上的牌匾朗声道,“看!大将军府!真威风啊!” 君承毫无情感的应和着,“是啊是啊!你最威风了!” 晋千帆转身在君承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敲响了大门。 大门从内打开,两个侍女和两名小厮分立两侧,看见他们恭敬的弯腰鞠躬道“公子!” “你们是?” 右边的小姑娘道,“奴婢水仙。” 左边的小姑娘道,“奴婢罗兰。” 右边的小厮道,“奴才马齿笕。” 左边的小厮道,“奴才马钱子。” 晋千帆奇怪,“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要等的人?” 站在右边的小丫头水仙轻笑道,“公子爱穿白衣,来之前嬷嬷叮嘱了五六遍呢!” 晋千帆慡朗一笑,“这么多遍,你那嬷嬷是多不放心你啊!”小丫头看着他英俊的容颜,灿烂的笑容立刻飞红了脸颊,低下头回道,“明明是不放心公子。”本以为会引来公子的调笑可等来等去没听公子的回话,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公子和另一公子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另一公子也长的很好看,比起公子沉稳儒雅不少。 晋千帆想起好玩的事对君承道,“蓝叔说这些人都是宫里的,那这两个小厮难道是公公吗?” 君承很是无奈,“你问问喽!” 晋千帆摇摇头,“不行不行,会很伤人的。” 君承直接把晋千帆的脸掰向一边,对四人道,“你们不用聚在这里了,去忙你们的事吧!我们先自己逛逛。” “是!” 君承和晋千帆走进去,继续道“我看最伤人的就是你!你没看见那小姑娘为你失落神伤的样子,真是我看了都难过!” 两个小丫头还待在门口,罗兰对水仙道,“你就不要打公子的主意了!没看到他们的手吗!”说着两只手做出了十指相扣的动作。 水仙郁闷道,“为了贿赂嬷嬷,我可是把我的私房钱都jiāo出去了啊!不行!我不能放弃!”她立志一定要爬上公子的chuáng。 罗兰微微叹气着走开了。 晋千帆和君承走到后院,入目满园红枫似火,再远处的腊梅还没有开放,只有小小的花蕾。 晋千帆对这里几乎是没有记忆的,但矗立于此,仿佛可以听见推杯换盏的连连笑语。 枫叶随着那把银枪飞扬,剑常常令使枪的人措手不及,用剑的人有着这世上最灿烂的笑容。 严厉的老师教导着年轻的徒弟,徒弟扎着马步,老师耍坏的用毛笔在徒弟的脸上画画涂抹。老师抱着哭泣的婴儿去找徒弟,看到徒弟脸上的图画,婴儿一瞬间破涕为笑。 艳丽的红梅总是伴着冷清的雪花一起盛开,一群年轻的面孔站在屋檐下嘻嘻哈哈的碰着酒杯赏雪赏梅。 推开房门,晋千帆把雪树放好,道“我看你一定在心里偷偷的乐呢!” “有什么值得乐的!”君承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翻阅。 “乐我这枝红杏还待在你的园子里啊!”晋千帆第一件事永远是扑chuáng。 “……”无人回应。 晋千帆探着头看去,君承看书入了迷。 他悄悄走过去,借着比君承高半头的优势,从后面看书。本想看看是什么书勾走了君承的魂儿,却不料他一入眼也勾走了他的魂。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看着同一本书直到深夜。 这本书算是晋家三代的日记体会。 从日常琐事的哲理到战场打仗的经验,从这上面可以看到晋千帆祖先鲜活的人物形象。 天黑了之后,君承转头去点灯,正与晋千帆撞了个满怀,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晋千帆道,“我也要把自己的事情写下来。” 君承道,“我也要写!” “那好我们一起写!”晋千帆看了看周围,道“你来磨墨!”他出去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对面。 两人分别在桌子的两边,脚伸出去就可以碰到对方。 “从哪儿开始写呢?”晋千帆想了想道,“就从有记忆时开始吧!” 君承看着晋千帆专注的身姿,脸色无比凝重,然后他提笔沉重落下。 两人一直到半夜才上chuáng休息,次日又很早醒来,晋千帆伸着懒腰走到桌前,欣喜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充实的生活了,为了目标而奋斗的日子!” 半响,大门被敲响,水仙抱着一沓邀请贴走进来,“公子,门外突然有很多人拜见并送了邀请贴。” “邀请?邀请我吗?”晋千帆拿起一个打开翻看,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显的很是苦恼。 君承问道,“怎么了?” 晋千帆把请帖递过去,君承看了一遍发现是礼部侍郎邀请晋千帆赴家宴。 晋千帆指着礼部侍郎的名字道,“这个字是不是念xie?獬豸的獬。” “……豸……” “哦!”晋千帆恍然大悟,无比肯定的说道,“那坚持不懈的懈就是獬豸的獬!”然后蹭蹭蹭的提笔写下一个字。 “……千帆,咱可不要把传给后代的书里写的都是错别字。” “……”水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问君承道,“公子,府外的人怎么办?” 君承想了想问晋千帆道,“你在京都还有事吗?” “怎么了?” “该走了!” 晋千帆沉默半响后点了点头,“临走前我去看看嫣儿。” “好,我陪你。” “嗯”。 晋千帆把晋家的笔记收进包袱,负在身后道,“然后就直接走吧!” 君承直接把他写的那几页撕下放进怀里。 然后两人就推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你要好好看家。” 水仙叹气,爬上公子的chuáng的那一天看起来是如此的遥遥无期。 晋千帆和君承从后门溜出去,然后直奔逸王府。 走在大街上,昨天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可今天就赚取了无数的回头率。 “怎么回事?”晋千帆奇怪。 “我也不知道。”君承也很疑惑。 两人中途打了个折中,进了王元酒馆。 晋千帆带着君承慌慌张张偷偷摸摸的从酒馆墙头翻进去。 从内院进入大厅,一把摘掉黑布,道“吓坏我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看我似的。”然而又收获了众人的视线。 王元惊的砰的一下站起,我的小祖宗你什么时候出现不行偏偏这时候出现! 酒馆里的客人都惊呆了,指着晋千帆像稀有动物似的好奇道,“他就是晋帅的儿子是不是?” “真的诶!看起来是挺像的啊!” “你是晋期吗?” “……” 王元费力的把人都轰走,“不好意思,我要关门了!” “大早上的你关什么门啊!”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晋帅的儿子!” 王元喊道,“什么晋帅的儿子啊!认错了!” “都说他眼上蒙着黑布,穿着白衣!你看可不就是刚才那人!” 王元挤人关门落栓,“出去了您吧!呼呼!”王元喘了喘粗气,气呼呼的走过去一把把晋千帆拽过来摁桌子上,骂道“我说你小子,是想把人给气死吧!要么一声不吭的走,要么惊天动地的回来,每一次都能把人给吓死!我求求你体谅体谅我吧!办什么事之前能不能给我传个信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啊!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知错……”晋千帆弱弱的回答。 “呸!人都是知错就改!你是只知错你从来不改!真是的!我上辈子一定生活的太舒服,用光了所有的好运气,才让我在这辈子遇上你!”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晋千帆向君承投向求助的眼神。 君承出声道,“前辈……我想请问……” “什么前辈,我有那么老吗!倒是你牙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来凑我们的什么热闹,一边玩去吧!” 然后又开始对着晋千帆叽里呱啦,“你说你,来京都一趟,不帮忙你绝对想不着我!上次来那几个小毛头还知道尊老爱幼呢!你跟他们师傅一辈的,怎么就天天不着调的呢!………………” 晋千帆向君承打神色,瞥向酒坛。 君承灵机一动,“忘忧酒!” 第76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八 王元语言停下,看向君承,微微蹙眉道,“什么?” 君承指着酒柜上的酒道,“老板,你这里的酒尽是醇香,从远处十里外都可以闻到香气,不过,我看却少了一种酒。” 王元哼道,“我要有美酒忘忧,我早发家致富了,还用得着憋屈在这小胡同里。” 君承道“实不相瞒,我和酿造忘忧的酿酒大师麦清白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在他面前也是能说的上几句话,要是向他讨些酒或者牵线搭桥做个生意也是可以的。” “太好了!朋友!”王元立刻转移注意力到君承身上,一把揽住君承的脖子哥俩好的小声商量道,“其实做不做生意倒是无所谓,不过麦大师收不收徒弟,别的不敢说,对美酒的热情我是不会输于任何人的!” 晋千帆擦了擦汗,扶着桌子站起,君承回过头来,一个骄傲的表情,晋千帆举起了大拇指非常佩服。 “呼,你要能少说两句话,我肯定经常来啊!”晋千帆嘀咕着走到酒柜前随手拿了一瓶酒,先闻了一闻后咕噜咕噜的大口喝了起来。 王元闻见了酒香气极大骂,“混球!那瓶最贵了!” 君承忙拉住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出钱!” “不行!” “双倍!三倍!”君承连忙转移话题,“多少钱都可以!不要管那个了,我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识千帆!” 王元深呼了两口气,qiáng迫着压住从体内不断翻涌上来的气愤道,“我也不清楚,刚开门就听说,晋枫桥失踪二十年的儿子回来了,是个身穿白衣蒙着黑布的人!”说着向身后摸酒的人扔过去了一只鞋,晋千帆侧身躲过。 晋千帆走过来道,“我就知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为我这案子专门进行殿审!恐怕京都里,我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喽!” 君承道,“没关系,人们知道的也只是你穿着白衣蒙着黑布,等晚上把黑布拿下来再换身衣服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了。”晋千帆道,“咱们出来还没有吃饭吧!要不要来点下酒菜?” “好啊!” 王元哈哈手指在晋千帆头上敲了一下,“我才是主人!” 晋千帆道,“那主人吃没吃饭呢?” “你看呢?”王元从桌子上摆了三个杯子。 “哈哈!知道了!你肯定是又睡过头了!” 王元被说中心事不耐烦的走过去,一把拉住君承道,“那就都jiāo给你了。”说着和君承又讨论起了做生意和收徒弟的事。 “我想送师傅一件拜师礼,你觉的送什么最好?师傅年高德劭,我送他一对石狮子镇宅如何?” “这......其实他的年龄还没到经常呆在家的地步。” 晋千帆摸摸头,只好形单影只的走进了厨房,以最快的时间蹭蹭蹭的炒出了两盘青菜。 王元嫌弃道,“你这是喂兔子呢?”嘴上说嫌弃,下手比谁都快。“这个淡了这个咸了!” 君承吃了口道,“两个可以合在一起!” “......你们这两个家伙。”晋千帆还是最喜欢喝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视线突然看向君承的酒杯,给君承的酒杯里也倒了些,然后轻轻一碰。 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君承似笑非笑的眼眸。 王元虽然爱酒,但他是个一杯倒,一杯酒下肚就悠悠远去了。 晋千帆举起酒杯,往上抬了抬,君承微笑着举杯和他轻碰了一下。 晋千帆把王元送到房里,回到大厅,君承撑着下巴仰头看向他。 晋千帆轻笑道,“醉了吗?” 君承微勾着嘴角向晋千帆勾了勾手指,晋千帆走近弯着腰和他对视,“怎么了?” 君承一把抱住晋千帆的脖子,抬脚环住了晋千帆的腰,晋千帆立刻托住了他,再看这人已经睡了过去。 抱住晋千帆脖子的手松开,君承的头向后仰去,晋千帆连忙变换姿势抱住他的背,深深注视了他两眼,把君承也送回了房间。 把君承轻轻的放到chuáng上,正想给他盖上被子,手触到君承的衣服,停下来摸了摸发现湿了一大片,心想大概是沾上了酒水,遮着眼睛往窗外看了看,阳光倒是很好,一会儿就能gān。 放慢动作的小心剥下来,蒙上黑布,拿出去晒了会儿,心想时间还早的是,故他挤到chuáng里面也睡了过去。 等晋千帆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周围的灯被点上,散发出淡淡的晕huáng。 君承冲他微微一笑,“醒了?” 晋千帆伸了伸懒腰,“嗯!我去看看王元!” 晋千帆回来,君承已经站在了门口,“王元屋里没灯,还在睡。” 晋千帆和君承从后门出去,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小风一过,晋千帆难得的打了个喷嚏,“还有点冷!” “穿厚一点!” “诶!只能这样了......” 晋千帆和君承从逸王府的墙头爬进去,溜到柯嫣所住的地方,却见里面漆黑一片,“睡了吧!” 君承摇摇头,“再怎么说也该点盏灯啊!肯定是出事了。” 晋千帆紧蹙眉头,抓了个守夜的小厮拖到树林,问道“你们王妃呢?” 小厮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说,“柯大人告老还乡,王妃和她爹一起回老家了。” “什么?”晋千帆脸色更yīn,“你可不要骗我,她可是王妃!皇后能允许?” “我真不知道啊!主人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可能知道。” 君承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这两天吧!” “可恶!”晋千帆和君承不再逗留,转头离开,却不料听身后小厮嘀咕声道,,“我也觉的挺可恶的,王妃身怀六甲的还在外到处奔波,我们这些下人也觉的难受......” “你说,你说什么?”晋千帆的身体僵硬,君承也惊讶的无法动弹。 晋千帆愣愣的看向君承,“嫣儿,嫣儿怀孕了......” 君承猛地拉住晋千帆的胳膊,低吼道,“别发愣了,城门要关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晋千帆回过神来,拉着君承快速的从墙上翻下,君承一边奔跑一边道,“柯降之老家在西北秦地,我们得从北门出去!” “嗯!”晋千帆关心之切,速度越来越快,君承慢慢跟不上他的步伐,气喘吁吁呼吸粗重,晋千帆听着身后的呼吸声,松开手,道“等我一下!” 君承稍休息了一下,已经好多了,马蹄哒哒的声音渐渐清晰,抬头看去,晋千帆骑在马上,身后一群举着火把的人高喊着,马快速的向他奔来,晋千帆在马上伸出手来,“君承!拉住我!” 君承只觉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巨大的月亮背在他的身后,他伸出手的样子无比光彩,不仅夺走了他的目光,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拉住晋千帆的手,被他拽到了马背上,因向前的惯性而紧抱住他的腰,快马向着前方快速的奔跑着,他只能说一句,“太刺激了!” 晋千帆的视线向着前方,在激烈的马蹄声中他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以后还有更刺激的!” 快马朝着北门飞驰着,城门关闭的梆子声突兀的响起,晋千帆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君承冲着关门的士兵大喊着,“等一等!” 士兵怎么会管你这事,还是照关不误。 晋千帆借着速度,握着雪树直接掷了出去。 雪树从两名士兵之间的空隙中穿过,径直的穿过城门。 士兵被这一枪而弄的有些惊呆,停了会儿动作,而晋千帆就趁着这个速度一鼓作气的冲了出去。 拔了雪树往前方驶去,两人一直提着的气稍稍松了些,速度也慢了下来,晋千帆回头道,“正好也睡够了,我们就尽快到达尧州吧!”。 “嗯!” “嫣儿怀着孕,应该走不快。”晋千帆抱了抱马头,道“辛苦你了!”然后一勒缰绳加快速度。 到达尧州,已是第二日中午了,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显的很疲惫。 他们进到一家客栈,安顿了马,不及吃饭就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很威风魁梧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怀孕的姑娘?” 店家摇了摇头,两人才找了个位置补充能量。 君承的身体弱,不像晋千帆经得起操练,晋千帆有些心疼,劝道,“不用担心,嫣儿和她父亲在一起,我们慢慢找就行。” 君承看他一眼,慢慢道“最担心的是你吧!柯降之手握重兵,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告老还乡,再加上柯嫣身怀六甲,逸王府和皇后方面竟没有丝毫阻拦的就让她离去。你不可能猜不出来。” 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就是猜出来了才让他害怕。 如今朝廷有三股势力,拥护太子逐云晔,拥护连王逐云澈,拥护逸王逐云意。 柯降之是逐云意这一边的,而且位及权臣。 想必是太子或连王抓了柯降之什么弱点而bī得他不得不告老还乡,在这场三色分明的棋盘里,柯降之已经退下了场,而柯嫣和她肚子里的孙子......就是皇后舍弃掉的废子。 晋千帆拿过酒来,烦躁的扔了上面的布,就要往嘴里倒。 君承伸手压住酒坛,阻止道,“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你需要冷静。” 晋千帆看了君承许久,将酒坛轻轻放下。 君承覆住他的手,他的右手似是又传来令人惊颤的寒意,君承一字字道“有我呢!” 晋千帆深呼了口气,拿起筷子吃起饭来,qiáng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想那女人的事了!她抛弃了她的侄子,又抛弃了她的儿媳妇和孙子,为了成功她会不择手段的抛弃所有。 抛弃了所有爱她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她爱的所有人给抛弃! 怎么可能转移注意力,晋千帆砰的一声站起,筷子深深的陷进桌面,“我出去找找!” 君承看着晋千帆被愤怒的火焰灼烧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向小二招招手问道,“这镇上有几家药铺?” 晋千帆出了客栈大门,就以一种很不动脑子的方法,遇人便问。 可是没有结果,他的心越发烦躁越发紧张。 终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然后做了一件事情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摘下了蒙住眼的黑布。 唯有痛苦使他清醒。 然后他开始一间客栈一间客栈的询问。 这镇上的客栈不是很多,但也有十几间,在他调查到第七间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君承。 君承轻笑着,“看你来到这里,就知道你是清醒了。” “抱歉!”晋千帆道,“你也是循着客栈到这里的吗?我后面的客栈都调查过了,只还剩几家。” 君承笑道,“他们就在这家客栈!很确定!” “为什么?”晋千帆看他笑的这么自信,也不由微笑。 “这镇上客栈十二间,而药铺却只有三间,他们不一定会住客栈却一定会去药铺。”君承倚着墙壁稍微休息,“这三家药铺我都去了,第一家里这两天只有一个老婆婆去买安胎药,第二家里是面色紧张的小姑娘,给妻子买药的男人以及樱初阁里的姑娘,而且他们都是住在镇里的熟人,至于生面孔嘛,就在第三家,那里今天来了一个小姑娘。我想是她身边的丫鬟。而距那间药铺最近的就是这件客栈了,至于说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你抬头往上看看。” 晋千帆一愣,抬头看去,窗户里探出来的分明是嫣儿的脸。 双颊湿润的震惊的脸。 窗户被用力的关上。 晋千帆快速的跑进去。 君承倚着墙慢慢滑下,头微微上仰,嘴角边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里却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一个凶恶的乞丐走过来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道,“这是我的地方。” “……”君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然后扭头冲客栈里喊了一嗓子,“老板娘!” “操!算你狠!” 乞丐退而求其次坐到了君承旁边。 过路的人看了稀奇,穿着这么华丽的清秀好看的公子怎么坐在客栈门口。 有人为了故意看君承一眼,特意进客栈吃饭,还发扬善心给了旁边乞丐些钱。 乞丐已经笑着说,“你就是我的幸运男神啊!” 客栈老板娘也随他继续坐下去了。 过了似乎很久,旁边小乞丐的碗里已经有了很多钱,他感觉到头发被轻轻压住,抬头看去,轻声道,“我可是很小气的。” “嗯!我知道。”晋千帆打开伞坐在台阶下面,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可是你还是帮忙了。” “那是因为不能丢我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声!” “哈哈,你这天下第一有什么名声!”晋千帆道。 君承咬字清楚道,“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了!我一曲弦音万人空巷,一副书画世人效摹,这世上唯一不懂我价值的也就是你了!” 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道,“不,我是这世上最懂你价值所在的人!” “哦!那我的价值是什么?”君承问。 “我,和我在一起。” “我,我……我又不是为你活着!”君承愣了一愣,别过了头。 “是吗?我可为你活着的。”晋千帆轻捧住君承的脸,“和你在一起就像获得了新生”。 君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然后用力的抱住,“那你可要一直的活着。” “嗯!” 二楼窗户的一条小缝被悄悄合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日,君承才见了柯嫣,她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身体瘦的简直是残忍,就好像她体内的孩子把她的生机全吸了过去。 而听柯降之说,他们还要继续赶路。 君承拦住他道,“柯嫣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别说她现在是个孕妇,就冲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再赶路就一定会出事的!” 柯降之有些生气,“连王府的小子又在计划着什么!区区艺师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女儿现在很虚弱!”君承也很生气。 晋千帆扶着柯嫣走到楼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柯降之和君承吵的不可开jiāo。 “你算计完了我又要去算计我的女儿吗!” “我都说了,你这事和我无关!不要什么都扣我身上!” “那我们父女俩的事和你也没有关系!”柯降之抬头看了眼柯嫣,“彤彤!扶着你小姐下来!你的事情总jiāo给外人来办像什么样子!” 他说的是,晋千帆和君承帮忙熬药的事情。 彤彤听话的分开柯嫣和晋千帆,扶着柯嫣走楼梯。 君承坚决道,“不行!”然后大踏步的走上楼梯,趁柯嫣还没走下来的时候,扶着柯嫣又走了回去,晋千帆也来帮忙扶住另一只胳膊。“病人就得有病人的自觉!更何况你还是个心情很差的孕妇!” “……你们!”柯降之太愤怒了。 老板娘悄悄的走过来道,“你们到底还住不住啊!继续住就得加钱了!” 君承探出头来,道“住!住宿的钱全写我账上!也包括这个人的!”手指向下指着柯降之。 “舒俞!”柯降之气呼呼的踏上楼梯,走到门口却听见一串悦耳的动听的笑声。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她这么灿烂的笑声了。 “从来没见过爹爹生气的模样,舒俞哥哥,你可真厉害。” “……”柯降之叹了口气,算了,想住就住吧! 第77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九 “起火啦!起火啦!救命啊!” 窗外一阵吵闹的喧哗,晋千帆捂着眼睛往外看去,翻了个身嘀咕道,“天亮的这么早!”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晋千帆赶紧去叫君承,却发现君承根本不在身边,愣了一愣,想起,睡前君承被柯嫣叫了过去。 难道还没有回来? 晋千帆快速的披上衣服,拿起雪树往柯嫣房里走去,却发现柯降之在院子里和几个黑衣人打斗。 柯降之骂道,“你们是来杀我灭口的!” 黑衣人道,“聪明!” “她连嫣儿也不放过!”柯降之寒心道。 “格杀勿论!”说着四面八方皆露出锋利的刀刃。 晋千帆跳下楼梯赶去,帮着柯降之挡下背面的攻击。 柯降之道,“不要管我,快去救嫣儿!” “不行!你对付不了的!” “求你了!你快去救嫣儿,就算我死了我也会感激你的,否则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晋千帆咬咬牙,提枪一下杀了两个人,从缺口里跑了出去。 背后传来刺客冷漠的笑声,“真是女儿的好爹爹啊!” 和柯降之受伤的沉吟。 晋千帆快速的跑上二楼,从楼道里都可以听到柯嫣痛苦的呐喊声。 “啊!啊!啊!” 晋千帆大力的推开门,君承和彤彤正在柯嫣chuáng前,面容焦急。 “怎么了?”晋千帆问道。 “早产了,很危险!”君承极力保持着镇定。 “起火了,得赶紧离开这儿!”晋千帆把柯嫣抱起,力求做着最平稳的动作。 “得找稳婆!”君承道。 “嗯!”小心下了楼梯,晋千帆抱着柯嫣从前门出去,君承突然想起,“后院有个马车。” “马车!”晋千帆把嫣儿递给君承,从彤彤手里拿过雪树“等我一下!”快步跑进了后院。 柯降之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十几名刺客包围着他。 马车就在后面,马车起了点火,马受到惊吓在用力的嘶吼着。晋千帆跑过去,跨上马车,对准刺客的方向,勒紧缰绳冲了过去。 马凶狠的瞪大眼睛,前肢紧绷的举起,刺客慌张躲开,晋千帆拉着柯降之坐上马车,然后撞坏后门,驶了出去。 马车在前门停下,晋千帆大喊道,“快上车!” 刺客的惊吓只在一瞬间,现在已经追了上来,晋千帆对柯降之喊道,“快走!”自己则提枪对着刺客的方向冲了过去。 “千帆!”君承大喊,马车快速驶远,他眼里的晋千帆只剩下了大火旁的一个白点。 “君承,别担心!我可是生门第一高手!让我成为高手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冰魂雪魄!”当然这些话君承是听不见的。 “晋期,你已经武功全失,还逞什么英雄!乖乖投降吧!”刺客似乎对晋千帆很有顾及,只是虚虚一晃不敢近身。 晋千帆轻笑,“为什么不过来呢?是怕我的枪,还是怕我皇后侄子的这个身份。” “你!”刺客警惕提防着,却不敢进攻。 情势有些僵持。 晋千帆主动攻击,“你们怕,我可不怕!” 不能làng费太多时间在这里,我要打败他们! 柯嫣正在生产,柯降之身受重伤,彤彤手无缚jī之力,君承病秧子一个! 晋千帆几乎要发疯! 终于刺客抵挡不住,láng狈的离开。 “撤退!” 晋千帆不敢大意,警惕着四周的环境,快步的向前跑去。 马车上,柯嫣几度昏厥,又被疼醒。 柯降之听着女儿痛苦的声音,无比心疼。 君承在一旁对柯嫣打气,彤彤更是吓的眼眶通红。 君承竭力保持镇定,“坚持!再坚持一下!”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指甲紧抠进掌心。 怎么办?怎么办! 君承抬手轻轻覆住柯嫣的眼睛,用晋千帆的声音鼓励道,“嫣儿……” 彤彤惊讶的看向君承,听他继续道,“嫣儿是勇敢的女孩儿,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闯过去的。” “小姐!”彤彤也出声替小姐加油。 然而君承失算了,没有丝毫的成效。 后面传来激烈的马蹄声,君承心里一喜掀帘看去,一支羽箭擦着额头在眼前飞过。 是敌人! 难道……!!! 柯降之听着身后的箭she·进木板的声音以及女儿痛苦的哭喊声,心里一狠使劲的甩了马屁股一鞭,跳下车向后跑去。 快速的奔跑带动车帘扬起,君承只看到他决绝的背影。 “你们冲我来!” 三两支箭穿胸而过,鲜血直流,可他仿佛没有疼痛似的继续向后奔跑着。 直到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远,敌人与马车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爹!”父女连心,柯嫣嚎啕大哭着。 君承又用柯降之的声音安慰她,“嫣儿,别哭,爹没事,爹没事!” 可柯嫣根本听不进。 彤彤道,“试试王爷的!” 逐云意? 君承不敢相信,死马当活马医的出声道,“嫣儿,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此声一出,柯嫣哭的更厉害了,哭的令天地都要动容。 一声啼哭划破天空,亦震撼所有人的心房。 “小姐!”柯嫣晕了过去。 寂寥的夜晚,静的没有生机。 唯孩子的哭声,生气勃勃。 君承走下马车,和晋千帆四目相对。 晋千帆抱着柯降之,是在路上发现的,已经没了温度。 马车又徐徐前行。 为了不让柯嫣难过,晋千帆把柯降之的尸体放到了车辕上,坐在晋千帆旁边,忽略身上的鲜血倒只像是睡着了。 君承拍拍晋千帆的背道,“柯嫣叫你,我来赶马。” “好!” 晋千帆小心翼翼的走进车内,柯嫣正眷恋的看着一旁熟睡的婴儿。 婴儿就是这么乐天,身上的血还来不及洗掉,被君承的外套乱七八糟的包着,马车颠来颠去的,可他竟然还能睡着。 也根本不在乎,他很快就会变成孤儿了。 “千帆哥哥,你看他,好可爱。”嫣儿微笑着说。 晋千帆小心的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捅了捅婴儿的脸颊,脸颊软软的,晋千帆一下子就沦陷了,“是啊!是啊!好可爱啊!” “千帆哥哥,你抱抱他吧!” “啊!算了吧!”晋千帆连忙拒绝,这小孩儿还没他一只手大,晋千帆担心会没轻没重的把他弄伤。 可柯嫣却一定要让他抱一抱,“彤彤!” 彤彤抱着婴儿举到晋千帆面前,晋千帆一个劲的摇头摆手,还是拗不过,伸手接了过来。 触手间是那么的柔软,晋千帆的胳膊紧绷着,心却柔成了一潭chūn水。 “千帆哥哥,我真开心,临死前还能看见你。” 晋千帆心里一跳,沉声说道,“说的什么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柯嫣躺平了,望着马车顶,轻声道,“千帆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了,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嫣儿……”晋千帆很难过。 “千帆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晋千帆道,“你说吧!” “千帆哥哥……”柯嫣看向晋千帆怀里的孩子,“孩子,求你,成为孩子的父亲。千帆哥哥一定会是很好的父亲。” 婴儿已经醒来,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晋千帆,晋千帆看着柯嫣,她的眼神满是希冀,也满是脆弱。 晋千帆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 “太好了!”听到这句话的柯嫣松了口气,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嫣儿?嫣儿!” 进入下一个城镇的时候,他们的身边多了两副棺材。 本想着将尸体火化,被彤彤拦了下来。 彤彤冲晋千帆不停的磕头,请求他把柯降之和柯嫣的尸体送到西北老家。 “小姐说,她不想待在异乡,她很害怕周围都是陌生人的地方,求您,您送她回家吧!” 柯嫣没有对晋千帆提这样的要求,但晋千帆无法拒绝。 晋千帆把君承送到客栈门前,说了句,“我送嫣儿回家,你们等我回来。”就走了。 君承除了点头就只是抱着婴儿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君承把婴儿放到chuáng上,自己则疲惫的倚着chuáng头坐在了地上,歪头看着睡着了的婴儿,轻轻一笑“就剩你和我了。” 君承以为没有晋千帆的日子,他会很难熬,但赤.luǒluǒ的现实挤破了他所有的暗自神伤。 他累的两天没合眼,趴在chuáng头上睡着了,随即耳边响起巨大的婴啼声。 君承手足无措,慌慌张张,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 “小二!老板娘!老板娘!”他把老板娘叫来,老板娘是个熟手,立刻道,“小张!拿盆热水!找块gān净的布!” 小张是店小二,得了吩咐立刻去办事了。 然后又对君承道,“孩子这是饿了,去三学街找个叫芳姐的来,她有办法。” “三学街?我不认路……”君承自惭形秽。 老板娘道,“那好吧!你来抱他,我去找。” “谢谢!”君承赶紧接过来。 老板娘一看他这姿势,急上了,“不是这样!你得这样!往下点!”老板娘又帮他矫正姿势,“对!然后你再轻微的摇一摇。” “等热水来了,你给孩子洗一洗,这衣服也换一件!算了!让小张来吧!” “嗯,谢谢!”君承第一次觉的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终于一切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君承真的无比疲惫的坐到地上,抱紧自己的膝盖,看着小孩子稚嫩的脸庞,无比郁闷,“我可是堂堂天下第一公子!” 君承从来都很自信,而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老板娘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嫌弃,没人可以瞧不起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 君承站起身看向无知无辜的睡脸,一字字用力道,“我舒俞奉陪!” 君承推门走了出去,老板娘正陪着一桌客人聊天。 “真的,恭喜恭喜啊!” “到时候,可都要来啊!” “那是肯定的啊!” “老板娘……”君承的声音。 老板娘回头看去,道,“是你啊!孩子出什么事了?” “……”君承被打击了一下,然后更加坚决的拜师道,“孩子没事,是我的事,我想拜您为师,请您教我怎么带孩子吧!” “……哈哈哈哈”老板娘被逗笑了,然后所有人也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人也来插嘴,“你就教教人家吧!” “老板娘最喜欢小孩儿了!” “老板娘有经验啊!” “行了!你们这些不着调的!”老板娘看向君承,拍拍君承的肩膀,和他一起走上楼,同时道,“带孩子没有那么难的,只要多些细心耐心的就够了。” 晋千帆一共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和客栈里的人建立起了非常深厚的友谊。 店小二小张问过君承,“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君承的回答是,“等孩子的父亲回来的再取。” 店小二惊讶,“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啊!” 君承想了想还是点下了头。 “那孩子的父母呢?为什么他们不管孩子,让你来养!”小张很为君承感到不平。 “出了点事,他父亲很快就回来了。”君承不想谈论柯嫣,毕竟人已经去世了。 偏偏小张这人,脑dòng极大,看君承闭口不谈的模样,心想莫不是君承和孩子的父亲都喜欢孩子的母亲,然后君承就替他们养孩子? 然后,当晋千帆回来客栈,向老板娘打听这有没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孩子时,小张为了替君承讨回公道,把晋千帆诓去后院,然后bào揍了晋千帆一顿,继而自己被bào揍的一顿。 晋千帆被晾在一边,君承漠然无视的给小张擦着药。 “君承……” 无论晋千帆怎么唤,就是不回话。 “这真的不能怪我,他上来就打我,我是肯定要还手的。你不能因为他伤的看起来比我重,你就不理我啊!” 小张的两个眼睛周围都青了一圈,而晋千帆的脸还是白白嫩嫩的。 晋千帆急了,当场开始脱衣服,“我就打了他脸两下,他把伞给打掉了,我平白挨了不少打呢!” 君承无法置之不理,拉着晋千帆快步走上二楼,“你这故意的混蛋!就是故意的!丢人!” 晋千帆很委屈,散着衣服让君承看他后背,“你看你看,那小子拿扫把打的,老疼了!” 晋千帆的身上除了以前的伤痕又多了些新的伤痕,有一道特别的深,看痕迹的颜色应该是一个月前的了,相比这些伤痕,那些看不出颜色的淤青根本不值一提。 君承轻轻的触手上去,然后用力的抱住他。 晋千帆低头覆上他的手,轻捏着,然后转身把君承抱起,向上举着,“好想你啊!”然后直接把人抱到了chuáng上。 然而,他发现了新的有趣的事情。 “啊!这是?这是嫣儿的孩子吗?”晋千帆托着头把小孩儿抱起,“我都把他忘了……都这么大了啊!” 君承上前矫正一下姿势,“一个月而已,没长多大。” “他在看我。哇!他好好玩!”晋千帆欣喜道。 “……”突然很庆幸,幸好晋千帆不在,君承很是无奈的扶了扶额。 “额……君承……” 晋千帆的声音突然间变的羞涩难当,君承看去,小孩子竟然在吮吸着晋千帆的rǔ.头。 “噗!哈哈哈!”君承无法忍住不笑。 “君承!你不要笑了,我怎么办!”晋千帆处于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两难局面。 “哈哈哈!哈哈哈!”君承捧腹大笑,支撑不住的倒在chuáng上,用力的锤着chuáng边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晋千帆,你才是最好玩的啊!” “啊!好痒啊!” 由于婴儿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到处移动,所以晋千帆和君承又在客栈住了两个月。 得知了真实情况的小张,对晋千帆无比愧疚,也无比崇敬,天天缠着晋千帆学武功。 晋千帆缠不过他,也为了打发时间便指点了他一二。 小孩子很简单,属于那种只需要考虑三急问题的物种,而且还不需要他自己考虑,大多数的时间在睡觉,小部分的时间在哭闹。 哭闹的时候,晋千帆和君承也很苦恼。 睡觉的时候,晋千帆和君承就很惬意。 晋千帆教君承练武,君承教晋千帆读书,再偶尔喝点小酒,chuī首小曲,乱点小性。 晋千帆觉的这样的生活美极了,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 君承的鸽子来了,纸条上写了两个字,“京都”。 晋千帆很了解君承,即使君承什么也不说,他也能感受到,君承很不喜欢京都。 但是君承却对他说,“我们回京都吧!” 第78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十 “为什么?”晋千帆问。 君承犹豫了片刻道,“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你失望,但寒泉先生找到了。” 天下第一神医,寒泉先生。 晋千帆一怔,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三个月了,京都的风波也小了点,但两人还是不敢大意,在城外的茶棚里逗留了一会儿。 很快,逐月楼神秘的老板就到了,貌似是一个温尔儒雅的翩翩公子。 晋千帆觉的很熟悉,好像曾经见过这人似的。 君承轻声道,“丁留”。 晋千帆恍然,“右相家的小儿子!你怎么还认识他啊?” 君承轻咳两声,“四年前见过几面。” 晋千帆明显不信,小声嘀咕道,“你到底帮逐云澈做了多少事啊?” 君承向丁留招了招手,“这边!” 丁留微笑的走过来,道“舒公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小巧玲珑。” “噗!”对丁留很没有好感的晋千帆喷出一口茶水。 “咦?这孩子是你生的?”丁留惊讶。 “你皮痒了吧!”君承淡淡瞥过去一眼,从容的喝了口茶。 丁留连忙坐下,讨好的笑道,“这不是许久未见,分外想念嘛!” “好了,说正事吧!”君承看着丁留道,“你站起来。” “啊?好!”丁留立刻站起,站的笔直笔直。 君承站起来在他周围看了两圈,道“把手举起来!” “啊?”丁留莫名其妙的慢慢抬起了胳膊。 “不是投降!”君承叹了口气,“真笨!”然后亲手把丁留的胳膊放平,弯起。 然后晋千帆走过来,一把把孩子放了进去。 “!!!舒俞!”丁留惊吓极恐,“你还真让我带孩子!”。 君承道,“我信里不都说了吗?” 丁留道,“我哪知道你还真有个孩子啊!” 君承道,“送到逐月楼,那里的姐姐们会带。” 丁留叹气道,“那好吧!谁叫我们朋友一场,就帮你一下吧!还有......”他悄悄看了眼晋千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最近小心点。” 君承一愣,点了点头。 丁留又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耽误时间了,等我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进城。”然后转身小心翼翼的绷着胳膊走了。 君承转头看晋千帆,见晋千帆正依依不舍的看着丁留的背影,想必是舍不得孩子。 君承走过去道,“别担心,很快就会见面的。” “嗯!” 途径王元酒馆,却见王元酒馆关着门,晋千帆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他们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水仙说,“确实有一个浑身酒香的男人,他送了封信,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信呢?” “我放到书房了。”水仙回答。 晋千帆快步的走去,推开门,从一大堆的请帖里找出了一封信。 信上还印了章,是一个蜘蛛粘在蛛网上的图案,图案别别扭扭,正是聂晓风刚学会刻印后送给方诸水的那个图案。 君承正好走进来,看到信问道,“是láng蛛海的信吗?” 晋千帆嗯了一声,拆开信看,猛地站了起来,握信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君承问道,“怎么了?” 晋千帆递到君承眼前,上面只有两个潦草的大字,“速回!”是方诸水的笔迹。 晋千帆拿着信去问水仙,道,“这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水仙想了想道,“大概是五天前了吧!” 晋千帆看着君承急迫却是坚决道,“我要回去!”信纸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的折起,在发huáng的纸张衬托下那双手竟然无比苍白! 京都到江南,四年前他们走了一个月。 但这次,他们竟然只花了三天。 不眠不休,披星戴月,跑晕了三匹马。 距离láng蛛海还有很远的时候,两人停了下来。 因为已经可以看到láng蛛海的情况。 此时此刻,岚山之上,只有一片废墟。 晋千帆眼神茫然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从马上下来甚至还跌了一跤,擦破了手。 按照平时的作风,早就抱着手委屈的向君承撒娇了。 可他只是看着化为平地废墟的láng蛛海,完全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君承懂得láng蛛海对晋千帆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投注了无数的jīng力与汗水,承载了他无数的欢笑与悲伤的地方。 这是他的家。 晋千帆几乎是一步一跌,他先是发出压抑的低唤声,“有人吗?” 没人回答,甚至连声鸟叫都没有。 整个地方充斥着令人绝望的寂静。 他又唤了一声,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猩红的眼睛像是流出血似的。 他开始发疯的奔跑,声嘶力竭的呼唤,“有人吗?说句话!说句话啊!” “方诸水!别玩我了!你出来啊!” “晓风!贺擎天!出来啊!把戏烂透了!我生气了!你再不出来我们就绝jiāo!出来啊!” “凤泣梧!你这个娘娘腔!” “沈清澈!你个丑八怪!” “混蛋!出来啊!” 君承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任他发泄悲伤。 巨大的夕阳热烈且温暖。 如láng蛛海后院里的那棵柿子树上成熟的大柿子。 晋千帆脱力的跪倒在废墟之上。 这个地方是láng蛛海的主宅。 他曾在这里读书,练功,睡懒觉。 晋千帆像是化为了一座雕像,不动无声。 君承在背后看着他,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肩膀在颤抖。 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突然他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到一个地方,拼命的挖着塌陷下的石块。 手指磨出了鲜血,鲜血和灰尘和在一起,全部覆盖在伤口处。 君承和他一起挖,同样鲜血狰狞。 夕阳还留了一丝余晖,君承恰好可以看清石块下的事物。 一棵树。 一颗梅花树。 零落尘泥碾作尘,树根已经断了,树已经死了。 晋千帆也发现了树的死亡,抱着树嚎啕大哭起来。 晋千帆不爱哭的。 被晋胭岸欺骗了,他没有哭。 眼睛再也无法见光,他也没有哭。 得知自己的身世,他也没有哭。 可现在,他哭了,为了一棵树。 君承不明白这棵树的意义,但他看着晋千帆竟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有冰从倒落的梅花树上往外延展。 随之寒气澎湃而出,席卷了岚山。 冰封万里。 qiáng行解封。 鲜血落到梅花树上,染红了白色的花瓣,晋千帆再也没有了力气保持清醒。 君承紧紧的抱着他,把他保护在臂弯那一处炙热的胸膛,身体被冰雪包裹他无动于衷。就像有缘初遇,他并不qiáng悍却义无反顾的拉住晋千帆冰冷的手掌。 瘦弱的身体背不起qiáng健的男人,但君承稳稳当当的负着晋千帆,任汗水浸疼眼睛打湿衣领。 他一声不吭的背着他。 就算背不起也绝不放下。 君承背着晋千帆走进附近的一个破庙,过了许久,晋千帆才醒了过来。 可是,泪水又一次的流了下来。 这个坚qiáng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哭泣。 君承注意着他的表情问道,“这就是当初的那座庙吗?” 晋千帆咬紧牙齿,紧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晋千帆枕着君承的大腿,扭身抱住了他的腰,紧紧地,紧紧地。 君承没有推开他,低头环住了他的发,极尽温柔的抚摸着。 直到天明,两人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晋千帆的眼神仍没有波澜却好歹不再空dòng。 环境很寂静。 晋千帆不想说话,君承就默默的陪着他。 突然晋千帆出声道,“那颗树,是你送我的。” 君承一愣,穷尽他的记忆却没有这样的印象。 那棵树至少已经十三四年了。 君承没有记忆,晋千帆却不想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很久,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两人仍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晋千帆仍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生气,正一动不动的看着破旧却仍旧慈悲的观音像。 突然有大批人握着刀剑走进来,不由分说把二人围了起来。 晋千帆认的领头的侍卫,在逸王府见过。 晋千帆慢慢起身,走到那人面前。 虽脸色苍白稍有病态但晋千帆的动作仍与平常无异,君承知他已是日薄西山只是不想让人轻视了而故作轻松,心里疼痛不已,却只能qiáng迫着自己不去搀扶他。 指甲抠破了手心,可手心却不痛。 “晋公子,别来无恙!”那人抱拳道。 晋千帆轻笑一声,却是淡而不语。 那人继续道,声音里有丝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悲伤,“láng蛛海之事王爷已经知道了,还希望公子节哀顺变。” 晋千帆不耐烦的瞪他一眼,领头的侍卫也不再废话绕弯子,手往前一摆狠戾道,“抓起来!” 晋千帆做好防御,抓的却不是他,而是手无缚jī之力的君承。 晋千帆冷漠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愤怒。 一瞬间领头侍卫的刀就从他的手里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前面有嗜血的眸子瞪着,脖子上有冰冷的刀顶着,领头侍卫吓得腿软,好半天才找回声音道,“晋,晋,晋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他,他,他,他是犯了事了!” “胡说!” 领头侍卫咽了咽口气,qiáng装镇定道,“晋公子,您昔日星辰谷的朋友来了,他彻底洗清了您的冤屈,可也带来一件惊天的事情。您的不幸遭遇朝廷已经知道了,你平白受了四年的拘禁,可您知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晋千帆脸色yīn沉,他想隐瞒一辈子的事情就这么的世人皆知了,蓝星知道了,孤舟也知道了,他咬牙切齿的狠戾道,“谁害的?你们有脸问我是谁害的?” 领头侍卫哆哆嗦嗦的打着寒颤,立刻道,“舒俞!那都是舒俞害的!”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晋千帆的眼睛猩红的吓人。 领头侍卫大喊道,“舒俞!你这个伪君子,你敢不敢告诉他!” 环境安静下来,舒俞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晋千帆不敢置信的向君承看去,对着君承的眼睛,说道“不可能,你不会的!” 然而,君承道,“对不起”。 领头的侍卫嘲讽道,“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晋公子你有所不知,舒俞他到现在还在为连王出谋划策!你被关大理寺的时候,舒俞却进了连王府,然后第二天京太尉就被罢了官!晋公子,这样用心歹毒的人,不值得你丝毫留情啊!” 晋千帆的手颤抖了,刀从领头侍卫的脖子上拿下,紧握在手中,晋千帆走近君承,一字字道,“我不信!” 君承低下了头,他能在任何人面前将自己的头高高昂起,可偏偏在晋千帆面前就是无法抬头。 那愧疚,不要说压的他无法抬头,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对于刚刚离家的少年舒俞,这现实首先让他看清的就是流言的可怕。 秦淮河上,他即兴奏曲一首,本只是抒发抒发内在的感情,却不料引来了爱好声乐的二皇子逐云岚,和他的弟弟,逐云澈。 逐云澈看哥哥痴心声乐,不学无术的样子,怒从心来,便在众人全部奉承之时,讥笑道“以武为尊的武林盟主府下竟出了一位只会作曲chuī箫的公子。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奉承一句天下第一都不过分啊!” 而这谣言更是把他越抹越黑。 “武林盟主家有个孩子只会作曲chuī箫。” “武林盟主养了一个给他chuī箫的孩子。” “天下第一公子确实是天下第一,在某方面来说。” “……” “……” 这不仅是在侮rǔ他舒俞,更是在侮rǔ竹叶山庄。 所以对于逐云澈,他这一口气是不得不争的。 而要办的第一件事——把他召回京城,舒俞利用的就是流言。 舒俞问丁留,“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都喜欢的,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呢?”这个“他们”说的是,太子逐云晔,三皇子逐云澈,晋皇后,以及皇帝逐安曜。 丁留道,“钱?” 舒俞摇摇头道,“俗气!” 丁留又道,“权利?” 舒俞白他一眼道,“那还用你说!权利最大就是皇帝了!” 忽而他一拍桌子站起道,“我知道了,是实力!是让皇帝都害怕的实力!” 他踱着步子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军队?什么地方能藏军队?越远越好越远越好……”他灵光一闪,停下步子一拍手心,“简直妙哉!” 对丁留道,“丞相府,太尉府,将军府周围去几个人,他们平常去的那些地方也去几个,还有兰贵妃和皇后日常用品采备的那些店铺周围也去几个,传一条谣言,就说星辰谷里有军队。” 丁留问道,“星辰谷里真的有军队吗?” 舒俞大笑,“这儿我哪里知道!反正他们总是会信就是了。” 逐云澈听说了这条谣言竟也去问他道,“你知不知道星辰谷里有军队的事!” 舒俞听后哈哈一笑,“哪里有什么军队啊!不过是诓他们的罢!” 逐云澈道,“大哥向父皇请求担任星辰考试的主考官,父皇同意了。” “那四皇子呢?” “也答应他南下考试了。” 舒俞想了想道,“我也要南下”。 逐云澈道,“你不是说这是谣言吗?” 舒俞道,“可是另两位都去了,你又怎么能不去!” “可父皇的圣旨都下来了!” 舒俞道,“所以,我替您去!”他看向逐云澈道,“京都到星辰谷的路途漫长,而这段时间,京都就只有你一个,正是你普遍撒网大展风采的机会。” 这时候的舒俞意气风发,但他低估了谣言的威力。 他没有想到涂复竟然会借这谣言来伤害晋千帆。 也没有想到,晋胭岸竟然真的为了这莫须有的谣言把晋千帆送给了涂复。 一想到死去的白雪,变成凶器的雪树,寒气缠身的晋千帆,他就难以自拔的痛苦。 晋千帆所有的不幸遭遇都是缘于他意气用事的传播了一个谣言。 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句谣言,就把他拉下了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业火煎熬。 京都之所以成为他的地狱,只是因为他在这里散播了一条谣言,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流淌着他的罪恶。 领头的侍卫抱拳道,“晋公子,您和王爷是亲人,小人大言不惭的说一句,王爷的荣rǔ兴衰也就是公子您的荣rǔ兴衰,公子身怀巨能不免会被小人盯上,王爷自当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你,王爷已经是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晋千帆冷笑一声,“逐云意有你这样的下属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领头侍卫一愣,却见晋千帆一个箭步冲向舒俞,刀光一闪,舒俞两边的侍卫全部倒地不起。再看时,晋千帆把舒俞护在身后,冷漠的看着他。 领头侍卫大声道,“公子既已作出选择,那与王爷的缘分可就到头了!”他观察着晋千帆的表情,知有一丝松动那他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可惜晋千帆始终冷漠相对,他也不再留情,举起手然后用力的向前挥了过去。 然而无辜的侍卫无奈的一个接一个倒下,慈悲的观音像上沾满了残忍的鲜血,领头的侍卫被一刀刺中头顶的墙壁,吓软了腿,磕磕绊绊的抱头鼠窜。 只晋千帆一个人就战胜了数十jīng英。 晋千帆粗喘着弯腰紧盯着君承,人和刀一起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千帆!”君承láng狈的扑到晋千帆面前,想紧紧的抱住他却只能无措的跪在一旁。 “你别管我!”晋千帆大吼,“从今往后,我和你再无关系!” “不要!我不要!”君承伸手拉住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吧!” “你滚啊!你滚啊!”晋千帆挥开君承的手,目眦尽裂,鲜血淋漓,“你再靠近,我就杀了你!” “千帆……”君承的声音带了哭腔,他膝行往前非但不离开却离的更近了。“我不走我不走!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晋千帆癫狂起来几乎是丧失了本性,“啊!”他拾起身旁的长刀狠厉的砍了下去。 君承直着腰倔qiáng的闭着眼睛,刀风从他的面前落了下去。铛的一声刀掉在地上,他睁开眼睛,晋千帆却倒了下去,他惶急的倾身抱住他。 门口有人走进来,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见到此人,君承盈于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哥!” 第79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一 晋千帆醒来,身体处于颠簸状态,他抬头看着小心抱住自己以使自己比较舒服的君承,心里有些苦涩。 “千帆?你,你感觉怎么样?”君承一出声声音还是沙哑的,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久。 “舒俞……”晋千帆缓缓说道,语气里有些冷漠。“若我拿的是雪树,你已经死了!” “千帆……”君承红肿的眼睛里有些许脆弱一闪而过但继而转为坚定,“就算是雪树,我也绝不会死。” 因为你绝不会伤害我。 “放我下来吧!”晋千帆冰冷的说。 “我不放!”君承十分坚定,“晋千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静静等死,我告诉你,我不许!我不允许!” “呵!你不许,你有什么资格不许!”晋千帆冷笑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现在你谁都不信!但我舒俞说话从来一诺千金,我向上天发誓,你死了我就跟你身后死,绝不多活一刻!所以你现在的命不只是你的命,是我们两个人的命!” 晋千帆冷嘲道,“你何必再在我身上làng费时间?我都一个要死的人了,星辰谷关了láng蛛海没了,我再厉害也翻不了天,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我愿意!你出去打听打听,天下第一公子向来任性妄为,他身处江湖却偏偏要去插足朝堂,他明明身体孱弱无一丝武功却偏偏要闯dàng在最危险的地方,我舒俞,最是骄傲,我说出去的话无论什么从不会收回来!我要和你一起死就一起死,即使是你不允许也无可奈何!” 晋千帆呆呆的看着他,不由得为这个人身上展现出的侠骨豪情所折服。 豪情万丈,他曾一度向往的生活,竟然在这个纤细的年轻人身上看见了。他看清年轻人眼底的血丝,看清年轻人周身的疲惫,看清年轻人勉qiáng勾起的笑容。 可是,他已经再没有勇气和力气去拥抱他。 “去哪儿?” 君承愣了愣回道,“去找天下第一神医,你的毒他肯定能给你解了。” 晋千帆没应就闭上了眼睛。 君承只觉得这人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声音是那么的无力,身形是那么的瘦削。 千帆,我若知道,我南下会遇见你,我一定老老实实的待在竹叶山庄里。 千帆,我后悔了,舒俞公子做事从来不会后悔的,可现在他为你后悔了。 千帆,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知道我有多么慌张,天下第一公子一向镇定自若,又是为了你,他第一次慌的害怕的都哭了出来。 千帆,你是我的劫,遇上你是我的命。我不信命,可我仍忍不住害怕,害怕你会对这个世界绝望而永远离去。 百草堂位于高山之腰,那里常年飘着大雪,即使山脚下已是炎热的夏天可那里却还是寒冷的雪地。这就是天下第一神医,寒泉先生的住所。寒泉先生无名无姓,心心所念的不过是养育他的一片寒泉。 君承扶着晋千帆下车,晋千帆看见赶马的人,十分惊讶,“舒寒?” “孤舟!”舒寒向晋千帆拱了拱手,笑着说,“一别四年,再见你可真的认不出了。” 晋千帆苦涩一笑,“谁说不是,不过才四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君承见引起了晋千帆的伤感,轻喝道,“舒寒!” “你小子啊!卸磨杀驴是吧!我为了你的事情跑遍了整个大堰,找着了寒泉先生就翻脸不认人了?”舒寒勾住君承的脖子故意说。 “你!放开!”君承挣开他。 竹叶山庄的两位少庄主十分奇怪,老大善武却常一书生文人打扮,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写写画画,而老二善文却总是一副gān练的侠士打扮,最向往的生活就是放歌纵酒快意恩仇。 “虽然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们确实是兄弟,重新介绍,我叫舒寒!”舒寒说。 晋千帆回道,“晋千帆!”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寒道,“实不相瞒,你家的管家在我家,从岚山上的寒冰已经延到了竹叶山庄,他一看就知道是你来了,于是我就上山找你们,然后就这样了。啧啧!你竟然冻住了一座山!厉害!佩服佩服!”他发自内心的赞叹着。 晋千帆不管赞叹,急急问道,“晓风?晓风没事吗?晓风怎么会在竹叶山庄?” 舒寒摸摸头道,“都是邻居,帮忙庇护一下也是应该的。聂晓风就受了点伤但没大事。对了,他要我告诉你,方诸水他们都没事,他们早有准备并没人受到伤害。” 这算得上一件大好事了! 沉在晋千帆体内的巨石终于沉下,他长长舒了口气。 朋友俱在,他也激发了求生的斗志。 舒寒从马车里拿了包袱,走在前头为两人开路。 山上修有台阶,台阶藏于青树绿水中且上长有青苔,九曲十弯,层层转转。 他们三人不到中午到达山脚,中途没有歇息,一鼓作气的上去山腰的寒泉,却是已经huáng昏。 经寒泉又走了一段时间,到达一处茅草屋,周围有野jú伴着杂草盛开,屋内飘出甘辛的药材味道。 有小童从屋里走出,有礼的说道,“三位请进。” 三人跟着小童进去,屋内摆放着四杯清茶。 小童说,“有缘人远方而来,家师特准备了药茶,一解风尘疲惫。”他说着率先端起自己旁边的,轻抿了一下。 三人随后端起,饮了一口。 小童又说,“家师治病救人从来只讲缘份,只凭顺眼。这缘份二字,几位不巧,家师云游去了。” 君承惊的站起,不信的又问了一遍,“什么?你说什么?” “弟弟!”舒寒拽着君承的袖子,轻声道。 君承自己也知失礼了,可无功而返不重要,只是晋千帆……他又该如何?放他等死吗?想到此处不由的悲切的看了一眼晋千帆。晋千帆倒是很洒脱,看的很开。君承更是苦涩难当,对于晋千帆,这尘世他恐怕是巴不得永远离去吧? 小童又说,“公子不用担心,家师远游之际已留有话语,留下了一方灵贴。” 君承对小童恭敬有礼的行了一礼,“还请小先生不吝赐教。” 小童说道,“赐教不敢当,只是家师想让第一公子做一件事。” 君承问,“什么事?” 小童镇定的脸上出现微微的苦恼,“这,家师想法不同于常人,他,他这么做想必是另有深意,公子请千万不要怪罪。” 舒寒追问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小童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身下说,“家师想让天下第一公子从此处.....过。” 晋千帆霍的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治了!君承!走!” “千帆……”君承一动不动。 晋千帆攥住君承的手腕,恶狠狠道,“跟我走!这个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让我留在这里还不如立刻杀了我!” 君承抬头看他,清秀的脸上呈现出坚决,“千帆……” 晋千帆手上用了力气,硬是把人拖到了门口,君承一直的挣扎,求助的望着舒寒,“哥!” 舒寒复杂的看着他二人,上前掰开了晋千帆的手。 晋千帆大吼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哥哥!” 舒寒说,“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晋千帆粗喘了两口气,手指几乎陷进门板里,手背上青筋bào起。“舒俞!你要是回头,我们就再不是朋友!晋千帆不用你委屈自己!否则我宁愿当着你的面自尽也不用他的方子!” 晋千帆话毕,决绝离去,意思是就算你求的了那药方,晋千帆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千帆!”君承在身后大喊着,却没有跟上去,呆呆的看着晋千帆的身影消失不见。 晋千帆走下山,仰望着万里星河俯视着碧波千里,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江边有一垂钓的蓑笠老翁,哼着小曲,好不悠闲。 晋千帆目不斜视的经过他,老翁说,“你去哪?” 晋千帆说,“去哪儿都行,就是不在这儿。” 他蹲在墙角,有过路人往他面前扔了几枚铜板。 他碰掉行人的钱袋,被押送到县衙吃了几个板子。 他没钱吃饭,被老板娘扣下来刷了几天盘子,临走时老板娘给了他一贯钱。 他时而头昏脑胀时而四肢发软,他看周围都是人又都像是鬼,他甩棍乱挥他恐惧的抱头尖叫,他走着走着晕了过去,像是终于解脱。 梦境里。 孤舟白衣白发的站在梅花树下,一杆银枪立在被花瓣盖住的白雪中。 空旷漏风的破庙里,生着温暖的篝火,几个小男孩儿大言不惭的扬言要创建自己的门派,然后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有缘客栈里,一只小jī仔砸晕huáng鼠láng,拉起自己冰冷的手就往外跑,一直没有松手。 这个小jī仔名为舒俞,字君承。 君承,这个他一见倾心的男子。 月照青瓦,纵酒欢笑,相互饮下难喝的茄子汤。 江南梅雨,秦淮绝顶,箫声悠扬,公子如玉。 他们是最近的人。 君承转身离去,与他越走越远。 晋千帆蹙起眉峰,大汗淋漓,浸透了衣衫。 梦醒了,他的眼前升起熊熊的大火,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布满猩红的水泡,他看见涂复癫狂的大笑,他看见美丽的星辰谷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他看见láng蛛海变成一片废墟,他听见君承一字字的道出那些狰狞的真相,他也知道自己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消逝。 无论真真假假,他都不可能再拥抱他了。 眼前是禅香袅袅,弥勒佛眯眼大笑,可他却只看得见星辰谷南山上的地府阎罗像。 “施主,你醒了。” 晋千帆侧头看去,一淄衣小和尚端坐椅中。 “这里是?”晋千帆撑起身体问道。 “这里是清源寺,阿弥陀佛,施主你就倒在寺门口。”小和尚走过来帮晋千帆坐起,说道。 “谢谢你!小师傅。”晋千帆说。 “小僧何忧,施主有事叫我就行,我这就去见师傅,告诉他施主醒来的事。”何忧说。 晋千帆笑着说,“小师傅,我叫晋千帆,叫我千帆就行。” 何忧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说,“……晋大哥?” 晋千帆失笑,高声应了一声,“嗯!” 过了不久一微胖的酷似案上弥勒佛的年老和尚缓步走进来,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感觉如何?” 晋千帆说,“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谢谢大师。” 何忧说,“晋大哥,这就是我师傅,法号上空下知,我师傅懂医,你的病就是师傅给治的。” 晋千帆一愣,当即就要下chuáng叩谢,空知方丈拦住他,说道,“公子无需感谢,老朽学识微末,公子所中剧毒只能缓解却无法根除,要是天下第一神医,寒泉先生许有办法,可他为人虚无缥缈查无踪迹,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找到他。” 晋千帆低头然后朗声一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任其自然就好了!” 空知方丈赞叹,“公子洒脱,人如其名,心中有千帆静流,老朽自叹不如。” 晋千帆双手合十,低头说道,“大师谬赞了。”他心中苦涩,我哪是洒脱不过是早已心如死灰对尘世已了无牵挂了! 空知方丈低叹,“阿弥陀佛!凤凰浴火方涅槃重生,施主不可放弃希望,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非空谈。” 晋千帆微笑,“是的!” 空知方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公子......恐时日无多,最多半年寒气毒气侵入肺腑,到时真可以说是大罗金仙也无可奈何。” 晋千帆很是自然的轻声回道,“嗯!我记下了!” 何忧说,“那晋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晋千帆不经细想就已脱口而出,“想回家了。” 