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消毒 作者:恩如岚 文案: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平行线,引力会让看着最不可能相遇的人互相纠缠。 伪装捞女×伪玩咖富二代 1.现代灰姑娘 2.1v1,he,治愈向 3.又名《幸运如你》,现实向,甜中有点酸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祈年,舒颜 ┃ 配角:梁辰,虞梦 ┃ 其它:良辰余梦都是空 一句话简介:灰姑娘的利用,王子的追逐 立意:爱,死亡与救赎 ================== 第1章 chapter 1 落地窗外,高楼林立,天空湛蓝,黄浦江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似乎触手可及。 但这繁华与舒颜毫无关系。 “好在最近几天来上海办事,不然说不准还在哪儿出差。”梁辰收拾着散乱的屋子,借此掩盖他的慌乱。 舒颜掐着手掌心强迫自己镇定。 她很瘦,像一朵干枯的玫瑰,眼神暧昧地躲避着,就是不看他。 T恤牛仔裤,这种高中生一样的打扮,让她显得很弱势,明眼人一看就可以断定她所在公司,薪资待遇等等各方面的水平。 梁辰觉得有些不舒服,“小颜,我们有九年没说过话了吧。” 舒颜盯着他的皮鞋,很突然地,毫不相干地,就想到有一次乘电梯,无意中看到一个人的鞋后跟沾了块口香糖,她认真回答,“不是呀,前年春节,你不是回老家了,在超市门口,我们打过招呼的。” 这些年他几乎没回去过,前年,是了,那次他碰巧遇上了舒颜,但彼此仅仅是对视了一眼。 但就在下午开会的时候,舒颜加他好友,他立刻就通过了。 下一秒,舒颜又发了句,“我想见你。” 梁辰顿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随即发了酒店的定位,但舒颜没再说其他的话,梁辰心神不宁,草草结束了项目洽谈,又跟合作公司的经理说了会场面话,办完事情已经六点了。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楼下。” 舒颜竟然找过来了! 我想见你。 这是一句极其模糊甚至有些暧昧的话。 是有事,还是…… 梁辰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小颜,高三毕业谢师宴,你那次怎么没去?” 舒颜终于抬头,咬着嘴唇,对上梁辰的眼睛,多么英俊的一张脸,他与自己,真是云泥之别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按照她的个性,压根不会联系他的,她笑得有些勉强,“当时考砸了,没有脸去。” 如果不是忍着,都要哭了。 梁辰抚上她的肩膀,手底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连带着他的身心也跟着动摇,“姓高的已经被抓进去了。” 舒颜语气突兀且生硬,“我还是处女。” 对上那双湿润的,故作坚强的眼睛,梁辰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疯狂地滋生。 “你当时也才十八岁,又是临近高考最重要的时候,没必要自找麻烦。” 反话,她在说反话。 舒颜那时候曾求助过他,但梁辰一句话也没有说,并且还有意避开她。 这才是她九年里从没主动联系梁辰的原因,也因为这,她今天才找上了梁辰,他多少也算欠自己一些吧? “是我写信举报的。”梁辰一步步向她逼近。 舒颜愕然,既然欠的账已经还上了,都九年了,她跟他还有什么交情呢,“谢谢你,你当我没有来过吧,我先走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床沿,一下跌坐在床上,出神地想,除了梁辰,那她还能找谁呢? 谢谢?她竟然谢谢我?梁辰回想着往事,抚摸上她的脖子,肩膀。 肌肤的接触,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少女文静乖巧,总跟在他的身后,不那么漂亮,却是他的专属。 那次,他其实看到了。 舒颜被按压在办公桌上,那老男人摸上了她的脖子,肩膀…… 但他装作没有看到,他逃了,彻底抛弃了她。 从此,舒颜成了他的心病。 老家的镇子不大,人们彼此都互相认识,梁辰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联系上她,但他没有。其实,他何尝不是刻意在躲避? 少女的脸与眼前之人重合,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小颜。 舒颜犹豫着还是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还是找别的人吧?不,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梁辰……” “小颜。” 梁辰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浑身上下散发着完全陌生的成熟男人的气息。 九年了,当初再怎么样,现在他们其实已经是陌生人了。 舒颜下意识避开梁辰的吻,她望着紧闭的房门,觉得那就是自己的人生,她很想逃,但无处可逃…… 突然,门竟然开了! “我**妈!”那人染着一头红发,脸因为气愤而变形扭曲,他穿着一件带有大骷髅头图案的黑色T恤。 梁辰冷不防被他一拳揍倒在地,狼狈地爬了起来,气得发狠,“祈年!你怎么进来的!” “老子从你开会时就发现不对劲!这女的谁?” 舒颜愣愣地发呆,她祈求出现神迹,但来的却是代表死亡的骷髅,老天是在嘲笑她痴心妄想吗? 酒店客房部经理拿着备份门卡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祈总,您不是说您朋友进不来吗?他怎么在屋里啊!” 客房清洁员,商务中心领班,大堂经理,甚至是其他住客听到动静纷纷围在房间门口看热闹。 梁辰一个勾拳将对方打得一个踉跄,“小颜,你先走。” 舒颜忙去拿自己的帆布包,却被那个叫祈年的人抢先一步,不行,那里面的东西,谁都不能看,“还给我!” 祈年胡乱翻找着身份证之类能说明女人来历的东西,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靠近,以为是梁辰,抬脚就是一踹。 “小颜!” 舒颜捂住肚子跪在地上,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梁辰?”混乱中,一个女人拉着行李箱,穿过人群。她穿着条纹开叉的休闲针织衫,修身的牛仔裤显得她的腿又细又长,黑色波浪的长发掩映下是一张莹白若雪的脸,美得不像话。 梁辰原本想要扶舒颜的手到底缩了回去,“虞梦,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虞梦?真是虞梦。祈年的注意力被虞梦吸引了过去,他随手将帆布包扔到地上,“回来得正是时候。” 舒颜立刻将包挎在肩上,死死捂住,还好,应该没有人看见。 虞梦没想到自己一回国,就看到这场大戏,但她没有指责质问梁辰,大吵大闹更不明智,而是将蜷缩着蹲在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柔声说了句,“祈年,你不该踢她。” 原来梁辰是有女朋友的。早知道,她真的不应该来找梁辰的。舒颜临时编了个谎话,“虞小姐,我想你的朋友应该是误会了。我是梁辰的高中同学,今天是来找他借钱的。” 祈年“操”的一声,“都抱着躺倒床上了,你当我瞎?” 舒颜心想,人真的一点坏事都不能做,这一脚确实是自己活该,“我不舒服,所以在床上躺了会儿,祈先生,我想你真的误会了。” 梁辰仿佛是要印证她这谎话的真实性,当着众人冷静地将她抱着放在床上,“虞梦,你快看看舒颜怎么了?要不要叫急救车?” 医院,不,她不去医院。舒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却使不上劲儿,“别,不用,真不用,我躺一下就好了。” 床上虽然乱,但更像是起床没叠被子,两人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确实不像是发生过什么。虞梦有自己的判断。 祈年分明看到那女人伸手抱上了梁辰的背,这女的真会做戏,“既然是老同学借钱,转账不就行了?” 舒颜今天来的这趟,确确实实是希望能跟梁辰发生关系,所以她言语故意暧昧,行动上半推半就,但既然往事已然了结,梁辰也有女朋友,她只能另想办法,并且将这个由她引发的误会解开,她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必须当面说清楚。” “你脸色不对,先别说话了。”虞梦绞了个毛巾替她擦汗,“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是医生。” 医生,竟然是医生。舒颜咬牙坐了起来,“感冒头晕,没什么事。” 虞梦又将她按回床上,“舒小姐,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梁总,出什么事了?” 祈年一把将那个中年男人拉扯了进来,“李秘书,你认识她吗?” 李秘书摇头,“从来没见过。” “你看清楚!” 李秘书板起脸,“祁总,您代表江恒实业,是我们的投资方,如果项目有问题,您直接提出来。我每天都跟在梁总身边,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反倒是您,虽然这酒店也是江恒的产业,但您随意进出客人的房间,这合适吗?” 会议结束后,祈年亲眼见到梁辰领着一个女的回房间,神色迥异,超出寻常的紧张与在意,这很不正常。至少祈年从来没有见过梁辰对虞梦这么关心过,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闯进来。 “我要是有个那么漂亮的医生女朋友,哪里还会出轨?” “怎么?不是抓小三的?” “别胡说,误会一场!” “散了散了……” 舒颜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今天搬家,真的得先走了。害得你们误会,真的很抱歉。” 梁辰觉得她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晕倒一样,但碍于虞梦在场,他只是说了句,“舒颜,一会儿你把银行卡号告诉我。” 舒颜强笑着点点头,“谢谢!我会尽早把钱还给你的!” 等到了一楼大厅,她便躲到了洗手间,一点一点地将挎包里的诊断书撕碎。 电话响了。 “颜颜,吃饭了吗?” “妈,”舒颜捂住自己的嘴,将哭腔咽了下去,“吃了。” “唉,跟你说个事,你大舅镇上有个男孩也在上海工作,有空你们见见。” 舒颜嗯了声,“好啊,有他的电话号码吗,我加他微信。” “我家姑娘就是乖。” “爸呢?” “嗯,在洗澡。哦,我再嘱咐你一句啊,我们那块儿就你一个姑娘到现在还没处对象,自己也要上心,别不当回事。” “妈,我今年一定生个孩子,你瞧好了。”舒颜用玩笑的语气说着。 “别说傻话,先结婚。不说啦,给你爸做饭去。” 她现在结婚,只会害了别人,她只需要一个孩子。 舒颜按了三五次水,才将碎纸彻底冲走,她在地上呆坐了会儿,脑子里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空荡荡,精疲力尽,她对着镜子洗了把脸,放下了头发,深呼吸两下,这才有勇气走出去。 但外面有个挡路煞神。 “舒颜是吧?” “借钱,二十万?” “哼,亏你想得出来。” 舒颜被逼到墙角,眼前的男人五官霸道,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祈年将她从上到下来回打量,“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梁辰会跟你这样的女人搞在一起。” 虞梦都没有继续掰扯这件事,他干嘛这么咄咄逼人。 舒颜被缠的没办法,“你想听什么?” 祈年心想,这女的真不老实,什么叫我想听什么,“事实。” 舒颜已经不要脸了,“事实就是,梁辰有钱,他发达了,我装病,装柔弱,故意勾引他,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凭你?”不过梁辰好像还真的上套了。 “你想试试吗?”舒颜彻底放飞。 祈年嫌弃地拍掉她的手,再次抢过她的包,终于翻找到了一张公文纸,抬头是公司的名字,底下有地址和联系电话,他放话威胁,“舒颜,我记住你了。” 第2章 chapter 2 清晨,墓地。 松树掩映,一排排墓碑在白雾水汽中沉睡。 黑白照中的女人在祈年五岁的时候与祈江离婚,在祈年十九岁的时候选择自|杀了结生命。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住!这里太小了!爸爸家很大!” “爸爸说,你脑子有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能照顾我。” “我选跟爸爸。” …… 因为独自居住,尸体发现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 女人有一封遗书,从错乱的笔迹可以推测她当时的精神状态。 “是他搞外遇!我没错!” “年年,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我是你的妈妈。” “妈妈没本事,赚不到钱。” “我没病!是他在法庭上污蔑我。” “妈妈好像真的病了……” 女人的钱被人骗走,情绪不稳定,找不到工作,在那狭窄黑暗的老屋中将自己吊死。 歪头垂挂的尸体摔落,蛆虫四溅。 祈年手微颤着点了根烟,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个画面。 江恒实业集团董事长祁江一下车就看到了他的儿子,一头红发,穿着件骷髅T恤,很是扎眼,他忍耐着没发作,“虞梦,你这些年都在国外,好容易回来,帮我劝劝他。” “叔叔,放心吧。” 祈年远远瞧见他们,扭头就走。 祁江,最早一批大学生,家境贫寒,借助岳父的势力,从倒卖玉米起家,后进军房地产,大富大贵之后抛弃原配。 祈年那时候还小,听信了他的鬼话,一直以为母亲在国外生活得很好。 人没死之前,祁江婚内出轨,离魂控告,争夺他的抚养权。人死之后,他却年年过来祭拜。他的父亲不是因为歉疚,而是怕影响气运,因为母亲死的那年,他在生意上亏了一大笔,后来找大师的算过,说是每年祭日都要在墓前守一天,诚心忏悔。 祁江按大师的说法做了,他的生意果然恢复了起色,而且越做越大。 真是讽刺。 虞梦小步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 或许祈年的打扮变了,但从小到大的走路姿势却很难改变,他目视前方,脊背挺直,头桀骜地微微侧偏着,对什么都不服的样子。 从小周围人都说她是公主,那么祈年就是王子。十七八岁,花样年华,他们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公认的一对。 祈年那时候简直就是流川枫,冷酷,高贵,俊美,运动好,成绩优异,为了守护她,宁愿放弃美国藤校,陪她去新加坡留学。她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朝着童话的结局发展,但现实是残酷的。 虞梦追了上去,紧握住他的手,“祈年,我们谈谈。” — 天岛咖啡店。 祈年将腿翘在桌上,闭眼靠在沙发上睡觉,他头疼。 自从上次对梁辰大打出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虞梦和梁辰是男女朋友,自然住在一起,他不想自找不痛快,每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吧网吧里面混着,昼夜颠倒。 虞梦皱眉,他还是祈年吗? “我博士毕业,底下准备去无锡人民医院实习,那里的肺移植水平是世界领先的,你不恭喜我吗?” 祈年感觉自己就是一滩烂泥,“恭喜。” 虞梦苦笑,“不问我和梁辰的事?上次你是为了我,才生气动手的吧。”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从不会撒谎,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大学的时候,你不问家里要钱,想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你做到了,有你出现的地方,就有一大群女孩追在你后面……”虞梦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现在提这些还有意思吗?”祈年嗤笑,大学,猴年马月的事了。 虞梦发现他鞋底粘着一块口香糖,拿一块餐巾遮盖住,用手去撕,自顾自说着,“后来你和梁辰打赌,谁赢了一等奖,就做我的男朋友。” 柔和的晨光在她发间跳跃,虞梦有一个虞美人的绰号。 祈年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轻吻。 细雨,透明的伞面上落着花瓣,虞梦脸颊绯红,他低头就吻了上去。 那时虞梦是羞涩的,但现在,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忧伤,“后来,梁辰赢了。” 没错,梁辰赢了。 梁辰是在大二才来新加坡读书的,和祈年住在一层楼。 梁辰能从农村考上复旦已经极其不容易,大一打败激烈的竞争对手,获得出国交换的机会,更是难上加难。他刚来新加坡那会儿,英语口语也不太行,除了熟悉陌生的环境,完成功课,还兼职给人写论文,做翻译,给教授打下手,赚取生活费。即便如此,科技竞赛中还是将他比下去了。 祈年没佩服过谁,梁辰是唯一一个。 与梁辰相比,他就是喊着金汤匙出生的,手上可利用的资源都是顶级的,即便如此他还是输了,更可笑的是他优渥的生活条件是以生母的潦倒自杀作为代价。 “后来阿姨出事了,你就变了。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在自责了,够了,真的够了。” 祈年满不在乎地笑了,将腿收了回来,面巾纸还粘在鞋底,“我变成怎样?” “消沉,自暴自弃。” 祈年忍不住讥讽,“可那个时候,你成了梁辰的女朋友。” “不是这样的!”虞梦激动得站了起来,见店里的人都向他们看过来,收敛了情绪,复又坐下,“我想刺激你,想让你振作。”如果不是祈年后来变本加厉,跟校外不清不楚的女人瞎搞。她不会彻底死心,不会喝醉,更不会和梁辰发生关系。 祈年累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已经爱上梁辰了,不是吗?” 虞梦神色黯然,“是,刚开始我喜欢你,可后来,我爱上了他。祈年,对不起。” 这么些年,虽然他早知道这是事实,但这是祈年第一次听虞梦亲口说,她爱他。“上次的事,梁辰怎么说的?” 虞梦虚弱地笑了笑,点开手机相册,“这是我偷拍的,夹在一本书里的。”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虞梦惊讶,“你怎么知道?” 祈年不仅知道,还因为那本书和梁辰打过一架。那本书很旧,书脊上的胶都干了,他第一次拿下来的时候,里面的书页散了一地。 梁辰一页一页地捡了起来,如同珍宝。 祈年当时看到里面有一张照片,却没有看到照片上的人长什么样。 但现在他看到了。 高三教室,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小山一样的书。天蒙蒙亮,教室里只开了一盏灯。女生穿着校服,咬着笔看书。那照片的像素很低,女生看起来很朦胧。 “梁辰对她绝口不提。”虞梦握住咖啡杯的手不住地颤抖,强颜欢笑,“那本书他到哪儿都带着,哪怕再晚,临睡前都要看一页。我对哲学不感兴趣,从来没看过。但是昨天,梁辰睡着后,我第一次翻了翻,照片就夹在书里,是她吗?是那个舒颜吗?” 是她。 “祈年,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爱梁辰,想跟他结婚,如果他们真的有私情,我该怎么办?”晶莹的泪落在苦涩的咖啡中,虞梦思绪飞到了很久之前,她从什么时候爱上梁辰的? 或许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祈年的光芒已经足够耀眼,但梁辰同样出色。或许从她第一次教梁辰弹钢琴?梁辰专注的表情吸引了她。那次醉酒也是自己有意为之的吧?她沉醉在梁辰的温柔中,其实并不完全因为祈年…… “初恋是没有结果的。” 虞梦愣住了,是的,她和祈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据我所知,老头子给梁辰的项目投了钱,慈瑞医疗底下打算在无锡建洁净厂房扩大生产。你们见面的机会很多,怕什么?” 虞梦点头,莫名心安,“王枫在月底要举行一个酒会,大家都来,同学里好几个都自己创业,祈年,跟他们聊聊,我相信你会比他们做得都好。” 门铃响了两声。 祈年的目光被进来的一男一女吸引了过去,他直接答应了,“你把酒会的地址发给我。” 虞梦终于放心,“好。” — 舒颜很不自在,她今天难得画了个妆,穿了个裙子。 男人属龙,三十二岁,但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昂着头,很傲慢,看着显老,像三十七八岁,“你好。” 短短两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话。 这次相亲,完全是舒颜单方面强求来的。 主动添加好友,主动微信,主动尬聊,常常是她发了一大段文字,对方只会两个字,“好的。” 舒颜有自知之明,她长相一般,并不吸引人,看得出来,相亲对象并不满意。她假装迟钝,“感觉你很忙。” 相亲对象靠在椅背上,“周一公司开会,一会儿还要回去整理文件。” 舒颜硬往上凑,“我做的是翻译。” 相亲对象抱着双臂,“我知道,你在微信里说过。同声翻译?” 终于主动问她问题了,舒颜很高兴,连忙摇手,“不,那个水平太高了,我只是笔译,工资正常七千左右,多做多得。” 相亲对象点了点头。 长久的沉默。 舒颜上赶着又问,“对了,介绍的亲戚只说你是做金融的,具体是做什么的?” 对方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股权投资。” 不明觉厉。 舒颜奉承地笑道,“以后可以请教你怎么投资理财吗?” 相亲男皱眉纠正,“投资和理财不是一个概念。” 舒颜希望他多说一些,“我最近看了几本基金入门的书,种类太多了,不知道投哪一种。” “下半年科创板上市,是个好机会。” 舒颜赶紧接话,“那到时候投个几千试试,我不敢投太多。” 相亲男对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长相甜美,客气道,“一共三百,扫码就可以付了。” 真贵,舒颜心想。 相亲男对服务员笑了笑。 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舒颜忙抢着拿出手机,“我来,是我叫你出来的,还是我来付吧。”但手机用得太久了,已经卡得实在不行了。 支付页面还没完全显示出来,相亲对象已经付完了,他站了起来,假装看了一下手机,“我真有急事,不好意思啊,先走了。” 舒颜跟着追了过去,“那下次不忙的时候再联系。” 相亲对象头也不回地就上了计程车。 天闷热得厉害,无风无云。 看来相亲这条路也行不通。未婚是无法试管婴儿的。难道只能下载社交软件?约吗?默默?可那些男的,会不会有性病?找同事下手?不行,她需要工作,需要赚钱。找大学同学?可她只有班里女生的联系方式。 舒颜恨不得写个“免费陪睡”的牌子挂在脖子上,但她被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三条腿的蛤蟆少见,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祈年坐在车里,一直盯着舒颜打量,他实在想不通梁辰看上她哪一点了。拜金,无知,粗鄙,没有一处比得上虞梦。 甚至站在马路牙上就把高跟鞋给脱了,从那大得可笑的挎包里竟然拿了双帆布鞋,这女的相亲还带着一双鞋?!不仅如此,她还边走边用卸妆湿巾擦脸。 我去。 这女的怕不是有病。 第3章 chapter 3 “上车!” 舒颜没有丝毫犹豫就坐了进去。 祈年嗤笑一声,“你这么随便?” 舒颜将安全带系好,也许是上次对着男人口没遮拦,她第一次体会到不要脸的快乐和不用伪装的轻松,“我就是这么随便。” 祈年头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偏偏还是个女的,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不对,他瞥了一眼还在卸妆的女人,上次,他那一脚踢得不轻。 这是跑车唉,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舒颜这辈子都跟这种东西无缘,她舒缓了身体,假装是自己在开,能享受一秒是一秒。 “五十万。” “什么?” “科创板开户,资产至少五十万。” 舒颜还是没弄明白,“你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祈年轻蔑地哼了声,“刚才那金融男是故意那么说的。他让你投科创板,第一表明了他有钱,第二,想要掂一掂你的斤两。你一没色,二没钱,那男的图你什么?”梁辰又图她什么呢? 舒颜哦了声,“你偷听我相亲,又让我上车。不会只是要说这句话吧。我很穷,没有五十万。” “梁辰给你的二十万呢?” 舒颜现在撒谎已经不用打草稿了,“拜你所赐,梁辰没有再联系我。” 祈年开进了酒店地下车库,第三次把她的包抢了过来。 未接来电,那号码分明就是梁辰的。9月3号打了一次,9月5号打了一次,9月6号打了一次,9月16号打了一次,甚至今天早上还打了一次。梁辰,你真够可以的,有了虞梦还不够? 银行短信通知,余额,二十万整。这女人果然在撒谎。 祈年单刀直入,“我给你五十万。” “还有这种好事?”