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与月》作者：乳酪好吃 文案： 年轻有为的副县长秦珞南为了工作参加了电视相亲节目，遇到了输了朋友赌约的范昔悦，各种阴差阳错。秦珞南开始心动，以为自己迎来事业感情双丰收，不想她却是为别人而来。 雪莉结束了七年的感情逃到沥海，在一场缆车事故又后陷入了与孔世砚的婚外情纠葛，定下了每年两日的约定。 内容标签： 婚恋 美食 悬疑推理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范昔悦，秦珞南，孔世砚 ┃ 配角：章倾越，小月，沈淮 ┃ 其它：相亲节目，海岛，旅游 一句话简介：参加相亲节目不是为了相亲 立意：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 第 1 章 “县长的女朋友失踪了。”杜宇涛和严启行才下了渡轮，就听见隔着栏杆傍边通道等候上船的游客嘈杂的议论声。 这是六月的一个周末，这个季节东琴岛上的青蟹正肥，正是吃蟹的好时节。他们警校的同学沈淮现在是东琴岛公安局刑警队长，杜宇涛、严启行，还有沈淮他们都是省警察学院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入职在全省各地，每年青蟹肥的时候，他们都会找个周末到东琴岛聚一聚。 天气不好，早上浪太大，渡轮停运，快到中午的时候，杜宇涛二人才登岛，沈淮没有如往常那般在码头等他们。他打来电话，有游客失踪，大概是被潮水卷走，正在组织搜救。 这东琴岛正在举办旅游节，游客爆满，公安局人手吃紧，所以沈淮他们刑警大队也都抽调去参加了搜救。 不知道搜救的是不是码头上游客议论的“县长的女朋友”，可是就杜宇涛了解的，东琴县的县长五十多岁已婚，这女朋友也不知道是从何说起。 沈淮已经提前帮他们安排了入住崖头村的“月海”客栈，每年他们来都是住在崖头村，这是个千年古渔村，住在这里可以吃到从渔村小码头刚刚上岸的最新鲜的海货，尤其是这六月末的青蟹，每年都吸引了大批和他们同好的食客。 最近几年，东琴岛开发旅游，名声渐起，特别是今年还举办了旅游节，游客蜂拥而至，客栈住宿一床难求。 走进“月海”，小院里人声嘈杂，在办理入住的时候，杜宇涛听周围人的议论才搞明白，原来是副县长秦珞南的女朋友失踪了，而这个女朋友失踪前就住在这个“月海”客栈。 “那个女孩我前天见过，很漂亮。” “昨晚我还见了，她那么晚出了后门，往海边去了。” “昨晚是大潮，又下了暴雨，可能真的被潮水卷走了。” 杜宇涛和严启行对望了一眼，确实如沈淮说的那样，每年这东琴岛都有游客被潮水卷走。 这“月海”客栈不仅可以住宿，餐饮也做得不错，而且还提供加工服务。沈淮人没来，却叫人送了一篓青蟹来，杜宇涛二人让客栈做了几只，手艺不错。终究少了沈淮，不能像往年那样恣意纵情，二人略有些遗憾。 下午，沈淮打来电话，说是人已经找到，早已没有生命体征。后续还有工作要处理，旅游节期间，公安局人手安排不过来，他实在没办法过来陪他们了。 职责所在，杜宇涛他们两个当然理解，忙问需不需要帮忙，沈淮说他正求之不得，不过要等他请示一下领导。刑警队的人大都被抽调去旅游节的各个现场了，杜宇涛和严启行如果能加入，解决了沈淮好大问题。 沈淮现在就在崖头村派出所，离月海客栈不远。等到杜宇涛和严启行赶到，整个派出所就剩沈淮和一位年轻的男人。 沈淮正对这个满脸憔悴的男人说：“秦县长，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那男子摆了摆手，原来这位就是东琴县的秦珞南副县长。 见到两位同学进来，沈淮给秦珞南做介绍：“这两位是市局刑警大队的杜宇涛和严启行，这两天给我们帮帮忙。” 秦珞南略点了点头，还是没出声，他头发凌乱，全身湿透，本来应该蛮帅气的脸庞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刚刚沈淮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会他正用力地握着水杯克制浑身的颤抖。 沈淮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问道：“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您有没有她家里的联系方式？” 秦珞南这才抬起失神的眼睛，恍惚道：“家人？联系方式？我没有。” 听着的三人面面相觑地互看了一眼。 第 2 章 《一见倾心》是档曾经红遍全国的电视相亲节目，这几年虽然收视率下滑，但是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 秦珞南在候场，他是第二个准备出场的男嘉宾。看不到现场，只能听到观众对前面第一位男嘉宾的嘘声，他略有些迟疑，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是不是明智的。 秦珞南是沿海省会城市F城下属的东琴岛县政府的一位挂职副县长，东琴岛正在做旅游开发，宛如深闺中的少女需要各种露面的机会，秦珞南这次来上相亲节目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找女朋友，而是为了推广东琴岛。 众所周知有天量观众的所谓相亲节目现在演变得不纯是为了相亲，大量男女嘉宾有的是十八线的演员来露露脸，有的是企业安排员工来做做广告，有的是网红来争取流量，当然也有不少是真的来相亲。 场上的二十四位女嘉宾有几位是演员扮演的，节目的导演已经帮秦珞南安排好了两位女嘉宾的提问，会是关于东琴岛的，到时秦珞南就可以好好地做一番介绍。 前面那位男嘉宾大约是真的来相亲的，所谓相亲大抵和做生意相似，大家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然后看对方的东西是否合适，满意就成交，不满意就看下一次机会。可是，这些一旦□□裸地放在大众媒 体上就不那么好看，这位仁兄有些天真又很真实，直白地得罪了现场的观众，一片嘘声中尴尬地被所有女嘉宾灭了灯。 秦珞南在后面听着直摇头，公众场合下，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个人的小缺点无限放大，他在心里梳理了一遍流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东琴岛的推广，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没有女嘉宾看上他，但是大家都对东琴岛有兴趣。 前面主持人已经开始了介绍：“秦珞南，29岁，身高183，经济管理学博士，公务员。”门打开，踩着节奏强劲的音乐，秦珞南走到了观众面前，除了被东琴岛的海风吹黑了脸，秦珞南的外形很有吸引力，身材削瘦而挺拔显得颇干练，五官深邃立体配偏黑的肤色倒是很协调，第一轮初见面所有二十四盏灯全部都在。 接过主持人的平板开始挑选心动女生，他手指划过屏幕，随手点了一位，这是一个看起来表情有点不耐烦的女生，大约她在场上也会不耐烦地灭灯吧，希望是这样。 第一段短片开始播放，介绍男嘉宾的成长经历、工作环境、家庭背景。秦珞南简略了个人和家庭的部分，他把大部分的时间留给了工作环境的介绍，各种镜头的运用完美地展示了东琴岛卓越的旅游资源。解说词也是秦珞南自己写的，着重介绍了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千年渔村改造项目，航拍的镜头下，沿山崖而建的古渔村映衬在碧海蓝天之间，引发了观众连连惊叹。 观众的热情反应，让秦珞南放松不少，今天的任务完成过半，还有十六盏灯亮着，下面该是他展示个人魅力好让观众自动带入东琴岛的时候了。 导演安排的5号女嘉宾提问：“请问男嘉宾这个东琴岛离F城有多远啊？是不是交通很不方便？你的日常生活岂不是很枯燥？女生和你谈恋爱的话怎么解决见面难的问题呢？” “到东琴岛的渡轮每天有十班，航程大约一个小时，虽然跨海大桥正在规划中要两年之后才会通车，但是我劝大家还是尽早来东琴岛体验，因为一旦通车后想要感受原汁原味的海岛渔村就不太容易了。” 他笑着，眼睛扫过每位女嘉宾又转向观众席：“春天开满崖顶的忘忧草，仲夏夜海面上初升的明月，秋季开海万舸待发的壮观，冬日数不尽的越冬海鸥，在东琴岛没有枯燥，和我恋爱只有浪漫。” 含笑的眼波仿佛在每张面孔上都稍作停留，他低头略思索后说：“对于通讯发达的今天，爱情需要的是心灵的密切和空间的距离，东琴岛能做到，我也能做到。”秦珞南有些取巧地躲避了女嘉宾最后一个问题。 第 3 章 主持人喜欢这样的嘉宾，外形养眼，谈吐不俗，会调动观众情绪。他问秦珞南：“大部分观众和我一样，我们对公务员都有一个刻板印象，就是不苟言笑，尤其领导干部都是端庄威严的，没想到我们秦副县长是个如此浪漫有趣的人。” 秦珞南微笑答道：“把公务员作为职业理想，和大家做科学家做艺术家的理想没什么区别，从小我就认为全心奉公的政治人物最有个人魅力。”主持人频频点头表示赞许。 16号女嘉宾提问：“您好，我本人是F城人，离开家乡很多年了，这个东琴岛千年渔村以前也曾经去过，刚才你提到古渔村改造项目，我想知道商业化之后，对当地很有特色的人文是否会造成破坏？” 这位16号并不是导演安排的，没想到却提了如此合适的问题，大概是出自对家乡的关切吧，秦珞南大喜，“这个项目是经过各方面专家十几年论证的，建筑设计招标也舍弃了许多国外的著名设计师，用了更了解本土文化的中国建筑师，运营模式是和几所高校做商业研究的学者共同制定的，还有政府各项政策的扶持，相信会是个文化与商业的完美结合。” 秦珞南看向16号：“下次你回家我很愿意做一次导游，保证你有不一样的感受。” 不等16号回答，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大屏幕亮起，观众席发出“哇”，随后欢呼声顿起，原来有人爆灯了，是13号。 安抚了激动的观众，主持人请13号发言，这是个圆脸带有些稚气的女孩，她脸上几分兴奋几分羞涩，“男嘉宾不论外形气质都是我喜欢的类型，从刚才的介绍也能看出他是位有责任感有担当的人，所以我就抢了这唯一的爆灯机会，男嘉宾，16号不一定需要你做导游，你可以给我做导游。” 秦珞南弯腰致谢，他没有想过这个场面，有人爆灯意味着今天自己肯定要当面拒绝至少一位女孩，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哎，自己刚才是有点过于孔雀了，收敛，收敛……他看向没来得及说话的16号，她正微笑着看13号发言，并没有异样。 场上还有十二盏灯，希望播完第二段VCR能全部都灭掉，哦，不对，爆灯那个灭不掉，要怎么得体地拒绝她呢？ 第二段短片要讲述的是情感经历，这段是节目组帮着策划的，讲述了秦珞南的四段感情，其实他只在读研的时候谈过一场恋爱。片子中的秦珞南在六年的时间里因为学业、工作和四位女孩说了再见，看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抬头，借口也太拙劣了些，好在听到场上纷纷灭灯的声音，给了他勇气从新抬起了头，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嘛，还有五盏灯，继续努力…… 导演安排的第二位女嘉宾提问：“看你前面这四段感情都是因为学业工作和恋人无法协调而分手，那你怎么保证今后不会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可能之前进入一段感情之前我们没有好好了解过对方的情况，许多没料到的困难发生的时候就无法处理好。”秦珞南自己都嫌弃这样的说辞，谈过四段恋爱还找这种借口，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你的意思现在把你工作的情况都说清楚了，就是要女生为你的工作做出牺牲呗？” “我希望能找到一位愿意体谅我的女生。”秦珞南心里祈祷这样的女孩场上并不存在。 “好吧，希望你成功。”提问女嘉宾说完顺手灭了灯，同时，又传来一声灭灯，好了，现在还有三盏，9号、13号、16号。 主持人看着有些冷场，转向爆灯的13号问道：“你看了刚才这一段，还有信心吗？后悔爆灯了吗？” “不会啊，我本来就是被男嘉宾对工作的投入吸引，我欣赏有奉献精神的人，况且我也不是粘人的女生，我有信心处理好各种问题。”场上观众给了热烈的掌声，秦珞南无奈地想道，等下如果借口她年龄小拒绝她不知道合不合适。 第 4 章 按照节目流程，秦珞南必须去灭掉一盏灯，只留两位女嘉宾进入下一环节，爆灯的13号不能灭，只能在9号和16号里灭一个了，他走到女嘉宾这半场，对9号先弯腰鞠躬，说了声“抱歉”灭掉了她的灯。 主持人宣布：“恭喜13号、16号女嘉宾进入最后环节，那按照惯例我们要来看看男嘉宾的心动女生是哪位？”大屏幕上滚动着二十四位女生的照片，最后定格在16号，全场雷鸣，看来这场会牵手成功了。 秦珞南直犯晕，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前面选的是几号，只记得那女孩一脸的不耐烦，怎么也没想到和眼前这位表情淡然的16号是同一个人，这下有些尴尬，不过也就不用考虑用什么借口拒绝13号了，正常情况下她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16号看到大屏幕上的自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并没有其他的表示，长得漂亮的女生大概都是宠辱不惊的？秦珞南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女孩，冷白肤色、及腰长卷发、一袭蓝紫色长裙，十指丹蔻一抹红唇。 大屏幕开始介绍两位女生的具体信息，哦，想不到16号是个程序媛，难怪理智又冷静，年龄30，怎么比自己还大两岁？F城人，从上大学开始，已经在这座大都会12年了，那么应该没有计划回家乡了吧？ 另一边，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怂恿13号：“有勇气的女生格外有魅力，现在的情况虽然比较劣势，可爱的女孩，来吧，再给自己做一次努力。” 就在全场观众屏息以待全场的最高潮时，13号女嘉宾笑着说：“我放弃。”“唉……”观众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气。 “16号姐姐和我外形、气质、性格截然不同，既然男嘉宾喜欢的类型完全不是我这款，那我只能表示尊重并祝福，勇气固然难能可贵，但我觉得懂得放弃更重要。” 秦珞南有些汗颜，鞠躬致意：“谢谢，同样祝福你。” 目送13号翩然而去，主持人转向台上仅剩的两人，“那么，二位，请你们做出最后的选择，是否愿意和眼前的人牵手？” “我愿意。”秦珞南别无选择。 “我愿意。”16号微笑。 “恭喜16号女嘉宾范昔悦和2号男嘉宾秦珞南牵手成功，祝福二位，这是今天第一对。”主持人兴高采烈宣布。 第 5 章 派出所里，秦珞南喝了水，神色缓了过来，他开口问道：“沈淮，以你的经验，这是意外吗？” “我们东琴岛每年都有意外落水的游客，不过还要等法医的报告才能判断。”沈淮答道，“您现在留在这里也是等，不如先回去休息。” “好，我先回松眠，有消息你马上通知我。”秦珞南终于点头起身离去。 沈淮向两位同学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落水的女人叫范昔悦，据说和秦珞南是在相亲节目《一见倾心》上牵手成功，这次东琴岛旅游节赞助《一见倾心》来岛上拍摄，他们二人受邀作为返场点评嘉宾参加了录制。 “那他们二人是真情侣吗？还只是节目的安排，为了做宣传？”杜宇涛问道。 “看秦珞南刚才对这女人情况一点不了解，应该不是真的。”严启行答道。 “这个范昔悦三天前就上岛了，很多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有说有笑，就算不是真的情侣，应该也是在暧昧阶段吧，否则干嘛大老远地跑来做什么嘉宾，又没什么酬劳。”沈淮分析道。 “这位秦县长怎么会让女孩独自一人的，昨天是大潮，他应该要有安全意识的。”杜宇涛疑惑道。 “昨天晚上，他们录节目到十二点，早晨的时候，月海客栈的人发现范昔悦不在房间，打电话给秦珞南，秦珞南才报的警。”沈淮也觉得这里面不合理的地方挺多。 这时候沈淮的电话响了，他接起后只听了几分钟就放下了，对着两位同学说道：“也许还真不是意外。” 原来在范昔悦的额头是有一个很严重的撞伤，本来初步判断是在海边礁岩上跌落或者撞伤导致昏迷，继而被潮水卷走，可是，法医进一步检查发现她的伤口里有木屑，而且这种木质并不是东琴岛本地原生的树木品种，像是某种加工过得木制品。 “昨晚客栈有人看见范昔悦出了后门，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最后被人看见。”杜宇涛想起在客栈听到的。 “嗯，我们先去调取月海客栈的监控录像。” 月海的院子里的监控头有两个，都装在大门上。朝外的那个记录下了昨晚大约十二点左右秦珞南和范昔悦说笑着一起走了进来，快十二点半的时候秦珞南匆匆离去的背影。朝里的那个摄像头角度有点问题，只能看到秦珞南和范昔悦进了大门后走向不同的方向，根据现场位置判断，秦珞南应该是走向小院的后门，而范昔悦的方向是回房间，十二点半秦珞南离去时也只拍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 室内走廊的摄像头倒是记录下了十二点范昔悦回到房间和十二点十五分左右她又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房间。 询问了昨晚前台值班的服务员，回答也和监控拍到的画面大致吻合，两人一起回到客栈，大约半个小时后秦珞南独自离开。因为前台位置看不到后门，所以并不清楚两人是不是出过后门。 “走廊摄像头拍到范昔悦十二点十五分出了房间，而院子的摄像头却没有拍到她，只能有一种可能，她当时出了后门，那秦珞南应该也出了后门。”严启行说道。 三人走到小院后门，站在门口望下去，石阶小路可以直通海边，杜宇涛说道：“如果昨晚范昔悦就是从这里走到海边就没有再回来，那秦珞南就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顺着小路，三人走到海边，这里是月海客栈专属的泳池，是在原本的礁石形成的水潭上改造而成，面积不大的范围，设计得蛮精巧。只是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偶尔还落些雨，泳池里并没有人。 泳池边有石滩小路可沿着海岸边一直通往码头小广场，严启行说道：“如果昨晚有人从这条路过来，也许最后见到范昔悦的并不是秦珞南。” 第 6 章 临江的摩天大楼，旋转餐厅、豪华晚餐，这是节目组提供给牵手成功嘉宾的福利，秦珞南在考虑如何诚实地把自己参加相亲节目的前因后果告诉范昔悦。 窗外是璀璨的无边灯火，餐厅内似有似无的小提琴声，眼即所见都是低声私语的情侣，这样浪漫的氛围实在不好开口。 “嗯，那个……” “稍等，”范昔悦抢道，“我先说。” “抱歉，我输了和朋友的打赌，来这个相亲节目是约定的惩罚，我现在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哈，哈哈哈……”秦珞南忍不住想大笑，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顿时心情大好，想开个玩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浪费掉了我和别的女生牵手的机会，然后，就这样轻松的说一句抱歉吗？” 范昔悦眯起了眼，歪着头笑着凑近说道：“在我刚才开口之前，你一定坐立难安，想着怎么跟我交代吧？” “哈哈，这么明显吗？也对，一般节目制作都会低估观众智商。” “你们的智商也不过如此啊，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一个相亲节目上来推广东琴岛？美男计？” “美男计？这算是恭维吗？这个节目的受众主要是女性，女性最容易被画面打动，你也看到了镜头下东琴岛的美景很难不让人心动。另外，就是我自己的原因，这个是最好上的节目，其他收视率差不多的节目不那么容易上。” “也对，节目播出后，全国就会有很多女孩知道了有个帅哥当县长的叫东琴岛的浪漫的地方。” 范昔悦忽然眼珠一转笑道：“那么，现在的公务员都是你这样的嘛？这么拼？或者你是特别有抱负有野心的那种？” “为什么对公务员有偏见？敬业在我们身上就被叫野心，我承认我有这个野心。”秦珞南坦白的眼神直视范昔悦。 “很好，我不偏见，只是有点措辞不当。”范昔悦无所谓地耸耸肩，“相反，我还很欣赏你这样的。” “欣赏？刚才你还拒绝我来着，说什么没有结婚的打算，怎么连跟我试一试的机会也不给吗？我可是选了你做心动女生。”秦珞南想轻松一下气氛。 “爆灯那个女孩说什么来着？我跟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你喜欢我这样的一定不会选她那款，哈哈，她恰恰说反了，你之所以选我大概是认为我和你是最不搭、最不可能的吧？”范昔悦摇头笑道。 “嚯嚯，理工女好可怕，看似不声不响，什么都被你看穿。”秦珞南故意夸张地笑道“和你交流真是愉快，且不管相亲，我挺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应该也不介意结交一位千里之外的老乡吧？” “当然，你不是说了，我回家去东琴岛的时候，可以给我做导游吗？”范昔悦爽快地回答。 “看来我还是沾了东琴岛的光。”秦珞南笑道。 “渔村改造项目完工了吗？过年回家的时候看到省电视台的报道，说是请的是S市的新锐建筑师事务所做设计，都是溢美之词，真的很想看看被你们改造成什么样。”范昔悦转换了话题。 “项目基本完成了，还差一个海边的民俗博物馆正在收尾，‘世越’建筑师事务所确实是厉害，这次渔村的设计他们获得了国外一个建筑大奖。” “看来是真的很优秀，下次回家一定去看看。” “你来东琴岛一定会受到热情的接待，毕竟，在东琴岛你也算名人了。”秦珞南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嗯？哦……哈哈哈…… 这可怎么办？那个岛上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我去了会不会回不来了？”范昔悦大笑。 “来吧，六月份岛上会办旅游节，那时候青蟹正肥，忘忧草盛开，正是东琴岛最好的季节。”秦珞南热情相邀。 “好，如果六月份我能请的下来年假，一定赴你之约。”范昔悦应承道。二人都觉得这次看似搞笑的相亲之行挺愉快，意外地结识了一位不错的朋友。 第 7 章 两周之后，东琴岛的渡轮上，秦珞南正在滑手机，他参加的那一期节目已经播出了，热度还不错，各个平台上的讨论度还挺高。 三年前博士刚毕业的秦珞南考上了省府定向选调生，按照规定下到基层锻炼三年接受考核，他就做了这偏远的东琴岛分管文教体的副县长，同时也兼着文旅局长，今年是他在东琴岛的最后一年了。 秦珞南交代手下的同事，在平台的讨论话题下做些引导，增加东琴岛的热度。另一边，他联络了一些熟识的公众号、写手、视频号新发了些东琴岛的话题。 文旅局是这两年新整合出来的，人员中年以上为主，宣传推广这部分难找合适的人手，秦珞南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 这会，秦珞南正和文旅局办公室的曹佳妍通电话，她语气里带着笑：“领导，怎么办，几大平台讨论组里，对你的兴趣远远超出东琴岛啊。” “没关系，你会很快让她们把注意力转到东琴岛上，对我不再感兴趣，我相信你哦。”秦珞南轻松说道。 “您说得可真轻松，别忘了，这是相亲节目，不是旅游节目，那些节目粉丝更喜欢看帅哥。”曹佳妍嗔怪的口气。 “只要有热度都好办，别光发文字啊，适当加一些图片，更有说服力。” “说到图片，老严他们让我问你，上次说的拍风光宣传片的事，您考虑好了吗？到底要不要出镜？如果这组图片出来，放在节目各大讨论组里一定效果不错。” “也是，好吧，你跟老严说一下，等我一起拍。”文旅局要拍一套东琴岛的风光宣传图片，用在文旅局网站宣传，曾征求过秦珞南是否愿意出镜，趁节目热度未散，现在秦珞南决定了。 范昔悦说得没错，他是有野心的，东琴岛的改造项目关系到他的考核成绩，他运气不错，一到东琴岛正赶上渔村项目，现在看来他们同批的选调生里他是最突出的那个。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秦珞南颇推崇韩非子观点，他不光是有野心，也是肯吃苦愿意脚踏实地做事的人，这三年在东琴岛很是努力。东琴岛因为地理条件所限是全市最不发达的县，前几年开始规划做旅游开发，这个项目市里很重视。 县里计划等渔村改造完工后，在东琴岛举办一次旅游节，秦珞南作为主管文旅的副县长，旅游节各方面具体工作都由他负责。所以最近他岛上市里每隔一天都要往返一趟。 