大千世界花红草绿,人情世故复杂深刻,可这里他真的不想再待了。 晋千帆走出禅房,耳边禅音缈缈,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一个人。 虽然他剃了光头披着袈.裟,但不会认错的,是人贩子。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晋千帆想着就算不死也是流放,可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忧正好走过来,晋千帆一把抓住他问道,“何忧,这个人是谁?” 何忧踮脚望去,道“是了愿师弟。” 晋千帆看着他专注扫地的身影,犹豫道,“他,他是四年前来的吗?” “是的!他当时身上施了官府的烙刑,奄奄一息,而且长的也很凶狠,是武林盟主家的小公子做的担保,师傅才出手相救的。” 晋千帆一愣,武林盟主家的小公子?不是君承吗? 何忧继续说着,“阿弥陀佛,别看师弟长相凶狠,师弟这四年来勤勤恳恳,每天打扫了庭院就呆在禅房念经,直到深夜也不休息,是很老实的人呢!” “是吗?”晋千帆深深的注视着了愿,何忧道“是晋大哥认识的人吗?” 晋千帆轻轻一笑,摸着何忧的头,摇了摇头。 空知方丈送晋千帆出了寺庙,何忧难过的看着他,晋千帆在何忧锃光瓦亮的脑袋瓜上弹了一下,意气风发的说,“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何忧急切的说,“那,那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晋千帆笑着说,“我从来不说假话的。” 晋千帆双手合十,低头说道,“大师,我走了!” 空知方丈回道,“阿弥陀佛,公子心怀坦dàng君子之姿无愧于天地,佛祖会保佑你的。” 晋千帆向空知方丈点了点头,又往寺门看了一眼,大步离开了。 第80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二 晋千帆再一次来到岚山,站在岚山腰通往山顶的栈道上。 没用丝毫的内力,他只凭着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向上爬着。 láng蛛海人私下里给这条通往山顶的路起了个名字,“涅槃路”,意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晋千帆有很多次踏上这条道路,这路通向的是他的家。 这次,和七岁那次,没有丝毫区别。 可是,还会不会再给他七岁时候的感动,让他有希望活下去呢? 岁寒时节,最冷的时候,山顶的梅花开的正艳。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晋千帆走到最粗壮的梅花树下,倚着树gān坐下,入目所至,每片花瓣都带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不公平命运的凛冽傲意。 她是如此的娇弱,晋千帆懒散的往枝上挥一挥,她们就七零八落的掉了下来。 可是娇弱的她却能打败让百花枯死的冬天。 不止一次,晋千帆缩在树gān的花瓣里,全身颤栗的发抖,北风呼啸而过,她就像母亲一样的把自己抱在了怀里。 我没有母亲,但我的童年从未失过母爱。 晋千帆抚摸着树皮,慢慢闭上眼睛,这辈子活的如此糟糕,下辈子请让我成为您的孩子吧! 意识慢慢远去,灵魂慢慢远去。 他躺在花瓣飞舞的花海里,眯着眼睛坐起,久违的阳光洒在脸上,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枕着手臂又躺了下去。 一只兔子蹦跳跳的跳到晋千帆身上,又在他身上跳来跳去。 “喂!好痒!” 晋千帆怕痒的三两下抓到它,将它放在了自己的颈窝,“好了,不要乱动,乖乖的。” 兔子才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没一会又蹦蹦哒哒的跳到了晋千帆的脸上,晋千帆抓着兔子耳朵举高了些,对着那无辜的表情,晋千帆笑了一声,扯下自己的发带把兔子的耳朵绑在一起,好笑极了。 兔子又蹦蹦跳跳的往一边跳去,却因为发带的一头被晋千帆攥在了手里,总是被弹回来。 晋千帆松开发带,兔子立刻往一边跳去,发带也上下跳跃着。 晋千帆撑起半边身子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看兔子快跑远了,立刻起身三两步的追上去,把发带解了。 这下兔子竟然又无畏的跳到了晋千帆的身上,一直爬到晋千帆的肩膀,站在肩膀上使劲的拉扯着头发。 “疼疼疼!”晋千帆把兔子拉下来,沮丧道,“你也报复回来了,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好不好?” 兔子好像听懂他的话似的,一下从晋千帆的手上跳了下去,跳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往后看去。 晋千帆微笑的跟它打了声招呼,“一路好走!” 没想到此话完毕兔子又跳了回来。 晋千帆摸着兔子的毛,笑道“舍不得我吗?” 兔子咬着晋千帆的裤脚往前拉去,晋千帆这下明白了这是要让他一起走。 晋千帆站起身,无奈的跟着兔子。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声。 这熟悉的音色,使他立刻就惊在了原地。 兔子还在前方蹦跳着,晋千帆不想跟了,转头就要回去。 不知从哪又钻出来几只兔子,还偏偏在晋千帆脚边跳来跳去。 晋千帆顾忌着兔子,心里又烦躁,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 “啊!” 才睁开眼,已经又回到了梅林。 晋千帆在树旁趴着,手边放着一块木板,晋千帆坐好了,拿起木板随意看了一眼。 这一眼,晋千帆立刻僵住了身子。 白雪之墓 晋千帆往发现木板的地方看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土丘。 晋千帆慢慢走过去,在小土丘前蹲下,拿他gān净的衣服把木板上的尘土擦gān净,轻轻立了上去。 白雪的墓怎么在这里呢? 风起,卷起一捧梅花。 树gān上的酒坛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晋千帆皱着眉头走过去,伸手从酒坛里抓了一下。 那是? 晋千帆有些微怔,说长又不算长,摸起来圆圆的,有些小小的下凹。 晋千帆几乎是颤抖的把那东西拿出来。 一支箫。 一支断掉的只剩一半的箫。 晋千帆伸手把酒坛的另一半拿出,颤抖的双手拼在一起。 这不是君承那支可以拼上的宁折。 这是行云。 断掉了就拼不上的行云。 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被巨大的裂痕给分开,给裂碎。 晋千帆抓着行云,倚着树gān慢慢滑下。 这么说,君承来过岚山绝顶了。 他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病秧子,竟然走过了岚山绝壁!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来爬岚山? 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折断了寄托自己梦想的行云? 仔细想想,君承为他做了好多事。 帮助柯嫣逃婚,救了人贩子,埋葬白雪......他知道的不知道的...... 星辰谷那四年,其实不怨君承的,他知道,他有理由怨恨他,可就是无法去怨他。 他爱他。 他的心都在他的身上,他的心已属于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属于自己的可以去怨他。 君承,如果我恨你,你能不能离开我? 晋千帆叹了口气,怎么会,他一定愧疚的满世界找我。 我甚至分不清,他对我如此好,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愧疚。 我们的爱情有了砂砾,再也无法紧密相拥。 晋千帆握箫的手有些用力,即使是不再纯粹的爱情,却依旧让他坐立难安。 君承,那就是个疯子! 他连岚山都敢爬,他连命都敢不要,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不在他的身边,他会做些什么呢? 他不会真的从那小孩儿的身下钻过去吧! 不行! 不行! 呆不住了,真的呆不住了! 晋千帆甚至连家门都没进,就慌慌张张的下了岚山,中途好几次差点从上面掉下来。 他会在哪? 对了!京都逐月楼,那里嫣儿的孩儿还在。 如果他要找我,也一定是在那里等我! 京都的月亮还是那是那么皎洁。 烟华巷的路还是那么璀璨。 晋千帆依旧一身洁白的来到逐月楼。 逐月楼四周的小胡同里还是黑的让人害怕。 还没过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砰锵锵的声音,两个女子趴在胡同口小心的往里探着头,没一会儿,胡同里走出一个人,随即响起严厉的声音,“你们这些女人!出门小心一点!多带几个保镖!别以为三两个结伴就没事了,你们娇滴滴的怎么斗得过这些无赖!”忽而话音一转,他抱头尖叫,“我的菜糊了!啊啊!”人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风采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两个女子站在一起说悄悄话,还没进屋。 晋千帆走过去问道,“那是新招的厨子吗?” 两个女子看了晋千帆一会儿,问道“你看着有点眼熟。” 晋千帆上次来还是被君承给架来的,出门都戴着斗篷,应该没人会看清他的脸,但他昏迷的被君承带来的时候是不是被人看到了就不清楚了,因此他犹豫了一会道,“四年前四圣斗音的时候来过。” 其中的一个女子突然变的欣喜,“我记得了!是四年前救我的那公子吧!你一身白衣很好记的,你还记不记的我,我是夏微啊!” “......”晋千帆惊的捂住了嘴巴,然后不可思议的说,“难道你又遇到无赖了?” “......公子,你真是......”夏微直接无语了。 晋千帆又回到刚才话题,歪歪头指向那人离开的方向道,“刚才那是厨子吗?” 夏微想了想道,“也算是,也不算是。他是我们新老板的哥哥,天天往厨房跑,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搭个手,一般他做的菜都是自己吃。” “新老板?那你们原来的老板呢?”原来逐月楼的老板不是丁留吗? “原来的老板自然是没钱滚蛋了。”夏微摊着双手很不客气的说。 晋千帆有些幸灾乐祸,“你们原来的老板人缘不好啊!” 提到原来的老板,夏微像是关不住的话匣子滔滔不绝道,“您见过这样的老板吗!自从来到这儿,我就没见过这老板的面,倒不是说他不经常来,每次来都带个面罩,穿一身黑色夜行衣,每次都大晚上来,能把人吓死啊!还以为进了流氓呢!发工钱的时候也是,拿个小蜡烛,一个一个的撬开我们的房间......”夏微模仿的做着撬门和走路的动作有些像轻飘飘的鬼魂,“我上次醒了,看见他了,之后好几晚都没睡着,我们都说,要是谁犯错了,老板就会进谁的房间,好可怕啊!” “......”这个答案有些超乎晋千帆的想象,“那他滚蛋也是顺应民心的大好事了”。 “那你们原来的老板有没有寄托一个婴儿在这儿,应该是十几天前来了的。”晋千帆又问道。 “十几天前,原来的老板已经滚蛋了啊!”夏微道,“别说婴儿了,这已经再没什么和他有关系的东西了。” “是吗?”晋千帆心想,看来还是去右相府一趟吧! 不过在那之前......晋千帆看向逐月楼大门,走了进去。 “公子,你要来点什么吗?”夏微殷勤道。 晋千帆想了想道,“一盘烤蘑菇,什么调料也不放。” 夏微道,“那能好吃吗?” 晋千帆微笑的摇了摇头,“当然不好吃了!” 夏微摸不着头脑,听有人叫她,和晋千帆打了个招呼去了那边。 随后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来到跟前,恭敬道,“公子!我们楚风姑娘有请。” 闻此言,周围的人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惊讶的看着晋千帆。 楚风姑娘是逐月楼的老板兼头牌为人又高傲,别的女子沦落风尘是bī不得已可楚风姑娘却是一个个例。 楚风姑娘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chuī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俱jīng。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偶过逐月楼,听天下第一公子chuī了一曲,便买下了这座逐月楼。姑娘的一颗芳心早已暗许第一公子,逐月楼在她手里又是卖艺不卖身,因此众人从来只闻楚风姑娘长歌一曲却无缘得见真人。 今日这小青年,长相不算出挑,家世看起来也就一般,放在人群里就是个被淹没的主,就在那坐了坐,连话都没有说几句,就被楚风另眼高看了? 天方夜谭吧? 可事实摆在那儿,众人也只能看着晋千帆的身影慢慢踏上三楼,渐渐消失不见。 有人拉住小厮问道,“喂!伙计,那人是谁啊?” 小厮也是茫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 他要是能知道那才是见了鬼了! 楚风姑娘的父亲是大堰有名的茶叶商人,被誉为“茶王”。而茶王还有一个儿子,名唤楚阳,是楚风姑娘的孪生哥哥。楚阳因从小拜入青龙山学习武艺后又拜入星辰谷,所以在江湖上并不出名。 而这个楚阳,晋千帆却是认识的——那个总是吃不饱的瘦高个。 果不其然,晋千帆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一阵慡朗的笑声。 晋千帆微笑的推门进去,和屋里的人对上眼。屋里的人先是呆愣后是喜悦到最后却归为难过。 晋千帆笑着说,“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我来你不高兴吗!” 楚阳丧气的说,“高兴个屁!看你这样,就知道那毒是没解,今日来定是跟我告别的。再一别就是生离死别了。” 晋千帆拍拍楚阳的肩膀说道,“你把话都说了,让我去说什么。” “那毒……就真的无法……”楚阳低头哀声说。 晋千帆坐下伸手倒了杯酒,漫不经心的说,“这就是我的命。嗯!好酒!特意为我准备的?” “知道你喜欢。”楚阳以手遮住嘴巴,贴到晋千帆耳边说,“专门从厨房里拿的,可千万不能让我妹妹知道了。” 晋千帆环顾四周,清风chuī起纱帘,屋里却并无其他的人了。 晋千帆问道,“你妹妹?你妹妹在哪呢?” 楚阳回头一看,猛拍大腿,叫苦道,“你说我妹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天下第一公子。这不,肯定是偷溜出去找那第一公子去了。” 晋千帆握酒杯的手微微颤了下,一杯酒迟迟没有饮下,他喃喃道,“第一公子?” 楚阳惊奇的说,“怎么?你还不知道?” “什么?” “第一公子已经失踪半个月了!”楚阳说道。 “失踪!”晋千帆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的说道。 “是啊?”楚阳不解,“他失踪,你这么激动gān什么?” 晋千帆急急追问道,“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阳说道,“我也都是听妹妹天天念叨的。好像是舒俞公子向连王殿下辞行,离开了京城,然后人就不见了。” 晋千帆听这话只觉的什么都听不懂,但还是面色和缓了些,低声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阳问道,“怎么?你认识舒俞?” 晋千帆沉默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楚阳又说,“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几天京城里来了很多江湖上的下三滥的人,我见了好几次他们聚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有几个人我记得就曾经在舒俞公子手下吃过苦头。要是舒俞公子遇上他们,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晋千帆坐不住了,他觉得身下的凳子热的发烫,楚阳像是看出了他的急切,笑嘻嘻的说,“对了!前几日百川也来了,现在应该在你住的那个将军府里,你有空也去看看他。” 晋千帆惊喜的说,“百川?他怎么会来!”京城对元百川来说简直就跟地狱无异。 楚阳拍拍晋千帆的胸膛说,“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担心你就来了,朋友重于天嘛!” 晋千帆说不出话来,炼兵场夺走了他四年的光yīn却也给了他许多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他的眼眶湿润了。 楚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就不作陪了,你随意吧!” 话毕人已经从窗户溜下去了,晋千帆长吸口气推开了门。 第81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三 晋千帆走到右相府费了些时间,和丁留那捉摸不透的性格一样,他的家也让人琢磨不透。 要不是碰巧发现从某个墙头里爬出来的人影,恐怕他还在茫然的转圈圈。 晋千帆跟着人影又转了几条街,翻过一座宅府的墙头,又穿过一片树林。 人影进了一间房子,晋千帆小心的跟上去,在窗纸上破了个dòng往里看去。 黑色的斗篷面前做了个女人,正是晋千帆上次在金銮大殿上看见的那个和亲公主。 公主端正在椅子上,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则看着紧紧的注视着晋千帆这边,有种诱了鱼儿上钩的得意感。 晋千帆被吓了一跳,立刻扭头就走,迎面落下一棒重击,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丁留不怀好意的笑。 隐约中听见一个女人冷淡的声音,“柯降之一死,太子逸王那边的大臣不少都投向了咱这边。” “逸王无实权,柯降之手上的军队也被父皇收了上去,现在只需要考虑太子了,毕竟他还是太子。”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顿了顿,“你为什么要把舒俞辅佐我的事传出去?”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jiāo易。” “京都谁不知道舒俞和晋期形影不离,你是借舒俞把晋期拉到我们这边!”有些生气了。 “不是很成功吗?支持太子和逸王的大臣现在都站在你这边。” “柯降之这事明明是你使的离间计,为什么又要推到他头上!”无比愤怒。 “只要能将皇后bī到绝境,他不会有怨言的。”冷漠又冷淡的话语突然停下,代替它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门吱呀的响声过后,就彻底没了声音,环境安静下来。 晋千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瓶新鲜的梅花,装梅花的瓶子是个竹筒。 晋千帆站起来,见逐云澈正在书桌后写着什么。 他收了最后一笔,才抬头去看晋千帆。 “醒了?” 晋千帆冷淡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逐云澈不回答,只是看着他写的字道,“看我这字如何?” 晋千帆走近才发现他写的是三列字,一列是láng蛛海,一列是枫云骑,一列是天下第一公子。 晋千帆道,“好字!” 逐云澈将笔放下负手道,“字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你可知这几个字的意思。” 晋千帆道,“知道。” 逐云澈又问,“那你又是否知道,这三个词加起来就等于大权在握。”他说的很慢,一字字的说的无比清晰。 晋千帆嗤道,“一个一群毛孩子玩乐时建的组织,一个被流放的军队,一个......一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王爷要是靠这个就想去逐鹿天下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逐云澈道,“láng蛛海,从无失手的暗杀组织;枫云骑,承载着晋帅英灵的无所败绩的军队;而这个病秧子......你比我更了解。” 晋千帆暗中攥了攥拳头道,“你跟我说这个gān什么!láng蛛海不是我的,我甚至连死门的都不算!枫云骑就更可笑了,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君承......舒俞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吗!我有什么用!一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还有什么价值!” 逐云澈继续道,声音平静,“可别人不知道啊!他们知道的只是láng蛛海,枫云骑以及天下第一公子都在我手下,他们只知道我已经有了大权在握的资本!而他们怎么能允许,他们会不择手段的毁去这些。” 逐云澈一步一步的走近晋千帆,紧紧的盯着晋千帆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晋千帆才感到从他身上发出的威压是多么的令人恐惧。 但令人更加恐惧的是逐云澈接下来的话。 “其实,只是毁去其中之一就可以了。” 柿子自然挑软的捏,最软的还能是谁! 晋千帆浑身颤抖起来,他的嘴唇发抖,用尽了力气才勉qiáng发出声来,“为什么?” 逐云澈一把拉下晋千帆的衣襟,怒目而视低吼道,“他求紫宜公主救你,即使救了你就是害了他!他依然选择救你!他把你挡在身后,他舍了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你!你为他做了什么!你把他抛弃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最大的凶手!” 晋千帆僵住了,逐云澈愤怒的话一句句、一字字的如利刃般一刀刀的插进胸口,把他的心搅得稀巴烂。突然他推开逐云澈疯了般的向外跑去,他跑的跌跌撞撞,他跑的láng狈不堪。 血,汗水和灰尘和在一起,他大脑里一片茫然,只剩了一个念头。 见到他!立刻见到他! 逐云澈紧盯着晋千帆消失的背影,手指在书桌上磕破了都不知道。 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前,并不出声。 是元百川。 逐云澈看了他一眼道,“我一直疑惑,他虽然和晋帅长的很像,但他连晋帅一半的jīng明都没学到。舒俞怎么会对他另眼相看,你也是,为什么要冒着被大哥发现的危险进京来帮他。” 元百川朝晋千帆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逐云澈明白他的意思,是问“既然你对他很是瞧不起,为什么还要帮助他。” 逐云澈低声道,“我帮的不是他。” 不是他,是他。 四年前的梅雨江南,乱的又岂是一个人的心。 他撑着一把伞,在江南的濛濛细雨中,踩着青石板缓缓而来。 雨水从伞边流下,水滴打在青色的石板上又溅上了他素净的鞋子。 “闻江南十七家联商新晋盟主是个未及冠的小子,原来竟是事实。” “可有不妥?”他笑着说。 “并无不妥。”他亦笑着回复。“那盟主找本王有何事?” “我找王爷......”他顿了顿,白净的脸上染上一层桃红,眼波微动,惊鸿一瞥,路旁的桃花纷纷落下,花瓣落在心里,留下层层涟漪。 朱唇轻启,年少轻狂抑或是运筹帷幄。 “是想成为王爷的入幕之宾。” 逐云澈坐在椅子上,两指并捻着,并不说话。旁边的小厮笑着说道,“入幕之宾有两个意思,我看盟主倒是很适合其一啊!” 他笑容猥琐语气孟làng,对待有如此侮rǔ之意的言语,逐云澈却只是作壁上观。 少年微微一笑,他长的清秀如翩翩公子,出口却极为张狂。 “我知王爷不会相信,为表诚意,今日来只为向王爷证明。” “证明什么?”逐云澈说。 “我能使王爷不出十日便可回京。” “哦?”逐云澈不相信。 “我若做不到,王爷想我是什么入幕之宾那就是什么入幕之宾。” 逐云澈挑眉一笑,“那无论如何本王都占了一个极大的便宜。” “那王爷敢占吗?”少年说。 “何乐不为呢!”逐云澈道。 少年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拾起油纸伞如来时般缓缓而去。 那么的光彩夺目,那么的意气风发。 只是他的背影,逐云澈就再无法忘记。 因为曾见过他发亮的样子,就无法接受他现在的黯淡。 明明只是个不受控制的意外,他却为此搭上了自己的一切。 自从上次舒俞从京都出现,他的人就一直跟着舒俞。 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每天无所事事的陪着旁人玩闹。 或许,在他的眼里,我才是那个旁人。 就算是当作对他四年前的赔罪,让我这个旁人为他做一点事情。 晋千帆在跑,在疯狂的奔跑着。 从黑夜跑到黎明,从京都跑到京外,从浑身jīng力无处发泄到大汗淋漓筋疲力竭。 他跪在街道中心,用力的大喊着,阳光所向睥睨的she.进眼睛,他却巴不得再痛一点。 过了不知多久,他站起身,蒙上黑布,继续向前走去,他走的很仔细,视觉听觉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有有关君承的一点事情,他都会停下来询问。 过了又不知多久,晋千帆看见了楚阳说的那些下三滥的流氓,想到楚阳说的那些话,心未动腿却已经转了方向,进了他们所在的那家酒馆。 他们不过才三个人却拼了两张桌子,点的全是大鱼大肉,吃的满嘴油光。几个人吃饱喝足后还赌了几把骰子,小二过去收账,还没说句话就被人给绊了个狗趴。这些人出手阔绰,随便一掏就是一块元宝,看着老板小二的恭敬样子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几个食盒走了。 晋千帆跟着他们,看他们进了一间郊外的茅屋,悄悄的走近在窗外探看。 窗户是紧闭的竹帘,晋千帆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是听他们的话,就觉得粗鄙不堪。 屋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啼哭,晋千帆皱了皱眉,就听客栈三人里的一人笑道,“他还没完事啊?这女的这么厉害,让哥几个都按个尝尝啊!” 有老人骂道,“畜生!畜生!你们这些畜生!”然后是痛苦的低吟声,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下。又有人恶气的说,“你骂啊!你骂的这些我全在你女儿身上讨回来!” 屋里的隔间门被猛然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女子哭泣的哀求道,“爹!爹!求求你们别打他了!别打他了!” 有人懒洋洋的说,“这小娘们儿,真他妈的慡!” 晋千帆拳头攥的咔哧作响,这时那懒洋洋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瞪什么瞪!你都一个废人了你还逞英雄呢!” 那第一个人突然色气的说道,“大哥!你看这人不比那小娘们长的好看。” 懒洋洋的人打了那人一个巴掌,凶恶的说,“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他什么身份!真是色胆包天!” 有人赔笑道,“大哥!没那么严重,我们把人送到那人手里,这出了事都是那人的,再说我们都把人给打成这样了,早结下仇怨了,话说我们现在就是站在刀口上,多活一日不就得多逍遥一日。” 那懒洋洋的声音说,“嗯......是!” 第一个声音说,“那......大哥......” 懒洋洋的声音笑了两声,说道,“那你进去吧!声音小点啊!” 老人痛心疾首却不敢出声,使劲的撞柜子,发出砰砰的声音。 “啊!”有人痛苦的哀嚎了一声。 晋千帆冲到门口,听到有人笑了笑,蓦然停了下来。 那懒洋洋的声音惊道,“你,你的手竟然还能动!” 晋千帆踹门而入,所有人皆惊了一惊。 晋千帆环视四周,屋子里大概二十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一个捂住眼睛的,他们都紧紧的盯着晋千帆。 角落里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人,他身旁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还有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男子,他的头发散乱,白衣上布满了血痕,鲜血从手背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晋千帆大开杀戒,那对父女抱在一起身形颤颤发抖。 二十个人无一人生还,晋千帆有如地狱的嗜血修罗,杀红了眼睛。 角落里的男子,轻轻笑了笑,“千帆。” 晋千帆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晋千帆一步一步的走向男子,轻轻抱住了他。 “君承。” 君承已然晕了过去。 那姑娘给老人解了绳索,扶着老人小心的走过来,老人说,“他的手筋被挑了,又遭了毒打,你要是他的朋友就赶紧带他去看大夫。” 晋千帆背起君承,问老人,“那老人家,您怎么办?” 老人泫然欲泣,“这地方呆不下去了,我和小女收拾收拾东西,就此离去了!” 姑娘却已经哭了出来,一老一小抱在一起,痛苦的大哭起来。 第82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四 晋千帆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台阶隐藏在绿树白水中,上面生长着墨绿色的青苔,晋千帆看见了那湾寒泉,寒泉边却没了垂钓的老人。 晋千帆站在茅屋前,有个老人在清理着茅屋旁边的杂草。 晋千帆低头了。 他说,“求求你!救救他!” 他这一生,从没说过这个求字。 即使是炼兵场地狱谷的那四年,他也从没说过这个字。 即使明知自己的病只有这个人能治,他也只是淡定的走过他的身边,说着去哪都行就是不在这儿。 可君承不行,君承需要他的手,君承那么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残缺。 所以他说了,求求你! 小童走过来,把君承接了过去。 老人手上不停,头也不回的说,“他为救你弃了自己的傲气,那你呢,为救他能不能也舍了你的傲气。” 晋千帆膝盖弯曲,轻轻跪了下去,面无表情一点抵触都没有。 老人扶着腰站起身来,说了句,“好!”然后就走进了屋。 晋千帆就一直跪了下去,从白昼跪到星辰。 屋里传来几声响声,君承怔怔的看着晋千帆。 “你在gān什么!”君承冷声道。 晋千帆看他双手被包扎着,不禁松了口气,然后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你说话啊!”君承吼他。 晋千帆把头低的更低了。 “男儿膝下有huáng金,宁断腿不弯膝!这不是你说的吗!”君承红着眼眶,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 “你起来!你站起来!”他走近要把晋千帆拉起来,却被晋千帆握住了手腕。 君承骂他道,“晋千帆!我知道你是同情我,我不用你可怜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我舒俞从小就是从嘲笑讥讽里长大的,我没那么脆弱!你要是觉得我舒俞没了手就活不了了,你就根本不配做我的朋友,那才是真正的侮rǔ!比胯下之rǔ更甚!你忘了吗,我一直都在骗你,初遇是假的,同行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这样一个机关算尽毫无真心的人你不最应该感觉到厌恶的吗!” 晋千帆终于抬起头看他,他眼眶发红泪痕在脸上纵横,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晋千帆一字字道,“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我喜欢你,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你救我是真的,你拉着我奔跑是真的,一直不松手也是真的。我喜欢你也是真的。” 君承愣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晋千帆。 晋千帆护着君承的手,突然挺腰吻上他的唇,同时向后倒去,君承猝不及防倒在他的身上。 星辰满天,晋千帆仰着头闭着眼,白衣浅发,依稀还是当年拥抱太阳的少年。 可君承知道了,他已经不是了。 曾经渴望陪伴却不善言辞的少年现在是真的疏离冷漠又寡言少语。 他再一次的对自己说出“喜欢”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君承和他紧密相靠,因此知道他全身都在发抖,他的每寸肌肤都在小心翼翼的散发着“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君承哭泣着对上他的唇。 他再也不会拒绝他。 他记得和他在一起是多么快乐。 他再也不能承受。 唇齿相依,君承松开了牙齿,任他小心翼翼继而肆无忌惮。 晋千帆张开眼睛,一双红的像是浸了血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君承。 君承轻轻的吻了吻他的眼睛,然后咬开他的衣领,吻上了他的胸膛。 “君承……”晋千帆轻轻的呼唤着。 “嗯”君承应道。 晋千帆再度吻上君承,轻啄细吻,温柔至极。 这个吻很长,长的几乎要晕死在其中,粗喘着气分开,又依依不舍的要再吻去。 实在不想再目睹一副活chūn宫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咳咳咳!这还有一个老人家呢!”寒泉先生在门口左侧背对着说道。 “以及一个小孩子。”小童在门口右侧面无表情道。 君承从晋千帆身上起来,和晋千帆一起跪下。 晋千帆惊道,“你这是gān什么?” 君承不回他,面对着寒泉先生道,“求先生,救救他!” 寒泉先生拍了拍头,似是极为无奈,转头问旁边的小童道,“你说呢?” 小童白了寒泉先生一眼淡淡道,“老顽童!”他走过来扶起君承道,“放心吧!师傅答应救他了。” 君承看向寒泉先生,寒泉先生挥了挥手大呼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一个一个的真烦人!我可是个老人家!”说着不耐烦的率先进了屋。 晋千帆在寒泉先生身后大喊道,“等等!” 寒泉先生停下来语气不好的问道,“又怎么了!” 晋千帆看向君承问道,“他的手……” 寒泉先生很是烦躁的大叫道,“好了!”然后又迈着小碎步进了屋嘴里嘀咕着,“不就是筋断了吗!又不是腿断了!瞧你那样!” 