舒颜按压下心中的惊讶,等他的后话。 “睡一次二十万,这不是你给梁辰出的价吗?五十万,你赚了。”祈年掐住她的下巴,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在舒颜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还有一丝意外之喜。呵,这女的真容易上手啊。 舒颜跟着祈年进入1024号酒店房间,没记错的话梁辰就住在对面。 男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就像监控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不上床?”舒颜怯怯地问,她设想过各种情况,但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种。强撑的随便和没脸没皮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点一点地消耗。 她真的开始怕了,紧张了,没底了。 这个祈年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想找她上床?有这钱,他完全可以找更漂亮的,甚至,不用花钱,凭他的长相和身家,也有女的对他投怀送抱吧。 “梁辰,今晚我们去外滩逛逛吧。” 舒颜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虞梦挽着梁辰的手臂,郎才女貌,相当登对。 就在这个时候,祈年进入了。 “啊!”舒颜疼得差点跪了,头撞到门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去床上……”但这乞求毫无作用。 门外的梁辰很清楚地听见了动静,与虞梦相视一笑,现在年轻人都玩得很开,“我忘了拿车钥匙,你先下去等我。” 自从上次舒颜离开后,他越想越不对劲。 舒颜自尊敏感,突然找他一定事出有因。可等他再发微信询问,舒颜已经将他解除好友。没办法他只能打电话,但舒颜并不接。 梁辰拿了车钥匙,鬼使神差地又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突然响起,女人像是吓着了,浑身都绷紧了。 祈年忍不住闷哼了声。 舒颜想要挂断,但手机却被身后的男人抢走了。 梁辰出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对面房间门后传来手机铃声,他没往心里去,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小颜?” “梁辰……” 梁辰觉得她的语音有些发颤,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你感冒好了没有?搬家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压下心里的冲动,尽量装作寻常口吻地说,“小颜,我想见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 舒颜想捂住嘴,手却被恶劣的男人硬生生束缚在背后,电话开的免提,她羞耻得连脊髓都在发颤,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能勉强压抑着不叫出声。 梁辰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小颜,你在哭吗?” 他不提哭还好,一提,舒颜想到当下的处境,自己就跟卖的没什么两样,就真的想哭了。 梁辰心都要碎了,“小颜,你别哭好吗?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啜泣,整个人也有些魔怔了起来,“小颜,你知道吗?昨天我梦到你了。” 他的语气如梦似幻,“以前上学的时候,你总喜欢给我帽子里扔糖,还有我过生日,你在学校外面的书摊上给我买了一本书,我一直都带在身边。” “你记得吗?高考前,我们约好要上同一所学校。” “每天晚自习后,我们都会一起跑两圈。” 长长的过道里,房门一扇连着一扇,形成了一种催眠的奇幻效果。 梁辰将心底最深的秘密,脱口而出,“舒颜,我爱你。”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 但电话却突然挂断,梁辰怅然所失。 “碰!!!” 祈年气得把舒颜的手机扔得老远,额头的血管一抽一抽的,只把拳头握得嘎啦嘎啦直响。梁辰是来真的!人渣!他不爱虞梦,当初为什么要招惹她? 舒颜哭完之后,心里舒服多了,蜷缩在地上缓了缓。她就是个口香糖,现在祈年踩了她,她就要黏上去,“五十万,你是一次性支付,还是分次付?” 祈年简直要气笑了,语气尖锐而讽刺,“你没听见梁辰说爱你吗?” 舒颜对梁辰的话不以为意。 如果上次不是自己主动去找他,梁辰压根也不会联系她。这只是他一时激情说出来的甜言蜜语而已。 她现在没有精力牵扯进感情这种奢侈的东西里。金钱买卖,一次性|交易,这种关系最简单,最方便,也最容易斩断,“可我更爱钱。” 绝了,祈年简直想把她刚才说话那一段录下来,既然梁辰不仁,舒颜自己犯贱,那也别怪他把事做绝,“过来。” 舒颜温顺地走到祈年的身前。 祈年魔鬼似地引诱,“你还想赚更多的钱吗?” 舒颜点头。 “陪我演场戏。”祈年笑了笑,“躺倒我旁边,闭上眼睛。” 舒颜按他说的做了。 祈年将她的裙子和吊带,往下拉了拉,裸露出肩膀,然后用被子盖住胸部以下,“搂着我。” 舒颜将脸埋在祁连的心口,却见他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她下意识地想要遮住脸。 祈年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带着些惊恐,迷惑,又不得不倚靠在他身上的表情,“好了,你可以走了。自己吃药,怀孕的话,我不会负责的。” 舒颜要的就是他不负责。她想着一次就怀上的概率太低,讨好地握住祈年的手,亲吻着他的指尖。 祈年冷笑,“丑人多作怪,你是在引诱我?” “成功了吗?”舒颜作势要去吻他的脚。 妈的,真的太贱了。 祈年只觉一股邪火从腹部往上直蹿,他一把将舒颜压到了床上,长期积累的愤懑郁郁,都仿佛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第一次,真的太疼了。 过了两个星期,腿也还有些酸。 但月底的时候,大姨妈还是来了。 舒颜忍不住失望,这意味着,她还要想尽办法找祈年睡觉。她不能太着急,否则会让祈年怀疑她的意图。但她又不能纯粹干等,祈年那样的富二代,完全可能睡一夜就把她忘掉。她的可替代性就跟翻译的工作一样,过了英语四六级的人就可以做。 洗了把脸,回工位的时候,琴姐让她去财务室。 舒颜的心情又愉快了起来,基础七千的工资已经到账,她要去领超过规定翻译量的钱。 返聘的会计张阿姨操着一口上海话,“这个月就你翻译超得最多,呐,拿好啦。” 厚厚的一沓,7456块,舒颜觉得心里很踏实。 手机有消息显示。 “晚上六点,摩天城,穿漂亮点。”是祈年。 拜他所赐,买新手机又花了一千多,舒颜肉痛。 虽然祈年一下子就给她转了五十万,但那钱以后还是要还给他的。 穿漂亮点。唉,圈子不同,非要强融,那她确实要付出点代价。 下班后,舒颜咬牙买了件三百的连衣裙。 但祈年只瞥了她一眼,无比嫌弃地说了句,“你就穿这样?” 舒颜诧异地发现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西裤,全然没有之前的流里流气。舒颜真不习惯,面对这样的祈年,她也像是突然没有话说了。她被领到一处高端美容会所之类的地方。 “祈先生您来了。”女经理客气热络地迎了上来。 “老规矩。” 经理接过会员卡,“明白。” 舒颜觉得自己像待宰的猪,烫水,刮毛,就等着最后一刀。 祈年让人给她打扮,化妆,给她穿好看衣服,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没什么好怕的。舒颜给自己打气。 祈年将舒颜的床照发到一个命名为“醉生梦死”的群里,又另外单独给梁辰发了一张。他想象着梁辰的表情,有些恶毒的笑了。 “我穿不了高跟鞋。”还是细跟的,舒颜颤颤巍巍走到镜子前。 祈年原本等得不耐烦,但转头看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 女人一身黑色露背晚礼服,后腰有一处红色胎记,烈焰红唇,头发细软地散在柔弱的肩上,眼神是有些暧昧羞怯的,但她咬牙硬撑,又露出一种无所畏惧。 与他凝视的瞬间,触目惊心。 舒颜很耸很贱地打着哈哈,“这一套行头很贵啊,我买不起。” 祈年笑着问经理,“我有让女人花过钱吗?” 经理忙道,“从来没有。” 第4章 chapter 4 摩天城顶楼,上海的夜景一览无余。鲜花铺地,简洁优雅的长桌上摆放着各色美食。来往的人看似闲聊,但一句不起眼的话就能促成一个项目的达成。 欢声笑语间有资本流动。 九年前,为了保住自主招生的名额,他在权利面前匍匐,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变得面目全非了,这些年他可以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值得吗?值得。 梁辰上一秒还谈笑风生,在认出照片上的女人是舒颜后,整个人如遭雷殛,手中的酒杯瞬间掉落,摔得稀碎。 舒颜怎么会跟祈年搞在一起? 她本该是我的。 虞梦重新拿了一杯酒递给他,“怎么了?” 梁辰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收起来,仰头将一杯酒全喝了,“没什么。” 虞梦痴迷地看着眼前深沉似海的男人,她知道梁辰只有在达成目标,或被激发起斗志,又或者在欲望特别强烈的时候才会这么喝酒。 这种时候,他显得很野性。 引得酒会上其他女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眼光。 虞梦宣示主权似的挽住他的胳膊,“祁伯伯很欣赏你,这次江恒实业集团达成深度合作,你也能歇几天,我请假陪你出去逛逛?” 祈年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才将他引荐给祁江。他们父子间不对付,投资洽谈会上祈年打扮得像个非主流,但他的脑子比祁江清楚,看出了项目的破绽,而祁江却是个地道的生意人,看到能赚钱,立刻就签署了合同。 自己其实跟祁江才是一类人吧。 梁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眸色深深,“你才进医院实习,这个时候请假不好。上海的事情也办完了,再过两天,我就去无锡,你到时候做导游,带我四处逛逛。” “真的!太好了!”虞梦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同事说灵山大佛,拈花湾,鼋头渚都不错,我们好好玩一遍!” “啧,虞美人,好歹这酒会是为了欢迎你回国办的,也不说几句客套话,尽跟梁辰腻在一起。大庭广众,能不能别虐狗。” “王枫,我看是你自己想把同学都找来聚一聚!” “没办法,美女的招牌最好用,他们一听你要来,连在美国硅谷的都抽空回来了一趟。那时候是祈年,现在又是梁辰,就是没我的份儿!” 虞梦爽快地拍了拍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兴达地产未来的接班人,你还差女朋友?” 王枫笑了笑,忽而哀叹一声,“可惜,我办同学会,其实最想找祈年聊一聊。他现在并不跟我们来往,反而跟我弟那帮狐朋狗友走得比较近,他是要彻底自我放逐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群,“我爸让我盯着王浩,所以我混进了他们的小群,你看,祈年还把睡女人的照片发到群里。” 照片中舒颜躲在祈年的怀里,祈年赤|裸着上半身,笑容邪魅,梁辰可以猜想得到他们发生了什么。 王枫继续抱怨,“你知道更夸张的是什么?进了他们圈子里面的女孩,是所有人共享的。变态!太变态了!” 虞梦忙举手遮眼,“一个巴掌拍不响,王浩本质不坏,估计是那些女孩自己贴上来。好了,你别给我看这些,真扫兴。还有,你放心吧,祈年今晚一定来。” “唉,祈年,好久不见啊!” 众人都向最晚来的一对男女看了过去。 舒颜在几个男男女女的眼中看到了对她的轻蔑,没关系,这是她要利用别人应该要付出的代价。她可以装作听不见,看不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是虞梦你的面子大,王浩说,其实祈年到现在还是忘不了你,你可是他的初恋……”王枫看了一眼脸色阴郁的梁辰,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三角恋这种事,最说不清了,他可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梁辰一眼就看见了舒颜,他早知道她是特别的,是美的。 尤其是在被人欺负,遇到困境的情况下,舒颜就会露出她的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会显现出一种可怕的美。他永远也忘不了舒颜被班主任欺负时,她死死咬住那老男人手臂时的眼神。 她甚至会公然不出席谢师宴。 舒颜应对比她强大得多的东西,表现出来的不屑与轻蔑,才是最吸引他的。 虽然也会受伤,被同学疏远,失去好的机会。 翠丛滴血,像荆棘花。 不像他,是寄生的藤蔓。 梁辰知道祈年打的什么主意,他宣示对舒颜的占有,让舒颜在这些富二代的圈子里恶臭,本质上还是要维护虞梦。 其实你大可不必多次一举,不管有没有舒颜,他都会对虞梦好的,娶她百利而无一害。 祈年啊祈年。 说你太天真,还是太善良。 他梁辰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当初才会疏远舒颜,甚至在男生的宿舍夜谈中骂她是贱货,又通过和教授搞婚外情,才赢得科技竞赛的第一名,然后趁虞梦酒醉占有了她,再后来投靠虞梦的父亲虞强,积极地帮他拓展“生意”,像他们这种民营私企对外宣称的细胞免疫疗法,至少目前并没有治疗效果,但走投无路的癌症患者总是愿意试一试。 可笑的是他在今天查到了舒颜会来找他的原因。 他的报应怎么会落到舒颜的头上呢? 舒颜,他的舒颜。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叫王浩,今晚你是他的女伴,去吧,陪他喝两杯。”祈年见女人如同木偶,乖乖听话,得意地举着酒杯向梁辰走过去。 梁辰也将虞梦支开,故意走到玻璃天台一个人少的地方等他。 “你知道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在哪儿拍的?”祈年晃动着红酒杯,轻浮地嗅着杯中香气。 梁辰冷冷看着夜景,“你说,我在听。” 祈年嗤笑一声,“1024房间,在你深情告白的时候,我把她弄到哭。” 饶是梁辰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气到了,只一下就捏碎了酒杯。他要怎么报复祈年呢?他得想个好主意。 祈年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见他浑然不觉手心鲜血直流,仍有些心惊,“那个女人愿意为了二十万,跟你上床。自然也愿意为了钱,跟我上床。这样的女人根本比不上虞梦!” 梁辰面无表情,“我们扯平了。” 祈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梁辰无声地勾了勾唇,“至少,虞梦的第一次,我是很温柔的。” 祈年火一下就上来了,扔了酒杯,揪住他的前襟。 梁辰好整以暇,“你还爱着虞梦,并没有因为我睡了她而改变,不是么?” 爱倒是谈不上,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虞梦是他毫无意义的人生中少有的美好。祈年咬牙切齿,“你是说,即便那个女人再怎么堕落,你也爱她?那你就应该离开虞梦!” 梁辰深情地望着舒颜的方向,“她不会喝酒,会过敏。” “该死!” 梁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祈年,虞强的意思是让我在明年和虞梦结婚。你要么就想办法把虞梦从我这里抢走,这个我想你是办不到的。要么你就将舒颜二十四小时放在身边看着,最好让她也爱上你,否则,你拦不住我。”他手上用力,眼神阴鸷,“你最好不要再踢她,你怎么对她,我就会怎么对虞梦!”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祈年震惊得无以复加。 梁辰低声笑了,“你说得不错,但是你没病吗?你以为虞梦没毛病吗?” “什么意思?”祈年警惕,虞梦在他心中是完美的存在。 梁辰仿佛魔王低语,“我比你更了解虞梦,你知道她在国外做过什么事?为什么看到我和舒颜在酒店里,她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有病!我们都有病!” 祈年忍不住再次挥拳,恨不得打死他! 酒杯堆成的金字塔轰然倒塌,玻璃夹杂着酒水摔碎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像一袋子金币被倒出来的声音。 舒颜心想,可不是嘛,那都是钱啊,就这么稀里哗啦的没了。 “卧槽!打起来了!”王浩不再跟妹子聊微信了,旁边这个叫什么舒颜的,就跟个木棍子一样,他都无聊一晚上了,这会儿才起劲儿,拿着手机对着扭打在一起的人,一顿猛拍。 舒颜看着虞梦夹在梁辰和祈年之间拉架,结合祈年之前总总行为,她总算弄明白了,祈年是喜欢虞梦的。 她知道自己与这里的人完全格格不入,完全是硬撑,现在好了,没有谁来问东问西。 舒颜拿来几盘精致的糕点,水果,蔬菜汤,津津有味地吃着。 啧,还有打戏可以看。 果然,发薪日就是她的幸运日。 “唉,真的好羡慕虞梦啊!有祈年,梁辰两大男神为她大打出手,哇,虞梦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祈年是男神? 舒颜觉得很难想象,再他看来祈年就是个偶像剧中的反派富二代。 至于梁辰,他都有女朋友了,还对她说那些话,是因为愧疚吧? 高中班主任也算是恶人有恶报。 梁辰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自己当初年纪小,也算是没喜欢错人,但现在她却对梁辰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早已泯然众人,而不管梁辰也好,虞梦也好,就连祈年都是在云端的。 早点生个小孩,她才能对爸妈放心。 她这一辈也算开过眼,见识过了,她每天都努力生活,最后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想通了,舒颜甚至也跟着跑了过去。 毕竟,前排吃瓜看戏,这可是人生一大乐趣。 最后的最后,虞梦和梁辰先走,祈年这才被众人按压住了。 “放开我!我要弄死他!” 呦呵,这战斗力可以啊。 第5章 chapter 5 “你怎么还在这儿?滚!我不想看见你!”一见到舒颜,祈年更加没好气。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一切都是好好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说得不错,但是你没病吗?你以为虞梦没毛病吗?” 突然额头微凉,祈年恶狠狠地说,“你干什么?” “消毒啊!”舒颜从来只住过那种一两百一晚的宾馆,这江恒酒店果然是高档酒店呀,竟然还备有药箱。 女人俯身的时候,可以看到脖颈上的皮肤,果然起了一块一块的红斑,祈年记得梁辰说她喝酒过敏。 “这么大的伤口,还溅了菜汁,日本菜都是生的,会不会有细菌啊?” “如果是福岛的那更可怕了,有辐射唉。” “年轻人还是身体最重要。” …… 祈年听她啰里啰嗦,又看了一眼手机,23:11,“你今天话很多,什么意思?” 舒颜无奈,被看出来了,“我今晚能不能睡在这儿?” 大姨妈第一天,是最难受的一天。也许是喝了点酒,她这会儿不仅肚子疼,还发冷发热,腹泻,头昏,腿软。 而且这会儿也没有地铁。 这女的是在自荐枕席吗? 祈年忍不住破口大骂,“真他妈贱!你跟梁辰真他妈绝配!” 舒颜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装死,索性眼一闭,腿一伸,就自己躺倒床上去了。 祈年现在一看到她,就想到梁辰,实在膈应得要死,像是躲避蟑螂一样,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但他这次实在被揍得不轻,胳膊,腿脚,前胸后背,哪哪儿都疼。 这么晚了,他也不想折腾了。 “就看在我给你包扎涂药的份上,好不好?” “滚!” 舒颜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身。 祈年以为她终于走了,这才重新躺回床上,少爷似地使唤,“出去的时候,帮我把灯关了。” 房间暗了下来。 女人却没有走,语气弱弱地问,“祈年,你以后还会不会找我?” 祈年又想起了梁辰的话,按他的意思,好像对女人志在必得。 虞梦怎么办? 他要去抢虞梦吗? 他现在就是个混子而已,回江恒集团上班是不可能的,自己创业? 废了这么多年,改变哪有那么容易? 唉,如果人心的毒也能用酒精消一消就好了。 舒颜见他不动,又问,“你睡了吗?” 祈年很烦很累,“不知道。” 但女人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两条平行线有什么方法能让它们相交呢?” 祈年忍耐着,呼出一口酒气,“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直线。” 舒颜其实是自言自语,因为直觉告诉她,只要自己走出这个房间,祈年是绝对不会再联系她的。她和祈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根平行线。 其实她要求的真不多,她只要相交的那一个点,然后两条线各自奔向不同的地方,彼此再也不联系。 她没指望祈年回答她。 但祈年说话了。 “什么?” 祈年接着解释,“引力会使空间发生弯曲,所以没有绝对的直线。” 舒颜心中惊讶,富二代是一个标签,可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祈年或许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引力?那我该怎么制造引力?” 祈年有些被难倒了,他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烦躁的心竟也慢慢舒缓下来,“据我所知,人造引力目前还没有实现。” 男人理性,女人感性。 其实舒颜想问的是怎么制造感情的引力,她的身体没有魅力,她的钱还是祈年给的,她有什么东西可以来换取那一个“交点”? 祈年望着落地窗外的东方明珠,还在想着重力引力的问题。 突然嘴角落下一片温软,女人小心翼翼,“这样会产生引力吗?” 祈年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直到现在,他也只跟虞梦接过吻,“滚出去。” 只要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踢她,舒颜觉得都可以再尝试一下。 有虞梦那样完美的存在,祈年不会对她产生什么感情,就解除了后顾之忧。 舒颜再次爬上床,死死抱住祈年,“如果我努力来爱你,会产生引力吗?” 祈年一下子就愣住了。 “要么你就将舒颜二十四小时放在身边看着,最好让她也爱上你,否则,你拦不住我。” 祈年冷静地说,“随便你。” 女人像是终于放心了,这才不再乱动,很快就睡着了。 祈年觉得很诡异,他从来没有跟一个女的什么都不干地睡在一张床上。 — 对一个女人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自从酒会闹剧之后,虽然舒颜每天都会发消息给他。 “早上好,又是开心的一天!加油!” “要按时吃饭,健康最重要!” “晚安,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我的工位靠着窗户,累了的时候,从窗户就可以看到楼底下的小学,听小孩的笑声,感觉很幸福。” “祈年,能给我一个机会了解你吗?” 但祈年还是提不起兴趣去找她。 就这么七八天又过去了。 舒颜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她真有种绝望感。 她后来其实还去酒店找过祈年,但没有找到。 真的不行吗? 舒颜新开了另外一张银行卡,把祈年给她的五十万,单独存放,她想了想还是又给祈年发了一个消息,“我想把钱还给你。” 发完这一条,舒颜在手机上下载了所有的交友软件,依次注册,又找了一张大众化的网红美女的照片当头像。因为是侧脸,还眯着眼睛,又加上了厚厚的滤镜,这头像与真人相去甚远。她这也不算侵犯别人的肖像权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舒颜从背包里拿出牙刷牙膏,一个折叠脸盆,一个一次性洗脸巾,去卫生间里洗漱。 回到座位上,继续翻译稿件。 没有关消息免打扰,手机不停地振动着。 “嗨,美女。” “约吗?” “在上海?” …… 一天睡一个,总该成了吧? 舒颜挨个回了起来。 “你好,在上海。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线下见面,吃顿饭吗?” “如果可以,能麻烦带一下体检报告吗?”这一条没有发送。 舒颜将体检报告这几个字删除了又重新打上,来来回回,最后彻底删除,重新打了一条消息,“可以约,但是希望您没有传染病。” 这样回,别人会怎么想?会以为她在骂人吧。 舒颜揪住前额的头发,将消息又再次撤销。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 上海淮海路,紫夜酒吧。 