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园]《浪花随影没红尘》作者：苏陵城【完结】 晋江文学城 2009-10-12 完结 文案： 别等不该等的人 别伤不该伤的心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又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而等待的结果又是如何 缘分不过是搭载爱情的列车 谁知道谁是谁的过客 当转身回首时 才发现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生命中的浪花 随影没入红尘 十年前，他暗恋她；十年后，他们再次相逢。 为了她，他选择了离婚 为了她，他放弃了稳定的工作 为了她，他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他们，会走到一起吗？ 他们，会走到最后吗？ 遇 1 吴大志第一次见到杜若思的时候，她正站在走廊上罚站，一排低着脑袋的男生中，杜若思的长发非常显眼。年级主任正在声色俱厉的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下课铃都还没响，就敢冲出教室去食堂打饭。别人都乖乖的听主任训话，杜若思却天不怕地不怕的为自己和同学们辩解：“老师已经说下课了。”那天他们班的物理老师上上午最后一堂课，下课几分钟前就讲完了，心想倒不如卖个好给学生们，让他们不用等下课铃响之后再去挤着打饭。可是偏偏这群人倒霉，就在刚要冲出教学楼的时候被带着吴大志过来的年纪主任抓个正着。 年级主任姓孔，是个干巴巴的老头，个子虽然不高，可是精神矍铄，他大概没料到会有学生这么大胆子，竟敢质疑他的权威，不由得皱起眉来，待看清了发言的学生之后，气却消了一大半，杜若思正是他手下的爱将。他曾经领着杜若思去参加过全国数学和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就是这个小姑娘轻轻松松的捧回了一等奖。主任挥了挥手，“你们走吧，不过以后不许这样了。” 杜若思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 年级主任领着吴大志进了一间办公室，“小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学生。” 吴大志怯怯地叫了声，“江老师。” 江老师大概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有点谢顶，模样很有点像台湾歌星赵传，他站起来笑道：“您放心，我下午领他去班里，宿舍也都准备好了。” 年级主任点点头，“走吧，我先带你去食堂吃饭。” 吴大志像个傀儡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进了食堂才知道，为什么刚才下课的时候，学生都好像百米冲刺一样狂奔。打饭的窗口前熙熙攘攘围满了人，学生们你拥我挤，热闹非凡。年级主任看了一眼，摇摇头，“走，我们上楼去。”楼上卖的是小炒，主要是学校老师吃饭的地方。 年级主任点了两个菜，要了两份米饭，坐在桌子旁边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细心的剔去上面的刺，然后递给吴大志，“既然来了，就要努力学习，别再让你爸爸担心。” 吴大志点点头，他高考失利后，父亲托了不少的关系才把他弄到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他也知道，如果明年他还是没有考上大学，父母家人会是多么的失望。吴大志还记得一个多月前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父亲那失望的眼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进了自己的卧室。后来据母亲讲，那天晚上父亲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吃过饭，他又回到了江老师的办公室，江老师自我介绍，“我姓江，教英语。”他带着吴大志一一见了任课教师，“这位是教化学的王老师，这位是教物理的李老师，这位是教化学的崔老师，这位是……” 其实一圈下来，吴大志并没有记清楚这些老师的名字，连他们的面孔都认不清。江老师又带着他进了教室，他扫了一眼教室门口上方挂着的牌子——高三（一）班。 站在讲台上，江老师开始介绍他，“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吴大志。” 吴大志看着下面好奇的眼神，心里涌上一丝惧意，他听说过很多故事，插班生通常很难真正融入新班级中，那自己呢，自己是个复读生，别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又能不能被这个班的同学接受？他腼腆的笑了笑，一眼瞥见那个上午被罚站的女孩，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正含笑看着自己。 江老师安排他坐在了杜若思的前面，同桌是个胖胖的男孩子，“我叫陈俊峰，是这个班的班长。”陈俊峰不是在炫耀，只是告诉吴大志，有什么问题尽管找他，吴大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点。 下午通常是自习时间，老师也会轮流坐在讲台上，学生如果有问题就可以去问。课间休息的时候，江老师抱着一大摞参考书放在了吴大志桌上，“这都是平常用到的各种参考书，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可以问问其他人，如果有什么不会或者不懂的，自习课的时候可以问老师。” 吴大志谢过了江老师，把厚厚的书摆在了桌上，他看到其他学生面前的书都堆得像小山一样，心里有点慌。陈俊峰一一给他指出了应做的作业，然后告诉他哪些已经贴出了答案。他正手忙脚乱的整理着一大堆试卷，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捅了捅他，回头一看，那个女孩手里正拿着一支笔，笑嘻嘻的问：“你以前在哪里上学的？” “在三中。” “三中啊，我有很多初中同学在那里的。”她正要喋喋不休的讲下去，上课铃响了，她一脸不情愿的闭了嘴。 陈俊峰在铃声的掩护下悄悄道：“你最好少和杜若思说话，她是个话唠。” 吴大志感激地点点头，他第一次知道了杜若思的名字。 陈俊峰叹了口气，“虽然她是个话痨，可学习那是没得说，你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她。” 杜若思并没放过吴大志，下课铃刚响，她又用笔捅了捅吴大志，“吴大志，你为什么叫吴大志？难道真的胸无大志？” 她不过是开玩笑，想让新同学感觉不那么孤单，可是这一下正触到吴大志的痛处，他最怕人家因为他高考失利而瞧不起，顿时沉下了脸，不肯理杜若思。 陈俊峰对她使了个眼色，“就你话多，你要是闲着没事，跟我说说这道题怎么做？”他拿了张上午刚发下来的卷子，扭过身放在了杜若思的桌子上。 “哦，这个简单。”杜若思把话痨的精神完全发挥，孜孜不倦的开始讲起来。 陈俊峰苦笑，“也不知道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什么到你那里都变简单了。”他虽然成绩也不错，可是在杜若思面前还是甘拜下风。 就这样，不到一周的时间，吴大志就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他有了新的朋友，渐渐开始适应了这样的快节奏，也不再感到那么孤单。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杜若思的传言，才知道坐在他后面的这个女孩子竟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杜若思之所以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仅是因为她每次考试总是高居年级第一，或者因为她给学校夺回多少奖项，又或者是每次学校文艺演出都绝少不了她，她之所以全校闻名，除了这些之外，还因为她那一打绯闻男友。一打，不算少吧，高中不过才三年，平均算下来，一年四个，一学期就得两个。远的不说，就说眼前这个，杜若思的同桌令狐淼。平常老师上课还好，一到自习课，两个人就在吴大志和陈俊峰的身后嘀嘀咕咕。 “令狐，把你的手套借给我，我都冻死了。”杜若思刚从外面进来，手冻得冰凉。 令狐淼二话不说，乖乖的给杜若思戴上自己的手套。 又过了一会儿，杜若思又道：“怎么一点都不暖和，令狐，给我暖暖手。” 吴大志惊得汗都出来了，一个女孩子让一个男孩子暖手，两个人还能是什么关系？他假装掉了东西在地上，弯下腰去捡，隔着桌子腿看见令狐淼的大手包在杜若思的小手外面，两个人真是胆大包天。他抬起身子，偷瞄了一眼二人，竟然是脸不红心不跳，自己的脸倒热得能烧开水了，急忙低下头假装学习。 陈俊峰偷偷笑道：“怎么样，看到了？” 吴大志点点头，“他们也太……” 陈俊峰笑笑，“这有什么，他们俩没事儿。”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没事儿？”都手牵手了，还没事儿？这事儿要是放在他原来的学校，两个人早就被开除了。 “你慢慢往后看就知道了。”陈俊峰坐在杜若思前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很多日子之后，吴大志才明白，为什么陈俊峰根本不当一回事，杜若思这女孩子，满脑子都是玩的心思，很多事情根本没开窍呢。她也就是上课说说话，下课唱唱歌，老师讲课的时候全神贯注，作业也都按时完成。对她来说，令狐淼是个玩伴，她所谓的另外十一个绯闻男友是玩伴，其他同学也是玩伴，一视同仁毫无区别。 可是他们第一次模拟考试之后，出了一件轰动全年级的事情——杜若思竟然只考了年级第五名。杜若思什么时候考过第五，她连第二都没考过，回回都是年级第一名，这么大的事一被传开，不免有人说，女孩子别看高一高二学习好，一上了高三就开始胡思乱想，学习就不行了。平常对杜若思羡慕的人不少，嫉妒的人也不少，这回可是有不少人等着看好戏的。杜若思立刻被年级主任，那个干巴巴的数学老头叫去问话，去了半个钟头才回来。 令狐淼劈头就问，“数学老头儿怎么说？” 杜若思满不在乎，“还能怎么说，问我怎么回事呗。” “你怎么说？” “我说这次是失误。” 令狐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失误，你连我都蒙不了，你数学卷子空着最后一道大题不做，那道题好像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难吧。” 杜若思一摊手，“都学那么聪明干什么，数学老头儿也不信，我就说我最后时间不够，来不及了。” “你真能编。他信了？”令狐淼一脸不信的样子。 “没有，所以我只好说实话了。” “就是，你到底为什么？”不知道谜底，令狐淼心里好像有一百只小耗子挠来挠去，这叫一个痒啊。 “其实是这么回事，我以前问过高年级的同学，他们说模拟考试都是按上次考试的名次排考场，我要是这次考了第一，下次我就在第一考场第一号，挨着教室门口。我才不那么傻呢，大冬天的冻死人了，所以我跟数学老头儿说，要是他们把第一号排在靠窗的暖气旁边还可以考虑。” “就为了这个？”令狐淼同学直接昏倒在桌子上，他可以想象数学老头那无奈的样子。 吴大志一口水全喷在了堆在自己面前小山般的教科书上，其实他更想吐血，但是嘴里正好有口水，所以就不用那么麻烦再弄其它液体吐出来了。听到后面两个人的对话，他满肚子愤慨，竟然有人为了换到暖气边考试而置自己的一世英名于不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不要说年级第一名，就算是全班第一名，他也愿意在门口冻着。 杜若思根本没注意到坐在她前面的人有什么动静，只是晃了晃令狐淼，“老头儿答应我啦，下次开始从暖气边上排。”她掐指算了算，“这次我考第五，每列五个人，我就试最后一个，刚好挨着一个大暖气片，哈哈。”杜若思简直乐翻了天。 “至于吗？坐暖气旁边就这么高兴。”令狐淼翻翻白眼。 “那当然啦，暖气旁边多好啊，手冷了可以摸摸暖气片，写字也快点。而且还靠着窗户，没事可以往外看看。” “你是要考试吗？”令狐淼对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孵小鸡还差不多。” 果然，第二次模拟考试之后，杜若思又稳居年级榜首。她还是天天上自习课说话，天冷得时候让令狐淼暖手，时不时的拿笔捅捅吴大志，对陈俊峰的噤声要求视而不见。 吴大志的成绩不太稳定，时好时坏，他是个很内向的人，腼腆而自卑，有什么问题不喜欢问同学，更不愿意问老师，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所以遇到难题他通常都是自己钻，比别人多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可是总算他没有白钻研，终于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一流大学，可他拿通知书给父亲看的时候，他看到了父亲欣慰的笑了。 很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那段日子的时候，深有感叹地认为，那个时候最快乐，虽然很辛苦，晚睡早起埋头题海，可是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简单而快乐，快乐而简单。 而简单就是杜若思最期待的生活。 恋 2 杜若思的生活确实很简单，她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毫无悬念的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填志愿的时候，别人都为去哪个学校学哪个专业而考虑再三，杜若思完全不用考虑，她父亲很早就和她商量学生物专业，将来容易出国，而且也是大有前途。 吴大志老老实实的上了一所普通本科学建筑，他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专业出来之后好找工作，而且他实在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本来杜若思和吴大志这两个人，前后桌坐了差不多一年，可是说话总共不超过二十句的人，应该在上大学之后没有什么交集了，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被一封信打乱了。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杜若思收到一封信，大意是想找她帮忙，落款是吴大志。杜若斯还记得这个男生，中等个子，不太爱说话，刚开始的时候自己老用笔捅他，想和他聊天，可是他这个人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所以后来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但是她仍然是热心的，人家都专程写信来求助了，所以她立刻回信说可以帮忙。 等到第二封信来的时候，杜若思才明白，为什么吴大志的第一封信里说，只有她才能帮这个忙。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情书，而且还是厚厚的好几页，吓得她脸红心跳，觉得这几页纸比烙铁还烫手，于是这封信就在宿舍里传了个遍，小女生们的八卦精神充分暴露，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杜若思出主意。 “你喜欢他吗？”第一个问题。 “我……”杜若思转着眼睛想了想，“我没感觉。” “怎么可能没感觉呢？”第二个问题出场。 杜若思急得一头汗，“我真的没感觉，我们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她就是不明白，一个和她说话不超过二十句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她。 “这和说话多少不成正比。你以前就没感觉到他喜欢你？”第三个问题也被引申出来。 “没有。”这次杜若思回答的很肯定。其实不是没有人对她示好，只是她通常在这方面都反映迟钝，少根筋。但是吴大志是真的不曾有过一丁点的明示暗示。 “那你打算怎么回信？” 杜若思虽然有时候迟钝，却一点都不傻，“这好像是我问你们的问题吧。” 顿时一群锯嘴葫芦，杜若思还是不得不自己去想怎么回信。 “亲爱的吴大志……”杜若思写下这几个字，咬着嘴唇想了半天，觉得这个称呼太亲切太暧昧，她又在后面加上两个字，“亲爱的吴大志同学……” 还是不好，这个亲爱的要去掉，心眉拿过来吴大志的信又看了一眼，拿起笔来在信纸上乱划了半天，最后定下来，“吴大志：你好！” 写了这五个字之后，她又开始发愁，到底要怎么写才既能让吴大志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不让他受伤害呢？她用笔戳着腮，想起以前写作文，提笔就洋洋洒洒上千言，现在写封信都不会。谁说读书破万卷就一定下笔如有神？唉，愁！愁！愁！ 杜若思写写停停，停停写写，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把回信寄了出去。 吴大志这一个多星期等的是忐忑不安，课也没上好，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接到信后他颤颤巍巍急不可耐可是又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 杜若思的信大致说了这么几条： 一、问候他 二、感谢他的好意 三、他们互相并不太了解 四、她还小，不想谈恋爱 五、如果可以，她愿意和吴大志做好朋友 六、如果他不愿意，她不强求 七、再见 收到这样的信，吴大志自然是失望的，他只能选择做杜若思的好朋友，可是事实上，他并不是而且也没有成为杜若思的好朋友。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靠中国的邮政事业互相说说兴趣爱好和自己的近况。 然而吴大志并不甘心就这样做杜若思所谓的好朋友，他想要作她更近一步的朋友，她的男朋友，当他再次向杜若思挑明自己的态度时，杜若思说，既然这样，不要说男女朋友好朋友，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吴大志常常想不通，为什么杜若思这样一个女孩子，可以这么理性的想问题。 他们最后的联系是吴大志打给杜若思的一通电话，不，应该是两通。 第一通，他问：可不可以和她交往。 杜若思说不可以，她不喜欢他。 他央求了好久，求杜若思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杜若思只是冷冷的说不。 他伤透了心，挂了电话，一个人在电话那头流泪。 可是他不甘心，几分钟之后，他又打给了杜若思。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他在电话的那头哽咽着问。 “为什么？”杜若思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回答，“你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呢？” 他再次挂了电话，他虽然爱她，可是却还有自己的尊严，他听得出来，杜若思语气里的厌恶。从记事以来，吴大志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眼泪，从来没有那么伤心绝望过，就连第一次高考的失利都没有这样的打击过他。 从那之后，吴大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浑浑沌沌的毕了业，去了父母托关系找好的单位工作。工作之后，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一开始他根本不去，每天晚上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打得累了，就拿出相簿来看，里面有高中毕业照，而这张照片是他唯一拥有的杜若思的照片，虽然人头小得看不清，可他每次他还是忍不住去抚摸照片上杜若思的脸。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了大龄青年，在父母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去相亲，可是那些女孩子，没有一个像杜若思的，她们没有她好看，没有她聪明，没有她有才华，总之，她们不是杜若思，甚至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有时候他想，或许人这辈子就是这样，不如意事常八九，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既然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那和谁在一起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重逢，大概杜若思和吴大志从此也就成为陌生人了，可是他们偏偏像before sunrise里的两个主人公一样，在九年后的某一天再次相遇，只是和before sunset里的情节有些不太一样。 那是杜若思上博士的最后一年的最后一个假期，她从美国回家看望父母朋友，临走之前去商场里买衣服，美国的衣服样式总是不太好看，而且号码太大。她正在商场里挑挑拣拣，觉得有人慢慢移动到了自己身后，她立即警觉了起来，因为母亲告诉她，商场里有很多小偷，趁人不备的时候偷东西。 杜若思扭头看了看，这个疑似小偷的人正望着她，“杜若思？” 杜若思在自己的脑子里狗狗了几秒钟，“吴大志？” 吴大志有点兴奋的点点头，正想再说话的时候，一条纤纤玉手揽住了他手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站在了他身边，颇有些敌意的盯着杜若思。 杜若思笑笑，“你女朋友吧，挺有福气的啊，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被你骗到手了。” 吴大志有些尴尬，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可是他身边的女孩子听了这句话显然很高兴，哪有女人听别人赞扬自己漂亮还不高兴的。 “朱雅，我女朋友。”吴大志十分不情愿的给杜若思介绍。 杜若思道：“吴大志是我老同学，我姓杜，杜若思。” 就是这么短短几句话，就是他们重逢的全过程。当时杜若思想，打过招呼就算完了，吴大志喜欢过她，那又有什么不同呢，所以她就安心的回了美国，继续读她的博士。 吴大志也一样也并没把这次重逢看的多重，朱雅却并不太高兴，虽然她年纪和吴大志差了好几岁，可是一眼就看出来吴大志对这个所谓的老同学有些不同，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她跟吴大志耍了耍小脾气，抱怨他趁自己进更衣室试衣服的时候，丢下自己不管，吴大志陪了小心道了歉，小小风波也就过去了，他们继续准备结婚的事情。 吴大志曾经对自己说过，要等杜若思十年，只要在十年之内她没有结婚，他就等着她。可是从高中毕业开始，弹指一挥间，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坚持，何况杜若思并没有回来的意思。 他混混沌沌的结了婚，过起了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可是不久后事情就有了变化。 起因是杜若思的父亲心脏病发作，被送到医院急救，虽然杜若思的妹妹杜若然一直守在父母身边，可是杜若思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自私，抛下年老的父母，只顾发展自己的事业，所以她放弃了做博士后的机会，博士一毕业就会了中国。 吴大志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知道这件事的，那时候不过据他结婚的日子才两个多月。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想醉，却醉不了，心里悔恨交加，要不是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早就找辆车撞上去，用身体上的痛苦来掩盖心里的痛。 杜若思毕业后很顺利的找到了一份研究所的工作，她一个堂堂留美博士，又有几篇SCI的论文，找工作自然是易如反掌。研究所的待遇不错，几险一金都包，薪水也不算低，还有课题的收入，只是房子还没着落，虽然研究所答应给她一套住房，只要她在这里工作，就可以免费居住，但是这所房子仍在建设之中，暂时她无法入住。杜若思也就和朋友一起租了一套两居室，叫上哥们令狐淼去帮她买了家具，一切安顿好之后，还狠狠的宰了他一顿饭。 当生活工作一切进入正轨之后，杜若思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相亲了。别看她实际年龄不小，可是大概由于上了太多年的学，心里年龄还停留在小孩子阶段，因此看起来总比同龄人要年轻些。她这一工作，也算是定了下来，身边的亲戚朋友同事似乎都很热心，非要尽早让她结束单身状态。她本人倒也不排斥相亲这条途径，所以才回来没几个月，见的人倒是不少。 杜若思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可是也算是清秀可人，只是她的学历有点吓人，海龟女博士，这还不得是灭绝师太类型的人？在别人的想象中，女博士已经很可怕，被归为了第三类人，何况是海龟女博士？还不都一个个是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镜，一身土里土气，除了读书就什么都不会的变态老处女？能壮着胆子和杜若思见面的人，不管当初来的时候是多么的不情愿，见了之后总是十分惊喜，同意再见面的占了大多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若思总觉得自己见过的人大多稀奇古怪，不大正常。有的人带着父母来相亲；有的人唠唠叨叨，不停的吹嘘着自己多么富有；有的人约在KTV，把她凉在一边，大过麦霸隐；有的人才见面，就要她去自己家过夜——她虽然从美国回来，可也没有这么随便。 在美国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追求者，只是她在德那个地方文科类专业居多，基本属于尼姑多肉少，她去的时候大部分男生都已经是名草有主了，那些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她为之鄙夷，剩下的和尚们基本就是歪瓜裂枣，即便不是，也不是她的那杯茶，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倒没有正正经经交过一个男朋友。 一晃杜若思回国半年多了，她觉得自己相过亲的人数大概有一个排，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而且很无聊，所以她打算休息休息，等培养出点情趣来再去继续相亲。她并不知道吴大志现在的那点心思，只是从校友录上看到了他和新娘子的婚纱照，从而知道他结了婚。她觉得，一个人既然结了婚，自然要好好过日子，纵然吴大志对她曾经有过不同的感觉，现在也应该是烟消云散了。 然而她不知道，吴大志过得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 第 4 章 5 无论是吴大志还是杜若思，保密工作都做得非常到位，除了他们两个已经不再当事的当事人，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包括杜若思的发小兼差点成了她妹夫的令狐淼。杜若思一向不喜欢和别人说自己的私事，尤其是感情生活，即便对自己的妹妹也是保持沉默，何况这根本就不算是一件“事”。而吴大志更是沉默寡言，虽然有几个朋友知道有这么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杜若思有不少同学朋友都在A市，但是这些人大多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像她一样保持单身的已经寥寥无几，玩心也已经收敛了不少。她自然懂得这些道理，故而也极少打扰这些朋友，而那些仍是光棍一条的就时常被她骚扰，更确切的说，他们是互相骚扰。最受骚扰之苦的非令狐淼莫属，但是他似乎对这位发小儿不像从前那样热心，常常借口自己忙或者其他什么事，拒绝杜若思的邀请。次数多了之后，杜若思也觉察出来，怒气冲冲的打电话给他，大骂他重色轻友，要和他绝交。令狐淼只好请她出来吃饭赔罪，声称自己真的很忙，并不是有了什么女朋友。 “老大，我是真的忙得发疯，你就别再折腾我了。”令狐淼给杜若思倒上茶，苦苦哀求。 “你这话鬼才信呢，你可以和他们成天喝酒吃饭，就是不搭理我。”说到这里，杜若思眼圈有点红，她对这个朋友极为看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令狐淼已经超越了朋友的范围，更像是自己的家人。 “好好好，以后只要你叫我，我一定报到，总可以了吧。”令狐淼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那倒不必，你就是不能故意躲着我。”杜若思满肚子委屈，撇了撇嘴，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令狐淼一下子被吓住了，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他是极少见到杜若思哭，她要是一哭，说明事情非常严重。哄别的女人他都有一手，可是对杜若思他真是束手无策。 “令狐淼，我怎么了我，你干嘛老躲着我。”杜若思一边哭，一边说，“你要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你就直说，干嘛这么遮遮掩掩的。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看不上我这个穷朋友……”越说哭得越厉害。 “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令狐淼被她哭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只好给她递面巾纸。 “那你老躲着我干什么？” 令狐淼嘴唇动了几动，无奈的苦笑，“你是若然的姐姐……”睹物尚且思人，何况是看到和杜若然有七八分相似的杜若斯。 杜若思正拿着纸巾使劲大声地擤着鼻涕，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半晌方道：“对不起……”令狐淼和她妹妹杜若然分手也差不多两年了，当初两个人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她还曾经说过什么“世间万物，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是他们终究没能走到一起。妹妹已经开始了新的恋情，令狐淼竟然这么长情，还没忘了妹妹，她不禁替妹妹惋惜。 杜若思止了哭，怯怯地道：“令狐，你不能这样，你得向前看。” 令狐淼喝了口茶，仿佛杯中不是茶而是酒，“前？那你说前是哪里？” “你没听说过吗？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她怪声怪气的唱了起来，想让令狐淼笑笑。 令狐淼笑了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 “没准哪天你就会发现一个漂亮小姑娘，然后心就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令狐淼仍旧笑了笑，“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啊。”想起来那些相亲的事情杜若思就又好笑又好气，她一古脑儿的都说给了令狐淼听，他笑得被水呛住，咳个不停。 “令狐，你们公司有没有帅哥，给介绍介绍。”杜若思一面敲着他的背，一面问。 令狐淼和她已经熟识到相当地步了，可还是差点晕倒，“你不能淑女点吗？”哪有女孩子这么主动的。 杜若思翻翻白眼，“本来就不是淑女。” “我想想……”令狐淼摸着下巴把自己公司里的青年才俊过了一遍脑子，“有，还真有。” 杜若思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又没胡子，摸什么摸。谁啊？帅不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令狐淼摆了个pose. “少来。说正经的，我有两个朋友，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你们那里要是有什么好男人，不如给介绍介绍。” 令狐淼笑道：“你自己的事还没解决，还有工夫管别人？” “这是两回事，我们研究院可是有很多美女的……”杜若斯开始利诱。 “嗯，都是你这样嫁不出去的美女？” 杜若思给了他一拳，转而叹了口气，“令狐，你说假如等我们一直没找到那个人怎么办？” “没找到还好，就怕那个人已经和你擦肩而过了……” “不如这样，”杜若斯突发奇想，“如果我们俩35岁都还没有结婚，那你就娶我，怎么样？” 令狐淼一口茶喷出来，“你《Friends》看多了吧，还真找保险丝呢？”他略想了想，“这主意不错。”见杜若思笑嘻嘻的看着他，又加了一句，“谁也不许再找第二个保险丝了。” 杜若思的肚子里正转这个主意，被令狐淼一眼看穿，撇撇嘴，“你看得也不少啊，这都记得。” “回头我去我们公司总动员，把所有未婚男青年都动员出来相亲。” 杜若思像个领导一样点点头，“嗯，不错嘛，这个小同志工作很努力嘛。”她又换了种口气，“不过我那两个朋友……” “怎么，你那两个朋友缺胳膊短腿不成？” “不是，那个……我那个朋友家庭条件不太好，人也不算太机灵，有人给她介绍过男朋友，结果人家嫌她穷。” 现在的人都很现实，有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压力，如此选择不能说不可以理解。 “还有一个你见过的。” “你不会说裴媛媛吧？！”令狐淼脸上的笑容比苦瓜害苦，裴媛媛确实是个老大难。 裴媛媛是杜若思的室友，如果用一个字形容杜若思的最大缺点，那就是“懒”，自己的房间经常乱得无立锥之地，可是既然有裴媛媛做室友，杜若思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已经算是非常勤快的人了。 令狐淼去过几次她们的“家”，客厅里还算整洁，有个坐的地方，只是每次他喝茶的杯子都要现刷——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早就把水池子堆满了，要不是后来在杜若思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合资买了一个洗碗机，算是把这件生活大事解决了，她们大概能因为没有干净的餐具而饿死。 除了不大爱干家务活之外，裴媛媛长得其貌不扬，身材也有些走样，杜若思常开玩笑问她几个月了。没有一个女孩子不爱打扮，裴媛媛曾经下过狠心减肥，无奈始终不太见成效，唯一一次减肥成功之后还落了个内分泌不调的病，只好又吃中药调理，渐渐的体重便升了回来。 杜若思和裴媛媛是大学的室友，两人感情一直还算不错，可是她把自己和裴媛媛却分成了两类人，裴媛媛是宅女，自己是干物女。裴媛媛不服气的追问为什么。 “因为宅女对爱情还有美好的憧憬，而干物女没有。”杜若思颇有点些无奈的说。 裴媛媛并不反驳，她的最大优点就是脾气好。 “媛媛，我已经和令狐说了，让他找几个帅哥给你介绍介绍。”杜若思在轰轰的吸尘器响声中嚷道。 “哦。”裴媛媛坐在沙发上，一面嗑瓜子，一面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杜若思吸到她脚下的时候，她也只是抬了抬脚，眼睛连扫一眼都顾不上。 杜若思眼尖，看到地上有两个瓜子皮，她停了下来，“媛媛！”声调一下提了八度。 裴媛媛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急忙捡了起来，“别生气，我告诉你，我们那最近来了个新的项目经理……” 果然，杜若思不再追究她乱扔果皮的罪过，关掉了吸尘器坐下来，抓了一把瓜子也克了起来，“帅不帅？哪里人？个子高不高？” 裴媛媛大笑起来，“你也太急了吧，我还不认识呢，所以不知道哪里人，不过个子中等，样子很帅。” 杜若思一下子泄了气，“你说帅，那就不用看了。”她和裴媛媛的审美观非常不同，通常裴媛媛认为帅的，她都持相反意见。 裴媛媛“嘁”了一声，不再理她。 令狐淼说话算话，还真的在自己公司搜罗了几个青年才俊，杜若思拉了裴媛媛和另外一个朋友田宓，一起去参加令狐淼组织的六人相亲会。三位女士异常准时，三位男士倒是姗姗来迟，来了之后都是同一个借口：“抱歉抱歉，路上堵车。” 杜若思在心里唾弃约会迟到，尤其是第一次约会就迟到的男人，可是面上还是礼貌的微笑，心里却说：“既然知道堵车，还不早点出发！” 裴媛媛一向对于迟到不以为意，好脾气的笑着，问他们喝些什么东西。田宓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表，这时候也是养着嘴角，一份淑女的样子。 先到的人姓魏，名字杜若思已经忘了，只记得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喜欢翘着兰花指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而且笑不露齿，比过去的大家小姐还要害羞腼腆。第二个到的人叫张建新，名字普通，身高普通，长相也普通，很能忽悠，他正好坐在杜若思的对面，每次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她都要用手捂着自己的杯口，生怕他的口水一不小心落在自己的杯子里，白白浪费了这几十块钱。坐在裴媛媛对面的人是这三个人中综合条件最好的，温文尔雅的介绍自己，“我姓梁，叫梁子清，是个心理医生。” 杜若思吓了一跳，心理医生，他是不是正在观察大家的神色，能猜到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暗暗摇头，这么好的资源浪费了。 裴媛媛和杜若思的眼光真的是差十万八千里，她没觉得梁子清比另外两个人好多少，田宓倒是站在了杜若思的这一边，可是自忖自身条件比杜若思差些，反而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有些娘娘腔的魏什么身上了。 杜若思在张建新口水若悬河的猛侃中吃完了一顿差点恶心死她的晚饭，深恨自己的手不够大，不能把整个盘子都护住，免遭他的荼毒。 张建新见她面前盘子中的食物几乎未动，笑道：“杜小姐胃口不太好？”他心里本来看中了杜若思，觉得可以交往，交谈中听说她是留美的博士，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但是看到她这样惹人怜爱，又有些舍不得。 杜若思咧开嘴，“刚刚喝的东西把肚子都沾满了。” 她肚子里要不是有些饮料撑着，只怕这个时候早就要借她的嘴抗议张建新的口水了。裴媛媛也看不上这位口水王，借口说还要回去写些材料，使个眼色要和杜若思撤。那边娘娘腔趁机红着脸提出送田宓回去，张建新和梁子清都说要送另外两位女士回家，被她们一口拒绝——裴媛媛和杜若思也是开车来的。 关上车门杜若思就给令狐淼打电话，大骂他挑的什么人。 令狐淼回答，难道梁子清也不入她的眼？ 杜若思被噎住，半晌才道：“他不错，可惜是个心理医生，谁愿意自己的男朋友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心思呢？” 这点令狐淼倒是没有考虑到，“你们女人就是麻烦，那其他人呢？” 杜若思捅了捅裴媛媛，裴媛媛正在开车，只是摆摆手。 “我看那个姓魏的和我们甜蜜蜜有戏。” “那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成功率百分之百啊。”令狐淼理直气壮。 杜若思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挂了电话问裴媛媛，“甜蜜蜜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娘娘腔了吧。” “有可能，很有可能。”裴媛媛一打方向盘，随口应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没看上那个心理医生呢？”杜若思试图再一次证明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不是和我想的一样吧。” “他？”转了个弯，车已经驶进了她们居住的小区，裴媛媛熄了火，“没看出哪好。” 杜若思关上门，嘴里嘀咕，“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带回来一个，好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能不能让我大吃一惊。” 第 5 章 4 甜蜜蜜和魏亚敏终于开始正式约会了，杜若思知道后不禁摇头感叹，现在这年头的大龄女青年就好像快烂掉的大白菜，被人吆喝着大甩卖，只有人家挑自己的份，没有自己挑人家的份。她抓住了同学聚会的机会，决定好好和令狐淼抱怨一番。 他们的高中同学在这座城市的人不少，隔上一两个月就会有人组织聚上一聚，说是聚会，无非就是喝喝酒吃吃饭聊聊天，看看谁有关系利于自己发展。自从杜若思回来之后，也只去过一次，这次实在是推不掉，只好又拉上令狐淼一起去，令狐淼借口自己忙不肯去，被她一句绝交给吓得只好答应。 他和杜若思并没有并做一路来，而是各自下班之后才奔向聚会的地方。杜若思早到几分钟，早有人笑着迎她进来，“我们班的才女来了！” “你们就爱胡说八道。”她笑道。 这些男男女女大多到了奔三的年纪，无论男女都开始发福，尤其是那些在事业单位的，更是恨不得浑身上下都往外冒油，杜若思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窈窕淑女”。几分钟之后令狐淼也到了，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杜若思的身边，大伙儿“哄”地一声闹起来，“老实交待吧，你们俩怎么回事？” 杜若思脸不红心不跳，“我们俩啊，发小儿！” 令狐淼也笑道：“你们就会瞎闹！” 有人已经肚子饿了，叫道：“人齐了吧，开饭开饭！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还差一个，再等一会儿吧。” 杜若思不理会他们，正详细地和令狐淼诉说那天相亲的经过，尤其夸大了张建新的口水，“他在你们公司也这样吗？大家还不得随身带把雨伞？” 令狐淼从来没听人这样形容过张建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笑？还笑？”杜若思狠狠地蹬了他一眼，“这都什么人啊。” 令狐淼止了笑，“本来他也不是介绍给你的，我看他配裴媛媛比较合适。” 一桌人真七嘴八舌的胡扯八扯，冷不防一个人推门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公司里有点事。” “大志，你可来了，兄弟我差点被你活活饿死。” 众人哄堂大笑，杜若思也只好跟着笑，她并不知道吴大志也来了这座城市。 吴大志来这里工作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还是第一次参加同学的聚会，在众人的大笑中他一眼看到了杜若思，只恨她身边没了座位。 “来来来，坐这儿。”早有人招呼了吴大志坐下，一张极大的圆桌，他恰巧坐在离杜若思最远的地方。 吴大志因为算是最晚来这里工作的人，按他们定的规矩，必须要给“前辈”们敬酒，转到杜若思这里，“好久不见，你好吗？”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而这低音中蕴含的感情也只有两人能感受。 杜若思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但她又迅速冷静下来，笑着端起了盛满果汁的杯子，“我不喝酒精饮料，就以果汁代酒吧。”她低下头泯了一口，脸上的颜色已经褪进了杯子里。 吴大志不好再说什么，继续敬其他人酒。 当晚，他喝得最多，出门的时候已经微有醉意。大伙儿问他住什么地方，好搭他回家，他随口说了自己的地址，令狐淼道：“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送若思回去刚好路过。” 吴大志看了一眼杜若思，她正笑盈盈的和别人说着话，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也就点了点头。出了酒店的大门，吴大志被风一吹，脚下有点踉跄，令狐淼急忙扶了他一把。 “大志，你怎么样？” 吴大志摇摇头，令狐淼不知道这是没事的意思还是不行了。杜若思过来扶他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对令狐淼道：“你去取车吧，我看着他。” 她一面扶着吴大志，生怕他倒下，又一面探着头看令狐淼把车开出来没有，忽听吴大志低声说了一句，“为什么你宁愿和不认识的人去相亲，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杜若思一惊，吴大志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极烫手的烤红薯，烫得她不敢碰也不敢看，幸好令狐淼的车开了过来，两个人扶着他到了后面的座位上，他兀自抓着杜若思的手不肯放。杜若思怕他吐在车上，可是又不敢回头看他一眼问他一声，心里怀了鬼胎似的一声不吭。 令狐淼心下奇怪，忍不住问：“怎么了？” “累了，今天做试验站了一天。” 两个人很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吴大志的家，吴大志在车上睡了一觉，明白了许多，连跌带撞地进了自己房间。他的家很难被称作家，是在一栋很老的房子里，连煤气都没有，只有一个煤气罐，厨房客厅饭厅都在一个屋子里，房间里乱得可以和裴媛媛的房间有一比，随脚就是一个啤酒瓶或者易拉罐，报纸和快餐盒里的菜渣剩饭沾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杜若思皱着眉头，她自己家里已经够乱，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问：“怎么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他老婆呢？” 令狐淼沉默了一下，“听说他离婚了，所以一个人过来闯。” “什么？！”杜若思差点脑袋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我怎么没听说。他结婚还不到一年呢吧。” 令狐淼点点头，“结婚是高兴的事，离婚谁愿意说啊。” “怎么回事？”杜若思在心里祈祷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他老婆提出离婚的。” 杜若思的心放下了一点点，看来和她无关，那就好，那就好，她安慰自己。 “他心情不好，刚才的事你也别介意，可能就是多喝了两杯，把你当成她老婆了。”吴大志抓着杜若思的手不肯放，他也看见了，心里忍不住动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他能体谅和理解这个男人的痛苦。 