晋千帆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又不是你筋断了,你当然不疼!” 小童道,“晋公子,怎么还不起身。” 晋千帆道,“他还没有叫我起身。” 小童笑道,“晋公子,现在已经可以起身了。” 晋千帆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的起身。 小童把二人带到客房道,“两位先在此地将就一晚,明早师傅再来为晋公子看病。” 君承点点头道,“有劳了。” 屋里只有晋千帆和君承两人。 刚才地处空旷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现在门关了窗关了,两人却羞涩起来了。 晋千帆坐在桌边,揉着膝盖,时不时的偷瞄君承一眼。 君承坐在chuáng上,背对着晋千帆,耳朵在黑发中红的异常醒目。 晋千帆觉得他得再努力一把,再勇敢点。 于是他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君承注意到他的动作,身体猛然绷紧了。 晋千帆在君承面前站定,深深凝视着他。手指抬起君承的下巴,滑上他的脸颊,然后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嘴唇从额间滑到鼻尖滑到眼睛,落到唇间。 君承主动抱住他的腰,解开了上面的腰带。 腰带落到地上。 小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师傅让我传话,两位公子身体不好,不适合纵欲。” 嘴唇在另一个嘴唇上空停了下来。 君承一个扭身蒙头躲进了被子里。 晋千帆脸色铁青的把衣服脱了往地上一扔,原地深呼吸。 半响气消了才无比郁闷的掀开被子一条小缝躺了上去。 可恶的一老一小! 君承轻轻翻了个身,拥住了他。 晋千帆感受着怀里的温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回抱住他,一起睡去。 突然,君承闷闷出声道,“你说过,只要我说一个是,你千山万水也会带我去。” 晋千帆愣住了。 黑夜里君承的脸色看不清楚,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颤抖的摸索上晋千帆的脸庞,对上那双在梦里都澄清的反she着光的眸子。 “千帆,你还……还愿意带我去吗?” 次日,寒泉先生对晋千帆进行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后,蹙眉不语。 君承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如何?” 寒泉先生眯着眼睛叹气道,“不妙,不妙。” 君承急道,“怎么了?” “他身上有两种气,一是寒气二是毒气。毒气好治不过才四年光景,可寒气却是太重,已有十五年了。” 晋千帆喃喃道,“寒气?” “你以为这寒气保你不惧寒冷,就真的没一点副作用。副作用大了去了,你这身子还能允许你蹦哒到现在,也真是你这个人太过没心没肺了。你要想彻底好,就只有一个办法!”寒泉先生道。 君承急道,“什么办法?” 寒泉先生盯着晋千帆,一字字道,“散功!” 晋千帆低着头攥紧了手,虽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被说出来还是有些难受。 君承知对于学武之人散功意味着什么,不忍心的追问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 晋千帆拉了拉君承衣袖,君承低头看去,晋千帆抬起头对他勾着嘴微笑。 只听他说,“没事,散功而已,散了这个我再练其他的就行了。” 君承握住了他的手。 而且,他永远不打算放开。 寒泉先生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带上了些欣赏。 晋千帆两指并拢,悬于胸前。 指上有厚重的茧子,是常年握枪杆留下的。 两指化为利剑,对付的却是自己。 手指在胸前一寸停下,晋千帆突然收了手指。 “现在还不能散!”他沉声道。 君承问道,“怎么了?”可能还是舍不得吧? 晋千帆道,“我给舒寒写封信,让他来一趟。”说着就走到桌后提起笔来,“如果有人冒犯,我没了武功,咱们一老一小一弱一残就麻烦了。” 小童(小童的名字就叫小童)撇了撇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危险,我们在这儿住了十几年,别说有人来犯,就是地方都没几个人知道。” 寒泉先生沉思片刻却是赞同了晋千帆的说法,“说的也是,那这之前你就每天在山顶上的温泉上泡三个时辰,我再来为你施针。”然后走了出去。 小童跟上去问道,“师傅,这两位什么名头,他们在这里我们真的很危险吗?” 寒泉先生道,“童啊!你只要知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便可,其他的事无需考虑。” 小童淡淡道,“师傅啊!您心可真大。” 寒泉先生仰望着北方的天空喃喃道,“相信那个人是不会让危险出现的。” 寒泉先生收了视线不经意的往后扫了眼继而负着手进了茅屋。 贺擎天惊了一身冷汗低声道,“他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方诸水嘴里含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发现就发现吧!反正发现了也不敢赶我们走!” 贺擎天转头道,“话说我从刚才就很疑惑,你嘴里叼的到底是什么?” 方诸水伸出舌头,红肉肉的舌头上面一点白色,方诸水鼓着腮帮子道,“我掉牙了。” 这时,晋千帆和君承正有说有笑的从屋里出来,然后二人在门口停下,晋千帆在君承面前弯下腰,君承轻轻跳上了他的背。 贺擎天耷拉着眉毛道,“我有种巨大的落差感,那小子从来没背过我。” 方诸水躺在地上研究着牙齿道,“同感!虽然他背不动你!” 贺擎天踢他一脚,道,“他们都走远了,我们还不追。” 方诸水漫不经心道,“他们是去温泉,我们凑那热闹gān嘛!” 贺擎天疑惑道,“温泉又怎么样?” 方诸水坏笑一声,凑到他耳边道,“他们会这样这样那样,那么你的落差就会更加大。” 贺擎天红着脸庞骂了句下流,可还是很担忧的问道,“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方诸水望着天空然后眯上了眼睛,轻声道,“不会出事的。” 从昨晚到现在,偷偷摸摸上山的人都被他安排的人扔进了寒泉。 应该......不会再有谁有那个胆子了吧? 第83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五 离山顶越近,就越能感受到那种沸腾的热度。 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了无生机。 除了水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这里简直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晋千帆伸出一根指头轻轻触了触水面,立刻收了回来,“不行,太烫了,这哪里是温泉,简直是开水。” 君承叹了口气,“你若下了这水,大概就熟了。” 晋千帆灵光一闪,“君承!我们去钓鱼吧!” 君承迟疑道,“是寒泉里的鱼?” 晋千帆嗯了一声,转身往原路走去,君承急忙跟上他问道,“你的身体怎么办?先生不是让你在这儿泡三个时辰。” “别开玩笑了,这样下去我就直接死了。”晋千帆满不在乎的说着,“还是散功吧!” “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松,这可是散功啊!你练的那么多年的武功,我都替你心疼!”君承别过头有些气恼。 晋千帆稍稍放慢步子,握住君承的手,柔声道,“没事的。”他想了想道“那老爷子可能就是故意的,故意的让我只能散功。没关系的,可能是因为之前吃药和被封住武功的原因,我现在一点也不觉的难受。” 晋千帆随意的往旁边扫了一眼,笑的更灿烂了,“不用担心了,我们接下来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了。” “享受生活?”君承嘀咕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提高了些声音,道“那我们要怎样享受生活呢?” 晋千帆微微一笑,“瞧我的吧!” 两人来到茅屋,寒泉先生和小童在房里调配药材,君承在门口把这风,晋千帆则偷偷溜了进去。 暗处的方诸水和贺擎天也搞不明白,只是悄悄跟着他们。 跟着他们走到寒泉,看他们钓了几条鱼。 又跟着他们走到山顶,看晋千帆砍了竹子蹭蹭蹭做了三排竹筏叠在一起,又做了一个长方体像chuáng一样的东西放上竹筏。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两瓶酒松垮垮的绑在竹筏上,竹筏被推下水,两瓶酒就进了水里。护着邻家的那小子坐上竹筏,之后的事情就全被白雾给挡住了。 晋千帆把鱼切片用竹签子串起来,竹签子很长,晋千帆控制着一头,把串了肉的一头泡进水里,又飞快拔起,只见鱼肉已经变白。 君承惊喜道,“真有你的啊!” 晋千帆嬉笑两声,把肉从竹签上拨下,“嘿嘿,我还有这个!”从怀里掏出来两瓶调料粉洒了上去。 君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了,馋嘴猫似的盯着鱼肉,期待的看着晋千帆。 晋千帆拿起一片,在君承眼前晃悠,激起君承满满的心动,却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君承有些气恼,自食其力的伸出手去。 晋千帆握住他的手腕道,“不能用手!” “我也想吃。”君承撒娇了,枕到晋千帆的大腿仰望着看他。 晋千帆无法阻挡,将手停在鱼片的上方,闭上眼睛道,“那拿哪一片呢?” 君承借着晋千帆握他手的力量坐起,指挥道,“右边的,再右边一点,嗯,就是这个。” 晋千帆拿起这一片往前伸去,“把嘴巴伸出来”。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鱼片就被转移了。 “好辣好辣!” 晋千帆睁开眼睛,君承小口的吐着热气,嘴唇因为辣椒和热量变的无比鲜红,再离远了看去,浑身都被热气给浸湿了,粘在皮肤上,勾勒出身体的线条。 晋千帆别过脸看也不看的抓了一片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呼!好辣!”连忙两只手齐用力的在嘴边扇风。 君承好笑的看着他,也自然的举起手在嘴边扇了扇,晋千帆找到了理由,一把扯掉君承的腰带,嘴里还振振有声,“你又用手了,看来还是先绑起来比较好!” 腰带虽然没了,但因为衣服已经和皮肤粘在一起,也丝毫没有落下。晋千帆没有理由也顾不得了,抱着他坐到自己腿上,冲着那张鲜艳的嘴巴就吻了上去。 君承没有闭眼,他看着晋千帆的睫毛在颤抖着。 昨日的对话仍停泊在脑海。 “没心情,没心情去了。”晋千帆这么回答。 就在他浑身僵硬,以为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晋千帆又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的心情好起来。” “什么?”他自己恐怕当时急切的样子很难看吧!晋千帆竟然笑出来了。 “成为我的眼睛。” “什……”他一瞬间惊呆了。 “当然,相对的,我会成为你的手。你现在的手就不能用喽!” 君承闭上眼睛,水汽在眼角漫延。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宽容呢? 为什么要对我这个罪魁祸首这么好呢? 喘息声在耳畔响起,慢慢变得沙哑,他动情的说,“我爱你。” 君承扑进晋千帆的怀里,埋首于他的胸膛,“我也是,我也是。” 晋千帆抱紧了他,轻声道,“君承,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开心的事还是糟糕的事,都告诉我好吗?” 君承蹭着晋千帆的衣服点了点头。 “我也会,把我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不会再一声不吭的离开,不会让你担心,不管什么事,都会和你一起分享。”晋千帆笑了笑,“我很孤僻,不太适应集体生活,但是我会很努力的去成为你的家人。哦!酒应该好了!”说着松开君承背在身后绑的紧紧的手,把酒从水里提了上来。 寒泉先生把了把脉,很是稀奇的看着晋千帆,“你说你已经散功了?” “嗯!” 寒泉先生疑惑道,“确实,丹田里什么都没有了,可你这气色怎么看也不像是散功了的人啊!” 晋千帆回道,“这事我都很习惯了!而且散完功后我又大补了一顿,恢复的很快!” “好吧!到澡盆里去!”寒泉先生拿了一块黑布抹上药膏,头也不回的说。 “那我还脱衣服吗?” “想脱就脱,不脱也没关系。” “那我就脱一件好了。”毕竟来这儿就穿着一件来的,不能不脱。 晋千帆跳进澡盆,澡盆里满是药材,散发着药材的清香,水温也很舒适,小童在下面的炉灶里小心的控制着水温。 晋千帆很担心,他们这一老一小怎么总感觉要把他给煮熟的样子? 寒泉先生走过来,道,“闭眼,这是给你清除眼睛上的毒素。” 晋千帆乖乖配合,寒泉先生给他戴好后就坐在一旁闲聊天。 “你这年轻人的心态是真不错啊!我上次遇见一个和你这毒差不多的,他就不行了,别说散功了,就是给他扎几针,就冲我老人家嗷嗷叫。” “毕竟年轻啊!”晋千帆毫不吝啬的自夸着。 “还不是我老人家治得好!” 晋千帆夸赞道,“是啊是啊!寒泉先生医术高明,实不相瞒,您是唯一一个能治这毒的人!” 寒泉先生捏着小胡子微笑道,“谬赞了!其实你还应该感谢我刚才说的那人,这毒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煞费了苦心,又是针灸又是拔罐又是虫吮,要不是他给你打下的基础,你也的经历一遍。” “……”晋千帆沉默了一会,继而笑道,“是啊!该感谢他的。那先生知道那人去哪了吗?” “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还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寒泉先生叹了口气,“还挺想他的,现在可没像他那样对我老人家言听计从的人了。” “……” 第84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六 聂晓风气喘吁吁的扶着石壁从台阶上坐下,无力的挥着手臂道,“不行啦!不行啦!我爬不上去了,让我休息一下。” 白雾渺远,几处青山,一只黑色的光亮的羽毛落至脚边。 一只同样黑色的靴子从身后踏上停下,沙哑的声音散发着死寂的威胁,“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做傻事。” 聂晓风转头微笑道,“身为盾牌我还是有自觉的。”弱柳扶风的疲惫的靠上石壁,很是虚弱的说“可我只是个书生,我真的很累了。” 楚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一只乌鸦从身后飞走,飞上天空。 乌鸦很快在两人的视线里消失不见,飞越蓝天,降落到一条树枝上,它的目光聚焦之处,寒泉黑石,白衣青衫。 晋千帆戴着稀疏的斗笠,一动不动专注的钓着鱼,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身上的毒素已清理完全,只是眼睛中毒太久,还不能被太qiáng烈的阳光照she。鱼竿轻轻的晃动,他立刻的挥动双臂,将鱼收进鱼篓,枕着他腿浅睡的君承眯起一条小缝,歪了歪头又闭上了眼睛。 乌鸦展翅飞回,在楚乌的身旁盘旋,楚乌拎着聂晓风的衣领把人如布娃娃似的拽起。 聂晓风被举到空中,只能努力的踮着脚尖才能稍微碰到地面,可即使是如此láng狈的情景,他仍然保持着微笑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自己走”,有种泰山崩于顶仍面不改色的风范,聂晓风虽然是láng蛛海的大管家,臭名远扬,但却长时间霸占公子温暖榜榜首,温暖榜上市五年,聂晓风就当了榜首五年,他的笑容带着温度,甚至还有人说这温暖榜就是专门为了聂晓风而立的。 但无论他的风范有多么好、笑容都多么热,都没有人关心,因为他面前唯一的观众根本没有在看他,楚乌长腿凌厉的往他刚才坐过的台阶上重重一碾,然后松开手任聂晓风一个腿脚不稳,屁股和台阶来了个热情的接触。 聂晓风疼的咬紧了牙,还是微笑,心底把楚乌从头到尾骂了遍。 身体的伤害还是其次的,心灵才是受伤最大的。 他刚刚趁机盖了一个láng蛛海的印章,还撒上了桂夫人的金银蛇最喜欢的味道的药粉,本以为这些被厚厚的尘土遮盖着能够逃开楚乌的视线,可他一脚下来,别说遮盖了,简直是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以及他薄薄的脸皮。 “走”楚乌不紧不慢的说着,率先走了上去。 “好,好。”楚乌背对着他,聂晓风耷着脸,别说笑了简直是郁闷到了极点。 破云峰上明面上只有四个人,一老一小一残一废。但暗地里这里布下了láng蛛海的天罗地网,这阵子潜上山的人不是喂了鱼就是埋了土。 而其中自然也包括楚乌的手下。 楚乌知道和杀手比隐藏偷渡是没有胜算的,再派人上山也只是徒增伤悲而已,本想着守株待兔等晋千帆和舒俞下了山后再行事,可没想到遇上了láng蛛海的大管家。 聂晓风不善武功,轻松的就被抓了。甚至现在还成了一块使鸦将军畅通无阻的活金牌。 聂晓风虽武功不jīng但也是得意数载,一朝不慎输了武功,丢了面子啊! 可丢了面子事小,给晋千帆添麻烦可就大了。 方诸水发现这一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和贺擎天一直跟在晋千帆身边,他们发现的时候,楚乌已经到了寒泉,到了晋千帆的身边。 晋千帆还在专心致志的钓着鱼,君承睁开眼睛,发现了慢慢bī近的人影。 君承对楚乌印象很不好,自楚乌在桃城滑家把晋千帆带走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君承记在小本子上的人,因此君承一动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连声音也只是很慵懒的提醒,“有人来了”。 晋千帆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楚乌将聂晓风定在原地而自己则手握剑柄慢慢走过去,开门见山道,“晋期,皇上有旨,封你为大将军,即刻回京。” 君承轻声道,“什么时候,传圣旨的活儿换成了将军做。” 这是一句嘲讽,楚乌明明是将军却gān着宦官的活儿,虽然声音被压低了,但还是刻意的让楚乌听清,可楚乌只是面无表情,等待着晋千帆的回答。 这句话在晋千帆听来,除了嘲讽,却还多了另一层意思,皇上会让保护他生命安全的楚乌来传达圣旨,那是不是代表着他的身边已没了再能够托负的人。他从容不迫的放下钓鱼竿,君承感受到他的动作,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晋千帆起身转过道“请将军转告皇上,晋期武功全失,不能担此重任。” 楚乌道,“那请大将军亲自向皇上说明吧!”他顿了顿,又道“皇上有言,关于二十年前的真相,他会亲自告诉你。” 晋千帆身体一僵,二十年前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大战在即晋枫桥为了救他而当了逃兵。难道这事还另有隐情吗? 晋千帆拿不定主意,有些烦躁,他不想回京都,可是他又很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还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都很想知道。 抬起竹斗笠的一条小缝不经意的看向君承,正好对上君承平静的眼眸,君承淡淡一笑道,“那我们就回京都一趟吧!” “君承!”晋千帆有些惊讶,他不想回京都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君承想起四年前的事情,但没想到君承看起来比他还要平静。 君承道,“嫣儿的孩子还在,京都是迟早要回去的。” 晋千帆点点头,看向楚乌道,“回京可以,但大将军我不能做,你把我朋友放了吧!” 楚乌眼光向后瞥过,淡淡道“你这是为难我”。 耳边传来三道轻微的风声,晋千帆立刻把君承往后拉进自己怀里,君承惊讶至极,眨眼之间,三面锋刃就把楚乌的脖子给围了起来。 方诸水,贺擎天以及聂晓风三人的剑,在楚乌的脖子上形成一个顺方向的三角形,只需轻轻一划,楚乌的头和脖子就能分家。 在很久的很久以前,他们落魄的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唯一拥有,亦至今仍没有丢弃的就是这坚韧的友情羁绊,无懈可击的默契。 楚乌松开握剑的手,做出投降的动作,道“佩服”。 聂晓风毫不尴尬的和晋千帆打了声招呼,“身体好了?” 晋千帆的手指抬起斗笠,嘴角上扬语气亦上扬的回道,“你看呢!” “不愧是天下第一”。聂晓风收了剑,方诸水和贺擎天也同样把剑收了起来,没有任何提防楚乌的意思,仿佛他们亮出来的那一招只是见面打个招呼。楚乌明白,这只是为输在他手下的聂晓风找回面子。 晋千帆摇摇头,“本来就够名不副实了,你再使劲夸他,非得上天不可。” 聂晓风看向晋千帆旁边的舒俞,“我说天下第一公子,他当着你的面就敢这么说,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损你呢!” “......!”晋千帆捶了一下聂晓风的肩膀,“你也太坏了!我说的是寒泉先生,你扯君承gān什么!” 贺擎天抱着胳膊很是心痛道,“我也是天下第一。” 晋千帆哼道,“还天下第一呢!第一个露馅的就是你!” “嘿!你早发现我们了!”方诸水惊道,和贺擎天对视一眼郁闷道,“那我们这两个月风餐露宿的还有什么意义!” 贺擎天冷淡道,“活该!” 聂晓风道,“你最喜欢窥视了。” 方诸水摇摇头,“你不要说的这么猥琐!什么窥视!我这是在暗中保护,是一个杀手的素养。” 晋千帆道,“得了吧你!我看就你玩的最欢!” 方诸水正气凛然道,“这话说的我就很不服气了!”拍拍贺擎天的肩膀道,“擎天,你得给我说句话。” 贺擎天弹掉肩上的爪子,扭过头切了一声。 君承淡淡一笑,看着他们四人嬉笑打闹。 方诸水倚着晋千帆的肩膀轻声问道,“你真要回京?” “京都又不是什么去了就走不了的龙潭虎xué,回就回呗!”晋千帆回着,看向前方的君承,君承只是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没错,京都可不是什么龙潭虎xué,那是晋千帆出生的地方,也是他们遇见的地方。 辞别寒泉先生,几人走到山脚,康家欣、盛堂、阿龙、小雯正在那里等着他们,方诸水勾住晋千帆的脖子道“这些小屁孩非要跟着你,而且京都现在的情况也很复杂,就让他们跟着你吧!” 晋千帆深深地看着他问道“所以,又要分开了吗?” 方诸水道,“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了,一定会再相聚的。” 方诸水拍了拍晋千帆的肩膀,收回手,往旁走了两步。 贺擎天深深地看着晋千帆,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这些天里,看着他又恢复了生机和活力,贺擎天开心的几乎想要落泪,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他只是很快的松开然后扭头走到方诸水身边。 晋千帆凝视着贺擎天的背影,沉默不语,他的背宽阔又结实,他什么也不用说,因为他想说的他都懂。 方诸水一把勾住贺擎天脖子,使他猛地趔趄了一下,贺擎天气的脸色发青,可无论他怎么挣脱都挣不开方诸水的胳膊。 “放开!” 聂晓风洒脱的笑了笑道“这几年你攒下了不少任务,我都给你留着呢!” “别啊!” “再见啦!”聂晓风挥挥手,走到方诸水身旁,被方诸水一把勾住脖子,和贺擎天一边一个的,走远了。 康家欣,阿龙,小雯,盛堂四人走过来,晋千帆问道“láng蛛海到底怎么回事?” 当着方诸水他们三个人的面他不好开口问,可如果他想的没错,应该是那个人gān的。 四人眼神jiāo流了一下,康家欣才吞吞吐吐道,“是晟先生”。 晟先生在láng蛛海的地位很高,仅屈于主人,他为人总是严厉,在他手下训练的时候没少挨打,就连小雯也一视同仁。无情虽无情,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做到了鞠躬尽瘁这四个字,所以直到现在他们还是很不敢相信对láng蛛海那么热爱的晟先生会炸掉láng蛛海。 相比于他们四人的难过不解,晋千帆的表情就平静多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人生阅历的增长,还因为他曾在大脑里无数次的想过这个结果。 从他第一次看见晟扬,看见那个男人眼底隐藏不住的溢出来的疯狂时,他就再无法直视他,他生怕会抑制不住本能的扭下男人的脖子。 晟扬可是方诸水、贺擎天、聂晓风、凤泣梧的救命恩人啊! 在那个故事里,他带着他们从密道里逃出生天,他们把孤苦无依的他带回家。 那之后,láng蛛海不再属于他们,岚山不再属于他们。 láng蛛海成了杀人组织,岚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却再不复往日的生机。 君承抬头看了眼天,道“不早了,我们进城吧!” 晋千帆点了点头,跳上马背,众人夹紧马肚,扬尘而去。 晋千帆放慢速度,往后看了一眼。 在那个故事里,需要苦恼的不是他。 “驾!” 第85章 骤雨急风人何许一 回到京都,君承去找丁留,晋千帆便跟着楚乌一起进宫面圣。 但还未到御书房,就看到一群白衣人急匆匆的跑过,晋千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们。 楚乌看到这群白衣人,脸色刹那间就变了,快跑过去问了几句,返回沉声道,“陛下病重”。 晋千帆大脑一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御书房门口了。 晋胭岸和逐云意站在一旁,逐云意的jīng神很不好,脸色惨白的像张灰纸。 再一边是逐云晔,抱着胳膊微垂着头,他的jīng神也很不好,全身都散发着冷漠的“不要靠近我”的yīn森气。 逐云岚和逐云澈被大臣环绕着,大臣的脸上都是担心焦虑,一个个的唉声叹气。 逐云澈注意到最后面的晋千帆,瞥了一眼,继续安抚道“父皇会好的!” 晋千帆看着白衣人进进出出,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那天大理寺被摸醒的清晨。 原来那些人是御医啊! 晋千帆一直待到残月初上,才传来皇上已经醒来的消息。 他走在没有月光照耀的小路上,深深叹了口气,朝堂纷纭尔虞我诈,可辞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趁皇上召四位皇子和几位大臣的时候,他竟然又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偷偷溜走了。 真没出息。 “真没出息!”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满是威压的声音。 晋千帆猛地回过头去惊道,“皇?皇上!您不是还病着吗!” 皇帝痛斥道,“想走?” 晋千帆走近了些,月光打在皇帝的脸上,是一种健康的红润。往周围看去竟然连个侍卫的影子都没发现,他静下心来道,“皇上,我本来就不是朝廷里的人,我生于朝廷但长于江湖,让我做官还是做大将军,这个我真的做不来。” “你做不来,所以就不做了?”皇上淡淡道。 “皇上随您怎么想吧!我志不在此,” “晋枫桥大战在即私立离京,他死,是自作自受!”逐安曜冷冷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晋千帆猛地抬起头来。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这就是真相。”逐安曜继续道,“你以为枫云骑为何镇守南方永不回京,蓝星为何入宫随王伴驾,厉孤舟为何不离雪山一步,那是替你爹,还债呢!南方丛林,北方雪山,还有朕!他为了你,连他的责任都忘了。什么大堰的战神,威风凛凛之下是他好兄弟二十年的大好青chūn!” “这债,晋枫桥替你担了,蓝星孤舟枫云骑数十万人又替他担了!你若觉得这债无关紧要,你就走,去过你的逍遥日子!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你就穿上它,担起你的责任,还清你的债,让战神的名头在大堰在中原海外再度响起来!”逐安曜的脚边放了个包袱,他郑重的弯下腰双手捧起举到晋千帆面前。 四周寂静无声 御书房内,灯光明亮,逐安曜的脸上却是一片病态的惨白。 “事办完了?”他轻声问道。 蓝星不忍道,“皇上,您为何要这样做,他大病初愈,武功全失,他受的苦够多了!二十年前他才两岁,大人做的孽为何要让孩子去偿还。” “朕知道,朕利用了他的愧疚,剥夺了他的自由,将他终身与皇室捆在一起。朕实在是个混账东西,可朕也没办法,朕没几年的活头了,内忧外患,武功没了招式还在,心法没了兵法还在,朕得在朕死之前为大堰竖一座保护神。” “可他和枫桥不一样,枫桥志在社稷,可千帆性情淡泊根本不是做官的料,您......会bī疯他的。” “他不行,他身边那个可是非常行。” 蓝星就是对这事感到难过,“皇上,您......怎么能......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为什么就必须是他们两个。” “曾经,枫桥站在朕身前,保护着朕,保护着大堰。他就是神,朕毫无保留信任的神。朕信,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 蓝星其实知道答案的,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但皇帝信任的却屈指可数。他无话可说只是解开手里的包袱,从里拿出一张晶莹剔透的如刚定好的纸浆的东西塞进了烛台里。 这一夜,无人得知。 夜深了晋千帆才浑浑沌沌的回了家,看着皇上给他的包袱,呆呆的坐在桌前。 水仙蹑手蹑脚的把他面前的饭盘端走,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把门关好后重重的松了口气。 几个人迅速的把她围住,是康家欣,阿龙,盛堂三人。 阿龙问,“怎么样?” 康家欣白他一眼道,“还能怎么样!这不明摆着吗!”看向饭盘,饭菜一点没动很正常,可连酒也是满满的,这已经非常不正常了。 阿龙拿下酒塞,嗅了嗅,“是不是酒不合千帆大哥的口味?” 康家欣嗤道,“这可是藏了三十年的杏花红!” 盛堂看向院门口,轻喃道,“舒俞公子怎么还不回来?” 水仙赶紧离去。 阿龙担忧道,“不会出事了吧!” 康家欣道,“不会的,小雯跟着他呢!”话毕他想起来什么事,揶揄的碰了碰阿龙的胳膊调笑道,“小雯?你担心的是小雯吧!” 阿龙脸瞬间涨红,结巴道,“你你你,你……” “阿龙怎么又结巴了?”好听的女孩儿声音在身后传来,阿龙立刻不结巴了,“小雯,你在这儿,刚回来吗?” 小雯低头看着抱着的婴儿温柔道,“乐乐饿了,带他逛了逛小吃街”。 “……他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吧!”阿龙道。 “舒俞公子呢?”盛堂问道。 “他去洗澡了,应该早回来了。”小雯道。 “洗澡?”康家欣看着小婴儿默默退后了两步。 “放心啦!丁留武功不弱的。”小雯道,突然怀中婴儿爆发出巨大的响声,“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一群人手足无措起来。 “是不是饿了!”小雯道。 康家欣:“不是刚逛了小吃街!” 盛堂爆粗口:“笨蛋!婴儿能吃小吃街里的东西吗!” “那能吃啥?”阿龙道。 “不管了!去厨房看看!”除了小雯的几个人也很不放心的虚抱着小婴儿,快跑去厨房。 晋千帆站起身,没有抵住好奇心打开包袱,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泛着银蓝色光芒的铠甲,轻触上去,指尖立刻传来熟悉的冰凉感。 他跃跃欲试,把头盔戴了上去,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把铠甲披了上去。 舒俞姗姗来迟,踩着木屐哒哒哒的走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将军铠甲威武,英气bī人。 舒俞沐浴过后,皮肤更显白皙青丝散在脑后,更是宛若仙人般雅致出尘。 外套披在身上,内衫前方大敞着,些许地方被水打湿,呈现半透明状,尤其是胸前的两颗凸起挺直直的立着。 若在平时,晋千帆早冲他扑上来了。可舒俞都走到他面前了,他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君承在他下巴上轻咬了一口,“回神了”。 晋千帆注视着他,好半响才道,“君承,我走不了了,我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债!我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君承抱住他的脖子,邪魅一笑,“无论你去哪,不都是在我身边。” 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不语,突然把人拦腰抱起,转了几圈后,坐在凳子上,使君承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深深吻过,木屐掉了一只,另一只也是摇摇欲坠的挂在脚趾上,更添风情。 窗外的月光冷清,窗内的灯光温暖。 君承在晋千帆耳边轻吟道,“将军,解甲吗?” 耳朵麻麻痒痒,晋千帆嗯了一声。 水仙偶然经过厨房,听里面叫喊声哭声骂声一片,走进去一瞧,却见厨房里翻箱倒柜,浓烟密布,三个大男人使劲的往炉灶里扇风,被烟熏的又流泪又咳嗽可还是止不住的大骂,“可不可以不要哭了!”“烦死人了!” 门边女人抱着孩子,不甘示弱的骂回去一句,“你们也太没用了!” 水仙愣愣的看着这一切,问道“怎么回事? 小雯只关心着厨房里的人斗嘴以及怀里的婴儿,等水仙出声她竟才发现她竟然在自己的身边。 康家欣三人看见小雯都跟看见救世主似的,欣喜若狂的喊道,“你可来了!”“快来帮帮我们吧!” 水仙哎了一声,捂住鼻子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把塞进去的柴火又给一根根的拉了出来。听小雯说了乐乐的情况,又熬了点米汤。康家欣他们帮不上忙gān脆到一旁旁观,到最后gān脆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名为婴儿的绷紧的这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仿佛有感应似的,他们刚睡过去,乐乐就不哭了。 小雯看着乐乐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的睡去,转头去看,看到的就是他们三个依偎在熟睡的模样,水仙仔细的看着厨房的情况不禁说了句,“明天得早起了,要不就吃不上早饭了。”