音乐轰炸,美女好酒,五光十色。 祈年深陷在皮沙发中,手机屏幕的一方光亮让他俊美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立体。 “膜拜大佬,开心!”朋友圈里,虞梦发了这么一句,配图是她与人民医院肺移植科大夫们的合照。 祈年默默点了个赞,这样的虞梦能有什么问题? “老王,听说你跟那个网红玩上了?” 兴达地产老总的小儿子王浩嘁了声,“什么那个,人有名字,叫伊桐。” “不是梦然的吗,这孙子又换人了!羡慕啊羡慕。” 王浩不屑,“泡妹子总比你网吧酒吧两点一线来得好,小李子,你下面的东西还能用吗?” “干死你丫的!”小李子发狠。 祈年瞥了眼他这帮狐朋狗友,打了个哈欠,“无聊……” 小李子揪着王浩不放,“你女朋友是多啊,可人家不是看上你,看的是这个!”他扶了扶眼镜,另一只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王浩仰头将酒喝了,“废话!哥几个有钱,那是与生俱来,就是你丫的头皮屑都tm是真金白银养出来的,有钱就是你的特质。” 小李子哼了声,“现在的女孩子精着呢,有钱重要,但比你有钱的也多的是,人现在也在比呐!” “吃不着葡萄还说酸,你信不信!我这会儿发个定位,十几个美女抢着过来。” 小李子上纲上线,“你就吹吧!这会儿已经三点,外面还下大雨,有本事把你们的手机都拿来,我来群发,咱不扯虚的,谁也不准打电话凑人头。你们就比比,看有几个美女会来找你们!” 众人跃跃欲试。 王浩自我感觉良好,“谁的妞来的多,就算谁赢,每人给一百万,正好凑个一千,老子要开mcn公司。” “去你妈的mcn,就是想玩网红!” 祈年喝得熏熏然,小李子直接从他手上抢了过去,将十个手机排成排,挨个群发了。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王浩急了,“哎呦!我谈的那些妹子都在杭州!大晚上的,你让她们怎么来?!坐高铁?” 小李子拿起他的手机,笑得像个狐狸,捏着嗓子装女人,“哥哥,大半夜的别闹。” “唉,有回我的吗?” 小李子啧啧两声,“很可惜,没有。” 祈年觉得这帮人真的闲得蛋疼。 “唉,有一个回的!” 王浩抢了过来,“唉,舒颜,这不是上次酒会上那个女的吗?” 小李子怪叫,“祈年!!!你以前从来不在群里发床照!干这种事太他妈缺德了!” “那女的长得一般,但那张照片看得我差点儿……啧,祈年,你怎么只给王浩介绍,也不给我引荐引荐,她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祈年奇了怪了,“你喜欢她哪里?” “眼睛有股狠劲儿,说不出来,总之蛮特别。” 王浩不屑地哼了声,“屁的特别,木讷,毫无特色,典型的乖乖女。” 木讷?乖乖女? 第一次见到舒颜,她就跟梁辰躺在一张床上。张口是钱,闭口是钱。 第二次见到舒颜,她恨不得倒贴给那个金融男。也是那一天,舒颜跟他上床了。 现在又每天给他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 哪里乖?哪里木讷?这两个词跟她毫无关系。 王浩推搡了祈年一把,“那种女生不是这个圈里的,你是不是把她的第一滴血给拿了?要不然人女孩怎么一直给你发消息。” 他不说,祈年甚至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这么一提,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小李子“卧槽”一声,“那女的说,她已经到门口了。” 第6章 chapter 6 为了省钱,也为了多赚钱,舒颜现在就住在办公室了,因为焦虑得睡不着,她一直在翻译。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祈年发来的消息。 办公楼离酒吧不算太远,打的十八分钟就到了。 原来半夜三点,路上还是有很多人的啊,烧烤店老板,ktv领班,宾馆大厅值夜班的女孩,出租,代驾。 生活不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辛酸。 舒颜从来没有进过酒吧,据说里面很乱,她给祈年发了条消息,就在门口等着。 “Hey,girl !” “滚开!” “ha,ha ,try again!it\'s so easy!they love money!they love foreigners!\” 那个被三个外国男人围在中间的女孩看着特别年轻,甚至感觉还没高中毕业。 舒颜立刻就打了110,眼看着他们就要把女孩带进车里,舒颜来不及犹豫就冲了进去,”I had already called the police!” “wo,wo ,take it easy! We didn\'t do anything!\” 这三个人长得很高大,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舒颜咬牙将女孩护在身后,”I\'m her sister !\” ”啊!你是谁啊!我不要你管!“女孩喝醉了,完全断片了,大脑根本不受控制。 舒颜冷不防被她推了一下,撞到消防栓上,一下往后摔了个踉跄。 “ha!ha!ha!\”三个外国人放肆地大笑着。 这是一条繁华的酒吧街,有保安,也有其他男男女女,但就是没人上前来帮忙。 “I\'m her brother!\”外国人嘲笑。 醉酒的女孩迷迷糊糊地跟着那三人走。 舒颜又追了上去,死死拽住她的胳膊,“you\'re not!!!she is still a teenager!! you\'re committing a crime!!” “shut up!you are in trouble!” 拉扯间,舒颜被其中一个打了一个耳光,她还是不松手,“you\'re breaking the law! you are in trouble!you hit me!this is china!how dare you !\” \”I\'m Amercian.how dare you !\” 那动静闹得足够大,祈年一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了。 那女人很瘦弱,神色倔强,跟他在一起时小心讨好,现在又是这么大胆。 祈年有些迷惑。他想着,要是被那个外国人用力一推,舒颜一准摔个头破血流,又想起第一次见面就踢了她一脚,然后就冲了上去,一拳放倒了最高个子的洋垃圾。 王浩又是卧槽一声,“上呀!弟兄们!” 洋垃圾见他们人多,跑得倒快。 民警来得更快! 舒颜直到此时才有些后怕,谁知道那些爱玩儿的外国人身上有没有传染病?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他们的血液,那该怎么办?! 按照流程,所有人都要接受民警询问,因为这件事涉及未成年人,又涉及外国人还有祈年他们,民警觉得案件复杂,又让他们都去派出所进一步笔录取证。 前前后后,等到舒颜最后留了电话,民警确认她可以走了,已经快四点了。 天是渐变色的,深蓝,淡蓝,天地一线处又是橘色和红色。 祈年因为聚众打架,接受了一顿批评。 走完流程,刚下楼,他就看到舒颜在门口等他。 王浩在后面推搡了他一把,“看走眼了吧,都说了她不是这个圈子的,你小子之前干的不是人事儿。” 小李子啧了声,“这年头竟然还有女侠!” 祈年觉得他们碍眼,“你们先走。” 其他人都是暧昧地笑了,也不多说。 舒颜被他们挨个儿打量得很不自在,见他们走远,这才如释重负。 她见祈年还是一副冷冷的,无所谓的神态,也知道没戏,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五十万,密码是你手机后六位。” 祈年不接。 舒颜只得将卡塞到他的手上。 祈年真的搞不懂了,“为什么?” 舒颜头也不回,“不为什么,就像你说的,我很随便。” 如果不是昨晚的事,祈年几乎要信了她的邪,他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将她逼着靠在墙上。 一辆给花坛浇水的洒水车正好从他们身旁经过。 空气中水雾弥漫。 祈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跟我那次,是第一次吧。”他俯视着将舒颜的表情一览无余。 “不,不是。” 祈年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舒颜现在已经不想装了,“是不是不重要,我还要上班。” 地铁这会儿没开,她地图搜索路线的空档,只听祈年流里流气地读消息。 “祈年,能给我一个机会了解你吗?” “我的位置靠着窗户,累了的时候,从窗户就可以看到楼底下的小学,听小孩的笑声,感觉很幸福。” “晚安,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要按时吃饭,健康最重要!” “早上好,又是开心的一天!加油!” 发文字是一回事,被人朗读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舒颜羞耻得恨不得脚指头抠地,只能继续装聋作哑,偏偏公交站台离这里还有五六百米,这一路实在煎熬。 祈年觉得她的反应实在有意思,上床都没瞧她脸红过。 舒颜忍无可忍,“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祈年同样反问,“那你昨天夜里为什么来找我?” 最早的一班车还没到,一辆垃圾车机甲爬虫一般呼噜呼噜地慢悠悠开过。 舒颜盘着脚下的石子,默默无言。 那种不管发多少消息,对方毫无反应的过程太煎熬了。她现在哪里有时间慢慢的耗呢?她需要找男人睡觉,最好一两个月内能怀上孩子。 祈年坐在站椅上,腿一直伸到马路牙外面,他有太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醒来,太久没有在这个城市好好逛过。 早晨的凉意让他的脑袋无比清醒,这感觉很好。 “为什么要让平行线相交?” 舒颜没想到他一下就问到了关键点,有些惊恐地向他看了过去。 祈年倚靠在站台牌上,双手抱胸,他看起来是一副松散睡不醒的样子,但眼睛却很泠静,一直盯着她。 都怪他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太像流氓了,才给了她错觉,以为自己可以利用他,“我一直以为你是电视剧里面反派富二代。” 祈年被逗笑了,“不想当资本家的富二代可不是反派。” 舒颜现在撒谎已经不用打草稿了,“我和梁辰是平行线,我想和他有一个交点。但是他有虞梦了,我跟你,不过是自暴自弃而已,说的那些话也是胡言乱语,现在想回归正常生活,就这么简单。” 都已经睡了,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更何况还是女人最宝贵的第一次,祈年觉得她有点天真。 公交车到站了。 舒颜抢先跑了上去。 祈年也跟着上去,却在车门要关上的前一秒,见舒颜噌地一下从门缝跳了下去,然后往路对面的公交站走,坐上了与他完全相反方向的公交车。 他的往西,舒颜的往东。 这是要甩掉他? 等到祈年反应过来,在微信上给舒颜发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解除了好友,再打电话,对方立刻挂断。 一天前,祈年还对舒颜的消息烦不胜烦,现在他却有些许怅然若失。 他只坐了一站就下车了。 “祈年?!真是你?!”王浩的哥哥王枫将车停靠在路边,“上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这么早?” 王枫唉了一声,“公司一大堆事要处理,老头子不管事,王浩又不着调。群里说,你们英雄救美了?” 祈年想起了舒颜那小狼似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王枫从后视镜看他,也跟着笑了,“你心情不错?” 是啊,他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了。 祈年见到王枫关心的神情,很感激,“在新加坡那几年,要不是你帮着,我可能都毕不了业。” “如果不是还要开车,我都想抱抱你。咱俩什么关系?最好的哥们,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祈年拍了拍他的肩。 王枫又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坐公交车?” 祈年的手指在银行卡的数字上一遍遍摩挲,想起了舒颜在他嘴角的一个轻吻,“人造引力。” 啊? 王枫摸不着头脑,“上次酒会就想跟你好好聊聊。你知道吗?原先我们系的主任,吴丽莲,她被学校辞退了。” 祈年甚至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是梁辰给她做助手的那个?” “就是她,我前段时间回了趟母校,正好遇上这事,就跟她聊了一会儿,她特地问了梁辰的联系方式,我跟梁辰又不算太熟,就把自己的先给她了,好家伙,这女的发了疯似的发邮件,原来她跟梁辰还有过一段儿,大二那年的科技竞赛,其实应该是我们赢的,就是因为她,才让梁辰获得了第一。” 祈年现在对梁辰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学生科技竞赛,现在回想起来,就跟玩似的。” 王枫又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加上虞梦被抢走了,还有伯母的事,才消沉的吗?” 祈年心想,他废了这么些年,至少还有一个朋友,“虞梦的事就翻篇了吧,王枫,我想找点事做。” 王枫差点一脚油门踩到底,“卧槽!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祈年心想,他跟王浩还真是亲兄弟。 王枫是个操心的命,“你不会问你爸要钱的,想做事,总得有本金,这样吧,我资金入股,怎么样?” 祈年想起了昨天在酒吧的赌约,一人一百,他的本金早够了。 半夜三点,还下着微雨,只看到一个地址,不问缘由,她就来了。 祈年认为她是冲自己过来的。 王枫被他笑得发毛,上次看到祈年这么笑,还是他跟虞梦在一起的时候。 人造引力? 那是什么鬼?! 第7章 chapter 7 中秋,舒颜回了趟老家。 收花生,挖红薯,掰玉米,蹲在地里,鼻尖闻着泥土的芳香,看鸟雀从柿树银杏的枝叶上掠过,有小狗陪伴着四处溜达,绿草环绕红砖,一切都很恬静。 老妈煮着芋头汤,一边念叨,“镇上水塔下面的梁三,你有印象吧。” 舒颜搬了个小板凳在厨房门口发呆,随口应了声,“嗯。” “他儿子不是跟你初中高中都一起的吗?考去一中的就你和那个梁辰。” “哦。” “人家现在当大老板了,好像都开工厂了。” 舒颜转过话题,“老爸呢?” “去打牌了。昨天去超市买菜,我还看到了,那个梁辰也回来了,就一个人,也不知道结没结婚,你们不是同学么?以前高中放假都是一块上学一块回家的,你还联系吗?” 舒颜闻着桂花香,从门前的树上摘了一个橘子,一边吃着一边支吾道,“没有。” 老妈埋怨,“你这孩子就是不聪明,怎么就不联系了?微信有吗?电话有吗?等我有空遇到梁三,我去问他要。” “哦。” “哦,哦,哦你个头,打电话叫你爸回来吃饭。” 舒颜忍不住又哦了一声。 吃过晚饭,还早得很。 舒颜决定开小电瓶车去镇上逛一圈。 快递收发点,鸭血粉丝,麻辣烫,西点蛋糕店,淮南牛肉,羊肉馆,煎饼摊子,流动小吃车,臭豆腐,烧饼店,炸鸡店,就连超市也重新装潢了。 邮局门口也有人跳广场舞。 小学旁边有手套厂,镇上有书店,农业产业园,公园,政府文化中心。 农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差。 舒颜最想去的还是初中,从毕业后她就再也没进去过。 门卫坐在梧桐树下玩着手机,客客气气地说了句想进去看看,他就放行了。 “等一等。” 昏黄的路灯下几只飞蛾。 梁辰也跑了进来,“小颜。” 舒颜避开他的触碰,将手插进运动服的兜里,无话可说,只能明知故问,“你怎么回来了?” 这只是一句客套的说辞,正常的回答是,回家看看,好久没回,中秋节总要回来一趟,等等之类。 但梁辰的回答是,“我想你一定会回来。” 舒颜能简单就绝对不愿意复杂,更不会深想,哈哈一笑,“我肯定回来啊,老家多好啊。” 随意走着,就走到了女生宿舍楼,因为放假,里面没人,院门也没锁。 “那个时候,宿舍统一早上六点开灯,晚上十点半关灯。我每天都看到你早上四五点就在这个院子里看书。” 舒颜摸了摸耳垂,有些羞赧,“我很笨,只能死读书了,不像你学得那么轻松。” 梁辰心想这么多年,她这个习惯还没变,忍住了才没像十几岁那样去摸她的头,他现在需要克制,否则舒颜会立刻掉头就走,“很多人连勤奋都做不到,初中三年,你可是每次都考全校第一。” “那是因为你让我,每次都控制在比我少五分左右,压根就是故意的,”提到这个,舒颜就很气愤,“还说这话,真是的。” 梁辰最喜欢她的这句口头禅,“真是的。”有一点埋怨,又有一点撒娇和天真的意味,仿佛他们的距离又拉近了,他撑开双臂伸了伸,想去碰她的肩膀,但还是缩了回来,“你们那时候一间宿舍还住十六个人吧,现在整栋宿舍只有十六个人住宿。” “啊!!!怎么会这样?!” 眼睛瞪得大大的,梁辰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也很喜欢她这个反应,“小孩少了,我们那一届全校八百多学生,现在就四百。” 舒颜觉得怅然若失,她喜欢热闹。 两栋教学楼之间又一处小水塘,以前是没有栏杆的,小道与围墙之间,原本有小卖部,但现在也没有了。 舒颜站住了,远远望着教室的玻璃窗,“梁辰,谢谢你。” 又是谢谢,客气又疏远。 梁辰觉得这是一个结束词,“谢谢什么?” 舒颜望着悬在操场上的淡月,觉得两个月来,第一次这么轻松,舒服,“那个时候,每次交数学作业,你都帮我检查一遍。我数学真的很差,初升高,高考,都是数学拉了分数,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行。你帮我太多了,真的谢谢你。”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 又为什么故意让你? 那时候月考,期末考的考场顺序都是按照全校排名安排,他就是想坐在舒颜的后面。 其实那些考题对他而言实在太简单了,写完卷子,都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女生认真答题的样子,一遍又一遍检查的时候,她看起来真的有点傻,有点可爱。 “我以为你是因为那件事,你高考才失利的。”梁辰今天想彻底说清楚。 没想到舒颜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才不怕他!那次,我把他胳膊上的皮都咬下来了,据说他还去医院缝了几针!” 梁辰压抑着,忍耐着,“我那时……” 舒颜见他表情凝重,不想让他有心结,“我看到了。” 梁辰震惊得对上她的眼睛,低低地笑着两声,显得很阴郁沉闷,“你看到什么了?” “你那时候在办公室门外。” 果然。 梁辰摊牌了,“其实我很自私,卑鄙!”人的本性可以改变吗? 往日的同学情分让舒颜不想看到他这样,忙替他解释,“不是的!我那时候喜欢你,不想让你看不起我,所以才有勇气反抗!” 不过后来,梁辰还是不理她了,虽然伤心,但高考当前,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她继续用功备考,后来分数出来,除了数学,都和梁辰的分数是一样的,说到底她就是数学不行。 梁辰震惊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呆呆地看着她。 原来竟然是这样! 舒颜从地上捡起两块碎砖,“过去的都过去了,”她扔了一块,噗通,水塘泛起一圈圈涟漪,“把不好的都扔掉,梁辰,你会有美好的未来,你是我们镇上的骄傲!以后你也在家乡建厂,到时候,我也不去上海打工了,就在老家工作!” 梁辰没有接她递过来的一块碎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将她按在墙上,不意外地见到舒颜脸上的笑容消散,“你以前喜欢我,现在呢?” 舒颜原本想故意忽略那次去找他的事,故意不提那通电话,但现在却不能不提,也必须要说清楚了,她皱着眉,“以前就是过去了,就像扔出去的石头。上次我不应该找你的。” 梁辰忍无可忍似的说着,“小颜,我知道了。” 舒颜听出他语气的不同寻常,心下惴惴,“你知道什么了?” 梁辰托住她的脸一点一点说着,“我让李秘书跟着你回去,知道你在哪里上班,知道你没有继续续租,他无意中捡到几张你在上海各家医院的挂号单。” 他知道了! 电话突然响了。 “喂,妈?” “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回来?” “在外面逛了一圈,想买点吃的,明天路上吃。” 梁辰突然将电话拿了过去。 舒颜紧张得手心冒汗,揪住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 “阿姨。” “我是梁辰,是,我跟小颜在一块儿。” “明天我也回上海。” “方便,当然可以,顺路,放心吧,阿姨。” “好,我陪小颜再逛逛。好,好,好的,明天我去接小颜。好,阿姨再见。” 相顾无言。 学校的南门锁起来了,他们只能原路返回。 “让我来帮你。” 舒颜走得更快了些,“不行。” 梁辰将她拉住了,两侧花坛中的草木树影将他们的面目模糊,“你第一次不就是找的我吗?” 舒颜甩开他的手,“你有女朋友,不应该说这种话。明天请你不要来我家,我已经买好车票了。” 梁辰不死心,再次握住她的手,见她如同小兽一样垂死挣扎,只得放开,“小颜,你别激动。我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 今晚的月色,让他回想起高三上学期的中秋。 学业紧张,他们选择没有回家。 因为男生住宿楼前,女生住宿楼在后面一栋,旁边就是大操场。 下晚自习后,他们约好一起去跑步。 那个时候他想表白,却被小颜拒绝,“现在学习最重要。” 趁着月色,他想亲吻,女孩害羞着躲开,“现在不行。” 他将她抱住,女孩拿头撞他,拿脚踩他,他只得无奈地说,“我什么都不说,不做,就让我抱抱,总行吧。” 他们甚至都没有接吻过。 舒颜知道他是说话算话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不做小三,这是底线。你别让我瞧不起自己,也瞧不起你。” 梁辰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把车票退了,作为同学,作为朋友,让我送送你。” - 中秋节对于祈年来说是个鸡肋。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假日最后一个晚上,路上行人更少。 文和大厦。 祈年将车刹停,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舒颜所在的翻译公司就在第十五层。 位置靠窗,可以看到下面的小学。 橙光实验小学。 祈年又翻出了微信消息,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蠢,又把手机扔到一边。 反正这会儿也没事,他将车座往后调,翘着腿,捧着电脑写商业计划书。 这些年他染上了烟瘾,点了根。 在将车窗打开的时候,他看见了梁辰的车经过,停在不远处。 然后他就看见了舒颜。 梁辰抢着替她拿包。 两人说着什么,然后一同进入了宾馆。 祈年掐灭了烟头给虞梦发了一条消息,“梁辰在哪儿?” “他回老家了,说要在老家多待几天。怎么了?”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梁辰还没有出来。 祈年刚才拍了一张梁辰和舒颜进入宾馆的照片。 他很犹豫要不要把照片发给虞梦,但最后还是回了句“没事。” 原来舒颜说的都是事实,她的人造引力就是为了跟梁辰在一起。 竟然是自作多情了。 祈年自嘲地笑了笑。 第8章 chapter 8 “舒颜,过来一下。” 人事肖楠,年龄成迷,说话很柔和,总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但在公司时间久了,舒颜慢慢觉察出不对,他好像是同性恋。存在有存在的理由,也会有存在的痛苦,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现在的社会,每个人管好自己已经是不容易。 肖楠将小会议室的门带上了,在文和大厦的物业群里面翻出一张照片,“有人在传你插足他人感情,是第三者,还跟这个男的去开房。” 舒颜很疑惑,谁会偷拍她和梁辰啊? “他是我老家的,以前是同学,中秋节顺路带我来上海,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就在宾馆住下了。” 肖楠敲着桌子,“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可你怎么不回自己住的地方?这不怪人多想。” 舒颜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好歹也是要点面子的,其实并不想把自己住办公室的事告诉别人。 肖楠见她为难,“这是私事,公司其实管不着,但总归影响不好。你实话说,我也好给你把这事儿掀过去。” 舒颜没办法了,只能全盘托出,“房东卖房,我只能搬出来,想省点钱,就住在办公室了。朋友不放心,就给我在宾馆订了间房。” 肖楠没有想到情况竟然是这样的,“啊!那你洗澡怎么办?” “反正楼道里有热水机,擦一下就行了。”其实比较麻烦的是洗衣服晒衣服,要另外找地方。 肖楠知道她向来节省,以前租房子的时候,每天都带饭吃,他还奇怪最近怎么都出去吃了,原来是这样,难怪她桌子底下总放着一个小行李箱。“放心,我会在群里给你澄清的。不过你还是再租房子吧,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 舒颜心想,这个词现在对自己不适用,“能查出来是谁散布谣言的吗?” 肖楠咦了声,“你不问,我还没注意,这个人好像是刚加群的。” 舒颜看了一眼那人的头像,一下就明白了,是祈年。