杜若思不说话，把胳膊支在了车窗的下面，看着夜色中来来往往的车流，脑中却萦绕着吴大志的那句不知是醉或未醉的话： “为什么你宁愿和不认识的人去相亲，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她给过的，可是缘分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大一的第一个寒假，她和吴大志都回到了家，快快活活高高兴兴地过了个红火热闹的年，吴大志第一次约她出来，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杜若思的父母家教很严，她父亲更是对这个女儿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在她上大学之前就告诉她，大三之前不得交男朋友。尽管如此，杜若思还是偷偷的跑了出去，去见吴大志。虽然她知道，她和吴大志的关系也只停留在普通朋友的阶段，但是她还是感动。一个男孩子可以在高考前默默忍受暗恋的痛苦，只是因为考虑到告诉她之后可能会影响她的考试成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断然拒绝不见面。然而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也是唯一的一次约会并不顺利。 杜若思是个喜欢准时地人，那天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们约好的地点，吴大志竟然还没有到。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哪有男孩子让女孩子等的道理，幸好吴大志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几分钟后他就到了，但是他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杜若思本来还是体谅他可能由于路上堵车或是其他原因迟到，可是一看他竟然好像一幅迟到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满肚子的不高兴。 吴大志见到她非常高兴，笑嘻嘻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心却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杜若思见她只笑不说话，不由得有点尴尬，毕竟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只好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 自然没有，他约她出来不就是为了和她一起吃饭吗？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他们都是学生，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这样的菜在他们眼里都是好菜，所以杜若思只点了一个最喜欢的烧茄子便把那本油腻腻的菜单递给了吴大志，她很挑食，有很多菜不吃，所以也怕别人挑食，自己点的菜不合对方胃口。吴大志客气了一番，点了一盘青椒炒鸡蛋，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并没看到杜若思脸上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对于青椒她是深恶痛绝的，宁可只吃白米饭也不愿动那种绿色的蔬菜一筷子。 吴大志的不善言辞让杜若思更觉得尴尬，一向被称作话唠的她勉强找出话题来说，可是就像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水里，溅起了一点波澜之后便石沉水底，杳无音信。这顿饭吃得别提多气闷了，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她意外，吴大志提议说，吃过饭去烈士陵园散步。杜若思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这个人胆子极小，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清明节要去烈士陵园扫墓，她心里都怕得够呛，不是对烈士不尊敬，而是那一排排的墓碑，一行行的石冢实在对她那样幼小的心灵是种很大的冲击。吴大志究竟哪根筋不对，竟然要去烈士陵园？ 就在她进退为难的时候，身上的呼机突然响了。十多年前，哪个学生腰里能挎个寻呼机，那也算是“大款”了。杜若思并没有，而是因为父母知道她今天出来玩，特意借给她带一天，以方便联系。俗话说，救场如救火，今天这寻呼机的响声无疑是把杜若思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她的妹妹杜若然告诉她，她的两个朋友找她有事情。 杜若思一时间得了法宝一样，很抱歉的告诉吴大志自己非走不可。吴大志并不知道杜若思这些奇怪的想法，只是觉得她对自己并不热情，他很无奈的把她送上了公共汽车，看着那破旧的车吐着污浊的气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究竟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呢？还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这次约会之后，杜若思仍然和他保持着书信往来，字里行间透着冷淡。吴大志和她不在一个学校，心里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生怕有人捷足先登，而自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想约杜若思五一放假的时候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西安玩，不料杜若思回信说已经和同学说好去爬泰山。吴大志一面担心和她一起出去的是否有她的追求者，一面急忙和朋友商量也改去爬泰山。他的几个朋友倒是大方，看他追求女孩子追得辛苦，所以顺着他改了目标。谁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几个在泰山顶冻得直打哆嗦，也没有见到杜若思的影子。 杜若思没有骗他，而是同行的同学说泰山人太多，大家不如去西安看看古迹，领略一下大唐王朝的遗风。杜若思想，去西安也好，如果和吴大志真的有缘，或许能够碰上。后来再通信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各自改了行程，别人都是阴差阳错的凑在一起，他们是阴差阳错的正好错过。从那之后，杜若思越发觉得，老天爷给她和吴大志安排的缘分大概就只有这么深，歌里唱“情深缘浅”，他们情既不深缘而且浅。 使杜若思下定决心退回到普通朋友位置上的不仅仅是这几件事，而是吴大志的几通电话。因为她酷爱看电视，所以几乎是不到半夜不睡觉，即便是略微有些意思的广告她也能看下去，所以在同学里得了个电视迷的外号。如果哪天晚上连杜若思都早早上床睡觉了，那就说明电视节目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可偏偏是这么几个晚上，吴大志的电话打了过来，杜若思早就去会了周公，每次都是她父母接了电话把她叫起来。最后一次她父亲发了火，说她的这个同学太不懂事，总是半夜往人家家里打电话，扰人睡眠。杜若思一来觉得吴大志确实惹人生气，二来她更觉得两个人没有什么缘分，所以最终拒绝了吴大志。其实是她实在对吴大志没有感觉，故而什么都往缘分上想，如果换个角度，吴大志可能也是因为太爱看电视，所以才会在实在没有可以看得节目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似乎是结束了，但是她也没有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上，这点杜若思并不知道。她想的很简单，吴大志可能会伤心难过，但是可能三个月之后，或者最长一年之后他就会找到新的目标，有新喜欢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如果他们再见面，就一定是普通朋友了。 然而结局出乎她的意料，她猜错了，她知道自己猜错是在六年以后。六年后的一天，她在网上遇到了吴大志，她很随便的问他是否结婚了，因为她的高中同学已经掀起了结婚潮，而她因为人在国外，竟然没有机会参加同学们的婚礼。吴大志不但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不曾有过，他说自己一直在等，等她回来。 杜若思是真的害怕了，她不知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久，她不知道原来在现在这个社会竟然还有人坚守着秦观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不知道这样应该发生在琼瑶小说中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感动了，感动得几乎要和他重新开始，可是她无法忽略眼前的事实，他们之间隔着茫茫的太平洋，隔着半个地球，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如果说这只是空间的距离，那么在他们失去联系的这六年中，她和吴大志有各自有了多大的变化呢？ 所以后来当她在商场偶遇吴大志和朱雅的时候，心里异常欣慰。 第 6 章 5 杜若思魂不守舍了好几天，这几天做的实验数据没有一个能用的，心下更乱得没了头绪，不是眉头紧锁就是唉声叹气，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裴媛媛终于忍不住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杜若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和裴媛媛说说，自己老憋着也难受。 早在上大学的时候裴媛媛就知道杜若思有这么个死忠的追求者，听说这个人现在仍然对杜若思难以忘情，也不由得叹息。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再试试呢？” 杜若思摇头，“他现在喜欢的并不是我。” 乍一听，杜若思这话太没有良心了，但是仔细想想却很有道理。十年的时间，不要说杜若思变了，就连吴大志也一定变了不少，他心心念念的始终是那个十年前爽朗可爱的女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尝遍人间百味的“干物女”。 “你们不是近几年也有联系吗？” “那不过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在网上互相问个好。” 裴媛媛想了想，“其实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们都在变，可能当年你对他没感觉，现在正好合你的胃口。” 杜若思笑了一笑，“其实我并不是想和他怎么样，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杜若思拍了她一巴掌，“你还扯到哲学上了。”却也知道裴媛媛说的不错。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你不是总说这种事要靠缘分吗。”裴媛媛站起来，“走，我陪你散散心，顺便减减肥。” 果然，和裴媛媛聊过之后，杜若思的心情好多了，又过了几天就将吴大志抛之脑后了，只忙着自己的实验。 这天她照旧下班去乘公交车，到了地铁站人出奇的多。她在国外生活的日子久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十分不习惯，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和别人挤，所以挤了几次都没能挤上车。可是后来的人并没有一点点变少的意思，如果她想早点回家就得去奋战。 杜若思正恨恨的赌咒发誓，等自己有了钱，一定买辆车开，不再挤地铁，一辆车又轰隆隆的进展了，她身后的人潮一涌，差点把她挤得跌个跟头，身后一双手扶住了她。她回头说谢谢，却看见扶她的人竟然是吴大志，脸上礼貌的笑容也因为惊讶而凝住了。 吴大志一面扶着她上了车，一面笑道：“想不到你也坐这趟车。”他伸了两臂护住了杜若思，不让她被挤得太厉害。 杜若思被挤得头发都乱了，几缕碎发松散下来档在眼前，“是啊，人真多。” “现在在哪工作？”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等杜若思回答之后反问他。 “哦，我在XX研究所。” 杜若思还没来得及反问他，车已经启动，由于惯性人们都倒向一边，吴大志站在一个角落，背后贴着车壁，她就一下子倒在他的怀里，头上洗发水的味道直直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吴大志感觉自己的心脏痉挛了一下，杜若思已经重新站好，脸色泛起一丝红意。 “你站这里吧。”吴大志和杜若思交换了地方，“最近忙吗？” “还好。你呢？” “最近有点忙，今天还行，算是回去早的，正好就碰到你。”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又一个进站刹车，杜若思虽然靠着墙壁，却没有了扶手，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吴大志伸出手来揽住她，这一次杜若思窘得连谢谢都说不出。 车厢里的人好像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一个个被挤得没办法喘气，没办法挪动，就连倒下的可能性都没有。而在吴大志的眼里，却仿佛这诺大的一个车厢里只有他和杜若思两个人，其他人都在另一个时空，和他们并没有交集。而杜若思却觉得这么多人当中竟然没有一个自己或者吴大志的熟人，所以恨不得每次停靠站的时候再多进些人，好来化解眼前的这种尴尬。 地铁终于停在了杜若思家附近的站口，她顺着人群挤了出去，回头一看，吴大志竟然也跟着下来了。 “你搬家了？”她记得到吴大志的家应该还有两站才该下。 吴大志笑着摇摇头，“一起喝杯咖啡吧。”他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杜若思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室友还等着我吃饭呢。” 像是要证明她这句话似的，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急忙低下头翻自己的皮包，略微凌乱的头发顺着脸的一侧垂了下来。吴大志一阵眩晕，忍不住上前吻了吻她的头发，那种清香的气味仿佛给他的身体注进了某种活力，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杜若思吓了一跳，顾不上接听电话，诧异的看着吴大志。在她印象里，吴大志性格内向，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她眼前的那张脸明明就是吴大志啊。吴大志一时冲动，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羞愧难当，尤其是看到杜若思那种眼神，似乎在说：你是谁？我还认识你吗？ 杜若思的手机依旧在不知疲倦的响着，大有主人不接听我就唱到没电的意思，她匆匆接了电话。 “喂，嗯……我已经出了地铁了，马上就回去。” 她和裴媛媛两个人搭伙吃饭，这个时候她还不回去，裴媛媛打电话问她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 杜若思挂了电话，“我得走了。”她准备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身想要离去。 吴大志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若思！”他第一次这样亲密的称呼她。 杜若思不得不停下来，她已经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我等了这么久，给我一个机会吧。”吴大志恨不得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以解自己这么多年的相思之痛。 杜若思看着他哀求的目光，听着他忧伤的语调，想到他十年痛苦的等待，不由得心里有点发酸，差点就立刻答应，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考虑考虑。” 说是考虑考虑，这可算人生的一件大事了。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再交朋友就是为了结婚，已经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享受生活恣意任性。杜若思觉得需要找个人商量一下，而且她也不能只听吴大志的一面之词，究竟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她只是从吴大志自己嘴里听过，不如找个熟人问问。 她最先想到的人非令狐淼莫属了，令狐淼听她说了事情的始末，差点下巴都掉了。他和杜若思邻居加同学这么多年，她竟然就瞒了这么多年，一点口风都不透。 “你这家伙……”他恨不得狠狠打杜若思两拳。 “你说我该怎么办？” 令狐淼赌气道：“不知道！” 杜若思摇着他的手臂，“快说！快说！我现在都烦死了。” 考虑到她的心情，令狐淼也不好再赌气，“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和他也不太熟，这几年他都干了点什么我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据别人说，他基本没有交过女朋友，要不是他后来结婚了，有不少人都怀疑他是同志。他离婚之后，这个说法又流行回来了，没想到他是在你这里绊着呢。” “你们还挺能想。” “他也挺不容易的，我说呢，那天喝醉酒原来不是为了离婚的事，而是因为你。”令狐淼故意上下打量杜若思，“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魅力。” “你少在这贫嘴！” 一看杜若思有点急了，令狐淼这才正色道：“其实我猜你心里早就有了计较，不过我也说说我的看法，毕竟旁观者清。” “从他这方面来讲，我觉得他说的情况大概属实，吴大志人虽然不算特别聪明，可是为人还是不错的，这点你应该不用担心。人家一个人能因为你等这么多年，我要是你我早就感动得涕泪交流了。”说着说着他又没了正形，“反正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就你这么高的学历，还是个女海龟，说出来一般人都能吓死，谁敢要你。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如果你既没有男朋友，还不愿意给人家个机会，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将心比心，说到底令狐淼还是有些同情吴大志的，但是他也很佩服吴大志能坚持这么久。 “不过……”令狐淼顿了一顿，“你也知道，你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他又从来没有出过国，生活习惯或者看事物的防法肯定有些区别……” “所以我说，你就边走边看唱本……” 杜若思听了他的话，没有联想到“骑驴看唱本”上，想到的却是黄磊的那张唱片《边走边唱》，“下次把你这张CD借给我听吧。” 令狐淼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想借此来结束这场谈话。她离开的时候，令狐淼叫住了她，“不管怎么样，你觉得快乐就好。” 杜若思感激地看看他，低声道：“令狐，如果方便……你帮帮他好吗？” 令狐淼点点头，他和吴大志也算是在一个行业，如果想帮他并不难。假如吴大志肯来他的公司工作，他至少可以先给他个项目经理做做，而不用像现在一样从最基础的做起。 吴大志的试用期结束，公司和他签了正式的劳动合同，而且涨了薪水，他兴冲冲的给杜若思打电话，借口庆祝想请她吃顿饭。不料杜若思似乎很不耐烦，只是匆匆问了他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 吴大志比十年前还要期待和杜若思的见面，也比十年前更加忐忑不安，更比十年前害怕恐惧，他在饭馆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杜若思才姗姗来迟。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吴大志先是一愣，才几天不见，杜若思原本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变成了干净俏丽的短发。 杜若思摸了摸头发，笑问：“怎么样？” “挺好挺好。”吴大志一边嘴上称赞着，一边心却落进了无底洞——大概是因为那天自己的鲁莽，杜若思才会一气之下剪短了头发。 “其实我一直想剪短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没时间打理，而且剪头发贵得要死，那帮理发师们又不会剪亚洲人的头发，我那些剪短发的同学都好像被狗啃过一样。” 这算是安慰自己吗？吴大志心里偷偷地想。 “听说你加薪了，那你今天可得大出血。”在吴大志打电话之前，令狐淼已经和她说过，而且告诉她，吴大志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的情面才被加薪。但是即便是加了薪，他的薪水还是算不上多。 吴大志把菜单递给杜若思，她一口气点了三个菜一个汤两瓶啤酒，然后笑着望了望他，“够吃吗？” 吴大志的魂魄早被她的笑容勾到了九天之外，大脑早就停止工作，只是频频点头。 杜若思给他满上一杯啤酒，自己也倒了半杯，“今天你可别再喝醉了。”她举起杯来，“为了庆祝你加薪，干杯。” 吴大志一饮而进，她也喝光了杯里的酒，却捂住了杯口不肯再加酒，“我一向都是滴酒不沾的，今天算是给足你面子了。你要是再让我喝，我就醉了。” 杜若思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只这半杯啤酒就让她拿筷子的手开始发抖。她挟了一小块青椒放在嘴里，“以前我最不喜欢吃青椒，觉得味道特别难闻。有一次我爸爸为了纠正我偏食，给我碗里挟了青椒，我宁可吃白米饭也不肯吃。可是到了美国之后，有一次和同学在食堂前的草坪上散步，食堂里传来一阵青椒的味道，突然之间我觉得那个味道特别好闻，从那之后，我才开始吃青椒。” 吴大志也觉得她有点醉了，本来就很能说地她话更多得不得了。一个晚上她谈天说地，说自己在美国的学习生活，说自己现在的工作试验，就是绝口不提和吴大志的事情。 趁杜若思去洗手间的时间，吴大志叫服务生结帐，服务生却告诉他，“刚才那位女士已经买单了。” 两个人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吴大志埋怨道：“说好了我请客的。”杜若思连让他请客的机会都不给，更不会给他其他机会了。 杜若思本来低着头走路，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抬头笑道：“你来了，我还没尽过地主之谊，这顿该我请。” 吴大志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拎着包，像小的时候跳房子一样在人行道的地砖上跳来跳去，忍不住微笑，可是也有点担心，觉得她醉得厉害，于是上前扶住她，“走吧，我送你回家。” 吴大志把杜若思送到了送到了楼下，她笑着道了再见，转身上楼，却丢下这么一句话：“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点的什么菜？” 他一头雾水，听到单元门“咣当”一声撞上，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当时吃的什么，只记得自己的心情和今天类似——失望而沮丧，而今天还多了绝望。吴大志茫然在大街上徘徊着，当初他之所以放弃了家乡稳定而优厚的工作条件，就是为了杜若思，而今他得到了答案，但觉生活全无希望。他点燃了一支烟，就准备这样慢慢走回自己的“家”，身旁的汽车风驰电掣般擦身而过，不知究竟是被烟还是尾气熏，他大咳了几声，站在一个高架桥上，想自己如果现在跳下去，不知道杜若思知道后会不会哭上几声。吴大志把烟头从桥上扔了下去，看着那一点点红色的亮光消失在昏暗之中，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意外地发现，杜若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很短，只有四个字：青椒炒蛋。 第 7 章 6 吴大志兴奋得一夜没有合上眼，他在失望绝望之后突然又看到了希望，只是不肯相信这是真的。超市一开门他就冲进去买了几斤青椒直奔杜若思的家，到了楼下才想到可能太早，会打扰杜若思睡觉。他像心里揣了几只小老鼠一样，拎着一兜青椒在楼下走来走去，心里抱怨时间过得太慢。晨练的老头老太太都忍不住看他，心里疑惑，这周末大清早的，一个小伙子在这里溜达一个多小时了，究竟是干什么的，说是贼也不像啊，这手里还拿着兜青椒呢，难道这年头已经开始流行蔬菜送货上门了？ 好容易等到了九点多，吴大志实在是按捺不住，打通了杜若思的电话。杜若思醒是醒了，就是还赖在床上不肯起，她本以为吴大志收到她的短信后会给她回个电话，结果等得她都睡着了，也没听到电话响。 吴大志说自己就在她家楼下，杜若思急忙跳起来给他开了楼道的门，并告诉他在门口等五分钟。她在这五分钟之内飞快的洗脸刷牙梳头，并且换上了居家服，也在飞快地想着吴大志会和她说些什么。 然而她开门之后吴大志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我买了点青椒。” 杜若思忍不住笑了，却拉他进了楼梯间，裴媛媛还在睡觉，她怕吴大志一激动声音太大。现在人都做电梯，楼梯间这里少人来往，正适合说话。 “谢谢，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你……你昨天不是说喜欢吃吗？” 杜若思有点无奈地笑道：“那也吃不了这么多啊，这样吧，我留下一半，剩下一半你拿回家自己吃。” 她转身提了青椒想走，吴大志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我想抱抱你。” 饶是杜若思这样大方也红了脸，“我先把青椒放回去。” 吴大志怎么会放她走，他只想狠狠地搂着她，让他呼吸着她的气息，感受到她的体温，可是他不敢。他只是轻轻的拥着杜若思，才感觉这不是梦。 杜若思皱着眉推开他，“你身上烟味儿太大了。” 吴大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抽烟，衣服头发里都是烟的味道。 杜若思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吴大志呆了一下，明白她是在管自己要烟，可是他抽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饭前饭后一支烟的生活，如果要戒掉，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杜若思看他的神色，已经明白他并不想交，于是笑笑，把手里的青椒还给他，转身就出了楼梯间，抽烟是她的大忌，她是不会和一个烟鬼交往的，甚至连朋友圈子也很难进。 既然要在杜若思和继续抽烟之间做出选择，吴大志只好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习惯，“若思！”他也追出了电梯间，从衣袋里掏出剩下的烟放在她的手里，“我这不是给你了吗。” 杜若思回过头，脸上似笑非笑，“你要是坚持不住，我可……” “放心，我一定能戒掉。”杜若思发话了，不能戒也要戒哪。 杜若思留下了青椒，挽住了吴大志的胳膊，“走吧。” “去哪里？” “去买早饭啊，你还没吃呢吧。” “没有。” 杜若思带着他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豆浆油条，然后两个人回来挤在杜若思的房间里吃早餐。她自己不肯吃油条，从厨房里提出一只又厚又硬又黑的东西来切了几片，吴大志捡起点渣尝了尝，好像是面包。 “这是黑面包，你要是喜欢，也吃点。” “啊？这就是黑面包？我还以为黑面包是配了巧克力才是黑的。” 杜若思笑着在面包上抹了点黄油，又挟了一片火腿和一片西红柿放在上面，递给吴大志，“喏，尝尝吧。” 吴大志哭着脸吃完了这片面包，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看来这西餐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杜若思早就料到他不喜欢，抿着嘴偷笑，“那你吃点水果沙拉，我们这可是早午饭，等会儿吃饱了去超市买些东西，然后去你家。” “去我家？”去他家干什么，难道这是美国人的习惯，确定男女关系之后就以身相许？这里也可以啊。 杜若思又拿起一片面包，开始往上面抹蜂蜜，看得吴大志是目瞪口呆，从来不知道蜂蜜也可以这样吃。 “我上次去你家，你住的地方一团糟，简直不能住人，既然现在我是你女朋友，总有义务帮你收拾一下。”说一团糟还是好听了，吴大志的家简直连猪圈还不如。 吴大志的脸微微一红，觉得自己真无耻，猛喝了一大口豆浆，几乎被呛到。 “等收拾好了，我们下午就做青椒炒蛋，你说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把吴大志砸得晕晕忽忽，如在云端，吃起饭来都分外香甜。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先去买了些大扫除的东西，然后直奔吴大志的“家”，一路上杜若思都挽着他的手臂，他走起路来脚下都是软的，感觉自己好像在飘。 吴大志还没有把门打开，一股烟味就扑面而来，杜若思忍不住咳了几声。吴大志的“家”比她上次看到的还要乱，她捂着嘴道：“这样的地方你也能住？” 吴大志颇为尴尬，谁也不想在女朋友面前丢面子。 大扫除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光垃圾就不知道扔了多少袋，地拖了多少遍，杜若思把空气清新剂喷了半瓶，最后倒在那张又硬又破的双人床上。她脸上身上都蹭得脏兮兮的，幸好床单也不干净。 “唉呀，累死了，总算收拾完了。”她闭着眼睛说，实在太累了，累得她连眼睛都不想张开。 吴大志也累得够呛，倒在她身边，望着她闪动的睫毛，又密又长，连假睫毛都比不上，有一种让他想吻一下的冲动。其实他还想吻吻她秀丽却又脏兮兮的鼻子，嫩红柔润的嘴唇，他更想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可是他实在没力气。 “大志，以后你的脏衣服就周末拿到我们家去洗吧。” 吴大志应了一声，伸出去一个手指头，拉住了杜若思的手指。 “大志，这房子冬天住太冷，你把这房子退了再找个好的吧。” “好。” “大志，你以后不许再弄得这么脏了。” “好。” “大志……” “嗯？” 杜若思不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她对吴大志始终有些歉疚，既然现在决定和他在一起，就要好好对他。 ----------------------------分割线------------------------------------- 吴大志和杜若思跑了很多家中介，又在网上一个一个帖子细细的看，周末的时间几乎都用来看房了，可是合适的房子极难找到，要么房子太破，要么离他上班的地方太远，要么房租太贵，两个人足足跑了三个多月，才在杜若思家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给他找到了一套30多平米的一室一厅。房子不算大，租金也不是最便宜，可是一个人住还是方便些，而且离杜若思和工作地方都不算太远，综合算下来，还是比较合适的。 吴大志叫了几个同事朋友搬家，总算是在深秋来临之间住进了“新家”。杜若思又给他买了些小东西略微布置了一下，看起来倒是很温馨。 “你这里也算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杜若思有点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吴大志搂住她的腰，一面吻她一面道：“不如你也搬来。” 杜若思捉了他一只耳朵，“做梦！” 她手下稍微用劲，吴大志夸张的叫了起来，“别揪了，再揪就成一只耳了。” “黑猫警长就是抓你这种坏蛋的。” 两人正在嬉笑打闹，传来一阵敲门声，力道奇大。 杜若思皱了皱眉，是谁这么没礼貌，开了门一看，令狐淼抱着一只大箱子，正在用脚踹门。 “快点快点，沉死我了。”他毫不客气地丢给了吴大志，拉了张椅子坐下，“乔迁之礼。” “谢了。”杜若思也不客气，当初她搬家的时候，令狐淼也是送了个电视，虽然不大，只有21寸，可是已经足够了。 吴大志费了半天劲才打开箱子，一只手把电视提出来，插上电源试了试。他和令狐淼最近才熟识起来，虽然常常吃他的醋，可是心里也知道他和杜若思的关系用不着他担心。 “令狐，你这礼物有点太重了。” “嗨，你不知道，现在电视多便宜，今天还正好打折，才500多块。”他并不在乎这几个钱，送东西也是或多或少看了杜若思的面子。 杜若思一拉吴大志，“怕什么，他想着将来搬新居的时候咱们也送他一分大礼。” 令狐淼刚买了一幢独立式的房子，正在装修，他急忙摆手笑道：“你这是以小人，不，以女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孔子怎么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杜若思拉了吴大志的手撒娇，“你看他，欺负我。” 吴大志揽了她，“令狐，别说这么好听，以后你还不是一样要养女人。” 令狐门伸出手指指向他，“兄弟，你也太没义气了，老帮着她。” 杜若思做了个鬼脸，“别闹了，我看看媛媛在不在，我们一起吃饭去。” 她打了个电话给裴媛媛，不料她不肯出来，杜若思心里有些不高兴。自从她和吴大志在一起之后，裴媛媛很明显的疏远了她，有时候吴大志去她们家，她也是爱搭不理的。再后来裴媛媛有了男朋友，就更是以男朋友为重，因为和杜若思有约定，谁也不许带男朋友回家过夜，所以她常常夜不归宿，诺大的房子倒是杜若思一个人在的居多。吴大志虽然为人老实，但是也感觉到裴媛媛并不太喜欢自己，所以也不肯再多去杜若思的家。 杜若思挂了电话，叹了口气道：“最近媛媛不知道搞什么鬼，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都干什么去了。” 吴大志劝道：“算了，她不喜欢，也没法强求，我们去吧。” 令狐淼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那个舍友是不是新交了个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看到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样子特别亲密。” “好像是吧，我就听她说起过，可是从来没见过。” “那男的是不是叫金磊？” “好像是吧。” 令狐淼想了想，“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们一个客户公司里的办事员，裴媛媛可能上当了，他是有老婆的。” “什么？！”杜若思惊讶之下踩了吴大志一脚，踩的他龇牙咧嘴的。 “不过他老婆不在这里，可能一个月才过来一次。” 杜若思心下焦躁起来，“这些男人怎么缺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里有老婆还惦记着别人，难道真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吴大志本来要劝她，可是听了她的话不禁红了脸，不再说话。 杜若思只顾发牢骚，忘了当初吴大志同样是结婚后仍对她念念不忘。 三个人正说着，令狐淼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后匆匆告别，“不当电灯泡了，公司有点事。” 挥了挥手告别，吴大志道：“别生气了，令狐走了，咱们不如自己做饭吃。” “做什么？”杜若思依然满脸的不愤。 “你想吃什么？” 杜若思不太会做饭，也就是西红柿炒鸡蛋的水平，所以每次都是吴大志下厨，她等着吃。 “气都气饱了。” “那还吃青椒炒蛋吧。” 杜若思忍不住笑了，“偏不吃青椒炒蛋，偏要吃鲍鱼海鲜。” 吴大志看她撒娇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痒痒了，咽了口口水，伏在她耳边道：“我要吃你。” 杜若思听他又说起了风话，伸手呵他的痒，“让你再胡说八道！” 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一口气跑回了家，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冷不防吴大志吻住了她，细细的温柔的吮吸着她温润的嘴唇，品味着她唇齿间的芳香，杜若思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垂了吴大志一拳： “你吃饱了，我可快饿昏过去了。” 吴大志傻笑，“你想吃什么，我好犒劳犒劳你？” 杜若思已经开始翻冰箱，找出几个西红柿鸡蛋举在手里，“今天我做饭，你下楼买点主食吧。” 平常他们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吴大志做饭，否则两个人就只能吃西红柿炒鸡蛋。今天杜若思确实饿得等不及了，所以才要掌勺，所幸她已经很久没有亮手艺了，吃上一顿也没什么。 吴大志乖乖的下楼买了些烧饼回来，菜已经摆在了那张不大的饭桌兼书桌兼电脑桌上。 “我怕不够吃，就又买了点板鸭。” 杜若思欢呼一声，拿起一只鸭腿，一边啃一边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有一年冬天菜特别贵，只有西红柿便宜，结果我差不多吃了一冬天的番茄炒蛋。有时候忙了，就周末做上一大锅，然后每次盛一点配米饭吃。” 她不过是随便说说，吴大志听了却非常难受，他一直以为，杜若思在美国的生活很惬意很滋润，可是并不知道似乎风光的外表下还有这么多的苦楚，但是他又不能做什么，只好把鸭肉和鸡蛋都堆在杜若思面前的小盘子里，下定决心以后只要自己有时间，就想方设法给她做点好吃的。 杜若思没有留意他的神情，只是急急的开了电脑，她正在对吴大志补习英文。她的方法就是看片看片再看片，所以挑了一套《Friends》，每次吃饭的时候看。 刚好看到Ross暗恋了Rachel十年才有结果，吴大志对杜若思笑笑，“和我们有点像。” 杜若思摇头，“你比他大方多了，人家可是暗恋了十年都不敢说一个字。” 她并不喜欢吴大志的比喻，他们没有另一个十年可以挥霍了。 第 8 章 7 吴大志的话也不是全错，他和Ross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似之处太多，比方说都有个前妻；不同之处更多，也比方说他的前妻不是女同性恋，而且也没有怀了他的孩子。只不过他的前妻恰巧过来给父亲看病，问吴大志有没有医院里的关系，能让老人快点挂上号。 恰巧吴大志刚上了一个工程，黑天白夜的工作，最长竟然有连续三天不睡觉的记录，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杜若思了。刚收到电话时，他还迷迷糊糊，根本就没弄清对方是谁，就在他极不耐烦准备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听出来说话的是他的前妻。自从他和朱雅离婚之后，两个人就没有联系过，只是几天之前吴大志的母亲曾经叮嘱过他，最近可能朱雅要来，让他给帮帮忙。可是他忙成这样，不要说朱雅，就是自己的父母来了都没时间见，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给杜若思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忙。 杜若思倒是爽快，什么也没说，就一口答应下来。吴大志本来准备好，让她责骂自己一顿，然后自己低声下气的求她，结果准备的那么多一下子全无用武之地，他心里反而没底。 杜若思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帮朱雅的父亲挂上了号，结果老人椎间盘突出，需要住院手术，杜若思又请了假跑前跑后帮朱雅办好了手续。 朱雅只见过一次杜若思，然而她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和吴大志结婚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他对杜若思的感情如此之深，后来知道了，她又犯了很多女人的通病，妄图去拯救吴大志。然而她失败了，败得很惨，当有一天夜里她听到吴大志在梦里喊的仍然是杜若思的名字，她绝望了，同床异梦，大概说的就是他们。 那天夜里，她在清冷的月光下坐了很久，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自己比杜若思年轻，相貌也不差，怎么吴大志就对自己没感情呢。她也哭过闹过，吴大志也保证过，但是人的心显然不受理智控制。 再次见到杜若思，说不恨是假的，可是这个杜若思偏偏让人恨不起来，人家跑前跑后，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也没有像某些人那样给自己脸色看，还主动邀自己去她家住几天。自己的老父亲本来对杜若思也不那么喜欢，可是欠了人家的情，也不能说人家不好，只是为自己的女儿委屈。 安排好床位之后，杜若思也松了口气，笑道：“叔叔，您看大志忙得也没有时间过来，您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等周末他有点空，再过来看您。” 朱父点点头，“谢谢你啊，姑娘，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等多长时间呢。” “那我先走了，您好好歇着吧。” “小雅，去送送杜小姐。” 朱雅把杜若思送到了走廊里，杜若思止住她道：“你还是回去陪叔叔吧，我自己走就行。等做手术的时间定下来，你告诉我或者大志一声。” 朱雅答应着，却不肯回去。 杜若思有种想逃的感觉，她怕朱雅再和她说些什么，但是怕什么来什么，朱雅还是开了口。 “他还好吗？” 不待她回答，朱雅又笑了，“其实我问也是白问，他现在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好呢？” 杜若思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虽然吴大志和朱雅离婚是因为她，但是她并不算是第三者。 朱雅并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想不到现在他都不愿意见我。” 杜若思被她这句话堵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太忙了……” 朱雅摇摇头，“我知道他很忙，但是如果现在换成你是我，他大概就算被炒鱿鱼也要过来。” 其实当初朱雅提出离婚，不过是一时意气，没想到吴大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在他们办理财产分割手续的时候，吴大志就不顾父母朋友的反对，辞去了稳定而收入颇丰的工作，决定过来找杜若思，不管怎样，能离她近些就好，能偶尔见到她就好。为此朱雅气得甩了吴大志一耳光，打得他脸都肿了起来，自己的手也痛得发麻，但是这都比不上她心里的痛，痛得她几乎想毁灭自己。然而残存的理智和自尊告诉她，事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她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只好同吴大志办理了离婚手续。当她拿到那本小绿本的时候，忍不住蹲在民政局的门口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爱他吗？你像他爱你一样爱他吗？” 杜若思恨不得立刻地震，然后跳进地上裂开的大口子，她为了吴大志的面子过来帮忙，觉得前妻和现任女友也没有必要弄得乌眼青一样掐来掐去，但是显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意愿。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没有必要和外人说。” 一个“外人”大大刺激了朱雅，她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杜若思看了看表，“我真的得走了。”然后匆匆逃离了前妻和女友的对决现场。 她跳上公共汽车之后播通了吴大志的电话，“都安排好了，现在在外科302病房，你今天有空就过去看看吧。” 听出她的语气不善，吴大志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再问她现在去哪里的时候，她已经挂了电话。 杜若思恨恨的想，为什么自己看的美剧里，前妻和现任女友的关系都那么融洽，一到自己这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很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是朱雅的问题实在太尖锐，尖锐的她无法回答，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她开始和吴大志在一起也几个月了，她从来没有说过那三个字，倒是吴大志经常肉麻嘻嘻的说爱她，见面说，电话里说，短信里说，网上Q也说，可她始终觉得说不出口，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对吴大志的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情。 吴大志对她多好，她能感觉的到，她也是因为感动才决定和他在一起，可是有时候想想，她小的时候看某些电视剧，喜欢里面的男主角，喜欢得看到他们就像狼一样眼睛冒绿光，心砰砰地跳，看到他们有什么不顺的事情，心里难受得要死。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年纪大了，再也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也没有当年的激情了。 究竟是平平淡淡还是轰轰烈烈才是真正的爱情呢？ 吴大志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想了想，反正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不如直接回家，等什么时候有空再和杜若思一起去，毕竟自己一个人去见前妻不太合适。他给朱雅发了条短信，在路边的小饭馆随便吃了碗拉面便回了家。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开开门发现电视开着，但是灯却关着。他开了灯，发现杜若思披了件外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见他回来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甩掉了皮鞋，脱下了脏兮兮的外套，他给杜若思的钥匙配了很久了，但是她从来没有用过。 “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吴大志模不透她到底要说什么，急忙解释。 杜若思递给他一条毛巾，“先洗洗脸，看你脸上都是灰。你去医院了没有？” 吴大志洗完脸倒在沙发上，“累死了，一天干十几个小时，腰都直不起来了，改天再去吧。再说，我下班的时候探视时间早过了。” “喝水吗？” 吴大志摇摇头，他确实太累了，“朱雅的事谢谢你，”他握住杜若思的手，“我知道很难为你……” 杜若思笑笑，“本来想和你说点事的，既然你没去医院，那改天再说，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吴大志勉强站起来，杜若思家离这里有几站路，这么晚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不用了，我自己认得路。”杜若思穿上外套，“咦，我的围巾呢？” “外面很冷，今天……就别走了吧。” 杜若思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她和吴大志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也只是拉拉手，接接吻，拥抱一下，每次他想“上下其手”的时候，都被她及时制止，说是要过了半年的考验期才可以。 “你放心，我会很老实，你睡床，我睡沙发。” 杜若思想了想，“你很累了，还是我睡沙发。” “那我们都睡床上，我保证不侵犯你的主权领土。” 第 9 章 8 第二天早上，吴大志伸懒腰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几秒钟之后才明白过来是杜若思。她一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毫不修饰的脸色红润可爱。 她昨天究竟来干什么？休息够了他才想到这个问题，难道是怕他去医院后见到朱雅后有什么不妥，所以才来这里守株待兔？还是……因为他的表现优秀“考验期”缩短，他提前转正了？不可能，不可能。 越想不可能，吴大志又越希望可能。 杜若思也已经醒了，笑看着他，“早。” “早……”吴大志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声音颤抖得难以自制，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夜里冷不冷？” “很暖和。你转过脸去，我要穿衣服。”她在吴大志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一个轻吻无疑就是落在干草上的一点火星，吴大志越过三八线，疯狂的探索着她的嘴唇。 “唉呀，还没刷牙呢。”话声未落，已被吴大志的唇堵住。 不知道是暖气开得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吴大志觉得燥热难耐，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多，两个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杜若思被他吻得浑身酸软，没了力气，毫无意识的回应着他的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缠了上去。 正在缠绵间，闹钟大煞风景的响了，极为刺耳，吴大志蓦然停了下来，这是召唤他上班去的最后通牒，但是他只犹豫了千分之一秒，就又想继续下去，却被杜若思推开。她气喘吁吁的道：“你有防护措施吗？” “什么？”他呆了一下，明白了杜若思的意思，顿时泄了气，“没有。” 杜若思伸出手臂把闹钟拿到了面前看了看，“不早了，还得上班呢。” 吴大志极不情愿的穿上刚刚褪下的衣服，这个时间，连吃早饭都顾不上了。 杜若思趁他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穿好了衣服，问吴大志要了一支新牙刷，急急忙忙的刷了牙，和他一起出了门。吴大志连等电梯的时间都不放过，索要着她的吻。 “你今天晚上还来吗？”他一面吻着杜若思的耳垂，一面问。 杜若思被他吻得几乎站不住，不由自主地点头。 一整天吴大志都吹着口哨，同事问道： “蜈蚣，什么事这么高兴？” 通常人们都称呼工程师某工，什么张工李工王工，可是有些姓却不太好听，比方说吴大志，人家都叫他吴工，叫得多了渐渐就演化成了那只多足的虫子。 吴大志只是得意的笑。 “别问他了，看这小子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开荤了。” 众人哄笑。 吴大志不说话，算是默认。他不住地看表，觉得时间过得出奇的慢，好容易熬到下班，他以光速换好衣服，心急火燎的盼着公交车快点来，最好能赶上宇宙飞船的速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办——防护措施。 想起这个，他头都大了，现在这个时间超市都关门了，附近也没有自动贩卖机，要他到哪里去买？难道今天的美梦又要打水漂了？ 幸好附近还有个药店开门到很晚，可是不是自选的，他最怕一进去迎上那些售货员的脸，热情地问：“先生，您要点什么？” 但是为了革命胜利，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心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店里除了售货员真的就只有他。 “先生，您要点什么？” 吴大志的脸腾的一下子变得比猪肝还红，期期艾艾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售货员大概早就见多了他这样的客人，会心地笑了笑，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小瓶药，“先生，您看这种药适合您吗？”不待吴大志看，她继续热情地介绍，“这是和美国著名公司合资生产的壮阳类药物……” 吴大志刚伸出去的手顿时缩了回来，“不是这个……” 售货员以为他怀疑效果，又拿了另外一瓶，“这瓶是美国进口的，其实这东西差别不大，就是进口的贵些……” 吴大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柜台上，幸好在他撞死之前发现了想要买的东西的位置，于是伸出手指了指。 售货员恍然大悟，“您要什么型号的？我们有S，M，L，XL……” “一样一包，一样一包。”吴大志不待她说完，就慌慌张张的回答，这不是要暴露自己最最秘密的隐私吗。 售货员忍住笑拿出几包，吴大志交了钱，迅速的把东西装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扫视了一下四周，“还好还好，没人没人。” 他做贼似的跑出了药店，在夜色的掩护下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家。 “若思！若思！”吴大志打开门立刻大叫。 没人回答。 时间不早了，如果杜若思要来，早就应该在这里等他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拨通杜若思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有点害怕了，于是又拨通了裴媛媛的手机， “喂，吴大志吧。”裴媛媛倒是动作敏捷，才响了一声就通了。 “是我，若思在家吗？” “哦，在，你有事吗？” 吴大志放了心，“她怎么不接电话？” 裴媛媛似乎犹豫了一下，“她今天不太舒服，已经睡了。” “睡了？”睡了？这个女人，又骗他，也不打个电话通知他，害他空欢喜一场，还丢了那么大的人，要不然他可以过几天去超市买那些东西。“她怎么了？” “今天她在单位，因为生理痛休克，被送到医院了，所以吃了药就睡了。” “休克？！”吴大志知道有时杜若思在生理期的时候会肚子痛，没想到这次竟然痛得这么厉害。 “你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要是有时间，明天可以来看看她。” 裴媛媛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得知杜若思没事之后，吴大志放了心，胡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打电话给杜若思，问她感觉怎么样。 杜若思大概真的很不舒服，声音有气无力，一点都不像她平常的样子，“我没事，就是昨天着凉了。” 她昨天做实验，做完实验洗一大堆瓶瓶罐罐，但是恰巧实验室的洗瓶机坏了，她和自己带的学生只好一起洗瓶子，尽管戴着手套，但水还是凉得扎手。 学生小洪看她脸色不好，让她去休息，她点了点头，从水池边才走了没几步，忽然肚子一阵剧痛，便人事不知。幸好小洪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才没有摔伤头。小洪吓得叫了其他实验室的人，才发现她已经休克了，幸好只是暂时性的，一会儿她就醒了过来。 吴大志还是不太放心，嘱咐她好好在家休息，等自己晚上下班之后过去看她。 推掉了乙方晚上的饭局，吴大志赶去杜若思的家，裴媛媛开了门就躲进自己的房间。 “吃饭了没有？”杜若思和吴大志见面，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杜若思摇摇头，“不想吃。” 吴大志摸摸她的头，“我也没吃，等我做好了，你陪我吃点好不好？” 杜若思笑笑，算是答应他，她现在是头痛腹痛得厉害，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吴大志这么关心她，她也不好拒绝。 两个人草草吃了些饭，吴大志坐在床边一手搂住了她，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都是冷汗，“怎么昨天也不打电话给我。” “昨天从医院回来就睡了，忘了告诉你。”吴大志的手暖暖的，直暖到她的心里去。 “若思，”吴大志犹豫了一下，“我们结婚吧。” 杜若思毫无思想准备，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们交往时间才几个月，吴大志就贸然说要结婚。 吴大志不待她回答，“我知道，我是个穷小子，没学历没关系没钱，而且也没房子。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等了，而且我们结婚之后，我可以更好的照顾你。” “大志……”杜若思理解他，但是结婚是件大事，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她和吴大志都刚刚开始工作，都不算稳定，结婚还是太急了些。“研究所给我的房子明年就下来了，我们再等等吧。难道你还怕我跑了？” 吴大志确实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虽然他已经猜到杜若思会拒绝，但还是有些失望。 “你什么时候去看你前妻？”杜若思怕继续深入，自己被他说服，所以迅速转换话题。 “你什么时候好了，我们一起去。” “好。” 看杜若思吃了药，渐渐睡去，吴大志悄悄地退了出来，和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在客厅看电视的裴媛媛打了个招呼，便向公共汽车站走去。他揪了揪自己的领子，在凛冽的寒风中奔走，看到沿途的万家灯火，希望有一天能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 第 10 章 9 吴大志躲了几乎一个礼拜，终于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朱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早去探望，但是他对朱雅存了愧疚畏惧之心，所以能拖就拖，最后还拉了杜若思壮胆。 朱雅见两个人手挽手的来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辛酸，可是当着父亲的面也只好强颜欢笑，她接过吴大志手中的果篮，“谢谢。” 杜若思把手里的花插在了花瓶里，“叔叔，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朱父对吴大志非常不满，但又碍于杜若思的面子，只好笑了笑，“还好。” 吴大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叫爸爸还是叔叔，只是问：“医生说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朱雅从杜若思的手中接过了花瓶，转身去给花瓶灌水去了。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兴高采烈的和探视这聊着天，只有他们，尴尬的无话可说。不一会儿，朱雅回来了，“我们这次过来，阿姨让给你带点东西。我怕医院不干净，放在旅馆里了，等我回去拿一下。” 杜若思推推吴大志，“你一起去吧。” 吴大志有点诧异的看了一下她，只好尾随朱雅而去。 杜若思坐在椅子上，“叔叔，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帮你剥。” 朱父连连道谢，他承了杜若思的情，但是知道朱雅离婚就是因为她，心里对她仍然没有好感。 杜若思捡了了一只苹果慢慢削着，“大志他最近每天忙工程忙到很晚，今天一有空就过来了。” 朱父怎么会相信她的话，冷笑了一声，杜若思表面上这么热情，谁知道她背地里会不会拦着吴大志呢。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杜若思一愣，险些削伤手，“我们才交往几个月，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几个月？”朱父对这件事情不是特别清楚，还以为她在吴大志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插了进来。“你们认识多久了？” 杜若思把苹果递给他，“我们是高中同学。” 朱父本来还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女儿和女婿破镜重圆，这时候才明白症结所在，朱雅怎么可能和她比。他的手有些颤抖，失望的看了一眼杜若思，有些人可以每次恋爱都百分之百的投入，也有些人一辈子只能投入一次，当错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激情，吴大志显然属于后者，既然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只是朱雅……仍然没有从离婚的打击中走出来。 朱雅为了方便照顾父亲，就住在附近的小旅馆，吴大志不敢看她的脸，默默地走在她身后。 “你还好吗？” 听到他这句话，朱雅的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好。” 吴大志听她声音哽咽，显然言不由衷，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无法安慰朱雅。 朱雅擦了擦泪，“阿姨说怕你吃不好，特意给你带了点土特产。” “谢谢。” 进了房间，朱雅拿出一包东西交给他，“你有时间回去看看阿姨。” 吴大志点头，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朱雅和杜若思不一样，杜若思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即使有什么委屈的事也不会哭闹，很容易哄。可朱雅就更多愁善感一些，时不时的愁眉叹气流眼泪，小女人味十足，有时候他都受不了。 他不想多耽搁，怕久了杜若思会多心，正要拿了东西往外走，朱雅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大志……” 吴大志吓得不敢动。 “我好害怕……医生让我签了手术单，上面有好多可能性，都很危险，我真害怕……” 朱雅是家里的独女，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和吴大志结了婚，还没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又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心里没有一点主心骨。她每天盼着吴大志来看她，给她一点鼓励，更希望吴大志能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吴大志掰开她的手，“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那些手术单上写的东西可能性很小，不用这么担心。” 朱雅仰着头，泪水在眼里闪烁，“她哪里比我好？” 吴大志就怕她这样纠缠不清，“这……没有办法比较。” “我知道可能我很多地方比不上她，可是我爱你，我比她爱你。” 无论是爱还是被爱，有时候都是令人痛苦的事。吴大志曾经苦恋杜若思十余年，其中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现在朱雅爱他爱的死心塌地，也同样是一种痛苦。 “你知道吗，那天我问她爱不爱你，她并没有回答。如果是我，我肯定立刻说爱你，可是她没有。大志，你清醒些，她不过是感动，不是心动，她不爱你！” 这番话显然起了作用，吴大志问道：“你什么时候问的她，她怎么说的？” “就是她来帮忙办住院手续的那天，她说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如果她爱你，为什么不敢说？” 吴大志想了想，就是那天晚上杜若思动用了从未派上用场的备用钥匙，在他家等了他一个晚上，她曾经说过，有事要和他说，大概说的就是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笑了，“她说的不错，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没必要说给外人听。” “为什么？为什么？” 吴大志叹了口气，“爱情这个东西，不是你投入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的。”他等了十年，才等到了要等的那个人，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幸运。 他推开搂着她的朱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不可能回来。小雅，别守着我了，没有结果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也不好过，但是他想说明白，免得将来再有什么误会。 吴大志拿了东西站在门外等朱雅，朱雅擦了擦眼泪，两人默然走回了医院。他不愿意再多待下去，便和杜若思告辞。 出了大门，杜若思眨眨眼，“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没有旧情复燃？”嘴边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胡说什么呢。”吴大志有点不高兴，待看清她的神色，才发现她是在开玩笑，不禁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我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来她对你旧情难忘？你看《东京爱情故事》里，丸子被里美一哭，就把莉香扔到脑后了。”杜若思举手做擦眼泪的样子，她知道温柔不是她的强项，却是很多男人的弱点。 “我……你……”吴大志想说，你怎么会是莉香呢，里美还差不多，可是他又觉得有时候杜若思和莉香的性格还真有点像。他一向不善言辞，这两句话就好像绕口令把他的舌头打了一个结，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由得急了一脑门汗。 杜若思看他语塞的样子忍不住笑，“假如你是那个臭丸子，我可不要你。”她挽住吴大志的手臂，“走吧，我今天大发慈悲，烤点心给你吃。” 她做中餐不行，但是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西餐做得倒是不错，而且难得她有兴趣，喜欢烤些蛋糕面包小饼干之类的甜食。吴大志为了她方便，搬新家之后便花了几百块钱买了只小烤箱，但是他手头没有厨房称搅拌机一类的工具，做起来就有点难度。好在杜若思轻车熟路，这点问题也难不倒她，她一边往一只大盆里打鸡蛋，一面道： “其实做蛋糕就好像做化学实验，照着菜谱做就好了，然后挑好温度，定好时间，一切OK。” 吴大志早就眼馋，跃跃欲试，“下次我也试试。” “下次要么去我那里，要么把秤什么的拿来，你随便试。” 烤箱的预热灯灭了，吴大志怕她烫到，自己把放好面糊的烤盘推进了烤箱。 “我们两个吃不了这么多，给媛媛和令狐各留上一块。” “令狐，令狐，每次你都想着他。”吴大志有点酸溜溜的。 “这种干醋你也吃？” 杜若思手指上沾了一点面粉抹在他的脸上，转身逃开。 吴大志一把抓住她，也要抹她，她一面左躲右闪，一面笑，“你太贪心了，想独吞我的点心。” 可是这时候吴大志已经不是想独吞点心了，他更想吞下这个人，他把杜若思紧紧的搂在了怀里，狠狠地吻住她，舌在她的唇齿间游走。 杜若思低声唤道：“大志……” 吴大志突然一把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吴大志吃到了另外一道点心，那烤箱里的点心自然就被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有定时功能，只怕消防车就要来了。 望着床单上的一抹殷红，吴大志忍不住又去吻杜若思，他没料到自己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其实这完全得归功于杜若思那长达六个月的所谓考察期，从前他对“考察期”恨得要命，现在却万分感谢杜若思的“考察期”。 杜若思仍蜷在被中不肯出来，她蒙了头，不敢看吴大志。 “还痛不痛？”吴大志柔声问道，心里充满了怜惜之情。 杜若思在被子里点点头。 吴大志怕她闷坏了，想去掀开她的被子，不料她捂得极其严实，他怕自己再弄痛她，也不敢动作太大。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吴大志把自己那天在药店里的经历讲给她听，她在被子里笑得乱颤，终于探出头来透了口气，脸色仍然娇红羞赧。 吴大志低下头去轻轻吻她的面颊，“若思，等我们有了房子就结婚好不好？” “好……” 飘了这么多年，或许也该是她定下来的时候了。 第 11 章 10 杜若思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倒有人赶在了她的前面。她刚一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裴媛媛就丢下一句：“甜蜜蜜要结婚了。” “什么？！和谁？” “还能和谁？不就是上次的那个娘娘腔。她说要请你这个红娘作伴娘。” “看来现在真是流行闪婚，她既然请我，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找我，还要你转告。” “你手机昨天晚上关机，人又一夜未归，让人家怎么告诉你。” 杜若思立刻红了脸。 “昨天在吴大志那呢吧。”裴媛媛暧昧的看着她。 “嗯。这是昨天烤的蛋糕，给你留了一块。” “没想到你们还记着我。咦？怎么有点糊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裴媛媛举着一小块蛋糕到杜若思面前，“是不是‘忙’得忘了时间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杜若思一巴掌打开裴媛媛的手，“我去给甜蜜蜜回个电话。” 甜蜜蜜果然要和那个娘娘腔魏亚敏结婚，而且是赶在圣诞节之前，杜若思先是恭喜了田蜜，然后答应了做伴娘，想了想却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还是甜蜜蜜厉害，大冬天结婚，也不怕穿婚纱冷，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一想到外面的寒风，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当伴娘，既不能穿得太朴素，那样就没有了婚礼的气氛，又不能穿得太花枝招展，喧宾夺主，要想挑件合适的衣服还真不太容易。杜若思在自己的衣橱里左挑右选，最后决定传那身新买不久的紫色套裙，这套衣服剪裁简洁大方，长裙直到脚踝，裙子的一侧开到膝盖下，只要里面穿双厚袜子，外面套上一件厚厚的大衣，就不会那么冷了。 杜若思大部分同学朋友结婚的时候，她都在国外，别说做伴娘，就连结婚的场面也没有经过几回。她打电话问吴大志婚礼事宜，没想到吴大志一听说她要去给人当伴娘，立刻就火了。 “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杜若思听他火了，顿时也生了气，“我朋友结婚，又不是你当伴娘，还用和你商量？” 吴大志咬牙切齿的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要闹伴娘的，趁机揩油。”他说的还是文明了，有很多地方闹伴娘闹得很厉害，几个小伙子把伴娘关在一个屋子里，浑身上下摸个遍。 杜若思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听吴大志一说，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人家，不能反悔。 “那怎么办？”吴大志说得她心里怕怕的，“要不我打电话问问田密，看他们究竟闹不闹，如果闹我就不去了。” 吴大志忍了气，半天才道：“好。” 杜若思马上打电话问了田密，连田密自己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习俗，她这才放下了心。 吴大志觉得自己刚才太过着急，心下略有些歉意，“那就好，到时候我请假陪你。” 然而，偏偏在田蜜结婚这天，他请不下假，主管软硬兼施，先是说没他不行，后来干脆就甩给他一句话：要是想请假就别在这干了。吴大志好说歹说，主管才同意给他一个下午的假期。 好容易熬到下班，吴大志飞也似的跑到了田蜜举行婚礼的酒店，杜若思正站在门口等他，正和身边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说笑。 “这么冷，怎么在外面。”吴大志握了杜若思的手。 “没关系。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张建新，是令狐公司的同事。” 吴大志本能的不喜欢对面的这个男人，但不得不伸出手去，“你好，吴大志。” 张建新也伸出手来，笑道：“久仰。” 两个男人在握手中都将对方估量了一番。 杜若思看在眼里，不为人知的皱了皱眉。自从上次相亲之后，张建新就时不时发短信打电话给她，有时候还在网上缠着她，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又碍于令狐淼的面子，不愿意得罪人，所以也还有些来往。但是自从她和吴大志在一起之后，她就基本上不怎么搭理张建新，偶尔在网上遇到他，也只是问个好，就借口自己有事情溜掉。 张建新也从其他地方听说她有了男朋友，虽然有点不太心甘情愿，但还是放弃了追求杜若思。今天田密和魏亚敏结婚，正好他也来参加，一看到淡妆的杜若思，心里又开始动了心思。杜若思对他是百般敷衍，尤其不想和他一起站在酒店门口等吴大志，就是怕吴大志有什么误会，结果张建新是怎么赶也赶不走。 “吃饭了没有？” 吴大志摇了摇头。 “那去我们那桌吧。”张建新热情的邀请吴大志，“我们那桌还没坐满。” 杜若思笑着向张建新道了谢，领着吴大志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你先坐这桌吧，我一会儿过来。” 伴娘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只能急急忙忙回到甜蜜蜜身边。 张建新先给吴大志满上了一杯酒，“先喝杯酒暖和暖和。” 吴大志确实有些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热剌剌的感觉从食道直蔓延到胃中。 “令狐今天怎么没来？”他和张建新实在没什么话说，只好挑都认识的人聊。 “他出差了。你们很熟？”张建新不知道令狐淼和吴大志的关系，担心会不会因此得罪了自己的上司。 “哦，我们是高中同学。” 张建新没有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现在做哪一行？” “建筑。”吴大志自顾自的吃菜，虽然婚宴上通常没什么好菜，但他不太想搭理这个张建新。 建筑，看来还是和令狐淼有些关系，张建新迅速找到了切入点，开始高谈阔论。 吴大志皱了皱眉头，迎着饭店里的灯光，张建新的喷洒液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吃下去的饭菜里有没有被污染，越想越恶心。 杜若思趁着新郎新娘互认爹妈的时候偷偷跑过来，立在吴大志的身旁，“下午还去吗？” 吴大志搂了她的纤纤细腰，仰着头道：“不去了。” “那好，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她看了一眼台上，“我得赶紧回去，甜蜜蜜要换衣服了。” 吴大志只好放开她，看着她匆匆回去。她穿了长裙不能大步，只好小步小步的跑，看得他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张建新的演讲被打断了，换了个更感兴趣的话题。 “嗯……”吴大志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有点过于隐私，他不想回答，于是随口道：“是啊。” 张建新心里冷笑了一下，他去相亲也才没几个月，如果杜若思和吴大志早就在一起了，她怎么可能去相亲。 新郎新娘的酒敬了一桌又一桌，终于轮到了他们。甜蜜蜜还从来没见过吴大志，所以之前特意叮嘱杜若思要把他带来，她还正在猜测哪个是杜若思的神秘男友，杜若思早就跑过去一把握住了吴大志的胳膊， “看吧，今天让你看个够，只要你们家老魏不吃醋就行。” 魏亚敏站在一旁笑道：“只怕我还没来得及吃醋，你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 田密瞟了一眼杜若思，“我们是久闻大名，就是没见过真人。” 杜若思推推搡搡，“看也看过了，快走吧，还有哪么多桌呢。” 魏亚敏笑道：“看看，我怎么说来着，醋坛子这么快就打翻了吧。” 桌上的人齐声哄笑，吴大志揽了杜若思，“累不累？” 杜若思红着脸，看田魏二人已经去了别桌，才低声道：“累死了，今天还穿着高跟鞋。” “再忍忍，晚上回去我给你按摩。” 杜若思点点头，也跟去了别桌。 晚上吴大志打了个的，和杜若思一起回了他的小窝。 杜若思往床上一躺，喊道：“累死我了。” 吴大志帮她脱掉鞋子，发现她的脚和小腿有些发肿，心疼的要死。 “我先做点水，你好烫烫脚。”他转身进了厨房，一会儿功夫又出来，“谁让你去当伴娘。” “田密求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她翻了个身，把外套脱掉，“过几天我还得去当伴娘。” 吴大志坐在床边，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面帮她按摩，一面问，“又有谁要结婚？” “还有谁？若然呗。早就说要结婚，一直没定日子，现在定下来了，元旦。” 吴大志皱眉，“不是令狐说元旦搬新家，要我们去暖房吗。” 杜若思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你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若然这事还没告诉他。你说怎么办？” 令狐淼和杜若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当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以为，令狐淼会等着杜若然毕业之后就结婚，结果两人竟然分道扬镳，虽然不是陌路人，但比陌路人还尴尬。如果告诉令狐淼，对他自然是个很大的打击；如果瞒着他，大概他过年回家的时候就会知道。这真是件两难的事。 两人正在踌躇间，水壶的笛声响了起来。 吴大志倒好了水，“来，洗脚吧。” 杜若思懒洋洋的把脚伸到水盆里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真舒服呀。” 吴大志弯下腰，挽起了袖子，把手伸进水盆里，细细的给杜若思搓着脚，“等会儿你好好洗把脸就睡觉吧，明天再想，都累了一天了。” “大志……”杜若思抱住他的腰，把头藏在他的腋下，“你真好。” 杜若思去卫生间卸了妆，回来钻进吴大志铺好的被子里，笑道：“哎呀，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看你坐在大喷壶的旁边，有多担心你。” “大喷壶？”吴大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指的是谁，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也太损了点，给人家起这么个外号，不过倒是挺形象。” “我上次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打一把伞，结果我都没敢吃东西。” “是啊。可怜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个大喷壶，还吃了不少菜，结果……”他扭头看了看杜若思，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吴大志笑了笑，在她的嘴边轻轻一吻，“若思，我爱你。” 杜若思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我也爱你。” 第 12 章 11 元旦杜若思一个人赶回家忙妹妹的婚礼，吴大志把她送到火车站，给她紧了紧围巾，“自己一路上小心。” “知道了，我那么远的地方都去过，回家你还不放心？”她上了车，对吴大志挥挥手，“令狐那里……你自己去吧。” “好。”吴大志看着她走进车厢，也随着她在车厢外面走，看她找到位置坐下，又打过去电话嘱咐她，“路上小心小偷，睡觉的时候披上衣服……” “哎呀，知道了。”杜若思略有些不耐烦，有时候吴大志简直比她妈还唠叨。 列车缓缓的启动了，吴大志最后道：“记得到了给我电话。” 杜若思答应着道了再见。 看着火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吴大志缓缓的走出车站，他想了想，决定先去给令狐淼置办暖房的礼物。他和杜若思为了令狐淼的事费了些心思，最后还是决定由吴大志告诉杜若然结婚的消息。至于礼物，并不需要太贵，杜若思忍痛把自己收藏的一套美国原版《老友记》的DVD送给令狐淼，而他只需在街上找一家店面仔细包装一下。 杜若思把这套DVD在怀里搂了半天，才肯交给吴大志，还颇有点恨恨的说，“要不是正好赶上若然结婚，我才不送他这个。” 杜若然结婚，他该怎么告诉令狐呢？杜若思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他，可真是有点难为他。令狐淼还专门打电话给杜若思，要求吃她做的点心，她敷衍了几句，还是头一天做了一个蛋糕，叮嘱吴大志记得带过去。 令狐淼的新家坐落在市郊的一个别墅区内，独立式的一幢西式小楼，周围环境优雅。吴大志按下门铃，令狐淼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向外望了望， “若思那丫头呢？” “她……有点事，来不了了。” “什么？什么事比我还重要？”令狐淼颇为失望。 吴大志没有回答，“这是她答应你烤的蛋糕，这是送你的礼物。” 令狐淼一一打开看，笑道：“她送我这个，自己心疼死了吧。”他记得杜若思最喜欢这套DVD。 “是啊，这还是我从她手里抠出来的，不过她说了，什么时候你去美国再给她买套新的。” 令狐淼无语，也只有杜若思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大志四下看了看，令狐淼把这次的暖房行动策划成了自助餐形式，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订的菜。令狐淼这次并没有请生意伙伴，而是请了自己最好的同学朋友，算是个小小的聚会，所以其中也有些人是和吴大志熟识的。 “若思这丫头干什么去了？”令狐淼第二次问。 吴大志吸了口气，“令狐，我跟你说件事，你……别难过。” 令狐淼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她出事了？”再一想，不可能啊，如果杜若思出事，吴大志就不可能这样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又一个转念，他已经料到和杜若然有关，于是捉住了吴大志的手臂，颤声道：“她……怎么了？” 吴大志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前后两个“她”指的不是同一个人，于是十分不忍的看着令狐淼，“若思回家了，去给她妹妹当伴娘……” 令狐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出了半天神，勉强笑道：“哦，那好啊，我应该恭喜她。”难怪前一阵子父母打电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问了半天什么也不肯说，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 他转身拿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香槟香槟，应该是香的，为什么却是这般苦涩？ 令狐淼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随着这个消息灰飞烟灭了。 吴大志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他也曾经同样痛苦过，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令狐淼，大概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劳，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恢复。他叹了口气，想着假如自己没有下决心离婚，假如自己没有下决心放弃从前优厚的工作，假如自己没有来到这座城市，大概他也会和令狐淼一样，痛苦的经历这样“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结局。 “令狐……” 令狐淼摆了摆手，“有烟吗？” 吴大志摇摇头，自从他和杜若思在一起之后就戒了烟，虽然最初的日子很难熬，但是他已经坚持了下来，所以也不再抽烟。 令狐淼环顾了一下课堂里的人，他是不抽烟的，如果去找别人借烟，自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拉开门，“我去买一包，一会儿就回来。” 吴大志怕他出事，不敢让他一个人出去，“我去借。”他以烟瘾犯了为借口去戒烟，最好不过，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令狐淼犹豫了一下，关上了门，主人不在有点不太礼貌。 吴大志成功借了两根烟，想和令狐淼一起过下烟瘾，却被他全都夺了下来，“你答应过若思的，我替她监督你。” 令狐淼穿过厨房，躲在后面的花园吞云吐雾，被呛得直咳嗽，“妈的，什么破烟！”吸了几口便仍在地上，用脚死命的去踩。 刚吸进去的烟雾堆积在令狐淼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由得又点起了第二支烟，冷不丁问吴大志，“要是若思嫁给别人，你会怎么样？” “我？”吴大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小子以前和别人结婚，那时候肯定想，如果杜若思嫁给了别人……” 吴大志确实想过，那时候他自己安慰自己，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和谁过不是一辈子，自己还能活下去。可是真正和杜若思在一起之后，不管工作多累有多少不愉快，不管两个人如何吵架拌嘴，生活都是那样的美好，他无法再想象失去杜若思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失去她。 “算了，不为难你了。你小子，真他妈的幸运！”令狐淼掐断了最后一小截烟头，从口中吐出一缕白色的气体，分不清是烟气还是哈气。 吴大志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听到令狐淼说他幸运的时候，笑得脸上忍不住开花，但是考虑到令狐淼的心情，他还是硬把这寒风中的花骨朵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走吧，进去吧。” 令狐淼蹲在地上不动，她结婚竟然没有通知自己，更没有邀请自己，大概两个人的感情在她那里真的已经画上了句号。他捡起刚才被踩灭的那半支香烟，弹了弹过滤嘴上的土，又点燃了它。 “你说我们小的时候多好，无忧无虑，高兴了就哭，不高兴了就笑，喜欢谁就和谁一起玩，不喜欢谁就不理谁，为什么长大了会有这么多烦恼……” 吴大志看着他手中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能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如果换了是我，我肯定做不到。”他的目光射向黑暗中的某处，嘴边泛起了苦笑，“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沉默在夜色中渐渐蔓延开来，穿过厚厚的防寒服，直沁到每个人的毛孔中，令狐淼被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手指，站起来率先走了进去，谈笑风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有人说了一句： “令狐，你今天真得意啊。” 令狐淼笑，笑得眼角的皮肤都堆了上来，挤在一起，看不到他的眼睛。 杜若思虽然在婚礼上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仍抽出时间来跑到一边偷偷给吴大志打电话，“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吴大志简短的报告了情况，然后问她怎么样。 杜若思不答反问，“你有没有趁机抽烟？” “没有没有，我对天发誓！” “哼，你要是敢抽，别怪我……哼哼……” “令狐现在干什么呢？” 吴大志探出脑袋看了看，“和别人聊天，喝酒，看着还不错。” 杜若思在电话那头跺脚，“坏了坏了，就怕他这样。你叫他接电话。” 吴大志找到令狐淼，“若思。” “令狐，对不起。” 令狐淼拿了电话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没关系，人不到礼物到了就行。”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令狐，她不请你，不是不想，而是怕你见了她伤心，你明白吗？” 杜若思躲在新房的一个角落打电话，喧闹声仍是传过了电话那头。 令狐淼沉默。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但是你要好好的，别喝那么多。等一会儿叔叔阿姨可能要给你打电话，你别让他们担心……” 令狐淼抿了抿嘴唇，“知道。” “那我去忙了，回去再找你。”杜若思匆忙收了线。 令狐淼在床边慢慢坐下，双手捂着脸，心里痛得不知所以，如果杜若思在这里，他大概会抱住她痛哭。 吴大志敲敲门闪身进来，令狐淼看他神色忧虑，显然是为自己担心，他和吴大志的交情不能和杜若思比，但是看他这样子，心里多少有点感动，于是给了吴大志一拳， “你真他妈的让人嫉妒！” 疑 12 杜若思回来后直奔了令狐淼家，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借个肩膀给他，让他发泄一下。 “唉，可惜了。”杜若思感慨，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令狐淼这么好的人才没能流进自己家里这块田，真是可惜。 “是啊。”吴大志随声附和，完全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杜若思在他头上弹了一记，“什么啊，你可惜什么。” “我可惜他和你妹妹的事情。” “先别可惜，今天晚上吃什么？”她中午在火车上草草吃了盒饭，现在还真的有点饿了。 吴大志早就准备好了菜，“我去做饭，你帮我把收进来的衣服叠一下。” 杜若思推他进了厨房，自己坐在床上慢慢叠着衣服，忽一眼看到一件衬衣上有个扣子就快掉了，心想男人就是男人，连扣子掉了都不知道缝，于是提高了声音，“针线在什么地方？我给你缝下扣子。” 吴大志正在厨房里被抽油烟机震的耳朵发痛，“在抽屉里，你找找看吧。” 他看着锅里的油滚了起来，把切好的肉倒进去，五分钟就呼啦啦炒好了一盘菜端出来，看见杜若思正坐在桌子前拿着一本红色的本子发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了脸色。 杜若思手上拿着一绺长长的头发，抬起头来道：“你怎么解释？” 她本来在几个抽屉里找针线，无意中发现了吴大志的一大堆证件，一时好奇，就拿出来慢慢看，她先挑了绿皮的那本看，吴大志很严肃，还有点颓废的样子，杜若思大概能想象出他那时的心情。她微微笑了一下，就去看其他的学历和学位证书，里面青涩的毛头小伙子让她失笑，可是这笑容还挂在脸上，她就看到学位证里夹着一缕很细很长的头发。这一定不是她的头发，自从和吴大志交往她就剪了短发，所以这一定是另一个女人的，她仔细数了数，正好九根，这寓意再简单不过，不由得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吴大志看她眉毛都扬了起来，“是……朱雅的……” “‘长长久久’是吗？既然你们结发夫妻要长长久久，那我这个外人也就不乱掺和了，你们正好破镜重圆。” 她起身拿了外套要走，被吴大志死死的拽住。 “你听我解释……” 杜若思也没有挣扎，又重新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吴大志的过去知道的太少太少了，只听他的一面之词，所以一直很信任他。可是今天的这缕头发让她开始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信任吴大志，过于信任他所说的话，也过于自信了。 “这是我和她离婚的时候，她留下的，她说不留给我什么东西，怕我以后扔了，然后就留了几根头发夹在我学位证里，我想着学位证大概几年也不会拿出来，所以就……” “所以就留着了。” 吴大志点点头，惊恐的看着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审判。 杜若思扬了扬手里吴大志的学位证，“但是学位证估计你这辈子也不会扔吧？” 吴大志不能答，当初朱雅就是这样说的，“你的学位证大概一辈子都会留着，就放在这里吧。” 至今他还记得朱雅泪光盈盈泫然欲滴的样子，他怎么忍心丢掉，过后他也就忘了这件事，不想今天竟然被杜若思翻了出来。 “我该相信你吗？我能相信你吗？