收起手机，活动活动腿脚，秦珞南隔着船舱看见了站在栏杆边的孔世砚，东琴岛博物馆的建筑设计师，“世越”建筑师事务所合伙人之一，渔村项目设计阶段，和他接触比较多，开始施工后，有将近一年时间没见过了。 秦珞南穿过船舱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孔世砚正在打电话，皱着眉，秦珞南放慢脚步想等他打完。 “阿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这不在我能力范围，你何必逼我呢？”孔世砚语气无奈又烦躁。 “我明晚回去吧，这边还走不开。”孔世砚面朝栏杆之外，一直没有看到秦珞南。 秦珞南停住了脚步，看样子孔世砚在给他太太章倾越打电话，他们不仅是夫妻也是“世越”建筑师事务所的联合创始人，F城离“世越”所在的S市高铁四个小时、飞机一个小时，已经离岛的孔世砚却对太太说明晚才回去，秦珞南决定还是不打招呼了。 第 8 章 办完事，走出市府大楼已经五点了，现在去码头估计也赶不上最后一班渡轮了，秦珞南打算在市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秦珞南是本省人，但家并不在省会F城，当年以优异的中考成绩入读省属的F一中，在省城度过了愉快的高中三年，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外省读的。考上选调生，多年之后又回到了F城，这三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东琴岛，可是对眼前华灯初上的F城还是会涌起熟悉的暖意。 还是去“闵街古坊”走走，这是一片古老的坊巷式街区，经过政府大约十年的改造，逐渐成为了这座省会F城的名片。在这片不到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汇集了大量的明清建筑，甚至还有少量元宋时期的。保护抢救，修旧如旧，拆迁安置，商业开发，近十年的各方协商、举办听证、方案调整，磕磕绊绊，这里慢慢迎来了它重焕光彩的时候。 闵街古坊的改造无疑是文、商、旅结合的成功案例，每次秦珞南来都会有收获，他对这片街巷已经非常熟悉，就算让他来做导游都不在话下。除了对古建改造感兴趣，秦珞南对这里的商业业态也多有认真调查，F城毕竟客流量大，适合这里的也许并不全部适合东琴岛。 逛了一圈，秦珞南最后走进了“风铃”咖啡馆打算随便打发一下晚餐，这“风铃”咖啡馆店主董皓闻是一中高了他五届的校友，最神奇的是以前从不曾碰过面的他们居然住过同一间寝室，我开过你曾开过的门，我照过你曾照过的镜子，我淋过你曾淋过的花洒，奇妙的人生偶遇。 秦珞南要了一份三明治一杯拿铁，坐在吧台和董皓闻聊天，有格调的咖啡馆在东琴岛几乎没有，他正努力鼓动董皓闻去东琴岛开分店，奈何颇有经历的董皓闻已然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兴趣不高。 “董兄，一杯焦糖玛奇朵。”一位身着汉服的女孩走了进来，秦珞南认得是对面汉服馆的店主。 “林子夏，你天天都是焦糖玛奇朵，不试试别的吗？” “每家店我都只要最甜的那种。” 董皓闻笑着摇头去做咖啡了，林子夏在秦珞南身边坐下。 “哎，肯定是你，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在这儿见过你。”林子夏对着秦珞南大声说道，秦珞南马上猜到怎么回事，面对端着咖啡满脸疑问的董皓闻笑而不语。 “阿萍最爱的那档相亲节目《一见倾心》，最近这期我也跟着看了几眼，那个东琴岛的副县长我总觉得哪见过，原来就是你啊？”林子夏大声说道。 “什么相亲？珞南，你跑去上相亲节目？这有够离谱。”董皓闻惊奇，这和秦珞南立志从政的人设完全不搭啊。 “我猜相亲是假，推销你那东琴岛才是真正目的吧。”林子夏看过那天的节目，很为那个F城老乡的女嘉宾抱不平。 “嚯嚯，你可真是为了工作，什么都可以奉献啊。” “那个漂亮女孩呢？不会也是你们安排好的吧？” “不是，但是呢，她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相亲。”秦珞南简略的把范昔悦的情况做了个介绍后，突然想到节目播出后自己经常被人认出，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同样的问题，她会怎么应对呢？ “你别说，现在东琴岛还是有一些话题热度的，据阿萍说起码节目的粉丝都知道了，在我们省有这么个浪漫的海岛。”林子夏还是不由自主地夸赞道。 “珞南，你们不是要搞旅游节吗？不如赞助那个节目到东琴岛来拍摄，岂不是比什么宣传都更有效？” “学长你这个想法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就是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明天回县里商量一下，还要市里批准，节目组那边也不一定排得过来。” “那个女孩怎么办呢，如果有东琴岛后续节目，你们这对牵手成功的不出镜，那效果不是大打折扣。”林子夏突然想到。对啊，不知道范昔悦愿不愿意再配合一次呢？请她为家乡做一点贡献，应该不算太过分吧？秦珞南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 第 9 章 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秦珞南想先探一探范昔悦的口风。走出了咖啡馆，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给范昔悦打了个电话，先是东拉西扯的聊了些节目播出后的热点，然后适时地再一次代替家乡表示感谢。 “咦，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你干嘛给我扣了什么做出贡献这么个帽子？”范昔悦警惕地说，“你今天打这电话绝不是找我闲聊吧？” “嘿嘿，又被你看穿，”秦珞南笑道。 赞助节目的事还早，秦珞南想起拍宣传片那件事，何不用此事先探探范昔悦口风，如果她愿意一起拍，那么后面赞助节目的事情，应该问题也不大。 听完秦珞南的请求后，没想到范昔悦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啊，电视都播过了，拍照片有什么。” 秦珞南大喜，“这么痛快？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哈哈哈……” “我要是真爱上你，你怕是会吓死了吧，秦县长？哈哈哈……” “不不不，我说错了，是我快爱上你了，我快爱上你了……哈哈哈……”秦珞南立志从政，几乎很少和人开这样的玩笑，不知怎的和范昔悦说笑毫无障碍。 “好了，具体安排你发微信给我吧，我这会要接个电话，不和你说了。”范昔悦收了线。 心情大好的秦珞南逛进了闵街的“兰品斋”，这是一家老字号的饼店，专门售卖本城传统糕饼。秦珞南打算带一些回东琴岛，他端着托盘边看边挑。 “越越，你说的咸酥的那种叫什么？‘栗桃糕’？哦，我看到了。”熟悉的声音，真是巧，怎么在这里又碰见孔世砚。 “越越，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吃吗？我试试，看看你是不是骗我。”孔世砚带着笑亲昵地对着电话说。 “越越”这个称呼对年近四十的夫妻来说，有点肉麻，和下午在渡轮上谈工作不同，这时的孔世砚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看来这对夫妻工作状态和生活状态之下关系截然不同，嗯，难怪有人说不要找同行做伴侣。 “嘿，孔工，这么巧。”见孔世砚收了电话秦珞南过去打招呼，“选伴手礼啊，兰品斋的礼饼很有本城特色。” “秦县长，好巧，今天没有回东琴？”孔世砚见到秦珞南有些意外，“我明晚回S市，来闵街逛逛，这里不少老字号。” “闵街第一次来吗？项目合作已经怎么久了。”秦珞南好奇问道。 “嗯，以前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下了渡轮直奔机场，今天终于有机会逛逛这著名的闵街。” “哦，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做个导游，不对，你是建筑师，我还是别班门弄斧了。”秦珞南笑道。 “今天太晚了，我就住在松眠客栈，明天再好好看看。” “那好，可惜我就不能陪你了，我明早要回东琴岛。”秦珞南用遗憾的口气说道。 “你忙，不用客气，我只是随意走走，看看那些有人经常跟我提起的地方。”孔世砚弯起嘴角，带着笑看着手里的“栗桃糕”。 第 10 章 沈淮收到木屑鉴定结果，是一种建筑上用的防腐木材。他马上想起月海泳池边用防腐木做的台阶和护栏。 三人又回到泳池边，仔细地查看水边的防腐木护栏和台阶，终于在台阶的棱角上发现了一点轻微的血迹，可以看出血迹的位置有擦拭过的痕迹。 如果范昔悦在这个位置撞伤昏迷，是不会被潮水带走的，虽然昨晚是大潮，但是这里礁石密布，海浪冲到这个位置已经支离破碎，没有一点力度了，显然是有人在她昏迷后把她移到了潮水可到的地方。 是否是范昔悦的血迹还需要进一步化验，沈淮打电话通知人来取样，三人一致同意不论是蓄意还是意外，秦珞南的嫌疑最大，但是这些表象实在太明显了，反倒没有什么可能性。 他们决定在找到更多线索之前，先对外宣称范昔悦是意外落水，摔伤昏迷，不幸被潮水卷走。 晚饭他们就在月海客栈把剩下的那几只青蟹解决了，旅游节期间，客栈爆满。本来人头攒动的餐厅，因为三人的出现，气氛变得沉闷，大多数客人都知道了客栈有人失踪，这几个警察正在调查。 三人也怕影响到游客，完全不提工作，相互开起了玩笑。“老沈，你和那个小周怎么样了？”杜宇涛想起了去年来东琴岛认识的沈淮的同事小周，当时他就看出来两人之间有那个意思。 “什么怎么样？”沈淮明知故问。 “不会是过了一年，你还是告诉我们那个只是一位普通同事吧？”严启行也想起了那个同事小周。 “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沈淮含糊道。 “知道什么？你说明白，到底是不是拿下了？”杜宇涛推了一把沈淮的肩膀，沈淮挑了挑眉算作回答。 因为对外宣称意外，没有公开立案侦查，沈淮只是给秦珞南打了电话，请他讲述当晚的详情。 秦珞南讲述的情况和他们猜测的基本相同，时间点也吻合。当沈淮问他为什么把范昔悦独自留在海边时，秦珞南沉默了片刻后说，当时他们发生了一点争吵，自己一怒之下先离开了。 “秦县长，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争吵？”沈淮试探地问道。 “因为……她拒绝了我。”秦珞南的声音低哑。 “好，我明白了，谢谢您。”沈淮带着歉意地挂了电话。 “原来这样，难怪。” 刚才沈淮开着免提，杜宇涛和严启行都听到了。 “如果秦珞南因为范昔悦的拒绝，恼羞成怒失手推她撞伤了呢？”杜宇涛假设道，继而自己又否定道：“那他要么打120急救，要么不知道范昔悦伤情甩手离开，就算他因爱生恨起了杀心，也应该沿海边石滩小路离开，不会原路返回客栈让那么多人看到他。” “这个只有二十八岁的秦副县长前途大好，这些假设基本没可能。”沈淮点头同意。 “老沈，你说他们是在相亲节目上认识的，现在网上应该还能找到那些节目的视频，我们来看看。”严启行提议道。 节目很快找到，有他们的部分也不长，很快看完。 “秦珞南很明显是去推广东琴岛，做广告去的，这个范昔悦是干嘛去的？看着也不像真的去相亲。”杜宇涛说道。 “真为了去相亲，就不会拒绝秦珞南了。”严启行说道。 “秦珞南可能后来真的动了心，可是这范昔悦既然没看上秦珞南，怎么又跟他牵手，又同意再次返场做点评嘉宾。”杜宇涛不解道。 “这些相亲节目其实都会有一些脚本，事先安排好的，我们看到的牵手，并不一定是真的，范昔悦的情况可能是这种。”沈淮解释道。 “嘿，你怎么这么了解，你是不是也去过？”杜宇涛笑问。 第 11 章 沥海，位于西南省份著名的高原湖泊，环湖散落着数个白族州镇村落，历史悠久。这是一个淡水湖，却以“海”命名，也许是出自久居高原内陆的白族乡民对大海的向往吧。 临近傍晚，湖边的“阅海”客栈走进一位女客，她在这里预定了五天，登记入住，服务员小柳自我介绍“姐姐，我叫小柳，欢迎来我们阅海，平时怎么该称呼您？” 女子在公司的英文名字是Shrry，她抬眼对小柳说： “就叫我雪莉吧。” “好的，雪莉姐，有需要随时叫我。”小柳热情地说道。 雪莉定的是一个湖景套房，落地窗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穿过湖对岸穆山顶上肥厚的云层，一道道投射下来，好美。她刚洗过澡，一扫疲惫，周身放松。 换了一条麻质的连衣裙，望着镜中的自己，依然肌肤胜雪，纤秾合度，她对自己说：“什么都过去了，好好享受吧。” “阅海”客栈是一个白族院落，两层楼的建筑环绕着一个花木浓阴的庭院，庭院是公共区域，沙发、水吧俱全，经常天南地北的客人聚在这里聊天。 现在是四月，算是淡季，庭院里只有祖孙一家三口，妮妮外婆、妮妮妈和妮妮，妮妮妈看见下楼来的雪莉正东张西望，笑道： “找小柳吗？她可能吃饭去了。” “是啊，我找她想问问附近可以去哪吃饭。”雪莉回以微笑。 “出门右转五十米，连着很多家餐馆，中餐西餐都有。” “有没有特别推荐的？” “我自己挺喜欢那家‘穆山遥’，是白族风味，很有特色，可以试试。” “好，我去试试，回来再聊。”雪莉笑着摆手出门。 “穆山遥”很好找，就是要等座，淡季也这么多人，真是名声在外。服务员见雪莉独自一人，问她介不介意和别人拼桌，可以的话，就不用等。 得到雪莉首肯后，带着她到二楼的临湖露台上，挨着栏杆的一张餐台边已经坐着个男人，服务员对那人说：“孔先生，这位女士和您拼桌方便吧？” “没问题。”正在填菜单的男人抬头笑道，同时转脸对雪莉略点了点头，然后把填好的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雪莉对着菜单有些茫然，从这些特色菜品名字丝毫想象不出是什么食材，对面的孔世砚带着笑的声音传来“奇怪的菜名，是吧？” “是啊，生皮、吹肝、干香好奇怪的名字。”雪莉笑答。 “试试砂锅鱼吧，沥海里的鱼很出名的。”雪莉听从了建议，砂锅鱼外加一份凉拌木瓜一份烧饵块。 等菜的时候，太阳慢慢开始落下，穆山仿佛镶了一圈金边，霞光满天，连着湖水也染了颜色，隔着几万公顷的湖面，真的是“穆山遥”。 “住在阅海吗？”孔世砚问道，看到有些吃惊的雪莉投来询问的眼神，继续笑道“我也是，刚才看到你登记入住。” 雪莉了然点头，打量这位孔先生，大约三十多岁，戴眼镜，修身的衬衫长裤，直达眼底的和煦笑容，很容易让人想起医生教师之类的职业，是陌生旅途中很好的交谈对象。 果然砂锅鱼美味无比，就是没想到这么大份，雪莉自然地邀请孔世砚同享，也分享了他的炸乳扇和粉蒸肉。 饭后走回客栈的途中，雪莉了解到孔世砚是昨天晚上才到的，打算在沥海周边呆一段，然后再往西去，两人相约明天一早和妮妮一家同去逛古城的早集。 第 12 章 价格不菲的湖景套房很让雪莉满意，连浴室也奢侈地对着湖光山色，超大的按摩浴缸，客栈还贴心地提供了精油。 沉醉在玫瑰香氛中的雪莉半仰在浴缸里，交换着抬起左右腿欣赏，嗯，还不老，二十七岁而已。 刚刚结束了一场七年的恋情，是一个连自己都嫌弃的、毫无对人倾诉欲望的故事，不过就是激情变淡、相看两厌、无法继续。 人可以利落地分手，联名买的房子却耗尽了两人仅存的一点情感，一线城市的这套房不单是他们两人的联名，还是背后两个普通家庭的联名。 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场锱铢必较、很不体面的闹剧，好在房子是升值的，卖掉后分完，雪莉看着卡里的数字，回想这几年为了还房贷节衣缩食的日子有些恍惚。 结束了一切，她马上申请年假、买了机票逃到这攻略了很多次都未成行的沥海来，到现在为止感觉还不错，雪莉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高原的早晨，天空是一种丝绒般的幽蓝色，石板路上还结着露水。妮妮妈背着从客栈借来的背篓，妮妮外婆牵着妮妮走在中间，后面是第一次跟来的孔世砚和雪莉。这个集市是早集，只开到八点，他们六点半就出来了。 雪莉觉得早集上每样东西，人、货、建筑都仿佛带着露水一般的鲜活，西南高原的物产让她大开眼界，各种见都没见过的蔬菜、野生菌、药材摆满了路两侧。 他们先到早餐摊点，尝过了稀豆粉和煮饵丝，妮妮妈热情推荐他们试试酸奶，沥海本地养殖奶水牛，水牛奶做的酸奶浓厚的可以立住筷子。第一口，雪莉就爱上了，醇厚丝滑的愉悦感从口腔、喉咙向下蔓延，她甚至觉得那段一地鸡毛的恋爱能留下的，还不如这一口酸奶。 满脸皱纹的老奶奶面前摆着几大篓娇艳欲滴的鲜花，价格便宜得令人吃惊，毫不犹豫地挑了一大捧，草莓、树莓、枇杷也各买一些，又买了几瓶酸奶，雪莉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要带一个背篓，这里想让人带走的东西太多了。 孔世砚正在买火腿，这里特产的火腿闻名遐迩，又买了饵丝和其他配菜。他看见雪莉面有疑惑，说道：“客栈提供厨具，可以买菜回去做饭，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看样子，你厨艺不错吧？” “只是能弄熟而已，离不错还差得远。”孔世砚笑道，“觉得有趣，想试试。” “我觉得在这里，天天只喝酸奶我就够了。”雪莉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早集上，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找到了妮妮一家，妮妮妈的背篓已经满了，鸡、鱼、肉、菜、蛋塞得满满的，个子小小的妮妮妈谢绝了孔世砚的帮忙，说道：“这些不重，以前去徒步，我可以背比这个重几倍的包走二十公里山路。” “带着妮妮一起去徒步吗？我也曾经向往过，可一次都没去过，还不如妮妮。”雪莉叹道。 “那是有妮妮之前了，好多年前了。”妮妮妈轻声应道。 妮妮欢快地跑前跑后，突然发现了雪莉抱着的花，凑过来盯着看，雪莉问她：“喜欢什么花？”妮妮不答，只盯着那几朵硕大的向日葵，雪莉分出一支递给她，一朵笑如向日葵般在她脸上绽开，她开心地举着跑到妈妈面前给她看。 妮妮妈说：“要对姐姐说什么？” “谢谢”妮妮跑回来，一字一顿地对雪莉说。 “不用谢。”雪莉拍了拍妮妮脸颊，大约五岁的妮妮一头卷发，忽闪着懵懂的大眼，洋娃娃般可爱。 中午，雪莉就把早市上买的酸奶水果做了午餐。早晨起的太早，吃过午饭后一觉睡到四点，窗外日影西斜，天空明净的蓝色。她换了衣服，画个淡妆，决定去古街逛逛。 白族的扎染、刺绣很有特色，古街上大大小小的工艺品店让雪莉流连忘返。挑了一双绣花鞋，全手工制作，价格不菲，她知道这双翠绿色的鞋自己完全没有场合能穿，可就是想买，就是喜欢鞋面上细密扎实的针脚。想起就在上个月，自己还为买十块还是二十块的润唇膏在货架前犹豫了十分钟，真好笑。 街边的小店里打发了晚餐，天色已经全暗了，夜晚的沥海古城是另一付容貌。歌声伴着吉他从酒吧里传来，红黄各色暖光迷离诱惑，天南地北的陌生人相聚在这座著名的艳遇之城。 雪莉坐在吧台前喝着啤酒，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过往的二十七年她和这种充满欲望的氛围几乎没有交集，一路都是勤勤恳恳的好学生，从大学开始认认真真谈恋爱，兢兢业业工作，小心翼翼规划未来，自己都感觉人生寡淡。 相隔不多远有个女人吸引了众多目光，烈焰红唇、举手投足尽是风情，十几分钟就有五六个男人来搭讪，半个小时后她和一个刚认识十分钟的男人走了。 雪莉对酒吧里男女老幼、胖瘦美丑的各色暧昧面孔兴趣索然，走了出来，深夜的街头笙歌依旧，素昧平生的旅人和她一样盼望在这里找一丝慰藉。自嘲地叹了口气，抬头瞥见当空一牙新月孤傲地挂着，睥睨凡尘、藐视众生。 第 13 章 东琴岛虽然建制是个县，其实也只有三个镇十几个村落的迷你县，因为是个离岛开发旅游，独立建县还不到四年。成立县制以来，修建了环岛公路，恢复植被，完善了村落的基础设施，对千年历史的古渔村——崖头村着重做了改造。 拍摄安排在四月初，趁清明假期范昔悦回F城，四月的东琴岛有大量北归的海鸟驻留，难得的拍摄素材。 文旅局下属文化馆的老严联系了省摄影协会曾经获过奖的摄影师来做这次拍摄，大家经过讨论后定好了拍摄点和主题。 这次除了老严，文旅局的人员还有两个，曹佳妍找了一位化妆师给秦珞南和范昔悦整理妆发搭配服饰。 曹佳妍是个萌妹子，家境不错，大学毕业考进了文化馆，本以为在清闲的文化馆混几年，找机会可以回F城里，没想到中文专业的她被秦珞南看中，调到了文旅局负责宣传推广的文案。 说是做文案工作，其实曹佳妍还要负责窗口网站和文旅局在各大平台的账号，工作量不小，好在年轻人对网络熟悉，很快上手梳理清楚。 假期的第二天，范昔悦九点左右登岛，等在码头的秦珞南他们接上她，第一站就近拍环岛路。一百多公里长的环岛公路贴着海，随着地势起伏，自行车骑行最能体验到海岛的各种地貌风光。 秦珞南范昔悦换了骑行装，拍了一组。摄影师对光线不满意，调整了很久，等拍完回到车上准备换衣服，发现曹佳妍坐在车上睡着了“小曹，醒醒，怎么？昨晚几点睡的？”秦珞南推了推她。 “领导，网上那一堆的账号，你再不增加人手，我可受不了了，昨晚和人聊到半夜，清明节我都没假放。” “文旅局的同事年龄都比较大，网络不熟悉，你多担些吧。” “就会使唤我。”曹佳妍抱怨道。 “好好好，你且撑一段，旅游节期间会从下面抽调人手。”秦珞南安慰道。 坐回范昔悦身边，秦珞南想起了手上刚刚拿到的那份下属单位人员名册，文旅局编制就那么大，旅游节期间只能从下属单位抽调人手，可是年轻熟悉网络的真的不多。 “我们互联网行业996被骂，你们做公务员的也不全是喝茶看报纸啊。”范昔悦笑道。 “你们996是有报酬的，我们全部是奉献，好不好？”秦珞南翻着白眼。 拍摄的主角是东琴岛的山海风光，秦珞南范昔悦二人的加入只是为了增强旅游体验的代入感，所以整个过程很轻松。第一天拍摄内容涵盖的东琴岛几项旅游资源，两人要么在环岛路骑行，要么远眺山顶入云的风车，或者在崖壁的栈道上观海鸥。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现在的东琴岛是不是和当年的体验完全不同。”秦珞南自夸道。 “是啊，我十多年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来过，真是感觉不一样了，很厉害。”范昔悦不由得赞同。 “不过，我们还没去崖头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把它弄得面目全非了，当年我最喜欢的就是傍晚渔船归航时的小码头。” “今晚就安排你住崖头村的‘松眠浅湾’，不用我多说，到时你自己感觉吧。”秦珞南信心满满，他们把东琴岛的重点崖头村的拍摄安排在第二天。 第 14 章 整个东琴岛形状像是一片叶尖向着东南方向的桃叶，崖头村就在这伸向海面狭长的叶尖上，村子所在的山崖南面坡度较缓，再往上越过崖顶，北面几乎就是垂直的崖壁。崖头村风光独绝，同一位置可以欣赏到日出和夕阳，尤其是新建的民俗博物馆在叶尖的最顶端，三面环海，目力所及天海茫茫，别样的海角天涯。 “松眠”能够顺利入驻，是在秦珞南的力邀之下，松眠是个精品民宿连锁品牌，经营者眼光独到，选址都很是出人意料，但往往都会成为网红景点，东琴岛“松眠浅湾”的建筑是和渔村改造同时进行的，也是“世越”的作品，自然这里也是拍摄的选点之一。 原本村子只延续到山崖的中部，现在这里修了一条路可以连到山下的环岛路，路的另一头可通往崖顶和海角的博物馆，两侧新开辟了商业街，松眠浅湾就在这条路边。 码头在山崖脚下，是全村的最低部分，这里是缓坡浅湾，半月形，环岛路的终点。渔船的归港都是在涨潮的时候，下午的码头静悄悄的，现在是低潮位，要明天早上八点才有渔船返航，在秦珞南的介绍下，范昔悦才知道原来渔民并不都是早出晚归的作息，根据潮汐涨落，夜捕也是经常的。 往上就是依山势而建的村宅，独特的褐黄色的石建房子，古老的石板台阶缝隙里不知名的野花，房子之间空隙处高大的剑麻、仙人掌，还有繁花累累爬满整个屋顶的三角梅，改造几乎保留了旧渔村原来所有的东西。最大的变动就是把几座废弃的村宅做成了游客中心，石材和玻璃结合的建筑在整个村子里既独特又和谐。 靠着码头有几间餐馆，卖点自然是刚上岸的海鲜。秦珞南懂得范昔悦并不想和文旅局的人应酬，所以推了他们共进晚餐的邀约，选了一间自己喜欢的餐馆，打算好好答谢范昔悦。 特意提前打了招呼，留了几种平日很难见到的东西，原本足够新鲜的海产只要白灼就很鲜甜，秦珞南又特意让烫了村民自酿的米酒，四月海边的夜风还是透凉，热酒下肚，范昔悦双颊泛起红晕，眼波中映着灯火的亮光。 只见过第三面的两人，如老友一般聊起各自的生活，秦珞南才发现原来理工女并不都是刻板无趣不解风情，范昔悦也感叹原来文科男也不是全部都因为逻辑差才去学文科。 “为什么没有结婚的打算？”秦珞南问道。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突然对我有了想法？”范昔悦笑问。 “有何不可呢？毕竟那么多观众都认为我们天造地设。”