“肖楠,谢谢你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肖楠有些好奇,“你怎么得罪他了?” “这人喜欢我同学的女朋友,他们之间的三角恋很复杂。” 肖楠将事情弄清楚了,明白是误会一场。 他猜测舒颜经济上可能有困难,但仅仅作为同事,多问一句就是冒犯,为了对舒颜的自尊进行弥补,他决定透漏一个消息,让她高兴高兴,“以前公司团建都是去宁波,宜兴,崇明岛这些地方,今年老板投资赚了大钱,决定去日本,只要在公司干满三年的都能跟着去。” “真的!!!我从来没出国玩过唉!!” 幸福来得太突然,舒颜早把祈年抛到脑后了。 — 祈年觉得舒颜是一切祸害的源头。 昨天他在宾馆外面等了一夜。 今早,舒颜没事人一样的上班。 他见梁辰久久没有从宾馆出来,便自己找了上去,踹开房门,却见梁辰衣着整齐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哭成了个傻逼。 祈年有点懵,也恶心得不行。 但这次先动手的竟然是梁辰。 祈年本来就一夜没睡好,冷不防被一拳打到。 梁辰临走时,说了一句,让他到现在都很介意的话,“你开始喜欢舒颜了,是不是?” 为了证明不是,他去了文和大厦,只几下就忽悠前台小丫头将他拉进了大厦管理物业群,然后把梁辰和舒颜的照片传了进去,第三者,插足,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希望女人最好被开除,然后滚出他的视线范围。 再然后,他开车离开,在拐角不远处,亲眼看见梁辰撞上了路口商场的圆球石墩。 — 病房内,梁辰已经睡着了。 “还好只是轻微骨裂,要是他出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虞梦将房门带上,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这样才能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 祈年抽了根烟,完全不顾来往的病患,冷笑一声,“他活该!” 虞梦眼神虚空地望着地上,“你昨天为什么会给我发那条消息?” 祈年将照片找了出来,将手机递过去,“你不是说他回老家了吗?他现在人在上海,事实很明显。” 虞梦却不接手机,撇开脸不看那张宾馆照片,突然说了句,“我想死。” 祈年吓了一跳。 虞梦见他这个表情,反而露出了恶作剧一样的表情。 祈年觉得这样的虞梦特别陌生。 “是那个叫做舒颜的女人吧。” 祈年突然不敢开口。 虞梦将发圈摘了下来,白皙纤长的手将头发往后招了招,她从祈年手中抢过香烟,吞云吐雾的姿势很是熟练。 祈年一下就想起了梁辰在酒会那次跟他说的话。 虞梦迷离一笑,“梁辰跟我在一起时,像是没有灵魂,我还在新加坡的时候就觉察到了。那时候他回国,我去加州大学,曾经是短暂分手过的。我很难过,就去酒吧喝酒,然后就被人迷晕了,他们录下了视频。” 祈年握紧了拳头,她怎么这么糊涂! 虞梦继续说着,“我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梁辰知道了,是他把我又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她再也承受不住,捂住脸蹲在地上哭泣,“祈年,我不能没有他,只要梁辰能留在我的身边,哪怕他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我也无所谓!” 祈年觉得她疯了!“虞梦,不要跟他在一起,梁辰这人隐藏得很深,你驾驭不住他。” 虞梦却摇摇头,泪眼望着他,“祈年,你不是已经把舒颜弄到手了吗?你不能看紧她吗?” 这是虞梦会说出来的话吗?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祈年又点了一根烟,却被人呵斥了。 “能不能别在医院抽烟!我举报了啊!”年轻的护士原本还对着祈年发花痴,但看他在公众场合吸烟,好感度直线降为负值,她拿着输液,推开房门,惊讶地发现病床上也是个大帅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灯,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小护士对外面的人说了声,“病人醒了。” 虞梦忙擦干眼泪冲了进去。 下一秒,却见梁辰用一种无措与不安的眼神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谁?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 祈年送梁辰去医院坐的是急救车,他自己的车还在文和大厦附近,只能打的过去,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档口,他看见舒颜拿了一瓶酸奶从超市出来。 女人笑得很开心。 是因为昨天和梁辰好上了,睡了,所以才这么开心的吧? 祈年不知怎么的,从昨天看到她和梁辰下车开始,脑子时不时就会浮现出她和梁辰翻云覆雨的画面。 她跟梁辰做的时候,也像跟他做的时候一样吗?会浑身发抖?会低声哭泣? 他不想看见那种恶心的场景,所以才没有进宾馆找他们。 他原本不想再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但没想到偏巧又看见她了。 她这一脸天真的,一脸期待的的笑实在是触怒了自己。 现在所有人都不好过,她凭什么这么开心? — 中秋调休,周六上班,这是无心工作的一天,就连隔壁经常加班的律师事务所今天也很早就关门了。 舒颜把酸奶放回工位桌子上,从小箱子里拿了洗漱用具。天太热,她头发容易出油,洗完头后,又简单擦洗了一下,就回办公室继续干活了。 能出国旅游了啊!太好了! 得多攒一点钱,到时候给爸妈买点东西,最好也给亲戚带一点,这样他们还能给爸妈帮衬帮衬。 这个月还有十天,她应该能比上个月再多拿两千。 手敲得疼了,她就在小折叠床上躺一会,然后继续翻译。 回过神来已经是凌晨1点03分了。 哎呀,糟糕,想上厕所,早知道就不买酸奶了。 舒颜只得从办公室里面把锁打开,文和大厦是一栋老式办公楼,所以只有绿色的指示灯还亮着,她最犯怵夜里上厕所这件事,打开手机电筒,冷不防在办公室走廊看到一个黑影倚靠在墙上,“谁?” 她害怕得躲到办公室,把所有灯都打开了。 祈年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话一出口,是讽刺的语调,“你就穷到要睡办公室?” 女人的头发还湿着披在肩上,脸因为惊吓微微发红,“你怎么会在这儿?” 祈年想不通,“梁辰那么爱你,甚至会为了你出了车祸,他怎么也不给你租个地方?” “什么?!梁辰出了车祸?他情况怎么样?他在哪儿?”舒颜忙将小被子之类的东西收了起来,梁辰是为了送她才来的上海,他出了事,自己确实有责任。 女人关了电脑,将办公室锁好,一副现在就要跟着他出去的样子。 她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就这么爱梁辰吗? “你开始喜欢上舒颜了,是不是?” 脑中突然回想起这句话,祈年愕然愣住了。 他刚刚是在嫉妒吗? 他为什么会生气?甚至没有付钱,在大马路上,就强行下了车,像个变态一样一路尾随着女人。 看着她从八点多一直加班到现在,他心里越来越焦躁,但却一直干等到了现在。 廊道里一片昏暗,水滴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 女人又催促了声,“太晚了,你告诉我梁辰在哪家医院,我自己去。” 祈年忍耐着,忍耐着,“第三人民医院,”他有些烦躁,“哼,小三。” 舒颜这才想起来,梁辰有虞梦,她不能让虞梦误会,这么一想,就拿出钥匙准备重新打开门上的U型锁。 祈年忍嗤笑一声,“你就打算一直睡在这儿?” “这不关你的事。” 祈年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将钥匙抢了过来,仿佛有鬼魂附身,替自己说话一般。 “虞梦已经知道你和梁辰去宾馆的事了,你要是再去找梁辰,我就把你的床照放到群里!” 他一把扣住舒颜的下巴,粗暴地吻了下去,撕扯着她的衣服。 “别……别在这儿。”女人颤抖不停。 第9章 chapter 9 男人不停地做着噩梦,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苦楚。 舒颜头疼得睡不着,坐了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夜里三点了。 窗外淅沥沥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现在已经感觉冷了,男人出了好多汗,摸起来凉凉的,这感觉很不舒服。 她拿了纸巾帮他擦了擦,摸索着被子将祈年盖好,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共处一室,这感觉很不好。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这个宾馆她前天刚住过,远远没有第一次被祈年带进酒店那么可怕。 最近是她的排卵期,几率会不会大一些? 好容易有了睡意,舒颜胡思乱想着进入了梦乡。 祈年却醒了,在她给自己擦冷汗的时候。 女人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声细微而有节奏。 祈年在黑暗中伸出手指描摹着舒颜的五官,在她的头发丝中间打着璇儿。 他威逼利诱地把女人带上了床,他现在怎么就这点本事了? 女人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 其实那张床照,他早在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就强迫所有人都删掉了。 他又将手放在女人的小腹上,第一次见面就踢的这里吧? 他从一开始就对女人很过分啊…… 祈年心想,他只能一错到底了。 —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中午十一点才彻底醒过来。 祈年一睁眼就看到女人已经醒了,因为被他紧紧搂着,一动不能动。 女人的眼中是思索,是小心,是迷惘。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是虞梦。 “祈年,昨天谢谢你,医生说要不是你送得及时,初步包扎得当,梁辰的腿可能会造成永久性创伤。” 女人听到梁辰两个字,面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虞梦继续说着,“医生说梁辰有可能是轻微脑震荡,所以才失忆的,具体要等今天拍片子做进一步检查。你不知道,其实我很高兴,这样他终于可以把舒颜忘了,我会告诉他,我是他的初恋,是他唯一的爱人和妻子。” 女人的表情是复杂的,他看不懂。 “祈年,你在听吗?” “在,你说。” 虞梦的语气中充满感激,“这么些年,你一直都还记着我吗?” 祈年不会撒谎,“是,我一直想着你。” 虞梦却说着,“如果时光能倒流,阿姨出事,我不会再那个时候幼稚地刺激你,我会陪着你。但是现在我有梁辰了,你忘记我吧,好吗?” 祈年看着旁边的女人,有些走神的想,他从什么时候将注意力从虞梦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的? “手机没电了……”虞梦的电话突然挂断。 看样子梁辰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失忆?也好,他本来就不应该管自己的事,也应该全心全意对虞梦好的。 听到后面,舒颜真是有些可怜祈年了。难怪这人昨天生那么大的气呢。 又是拍照,又是造谣,又是神经兮兮半夜来公司找她,原来是无能狂怒,这下子好了,一切都是无用功,人家虞梦根本没反应,祈年算是彻底被拒绝了。 可哪怕是这样,他还为虞梦考虑,不许自己去纠缠梁辰。 会叫的狗不咬人。 祈年看着很凶,但实际上,可能恰恰相反。 舒颜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装模作样的说了声,“梁辰失忆了!不行,我要去找他!!” 果然,祈年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冷了脸,“不准去!你敢去,我现在就发照片!” 要发早发了。 就凭他救了梁辰,上次替她解围,舒颜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他一定不会发,但愿意赌一赌,“随便你!我就要去找梁辰!” 祈年本来就有起床气,还没完全清醒就是梁辰梁辰的,他妈的,更加火大,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再次将女人压在身下,“我管不了虞梦,还不信治不了你!” 舒颜无比顺从,她就等着呢。 这刺激了祈年,“就你这样还去找谁?!” 这是舒颜第一次跟他面对面,男人紧闭着眼睛,侧脸很英俊,有一些少年气,有一些痞气,还有一些狂气。 这买卖她好像不吃亏。 这一翻做弄,周日一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第三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现在开始……预备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祈年被吵得很不安稳,一大早就在“凄惨阳光”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摧脑魔音中醒来,摸了摸身边,舒颜早就离开了,周一,她要上班吧? 小宾馆里总有种浑浊的气味,打了个哈欠才意识到是自己身上的烟臭味。 呆坐了会儿,他慢慢清醒,手臂上缠绕着一根细长的黑发,他用指头拈着,想拉直,但那头发丝一下就被扯断了。 祈年看着断发,没来由地有些阴郁。 下楼结账,远远听到宾馆老板娘和保洁聊天,“那女孩三天两个男的,是不是那种人啊?” “应该不会,楼道里都有监控,跟第一个男的是分开睡的。” 祈年一把将存着五十万的银行卡拍在桌上,“我要看监控!” 舒颜和梁辰是分开住的。 早上七点,舒颜离开。 然后,梁辰才向老板娘借了门卡,进入舒颜睡的屋子。 八点半,他就闯了进去。 对了,那时候,梁辰好像很伤情的样子。 中秋节,他和舒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舒颜一下班还是去医院了,她在背包里面发现了一张银行卡,根据信封里写的密码一查,一共二十万,只能是梁辰给的。 他这是干什么?同情?她不需要! 还有虞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终于可以把舒颜忘了。” 什么叫终于? 梁辰,你最好真的失忆了,否则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舒颜到医院的时候拨打了电话,祈年没有告诉她梁辰住在哪间病床。 电话接通,“喂。”虞梦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舒颜预测会发生这种情况,早已想好了说辞,“虞医生。” “是舒颜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是的,是舒颜,虞医生,你好,我听说梁辰出了车祸,想来探望一下,正好也要把之前借的二十万还给他。”舒颜尽量做到礼貌,语气柔和,态度镇定。 “502号,你上来吧。”虞梦的回答很简短。 病房里除了梁辰,还有其他病患和家属,他正在看cctv13的新闻节目,没有看到虞梦。 舒颜没有主动喊他,就走了进去,一直走到病房的阳台。 梁辰还在看着电视,压根没有认出她来一般。 舒颜放心了,又径直走了出去。 虞梦在走廊外面等她。 舒颜跟着她走到楼梯间,那里人少。 “梁辰让我把这本书扔了,但我想还是要物归原主。” 舒颜甚至没来得及提还钱的事,虞梦就开口了,她递过来一个星巴克纸袋,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人类的生命,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心中充满爱时,刹那即为永恒!” 舒颜蹲在地上,翻开了书。 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时候市里搞开发,一中是名校,从老校区搬到了新校区,带动周边发展。 从高一到高三,陆陆续续建了一个体育场,政府办公楼,新开发小区也开始售楼了。 学校对面的书店依旧只有一家。每周周日,梁辰就会去那儿看闲书。 少年捧着一本薄薄的《今古武侠》,剑眉星目,手指纤长就像女生一样。 他看书的时候,舒颜就看他,有时候被发现了就跑到辅导书区装认真。 “你怎么走来走去的?过来!” 但她刚刚的位子被另外几个女生抢占了。 舒颜见梁辰皱眉,怕他不高兴,加上那地方也没处落脚,就偷偷跑出去了。 下午五六点,暑气消散,红色的晚霞下,有好多小吃摊位从各处过来。 有人在摆书摊。 梁辰还在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将“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当成口头禅装逼。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嗯,非常适合他。 舒颜爽快地给了十块钱。 梁辰也追着出来了,“呐,脆皮年糕。” 舒颜学着他酷酷的样子,“呐,生日礼物。”然后她就不客气地啃着年糕。 梁辰嘲笑她,“你的生日是十月一号吧,过生日还沾国家的便宜。” 舒颜还嘴,“那你还占嫦娥的便宜呢!” 梁辰无语,良久,别别扭扭地说了句,“你想要什么礼物?” “嗯,不用了,没什么想要的。” 梁辰拿书敲了一下她的头。 后来那件事就发生了,再后来梁辰周日就不再出来了,差不多整个高三,他们形同陌路。 舒颜其实是自卑敏感的,又怕受伤,所以后来就慢慢地将对他的爱恋回收了起来,她那个时候学习得近乎疯魔,每天早上四点半起,五点到教室,晚上学到一点,但越到最后状态越差。 高考失利,她就再也没有和高中同学联系过了。 舒颜坐在楼梯上,随意翻着那本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书。 梁辰竟然还一直留着吗? 一张照片飘落到地上。 上面的人竟然是自己。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梁辰的笔迹是很潇洒的。 “我爱你。” 第10章 chapter 10 祈年在医院楼道里找到了她,咬牙切齿,“昨天跟你怎么说的?” 舒颜连忙将书和照片放回袋子里,脑子里一直想着梁辰在照片后面写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得急了,心跳得有些快。 “你藏的什么?”祈年伸手去抢。 舒颜一把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却撞上虞梦扶着梁辰出来,她突然想起来医院的目的,将银行卡递给虞梦,“对了,我是来还钱的。” 虞梦自从认出到照片上的人就是舒颜后,就对那天的事一直心中存疑,难道她上次真的是去借钱的?她犹豫地接了过来。 舒颜刚想走,却被梁辰握住了手腕,又想到那句“我爱你”,心跳得更加快,原来她也是有人喜欢的。 祈年见舒颜脸颊微红,又听梁辰对着她问,“你是谁?”他一下就火了,将舒颜的手腕从梁辰手中抢了过来,“我女人。” 梁辰眼神迷茫,“你又是谁?虞梦,你认识他们吗?”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祈年,你的大学同学。” 梁辰扶额,“不记得了,那她呢?” 虞梦并不想多说,“我只知道你之前借给她一笔钱。” 梁辰将银行卡接了过去,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舒颜。” 祈年察觉到她在发抖。 “多笑一笑。” 舒颜惊诧地望着梁辰。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 初一入学考试,学校根据成绩进行分班。 报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公布栏前查看自己的排名。 那时候她暑假一直在看书,甚至硬啃了七本奥数教材,功夫不负有心人,但结果出人意料的好,竟然是全校第一。要知道她以前是个很平常的学生,永远都是班级中等。 老妈很骄傲,“我女儿靠了第一唉!”在她去交学费的时候,舒颜依次看着全校排名前二十的学生,当时的第二的分数只比她少一分,“梁,这个字念什么啊?晨吗?” “喂,你看了好久了,怎么一直站在这儿?” 因为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考第一。 男生又问,“你叫什么?” “舒颜。” 男生挑眉,“多笑一笑,不错,挺好听的名字。” 舒颜哦了一声。 “就是念chen,”男生嗤笑一声,“就你这样的还考第一啊?” “喂,梁辰,去打乒乓球啊!” 梁辰,原来他就是梁辰。 舒颜见他要走,忙问,“你暑假复习了吗?” 男生灿然一笑,“我就看了一天,背了一下课文。” 舒颜哪里还笑得出来啊,这就是普通人跟天才的差别吗? 虞梦的话打断了她的回忆,“梁辰,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梁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他抬手想要去摸舒颜头的时候,微微一顿,似是察觉到祈年气愤的目光,又将手收了回来,“多笑笑。” 这种事,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才会记得。 住院医生刚好走过,对虞梦嘱咐了一句,“家属要注意啊,轻微骨裂,不能多动。” 舒颜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家属,是了,虞梦才是梁辰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她突然觉得怅然有所失。 如果高三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后来他们还联系,又会是怎样的情况呢? 她看着虞梦和梁辰在一起的画面,第一次生出了羡慕的情绪。 祈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两人当他和虞梦是死的吗? 舒颜被他拉扯着下楼,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车里,“去哪儿?!”车子夸张地拐了一个弯,她没来得及系安全带,车门又没有关好,身子一歪,差点滚出去。 祈年一脚刹停,脸色铁青地看向副驾驶上的女人,还好,还好没事,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舒颜也是惊魂未定,这就是死亡吗?她死死抱住怀里的纸袋子,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舒颜。”话一出口,祈年自己也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喊女人的名字,“你还会去找梁辰吗?” 舒颜如实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还钱,她不回来。 祈年叹息一声,挨过去帮她把安全带系好,正好瞥见纸袋中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微微一愣,然后用力将车门重新关好,他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像你这种当第三者的女人还有诚信吗?” 舒颜不想解释,“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女人?” 祈年吸了一口烟,吻上她的唇,然后把烟吐到她的嘴里,见她呛着咳嗽几声,邪邪地笑了,“难道不是吗?” 舒颜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我自己搭地铁回办公室。” 祈年一只手就把她俩只手给攥住了,“你说了可不算。” - 从张江高科往西不远就是世纪公园,车开进了一个名叫檀丽都的高档小区。 舒颜跟着他乘电梯到顶楼,那套房子很大,大装饰镜、镂空金色隔断、黑色沙发、黑白撞色地毯、白色装饰柱、欧式吊灯,是只有在电视剧中才会看到的豪华。 有钱确实是好啊。 但男人和女人睡觉这种事即使没有床也是可以办的,所以当祈年将她按在玄关就要脱衣服的时候,她是无所谓的,速战速决,她也可以早点回办公室。 祈年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舒颜见他摸了摸口袋,一下就明白了,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盒被撕了标签的叶酸干嚼着吃了。 “你吃的什么?” “避孕药啊。”再一次撒谎。 祈年将药片抢了扔进垃圾桶,这女的难道不知道紧急避孕药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吗?!但下一秒,他想到了第一次,那时候他让舒颜自己去买药,还说了不会负责的话。看到女人脸上无所谓的神色,一句脏话脱口而出,“你他妈是不是犯贱!” 没想到舒颜竟然笑了,“你说得对,小三当然贱了。” 祈年看着她又从垃圾桶里翻出药片,气得简直想扇她,“不做了!” 天暗沉下来,轰隆隆隐隐有雷声。 