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婚，也可能是你旧情难忘，所以才留着作纪念。” “不是我……我……是她提出的离婚……”话说出口，吴大志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杜若思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里的学位证就扔了过去，“既然你这么舍不得，还来找我做什么？” 吴大志不敢躲开，学位证正砸在他肩上，痛得他忍不住哎哟一声。 “是她提出的离婚，因为她受不了我整天想着你。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忘了扔了。” “你要是心里没有她，根本就不会留下这个东西！”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 “好啊，那你继续缅怀。” 杜若思想要夺门而出，被吴大志堵住了门口。 “若思，别走，我把它扔掉就是了。”吴大志一把抱住了她，杜若思有时候喜欢撒撒娇，耍耍小性子，可是他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它烧了，我烧了它。” “一寸相思一寸灰。” 吴大志知道，如果辩论起来，他永远说不过杜若思。 “到底你要我怎样？” 吴大志非常无奈，只好把朱雅的这缕头发扔进了垃圾桶，“这下你放心了吧。如果我要是对她还有什么想法，就不会和她离婚了。” 杜若思胸中的怒气稍平，“她要你什么作纪念了？” “也是头发。” 吴大志低声道，他不敢抬头看她的脸色，等着她骂自己，过了一会儿发现毫无声息，才发现杜若思嘴角边带着一丝苦笑望着自己，目光中的忧伤让他的心被重重锤了一下，早知道这样，他是绝对不会留着朱雅的这缕头发。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关联。” 杜若思望着他，她该相信他吗？她能相信他吗？可是除了相信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叹了口气，“好了，你做饭吧，吃了饭我早点回去，有点累。” 吴大志犹豫了一下，又进了厨房炒菜，可是心里却仍然担心杜若思会有其他的反应，他一面战战兢兢的炒菜，一面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杜若思就不告而别。 杜若思心不在焉的继续缝纽扣，她本来就不擅长做家务，现在神思都不在这里，手上被针刺了好几下，鲜红的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她用嘴吮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事，连创可贴也懒得找，看了一下自己缝的歪歪扭扭的扣子，又忍不住笑了，大概这应该是这个个世界上缝的最差的扣子。 杜若思收拾好所有的衣服，刚好吴大志也做好了饭端出来， “吃饭吧。”吴大志故作沉着，其实心有余悸，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杜若思。 杜若思主动帮他拿碗筷，算是和解，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拿了妹妹的结婚录像和吴大志一起看。 吴大志没话找话的对新郎品头论足，他知道杜若思对这个妹夫不是十分满意，所以才敢乱说一气，就是为了逗杜若思开心，至于她妹妹杜若然则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杜若思斜了他一眼，“别老说人家了，到时候你也未必好到哪去。” 语气虽然嗔怪，可是吴大志听了却心花怒放，借机问道： “再过一个月就该过年了，到时候我该去你家拜年了吧。”他虽然说的是自己去给杜若思父母拜年，但是礼尚往来，杜若思也肯定要见未来公婆。 其实这一直是杜若思不愿谈及的话题，十一长假的时候吴大志就曾经提起见家长的事情，她觉得为时过早，现在眼看要过年了，作为晚辈去给长辈拜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很难再拒绝。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和父母说起吴大志的事情，她本能的感觉，父母对吴大志是不会满意的，且不说学历收入，单单是他的短暂婚姻都可以成为父母反对的理由。 杜若思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又道：“急什么，还有一个月呢。” 她不仅对自己父母这方面担心，对吴大志的父母更是没有把握，毕竟前面有个朱雅作比较，而自己又绝对不属于什么标准儿媳那类人，婆媳关系这四个字就像洪水猛兽一样，让她望而却步。 “那你父母都喜欢什么，我好留意一下，买个礼物。” 杜若思心里烦燥，“先吃饭，改天再说。” 夜里的时候，杜若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是两个人交往以来最严重的争吵，事情似乎过去了，但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信任却被撕开了一条裂痕，她本能的不再可能想从前那样信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牢不可催，而从前的信任又是建立在吴大志对她的感情上，所以现在她对这份感情也有了或多或少的怀疑。 驳 13 过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春运的□来临，已经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还是令狐淼打电话给他们，说自己要开车回去，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搭便车。杜若思终于无法再躲，只得和吴大志去大采购，买些过年的东西回家。吴大志一直追问她父母的喜好，想要买个像样的礼物送给他们。 杜若思自从出国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家和父母过年了，这次算是和父母团聚，只可惜妹妹杜若然却有了自己的家，大年夜还是只有三个人。本来是高兴的事，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惆怅了起来，老两口唏嘘不已，从前小女儿在家大女儿在外，现在小女儿出嫁大女儿在家，竟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一家四口过个团团圆圆的热闹年。等过几年大女儿再成了家，大概就只剩下老两口了。 说起女儿的婚姻大事，老两口又担心起来，早听人影绰绰的说过杜若思有了个男朋友，只是到现在没听她提起过，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既然父母问起，杜若思也就趁机提起了吴大志，说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那不错，也算知根知底。 “哪个大学毕业的？也是美国回来的吗？博士还是博士后？”在他们的眼里，女儿这么优秀，也只能是海归博士才配得上。 “嗯……没出过国，就是国内大学毕业的。” “哦。”两位老人有点失望，不过国内的也认了，“哪个学校毕业的？做什么工作？” “现在在一个监理公司打工。”杜若思避开了第一个问题。 “监理公司？那工作不是不太稳定？他有监理工程师的证吗？” 杜若思埋头吃饭，“爸爸，这条鱼的火候刚好，看来你宝刀未老啊。” 老两口相视一望，看来是没有了，不禁对这个未来女婿有点失望。 “什么时候请他来坐坐？” “嗯。”杜若思答应着，总算松了口气，预防针还真不好打。 杜若思和吴大志已经商量好这几天拜见双方家长，至于结婚事宜等见过家长之后再慢慢商量，反正他们现在也没有房子。 吴大志也和父母说起女朋友，又和父母商量把自己以前结婚的时候买的那套房子卖掉，然后用这笔钱做首付，回去和杜若思一起买房。虽然杜若思的单位承诺分她一套房子，而且面积也不小，但是一来他不是很愿意住在杜若思的房子里，二来终究房子不是自己的，住着总有点不踏实。 吴大志的父母知道他的新女朋友就是他魂牵梦系了十多年的女孩，不禁大是好奇，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能把儿子的心拴得这么牢，闹得为了她离婚，还为了她连大好工作都不要，跑去给人打工天天累得要死。 真的见了杜若思之后，吴家二老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三头六臂，可是没有三头六臂比有三头六臂更可怕，因为三头六臂还是在外面，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得到，而现在他们更看不出这个女孩子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杜若思递上一个水果篮，笑着问了好，幸好是吴大志接她过来，要不然她还真有点拿不动这个沉甸甸的东西。 “请坐，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杜若思道了谢，坐在了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吴大志握着她的左手在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靠着，感到她的手有点潮湿，于是轻轻捏了一下，示意她别紧张。 吴大志的母亲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 “听说你一直在美国念书，不知道还喝不喝得惯中国的茶。” 杜若思急忙双手捧过来，“谢谢阿姨，其实以前我每次都要从国内带很多茶去美国的。”她微微嗅了一下茶香，“这是六安瓜片吧，好香” 吴父满脸喜色，“呵呵，想不到你在国外喝了这么多年咖啡，还能一下子就说的出这茶。” 杜若思脸上堆笑，“我爸爸很喜欢喝茶，所以我们从小家里各种茶叶就不断。” “哦？你父母都做什么工作？” “我父母都是XX公司的，不过现在都已经退休了。” “是啊，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老了，现在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在XX研究所，算是科研机构。” “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妹妹，年前刚结婚。” …… 杜若思彻底被查了一回户口，甚至比查户口还仔细，盘查了半天，眼看到了午饭时间。吴母站起来， “你们继续聊，我去做饭。” 杜若思最怕这个，她本人厨艺超级差，但是这个时候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阿姨，我帮您。” 她心想，只要不是越帮越忙就好。 吴母准备了一大堆菜，就是买回来要考验一下杜若思的厨艺，据她猜测，一个女孩子自己孤身在外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会两个拿手菜，不料杜若思在外面上学的时候，不是吃食堂就是叫外卖，或者从超市里买了现成的冷冻食品放在烤箱里烤上几分钟，中国菜也只会做个西红柿炒鸡蛋。 杜若思笨手笨脚的在一旁帮工，吴母笑道：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几个会做饭了。” “大志饭做的不错，大概都是从您这学的吧。” 杜若思的本意是恭维一下吴母，顺带着夸奖吴大志，言者有心听者更有意。 “是啊，他这孩子还算孝顺，从前没结婚的时候，每个周末都是他做饭。”言外之意就是结了婚之后，就有朱雅替他做了。 聪明如杜若思怎么会不明白，她心里有点不太高兴，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低着头择菜。恰巧吴大志探头进来， “用不用我帮忙？” 他看见杜若思求救的目光，闪身进来。 “妈，你休息去吧，我们俩弄就行。” 吴母看了他一眼，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客厅。 吴大志用手臂轻轻一碰杜若思，“我妈又问你什么了？” 杜若思把脸拉了有三尺长，“朱雅很会做饭吧。” 吴大志一看势头不好，赶紧赔笑，“我更喜欢吃你做的点心。” 杜若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很明显，吴大志的母亲对她不满意，看来以后她还真有不少问题。 吴母在饭桌上十分客气，不停的给杜若思夹菜，“多吃点，你们平时都那么忙，难得正经吃顿好饭。” 吴大志笑道：“妈，看你说的，我们就算没时间做，还不会出去吃啊。” “外面的菜不如家里的干净，而且味精那么多，油分又大，吃多了不好。有空的时候多喝点粥，健脾养胃。” 杜若思听着这弦外之音，只好咬了咬嘴唇当作没听见。 “放心，妈，我们周末都会熬粥，在家吃饭。你不知道，若思做得一手好甜点，等我们买了房子，你们过来住的时候让她烤给你们吃。” 杜若思只好笑道：“是啊，西餐里烤的多，什么时候叔叔阿姨尝尝我的手艺。” 吴父点点头。 吴母却道：“烤的东西最好少吃，吃了容易上火，你一个人孤身在外，生病了也没人照顾。” 吴大志也觉得话头有点不对，“哪那么容易生病，就算病了，还有若思照顾我。” 杜若思迅速扒完碗里的饭，忍着一肚子气，还要谢谢人家。 吃过饭，杜若思小坐片刻便起身道：“叔叔阿姨，下午我妹妹妹夫回来，我得早点回去，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吴大志拉了她的手，“我送你。” 除了吴大志的家门，杜若思放下脸来，“你妈什么意思，当着我面夸朱雅，朱雅那么好，让她做你妈的儿媳妇吧。” “哪有啊，我妈就是老脑筋，觉得应该男主外女主内。” “反正你妈不喜欢我。” “不会，只要我喜欢的，她肯定喜欢。和你说件正事，我想把这边的房子卖了，然后用来付首期，等我们回去就看房子，你说怎么样。” “这房子你父母出钱了没有？” “出了。” 杜若思甩开他的手，“你先回去问清楚了再说吧。”她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吴大志在原地愣了几分钟，才低着头慢慢走回家，一进家门，就见父母坐在沙发上，显然正在等他回来。 “坐，你爸有话跟你说。” 吴大志乖乖坐下。 “大志啊，这个女孩子……” 吴父似乎斟酌了一下该怎么说，“我看不太适合你。” 吴大志惊讶的看了父亲一眼，他以为父亲会喜欢杜若思的。 “为什么？” “齐大非偶。”从杜若思的话语言谈里，他觉得两家家境还算相当，但是问题就在于杜若思这个女孩子太优秀，“大志啊，爸爸不怕老实说，你配不上她。” “是啊，她学历比你高，挣钱比你多，将来你们结了婚，不是要受她的气？”吴母更是不赞成儿子和杜若思。 “这和学历挣钱多少没关系！” “一个人，没有经济地位，就没有家庭地位，我怕到时候你看着她样样比你强会受不了。” “我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她样样比我强了！”吴大志霍地一下子站起来。 吴母拉住他，“她有什么好，又不会洗衣做饭，娶个不会干家务的媳妇回来，难道你还要妈将来伺候你们吗？” 说着说着，吴母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不是杜若思，儿子就不会离婚，说不定现在孙子都能抱上了；如果不是杜若思，儿子就会老老实实的在这边工作，每天她都能见到。有时候她在想，如果真的是自己和杜若思同时掉在河里的话，儿子会先救那个女人。 “妈，看你说什么呢，娶媳妇就是为了让人家做家务？” 吴父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妈有点激动，不过我和你妈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吧，而且我们也不同意你卖房子。” “爸！”吴大志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眉头拧成了麻花，一字一句的说：“我非她不娶！” 障 14 为了见家长的事情，吴大志和杜若思闹的很不愉快，双方家长态度基本一致，都不同意他们的事。吴大志在杜若思家也受了不少冷遇，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沉着脸，杜若思甚至赌气说就此作罢，各走各的路，从此两家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吴大志耐着性子劝了半天，她才皱着眉头问： “怎么办？” 婚姻本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也不知要牵扯多少人，吴大志和杜若思的婚事虽然说不上前路漫漫多艰险，但是也要克服不少困难。想要克服重重困难，唯有两个人齐心协力，一点一点的向前走。 可是自从回来之后，杜若思似乎事事不顺，先是投稿被退回，再是试验数据总也做不出来，眼看要到最后期限，和样本死活对不上。越急越燥，越燥越急，有时候想和吴大志抱怨抱怨，谁知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吴大志手上的工作也多了起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次都是电话说不了几句，吴大志就要去开会，晚上施工单位的人又常常请他去吃饭，总推掉也不好。杜若思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不痛苦，又常常等吴大志等了很久都不见人，或者吃着吃着饭人就跑掉了，每次想要发脾气，又被吴大志说现在他做的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搞得她哑口无言，连脾气也被憋在了肚子里，脸色自然好看不了。 女人高兴的时候喜欢购物，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购物，于是杜若思就约了裴媛媛和甜蜜蜜去血拼，说是血拼，三个人转了一天，买东西最少的就是杜若思，被另外两个女人强烈鄙视之后要求请客吃饭，杜若思一脸无辜的答应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一个女人还等于五百只鸭子，于是这一千五百只鸭子挤在一间小雅间里开始嘎嘎嘎。 女人买了衣服鞋帽化妆品之后就会兴奋，所以嘎嘎声格外响。 “你看我这件……” “你这件好漂亮，可惜没有我的尺寸……” “她的那双鞋好好看，可惜我脚太胖……” 几分钟时候，嘎嘎声变小了，因为有五百只鸭子闭上了嘴想心事。 “杜若思，你拉着我们逛街，结果自己就买了这么点东西。” “我穷人……” “你挣钱最多，你还穷人？” “我要攒钱买房子……” “房子？”裴媛媛和甜蜜蜜互相看了一眼，“你们准备买房子了？在哪里买？是不是买了房子就要结婚了？” 杜若思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两个女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这个不知道到底是回答她们的哪个问题？ “我们两个人结不结的成婚还是一回事呢。”杜若思低着头扣手指。 “怎么了？”杜若思的话里有话，她们自然要问下去。 “我爸妈和他爸妈都不同意。” “他们不同意是他们的事，现在这年代，还包办婚姻不成？”裴媛媛觉得就算双方父母不同意，他们该结婚还是得结。 甜蜜蜜毕竟是已婚妇女，比较有经验，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他妈不同意？” 杜若思点点头，“反正他妈不喜欢我。” “唉，婆媳关系……”甜蜜蜜叹了口气，“我结婚的时候我婆婆也不太同意，觉得我家里条件不好。不过反正我们家老魏是家里的次子，上面有个儿子撑门面，我们也差不多就算了。你们家吴大志可是独子，啧啧啧，恐怕有你好受的。” “那倒也不是，我觉得他妈未必有多极品，不过就是不喜欢我。你想想，前面有个标准儿媳妇每天洗衣做饭家务全包，我这个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的和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凤凰一个草鸡。” 甜蜜蜜点头，“可不是，当妈的都特心疼儿子，每次我婆婆过来的时候，恨不得把所以的活儿都往我身上推，不过幸好我们家老魏知道心疼我，主动跟她妈说，家里的事情应该两个人都干，要不然不容易和谐。” “你看你，就知道夸你们家老魏。”裴媛媛在一旁取笑她。 “吴大志他妈也特别心疼他，差不多每星期都打好几个电话过来，有一次把我气的半死。” “怎么怎么？”婆媳过招都是经验，所以得赶紧听认真听。 原来有一次周末的时候，吴大志的母亲像往常一样打电话过来，无非就是问问儿子身体怎么样，最近工作忙不忙。一般这个时候杜若思都在一边上网或者做别的，吴大志跑到厕所或者厨房去和他妈聊天，结果那天她刚从厕所出来，就随口问了一句是谁，被吴大志的母亲听到，问是不是杜若思已经和他同居。 吴大志笑道：“没有，她就是周末的时候过来一下。” 吴母非常轻蔑的“切”了一声，“现在的女孩子，真不知道自爱，还没结婚就先住在一起了，都是和外国人学的。” “妈，现在都是这样了。” “什么都是这样，你和朱雅结婚之前住在一起了吗？还是有的人不知道自重。” 吴大志唯唯诺诺的哄着母亲转移了话题，报了平安就收了线。 “怎么，又说我什么了？”杜若思一边上网一面问。 “没什么。”吴大志顺手把手机放在电脑旁，去了洗手间。 他才刚进去，电话就又响起来，杜若思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键，一声“喂”还没说出口，就听那边道： “大志啊，妈突然想起啦，她不是从美国回来的吗，听说美国好多人都得了那个什么艾滋病，你可小心点，不行就先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可千万别传染上。” 杜若思大怒，没想到吴大志的母亲把自己想象的如此不堪，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吴大志从洗手间出来，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因为刚才的事，于是搂着她的肩膀哄她，“别不高兴了，我妈没说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杜若思还没说话，电话又响了起来，吴大志急忙接听。 “大志，刚才怎么才说了一句话就断了？” “一句话？”吴大志一头雾水。 “是啊，我刚跟你说让你小心艾滋病，电话就断了，可能是信号不好。” 吴大志一听这话，惊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又跑到洗手间，“妈，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扯到艾滋病上了。” “什么胡思乱想，美国那个地方多乱啊，男女之间，乱得很。你看她连中国饭都不会做，就会做什么西餐，肯定是经常和外国人一起混了。哎呀，大志啊，今天天晚了，你还是明天赶紧带她去做个检查，看看有什么病没有，要是传染给你就晚了！”老太太越说越着急。 吴大志一脸尴尬，“妈，你就别瞎操心了，她没病。” “你别想糊弄我，今天晚上让她回家，明天就带她去检查身体，听见没有！” 吴大志心想，要传染也早传染上了，还等到这会儿，黄花菜都凉了。他好说歹说的哄着母亲挂了电话，说自己一定带杜若思去检查，这才从卫生间里钻出来，发现杜若思早就不见了人影。吴大志换上衣服追下楼去，哪里还追得上，杜若思早就打了个车回了自己家。 为了这件事，杜若思几乎有半个月没有搭理吴大志。 裴媛媛和甜蜜蜜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道：“哇，不是吧，你还说她不极品？”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觉得是我把吴大志从她身边抢走了，可是她竟然怀疑我的人品人格，我真无语了，反正现在是搞不定他妈我是坚决不会嫁他。” 甜蜜蜜点点头，“你还真不能嫁，你要是嫁过去，吴大志就得在他妈和你之间做受气包了。” “唉，她妈要是一直这么针对我，最后吴大志就只能在他妈和我之间选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吴大志这么孝顺，肯定不能选我。” “那他要是选了你，你肯定也不要他。” “没错，一个为了老婆不要娘的人，谁要啊。” 裴媛媛推了杜若思一下，“你也太不公平了，左右都是你。” 杜若思无奈的摊摊手，“没办法，我只希望他能搞定他妈。” “那你妈呢？你妈怎么说？” “我妈没说什么，不过我爸有意见。” “你爸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觉得他没才华没能力没钱还离过婚，反正就是痛心疾首的不同意。” “你没说说吴大志等你等了十年？” “说了，可是既然能等十年，就不在乎多等几年，为什么后来还是结婚了？我爸还拿出金岳霖来做比较……” 裴媛媛和甜蜜蜜面面相觑，真是想反对的时候什么理由都是理由，有几个人能是金岳霖，为了林徽因终身不娶？ “算了，不说了，越说越觉得没希望，还是赶紧去我和媛媛那，咱们时装秀。甜蜜蜜，你给你老公打个电话，让他晚点来接你。” 话题又转回了最初，一千五百只鸭子叽叽喳喳一路，憧憬着鸭子走秀大会，仿佛刚才的那些话题并不曾存在过…… 议 15 日子晃一晃，就过了，究竟是怎么过的，知道的人不多。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吴大志为了准备注册监理工程师考试，天天除了工作，就是看书学习。他和杜若思算过经济账，如果他能拿到注册监理工程师的证书，只要把它挂在某个公司，一年也是一比不小的收入。除此之外，他还有点小小的私心，一来他想证明给杜若思看，自己也是有目标有追求的，二来他认为母亲有些话说的不错，他绝不愿意将来结婚之后让杜若思负责家里大部分的收入，他会抬不起头。 杜若思很支持他这一点，周末的时候也会有空下厨，但是她能做的都是些简单的西餐，吴大志不是很习惯，所以试了几次之后还是由吴大志来掌勺，杜若思主要做那些费时间的前后期工作。吃了饭之后，吴大志就会去老老实实的看书，而杜若思就趴在电脑前面上网。她在美国的时候，就经常有事没事挂在网上，也颇认识了一些网友，其中不乏有关系不错的。但是这些人她都没有见过面，因为她的原则是，网友就是网上的朋友，没必要非要见面，所以有些要求见面的人一般都会被她无情的删除。 五一的时候杜若思单位组织去五台山旅游，可以带家属一人，吴大志因为马上就要考试，所以走不开。杜若思问了一圈周围的朋友，不是有要事在身，就是要回家探望父母亲人，再者就是自己单位也有旅游机会的。她一个人百般不情愿的和同事去了五台山，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就连她手下的两个学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发展了地下情。虽然从前的时候她也一个人背着破旅行袋去旅行过，但是一个人旅游最大的不好就是没有人帮忙照相，现在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她也不好当电灯泡。 晚上在旅馆的时候她忍不住给吴大志打电话抱怨，“都怪你要考试，要不然还能一起来，现在都没有人帮我照相。” 吴大志哄她，“等以后我陪你爬遍中国的名山。” “那好，我们先爬五岳，然后去庐山黄山青城峨眉……” 所幸去五台山一来一回时间不长，杜若思顺便买了一串佛珠回来送吴大志，她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懂，不过是在当地的小摊上挑了一串，吴大志当宝贝似的戴在手腕上。 杜若思五一长假旅游回来，休息了几天，刚好吴大志考试完，她趁机说要请吴大志吃饭，算是慰劳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把消耗的脑细胞都补回来。他们两个实在都不是什么讲究浪漫的人，极少送对方礼物，杜若思更是没心没肺，从来不把什么生日纪念日挂在心上，反倒是吴大志还细心些，时不时提醒她。所以杜若思一提出来，吴大志心里窃喜，心里盘算要吃什么，他这些日子太过忙碌，基本上没怎么好好吃饭。 吴大志在脑海里不停的画着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八大菜系都被他画了不少，口水也攒了有些长度，不料杜若思却说要去吃西餐。 “前一阵令狐介绍了一个西餐厅，据说还不错，不如我们去试试？” 西餐，吴大志除了面包和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之外就没什么研究了。 “现在正是芦笋季节，芦笋又新鲜而且营养价值高，我猜你肯定没吃过。” 好吧，听着不错，吴大志很喜欢吃清香嫩脆的竹笋，大概这个舶来货也差不到哪去，中国菜有的是机会吃。 芦笋长得又细又长，倒真有些类似某种竹笋，但是吃起来就是另外一种味道。 吴大志坐在西餐厅里，感觉浑身不自在，杜若思一面教他如何使用刀叉，一面安慰他， “别紧张，你看人家老外，来了中国不会用筷子，还不是照样慢慢学。” 吴大志别别扭扭的坐在那里，开始动手切盘子里的芦笋，谁知芦笋的纤维很结实，他切的盘子叮当响，也只切得藕断丝连。 杜若思抿着嘴笑，“你的刀稍微斜一点就会比较好切。” 吴大志满脸通红。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切不下来。”杜若思拿起面前的浇汁洒了些在他的芦笋上，“我们其实和老外一样，没见过的东西肯定不知道怎么吃，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吴大志面红耳赤的切下了一小段芦笋，长出了一口气，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怎么样？好吃不好吃？”杜若思瞪着眼睛问他。 吴大志点点头，实际上他一点都觉得不好吃，芦笋什么味道也没有，好像只是用水给煮了一下，而浇汁又油腻腻的，实在不对他的胃口。 杜若思笑了，吴大志虽然点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好像吃了黄连一样。 “今天就是让你尝尝，你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吃了。” 吴大志松了口气，他还是比较喜欢中国菜，他一面想着，一面在自己脑海里画着各种菜肴，又一面闭着眼睛吃完了面前的芦笋。 正餐之后就是饭后甜点，杜若思给他叫了一杯蓝山咖啡，自己叫了一杯红茶。 甜点是起司蛋糕，入口丝滑细腻，吴大志心想，多亏了这块蛋糕才让他终于有了一点饱的感觉，下次说什么他也不来吃西餐了。等到他看到服务生送上来的账单，嘶的吸了口冷气，这么多钱可以够他吃多少好吃的了。 一出西餐厅的大门，吴大志就道：“这家管子也太能宰人了吧，这么贵。” 杜若思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偶尔吃一顿，还能承受的起。等你考试通过了，我再好好请你，到时候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吴大志伸出另一只手，“一言为定！” 杜若思在他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好，一言为定。” 回到吴大志的小屋，杜若思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脑，才点击了桌面上的IE图标，吴大志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今天我不用学习，你也别上网了。” “好，我就看一下邮箱。” 吴大志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古人有句话，叫饱暖思什么来着？” 杜若思白了他一眼，“科学研究表明，人吃饱了的时候，血液都集中在胃里，所以你现在应该很困才对。” “这都怪这个餐厅菜量太少，我这个大胃王现在还是饥肠辘辘呢，你总不舍得饿着我吧。” “当然舍不得。”杜若思回头在吴大志的唇上吻了一记，“厨房里还有昨天的剩菜，你去热热吃了？” “不，我还是喜欢吃你的点心。”吴大志本着狗皮膏药的精神，粘在杜若思身边不肯走。 杜若思被他搅得没了心思，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明天买材料给你做。” 吴大志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杜若思连耳根都红了，啐了他一口， “你们男人就没别的心思！” 吴大志嘿嘿一笑，伸手关了房间的灯…… 激情过后，杜若思枕着吴大志的手臂，伏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静夜中听得格外清楚——扑扑、扑扑…… 吴大志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似乎在黑暗中默默出神。 “在想什么？” “想我们，想我们的将来。” 杜若思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和吴大志都还没有说服各自的父母。 “你说……”吴大志犹豫了一下，“假如我们有个孩子……” 杜若思拍打了吴大志一下，“你就会出馊主意。” “不是馊主意，”吴大志仿佛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打通了任督二脉，“如果你怀孕了，他们就不能反对了。” 杜若思打开了床头灯，“我才工作没多久，很多事都等着我去做，不可能现在要孩子。” “我知道，我们可以诈胡。” “不行，你妈急着抱孙子，结果我却生不出来，到时候她就更不喜欢我了。” 吴大志泄了气，又皱着眉头开始想主意。 杜若思在他的胸口用食指画着圆圈，半晌才道： “我们两个人不是很好？二人世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从来没有和吴大志讨论过孩子问题，不过她一直是不想要孩子的，丁克家庭有什么不好，两个人挣钱两个人花，不用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发愁。她知道吴大志为人传统，未必能接受她的想法，所以一直就没有和他谈，现在既然他提出来这个问题，她不如借机旁敲侧击一下。 吴大志被她画得心里痒痒，“好啊，我们先过几年二人世界，然后你给我生个女儿，要像你一样聪明漂亮。” “不要，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生她出来，你就只宝贝她不宝贝我了。” “那生个儿子？人家都说儿子像妈，我不怕跟他争风吃醋。”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杜若思觉得不如索性挑明， “大志，我不想要小孩。” 吴大志见她一脸严肃，刚刚被挑逗起来的情绪一下子无影无踪。 “为什么？” “不为什么，养孩子多辛苦，小的时候要拉屎拉尿，还要担心他生病，稍微大一点就要琢磨上哪家幼儿园，上哪家小学中学，学什么特长……” 吴大志真没有料到，杜若思竟然是个丁克主义者，他什么都可以妥协，什么都可以放弃，唯一不想放弃的就是做父亲的权利。人们常说，一个女人如果爱一个男人，就会为他生个孩子，显然杜若思爱他还没有爱到可以为他生孩子的地步。 他抿了抿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想吵架。 感觉到了他的沉默，杜若思也觉得，既然吴大志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就再讨论下去的必要，至少今天没有。 她翻了个身，拧熄了床头的灯。 “我困了，睡吧。” 惑 16 杜若思和吴大志都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的话题，他们已经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这个话题不如先放放。眼看这一年的五月就要到了尽头，杜若思单位的房子还没有着落，吴大志就又提起了买房的事。 杜若思的意思是再等等，大不了等过了今年年底，如果单位的房子还在拖着，他们再决定买房也不迟。 可是这房价涨得一天高似一天，如果等到明年，又不知道涨成什么样子，所以吴大志建议先买了，如果等杜若思分了房子大不了再卖掉，到时候肯定可以赚一笔。 这天，两个人为了买房子的事闹得脸红脖子粗，杜若思早上上班都气愤愤的，在实验室里埋头做实验，她带的两个硕士生看她脸色不善，互相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像平时一样开杜若思的玩笑。幸好杜若思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很快就把吵架的事抛到了脑后，只是做了几个小时的试验不顺手，就没了耐心，于是指点两个学生继续，自己跑到一边喝茶看报纸。 不料从那么多张报纸里跌出来一张，杜若思越看越觉得上面的人眼熟，这不是她那个发小儿吗，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女孩子，长发披下来半遮住了脸，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杜若思阴险的笑了，令狐淼这厮，有了新女朋友也不跟她打招呼，太不够义气，她拨通了令狐淼的手机，电话那头刚“喂”了一声，就被她劈头臭骂。 “老大，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令狐淼等她骂完了，才慢条斯理的道。 “洗耳恭听。”杜若思立刻安静下来，八卦啊八卦，还是差点成为她妹夫的令狐淼的八卦。 “还不是我女朋友，人家看不上我。” “看不上你？”杜若思对这个女孩子有点好奇了，以令狐淼这样的黄金王老五，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倒贴，竟然还有人看不上。 “有什么可奇怪的，看不上我的人多了，你不就是一个？” “你小子够坏的啊，不过追求人家，没必要上报吧。” 令狐淼算是这个城市里比较显眼的人，经常有消息见报，不过大多是公司的名义，他的私人事情很少有报刊登，不是没有人想出风头，而是每次出之前，他都会直接找报社的头，商量着撤了下来，或者用其他消息替代。这次这么大的图片上报，显然他是故意为之。 令狐淼嘿嘿一笑，既然上报了，他也没想着能瞒过这个对他了如指掌的杜若思。 “认识多久了？怎么也不拍个正脸？赶紧速速报来。” “看你猴急的样子，比我还急啊。过几天吧，过几天她没有那么讨厌我的时候，我带你见她。” “赶紧搞定！等领导视察！”杜若思装腔作势一番。 “得令！”令狐淼应承着，这是他们小时候玩熟了的游戏。 收了电话，杜若思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可能要开始第二春了，竟然比令狐淼还高兴， 她迫不及待的又拨通了吴大志的电话，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看报纸没有？” 平常两个人吵架，总是吴大志先打给她，甜言蜜语花言巧语一番，给杜若思一个台阶下，她就顺着杆爬下来。结果今天竟然破了例，杜若思主动打电话给他，吴大志收到她的电话已经是万分差异，又听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自然是一头雾水。 “我正在工地呢，什么事？”吴大志本来刚刚骂完人，一肚子火，这下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事，你休息的时候看一下XX日报，上面有令狐的照片。” “嗯，知道了，我还有事，先不说了。”吴大志收了线，心想令狐淼虽然不是天天见，不过他的照片也没什么特别，大概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找了报纸出来看，令狐淼的照片果然登在上面，他忍不住笑，看来女人都很八卦，女博士也不例外。 令狐淼约了他们二人一起去打高尔夫，还神秘兮兮的告诉杜若思，将有特约嘉宾到场。 杜若思兴奋的一路上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一来她是没打过真正的高尔夫，二来她对令狐淼的准女友十分好奇。谁知道到了那里，竟然只有令狐淼一个人在等他们。 杜若思朝他身后看了半天，“人呢？你藏起来了？” 令狐淼咧着嘴笑了笑，“没来。” “哈哈！被放鸽子了！” “我被放鸽子你那么高兴吗？” “没有没有，我哪敢。” 令狐淼“切”了一声，然后道：“给你准备了个教练。” 杜若思的教练是个高个子的女士，一身高尔夫运动服，显得很有活力。 吴大志问道：“只怕这教练原本不是给若思的吧。” 令狐淼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个教练是给女士请的，他的计划是先让教练教女孩子，然后他亲自上阵纠正错误，手把手的教人。不过既然今天人家没有来，就便宜了杜若思——他可不想怀里搂着杜若思，让一旁的吴大志喝飞醋，所以还是教练全权负责她吧。 “你别美，我可没给你请教练，你的教练就是我。” 令狐淼先指给吴大志看那些球杆，一一告诉他，哪支是用来开球，哪支是用来推球的，哪支又是用来打远距离球的。 看着球杆上纷杂的数字和字母，吴大志擦了一把汗， “玩玩就算了，我记这么多也没用。” 令狐淼也不强求，又示范给他看标准动作。 吴大志接过球杆比划了几下，觉得没什么难的。令狐淼放了一个球在地上，示意他击打，吴大志一杆挥出，球还在原地纹丝未动，人却咧开了嘴。 “糟了糟了，你没有做热身运动，不是扭伤腰了吧。” 吴大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很久没有做过运动，腿脚都不灵便了。 令狐淼拉着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压低了声音问：“听说你们过年回来就一直没消停过？” 吴大志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和杜若思吵架的事情，于是叹了口气， “差不多吧。”语气非常无奈。 “你多让着她点儿，”令狐淼拍了拍吴大志的肩膀，“你也知道，她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天天都被捧在手掌心里，没受过什么气，你就凡事多担待着她点。” “我怎么会不知道，每次都是我哄她，不过有些时候，不知道说到什么事，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等到细细反思的时候，却又发现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令狐淼看了一眼在一旁玩得正欢的杜若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不想插手别人的事，但是他希望她和吴大志能顺顺利利的走在一起，而不是陷入越来越频繁的争吵之中。 “最近为了买房子的事又生气，她说不买，我说先买了再说，以后就算卖也能赚一笔，你说呢，令狐？” 吴大志目光殷切的望着令狐淼，希望他能同意自己，自己就好以此为据，让令狐淼给杜若思敲敲边鼓。 令狐淼微微一笑，“你小子想买房，是不想住她的房子吧。” 都是男人，这点还能不明白？现在的社会虽然很多夫妻都因为经济原因，两个人一起买房还贷，但是也有一方有现房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是男士，很少听说有那个男人住老婆房子的，感觉好像倒插门一样。 男人么，有时候还是有点沙文主义的。 吴大志见自己的那点心思被点破，只好点了点头，“房子是她的，我学历比她低，挣钱还比她少，你说我在家里还能抬得起头吗？” 令狐淼站起身选了一只球杆，将地上的球击得几乎看不见，回过头来笑道： “如果她因为这些看不起你，当初就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我明白，可是我自己觉得抬不起头来。” 从前没有和杜若思在一起的时候，他钦佩她的才华，羡慕她的头脑，觉得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现在他却意识到，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如果自己不努力的话，就只会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抬不起头。 令狐淼用手搭了个凉棚在眼睛上，眯着眼看了看远处在草坪上若隐若现的白点，“听说过这句没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他指了指吴大志，又指了指自己，“我们都是庸人。” 蓦 17 七月里烈日炎炎，柏油马路都被晒得像橡皮泥一样软，杜若思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涂抹防晒霜的地方，手里举着把防紫外线伞，还依旧抱怨着， “这鬼天气，能把人晒成人肉干。” 她从前上学的地方是海洋性气候，难得见到太阳，每次有太阳的时候，就见家家户户的人都坐到了自家的小花园里，脱得只剩下身体必须的那点布料，然后开始烧烤，不停的烧烤，从白天烧到晚上，又从晚上烧到白天。 如果不是裴媛媛非要在这样的天气里拉着她逛商场，她估计这会儿正在家里一面吃冰镇西瓜一面上网聊天。 裴媛媛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减肥，冬天的时候效果不太明显，天刚热起来的时候，杜若思突然发现，裴媛媛真的瘦了不少，原来的衣服变得有些肥大，已经不太合身。于是她被裴媛媛死缠烂打的磨着一起去逛街买衣服。 裴媛媛的收获不小，不仅新买了衣服鞋子，还顺便做了个新发型，回到家还不停的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大变样了。 杜若思甩掉脚上的高跟鞋，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开口说话， “热死了，渴死了，累死了。” 裴媛媛好像时装模特一样把自己新买来的几件衣服换来换去，时不时摆个pose。 杜若思在一旁指指点点， “还是那件蓝色的最好看。” “我最不喜欢条纹的衣服……” “这件显得你又高又瘦，皮肤还很亮……” 评头论足之间，杜若思已经喝下一瓶饮料。 “你自己继续吧，我去上网。” “才刚通了电话，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啊？” 杜若思嘻嘻一笑，“他现在住的地方没有网络，没法聊天。” 说完，一扭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杜若思前不久刚刚和吴大志一起吃饭，庆祝他考注册监理工程师通过，两个人美美的吃了一顿中餐，吴大志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两人本来计划加薪之后出去玩上几天，不料吴大志被公司临时调到了另一个城市主持项目，杜若思只好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他送到了火车站。 不知道为什么，送吴大志走了之后，杜若思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单身的日子，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啊，自由，杜若思深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难能可贵的自由。 