秦珞南停筷含笑凝视着她。 “拉倒吧，不用把你惯用的施展到我这来，留着收买你手下身边的那些小姑娘吧，你看我已经这么配合你了，还是省省你的电力吧。”范昔悦嗤笑道。 “咳咳，你要不要这么直白，看破不说破，到底还是理工女少了那么丝柔软。”秦珞南收回目光，假装低头抱怨。 “啊哈哈……比你多吃了两年饭，不用跟你委婉，这个心里优势自然还是有的。”范昔悦打着哈哈说道。 “清明三天假期，你花两天在我这，我还以为是我魅力大，看来是东琴岛的魅力更大。” “嗯，东琴岛魅力大，我就是要看看你们把它变成什么样了。”酒后眼神几分迷离的范昔悦喃喃道。 秦珞南去结账的时候，范昔悦接了一个电话，走到外面去了。等秦珞南结好账，出了餐馆，远远看见她站在码头的岸边，一边手指着崖头村的灯火一边讲电话，频频点头，满脸的赞许，看来她对这改造的古渔村很是喜欢，秦珞南不知不觉中笑意爬上了脸。 第 15 章 雪莉和孔世砚、妮妮一家合租了一辆车，打算花一整天时间做个环湖游。一百多公里的环湖公路几乎都修在湖边，串起沥海各个村镇，不论驾车还是骑行，每个来这里的游人都是必体验的。 沿着环湖路顺时针第一站是罗村，四月油菜花开得正旺，这是罗村最好的季节。上万亩的花田一直绵延到湖边，望不到头，油菜花的清香、纷飞的粉蝶、舒适的天气，一行老少几人都快乐地和妮妮一样，拉着风筝在奔跑。 四月正是拍婚纱的好季节，沥海从来都是婚纱旅拍圣地。花田里、湖边上，一组组穿着婚纱的新人和扛着设备工具的摄影师、化妆师正在抢角度。 雪莉望着眼前的这一对，正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姿势做表情，新郎有些尴尬不自然，新娘开始不耐烦起来，嘴里碎碎念地不知在说什么，终于新郎烦躁地揪下领结摔在地上，化妆师在旁边一边劝慰，摄影师在一边摇头。 曾经她也收集过几家婚纱的报价，沥海也在其中，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对，雪莉好笑的想象如果是换做自己和前男友是什么情形，大约有过之无不及吧。 “我曾经向往过来沥海拍婚纱，看这样子，没什么遗憾的。”雪莉对坐在旁边盯着那对新人出神的孔世砚说。 “曾经？向往过？遗憾？好有故事感。”孔世砚故做轻松用打趣的口吻回应。 “嗯，曾经向往应该是三年之前更早的时候，现在的遗憾是分手的时候昏头昏脑被占了便宜，帐算的不对，金钱的损失。”雪莉毫无顾忌的哈哈一笑，她颇有些恶趣味地把上个礼拜和前男友两家父母六人坐在一起对账的情形做了个详细的描述。 对着刚认识不到两天的孔世砚，大段讲述之后，雪莉长舒了口气，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现在有点问题，烦到你了。” “不会，你的口气挺幽默，我就当听了个有趣的故事。” “好吧，谢谢你当我的树洞。”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 “羡慕？羡慕什么？” “年轻，还有别的可能。” 孔世砚看着雪莉不解的表情，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递给她。“我倒是拍过婚纱，而且很愉快。” 屏幕上，能看出是大约十年前流行的婚纱式样和拍照风格，但是一对新人眼中流动的东西是不会过时的，是这花田里那么多个摄影师摆来摆去折腾人想要努力打造的。 “就算这样，我现在不也是躲出来一个人旅行。”孔世砚眯眼望向远处的湖面。 人很奇怪，在陌生人面前，有时很拘谨，不肯多讲一个字；有时又毫无顾忌，完全不介意隐私。雪莉想，旅游的魅力大概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可以认识今后再无交集的人，可以真实地表达自己。 孔世砚和妻子同样是校园恋情，结婚十年，一对别人眼中的郎才女貌。在应该努力念书的年纪考上了名校，在应该谈恋爱的年纪遇到了彼此，在应该结婚的年纪房价还很低，本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按部就班。 可是，他们却停在了该生儿育女的年纪。现代都市里有众多的年轻夫妻有生育问题，这好像都成了一个新的社会课题。现代医学也无法完美解答，两个人做完了所有能做的检查，医生给出的建议就是放松心情顺其自然，该有的时候就会有，实在不行还可以做试管。 孔世砚并不觉的自己的基因优秀到必须传下去，有没有后代无关紧要，可他妻子是一个强规划性格的人，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有遗憾和不完美。 妻子开始每日测体温，去医院监测卵泡，最初孔世砚能很好的配合。半年无果之后，他开始力不从心，无法容忍这种课程表般的夫妻生活，更加难受的是她对他的无力开始猜忌，旁敲侧击地话中有话。 “真的是每个女人天生都想做母亲？”孔世砚无奈地摇头。 “并不是，你太太在意的也许只是这件大多数人都能做到的事她做不到。” “也许是吧，她一贯优秀，处处要强。” 雪莉惊诧于孔世砚丝毫不在意所有男人都忌讳的隐私，略有尴尬，故意开玩笑地问道：“所以你到底还是厌倦了老婆，跑到这艳遇之城来？” “哈哈，可能我下意识里是这么想的。” 第 16 章 中午，在罗村吃过午饭，下午开始了湖西岸的旅程。东岸的公路和沥海往往隔着一段农田，西岸则完全贴着湖边，天空如碧、长风舒朗，只是沿湖开车兜风已经很叫人欣喜。 关镇路段有一处通往湖中长长的栈桥，栈桥上空盘旋着大量的鸥鸟。四月是观海鸥最后的季节，下个月，在这里越冬的水鸟都要飞回北方了。 栈桥上游客不少，都伸着手举着鸟食，等着海鸥降落。天空中盘旋的鸥鸟降落到谁手中，都会引起众人的欢呼。妮妮兴奋极了，举着鸟食跑前跑后，小小的身子淹没在人群里，小手只能举到到大人的腰部，根本引不来海鸥。 孔世砚看着妮妮沮丧的小脸，弯下腰对她说：“叔叔抱你要不要？”妮妮睁着迷蒙的大眼，没有说话，妮妮妈蹲下对着她重复了一遍孔世砚的话，这次她马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孔世砚举起妮妮放在右肩上，走到人群较少的地方，很快十几只海鸥飞来，轮流拍着翅膀从妮妮手里啄食，再腾起、盘旋、落下。妮妮妈和外婆站在一边不停地给她递鸟食，刚才在桥边买的一袋鸟食几分钟就投完了，妮妮还意犹未尽。 雪莉坐在长椅上，望着眼前欢笑着的四人想道，孔世砚说不在意是否有孩子，可这天伦之乐他一定也很向往吧？ 把妮妮交还给她妈妈，孔世砚坐回雪莉身边，好笑地看着她正凹姿势自拍，说道：“你们女人走到哪里拍到哪里，拍了那么些照片回头看过几次？” “怎么不看？拍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挑出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嘛。来来来，你帮我拍一下，我自己拍不到全身。”雪莉说完把手机递给孔世砚。 才拍了一张，他自己的手机响起，他对着雪莉示意先接个电话，走到一旁去了。 五分钟的时间，雪莉看着他的表情逐渐下沉、不耐、烦躁，猜想电话那边大约是他太太。 “来吧，继续。”孔世砚打完了电话。此时光线正合适，抢拍了好几张后，孔世砚突然叫了一声，“哎，怎么搞的？”原来他刚才打完电话忘记了换回手机，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拍的。“不好意思，昏头了，重新拍一下吧。” 雪莉凑过来，看了他手机里的照片，说：“不用了，你手机的镜头比我的好很多，这几张拍得很好，你直接传给我吧。” 两人扫了微信，传了照片，雪莉看到他的微信名字叫“孔世砚”，说：“你的真名吗？”“是，Shrry？”“嗯，也是真的，不过是真的英文名字。” 孔世砚没有问雪莉真的中文名字，陌生的旅途中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已经够了。 “妮妮，妮妮……”突然传来妮妮外婆凄厉的呼喊。 “那孩子掉湖里去了。” “老人家，你不要下去，你也危险。” “这孩子真奇怪，我怎么喊她都不理，非要捡那个空鸟食袋子。” “怎么就她一个人，大人去哪了。” “那个老人刚才转身去拿水，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想到孩子就掉下去了。” 第 17 章 四月的沥海水温还是很低的，孔世砚抱着妮妮上来的时候，被风一吹都有些发抖，妮妮妈和外婆冲上来接了过去，还好妮妮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刚才鸟食喂完了，妮妮吵着还要，妮妮妈回到桥头去买，外婆想去拿水给她喝，没想到就出事了，外婆自责得快哭了，紧紧抱着妮妮不放。 几个人迅速回到车上，打开暖气，换了雪莉开车，以最快的速度从西岸开回东岸的“阅海”客栈。孔世砚坐在副驾上，衣服都被湖水湿透，这会被暖气一吹感觉浑身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转头看见雪莉行云流水般点火启动，老练地转着方向盘，轻松地越过前方一辆辆车，笑道：“不用这么赶，安全第一，这满车的男女老幼都交给你了。” 雪莉望了望后视镜里的祖孙三人，挑眉比了个“OK”手势。瞥见孔世砚被湖水浸湿的头发很没型地垂在额前，衬衫半透明地贴在身上，长手长脚委屈地缩在这个不宽敞的两厢车的副座上，有一种莫名的……娇弱？雪莉很为自己突然想到这个词好笑，哈哈哈…… “笑什么？”孔世砚突然问道。 怎么？自己真的笑出来了？雪莉赶紧凝神，小心开车。 回到客栈，妮妮外婆抱着孩子赶着回房了，妮妮妈对孔世砚和雪莉谢了又谢，也很抱歉耽误了小半天的计划，他们宽慰她，反正还有好几天待在这里，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下起了雨，忽大忽小，雪莉干脆不出门了，就窝在客栈里。喝着茶、刷着手机，窗前烟雨迷蒙的已经够美了。 傍晚的时候，妮妮妈来敲门，说是做了晚饭，请她和孔世砚一起吃个饭，雪莉也不客套，下楼去客栈门外的水果店挑了几样请店主削好，做了个果盘带过来。 餐桌上妮妮妈和外婆再一次正式的谢了孔世砚和雪莉，妮妮可能落水受了惊吓，一直粘着妈妈。饭后，妮妮妈无法只好先带她上楼去了，留下外婆收拾，雪莉搭手帮忙。 妮妮外婆叹气说道：“妮妮可怜哦，”“怎么？”“孩子先天听不见。” “真的吗？看不出来啊。” “她妈妈一直在训练她读口型，学说话。最可怜的是我女儿，她可是留美博士啊，现在做全职妈妈。” 雪莉很吃惊，完全没想到，和孔世砚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人情绪有些激动，断断续续的讲述起来，女儿女婿都是博士，本来也是志同道合的一对，但是自从生了妮妮逐渐感情出现问题，女婿想再生一胎，妮妮妈不肯，她不愿意妮妮将来去上聋哑学校，想让她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上普通学校，这需要大量的时间陪伴训练，妮妮妈辞了职放弃了大好前途，女婿并不赞同，两人现在渐行渐远。 老人愁苦着脸道：“其实我是赞同女婿的，可是我女儿太犟了，她从小就这样，主意很大，谁都不能说服她，什么事都以为自己能扛，你们看她现在都瘦成那样了，也不肯说句软话，我不敢劝她，女婿也拿她没办法，干脆都不管了，我怕他们这日子也不会再过多久了。” 不到九点，妮妮外婆也上楼休息去了，庭院里只剩雪莉和孔世砚。雪莉缩在沙发里出神，孔世砚轻笑道：“四月这样的淡季会出来旅行的人都不简单。” “可能都是有问题的人吧，都是挑剔的没办法包容别人的，又假装强大的人。”她叹道，“人类形成家庭这种概念，到底是为了要繁衍后代，还是解决人都怕孤独的问题。” “肯定是孤独，繁衍也是怕孤独，怕老了孤独。” “既然怕孤独，为什么没办法好好相处下去，会倦怠呢，我都觉得自己有时确实让人讨厌。”雪莉悻悻然。 “能自省还不晚啊，年轻还有机会。” “听你这口气，好像历经千帆，七老八十了。”雪莉撇嘴笑道。 “不然呢？就像你说的，到了这艳遇之城也无动于衷，可不是身心皆老。”孔世砚自嘲。 “哈哈哈，你说什么都对。”两天之前，雪莉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聊这种话题。 第 18 章 杜宇涛的话提醒了沈淮，来东琴岛录制《一见倾心》的节目组手上应该有不少范昔悦的影像资料，这次她作为点评嘉宾全程都有参与。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节目组今天早晨就离开了东琴岛，几经周折，等到他们把视频拿到手已经接近午夜了。 大概有几十个小时的视频资料，三人分工查看，这次节目录了两场分为白天和夜晚，白天场的一切很正常。范昔悦和秦珞南作为点评嘉宾风趣幽默、配合默契，两人怎么看都是很完美的一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已经两点多了，视频材料实在太多，好几个机位不同角度都要认真看，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杜宇涛大叫起来。 “哈哈哈，还有这一出啊？” “什么？你发现了什么？”严启行马上来了精神，凑过来看。 “哈哈哈，老沈，原来你真的去上了这电视相亲啊？”杜宇涛大笑着，用不可置信的口气问道。 严启行看到屏幕上沈淮正牵着一个女孩向观众鞠躬致意，那女孩可不就是那个小周。 “这不就是小周嘛？她不就是你们局里的嘛？什么意思？还非要到电视节目上去搞这个相亲。” 严启行问道。 “这不都是为了支持旅游节，上面摊派的任务。”沈淮模棱两可地回道。 “哎，什么时候也给我摊派个这种任务。”杜宇涛砸着嘴道。 说说笑笑，三人的睡意也散了不少，他们打算把另一场的也都看完。 第二场是晚上录制的，秦珞南和范昔悦的情绪显然没有白天饱满，尤其是范昔悦，基本都在照着台本念稿，和白天判若两人，显得心事重重。 “录一天的节目，是有点吃不消。”参与过的沈淮深有感受，“不过，她这个神情不太像只是疲劳。” “晚间场和白天场是连着拍的吗？” “中间有隔了一个小时，吃晚餐的时间” “参与的人一样吗？” “台上的男女嘉宾肯定不一样了，”沈淮有仔细看了一遍，“观众席里换了一部分，还有就是点评嘉宾多了一对，我去的时候只有秦珞南和范昔悦。” “是啊，我刚才翻到了介绍这两位的部分，他们是崖头村改造项目的建筑设计师孔世砚和章倾越，是一对夫妻。” “画面背景里的那个博物馆就是这位孔世砚建筑师设计的。” “可以理解，来上这个节目对他们事务所是个绝佳的免费广告。”严启行点头道。 “两场除了嘉宾有些变动，没有太大的不同，范昔悦情绪的变化到底因为什么呢？”杜宇涛说道。 “晚上一开场，她就不太对，会不会是中间吃晚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老沈，这些男女嘉宾都是你们东琴岛的吗？”严启行问道。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些是跟着节目组一起来的。”沈淮仔细辨认台上的每个嘉宾，“原来还有她啊？” “谁？” “你们住的月海客栈的老板，”沈淮指着屏幕说道：“应该是她，上次我去帮你们定房间的时候，见过一次，好像是叫小月。” “这姑娘看着很小啊？怎么也去相亲？”严启行说道。 “可以去给客栈做广告啊？” 杜宇涛拍着严启行的肩膀说道，“现在的小孩子可是活络得很。” 第 19 章 第二天的拍摄从松眠浅湾开始，松眠浅湾建在路外侧的崖边上，带栏杆的步道可以下到村里面。有别于全村的褐黄色调传统样式，同样是石材为主材用的是青石，建筑风格也是不同，颇为凌厉的现代风。与村子放在一起，在无人机的镜头下，却因为反差让整个画面很有层次感。 秦珞南和范昔悦坐在崖壁边的超大露台上，无人机从空中俯拍，画面里村子、码头、渔船、山光海色，一览无余。 “建筑真是奇妙，矛盾又统一，看似突兀却又说不出的和谐。”范昔悦带着欣赏望着松眠青黑冷色调的外观。 “这是世越的建筑师章倾越的作品，很有意思这么冷峻的风格却是出自一位外貌柔弱的女建筑师。”秦珞南笑道。 “哦，你很熟悉吗？” “设计初期勘测的时候接触比较多，开始施工后他们就来得少了。” “柔弱的设计师？想不到。”范昔悦自语道。 “世越创始人是一对夫妻，孔世砚、章倾越名字各取一个字，这对夫妻很有意思，工作时完全六亲不认的样子，平时又琴瑟和谐甜蜜美满。” “哦，这样的夫妻关系是你向往的吗？” “我是不会把工作关系变成生活里的关系的。”秦珞南应道。 远看崖头村好像除了变整洁感觉不到太大的变化，走进去后才能体会到设计的无处不在。拆了每条石板台阶路尽头的视觉阻挡物，透过多处狭长的村巷惊鸿一瞥般可以窥见海景，几处落差很大的房子之间加了栈道和观景平台，不仅方便游客也增加了美感，用岛上特有的剑麻、仙人掌代替原来生硬的隔墙，各色爬藤花草填补了原本破败的角落，还有那座别具匠心大面积使用玻璃的游客中心，能提供各种便利服务。 村民们照常生活，打鱼归家，在码头边的海滩上织网，在自家屋顶晒渔获。游客既可以住在上面松眠也可以住在村民家里，村里有几家利用空闲的房子也办起了民宿。 结束了计划中秦珞南和范昔悦参与的拍摄部分，和文旅局的人分手，已近中午，秦珞南带范昔悦走进了一家村里的民宿。 绕过密植的仙人掌院墙，秦珞南就熟络地大喊起来：“小月在不在？”“哎，来了。” 应声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工装裤、马丁靴、夸张宽大的黑色毛衣的女孩，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齐刘海长睫毛画着深色眼妆，眼角点着泪痣，走俏皮风。 “嘿，秦县长，怎么好久都不来了。”小月没大没小地拍着秦珞南的肩膀，仿佛不谙世事般的天真，却又透着稔熟和老辣。 “带朋友来逛逛，帮我们沏壶茶。”秦珞南带范昔悦在院子的阳伞下坐了。 第 20 章 这个叫“月海”的民宿种满了各色三角梅，白、黄、橙，深红、玫红、粉红，甚至还有浅绿色的，有的如瀑布般爬满墙面，有的修成棒棒糖堆在窗前。小院坐落在村子偏低的边缘位置，朝着海滩另开了一条路，顺着蜿蜒的台阶可以下到海边。 “想不到，古村落里还会有这么潮的女孩，这小院收拾得真漂亮。”范昔悦赞道。 “小月不是这岛上的人，别看年纪小，她可是个网红，挺有名的旅游博主，去年来过这里后决定留下了，开民宿。”秦珞南介绍。 “嗯，有眼光，月海也许会成为下一个松眠。”范昔悦点头说道。 “新世代的想法喜好，有时候真是出乎意料，在她们这个年龄段的游客里，月海比松眠更有号召力。”秦珞南指给范昔悦看，顺着蜿蜒小路从海边上来的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秦县长，这位姐姐就是电视上那位吧？”端着茶盘返回的小月突然发现宝藏似的喊道。 “噢噢，秦县长，你是来真的嘛？我们还以为你只是去做广告呢。”小月嘴里噼里啪啦说着，手上麻利地给二人斟上茶。 秦珞南笑而不答，不解释，也不看范昔悦询问的眼神。 “姐姐好漂亮，你们跟我合个影可以吗？”小月不由分说掏出手机连拍了几张。 “小月，这几张照片不会出现在你的公众号里吧？”秦珞南用一种没什么温度的声音问道。 “那当然，我怎么会不经您同意，发在公众号呢？”小月眯眼乖巧地笑道“不过发微信朋友圈可以吧，秦县长，求你了，我一个外来的小女孩，帮我撑撑腰。”看秦珞南没有再反对，小月开心地笑了，然后转向范昔悦“漂亮姐姐，加我一下微信吧。” “昔悦，别理她。”秦珞南想要阻止。 “我只是看姐姐很喜欢这里，我想经常发些照片给你，我拍的照片可是得过旅游摄影的奖的。”小月噘嘴做委屈状道。 “加吧，没关系啊。”范昔悦大方地掏出手机，弄好之后，小月蹦跳着走了“中午，我请你们吃海鲜鼎边糊，翁嫂上午新磨得米浆。” “你小心她，朋友圈重要的东西屏蔽她吧，这群年轻的孩子对网络的使用能力很惊人。”秦珞南有些不放心地叮嘱，手指向远远坐在小院另一边正在打游戏的男孩子，看着还像个高中生“小月男朋友，你知道他们的公众号有多少粉丝吗？” “没事，你忘了，我是干嘛的。”范昔悦说道“只是加一个微信。” “哦，差点忘了，你是程序媛。”秦珞南失笑。 “我看你跟她很熟，怎么这么大的戒心。”范昔悦不解。 “最近东琴岛在各大旅游平台热度挺高，一部分是我们文旅局工作的成果，靠传统媒体的宣传，还有一部分是小月他们这种旅游达人的功劳，虽然她们那种夸大其词的手法我不是很赞同，但是确实给东琴岛带来很大的网络流量。” “嗯，整合一切可用的力量，又要在合理可控之下。”范昔悦点头表示认同。 作为F城人，范昔悦当然吃过无数次的本地名吃鼎边糊，可是月海的鼎边糊还是让她大开眼界，可以做到汤清而味浓、粉薄又不破，就算城里老字号“荔园”也不一定有这个水平，这个小月显然不仅仅会网络炒作。 第 21 章 饭后，秦珞南找了一辆车，崖边公路只准旅游车通行。他载着范昔悦开到叶尖尽头的民俗博物馆。这是一座金属和玻璃的建筑，似水滴般的流线型外观，每一片玻璃形状角度都不相同，不论太阳移到什么位置，都熠熠生辉。 “这个是孔世砚的设计，当初因为造价太高，差点遭到否决，还好孔工坚持了下来，这个博物馆去年获了一个国际建筑设计大奖，国外的很多媒体都做了报道。” “嗯，很梦幻的感觉，如果夜晚亮灯之后，从崖顶上看一定很美。”范昔悦喃喃地赞道。 博物馆内部还未完工，他们二人只站在远处观赏，水滴形的建筑融入海天之中，天空中大量盘旋的海鸥，范昔悦掏出手机追逐着鸟与建筑同入镜头的瞬间。 “喜欢海鸥？”秦珞南看到范昔悦望着海鸥喜悦的面孔。 “嗯。”手机拍摄效果差强人意，范昔悦惋惜叹气。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惜现在看不到花。”秦珞南启动了车子。 顺着路上到崖顶，连片的忘忧草一直延续到悬崖边上。刚刚四月，忘忧草才抽出花蕾，在崖顶的劲风中整齐地摇摆。 悬崖边上有坚固的护栏，北侧峭壁上修了悬空的木栈道，沿着栈道从这里可以下到海滩。 海蚀的垂直崖壁上，许多鸥鸟筑巢，望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批海鸥拍着翅膀落巢、起飞、向海面俯冲。 “哇……”范昔悦只发出了一个字的惊叹，爬在栏杆上久久地观赏，不舍得起身。 秦珞南望着悬崖边的她，空中狂舞的长发，翻飞的裙角，脱口说道：“你从没考虑过回来F城吗？” “嗯，十几年已经习惯了，现在就算在父母身边好像都是一种做客的感觉，F城变得太多了。” 秦珞南沉默片刻后说：“你原来答应我的六月来这里休年假还算数吧。” “啊？这不是已经提前兑现了吗？” “这崖顶上的忘忧草到六月才会盛开，怎么能算提前兑现。”秦珞南盯着她。 “再说吧。”范昔悦应付道。 “六月这里会办旅游节，说不定我还需要你的配合，你应该也不会拒绝我吧。”秦珞南问道。 “咦，这件事还不到此为止吗？你打算走仕途的人，对你以后没影响吗？”范昔悦反问道。 “那么你呢？你女孩都无所谓吗？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秦珞南低语道。 “你说什么？”范昔悦没听清，“反正我觉得你还是想清楚吧，舆论风评这些对公务员很重要吧。” 秦珞南转身不再看她，“我知道，我有分寸。” 第 22 章 沥海的第四天，雪莉和孔世砚相约爬穆山，她对自己的体力不自信，决定还是放弃全程徒步，坐一程的缆车到半山，穆山的美景大都在山腰之上。 四月，高山杜鹃开得正灿烂，草甸、峭壁上遍布着各色大团的花簇，从缆车上一览无余，绵延不绝，很是壮观。向上能清晰地望见还未消融的白色穆山雪顶，之下就是青黛色的冷杉林，然后便是山腰的杜鹃花带了。 缆车带着他们穿过春夏秋冬，雪莉不顾扑面而来的山风还颇凌冽，对着山谷大喊起来，她今天穿了为这次旅行新添置的粉色户外套装，配了渔夫帽，带了几分稚气。 在她仰头大喊的时候，一阵风掀起了她的帽子，就要掉落的瞬间，孔世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顺手又扣回她的脑袋，雪莉吐舌道：“我还是老实点吧，这还好是帽子，要是人你可捞不回来了。” 缆车缓缓而上，最初离地面只有一两米，现在大约三四十米，雪莉向下看有些眩晕，她一直有些恐高，不严重，只要不看就没问题。 这段缆车车程要十五分钟，已经可以望见前面站台了，雪莉刚舒了口气，突然缆车抖了两下停了，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啦，停了吗？” “别紧张，坐着不要乱晃，不会有问题。”孔世砚控制着声音平静地说，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一溜下山的缆车，全部都是空的，回头看上山的缆车全部满员，心里祈祷着不要发生最坏的事。 漫长的几分钟之后，车身突然开始缓缓倒着下滑，雪莉惊叫起来，同时也能听到前后车里此起彼伏的叫声。孔世砚猛地抓住雪莉，清晰快速的说：“听着，现在做最坏的打算，这缆车的制动可能坏了，车会越来越快地向后滑。” “什么？那怎么办？” “还记得刚出发的时候，缆车有一大段离地只有一米多吗？等滑到那里，我们要跳下去。” “跳下去？干嘛要跳下去？”雪莉惊惧得大叫。 “到了下面站台，所有车体都会撞到一起，如果不想被撞死，我们必须提前跳下去。” 孔世砚的话才说完，缆车又停住了，周围的惊叫声也停住了，一片寂静，正当人们心怀侥幸祈祷的时候，缆车又开始下滑，这次速度越来越快，惊恐的叫声再次响彻山谷。 孔世砚搬过浑身开始颤抖的雪莉，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说：“下去大约要三四分钟，不管速度多快，等下我说跳的时候，你一定要跳。” “不行不行，我不行，我恐高，我做不到。” “恐什么高？刚才上来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才一米多。” “什么一米多，明明好几十米，怎么这么快，啊……越来越快了。”雪莉开始左右摆动，试图挣脱他的双手。 孔世砚猛地捧住她的脸，只有十公分距离地盯着她双眼道“听我说，前天在沥海边你飙车的时候，不知道多美多动人，拿出那天的劲头来。”看到雪莉愣怔，继续说道：“相信我，等下闭眼跟着我就好了。” 感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隐约传来站台上车体碰撞声和人的惨叫声。雪莉闭着双眼，头埋在孔世砚胸前，单手环着他的腰。孔世砚带着她站在栏杆边，一手抬起栏杆，判断着距离和速度，低声在她耳边说：“三二一，跳！” 第 23 章 两人顺着速度方向在坡上大约翻滚了十多米，终于停了下来，孔世砚快速地翻身起来看她。 雪莉被翻转过来，蓝天白云之下一张焦急的脸被放大在眼前，她慢慢地笑起来，孔世砚整个人松懈下来也笑了，翻坐在她身边。 两人不说话，坐了很久，看着周围忙碌的消防员、医护人员发呆，救护车的声音让雪莉心有余悸。 “缆车伤亡的概率远低于车祸，这都能被我们碰上，不知道什么运气。”孔世砚笑道。 “我运气不错，能碰到你，谢谢！”雪莉满眼真诚道。 “你要不要这么严肃啊？或者，你请我吃饭如何？”孔世砚打趣般地盯着她。 “当然没问题，说吧，吃什么？” “还是穆山遥吧。” 傍晚，雪莉换了条茶粉色丝质连衣裙，画了全妆，把长发盘了个松散的发髻，换鞋的时候突然发现想不起来上一次自己这样刻意打扮赴约是什么时候，哪怕公司年会的时候自己也是穿着上班的衣服去的。 已经等在庭院里的孔世砚看着一步步下楼的雪莉，慢慢地弯起了嘴角，他笑道：“我是不是应该说很荣幸？” “雪莉姐，你今天可太漂亮了。”小柳大声夸道，雪莉笑而不答。 这次他们提前定了座，还是上次那个露台边的位子。点好了菜之后，雪莉很正式地从包里掏出名片推到孔世砚面前：“范昔悦。”孔世砚略有意外，拿起名片读到“范昔悦，哦，程序媛？想不到。” 他没有带纸质名片，用微信发了一个电子名片给她，“孔世砚，建筑师。”范昔悦看着那个地址S市，距离她所在的城市大约两千公里的距离，不算很意外，从口音里已经大概猜到了。 饭后，服务员撤了桌子，他们要了咖啡。为了避开高峰，今天定的七点，吃完现在已经八点多了，湖面上只有几点微弱的渔火，对面的穆山只剩下轮廓，那弯月牙依旧清冷。 孔世砚问范昔悦还会在沥海住几天，她说定的是后天一早的机票，孔世砚点头道：“我也是准备后天离开，去藏区。”“嗯。” “那么还有明天一天，有什么安排？”还没等范昔悦回答，他的电话再次响起，他看了下并未起身直接在座位上接了。 大概能听出是工作电话，对方很长的讲述，孔世砚静静地听着，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十几分钟后低着头回到桌边坐下，略犹疑了一下说道：“我们事务所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我要明天一早飞机赶回去。”说罢不再看她，转头望向黑魆魆的湖面。 “是嘛，那有些遗憾了，明天你一路顺风吧。”范昔悦艰难地说道。 入夜，她难以成眠，那条茶粉色的连衣裙在窗前反着柔和的光，她命令自己不要再翻身，闭眼数羊，只要睡着就好，多一天少一天又能如何呢？ 清晨，范昔悦被微信提示音唤醒，一看六点半了，是孔世砚，打开，一张照片，透过飞机舷窗可以看见晨曦里的穆山，下面只有两个字“再见”。她呆呆看着界面，全部都是孔世砚发的，沥海边的三张照片，他的电子名片，飞机舷窗，还有“再见”。 第 24 章 把《一见倾心》所有的视频材料都看完，已经四点多了，杜宇涛和严启行匆匆回到月海客栈睡一会，案子依旧没什么头绪，他们希望在返回F城之前能实实在在帮到沈淮。 不到八点，两人就被客栈里的喧闹声吵醒。小院里人来人往，全是准备出门的游客，昨天因为范昔悦的意外而沉闷的气氛已经毫无踪影，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样子。 今天的放晴了，雨后空气清新，杜宇涛去餐厅要了早餐，交代送到院子里来吃。返回时，看见严启行正歪着头在看什么。 “那个是不是昨晚视频里的客栈老板。” 严启行手指向二楼露台上的两人。 露台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对着放在桌子是的电脑在争论什么，那个女孩可不就是沈淮说的叫小月的客栈老板。小月说话的空隙也留意到了院子里的杜宇涛和严启行，停止了和那男孩的争论，转而对着杜严二人摆手打招呼，弄得他们两人还有些尴尬，好像在偷窥人家女孩子。 沈淮打来电话，说是有人捡到了范昔悦的手机，交到了崖头村派出所，里面应该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昨晚沈淮没有回去，在崖头村派出所睡了一会。今早，派出所的小赵叫醒了他，给了他一部手机，说是有游客昨天早晨在博物馆附近海滩上捡到的，因为跟船出海了一整天，所以今天一早才送到派出所。 “那怎么确定是范昔悦的手机呢？”杜宇涛问道。 “你看。”沈淮点开了那部手机递了过来，原来手机壁纸就是范昔悦本人的照片。 “我已经大概看了一遍，还没发现很异常的地方。”沈淮说道，“就是她手机设置的快捷拨号3的电话号码并不在通讯录里，但是她和这个号码的通话频率还蛮高的。” “这是有点反常，那查出来这是什么人的号码了吗？”杜宇涛问道。 “现在只知道是S市的，具体的我已经请局里同事去查了。” “我记得客栈监控里，范昔悦离开房间的时候是打着电话的，看看是在和谁通话。”严启行说道。 “我刚才看过了，那个时间段有两个电话打进来，一个是秦珞南，另一个就是这个快捷3，这个电话一共拨了八次，通话九分钟，秦珞南那个可能因为占线没有接。” “那么，我们监控里看到的范昔悦就是和这个快捷3在通话了。” “客栈大门口的监控拍到的秦珞南和范昔悦还说说笑笑，后面的所有变化应该都和这个快捷3电话脱不了关系。” “这个手机是在博物馆附近捡到的吗？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严启行问道。 “客栈的泳池那里有一条石滩小路，往右通码头，往左通博物馆。” “这么说，范昔悦在泳池那里昏迷后，被人往博物馆方向移动。” “应该是这样，那个地段的礁石没有那么多，潮水很容易把人卷走。范昔悦的手机应该是放在衣服口袋里，移动她的人没有注意。” “她的手机微信你也都查了吗？没有发现什么吗？”严启行问道。 “我刚才看得比较急，等会你们再看一遍，不过她这手机是上个月才上市的新款，她应该是才换的，很多记录现在看不到。回头我问一下网安那边的同事，他们有办法。” 沈淮大道。 正说着，沈淮的手机响了，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放下电话，他说道：“现在的网络很莫名其妙，范昔悦这件事怎么突然有人热议？怎么就变成了殉情自杀？” 第 25 章 县长办公室，秦珞南正在跟施县长谈赞助《一见倾心》的事，本来旅游节的内容已经大体敲定了，现在加入拍摄这档相亲节目，很多地方就要调整修改。 “小秦，这个旅游节的事情你全权负责，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不必事事都跟我说。”施县长笑道。 “还是得县长您负责把关，我们才有底。”秦珞南诚恳地表示。 施县长年近五十，本地人，东琴岛升为县制后就一直当这个县长。他清楚作为选调生的秦珞南在东琴岛只待三年，明年就会回去F城。旅游作为东琴岛的支柱产业，这次旅游节不仅关系到秦珞南的考核成绩，也是自己的政绩之一。 新成立的文旅局整合了之前的文化局、文物局、旅游局，机关编制只有十个人，下属文化馆、图书馆、博物馆、广播电视台有百多人，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年轻人不多，这次旅游节这些下属单位能否尽心配合，秦珞南还要仰仗施县长。 “我老婆看了你参加的那个节目，说是你还成功牵了一个女孩回来？”说完工作，施县长也开始了八卦。 “您知道的，这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人家节目组都是有台本的。” “可以相处试试看啊。男大当婚，如果合适怎么不行？”施县长自动转入长辈模式。 “好的好的，我会努力的。”秦珞南笑道。 曹佳妍发来了上次拍的照片，让秦珞南挑选，确定之后上传文旅局网站，她再配文字。 几百张的照片，半个小时就选好了，秦珞南另外选了一张做自己手机屏幕，下坡的通往海滩的笔直公路上，范昔悦和他骑行的背影，远远的两个身影，碧空万里，仿佛能闻到海风的味道。 午休的时候，秦珞南想起了好久没看的小月的公众号。果然，增加了《一见倾心》的内容，有截图有视频。用颇具迷惑性的笔法描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县长在节目上对一位美女同乡一见倾心，美景美人美梦，东琴岛的浪漫色彩愈加让人向往。他又翻看了小月在其他平台上的号，阅读播放量都很高，有粉丝都开始讨论路线行程了。 秦珞南之前没注意小月还发过和孔世砚的合影，在博物馆去年获得建筑设计奖的时候，文章里不出意料地把奖项上天入地般的夸了一番，看照片她和孔世砚还挺熟的样子，照片是在月海小院的花墙下拍的。“这个小月不简单。”秦珞南没想到低调的孔世砚会接受小月这种浮夸的风格。 秦珞南想了想，把这些都发给了范昔悦，他还是不放心鬼马的小月会在她身上出什么花样。 旅游节原本安排了开幕式文艺表演、妈祖巡游、民俗论坛、群众海钓、千席村宴、海鲜厨艺大赛多个活动内容，现在想要加入《一见倾心》人手吃紧。秦珞南连着几天召集下属单位开会，总算调整得差不多，他才着手开始联系节目制作方洽谈合作的事。 谈妥了日期和拍摄行程，节目方表示因为是出外景拍摄，需要东琴岛协助征集观众和一部分男女嘉宾。观众没问题，旅游节期间想来著名电视节目做观众的游客会挤破头，找愿意上电视相亲的男女嘉宾却有点困难，这把秦珞南难住了，反正还有两个月，他把这件事先交给了办公室的蔡大姐，没想到她拍胸脯保证只要一个礼拜就能解决。 节目组有提议请秦珞南和范昔悦返场做点评嘉宾，想来是因为太多牵手的男女嘉宾下了节目并没有结果，所以他们也没有很强求，这点倒是出乎秦珞南意料。但是，他自己却愉快地同意了，然后说还要再征求范昔悦的意见。 第 26 章 清明节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秦珞南只打过一次问平安的电话，微信上除了发小月的那些东西只聊过两句。上次照片出来的时候，转发给她，还展示了自己的屏保，她只是“哦，拍得不错。” 秦珞南只告诉了她旅游节期间《一见倾心》会来东琴岛，没有说做嘉宾的事，不急，还有两个月，她一定会再来的，他心里说。 原本旅游节的宣传已经做过一轮，现在增加了《一见倾心》，宣传那边也得跟上，安排好之后，秦珞南想了想，觉得拍摄时还是要组织一些本地的群众做观众，全部游客管理太困难。拍摄地点在崖头村码头前的小广场，观众还是由崖头村来安排。 崖头村本来还要举办民俗论坛、博物馆开幕剪彩，现在又加了《一见倾心》，秦珞南最近一个多星期几乎天天都在这里。 中午饭后，他没有让人陪同，自己随意在村子里逛逛，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客流量暴增，让这个安静的小村落措手不及，状况发生不少，村民才真正开始对旅游业有切实的感受。 秦珞南想找小月聊聊她们的情况，走进月海，赫然发现孔世砚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想起来，博物馆正在组织验收，他作为设计师一定会到的。 “嗨，孔工，一个人？” “秦县长，你好，对，验收昨天结束。” “崖头村这个项目做了两年多，你们两个城市飞来飞去，也辛苦了，现在总算完工了。” “我们这个职业特性，不是F城，也会是别的地方，也习惯了。” 小月看见秦珞南，过来打招呼，秦珞南就问起了五一的情况，月海这里还好，小月还算有经验，她的客人都是有预定的，也提前做了餐饮食材储备。 “村里的设施都够的，就是节假客流高的时候，最好要有专门的人做游客疏导。”小月一改平时的模样，认真说道。 “是，不然有安全隐患。”秦珞南赞同，他不禁担心起《一见倾心》的拍摄。 “另外，吃饭是个问题，码头边的餐馆还是太少，我这边这次接了不少单纯来吃饭的。” 小月还提到不少游客想买海产干货，这对村民也是项收入，村里监管这方面也没有跟上，有发生宰客的事情。 “她平时夸张搞怪，其实很聪明。”小月起身去拿茶点，孔世砚看着她身影说道。 “孔工，你怎么也和小月很熟，我看过她的公众号。” “小月原来也是学建筑的学生，有次我偶然来这里喝茶，她特意跑来跟我聊天。” “哦？这倒是才知道，怎么没有读完吗？”秦珞南好奇道。 “小月，你自己说吧。”孔世砚对端着盘子返回的小月说道。 “我只上了一年，以前不知道建筑课业那么重，经常画图到下半夜，想想还要再读四年，我就受不了了。”小月笑道：“我太爱玩了，这根本不是我原来想象的大学生活。” “你就这么放弃了，家里人不管你吗？” “建筑本来是我自己选的，也没转成专业，大一结束后想退学复读，家里不同意，跟我爸吵翻了，我就自己跑出来了。”小月耸肩道。 “然后你就开始做旅游自媒体了吗？我看你各个平台的流量还挺高，收入应该很不错啊，怎么又想着来开民宿呢？”秦珞南问道。 “就是觉得好玩，就是想试试。”小月无所谓地笑道，转身走了。 “我看过她视频号之前的内容，她确实聪明，她把开客栈所有的过程细节全部拍了视频放在网上，吸引了大量的粉丝，又带来了民宿的客源。她的自媒体和民宿有做到良性循环。”秦珞南赞同孔世砚对小月的评价。 “这些新世代，他们放弃和争取都很果决，不知道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会不会也瞻前顾后。”孔世砚笑道。 “怎么，孔工，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你瞻前顾后的吗？”秦珞南打趣到。 “多的是，想要的永远不是拥有的。” 孔世砚望着秦珞南笑道。 “哈哈，拥有的并不是最想要，大概是所有人的通病吧。”秦珞南点头附和道。 “旅游节是在六月的后两周吧？”孔世砚转换了话题。 “是，博物馆的开幕剪彩也是在那个时候，孔工你收到了邀请函了吧？”秦珞南问道。 “昨天收到了，我太太的也一并代收了。” “除了博物馆开幕，我们还有不少活动，你和章工可以多玩几天，这两年多都是来去匆匆的，章工设计的松眠她还没住过吧？” “她是还没住过。” “旅游节期间，省市领导还有兄弟县市的负责人也会来，一定不少人想认识你这位刚获了大奖的建筑师。” 秦珞南意有所指，孔世砚了然回以微笑。 第 27 章 范昔悦回到了原来的工作状态，不过搬到离公司很近的单人公寓，没有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房贷，现在她觉得996也很不错，回家就睡觉，每个月还能多两三千进账。 下班的地铁上，她偶尔翻到孔世砚的朋友圈，几乎全部是建筑照片，是呢，他是个建筑师，他会不会有时也留意自己的朋友圈呢？ 出了地铁口，抬头看见又是一牙新月，从沥海回来已经四个月了，现在是暑意正浓的八月，这么晚了，依旧炎热，街上还很多纳凉散步的人，范昔悦停下脚步拍下了那牙月亮，发到朋友圈，没有文字。 第二天，从上午开始，范昔悦一直重复检查代码，就是找不出问题在哪，中午吃过饭后决定还是先让自己脑子清空一下，拿起手机随意翻看，划到了孔世砚的朋友圈，清晰的一弯月牙。她看了看时间，大约比她发的晚十分钟，那么他们昨晚几乎是同时在看着它了，她感觉心脏有一丝抽痛。 中秋节，范昔悦发了初升的红月和苏式蛋黄酥，很快孔世砚发了广式莲蓉蛋黄和乌云密布的夜空，范昔悦笑了起来。 十月底的一天，孔世砚的朋友圈发了海鸥，是真正的海边拍的，看不出来是哪里，配文字“又见海鸥。”范昔悦想了想，发了沥海边拍的海鸥。 范昔悦喜欢的歌手发了新歌，她把歌曲链接发到朋友圈，她很喜欢这首歌词： 花了许多时间去很多地方，看很多不是你的人 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定义，他们不是你 把所有这些，不是你的人 都花完了，然后就是你了？ …… 我了无睡意，我泪如雨下 找一个同类，为了治疗孤独 格格不入，是个怪物 我是你的同类，只为与你匹配 要如何找到你如何为你命名，你总有不在场证明 是否这就是你唯一的定义，是否你在暗地里 心有所爱，只能旁观 深情款款，你是否也在找我？ …… 新歌刚发行的两天，范昔悦反复的听，如歌词中那样，了无睡意，然而让她泪如雨下的是隔天孔世砚发了这首新歌的宣传海报，她回应以这首歌的歌词“找一个同类，为了治疗孤独。” 一月，项目终于结束，距离春节就剩一周了，领导说年前就不再有新任务了，大家可以自由安排。同组的伙伴们有的打算提前回家过年，有的打算出游。 范昔悦想起前不久在网上看到的徽山游记，被那些冬日美景震撼。徽山是国内著名旅游圣地，有着“归来不看岳”的美誉，四时皆美景，但是大部分人都选春夏秋三季，冬季气温低、雪后难行，是淡季。 范昔悦朋友圈转发了那篇游记，把高铁和山顶酒店预订的界面截图也发在朋友圈。 隐隐的期待，她每隔半个小时就翻看手机，只有一堆人在自己的朋友圈下问“要去徽山吗？”“自己一个人吗？”“这个季节徽山没什么好玩啊？” 孔世砚的朋友圈还是两周前的那个怪异的房子，毫无动静，她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现在是年末，几乎各行各业都在赶班加点，而且就算有时间，他难道真也如自己这般“找一个同类，治疗孤独”吗？ 定的是两天之后出发，范昔悦在的城市离徽山只要两个小时高铁，十点出发，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上山的缆车上了。 本以为经历过上次的事故，自己会排斥缆车，没想到反而治好了自己的恐高，现在从全封闭的车厢望下去，比穆山高了许多，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这次缆车要二十分钟，范昔悦再次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那个红点亮起，内心狂跳，打开，孔世砚只发了一张机票预订截图，下午三点多到达。她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车厢里的其他人莫名其妙，又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定的是冠云酒店，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今晚预报会下大雪，景区部分景点会关闭，雪后气温会骤降，要注意保暖。范昔悦留意到酒店客人很少，服务员解释不少游客担心雪大封山，提前下山了。她交代了前台，如果有人找，可以直接告诉他房号。 上楼的电梯里碰到了两个男游客，看样子是刚回来，他们帮范昔悦按住电梯，询问楼层，然后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和我们一层。”听他们二人在交谈，好像很期待明早大雪后的日出。 范昔悦查看地图，机场离景区大约一小时车程，飞机三点十五分落地，景区五点半关闭，缆车只到五点，不禁忧心忡忡，孔世砚不知道能不能赶到。 从五点开始，范昔悦就一直看手机，她很想直接发消息问，可是，始终不敢，生怕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很怕想象孔世砚接到微信一头问号的表情。 她不敢离开房间，点了送餐服务。八点，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门铃响起。 她飞奔过去开门，门外孔世砚带着笑看着她，头上带着雪水，大雪已经开始下了。 第 28 章 他的脸颊、手脚冰冷，身体却滚烫，温柔而耐心；反而是她疯狂而急切，似乎要找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想要找到，毫不在乎过程。他很快被她感染，无法自拔地一次次沉溺于狂涛骇浪之中。 屋子里归于平静，范昔悦抬起带泪的笑眼近距离地看着孔世砚。 “那天看你飙车，就能想出来今天的情形。”他笑着推开她的脸转向一边：“天哪，你好美！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 “你不是身心皆老了吗？”范昔悦反呛他，孔世砚笑出声来。 孔世砚赶到景区的时候，几乎五点半了，索道已经停了，工作人员劝他先在山下住一晚，明早再上山，大雪说下就下了。 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徒步上山，好在雪开始并不算大，路上没有积雪，他花了两个小时总算赶到了。 “咦，你七点半到了，怎么快八点才来？”范昔悦才注意到孔世砚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没带行李。 “我定的是鹊岭酒店，先到那边办了入住。”“鹊岭”距离“冠云”大约二十分钟路程，范昔悦感叹他心细如发，买门票、住宿都是需要身份证实名登记的。 窗外鹅毛大雪，雪光映衬下未开灯的屋内所有东西都清晰可见，两人相拥而卧，孔世砚轻道：“刚才按门铃的时候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 “怕看见的是你莫名其妙的脸，或者是个男人来开门。” 范昔悦笑着把头埋进被子里，想起他进门前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手机摔坏了，请人修了几天，下午才拿回来。” “干嘛不直接换个新的？” 孔世砚不答，重新拥住范昔悦，字斟句酌般的说：“我只有一天时间，明天下午就要下山，晚上的飞机。” “嗯。”范昔悦轻轻应了一声。 清晨醒来还不到六点，范昔悦想起昨天在电梯里听那两个游客说的看日出的事，马上翻身叫醒孔世砚。 观景台上游客不多，一夜的大雪，早晨已经放晴，东方的天空只有几道微红的霞光，云海遮住了山色。 那微红越来越酽，越来越亮，终于带着万丈光芒的红日跳了出来，人群齐齐爆出欢呼。范昔悦随着人群的呼喊，大声对孔世砚说：“只要有日出的这一瞬间，多久的等待我都愿意。” 回到酒店吃早餐，隔壁座位是昨天遇到的那两个游客，此时他们正对着景区地图在规划路线。看到范昔悦点头笑笑，那个更年轻一点的还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孔世砚。 范昔悦问他们地图是哪里买的？戴眼镜的男人说酒店可以赠送，孔世砚起身去前台取了来。来的匆忙没有提前做攻略，就在餐桌上请教了他们。 待那两人吃完离去,餐厅里只剩他们，孔世砚望着二人背影说道：“他们是一对同性情侣。”范昔悦点头道：“看他们眼神我也这么认为，整个酒店大概只有我们和他们了。” 雪后的无人山谷，阳光下雾凇泛着晶莹的亮，云海之上只有几座宛若缥缈孤岛的峰顶。 转过山道，下到平台，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打扫这里的积雪，厚厚的雪层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寂静无声，面对着仙山云海，范昔悦放声高呼：“我来啦……”，听到山谷里陆续的回声，她兴奋的像个孩子。 孔世砚拥住她，下巴抵住她的额头，范昔悦听到似乎他在轻轻地叹息。 中午，在光明顶吃午餐，范昔悦把自己和孔世砚的手机都下载了一个叫“树屋”的新的应用，她告诉孔世砚，这是她大学同学新开发的一款社交软件，正在测试阶段，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各自注册了一个账号，关注了彼此。 下山的缆车是五点半停运，孔世砚晚上八点飞机，他们打算看完日落分手，范昔悦在这里定了两天的酒店。 “聆风亭”距离索道很近，又是看落日的绝佳地点，他们五点到的时候，夕阳已经挨到天际线了，不再是那般不可直视，艳桔红的一团，可是光芒却仿佛有穿透力一般，穿过层层山峦，直入心底。 不远处，看到那对同性情侣，那个年轻男人正在对着落日高喊：“阿沐……” 范昔悦转头对孔世砚说：“每年，我只要你的两天，给我两天换一种人生。你放心，我会有自己的正常的日子，会恋爱、结婚，就像你说的，什么年龄就做什么事。” 