或许是梁辰那句话,给了她信心,够了,真的够了,她在青春最好的时候,喜欢过,也被人喜欢过,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祈年看着她将雪纺衫的纽扣一个一个解开,昏暗的光中,看不清舒颜的表情,只听她有些发狠似的,“我想做。”然后女人就要来解他的皮带,祈年将她推开,却忘记了这是个日式的玄关,下面有一个小台阶,舒颜向后一脚踩空,咚的一声后脑勺就撞到了门上。 舒颜疼得直嘶气,心想真是出师不利,每次骗人都会立刻遭到反噬。 祈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喂,你去哪儿?” 如果运气更差一点,她这一撞也许会死。 舒颜捂住头站起来,负气道,“去买套子!” 祈年将半开的门又按着关了起来,将女人困在自己身前,突然很想摸她的头,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就这么做了,但他下手没个轻重,舒颜疼得用头往前一撞,祈年感觉自己的鼻子怕是要被撞歪了,“你发什么疯!” 舒颜将纸袋子小心包好放在帆布包里,乘祈年去卫生间洗鼻血的时候,开门走了,她不想被白嫖。 祈年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了,暗骂一句丑人多作怪,又赶紧追了出去。 雨下得很大,虽然打着伞,舒颜跑到地铁站的时候,浑身差不多都湿了,挤了挤衣服上的水,好在牛皮纸袋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水,手机和书都没湿。 这个时间点地铁上人还是很多,上海很大,大就是有一点好处,人与人之间是完全疏远的,即便这会儿有人在地铁上穿比基尼,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 在张江站下车,又走六百米左右,这才到了办公室。 祈年已经在等着了,“这么慢。” 舒颜当他是空气,在办公室外面脱了湿哒哒的鞋,然后从小箱子里找了套干净衣服去卫生间换了。 祈年坐在她的位子上,东看西看,别人把工作当成生活的一部分,还会拿些小盆栽,照片,日历,水杯什么的,舒颜的桌子上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舒颜回来的时候,她没在办公室里看见祈年,以为他回去了就把门从里面锁了,翻出梁辰拍的照片,趴在桌上看得入神。 她多么想能穿越回那个时候,读书考试,相比进入社会,真的是简单又幸福。 一页一页的翻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对不起,在权利前匍匐。” “你消失了。” “上海很大,但你不在。” “出国,逃离。” “热带有雨。” “她像你。”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金子有毒。” “无效。” “想见你。” “窒息。” “镇上只有两条街。” “你来了。” “毁灭。” “消毒。” “选择忘记。” “你会回到我身边。” “刹那,永恒。” 是梁辰的笔迹,这些感受因为太过简短,舒颜无法猜到是什么意思。但她反正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也不会跟梁辰再有什么关系,她可以选择性地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解读她想要的意思。 或许他说的“想见你”是想见我,而不是虞梦呢? 舒颜被自己的厚颜无耻所逗笑了,她枕在书上,这算不算第三者呢? 不算吧,梁辰已经失忆了。 自己的这种想象,又碍着别人什么事呢?只是孤单者的脑内狂欢罢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抱在怀里,“梁辰……” 祈年忍耐着才没把她扔到地上。 他先将舒颜抱上车,然后将她的行李箱脏衣服也都放进车里。 就当捡了一只猫吧。 等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一点。 檀丽都是祈年大一时买的。 当时他设计了线上游戏平台egameframe,因为准备科技竞赛的事,嫌麻烦就卖了,赚了不少,那时上海的房价还没有起飞,所以才能在这个地段买这么一套复式。 如果后来没有梁辰,这里本该是他和虞梦的婚房。 回国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酒店,夜夜笙歌,虚度人生。 虞梦是不会回到他身边了,现在就拿这个女人将就着用用吧。 以后的事,祈年从来不想。 第11章 chapter 11 气候越来越异常,记忆中的上海秋天没有这么多的雨。 女人的头发是湿的,连带着枕头都沾染了水汽。 祈年不喜欢那种冰凉的触觉,他以前找的女伴大多丰满有力温暖软和,但舒颜却截然相反,瘦弱潮湿冰凉,躺在他身下的时候僵硬死板,从来不主动。 舒颜觉得头很沉,神经像是泡在水里,微微发胀,她不是个坚强的人,也不会找乐子,难过,焦躁,不安,疼痛的时候,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哭。 祈年被她哼哼唧唧地弄得心里烦,起身想换一个房间睡,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早上八点半了。 他这才觉得不正常,按照他对舒颜有限的了解,貌似她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开了灯,这才发觉女人的脸色苍白,浑身发热,“麻烦!这么大的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吗?!!” 舒颜被刺眼的灯光弄醒,外面暗蓝色的天让她分不清时间,“我在哪儿?” 女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和浓浓的鼻音,听着像撒娇。 祈年哼了声,“总不会是在办公室,让你冒雨跑回去,少折腾点会死?” 舒颜觉得胳膊很凉,将手伸进被子里,往下缩了缩。 祈年从柜子里又翻出两条新羽绒被,随手往床上一扔,出于不爽的心情,还多用了点力气。 厨房里的的冰箱微波炉从来没插过电,锅碗的包装到现在都没拆过。 祈年从网上点了两份粥,等外卖已经送到的时候,舒颜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床上的被子聚拢着行成一个小包,像是一个白色的坟。 一想到这儿,他就赶紧替她把被子重新盖好,又将湿枕头扔到飘窗上,重新拿了个给她靠着,“我可从来没有这么照顾一个女人。” 但他其实也从来没对一个女人这么坏过,拍照,威胁,白嫖。 如果现在舒颜好好的没生病,她也不会还在这儿待着了,说不定又去找梁辰了。 祈年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份银耳红枣粥,先给她喂了一口皮蛋粥,再交换着给她喂红枣粥,女人虽然还昏睡着,但还挑食,吃红枣粥的时候,脸就皱了起来,他嘲笑,“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舒颜咳嗽了声。 祈年继续给她喂皮蛋粥。 女人的舌在嘴唇张开的时候,露出舌头的一点软红,混合着粥里的水,米,油,显得很荤腥。 祈年眼神暗了暗,他还记得昨晚舒颜对着他喊梁辰的事,伸出手指用力揉搓着她嘴唇。 舒颜被他弄醒了,趁人之危,眼前的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但她现在也很垃圾,杂碎陪杂碎,想通了就环上他的脖子,“药效还在。” 避孕药? 祈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就这么饥渴?” 舒颜睁不开眼,“发热,里面也热。” 祈年骂了句,“操!” 舒颜笑出了声,“祈年,求你……” “什么?” “我要你……” 祈年掀开被子覆了上去,在被子里将彼此的衣服都脱了,他现在对这个女人真的是又爱又恨,“梁辰是不是也是这么弄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提到梁辰,舒颜很不自在,“祈年,你可以把我当成虞梦……” 祈年讽刺,“你哪里比得上虞梦!” 舒颜觉得他很变态,好像吃硬不吃软,就是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似的,“彼此彼此。” 祈年一下就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又看她闭眼侧头,鬼知道她是不是把他当成梁辰在意淫了。 刚想抽身,女人就缠了上来,口香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他去抓舒颜的后颈,要将她撕开,女人咳嗽了两声,眼角沁出泪来,“你比梁辰厉害……” 祈年头皮发麻。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调笑意味,“这么快?” 祈年觉得这一整天都好不了,“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舒颜忍不住轻笑起来,这男人有时真像个孩子一样,喝了粥,出了身汗,精神稍微好了点,她这才发消息向公司请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祈年,你整天都没有事做的吗?” 男人懒得跟她废话,嫌弃地将银耳汤吃了,然后充水电煤气费,将电气之类的东西全部安装好,又去楼底下超市买了一大堆酸奶水果蔬菜肉类等等。 谁说他没事做?他早就委托王浩租好了地方,他决定还是从最熟悉的游戏业务做起。 现在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上班族动不动996,007,休息时间只有一两天。 祈年认为竞技性和需要消耗太多精力与财力的游戏不会是未来的主流。游戏业务也要进行下沉,简单上手,能给人成就感与沉浸感的游戏会有大市场。 “下午我要去给公司招人,那小孩华科的,我还真不一定看得上……”他本来想给女人一个下马威,所以故意这么说,想显示出自己的底气,但舒颜却睡得很死。 祈年默默地闭了嘴。 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梁辰。 祈年走到阳台,“你他妈的不是失忆了吗?装的吧!” 梁辰显得比他沉稳很多,“不用这么激动,我和舒颜没做过。” 祈年下意识往卧房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梁辰冷笑,“但不代表以后不会。” “有了虞梦还不够?”祈年点了根烟,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风夹着雨丝迎面拂过,让他更加清醒冷静下来。 梁辰沉默了很久,似乎叹息了声,“这并不影响。” 祈年掐灭了烟,“享齐人之福,你未免想的太美了!” 梁辰笑得有些病态的得意,“我比你更了解舒颜,她不会爱上你的。” 祈年想到了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女人很宝贝那破书,就跟当初梁辰一样,突然无话。 梁辰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直接挂断。 - 舒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祈年的家大得惊悚。 她有分寸,这不是她的地盘,也不到处瞎看瞎走,更不会擅自打开冰箱,煮饭炒菜。除了上厕所,烧开水泡了碗方便面,其他时间她就在卧室缩着。 越少占用祈年的资源,她到时候也更能坦然地离开。 话说要不要付他房钱呢? 呸! 让他睡爽了,孩子也不用他养,付个毛! 舒颜洗漱完,将药膏牙刷还放进她的小箱子里,把卫生间打扫了下,然后开始翻译,她必须赶紧攒钱。 房子的首付,孩子的奶粉尿布,户口,怀孕时候找工作,等等问题,她必须早做准备了。 祈年犹豫着要不要把玫瑰带进去,操,他干嘛要买这东西? 推开门,屋子里乌漆麻黑,她走了吗? 祈年甚至忘记手上还拿着花,忙冲进次卧室。 舒颜蹲在椅子上,塞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压根没有注意他回来。 祈年没来由地烦躁,想起那句,“她不可能爱你”,直接将玫瑰扔到了地上。 谁稀罕么? 爱我的女人能从虹桥排到浦东国际机场。她算什么? 为了印证似的,他给一个在酒吧认识的女人发了个消息。 “想你了。”想个屁,就请她喝了一杯酒,连样子都不记得了。算了,恶心,消息删除。 “檀丽都,B区,16,1314,来不来随你。”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追过女生,因为他不缺。 祈年也不开灯,从酒柜里随意拿了瓶,半躺在沙发上又点了根烟,像一只潜藏在丛林中的豹子,静静地等待。 八点四十五,门铃响了。 那女人很美,浅绿色的长裙,外面是一件白线网纱,跟虞梦很像,但比虞梦更白一些,更瘦一些,也更年轻,“我就住在附近。” 祈年心想,随便吧。 女人被玄关的台阶绊倒,直接摔了进来,“好疼……” 祈年将她扶了起来,她的身体很温软,鼻尖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不同于屋里那条咸鱼,这无疑是令人愉悦的,“你叫什么名字?” “苏琳。” 祈年把灯打开,用力将大门关上。 他有些分神的想,不是个死人,也该出来看看。 苏琳由衷地赞美,“你家真漂亮。” 人都是愿意听好话的,祈年给她斟了一杯酒。 苏琳咬着嘴唇,羞怯地接过,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走到客厅的墙壁前,望着那一副巨大的挂画,“现实主义,很像卢梭的风格。” 祈年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随便临摹的。” 苏琳眼中的惊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你画的?!” 祈年高中是理科,大学计算机辅修经济学专业,但从小也学过绘画,纯艺术是一种苦修,对专注内心的修炼极为有好处。这就是他不怎么回这个地方的原因,总让他想起以前,“现在已经完全画不了了,功夫废了。” “你真谦虚。”苏琳眼中露出欣赏近乎尊崇的神色。 祈年对这种目光完全免疫,“苏小姐做什么工作?” “在A厂做项目经理。”苏琳这个时候才显得有底气了些。 祈年对她表示欣赏,“很不容易。” 苏琳径自走到钢琴前,笑了笑,“习惯了也没有什么。”她纤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灵一点,发出一串悦耳的声音,“我来自一个小县城,父母原来都是老师,只不过后来他们离婚了,我跟了妈妈,所以要多承担一些。” 祈年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像虞梦,没想到她也会弹钢琴,“一个男人让你这么晚过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琳将酒杯放下,有些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 祈年眼角瞥到卧室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一把将苏琳抱着放倒在沙发上,激烈地亲吻着她的脖子,苏琳替他脱衣服,扔的时候将红酒碰碎在地上。 突然停电了。 祈年握住苏琳的手,眼中没有丝毫的欲气,“对不起,我送你回去吧。” 第12章 chapter 12 舒颜是听到关门的巨响才出来的。 玫瑰,钢琴,红酒,美女…… 啧,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她回到电脑前,戴上耳机继续做事,但舒颜不是不担心的。 祈年现在会跟她睡觉,完全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插足虞梦和梁辰的感情,他喜欢虞梦,又跟梁辰有过节,所以才拿她撒气,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 但如果祈年又有新欢了,那该怎么办?他可以一时兴起,把她带回来,也可以一时兴起,再把她送走。 不行啊,检测怀孕至少要两周。 没有怀孕前就是赖也要赖在这儿。 突然,停电了。 拉开窗帘往外看,整个小区都黑漆漆的。 舒颜搜了搜檀丽都的公众号,一查才发现原来三天前就发出了停电通知。 从21点停到22点。 一个小时,破电脑又要一直插着充电线,没电支撑不了太久。 舒颜将笔记本合上了,苦恼地坐在房门口,她刚才就想上厕所来着,这会儿那两人还在外面办事,出去好吗? 现在停电,我从地上爬过去,只要小心不弄出声音,应该没事的吧? 算了,再等等。 阿西吧,忍不了了。 舒颜蹑手蹑脚地狗爬着出去了。 玩得这么嗨?怎么地上哪儿哪儿都是酒还有碎片? 不过好歹是成功进入卫生间了。 — 祈年送苏琳回去,一路攀谈,更加欣赏她的才能,虽然可能会少一个艳遇对象,但却也为公司招揽了一员大将。 他最近运气不错。 回到家,正好也来电了。 一开门,就看见地上犹如凶杀现场一般,舒颜以一种极其诡异地姿势向卧室的方向爬着,双手,赤着的双脚,还有膝盖都被碎玻璃划伤了,眼神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那儿!你不是,不是……” 祈年拦腰将她抱起,丢到沙发上,讥讽道,“苏琳是好女孩,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贱?” 地上实在是冷。 舒颜刚想回房间,却听祈年说了句,“脏死了。” 这人从一开始就嫌弃自己,她被骂习惯了。 祈年扔过去一条干净的白色睡袍,“去清洗一下。” 舒颜这才明白他那句脏死了不是在骂她,是了,身上都是酒水,确实不能这么睡觉。 祈年草草将客厅收拾了一下,然后在屋子里转了转,蔬菜水果他买回来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还指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丰盛的晚餐。 屁,什么都没有。 长得不行,能力一般,脾气古怪,不会照顾自己。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品种。 他走到卧室,在书桌上看到了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照片还夹在书里。 “我爱你。” 祈年记得他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时候是没有这行字的。 虞梦上次找他,偷拍了照片,也是没有这行字的。 这应该是梁辰最近才写上去的。 梁辰为什么要装失忆?梁辰和舒颜没有发生过关系,为什么?这不合理啊?为什么梁辰肯定舒颜会回到他的身边?又为什么笃定舒颜不会爱上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祈年的感觉很不好,他总觉得被梁辰算计了。 此时,电话响了。 祈年随手接了。 “喂,颜颜。” 祈年一愣,这才发觉是女人的手机,来电显示是舒颜的妈妈,“喂,阿姨……” “是梁辰吧!你声音听着有些不对,是感冒了吗?” 梁辰? 他们见过家长了? 祈年硬着头皮嗯了声,“是。” “我今天才从颜颜爸那儿晓得,你给他二十万彩礼了。既然是你接的电话,那一定是跟颜颜在一起,我就直接问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什么?! 二十万彩礼? 舒颜第一次向梁辰就是借的二十万,上次还钱又是二十万。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祈年听到舒颜的脚步声,忙撒了个谎,“阿姨,舒颜刚闹小脾气,婚礼的事,我再跟她商量,手机快没电了,我不能多说了。” “啊?好,好,颜颜很乖,很好哄,你们再说说啊。” 祈年忙挂断了电话。 舒颜奇怪地问他,“你在跟谁说话?” 祈年摩挲上她脖颈上的吻痕。 他总算知道梁辰为什么要装失忆了,因为他很在意舒颜被他碰过了,他就是要乘机甩掉舒颜这个麻烦。 他不会将梁辰装失忆的事实告诉她的,对她而言太残酷了。 “你都跟我睡了这么多次,梁辰不会娶你的,死心吧。” 祈年坏笑着离开。 舒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梁辰怎么可能娶她呢?要娶也是娶虞梦啊?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突然收到了梁辰的消息。 “舒小姐,你上次给的银行卡,开户人叫做舒祥,这二十万还是请你抽空拿回去把。” 舒祥,不是她爸吗?!! 她爸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舒颜赶紧打了个电话回家,这才知道,原来梁辰在中秋节第一天就找到了她爸,然后给了他二十万,作为彩礼。 彩礼呀,他是想娶我? 可那个时候他分明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自己打算干什么,他不是那种会拿结婚大事开玩笑的人,更何况还牵涉到了她的父母。 他跟虞梦是感情上出现问题了吗?还是因为同情? 二十万彩礼,太多了吧。 不,是她想太多了,舒颜拍了拍脑门,她回了消息,“梁先生,那钱是我爸问你借的,所以还是应该还给你的。”她绝对不可能和别人结婚的。 梁辰很快就回了一句,“舒颜,很奇怪。我醒来后,不记得虞梦,却记得你的脸。”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舒颜只觉得脸颊火烧一般。 她将手机放到离床最远的角落里,缩在床上,看着那个方向不住地发呆。 回吗?不,她不会回复消息的。 电还是要冲的。 开机好慢。 舒颜忍不住点开微信。 没有,梁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她是该失落,还是应该庆幸? 祈年洗完澡就看她一副纠结的样子,想好好喊一句“舒颜”,都觉得拉不下脸。现在回想起来,他跟舒颜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上床,这算什么? “喂,宠物!”祈年想起了女人在床上说的下流话,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她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舒颜迷茫地转过头,还真穿着一件印着卡通狗图样的白色T恤,眼睛湿漉漉的。 祈年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起了舒颜妈妈说的,她很乖,很好哄,于是难得和颜悦色地又重复了一句,“宠物,听话,跟我来。” 舒颜跟着他来到墙壁的挂画前,只见男人一副很得意地问,“说说,怎么样?” “我不是学艺术的。” 祈年觉得她死脑筋,远远没有苏琳来得善解人意,“艺术如果只是给艺术家看的那也不叫艺术了。” “假的。” 祈年啧了声,人家高情商会说是临摹,她倒好直接来了句假的,会不会说话。 “枫丹白露之夕。” 祈年惊愕,脱口而出,“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 “法国有一个枫丹白露宫,是圆明园失散文物最集中的收藏地。”舒颜又想起了梁辰,这还是他告诉自己的。 初一美术课,那时候她看着这幅画,然后梁辰就扭过头来就跟她说了这么一句。所以她才记到了现在。舒颜也是那时候喜欢上梁辰的。 “你在想什么?” 她不该再想这些,可却控制不住,自从梁辰失忆,自从她看到那张照片后“我爱你”三个大字,大脑就没了束缚,这种恣意的想象让她觉得很甜蜜。 舒颜像是辩解,又像是自我呵斥,“我没有在想梁辰。” 祈年的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这女的总是有本事把他惹毛。 他走到旁边一副现代画面前,“这张是虞梦画的,当时还得了全市绘画比赛一等奖,她还会弹钢琴,跳芭蕾。你还想着梁辰,有没有自知之明。” 不仅如此,她还是医生。 舒颜其实最尊敬医生了,可现在她也最怕医生。 就连想一想都不行吗?除了第一次去找梁辰,其他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啊。或许是梁辰今晚的消息刺激了她,他记得我却不记得虞梦,自己也没有那么差呢? 舒颜伸手抚摸着那画上凌乱的线条,认真体会感受这两幅画的差别,“最好的艺术都是客观的,有情感和思想,那是美的,是好的。现代艺术都太着重表现自我,这是一种傲慢。你会说她画得高明,但我不喜欢。” 祈年抬起她的下巴,他被舒颜眼中的倔强不服所吸引,故意刺激,“你以为你是谁?” 唉,忘了祈年喜欢虞梦。 舒颜语气放软了,“我没有说她画得不好,只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各有好,就像你也不会喜欢我啊。” 谁说他不喜欢。 祈年试探地问了句,“那你喜欢刚才那幅吗?” 舒颜敷衍地嗯了声,“相比之下。” 祈年被逗乐了,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你是我的宠物,不要在我的面前想别的男人。这是命令。” 第13章 chapter 13 祈年又做噩梦了,蛆虫在塑料垃圾袋子上游动,发出的呲呲的声音。 碎纸条漫天飞舞,妈妈恨你!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噩梦中他感觉自己旋转着坠入泥潭,身体猛地一震,祈年豁然坐起,眼前一阵发黑。 凌晨四点半。 