裴多菲的名诗都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可见自由是凌驾在爱情之上的，或者说，现在她是这么理解的，至于这首诗的本来意义，她就当从来都不知道。 杜若思打开电脑，先去看了看邮箱，然后就去自己经常混的论坛，随后便登陆上了MSN。她最喜欢去的是一个讨论三国的论坛，里面的人都很温和，极少出现掐架之类的事情。她最爱三国中那个短命的郭嘉，于是编注册了这个名字。日子久了，熟识的网友都知道她是女生——要知道，喜欢三国的女生并不多，所以她就成了论坛里的宝贝，大家都喜欢叫她嘉嘉。 MSN群里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她跳出来和好友们打了招呼，突然发现和她最熟识的“大帝在我脚下”换了新签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她忍不住大笑， “大帝，就算借用，也不能借用曹阿瞒的啊，你们可是敌人。” 群里的人也都大笑。 “大帝大帝，你能不能换首有点新意的诗词，这个都被用滥了。” 大帝明明在线，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单独和杜若思开了个窗口，抛给她了一个网址。 “我的博客。” 杜若思有写博客的习惯，也有看朋友们博客的爱好。有的朋友不能经常联系，就在网上写些东西，好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想法和近况。 大帝的博客大多是记些琐碎的事情，偶尔会写些关于读三国的读后感或者是和别人讨论的话题。 杜若思笑眯眯的一页一页的翻着，时而会心莞尔，时而捶桌大笑，一面看，一面将自己觉得好玩的地方复制给大帝。 她按时间顺序从前翻到后，发现最近大帝的心情不太好，他写得模糊，但是能感觉到是感情上的困扰，大概和今天的诗有关系。 杜若思一直不太会安慰人，只是说，“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 大帝犹豫了半天，才打出几个字，“我喜欢上一个人。” 这真是废话！ 杜若思又等了半天，不见大帝打字过来，于是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男人说起这些事来一样默默唧唧不爽快。她一面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一面等着大帝回话。 群里的聊天记录极长，有几十页的样子，她才翻到前几页，就看到大帝和别人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再翻过这页继续看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大帝说，他喜欢的是群里的一个人…… 群里的女孩子屈指可数，而她是和大帝最熟稔的，她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千万不要是我……” 她心里像有一台小鼓咚咚的敲着，手也哆嗦起来，找了半天键盘也没有找准。 千万不要是她。 她可不想搞什么年轻人的网恋，她已经有了吴大志，不可能再去接受别人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You wont admit you love me. And so how am I ever to know? You only tell me Perhaps, perhaps, perhaps. “大志，” “到家了？累不累？” “累死了，都怪裴媛媛，非要这么热的天去买衣服。” “你买什么了没有？” “嗯，买了一件裙子，你回来我穿给你看。” “我回去还早呢，你拍张照片发给我吧。” “我累了，懒得动。” “乖，等我回去陪你出去玩。” 杜若思想了想，换上了新买的连衣裙，让裴媛媛用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吴大志，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就爱说好听话。” “晚上干什么？” “看电视。” “咦，你这个网虫竟然不上网看电视？我还说找个网吧和你视频聊天呢。” “你要上我就上，不过不许玩游戏，你要是玩游戏，我就不理你了。” 因为一个人在那边十分无聊，吴大志最近迷上了网络游戏，一有空的时候就玩，经常颇为得意的和杜若思说，自己又升了多少级了。 “好，你晚上吃什么？” “嗯，不知道，还没想好，可能吃半个西瓜。” 杜若思看到裴媛媛减肥，反而觉得自己最近长胖了不少，所以也想趁着天气热减肥。 “得好好吃饭，别成天为了减肥不吃饭。” “可是媛媛瘦了好多……” “我喜欢胖点的，有肉，抱着舒服。”吴大志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了。 “讨厌！” 杜若思好久没有这么和吴大志发过嗲了，听得他心里暖洋洋的，人说小别胜新婚，看来果真没错。在一起的时候成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现在分开才不过几天，就这么甜蜜，难道这就是距离产生美？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杜若思长出了一口气，她和吴大志的合影在屏幕上晃来晃去，这是他们第一次的合影，吴大志做成了屏保，分别用在两个人的电脑上。 她晃了一下鼠标，群里的对话依然继续着，“大帝”却已经下线了，然而他留下了一篇新日志：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说了会是什么结果。难受，真的很难受，这些话堵在我胸口，堵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网络生活，每天打开电脑就是聊天，泡论坛，论坛里大部分是志趣相同的网友，和他们聊天很愉快。记得有一次去其他地方开会，住的条件不太好，五天，整整五天没有网络的生活让我觉得好像很重要的东西从我生活中抽空了。 后来，我的msn从隐身改成了在线，我换了自己喜欢的字体颜色，我换了新的msn头像，这些，都是为了某个从来不上线的人。她喜欢说“呵呵”，她喜欢牙中间夹着绿叶子咧着嘴笑的表情，她喜欢不停的改签名，但是因为她不上线，所以我看不到，但是她每次都跟我说，今天又改了什么签名。我们说天说地说人生，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记得有一次我们聊到很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怀里抱着的除了笔记本，还有一个空啤酒瓶和我的一只拖鞋。同屋的小贺问我，和谁聊天聊得这么投机，我竟然支吾了半天，出了一身冷汗。 我心里有两个人在交战，一个告诉我应该理智，退出论坛，不上msn，不和她联系；另一个告诉我，去吧去吧，就像很多电影里的台词说的那样，listen to your heart。我知道她有男朋友，知道他们可能快要结婚了，我不应该也不可能从中再插一脚，然而每次我都无法控制自己，每次打开电脑她都不在线，每次我都主动问她在不在，如果她不回答，我的心就会异常失落。 理智是ＴＭＤ最没有用的东西，因为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聪明如她，或者早已经看出来我的犹豫和挣扎，如果是这样，就给我一个最终判决吧，to be or not to be,不过是一句话。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聚 18 杜若思抽出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去看望吴大志，火车上的空调吹得她有点冷，后悔自己没有带一件外套出来，虽说是三伏天，但是这么一冷一热最容易感冒。她抱了抱手臂，指尖感到自己皮肤上的点点突起，看了看身边的人，不是在发短信就是在听mp3，她也塞上耳机，想用熟悉的歌声来填补这几个小时的空白。 但是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开始随着歌曲中哀婉的歌词胡思乱想。 “大帝”博客里说的那个人就是她，最初她还有些怀疑，等看到他说那个人每天换签名，每天不上线，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是自己了。她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和“大帝”聊的很熟了，因为怕上线之后有人问长问短问东问西，所以她一直保持隐身。群里的人遍布世界各地，大部分人在国内，也有一小部分人和她一样，远离了自己的祖国，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所以大家聊得都很投机。 那时候，她每天都为吃什么饭发愁，她自己不会做，又不喜欢每顿都吃西餐，中餐馆的东西都是改良过给外国人吃的，而且味精很多，她也不喜欢，所以有时候她就上一些国内的美食网“看饼充饥”。 “大帝”嘲笑过她，也开过空头支票，说只要她来找他，他就请她大吃一顿。 后来，大家都知道她已经回了国，于是“大帝”说要兑现空头支票，被她拒绝了，她是那种不喜欢和网友见面的人。 网友，聊得高兴就好，何必要见面呢，有时候见了面反而失去了一种朦胧感。很多时候，人都是在网络中扮演着另一种角色，另一种性格，寻找着现实生活中缺少的东西，网络和现实还是要分开的。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将网络生活和现实生活分得那么清楚，她曾经以为自己分的很清楚，但是自从她看了“大帝”的那篇日志之后，她发觉，原来这条界限如此模糊，就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最终，她在“大帝”的博客里留下了一句话，“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第二天她再去看的时候，那篇日志，连同她的留言，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她前一天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梦里的东西都不存在。 即便是梦，总有什么改变了，论坛和群里失去了“大帝”的踪影，她想，“大帝”大概和她一样，每天潜水，潜水，不憋死绝不会出来。 “大帝”依然每天更新他的博客，记录的依然是些生活上无聊的琐事。她也依然每天更新自己的博客，同样是波澜不惊。 只是她每天坐在电脑面前，不能上论坛，不能上msn，不能群聊，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有时候就呆呆的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msn，竟然希望“大帝”能够冒出头来，像以往一向抛一个笑脸过来然后问她在不在。可是如果他真的问了，她是该回答还是该装作自己不在线？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没有什么特别，除了梦里全都是网络上的朋友，每个人都面孔模糊。她觉得，自己该从网络里跳出来，去找些东西充实一下自己了。 和吴大志商量之后，她决定去学开车，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买车，但这是必然趋势，她准备先去驾校上个班，考过驾驶执照之后就先拿令狐淼手里一辆快要报废的车练手。 果然，她刚一下火车，吴大志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晒得这么黑，都成黑妹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比我好多少？” 吴大志天天下工地查看施工项目，不比她在驾校差。 “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散步回去。” 饭店里空调开得也很足，但不像火车上那样正对着杜若思，所以感觉还很凉爽。 两人点罢了菜，一面喝饮料一面互相絮絮叨叨的说最近身边有什么新闻。 “你都不知道，我去学开车，天天被驾校的老师骂我笨。”杜若思一肚子委屈，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说过笨。 “驾校的老师都是这样，没有一个不骂人的。” “在美国就不敢这样，我交了钱让你服务，你还骂起我来了。” 吴大志皱皱眉，他不喜欢听她说美国如何如何，他没去过美国，而且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美国，所以他不想听。 正好这时菜上来了，他几句话赶紧岔开，要不然两个人又要讨论起来没完没了，讨论到最后一般就是生气。 杜若思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每天就是面包火腿凑合，实在自己吃腻的时候就去外面的小店买些家常菜回来解馋，只是一个人吃饭怎么也不如两个人香。吴大志却是几乎天天在外面吃饭，吃得腻也腻死了，有时候竟然会思念杜若思的西红柿炒鸡蛋。 “大志……”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杜若思已经问过很多遍这个问题，每问一次，吴大志心里都美滋滋的，大概现在杜若思已经离不开他了吧。 “等工程一完就立刻回去。” “那工程什么时候能完啊？” “再有两个月吧。” “两个月，那么久。”杜若思有点撒娇似的抱怨。 “等做完这个工程回去就可以升职，到时候我们经济上会好很多。”吴大志拍拍她的手背当作安慰。 两个人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漫步，夏季的夜晚依然闷热无比，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满是汗水。 “那是不是以后就更忙了？” “可能吧。” 杜若思咬了咬嘴唇，“我不喜欢你这么忙，忙得都见不到你。” 虽然以前经常吵架的时候，她觉得天天见面不好，但是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也不好，从前她习惯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很潇洒，现在她已经习惯两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很孤单寂寞。 “这么想我？”吴大志笑嘻嘻的道。 “谁想你了，我是说我不想以后每天下班之后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找你干什么，还不如自己过算了。” “放心，绝对不会，过了这两个月，我就回去，肯定不让你独守空房。”吴大志笑呵呵的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寂寞难耐？” “呸！”杜若思推开他，“我看寂寞难耐的是你才对。” “说对了，我就是寂寞难耐。”吴大志笑得阴险。 饭馆离吴大志住的地方不远，两人边走边说，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楼下，迎面碰上几个吴大志的同事。 “哟，嫂子来了。” 杜若思笑着打了招呼，这些人就被吴大志轰走了。 吴大志的房间很简单，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台，一个电视，还有一个衣柜。不过幸好有张双人床，否则就要挤上两晚上了。 杜若思坐在床上打量了房间几眼，看得出来是刚收拾过，“还不错，至少能住人。” “一个人住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厨房厕所要共用。” 杜若思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听到有人敲门，“吴工，你回来了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吴大志还没有回答，来人已经自己推开了门。 “吴工，刚回来啊。” 吴大志搓着手有点尴尬，“小史啊，有事吗？” 这个姓史的姑娘最近老是三天两头的找他，搞得他有点烦。 杜若思站起来打量了一眼“小史”，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经过精心修饰的五官还算细致，身材也很惹火，不像自己，常常被吴大志笑话说是飞机场。 小史看了一眼杜若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哟，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吧。” “没有没有。”吴大志虽然心里深以为然，嘴上却不好说。 “我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结果一个人吃不了，其他同事又都吃了饭了，所以过来看看吴工你有没有兴趣。”她指了指手上的碗。 “不好意思，我们也吃过饭了，谢谢你，小史。”吴大志一副送客的表情。 小史讪讪的道了再见。 等她一走，吴大志立刻锁上门，转回头看杜若思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于是急忙解释， “她是我们公司的同事，经常一起下现场的。” “小姑娘人不错，还熬粥给你吃。” “她……”每到这个时候，吴大志就变得笨嘴拙舌。 “而且她身材也不错。”杜若思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简直是波涛汹涌。” “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就是同事。” “那你喜欢波涛汹涌还是喜欢飞机场？” “我喜欢飞机场。”虽然这话有点言不由衷，不过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说真话，他也希望杜若思能波涛汹涌一下，不过既然她天生不是，他也只好接受。 杜若思忍不住笑骂，“连好听的都不会说，你应该说喜欢我，和飞机场还是波涛汹涌没有关系。” 吴大志听她不再生气，伸臂搂住她，“你这个小妖精就会折磨我。” 杜若思格格笑道：“谁让你天天有人送粥喝，没想到你这么吃香，以后我得看紧你。” “应该是我看紧你，千万不能让别人把你抢跑了。” “我又老又丑还是飞机场，没人和你抢。” “那现在这飞机场就只有我这一架飞机可以起降了……” 嬉笑声越来越低，渐渐变成了喘息和呻吟，激情就如这盛夏夜的热浪，一层层席卷翻滚而来。 幻 19 杜若思驾照的理论考试一次就过，本想趁着放年假去吴大志哪里待着，不料两个人又隔着电话吵了一架，气得她赌气说不去，正巧令狐淼邀她一起去庐山玩，她想着反正祖国的名山大川自己都没怎么去过，去玩上两天再去吴大志那里也不迟。 令狐淼去庐山，美其名曰是请朋友玩，实际上是为了追求女孩子，杜若思也曾见过那个女孩子，虽然人不大爱说话，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好，有种淡淡的书卷气。为朋友两肋插刀都可以，何况是有免费的旅游机会，于是杜若思毅然决然的坐上飞机和令狐淼下了江南。 在飞机起飞的前一刻，她看了看手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一面心里暗骂吴大志，一面有些不情愿的关了手机。 那天她没有继续深究“史姑娘”的事情，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从那之后就开始查勤，最初吴大志还觉得美滋滋的，但是次数多了也觉得烦，说话间就有点不满。偏生“史姑娘”也不肯闲着，经常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进来找吴大志，借口这那的想套近乎，被杜若思听在耳朵里，更是不放心。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吴大志也是一肚子不满，虽然史姑娘频频对他表示好感，但是他不为所动，洁身自好，这点最基本的信任杜若思应该有。 但是杜若思觉得男人因为生理的原因，比女人更容易受到诱惑，尤其是现在很多的年轻女孩子，想什么是什么，根本不考虑别人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是否已婚，只要看到有目标人物就大胆往上贴。吴大志年届三十，又刚拿下注册监理工程师，可以说前途还是不错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帅哥，但是总比那些刚毕业一文不名的毛头小伙子强。 “你每天给我打个电话就那么难？” “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回来只想睡觉，有时候就忘了。”他每天累得跟毛驴似的，还不是为了将来他们俩能好过点。 “那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就算他忘了，那自己打过去总该接吧。 “我听到了当然接，可是有时候去洗个脸上个厕所，手机放在房间就没听到。” “你总这么多理由！” “你别老这么疑神疑鬼的，实在不放心就天天过来看着我。” 这么争吵了几次，两个人心里都不痛快，赌气不和对方联系，心里却在琢磨为什么对方到现在都不来个电话。 杜若思恨恨的下了飞机，在开机还是不开机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开机，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 令狐淼和她在庐山脚下的牯岭镇找了家旅馆住下，她等了一晚上吴大志的电话，竟然什么也没收到，转念一想，一定是令狐淼和吴大志说了她的行踪。一想到自己的行踪尽在吴大志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对他正在干什么毫不知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令狐淼的敲门声叫醒，她不由得感叹，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她是花令狐淼的钱来旅游，就要配合他的行动，他说要一大早到售票处去守株待兔，她就得乖乖的跟着，看来这免费旅游丝毫不比两肋插刀差到哪里去。 幸好他们没有白等，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等来了要等的那只小白兔，以及小白兔身边的免费导游。 “杜若思。” “吕非。” 小白兔是令狐淼的目标，名字叫做叶心眉，因为朋友吕非是九江人，所以这次想沾他的光来庐山玩——有免费导演总是好的，结果不料竟然发现有只大灰狼守株待兔。 她只好若无其事的介绍吕非给杜若思认识，杜若思笑着和这个叫吕非的男人握了握手，嘴里胡乱说着， “幸会幸会。” 吕非也笑着回答：“彼此彼此。” 就在这短短的目光交流之间，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及自己的身份——电灯泡。 一个人是电灯泡，两个人也是电灯泡，按常理来推断，两个电灯泡要比一个电灯泡瓦数高，也比一个电灯泡亮。但是实际上有时候当两个电灯泡相遇的时候，就不再是电灯泡，这也是为什么令狐淼死乞白赖的求杜若思一起来的原因。 四个人买了票，浩浩荡荡向庐山进发。一路上，杜若思和吕非主动落在后面，一门心思看前面的两个人如何进展，只是爬到后来较艰险的地方，叶心眉渐渐跟不上，令狐淼也跟着落在了后面，反而是他们二人走到了前面。 杜若思和吕非找了个地方歇脚，顺便等等后面的两个人，趁机八卦。 “看起来，她是逃不出令狐的手掌心了。” 吕非赞同的点点头，他和叶心眉是通过同学介绍认识的，同学的本意是想撮合他们，不料两人都觉得做朋友好过做恋人，于是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大约过了十分钟，令狐淼和叶心眉的身影才出现。 叶心眉呼哧呼哧的几乎喘不上气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歇一会儿吧，要不要吃点东西？”令狐淼和两个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围着准女友问寒问暖。 吕非和杜若思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再继续待在这里不是太没有眼色了。 两个人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叶心眉叫住：“你们……怎么那么……快啊，等会儿我们。” 杜若思呵呵笑道：“好，先拍几张照片吧。” 于是拿起脖子上挎的相机，咔嚓咔嚓狂按一通快门，最后又请其他游客帮着照了一张四人合照。 趁着照相的功夫叶心眉也休息了差不多，四人继续爬山。 杜若思望着山间飘来飘去的云，大大感叹庐山之美，吕非在一旁插言， “九江附近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洞庭，鄱阳都在附近。” “那可要去玩玩。” “其实九江以前的名字更有名，白居易《琵琶行》里的‘浔阳江头夜送客’就是说的九江，现在还有个区叫浔阳区。” “知道，三国演义里‘柴桑口卧龙吊孝’这出戏就是在这里。” “咦，你还看《三国演义》？”这倒出乎吕非的意料，他认识的女孩子大多对三国都漠不关心。 “为什么不能看？”杜若思奇怪的看着他。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看红楼梦。” “两个又不冲突。”她回头看了一眼又不见踪影的令狐淼和叶心眉，“心眉说她要住几天？” “还不知道……” 吕非是预计带着叶心眉去附近的地方玩上几天，不过还没有问过她的一件，尤其是看今天的情形还真不好说。 “令狐可能明天就要回去，他忙得要死，不过我还想多玩几天。” 多玩几天才好，到时候吴大志就没办法从令狐淼那里打听她的消息，只能自己打电话找她。 “好啊，我陪你们。” 杜若思莞尔一笑，“那我先多谢你啦。” 吕非这个人虽然有点书呆子气，但是给她的感觉不错，应该值得一交。 任凭令狐淼的体力再好，下山的时候也有点走不动了，四个人草草吃了晚饭，便回到旅馆里休息，叶心眉刚好和杜若思住一个房间，吕非去了令狐淼那里。 杜若思拧开电视剧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心眉，你喜欢看哪个台？” “我无所谓。”叶心眉对电视没有特别大的爱好，于是耸了耸肩。 杜若思换来换去，最后定了下来，“看金三顺吧，轻松一下。” 两个女人正看到有趣之处，格格的笑，令狐淼敲门进来问两人什么时候回去，他准备去前台订票。 杜若思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当作是打招呼，“你就不用管我了，我想在周围再玩几天。” 叶心眉心眉淡淡道：“我还要跟吕非回家，所以你也不用操心了。” 令狐淼无语，可是却站在原地不动，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杜若思跳起来笑道：“我去前台看看有没有开水。”她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有电灯泡的嫌疑，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令狐淼和吕非的房间的们虚掩着，她敲了敲，听到有人说“请进”便走了进去。 “令狐在我那边……”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门。 “明白。”吕非点头会意。 “你手机号多少？回头好联系。”杜若思拿出手机来问道，一天玩下来，她更觉得吕非这个人值得交。 “咦，你的手机和我的一样。”吕非说了个号码，也掏出手机，果然和杜若思的一模一样，“你的呢？” “是啊。”杜若思存下了吕非的名字，“我打给你。” 吕非按了几个键，“存好了。” “你邮箱呢？” “邮箱？” “电子邮箱，回头好把照片传给你。” 吕非又报了自己的电子邮箱。 他说的英文口音有点重，杜若思没听清，于是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输吧。” “好。” 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反正手机型号一样，不怕不会用，片刻之后又换了回来，杜若思扫了一眼，习惯性刚要按返回键，但是却停住了——这个信箱非常眼熟，眼熟的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嘉嘉……” 她的心仿佛突然漏跳了一拍，愕然抬头，见吕非正盯着她，嘴角边挂着一丝苦笑。 他晃了晃手机，指指自己的头，“我已经把你的msn从联系人里删了，但是却没办法从这里删掉。” 有些人有些事，可以从网络上删除，可以从手机里删除，却不能从记忆里删除。 杜若思心里瞬间乱作一团，突然之间她觉得时空开始扭曲，虽然她和吕非直接只隔了一米远，但是她却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抛到另外一个时空，究竟哪里是真实的，哪里是虚幻的，她已经分辨不清。 别 20 第二天一早，杜若思盯着黑眼圈继续爬庐山，她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只是在天亮的时候稍微眯了一会儿。这一夜她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一时间想到吴大志的可气，一时间又想到吕非的可怜。她认识吴大志虽然久，但这么多年来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倒是吕非，在网上聊得久了，反而更熟悉。只是如今这个吕非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熟悉又陌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偏偏喜欢捉弄人，让她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前一天杜若思还刻意的给令狐淼创造机会，今天她却故意和叶心眉走在一起，好在一路上不像昨天一样艰难，基本上不用两位男士帮忙，她就装作没看见令狐淼的杀人目光，大大方方的和杜若思嬉笑，留下两个沉着脸的男人跟在后面。 傍晚十分四人下了山，吕非说要尽地主之谊，请他们三人去自己家玩。叶心眉本就是和吕非一起来的，所以要一起回去；令狐淼不放心自己的准女友，所以也厚着脸皮跟着——如果是平时，他早就找个宾馆自己住下了；杜若思这个时候也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否则还真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况叶心眉还一直拉着自己陪她。 令狐淼休息了一晚上，便搭了早班飞机离开，临行前对杜若思叮嘱了又叮嘱，让她帮着看好叶心眉。 杜若思拿皮包甩他，“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谁说我没人性，等她走了之后，你别光顾着玩，还是去大志那里待两天。” “滚滚滚！” 说起吴大志杜若思就心烦意乱。 幸好叶心眉也只又停留了一天就坐火车回去了，杜若思和吕非送她上了车，只剩下他们两个，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一旁看着着站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外走，吕非没话找话， “打算先去哪玩？鄱阳湖？鄱阳湖景色不错，有好多水鸟……” 吕非还在絮絮叨叨的介绍鄱阳湖的旅游景点，却被杜若思打断了。 “我已经买好回去的票了。”她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 “你……不是说要玩几天吗？”吕非一脸惊愕，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杜若思相处，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不料杜若思竟然改变主意。 杜若思抬起头，“我得回去。” 知道吕非就是“大帝”的那天晚上，她就去偷偷买好了回去的票。 吕非半晌不语，杜若思决定回去，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 “什么时候的车？” “晚上。” 吕非点点头，“我看看票。” 杜若思有点不情愿的掏出票来，她买的时候已经没有卧铺，只有硬座。 “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你受得了吗？” “没关系，上车再补。” 看看出站口已经没什么人，吕非一面和杜若思出站，一面掏出手机来给家里人打电话，看能不能找关系帮杜若思换一张卧铺的票。 “走吧，先去吃饭，等会儿有消息他们会打电话。”吕非挂了电话，看了看表，“我请你吃九江的小吃，以前一直说请你也没机会。” 杜若思本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又是好吃之人，所以就跟着吕非在九江的大街小巷寻觅九江特产，各色小吃把肚子填的满满的，吕非还买了些土特产九江茶饼和酥糖送她带回去慢慢吃。 杜若思推辞太重不肯收，吕非笑道：“那我寄给你。” “不用了，谢谢。”她不敢再推辞，乖乖收下。 买这些土特产不知不觉就消耗了一个下午，吕非收到姐姐吕是的电话，当天的卧铺票已经没有了，只有第二天的。 “要不然晚一天走？还可以去玩玩。” 杜若思摇头，“不玩了，我得回去。” “要坐十几个小时，你怎么睡觉，还是买明天的卧铺回去吧。” 杜若思抬起头看着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她的眼睛在告诉吕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留下来。” 吕非避开她的眼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那好，我送你回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吕非——”杜若思有点无奈地皱眉，“我不回去，我是要去我男朋友那里。” 吕非默然不语，他知道，他只是不放心。 四天，他和杜若思相处只有短短不到四天的时间，这四天之中，他真正和杜若思在一起的时间，大概也只有一天半。而现在，这个和面对面他谈天说地的女人，就要离开他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怎么能不伤心难过，怎么舍得放她走？ 可是，不放她走又能如何呢，他们不过是偶然间从零零总总的各种线路之间跳到了彼此面前，现在大概又要回归到线路两端了吧。 火车缓缓移动的时候，吕非看见杜若思在对他招手，示意他回去，那一刻，他真的后悔没有买票和她一起走。 坐在车里的杜若思看着吕非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长舒了一口气。 想想这十几个小时的车她还是有点发憷，虽然以前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几次转机二十四小时都坐过，可是火车上小偷多，她怕一不小心睡着了东西被盗就惨了，钱丢了是小事，手机不见怎么和吴大志联系。 一想到吴大志，她又愤愤不平起来，这么久他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好像这次要诚心跟她怄气，怄到她心服口服为止。既然如此，还真不如和吕非在江西痛痛快快的玩几天，省得她这样直奔吴大志而去，显得自己好像多离不开他似的。 杜若思这几天爬山爬得累极了，虽然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睡不要睡，可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天都快亮了。她挪了一下几乎没有感觉的腿，又酸又涨，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邻座的旅客到什么地方了。 知道离吴大志所在的城市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杜若思本能的想掏手机给吴大志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谁知道一摸皮包才发现，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她不由得着急起来，丢了东西虽然窝心，关键是她对这个城市一点都不熟悉，也不太清楚吴大志住的地方在哪里，这下联络不上吴大志，自己又身无分文，大概要露宿街头了。 杜若思找到车上的乘警，乘警只是公事化的记下了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以及丢失的东西，然后告诉她，像这种手机钱包的东西很难找回来。 “等会儿你到车站派出所给你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就行了。” 杜若思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她一名不文，只能找吴大志过来。她在派出所里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吴大志才满头大汗的跑进来，问明了怎么回事之后，对派出所里的小警察谢了又谢，这才拉着杜若思的手出来。 “东西丢了没事，人没丢就行。”吴大志一边走一边安慰她。 杜若思撅着嘴，“都怪你，我出去好几天，你连电话都不打。” “你怎么不给我打？” 杜若思一甩头，“你不给我打我为什么要给你打？” “现在还不是你打给我了？” “你……”杜若思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多玩几天，玩够了再回来，看谁给谁打。” “好了，来都来了，还说这些没用的话干什么。先带你回宿舍，我还得赶着上班呢。” 两人坐着出租车三转两转，终于转到了吴大志的宿舍楼下，吴大志拎着杜若思的行礼上了楼，“坐这么久火车肯定累了吧，先好好睡一觉，等我晚上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杜若思甩掉脚上的凉鞋爬在床上，虽然在车上睡了一觉，她还是觉得困。 吴大志把她的脚也抬到床上，“不过没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在火车上哪能睡觉，小偷那么多。”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是我爬了几天山，累得要死，坐在那就睡着了。” “你还是坐硬座回来的？” “是啊，没有卧铺，晚一天才有。” “那你就多待一天坐卧铺回来嘛，省得累成这样。” “还不是为了早点回来见你？！” “没想到我这么吃香啊！” “做梦吧你，要不是别人拉着劝着我让我早点回来，我就玩到年假结束！” 吴大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嘴硬了，想我就是想我了，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他站起身来，“你好好睡吧，你要是饿了，桌上有方便面先凑合吃点，晚上我早点回来。” 吴大志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关上门上班去了。 被他这么一说，杜若思才觉得自己真的有点饿了，她跳下床来，看了看桌子上摞得老高的方便面，实在没什么胃口——大热天的想吃点凉的，或者至少是不热的。突然想起还有从九江带过来的茶饼，虽然是零食，但是也可以充饥，杜若思一面打开电视换台，一面悉悉索索的拆茶饼的包装。 终于撕开了一袋，杜若思一面吃一面想，不知道吕非现在在干什么，自己上车之前答应过他到了之后给他打个电话，现在手机丢了，她也不知道吕非的号码，现在他会不会为自己着急呢？ 虑 21 吴大志下班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推掉了几个同事聚餐的邀请，急急忙忙的往宿舍赶，他想，杜若思一定等急了，等着他一起吃饭。 但是他开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杜若思不在，吴大志环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笑了，房间比早上整洁多了，杜若思一定是看不过眼，所以帮自己收拾了一下，有女朋友在就是好啊。不过如果不是这次杜若思来得突然，他也会像往常一样自己先整理好房间。他的好心情还没有持续一分钟，吴大志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快步走到写字台前，拉开了最上面一格的抽屉，顿时出了一身汗，心知不好，急忙转身出了房间，找同事问有没有看到杜若思去了哪里。 吴大志的同事下班时间和他差不多，都说没见到杜若思，吴大志不由得有点着急，在楼里团团转。早上他临走的时候给杜若思留了一百块钱，她被小偷偷了之后，身上只有他给的这一百块钱，这些钱不够她买火车票回去，何况刚才他也看到杜若思的行李还在，可是她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她会去哪里了呢？ 吴大志在宿舍楼附近的路上兜了几圈，也没看到杜若思的影子，心里不禁大骂，哪个王八蛋偷了杜若思的手机，要不然现在打个电话多简单。 他正在楼下的树荫里左看右看，忽然听一个人道：“你在这干什么？” 吴大志的眉头顿时展开，赔笑问道：“你去哪了？吃饭了没有？” 杜若思沉着脸，“去上网了。” 吴大志想去拉她的手，“去吃饭吧。” 杜若思侧身躲开，“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不守信用的人。”她侧脸看着他。 “我……”吴大志哑口无言。 吴大志单身在这里，能说得来的朋友也没有几个，上班下班都和同事混在一起。他们这些男人聚在一起无非是喝酒吃饭，俗话说饭前酒饭后烟，吃晚饭就开始吞云吐雾。最初吴大志还客气推辞，后来终于经不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激将，再加上自己心里痒痒，于是也抽了起来，反正杜若思也不在身边，等回头再戒。 不料这次杜若思来得突然，他平常买的烟都放在房间来不及藏起来，被杜若思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他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杜若思就和吴大志说过，如果他继续抽烟，她就不选择和他在一起。现在吴大志大概觉得人到手了，也就无所谓了，抽烟不抽烟她都跑不了。 “别生气，我戒掉还不行吗？” “吴大志！”杜若思看了一眼宿舍楼口，压下了气，她不想在这里和吴大志吵架，让别人看到不太好，“我们回去再说！” 说罢转身进了宿舍。 吴大志急忙跟了上去。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答应过你戒烟，结果现在又重新抽。” “我让你戒烟不是为你好吗？” “是，是为我好，”吴大志点头哈腰赔不是，“不过你知道我那些同事，没事就递烟，如果不抽，人家就说我不给面子。” 杜若思冷笑一声，“你要是真的想戒，别人怎么劝你也会想办法拒绝。” “好了，我都说了，别生气，我这次一定戒，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吴大志搂着她的肩膀哄道。 杜若思正色道：“你想好了，反正你要是继续抽，我们就分手。” 吴大志见她神色认真，心中涌上了一丝惧意，“放心，我一定戒！” 杜若思乜斜着眼看了他片刻，然后笑道：“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下不为例。” “走吧，我们去吃饭，我累了一天，现在肚子都饿扁了。” 杜若思被他拖着出了房门，迎面遇到吴大志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便去吃饭了。 周末吴大志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买了部新手机，算是吴大志赔罪送她的礼物。新手机又轻又薄，储存量大，照相功能能抵上一个普通数码相机，杜若思十分满意。她又花了几十块钱找回了旧的电话号码，刚把SIM塞进手机里开了机，就收到一堆短信，有同事的，有朋友的，最多的是令狐淼和吕非，无非是问她到吴大志那里没有，为什么会把手机丢了。 令狐淼发了几条之后，就直接打电话给了吴大志，所以知道她已经安全到达，于是忙自己公司的事去了。 吕非是几乎每天都要发几个，屏幕上慢慢的都是他的号码。 吴大志无意中扫了一眼，“这是谁啊，这么关心你。” 杜若思心里一阵慌乱，脸上却故作镇静，“哦，一个朋友。” 吴大志知道她朋友多，也没有再深问。 眼看年假一天天过去，杜若思百般不情愿的坐着火车回了家，想着漫漫工作日又要开始，一脸的沮丧，在火车站和吴大志撒娇蘑菇。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差不多十一就回去了。” 杜若思掐指算了算，还有一个多月。 “不许耍赖，到时候你要是不会来，我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好，快上车吧，火车要开了。”吴大志趁人不注意，吻了吻她，“我一定回去。” 杜若思这才慢吞吞的上了火车，隔着玻璃窗对吴大志挥手。 夏天的知了叫个不停，天气也干燥不堪，就连偶尔的过堂风都让人闷热难受。 杜若思进家门的时候，裴媛媛正在收拾家，见她无精打采的回来，调侃道： “不是吧，看来你们俩感情真是好得不得了啊，才分开就这种表情。” 杜若思叹了口气，歪在沙发上，“又要上班了，还是上学的时候好，每年都有那么长的寒暑假，现在才休息没几天就要去做苦力。” 她又学着电视里的戏曲人物哀号了一句，“命——苦——啊——” 裴媛媛拍了她一掌，“我都没叫你还敢叫？！” 杜若思道：“其实你才幸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用担心别人。” 她临走之前叮嘱了吴大志半天，不许再抽烟，要和史MM保持距离。 “在庐山玩得怎么样？” “还好。” 杜若思想起在九江的那几天，心里顿时有点烦躁，她拿了一包九江茶饼，“九江的特产，你尝尝看。” 裴媛媛一面赞好吃，一面钻进了厨房继续收拾，杜若思也回了自己房间。东西还没有收拾，她就先打开了电脑。在吴大志那里基本没怎么上网，只是第一天的时候先跑去网吧在自己的博客上留了言，说自己已经安全到达——她手机丢了，只好通过网络来告诉朋友自己的消息。 等待开机的几分钟她打电话给吴大志报了平安，她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迫不及待的点开了MSN和Q，她在自己的签名那里说自己手机丢了，让大家告诉她联络电话。果然，她一上线就收到很多留言，第一句无一例外的是：你手机怎么丢了？第二句才自报家门。她正手忙搅乱的记着一堆电话号码，突然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 “在哪呢？” 是吕非。 “呵呵，在家。” “怎么手机丢了？” “火车上被偷了，钱包也丢了。” “没事，破财消灾。” “呵呵，希望如此。” “茶饼好吃吗？” “好吃，谢谢你。” “我明天回去，再给你带点。” “呵呵，谢谢你，不用了。” “别这么客气。” “我要收拾东西去了，回聊，88。” 