孔世砚轻轻地抱着她叹道：“昔悦，你只要两天吗？我想要你所有的日子，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 范昔悦埋头在他胸前道：“我并不想要你已经给了别人的东西。 第 29 章 “范昔悦这件事怎么突然有人热议？怎么就变成了殉情自杀？”沈淮摇着头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你们东琴岛在网上确实挺热的。” “那也是因为旅游节，我们宣传的结果，可是现在这都什么啊！” “现在网络上为了追求流量，很多没有下限的人，追热点造谣，无所不用其极，毕竟有流量就可以变现。” “刚才网安的同事说，这次谣言的源头应该也在我们这儿，网上流传的图片就是在崖头村拍的，不知道是游客还是本地的人。” 正说着，沈淮又有电话打进来，他接完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猜，那快捷3是谁？” “孔世砚。”不等他们发声，沈淮主动给出了答案，“这个号码是以一家公司的名义申请的，是通过查缴费的银行账号才发现原来是孔世砚在使用，而且只用于和范昔悦联系。” 杜宇涛和严启行都吃了一惊，但一想，原来很多有疑问的地方都可以合理地解释了。 “他们之间肯定不是正常的关系，要不也没必要弄这么复杂的联系方式。” “孔世砚夫妻二人是作为博物馆的设计师，应邀来参加开幕剪彩的，应该是住在松眠浅湾，我先问一下他们离开东琴岛了没。”沈淮边说边拿起了手机。 “他们定的下午的飞机，还在，我们现在就过去。”沈淮一边起身招呼着两位同学，一边就往外走。 松眠浅湾的一间僻静的茶室里，沈淮三人告诉孔世砚的，仍然是范昔悦意外落水，他们只是来做个调查。 “孔先生，你和范昔悦是什么关系，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你的号码。”沈淮只直接问道。 “三年前在沥海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因为我们都很喜欢旅游，所以经常交换旅游信息。”孔世砚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要用一个专门的号码？” “这是我三年前使用的号码，当时给昔悦留的就是这个号码，所以后来一直没换。” 坐在旁边的杜宇涛拧起了眉头，望着眼前这个颇带书卷气的男人，想道：“这读书人睁着眼扯谎的本事一点也不小。” “前天你们还一起录制了一见倾心，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 “你最后什么时间见过她？” “就是录完节目后就没再见过” “那这之后联系过吗？” “打过一个电话。” “说什么？” “交流对节目的看法。” “你太太知道你们的关系吗？”沈淮突然提到章倾越，孔世砚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不知道。” “那这次见面，你有介绍他们认识吗？” “没有，没必要引起误会。” “好的，孔先生，谢谢你，有问题我们再联络你。” 三人走出松眠，这孔世砚的嫌疑太明显了，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对警察说谎。 “现在我先回一趟局里，范昔悦的手机要搞一下，还有孔世砚的情况也要查一下。本来想旅游节叫你们来好好玩一下，唉，没成想……”沈淮抱歉地拍了拍两位好友。 “跟我们说这些废话干嘛。” “你们这会要不到处逛逛？” “我们还是回去补觉吧，以后还是等你陪我们玩儿。” 第 30 章 蔡大姐说到做到，游说了各单位十几个年轻人同意上《一见倾心》相亲，让秦珞南刮目相看，果然每一位老大姐都很有做媒人的潜质。 “佩服，蔡大姐，你真厉害啊，现在年轻人爹妈逼着都不肯去相亲，你这几天时间就弄了十几个人。” “还不是秦县长你的带头示范作用，领了个美女回来。年轻人个个都在摩拳擦掌，是不是，小曹？”蔡大姐笑着问曹佳妍。 曹佳妍也被摊派了任务，文旅局只有她未婚，她嘟着嘴应道：“蔡大姐，我这下上了电视相亲，不知道要被同学亲戚朋友笑到什么时候。” “笑什么笑，你看，有谁笑秦县长？还不是羡慕。” “谁不知道领导那是为了工作，我能跟他比嘛？”曹佳妍嘟囔道。 “哎，秦县长，你那个相亲女友也会来吧？小伙子们就是看了你们拍的大片才同意上节目的。”蔡大姐突然想起问道。 “应该会吧。”秦珞南应道，也和曹佳妍开起了玩笑：“小曹，加油哦，看好你。” “您还是想想怎么把范大美女再骗来吧。”曹佳妍回嘴道，秦珞南哑然，骗来？ 本以为问题不大，没想到这次范昔悦没有同意。秦珞南有些意外“不是，你上回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嘛？” “我是说看情况再说。”范昔悦说道：“你们旅游节期间那么多人，我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吧。” “你知道的《一见倾心》要来，你不来配合，这戏我一个人怎么唱下去啊？求你啦。” “这戏也不能一直唱啊，你随便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嘛？节目组又不会为难你。” “这么说吧，这个旅游节关系到我的考评，我总要做到完美，你不为家乡，就算帮我行吗？” “这算哪门子帮你啊？害你吧？回头影响找女朋友，你得不偿失啊。” “哎呀，不管了，反正你答应过了，你得把这个年假留给我。”秦珞南胡搅蛮缠的口气说道：“大不了，明年我的休假时间赔给你，随便你支配。”说完不等范昔悦回话就挂了电话，他不想给她马上拒绝的机会。 很快到了五月底，各项活动都基本安排妥当，开幕式文艺表演的明星签好了合同，民俗论坛的专家也确定了，各个场地开始搭盖，群众表演部分也有人盯着彩排。 这天开完了会，施县长开起玩笑道：“小秦，你把相亲节目搬到我们这来，这个想法很不错啊，我们那么多大龄青年。” “县长，那个主要是节目形式，不一定真的能成啊。” “成不成的，也是个机会嘛，你不就成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啊。”秦珞南解释道。 “我看过了那些照片，很登对，很登对，继续努力，哎，这次这女孩也会来，对吧。” “争取吧，我争取。”秦珞南有点底气不足。 第 31 章 古镇，又是下雪的日子，这样的鹅毛大雪完全不像是江南会有的。小馆里弥漫着黄酒的醇香，范昔悦手捧着被烫的热热的花雕，眯着眼深深嗅了嗅：“好香，我老家F城的传统米酒是红色的，不知道是不是酒曲不一样的缘故。”“悦悦，说起来F城我都还没真的走过，每次都是直奔东琴岛。”孔世砚说道。 这是孔世砚来赴的范昔悦第三个“每年两日”之约，江南古镇不知名的小馆子二楼邻水的窗边，范昔悦说起了F城的种种，闵街上的老字号“荔园”、“兰品斋”，自己百年历史的母校中学，麦岭上民国时期外国人修的别墅，还有名声在外的传统菜品，故乡的种种都在她的描述中罩了一层光晕。 孔世砚笑着听她絮叨，抓住她的手说道：“等工程不那么紧，我一定会去你说的这些地方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这般吸引人，还是你的乡愁滤镜。”他两年前接了东琴岛改造项目，其中博物馆的设计刚刚获了一个大奖。 “哪有什么乡愁滤镜，要不是人杰地灵，你哪来的灵感，设计得出那个博物馆。”范昔悦娇嗔道。 “悦悦，或者，你回去F城？”孔世砚抬起范昔悦的手腕轻轻放在唇边，依然是熟悉的树莓调香水味“你这样一直在外漂着，不如回到父母身边。”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长时间和他们相处了，过年回家只能亲热两天，然后就是互相看不惯。”范昔悦叹气道，“大概是我有毛病，和几乎所有人都没办法长久。” “可是，我就是放不开这样有毛病的你，更是病得不轻。”孔世砚脸贴着皓白纤腕，轻声笑道。 “有一天，我们相看两厌的时候，你能坦诚吗？相比于心不忍，我更想得到你的尊重。” “怎么办，我就是对你身上这份决绝着迷，哪天你若想弃我而去，我对你的迷恋一定会更加疯狂。”孔世砚故意以一种透着危险的语气调笑。 “你知不知道，你的情话让人很心动。”范昔悦笑着抽回了手。 “我知道没资格这么讲，”孔世砚喝了一口杯里的酒，“但真的是我的真心，悦悦，你何不再尝试多认识一些人，人生不同时期的遇见有不同的风景。” “我明白，只是我正贪恋现在的美景，并不想去别的地方。”范昔悦闷闷地说。 “只要你想，现在的风景永远会在这里。” “真的永远会在吗？” “嗯，只有你这个游客不再来，风景不会走，永远在那里。” 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酒香、菜香伴着外面食客微微的喧杂声，一切都让人莫名地满足。雪很大，地上已经薄薄积了一层，楼下路上不多的行人都撑着伞，南方的雪很难留住，落在身上马上会沾湿衣服。 孔世砚：“悦悦，我们来打赌，猜下一个撑伞走进对面小店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赌什么？喝酒？好啊。”范昔悦好笑，伞颜色亮丽是女人，黑灰白是男人，这有什么好猜的。 两人轻松玩笑喝了几杯后，过来一顶大红花的伞，“女人。”范昔悦随口说道，“男人。”孔世砚每次都是玩笑着故意唱反调，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那顶伞进了对面腊鸭店，收了起来，居然是个粗壮的男人，“哈哈哈，”二人同时笑起来，范昔悦仰脖爽快地喝了一杯，还把空杯对着孔世砚照了照。 “咦，我输了喝酒是你说的，你输了干嘛我可没说。”孔世砚狡黠地笑道。 “哼哼，原来你故意挖坑等我啊？说吧要我干嘛？”范昔悦玩笑地做出一副临危不惧的神色。 “我还没想好，先记着，等我想到了再说。”孔世砚笑道。 “不行，你太狡猾了，今天之内你想不出来，就作废。” “我想让你做的事太多了，马上就说出来，会吓到你。”孔世砚凑近，手捏着范昔悦下巴，眼睛滑向她的唇，范昔悦丝毫不退让：“是这个吗？可以啊，我没问题。”说完飞快地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很遗憾，不是。”孔世砚笑着坐回，不理睬范昔悦的错愕，愉快地自干了一杯。 第 32 章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天空放晴，从酒店望出去，古镇青瓦的屋顶上只剩一点残雪，檐下是长长的冰凌，阳光下消融得很快，在石板路上留下清脆的水滴声。 缠绵之后的慵懒，陈年花雕的后劲，大雪放晴后的寒冷，让范昔悦和孔世砚哪都不想去，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正在重播《一见倾心》。 电视里那个爆灯女嘉宾正是男嘉宾选的心动女生，全场沸腾，主持人兴奋地宣布男女嘉宾牵手成功。 “这二十几个女嘉宾，让你选心动女生的话，你选哪个？”范昔悦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况且还是对着精修的照片选。 “还能选哪个，现在这个。”孔世砚轻啮着范昔悦的耳廓，浴后的她还留着树莓的润甜气息。 “什么呀，我说的是台上的女嘉宾。”范昔悦怕痒地笑道。 “嗯？没注意看，自然最年轻漂亮那个。”孔世砚加重了力道。 “哼，挺坦白……你是视觉动物吗？”她开始微喘。 “你才知道吗……我是……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要看……”他手上也开始动作。 “是你自己……别扯别人。”她故作姿态般的抵抗。 “我想到了……怎么惩罚你，罚你……去参加这个什么《一见倾心》。”他用力制住了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蛊惑道：“让我看看……看你会让多少男人沉迷……” “好啊，我喜欢……这个想法，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迷倒……一个年轻的帅哥回来，你这身心皆老的……我就不要了。”她抬头咬上了他的下巴。 “哦，悦悦……你怎么能……不让人心动。”他用身体行动阻止了她再说下去。 临近中午，二人还是打算出门觅食。站在范昔悦身后看她化妆的孔世砚，盯了她一会儿说道：“悦悦，虽然去上《一见倾心》是开玩笑，但是你真的没有想过相亲试试看？” “你干嘛？好像这个世界唯独只有你不能跟我提这个。”范昔悦微怒道。 “我知道，我这样说，虚伪的很，我心里确实也是一百个不愿意。”他伸手替她擦去画偏了的唇膏，“可是，每当想起一年里剩下的那三百六十三天，我就没办法不去想象在那个巨大的都市里，你形单影只，看到上次你发在‘树屋’上的那几张自己看电影、自己吃火锅的照片，我甚至想是不是应该跟你分手，放开你，你才会有别的可能。” 孔世砚摩挲着范昔悦的脸，叹气道：“你的世界我已经没有资格参与，悦悦，试试看，别的人。” “你昨天还说你永远会在。”范昔悦挥开他的手，不想再听。 “我是永远都在，选择权在你手里，可是你要先试试别的选项啊。”孔世砚并不作罢。 “怎么？你是不是开始找退路了？我说过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就诚实地告诉我，难道你觉得我会纠缠你吗？”范昔悦忍不住了。 看着泫然欲泣的范昔悦，孔世砚说不下去了，他抱着她说道：“好吧，我不说了。” “我谈过恋爱，也曾跟别人海誓山盟，甚至定好婚约共同买了房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的负疚感才是我最恨的。”范昔悦看着他说道，“难道要我也有负疚感你才会平衡吗？” “你知道吗？每次离开东琴岛，我都直奔机场，我不敢逛F城，我总是觉得走在街上也许就碰见了你的父母、亲友，总是觉得小女孩时的你也许路过的某个地方，我没办法轻松地去走去看，你明白我的感觉吗？”他喃喃道。 “我明白你的纠结，我去参加那个什么一见倾心好了，怎么样我也得搭个帅哥回来，让你后悔，你等着，我说道做到。”范昔悦咬牙般地说道，听见孔世砚传来低声：“嗯，我肯定后悔又心酸。” 第 33 章 树屋”这款APP正式上线后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几乎是成熟的那几款社交软件杂合体，目标人群定位不明确，自然没有太大的关注度，注册用户数量增长缓慢。 范昔悦却很喜欢，这里除了孔世砚没有人知道她，她的用户名是“骄傲的月牙”，她只关注了“穆山晨曦”，那是孔世砚的号。 录完了《一见倾心》，范昔悦在“树屋”发了两张照片，和秦珞南在旋转餐厅共进晚餐时拍的，一张是红酒烛台的餐桌，画面里秦珞南的一只手入镜；另一张是餐厅窗外的璀璨灯火，大玻璃窗上隐约看得见秦珞南的侧影，配文“猜一猜谁来共进晚餐？” 半个小时后，“穆山晨曦”在评论区发了几个破碎的心，没有其他字。范昔悦回复他“不好奇吗？”“好奇，但是不想问。”后面还加了一个认怂的表情包。范昔悦心情大好，很努力地克制住想给孔世砚打电话的冲动，这个时间应该他是在事务所上班。 录制完的《一见倾心》大约要两周才播，范昔悦简直有点等不及，等不及想看孔世砚见到秦珞南出现在电视上时的表情，哈哈哈……就是这两周怎么过得这么慢，孔世砚没有联系她，她也故意不再说什么，嗯，应该他现在正抓心挠肺，想到这些，正上班的范昔悦就满脸堆笑。 周五晚上，《一见倾心》第二个男嘉宾一出场，孔世砚就打来了电话：“是他吗？”“帅吗？哈哈哈……”范昔悦笑出声来。 “嗯，很帅，你心动吗？”电视上的秦珞南正在侃侃而谈东琴岛的春夏秋冬，年轻的面庞透过镜头对着观众微笑。 “你往后看就知道了。”范昔悦卖着关子。 “你知道他是为了推广东琴岛才去的，不是真的要去相亲。”孔世砚说道，“这个秦副县长是个工作狂。” “你解释什么？反正他是单身没错吧？”范昔悦得意地笑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不是滋味。”孔世砚承认道，“他很优秀。” “哈哈哈……你跟我视频好不好，我现在好想看看你的表情。” “不要，”孔世砚拒绝，电视上那个13号突然爆灯，吓了他一跳，想起了上次在酒店里看的爆灯的女嘉宾和男嘉宾最终牵手，不了解规则的他问道：“这什么意思？秦珞南归她了是不是？没有跟你牵手吗？那你跟谁烛光晚餐？” “这么多问题啊？既然你不肯跟我视频，那我洗澡去了，你慢慢看吧，看完就知道了。” “你一边洗澡一边跟我视频啊，哎……”范昔悦不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末两天，孔世砚没有消息，范昔悦想起他说要去东琴岛，博物馆快完工验收了。 周一，范昔悦走进公司刚坐下，对面的小舒就跑过来对她笑道：“你行啊，难怪平时公司的男孩都说你难追。”范昔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本来她还以为程序猿的世界和相亲节目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小舒和她一样都是这男性行业里不多的女生，所以平时关系比较近，小舒叹气道：“相比格子衫双肩包的码农，那个县长确实挺有魅力。” 范昔悦挺开心，单身貌美的她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大楼里应该不会再被人侧目了吧，没想到还意外地解决了这个烦恼。 六点多，在公司吃晚餐，秦珞南打来电话，范昔悦有些意外，这个帅哥县长云里雾里的扯了一通，原来是想让她拍东琴岛推广图片，她没有犹豫就应下了，一方面觉得能为家乡尽点力，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崖头村在孔世砚的改造下变成了什么样。 正说着，孔世砚的电话打了进来，范昔悦匆匆结束和秦珞南的玩笑。 “悦悦，我现在在闵街，你说的很好吃的那家饼店叫什么来着。” “你今天不回S市吗？” “嗯，明天回去，今晚住在松眠客栈。” “在闵街那棵大榕树那里，叫兰品斋，要不要我发定位给你。” “不用，我进来了。悦悦，你说的咸酥的那种叫什么？‘栗桃糕’？哦，我看到了。” “哎呀，我现在好像都能闻到兰品斋里那种酥香酥香的味道，啊……我好想吃栗桃糕啊。”范昔悦吞了一口正吃着的面。 “什么声音？你在吞口水吗？啧啧。”孔世砚嫌弃地笑道。 “讨厌，你帮我多吃几块。” “悦悦，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吃吗？我试试，看看你是不是骗我。哦，我看到了一个人，等会再打给你。” 十分钟后，孔世砚的电话再次打进来：“你知道我刚才碰见了谁？” “谁？听你这口气，秦珞南吧？F城里除了他，也没有谁是我们共同认识的。” “你太聪明经常让我很扫兴，你知不知道？”孔世砚笑道。 “哦哦……大叔，人家猜不出来嘛，你快点告诉我了啦，好不好嘛？这样吗？你喜欢这款不早说，我可以的。”范昔悦装出萝莉音调侃道。 “闭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哈……其实呢，你前面打电话之前，我正和秦珞南通话，听他那边的声音应该就是在街上。” “他给你打电话干嘛？我刚才在兰品斋见他神色兴奋，他跟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你觉得还能说什么？”范昔悦憋着笑。 “好吧，说什么都正常。”孔世砚悻悻然。 “他让我和他一起拍他们文旅局的宣传图片，大概那个一见倾心播出后，热度不错。” “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电视都上了，拍宣传广告有什么。而且我好想去看看你的博物馆。” “嗯……我也好希望陪你看我作品的是我自己，我不想别人在你面前解释那座建筑的种种。”孔世砚怅怅然。 “当然要你跟我讲了，我干嘛让别人班门弄斧，你上次发‘树屋’只有几张照片，什么字都没有。”范昔悦抱怨道。 “我晚上就补上。”孔世砚马上说道。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要干活了，再见，大叔。”还没等范昔悦最后几个用萝莉音的话说完，孔世砚赶紧嫌弃地挂了。 第 34 章 五一假期，范昔悦没有回家。没有回家的长假，她经常一个人去那些人潮拥挤的景区，要么就去看演唱会或者球赛，喜欢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包围，喜欢情绪被周围人带动感染。 她和孔世砚从来都是电话联系，文字的东西都在“树屋”上，他们微信还一直停留在三年前孔世砚在沥海机场留下的那两个字“再见”。对孔世砚在S市的一切，她偶尔有想象过，大部分时间都只当那是另一个平行空间。她也努力做到孔世砚的那个世界里没有她的痕迹。 《一见倾心》和秦珞南的牵手，最初确实让孔世砚失态，范昔悦本以为这件事以后只会是一件可以拿来调侃的趣事。谁知孔世砚竟然认真地调查了秦珞南，博物馆工程验收结束后，他特意在东琴岛多呆了一天，接下来就时不时地在范昔悦这里夸他，几次之后，终于惹怒了她：“你这么想安排我的生活吗？拿秦珞南当什么？你不担心他知道你这些弯弯绕绕？”孔世砚很明智地没有继续下去。 恰好这时候秦珞南再次来请她配合上《一见倾心》，范昔悦没有答应。虽说秦珞南是为了工作，但是上次拍宣传片，范昔悦能感觉出来他对自己的微妙情愫。如果再发酵下去，她不知道要怎么跟秦珞南解释面对。 孔世砚得知《一见倾心》会来东琴岛，秦珞南邀请范昔悦后，之前的那个话题再次被他提起，这下范昔悦彻底怒了，直接挂了电话。令她气极的是，之后的两个礼拜，孔世砚也不再找她，“树屋”上也不再有动静。 范昔悦发现自己并不是如想象的那样决绝洒脱，她已经习惯了孔世砚的存在。知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那样一个人，仿佛是一道最美妙的甜品，生活中所有的痛苦伤害都被抚慰。 从六月开始，秦珞南每天在微信上语音留言，软磨硬泡，还不时发些旅游节的相关消息，范昔悦知道了她喜欢的主持人会去主持开幕式文艺表演，也知道了博物馆开馆剪彩也是在旅游节期间。 博物馆剪彩，作为设计师的孔世砚一定会去。那么，好吧，范昔悦想看看到底孔世砚看到她和秦珞南在一起是什么反应，她最终答应了秦珞南。 三个星期之后，孔世砚打了电话来，不再提起秦珞南，也不再说那些别处的风景之类的话题，范昔悦开始很为下个星期就能见到他雀跃，也开始想象他面对自己和秦珞南的尴尬。 第 35 章 六月，各项活动细节都已经敲定，由下属几个单位各领了去负责，除了在东琴镇里办的开幕式和文艺演出，就是在崖头村的民俗论坛和《一见倾心》最重头了，妈祖巡游和千席村宴都是传统节目有成熟的流程，所以六月头十天秦珞南几乎都在崖头村。 原来东琴镇旧博物馆已经搬迁过来，新博物馆开幕剪彩和民俗论坛将要在这里举办。 《一见倾心》栏目组也派了人来勘测设计外景搭建，节目组的建议是前排的观众最好是提前彩排好，全部用游客的话出不来效果。这件事，秦珞南也交代给了蔡大姐。 这两个礼拜，秦珞南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微信给范昔悦语音留言 “今天博物馆开始搬迁，第一次看见文物是这样打包的。” “民俗论坛我们请到了F大的钱教授。” “你知道吗？你喜欢的那个主持人答应来主持我们开幕文艺晚会了。” “你看，一切都这么顺利，你不来多遗憾。” “崖顶的忘忧草已经盛开了，一望无际，真想你能来看。” “我们文旅局的蔡大姐居然在县机关里找到了那么多《一见倾心》的热心观众，大家都等着看现场。” “你还没看过夜晚亮灯的博物馆吧？一见倾心拍摄场地就在码头小广场，月夜之下，海边灯光梦幻的博物馆做背景，想想都让人心动。” “一见倾心导游很认真地告诉我，如果我们出席收视率会大大提高，来吧，我明年就要离开这里了，求你。” 秦珞南发出这条后，没隔几秒范昔悦回复：“好。”就这么一个字，让秦珞南顿时心花怒放，跟着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去确认， “我只能在东琴岛呆两天哦，应该够了吧。”范昔悦笑道。 “你答应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保证你不会失望。”秦珞南信誓旦旦。 离旅游节开幕只有五天了，一切似乎比想象的还要顺利。心情大好的秦珞南刚刚看完了博物馆的情况，打算再去崖头村看一下，小月上次说的那些情况，村里该应做了调整。 想起小月，秦珞南颇有些头疼，最近她的公众号上都是《一见倾心》的话题，各个视频号还在直播节目外景的搭建过程，引起节目组不满，她还把上次范昔悦在她院子里的那张合影也发了出去。她那个客栈最近听说人气很高，那个花团锦簇的小院都快成了网红打卡地了。 下午，秦珞南在“月海”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小月，员工说可能往海滩去了，他就穿过小院后门沿着台阶向海滩走去。