因为厨房里再也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小雯道,“买菜的任务就jiāo给我吧!” “这不行的!”水仙急忙道。她只是抱怨发发牢骚,每天的早饭食材本就是要当天购买新鲜的,可她比较偷懒,食材都会在前一天准备好,可再怎么偷懒也不能让她这下人睡懒觉,让客人去替她gān活啊! “没什么不行的!”小雯言辞有力道,然后她走到阿龙身边,把人一脚踹醒道,“明天你们三个去买菜!” 水仙:“……” 小雯回眸灿烂一笑,“就放心jiāo给他们吧!” 第二天,饭桌上的饭有白米饭,菜有咸菜。 所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小雯一掌呼上阿龙的后脑,“让你们买的菜呢?” “什么菜啊?”阿龙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水仙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中午再去买好了。”幸好公子们还没醒来,否则她就惨了。 小雯道,“不行!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做!你们去买菜,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 水仙简直是欲哭无泪,“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啊!” 清晨晋千帆早早醒来,仿佛看不够似的,眼睛要粘在君承的脸上;仿佛摸不够似的,手爪子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君承忍不住发笑,“gān什么呢!” 晋千帆一个翻身,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咬住了他的唇。 摩擦生火,耽溺其中。 火一生就是燎原之势,小半天就这么烧了过去。 还是马钱子来敲门送信把火给生生止下的,否则烧上三天三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君承撑起胳膊,白衫滑落肩膀,长发顺着肩膀溜下,露出的肩膀上还带着的消不掉的红痕,嗓子还带着微微的喑哑,“我猜又是某个大官请你出席什么的吧!” 晋千帆把请柬随手一扔,“尚书家的小儿子办满月酒。” 君承听着倒是有些出神,“满月酒啊!也没给乐乐办一个。百日也过了。” 晋千帆穿衣的手一顿,有些心疼,拿起君承的衣服给他穿上道,“那等他周岁的时候全给补上!” “嗯!”君承摸摸肚子,道“有点饿了”。 “能不饿吗?我也饿了!”晋千帆道,“咱起的还比较正好,正好赶上饭点。” 君承俯身穿鞋道“你早点起也能赶上饭点,而且还不用饿肚子。” 晋千帆率先走出去,阳光灿烂,他微眯住眼睛,感受到旁边有人经过,跟了上去,适应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微仰起头,脸上温暖极了。 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这世上的凉薄。 饭桌上八珍玉食,本该大快朵颐的,但是面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吃饭。 上街买菜时,小雯直接去了一rǔ母家,阿龙他们也不知买什么,直接脑筋一转去了一家酒店。 阿龙他们去的早,也回的早,对着一桌子的热扑扑的香喷喷的饭菜,没有忍住,夹了两筷子,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晋千帆环住阿龙的脖子道,“你确定只是夹了两筷子?嗯?” 水仙无措的补救道,“公子,对不起,我立刻就去做饭!” 晋千帆摆摆手道,“算了!”他想了想道,“我们出去吃吧!” 走出府门,晋千帆掏了掏衣服,郁闷道,“没带钱,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君承道,“看来我们只能去吃免费的午餐了。” 晋千帆皱了皱眉,他知道君承口中所说的免费的午餐是什么意思,说的是尚书家的满月酒。但他只说出两个字,“不去!” 君承笑道,“你不去,在京都你可就多了一个敌人。” “láng蛛孤舟的敌人多了去了,整个大堰我都不在乎,小小一个京都,我还怕他!”晋千帆道,“不就是免费的午餐吗?我带你去!” 第86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二 “听说你过目不忘,星辰谷的书你都看过。” “是的!”厚重的墙那边身负三层重大冰冷的锁链的男人自信的笑着。 “巧了,我也是。我小时候家境很差,一直到十几岁才开始认字,但十岁前很多人都叫我神童。”墙这边的男人斜着身体道。 “所以你这个神童来找我这个神童,不会只是来表示一下兮兮相惜之情吧!” “这种心思或多或少也是有的,不过更重要的,是给你指一条明路,让你摆脱这种困境。” 墙里传来一声深深地叹息,“困住我的是这世上最冷静的愤怒之火,就是我绞尽脑汁,也只想到委曲求全这一条路。” 墙外的人摇摇头道,“不,这个词不好,应该用真诚,你真诚对他,他自然不会伤害你。” “我于他只要还有一丝用处,他就不会相信我的真诚。” “但有一个人可以!” “谁?” “如果说他对谁还存有愧疚……”他点到即止没有再往下说。 墙的另一侧沉默了许久,问了一句“你是谁?”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并不是其中之一,只是受人之托。”墙外的人轻轻的勾起一个温柔的嘴角,“他也是从星辰谷长大的,但你应该不认识他,他十岁的时候跟着父母离开了,再也没回去过。” 墙内的人也勾起一个笑容,“不,我知道他。” “哦?那倒挺让我意外的,据我所知,他走那年,你还没出生呢!” “他是走了,但厉家却把祖传的武功秘籍留了下来,但遗憾的是我没有记住它。”墙内的人轻轻一笑,笑声中有些戏谑,“那本秘籍叫《冰魂雪魄》”。 “什么?”果然墙外一声惊讶。 墙外久久无声,墙内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来“这世上的习武之人有十之八九都想进星辰谷,其中又有十之八九想进星光阁,他们都想着可以习得绝世武功,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向往的那些绝世武功早已是落伍的招式,随着著作人的死去,这些书也变成了死书。真正的武功是不会摆在架子上的。《冰魂雪魄》是厉家祖传的武功,又一代代的不断修改完善,最早的那本早已是破烂的不成样子,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注释无数,甚至厉家府宅的树木上也刻着偶然的灵光。我无法记住它,因为它一直在变化。” 墙外的人似有感慨,扭过身子却捂住了脸庞,仍看不清他的样貌,“当年师傅拿来一摞书,让我们挑选,他一眼就选中它。”他顿了顿,“你帮帮我们吧!这世上再没有比《冰魂雪魄》更适合他的武功。” 墙内又是一声叹息,“愚不可及!他哪里需要我的帮助!我当初第一眼见他,我就看出了门道!你们和他认识了多少年,竟然比不上我一个外人!” “什么门道?” “改良了!他根据自身的情况,改良了《冰魂雪魄》,厉家祖上是医者,《冰魂雪魄》最初是治愈内伤的功法,你也应该有感觉。” 他点点头,“当初他被冰冻住,无法进食,整整半个月不吃不喝,活人尚且无法度过,但他却慢慢的醒来,身体也恢复了大半。” “后来又加上了削弱和增qiáng,使之具有了攻击性,但他还有一种不在这三列其中,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也是只有他才能使用的,休眠。” “休眠?” “在休息,受伤,甚至是昏迷,一切神志不清的时候,进入休眠状态,以最无害的状态和最舒适的动作来集聚力量。这与他的经历不无关系。” 墙外的人道,“可他已经武功尽失!” “再练不难。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毅力。”墙内的人淡淡道。 墙外的人立刻反驳道,“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他!他很懒!没有必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墙内的人挑挑眉,“《冰魂雪魄》怎么成了没必要的事!” “以前不是,但现在确实成了没必要的事。”轻声道。“所以,为了你,也顺便推一下他,请你帮忙了。” 墙内又沉默下来半响才道,“好吧!我答应你。” 墙外的人没有走,“十岁之前他们叫我神童,但十岁之后他们都叫我骗子,你愿意信一个骗子吗?” “无关于你,是我自己厌倦了yīn暗。” 晋千帆带君承去了逐月楼。 “免费的午餐不是不能吃,而是只能和朋友吃,因为朋友不会跟你要价。”晋千帆抱着后脑微仰着身体说道,“除非是非常抠门的朋友,像聂晓风那样的,就绝对不能跟他吃,他会把你耍的团团转,然后自己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了,留你自己辛苦打工赚钱!但楚阳就不一样了,他虽然爱吃,但绝对仗义!” 君承点点头,听着晋千帆对楚阳的描述心里对此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仗义。可他们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一个人脱缰了发疯般的跑了出来,晋千帆见此人,猛地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此人见千帆,欣喜若狂,“太好了,还正想去找你了!”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张纸,余光瞥到旁边的人,停下动作,蹙起眉头想了想,然后转头对门口喊了一声,“诶!妹妹们!天下第一公子来啦!” 话未毕,jīng心打扮的女人们涌了出来,把君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晋千帆把君承的手攥的紧紧的,可他低估了女人的疯狂,她们这些天下第一公子的迷姐迷妹像是残忍的王母娘娘把他和君承分到了银河两岸。 楚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晋千帆从包围圈里拉出来,晋千帆还要再钻进去,楚阳赶紧把纸条给他看,“你瞧!” 晋千帆看见纸条的内容,不可思议道,“他?他竟然要我去!” 楚阳往前拉着他催促道,“快点吧!晚了!” 晋千帆看了眼被挤得无一丝空隙的人群,几乎看不见君承的身影,指着他鼻子无奈道,“你gān的好事!”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快步往外走去。 透过微小的缝隙,君承看见他们两人大步的跑远,而晋千帆赞叹有加的楚阳竟然还对他摆了摆手,“我们喝酒去了,一会就回!” “千帆!”这两个字的声音还没出口,就跟着主人一起被拖进了屋。 他记住楚阳了。 郊外的林间,楚阳焦急的走来走去,“唐超凡怎么变的这么无耻了,竟然会拿无辜少女来威胁人了!” “谁让你妹这么高调,初进京就把自己的身份昭告了天下,茶王之女,她是生怕没人不知道吗!”晋千帆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随意的说道。 “我可怜的妹妹呐……”楚阳嘴巴一瘪,抱着晋千帆的脖子就哭了起来,“妹妹!是哥没用,都怪哥,你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哥就出家做和尚,把头发赔给你!” 晋千帆堵住耳朵,难忍道,“你离我远点!” 楚阳擦擦眼泪,大力的在晋千帆头上拨来拨去,然后往上一拉,疼的晋千帆一声轻哼,“我可不出家做和尚!” 楚阳捏着头发举到晋千帆面前,“你竟然有白发!” 晋千帆震惊的捏住举到眼前,“天哪!我竟然老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晋千帆和楚阳往后看去,一别经年,唐超凡彻底的变成了复仇的傀儡,面无表情,面无生机。 楚阳气愤道,“我妹呢!” 唐超凡无视楚阳,直接对晋千帆道,“我要学《冰魂雪魄》”。 “啊?”晋千帆挑了挑眉,不客气的说,“这个我没有,你应该去雪山。” “厉将军当着我的面毁掉了它。” “所以,你就抓了他妹妹?就为了这儿?”晋千帆轻轻吐出口气,“真可笑,你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晋千帆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唐超凡就是一拳。 唐超凡踉跄两步,抿了抿嘴角的血丝,淡淡道,“你教我,我放人!” 晋千帆深深地看着他,转身大步走离,道“就算复了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救人了吗?”唐超凡喊道。 楚阳理直气壮道,“当然救了!”但他其实心里很没底,赶紧拦下眼看就要真的走了的晋千帆。 晋千帆骂道,“你抓楚阳他妹有什么用啊!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楚风是我的一号情敌!你让我拿自己的武功秘籍救情敌,脑子生锈吧!” 楚阳心里更没底了,震惊道,“你不会真的……!” 连唐超凡心里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在过去的日子里晋千帆已变成了他不熟悉的人。 晋千帆挥开楚阳的胳膊,毫不迟疑的往前走去,楚阳已震惊到无语,突然晋千帆站定,转过身来,烦躁的吐了口气,掐着腰道,“突然想到一件事,要是你能帮我办了,我就教你怎么样!” 唐超凡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些犹豫,楚阳回过神来,朝着晋千帆就是一拳,“你这个混蛋!” 晋千帆堪堪躲过,大喊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快跑吧!” “我答应你!”唐超凡赶紧回道。他的话刚落,那边的感觉就变了,从分外眼红变成了眉眼如波,两人好兄弟一般,“怎么样?我这演技绝吧!” “佩服!我都想真的揍你了!” 唐超凡得知自己上当,连声音都气的颤抖了,“你们……” 晋千帆道,“一言九鼎,只要你帮我办了这件事,我就教你!” “不可以阻止我复仇!” “好!”晋千帆应下道,“你先把他妹妹放了,然后我再告诉你办什么事!” 唐超凡说了一个地址,楚阳救妹心切,立刻施展轻功飞了过去,原地上,唐超凡看向晋千帆,晋千帆道,“进宫!” —————————— 傍晚回到大将军府,对着君承哄了又哄,捏肩捶背,端茶送水,翻云覆雨之后,晋千帆小心翼翼道,“我要回岚山两月,你要小心照顾自己。” 君承轻轻翻了下身背对他道,“嗯”。 “我会嘱咐阿龙他们时刻的跟着你的。”晋千帆抱住他,咬着耳垂轻喃道。 “不用!答应连王妃的事还没做,这两个月我会进王府。”君承轻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可不要多想了。” 晋千帆愣愣的看着君承泛红的脸庞,他的眼睛泛着水光,温柔又细腻,却一瞬间勾走了他的魂,他扑上去落下一个个吻,“怎么可能不多想,我想的可太多了!” 第87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三 夜深了,京都这座繁华的城市陷入寂静和黑暗,除了两个地方。 一是烟华巷,对于烟华巷,高cháo才刚刚开始,丝竹声不绝如缕,嬉笑怒骂的声音充溢,连云层都抵挡不住,被排挤到了高空,皎洁的月亮完全的露了出来,毫不吝啬的表示着对这个地方的偏爱。 二就是京都最遥不可及的地方——皇宫。 论寂静,这里大概是世上最安静的地方,安静是一种高贵的象征。 但论黑暗,却要评上倒数了。 金光,灯光,火光,月光,光亮也是一种高贵的象征。 但它又不只是一种象征,还是一种手段,为了提防那些令人措手不及的黑暗而小心翼翼的保护手段。 但除了提一提胆小鬼的胆子,这光防不住什么人。 五年前,十八岁的少年身着显眼的白衣大摇大摆的闯进了金銮大殿,把京都搅成了浑水。 五年后,又有人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而且还是一路闲庭信步的进了御书房,又进了皇帝的宫殿,当着皇帝的面把他宫里偷了个遍儿。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gān这事了,从他的动作来看,早已是游刃有余,熟练在心。 他甚至还打了一个很大声的哈欠,伸了一个很扭曲的懒腰,漫不经心的往chuáng上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人一动不动,睡的就像死了一般。 他把所有的东西装进口袋,走到一个yīn影的角落,伸脚往墙上一刮,掉下来一个柔软的布一般的东西,然后墙上就出现了一个半米高的dòng。 他把口袋扔进dòng里,动作很不客气,对口袋里那些无价之宝丝毫没有珍惜。 突然他的身体僵住,动作停了下来。 云层被风chuī走,月光重新占领这里,旁边的树后赫然有一个被拉长的人影。 人影率先说话,“转过身来。” 他顺从的慢慢转过来,但却是转了一半的时候,一个翻越从墙上翻了过去。 他的动作极快,又令人猝不及防,相信他能很容易的逃过,但他没有想到人影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因为他始终背对,没有发现人影的手始终是举着的,他的手里有一个盒子,盒子是不详的血红色。 他肩部中了一针,从墙头掉到了墙的另一边毒素立刻窜上大脑,一种温柔的像极了母亲的声音在唤他休息,一遍遍的低吟着安眠曲,他也想抛下一切事情就这样无所谓的睡过去,因为他真的太累了。可是不行,如果可以休息,他早就可以休息了,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人影随后跳上墙头,却发现那一边并没有人。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是唐超凡。 是的,晋千帆曾以《冰魂雪魄》为条件,让唐超凡进宫替他办一件事。 常年的仇恨,多次的被出卖背叛,让他的表情凝固,如同一块冷冰冰的铁块,yīn沉又冷酷,但事实却是,他挑了挑眉,没人能逃过鬼擎火的控制,就是元百川也只能乖乖沉睡,但这人竟然还能保持清醒。 鬼擎火并不涂毒也并不细小,甚至比一般的绣花针还要大些,但它却常年占据着暗器榜的榜首,即使一度消失,也不能使人们忘记。 因为鬼擎火是那么的让人不舍,就像上瘾了般。 它可以勾起中针者最深情的回忆,使人不愿醒来,宁愿沉沦。 唐超凡无法不惊讶。 他百思不得其解,注意力转到dòng里的口袋,往里看去,却发现dòng里还有一些口袋,打开一看,这些口袋里装的竟都是香料。 而且这些香料混有剧毒。 唐超凡把所有的香料带到大将军府,晋千帆之所以会让他进宫,就是看中了他唐门弟子的身份。 君承仔细查了查,发现这些香料也是稀世珍品,他带了一些找了趟蓝星,却从他那里听到一个令他意外的名字,这香料竟是太子献的。 逐云晔虽残bào,但弑父这事还是gān不出来的,再怎么说也是晋枫桥的徒弟。 蓝星问,“怎么了?” 君承笑着道,“没什么,想来说些千帆的事,正好看到宫女拿着香料,闻着倒是很香,便顺便来问问。” 蓝星道,“这是西域的安神香,太子面上冷冰冰的,但一听说皇上睡眠不好,立刻从西域运了些。”他的神情有些追忆,“他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君承轻问道,“和晋帅有关吧!” 蓝星点点头,继而问道,“那天你回去后,千帆怎么样?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真抱歉,还把你扯了进来。” 蓝星说的是晋千帆他们刚入京的那一天,那天晋千帆进宫,君承去找丁留,但右相却苦苦哀求的让他留下,请他帮一件忙,还告诉了他一件惊天的事情。 他要做的就是假扮皇帝,然后让晋千帆走进笼子里,永远的困住他。 君承无法答应,但却只能答应,因为晋千帆也一定会答应。 君承太了解他,他就是另一个自己。 他是那么的自由,却又那么的孤单。 这孤单的来源是厉孤舟,厉孤舟一直不喜欢他。 他从不知道理由,但现在知道了。 他师傅疼爱的小师弟为了他父亲虚假的战死之名,背负着冷嘲热讽进了皇宫,担起了保护皇上的责任。无数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提起蓝星不是rǔ骂就是不耻。晋千帆还记得厉孤舟画上的蓝星,他的笑容那么灿烂,可现在笑容褪去,只有苦涩和疲惫。 晋千帆自己都恨自己。 君承能够明白皇帝的做法。 因大堰有战神,故外邦不敢侵略而俯首称臣。 战星初陨落,内忧外患四起。 而,皇上要解决这内忧外患。 枫云骑南下,厉孤舟北上,蓝星进宫。 他们为了战神的“战死”,放弃的又岂只是自由。 而他们要舍弃的却仅仅只是自由。 自由而已...... 君承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他无法和他坦诚的事又多了一件。但随之又变的轻松起来,对着蓝星,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他只是穿上铠甲照镜子而已。” 蓝星笑笑,“他和枫桥还真像,我刚遇到枫桥的时候,枫桥还没从军,白白净净的,书生气也很重,就像个翩翩公子,可他打仗的时候就变了样子,身上都是血,有时候衣服半个月也没法换,身上臭的很,但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抱怨过。” 君承想,晋千帆打架的时候也是这样。 蓝星转回话题道,“这香库房里很多,太子每年都会带很多,闲着也是发霉,你带些吧!” 君承点头一笑,“那就不客气了。” 君承跟着蓝星走到库房,被管事的太监带进去,他把所有的香料都看了看却发现这些都是没有毒素的。 君承问道,“宫里还有人用这种香吗?” 公公咧着牙笑道,“用的人那是多了去了,因为皇上用这香,娘娘们也都会用,而且这香安神,宫里人睡眠不好,用的量也大。” 君承又道,“我能看一下名单吗?” 公公眯眼一笑,从架子上翻找了番,递过一本书道“就是这个。” 君承接过翻看了一下,这个妃那个院,确实都是各宫的娘娘。而且每月的量也都差不多,完全看不出什么。 君承客气笑笑,把名单还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想利用香料毒害皇上,但却可以保证皇上没有中毒,就算中毒也只是轻微的毒素,因为昨天唐超凡遇见的人明显把有毒的香料从皇上身边拿走了,虽不明白想gān什么,但确实是保护了皇上。 谁会以身犯险来盗走有毒香料,君承想不到,但有这种身手的人,君承却想到一个。 这几日的天气总是很沉闷,在这种环境下人也沉闷下来,变的不想说话。 一个瘦削摇摇欲坠的黑影趁着夜幕,翻过院墙,双腿无力站起,虚弱的连眼皮也睁不开,而彻底的晕了过去。 眼睛闭上之前,仿佛看到一个焦急的人脸,唉,今天这事没办利索,自己丢了大面子不说,还耽误了这小少爷的事,得怎么补呢? “醒醒!快醒醒!” 算了,先睡一觉吧! 他睡的香了,唐超凡这边却百思不得其解。 能战胜鬼擎火的只有坚qiáng的意志。 那件事之后,他痛不欲生,妄图借助鬼擎火而逃避起来,可是他一针又一针的往自己的身上刺去,可没有丝毫作用。 施佳衣死去的那一幕如乌云般遮住了他所有的温暖,将他所有的情感锁进了匣子,他明白,他内心的仇恨已远远超出了其他,他的记忆里满是仇恨,鬼擎火又能拿出什么让他软弱的东西来蛊惑他。 可是那个人,脚步轻盈,贼头鼠脑,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个极其快乐的人,这样的人又是什么支撑着他去抵住鬼擎火呢? 唐超凡自然不知道,也想不清楚,因为他的心里全是人性丑陋、薄情,虚伪的一面,他不信这世上真的还有把对朋友的承诺当成天的人。 晨时瓢泼大雨,三天未停。 逐云澈忧道,“天降bào雨,huáng河沿岸恐怕不得安生。” 君承应道,“预洪政策早已布下,危险区域的百姓也都进行了撤退,朝廷里也不都是吃闲饭的,安心些。” 逐云澈叹道,“可我总感觉不对劲,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似的。”他一拍窗台坚决道,“不行!我还是要给太子起个折子!争权夺位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对应bào雨和手无寸铁的黎明百姓我们可不能再胡闹。”话说着,人就走的没影了。 君承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转到窗外,本就暮chūn,接连数天的大雨彻底的让花园的色彩全褪了下去,失了不少生机。 君承轻皱起眉头,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担忧。 就好像,这场雨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前奏。 真正的高cháo还远不止如此。 第88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四 逐云晔拗不过逐云澈的直言进谏,召集了其他皇子和左右丞相开了个小会儿。 在气氛一度的凝重中,逐云晔轻咳两声道,“咳,老二,你去吧!” 逐云岚愣了愣,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道,“我?” 逐云晔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对这事很不关心,起身,懒散的走到逐云岚旁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在场的闲人也就你了,好好gān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逐云岚挠挠头,和逐云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何奈何的眼神。 走在向宫门的路上,逐云澈道,“没办法了,我让舒俞跟着吧!” 逐云岚吃惊道,“你现在离不开他吧!不行!” 逐云澈沉声道,“人命关天!这是当前最重要的事,jiāo给你我不放心。”话毕不管哥哥的表情,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逐云岚看着弟弟笔直的背影,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jiāo给你我不放心”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嫌弃了,更不是第一次被亲弟弟嫌弃,但果然弟弟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很痛啊! 君承欣然同意了随行的事,毕竟那里离晋千帆更近啊! 在那里待了三四天,确定一切的准备措施都做的差不多,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危险发生了。 来的猝不及防。 huáng河流域常年洪灾,是所有人的重点防御地点,以致于竟没有人想到这次受灾的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部沿海地区。 一场罕见的qiáng烈台风引起巨大的海啸,卷起巨大的làngcháo,把沿海的小城淹没了下去。 天灾常常伴随着人祸。 沿海的灾情正紧,京都忧国忧民的大臣们焦头烂额,但还有一些人却趁着天灾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京都的风bào不比沿海的风小。 朝廷指望不上,江湖侠客便担起了这份责任。 晋千帆比预想的时间更早下山,回京都的路上,常见神情疲惫难掩惧色的难民。 向行人打听了后,他决定先去东边看看。 却不料在路上遇到了熟人。 带着大批物资的车队,车队不乏武功jīng妙的武林高手,而管理这个车队的主人是一个女子,一个来自桃城的女子。 宁睛明坐在货车辕上扭着头向他打招呼,“千帆!” 晋千帆足尖轻点在车辕的另一边坐下,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宁睛明道,“堇川,看你这样也是去那边吧!” “嗯!”晋千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了个懒腰道,“连明远呢?” “回洪泽筹物资去了。这场台风真的影响太大了,那边的门派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堇川剑派一群女子挣扎着,堇川也死了不少人,我们离着近总得帮一帮。” 晋千帆向后看了一眼道,“连家这几年不错啊!家底这么厚。” 宁睛明压低声音道,“明月卖了一半家产筹的。” 晋千帆一愣,没有回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连明月这个女子让他这个男人都不自觉的去仰望。 宁睛明道,“不只是我们,以竹叶山庄为主的许多门派都会帮忙,那边离得远,得晚一些。” “竹叶山庄?”晋千帆抓住了重中之重的点。 宁睛明道,“对,你的野蛮岳父也会来。” “......”晋千帆拔下水袋的塞子,安慰自己似的喝了口水。宁睛明叹了口气道,“盟主很不喜欢你。” 晋千帆凝重的点了点头,他能猜到。 宁睛明又道“公子很厉害,是天下第一公子,但天下第一公子抗不住天下事,他为了你肩上已经担了太多事。” 晋千帆沉默不语,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风起,chuī乱额边长发,透过发间的缝隙,可见一双眼,坚定而又明亮。 “我会抱起他。” “……什么?”宁睛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么他身上的事也就是我身上的事。” 宁睛明愣愣的看着晋千帆,说不出话来。 晋千帆往后仰去,枕着手臂躺到后面的货物上,对宁睛明转头一笑,舒服的翘起二郎腿,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掷地有声“我抱累了我就背着,背累了我就让他躺我身上,休息够了,我再抱起他。他是我的,他的所有,甚至他爹他哥也都是我的。” “你,你,你说的这话怎么那么像个流氓!”宁睛明道。 晋千帆淡然一笑,没有回话,他闭上眼睛,因为qiáng烈的阳光,他的眼前仍是一片亮光,脑海里那人的身影也正如这太阳的光照一样,虽相隔千里,仍清晰明亮。 君承肩上扛的那些,他何尝不懂,那件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事,于君承而言,始终是压在心头的顽石。 君承这只倔qiáng的小青虫把自己用名为愧疚的丝包了起来。 晋千帆以前曾挖空心思的想让这层茧破掉,但却始终没用。 但自从成了大将军,使得君承不得不的跟他一起留在京都,困在朝堂,他突然明白这种感情。 因为他是我最希望能够幸福的人,但让他变的不幸的却偏偏就是自己。 这种感情是如此的无力。 无力到他也只能懦弱的躲进茧里。 但自从他懂事以来,就明白,躲是没有用的。 晋千帆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忍不住的微微一笑。 车队行了数里,于月上树梢之时,终于抵达目的地——堇川剑派设立在山脚下的救灾营帐。 堇川剑派于海岸较远又矗立于高山之上,因此在此次海啸中幸运的没有波及到。 打眼远远望去,零零丁丁的火光如秋日萤火般微弱,走近的再看,火光周围聚集着七八个百姓,再近了看,发现哪里仅是七八个,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那被黑夜遮盖了的地方,竟全是形容萎靡的百姓。 “开饭了!开饭了!” 白衣在黑夜里很显眼,女子特有的轻柔的嗓音如温柔的chūn风将人们面上的愁苦揭下,人们欣喜的自觉排成几对,又各自的抱着自己的粥碗往一旁或安静慢嚼或láng吞虎咽。 láng吞虎咽的大汉明显是没有吃饱,那小小的一碗粥恐怕连他胃口的十分之一都填不了,大汉看着gān净的碗底,恨不得把碗底舔破,但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往送空碗的地方去,把碗轻轻的放下,然后又一声不吭的扭头走回。 “等一等!”一清亮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汉纳闷的扭头看去,又左右打量,看着对面美丽的女子,指了指自己问道,“是说我吗?” 女子温婉一笑,“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大汉不自觉的别开脸,微垂下头,黝黑的脸庞和漆黑的夜遮住真实的表情,他低沉的嗓音不自然的说,“可以啊!我什么都能gān的!” 女子和大汉一起走到院子,院子里有三两个身穿堇川服饰的女子正围着一堆帐篷发愁,女子叹气道,“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屋里没有住的地方,可是我们也不会,倒扯了许久也没搭上。” 大汉大步走过去道,“这个我会!我来吧!”说着三下五除二的借着姑娘们的些许帮助搭起了一个,紧接着又一个一个的全搭了起来。 “你可真厉害!”女子夸赞道。 大汉又低下头不好意思道,“不不,我以前在军营里就专门搭帐篷的,比较熟。” “你还当过兵啊!”女子惊奇。 “只当了几天,我吃得多又没用。”大汉的声音与他的块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极为自卑。 “跟我来!”女子弯眉一笑,率先往外走去。 大汉稀里糊涂的跟上,却见女子举着一碗粥捧到自己面前道,“你帮了我很多忙,肯定饿了吧!” “我……”大汉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女子微微一笑,大汉微垂下头,接过碗紧紧的捧着。 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子皈!” 闻此两字,大汉当即僵在了原地。 女子转头一看来人,震惊的笑了,然后小跑过去欣喜道,“明月!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连明月注意到子皈空dàngdàng的腰带叹了口气道,“堇川剑派的掌门人怎么能没有剑呢!”她对身旁安排卸货的宁睛明道,“宁哥,这就jiāo给你了!”然后拉起子皈的手往外走去,“你当哪了?” “真是怕了你了!”子皈前头带路,两人慢慢的走远了。 晋千帆听着子皈的名字,问宁睛明道,“堇川的新掌门人怎么我没听过啊?” 宁睛明道,“她不是堇川的弟子,是辛居士多年前离家出走的女儿。”宁睛明叹了口气,“唉!