杜若思不待吕非打出下一句话，就飞快地把状态改为隐身。 从前她还在美国的时候，论坛里就有人搞网恋，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完全无法理解那些人会为了一段不现实的恋情伤心难过，于是只是装模作样的感叹自己老了，没有那么多激情去挥霍。想不到现在这么夸张的事竟然轮到了自己头上，那时候她也曾经安慰过网恋的朋友，给别人出谋划策，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她虽然非常明确的告诉了吕非，自己已经有一个固定的男朋友，而且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但是这些仿佛并没有什么作用，吕非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她，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我爱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这句话从逻辑上说没有错误，她可以不去爱吕非，但是不能阻止吕非爱她。 但是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如果吕非只是存在于网上，只是“大帝在我脚下”这几个字，她可以完全不理会；但是现在吕非已经不再是那几个简简单单用键盘就能敲出来的汉字，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一个生活在她朋友圈子之内的人，甚至，吕非读博士的地方距离她的工作地点走路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如果吕非只是一个陌生人，即使生活在她的朋友圈之内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对这个人不了解，直接拒绝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们之间又那么熟悉，熟悉到对彼此的脾气秉性、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几乎是了如指掌。 网络仿佛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从前他们隔着这层纸嬉笑怒骂，谈天说地，突然有一天，这层纸不知道被谁轻轻的捅破了，他们看到了彼此的真面目，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 23 章 22 九月里终于有了些秋天的感觉，微风吹在脸上凉爽宜人，如果不是树叶的沙沙声透着秋天的萧瑟，还以为是春风和煦。 杜若思忙着带新来的学生熟悉环境，又给他们布置了不少任务，自己闷在办公室里对着数据编文章。现在什么都要文章，不管怎么样，先看你的文章数量，在核心期刊发过几篇，在SCI上发过几篇，她虽然也有几篇在手，不过这东西总是多多益善，将来评职称申请课题都用得着。正好吴大志这段时间不在，她也多些时间专心在这上面。 头一天晚上令狐淼就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吕非今天会来找她拿上次去庐山的照片。杜若思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没办法拒绝，谁让吕非离她这么近呢。吕非早上也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他们今天要开一天的会，所以他只能傍晚的时候过来。杜若思为了在学校查数据库里的资料方便，所以每天也待到八九点才会去，便和吕非约好了时间。 吕非比约定的时间略微晚了些，一来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开会晚了点。” “没关系。”杜若思理解的笑笑，他们也经常开些无聊的会。 吕非顿了一顿，有点腼腆的递给杜若思一包东西，“你上次说好吃……我又给你带了点。” 杜若思无奈只好收下，说了几遍谢谢，问他要优盘。 吕非说带了，翻了几个兜才找到，杜若思接过来插在电脑上，正要把照片复制到优盘上，鼠标突然不管用了，她心想不好，难道有病毒？又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纹丝不动，她不由得冒了一头的汗——她的文章还没保存。 吕非看她一脑门的汗，也知道事情不妙，上去拍打了几下毫无效果。 杜若思沉着脸问吕非，“你优盘是不是有病毒，你杀毒了没有？” “我不知道……”吕非对电脑不怎么精通，他的电脑都是裸奔。 试了半天都没办法，杜若思只好强制关机，坐在一旁生闷气，看来今天的功夫白做了。 吕非不知道自己的优盘竟然闯这么大的祸，心里别提多愧疚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当是赔罪。” “不去。”杜若思强压着怒气道，她还等着开机看看究竟她的文章损失了多少。 吕非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这一折腾又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他开了一天的会已经有点饿了，杜若思也应该差不多。 “你们洗手间在什么地方？” 杜若思这会儿气稍微平了些，在门口指给他看走廊的尽头，“那就是，挂着牌子的。” 吕非“嗯”了一声去了。 杜若思又开了电脑，想想自己刚才对吕非的态度不太好，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怪只怪自己不事先存好文件。 她正在给优盘杀毒，吕非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你不是去洗手间了吗？”杜若思一脸诧异的问道。 “哦，我顺便买点吃的。” 杜若思忍不住笑了，顺便去洗手间买吃的，亏他这个书呆子想得出来。 “我有点饿了，所以买了几桶方便面充饥。” 被他一说，杜若思也觉得肚子空空，她扫了一眼塑料袋，“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 “有有有，还有火腿肠和榨菜。” 方便面，火腿肠和榨菜，让杜若思不由得想起上大学的日子，这可是他们的日常口粮啊。到了美国之后，有时候连吃方便面都很难吃上，她还颇为怀念方便面的味道。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麻辣或者海鲜。” 方便面的香味随着热气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杜若思一面对着弯弯曲曲的面条吹气，一面大赞好吃。 吕非剥了一根火腿肠给她，她笑着道谢，“不如我们一面吃一面看照片吧。” 令狐淼因为回来之后一直在忙，没时间处理这些照片，就直接把相机给了杜若思，里面除了他们在庐山的照片，还有之前令狐淼和叶心眉吕非他们一起去另外一个地方的照片。 杜若思一面看照片，一面问道：“你们去的什么地方？风景不错啊。” 吕非吸了一口面条，“凤凰山。” 他用塑料叉子指指点点，告诉杜若思这几个人都是谁，“我同学吴纪，旁边那个是他老婆赵敏之，也是我同学。” “挺有夫妻相的。” “是啊，他们两个脾气也像。” “叶心眉倒是挺有一种书卷气的，一看就是淑女。” “她？”吕非摇摇头，“你被她骗了。她就会在不太熟的人面前装淑女，其实一肚子坏水。” 杜若思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不是吧，我见过她两次，也聊过，感觉很淑女啊。” 她甚至怀疑，令狐淼喜欢叶心眉，是因为她在某些地方很像自己的妹妹杜若然。 “等你和她熟了，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你不知道，她最爱给别人起外号，说不定心里已经想好了你的外号，不过不好意思说而已。” “真的？！那令狐有外号吗？” 说到令狐的外号，吕非咧着嘴笑了，“有，不过这是绝密，你得先答应我不去问他，我才能告诉你。” 听吕非这么说，杜若思更好奇了，忙不迭声的答应吕非一定保密。 吕非故作神秘状低声道：“咪咪。” “什么？”杜若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的时候差点把刚喝的面汤都喷出来，好容易咽了下去还被呛到了。 她一面咳一面笑，“咳咳……这名字……咳咳……太好了……” 吕非找了张纸巾递给她，“千万别去问他。” “放心，”杜若思一转眼珠，“你呢？你叫什么？” “我啊，他们都管我叫铝箔。” “不好不好，你的不如令狐的有趣。” “怎么不好，那天我们一起出去玩，令狐还不认识我，听他们说铝箔铝箔的，还以为是个老头，管我叫吕伯伯，嘿嘿。” “哈哈，你沾令狐的便宜。” 看来叶心眉和妹妹杜若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这她也就放心了，不用再担心令狐淼找替代品，也不用担心害了人家女孩子。 “你发现没有，”杜若思指指照片上的叶心眉，“她不笑的时候眉头总是蹙着。” “这倒没注意。”吕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杜若思身上，怎么会去留意叶心眉。 “其实，你和你小时候不太像。” “是吗？” 杜若思虽然混迹于网络很长时间，但是从来不给网友们发自己的照片，只有一次例外，她硕士毕业拿了博士的全奖，趁着国内是午夜时间，大部分人都去睡觉的时候，发了一张自己幼年时的照片。那是一张她很满意的照片，满意得几乎认不出年幼的自己，年幼的她在一株铁树旁笑得天真无邪，很有点小淑女的味道。而实际上，她小时候更像个男孩子，整天在大院里疯跑，窜上跳下，要不是她随着年龄的增长收敛了很多，只怕现在连同性朋友都很少。 杜若思贴照片的那天晚上吕非刚好在，有人看了之后夸奖说她是小美女，吕非却老老实实说：“很可爱的小姑娘。” 一个女孩子，如果不美丽，才被夸可爱。 杜若思有自知之明，所以才喜欢吕非的坦诚，才有了后来进一步的熟识。 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收拾了残局，把照片复制到吕非的优盘上，准备送客。 “好了，你回去再考给别人吧。我还得写文章，就不送你了。” 吕非收好了优盘，“你文章丢了多少？” “哦，不多。”杜若思在吕非回来之前就已经看了一遍，基本上下午写的都没有了。 “那就好。”与其说他是在安慰杜若思，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改天一起吃饭吧，算是我赔罪。” 杜若思笑笑，“你已经请我吃过饭了，而且我基本上没丢什么东西。” “那好那好，我——先走了，不耽误你。” 杜若思把吕非送出了房间，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这个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而且她今天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去看那些枯燥的数字和文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那碗香辣牛肉面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很燥，很浮躁，浮躁得什么都不想做。 既然什么都不想做，那还不如回家看电视，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家里静悄悄的，裴媛媛还没有回来，杜若思看了一眼电视机旁的电子时钟，一下子惊出一身汗来，急急忙忙掏出手机看，谁知手机却没电了，而充电器又被她忘在了单位。 杜若思感觉耳边嗡嗡作响，今天是吴大志的生日，她怕忘记所以才设置了手机提醒，不料手机没电，她就忘得一干二净。虽然她一向记不住别人的生日，但是她是吴大志的女朋友，她应该在他生日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为他庆祝。因为离得远不能过去也就罢了，她竟然在吴大志的生日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吃饭聊天，连电话也忘了打一个。 杜若思啊杜若思，你这个女朋友也太差劲了，和别人一聊得高兴，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她忍不住骂自己。 可是，高兴，她今天晚上真的很高兴，每次她和吕非聊天的时候都很高兴，无论是在网上还是面对面。 这是她和吴大志在一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第 24 章 23 国庆节前，吴大志就已经打电话回来，想让杜若思和他一起回家看望父母，顺便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杜若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来她也有婚礼要参加，二来她实在不想见吴大志的父母，尤其不想看他母亲的脸色。于是吴大志一个人回了家，说好假期结束后就回这边工作。 七天，不长也不短，总要找些事情来消磨，除了要去参加几个婚礼之外，令狐淼还叫她一起去K歌。杜若思及其喜欢唱歌，每次有机会去KTV，不唱过瘾不罢休，因此在朋友之间得了个外号——“麦妈”。 令狐淼深知她的喜好，“怎么样，心里痒痒了吧。” “切，”杜若思撇了撇嘴，虽然她心里确实有点痒痒，但是她更明白令狐淼的真正意图，“你哪是请我唱歌啊，你是打着请我唱歌的幌子追女孩。” 令狐淼被她戳破，只是嘿嘿一笑，“还是你明白我，所以到时候别太过分，大不了我改天再请你唱个够。” “明白明白！” 晚上的时候令狐淼接了她直奔KTV，又忍不住叮嘱她。 “行了，你怎么和老太太似的唠叨没完了。” “我是怕你到时候一高兴就忘了正事。” “忘不了！”杜若思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句重色轻友，又问道：“你怎么不去接美女？” “她和她同学一起过来。” “哦。老实交代，你今天晚上有什么节目？” “没什么。”令狐淼突然变得腼腆起来。 “少跟我来这套，赶紧说。”杜若思捅了捅他。 “我不说你能怎么着。”虽然这么说，令狐淼还是老实交代了，“就是唱首歌呗。” 杜若思忍不住笑，“你还真老土啊，唱歌表情，估计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土的人了。” 被杜若思一打击，令狐淼有点不自信起来，“那你有什么好招数。” 杜若思拍拍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呢，关键在于人家怎么想，要是对你有意思，你不用耍什么花招也能抱得美人归；要是人家对你没意思，你费劲心思得到人也得不到心。” 令狐淼一皱眉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我这是实话！” “你简直比狗头军师还不如！” 两人一路说到了KTV，前台小姐找人带他们进了包房，杜若思打量了一样，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这地方还不错”，就抓起话筒开始选歌，美其名曰要先试试音响效果。 令狐淼知道拦也拦不住，于是拿了手机出去打电话接人，留杜若思一个人在房里先过把瘾。 杜若思一口气选了五六首歌，开始放开嗓子嚎。其实她出国几年，对于国内的流行歌曲早就比较陌生，挑来挑去就是那几首老歌。所以偶尔和同事出去一起K歌，她坐冷板凳的时间倒是比较多，谁让她都不会呢。 唱了两首之后，杜若思感觉有点口干，正打算叫服务员拿两瓶水过来，回头一看，两个人影正坐在昏暗的沙发角落中，她几乎吓了一跳。 见她停下来，来人才笑着站起来，“唱得不错啊。” 杜若思红了脸，是吕非和他的朋友，应该就是上次照片里见过的吴纪。 “怎么来了也不说话，吓我一跳。”她不知道吕非要来，还真是吓了一跳。 吕非先是介绍了他们认识，然后笑笑，“你男朋友没来？” 这句其实是明知故问，吕非早就知道吴大志不会来，所以他才会来。 “哦，他有事回家了。”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杜若思故作轻松地问：“你们唱什么？随便点。” 吕非推脱，“我五音不全。” “我都唱了，公平点嘛。” “好吧。”吕非想了想，点了首《死了都要爱》，扭头对吴纪道：“咱哥俩一起唱。” 杜若思的脸又红了，她不知道是吕非真的喜欢这首歌，还是有其他的意思，幸好灯光微弱，看不清她的脸色。 “我去叫服务员送几瓶水，顺便看看人来了没有。”杜若思借故逃出了房间。 她不知道令狐淼今天竟然请了吕非，为什么他会请吕非呢？他和吕非并不太熟悉啊。仅仅是为了讨好叶心眉？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杜若思甩甩头，想甩掉这些无谓的想法。她请服务员送几瓶水过去，自己出去找令狐淼，却见令狐淼走了进来。 “他们有点堵车，可能还得等会儿，我和他们说了房间号了，让他们到了再打给我。” “哦。”杜若思点了一下头，两人并肩走了回去。 多一个人，就少了一分尴尬。 叶心眉一行也如期而至，陪着她的是赵敏之。 “幸会幸会。”几个人互相寒暄一番，正式落座开始选歌。 杜若思和吴赵二人聊了几句，发现还算说得来，想来那句话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敏之邀她一起唱首歌，她欣然答应，两个人第一次合作，想不到竟意外的合拍。 “嗯，以后我们就是最佳拍档。”唱完后赵敏之喝了一口吴纪递过来的水笑道。 杜若思点点头，低头在桌上寻找自己的水，可是桌上一溜矿泉水瓶，她实在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了。 吕非从桌上拿起一瓶，“这是你的。” “谢谢。”接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瓶子上被记号笔写了个“思”字。 吕非有点不好意思，“我做化学试验做习惯了，喜欢在瓶子上写东西。” 吴纪举起自己手中的瓶子笑道：“我们的瓶子也被他写了。” 果然吴纪的瓶子上也有个“吴”字。 赵敏之也笑道：“铝箔就是个化学狂人，连写个blog都像写化学试验报告一样，分一二三四的。” 杜若思笑笑，这她知道。她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说什么，令狐淼已经开始唱歌了，果然，抒情歌一首，抒情的有点让她起鸡皮疙瘩。她趁机偷偷向令狐淼使了个眼色，并且竖了竖大拇指，表示支持他。 一旁的叶心眉似乎有点害羞，又有点焦虑，不时的望向赵敏之，大概想要和自己的好朋友说点什么。 事情有点脱离原定计划，叶心眉唱的歌偏偏和令狐淼的歌是两个意思，令狐淼拿不准，究竟是她随便选的，还是也要借歌曲表达些什么。 本来很高兴的一场聚会变得不欢而散。 吕非借口去一个朋友家，刚好顺路送杜若思回去。其实他哪里顺路，不过是想找机会和杜若思单独相处而已。好在其他人都各怀心事，没有追问更多。 出租车上，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吕非大部分时候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司机聊天，只是回了一次头递给杜若思一瓶水。 “多喝点水，小心嗓子疼生病。” 杜若思愣了一下接过来，心里有点感动。大概因为她每次唱K太用力，所以每次唱完之后都要病上几天，厉害的时候会感冒发烧，就算不厉害嗓子也要疼上好几天不能说话。她想不到吕非还记得这些琐事，她不过是聊天的时候随便说说而已。 她刚要说声谢谢，手机突然响了，是吴大志。 杜若思扫了一眼吕非的后脑勺，还是接听了，“喂……嗯……挺好的……刚和令狐他们唱完卡拉OK回来……嗯……放心……快到家了，回去再给你打。” 她抬起头，发现吕非正通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一触到自己的目光就躲开了。 “您住哪个小区？怎么走？”司机问道。 杜若思清了清嗓子，告诉司机停车的地点。 出租车停在杜若思单元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抢着付钱。吕非说自己还要坐出租去朋友家，到时候一起付；杜若思非要AA制算得清清楚楚。争夺之中，吕非握住了杜若思的手，她先是一惊，抬起头来发现吕非的眼睛正透过镜片深深地望着她，她心里一阵慌乱，生怕他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吕非却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早点回去休息。” 她心慌意乱的应了一声，逃一般的扑到单元门面前，掏出钥匙却半天插不进锁孔——她的手在不停的发抖。 现在的她，心里好像有一壶水坐在火上，最初的时候不过是一壶凉水，可是火越烧越旺，水也渐渐烫了起来，烫得她不敢去触摸。 杜若思好不容易借着朦胧的月光打开了锁，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电梯，这才松了口气。静下来时却看见电梯光滑的镜面反射出自己的样子，脸色通红，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幸好裴媛媛早就回家了，家里只剩下杜若思一个人，否则被她看到，又得问东问西。 她才刚刚喘了口气，吴大志的电话就到了。无非是问她唱得高兴不高兴，想不想自己等等一些闲话，她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扯些没用的话。 “怎么了？累了？” “嗯，有点。” “那早点睡，我明天再打给你。”吴大志准备收线。 杜若思叫住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吴大志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怎么了？想我了？不是说好了最后一天回去吗？” “嗯……你就不能早点回来？” “好好好，如果能买到车票我就早点回去。你在家乖乖的等着我。” 吴大志挂了电话，脸上都是笑容，杜若思很少和他撒娇说想他之类的话，看来这次他们是真的分开有点久了。 第 25 章 24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偶尔还能从寒风中飞舞的落叶中感受到一点秋意，但是那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木已经预示着冬天的到来。 然而对于吴大志和杜若思来说，却等来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杜若思的房子终于下来了，他们拿了钥匙看了房，剩下的时间基本上耗在建材市场和家具城上了。两个人忙里忙外，没多久就都瘦了一圈，尤其是杜若思，被裴媛媛形容是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了。 另外一个好消息，就是吴大志的父母终于不再反对他们。主要原因还是吴大志国庆回家的时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同意可以，他们就这么耗着，反正你们也别想抱孙子——说白了就是和父母耍赖。吴大志的父母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赖来赖去是肯定赖不过他的，所以无奈之下也就同意了。 吴大志为了这两件事高兴得脸上多了一层神采，杜若思却没觉得怎么样，反而觉得一堆事情摆在眼前，有点累。 幸好她们那个研究组被派到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她借此也可以轻松一下。开会的地方说是外地，其实也没多远，开上车两个小时就到了，不过处在一个风景区，环境还算不错。 大会一开就是一天，杜若思做得有点腰疼，晚上和同事吃了饭说出去走走，谁知几个懒家伙都说外面太冷，还是回房间待着好。 杜若思正在犹豫是自己出去散步还是也回房间看电视去，身后一个声音道： “这么巧？” 杜若思的心突然咚咚咚的迅速跳起来，这么熟悉的声音，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除了吕非还有谁。 她故作镇静地转身笑道：“呵呵，你也来开会？” 这次的会议算是比较大的了，分了不同的专业，吕非他们和杜若思在不同的厅，所以两个人谁也没见到谁。一直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吕非才发现杜若思也来了，但是中间休息时间有限，所以他等到晚上才过来打招呼。 “是啊，想不到你也来了。”他嘴上虽然说着想不到，但是心里早就想过杜若思会不会来，但是他不好意思事先通过别人打听，所以这时候自然是喜出望外，眼睛里都闪着欢愉的目光。 杜若思避开他的目光，“最近忙什么？” “呵呵，瞎忙。”吕非并不想说工作上的事情，“你不是要出去散步？一起去吧。” 杜若思看了看外面，犹豫道：“外面有点冷，我看我还是回去看电视吧。” 吕非早料到她会拒绝自己，“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都坐了一天了，你刚才不是和你同事说腰疼吗，还是活动活动好。” 腰疼是杜若思的老毛病了，其实他们这些经常坐着的人大部分都有这种文化病，根本原因就是活动太少。杜若思有点为难，如果去吧，总是有些尴尬；如果不去，又怕晚上难受起来睡觉睡不好。 她的大脑还没考虑清楚，脸上的肌肉却不听控制地快了一步，“好。” 虽然说是风景区，但是在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夜晚，他们也不可能走远，就在附近的人工湖溜达。这人工湖说大不大，但是也不算小，如果要绕上一周还是需要点时间。 朦胧的月光映着湖里残枯的荷叶，水声潺潺，湖边的空气要更冷些，杜若思缩了缩脖子，道：“这里这么多荷花，如果夏天来这里估计不错，可以划着船采莲蓬。”她又往湖里探了探头，“没准还能看到鱼在莲叶下面游泳。” 吕非怕她掉下去，急忙抓住她的胳膊，“小心！” 杜若思若无其事地把手臂从吕非的手中抽出，“哪那么容易就掉下去了。”她莞尔一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语文课上学过的一首诗。” “什么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吕非笑着接道：“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杜若思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小的时候，经常弄不清应该是按照东西南北的顺序还是东南西北的顺序。” “正常，要不怎么都说女孩子方向感差呢。” 说起方向感，杜若思就火大。她长这么大，不知道考过多少次试，哪次不是名列前茅，更不用说名落孙山了，可是偏偏在考驾照上她栽了个跟头。笔试桩考导杆进库等等她都没问题，一次就过，教练还直夸她，说少见女孩子一次救过的。不料路考的时候她就不行了，教练说往左她就往右，说往东她就往西，结果气得教练鼻子都歪了。杜若思不是不知道东西南北，也能分得清左右手，就是需要比别人多那么点时间来反应，路考的时候她一慌，自然就全乱了。 所以杜若思及其不同意吕非的看法，故意刁难他，“那你说说，现在那边是南那边是北？” 吕非站住望了望天上，伸出手来指着一个方向，“你看见北斗七星了吗？” 杜若思顺着他的手望去，仔细辨别了半天才找到，“就是那个大勺子？”她也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吕非点点头，“现在是冬天，勺柄指向北方。” 杜若思将信将疑，她对这些一无所知，就算是吕非蒙她她也不知道。 她缩回了手道：“等我回去查查再说。” “好，我们回去吧，也不早了。” 两人信步返回，才一进酒店的大堂，杜若思就伸出手来哈气，“外面可真冷。” 吕非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提议去咖啡厅喝点热东西暖暖胃再回去，杜若思一想，反正都出去转了这么半天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就答应了。 “喝什么？” 杜若思看了一眼酒水单，“红茶。” 吕非却阻止她，“这么晚了还喝茶，小心晚上睡不着。” “那——热可可。” 热饮很快就来了，杜若思接过来捂着双手。 吕非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茶杯，被她嫩白的双手抱着，为她暖手。 “怎么样，你快毕业了吧。”杜若思问。 “大概明年吧。” “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文章还在老板手里没有发。” “可能你老板看重你，想你留下工作也说不定。” 吕非笑笑，他决定在哪里找工作，或者去哪里继续做博士后的事情，很想和杜若思商量商量。他想听她说，留在这里吧，为了我，留下来。可是她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只是朋友，无论在哪里都不可能超出朋友的界限。 杜若思却存了另外一番心思，前一阵子拿到房子的时候，吴大志就及其正式的弄了个什么烛光晚餐向她求婚，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不答应呢，本来就是说好了有房子就准备结婚的。 她不想继续再和吕非继续这种暧昧的关系，想直接告诉他，自己就要结婚了，但是又怕他听了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一直在犹豫怎么措辞。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说，左手上那枚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指环已经刺痛了吕非的眼睛。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你要结婚了？” 杜若思低着头，右手捏住指环转来转去，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吕非连声音都在颤抖。 “还没定，现在在装修房子。” 吕非喉头动了动，“恭喜”二字憋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杜若思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转完了戒指又转杯子。 半响，吕非惨笑道：“到时候别忘了请我，我好送份厚礼。” 他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饮料，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吕非买了单，大踏步地出了咖啡厅，刚喝下去的东西化作了一股不知名的暗涌，在他的五腑六藏之内翻来覆去。杜若思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眨一下眼他就不见了。 果然吕非直接朝大门走去，杜若思一把拉住他，“你去哪？不是说回去吗？” 吕非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哦，我先送你回去。你住几楼？” 说着看也不看杜若思，转身向电梯方向走去。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害怕。” “没事，我没事。”吕非摇摇头，始终不肯看杜若思。 “吕非！” 杜若思突然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左手，吕非诧异地转过头，眼角闪着泪光。 “别让我担心！”杜若思焦虑却又关心地望着他。 “放心，我没事。”吕非拍了拍她的手，却不得不放开。 杜若思又低下了头。 “叮”地一声，电梯已经到了杜若思的楼层，吕非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选我？” 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答案。会如何，不会又如何。不过是时间的对错，不过是人的对错。于他，都是错过。 电梯门开了又合，杜若思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第 26 章 25 杜若思的日子重新陷入平淡，比白开水还淡。每天忙着该忙的事情，每天做着该做的梦。关于她和吴大志准备结婚的消息，她只想小范围在比较熟的同学朋友直接说一下，然后大家一起吃个饭就算了，将来婚礼还是要回家大办。但是吴大志偏偏要大搞，说是请了谁不请谁都不好，容易得罪人。 杜若思历来不喜欢这些排场，即便将来在家里大办婚礼，也不过是为了父母的面子。如果不是这样，她巴不得和吴大志两个人拿了婚嫁偷偷飞到某个地方度蜜月去。 但是既然吴大志说了，她也不愿意反对，因为这些日子为了结婚装修的种种事宜，他们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她不想再争吵，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为了这件事，她还特意把妹妹杜若然叫了过来，一来她可以帮自己不少忙，二来她最近和婆婆闹了些别扭，杜若思刚好把她接过来散散心。 虽然临近年底，吴大志和杜若思两人手上的事情都不少，但还是找了个周末请了一些亲戚朋友同事。杜若思别别扭扭的穿上刚做好的旗袍，一面打哆嗦一面抱怨天冷。 好在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大，半个小时之后，杜若思总算觉得有了一丝暖和气。 别看她站在门口笑脸迎人，心里却有些烦躁不安。 今天请客，令狐淼必定会带着女朋友出席，她虽然事先告诉了令狐淼和妹妹，两人可能会碰面，但还是担心两人碰面之后太过尴尬。而且她现在也弄不太清楚，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妹妹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大痛快，正需要人来安抚关心，万一不小心旧情复燃，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今天吕非会不会来。上次开完会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似乎彼此都达成了一种默契。但是她知道叶心眉一定会把自己请客吃饭的消息告诉吕非，她是不希望吕非来，但是谁知道呢，万一吕非头脑一热来了，她还真有点顾不过来。 而实际上，她昨天晚上才和吴大志吵了一架，到现在两人也没有和好，虽然都热情的招呼客人，可是今天基本没说什么话。她和吴大志一样，都倔得很，谁也不肯先低头。 杜若思和吴大志招呼完了一个又一个客人，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令狐淼和叶心眉。令狐淼本要早些过来帮忙，杜若思却拒绝了。他自己明白是为着杜若然的原因，所以也不坚持。 “不让你帮忙，你就真不客气啊，这么晚才来。”杜若思和叶心眉打过招呼，转头就抱怨令狐淼。 令狐淼笑道：“我来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一边去！” 杜若思根本不理令狐淼，拉了叶心眉到一旁，问她最近可好。杜若思很喜欢令狐淼的这个女朋友，觉得这个女孩子温柔大方，浑身上下一股书卷气，说不出的让人舒服。 不过她今天是想从叶心眉那里得到吕非的消息，想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更重要的是今天会不会来。 叶心眉何等聪明，看了她的神色，突然间将很多不明白的事串了起来。原来大家都被杜若思和吕非蒙在了鼓里，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周到。 要说起来，叶心眉和吕非原本是通过吴纪和赵敏之夫妇介绍认识的，吴赵二人自然是想叶心眉和吕非能互相对上眼，然后发展出点结果来。不料两个人见面之后，虽然很是聊得来，但是谁也没看上谁。倒不是两个人都眼高于顶，只是觉得没那份感觉，所以不如干脆做普通朋友。 既然不再是男女朋友预备状态，话题就更多了。吕非时不时地和她倾诉一下自己感情上的事，多是不大痛快——当然如果痛快了也就不会和她说了。叶心眉不过以为吕非在网上认识了个女孩子，然后向人家表白，人家看不上他一个穷博士，所以拒绝了他，他天天就为此烦恼。她一向不看好网恋，觉得不过如此，所以也就没当回事，平常听听随便劝解吕非几句就算了。没想到这个网恋不简单，不只是在网上，一不小心就滑出了光缆，还或多或少和她扯上了点关系。而在此之前，叶心眉还以为杜若思和吴大志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他们直接的感情是最缺少波折一帆风顺的。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每段感情都有它的破绽。 吕非的日子不好过，叶心眉照直说了。杜若思什么也没说，可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为什么还要结婚？”叶心眉问。 如果不爱吴大志，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如果爱吴大志，那么烦恼什么？ 杜若思何尝不知道，不捋清自己的感情就结婚，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和吴大志在一起一年多，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声音，他的笑容，甚至他的倔脾气。说不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吕非呢？最开始她对吕非并不在意，可是那天晚上吕非问她如果没有吴大志，她会不会选择选择自己的时候。她很想告诉他答案，告诉他即便是和他一起吃方便面也很快乐。但是这句话在她嘴边转了几转，还是咽了回去。 杜若思记得小时候很喜欢看动画片《圣斗士》，尤其喜欢里面长发飘飘的紫龙，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两眼放光。可是那时候她正好赶上中考，每天有大量的习题要做，虽然她偶尔一天两天不做这些习题也无所谓，但是日子久了次数多了，她的成绩肯定会直线下降。 一边是她最最最喜欢的动画片，一边是必须要做的作业，在一个孩子眼里固然是动画片更吸引人，但还是作业重要。可是写作业的时候，她也难免会偶尔走神，想着电视里正在演什么，紫龙的头发是不是又在风里飘啊飘。 叶心眉见杜若思出神，握了一下她的手准备离开去找令狐淼，杜若思却抓住了她，犹豫了一下道：“心眉……今天……我妹妹也来了。” 让该来的都来吧。 杜若思笑了笑转身离开，做作业的时间到了。 累了一天，杜若思奄奄一息地回了家。 吴大志赔笑道：“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脚。”说着蹲下去帮杜若思脱鞋。 两个人冷战了一天，看来最后还是和从前一样，要他先低头。 杜若思道：“你也累了吧，洗澡睡觉吧。” 吴大志不置可否，继续帮杜若思按摩脚。 杜若思看着他的脸庞，心中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吴大志还算体贴，虽然不像最开始那么宠她，但是也还算不错。如果就这么过下去……她咬了咬嘴唇，烦躁的情绪又浮了上来。 最近为了装修的事情，她和吴大志几乎天天拌嘴吵架。她喜欢简约风格，吴大志偏要富丽堂皇的装修，她劝了好几次，说省下钱留着以后用，吴大志就是不听。 其实吴大志的心思她也明白，因为房子已经不是他买的了，如果装修上再不花点钱，他怕以后别人来家里会看不起他，包括这次的所谓订婚仪式也是。 她有时候有一种感觉，吴大志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她。 他要富丽堂皇的西式装修，因为他觉得杜若思会喜欢。 他说等发了年终奖金，给杜若思买一个更大的钻石戒指。 他时不时地送她玫瑰花，送她毛绒玩具，送她美丽的首饰，有时还会送她昂贵的香水，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不喜欢。在他的意识里，这些都是每个女孩子应该喜欢的东西。 偏偏杜若思是个例外。 她喜欢简洁的装修，觉得富丽堂皇太俗气。 她对钻石毫无兴趣，在她眼里无异于一块透明的石头。 她不喜欢花，不喜欢毛绒玩具，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的首饰，更受不了香水刺鼻的味道。 吴大志送给她，她委婉地告诉他以后不要花这些钱了，不是因为她心疼吴大志乱花钱，而是因为她不喜欢却又不好打击他的好意。 或许这些都不重要。 但是这些日子一来频繁的争吵让她突然陷入了一种恐惧，难道这就是婚姻生活？这就是将来她要过的日子？ 杜若思从来都是父母和老师眼里的宠儿，没吃过亏，像公主一样骄傲，不肯轻易低头认错。吴大志是家里的独子，也是从小被父母宠着惯着，虽然工作几年学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但是倔脾气却始终改不了。 就像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本来好好的讨论将来正式的婚礼事宜，杜若思说想在婚礼之后飞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因为她看了叶心眉的同学赵敏之在马尔代夫的蜜月照片，觉得很美。可是吴大志却觉得出国旅游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经济能力所能承受的范围。 杜若思说自己可以不要钻戒，也要出去旅游。 吴大志说旅游可以，但是不要出国了。实际上他不是在乎什么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因为英文不好，出国后只能依靠杜若思，显得他处处不如她。 一言不合，杜若思的小姐脾气就上来了，两个人吵了个天翻地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说，最后赌气谁也不理谁。 细想来，杜若思自己也有错，但是她就是这种脾气，很难控制自己。 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事，他们会不会也像昨天一样？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或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婚前恐惧症吧。 杜若思微微扬了扬嘴角，听吴大志说道：“你喜欢去马尔代夫，我们就去马尔代夫。” 第 27 章 26 元旦的时候，杜若思和吴大志搭令狐淼的顺风车一起回家。他们这次回家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双方父母聚一下，讨论讨论结婚事宜。 杜吴两家虽然在本地住了几十年，但却都不是本地人，家乡相隔不过百十公里，婚礼习俗却有些不一样，讨论起来难免要互相迁就。 杜若思和吴大志像两个木偶一样坐在一旁，看着各自的父母商量，偶尔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双方父母虽然对他们的婚事不再反对，但是多少有点不情不愿，话一旦不投机就容易生出事端。 对于酒席的规格双方意见倒是比较一致，毕竟杜吴两家在当地也是小有头脸的人物，太寒酸了面子上不好看，太奢侈了又不划算，所以两家一致同意在本地最好的酒店摆中上等的酒席。 但是说到婚礼的时间，就出了点小问题。吴家风俗是晚上请亲戚朋友喝喜酒，杜家却非要在中午办不可。不是杜若思的父母无理取闹，因为他们家乡的规矩是一定要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请亲朋好友入席，只有再婚的才在晚上。 吴家一说，杜氏夫妇心里老大不愿意，委婉的说了这层意思。 谁知吴大志的母亲敏感异常，听对方的话里提到再婚，明摆着就是讥讽自己的儿子是个二婚头，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说出来毕竟不好听。 吴母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吴父已经开了口， “那就中午吧。” 吴母狠狠地瞪了一眼丈夫，心里暗骂老头子没原则。 为了这件小事吴母已经不大高兴，哪知道后面还有更不高兴的事。 说到婚礼酒席，自然要把钱的事情谈拢，虽说将来都是亲家，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两家人。按照杜家的规矩是男方包办酒席，女方只管收随礼的钱。吴母一听这个，火就大了，心想好处全被你们捞了，我们赔钱你们捞钱，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所以脸色又黑了一层。 吴大志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打圆场，“反正我们家也不用买房子，包就包吧。” 说到房子，吴母多少有点泄气，儿子第一次结婚他们老两口送了一套房子。这第二次结婚，如果不把原来那套房子买了，他们还真不够钱给吴大志再置办一套新房子。将来等他们年纪再大些，肯定会跟着儿子过日子，可是房子是杜若思的，就算住着也不理直气壮，感觉吴大志不像娶媳妇，倒像倒插门女婿。 杜若思却道：“算了妈，我们自己掏钱也没什么，现在哪还有男方包办酒席一说。” 杜氏夫妇本来也不想挣这个，可是看见吴母的脸色，心里也动了气。 “我们规矩就是这样，若然结婚的时候不也是她婆家出的酒席钱？” 吴大志忙道：“好好好，阿姨，没问题。” 杜母这才道：“反正将来收了礼钱还不是给你们小两口，我们老头老太太也不贪你们这点钱，你们拿着这钱爱干什么干什么。若思不是想出国度蜜月吗，刚好用得上。” 本来吴母听了钱都给儿子他们，也就没那么不自在，但是又一听杜若思要出国旅游度蜜月，那得多少钱啊。她早就对这个准儿媳诸般不满，现在更觉得她不懂得勤俭持家，只知道玩，以后非得把吴大志挣的钱都花光不可。她从来不知道，杜若思其实挣钱比吴大志多，只是吴大志不好意思对父母说而已。 “去国外玩不是要坐飞机，很危险的，不如在国内找个好地方玩玩算了。” 杜若思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我再和大志商量商量。” 虽然谈下来双方难免有些地方意见不一致，但最后还算是把所有事宜基本商量了差不多。 吴大志跟着父母回了家，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就听母亲开始数落杜若思以及杜家的种种不是。 “他们家那是什么规矩，哪有男方包办酒席的。我们家出一大笔钱，他们家捞进一大笔，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妈，不是说了吗，随的礼钱归我们，礼钱肯定比酒席钱多。” 吴母鼻子里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傻子。礼钱里本来有一半就该是我们家的，你也不想想。那些随礼钱的人，将来人家办个什么喜事，我和你爸爸还不是要把钱换回去。至于他们家的那一半钱，未必就够酒席钱。” “算了，将来我们挣了钱多孝顺你不就行了。” “孝顺？我可不敢指望。你看看她的那个脸色，还没过门就敢给我这个未来婆婆脸色看。