舒颜才打开电脑就听到隔壁卧室的动静,吃人的嘴短,拿人手短,她不可能装作没有听见,赶紧倒了杯温水,洗了个毛巾卷送过去。 祈年接过喝了。 女人一句话没有说,轻柔地替他擦着额头的冷汗。 “陪我去一个地方。” 陪?这不是一个强势的词汇。像祈年这样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候?都是人,自然会。 反正也是周末,随便去哪儿都行。 舒颜在副驾驶座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她有点懵,“你怎么知道我原来租在这里?” 梁辰能查到,是不是他也查到了?想到这层,舒颜瞬间清醒了,死死盯住男人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祈年显得异常惊讶,“你住这儿?” 原来他不知道,舒颜不可能多说,“那你来这儿是?” 祈年也是沉默,他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根筋搭错了会把她带到这儿来,但他更震惊于舒颜竟然在这里住过。 沙发,床,书桌,仅这三样就使得房间显得逼仄,舒颜在这里住过四年,这里位于上海川沙古镇,算是城乡结合部了,是镇上的一间老的单位住房。 那个东西还在吗? 舒颜有点好奇,于是她翻开沙发的坐垫,从弹簧夹层中摸出了那个盒子,还没来得及打开,祈年就从她手里抢走了。 “你出去。” 舒颜不知道他干嘛突然这么凶,这会儿也才五点十几分,她索性回车上再睡一会儿。 那一个巧克力糖盒,里面是泛黄的信纸和照片。 信纸上字迹娟秀,“儿子,现在是我最清醒的时候,这是最后的告别。我想告诉你,妈妈爱你,一直都爱你。二十年前,你的出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生活的真相很残酷。我的离开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与你无关。妈妈希望你能勇敢面对,幸福地生活下去。” 照片上的是个可爱的男婴。 祈年捂住眼睛,泣不成声。 舒颜真的太累了,一觉醒来,竟然都到了下午三点,她从后座上爬了起来。 前面,祈年坐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神情异常平静,像是睡着了。 车窗外,老头老太搀扶着经过,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从超市买菜回来。 舒颜也在这寻常的秋日午后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咕咕。”肚子饿得直叫。 “还在发什么呆?我们去吃东西。”祈年嘴角忍不住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舒颜觉得祈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这会儿脑子还有点懵,“你脸上好像有佛光。” 祈年有一瞬间脸红了,好在女人下车换到前座,没有看到他的不自在。他突然很想就这样一直开下去,所以他故意绕远路瞎开。 “你干嘛往厂区开?”舒颜想起了一个地方,“再往前是周浦镇了,从这条路拐过去,有一片荷塘,你知道吗夏天夜里,月亮之下,看着满池荷花,很美的。” 祈年转动方向盘,果然看到了一大片水塘,但此时已经入秋,荷叶枯黄,一片萧瑟,“你怎么知道这里?” “刚毕业第一年,在这里住过,村里租一间房只要500块,开电瓶车半个小时就到公司了。那时候真好啊,虽然辛苦,总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可舒颜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这么快就要入秋了。 祈年这是第一次听舒颜说她自己的事,他想起了女人总是喜欢加班,“晚上这么远,不安全吧?” “上海就是这点好,晚上有人巡查的。” 祈年终于知道梁辰为什么让舒颜多笑笑了,因为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后来怎么搬到那儿去了?” “在川沙镇上看电影,看到墙上贴了纸,那边人多热闹,而且房租也不贵。”话一出口,舒颜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祈年在世纪公园的房子恐怕都要千万才买得到吧,如果不是她没办法去找梁辰,舒颜心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祈年这种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一个月前,祈年喝醉了,脑子一热,然后他就从小姨手上买过来了。 所以舒颜才不得已搬走了吧? 这么说女人至少在办公室住了三十多天。 她上次去找梁辰是有什么难处呢? 回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市中心,钢筋水泥的森林,竞争激烈异常,正因为这座城市的繁华凝结了太多人的努力,所以才分外美丽。 如果可以,舒颜真想在这里继续奋斗下去,可惜她很快就要走了。 “大楼上面还有摩天轮的吗?” 祈年真是惊了,“你来上海这么多年,没来过大悦城?” 舒颜性格内向,朋友不多,她的生活从来都很单调,不怎么出来玩。 周日,商场里人山人海。 祈年就站在电梯中央,舒颜倚靠在电梯的内侧一角。从地下停车场上去,一开始人还很少,后来没上去一层就挤进来许多年轻人,大部分是情侣,他们看到祈年纷纷自觉地避开。 舒颜本来还没觉得,后来才发现。其实男人的气质很出众,他跟自己和周围这些人是有壁的。 电梯是一个极其能让人展示出本来面目的地方。 祈年一直从镜面打量着舒颜的神情。 每进来一个人,她就不安地往里面躲了躲,不敢看人的脸,只敢看地上。 内向,自卑,敏感,轻微社恐,与她在床上的反应判若两人。 祈年想到了女人在酒吧外面的勇敢。 后来电梯里面进来的人太多了,挡住了视线,祈年握住女人的手腕,将她拽了出来。 他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过来,与其挣脱,不如赶紧跑出去,偏偏穿的是一双不跟脚的豆豆鞋,舒颜前脚刚出去,后脚鞋就掉了。 电梯里面的人反应很快,赶紧按住了开的按钮。 才弯下腰,鞋子就被祈年捡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像是在做恶作剧,“灰姑娘,别慌。”他慢条斯理地蹲下,握住女人的脚踝,这种暧昧的举动引得电梯里的女孩捂嘴直笑,男生则喔喔地起哄。 舒颜在那一瞬间仿佛真有了当公主的错觉,但她有自知之明,“你这是做什么?” 祈年不以为意,“玩玩而已。” 舒颜就知道是这样,“你以前应该经常和虞梦来这里吧?”所以才带她过来。 祈年如实回答,“没错,我们的高中就在这附近,以前经常来。”他买了两张《招魂》的电影票,恐怖的氛围最适合女人那种胆小鬼了。 舒颜心里却想着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多翻译几份稿子。算了,随便他吧。她百无聊赖地趴在娃娃机前胡思乱想。 啊,真的好想生个孩子啊。 原来她喜欢这个,祈年扫码付款,“以前给虞梦抓过很多,就是不知道技术有没有生疏。”他摩拳擦掌,乘工作人员没往这边看,用力撞了一下娃娃机,将布偶推到,然后快速转动游戏杆,让夹子旋转摆动,然后下降,勾住了阿狸的小裙子。 男人聚精会神的时候异常的迷人。 舒颜有点看呆了,等到那抓钩离出口越来越近,她也不由屏住了呼吸,“抓到了!抓到了!祈年,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算什么,你给我拿着,”祈年真的很蠢直,“我还能再抓一个。”然后他就折在第二个上面了,连抓了几次都不行。 舒颜有些无语,“电影快开场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看恐怖片,质量低的片子要么死得太轻易,要么就是不会死的。 其实真正的恐怖是那种确定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那时,人会本能地寻求希望,在守护这一丝微光的过程中,提醒吊胆的不确定才最可怕并且折磨人的。 所以当她看到主角尖叫,逃跑,哭泣的时候,她是想笑的,那是生的证明,还有力气反抗这绝对是好事。 祈年简直摸不透她,“你是不是变态?” 然后女人凑到他的耳边,吞吐的气息吹拂得他耳朵还有心都痒痒的。 “我想跟你上床。” 电影是看不成了,除非祈年不是男人,但他忍到了回家,女人住在这里的几天,除了上班,大多困在卧室,祈年将她带到了房子顶层的卧室,那里可以看到世纪公园,风雨欲来,树木花草凌乱地摇晃着,偏偏晚霞又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色彩,在女人身上披上温暖的橙。 舒颜觉得祈年不对劲,那吻太轻柔了,他身上很热,像是要把自己融化一样。她看着男人英俊的眉眼,想起了他今天一天异常的举动,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祈年说,“玩玩而已。” 还好只是玩玩而已。 第14章 chapter 14 验孕棒上两条红线。 舒颜躲在卫生间里无声地又笑又哭,成了,终于成了。 好事成双。 回到办公室,人事肖楠依次发护照,签证页上已经盖好了戳,她在下午不忙的时候去银行兑换了两三千人民币的日元,所有人在明天出发。 舒颜难得在上班的时候摸了一会儿鱼,一边翻译一边点开最近很火的电视剧,心情舒畅,她看得很入迷,甚至忘记了时间。 祈年从创业孵化园回家的时候是十点多,现在国内手游已经是一片红海,竞争极其激烈,虽然制定了总的方向,但是真要落实到一个具体的游戏产品,这中间还有大量工作要做。招聘,调查市场,确定构架,学习技术,跟公司里年轻的程序员沟通,进行头脑风暴,产品上架,测试,虽然很累,但他感到了久违的充实。 回到家,女人正在收拾行李箱。 “这是做什么?” 舒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先吃饭吧。” 餐桌上摆着红烧鲈鱼,冬瓜排骨,凉拌三丝,烧茄子还有海带汤,祈年大快朵颐,味道超出意料的好,只是太完美了,像是完成任务,“其实我上次也是随口一说,做一两个菜就行了。” 舒颜觉得自己都快成撒谎精了,“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祈年心想她就差抱着电脑睡觉了,“什么时候找的房子?” “朋友介绍的。” 祈年刚想问什么时候搬走,电话就响了。 虞梦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确定,“我和梁辰要订婚了。” 祈年避开舒颜走到阳台,深秋时分,晚上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结婚不是儿戏,只要有怀疑,就不要轻易下决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虞梦,你不用管舒颜,”她其实没有任何威胁,祈年刚点了烟,想到女人还在屋里,又掐灭了,“梁辰他在装失忆,这事我跟你说了。” “我和他的感情本来就是在勉强,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想必以前虞梦劝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有心无力。 但有些话祈年还是不能不说,“梁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如果爱你就不会出去乱搞,如果爱舒颜,那又为什么要跟你订婚?男人天生趋利避害,他在你爸手下做事。”没有说梁辰是为了钱,已经算是客气了。 “或许吧,利益的结合往往最牢固不是吗?”虞梦的语气中满是自嘲,“像我这样的人……” 祈年喝断她,“你在那样的情况下顺利读完硕士,博士,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主治大夫,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做到吗?” “别说了,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所以我到现在才通知你,明天中午,香榭丽酒店,方便的话,把舒颜也带过来吧?” 祈年很想知道,梁辰订婚,舒颜会是什么反应?但女人已经睡了。虽然住在一起才二十多天,但一半的时间躺在一张床上,祈年知道舒颜睡眠质量很差,所以不想惊动她。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他是这么想的。 — 这不仅是舒颜第一次出国,也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所以她甚至傻到在安检前还从机场买了一瓶水,然后一口没喝就扔掉了。 飞机从地面斜飞上天的一瞬间,那种失重的感觉异常明显。要是掉下去了,爸妈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怕死,所以整整将近四个小时,她都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坐在后面一排的娜姐看着窗外的城市俯视图和蓝天白云,不由感慨,“真美啊。” 舒颜压根不敢看。 肖楠虽然左一遍右一遍提醒要在飞机上就填写入境卡,但是因为胆怯,舒颜都没好意思问空姐要,所以在同事都已经顺利入关后,她还落在最后重新填表。 日本的机场很小很旧,拿了行李箱,导游已经在等着了,虽然是中国人,但是穿衣打扮还有气质都有了种畏缩感,更像日本人了,跟着他们走了将近一公里才到达酒店。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快全黑了,第一天晚上不管饭。 众人结伴去便利店买吃的,量少,东西死贵,舒颜拿了一袋便宜一点的巧克力和一瓶水,排队结账的时候才有空看微信。 — 祈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他迷糊糊地去刷牙,突然感觉有些奇怪,舒颜住在这儿,洗脸槽上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牙刷牙杯,就着水龙头洗了下脸,总算清醒了,“舒颜?” 屋子里很安静。 祈年跑到次卧一看,床套重新盖好,干净整洁得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只在桌子上看到房子大门的钥匙。 火一下就上来了,“搬走也不打个招呼,你当我这儿是宾馆?!!” 舒颜以前每次都是秒回消息,但这次等了很久都没有回信。 祈年往楼上楼下都搜了一遍,连舒颜的一根多余的头发也没有找到。 舒颜从来不用洗碗机。 祈年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药盒,那是他偷藏起来的避孕药,现在这成了证明舒颜曾经来过这里的唯一证据。 “香榭丽酒店,梁辰虞梦订婚。” 其实祈年原本不打算告诉她的,他怕女人会伤心。 — 酒店一层,凡尔赛厅,到处鲜花铺地,九十九桌,宾客很多。 祈年有些心不在焉,打电话过去,舒颜是关机的状态,她收到自己的消息没有?她会来吗? “虞总,恭喜呀,来,我敬你一杯。” “祁总,客气。” “我还总想着让虞梦嫁进我家呢?是祈年那小子没福气。” “哪里的话,是虞梦没眼光,祈年以后能找到更好的。” “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吧,我们老啦也管不了了。” “祈年!长辈都在,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祈年一个正眼也没有给他的父亲祁江,只看在虞梦的面子上,喊了虞强一声,“虞总。” 所到之处,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总,要么就是B轮融资,A项目,C集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商业会议。 人来人往。 那个背影,不会错!是她! 祈年觉得一切都突然间有了色彩,“舒……” 一席朱粉色流光鱼尾长裙,皮肤白得仿佛会发光,五官更加柔和秀丽,竟是虞梦,她眉开眼笑,很是幸福的样子。 梁辰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祈年,听说我们之前闹得不愉快,今天是我和虞梦的大喜日子,握手言和吧。” 周围人很多。 他还在装失忆,祈年觉得梁辰简直了,“好歹是高中同学,订婚这么大的事,没有请舒颜?” 梁辰面色和煦,“她不需要知道。” 果然是在玩弄女人的感情,祈年冷笑。 梁辰嘴角轻扬,“那你怎么没把她带过来?” “把心思放在虞梦身上!其他的事不用你管。”这地方他真是一点儿也待不下去了,祈年转身离开。 梁辰站在人来人往的礼堂里,突然觉得有些怅怅,舒颜应该怀孕了吧。 — 办公室的玻璃门上挂着U形锁,文和大厦是很老的办公楼,大白天也显得很阴暗。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正常人谁会在大白天关机?难道在搬家?不对,舒颜只有一个行李箱,她在上海这么多年,怎么只有那一点东西? 祈年心不在焉地开车去创业园区,这里的企业周六上班是常态。 小李子是游戏高手,学得也是软件工程,两台电脑,三个手机,正进行最新版本的测试,“唉,你不是去参加虞梦订婚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见祈年脸色阴沉,“不会吧!不会吧!你大闹婚礼了?” 虞梦有心结,硬要跟梁辰结婚,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也有私心,他想让舒颜对梁辰死心。 竟然会把虞梦认错。 祈年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没意思就回来了,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看到王浩?” 小李子嗤了一声,“陪一个叫雪美网红去日本喂鹿了。” 舒颜的朋友圈永远都是三天可见,压根看不到以前的记录,祈年有些烦躁地将手机关机了。 “祁总,跳舞的功能已经砍掉了,你看一下怎么样?” 小李子抢着说,“我觉得很好!更简单清爽。” 祈年切换到工作模式,脑子就没有那么乱了,这么一忙,回过神都到了晚上七点半。 苏琳热络大方,“祁总,大伙儿忙到现在,怎么也不请吃饭?” “你们挑个时间,到时候告诉我。” 小李子对苏琳有意思,已经追了半个月了,“明天周日,今晚就别吃了吧。正好顺路,不,不如我送你啊?” 祈年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有些死宅社恐的发小,为了脱单也是下苦功夫了,他以前可是一看到女人就结巴。 人是会变的,他也想对舒颜好好说话,但总觉得拉不下脸。 不是死人也该给他回个电话啊? 祈年拿了手机这才意识到下午关机了,好歹回个消息吧。 微信的上角果然有个数字4,他心里竟然有些激动,但下一秒情绪跌落谷底。 “搬家一天,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主人没有通知我去,我应该不会去订婚宴,祝福他们。” “电话打不通。” “祈年,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舒颜和医学部的头分在一个屋睡,翻译部比她们的工作难度低一个层级,吴英比娜姐更受老板器重,因为不熟,也没有太多话说。 日本的酒店,不管是走廊也好,卫生间也好,都显得很逼仄,屋内的气氛很沉闷。 吴英洗完澡出来,“你怎么出来还带一个布偶啊?” 实际上,她把整个家当都带出来了。 舒颜本来想把阿狸还给祈年,但这布偶像是给她带来了幸运,在那次逛商城之后不久,她就查到自己怀孕。 “有特别的意义吧。” 舒颜点头,“感觉很温暖。吴姐,你这会儿还在做ppt啊?” 吴英才三十出头,脸上总是一副疲态,“兼职做的,一套好歹能赚几千,别跟老板说啊。” “嗯,”舒颜点头,“吴姐,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啊。”看到对方认真琢磨行文排版,舒颜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第15章 chapter 15 一大早七点起床,八点集合上车。 酒店给他们这些游客准备早餐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日本老龄化很严重啊,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七八十还要在这里干活赚钱吗? 舒颜心里不怎么好受,有些负罪感,想到父母,心里更加难受,将餐盘放到收纳架上,拿了行礼在汽车外面等了一会儿。 深秋了啊…… 跟团旅游就是这一点不好,行程安排得太满,和同事老板坐一车,说话也要注意。在国内坐车晕车,出国也一样。舒颜看了会儿窗外,就有些头晕想吐。 — 又是删除微信好友,又是电话打不通。 舒颜跟他上床是自暴自弃,时不时还会露出一种绝望的疯狂,不会想不开吧? 祈年拨通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虞梦很快就接了,“怎么这么早?有什么急事吗?” “梁辰呢?” “明天公司开会,我和他今天都要去无锡,在等动车。” “好,知道了。”应该没去找梁辰。 “唉!祈年,先别挂电话,你一定有事,是……”虞梦像是避开了梁辰,压低了声音,“是她吗?”她指的是舒颜。 “不是。”祈年嘴硬,随后就按了挂断。 正发愣,门被敲得咚咚响。 祈年心里一喜,忙去开门,但来人却是小李子,他脸色同样难看,“你和苏琳睡了?!” “没有。”祈年心情很差。 “那苏琳怎么会知道你家住在哪儿?”小李子气得眼睛发红,“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我对她有意思你看不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像虞梦……” 话没说完,一个拳头就招呼了上来,“放屁!苏琳就是苏琳,是虞梦像她!” 祈年慌忙避开,气急吼了声,“我真没跟她上床!” “谁不知道你喜欢虞梦,为了她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喜欢的是舒颜……”话一出口,祈年突然觉得心里敞亮了起来。 小李子一愣,“舒颜?啊!是上次酒吧外面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早说啊!” 祈年心想,他确实应该早说。 小李子径自走了进来,翻找着冰箱,“有吃的吗?饿死了!” 屋子里总算有了活气,祈年颓丧地躺在沙发上,因为他的不坦诚,舒颜对他也保留了很多。 “嘿!王浩那小子还真的去奈良喂鹿去了!你看!” 祈年差点被手机戳瞎了眼,他没好气地挥手挡了挡。 “他妈的,这小子每谈一个就去喂一次鹿,也不嫌折腾。” 刚才那是…… 舒颜? 祈年以为自己眼花,是出现幻觉了吧,她怎么会去日本呢?或许呢?他慢吞吞地翻出朋友圈,放大王浩和网红的自拍。 女人穿着毛衣,一只没有角的幼鹿凑在她的口袋想要吃饼干,她笑得很温柔。 “哇靠,祈年,你干嘛对着王浩那个肥头大耳笑成那样?怪瘆人的!”吃饭不能说话,小李子咬到自己的舌头了,疼得直吐气,再抬头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 拍完公司大合照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舒颜害怕走丢,一直跟在娜姐后面。 崔岚是上海本地的,不是第一次来日本玩,“那边可以求签,过去看看。” 日本的签筒是两边闭合的,只在一头留了一个小圆孔。舒颜晃了好久还以为没晃出来,原来竹签一头是卡在圆孔上的。 崔岚会一点点日文,在手机上搜了解签的中文翻译,忙跑过来一看,“哇靠,舒颜,你抽到了大吉唉!” 舒颜其实不怎么信的,于是又晃了另外一个签筒,但出来的竟然还是刚才那支签。 大吉…… 因为两支签文的影响,她的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晚上,老板请大家吃烤肉,那家店竟然在一栋楼的地下一层,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很满足。 第二天继续坐车,没多久就到了大阪心斋桥购物,天气很好,人很多。 导游嘱咐,“下午一点到这里集合,中午午饭自己找地方吃啊。” 舒颜兑换的日元不够多,也不怎么化妆,原本还跟着娜姐她们,可是一转头,就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她心里陡然一惊,偏偏充电宝还放在车上,而手机只剩下9%的电了。 药妆店,餐饮店,酒店,服装店一家紧挨着一家,日文标牌看着每个字都长得差不多,集合点在哪儿啊? 不对,不应该是河的那一边,所以应该不用过桥。 舒颜又往回折返,但是这下连刚才她跟丢娜姐崔岚她们的药妆店都找不到了。舒颜急得浑身出了一身的汗,她在那条购物街上来回折返了三次,因为这次旅行还有北京分部的同事,她看到了其中一个面熟的就追了过去,但是那人却说的日语,日本人?认错人了?!!她这下真是完全迷路了。 惨了,已经十二点了,如果汽车开走的话怎么办?如果我失踪的话,爸妈怎么办? “别慌。” 舒颜只觉撞到了一个人,她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祈年被她惊愕的表情逗笑了,“你搬家搬到日本来了?” 舒颜讷讷地摇头,“公司组织的旅游。”男人替她擦了擦眼角急出来的泪,舒颜觉得心跳得很快,“你怎么会在这儿?” 