一路上有几个穿泳衣的年轻人往回走，秦珞南感到很奇怪，崖头村都是礁石滩并不适合游泳。 下到海滩，转过了高大的几株剑麻，再穿过一段卵石滩，秦珞南发现原来这里是被礁石环绕的一个小水潭。小月在潭边专门做了木质台阶，在岸边安了躺椅、阳伞。这样，她的客人可以直接穿着泳衣下来游泳了。秦珞南心里赞道：难怪小月会选这座房子，地势低又偏，原来有这个谁家也比不了的优势。 小月正坐在台阶上踢水，见到秦珞南，大声笑问：“咦，秦县长，您现在不是应该忙得顾头不顾脚吗？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哎，你当我真闲的上你这喝茶？” “怎么，有人告状吗？我也没耽误他们施工啊？”小月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人家节目还没播，你把什么都泄露出去了，当然不行。” “现在都是自媒体时代了，还那么守旧，观众的参与欲望很强烈好不好，这样才会有代入感，才会吸引年轻人。” “你这什么歪理，人家那么经验丰富的制作人，什么不懂？你不要为自己强词夺理。” “什么就我强词夺理，我客栈修建的时候全程直播，那时候是我涨粉最快的时候，客栈做好，这些就自动变成了客源。”小月不服气地说道。 “你这是客栈，跟人家那相亲节目两回事。”秦珞南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认同小月的歪理。 “秦县长，听说范姐姐这次也会来，是吧？”小月转了话题。 “对啊，不说我都忘了，你不是说好不发和昔悦的那张合影，怎么回事？” “您直播那边又不让，照片就让我发了呗，公共平台上做宣传最好是连续的，有故事的，这样多吸引人呐。” “我看你这为了博眼球编故事的水平也太夸张了。” “怎么是编故事，难道您还没把范姐姐拿下？” 小月狡黠地眨眼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把注意力放错了地方。”秦珞南无语。 “怎么没关系，你们再次上节目，在那些节目的粉丝眼里就是一段浪漫的佳话，自然会关注我的账号。”小月辩道“再说，我这也算帮你啊，帮你推一把范姐姐。” “拉倒吧，我可用不着你这满脑子的歪点子。”秦珞南被他的诡辩气笑了“我跟你说，你稍有夸张我不管，但是跟昔悦有关的不许胡说八道，听到了没？”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小月嘴里嘟囔着。 第 36 章 杜宇涛和严启行准备回月海客栈，想在午饭前再补一觉。刚走到游客中心那里，碰到几个拉着行李的年轻女孩正在东张西望，看见他们二人，走过来询问：“请问，月海客栈怎么走？”这建在山崖上的崖头村，道路高高低低，确实让人犯晕。 杜宇涛笑道：“跟我们走吧，我们也住那里。”几位女孩大喜，说笑着跟上他们二人。 “听说是因为那个县长移情别恋了，所以女生才自杀。” “怎么会，不是说他们将会作为点评嘉宾再次上一见倾心吗？” “上节目也不妨碍劈腿啊？” “反正那女生死了是肯定的，我看到图片了，昨天搜救现场有人拍到了，还看到了那个帅哥县长。” “我都没看到，你跟我说完，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没了，现在全网都看不到那些图片了。” “哎，你们说他们录的这两期一见倾心还会播出吗？这女生都死了。” “大概是播不了了，真遗憾，那个县长还真挺帅啊。” 走在前面的杜宇涛和严启行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做声继续听下去。 “真可惜，我们没订到前几天的房间，要不然也可以去做一见倾心的现场观众了。” “自从小月说一见倾心要来这里拍摄，他们客栈的房间就是秒光。” “能见到小月也不错，你们知道吗？我算是她最早的粉丝了，从她做旅游博主开始就关注她了。” “我是从她开始直播修建客栈开始，才知道她的。” 一行人进了月海客栈，杜宇涛指给几个女孩前台的位置后，和严启行站在院子里，远远地望着这群年轻的新世代说道：“好像我们离他们这个年纪也没过去几年，怎么我现在都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严启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搞不懂就算了，费那脑子干嘛，不如回去补觉。” 杜宇涛躺在床上睡不着，一直在想着刚才那几个女孩的话，是谁偷拍了范昔悦遇难的照片发布在网上，又是谁造谣她自杀，到底是为了博眼球还是别有目的。 起身喝水的杜宇涛，发现放在桌上的游客指南封面上的图片居然是秦珞南和范昔悦，看着像是崖头村的小码头拍的，想起沈淮好像说过他们为东琴岛旅游拍过一套宣传图片。 反正也睡不着，杜宇涛就翻起了这本月海客栈的游客指南。这份指南做得挺别致，除了普通酒店该有的住宿说明外，还图文并茂得介绍了客栈的前世今生，主人小月的个人故事，蛮有可读性。 杜宇涛一一浏览了指南上罗列的公众号、视频号、博客，对这小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难怪刚才遇到的那几个女孩会说能见到小月也不错，看她各种自媒体上的粉丝数量几乎比得上明星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沈淮打来电话，很急地让他们现在赶往码头拦住孔世砚，崖头村离码头更近一些。 在路上，沈淮电话里简单地说了一下，根据恢复的范昔悦微信记录和孔世砚身份证信息，可以肯定他们是情侣关系。刚才他打电话到松眠，前台说他们刚刚退房离开，应该是准备离岛返回S市。 终于在准备登船的队伍里拦下了孔世砚夫妇，杜宇涛只是轻声地请他们借一步说话，在拥挤的候船大厅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很配合，并无任何置疑。 在码头派出所等了十几分钟后，沈淮才赶到，他看了看并排坐着的夫妻二人，对章倾越说：“章女士，我们想和孔先生单独谈一下，可不可以请你先到隔壁坐一会。” 章倾越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口转身对孔世砚说：“世砚，我们下午四点的飞机，今晚还约了罗总和他一起晚餐。” “我记得。”孔世砚轻声道。 第 37 章 六月十八日，旅游节正式开幕，如预期的那般热烈隆重，晚上的文艺晚会，观众反应节目很精彩。十九号，妈祖巡游，今年信众比往年暴增，却也井井有条，一切顺利。 博物馆剪彩、民俗论坛安排在二十一号，嘉宾们二十号都差不多到齐了，大部分人都住在东琴镇里，孔世砚夫妇、钱教授少数几个住在松眠。 范昔悦打算二十一号一早到，可以赶上博物馆剪彩，《一见倾心》拍摄安排的是二十二号。她原本告诉秦珞南二十一号下午才到，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会去看剪彩。 没想到东琴岛的渡轮游客爆满，登船的人排起了长龙，等到她赶到崖头村剪彩已经结束。台上嘉宾正在发言，范昔悦站在拥挤的游客后面看不到孔世砚在哪里。 先是官员发言，又是专家发言，大约一个多小时，范昔悦随着人流慢慢移到了前面，还是没看到孔世砚。她想大概博物馆开始放人参观后，才可以找到他。 站在官员、嘉宾后排的秦珞南一眼看到了范昔悦，她正东张西望，是在找自己吗？他一直盯着她，今天她长发扎起丸子头，白色毛衣牛仔裤，白色双肩包，一改往日的御姐范，白色的她柔软得让人挪不开眼。 剪彩仪式结束，博物馆正式开放，等候在场外的游客纷纷入场，范昔悦跟随人群慢慢走进这座还未建成已经名声在外的大水滴。入馆的人无不仰头张嘴惊叹，入门即是巨大的中庭，玻璃和钢结构的弧线形穹顶连贯到地面。站在玻璃幕墙边，既可以远眺天海茫茫，也可以欣赏到高耸的北崖壁，礁石巨浪、鸥鸟翱翔。 整个建筑的另一侧则分成了四层做成展厅，讲述东琴岛上千年的渔猎传统、妈祖文化、地域特色的饮食服饰、几百年前抗击倭寇的历史。每层展厅外墙都开着几扇形状各异的小窗，沉浸在展品中的观众偶然抬头可以看到南坡崖头村高低错落的石房子和码头上的渔船。 博物馆从外形到内部不仅本身极具设计美感，使用功能也非常完美，同时还巧妙地配合利用了环境优势，游客嘴里不时发出惊呼赞叹。 范昔悦出了四层的展厅，趴在栏杆上望下去，在人群中看到了孔世砚，还有他身边站着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应该是他太太章倾越。范昔悦这才想起东琴岛改造他们夫妇都参与了，章倾越出席剪彩毫不奇怪。 此刻他们正在跟几个像是官员的人在交谈，夫妻二人都是正装，章倾越一身裁剪合体的淡蓝色套裙，纤细的身材，一头短发，举止优雅，和官员们交流从容自信。 范昔悦看了一会蓦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关注都在章倾越身上，居然没怎么看孔世砚，有点自嘲地想：女人果然都是攀比狂。 “嗨！”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范昔悦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秦珞南，好笑地说道：“你怎么在这，这会你不是应该在下面吗？”手指着楼下那群官员嘉宾。 “不是看到你了吗？怎么告诉我下午才来？”秦珞南笑着问道。 “想你上午也没空，我自己随便看看就好，没想到游客还真多啊，早上在码头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下午本来打算去码头接你的，你自己就来了，等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你这会走得开吗？” “这会是不行，我马上要做民俗论坛开场演讲，等中午休息的时候。” 秦珞南带着范昔悦回到大厅，正好赶上施县长从面前走过，他问秦珞南：“小秦，这就是那位姑娘吧？” “唔……嗯，施县长，这位是范昔悦，昔悦，这是我们施县长。”众目睽睽之下，秦珞南只得含糊其辞，为二人做介绍。范昔悦心中暗笑，大方地和施县长握手打招呼。 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范昔悦看到孔世砚夫妇都朝这边看过来。她将视线移过去，孔世砚没有接，转头平静地和身边的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会议厅里，范昔悦坐在最后一排，讲台上秦珞南正在讲东琴岛传统文化和商业结合的探索，如何挖掘传统文化自身价值，商业化如何更好地保护继承传统。讲演稿写得精彩，讲演的人风度不俗，听众掌声不断。秦珞南不时把目光投向范昔悦这边，她都诚恳地微笑鼓掌以对。 第 38 章 中午休息，秦珞南领了工作餐，简单地吃过，他就拉着范昔悦出了博物馆的北门。 北门外有路可以爬上北崖壁的栈道，也可以通往崖底海边，他们走的是栈道。虽然是中午，阳光刺眼，但是栈道和崖底的游客依然不少。 崖壁上的栈道是“之”字型，越往上游人越少，绕来绕去的，大多数游客不耐烦，就从另一条路返回崖底。 范昔悦跟着秦珞南终于爬上了崖顶，“哇！”不禁呼出声来。 阳光下，忘忧草一望无际，视野所及只有这浓烈的艳黄色，在百米高的崖顶，蓝天之下，随风摇摆。 单株的忘忧草普通不起眼，连成片却如此震撼，难怪秦珞南坚持要让她来看，“你说得对，确实美极了，没来会是遗憾。” 秦珞南举起手机对着花丛中的范昔悦，透过镜头，扎着丸子头的她故意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继而搞笑地不停变换pose，时而女神时而女神经。 秦珞南干脆换成了视频拍摄，二人哈哈大笑。范昔悦走过来说道：“让我看看你把我拍得有多丑。”毛茸茸的丸子头突然就凑到秦珞南的眼前。他眼睛的控制不住地盯着她细致的脖颈和耳朵，小巧的耳垂上扎了耳洞却没有带耳环，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他心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昔悦……” “哈哈……好搞笑，嗯？你说什么？”范昔悦转头看向他。 几个游客嬉笑着从身边经过，秦珞南掩饰地说：“我是说，我直接把照片和视频用微信传给你。” “把照片用微信传给我……哦，好。”范昔悦一反刚才的搞笑，忽然又变得呆呆闷闷的。 “你看你，哪有平时的女王范，完全是个女神经，哈哈哈……”秦珞南边看视频边笑。 “嗯，我今天是有点神经。”范昔悦点头做诚恳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忘了问你，你安排我住哪儿？还是松眠吗？” “是啊，你上次不是挺喜欢松眠吗？” “这次你们那些嘉宾是不是都住在松眠？” “有一部分，大部分住在镇里。一见倾心栏目组住松眠。” “那我不要住那里了，我不喜欢和他们应酬。” “啊？这怎么办？旅游节期间处处爆满，要不我问问小月那里。”秦珞南迷惑地说道。 挂了和小月的电话，秦珞南回头看见范昔悦站在栏杆边呆望着博物馆方向，一动不动，“看什么呢？人都呆了。” “没有海鸥盘旋的博物馆，少了那么点味道。”范昔悦的话让秦珞南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月那边恰好有个预定的客人不来了，你今天就住她那里吧。不过那丫头鬼主意很多，她要是又要拍照什么的，你别理她。”秦珞南叮嘱道。 “哦，好，那我现在就过去，你下午还要忙吧？”范昔悦说着就准备往栈道去。 “哎……你……我找辆车送你，从崖壁公路下到码头更近一点。”对她的客气生疏秦珞南有点恼怒又无奈，“你下午睡一会，晚上是东琴岛有名的村宴，我论坛那边结束了就来找你。” 下午，范昔悦躺在月海的床上，早上起得早，确实身体很疲乏，但是脑袋里却很清醒，不停地闪现章倾越纤细的身影，以前总是当她存在于别的时空，现在人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怎么就有种无比怪诞的感觉，感觉自己并不认识章倾越身边的那个孔世砚，和沥海、徽山的那个孔世砚不是同一个人，而自己如梦游一般地跑到这东琴岛来更是莫名其妙。 意识开始有些迷糊的范昔悦猛地被电话惊醒，是秦珞南“昔悦，是我，还在睡吗？” “嗯，你才忙完吗？”范昔悦声音有些含糊。 “你再躺会儿吧，村宴要七点才开始，我这边其他事情也要处理，不用那么急。”秦珞南柔声说道。 “哦，我知道了。”范昔悦应道，这会她已经完全清醒，是呀，自己既然答应了秦珞南来拍《一见倾心》，就该认认真真对待，暂时不要去想其他的东西。 第 39 章 秦珞南挂了电话，又给留在松眠接待嘉宾的同事打电话交待清楚，然后往码头广场走去，刚才范昔悦未清醒状态的呢哝声音让他此刻满心柔软甜蜜，晚霞满天的海面、六月舒适的海风，一切都那么美好。 村宴是东琴岛的传统，原本每年农历节的时候各村镇都会举办，露天摆上几十上百张大圆桌，全村老少齐聚一堂，这是乡间联络感情的方式，是村民凝聚力的表达。 原本办村宴的时间各村不同，今年全岛统一在今天办，所以这个活动就叫“千席村宴”，其实全岛也许还不止千席。县里的人今天都分别下到各村镇参加，秦珞南结束了博物馆的活动，就近参加崖头村村宴。 村宴本是村民们自费聚餐，现在对游客开放，只要每位游客报名交一定的费用就可参加。东琴岛的海鲜美食名声在外，游客报名踊跃，很快极限人数报满，无法再增加，还是有很多人来咨询。 秦珞南到码头广场的时候，上百张十人圆桌已经摆满，场边锅灶案台，几十位乡厨正在忙碌，村干部带着人帮忙维持。因为旅游节，游客太多，很多村民们自愿让出名额给游人。 小广场内现在围起来了，还没到开席的时间，游客还不能进入。秦珞南跟村干部聊了几句，放心地离开，准备去接范昔悦。 崖头村今晚很热闹，笼罩在村宴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报上名的游客开始三三两两到码头排队等候入席。 范昔悦接了电话，走出月海小院站在门口等着和秦珞南汇合，远远地就看见他正招手朝她走来。范昔悦朝他摆手，意思是让他不要过来了，等自己过去，反正都要从那边的路下到码头广场。秦珞南大概误解了她摆手的意思，反而一路小跑着过来，范昔悦忍不住大笑，也跑着迎过去。 崖头村蜿蜒的台阶小路都是石板铺就，有的已经好几百年，非常光滑。跑到秦珞南跟前的范昔悦脚下打滑，眼看摔倒的瞬间及时被秦珞南拉住，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秦县长，小心。”柔和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范昔悦转头看到孔世砚夫妇和参加民俗论坛的其他嘉宾正好从松眠的那条步道下来，去广场参加村宴。 “女朋友吗？”章倾越笑着问道。他们夫妻二人换了休闲装扮，章倾越穿着一条及踝的带帽针织背心长裙，内衬白色T恤，亚麻色短发，脸上没有刻意掩饰年龄的妆容，但她的容貌却和年轻的服饰格外和谐。 “努力追求中。”秦珞南看一眼范昔悦，笑道：“昔悦，这是松眠的设计师章倾越，那位她的先生就是博物馆的设计师孔世砚。” 他又转头介绍：“二位，我朋友，范昔悦。” “嗨！”范昔悦脸上堆着笑，摆手打招呼。 “你好！”夫妻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孔世砚眼光只轻轻地划过范昔悦又落回了秦珞南身上。 “秦县长，昔悦。”后面又有人在打招呼，原来是一见倾心的导演，他和节目组其他人也是准备去参加村宴的，他们还带着摄像，按照合同，节目播出的时候会介绍东琴岛旅游节，所以他们会拍一些活动项目素材。 秦珞南不免又要再一次给孔世砚夫妇和导演做介绍，导演对矗立海边大名鼎鼎的博物馆早有耳闻，现在见到设计师夫妇又是郎才女貌，作为一个相亲节目的导演顿时来了兴趣，秦珞南、章倾越都是善谈的人，一路说说笑笑往码头走去。 范昔悦和孔世砚慢慢落在后面，隔了两步的距离，孔世砚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你会来，但是没想到你们都会来。”范昔悦应道。 “悦悦，我……”孔世砚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用说了。”范昔悦打断他，后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二人不再说话。 “嗨，孔老师，范姐姐。”小月快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看见她正带着十几个客人，也是往码头去参加村宴。 小月熟络地挽着范昔悦的胳膊，笑眯眯道：“我就知道，秦县长一定会带女朋友来。”中午，范昔悦入住客栈的时候，小月不在，这是隔了两个多月之后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小月却可以很自然地做出亲热的举动。 “小月，你误解了，我和秦珞南只是普通朋友。” “是啊是啊，我知道，秦县长也说了正在努力中，可这不是迟早的事嘛。我说的对吧？孔老师？”小月转头对着孔世砚问道。 猝不及防的孔世砚，抬头看着范昔悦，“嗯？哦，对。” 第 40 章 “孔先生，在我们谈别的之前，我想先告诉你，范昔悦女士并不是意外落水死亡，基本可以肯定是被人杀害。”沈淮对坐在面前的孔世砚说。 “什么？”孔世砚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震惊很快变成了不可自抑的痛苦和后悔，他放在桌子上交叉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沈淮没有出声，默默地坐着，他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直到他逐渐平静下来。 “那么，孔先生，你现在能否诚实地告诉我，你和范昔悦女士是什么关系？” “是的，我爱她，我是一个没有资格爱她的人，可是我就是这么个贪心的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放弃，又矛盾又自私，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她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孔世砚闭着眼飞快地说着，用力绞着已经发白的双手。 “她来东琴岛是为了来见你吗？她不知道你太太也会来吗？” “我太太是临时决定要来的，一般这种情况我们都是一个人参加，一个人留在事务所。” “孔先生，范昔悦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你打的，到底你们谈了什么？” “是我向她道歉，在她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和阿越也去参加了那个一见倾心的拍摄，整个拍摄过程，她非常伤心难过。” “只是道歉吗？你们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十分钟。” “我们发生了争吵，最后她提出要分手。” “她之前见过你太太吗？” “没有。” “你同意她分手了吗？” “没有。” “打这通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还在节目录制的场地，当时我太太在卸妆，我在化妆室外面打的。” “打完这通电话呢？你又做了什么？” “等阿越换好衣服，我们就回了松眠。” “好的，孔先生，我想问的就是这些，可是请你们今天不要离开东琴岛，可能还有事情需要你们配合，需不需要我跟孔太太解释一下。”沈淮站起来对孔世砚说道。 “不用，我自己跟她说吧。”孔世砚回答道。 “你们觉得他说的都是真话吗？”等到孔世砚离开，沈淮转身问他的两位好友。 “他的伤心痛苦是真的，对那个电话的解释也很合理，暂时看不到什么疑点。”杜宇涛说道。 “刚才看到孔太太，她穿的黄色的连衣裙让我想起来，昨天看的月海客栈的监控视频里好像看到了她，这件艳黄色的衣服很有印象，但是人我不能确定。”严启行说道。 “可是，刚才孔世砚说，他打完电话，就和章倾越一起回到松眠了，同一时间她怎么会出现在月海门口？”杜宇涛说道。 “是不是她，我们还是回去再看视频确认一下，同款衣服也是有可能的。”沈淮说道，“监控的视频还在崖头村派出所里，我们现在过去。” “从节目拍摄场地到松眠一路上还有别的监控吗？”严启行问道。 “要问一下，这崖头村改造刚刚完工，很多地方还不完善。不过，松眠应该有的，可以确认他们到底几点回去的 第 41 章 所有第一次参加这个村宴的人都表示吃惊，原本以为的村宴，会是粗犷豪爽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种，没想到乡厨也是与时俱进的，不仅保留了传统的乡土菜式，也学会很多城市流行的精细烹饪方式。 场边十几口大锅既有猛火急烹，也有细火慢炖，村里的青壮年都在帮忙，入席的只有老人和孩子。游客、嘉宾、村民不拘身份，随意入座，天南地北不认识的人热络攀谈。 秦珞南自从开始筹备旅游节以来，一直紧张忙碌，难得这个晚上不用他操心，村里把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他拉着范昔悦避开那些熟悉的人，和一群高考完毕业旅行的学生坐在一桌。 人生中有那么一年，前一半仿佛熬不到头的暗无天日，以为后一半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他们都有过这种体验，这群刚刚跨入成人行列的孩子也有模有样地喝起了酒，大声谈论原本被压制的校园恋情。秦珞南搞笑地用一种自夸的口吻讲述了他是如何在大学被女生倾慕、倒追，范昔悦憋着笑听他胡扯。 现在的孩子哪是那么容易上当的，男孩们起哄道：“你当着女朋友的面肯定吹牛，你敢不敢说一下，这位姐姐是你追过的第几位？” “我之前没追过女孩。”秦珞南还是刚才玩笑的口气，眼睛却转向范昔悦直直地盯着她。 范昔悦有些受不了，转开了头，男孩们继续哄笑：“姐姐你信吗？”“我信。”范昔悦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他们。 村宴上最受欢迎的还是青蟹糯米饭、木笼蒸土猪、鸡汤汆海蚌这些本地特色菜式，随着传菜的吆喝声，热气腾腾地陆续上桌。 一轮满月的夜空，星光闪烁，海面上拂过微风，浪轻轻地拍着码头岸边，港湾里的渔船整齐地摇晃。 持续到将近十点的村宴终于结束，秦珞南送范昔悦回月海，原本打算走来时的那条路，范昔悦远远地看见孔世砚夫妇站在岔口那里，像是在争吵什么。 “小月说从海边也可以走回客栈，我们走走看。”她提议道。秦珞南想起了月海的海边泳池“对，应该是可以。” 