虽说现在不比从前，不用媳妇围着婆婆转，可是好歹也得有个尊老的样子吧。你这孩子就是不中用，”吴母越说越气，在吴大志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将来也是个怕老婆的料，别把钱都倒贴到她娘家就好！” “妈，看你说的，她父母又不缺钱，我们的钱还不都是自己攒着。” 吴母一向对杜若思这个准儿媳就不大满意，要不是儿子非要娶她，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个女人进门。想起吴大志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什么事都比现在顺利，女方也没像杜家这么多要求。要不是杜若思，估计自己连孙子都有得抱了，结果现在可好，儿子跟着她跑了，自己一年到头才能见到儿子几次。 “我就没明白，她有什么好，博士就了不起了？现在的女博士都嫁不出去，上赶着找男人结婚。” 一阵没说话的吴父打断了她，“行了，又开始唠叨没完了。儿子结婚是高兴的事，你非说这些添堵的话。” 吴父对杜若思虽然也不大满意，但是不代表人家女孩子不好，只是他觉得不太适合自己儿子。今天杜家提出的要求虽然有点过分，但显然不是故意刁难他们，只能说风俗不同。他也看得出来，杜若思不太喜欢他们两老，尤其是对老太太，可是至少面上功夫还是做足了，知道主动倒茶什么的。不过就算是这么多不满，儿子都已经决定的事了，再说什么都没用，只会让儿子更难做人，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他出言止住了老太太的话。 吴母瞪了他一眼，愤愤的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刚才你妈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吴大志点点头，“知道。” 一边是老妈，一边是老婆，将来有他头大的时候。 吴大志不知道，这个时候杜若思也被父母唠叨得快要疯了。 杜父从心眼里就看不上这个女婿，除了和杜若思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之外，别的一无是处。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要长相没长相，自己最出色的女儿却偏偏要嫁给这么一个人，而且还是二婚。 他回来之后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借口去找朋友下棋散心去了。 自从上次见过吴大志之后，杜母就旁敲侧击地问过杜若思，他们研究所有没有优秀的小伙子，如果有就不妨试试。也试图通过朋友亲戚给杜若思介绍新的男朋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吴大志分开。可那时候杜若思和吴大志刚刚开始没多久，两个人正是热恋的时候，简直是如胶似漆，哪能分得开。 杜氏两老深感儿大不由娘，管也管不了。今天见吴大志的父母，他们的担心更多了一层，很显然吴大志的母亲非常不喜欢杜若思。想想小女儿杜若然正是因为婆媳关系不合，闹得夫妻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怕杜若思也走上相同的路。 杜母拉着杜若思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看看今天就知道，他妈不喜欢你，将来你这婆媳关系难处啊。” “我们又不住一起，最多一年回几次家看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怎么也得顾着她儿子的感受吧。” 杜母摇摇头，“现在是这么说，等你们将来有了孩子，她还不得过去帮你带孩子，你们还不是要住在一起？而且年纪大了之后多病，他们家就吴大志这一个孩子，肯定是要在身边照顾的。你看看你妹妹就知道了，为了她婆婆的事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了，成天气得往家跑，一跑就是几天，这哪还能过日子。” 杜若思低头想了想，母亲说的不是没道理。不过关于她不想要孩子的事，她一直没和母亲说过，就是怕打击母亲。 从她刚毕业那时候，杜母就天天把让她找男朋友的事挂在嘴边，每次说起来就会陷入自己的幻想之中，“将来你们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就给你们看孩子，教它唱歌跳舞琴棋书画，让它成为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可想而知，如果告诉她自己不打算要孩子，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吴母见她嘴角动了动，看来是有点被自己说动了，于是开始举例说明，“X家的XX婆媳俩……” 杜若思一听就知道，老妈要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叨了，她最不爱听这些琐事，于是干脆亮牌， “妈，我不打算要孩子。” 果然杜母一听之下大惊，“什么话！不要孩子将来等你老了怎么办？” 于是杜母的唠叨话题迅速从婆媳关系转到了子女问题上。 正在杜若思寻思脱身之计的时候，手机响了，她心里暗暗高兴，吴大志的这个电话算是救了她一命。 第 28 章 27 天才蒙蒙亮，杜若思已经站在民政局门口排队。她一面在寒风中跺着脚，一面四处张望，看吴大志怎么还不来，他们约好了时间，谁知道他竟然迟到。杜若思越想越不是滋味，结婚这么大的事他都可以迟到，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吧。眼看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就她一个人站在队伍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掏出手机来给吴大志打电话，竟然关机，要不是怕消防队以为有火灾，她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 元旦的时候她和吴大志闹了点小不痛快，所以先和令狐淼回来了。吴大志回来后哄了她半天，两个人才商定抽一天时间去登记结婚，难道他临时变卦，不想结婚了？应该不会啊，自从杜若思说要和他一起领证，他就高兴的一口一个老婆，老婆长老婆短的围着她前后转悠。 或者吴大志出事了？杜若思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从前看过的各种日剧韩剧的画面：新娘在教堂焦虑地等待着新郎的到来，而新郎因为起晚了或是其他原因正风风火火心急火燎的往教堂赶，就在这时，一辆车撞了过来…… 不会这么衰吧，杜若思一边焦虑地看表，一边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大亮了，吴大志还没来，连个电话都没有。杜若思一遍遍播着吴大志的号码，始终关机，她才真的有点着急起来。 好容易挨到上班时间，吴大志公司的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但是接电话的人也不知道吴大志去了哪里，还反问杜若思，“吴工不是今天去结婚登记吗？” 杜若思挂了电话，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她快步从队伍中走出来，准备打的去吴大志住的地方看看，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是吴大志吴工的女朋友吧。” “我是，您是哪位？” “嗯……我是吴工的同事，听说您刚才打电话来找吴工？” “是啊，我……我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他，您知道他在哪吗？” “呃……”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早上的时候听说有法院的人过来，可能吴工也正配合调查……” 对方说得客气，杜若思却明白了过来，脑袋中“嗡”地一声。 她混混沌沌地挂了电话，脚却有点发软，急忙扶住路边的电线杆，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杜若思虽然在国外生活过多年，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事，一时间她一点主意也没有，她最先想到的就是找令狐淼，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应该比她见识多。 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她按了半天才播出令狐淼的电话。 “令狐……” 令狐淼正准备开会，听了杜若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助理使了个眼色，告诉他自己可能会晚几分钟。 “怎么了？结婚兴奋成这样？”令狐淼还不忘开玩笑。 “令狐，出事了，大志出事了……” “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令狐淼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本来还想今天晚上逗逗他们夫妻俩玩，现在看来出大事了，要不然以杜若思的性格绝不会这样慌慌张张。 杜若思把刚此吴大志同事的话转述了一遍，“令狐，你能不能帮忙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令狐淼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事情有些麻烦，他安慰杜若思道：“你先回家休息，我问到消息就联系你。” “好。”杜若思拦了一辆出租车，像游魂野鬼一样回了家。虽然今天起得早，但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等到下午的时候令狐淼终于来了电话，告诉她一会儿来接她。 杜若思心急如焚，一见令狐淼就问是怎么回事。 令狐淼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你先给他收拾些平常穿的衣服吧，等会儿我们路上买点吃的带过去。” 杜若思一个踉跄，她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吴大志真的仅仅是协助调查，过几个小时就会回来，现在看来吴大志是真的出了事。 “他们公司还有几个头头被牵扯进去，这事只怕不简单。” 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还是脱不了一个钱字，还涉及到吴大志公司的一些人，如果顺藤摸瓜，估计还能牵扯出上面一部分人来，就看这件事究竟要查多深。吴大志不过是个小角色，公司里某些领导看中他是新人，故意把他安排到其他城市去当个替罪羊。他虽然朦朦胧胧知道些事，但是怕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些事情想要撇清哪那么容易，所以吴大志被牵连也不在意料之外，他刚好是个突破口。 杜若思整理了一包衣服和一些吃的，随着令狐淼去了拘留所。 不过才一天不见，吴大志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头发乱七八糟的胡乱的竖着，胡子茬也长了出来。 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杜若思和吴大志，努力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对不起，我失约了。” 杜若思咬着嘴唇摇摇头，伸出手去握住吴大志的手，“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事，你放心，这里挺好的。” 杜若思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如果真的好，他就不会是这样了。 “我带了写衣服和吃的过来，已经交给他们了。” 吴大志点点头，突然对令狐淼道：“有烟没有？” 他虽然答应杜若思戒烟，可是这个时候心里烦躁恐惧，烟才是最好的伴侣。 令狐淼不是吸烟的人，他们来得又匆忙，也就忘了这一点。 “回头给你。”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吴大志看了令狐淼一眼，“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帮我好好照顾若思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你放宽点心，我和若思在外面跑跑，应该没问题。” 吴大志不说话。 他心里没底，令狐淼自己有一滩事，上上下下的关系自然有一些，但是他不知道令狐淼的关系网究竟有多广多深。 “我还没告诉你父母……” 吴大志苦笑了一下，“晚上打电话给他们吧。” 估计他在过年之前是出不来了，不如早告诉他们，还能奔走一下。如果一直瞒着，只会让杜若思更难做。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吴大志握住杜若思的手迟迟不肯松开，杜若思强笑道：“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你多注意身体，我还等着你一起回家过年呢。” 这句话多多少少让吴大志放了心，他终于松开了手和看守走了。 杜若思先去买了条烟给吴大志送了进去，而后回家给吴大志的父母打电话。 吴母一听儿子出事了，差点背过气去，呆了半晌了之后放声大哭。 还是吴父比较冷静，问了问杜若思吴大志的情况，决定坐第二天一早的火车过去。 吴大志的父母几乎一夜没睡，赶了最早的火车过来，吴母眼睛肿得厉害，吴父也是紧皱眉头。因为新家还没有完全装修好，杜若思只好把他们先接到了吴大志那里住下，大概说了说事情的情况。 “叔叔阿姨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和我同学一起出去吃个饭，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吧。” 一听杜若思说在看守所里见到吴大志，吴母却又开始抽抽噎噎起来。昨天晚上她已经哭了一晚上，一边哭一边抱怨，要不是吴大志为了杜若思辞了工作，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反正数落来数落去，归根结底都是杜若思的不是。只是现在正要求着杜若思的朋友办事，她自然不能说出来，只好腹诽，但是对杜若思是越看越不顺眼。 “你父母知道这事吗？” 杜若思踌躇了一下，“我还没告诉他们。” “你看能不能问问你父母，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杜若思不是不想通过父母找关系，她只是怕父母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更不同意她和吴大志在一起，落井下石的事她做不出来。但是不告诉他们，估计他们迟早也会知道，所以她现在正在犹豫。 既然吴父已经公开说了，她也不好再瞒着，于是点头道：“叔叔放心，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吴父叹了口气，他对杜若思的印象一直也不是很好。可是现在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杜若思还想着张罗帮忙，也算是有情有义不离不弃了。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趁机断了关系，急着撇清自己还来不及呢。这个世界上可以共富贵的人很多，但是能够共患难的人只怕少之又少，所以儿子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也算是福气。 第 29 章 28 一堆人为了吴大志的事情跑了好多天，进展却不大。杜若思和吴大志的父母心急如焚，瘦了一大圈，吴父原本就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变得几乎看不到黑发，吴母更是终日以泪洗面。好容易托了门路找了关系，有关的人也是哼哼哈哈不给个明确的话。 杜若思每天工作的时候精神恍惚，出了不少纰漏，被领导叫去谈话。 领导先是对她现在的情况表示同情，但是认为最好不要影响到工作。何况所里还打算让杜若思四月份去国外的一个大学做交流项目，如果这样下去，可能会对她个人的发展不太有利。 杜若思也很无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能和没事人一样吗。可是出去做交流项目就意味着发论文的机会比较多，发论文又和职称挂钩，所里都是杰出人才，她原地不动就是退步。 刚被领导训完话，杜若思就收到吴母的电话，说今天晚上要在饭店请客吃饭。她和吴大志的父母找了不少关系，又是送礼又是送钱，人家连口风都没露，也不肯出来吃饭，今天这是怎么了？ 吴母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幸福，大概是看到了一线曙光，“小杜啊，你要早点去啊，到时候让人家等你就不太好了。” 杜若思急忙答应着记下了地址，好容易等到下班时间就一下子跑了出去，顺手打了个的。 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一个日本料理店，吴父吴母不在这里久住，对附近的餐馆饭店也不熟悉，日本料理更是没吃过。但是既然是求人办事，就要以人家为主，对方随口说了个名字，老两口打听半天才知道。 杜若思赶到的时候，两位老人正别别扭扭地半坐半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舒服，看见杜若思进来，忍不住抱怨：“你说没事非上什么日本人的馆子吃饭，这地上冰凉的，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杜若思叫服务员给添了两个垫子，“我去门口接一下吧。” 重要人物出场还算准时，杜若思脸上堆着笑把人家请了进去，却扫了一眼他的肚子，心想这么大的肚子还能坐下吃饭吗？ 客人一脸笑意，先给二老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先自罚一杯！” 说着就端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吴父急忙也喝光了手中的酒，“没关系没关系，您坐您坐。” 客人扶着自己的肚子，跪在了桌旁。杜若思急忙给他满上酒。 “听说杜小姐是从美国回来的博士啊，以前我听人家说女博士都是恐龙，原来都是骗人的，哈哈。” 杜若思微微一笑，“您过奖了。” “怎么样，美国比中国好吧。” “环境是好些，不过吃的就比不上中国了。” 客人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是大实话，咱们中国是地大物博，想吃什么没有。”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中国的好处，吴父吴母虽然心里焦躁，但是也只能随声附和。 酒过三巡，吴父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他只知道清酒的度数不高，却不知道清酒虽然喝起来味道不如中国的白酒浓烈，后劲却大。 吴母暗地掐了几下丈夫，发现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偏偏这位客人酒兴极高，酒量也极好，还在不停的敬酒。 杜若思无奈，只好顶上去，“我跟您喝吧，老人家年纪大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太好。” 客人眼睛一亮，“想不到还有女中豪杰啊。” 杜若思酒量实在不行，不过是硬着头皮喝下去，果然几杯酒下肚她就觉得胃里烧起来一样，一阵恶心，忍不住站起来想去洗手间催吐。 谁知她跪得久了，腿早就失去了只觉，猛地一起身酒劲都上来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觉一只粗壮的手臂扶住了自己。 “杜小姐，没事吧。” 杜若思摇摇头，“没事，谢谢。”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发现镜子中的自己面红耳赤，心里暗暗发愁，不知道那位大爷是不是还要继续喝。 可是喝了这么久，这正经事还没怎么说呢，每次只要一提起吴大志的事，他就会三言两语的岔开，只是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害得他们准备的东西也没有送出去。 她提心吊胆地回了雅间，就听客人略带不满的声音道：“这可不行啊，年轻人么，得多练习练习酒量。” 杜若思不敢出声，只好满脸堆笑继续陪喝酒。 吴母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是却不能开口说话。 刚才趁着杜若思去洗手间的时候，吴母想和客人谈谈吴大志的事情，谁知他却把话题转移到了杜若思身上。吴母本来准备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但是该人不仅贪财而且好色，今天既然打定主意出来吃饭，一方面是为了钱，另一方面却是为了杜若思。杜若思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不过海归女博士还是他从来没有到手过的，所以一定要尝尝鲜。 杜若思哪里想到这么复杂，以为送些钱就能解决，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上钩了。可是即便她知道，也是两难抉择的境地。 前不久她才探望了吴大志，比上次见他的时候瘦了不少，神情更是萎靡，还吊了一只胳膊在胸前，显然是受了伤。 杜若思心里一窒，想问个究竟。 吴大志勉强笑了笑安慰她，“前两天不小心滑倒了。” “他们有没有找医生给你看看？”杜若思不相信他的话，可是显然他不愿意说出实情。 “看了，没什么大事，就是骨头有点裂了。” 不管她怎么问，吴大志就是这句话。也不知道她送的东西吴大志拿到手没有。即便是拿到了，看守所里的人会不会抢走？ 更不用说吴母这个做母亲的，虽然她不太喜欢杜若思，可是遇到这种事情如果不说，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如果说出来，儿子不知道又要受多少罪。权衡来权衡去，还是儿子重要，她狠下心来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大不了将来好好对待杜若思。 杜若思很快就被灌得人事不知，只是朦胧间仿佛看到吴大志的脸庞，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大志，你又瘦了……” “是吗？”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正说着，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你胳膊好了？怎么这么快？” “你吃饭了没有？” “你见了你父母没有？” “你……” 一连串的问题，吴大志不答，只是俯下头吻她。 她拍打着他嘻嘻笑着，“你就是这么猴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沉醉在这个吻中。 夜色深沉，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刻在人的脸上，刻在人的心里，成为无法磨灭的痕迹。 第 30 章 29 晚上十一点多，吕非才从实验室回来，他揉了揉肩膀，“这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就聊天了！” 同屋的小贺刚洗漱完，笑道：“水真TM凉，刚才在水房冻得我直打哆嗦。”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看这天，有点要下雪的意思。” “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就有点下雪珠了。” 小贺站在窗户前，仔细看了看外面的天，“好像下起来了。”他对着吕非招了招手，“楼下那个女的终于要走了，我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就见她在花坛那边坐着，也不知道等谁。这大冷天的，非冻病不可。” 他一回头，发现吕非早就不见了，只留下刚换下的棉鞋。 雪片纷纷扬扬的自天而落，才不过转眼间，地上已经白了一片，吕非穿着拖鞋飞奔下楼，看见雪花中那个朦胧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 “怎么来了也不打电话给我？” 这身影倏地停下了，回头看到吕非，勉强扬了扬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嘉嘉……” 嘉嘉是杜若思网上的昵称，她最爱三国里的郭嘉，所以网名就叫郭嘉，网友都喜欢叫她嘉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吕非听小贺说她在这里等了自己一晚上，这会儿脸上又泪痕斑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杜若思摇摇头，泪水却随着雪花一起落在地上。 今天中午她醒来之后，头痛得几乎要裂开，试图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大脑中只有破碎的记忆片段，想来想去只记得自己喝多了，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仿佛还见到吴大志，难道他已经出来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吴大志的父母，想问问吴大志到底怎么样了，谁知刚接通，吴母就唠唠叨叨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对不起她啦，以后会让吴大志好好对她啦，他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次啦。 吴母第一次对杜若思这么客气，搞得她更是心存疑问，直到吴母支支吾吾地问她什么时候回的家，有没有买事后避孕药，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手里的电话“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杜若思一阵眩晕，跌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她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伤心？难过？绝望？厌恶？憎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正在被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缠绕着撕咬着，一点点化为疼痛的感觉。 良久，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颤颤巍巍地找出毓婷吃了。可是药才咽下去，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得一塌糊涂，眼泪一下子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奔流而出。 快天黑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没办法见人，急忙收拾了一下匆匆逃出了自己的家。然而从家出来她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有些事，即便是令狐淼她也不想说。于是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走到了吕非的宿舍楼下，只是他们彼此都默认从今后不再见面，所以她也不肯打电话给吕非，只是像雕塑一样坐在宿舍楼花坛的一角，吕非从实验室回来看不到的一角。 吕非想给她披上自己的羽绒服，她却退了一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她满腹的委屈不快，可是一个字都不能说，这个时候她是多想找个肩膀依靠一下，但是她不能这样对吕非，于是道：“你回去吧，下雪了，天冷。” “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吕非有点尴尬，只好自己又穿上羽绒服。 “没事，真的没事。”杜若思勉强的笑笑，“我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吕非拉住转身欲走的她，“既然你不愿意说，我送你回去。” 杜若思又摇了摇头，她想表现的坚强点，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她看了一眼吕非脚上的鞋，“你快回去吧，别冻了脚。” 吕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着急又是心痛，而且他这么久没见杜若思，怎么肯就这么回去。 “我送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杜若思听他的语气不容商量，“你先去换鞋，我在这里等你。” 吕非不上她的当，“你和我一起去，然后我再送你。” 杜若思看了看他的眼睛，又低下头道：“好。” 小贺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扫了一眼杜若思，这个女人面色苍白神情黯淡，脸上的泪痕花里胡哨的，吕非什么时候有了桃花运。吕非顾不上搭理他，从自己的衣柜里又找了一件厚外套给杜若思披上，这才下了楼。 宿舍到学校门口的路很长很长，看着灯光下飞舞的雪花，两人默默的并肩向前走。 “我有点头晕。”杜若思突然站住，低声说了一句。 她除了昨天晚上吃的那点东西之外，今天滴水未进，这时候胃里空空的，有点抽筋的感觉。 吕非急忙扶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吃晚饭了没有？” 杜若思打了个冷战，她不愿意回忆昨天的那顿晚饭，但是这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她忍不住侧着身子又干呕起来。 吕非以为她着凉了，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问，“你哪里不舒服？” 杜若思呕了半天，实际上也只能呕出些胃液，她实在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好闭着眼睛靠在吕非的肩上，她真的想扑在他的怀里大哭，然后告诉他所有的事，告诉他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告诉他自己受到的侮辱，告诉他她是多么的想和他一起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甚至告诉他，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过死…… “晚上吃的什么？要不要去医院？”杜若思的脸色真的让他担心。 杜若思闭目摇了摇头，半响才道：“走吧。” 她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告诉吕非，她不想他担心，何况她今天来这里就是错的。 杜若思并不知道，这个时间，家里一堆人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找她。 吕非用钥匙悉悉索索地开了门，刚想把困倦不堪的杜若思悄悄抱进去，发现客厅里竟然有很多人——令狐淼，叶心眉，还有一个想必是杜若思的舍友裴媛媛，而那对老夫妻难道是杜若思的父母？ 他微感愕然，令狐淼只说了一句“谢谢你”，便从他手里接过了杜若思，直接把她抱进了卧室，只剩下他尴尬地在原地搓手。 幸好叶心眉善解人意，替他一一介绍，“这是大志的父母。”又指了指跟着令狐淼进屋的女生，“那是若思的舍友裴媛媛。” 吕非点头微笑问好，正对上吴母阴郁的眼神，心下微微一紧，已经明白是看到自己抱着杜若思而不快。可是回来的路上杜若思基本已经脱力，除了在出租车上都是他半扶半抱过来的。 令狐淼很快就转了出来，“叔叔阿姨放心吧，她没什么事，估计是太累了。天这么晚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吴母还想进去看看杜若思，却被裴媛媛挡了出来，“她睡着了，阿姨明天再来吧。” “那好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吴母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吕非，跟在吴父身后出了门。 吕非正在迟疑自己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令狐淼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也送你回去。” 叶心眉知道吕非放心不下，“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和令狐在这里守着她。” 吕非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跟着令狐淼走了。 送了二老回家之后，吕非憋不住了，问令狐淼：“出什么事了？” 令狐淼把吴大志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特意叮嘱了心眉不告诉你，就怕你担心。” 吕非沉默。 听到这个消息，他本该幸灾乐祸，因为一旦吴大志有什么事，他的机会就更多些。可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杜若思比上次见时憔悴了许多，他看着心痛，而这种憔悴又是为另一个男人，他更加心痛。 “该早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帮点忙……” 令狐淼笑笑，“事情也差不多了。” 吕非点点头，“那就好，我怕她要坚持不下去了。” 令狐看了他一眼，“怎么，吴大志出事你不高兴？” 吕非苦笑一下，“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你看看她今天的样子，就知道谁在她心里最重要。” “呵呵，”令狐淼笑了，看了吕非这小子真是呆子，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吕非昨天的事呢？ 不告诉他，他绝望而痛苦；告诉他，他希望而痛苦，而且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究竟绝望和希望那个更痛苦呢？ 第 31 章 30 事情果然很快解决了，第二天中午杜若思等人就可以去接吴大志。 杜若思仍然是有气无力，只是早上喝了点牛奶，令狐淼说让她在家休息自己去接吴大志出来，她坚持要亲自去。 吴大志头发乱糟糟，胡子也长得极长，左臂吊着绷带，整个人都憔悴不堪，见到父母，不禁红了眼睛。 吴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他在里面的这些日子，虽然日夜玄心，但是今天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吴母却忍不住开始哭哭啼啼，抱住吴大志不放，嘴里还一面唠叨着吴大志受委屈了。 吴大志笑着用一只手搂住了母亲，他在里面的日子固然不好过，父母也绝对好过不了。 “妈，别哭了，没事了，啊，没事了。”吴大志伸手给母亲擦泪，安慰道。 杜若思站在车边，看着吴大志和父母拥抱，心里一下子轻松下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或许是因为太劳累，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绷得太紧的弦一下子断了，她突然感觉有点支撑不住，眼看着吴大志冲自己走过来，却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试图靠着车身来支撑自己家，却是力不从心，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便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狂奔，不知身后有什么可怕的猛兽在追她，她只是不停的跑啊跑，突然“咕咚”一声掉进了一个冰窖，冰冷刺骨，她徒劳地划着水，想从冰窖里爬上去，可是渐渐没了力气。 这时候，一道亮光扫过，她突然看到吴大志站在岸边，于是伸出手去，“大志，救我！” 她一连呼唤了好多声，可是吴大志丝毫没有动，只是冷笑着站在岸边，看她一点点失去力气，一点点沉到冰冷的水底，一点点变成了冰块中的标本。 突然，一个人跳入水中把她救了上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渐渐的化了，她扑进这个人的怀里，“吕非！” 吕非轻抚着她的背，指给她看天边的一丝光亮，“你看，天亮了……” 当她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熏得她有些头疼。 她动了动手指头，喉咙干得几乎要冒烟，于是想自己坐起来找水喝，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每个骨头节都是酸疼酸疼的，头也昏沉沉地抬不起来。 “想要什么？”一张脸立刻凑到了她面前，是吴大志。 “水，我想喝水。”杜若思迟疑了一下，说道。 吴大志急忙倒了杯水，插了根吸管在杯子里，又把吸管的另一头凑到了杜若思的嘴边。 杜若思勉强喝了点，抬头看了看吊在右上方的输液瓶，又闭上了眼睛。 吴大志问她要吃什么喝什么她都不说话，她很累，累得不想说话。 吴大志握住她另一只手，“你昨天把我吓坏了，医生说你得了急性肺炎，正发烧呢。” “你饿了吧，我叫我妈送点粥过来。” 一听吴大志说要叫吴母过来，杜若思不得不打起精神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别麻烦你妈了，大老远的跑过来。” 吴大志皱了眉头，“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杜若思不耐烦起来，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吴母，见到吴母只会令她想起那些恶心的事。 她越想越心里烦闷，猛地掀起杯子盖住头，不理吴大志了。 如果不是看在吴大志刚出来的份上，如果不是看在吴大志胳膊受伤的份上，如果不是看在他守了自己一夜的份上，她……她几乎要厌烦地推他出去，只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 吴大志倒不和她计较，因为没少受过她的小脾气，何况她现在病者，又是为了自己的事病倒的。 “吃个梨吧，我给你削个梨吃。” 他从身边的水果篮里拿了一只梨，拙笨的削了起来。 杜若思掀开被子，“你的手怎么样了？” 吴大志笑笑，“没事，叫这里的医生看了看，养一两个月就好了。” 杜若思不及回答，已经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了。好容易停下，她憋的脸通红，躺在枕上喘气。 吴大志看她病成这个样子，自己丝毫不能分担，心里比她还难受。 他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当他在大门口看见杜若思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杜若思不但没有抛弃他，还跑前跑后地为他忙碌着急，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他鼻子一酸，忍着泪把好不容易削好的梨递给杜若思，“吃个梨吧，止咳。” 杜若思有气无力地接过来，还没送到嘴边，泪水已经忍不住顺着腮边留了下来。 两人正在“执手相看泪眼”之时，令狐淼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杜若思的父母。 杜若思没想到令狐淼会把自己父母接来，急忙擦了擦眼泪，“你们怎么来了？” 杜母听说女儿病得住了医院，心急火燎的赶过来，这时候看到女儿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令狐淼笑道：“你这一病，估计过年都要在医院了，所以我就把叔叔阿姨接过来了。” 杜父也放了心，转而问一边的吴大志，“胳膊怎么样了？医生看过了没有？” 吴大志急忙答应，“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 杜父哦了一声，他见吴大志眼眶发红，心里本来存了诸多不满，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出来，对抱着杜若思的杜母道：“你回去给孩子做点好吃的，这里我守着就行了，医院的饭也没营养。” 他拍了拍吴大志的肩膀，“你也回去休息吧，看眼睛都熬红了。” “我没事。伯父伯母刚到，也挺辛苦的，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妈就送饭过来了。” 一听到吴母说要过来，杜若思忍不住一震，她不想见吴母，于是急忙望向令狐淼，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令狐淼心领神会，“都回去休息吧，大志，你也别让阿姨过来了，大冷天的跑这么老远。我已经让心眉做好饭过来了，等我送叔叔阿姨休息就回来。” 杜父杜母道：“哎呀呀，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她现在已经放假了，反正闲着没什么事。” 杜家两老执意要等叶心眉来了再走，一来是为了当面感谢人家，二来也是想看看令狐淼的女朋友究竟什么样——毕竟他差点就成为自己的女婿。 果然过不多时叶心眉提着一只小饭盒来了，先给二老问了好，然后送了一行人离开，才舒了口气。 杜若思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叶心眉微微一笑，“你总是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啊。” 她们的关系，除了令狐淼这一层，还有吕非这一层。 杜若思明白。 叶心眉盛好饭菜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他今天打电话给我，问我你怎么样了。”这个“他”不言而喻。 杜若思没说话。 “我都告诉他了，他说……想来看看你。”叶心眉看了看她的表情，“你放心，我劝过他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哦。”听说吕非要来，她吃惊不小，可是他不来，她又忍不住失望。 “不过……他现在忙着找工作，申请去国外做博士后了。” 杜若思又“哦”了一声，埋头吃饭，突然之间又咳了起来。 出国的事，吕非和她说起过，她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他就会留下来。可是没用的，她既然选择了另一个人，就希望能一直走下去。既然不能给他承诺，就让他走吧，让他投身于自己的事业，让他遇到另一个人。或许将来当他们白发苍苍再见的时候，会嘲笑自己的年少轻狂。 半晌，杜若思终于喘上一口气来，“如果他需要帮忙，我可以找朋友帮着打听打听，去的机会大些。” 叶心眉听了，默默无言。 吕非自从知道了杜若思的婚讯，本来已经绝望，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一件事来。那天杜若思跑去他楼下冻了一晚上，他才又有了希望，觉得或许可以试上一试搏上一搏，因此求了叶心眉打听一下，看杜若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若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看来吕非是没什么希望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不是每段恋情都有完美结局。 第 32 章 31 眼看年节将近，杜若思还是天天躺在医院里输液，人倒是精神了许多，每天陪着父母说说笑笑。只是每次吴大志的母亲来看她，她就装睡不肯见。吴大志猜着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两个人又闹了矛盾，再加上父母一直说要回家过年，也就决定让父母先回去。 这天早上吴大志送父母去车站，杜若思一个人在病房，虽然身边没有人，但是她倒感觉轻松了许多。这些日子她为了怕父母担心，也不敢把心思挂在脸上，身体出问题了不能精神再垮了。 她看看外面阳光明媚，于是披了件衣服想出去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每天在这里闻消毒水的味道真让她受不了。 这时候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杜若思早就受了医生的叮嘱，让她小心防寒，避免病情反复。然而医院的小花园里那抹耀眼的金色让她感觉暖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一扫这些天的阴霾。医院的花园里种的多是松柏，冬天里候鸟都已经飞去南方，只剩下麻雀在地上奔奔跳跳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微笑了，这几只麻雀就像是冬天里的一丝春意温暖了她的心。 她在花园小坐了片刻便起身慢慢踱回去，然而她才刚刚到走廊上，迎面遇到输液的护士，只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乖回去输液。 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听有人问道：“请问杜若思住几号病房？” 她一下子愣住了，刚才在花园里感到的那一丝暖意突然涌上了脸颊，他不是说不来了吗？ “吕非！”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吕非回过头来，脸上多少有些尴尬。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来认真探病，不过是想着在病房的窗口偷偷瞧上一瞧，确定杜若思没事，所以两手空空，没有带什么礼物。 “你怎么有空来了？还没回家？” 眼下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 “哦，还没，最近忙论文，晚几天回去。” 杜若思所在的病房空荡荡的，大概其他病人都赶在过年前出院了。吕非坐在杜若思的病床前，看着护士熟练的给杜若思扎针，心里却忍不住冒凉气。 杜若思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在护士将针头扎进她手背的一刹那，她只是笑着，好像那针头是扎在别人的手上。 “你……这几天好点了么？” “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 吕非搓着手，“我来的匆忙，也没买什么东西。” “不用，意思到了就行。” 