祈年摸了摸她的头,“因为我的宠物离家出走了。”如果舒颜替他找到母亲的遗书是巧合,那在这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中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嘴唇上落下一片温软,舒颜有些呆住了,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像是做梦一样,她都有些结巴了,“干,干什么?” 他们站在路中间,来往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祈年轻笑了声。 “好啊,舒颜,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肖楠打趣了一下,甚至刚才还拍了张照片。 舒颜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找到组织了,“他是祈年,他不是我的……” “男朋友,我是舒颜的男朋友。”祈年跟肖楠握了握手,“谢谢告诉我你们的位置,舒颜刚跟我吵架,闹分手。” “哦,原来是这样,”肖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调笑说着,“可惜男朋友还不算家属,要不然跟着公司一起来,还有优惠,也能给你们安排住在一起。” “没关系,费用我另外再补,能跟你们坐一车吗?” “提前问过导游了,他们来安排。” 舒颜都懵了,这是闹哪样?她拉住肖楠小声问,“他怎么来的?” “办公楼物业群,添加的我,”肖楠一猜就猜中了,“你这一个月应该没有住办公室,在他那儿吧?” 舒颜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我再问就是打探你的个人隐私了,”肖楠对祈年抬了抬下巴,“人很着急,大老远追过来,看来是真心喜欢你。” 怎么可能? 祈年跟她并排走着。 “梁辰虞梦都已经订婚了,这话我说可能不合适,但你这么优秀,也该认真谈另外一个女朋友了。”终于看到了汽车停靠点,舒颜总算可以好好在街上逛一逛了,红尘真是热闹啊。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觉悟。”祈年很惊讶,枉费他还担心女人会做傻事。 舒颜深吸了一口气,“你之前不是说玩玩而已吗?现在我已经玩够了。” 祈年觉得秋日的阳光刚刚好,“我还没有玩够,”他暧昧地贴到女人的耳边,“实际上这场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比这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舒颜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不想做无畏的口舌之争,话说得越多,她就有可能露出更多蛛丝马迹。 绝对不能让祈年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绝对不能。 这是旅游的第二天,小巴车上的座位顺序都是默认固定的,舒颜坐在第三排靠通道的座位。 祈年上车的时候,北京分部的女生发出哇喔的赞叹声。 “好帅!” “谁的男朋友啊!追到这儿来了?真浪漫!” …… “啧,给我们翻译部长脸了,”娜姐眉飞色舞,她性格爽快,“来,你坐这儿,跟舒颜坐一块,我坐后面去。” 舒颜恨不得把头塞进包里,她不习惯被当成焦点。 祈年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坐里面去,我腿放不下。” 老板儿女双全,七八岁年纪,大的姐姐眨巴着眼睛看祈年,“哥哥,你底下都跟着我们一起吗?” 祈年向来从容悠游,“可以吗?” 小姑娘嗯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长得就像明星一样。” “你也很可爱,一看就知道是学过舞蹈的。” 老板的夫人跟他攀谈起来,“是呀,学得芭蕾。” “我有朋友也从小学,后来当了医生。小朋友气质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徐梦然。” …… 祈年说的是虞梦吧。 舒颜将头靠在车窗上装睡,她不会跟人攀关系,有着说一句话就冷场的天赋,只默默做好听众的角色就可以。 汽车行驶过程中,玻璃微微发颤,其实压根睡不着。 她感到一双手轻柔地托着她的侧脸颊,身体歪斜着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这又是做什么? 舒颜装作不在意地挪了挪脑袋,然后枕靠在车座上。 “因为你,我可是两天没睡好,别动,让我靠一靠。”男人的语气放得很轻很轻,所以听起来格外的亲昵旖旎。 舒颜觉得肩膀上一沉,祈年看着真的很累的样子,很快就像是睡着了,她不敢多动。 下午参观的景点是天守阁。 远远看一眼就行了,舒颜突然觉得也很累,就没有下车,不知不觉竟然也睡着了。 第16章 chapter 16 舒颜琢磨着怎么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水。 “行程里面说是可以泡温泉,我还以为是日剧里那种石头池子的,谁知道是公共澡堂。” “刚才那几个阿姨是酒店的清扫人员吧。” “看着像。” “热死了,差点就晕过去了。” 崔岚喊了声,“舒颜,你怎么不去啊?” 怀孕不能洗太热的澡。 舒颜笑着回答,“在房间里冲一下就行了。” “太累了,走了一天。回去睡了啊!” 娜姐拍了她一下,神色暧昧,“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 舒颜无奈,他们下午在车里靠着一直睡到晚上。这下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英姐是吗?我在1212单独订了间,能跟你换一下吗?” “肖楠跟我说了,那可是豪华单间啊!你把舒颜叫过去不就行了?” “她是死脑筋,不会去的,只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一旦英姐同意了,舒颜实在不愿意跟他一间,但也不可能让男人睡走廊,“他们都穿那种日式的浴衣,你怎么不穿?” 祈年倚靠在贩卖机上看她,“日本文化贩卖,穿着不舒服,不方便。”她不也没穿。 说点什么,话题扯得越远越好,否则沉默就会显得暧昧。 舒颜避开他回房,“你出国都不用办签证的?”她从拍相片,办理护照,银行存款证明,公司统一办签证,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 祈年挑眉,“有多年多次签证。”要不是因为这,他还真没法立刻飞过来。 屋子里是两张榻榻米床,直接铺在地上,具有强烈的性|暗示。 舒颜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她想起今天差点走丢的事,下载了谷歌地图,检查了一下手机充电量,提前翻出东京地图,按照计划,行程第六天,有孩子的家庭跟着一个导游去迪士尼,另外一个导游带着他们单身的去银座购物,实在不想跟团的,只有那一天可以自由行动,但是要在晚上到达机场旁边的酒店,不能错过第二天早上回上海的飞机。 她想去东京大学看看,高考失利一直是她的心病。 祈年走得急,压根没带衣服,反正现在什么东西买不到?他见舒颜埋头吭哧吭哧地做攻略,径自翻开她的行李箱。 入眼就是阿狸布偶。 “啊!你不要看!”舒颜忙从榻榻米矮椅上跳了起来,衣服里面藏着叶酸,标签还没有撕。 万幸制止得及时,他没有看到。 祈年拿出阿狸布偶,心里顿时一热,扣住女人的腰,将她压在榻上,“为什么这么紧张?” 她现在已经没有再跟他睡觉的必要了,“你让开。”舒颜想去找英姐,实在不行,她宁愿在过道里忍耐一晚上。 祈年满心期待,“这是我抓的娃娃,为什么带走?” 舒颜苦笑,“给我不行吗?”她其实还是有些迷信,否则不会将那张寓意大吉的签纸小心折叠放在钱包,更不会将布偶随身携带,祈年如果夺走这个布偶就好像孩子会被夺走一样。 而孩子是她求生的希望。 “如果我全力来爱你,会产生引力吗?” 舒颜一愣,这句话似曾相识。 她曾对祈年说过,如果我努力来爱你,会产生引力吗?她那时候为了能跟他保持长期的关系,为了能要一个孩子,真的是豁出去了啊。 可祈年为什么会对她说这句? 努力是苦心孤诣的刻意。 全力是发自内心的热烈。 祈年的眼睛是浅色的,舒颜有一瞬间的迷离,然后她听见男人埋在她的颈边闷闷地说了句,“我喜欢你。” 那声音仿佛从血肉骨头一直传达到心脏。 舒颜不确定,“你是想做吗?” 祈年有些气馁,也是,他们一开始的相遇就不正常,不过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改变留个女人的恶劣印象,“你不想做就不做。” “别这样看着我。”舒颜忍不住眼神躲避着,但身体被箍紧,她只能和祈年面对面,眼对眼,一呼一吸间,灵魂仿佛在交融,让人忍不住战栗。 祈年看着她脸颊红红的,闭上眼睛忍耐着,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女人跟他在一起时迷乱近乎疯狂的情态,他翻转了一下,想让身体的热度消退下来。 长期的单调生活,让舒颜觉得自己变得冷漠,可最近她的情感好像变得泛滥了。 因为梁辰一张九年前的照片,她会忍不住幻想,更不用提祈年这种近在咫尺的诱惑…… 舒颜突然很想抱住他。 不,不行。她是没有未来的人,不能这么贪心。 — 没有雪,半阴天。 金阁寺很小,当天不对外展示,所以感觉就是逛了个小公园。 舒颜想避开祈年,因此准备提前上车,却在路边碰到了几个发传单的大妈,说的是中文,口音有点台湾那边的腔调,那种紧追不舍的架势很像苍蝇,大妈们强行给游客灌输她们认为正确的政治宗教观念,狂热得像是传销。 一个人如果表现得太弱势,就会被不好的东西盯上,而当你反抗时,那些邪魔歪道又会立刻退缩回去。 舒颜难得发火,“干什么!别跟着我!” “小姑娘,怎么这么凶哦?”大妈开始装无辜。 舒颜自嘲地想,她还凶吗?已经够忍耐了,她低着头往前走。 祈年却早已经在小巴车前等着了,老远就看见她发火,刚才那一瞬才是真实的她吧?祈年总感觉她在隐忍着什么,“喂,走路看前面,昂首挺胸,会不会?” 舒颜像泄了气地皮球,“你到底想玩什么?”玩玩而已,她这么乏味,还没有腻吗? “接住了!”祈年扔出了钥匙,“不错,反应其实很快啊!” 舒颜认出来了,是祈年家的大门钥匙,“为什么?” “你其实没有找到地方住吧?” 舒颜头疼欲裂,“不要管我。”不要对我这么好。 祈年觉得她的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舒颜扶住他的肩膀,长久压抑的害怕,恐惧,不安让她窒息,祈年仿佛成了水面唯一的浮木,她真的好想发泄,声音哽咽着,却说,“没事。” 怎么可能? 祈年想抬起她的头,这一次,女人异常固执。 舒颜再也忍耐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无声地哭泣起来。老板同事都快回来了,只能哭三分钟,然后必须将眼泪全部收回去,她不能说真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胡搅蛮缠,“樱花也好,金阁寺也好,日本文化盛行的是死亡的美,我不喜欢,太绝望了。原本还很期待,但这次过来却发现现实与动漫中的热血美好完全相反。” 祈年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跟着上车,这边的景点确实鸡肋,但她也用不着这么大反应。 舒颜一回到座位又开始睡觉。 祈年低头看了看前襟的泪痕,莫名沉郁。 在他看来,树木花草,亭台楼阁都是死物,人的心态才会决定所见所感。 舒颜在纠结什么? — 汽车一路向东京方向行进,半路停靠在高速服务区,众人都想见识见识,所以都下了车。 舒颜第一反应就是人很少,好空旷,她不喜欢冷清。 娜姐毫不吝啬她的赞美,“哇靠,真干净啊!” 舒颜躲进卫生隔间,从挎包里取出叶酸,将标签一个一个都刮掉,太危险了,上次差点儿就被祈年发现,好容易才逮着机会消灭证据。 “舒颜,快点儿,我们先出去了啊。” “好,我马上也好了。”她买了六盒,撕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等到舒颜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陆陆续续买好吃的回车上了。 祈年在外面等,神情严肃,“肖楠说你九月份晕倒过,还请假去拍片了?舒颜,你身体没问题吧?”第一次见面,舒颜好像也很虚弱。 “那次熬夜了,早上差点迟到,走得急,在办公楼前面磕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是吗?”像是她会干得出来的事。 舒颜想扯开话题,忙拉着他的手,“快走,别让人等。” 祈年觉得她手心潮潮的,“你们公司是十一月份例行体检吧。” 如果不是他提,舒颜差点都忘了,“是呀。”没几天了,祈年比想象中的要难缠,她不能让公司的人知道,只能不去体检,但纸包不住火,她可能要提前离开上海了。 人全了,汽车发动。 “身体最重要,”或许是毛衣太宽松,女人显得太瘦了,祈年心想到时候他一定要问肖楠要一份舒颜的体检报告,“多吃点肉。” 舒颜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买东西吃,真仿佛是情侣一样,她啃着鸡腿,鼻子有些发酸,“祈年,谢谢你。”也很对不起,利用了你。 祈年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觉得事情总算步入正轨,这种相处模式比起之前的口是心非来得更加的舒服自然。 他让小李子给他发了个最新版本的安装包,“我们公司的游戏,还在内部测试阶段,你看看好玩儿吗?”他想舒颜能多笑一笑。 游戏名字叫做美好明天。 图标是七彩霞光中的城市天际线,开启的音乐欢快活泼,给人无限希望。 舒颜插上了耳机,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在这里,她是世界的中心,可以天马行空的构建想象中的未来世界。 她可以摧毁也可以建造,可以痛快的生,也可以痛快的死,并且还可以再生,而获得这种资格,她需要承担责任,挖土,挖矿,一砖一砖地砌墙。 祈年看着她玩得投入认真,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过去的世界已经坍塌,和舒颜在一起的那个清晨,他的未来发生了改变。 祈年期待一个美好明天。 第17章 chapter 17 最后一天,东京下雨了。 老板,财务,人事都是有孩子有家庭的,搭乘另外一辆小巴车去了迪士尼,其他人三三两两走在银座的街头。 一大早,这里并不怎么热闹。 舒颜跟娜姐说了一下要自由行动,然后就去搭地铁了,这里的地铁口很小很窄,地下却是四通八达,繁忙异常。 从对城市地面公共设施的利用程度可以判定一个人的阶层,困在地铁中单程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打工族在这个社会中还是多数,不论国内国外都是一样。 因为有男人的陪伴,舒颜异常安心。 “在上海地铁还没坐够?”祈年心想,要是他以前谈的女人,一定会在银座买买买,吃吃吃,她倒好,下雨天还到处瞎跑,“行程太赶了,以后还有机会,到时候再来一趟没处景点好好逛逛。”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呀,能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想到能去东大,舒颜很兴奋,“不会有第二次了,得抓紧时间好好看看。” 开心的时候就话多,她真的很容易懂。 出了站,是一个大厅,往来的人行色匆匆,祈年的从容就显得尤其的稀有。 “游戏很好玩,你一定会成功的。”发自真心的称赞从来不会难于启齿,舒颜几乎是脱口而出。 “好玩最重要,成功不重要。”创业九死一生,祈年其实知道底下会面临的处境,“国内创新很难得,一旦一个新的模式火了,就会出现一大把山寨跟风。美丽明天的最大敌人是追求短时间利益最大化的资本。” “生意和情怀真的不能取得一个平衡点吗?”舒颜虽然是外行,但是能明白美丽明天很小众。 祈年轻笑一声,“你是在为我担心?” 舒颜是心疼钱,“房租水电,人员工资,也不能不赚钱啊。” “有人亏有人赚,”祈年摸了摸她的脑袋,“至少你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舒颜吓得连退几步,她不是笨蛋,相反异常敏感,他对自己的好,不可能不明白,“你认真的?” 祈年不知道她为什么是一副见鬼的样子,“不像吗?” “还给你。”舒颜拿出钥匙,她不敢奢望爱情,即便跟他睡了那么多次,也从来没想过跟他产生情感,她很想问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追她才来日本的吗,“这不好玩。” 祈年不接,“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否则不会带你去川沙的房子。” 舒颜没有问过他,那天为什么会去那里,事实其实很明显,“她是你的母亲。” 那盒子里装的是遗书,那地方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是,”祈年上前一步,“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舒颜后退一步,她惶恐,受宠若惊,难以承受,“我不可能爱你。” 她不可能爱你,梁辰在电话里曾经这么说过。 祈年早就知道了,“当心!” 舒颜匆忙地往前走,冷不防被狠狠撞了一下,那人的力道很大,分明是故意的!她身子一歪,眼看下巴就要磕到地上,却被祈年抱住了头,托住了腰腹。 “是不是男人!挑女人撞!”祈年表情凶狠。 舒颜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是为了虞梦,现在却是为了她,夜里总做噩梦也是因为他的母亲吧?自从他看到遗书后,情况就好转了很多,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啊。 撞人的男人甚至不敢回头,只加快脚步刷卡进地铁了。 祈年叹息一声,“是我逼得太狠了,你还没有忘记梁辰,是吧?” 舒颜沉默地点头,其实不是的,梁辰已经是过去式了。 “算了,不谈这些了,你不是想去东大看看吗?走吧。”祈年的手心温暖柔和,坚定有力。 舒颜其实也舍不得甩开,能不能就贪心这么一小会儿? 从大门可以直接进。 或许是舒颜的错觉,她总感觉这里没有汽车在学校里瞎开,相比国内的高校安静许多。 “那是安田讲堂,给你拍张照吧。” 大学的重要性不亚于重新投胎,舒颜明白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图书馆,教学楼都是欧式风格的建筑,她看得浮光掠影,但乘着拍照的机会,她可以仔细地打量着祈年,清俊,微雨的湿润中,发色显得更黑了,衬衫也显得更白了,那双浅色的眸子带着诗意的认真,有着连金黄的银杏树叶都没有的绚烂炽烈。 舒颜不由自主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祈年觉得那张照片有种莫名的伤感,女人的笑容中仿佛带着歉意。 我不可能会爱你。 这句话的后劲儿其实很大。 — 集合前,舒颜在银座一家超市买了些巧克力准备带回家给亲戚分一下,又给堂哥家的小孩买了个水杯,自己什么也没买,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她需要省着点花。 男人又吸烟了。 舒颜买了一组陶瓷猫,分别代表财运,桃花,健康,平安,“祈年,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祈年掐灭烟头,当着女人的面拆开包装盒,送他招桃花猫是什么意思?想要跟自己撇清关系?“这个就不用了,我不喜欢粉色。” 舒颜觉得有些可惜,“这是一套……” “做我女朋友吧。” 最后的心动只为你。 舒颜转过身,不敢再看他,旅程就要结束了,就到此为止吧,她继续撒谎,“我只爱梁辰,只爱他。哪怕他跟虞梦在一起,我也不会再爱别人了。” 祈年见她走向马路对面的集合点,忍不住苦笑起来,虞梦也是,她也是,那个梁辰有什么好的呢? 他已经不是二十岁那个时候的自己,心里再也没有畏缩恐惧,对于舒颜,他志在必得。 祈年将桃花猫放在花坛的边沿,随即追了上去。 — 终于回到国内,机场摆渡车上,祈年一直给她提着行李箱。 “今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班别迟到啊。”机场大厅,肖楠简略地嘱咐了一下,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各自分散离开。 “卫生棉放在箱子里,我想去一下厕所。” 祈年讶异,“你上个月好像是19号吧,这次怎么提前这么多天?” 他竟然连这都记得?难道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对自己…… 舒颜轻易地从他手中拿过行李箱,“先回去吧,我一会儿直接去新租的地方。” “我等你。”祈年心想,除非他亲眼所见,否则不信女人真的另外找了地方。 舒颜一直觉得我等你是比我爱你更加严肃的承诺,如果等的人是她,那注定是个悲剧。 祈年等了有五分钟。 一个机场地勤人员跑了过来,“这是您的钥匙吧?” 祈年接了过来,忙问,“她人呢?” “那位小姐好像着急离开,只指了指是你的,然后就走了。” 祈年往地铁入口方向追了过去,机场这么大的人流吞吐量,他到哪里去找? 舒颜看着他脸上的焦急,撤销了输入栏中的“祝你以后一定要幸福”,越少联系越好,否则就真的牵扯不清了,她随即删除了微信朋友,然后又将祈年的号码拉黑了。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失落?到底还是喜欢上了吧。 — 祈年知道她会躲,但没有想到舒颜会躲得这么彻底。 肖楠说,“舒颜的翻译质量很好,翻译量一直都是最多的,她申请在家办公,没人会不同意的。” 娜姐说,“舒颜什么都不说,让她来参加培训,只说老家有事。” 崔岚说,“谁知道她一旅游回来就这样?老板其实还有点不高兴,但是看她没有影响工作,也就不计较了。” 祈年甚至都去了趟舒颜老家,但是门窗紧闭。他没想到农村的相处模式也那么疏远,一问三不知。 “去城里打工了吧?在家种田,赚不到钱。” 祈年想着,过春节总归回去的吧,仍然没有。 小镇上热闹非凡,一条街上挤满了私家车,电瓶车,他在水塔底下找了个空位停车,没想到却见到了虞梦。 “祈年,你怎么会在这儿?” 上次见她还是十月订婚宴,一晃已经三四个月过去了。 祈年觉得自己与他们的喜气洋洋格格不入,春节对他而言同样鸡肋,“梁辰终于带你见他父母了?” “嗯,一切都很好,我们打算今年9月份办婚礼。”人逢喜事精神爽,虞梦看着很明媚,“你还没说怎么会过来呢?啊!!!知道了,你是跟舒颜一起回来的吧!她都带你回老家了?!” 祈年看见梁辰出来,并不想反驳。 “美好明天现在很火,恭喜你。”他做什么事,都能一下子成功。大学期间是egameframe,现在又是美好明天,梁辰真是嫉妒祈年的才能。 祈年不想说这些客套话,“借你手机看一下。” 梁辰知道他要干什么,笑着递了过去。 祈年点开他和舒颜的微信记录,一直往上翻。 “舒小姐,你上次给的银行卡,开户人叫做舒祥,这二十万还是请你抽空拿回去把。” “梁先生,那钱是我爸问你借的,所以还是应该还给你的。” “舒颜,很奇怪。我醒来后,不记得虞梦,却记得你的脸。” 舒颜没有回。 祈年松了口气。 “银行卡确实不是我的,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还给你。” “真的不用,对了梁先生,还没有祝福你和虞梦,一定要幸福。” 这句对话发生在一个月前,祈年觉得这是他跟舒颜离得最近的一次。 梁辰从他手上拿回手机,“祈年,舒颜既然带你回来,那你也要认真对她。”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讽刺,但可以看得出舒颜后来确实没有找梁辰。 祈年觉得怅然,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儿了。 第18章 chapter 18 舒颜用工作攒的二十万加上贷款二十万在无锡买了一套二手房,一边翻译,一边找房子办理手续,好在一切顺利,在去年十一月顺利过户。 她把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因为房子的地理位置还不错,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她很容易就给老妈在面馆找了个打下手的活,也给她爸找了个办公楼保安的活,工资加起来也有六千。 父母心疼她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担心她背贷款压力大,下决心今年在城里过年,想着多赚点儿帮她减轻负担。 买房算是一件大喜事,他们一直高兴到现在。 舒颜只想他们开心多久是多久,但自己却很发愁。 冬天穿着厚长的羽绒服看不出来显怀,但到春天就不行了。 另外一件事是她必须在无锡找个工作,然后把社保公积金从上海转移过来,给孩子办户口,不管怎样,城里上学总比在农村好,至少眼界会更加开阔,机会也更多一点。 舒颜尝试过找工作,但是没有单位愿意收怀孕妇女,入职体检这一关她就过不了,所以她必须紧紧抓牢翻译的活儿然后自己给自己交保险,这样每个月凭白又减少了一两千的收入。 “颜颜,在屋里还穿什么羽绒服?累了?上床睡一会儿。” 老小区光线不好,灯亮的刹那。 舒颜才发现自己趴在电脑前睡着了,站起来的一瞬间,她实在忍不住想吐。 “颜颜,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夜里也起来吐过几次,颜颜,你是不是……” 舒颜被她摸了摸肚子,她能瞒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糊涂啊!