村民自酿的米酒，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后劲却挺大，这会秦珞南觉得脑子有点飘，想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范昔悦感觉到他的神不守舍，轻轻笑道：“明天，还要录一见倾心，我认床，今晚不知道能不能睡好，要不明天上镜肯定很丑。” “哦，对啊，明天要录一见倾心。”秦珞南低声自语般说道，他收敛了心情，脑子好像也清醒了不少。 从码头到泳池都是石滩，只有一条小路，没有路灯，两人只能借着远处村里微弱的灯光摸索着走到了月海客栈。 突然出现在后门的二人吓了小月一跳，等她看清是秦珞南和范昔悦，转而用一种意会的表情笑道：“那里是不错。” “小丫头，别胡思乱想。”秦珞南打断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小月，小月吐舌自顾走开了。 秦珞南送范昔悦到房门口，说道：“晚安，昔悦，我今天很开心。” “嗯，晚安。”范昔悦不知道今天自己开不开心。 躺在床上，果然难以入眠，今晚的崖头村是个狂欢夜，月海客栈里大都是年轻的游客，小院里人声喧闹，范昔悦翻身又打开了手机。 秦珞南今晚住在松眠，同样难以成眠的他，走到露台外面，从这里可以看见月海客栈。临近午夜，小院依然灯火通明，远远的仿佛还能听到年轻人的歌声。他掏出手机，拍下了一轮满月之下注定了今夜无眠的崖头村，用微信发给了范昔悦。 范昔悦正在盯着孔世砚发在“树屋”的一弯月牙的夜空，附文“无法企及”，图是三年前她在地铁口拍的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现在是她的微信头像，她没有做评论，关掉了窗口。 微信消息提示闪烁，是秦珞南，打开看到的却是圆月当空，范昔悦顿时茫然。 第 42 章 早晨，在客栈吃早餐，虾酥和鼎边糊做得很地道，范昔悦心情愉悦，胃口大开，见小月从身边经过，笑着问她：“你的厨师哪里请的？手艺这么好。”小月没听到一般，错身而过，奇怪，范昔悦摇摇头，也不在意。 和节目组约在九点，八点半，秦珞南就来了，见范昔悦吃得挺香，对小月说道：“给我也来一份。”“什么？”“她吃什么我也吃什么。”秦珞南并没仔细看范昔悦在吃什么。 “哼，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下嘴？”小月嘟囔着。秦珞南没听见她说什么，高兴地在范昔悦身边坐下等着。 砰的一声，小月重重地放下餐盘，转身就走，“哎，我不是说要一样的吗？怎么给我端来豆浆油条？”秦珞南问道。 “只有这个了，都被她吃完了。”小月不耐烦说道。 “这丫头怎么啦？”秦珞南大惑不解，平时小月虽然没大没小，但始终都对他客气有加，范昔悦耸肩摊手表示不知。 《一见倾心》东琴岛特辑打算拍两场，“浪漫海岛的日与夜”，可以全面展示东琴岛的白天和夜晚不同景色。 下午开始拍，上午主要是导演和嘉宾沟通、化妆。作为点评嘉宾的秦珞南范昔悦事先拿到了下午场男女嘉宾的个人资料，两人坐在一起翻看，免不了地自作主张地拉郎配。 “十号女和六号男，怎么不合适，我看挺合适。”秦珞南说道。 “不能只看外形、职业，你看看这两人天南地北隔着几千公里。”范昔悦摇头不同意。 “异地恋有什么，现在通讯这么发达。”秦珞南意有所指，范昔悦没有接话。 “这两个有可能，城市挨着，一个小时车程。” “这女的比男的大好几岁呐。” “现在还有人在意男大还是女大？哎，我说，你怎么老是跟我唱反调。”秦珞南气笑道。 “我是就事论事，我这两个合适，都是你们东琴岛公安局的，12号女嘉宾和5号男嘉宾，怎么看都是一对，你看他们写的理想型好像都是照着对方写的。”范昔悦越看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谁啊？我看一下，哦，沈淮啊，那个面瘫，他居然会来上节目？蔡大姐真了不起，能请动他，女孩是谁？周栀羽，不认识。”秦珞南不认同地说：“一个单位的，天天见面，有感觉的话早成了，哪还用等到上节目。” “那可不一定，也许就差那一层窗户纸。”范昔悦见秦珞南不认可，笑道：“要不要打赌？” “赌就赌，谁输了请吃宵夜。对了，我都一直想问你，你和谁打赌输了来一见倾心？这么有创意的赌注。”秦珞南突然想起了这件他很早就好奇的事。 范昔悦有点语塞，敷衍道：“没什么，刚好当时电视里在播这个节目。” “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这个朋友，以后也许有机会认识。” 蔡大姐的能力再一次让秦珞南叹服，不仅说服了十几个年轻人做嘉宾，还把动员了县府机关的百十来号人来做观众，都坐在观众席的前排，这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给他们做讲解，什么时候该鼓掌什么时候该欢呼，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正式开场，熟悉的流程，电视上一个多小时的节目可能拍摄过程要五六个小时。上次范昔悦穿着高跟鞋站了两个小时，还好秦珞南是二号男嘉宾，这次则舒服多了，可以坐在沙发上。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没经历过拍电视，从开场介绍主持人起，现场就气氛热烈，等到秦珞南范昔悦这对点评嘉宾出场更是掌声雷鸣，群众的八卦心高涨“哦，秦副县长的女朋友这么漂亮。” 男女嘉宾仍然是一部分真来相亲，一部分另有目的，他们事先都拿到资料了。点评也有底稿，临场适当发挥即可，秦珞南范昔悦这点评嘉宾做得轻轻松松。果然像范昔悦说的那样，秦珞南看好的那两组根本都没有留意对方。 第 43 章 第五位男嘉宾上场，主持人介绍：“沈淮，33岁，本科学历，警察。”观众席里发出“哇！”的惊呼声，看来大家和秦珞南一样完全没想到沈淮会来上节目。 毫无表情的冷峻面孔带着低气压，本来口若悬河的主持人都有些词穷，没有像平常那样先调侃男嘉宾一番，直接拿过平板请沈淮选心动女生。没想到沈淮推开说道：“不用选了，我今天专门为一个人而来。”“哦？你专门为谁而来？”主持人顿时来了兴致，看来沈淮在与导演沟通的时候并没有事先申明。 “十九号周栀羽。”沈淮转头看向十九号方向，观众席再次爆发。主持人连忙看了手板，“哦，十九号，周栀羽，26岁，也是警察。我先问一下，二位是同事吗？” “对，同事。”沈淮嘴里回答着主持人，眼睛却仍看着周栀羽。 “哦，那么之前你向十九号表白过吗？” “没有。” “她知道你会来吗？” “不知道。” “原来没有机会表白吗？” “很多机会，我浪费了。” “那为什么今天会想来节目上表白？” “不想再浪费了。”沈淮的眼睛始终没有看主持人，一直盯着周栀羽，主持人无奈自嘲的笑笑，也转向女嘉宾：“那么，十九号女嘉宾，你……”话还未完。 “砰！”一声巨响，周栀羽爆灯了，这是今天第一个爆灯，“噢……小周，漂亮！”欢呼的观众席里显然有不少吃瓜群众。 “那么，十九号，你有什么要说的？”主持人感觉从沈淮这里套不出什么故事，想从周栀羽那里下手。 “爆灯就是所有我想说的了。”没想到两个警察同一个风格。 “不愧是沈淮。”秦珞南感叹，抬头看见范昔悦对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就悄悄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我们请点评嘉宾说两句。”主持人把难题抛给了他们。 “呃……看观众的反应，应该他们周围的人早就看出来了，可是有的男人就是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所以，我想说的是，小伙子们，勇敢一些，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一见倾心的。”秦珞南边说边看范昔悦。 “是啊，有勇气的人更容易获得幸福。”主持人点头赞同，继续又抬手示意范昔悦。 “我想呢，女孩们也要从刚才女嘉宾身上得到启发，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如果今天她没有主动来参加这个节目，他们的这层窗户纸不知道要什么时间才捅破。像主持人说的那样，有勇气的人更容易获得幸福，男女都一样。” 白天场的节目录制得很顺利，除了沈淮周栀羽还有两对牵手成功，都是东琴岛本地的嘉宾，前排的观众大都认识，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等天黑拍夜场的期间，他们赶着吃了节目组提供的盒饭，男女嘉宾都换了一批，资料刚刚送到他们手上，秦珞南看到了曹佳妍的名字，就笑了起来。 观众重新入场后，秦珞南范昔悦换装后也再次坐到沙发上，发现台上另一边还有一套沙发，大概有别的点评嘉宾吧。 然后是女嘉宾入场，看到曹佳妍，秦珞南正打算招手，却听到范昔悦大声说：“怎么还有小月。”转头看过去二十三号可不是小月吗？“咦，她不是有男朋友吗？”范昔悦说完就会意地看着秦珞南微笑，想来小月和上次的秦珞南目的一样。 小月大名岳萱瞳，“小月”大概应该是“小岳”，秦珞南一直不知道她的全名，她的客栈叫“月海”，大家都以为她叫小月。 第 44 章 崖头村派出所里，沈淮杜宇涛严启行三人确认了那个穿黄色裙子的身影就是章倾越。视频不是很清晰，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在秦珞南和范昔悦后不久，章倾越低着头也走进了月海客栈，将近一点的时候才离开。 “孔世砚没有说真话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自己当时并不在节目现场，他以为章倾越在；要么他自己在，章倾越不在。” “这个简单，我们看一下松眠的监控就知道了，好像刚才小赵已经把松眠的拿过来了。”沈淮边说边起身向外走去。 果然，监控视频里，十二点半左右，孔世砚一个人回到了松眠浅湾，并没有和章倾越一起，而章倾越则是一点才回去。 “这么看章倾越十二点过一些就进了月海，一点才离开，范昔悦就是这段时间在月海遇害，难道是她？” “是不是孔世砚对她也有怀疑，所以才说假话替她掩护，可是，他不是说太太不知道他和范昔悦的婚外情吗？” “这个显然他也没有说真话，从他犹疑的神色就能看出来，还有上午他们在码头被我们拦下的时候，章倾越并没有置疑，能看出来她对这件事很清楚。” “是，我们第一次找孔世砚的时候，他还挺平静，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范昔悦的死亡，有了心里准备。而第二次我们告诉他范昔悦是被人杀害的，他才表现出震惊，可能马上就怀疑到章倾越，所以看起来是那么痛苦和后悔，但是他还是为太太做了掩饰。” “可是，会是章倾越吗？那么娇小玲珑的一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做出杀人的这件事。” “你们别忘了，范昔悦昏迷后被人移动到了博物馆附近，海边的石滩小路崎岖不平，还要背着一个人，别说她这么个娇弱的女人，就算体力普通的男人也不太容易。” “对，这件事不管和章倾越有没有关系，肯定还有别的人参与，确切地说应该有男人参与。” “男人？和范昔悦有关的两个男人，秦珞南可以确定十二点半离开月海，孔世砚十二点半回到松眠，都不具备时间。” “还有一点，秦珞南知道范昔悦和孔世砚的关系吗？” “目前情况看，应该是不知道，他们走进月海的时候有说有笑，按照秦珞南的说法，那天应该是他向范昔悦表白被拒绝。” 正说着，派出所的小赵走了进来，对沈淮说：“沈队，局里传了几张照片过来，让你确认一下是不是范昔悦搜救现场拍的。” “照片？”杜宇涛想起了早上在月海遇到的那几个年轻女孩的议论，于是也跟着沈淮过去看个究竟。 “是昨天的找到范昔悦的那个地方。” 沈淮对着屏幕说道，照片显然是偷拍的，隔着较远的距离，但还是能辨别的出来沈淮、秦珞南几个人，还有就是这照片也拍到了范昔悦的遗体。 “这些照片昨天就出现在网上了，可是没多久就全都删除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拍的。”小赵说道。 “这几张照片我确信没看过，可是这景物怎么感觉很熟悉。”杜宇涛盯着屏幕说道，沉思片刻后，他想起来“小月的公众号。” 果然，小月的公众号最新的内容里有几张照片是同一地点拍的，不过讲的是在那个地点将会举办海钓比赛。 “我上午把这个小月的各个自媒体号上的内容大概看了一下，发现她好像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孔世砚、秦珞南、范昔悦都在她的内容里出现过。”杜宇涛说道。 “哦，是不简单，而且案子也是发生在她的月海客栈。”沈淮说道，“我们再把她各个平台号内容仔细看一遍。” 三人分工仔细阅读了起来，视频、图文一共大小十几个自媒体平台上都有小月的号。 “她和章倾越居然也熟悉。”严启行一边看着视频一边说。 “在哪？我上午怎么没发现？”杜宇涛凑了过来问道。 “喏，你看，这不是章倾越吗？”严启行正在看月海客栈修建的视频，镜头里章倾越正在和小月交谈，也就几秒钟一闪而过。 “修建月海客栈也是崖头村改造的一部分，作为建筑设计师的章倾越和小月认识也并不奇怪。”沈淮说道。 “章倾越十二点到一点之间在月海做了什么，除了进出大门被监控拍到，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吗？” “大门向内的监控对着客栈小楼的入口，只能拍到院子的一部分，她一进门就走到院子里去了。” “走吧，现在我们该去找一下这位孔太太了。”沈淮说道，“他们现在又回到了松眠浅湾。” 第 45 章 大家掌声欢迎今晚另一对点评嘉宾，孔世砚、章倾越。”听到主持人大声介绍，范昔悦吃惊地抬头，看到孔世砚章倾越已经站在对面沙发前对观众致意。 “可能在场的观众有认识他们二位的，建筑师孔世砚、章倾越，‘世越’建筑师事务所创始人，崖头村改造项目设计师，其中我们都知道的获国际建筑设计大奖的水滴博物馆是由孔世砚工程师设计的，就是今晚我们节目的背景。” 主持人手指向远处那座探入海面的灯火璀璨宛若琉璃般的建筑，观众席发出啧啧赞叹，“两位不仅是杰出的建筑师，还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爱侣，今晚我们荣幸请到两位跟大家分享他们事业家庭双丰收的经验。” 章倾越着一条奶咖色的丝绒裙，配双叠的珍珠长链，孔世砚则是杏色休闲西装浅棕色衬衫，二人戴同款细边金丝眼镜，同色系的两人顿时笼了一层志趣相投恩爱设计师夫妻的光晕。 秦珞南随着观众一起鼓掌，转头发现范昔悦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脚尖，脸色有些发白，他轻轻拍了拍她，“昔悦，不舒服吗？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有，就是有点冷。”范昔悦抚了一下自己的肩，今晚她换了一件露肩臂的裙子。秦珞南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她，她犹豫着说：“是不是要问一下导演。” “问什么，他们服装也太没道理了，女士穿这么少，男士又穿好几层。”秦珞南望向对面情况相同的孔章二人，看到孔世砚也正看着范昔悦穿外套。 “两位建筑师结婚多少年了？”主持人依然围着孔章夫妇。 “十三年。” “那么相识……” “二十年。”章倾越笑道。 “一定是校园恋情了，两位都是建筑师，是同学吗？介不介意跟大家分享你们的故事。” “大二开始在一起，毕业后一起进设计院，辞职、创业，人生的低谷和些许的高光时刻都是一同经历的。”章倾越平淡简洁地回答，“我们当初全凭着对建筑设计的一腔热血出来创业，初期根本拿不到案子，为了维持事务所运转，只能接一些转包的项目，还要学着经营人脉拓展社交圈子，当年的我们对这些完全不懂，两个人相互扶持鼓劲，摸索着走过来的。” “在意见相左的时候，孔先生，是你拿主意比较多还是太太拿主意比较多？”主持人见一直都是章倾越侃侃而谈，孔世砚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般听太太的，阿越对运营的看法比我成熟，她更有经验。”孔世砚坦诚道。 “我们一般运营的事我做主，专业上的事他做主。”章倾越连忙补充道。 “这就是两位的智慧，各司其职，发挥擅长。”主持人点头称赞，“哎，23号，你举手是想向二位提问吗？”他问小月。 “刚才听了两位老师的介绍，总觉得您二位像是工作伙伴，如果在家庭里出现问题，你们怎么处理呢，也能像在工作中那么理智吗？”小月的问题有些刁钻。 “家庭问题同样是谁擅长谁说了算。”章倾越简而化地回答。 第 46 章 一号男嘉宾整体条件很不错，到放第二段短片之前还有十几盏灯亮着。同样，第二段短片是介绍情感经历，这位男嘉宾经历过两段失败的婚姻，分别留下了一个孩子。VCR刚刚播放到这里，场上灭灯的声音就此起彼伏响起，到播完只剩三盏，其中就有小月。 主持人请男嘉宾谈一下两段婚姻失败的原因，男嘉宾说和第一位前妻结婚的时候很年轻，两人都年轻气盛，不懂互相迁就，几乎天天争吵，不到一年就离婚了，孩子给了女方。而第二次婚姻是家里长辈介绍相亲认识，双方都经历过失败的婚姻，才认识一个多月就结婚了，坚持了两年，还是以离婚收场，同样孩子也是女方在抚养。 在一见倾心的嘉宾里离婚的并不少见，但是极少会像这位男嘉宾这般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讲述之前的经历，现场观众发出阵阵嘘声，场上又灭了两盏灯，现在只剩下小月的灯还在。 秦珞南眯着眼笑望着小月，看她会说什么，这丫头绝不会让人失望，这么好的收割流量机会。 “男嘉宾，我之所以没灭灯，就是想问你一件事。”小月眨着眼问道：“你两段婚姻都很短不稳定，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孩子呢？” “我只是顺其自然，有了孩子自然要生下来啊。”男嘉宾有些摸不着头脑。 “顺其自然？”小月歪着脑袋做出一副疑惑状。 “呃……我的意思，如果我前妻不想要，她自己会考虑采用措施的。”男嘉宾含糊其辞。 “所以，你只负责播种哦？”小月说完顺手灭了灯，观众爆笑，主持人赶忙打圆场：“措辞，女嘉宾请注意措辞。” 一号男嘉宾在笑声中仓皇退场，在下一位上场之前，主持人感叹道：“离婚确实对孩子的伤害太大了，二位建筑师好像还没有孩子是吗？”他转向孔章二人。 “我的孩子会在年底出生。”章倾越含笑道，她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的肚子上。 “哦，恭喜恭喜。”主持人大感意外，连忙道贺。 “我确实很不理解那些离婚丝毫不顾及孩子的人。”章倾越蹙着眉道：“大概他们的孩子来得太容易吧。” “那样的人不配做人父母，应该取消他们做父母的资格。”小月忿忿道。 秦珞南总觉得对面孔章二人盯着他看，可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似乎又移开了视线，他有些不明所以。 转头看范昔悦还是刚才的那个姿势，仿佛神游天外，一动不动。秦珞南笑道：“你这好像入定了一样，怎么都不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范昔悦挑了挑眉。 第 47 章 “章女士，你应该认识范昔悦女士吧？”沈淮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略有憔悴，但神色平静的女人问道。 “前天一起做过节目。”章倾越点头答道。 “在此之前你认识她吗？” “大前天在博物馆第一次见到她，和秦县长在一起。” “那么，你知道她和孔先生的关系吗？”沈淮一边说一边认真盯着她的表情。 “刚刚才知道，世砚刚告诉我。”章倾越神色依旧。 “好像你并没有很难过。”沈淮的语气不是那么委婉。 “我们之间是有一些问题，但是这二十年来，比这更大的困难我们都经历过了。”章倾越情绪仍然没什么变化。 “你知道范昔悦是被人杀害的吗？” “世砚说了。” “这对你来说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谁说不是呢。”章倾越毫不所动。 “章女士，你昨天录完节目去哪儿了？” “我和世砚吵了一架，不想回松眠，就去了月海。” “去月海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喝茶、和小月聊天。” “然后呢？” “大约一点回到松眠。” “昨天和孔先生为什么吵架？” “他一直不想上一见倾心，是我硬拖着他去的，现在想来，大概因为范昔悦的缘故。” “你们吵架，有人看到吗？” “节目组的人有看到。” “一点之前你一直在月海的院子里吗？有人看到吗？” “月海客栈旅游节期间一直很热闹，年轻人下半夜还在开派对，人来人往，应该很多人看到我，小月和她男朋友还有客栈员工。” “好的，我们没有其他要问的了，谢谢您。”沈淮起身。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东琴岛？”章倾越问道。 “你们现在可以随时离开，但是请保持联络畅通，也许还有事情请教二位。” 三人走出松眠，杜宇涛叹道：“滴水不漏啊！” “让他们就这么离开吗？” “不然呢。” “以章倾越的冷静自持，基本没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走吧，我们再去月海一趟。” 三人又来到泳池边，沿着海边石滩小路向博物馆方向走去，边走边仔细查看。通往博物馆的崖边公路开通后，这条小路几乎没什么人走，石滩上遍布被海浪推到岸边的海藻。 越靠近博物馆，路越难走，可以说几乎没有路可走。三个刑警都费力，如果还要负重一个成人，几乎不可能再往前走了。从这里到泳池大约四百米，三人分头仔细地搜查起来。 并没有什么发现，从范昔悦死亡到现在，这里已经经过了两次潮水，连足迹也被冲刷干净了。 第 48 章 下一位男嘉宾已经出场，秦珞南转头的时候又捕捉到了孔世砚的视线，奇怪，他暗自纳闷。 晚上一共有六位男嘉宾，第五位录完已经十一点多了，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很难再调动情绪，大家都想着赶快结束回去休息。秦珞南和范昔悦都是麻木地照着台本点评，完全没有下午的风趣幽默。场上二十四位女嘉宾也是东倒西歪，只有小月还在嘻嘻哈哈和人开玩笑。 “来吧，我们有请今天的最后一位男嘉宾六号郑易舟，28岁，公务员。”昏昏欲睡的观众顿时清醒了一般，掌声热烈，前排的座位里还发出了欢呼声。 “是你的亲友团吗？”主持人问道。 “嗯，都是一些同事朋友。” “那么，你也来自我们东琴岛的吗？” “是的，我在东琴县水利局工作。”郑易舟答道。 “今天东琴本地的牵手成功率很高，希望最后这位男嘉宾也能成功，我们现在先请男嘉宾选心动女生。” 节目既定的流程下来，到播放情感经历之前，还有一半的女嘉宾留着灯，可是这位郑易舟并没有录制情感经历的的短片。 “那么，你是有什么别的准备吗？”主持人问道。 “是的，我要自己讲述。”郑易舟的话引起下面观众的窃窃私语，失败的情感经历往往都不是很美好的回忆，怎么会有人想要自己讲述。 “四年前我第一次来东琴岛的时候，在渡轮上认识了一位女孩，她是我们水利局隔壁图书馆的管理员，那时我刚刚到东琴岛认识的人不多，经常自己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她很好很好，作为女朋友她无可挑剔，可是当时的我不想留在东琴岛，一心想回F城，对这段感情并不是很认真。”郑易舟的话引起了场上女嘉宾的反感，连着灭了几盏灯。 秦珞南很奇怪地看到曹佳妍还留着灯，这可不像她平常的习惯，难道她就是那个前女友，也不对啊，四年前曹佳妍还没毕业吧。 “后来呢？因为你想回F城，你们就分手了吗？”主持人问道。 “郑易舟，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小芸为什么要和你分手？”曹佳妍不等主持人叫直接发问。 小芸？施小芸？台上的十五号女嘉宾。秦珞南认识这个女孩，县图书馆也属文旅局，工作中接触过几次，倒是不知道小曹和她是闺蜜，难怪留着灯，特意留着挖苦郑易舟的。 “现在异地恋都不少见，F城离东琴岛这么近，完全不是问题啊。”主持人说道。 “确实不是问题，是我自己不珍惜。”郑易舟望向十五号方向，施小芸早已灭了灯，低着头并不看他。 “你怎么不说你劈腿的事呢？”曹佳妍实在忍不住了。 台下观众哗然，主持人也语塞，支吾着问男嘉宾：“那么，你今天……” “对，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我今天就是来问小芸可以原谅我吗？可以再一次接受我吗？” “哦豁，你脸皮可真厚，你没看见小芸早早就灭灯了吗？还不死心！”曹佳妍翻着白眼道。 “那么十五号女嘉宾，你的意思……”主持人转向施小芸。 施小芸还是低着头不出声，曹佳妍气结，主持人望向秦珞南：“我们请点评嘉宾来谈谈这个话题，恋爱或者婚姻中犯错的一方可以被原谅吗？” “呃，这要看具体情况吧？也要看当事人的意愿，我认为不论是否原谅，大家心平气和谈一下倒是很有必要。”秦珞南望着始终低头不语的施小芸。 “有什么可谈的，您要是知道这个渣男做的事，就不会这样说了。”