两个人寒暄了这几句，对话就陷入了沉默。 空荡荡的病房里寂静一片，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楚，甚至连每个人心潮的起伏都能感觉出来。 杜若思假装咳了一声，“什么时候回家？买上票了吗？” “哦，买了买了，就是明天的票。”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春运人多……” 杜若思还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忽然那只空出来的手被吕非握住，她吓了一跳。 “你还要嫁给他吗？” 吕非的目光热切而滚烫，他期盼着她的答案。 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来看杜若思，原想就此罢手，但是因为心底的那点希望，不亲自问个明白总是不肯罢休的。 杜若思很快从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前些天裴媛媛来看望她的时候，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她当时一楞，随即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她是不是还会和吴大志结婚呢？ 或者说，她不敢想这个问题，她也不愿意想这个问题。 裴媛媛是她的老同学老朋友，现在还是室友，自己的境况她有什么不清楚的？从大学时候吴大志写给自己的情书，到她回国后和吴大志在一起的过程，甚至连双方家长的态度都一清二楚。 不要说杜若思的父母本来就不大赞成这桩婚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更是前路漫漫。 出事之后，父母也曾经劝过她，说她对吴大志也算仁至义尽了，她这样优秀的人，却要嫁给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人，实在是太不公平太不般配了。 杜若思借口病中心情烦躁，不想听这些话，所以后来也没有再提起。 可是今天，她竟然从吕非的嘴里再次听到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 是啊，她还会和吴大志结婚吗？ 自从吴大志出来之后，他们就很有默契地不再提结婚的事情。 单位开的介绍信只有三个月的有效期，过期之后再重开？还是趁着没过期赶紧去民政局？ 她自己也捋不清头绪，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如果和吴大志结婚，她要怎么面对吴大志的父母？ 如果不和吴大志结婚，她又能怎么样呢？ 每次刚刚才想到一点点相关的事情，她就忍不住阻止自己再往下想。 就是这么一犹豫，吕非已经看到了希望。 “我申请了去美国做博士后，学校老师也愿意让我留下，所以我现在还没想好到底是留校还是去美国。” “心眉都和我说了，你……”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母亲走了进来，于是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小吕。” 杜母笑道，“ 小吕啊，谢谢你来看我们家若思。” 老太太一来，两个人的谈话自然无法继续，于是胡乱聊了几句。 “ 大志可能也快到了，刚才打电话说已经把他父母送上车了。” 杜若思瞥了一眼吕非，点了点头。 吕非听说吴大志要来，便要告辞。杜母挽留了又挽留，谢了又谢，才把吕非送了出去。 杜若思松了口气，虽说吕非走了，但是他留下的问题一直缠绕着她，紧紧缠绕在她的心上，憋的她喘不上气浑身发抖。 杜母前脚出门，吴大志后脚进来，用嘴哈着哈气暖手，“外面真冷，刚才看见阿姨送你的朋友出去。” “哦，你父母走了？” “嗯，车上人多的要死，幸好有座，我们那里是终点站，所以也不用担心下车时候挤。” “那就好。”杜若思顿了顿，“其实你该一起回去的，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吴大志坐在床边，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我等你好了一起回去。” 杜若思想了想道：“我们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一来我未必能出院，二来我父母这些天照顾我也累了，我不想让他们再奔波，尤其是我爸，本来心脏就不好。到时候令狐也回去，你坐他的车回去挺方便的。” 吴大志沉默了，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原想等杜若思出院一起回家过年之后能仔细谈谈对未来的规划。但是杜若思说不回去，而她的理由又是无可反驳，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快，总感觉自己和杜若思之间横着一堵高墙，因为实在太高，而谁也没有勇气去攀登，所以双方都在墙下犹豫徘徊。 杜若思也低了头。 她从来不当逃兵，不管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勇敢去面对。 然而这次，她做了感情上的逃兵。 或许是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经历之后疲惫不堪。 或许是她对吴大志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让她能成为主动的那一方。 或许是她和吴大志的父母交流的问题，为了避免起冲突。 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个逃兵，心里总有些看不起自己在困难面前逃跑的样子。 第 33 章 32 日子浑浑噩噩的就过去了。 房子装修好了，杜若思也出院了，所以她和父母一起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家。 她要感谢令狐淼，在她忙碌的日子里，在她生病的日子里，都是他来关心装修这些繁琐的事情。虽然房子装修是通过令狐淼的关系托给了一个公司，不用自己管理，但是总是有些鸡毛蒜皮的麻烦事。 裴媛媛虽然对她搬家有些依依不舍，但是杜若思是居家过日子去了，总不能拦着吧。 东西搬的差不多，但是和裴媛媛合租的房子三月底才到期，所以杜若思还时不时的回来看看，拿点什么忘了的东西，有时候也带人来看房子。 裴媛媛很有点伤感，这个年龄，同学朋友大多都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各忙各的。就算从前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再打个电话就出来一起玩了。从前还有杜若思，现在只剩她自己了，于是忍不住感叹：“以后再想找个知根知底，脾气又合得来的可不容易了。” 杜若思笑道：“以后又了新同屋，你可得勤快点。咱们都是自己人，懒点不怕，也不会出去说。别人来了看你这么懒，还不得到处宣扬，说裴媛媛懒得像头猪。” 其实裴媛媛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把杜若思那件房出租，亲密如她和读若思还时不时因为生活习惯不同闹个小矛盾，更不要说和陌生人合租了。毕竟还是一个人住得爽，可是一个人住，这房租还是有点小贵。 “你别光说我啊，你还不是一样，要不是你们家吴大志勤快……” 她话没说完，杜若思就叹了口气，“勤快什么啊。自从他过年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裴媛媛有点诧异，但仍安慰道：“他不是手还没好吗，你这阵子多干点，等他好了肯定比你干的多。” 杜若思满脸愁容，“他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知道天天没日没夜的在网上打游戏。” 吴大志在家里住了很久才回来，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在家里父母心疼他，所以他平常也没什么事做，又不想抛头露面。 这个年他过得非常不痛快，过年过年，真是度日如年。工作没有了，还犯了事；女朋友也不肯一起回来。 尤其是等到大年初一早上，家里来拜年的人多，见了他就问，在外面工作怎么样啊，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的事情邻里都知道了个差不多，他一出去就要面对各种各样怪异的眼神，心里不舒服。 眼看春运过了，火车站也没有那么多人了，他才不慌不忙地从家里回来。 杜若思因为生病那段时间落了不少工作，所以天天忙得走不开，就没有去火车站接他回新家，当时他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杜若思因为忙自己的事情忙得天天很晚才回家，也没顾上察觉他的心情。 杜若思每天下班回家，又要买菜又要做饭，为了照顾吴大志的伤，还要变着方法做补品——以她的做饭水平，那可真是难为她了。可是吴大志在家的时候迷上了网络游戏，叫他吃饭他反而不肯，只是胡乱答应，多叫几次，他就及其不耐烦。 杜若思哪里受过他这个气，干脆赌气一天三顿在研究所吃，可是每天回家还是看到杯盘狼藉。她装修的时候已经买了一个洗碗机，谁知吴大志连把碗碟放进去这样简单的工作也不肯。 她自己虽然懒得出奇，可是也看不过吴大志这种黑天白夜什么都不管的日子，于是一气之下抢了吴大志的鼠标键盘，关了他的电脑。 谁知吴大志急了，差点伸手打了她，只是举起手来看到杜若思愤怒的目光，心里先怯了，话也软了下来，“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你也太过分了吧，天天就知道玩游戏，也不找工作。你现在找找，等过几天胳膊好了正好可以上班。” 一提到找工作的事吴大志就烦，于是随口敷衍她，“知道了知道了！” 杜若思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无论外人怎么看，他迟早都要出去面对的。其实她早就想好了，吴大志这样出去多半是找不到工作——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一个人的消息。 “实在不行，就找找令狐吧，他那里现在也招人……” 吴大志横眉冷对，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他没本事像令狐淼一样成立自己的公司，轰轰烈烈干自己的事业，自己出了事还全得靠令狐淼托关系走后门；可是他也有骨气，不能凡事都靠着令狐淼啊。令狐淼说好听了是杜若思的发小，情同手足，可是外人未必这么看，难听话他也听过。有人就曾经不怀好意地问过他，究竟杜若思和令狐淼是什么关系，当时那个人脸上猥琐的笑容他记忆犹新。 杜若思也猜到，不到最后一步，他是绝对不肯去走令狐淼的关系，于是岔开话问：“咱们同学问这两天有空没有，看什么时候大家聚聚。” 吴大志挥挥手，“不去！” 想起那一次同学聚会，他喝多了酒，才借着酒劲对杜若思表了白，两个人走在一起之后，大家也是颇为羡慕，开玩笑说他们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女才朗貌”。他对这些虽然不是太在意，因为早就知道杜若思比自己优秀，但是他也是在努力一步步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事情总是欲速而不达，因为他一时的贪念而导致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他还真是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在这些老同学面前。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也不能总这样在家窝着啊。” “不去不去，你别烦了。” 吴大志从她手里抢过键盘鼠标，继续奋斗厮杀去了。 杜若思气得没办法，每天是以研究所为家，都恨不得不回来了。 更何况她最恨的是——吴大志又开始趁她不在的时候吸烟。她本来体谅着他心情不好，就没怎么管，谁知这一开始，弄得整个房子都乌烟瘴气的，她自从得了肺炎之后及其敏感，闻到烟味就要咳个不停。 两个人为了玩游戏的事情口角了几次，杜若思干脆搬到书房去住，什么都不管了，吵得厉害的时候就回裴媛媛那里住几天。 吴大志有时候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了，就跑到裴媛媛那里给杜若思赔礼道歉，再把她接回去。 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们还没有走进婚姻，就已经入了坟墓。 大概感情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消磨掉的吧。 第 34 章 33 同学聚会，吴大志不肯去，杜若思也不愿意一个人去，她看了看电脑的右下角，再不去就晚了。 她正在单位里做思想斗争，忽然听一个还没下班的同事进来大声八卦起来：“听说了没有，X大的实验室爆炸了！” 杜若思正坐在电脑前玩串串烧的游戏，一激动立刻game over了，那是吕非在的学校。 “哪个学院的？” “听说是化学系那边的，炸伤了好几个人，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救护车在他们门口停着呢。” 杜若思心里一沉，拿起电话就拨了吕非的号码，这个号码她早就从手机里删了，可是心里却始终删不掉。电话铃响了很久，但是没有人接，她急得团团转，这么冷的天脑门上竟然出了一头汗，大脑一片混乱，只是在心里祈祷：他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X大离他们研究所不远，于是她立刻决定亲自去现场看看，好确定吕非安全与否。 她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已经不见了，X大化学楼前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杜若思抬头一看，只见二楼的几个房间变得黑洞洞，玻璃碎了一地，似乎还有烧过的痕迹，她一个踉跄，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树。 事情或许不是像她想象的和看到的这么严重，她从这些围观人群的议论里知道了一件事，还没有听说死人。杜若思再次拨了吕非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这就意味着，他受伤了，或者正忙着受伤老师同学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接电话。 杜若思想了想，掉头去了吕非的宿舍楼下，想上去找找看，她心思乱作一团，迎面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 这人却认出她来，“你是来找吕非的吧。” 杜若思抬头一看，她并不认识。 “我是吕非的同屋小顾啊，你忘了？那天……”杜若思不记得他，他可是对杜若思记忆犹新。 杜若思这才有点印象，她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然而此时她顾不上害羞，“吕非呢？我给他打电话怎么不接？” “他出事了！你来得真好，我刚好要去医院，一起去吧。” 虽然后来吕非再没有提起过杜若思，可是他能感觉到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杜若思点点头。 两个人打的去了吕非所在的医院，医院急救室的走廊里站满了人，杜若思跟在小顾的身后在人群里穿梭。 小顾的熟人多，不一会就打听清楚了，吕非只是手上受了轻伤，没什么大问题；其他人的伤势也不重，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 杜若思总算松了口气。 “他在304病房，一起去吧。” 杜若思踌躇了，既然吕非安全，她也就没什么好挂心的了，“既然没事，我就不去了，你……你也别说我来过。” 小顾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杜若思笑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小顾。 小顾只好点点头——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他这个外人还是尽量少多嘴。 虽然是春天，但是天还是黑得很早，她这一来二去，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这个时候只怕同学会都要结束了。 杜若思随便买了些吃的，打算回家凑合凑合，吕非没事，她却好像浑身脱力，整个身体都散架了一样。 最近吴大志表现不错，玩网络游戏越来越少了，也渐渐开始找工作，虽然还像老鼠一样昼伏夜出，但是总算有点进展。 这一切只怕要归功于令狐淼，他最近突然想和杜若思学烘焙，不用说，自然是为了讨好女朋友叶心眉。杜若思虽然忙，但是事关发小的终身大事，却是半点也不肯马虎，真的当起了老师来。 家里经常多个人，气氛就好了很多，令狐淼有时候也和吴大志聊天，不知道两个男人聊了些什么，反正吴大志表现是比从前好了。 杜若思有点茫然，甚至有点心慌，这样下去，吴大志找到工作，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结婚了。 她有时候在想，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结婚？为了感情而结婚还是仅仅为了结婚而结婚？ 她和吴大志当然有感情，这种感情不是一见钟情，是经过长时间的磨合而产生的，是一种习惯。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分开却总觉得少了什么。而且她从来不否认，吴大志爱她比她爱吴大志多些，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以为，她就会这样和吴大志一直走下去，有个满意的工作，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生活简单而幸福。 然而一个接一个的意外迎面而来，先是吕非的出现，而后吴大志出事，终于，她意识到，生活永远不可能像她美好的愿望一样是一片坦途。 吕非的出现本不该成为一个意外，如果她不动心。可是吕非除了身高不太令人满意之外，其他种种都太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有才华，有责任心，还有一颗爱她的心。 而这些还不仅仅是让她动心的原因，在和吴大志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越发觉得很多时候她和吴大志并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比方说，吴大志喜欢R&B风格的歌曲，而杜若思却听腻了，她常常说r&b根本不是音乐，吴大志立刻反唇相讥。虽然他们已经过了崇拜某个歌星的年龄，但是事情一旦上升到品味的问题，就有点变了味。 也就是每每在这个时候，她会想起吕非。吕非不是为了讨好她才和她的意见一致，只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不谋而合，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们还仅仅是通过网线联系的时候，曾经戏称可以做彼此的soul mate。 Soul mate也好，网友也好，朋友也好，他们之间始终有个吴大志。虽然因为吕非的出现杜若思有些乱了阵脚，但是幸好她够理智，自制力够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虽然吴大志有时候让她失望，但她对未来始终还抱着希望。 然而这次吴大志出事真正让她失望了，她虽然忧心如焚，虽然为了他四处奔波，虽然为了他的事情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是她的心里对吴大志及其失望。 吴大志从来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什么对她重要，什么对她不重要。 就像吴大志送她花，她除了觉得在同事面前有面子之外，没有一丁点的喜欢，虽然把花插进了花瓶，但是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任其自生自灭。 就像吴大志送她的毛绒玩具，她虽然可以笑着说很可爱，可是转身就不知道扔在房间的哪个角落。 就像吴大志送她的各种漂亮的首饰，她几乎连包装都懒得打开，更不用说戴了。 她就是没办法像其她女孩子一样，去喜欢女孩子应该喜欢的东西。 无论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吴大志都按部就班的做了。就连这次，吴大志也是计划好了要送她一枚钻石大点的钻戒——这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金属环上镶着一块透明的石头，这石头看起来和玻璃也没什么差别，她又怎么会在乎大小呢？ 她突然觉得，她和吴大志追求的并不是同一种生活，他们的生活目标相差很大。 黑暗之中，她悉悉索索地开了门，身上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仿佛等待她的是将要吞噬她的怪兽。 第 35 章 34 等待她的不是怪兽，是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吴大志。她来不及皱眉，先被房间里浓烈的烟味呛得咳了起来。 “今天回来早啊！”吴大志掐灭了手中的烟。 “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今天去和他们聚会了？” “没有，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在单位加班呢。” “哦。” 杜若思挥了挥手，想把眼前的烟雾赶走，皱眉道：“你怎么又抽烟？！”她不仅烦吴大志抽烟，更觉得吴大志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因为她自从得了那场肺炎之后对烟味格外敏感。 “我心里烦！” “你这烦了都两个月了吧。”杜若思没好气地说，随即便进房换了家居服出来，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后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频道。 吴大志轻笑了一声，坐在她身边，“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抽了不就行了。”伸手搂了杜若思的肩膀，“你看，今天我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你怎么也该表扬我一下吧。” 杜若思扫了一眼客厅，果然比前几天干净多了，心里消了一部分气，“嗯，送朵小红花给你。” “我不要小红花，我要采花！”吴大志奸笑，搂了杜若思想和她亲热。 杜若思却全身战栗了一下，拒绝了吴大志，“今天我累了。” 吴大志顿时沉下脸来，冷笑一声，“你今天跑那么远，当然累了，你有精神头跑去看那个姓吕的，却没有心思应付我！” 杜若思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琢磨吴大志是怎么知道的。 吴大志见正中杜若思的痛处，忍不住冷笑，“我今天本来是打算去你单位找你，然后一起去同学聚会的。” 谁知道他刚到杜若思的楼下，就见她急匆匆地朝另一个方向去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焦急忧虑。他喊了她两声，她根本就没听见，背着包只顾小跑。 吴大志犹豫了一下，跟在了杜若思的身后。眼看她进了一所大学，停在了一栋楼下，他从楼下围着的人群中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杜若思呆呆望着这栋楼片刻，转身又走了，他去了学校门口，不多时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杜若思，你真以为我那么傻，那么白痴？上次你住院那个姓吕的不是来看过你？好像是叫吕非吧，X大的博士，九江人。” 杜若思一阵头晕，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虽然你上次介绍说是同事朋友，可是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我还不明白？你看他的眼神我还不明白？”吴大志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我一直假装不知道，就是希望你只是一时冲动。” 杜若思无语。 “今天看起来，你是真的对他有感情了。” 吴大志坐在一边，双手埋进自己的头发里用力抓着。 “大志，你别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杜若思心里也不好受，去拉他的手，“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吴大志苦笑了一下，“普通朋友？你说这话谁信？只怕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杜若思咬了一下嘴唇，“他可能是对我有点想法，可是我没有啊，你相信我。” “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你最近天天回家这么晚，我以为你真的在加班，原来是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我今天去找你，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我知道我没学历，不够聪明，又没什么前途，可能这辈子都比不上那个姓吕的小子，你要是想分手就直说。” “我没有啊，等你找到工作，稳定下来，我们就去结婚。” “我为了你和朱雅离了婚，辞了工作，我妈天天在家唠叨，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混得这么惨，至少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我还觉得自己挺美的，能和你在一起，我付出多少都值得。”说到激动的地方，吴大志咬着牙仰着头，尽力不让泪水落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伤心到了极点，可是还想保存男人的那份尊严。 杜若思早就扑了过来，搂住了他，吴大志为她牺牲那么多，她其实非常感动。 “杜若思，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我对你怎么样？” “大志，我知道，你对我好，远比我对你好。”杜若思的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我只是……” “情难自已？” “我最近真的在加班，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单位可能4月派我出去交流半年。” “这么巧，我听说吕非也要去国外做博士后。”吴大志话里有话。 杜若思皱眉了，“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又不去一个国家。” “杜若思，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你放弃了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也该为我牺牲一下！” 杜若思想也不想，正色道：“你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放弃一个大好机会吗？” 吴大志盯着她看了半天，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好吧，你去吧，反正我也不介意再戴一回绿帽子！” 杜若思怒了，“吴大志，你胡说什么呢！” “你还真想瞒我一辈子啊，咱们不说最近，只说我在里面的时候，你敢说你和他没来往？我出来之后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不是说累了就是说不舒服。”吴大志说到这，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出来的前一天晚上你还和他在一起。” 说起那天晚上，又勾起了杜若思不愉快的回忆，她不肯和吴大志亲热，也是因为那天遗留的心理问题。可是杜若思自己一肚子委屈无法分辩，气得眼冒金星。 半晌，她颓然倒在沙发上，“吴大志，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我们分手吧。” “分手？！”吴大志被这两个字激怒了，“你想的美，我和你分手成全你们俩？我告诉你，就算我带着绿帽子，我也不分手！” 又听到绿帽子三个字，杜若思大怒，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她抬手就给了吴大志一耳光，“无耻！” 吴大志怒极反笑，“我无耻？我无耻？今天我就无耻一回！” 他不由分说扑到了杜若思的身上，不顾她的反抗吻着她，从面颊到嘴唇，从脖颈到胸前。杜若思使足了浑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对他拳打脚踢，想要避开吴大志。 吴大志却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涨红了双眼，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忘了他面对的是自己最爱的人，他只要满足自己的欲望，以此来证明自己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和唯一的爱人。他的耳朵已经听不到杜若思的嘶喊哭叫和哀求，他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杜若思的拳打脚踢，此时此刻地他只有一个念头：杜若思是他的！他的！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然而他的大脑却不停控制，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杜若思和吕非在一起的画面，他们那□裸的身体彼此交缠在一起，喘息着，嬉笑着，呻吟着，甚至说着情话，嘲笑着他。吴大志怒吼一声，想把这样的画面挥去，他恨他们，恨得到杜若思的吕非，更恨杜若思的背叛。 爱与恨，情和怨，让他在杜若思身上肆意发泄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少他的痛苦和绝望…… 室内的温度渐渐降低，冷空气让失去理智的吴大志渐渐冷静下来，他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犯了多么大的错！ 杜若思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泪痕还凝在两腮，像僵尸一样一动不动。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和内心的疼痛，她现在就是一具活尸，没有感觉，没有生气。 吴大志“咕咚”一声跪在杜若思面前，悔恨的泪水流过面颊，“对不起，若思，对不起！” 杜若思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吴大志抓了她的手，“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打死我我绝不还手。” 仍旧没有反应，如果不是还隐约可见她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吴大志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若思，你说句话啊，别吓我。”吴大志声音开始颤抖，即便是他在看守所里的日子，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良久，杜若思那渗着血丝的唇终于吐出了一个字：“滚！” 只一个字，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重如千钧。 第 36 章 35 “看，袋鼠！”坐在吉普车里的杜若思尖叫了一声，激动的几乎站了起来。 同车人头发有黑有黄，脸部轮廓或深或浅，但都只是淡淡一笑，全然不把刚刚绝尘而去的袋鼠当回事。这也难怪，这车上澳大利亚人中国人欧洲人都有，但都是在澳大利亚生活了几年，袋鼠早不知见过多少次了。只有杜若思是新新人，看到只蹦跶蹦跶的袋鼠就引以为其，好像外国人在中国见了大熊猫一样激动。 杜若思的澳洲生活安适而惬意，做研究之余经常和同事朋友一起出去玩。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到过澳大利亚的人，对澳大利亚怀着一种好奇的热情。 她被安排在当地学校的一个老教授家住宿，老教授夫妇都很有修养，也很善解人意。知道她坐飞机累了，所以当天就没有打扰她，直等到周末的时候才为她开了个欢迎party，请来左邻右舍为她接风洗尘。 老两口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待杜若思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经常做了各种饭菜叫她来吃，或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请她在花园喝下午茶。 周末或公众假期时，又有澳大利亚朋友邀她一起去看袋鼠考拉，或者去大岛礁潜水游泳。她本身就喜欢旅游，又难得到澳大利亚住这么久，自然想体会一下这里独特的风情。 丰富多彩的生活使她忘记了之前的烦恼，尽情的享受着异国生活带给她的快乐。 国内早就有人知道她和吴大志已经分手，时不时还通过各种渠道对她进行慰问。 令狐淼告诉她，吴大志已经找到工作，现在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杜若思欣慰的笑了，她不希望他因为感情上的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每个人都应该重新开始。 可是她自己呢？ 吕非知道她和吴大志分手后，几次三番的打电话给她，从最初的一周一次到后来的天天汇报——他已经到了美国，虽然隔着时差，仍然不忘向杜若思早请示晚汇报。 按照常理说，杜若思和吴大志分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吕非，既然杜若思和吕非两个人都互有意思，那现在就应该是两个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了，这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偏偏不是。 杜若思说，吕非在美国做博士后，至少需要二到三年，且不说吕非将来是否还回国，谁又知道这几年会发生什么事，会出现什么人呢？ 尽管吕非一再保证，自己绝不会放弃她，但是她说：“我无法保证自己。” 那一刻，吕非无比后悔自己选择了来美国做博士后，但是要他现在放弃这个机会，也已经不太可能。 杜若思说：“抱歉，我很自私。” 自私到不想再受伤害。 她本就是个爱情怀疑论者，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以为吴大志令她改变了看法。然而现在，她又开始怀疑，甚至比从前更加怀疑。 吴大志曾经使出浑身解数，求杜若思给他一个机会，请她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他说，Ross和Rachel分手了，很多年之后还不是又在一起了。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翻出来老友记里的一段给他看——Rachel提出分手后Ross随即上了另一个女孩的床，Rachel哭着说了一句：I used to think of you as somebody that would never, ever hurt me, ever. 是的，她一直以为，吴大志是那个除了父母之外最爱她的人，绝不会伤害她，但是她错了。他们彼此伤害，伤的都很深。 而正是这么深的伤害给了她勇气说分手，避免他们将来继续彼此伤害。 整理吴大志的东西时，她一边收拾一流泪。从前的她是有泪不轻弹，现在的她仿佛有流不完的眼泪，每件东西都能让她伤心。他们一起出去玩照的照片，她给吴大志买的衣服鞋子，甚至家里的每一样摆设，都能勾起她的伤心。他们吵过架、生过气，但是也一起快乐过高兴过。 她收拾了很久，才把东西分的差不多，人却瘦了整整一大圈。 她约好吴大志见面分东西时，吴大志心痛不已。 “这都是你的东西了，你清点一下吧，也可能有遗漏的，如果我发现了再告诉你。” 吴大志点头，“好，好。” “这房子装修的钱我会还给你。” “不不，不用了。” “要的，等过几天我凑足了就转到你的卡上。” 吴大志知道推辞不掉，低头沉默了。 最后杜若思退下手上的戒指放在他面前，“将来你还用得上，稍微改一下样式就好。” 钻戒在桌上微微晃动，闪着耀眼的光芒。 吴大志迟迟不愿拿起，因为只要他收回，就意味着他和杜若思之间的彻底终结。 杜若思明白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拿着吧。” 吴大志抬眼问：“你……你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你要是没找到房子，就先住这里，我半年后才回来，你可以慢慢找。” “那他……”吴大志最想知道的是这件事。 杜若思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和他没联系。” 吴大志的眼睛突然亮了，这是他眼前的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他冤枉杜若思了。只要他肯等待，那半年后杜若思回来，他还有很大的希望。 然而杜若思的话却让他希望的最后一个肥皂泡也化成了空气：“你还不明白，我们分开和他关系不大。”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大志。 那段回忆夹杂着痛苦和绝望，实在是两个人都不愿意提起，再次提起无疑更加痛苦。杜若思含泪道：“后来令狐告诉我，恰巧那天遇到了他，所以他把我带回来了。可是我不知道这 是不是他为了安慰我还是真的。” 吴大志悔恨交加泪流满面，他从不知道杜若思为他付出这么多，于是突然跪在地上抱住杜若思的腿埋头痛哭。 “不过你也不全错，我那天是找过吕非，虽然我们只说了几句话他就送我回来了，可我还是不应该找他。”她哽咽着说，“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找谁倾诉。我也不能告诉你，怕你知道了火气上来又做什么出格的事。” 骄傲如杜若思，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如果当时她不找到人倾诉，很可能就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来，这点吴大志能理解。可是她在最危难最痛苦的时候，找的既不是亲如一家人的发小令狐淼，也不是无话不谈的闺蜜裴媛媛，而是那个和他自己一样爱着杜若思的吕非。 “若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等你从澳大利亚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绝不会再欺负你动你一个手指头，我会好好找工作不走歪门邪道，我好好学英语将来和你一起去美国……” 杜若思摇摇头，“有句话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大志，我们的缘分就这么深，就这么深。” 爱再深，情再浓，不是最合适的人怎么共同渡过这慢慢余生？ 一切都是惘然。 第 37 章 36 几个月后，杜若思从澳大利亚归来，机场高速两旁树上的叶子几乎都落光了，遍地金黄。她自嘲地想，她现在的感情生活竟然和季节如此合拍，一直是冬天。 恰恰与她相反，令狐淼现在仿佛沉醉在春风中——叶心眉答应了他的求婚，所以他喜不自禁地在她打开手机的第一时间宣布自己的婚期。 杜若思虽然骂他重色轻友，但仍然是由衷地祝福他。没想到令狐淼得寸进尺，不顾杜若思旅行疲惫，“你明天有空陪我家心眉挑婚纱去吧，你眼光一向好。” 虽然有点恬不知耻，但是总算也给她戴了一顶高帽子，杜若思笑骂：“看把你美的，要不是姐姐教你烤蛋糕，你能抱得美人归么。你结婚时候我就不给红包了，你包个红包给我吧。” “没问题！”令狐淼一口气的答应。 挑婚纱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乱花迷人眼，杜若思和叶心眉以及带着孩子的赵敏之都挑花了眼，看哪个都差不多。三个大人还没说话，赵敏之的小女儿不干了，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婚纱店里的其他顾客投来了异样的眼光，还以为是带着孩子结婚。 赵敏之一通忙活，确定小家伙不是尿湿了之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去喂奶了。 叶心眉瘫坐在椅子里感慨，“结婚真辛苦。” 杜若思幸灾乐祸地笑：“别忘了还有婚纱照。” 想到那折磨死人的婚纱照，叶心眉几乎要吐血了。 吐血归吐血，事情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秋末，令狐淼和叶心眉的婚事才基本有了眉目，杜若思也松了口气，拿着令狐淼犒劳她的某高级餐厅消费券约了裴媛媛去腐败。 裴媛媛比杜若思早到，看到她进来挥了挥手。 杜若思坐下，打量了一眼裴媛媛，“怎么又胖了？” 裴媛媛脸一红，幸好服务生过来问杜若思点什么饮料喝。 “热可可，谢谢。”杜若思转而对裴媛媛道：“东西给你带来了。”她递过去一个小袋子，一面抱怨，“我回来这么久了，你也不说想我，我要是不叫你出来，你就在家里宅着？” “多少钱？” “你还和我算这么清楚干什么？我送你的。” “不行不行。”裴媛媛推辞起来，递给杜若思几张钞票，“你也不能太赔本了。就给你这么多，少了算你送的。” 两人推脱之中，忽然杜若思看见裴媛媛手上的戒指，“哟，谁送的，也不告诉姐姐一声，不够意思啊。” 裴媛媛突然缩回了手，支吾起来，“没谁送，自己买的。” “算了吧你，谁没事干给自己买个那么大的钻戒？”她笑着看了裴媛媛一眼，“你在我面前还害什么臊？赶紧给我看看。” 裴媛媛死活不肯。 杜若思笑眯眯地望着她，“不给看算了，不看我也知道是谁送的。” 裴媛媛一身冷汗，脸都白了。 杜若思微微冷笑，她戴过的戒指，她怎么会不认识？幸亏之前叶心眉给她打了预防针，旁敲侧击地告诉她，曾经看到裴媛媛和吴大志一起逛商场，否则她还真是要“惊喜”一下。 “我……”裴媛媛嘴动了动，试图解释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吴大志搬出去后一时找不到房子，她就将杜若思从前的房间租给了他，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某些异性同租者的故事一样发展了下去。 杜若思很生气，非常生气，她气的不是裴媛媛和吴大志走在了一起，而是怪裴媛媛这么瞒着她。 “若思，我不是想瞒你，我是害怕……”裴媛媛拉了杜若思的手，想求得她的谅解。 “我们分手半年多了，你担心我还放不下？” 裴媛媛摇摇头，放不下的另有其人。 杜若思心里一沉，随即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都该告诉我。”她不喜欢被人当傻瓜骗来骗去。 “我们……可能快结婚了。” 杜若思愤怒得想笑，如果今天不是自己看到裴媛媛手上的戒指，她是不是就会一直瞒下去？直到他们结婚？然后所有的人都会用怜悯的眼光看自己——看吧，这个女人被男友甩了，现在人家都结婚了，她还是孤单一个人，唉，她还是未能忘情啊。 杜若思几乎要拍案而起，忽然又坐了下来，“到时候请我喝喜酒，我随份大礼。” 裴媛媛的脸色变了又变，婚礼上出丑是她最害怕的。 报复的快感很快逝去，理智再次占据杜若思的头脑，“媛媛，你好好想想，吴大志未必适合你。他……”杜若思吞下了后面的话，点到为止。 “我知道，可是我……”她突然站了起来。 杜若思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浑身的每个毛孔仿佛都中了冰魄神针一样透着凉气。好吧，就让自己成为那个被人讥笑怜悯的对象吧，这是她能为这个朋友所作的最后一点事。 她的脸挂上了微笑的面具，礼貌地请裴媛媛问候吴大志，甚至在吴大志打电话来接裴媛媛的时候借口去洗手间避开了他。她不怕见吴大志，但是裴媛媛怕，她没法拒绝裴媛媛哀求的眼神，只好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然而她还是看到了吴大志那搜寻的目光。杜若思叹了口气，她知道，她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她一个人在溜溜达达，毫无目的地望着街道两旁的橱窗，心里却不无悲哀地想，结婚固然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过程是味美的巧克力，虽然夹着一丝苦，感受更多的却是唇齿留香；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它仿佛是一颗糖融入了浩瀚的大海，在海面溅起了一朵浪花后便消失无踪，海水又苦又涩，那其中的一点点甜谁又能体会到呢？ 杜若思叹了一口气，哈气形成白雾模糊了玻璃，她在这个橱窗前停了下来。橱窗里摆了一件她在澳大利亚时就看中的衣服，因为觉得太贵一直没舍得买。她扫了一眼橱窗下部的标价牌，竟然比澳大利亚更贵。她犹豫着买还是不买，突然一阵寒风刮了过来，吹得她头发乱似鸡窝。杜若思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看来是要下大雪了。 冬天终于来了，又一个冬天。 可是，雪莱那句诗怎么说的？ “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片刻之后，她穿着新衣服从商店里出来，冲进了飘飘洒洒地大雪中，她要穿着这件新衣服去等待春天，迎接春天！ 后记 终于完结了…… 我想问，有从我开文到现在看下来的么？估计没有吧。O(∩_∩)O哈哈～，我这速度能留住读者才怪。万一，我是说万一有，我深鞠躬感谢。这文拖的太久，固然是因为有其他事情，也是因为懒，不相信的请看我专栏名…… 因为太久，已经忘了前面都写过什么了，哪些桥段用过哪些没有，写到中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味同嚼蜡。不过总要有始有终的，草草收了尾。最要命的是，写完了回头看看，发现和自己的初衷没怎么表达出来，这就是个人写作水平问题了。我只能说，将来多学习学习，争取在各方面进步。 好吧，筒子们，想砸砖的尽管砸吧。如果你们说不喜欢男主或者不喜欢女主，那没关系，早就有人说我是专门写不招人喜欢男主的专业户。 下个写伤如之何，估计还不惹人喜欢，O(∩_∩)O哈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