辛居士病逝了后,堇川的人几乎把江湖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想到她一直在青huáng酒馆躲着,我也算是从头看到尾,那时候你不在,这事还蛮轰动的。从桃城到堇川,一步一磕头,堇川的人才原谅她 。”宁睛明长长的呼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什么都没了意义啊!你别看她现在还有个人样,那当年就是一个混混儿!” 推人度己,晋千帆想着寒冷的长年大学的雪山,想着那人的满头白发,袖中的手指颤抖的竟无法成拳。 难道我也要到再没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才去见他吗? 可是,想起二十年前的事,他就忍不住的懦弱,他竟然无形之中伤害了那么多人。 突然想起四年前,罗骁打他的那一巴掌,真该打啊! 又想起七岁时走火入魔,孤舟那冷漠的眼神,那明明是恨不成器的悲愤。 原来他的命运早已注定,除了父亲的儿子,还是晋枫桥的替身。 真想向长鱼笑讨颗傻药。 就这样疯了,不管不顾。 第89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五 逐云岚和君承带着大批物资马不停蹄往堇川赶去,送往京都的信去了一封又一封,但都恍若石沉大海,没了回响。 车队行至桃城,便面临了一个选择,是北上回京还是东去堇川,只要人还有一丝不忍之心,就会选择东去,可偏偏旨意迟迟不到,他们只能停在桃城。 “明天怎么办?去哪?”走了一路,逐云岚的脸上很是疲惫,他紧紧的盯着君承的眼睛问道。 “你是钦差,你做主意。”君承淡淡瞥他一眼,道。 “可我笨啊!主意几乎都是你出的!”逐云岚道,“反正责任都在我身上,你就大胆的做吧!” “我胆子大有什么用,你也说了责任都在你。”君承道。 逐云岚深吸了口气,“那我就大胆一次吧!明天我们去东边。” 闻言,君承面无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你可能会死,我可能会失去知音”。 “知音还不好找。”逐云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满不在乎的起身,推门而出。 “啪!” “啪!” 门窗一起开启,逐云岚惊讶的往后看去,窗边站了一个身披巨大黑色斗篷的人,这人还戴了黑色的面罩和手套,有如此趣味的人,想必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这人压着低沉的嗓音道,“王爷有信,一切后果由他负责,钦差大人就大胆去做吧!”然后又剧烈的一声“砰!”窗被高调的关上。 君承和逐云岚对视一眼,尽是无奈,这人既然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就不要再有出风头的念头了,会出事的。 果然,只听屋外一声高喊,“抓贼啊!” 君承摇摇头,推门走了出去,这高调的夜行人被车队的两个热血的小子给压在了地上。 君承对上夜行人的眼睛道,“把这人扔我房里!”然后热血小子们把夜行人绑紧了,架起来举过头顶一路走到三楼,非常尽职尽责的从门口扔了进去。 “舒俞,你这个混蛋!” “大胆!”他这一句话又获得了来自君承崇拜者的每人一脚。 待两人走了后,夜行人受了极大委屈的喊道,“快放开我啊!” 逐云岚急忙上前,帮忙解开绳子,问道,“京都情势怎样?” 夜行人转了转手腕,气道“这都什么事啊!” 君承道“三岁孩童都懂得换件新衣服穿,哪跟你似的,五年前这一套,五年后还这一套。” “我这是另一套!” “三岁孩童都知道与时俱进,哪跟你似的,一个耍帅游戏从小玩到大,你玩不腻,我都看腻了。” 夜行人气的掀开帽子,拉下面罩,露出的是丁留的脸,丁留那张小白脸因为在地上摩擦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已经彻底变成了小灰脸,被君承气了一顿更是变成了大黑脸。“你不也是,五年前就一身绿现在还是绿一身!” 一旁的逐云岚急的停不下脚,他们俩却在无关小事上吵了起来,当即心里烦躁,大喊了一声,“行了!京都到底怎样?” 丁留看向逐云岚,不慌不忙的摘下手套,塞进怀里,道“想不到闲云公子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逐云岚身为皇室贵胄但却总是流连烟华,朝堂上多的是对他的明讽暗嘲,可他只是气定神闲的微微一笑,对此毫不在意,照样弹琴chuī曲,更是一曲动京华,大作《闲云》,暗示了他的jīng神追求,因此曲而江湖上给他起了个名号,便叫闲云公子。 但闲云公子也是人啊!也有他在乎的东西。逐云岚大喝一声,毫无风度,“废话!我兄弟全在那呢!” 丁留有些愣神,看看逐云岚又看看君承,只见君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刚才的生气在一瞬间瘪了下去,他破罐子破摔带着些许的沮丧道,“好吧!王爷不想您担心,但是,我出来的时候京就已经很乱了,皇上重病昏迷不醒,太子把握朝政,却根本没有理政的心思,王爷找了他好几次,却是连人都没有见到,也是没办法了,才让我偷跑出来。” 闻言,逐云岚陷入深思,沉默下来,没有再bī问丁留细节。 丁留却出声道,“不要担心,王爷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半响他才发出一句声音,“我很担心大哥。” 丁留闻言不由看向君承,在离京之前他们就有过探讨,朝廷之中三足鼎立,太子逐云晔,连王逐云澈,逸王逐云意。其中逐云意这边实际上掌握的人是皇后晋胭岸,晋胭岸统领后宫,手下朝廷众官不在少数;逐云澈这边,逐云澈本人便称得上是雄才大略更不要说他身边还有一个jīng于计算的紫宜公主,内外皆无懈可击;而太子这边,表面看起来是最不需要多虑的,因为他是太子,只要不犯错,他就是下一位皇帝。但前提是他不犯错。 可想让一个人犯错真是太容易了,更不要说太子性格粗bào易怒,虽说近些年来已有改善,脾气温柔了不少,但他还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一个一旦被抓住他就无计可施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的任人为所欲为的弱点。 这场战役中最先退出的人,毫无疑问,定是逐云晔。 “砰砰!”敲门声突起。 以为是车队的人,逐云岚和君承赶紧联手把丁留压倒在地三下五除二的给绑了起来,丁留满心不快但也是乖乖配合。 君承上前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瞪大了眼睛。 ……………………………… 三更的梆子打过,宫墙上飞出一个身影,身影的怀里还抱了一个看起来瘦削的矮小身影。 宫墙之外还有另一个黑影,借着月光,清楚看到是楚阳的样貌,楚阳很不耐烦的样貌。 看见来人,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接过他怀里的人,便快速的施展轻功离开了此地。 另一人留在原地,竟是唐超凡,唐超凡看周围没有异象,也保持着冷冰冰的脸庞快速离开了此地。 ……………… 御书房内不见勤恳伏案的身影,只有布帘也遮不住的焦急的身影。 小兵快跑进来,带来一个令人火大的消息,“殿下,人找到了,在后宫。” 逐云晔气的火冒三丈,一手掀翻了书桌,“皇后欺人太甚!” “殿下!” 逐云晔深吸了口气道,“去调二十jīng英”。 小兵猜到逐云晔的行动,有些犹豫,“殿下......” “还不快去!”逐云晔大吼一声,小兵不由自主的浑身抖了一抖,顶着逐云晔yīn狠的视线快步走了出去。 小兵特意挑选了身手最灵活,轻功最出色的二十人。 果然不出所料,入夜,太子带着那二十人穿着夜行衣直奔皇宫后宫。 小兵随后也出太子府而去,在临近与人约好的地方时,却犹豫着停了下来。 他十五岁就跟着太子了,跟着太子一起上学堂,一起去西北,一起回京都,他知道太子所有的事,也知道太子致命的弱点,太子从未防过他,太子从未把他当过外人。 可是...... 一声音尖细、着粗布麻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事办好了吗?” 他浑身颤抖起来,脸色变的惨白,在黑夜的遮挡下才勉qiáng的没有被发现,他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的点了点头。 面前的男人立刻回屋,写下纸条,飞鸽传书,鱼儿上钩了! 看着信鸽飞远了,男人欣喜的拍了拍小兵的肩膀,问道“这多少年了?有二十年了吧?” 小兵没有动作,任男人奉承讨好,“待在那活阎王身边受了不少罪吧!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气量以后肯定直接做大官,那时候别忘了哥哥我啊!” 黑夜里看不清表情,小兵咬紧牙齿,泪水流了满脸,在太子殿下身边从不需要气量,他拳头紧攥,沉声出口道,“殿下不是活阎王!” 男人讨好的嘴脸一瞬间僵硬,“......什么?” 小兵直视看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大声道“你们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然后快速的向皇宫方向跑去。 男人摸了摸肿起来的腮帮子,看着小兵一瞬间不见的背影,连叹不好。 小兵忍不住的流泪,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一边用力的哭一边用力的奔跑着。 他真是大错特错,把他从贫穷中解救出来的皇后娘娘不是恩人,她把他变成杀手,她让他的生命再无光彩。 真正赋予了他生活的快乐的是太子殿下啊!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小兵的眼眶红肿,满是自责和愧疚。 今天无月,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更加的漆黑yīn冷,胆子超大的小宫女悄悄的穿过这里,走到一处早已废弃的房屋处,这里更加的漆黑,是就算白天也没人敢踏足的地方,宫里的人都私下里叫这里为鬼屋。 即使无人敢来,小宫女还是很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周围,才从袖里拿出一把钥匙,轻轻的打开锁。 毫不犹豫的走到最里面的屋子,打开地面上的木板,地面上立刻出现一个一人宽的方形dòng口,小宫女身手灵活的跳跃下去,一眼就看见了被铁链绑在墙上的男人。 男人没有受刑的迹象,只是好像睡了过去般。 她又拿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男人的铁链,正想着把男人叫醒的时候,男人突然紧扣住她的脖子,鹰隼般的眼睛凌厉的盯着她。 她忙道,“我是连王府上的,您应该见过我,是王爷派我来救您的。” 男人眯了眯眼睛,把手送了开,然后把她往身后一摔,一个翻身跳上dòng口,跑远了。 小宫女听着dòng口没了声音,知道这人是跑远了,脖子处仍传来些许的痛感,她报复性的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她大人有大量,才不会跟他一般计较,因为这人很快就会非常非常痛苦了。 这男人正是元百川,一月前因躲避逐云晔,而误中贼人圈套,一直被困在这里。 元百川少年时期常入皇宫,刚才那女子的服饰装扮和他记忆里的宫女的服饰并无二样,他无法想象,他竟然一直被关在皇宫里! 御花园的灯光依旧璀璨,蜿蜒的画廊一路延展,星星点点,带着点朦胧的幻想又符合实用的标准,使人正好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皇宫的布局多年来一直没变,元百川躲过来往的宫人,从鬼屋一直摸到御花园,他小心的借着柱子躲藏,他的身体纤瘦可以完全的被隐藏住,但还是被人轻而易举的发现了。 那种熟悉又令他恐惧的气息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僵硬了身体,任那人抱住自己。 “真想你啊!”那人这样说着。 元百川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温柔的笑,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温柔的牵住自己的手。 “跟我走!” 多年来的顺从,使得元百川毫无反抗的跟着他走了。 看着逐云晔宽阔的后背,元百川再一次的低下了头,全身的注意都集中在那火热的掌心里。 那么温暖。 逐云晔的三两个手下赶来会合,紧接着更多个手下赶来会合,逐云晔比划了一个手势,为不引人注意,让手下保持联系的分散开,就在手下没有完全分散的时候,变故突生,火光驱走黑暗,把所有人包围了起来。 抬头看去,皇后娘娘神色严厉,仪态高高在上的站在包围圈外,“皇上重病,逐云晔你身为太子,怎敢如此大逆不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逐云晔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混账!你这是夺宫!” 逐云晔冷冷的扫了一眼,皇后身边还站了四个谏官,想也知道都是为他准备的。 果然四个谏官争相进言,“天灾当前,却因一己私利罔顾黎民百姓,全无储君品行!” 晋胭岸问逐云晔,“这你认不认?” 逐云晔微眯着眼,咬字清楚的吐出两个字,“我认!” 另一谏官进言道,“不敬长辈,对皇后娘娘恶语相向;不礼贤臣,对大臣嗤之以鼻;不友外邦,对他国来使趾高气扬。全无储君仪表!” 晋胭岸又问,“这你可认?” 逐云晔依旧道,“我认!” 又进言道,“太子门客以权压人,结党营私,民间早有怨言,身为太子约束不力,是为无能!” 晋胭岸又欲出声,逐云晔抢先嘲笑道,“何须那么麻烦,挖空心思的,我都替你们觉得累,我认,我都认,不管是说我无德也好无能也罢!我都认!”太子微一瞥眼,气势压人,包围他们的士兵被惊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逐云晔冷冷一笑,冷冷的盯着晋胭岸“尊敬的皇后娘娘,你也就这些本事了。”他朗声大喊,“你就这些本事,让我怎么尊敬你啊!” 晋胭岸身体一抖,没有回应,只是和逐云晔眼神对战着,她的麻木没有神采的眼神,渐渐的在逐云晔傲气凌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一只泛着银光的箭,对准了逐云晔。 第90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六 那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许多人一眨不眨的盯着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太子殿下突然推开旁边的男人,然后羽箭穿身而过的一幕。 极其短暂的一幕,有的人眨了眨眼就错过了它。 “不!”撞倒弓箭手的小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 他来晚了,弓箭手手里的弓箭已经she出,而且因为他的缘故更是把角度偏向了元百川 。 他太清楚了,如果那箭指向的是殿下,那殿下还有躲开的可能,可指向的是元百川,殿下就没活头了。 “……”鲜血滑过下巴,涌出衣衫,顺着衣摆滴滴落下,一支和she向逐云晔一样模样的箭头从他的身体里顶出,泛着冷酷的红色,映入他的眼帘。 双腿无力支撑,láng狈跪地,鲜血不停的流淌,双眼紧紧的盯着远处的火光,火光在他的眼睛里渐渐黯淡,他的眼睛也慢慢黯淡。 若有来生,不要做人,要做一只鸟。 他会很讨人喜欢,会很听话,永远不会让主人生气。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他终于把他的心变的僵硬。 逐云晔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元百川的眼睛,他的嘴唇不停的颤抖,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逐云晔抚上元百川的脸颊,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他笑着说“你自由了。” 手指无力垂下。 元百川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抱住他,先是小声地发声继而用力的呐喊,“不……我不要!云晔,我不要!” 逐云晔虚弱却发自内心的笑了笑,“你终于讲话了,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就是死,也甘心了。” 嘴角微微上扬,眉毛微微下弯,连眼睛都可以看出笑意,可是,他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元百川痛苦的大哭着,他来来回回就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就像疯癫了般。 逐云晔的手下对着逐云晔齐齐跪下,面上一派沉痛,不一会儿又齐齐站起,面上已是凛冽的不顾一切的战意。 刀剑声充斥了这片土地。 元百川握住逐云晔的剑,加入战斗。 他抱起逐云晔,借着手下的拖延,飞奔到太医院,一脚踹开太医院的大门。 元百川说不出话,但太医一看怀里的是太子,立刻全员出动,止血的止血,包扎的包扎,那箭力道不深,没有伤到要害。 感受着逐云晔鼻尖微弱的呼吸,元百川猛地眼前一黑。 耳边重甲的声音渐渐清晰,元百川握紧了手里的剑冲了出去。 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逐云晔的手下拼命的守在外面,献血淋漓也不让人再近一步。 元百川多日未进食,身体本就虚弱,苍白的脸色就像一张灰白的纸。身上的口子已多的数不清,但他也不会让人再近一步的。 穿黑衣的人一个个倒下,元百川今天也是黑衣。 他撑着剑站起,站在太医院的大门处,眼神疲惫看不出神采,却让对视的人们齐齐怔了一下,那里有一句话,说的是“别想进去”。 但他是迟早会倒下的,他们是迟早会进去的。 他的双腿无力的发抖,他整个身体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现在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还是在坚持的站起。 终于,他再站不起来,成了砧板上待死的鱼。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助他的是皇上身边的鸦将军。 楚乌朗声道,“皇上有旨,召见太子。” 皇后道,“楚将军,你应该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样的罪吧!” 楚乌恭敬的向皇后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楚乌只是传达皇上的旨意而已”。 “哼!” 楚乌往前摆了摆手,两人上前扶起元百川,又两人进屋将逐云晔抬出来。 皇后痛惜道,“太子bī宫造反,若不是本宫,这天就变了。” 楚乌又行了一礼,带人离去,往皇帝的寝宫而去。 注视着他们的身影,皇后往后摆了摆手,立刻钻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太监,皇后铁青着脸色低声问道“皇上怎么会醒?” “这……奴才立刻就去打探!”然后小太监立刻一溜烟的跟了上去。 元百川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紧绷的jīng神也慢慢模糊,如果是皇上出面,那逐云晔应该就没事了吧?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简单的装潢,熟悉的摆设,鼻尖萦绕着清新的空气。 仿佛一切如初,他还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自十六岁跟着太子去了西北,他就再没见过蓝星,这位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跟着蓝星生活了八年,这八年他过的平淡如水,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的普通的父子。 蓝星给了他平淡却深厚的疼爱。 但他始终无法忘怀自己是孤儿的事实,他对老谷主和蓝星身怀感激,却不敢再往前再跨一步。 所以太子要他当随身侍卫的时候,他痛快的答应了。 记的,行队回西北的那一天,蓝星去送他,也是这种温柔的包容的眼神看着他。 元百川已泪流满面,扑通一下的跪倒在地。 蓝星把他扶起,擦gān脸颊的泪水,没有说话,只是伸长胳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顶。 他八岁时,蓝星就爱拍他的头顶,别人的父亲是牵手,他则是担心“这样胳膊很累吧!”而让他随便抓一个地方。 元百川不由轻笑,那时,他死死的抓着蓝星的裤子,而蓝星则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裤腰带。 笑后则是更为深沉的落寞。 泪水模糊了视线,浸湿了衣领,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而肆意的挥洒在他父亲的怀抱里。 元百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夜闯皇宫是事实,很多人都有看到,没办法遮掩,已经被关进了天牢。”蓝星拍着元百川的肩膀道,“去看看他吧!” 元百川一愣,微垂下头,僵硬着点了点头。 对于别人来说那短暂的几乎看不清的一瞬间,却仿佛巨大的梦魇,以致于在梦里也无法控制的一片片的回映。 他推开自己,冰冷的箭头穿过他的身体从另一侧破出。 走着走着,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太子府,太子入狱,太子府早是空空dàngdàng。他推开大门走进去,满地láng藉,从极盛到极衰也不过一日而已。 上学那会儿,就被太子欺负,势力的同学常常为了讨好,把他一个棍子打晕装进麻袋给送进太子府来。 人之常情,他那会儿就讨厌逐云晔。 那会儿十六岁的逐云晔与如今的逐云晔没多少区别,残bào冷漠。 从头到尾,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是血色的。 太子逐云晔喜欢鸟,世人皆知。 甚至曾因为一只鸟而放了穷凶极恶的大盗。 他的身边也总挂着一只鸟笼,纯金打造的鸟笼。 但他只是喜欢看鸟挣扎绝望的痛苦的模样。 他悠哉悠哉的打开鸟笼,小鸟拼了命的往外飞去,但无论它怎么飞都飞不出去,因为它的腿上绑着绳子。 一天又一天,这个在他看来残忍至极的游戏他却玩的不亦乐乎。 鸟笼悬空而吊挂在房梁上,填满了空旷的屋子。 元百川拉动绳索,鸟笼慢慢下落,他一个一个的解开鸟腿上的绳子,可除了有两只鸟飞了出去,其他的鸟儿竟然一动不动。 他定定的看着鸟笼,眼眶发红,一字字的说道,“你自由了”。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笼中之鸟和他对视也一动不动,他举起自己的剑,用剑柄用力的向笼子敲去。 只听砰的一声,又哗啦啦的一股响声,所有的鸟儿从笼中飞出,卷起的风刮散了元百川的头发。 他身置于百鸟之下,身边是空dàngdàng的鸟笼。 他想,他得去看看逐云晔了。 逐云晔还没有醒来,身穿囚服的躺在gān草上。 他gān脆盘腿坐在隔壁牢房等着他醒来。 这一坐就是三天。 逐云晔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没有说话,甚至还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元百川。 元百川觉的奇怪,但还是一声不吭,只是起身,用铁丝捅开铁锁,推门而出。 逐云晔急了,出声道“从日从华非凡子 ,乱无所畏盛不骄。和风润雨微知著,江山千古不在心。” 元百川一愣,快步走了出去。 逐云晔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颓废的连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噗!……哈哈哈!”隔壁传来一声隐忍的笑声,但他没有忍住,还是哈哈大笑起来,“乱不畏盛不骄,这位朋友可真是有够自信啊!” 逐云晔yīn沉的瞥他一眼,是个分不出胡子头发的邋遢男人,gān脆没有搭理他,闭上眼睛假寐休息去了。 …………………… 内忧稍止,外患不宁。 越来越多灾民聚集堇川,连明月带来的粮食原本打算撑半个月,但现在连五天都熬不过去。 在这种紧急时刻,海寇竟然趁夜来犯,直指粮仓。 也亏的是幸运,段子皈接到来自逐云岚和武林侠客的信,和晋千帆宁睛明一起去城外迎接,在返回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给海贼来了个瓮中捉鳖。 同时晋千帆和宁睛明以及数个轻功厉害的侠士,在各个港口守候,断了贼人的逃生路。 贼人被五花大绑,贼人头目破口大骂“要杀便杀!迟早是个死,爷不怕你们!” 一个大眼睛的小矮胖子是个bào脾气,大声的呸了一声,“啊呸!”,骂道“爷你个屁!在众位爷面前称爷,你算个屁!” “屁也比你TM的香!” “你MA......”小矮胖子气的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段子皈拦住小矮胖子,低声对江湖侠客们道,“各位,有所不知,他们只是远处布猴岛上的国民,平日里和我们的jiāo往不深,但也是相安无事,他们会来抢劫也是我没想到,现在仔细想来,海上的小岛国大概日子很不好过。” 一人道,“那也不能来抢劫啊!要不是我们正好赶上,你们这一帮子人可就得饿死了!” “对啊!对啊!” “论不好过,都不好过。” 晋千帆在一旁懒懒出声,介于他朝廷官员的身份,别人都不愿意搭理他,只能和逐云岚闲聊几句,听逐云岚说他们路上遇上了武林盟主,君承和他爹一起回了京都,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便把注意放到了海贼这事上。 想着想着,想出了猫腻,对逐云岚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厉害?” “谁啊?”逐云岚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晋千帆的视线看过去,见是那十几个耷拉着脑袋的海贼。 逐云岚嫌弃的摇摇头,“没什么感觉,觉得大男人gān这种夜里摸黑的事情挺丢人的。” “但你不觉得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吗?” “好?应该是太差才对吧!”逐云岚诧异,“正好碰上我们来,要不,还真有可能把粮食给偷走。” 晋千帆叹了口气,调大声音道,“但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粮仓在哪的呢?” 所有人都被这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是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粮仓的位置呢? 尤其放置粮食的地方并不是原来的地方,是因为这次事故临时启用的堇川前辈练功的地方。 段子皈问海贼的头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粮仓的位置?” 段子皈刚才给他们求情的话,他们都听到了,海贼们面面相觑,然后看向首领,首领沉思片刻还是从头到尾的全说了出来,“是偷听的。我们在岛上以打渔为生,大风大làng见得多了,海啸冲走了很多东西,不过我们平日里也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倒没受什么影响。前几天经过一个峡口,听山上有两个人说要打仗了,就是你们这儿,他们说五天后晚上偷袭,我们就想着在打仗之前先捞点好处。”他可能觉的有点丢人,最后一句说的还很不好意思。“要不,也是làng费不是。” 现在轮到晋千帆这边的人面面相觑了,这才是真正的趁火打劫啊! 段子皈蹙眉道,“可以确定有别国的内jian混进来了,他说五天后进攻,就是等我们的粮食耗尽。” 第91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七 “我立刻就给京都写信!”逐云岚快步往屋里走去,晋千帆跟着他走进去,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道“来不及了,朝廷现在乱成一团,等调兵过来,我们都喂鱼了!” 逐云岚停下笔,问道“那该怎么办?” 晋千帆道,“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当今皇上考虑周全,南有枫云骑镇守,北有孤舟和本金侯府,西有天险,东边他肯定不会放着不管。我记的再往西南就是......” “是机关图,铁铮。”逐云岚道。 “铁铮!那还用担心什么?铁铮坐镇,谁敢来,随便一个阵图都能磕死敌人!” 逐云岚叹了口气道,“可问题就是铁铮赶不过来啊!” 晋千帆不解“这是何故?” “其间发生过一次地震,将两地之间的山裂开了一道口子,把两地给分了开,铁铮赶来,要绕过睚山,来回至少也得十几天。” “为什么不及时补上?”晋千帆蹙眉。 “堇川的武林门派很多,再加上朝廷也蛮混乱,也就渐渐给忘了。” 晋千帆伸手要抽他,逐云岚反she的闭紧眼缩进了脖子深思片刻,“只能自救了!你给铁铮和朝廷写信,让他们尽快来。” “嗯!”逐云岚应了一声,立刻提笔写信。 晋千帆陷入思考,他们现在只有逐云岚带来的一千兵力和江湖侠客,坐以待毙的硬拼是不行的。 如果海贼说的没错,那他们还有五天的时间,五天的时间足够百姓离开了。 看逐云岚写的差不多了,晋千帆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印章,是大将军令的印章,他用力按了按印泥,在两张纸上印了个章。“再写两份!” “为什么?” 晋千帆跳下桌子道,“飞鸽不安全,再派人送一份。” “好!”逐云岚立刻又写了两份。 晋千帆道,“我去跟他们商量商量。”话没说完人就推门而去了。 江湖侠士们入夜刚刚赶来,还没休息就遇到了这事,段子皈给他们每人安排了房间,房间不太够用,只能每四人一间,还得委屈其中两人打地铺,不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对这都不太在意就是了。 现在着重担心的就是那海贼说的话了,因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到段子皈房间商量对策。 晋千帆敲开门,看到的就是段子皈房内站不住脚的拥挤样子。 晋千帆扬起嘴角,忍不住笑道“你们也都在啊!” 屋里的齐齐愣了愣,回过神来猛地把晋千帆给拽了进去,“专业的来了!” “你有什么主意啊?将军!”这位小姐姓石名香附,出身大家闺秀草莽世家,玩得转绣花针也拿得动大砍刀,性子大大咧咧,动作没轻没重,她拍着晋千帆的胸口问道,晋千帆差点没爬下。 “将军?”晋千帆心虚的挠了挠额头,虽然他确实是将军,但就是没有底气,他硬着头皮道,“我想,我们首先要把城里的百姓撤离走。” “对!”“是!”“同意!”众人对这一点都没有异议。 “我和二皇子商量了一下,现在能调来的最近的兵力也得等十天,我们如今兵力太弱,我有个比较冒险的注意。”他环视一圈,委婉的而又客气的说道,“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偷袭啊!” “......”一片寂静。 “兴趣吗?”段子皈一本正经道,“说实话,还是蛮大的。嘻嘻。” 晋千帆稍稍松了口气,真是爱玩的鬼丫头,搞的他好紧张。 “唉,兴趣,是一点也没有,朝廷这么没用,灭了也无所谓,但是伤了其他的人我就看不过去了,我也参加吧!”书生道。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和竹叶山庄的关系密切,能入舒斩龙的眼,这人的品行也差不到哪里去,因此也一个个的都加入了。 “那趁这个时间,我们来讨论讨论细节吧!” 晋千帆就近取座,跳上窗台,斜倚着坐下,一脚踩着箱子边,一脚悬空垂着,勉qiáng算得上是不够难受。“三人分成一小组,两个小组之间一定要能相互联系,我们对地形都不太熟悉,最好先去打探一番,如果能混进去就更好了。”但这个特殊时期,该怎么样不会引起怀疑呢?“还是到明天亲身看一眼比较好。” 段子皈补充道,“还有问题,如希大象所言,那山是敌人练兵的地方,但敌人的大本营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啊!” “是......这就必须要求堇川的防御很严密才行。如果有敌人来犯,无论如何不能使之登岸,否则就玩完了。” 每人的面上都很凝重,这时书生道“还有,内jian。” 晋千帆摸着下巴沉吟道,“得把他套出来!” ............ 次日,清晨。 队伍又排了起来。 国家和国家有竞争,高官和高官之间也有竞争,平民和平民之间也少不了竞争。 只要有欲望,就免不了竞争。 它只是填饱肚子的最简单而又最qiáng烈的欲望。 所有,都无法摆脱欲望。 天只蒙蒙亮,队伍已经排的很长,最前面的几人打着瞌睡,身体左右摇晃,眼上的黑眼圈从没下去过。 又来两个人,看着蜿蜒曲折的长队,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的走到最前面,那里的人睡的正香,一人抱住他的头,一人抬起腿,把他给搬到了旁边,然后占据了第一的位置,还嘻哈哈的对后面的人说,“往后点!太挤了。” 能不挤吗!他们两个高大的大男人占了一个皮包骨的地方。 没一会儿,出来的不是堇川的美丽姑娘,而是两个qiáng装的男人,男人推着板车出来的,跟在男人身后的段子皈道,“各位,要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海贼来袭,我们粮仓的粮食不够了。” 此话一出,立刻叽哩呱喳起来,“那我们怎么办?”“完蛋了!”甚至还有人抹起了眼泪。 甚至还有人不知感恩,指着段子皈骂了起来,“你就是不想拿出来,想成心饿死我们吧!” 又有人跟和,“是啊!是啊!太恶毒了!” “一群女人,怎么能指望的住啊!” 段子皈一句话不说,因为这个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让百姓离开的唯一方法,就是她这里不再能指望得住,但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暗处观察的江湖侠客已经忍不住了,小矮胖子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身后的石香附一把拦住,“别添乱!” “我,我忍不住!”小矮胖子一抹袖子,一字字道,“她们不该受委屈!更不该受这帮人的委屈!不值!真TM的不值!” 段子皈深吸一口气道,“各位,我们把粮食分成大家,应该够撑三天,大家就赶紧离开吧!”