曹佳妍毫不顾忌地顶撞领导。 第 49 章 “孔工来说说，今晚太太发言比较多，这件事你来谈谈看法。”主持人又把问题抛给孔世砚。 “世界上所有的事并非非黑即白，感情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感情羁绊，不论心里层面还是生理层面，并不是那么界限分明，我同意秦县长说的，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孔世砚担忧的眼神投向范昔悦。 “怎么点评都请男嘉宾啊？自然为男人说话了，秦县长，我问你，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女神脚踩几条船，你什么感觉？”小月突然义愤填膺地大声说。 “你胡乱打什么比方，不会说话不要说。”秦珞南黑着脸喝道，耳边传来范昔悦轻轻的一声嗤笑。 “好，我们请章工说说。”主持人急着打圆场。 “我接着我先生刚才说的心里和生理层面的话题，从我个人角度，生理层面并不是很在意，我们都接受过生物学教育，我只在意对方的心在哪里。”章倾越视线缓缓扫过来，秦珞南仿佛看到了一丝不屑的味道。 “咦，范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章老师人品高贵，不care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怎么看呢？”小月在主持人开口之前抢着发声，秦珞南很无语，节目播出是需要经过剪辑的，这样出风头不守规矩一定会被剪掉，对拼命博流量的她完全没意义。 “这种事，冷暖自知，我们有什么资格在当事人面前评判是非，小月你够了。”孔世砚不等范昔悦发声，喝止了小月。 “哼……”小月一反平日对孔世砚的尊敬，鼻孔出气，横眉冷对。 施小芸始终也没有看郑易舟一眼，郑易舟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神情落寞地退场。 节目录制终于结束，很久没有开口的范昔悦突然对秦珞南说：“你打赌输了，现在就请我吃宵夜吧？” “哦，好啊，我还以为你累了，想回去休息，你说吧，想吃什么？”秦珞南求之不得。 “你上次带我吃的那家小馆子，他们自酿酒我很喜欢，不知道这么晚了他们打烊了没有。” “旅游节期间，他们都是通宵营业的。” “那就好，”范昔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秦珞南说：“我先回客栈换身衣服。” 两人回到“月海”，秦珞南直接穿过院子，他和范昔悦说好在泳池边等，然后从海边小路去吃宵夜。往泳池的石阶小路旁种了一大丛的忘忧草，经过修剪，密植的黄花正开得灿烂。秦珞南停住了脚，摘了一枝，拿在手里仔细观赏，成片的忘忧草花海动人心魄，这单支的花朵也极致优雅。他抬头望了望范昔悦的窗口，脸上浮起笑意，心道：“秦珞南，你也会有怯场的时候吗？” 第 50 章 沈淮说要再看一下客栈走廊的监控，昨天只拿了大门口的两个，不知道走廊那个有没有拍到章倾越。 从后门走回小院，就看见小月满脸笑容地迎上来：“三位警察叔叔，来了这么多次，我都没招呼，坐下喝杯茶吧。” “正要找你，范昔悦不见了是你最先发现的吗？” “是我们员工发现的，范姐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我本来还以为她和秦县长在一起，后来打电话给他，才知道她不见了。” “昨天都有哪些人去到泳池那里，你有留意吗？” “没有唉，前天晚上晚我录完节目回来已经很晚了，旅游节期间客人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就累得不行了，就去睡了。” “那晚有什么你觉得特别的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和往常一样，就是有些客人去做了一见倾心的观众，多了些节目的话题。” “那好，先这样，我们先带走走廊的监控视频，有其他事情回头再找你。” 严启行想起，来之前沈淮让他买的“兰品斋”的点心还在房间里，昨天自己还疑惑，沈淮怎么对这些甜腻的糕饼感兴趣起来，现在看来是给那位小周姑娘买的。 严启行提着袋子下楼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孩走了上来和他错身而过，他早上见过，是小月的男朋友。和笑眯眯的小月完全相反，这是个很酷的男孩，完全无视严启行，自顾上楼去了。 “你们觉得这小月的话有问题吗？”走回派出所的路上，沈淮问道。 “你那么问她，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要提到章倾越才对，毕竟不住在月海的章倾越那么晚来喝茶，这就是一件反常的事。” “对，章倾越还特意强调来和小月聊天。” “还有一件事，她说发现范昔悦一晚上都不在，以为她和秦珞南在一起，然后打电话给他，才知道范昔悦不见了。这就不合常理，如果我们以为一男一女共度良宵，怎么可能打电话去打扰。” 客栈走廊的监控依然没有拍到章倾越，但是却拍到了小月男朋友大约一点二十匆匆地走了出去。 严启行看着这个才见过的年轻男孩，说道：“身强力壮，这个时间点也吻合。” 沈淮点头，随后叫来了小赵问道：“这个小月听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人吧？” “对，她去年初才来崖头村的，后来就租了村民的废弃宅子修建了这个月海客栈。” “她男朋友也是去年来的吗？” “不是，那个男孩是今年才来的，一开始是月海的客人，和小月恋爱后，就留了下来。” “你把小月的材料发到局里，让他们查一下。”沈淮对小赵说。 “虽然，这个小月身上疑点重重，可是实在让人想不出来她的动机，为财？为情？都不可能啊。”杜宇涛说道。 “昨天看的一见倾心的视频，那个里面小月的镜头还蛮多，我们再看一看。”严启行说道。 第 51 章 范昔悦回到房间，脱掉那身露背的裙子，随便找了身套上，取了化妆棉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浓妆。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现在只要一醉方休，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电话响起，是孔世砚，范昔悦没有接继续擦着脸，上镜的浓妆怎么这么难卸？她用力地擦着，对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不理睬。 等她终于把脸弄干净，那铃声还在，范昔悦还是忍不住接了起来，并不出声。 “悦悦？……”传来孔世砚小心翼翼的声音，范昔悦还是没有说话。 “悦悦，你能出来见我一下吗？我现在要见你。”孔世砚恳求道。 “你要见我，你有资格说‘要’吗”范昔悦实在忍不住了。 “我很担心你，我们谈一下好吗？”孔世砚急切地说道。 “不必了，你还是担心你怀孕的太太吧。”范昔悦准备挂电话出门。 “悦悦，我知道你怪我去上那个一见倾心，其实昨晚我已经和阿越吵了一晚上了。你知道那个导演的鼓动能力，阿越认定了上节目对我们事务所是个绝佳的免费广告，我实在拿不出反驳她的理由。”孔世砚急急解释道。 微凉的夜风吹起了范昔悦的头发，她稍稍冷静了下来，轻轻地走向小院后门，对电话里的孔世砚说道：“算了，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悦悦，我还是想问你和秦珞南的情况，他真的很不错，我这两天看到你们在一起他满眼全都是你。” “孔世砚，你是不是有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你该过问的吗？”心情本来已经平复的范昔悦勃然大怒。 “悦悦，你别生气，我……” “你什么？孔世砚，这么急着甩开我，难道你真怕我纠缠你，这几年，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吗？” “就是了解你，我才怕你错过不该错过的人。” “那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莫非你真的以为自己对我需要负某种责任？你负的起吗？你没这个资格。”范昔悦怒道。 “好吧，悦悦，我现在说这件事确实不合时宜，等这里结束了再说吧。”孔世砚无力地说道。 “孔世砚，你不想再继续下去，我尊重你，经历过这两天的事，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不如就现在说再见吧。”范昔悦疲惫地低声说完准备挂断，她已经快走到了石阶小路的头，拐过剑麻树墙就可以看到泳池了。 “不，悦悦，不要，求你……” “也许，时间停在那年沥海机场，你发完那个微信‘再见’，才是最美好的。再见，孔世砚。”范昔悦挂断了电话。 第 52 章 秦珞南原本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默默地给自己打气，设想着各种话题，自己到底该要怎么表白才自然又浪漫呢？今晚没有月亮，石阶小路尽头那高大的剑麻挡住了“月海”投下的灯光，泳池前的这一段石滩路很黑。秦珞南有了主意，他又走回剑麻旁边，等一下可以借口扶着范昔悦走过这段石滩，顺势就拉到了她的手。 站了快十分钟，范昔悦还没有下来，秦珞南正想打电话，远远地看见孔世砚沿着海边小路边讲手机边走过来。 孔世砚显然没有看见阴影里的秦珞南，坐到了刚才他坐的躺椅上，海浪声里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声音“越越，别生气……”“越越，不要……”他心里暗笑，这对夫妻刚才还在台上秀恩爱，这会就吵到一个跑到海滩上来。 小路的尽头，范昔悦停住脚步，站着说完了最后那两句话，转过剑麻，猛地撞上了阴影里的秦珞南。 她惊叫了一声之后，对上了他那含着惊涛骇浪般怒意的眼神，“珞南，你怎么……”话还未完，赫然发现十几米外站着的孔世砚。 听到范昔悦叫声的孔世砚，这才发现秦珞南，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电话，隐隐觉得自己今晚把每一件事都搞砸了。 犹豫了片刻后，孔世砚向着这边走过来，离他们还有几步的时候，他开口说道：“珞南，其实……” “孔世砚，你走吧，这里没你什么事。”范昔悦不等他说完打断道。 “悦悦，你……”孔世砚说不出什么，没有继续走过来，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转向秦珞南“珞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我跟你解释所有的事情。” 秦珞南始终没有看孔世砚，也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他看着范昔悦的眼神里已没有了刚才骇人的怒火，似乎还带着戏谑道：“原来，你才是悦悦。” “秦县长，我们先回松眠好吗？”孔世砚仍在尝试。 “孔世砚，算我求你，你如果还想让我不那么狼狈，你回去行不行？”范昔悦低着头并没有看孔世砚。 两三秒的沉寂后，孔世砚终于转身，沿来时的路离去。 “珞南，对不起……”范昔悦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秦珞南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现在想来我确实自作多情得可笑，在你同意来拍宣传片的那次我就想多了。你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他的作品，这个大概因为是你的故乡，他才格外用心的案子。”他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继续说道。 “可我，却是在那次彻底沦陷，那天带你上崖顶看海鸥，海风卷着你的长发和裙子，你好像要被刮走了一样，我突然觉得不能忍受你从我的世界消失。”秦珞南清晰快速地说完，盯着范昔悦片刻，再一次开口道：“今晚，我本打算在这里，就在这几棵剑麻后向你表白，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没有今晚的意外，你会接受我吗？” 海面上起风了，月亮和星星都隐在了乌云后面，剑麻的黑影下，范昔悦只看得清秦珞南侧脸的轮廓。 “对不起，我……”几秒的沉默后，范昔悦艰难地开口。 “好，我明白了，”秦珞南打断了她，“再见，范昔悦。”他转过头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跨上了石阶小路离去。 第 53 章 沈淮他们三人重新打开一见倾心的视频，这次重点在小月身上。出风头、抢话题，整体的感觉就是为了吸引眼球。 “看她自媒体上的风格，她的表现也还算正常。” “怎么她有些处处针对范昔悦的感觉？” “对，是有点儿。” “按说，以范昔悦和秦珞南的关系，她不应该这样啊？” “难道他暗恋秦珞南？” “也不像啊？看她公众号上，把秦珞南和范昔悦的故事都写成偶像剧了。”杜宇涛边说边打开手机。 他想起了离开月海客栈的时候，带走了那本游客指南，就取出来递给沈淮。 沈淮翻看着“她有这么多自媒体账号啊？你都看过了吗？” “我自己手机上有下载的APP，都看了，有几个冷门的没看。” “这个什么‘树屋’好像范昔悦也有，现在这个很热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我现在下载来看看。” 正说着，小赵进来说：“小月的资料来了。” 沈淮一边看一边说：“岳萱瞳，21岁，大学二年级退学，自媒体博主，有粉丝两百多万。” “父母在她十岁的时候离异，她跟着父亲生活，她母亲婚外恋，离婚后重组家庭再也没有和她来往。” “难怪她对节目上那个劈腿的男嘉宾不客气。” “那么是不是她发现了范昔悦和孔世砚的关系，所以对她恶语相向。” “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笔下浪漫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原来插足别人的婚姻。” 沈淮让小赵通知小月来一趟派出所“只跟她说，监控视频里有些游客的情况要问她。” 三人各自捧着手机继续看小月的各个账号，这时，秦珞南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怒气。 “沈淮，为什么没有家属同意，你们就对范昔悦的遗体做解剖？你不说是意外吗？有必要解剖吗？” 原来秦珞南终于联系到了范昔悦的父母，今天去县公安局帮着他们处理范昔悦的后事。 “秦县长，对不起，没有及时通知你。”沈淮赶紧站起来说道。 “这么说，并不是意外？是谁？”秦珞南震惊道。 “还在调查中，秦县长，那天你最后跟范昔悦分手的情况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吗？” 秦珞南默默的坐下来，轻轻地说道：“原本我想，她既然已经不在了，她的秘密就让她带走吧，可是，为什么呢？” “秘密？您指的是孔世砚吗？” “对，那天在泳池边还有孔世砚，他是从码头那边过来的。” “那天孔世砚也在月海的泳池边吗？”沈淮吃了一惊。 “他没看到我也在那里，我听到了他和昔悦的电话，所以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秦珞南看着桌面说道。 “你们发生了冲突吗？” “没有，昔悦让他先走了，几分钟之后，我也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那天是大潮又下了暴雨，我把她留在了那个没有灯的地方，只是因为我没法平息自己的妒忌。”秦珞南的声音很低。 “你走的时候，在院子里看见章倾越了吗？” “对，看见她了，她似乎想叫我，我当时完全没有心情，装作没看见就走了，怎么，是她吗？”秦珞南急急地问道。 “现在还没有确定的目标，还在调查中。”沈淮安抚道：“您放心，秦县长，一定会给范女士父母一个交代的。” 第 54 章 小赵进来说道：“小月来了，现在让她进来吗？” “小月？跟她也有关系吗？沈淮，我能听吗？”秦珞南问道。 “这……秦县长，要不您在隔壁听吧，这个纪律，您知道的……”沈淮没说完。 “我明白，我不会跟别人提起。”秦珞南起身去了隔壁。 沈淮看着坐在面前的小月，她脸上依旧笑着，但是收紧的双臂和微耸的肩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沈淮先是对视频里出现的几个游客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小月明显放松了下来，她对每个客人的情况都很熟悉，对答如流。 视频里出现了她的男朋友，沈淮问道：“这个男孩是你男朋友吧？这么晚了他去哪里？” “哦，院子里下半夜还有人在唱歌，阿辰去劝阻他们，不要影响别的客人睡觉。” “这个时间正在下雨，院子里还有人唱歌吗？” “呃……是，年轻人，喝多了。” “怎么没见到他回来？” “外面还有楼梯可以上楼。” 沈淮又问了小月是怎么和阿辰认识的，他具体在客栈负责什么工作，小月回答的速度明显减慢，有些字斟句酌起来。 “那天晚上章倾越去过你们客栈吗？” 沈淮突然问道。 “呃……好像有吧，我没太注意。”小月明显犹豫起来。 “你没跟她说话吗？” “没……没有。”小月犹豫不决地说道。 “可是，她不是这么说的，她对我们说的是，她那晚是特意来找你聊天的。” “啊？”小月有些慌张，“我只是不想说范昔悦和孔世砚的事。”她脱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章……章老师说的。”小月开始坐立不安，说完低下了头。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范昔悦和孔世砚的关系，那么第二天早上发现范昔悦不见了，为什么还会以为她和秦县长一起？既然认为她和秦县长在一起，又为什么不合常理地急着打电话去打扰呢？还是此时的你很清楚范昔悦在哪里？”沈淮一连串提问，没有给小月辩解的空隙。 “我不清楚她在哪里，我当时着急，只想到给秦县长打电话……”小月声音越来越低。 “你私自违建的泳池那里很危险，台阶边栏杆那么矮，又没路灯，当天是大潮，你的客人出了事，你是有责任的。”沈淮突然又转了方向。 “我们那里礁石很密，是不可能被潮水卷走的，谁知道她会摔昏在台阶上……”小月没说完，突然醒悟般地闭上了嘴。 “你怎么知道她摔昏在台阶上？怎么，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沈淮厉声道。 “我只是推了她一下，她摔下了几级台阶，我以为没事，谁想到她就昏倒在那里……”小月大哭起来“我没杀她，我根本没想要杀她啊……” 第 55 章 二十一号晚上，村宴结束的时候，回客栈的路上，我见到孔世砚和章老师在路口争吵。路口人来人往的，他们很快就停止了，章老师看见我就说要来我们客栈喝茶，撇下了孔世砚一人。 原本章老师很少和我讲家里的事，那天她气极了，说了很多。一见倾心的导演邀请他们去做嘉宾，这本是个绝好的免费广告，可是孔世砚不同意，毫无理由的不同意。 章老师说那么多年来她苦心维持着家庭、经营着事务所，可是孔世砚的心却越来越远，她想要个孩子，吃了很多苦做试管，可他却并不是很在意。她感觉他外面有了别人，可是不敢去查证，只想着等孩子出生一切都会变好。 我一直很钦佩女强人的章老师，可是那晚她的样子真的好可怜。我自己就是离异家庭的孩子，对婚外恋、第三者无比憎恨。我想，我也许能帮章老师查出那个小三。 我在“树屋”上偶然发现过一个叫“穆山晨曦”的账号，那是一个很冷门的软件，我发现了这个账号发过崖头村改造的过程，发过水滴博物馆的设计理念，还有孔世砚的其他建筑项目，我很早就断定这是孔世砚的号。 这个号只关注了一个叫“骄傲的月牙”，从他们的相□□论，就能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关系。 那天晚上“穆山晨曦”发了一弯月牙的夜空的图片，附文字“无法企及”，我马上认出这个是范昔悦的微信头像，接着我查了“骄傲的月牙”之前所有的记录，发现了几张和范昔悦朋友圈相同的照片，还有“骄傲的月牙”有一张一见倾心拍摄现场的照片，所以我那天晚上知道了范昔悦就是那个第三者。 第二天在拍一见倾心的时候，我看见秦县长对她嘘寒问暖，她却冷冷淡淡，我气极了，很替秦县长不值。在中间休息的时候，控制不住告诉了章老师。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感觉也许会出事。果然，拍摄结束后章老师和孔世砚就在化妆室外面吵了起来。我不敢去劝，自己先回了客栈，没想到，章老师没过多久也来了，她说来找范昔悦。 我让她先坐在院子里，告诉她秦县长也在，我帮她先去看一下。后来就是，我看见范昔悦边打电话边走出后门，我跟在她后面，躲在剑麻的另一侧，看到了他们三个人。 我觉得很好笑，两人优秀的男人被她呼来喝去，而她这个时候却好像自己多么委屈似的，坐在泳池边哭。 我走过去，质问她，既然做了第三者，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地下不见光，怎么有脸跑到东琴岛来，有脸面对章老师，有脸在秦县长面前装作不认识孔世砚。 她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想离开，错身的时候，我推了她一把，她就摔了下去。 我真的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爬了起来，背对着我坐在台阶上，我不知道她撞伤了头，也没看见她流血。 我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就自己回了客栈。章老师还在，我把刚才看到听到的告诉了她，跟她说，听到了范昔悦和孔世砚说分手，我也帮她骂了范昔悦，劝她先回去。 我一直坐在院子里，后来开始下雨了，一直没见到范昔悦回来，我有点怕了，叫了阿辰陪我又回到泳池边。 这时候潮水已经到泳池的位置了，在手电筒光照下，我看到了范昔悦的那张脸，那张脸上全是血，泳池里也全是血，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她，她已经死了。 我和阿辰都吓坏了，我们商量了很久，不能确定除了章老师还有谁知道我十二点半后出过后门。 我不知道她撞到了头，不知道她怎么会流了满池的血，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我怎么能说得清。 我们决定让海水把她带走，每年东琴岛不是都有游客被潮水卷走吗？尸体都找不到。我们把她放在了博物馆那边的石滩上，大潮和暴雨过后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挨到早上，给秦县长打了电话，后来搜救，阿辰也跟着去了，听到沈队长他们说应该是意外，我们稍稍放了点心。 阿辰拍到了搜救现场的照片，他太天真了，他以为这些照片也像之前的那些一样，可以再编一段故事，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个殉情自杀的故事发出去了。 哈哈，我知道迟早会被发现，现在说出来反倒轻松，范昔悦那张脸太可怕了，为什么老是出现在我梦里，我没有想杀她啊，她是被自己害死的啊，难道我这样从小被出轨母亲抛弃的不该恨小三吗？ 第 56 章 秦珞南慢慢地从隔壁走了进来，沈淮正在看法医的报告，连忙站起来，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月的话都是事实吗？” “嗯，法医的解剖，她的肺里没有水，所以是落水之前已经遇难。另外，她有很严重的凝血障碍，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休克、死亡。” “凝血障碍？”秦珞南不解道。 “对，她的撞伤太严重了，没有得到救治，如果及时处理，还是来得及的，可惜……” “她受伤后，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呵呵，是了，我就那么走了，她怎么还会给我打电话。”秦珞南的脸很苍白。 “在她大量失血昏迷前应该至少有十几分钟，她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秦县长您不必自责，我想，也许是她自己放弃了。”沈淮极力想安慰秦珞南。 “放弃？她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想放弃？”秦珞南痛苦地低下头：“是我，我的一念之私，固执地把她拉到东琴岛来，这么多个人，一切，都因为我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