言罢快步的走了下去。 “别吵吵了!排好队!不排队把你丢出去!”两个男人是魁梧威猛的汉子,往前挺胸抬头的一站,队伍里就没声了。 队伍缓慢的前进,在这段时间里,晋千帆他们也锁定了几个有嫌疑的人,只要那人撒腿的往外跑,就有一轻功好手跟上他。 果然发现有两人,正是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两人,出了大门,乱头苍蝇的绕了几个圈然后直奔河道,那里早绑了一条小船。 晋千帆和宁睛明jīng于水性,趁着早间的雾气暗暗跟在后面,小船从河入海,在一岛屿处停下。 岛上有士兵把守,那两人上了岸,和士兵打着招呼,极其的熟悉自然。 这两个士兵和我国士兵的服饰武器在细节处都有很大区别。 我国民风保守,身体包裹的严丝不露,但这两位却是露着胳膊大腿,和天气炎热卷起来的不同,他们则是根本没有长袖。 这种服饰一般常见于南方极热地区的人们。 南方人怎么跑东边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士兵问那两个男人道。 “他们惹上海贼,把粮食都偷走了,这是个好机会,我们立马回来报告了。王子在吗?” “在大帐呢!” “那我们先去了!” 晋千帆和宁睛明对视一眼,悄悄攀上崖壁。这山的山势陡峭,山路蜿蜒狭窄,易守难攻,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的。 天渐渐明亮,雾气也变薄了,两人不能待太久,记住周围的地形,便返回了,打算待天黑了再来查探。 这时分粮的队伍也没了,但院子里还是站了一群人。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晋千帆保证他不是故意偷听也不少故意偷看,只是碰巧了而已。 来的第一天见的汉子抱着分得的粮食问段子皈道,“把粮食都给了我们,你们怎么办?” “总是饿不死的。” 汉子看着她又别开眼,然后扭头又看她,又低下头,嘴巴长了许久才道,“这些日子,吃你们的住你们的,我想帮帮忙。” “什么?”段子皈惊讶,愣愣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汉子道,“我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但我什么都能做!”他别过脸,半响才道“我,我不想走。” “我也不想走!”另一人手背在身后头仰青天义正言辞喊道,“我在这一共吃了你七碗饭!我立誓为你做七件事!” 一身材发福的大妈紧张的搓着手道,“我们是福庄的人,没读过书,没文化,但是受滴水恩当涌泉报的道理还是懂的,我就是个种地的,但我力气大,也什么都能gān的。” 晋千帆看清了,段子皈的眼眶已经发红。 大妈身后还跟着一群年纪有大有小的小姑娘小男孩,但最大的看起来也比段子皈要小,最小的也不过才五六岁。 晋千帆深吸一口气,出声道,“让他们留下来吧!” 段子皈闻声向他看过来道,“可是!”太危险了。 晋千帆从墙角走过去轻声道,“无一例外,死亡面前人求生的意识是那么qiáng烈,但总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他低下头在段子皈耳边一字一字道,“你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的。” 入夜,晋千帆和宁睛明潜入敌人山寨。 看的出来,敌人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山道上的巡狩士兵二十一组,来回不停的巡视,个个都jīng神抖擞,看不出疲惫。 晋千帆不敢大意出纰漏,换下了白衣。两人躲了很久,才找到机会,溜进敌人的内腹。 第92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八 宁睛明的易容功夫超绝,趁着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整出两张面具来。 戴着面具借着黑夜又换了身敌人的服饰,两人摸到大帐外,隐约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这是个好机会,他们被海贼分了神,我们正好趁此一举进入中原。” “王子殿下,他们没了粮草,很可能会大面积撤离,堇川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座空城,我们不如坐收渔翁之利。”一人建议道。 又有人说道,“殿下!不妥!以免夜长梦多,我们应该尽早行动!” 清脆的声音低吟了一声,“嗯……时间越长,变故就越大,那……我们……”他顿了顿,调大声音道,“三天后顺风进攻!” 悄悄的离开营帐,来到无人的树林,提心吊胆了一路的宁睛明憋了一路的气终于喘了出来,可没成想他刚想说两句话就被晋千帆一把捂住了嘴巴。 晋千帆做着闭嘴的手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舔湿墨棒,就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时而四处打量,时而蹑手蹑脚的走来走去,时而在地上做个标记插个树枝什么的。 宁睛明跟在他后面,自觉的担负起把风的任务,看着晋千帆的背影,不禁感叹,“不愧是晋家人。” 在大堰建国以来,晋家就是将军世家,晋家三代忠良,个个是军事上的天才,培养了无数英雄豪杰。 和先人不同,晋千帆身上没有将军气质。得知晋千帆的身世后,宁睛明脑补了一下,晋家四代的大将军站在一起的场景,前三位都是松柏般傲首挺胸的凛然模样,然而对于晋千帆,他却只能想到他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懒散气质。 不认识晋千帆的人听说他是晋家人还是大将军,也许会感叹一下苍天有眼等等,但认识哪怕仅一面之缘的人,都不会把他跟大将军联系起来。 他不像将军,甚至不像个普通的士兵。 但可能真的是姓氏的原因,在这一刻,山雨欲来之际,宁睛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比安心。 经过一个弯道,晋千帆猛地停了下来,宁睛明疑惑的看他,见他用手向下指了指,下面是一个斜坡,但令人震惊的是斜坡下面竟是大面积的营帐。 宁睛明和晋千帆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堇川有救了! 回到堇川,逐云岚急匆匆的抓住晋千帆不及喘息道,“不能偷袭!” 晋千帆挑了挑眉,似是没听懂般,“什么?” 逐云岚道,“听上午你们的描述,这是盟国的军队!我们不能偷袭,否则就是撕毁盟约!” 晋千帆累极了,懒懒的摆了摆手,坐到椅子上道,“我也不傻,打仗这事,自然是不敢轻易定义的,我和宁睛明上岛第一件事就是弄清开战对象是不是咱们。” “那……结果呢?”逐云岚怀着绝望的剧烈希望问道。 晋千帆抿了抿茶道, “撕毁盟约的应该是盟国的人。” 逐云岚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坐在晋千帆对面叹气道,“最怕的就是这个!”他看向晋千帆有些讨好的意思,“那个,能不能不要先动手?” 晋千帆正悠闲的玩着茶杯,用寒气把茶杯变冷,又把茶杯冻在手上打转,闻言握茶杯的手瞬间攥紧,冰里的瓷胎裂出细小的裂痕。他不敢置信的看向逐云岚,仿佛是听错了般,“你是说,等着他们打过来吗?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这点人正面进攻就是找死!” 逐云岚道,“这种事情复杂的很,你还不懂,京都回信了,说会有人来,要你等等。”逐云岚直起身,轻拍了拍晋千帆的肩膀,“就先撤离吧!等敌军上岸再战不迟。” 晋千帆甩开逐云岚,抬起头看他,和以往平和温柔的眼神不同,那双眼仿佛又泛起冰冷的血腥,他一句话没说,只是紧抿着嘴唇冷冷的盯着逐云岚,然后大步离开。 逐云岚在他身后喊道,“别再意气了!你现在是朝廷的人!” 晋千帆身体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加快了速度。 树林茂盛,别说无月就是有月也无法照下来,晋千帆走的很慢。 他觉得身上无比沉重,胸中满腔愤懑和悲凉。 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流淌进耳朵,倚着树gān坐下,后脑重重的往后磕了两下。 他从怀里摸出两截竹箫,对在一起,对着断处发起愣来。 断处的两个字是歪歪扭扭的,他折腾了好久,才修好的,本想着给君承让他开心的。 可现在却只觉得难过。 行云啊!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怎么送给他啊! 对上嘴唇,低低的呜咽声环绕周围。 宁睛明走近,注视着他许久,待箫声停止后道,“我不是朝廷的人!” 晋千帆仰头对他轻轻一笑。 石香附大喊道,“我也不是朝廷的人!你说怎么办!我们替你gān!” 晋千帆嘴角的弧度忍不住的变大。 所有人把晋千帆给围在中间,有气愤有不值,甚至还有人说“这将军做的这么委屈,gān脆跟我回山寨,让你做二当家!以后哥哥养你!” 宁睛明鄙视道,“哪轮到你养他啊!” “我山寨里良田无数,多得是好汉子姑娘!” “哼!任你挖空心思,也比不上那人只言片语……唔……”晋千帆赶紧一把捂住宁睛明的嘴巴,可不能让他一顺嘴把君承给抖出来,君承那要面子的小脾气上来,他可受不住。 “晋公子!你有心上人了?”小矮胖子惊道。 晋千帆轻笑着点了点头。 小矮胖子看向石香附惋惜道,“可惜啊!可惜!”可惜他眼里确确实实只有戏谑。 石香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其他人都看了个明白,石香附挂不住了照着小矮胖子就上了手,“你这大嘴巴!我抽死你!” 小矮胖子灵活的逃避而上蹿下跳,叠声求饶,“我不敢了!不敢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高喊道“石大姐啊!我听这话没感觉出来求饶啊!” “我也没感觉出来!”又一脚踢了过去,小胖子堪堪躲过,大喊道“华青湖你这大尾巴!”。 “哈哈哈哈哈哈” 从这笑声中,晋千帆觉的自己的心情也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回去时,夜已经很深了,众位江湖侠客都是从被窝里特意爬出来的,现在早已累的呼噜连天。 一一送到卧房,经过大厅却见逐云岚还在,窝在椅子里,手里紧攥着一只玉箫,面上一派深沉。 曾几何时,这个直来直去的男子也学会了弯弯曲曲的朝政。 他仰起头来望着星空,今天没有月亮。 月盈月亏是自然天象,可为何星辰却从不黯淡? “咳!”他轻咳一声把人唤醒。 逐云岚抬起眼皮来,见是晋千帆,瞥了一眼又垂了下去,以一种死气沉沉的声音又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大堰作为泱泱大国,版图之广,与世无双……” “我不会主动进攻的。”晋千帆不耐烦了,插了句嘴。 “……!!”逐云岚瞪大了眼,从椅子上跳下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了一跤,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震惊,“你,你说真的?” 晋千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就看我的脸还有没有用吧?”话毕转身离去,身姿挺拔。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逐云岚听的稀里糊涂的,因为担心晋千帆这颗不定时炸弹,把他最后的那句话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夜,导致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依旧jīng神抖擞的。 他本想再找晋千帆仔细询问一遍,却找遍了周围也不见人,甚至那些江湖侠客也不见了踪影,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装病的小兵,却听他道,“晋千帆带了一千士兵,和那些江湖侠客去海边去了,似是要举办什么比武。”这小兵装病也是想去海边看热闹,偏偏还振振有词,“将军都说了,欢迎我们去看!” 逐云岚甩过去一个耳刮子,被躲了过去,气道“我一会儿回来见不着你,你这月的俸银就别想要了!” 小兵成了苦瓜脸,他则好奇心满满的一溜烟小跑着去了海边。 离的还远,就看见了海边立了几个高柱,旁边是阵势浩dàng的乌泱泱一片,敲锣的,打鼓的,欢呼的,声音震天响。 再离近些,发现所有人站在海边的高地上,还有两个人站在那些高柱上,似是在互相比试。 最令逐云岚吃惊的是,晋千帆没穿他平时的行头,而是换了副铠甲。 而那副铠甲,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晋帅的铠甲——银甲红袍。 他终于明白,晋千帆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失神,不自觉的闯入比武者的领地,刀锋剑痕纷纷来恃qiáng凌弱的朝他飞来,吓的无法动弹,赶紧闭上了眼。只感觉面前的温度变冷,领子被大力的拽起,失重的感觉无比清晰,再睁开眼已经到了人群密集的小山上。 晋千帆慵懒的翘着二郎腿,两只手环在胸前,聚jīng会神的盯着柱子上的人。 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是坐着的,这是多么想突出自己,逐云岚吐着槽,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往远处的海面上看。 “看见什么?”晋千帆眼睛看着擂台,轻声对他说。 “什么也没看见啊!。”逐云岚嘟囔道。 晋千帆勾起嘴角,坏笑道,“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逐云岚一顿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gān脆也加入到观众的席列中。 擂台很jīng彩,他看着看着,一不留神竟也过去大半天,差不多战了四番后,晋千帆起身,带着点调皮的笑意喊道,“上午擂台结束,下午举行海战,重中之重,各位可要吃饱了啊!” 说罢,周围响起一阵欢呼声,喊得最欢的竟然是他带来的那一千士兵,逐云岚心里犯迷糊,什么时候晋千帆的人缘这么好了。 不过这个答案他下午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们浑身充满了朝气,他们崇拜qiáng者,渴望成为像他们所崇拜的人一样的英雄。 晋千帆开头露点风头,轻松两脚,将插在海边的木柱踢倒又踢飞进海面上,很快的,海上擂台就布置好了。 又是满堂喝彩。 就像不久之前和舒俞一起布置huáng河沿岸,舒俞智办贪官的那一幕。 也是满堂喝彩。 第93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九 上了年纪,胡子已掺杂着花白的大臣急匆匆的道,“王子!不好了!”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士兵巡逻的时候,说堇川一群江湖人在举行比武。” “江湖人?”年轻的王子疑惑。 “听士兵说其中有一个人,老臣很在意,听描述很像一位故人,我想明天去看一下。” “什么人?” 大臣叹了口气,“这么说吧!如果真是他,那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立刻回国。” 王子冷笑,“哼!那我还真的要见见了。” “王子决不可大意!二十年前把我们bī到起雾湖以南的就是这人,之后年年朝岁,成为堰的附庸更是拜此人所赐!” 王子一惊,“难道是?可不是说早已死了吗?” 大臣摇摇头,“这也正是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明天是无论如何要去亲眼看一看才行!” 王子沉吟片刻道,“我也去!” 趁着晨间的雾气还未散去,一艘小船偷渡靠岸。 没有多久,一行人敲锣打鼓扛大旗的浩浩dàngdàng走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银袍的年轻的将军。 大臣一见这张脸,就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起雾湖边,那人也是一身银袍,立下盟约,就是这张脸让他成为了肯兮的罪人。 这次依旧是晋千帆布置擂台,他接过旁边士兵握的大旗,走到海边的沙地。 以旗杆代替枪杆,晋千帆挥动大旗,行了一套枪法,旗面上的晋字迎风招展,行云流水,点到为止。 他只是为了在地上写几个字——踩了就输。 以及再画一个圈。 意思就是,在这个圈内比赛,而且还不能踩字,否则就算输。 但晋千帆收枪的那个动作,却又让这位大臣陷入了回忆,或者是深深的恐慌。 晋千帆不走,仍站在原地,大旗被风chuī的很漂亮,“这次,我是擂主!” 所有人又欢呼起来,他们早就想和晋千帆比试一番了,一个接一个的冲上去一个又一个的被打下来。 意料之中。 但暗处的两个人就不好过了,面色一个是越来越yīn沉,一个是越来越苍白。 大臣看王子面色不好,体贴道,“这,这人应该不是那位,太过于年轻了。” 王子狠狠的瞥了他一眼,又狠狠的瞪向擂台上的银袍小将,“是或不是有什么区别,去查!我要知道这人的来头!” “是!” 第三日晚,所有人都没有安睡,或者说是巡逻了一夜,个个提心吊胆。 晋千帆也是,一直在海边待着,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就地睡过去,或者说是安心的松了口气。 算是有些成效,把肯兮的人暂时给吓住了。 所有人一夜没睡,但白天的时候还很jīng神,把晋千帆从沙子里刨出来,嚷嚷着继续擂台。 晋千帆困倦的点了点头,还没完全清醒,就见一把大砍刀向他劈了过来,是石香附。 这一下子可算彻底醒了,毫无面子的东躲西躲,最沉得住气的书生都看不过去,把枪从外给他扔了进去。 嘿!有枪在手! 可还是好困……他gān脆直接扑向大地,又睡了起来。 石香附气的直跳脚,大喊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这罪名大了,晋千帆立刻爬起来,然后认真的把石香附给打败了,然后又被群侠连番进攻。 也是奇怪,这次比前两天打的都狠。 就这样,擂台比武办了一天一天又一天,始终风平làng静。 这时候,京都的人到了,铁铮也来了,该来的都来了。 不该来的也都来了。 有些逃避意味,晋千帆一直不想再见她,想着她忙着在京都争权夺利,来堇川的人怎么说也不该是她,却没想到还真就是她。 来的人竟然是皇后,晋胭岸。 不仅她来了,她竟然还把皇上给带来了。 皇上重病在身,她竟然能把皇上带来,她到底想gān什么? 皇上皇后一来,那些消失了很久的本地的官员也出现了。 晋千帆被召进了行宫,她还是一脸温情,“小期儿,这次你可帮了大忙了。若不是你,堇川就完了。” 晋千帆淡淡的回一句,“有话直说吧!” 她也不尴尬,“是这样,你也看见了,皇上仍在病中,我这次来是为了求药的。” “药?” “两年前西南方发生了一次地震,你可知道?” 晋千帆点了点头,就是逐云岚上次跟他说的使铁铮不得不绕道睚山,而使他这几天不得不心力jiāo瘁的那场破地震。 “这次地震,裂开了大地,同时也出现了一种神药。这药生长在大地深处,遍体通红,我此次来就是来取这药的。因为这药采摘下半个时辰就被枯萎及其珍贵,也只能把皇上一同带去。但有你就不一样了,你有冰魂雪魄,把药冻住就可以延长枯萎。” 晋千帆看着她,她只是微微一笑,薄唇轻启,如毒蛇吐出冷酷的蛇信,“小期儿,这次,也要jiāo给你了。” 晋千帆面无表情,半响道“可以,但我要先见一面皇上。” 她明显有些犹豫,“皇上还在昏迷……” “皇上也是从小抱过我的,我只是作为晚辈看他一眼,也不行吗?”晋千帆道。 晋胭岸沉思片刻,唤来一个丫鬟,在她耳边吩咐了些话,又过了片刻,才带他去的寝宫。 皇上明显的消瘦了,脖颈处根根骨头可见形状,无比骇人,薄薄的一层锦被在他身上显得那么巨大。 他走到chuáng边,跪下磕了两个头,轻轻覆住皇上的手,他的手也像皮包骨般,硌得慌,晋千帆心里涌出巨大的心疼,轻轻的把手放进被里,轻喃道“我一定会让您好起来的。” 起身快步离去,晋胭岸道“你也看到了,有什么想法?” 晋千帆走的很快,晋胭岸要追他很是吃力,但他不放慢速度,甚至还有加快的趋势,“我立刻动身!” 但他的回答却很符合晋胭岸的心意,晋胭岸慢慢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在哭。 晋千帆快速的收拾了行李,宁睛明听他讲了大概,道“这明显是骗局啊!什么神药,我都不知道!你再问问子皈!这一片她最熟了!” 晋千帆骑马勒缰,淡淡一句,“我走了!” 宁睛明气的在身后大喊,“你等等!她肯定是在骗你呢!” 快马一行千里,晋千帆行至森林绕了个弯道,从马上跳下来,立刻就向后跑去。 晋千帆当然知道她是在让他去送死,但那双手,是那么的熟悉。 那双皇上的手,有种qiáng烈的熟悉感,他曾握过,曾亲吻过,曾十指紧扣过。 有缘客栈时,他就把这只手记到了心里。 绝对不会错,那是君承的手! 换了夜行衣,悄悄潜进行宫。 皇帝的寝宫四周警卫森严,他转了两圈方勉qiáng进入了与寝宫相连的房屋。 估摸着隔壁chuáng的位置,晋千帆从怀里掏出枪头,开始挖墙。 他实在没有心情去考虑风度的问题,他实在太想他了,离开京都第一天的时候他就想撂挑子不gān了,明明说是跟着他爹一起去了京都,可哪能想到再见他,他却是扮成皇上,皮包骨头似的昏迷着! 气的想哭…… 撬了一块砖后,往里看去,正对上那人震惊的眼睛。 也是,他肯定是听见了这边拆墙的声音。晋千帆努力的想给他笑一个,却感觉自己的脸颊湿了。 倒是那人对他笑了一个,笑的很温柔,从来没对他这么温柔的笑过。 唯一一个,还不是用自己的脸…… 他好像没有力气,想抬一下手都做不到,晋千帆把手从dòng里伸过去,轻轻抓住他的手。 咯的手心疼。 不再花费多余的时间,他赶紧把dòng口扩大,把人给抱出来。 他缩在怀里,小小的一只,瘦了,轻了。 揭下面具,纸样的灰白。 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他怎么能把君承一个人留下来。 君承如今身体虚弱,他本不想把无辜的人给牵扯进来,可堇川剑阁却是他唯一能求助的地方了。 把皇上显眼的衣服换成自己的,他偷偷的溜进剑阁,本想把人放到自己屋里,再去跟段子皈商量一下,却不料他正好羊入虎口,被抓个正着。 江湖侠客都没走,待在他屋里研究阵图呢! 机关图铁铮声名显赫,不是一般时候可以见到的人,众江湖侠客缠了他一天,机关图也及其大方,用一个阵图陪他们玩了一天,晚上一行人喝到大醉,机关图也倒下了,现在还在大厅趴着呢。 没醉的人心里还记挂着阵图,找了一间屋里还有纸的房子,便坐了下来。 不巧,这屋子是晋千帆的屋子。 宁睛明揉了揉眼睛,看清从窗户里进去的人,有些吃惊,“你,你不是……”再看清了他怀里的人,更是吃惊,“这,这不是…….!!” 不仅宁睛明,屋里的其他人也都长大了嘴巴。 这群来送粮草的江湖侠客原本就是和武林盟主舒斩龙一起来的,其中大多数是武林盟主的门客,不是的也和竹叶山庄jiāo情匪浅,自然也认识竹叶山庄里这个神秘的二少爷。 他们和二少爷jiāo情不深,顶顶顶顶破天的程度也顶多是个点头之jiāo,他们绝对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们冷漠的二少爷会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身上披着这个男人的衣服,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的表情,甚至还睡的香甜的场景。 “这是……” 晋千帆顶着尴尬,率先回过神来道,“能让我过去吗?” 堵着chuáng的人连忙散开,看晋千帆磨磨蹭蹭的把人抱上chuáng,整了整被子,一遍又一遍的。 不耐烦了,一把把晋千帆拖出门,摁到石桌上,被所有人围到中间,每个人的眼里都冒着jīng光。 “那个,你们也看到了,他身体很不好,我得照顾他。”小矮胖子大手一拍,晋千帆都觉得手疼,小矮胖子却完全不在意,审视的目光的盯着他。 宁睛明道,“你不是去采药了吗?怎么把公子带回来了?而且……”他没说下半句,微微别了别头。 晋千帆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的眼神很痛苦,宁睛明解围道,“你们真想知道,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公子的八卦,你们确定……”他环视了一圈,所有人一一把头歪了过去。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醉醺醺的嘴巴一张一合,酒气立刻就弥漫了过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好奇心里,这么明显的声音竟没有一个人听到,而且竟是晋千帆鼻子闻到酒香疑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酒坛碎了?”才注意到的。 看到出现的身影,晋千帆赶紧蹲到桌子里。 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机关图铁铮,举着一个酒坛子脚步虚浮的走过来,指着笔直的站成一排的人嘟囔,“一,二,三,八,九,六,五!嗯!五长老!看我神功!”一个酒坛就砸了过去,书生轻巧的接过,然后就见铁铮踉踉跄跄的小颤了几步,正好扑到石桌上又睡了过去。 晋千帆赶紧出来,宁睛明小声道,“快进屋!” 一行人进了屋,石香附道,“这几天,铁铮都会在,这里也不安全,不如去尚进院吧!还能请师太给公子看看。” 尚进院是堇川剑派内室弟子住的地方,都是女弟子,晋千帆觉的不太合理,道“这样不太好吧?” 石香附道,“我是女子,我去说,师太们都很善良的。” 宁睛明想了想也同意了道,“我也同意去那里,毕竟子皈和明月也在那儿,多少也能帮一帮,而且堇川内地一般人也不能去。也方便养伤吧!” 晋千帆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石香附豪气的摆了摆手,掩下心里的苦涩,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嗯!”晋千帆把人从被窝里抱出来,又有了难题,他的衣服对君承实在太大了。 一人觉的他的体格差不多,赶紧回屋拿了两件,“不嫌弃就穿我的吧!” 晋千帆接过,忍不住感动的说了声谢谢,环视周围所有人,不禁又说了一句,“谢谢大家了。” “这算什么,快走吧!”小矮胖子摆了摆手。 晋千帆帮君承换了衣服,跟着石香附直上尚进院。到了之后,他先在外等待,石香附进去了一会儿后和段子皈,连明月一起出了来。 连夜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去的。 晋千帆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却仍觉的不够表达他内心的感激。 君承睡的很沉,自被晋千帆抱在怀里就一直没有醒来,晋千帆摸着他尖削的下巴就觉的难受,轻轻的把他搂住,笔尖埋进他的脖颈,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 第94章 雨骤风急人何许十 “砰!”监狱铁门剧烈的倒下,卷起阵阵尘土,隔壁牢房的逐云晔瞪大了眼睛,他对隔壁脾气古怪动不动就爱大笑的胡子拉碴的老乞丐没什么关注,却没想到一个小憩,老乞丐就踹倒了天牢铁门。 老乞丐大摇大摆的走出牢门对他道,“我现在有一件不得不办的事,你要不要跟我走。” 逐云晔扶墙站起,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跟你走!” —————— —————— 第二日晨,堇川剑派的祖师奶奶亲自来给君承看病,对于这位祖师奶奶的到来晋千帆既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的提了口气,全程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一声,临了了才压着极低的声音像是犯错的孩子般胆怯怯的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祖师奶奶起身站起,年迈却不苍老的声音一字字道,“消食粉”。 闻此仅仅三字,晋千帆心里便一阵抽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刚才的小心翼翼都不见了,赶紧问道,“有办法吗?” 连明月对晋千帆如此激烈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段子皈看着chuáng上奄奄一息的人,低声回答道,“消食粉,这种毒药,能让人无法摄取食物,中了这种毒的人结局不是忍不了自杀就是……活活饿死”。 连明月看向君承,他的身材本就娇小现在更是瘦骨嶙峋,堂堂的天下第一让人觉的可怜。她知道他有多厉害,他于她而言是不仅帮助她成长的良师益友更是她心中永不西落的太阳,让她第一眼就崇拜上的人。 那毫不拖沓的举手投足,神采飞扬的眉眼,微微上挑的嘴角,犹记初见,她掰着门边偷偷看去,他靠在桌边,懒洋洋的翻了翻手里的账本,然后随意的丢在一旁,“这事就jiāo给我吧!” 他不时常出门,她也被缚闺阁,她对他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第一眼上,但他的影响却到处可见,阳光刺破遮挡在连家头上的yīn云,连家在他的手里起死回生了。 那一瞬间是那么耀眼,却只有一瞬间。 阳光冲破乌云,转眼又被乌云吞噬。 连明月不禁绷紧了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老天爷啊!到底要把人摧毁到什么地步,才肯罢手! 祖师奶奶向晋千帆瞥过去一眼,这是她自踏进这个屋子来看向晋千帆的第一眼,语气不轻不重道,“你跟我出来!” 晋千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面容转为严肃凝重,低头尊敬的喊了一声,“是”,跟在祖师奶奶身后走了出去。 祖师奶奶人上耄耋,堇川剑派里上到掌门下到扫地工无不亲切的称为一声“奶奶”。令人尊敬的除了她的年纪更多的是她那种微风沐雨的温柔和蔼,但此刻对着晋千帆,她的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yīn沉,隐约可见着愤怒,双目炯炯有神,似要喷出火来。 祖师奶奶开门见山问道:“闻雪霁在哪?” 晋千帆早有预料,不卑不亢的回道:“她已经死了。” 祖师奶奶气愤的喝道“混账!你真以为我是老糊涂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回忆涌上心头,她更加生气,来回的迈着步子,指着晋千帆咬牙切齿道,“当年,就是你把她带走的!” 祖师奶奶对上晋千帆的眼睛,凶狠的盯着他这双好似天真无邪,蓝天般清澈的眼睛。 这是双让人忘不了的眼睛。 犹记,一身破破烂烂的小乞丐混在难民群里,瘦瘦弱弱的身体,任人流推搡着踉跄往前,然后不为人注意的倒在地上,无数双脚在身上踩来踩去。 她走过去,散开人群。 他蜷缩着身子,抱着头,小小的一团。 他抬起头,破烂帽子下是一双清澈的映出蓝天白云的眼睛。 少年的相貌并不出众更不要说脏兮兮的惹人嫌弃,可第一眼,却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少年用疏离的表情,冷漠的眼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弟子们小声的埋怨,“什么人啊!连个谢谢也不说!” 她却猛然意识到,“他不是难民!”少年的背不曾弯下,他不曾把自己置于乞怜同情的身份下。但她却自顾自的塞入了自己的同情。 那时,祖师奶奶对他满是愧疚,也因此记住了这个有着天容海色眼睛的少年。 但又怎能想到,这个看似纯真清高的少年竟是嗜钱如命的láng珠海杀手。 晋千帆不为所动。 那时,祖师奶奶俯视着他,他是那么的渺小,而这时却不得不用力的上仰着。 祖师奶奶和他僵持不下,率先退下阵来,动之以情“我捡到雪霁的时候,她才六岁,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就跟我的孙女一样!我的孙女我最了解了,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容易的就死了!当时她身边就只有你,你肯定知道她的下落。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吗!七年了!七年了啊!” 晋千帆沉默了一会,出口的却仍是一句,“无论生死,这世上都已经没有闻雪霁这个人了。” 祖师奶奶紧盯着晋千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她闭住眼睛又骤然睁开,下定决心道,“我本不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是被你bī的不得不用!” 晋千帆的呼吸有些困难,手指悄悄的攥成了拳。 果然…… “消食粉的解毒方法我是知道的,但必须拿闻雪霁的下落jiāo换。”祖师奶奶叹了口气,“雪霁是我的孙女,我总不会伤害她,但若再不解毒,那年轻人是挺不过三天的。” 晋千帆想了会儿,自言自语道,“只有三天吗?从堇川到京都快步加鞭也得七天,但是如果寒泉先生能同时从京都来的话,也许还有机会。” 祖师奶奶不敢置信的看向晋千帆,他却只是向祖师奶奶深深鞠了一躬,道“很抱歉,但现在我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话毕,冲进屋里。 一直在门口偷听的段子皈冲到祖师奶奶面前,不解的喊道,“太奶奶!你这是gān什么!您明明能救,为什么,为什么要提那种条件啊!” 晋千帆将君承抱起,用斗篷把他完全的遮住,与段子皈擦肩而过,快步的走下了山阶。 段子皈阻拦不及,“千帆!” “太奶奶!” 祖师奶奶不为所动。 段子皈看祖师奶奶意志坚决,便不再请求,用力跺了一脚,跟着晋千帆离去的方向飞快的奔了过去。 高大宽阔的台阶上深不见底,远远的看去,只两个白点在快速的移动着。 段子皈大喊着,“千帆!等一下!再去求求太奶奶!一切都有转机的!不要着急!” 晋千帆看一眼段子皈,道:“子皈,谢谢你的收留,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这是多么疏离的客套啊! 晋千帆加快速度,一眨眼就在段子皈的眼前消失了。 段子皈眉头紧皱,慢慢停下脚步,呆站了一会儿,脸上满是失落,共同经历了生死,却仍是一个外人。但只是小会儿,又重新浮现坚毅,跺了一下脚,飞快的转身向尚进院跑去。 可能是上下的颠簸,君承竟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晋千帆轻声道,“你不擅长打赌,会输的。” “我没有打赌,更不会以你做赌注。” 君承深深的看着他,面对着晋千帆的胸膛,轻轻的抵住,露出来的半个嘴角轻轻的上勾着,满是无可奈何,“千帆,寒泉先生不在京都,他带着皇上去雪山了,是我安排的。” 晋千帆慢慢停下脚步,凝视着他温柔的眼眸,眼神染上悲凉,“你计算的真好,怎么又把自己算进去了。” “对不起”君承闭上眼睛又昏迷过去,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对不起,又让你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晋千帆低头吻上那行泪水,额头相抵,轻轻的摩擦着。 宁睛明,石香附他们是被一阵竹箫的声音引过去的。 段子皈抄小道回到剑阁,本想的是将晋千帆拦下,却不料晋千帆根本就没有回来。将事情的经过告之,众人都很担心,当即决定要共上尚进院齐求祖师奶奶。 但经过一片树林时,却听到了竹箫呜咽的声音,催人泪下。 正值旭日初升,天空泛着清冷的白色。yīn云来袭,将本就微弱的光亮遮挡的严严实实。 剑阁里没几个懂乐器的,更不要说chuī奏的如此深入肺腑,宁睛明当即就跟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声源并不是宁睛明心里想的那人。 但已足够让他安心。 chuī奏竹箫的是晋千帆,公子倚着晋千帆的肩膀还在沉睡。 晋千帆放下竹箫,向众人看去,淡淡回了一声,“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chuī曲子!”宁睛明急躁。 石香附看了晋千帆和君承一眼,问道,“有办法吗?”她的语气透露出她的难过,其实都心知肚明完全没有希望。 然而晋千帆却再次令人感到惊喜。 “三个!”他站起身,将君承小心抱起,同时解释道,“有三个办法。” 星辰谷里百无聊赖却时刻保持警惕,唯有chuī奏竹箫,才有一丝的平和。 而冷静下来,也让他找到了打破困境的方法。 众人不禁提高了嗓音,带着惊喜“什么办法?” “首先,就是再去求求老□□,老□□心地善良总是不忍心的。” 段子皈摇了摇头,“不,太奶奶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定。”她看向晋千帆,犹言又止,还是说道,“其实,太奶奶只是想要一个安慰。” 晋千帆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第二个方法呢?” 晋千帆沉默了一会,道“施毒者定能解毒。” “我已经给京都送了信鸽,让他们盗取消食粉的解药。但是……” “时间!”书生一语点破,敲着额头,有些无奈。 “最后一个办法呢?” 晋千帆沉默了很久,将竹箫又举起chuī奏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 半响,他一曲终了,抱起君承,离开竹林。 只留下一句话,“接下来,我自己走,你们不许跟”。 飞鸽从一双白皙的手指上飞走,手指的主人看了一眼来信,愣神的发起了呆。 另一只手指夺走信绢,随即愣在了原地。 “公子!” 纱帘舞动,huáng昏温暖的橘红色背景映出两人的剪影。 公子走到女子面前,离的极近的地方停下,伸手触向女子的耳朵。 公子沙哑的声音轻叹道,“你很漂亮,何必一直带着面纱。”随着他的话,一条纱巾悠悠落下,未着地又在风的作用下,飞向远方。 “公子......” 公子坐进藤椅,沙哑的如灌进大量烟火的嗓音轻声道,“毕竟,见不得人的只有逐云韶而已。” 第95章 青山绿水燕归巢一 “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不问你原因,也无所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只求你,救救他。” 月明皎洁,但不点灯的房子仍是昏暗。 女人卸去一身的累赘,疲惫的靠在chuáng上,透过纱帘看见的人,正是让她无比疲惫的原因。 “他就这么重要?” “是!” “有多重要?”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他垂下眼睑,不带感情的说道。 “杀人呢?”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我不让你杀神,也无须你杀佛,我只想让你去杀一个人。” “谁?” “肯兮的王子。” 他沉思片刻,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了一句,“为什么?杀了他,战事必起!” 她也没有立即回答,好似陷入长久的回忆之中,半响才咬牙切齿满怀恨意的说道,“肯兮,我永远的敌人,我发誓,要杀死那里的每一个人!” 她推动墙上的开关,露出一个空格,里面摆放着一个小瓶子。“小期儿,自我来到堇川,我就期盼着你来找我。”她微笑着轻声说道。 晋千帆早就看透她的面目,可仍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我很好用吧!像个傻子一样的被你玩弄于掌心。” 她没有回答,将小瓶子扔了出来,晋千帆一手接住,不信任的盯着她。 “小期儿啊!你的心太软,小小的磕碰就能让你痛不欲生,像我这样连亲生儿子连自己都可以随便利用的人来说,你是永远斗不过的。”她摆摆手,“回去吧!我不bī你立刻动身,七天带回王子的人头就行。” —————————————————————— —————————————————————— 破旧偏僻的深巷胡同,几只野猫上下穿梭,寂静的夜晚混着朦胧的雾气,不时的传来几声猫的嘶声。 一间无人的房子里,君承安静的躺着,晋千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手里还紧握着那个瓶子。 过了许久,他起身走近,拔开瓶塞。 黑色的药水在嘴角流下一道黑线,灌进衣领,君承的嘴巴紧紧的闭着。 “天下第一公子,风华卓约,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结局是活活饿死!” 君承的眉间抖动,嘴巴却仍紧紧的闭着。 晋千帆捏住他的嘴边,手指轻柔的摩擦着,将药水倒进自己嘴巴,用力又凶猛的吻上。 鲜血从嘴角流出,他却将君承抱到身上,吻的更加用力了。 君承陷入了真正的昏睡,隐约感觉到温暖的东西流过身体,身体渐渐轻盈,又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权;隐约有一个人在抱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他的嘴唇;隐约看到那人留恋的背影,和黑夜混为了一体。 qiáng烈的阳光照进小屋,君承豁的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空空dàngdàng,chuáng边一个空碗,剩着些许的残粥,早就凉透了。 君承快速下chuáng,脚步不稳的倒在地上,晋千帆小心护着的青衫依旧gān净无尘,他却一下就弄脏了,甚至脸也没有避开,但君承仿若无知,立刻的站起,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公子?公子!” 身后传来几声呼唤,君承回头看去,连明远,宁睛明,以及众位侠客正都飞快的向他跑来。 看清君承的样子,就跟摔了一跤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似的,他们甚至猜想是不是他们柔弱的公子被打了,因此才这么láng狈。“公子!您怎么了?这十天究竟去哪了?让我们都好焦急啊!” “十天!”一听这个数字,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君承完全没有解释的心思,急忙道,“带我去肯兮!” 为了轻便快速,他们小船小的最多就只能承载三人,就宁睛明和君承,再加上了一个连明远。连明远七天前就来了。 船上,君承坐在船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水中的倒影。 水里的他,头发乱糟糟的,几根gān草分外显眼,但就是入不了他自己的眼。 “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宁睛明、连明远卯足了劲的划动船桨,船速已经很快了。 宁睛明担心君承的身体,可却一问不敢问。 君承坐在船头,方便下船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宁睛明和连明远都看见了。 他们要qiáng的公子——他们公子水里的倒影总是会被从天而降的水滴给击碎。 除了用力的划船,尽快到达小岛,他们也不知道能gān些什么能安慰他。 船靠岸还未稳当,君承就踉踉跄跄的跑了下去。 宁睛明被吓了一跳,急忙的跟上去,“公子!小心啊!”他四周提防着,发现了疑惑“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连明远将君承挡在身后,警惕道,“公子小心,可能会有埋伏。” 君承环视许久,道“这里确实没有人了。明远,找几匹快马,我们去肯兮。” “公子?”宁睛明大惊,惊的瞪大了眼睛,和连明远对上眼睛,连明远也是满眼的不解。但公子做事向来有缘由,连明远虽不解但还是回了一句“是”。 夕阳已下,天幕yīn暗。 穿着便服的大臣敲了敲马车的木板,恭敬道,“王子!天黑了,我们先在此休息一晚?” 严密的车窗帘内,传出一声透着慵懒高贵和一丝紧张的回应,“好”。 随即车帘从内勾起,肯兮王子那张脸率先透出,举手投足仍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反常。 王子:“其他人如何了?” 大臣递过两张字条,“左右回信,一切安好。前后方还没有消息。” 王子嗯了一声,将字条收进袖子,漫不经心的往后瞥了一眼。 夜深人静,人们都已入睡之时,王子的房间内突然出现一个黑影,而早已熟睡的王子突然坐起,黑夜里借着月光,王子恨恨的盯着黑影,却故作轻松道,“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你找不到的地方。”黑影幽幽的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已经按你说的退了兵,兵分五路回国,你还想做什么?” “除非你死,否则是摆脱不了我的。” “我知道,你能随时随地取我性命,但既然容我活到了现在,我也好歹是有些用处的。” “想摆脱我,就按我说的做。”黑影附到王子耳旁,低声了几句。 王子大惊,一把抓住黑影的领子,对上的却只有两片黑晶,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想gān什么?今日不说清楚,láng蛛海的杀手不如就直接杀了我吧!” 黑影不为所动,伸出右手抓住王子的手腕,王子被激的嘶了一声,颤巍巍的松开了手。 “杀了你,就此引起两国战争,让两个国家的无辜百姓为你陪葬,想的倒美。听我的,你还能活下去,要不,我就杀了你,把你的人头扔到你大哥那儿!” “你!无耻!” 黑影在王子脸蛋上拍了拍,冷的王子的火气立马就软了下去。 “好好想想,你对着的可是láng蛛海,杀人不眨眼的!” 黑影走到墙角,和夜晚融为一体,王子听到轻微的开窗的声音,随机就没了动静。 王子捂着脸,用力的捶了一下chuáng板。 第二天,晨。 “这怎么能行!” 依旧是王子的屋子,发出的声音,但这次的声音却是震天响。 王子叹着气,揉了揉耳朵,“老将军,听我仔细说完嘛!这次偷袭失败,我实在无脸面去见父皇,我想了许久,这次的失败就在于我们对大堰的不了解,若我们能早知大堰有晋期这号人,早做防范,也不会有今日落荒而逃的情况了。” 大臣有些动摇,“这事也有老臣的责任,不能全怪王子殿下!若要留下,让老臣留下!” “老将军,凭您往日的名声,谁认不出来?” “这,这?怎么能让王子殿下独自留在敌国,这太危险了!不行!绝对不行!”他说着不行,其实已经动摇了。 王子又投下最后的重击,“我们怎么能一无是处的回去!” 大臣怔怔的看着王子,他尊敬的王子殿下眼中全是凛然大义,他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蜂团要留下!” 王子一副勉qiáng了他的样子,但为了让老将军放心,还是立刻点了点头。 看着老将军急忙出去找人的背影,王子立马泄气皮球似的跌进了太师椅里,幸好还有蜂团,幸好,幸好! 蜂团是jīng英里的jīng英,有他们在,起码可以放心,不会遭什么黑手了。 然而他想的太自信了。 军队走远,王子带着便衣蜂团往京都的方向走去,然而没走半天,在他还在猜测那黑影的位置的时候,身后几声砰砰后突然安静下来,回头看去,除了一人站着外,其余人全倒下了。 王子大吃一惊,指着唯一站着的那人道,“你,你是孤舟!” 那是一个很清秀,脸色很是苍白的年轻人,但仔细看的话,要比晋千帆更瘦个子也矮些。 远处飞来一个黑影,眼蒙黑晶脸戴黑巾。 他还没看清,那小个子就把他给弄晕了。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朦胧的淡huáng色,是纱帐因风的作用盖在了他的脸上。 有两个人在jiāo谈,他试着转了转头。 背对他的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可能是因为纱帐的原因,头发似是有些棕huáng。 做那人旁边的,正是森林里见的那个小个子。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他怎么样了?” 小个子道,“他,他在家,关我什么事?” 黑衣人无奈,“对我就别这么说了,要真不关你事,你费大劲混进肯兮jīng卫队gān嘛?是不是身体不好?病情恶化了。” 小个子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他回家后,就再没见过他,听说,一直反反复复,就没从chuáng上下来过。我去找他,他弟不让我见。说要紫麒麟做药引,我就想混进肯兮,看能不能偷出来。” 黑衣人嘿了一声道,“那小子!那小子是成心坑你,让你离他远远地,你怎么还就真上当了呢!” “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年轻人想换个话题,站起来道“我去叫饭。”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黑衣人的视线落到王子的身上。 他很谨慎,转过头的时候还蒙上了面巾,不过在那一瞬间,王子也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平日里见面都是黑夜,知道láng蛛孤舟的手吓人,但从未见过,今日得见,入眼根根见骨,苍白里青筋如老树jiāo错。 想到有数次,这只手曾直接接触的威胁他,他就浑身冒冷汗。 “醒了?” “孤舟!你到底想要gān什么?” “放心不会绝对不会伤了你。” 肯兮南下回国的队伍在慢悠悠的行进着,几匹快马裹着漫天的尘土停下。 大臣大惊失色,“蜂团!你们不保护王子殿下,来此作甚!” 蜂团首领道:“大人,王子失踪了!” “什么!” 蜂团将大臣带到王子失踪的森林,凌乱一片,一大滩血液极其醒目,血液已经变黑更添绝望,血液往前延伸,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 “通向何方?”大臣道。 蜂团首领犹豫了一会儿,道“悬崖”。 大臣脚步有些不稳,撑着树gān捂住头,头撕裂般疼痛,“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第96章 青山绿水燕归巢二 行宫占地辽阔,仿佛将一座大山拦腰截断,那里的建筑jīng巧又宏大,将每年的灰尘积攒起来都足够修一条堤坝了。 因治理海灾,安顿灾民而累的“卧病不出”的大人们,在皇后娘娘的凤光沐浴下神奇的好了起来,不辞辛劳的瞻前马后任劳任怨,似是要将来不及用在百姓身上的那一份力量,加倍的补偿在皇后娘娘身上。 墙壁整个的粉刷了一遍,屋顶上的琉璃瓦挨个的被认真严谨的擦的锃光瓦亮,花园里注入了活水,十几条看似普通的huáng色锦鲤也是跨越了千里从遥远的南方挣扎了十几天,击败了几十条对手才跻身而出成功入住。 然而,皇后娘娘并不懂其中的价值:娘娘只俯视,那琉璃瓦太高了,娘娘根本不屑一顾;池子里的鱼熬过了酷暑熬过了环境变化,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但皇后娘娘总是凭栏远望,任他们勇敢的表现自己,飞身而跃,水花四溅彩虹在身,但也只引来皇后娘娘的一眼厌恶,淡淡的说了句“宰了。” 皇后娘娘看厌了,便闭门不出,顶多是在院子里置个躺椅晒晒太阳。 一宫女快步的走过长廊,在皇后面前停下,低声道:“这几日,肯兮的人一直在搜索那片山谷,但什么也没找到。那山高达万仞,兴许,早摔成了烂泥。” 晋胭岸眼也不睁,淡淡问着,“晋期呢?” 宫女看了她一眼,道“没有消息,可能是一起掉下了悬崖。” “我大哥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娘娘,人死不能复生,保重凤体啊!” 晋胭岸坐起身,突然有些疲惫,用力的拧着眉头,有些思索道,“小时候明明很乖,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四年前我就看不懂他,惹上那等官司,还是靠老三和亲给解决的,现在竟敢刺杀一国王子,他到底有没有把大堰的百姓放在心上。”她叹了口气,“我大哥何等忠信,他的独子竟变成这样,九泉之下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晋胭岸抹了抹脸。 “娘娘?”宫女往旁看了一眼。 晋胭岸跟着看过去,机关图铁铮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可以听清晋胭岸的那一番肺腑之言。 “将军?” 铁铮大步的走过去,当即跪下,铿锵有力道,“娘娘,晋家三代忠烈,不能毁于一个野孩子上!您是一国皇后,这事上臣知您为难,臣斗胆请命,捉拿晋期,活见人,死见尸!” “将军!”晋胭岸捂住眼睛,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久久没有回复。 铁铮又道:“娘娘心慈,念着晋家的身份,但那晋期被掠走时不过两岁,除了那祖辈的血缘,他与晋家又有何等关联,不除他,大将军地下有知,也会心寒啊!” 晋胭岸叹了口气。 那小宫女开口道,“奴婢斗胆,不知娘娘可听过láng孩儿?” 晋胭岸抬起头来,示意继续说下去。 “láng孩儿与láng为伍,空有人类的身体,但内心与láng无异,即使之后再找回去,也不会再变成人了。” 晋胭岸站起来,扶起铁铮,一字一字道,“将军!请你保留我晋家最后的尊严吧!” “臣!定不rǔ使命!” ———— 孤舟走近,在他身上点了点,王子大喘了几口气,猛地坐了起来。 “咳咳咳!” 王子低头注意到自己的衣着打扮,大吃一惊,纱罗衣,粉绸带,再摸摸头,簪玉戴花。 王子愤怒至极,恨不得上前把孤舟给掐死,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连孤舟的身都没有近,就被反扭了,就像女子被糟蹋后无可奈何的模样,“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rǔ!你杀了我吧!啊!啊!啊!” “你安静点!” 孤舟没法,又将他的xué位点上,王子没了挣扎,软绵绵的倒在了chuáng上。 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孤舟,孤舟哪会想到王子的情绪会这么qiáng烈,当即有点发毛。 “累了好几天了,咳咳,好好休息。”然后快速的走出屋子。 “乌青!”孤舟一屁股坐到那小个子身前低声询问,“易林怎么情绪这么大?” “换成你,你情绪比他还大!” “不是,他情绪特别大,跟疯了似的,要不是我动作快,能被他咬死。” 乌青漫不经心的喝酒,突然想到肯兮皇宫里的流言风语,他向孤舟招招手,凑到耳边jiāo谈。 “我曾经听几个宫女说,几年前在衡国当质子的时候,曾经被扮成女人塞进了......” “是大王子做的。” 孤舟凝眉:“你不是说,他大哥和他关系最好吗?” 乌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似嘲似冷的笑,“我当时说的是,他,和他大哥关系最好。” “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觉得他和人家关系好,可人家,不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啊!” “......”晋千帆没说话。 乌青一杯酒见底,仰头饮下道,“要不要给他换个地,要让他知道你把他搞青楼来了,这脾气恐怕更收不住!” “换!天一黑就换!” “行!我去眯一会儿。”乌青酒饱饭足就困了,打了好几个哈欠。 一眉眼如波的姑娘走过来,问道“公子,需要奴家服侍吗?” 乌青摆了摆手。 又有一姑娘走过来将原先的姑娘拉走,对他二人略有不满,而故意的说道,“别自讨没趣了,人家啊有自备姑娘!哼!” “啊?” 孤舟一口酒喷了出来。 此话一出,楼里的其他姑娘也不高兴了,“我们是青楼又不是酒楼,逛楼子还自带一个姑娘,这叫什么事啊!” 孤舟心想,“换地,必须得换,他现在就去找地方!”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道“不瞒姐姐妹妹们说,我俩是逃婚私奔出来的,一路躲躲藏藏,生怕被人抓住才躲到这里,给大家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去找地方,我不在的时候,还请多帮忙照看着,那位,脾气不好。” 这些姑娘们,看透了人间凉薄,对真情实意的人和事最容易动心,当即也不说刻薄话了,打着保票说“放心吧!有我们看着,保管少不了你女人一根头发丝。” “谢谢各位了!” 孤舟的考虑是对的,但有钱有势的醉鬼蛮横起来,几个姑娘怎么拦得住。 一醉酒的魁梧的穿金戴银的男人摸上了二楼,发现了里面动弹不得的王子。 孤舟回来的时候,醉鬼已经被乌青收拾了。 “放心吧!没事!我发现的早,但是......”乌青欲言又止,“他情绪很糟糕。” 触发了糟糕的记忆吗? 孤舟打开门,探进头看,王子已经睡熟了。他走近,王子的xué道还没解开,衣服松松垮垮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他睡觉也不安稳,孤舟将他xué位给解开,给他盖上被子。 然后电光火石之间,王子上来就给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可狠,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甩耳光,甩的他连头都晕了,等清醒过来后,人已经不见了。 “别跑!” 王子已经忘了孤舟是láng珠海杀手的事了,深险于自己世界里的他格外疯,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敢。 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孤舟轻松的追上他,他就和孤舟进行肉搏,扯头发踢腿甩耳光。 倒像是孤舟在纠缠良家妇女。 “住手!快醒醒!” 远处高楼上,千里眼早就锁定了这里。 最近的士兵加速的向那里奔去。 “快醒醒!”孤舟一边和王子纠缠一边拖着他往不起眼的地方走。 一只jīng巧的弩箭从远处she来。 王子抓住了孤舟面上的黑巾,孤舟一手紧抓着黑巾的另一头。 弩箭已到眼前,孤舟瞪大了眼,松开了抓面巾的手,王子因孤舟的突然撤力而倒了下去。 弩箭擦着他的头皮she进了孤舟的身体。 王子头疼的站起来,手里还抓着那面黑巾。 待他清醒,才发现他已经被刀锋给包围了,只需他轻轻一动,他的头就能掉下。 他的旁边,一只弩箭立在地上,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再旁边,着黑衣,狰狞可怖的右手撑着地面,鲜血同样嘀嗒嘀嗒的顺着衣摆往下掉,洒满了一地。 看清他的脸,王子满是不可思议。 “晋期?” 响亮的整齐划一的声音从远处渐进,远远看去,是白胡子的大臣和蜂团jīng卫,以及背后的大批人马。 “王子!” 对面的声音也很响亮,一孔武有力的将军停马走下,在肯兮这方停下,“幸不rǔ命,找回了王子,但王子为什么会在大堰的地面上出现,还请王子修养之后给我们个解释。” 他又走到晋千帆面前,居高临下道“我为你感到羞耻。” “带走!” 晋千帆被两个人拉起来,然后他挣脱开向肯兮王子扑去,抓住他的衣领,举起肯兮王子向上抛去。 乌青在墙头上正好接住,瞬间消失不见。 “王子!” “混账!”铁铮一脚把晋千帆踹倒在地。 大臣抽着剑要杀了他。 晋千帆躺在地上仰望着灿烂的橘huáng色的霞光,却笑了笑。 “你笑什么?”铁铮问。 “想笑就笑了。” 他闭上了眼睛。 耳边铁铮和大臣还在争执不休。 突然安静下来。 有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他霍的睁开眼睛,一片青光遮住了眼。 第97章 青山绿水燕归巢三 晋千帆霍的坐起身来,伸手触向身前人的长发,他的发像一幕墨染的瀑布,流进了晋千帆的眼睛,晋千帆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是谁?”铁铮问。 君承道:“百姓”。 “不管你是谁,快点让开!” 君承盯着铁铮,朗声道,“铁铮,西南总府大帅,人称机关图,从军数十年无一污点。” 铁铮:“你想说什么?” “堇川洪水,海贼来犯,虎视眈眈,外敌本可通过堇川长驱直入,是大将军以一已之力拯救了堇川,拯救了大堰,他是堇川的英雄,是大堰的英雄。” “将军,你的刀为何不去驱赶外寇?你jīng于计算为何逃不开妇人的yīn谋!”君承指着铁铮铿锵有力道。 “大胆!” “大胆的是你!不辩忠jian,不明是非!朝廷动dàng不安,四王争战不休,你坐视不理!却在对大堰的大将军进行围杀。” 晋千帆站起来,小声道“小声点,别把……” 君承给了晋千帆一个耳光,打的晋千帆有些蒙,君承眼里几番情绪闪过,最后化为难过,他淡淡吐出两个字,“闭嘴!” 晋千帆愣愣的蹲下,一只手还捂着君承打他的脸,小声道“不是怕你嗓子疼吗!” 君承重看向铁铮,一字字道,“铁铮!你上当了!” 铁铮陷入了思索,其实仔细一想就能发现猫腻,他太冲动了。就像任何一个崇拜晋枫桥的人,他无法容许有着和他一样样貌的人做出任何侮rǔ他的事。 无论身在何处,晋千帆永远背负着巨大的锁链。 他的容貌,他的言行,他的未来……都不曾属于他。 这是多么令人心碎又无法逃离的悲哀。 君承发誓,要把他的自由还给他。 “我不管你们国家的事,晋期,把我们王子还来!”肯兮大臣道。 晋千帆道“你若真想你王子能平安,不如先检查检查你的军队,是不是真的足够安全?” “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晋千帆抓住君承的手,微笑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晋千帆和君承默契的加快速度的向前走去。 然后很快的停了下来。 四周的楼上,满是箭在弦上的弓羽。 晋胭岸站在最上的楼层,摆了摆手道“一个不留”。 “跑!快跑!”铁铮看清了皇后的面目,对身后出于箭雨范围里的士兵们大喊。 肯兮的大臣本以为他不是大堰的人不会受到牵连,但没想到敌方的主力竟然就是对着他们攻击。 晋胭岸身边有几大高手,从楼里最先出来一个塌鼻子而且眼睛又小的男人。他的衣着很是华丽,不谈整片的金线,就是那刺绣的纹样就是大画家的手笔,更不要说从图画完全的再现于衣服上,华丽根本不足以形容。 这穿的哪是衣服啊!明明是一座金山啊! 只是可惜,如此华丽的衣服偏偏穿在此人身上,总是有种平民的感觉。 晋千帆知道他,审美怪癖花无垢,当然审美怪癖是晋千帆自己给加的,他是一个杀人不用换衣的杀手。 悄无声息,不留痕迹,手法快准狠,一滴血迹都不会沾到身上。 他的武器是一把软剑,蛇行,如蛇般柔软,如蛇般悄无声息,如蛇般致人死地。 而晋千帆没有武器,因为出来的太赶,他的全部家当都还在青楼,“他女人睡觉的那屋里”放着呢! 晋千帆提防着花无垢把君承往身后掩,可身后箭雨还密不透风的落下。 君承抢到前去,“花无垢!你敢杀我吗!” 花无垢低眉顺眼道“不敢不敢,杀了你就是和整个竹叶山中为敌,进而与整个江湖为敌,我还不敢”。 君承又道,“那你敢杀他吗!” 花无垢叹了口气,“那就更不敢了,大将军独子不说,就是láng珠海就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啊!” “那你为何不退开?” 花无垢似乎陷入了自言自语,“不退,是死;退,也是死,我该怎么办呢?” 晋千帆笑了笑,“那还不简单!”右手弥漫出大量寒气,趁君承搭话的时候聚成一股直冲着花无垢撞了过去。 花无垢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晋千帆拉着君承跑到青楼,君承实在爬不上楼梯了,在大厅里喘息,他则飞速的跳上二楼,拿出雪树。 然后他在楼梯上停了下来。 晋胭岸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君承被两个侍卫紧紧的抓着。 晋胭岸道,“你一点也不像你父亲,竟然藏身于这种肮脏的地方,真是给晋家人丢足了脸。” 晋千帆把枪头插进地板,然后徒手的走下楼梯。 两个侍卫立即上前,扣上两重锁拷。 行宫。 晋千帆和君承被置在黑色大理石的院子里,经阳光曝晒,晋千帆有冰魂雪魄护体而且身体底子好,情况还不算糟糕,但君承就不一样了,本就体弱多病,只见大颗大颗的汗珠掉到地上又瞬间蒸发,脸色煞白,人已经晕了过去。 晋千帆和他在两个极端处,除了làng费力气的呼喊他,根本无能为力。 晋千帆愤怒至极,嘶哑着声音冲晋胭岸吼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晋胭岸淡淡道,“新皇已经登基,我走投无路了!” “什么?” 晋胭岸看向君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皇上送出了宫,又联合我亲儿子推逐云澈上位,真是太厉害了,不不,在这之前,五年前星辰谷那件事,就做的十分妙。可是,我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哈哈!难道我就给不了他想要的吗!”看向晋千帆紧盯着他,露出淡淡的微笑,“猜猜他跟逐云澈jiāo换了什么?能让他这么拼命。” “……” “你的自由,逐云澈承诺,只要他登上皇位,就立刻撤去你的官职,放蓝星出宫,允厉孤舟南下枫云骑回乡”。 “……” 晋胭岸使劲的鼓着掌,“我走投无路,一切都没了,但没有关系,有你们这两个小宝贝,还愁什么呢?” 晋胭岸远远的站在yīn凉的地方,在她看不清的地方,晋千帆的铁链早已被冰霜腐蚀。 晋千帆运气如一点,随着铁链挣脱的动作同时散开,击晕了周围的人。 他快速的跑向君承,将君承护在怀里,缓缓的用凉气覆盖住他。 最近的弓箭手开始放箭。 晋胭岸大喊道,“不要!” 但已经晚了。 晋千帆将君承牢牢的抱在怀里,覆在身下,不留一丝空隙。 晋胭岸眼前的画面似乎变慢,变的轨迹无比清晰,她的面容淡淡的,喃喃道,“晋期,可怜的孩子。” 一阵飓风突至,羽箭纷纷失去方向,胡乱掉下。 行宫的大门突然在内打开,随后大批的军队进入。 最前面的人是逐云意。 “母后,放手吧!” 君承迷迷糊糊的醒来,就看到自己被晋千帆压在身下,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而最令人吃惊的人竟然是…… “爹!” 晋千帆慌慌张张的起来,他的注意力全在君承这儿,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人啊! 其他人——未来岳父大人。 晋千帆结结巴巴道,“岳,盟盟主!” 舒斩龙拍拍晋千帆的肩膀,极其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君承道,“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君承似是还没恢复,脸还是很烫,像刚从蒸炉里出来般,立刻低下了头。 舒斩龙仰头看着天空,微暖的太阳光照在脸上,眯着眼睛边走边说道,“我看最近天气都极好啊!” 周围人跟着他走下台阶道“也是奇了怪了,入了立冬,天气竟然回温了。” “适合办喜事!”舒斩龙哈哈大笑。 舒斩龙的笑声渐远,刚才还紧密的塞满了人的地方,转眼变的空旷,只剩下了晋千帆和君承。 君承的心思在舒斩龙的最后一句话上,但晋千帆明显从一开始就在走神。 “君承……” “嗯?”君承的微笑凝固住。 “你很清楚,我是走不了的。”晋千帆凝视着君承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那你也该清楚,于我而言,竹叶山庄是家,岚山是家……”他走下台阶转身向晋千帆伸出手去,微笑道“京都的大将军府也是家。好累啊!我们回家吧!” 晋千帆抓住他的手,动容道“好!” 波光潋滟,chūn色正好。 最是一年chūn好处,适于行人踏青时。 逐云晔发配西北,终身不得回京,今天是他在京都的最后一天。 他停在城门口,回身向后望去,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只能留于回忆。 小商小贩仍在卖力的吆喝叫卖,喊的十分起劲;饭馆商铺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他,进城的不少,出城的也不少。 但和他不同,他们出了城还会有再进的一天。 出了城门,有一茶馆,逐云晔走进去。 再出来,身旁已多了一个人。 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亲不疏的关系。 他就待在身边,却不言不语,似乎只是一个同路的陌生人。 逐云晔偷偷的在身后看他,眼睛里满是感激。 走啊走,走啊走。 青绿色遍及之处,一派温馨。 晋千帆站在湖里抓鱼,鱼活蹦乱跳,溅了他满脸水花,嘴里嘟囔着“好容易皇上放我一月假,你竟然使唤我抓鱼!” 中午的阳光热的发烫,让人懒洋洋的,君承躺在树荫里,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那你想gān什么?” 晋千帆抓着鱼走到君承身边,清凉的鱼尾带着水花拍打在君承的脸上,恶作剧成功的笑出声来。 “好啊!”君承撸起袖子作势打他。 晋千帆跳着小碎步跳到水边的大石头上。 “追不着,追不着!” “给我站住!” 一来二去,鱼在手里一滑,跟着那俩人一起掉进河里,飞快的游走了。 晋千帆躺在河水里,遮掩着眯眼看着天空,自在的伸成了一个大子。 “鱼跑了,吃什么?”君承捧起一捧水,浇到晋千帆脸上。 “这不是……”晋千帆一把揽住他的腰,拉进怀里抱住,在他耳边chuī着热气道,“还有我吗!” 晋千帆作势亲他,君承微微一笑,捏住了晋千帆的鼻子。 “!” “我想吃鱼!” 晋千帆不情不愿的答了一声,“昂……” 君承走上岸,晋千帆耷拉着头垂头丧气的拍打着河水。 君承顿住,道“你快点!我在茅屋等你”,然后快步的走进去小树林,依稀可见到一小小的茅屋,位于重重叠叠的树林深处。 晋千帆来了jīng神,“得!您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