你既然跟梁辰分手了,怎么还怀了孩子!” 跟梁辰分手是解释彩礼这个问题,舒颜撒的谎,“妈,这孩子只是我的。”暂时还不想把生病的事说出来,她担心爸妈受不了。 “不行,我打电话让你爸回来。”老妈急得六神无主了,“你还没结婚啊,这时候生孩子,一辈子就毁了!”她又拿起电话,焦急地拨号。 舒颜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但她没有想到老妈竟然有梁辰的电话。 “喂,梁辰!颜颜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妈,这跟梁辰根本没有关系!把电话挂了!”舒颜还想吐,只能趴在洗碗槽上,没法去抢手机,但她没有想到,梁辰竟然会说,“孩子是我的,我会负责。” — 梁辰一直在等这一刻。 他从祈年一系列的反常行为可以推测舒颜应该是离开上海了,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无锡。 从新区开车到舒颜的家只有半个小时。 人海茫茫,在这个小城市,他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舒颜,祈年更不可能找到她。 给舒颜爸妈彩礼,就是让他们以为孩子是他的,到时候他可以帮舒颜圆谎。 祈年不可能放弃慈瑞医疗的利益,所以他不会跟虞梦分手,假装失忆就是为了稳住虞梦,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如期订婚,他和虞梦的婚礼也已提上了日程。 而舒颜,在她生命的漏沙消失前,至少可以被他掌控。 现在看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春节过后,老小区的树上还挂着红绸,宣传栏里还贴着欢庆新年的贴纸,很有人情味。 舒颜的家不大,但是装饰得很温馨,就跟她的性格一样,为别人考虑,面面俱到。 “梁辰,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舒颜觉得她爸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梁辰,你真的不用来。” “既然孩子是我的,我就会跟舒颜结婚。这是彩礼,叔叔收好。” 舒颜看着老妈破涕为笑的样子,心里尤其矛盾,她拉着梁辰进卧室,“梁先生,这事跟你无关。” 又是梁先生,这称呼真是可笑。“舒颜,我的记忆没有全部恢复,但你的事我从头到尾都记得。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需要有人来照顾,现在还不用把真相告诉你爸妈。” 因为之前他就给过彩礼,爸妈一直以为梁辰是她男朋友,也以为她是因为失恋才从上海来无锡。梁辰是一个很好的幌子,舒颜很矛盾,“但是你已经和虞梦订婚了,这样会让她误会的。” “正是因为我和虞梦已经订婚了,你才不用担心。我和她感情很稳定,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告诉她事实。” “别说!”舒颜担心虞梦会告诉祈年。美好明天大获成功,他现在事业也步入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有必要去打扰他,将祈年拖进这么个烂摊子里。 “这事不急,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麻烦,我在新区的公司还有宿舍,你就住在那儿,白天就在园区上班,有公司人事帮你,社保落户什么的也更加容易。” 梁辰的提议简直说到她的心坎里了,可舒颜还是有些犹豫。 “就当是为了孩子。” 舒颜立刻就同意了。 — 七月,祈年又开车去了一趟川沙,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去年舒颜告诉他的那个荷塘。 月色下,清风徐来,荷叶摆动,窸窣作响,确实很美。 “沙沙。” 祈年摇晃着药盒,里面细小的黄色药片发出柔和的声响。 快一年了,那女人现在在哪儿? — “恭喜,是个女孩。” 舒颜从去年七月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你安心睡,不会让你爸妈知道的。” 梁辰办事滴水不漏。 舒颜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感谢。这么久,她总算能安心睡一个晚上。 在医院待了三天后,梁辰就帮她办好了出院手续。 白天老爸上班去了,老妈照顾孩子,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新生命吸引了过去。 “妈,孩子哭,我睡不着,今天去新房住。”新房其实是宿舍。 老妈抱怨了句,“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一下啊。” 又提这茬,“已经领证了,那只是一个形式。”那证是从淘宝上买的,爸妈没有怀疑。 “这么大的事,梁三也不来,”老妈抱怨了句,后来又自我否定了,“不来也好,梁三好赌,晦气。”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应该是你刚毕业那一年吧。据说欠了四百万。好在梁辰争气,竟然还上了。” 只等了一会儿,梁辰就来了,在去医院的途中,他显得很沉默。 “你爸什么时候染上的赌瘾?” “从我考上大学,他就飘了,手机赌博,各个平台借债,等我回国的时候,才知道他欠了那么多。” “你真有本事,能把那么多钱都还了。” 梁辰自嘲一笑,那个时候,他原本是想回国找舒颜的,所以跟虞梦分手了,但是因为这事,他没办法只能找虞梦的爸爸虞强借钱,后来和虞梦又复合,一直到现在。他算什么有本事?“过去了,别提他了。” 舒颜的身上有奶香,这种近在咫尺,却不可触摸的感觉很不好。 “是公司有事吗?怎么感觉不高兴。” “医生说你的指标不正常。” “梁辰,别这样,我才高兴了几天,其他听天由命吧。”舒颜还是坚持,“不查了吧。” 梁辰没有说话。 舒颜发现他的掌控欲其实很强,说一不二,这个态度意味着,绝对要查,“只这一次,不论什么结果,后面都不查了。” 其实她早有预感,早几个月,她看东西就越来越模糊,所以在医生给出病灶增大,向恶性转化的结论时,她没有很惊讶。 但看得出来,梁辰似乎很恐惧,一路上走错了三个岔道口,甚至在十字路口,绿灯亮的时候还熄火了。 回到园区职工宿舍已经是下午六点,天气闷热异常。 虽然她也想跟孩子待在一起,但她还是想让父母多高兴几天,“回去吧。” 梁辰也下了车,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将舒颜抱在怀里。 舒颜拍了拍他的肩,“好啦,真没事,早点回去吧,虞梦也该下班了,明天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有点饿,煮碗面条给我吃吧。” 舒颜自然不会拒绝。 — 虞梦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梁辰的车,然后她就看到了舒颜。 医生的职业不好请假,所以她打电话让一个朋友跟着梁辰的车。 上次是订婚,这次又是结婚。 “底下要去上海出差一周。”梁辰在微信里的消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问他,“忙吗?” 梁辰没有回复。 这里是无锡,不是上海。已经撒谎了,却还把人带到人民医院来。 他以为自己装失忆很高明吗?自从祈年告诉她真相后,虞梦每一天对他的配合都是煎熬,而这痛苦没多一分,她对梁辰的爱意就削减一分。 朋友发过来的照片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 “一年了,祁总才有空请我们吃饭,总算给我们逮着机会了。” “是呀,祁总,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祁总!” 祈年来者不拒,过于干脆,倒让聚会少了一份趣味。 小李子看出了他的闷闷不乐,“来,给你们说件高兴的事!苏琳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哇!!” “李总!我们敬你!” “苏琳姐,这都一年了,你怎么才答应啊!” 祈年也难得有了兴致,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发自衷心地祝福他们,“恭喜!” 苏琳暗暗叹息一声,她其实喜欢的是祈年,刚来公司那会儿听李由说祈年大闹婚礼,知道虞梦已经订婚,她原本还想自己可能会有机会,所以拒绝了李由的示好,故意告诉他,自己曾经去过祈年家。 后来她发现祈年开始拼命工作,在遇到棘手问题时,他就会拿着一个药盒摇两下,然后就仿佛神迹出现,他总能顺利解决问题。 仅仅一个药盒就有这样的魔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琳洒脱地放弃了她对祈年的执念,选择接受李由的追求,“祁总,大伙儿都很好奇,你那个药盒里到底放的什么,能给我们看一下吗?” 祈年刚想拒绝,就被小李子抢走了,他扭开了,“什么嘛,就是普通的药啊!” “还给我!” “祁总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李子将药递给已经怀孕的财务,“没有,咱们祁总绝对长命百岁。” 财务接了过去,然后莞尔一笑,“这不是叶酸吗?” 第19章 chapter 19 洁净厂房要定时通风,所以周六办公室要有人值班。 舒颜最喜欢这个时候,没有其他人在,她可以在办公室继续干翻译的活儿,这才是她的老本行,也是她的主要收入来源。 在梁辰的公司,她干的活不多,主要是给产品贴标签,给实验人员做助手,翻译些文件,偶尔去实验室清理器材,工资自然少,减去社保公积金,再减去园区租房的钱,到手一千。 梁辰还想给更多,但她坚持算清楚,他已经帮很大忙了,舒颜不想欠他太多。 舒颜的妈妈林芳实在不能理解,抱着孩子打电话,“颜颜,我看你现在是钻钱眼里了,梁辰那么能干,你把工作辞掉都行啊?” “妈别说了啊,我一会儿就回去了。”舒颜苦笑,如果可以她也想多陪陪孩子,可她跟梁辰只是演戏,并不是真的。只有她现在多干点,多存钱,他们以后才会轻松一点。 孩子的户口资料是梁辰帮着办的,舒然。 如果叫祁然的话,好像更好听。 舒颜拿起阿狸的布偶,挨着脸蹭了蹭。 祈年,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 楼下传来两声汽车鸣笛,是梁辰的车。 舒颜怕他等,赶紧锁门离开,她站在车窗外,“回去吧,我自己坐车。” 梁辰神色晦暗,“虞梦要跟我分手。” 舒颜赶紧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是因为我吗?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我去跟她说。” “不用,这次是我搞砸了,”因为他往复再三的撒谎,还有失忆的拙劣表演,虞梦已经死心了,她不是那种会轻言分手的人,梁辰突然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第一次见虞梦,我就觉得她的背影很像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虞梦就是虞梦,她不会像任何人。”舒颜有些急了,“一个女孩最美好的年华都是跟你在一起,梁辰,你是在开玩笑吗?”更何况,像她?她算老几呢? “她像你,因为一个背影,我把她从祈年的手里抢了过来。” 舒颜惊愕地看着他,下一秒梁辰捧着她的脸,吻了下来,她甚至能感觉到梁辰面颊上滚落的泪痕,所以舒颜没有推开他,只是叹息一声,“余生还长,日子总要往好处过的,你和虞梦其实很般配,她长得很美,能力又强,你也是。” 梁辰心想虞梦那种毫无底线的退步像是深渊,让他觉得窒息。“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还清那400万?金子是有毒的,虞强当初给我那么多钱,利息就是对虞梦好,本金就是替他成立瓷锐生物科技。” “听起来像是交易。” “你会慢慢明白的。”梁辰心想,希望那时,你不会憎恶我。 舒颜摇头,“可虞梦是无辜的。” 梁辰心想,虞梦是有原罪的,她从小到大优越的成长土壤是用别人的血汗浇灌的,又怎么会无辜?他完全没有负罪感,“走吧,一起回去,要不然你妈会担心。” 舒颜心想她还是要找个机会跟虞梦说清楚。 — 回到家,林芳煮了一桌子菜,舒然喝了奶粉,吃饱喝足,睡得香甜,舒颜侧躺在孩子身边,嘴角总忍不住上扬。 “梁辰,明天周日总不要出差加班吧,今天就住这儿吧。” 舒颜知道她妈总是担心她和梁辰感情不稳定,想到梁辰会进来,她坐起了身,将孩子抱到婴儿床里。 梁辰推门进来,就看到她脸颊上一缕头发垂下,很温婉,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将她占有,如果那天不是祈年,他们本该成了的,“实在躲不过去了。” “真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舒颜坐到椅子上,“把虞梦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我跟她不可能了,舒颜,现在我只有你,”梁辰拿起《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取出里面夹着的照片,“你当时送我这本书作为生日礼物,这张照片原本是我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舒颜觉得他很固执,“这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说实话,其实在虞梦把这本书还给我的时候,我曾经还在幻想过如果那时候我们没有疏远会怎样,曾经也很羡慕过虞梦,但现在……” “我们重新开始!”梁辰将她的电脑合上,“我一直爱你,你也爱我,不好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不能骗你,”舒颜看了看孩子,“可是,我好像喜欢上祈年了,这一年,我总想起他。” 梁辰嫉妒得发狂,苦笑一声,“祈年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我希望他永远不知道。” 屋内突然寂静下来。 林芳在外面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总感觉他们在吵架,她实在忍不住了就推开了门,“早点睡啊!” 梁辰顺势躺倒床上,打了个哈欠,“是,就睡了,最近一直出差,真的很累。”他顺手关了屋子里的灯。 林芳就是再担心,也不方便推门进来了。 舒颜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行,“现在谈这些爱不爱的其实都毫无意义,我只想把精力放在孩子还有赚钱这两件事上。” 梁辰在黑暗中见她又把电脑打开了,他被巨大的失落和哀伤席卷,如果能回到高三那一天,他会做出相反的选择,现在一切都晚了。 建立在不道德之上的辉煌终究会分崩离析。 他已经预料到结局了。 舒颜夜里本就头疼欲裂,她熬到所有人都睡着,这才拿起梁辰的手机,找到了虞梦的手机号码。 — 祈年看着他们在车里接吻,看着他们上楼,又看着卧室的那盏灯灭了。 真相已经足够明白。 一大早他得知虞梦分手,问了情况,就收到了梁辰和舒颜抱在一起的照片。然后他开车来到了园区等了一天,跟着梁辰的车一路,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思念。 虞梦跟梁辰分手也好。 舒颜不是一直想着梁辰么?那就让他们一起做伴儿吧。 祈年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刚想把药盒从窗口丢出去,最后还是没扔。 为什么是叶酸? 这是怀孕的人要吃的东西啊。 他决定还是在无锡再多待几天,彻底弄清楚情况。 — 周日,正好所有人都不上班。 舒颜在他们吃完早饭后,就把病情说了,“我不想治疗,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颜颜,你先抱孩子下去走走吧。” 舒颜出门的时候看到她爸颤抖着拿起了诊断书,关门的刹那听到她妈压抑的哭声。 一切都在计划和预料中,可悲伤的情绪是无法控制的。 舒颜心想她不能在孩子面前哭,而且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于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虞梦的手机。 祈年在看到舒颜抱着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得坐了起来,他忍耐着才没有冲出去质问。 这个时候她在给谁打电话?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虞梦的微信,“舒颜要见我。” — 事实如此,只能接受。 意外的没有哭闹,所有人都装作一切如常。 舒颜知道这是为她。 老妈说,“早去早回,晚上煮好吃的。” 老爸说,“公交车转车麻烦就打的,别舍不得钱。” 舒颜看着他们,笑了笑,“放心吧,没什么事。” 秋高气爽,天气很好,太湖水面波光粼粼,茶室很清幽。 虞梦是医生,诊断报告一看就能明白。 “所以从一开始我和梁辰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希望不要因为我而破坏你们的感情。” 虞梦摇头,“我和他分手最根本的问题不是你,而是彼此长期的不信任,是我强求了,自从跟他提出分手后,我也很轻松。” 舒颜点了点头,“今天说的这些,可以麻烦虞医生不要告诉别人吗?” 虞梦迟疑地看了看身后的屏风,“我不会说。” “谢谢。”舒颜的心结已经消除,觉得无事一身轻。 祈年靠在墙上只觉浑身无力。 因为患了胶质瘤,为了生一个孩子,所以找到了梁辰,因为梁辰和虞梦是男女朋友,所以去相亲,最后跟他睡了。 舒颜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 — 梁辰没有想到虞梦会做得这么绝,以医生的角度在网上发文揭露她的父亲虞强作为原肿瘤领域专家开生物公司以无效的细胞免疫疗法榨取癌症患者钱财的内情。 这篇文章很快引爆了网络。 随即有媒体报道患者周某因为在慈瑞生物科技上海公司三次治疗耗费了全部身家的事。 事情越闹越大。 不管是上海总部还是无锡生产分部都是以他作为公司法人,虞强早就退休了,虽然败坏了名声,可利益是实打实的拿到了,最后追究责任只会找到他这里来。 因此梁辰在从舒颜家出来时,立刻坐车去上海处理后续事务。 不用多久,舒颜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到时候,她会鄙视自己吧。 — 舒颜给梁辰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 看来虞梦真的是不会跟梁辰在一起了。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去找他,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想起了梁辰这一年来对她的照顾,细心周到,无微不至。 “我一直很爱你。”他昨天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于是舒颜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梁辰,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她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报答他,就用剩下的时光对他好吧。 第20章 chapter 20 周一到办公室的时候,气氛很不对。 “出事了,看新闻了吗?” “我们平时都在实验室做一些离心过滤的活儿,还真不知道脐带血培养干细胞送到的是私立医院。” “新闻上说重新输回人体是没效的呀,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查了。” “这种治疗要有临床证据,没想到虞总梁总胆子这么大,为了赚钱什么也不顾了。” “哎呀,可惜了,梁总真的很帅啊!” “看人真的不能看表面!” “是啊!” 舒颜想起了员工手册上的条文,如果本公司员工患病可以优惠享受免疫治疗,如果真的是这样,梁辰不可能不跟她说的,竟然是假的吗?!! 研发部的敏姐说,“其实打着干细胞旗号做的精华液这类的化妆品也没什么效果,公司领导要拿这个做噱头,我们也没办法。” 生产部当天还开工,但是从周三开始上海那边就说停止生产,所有人都闲了下来。第四天开始,所有人都开始修改既往的生产记录,为了装作没闲着,偶尔会进洁净车间打扫一下。 大概半个月过去了,所有人都有些没精打采,那些在公司待了三年以上的老员工甚至开始期望裁员,至少能拿补贴,但是一天天没有尽头的等待也异常考验人的耐性。 “上海那边传出来的风声是要裁员。” “看样子是要提前找工作了。” “啊!我才来公司没几个月啊!”说话的是今年刚毕业的,遇到这种事确实很倒霉。 舒颜每天都给梁辰打电话,但对方都没有回信。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十天,梁辰终于回了,“舒颜,你会瞧不起我吗?” 舒颜不知道怎么回,瓷锐生物科技是本金,对虞梦好是利息,他那个时候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以患者的身份,我很难不谴责你。按照法律程序走,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摆脱虞梦的父亲,重新开始,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创办对社会有意义的企业。” 半个月后,事情以瓷锐生物科技罚款300万结束。 根据参加年会的同事所说这个处罚实际上很轻,公司在宜兴,淮安,这些三四线城市还有布局,一个地方一年的收入就有一千多万。 舒颜觉得很可悲,但梁辰那样的人都会被资本摆布,虞梦甚至还因为此与她父亲决裂搞得有家不能回,她也无法做更多。 几天后,她和另外十个同事都被裁员了。 — “您好,请问是舒小姐吗?您的简历通过了我司初筛,有空的话,下午2点请来我司参加面试。” 舒颜的眼睛现在已经高度近视,翻译的时间进一步缩减,能有公司愿意要她,这是个大喜事。 林芳很担心,“不要骑车了,坐公交。” “放心吧,都不用坐公交,就在北边的那个创业孵化基地,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等到了第十层办公楼,公司标牌很新,“新辰智能科技有限公司”。 舒颜觉得很奇怪,她怎么没有印象投了这家公司的简历? “先看一下我们公司的介绍,老板马上就来,稍等啊。” 舒颜跟着一个程序员模样的人来到老板的办公室,这是一家初创公司,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排书架,七八个工位,但才只有三个人,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宣传单页。 便携健康监测仪,有测血氧的,有测心电图的,还代销口罩,拐杖,温度计等等业务,像是要把人体监测的所有项目都全包了一样。 “舒颜。” 祈年?眼前的男人看着瘦了很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知道舒颜的真实情况后,祈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正好虞梦在网上发文揭露虞强,他从头到尾目睹了瓷锐生物整个调查过程。看在梁辰照顾舒颜的份上,在梁辰脱离瓷锐生物之后给了他一笔投资。 像是要赎罪,梁辰决定开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他没有脸来见舒颜,留在上海负责公司商务事宜。 游戏公司已经步入正轨,只有一些日常事务要处理。 祈年决定来无锡督促技术部门的建立工作。 “你被录用了。” 舒颜简直想逃,“职位是什么?我或许并不能胜任。” “创业公司没有什么固定职位,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算是助理吧。”祈年知道她的脾气,“公司底下要申请园区的创业补助,我有事,你去十二层参加一下会议,了解一下需要准备什么资料。快去吧,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舒颜看着都在忙的程序员急匆匆地跑了上去。 果然有会议,祈年没有在骗她。 开会的大多是其他公司的人事,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舒颜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更上节奏。 回到办公室,祈年又立刻发出了另外一项任务,“整理成文档发给我看一下就行了,公司还没上正轨,设备也不全,你先用我的电脑。” 舒颜点头,很快就完成任务了。 “整理得很不错,今天就到这里吧,底下几天去帮他们的社保和公积金交一下。”祈年跟着她一起下楼。 舒颜很紧张,“祁总,你去哪儿?” “出租屋。”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百米。 舒颜忍不住了,“祁总,您不开车吗?” 祈年实在不想装了,“舒颜,我跟你之间还用这么客套吗?” “什,什么意思?” “我不会跟你抢孩子。” 舒颜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 祈年一把将她死死抱住,这具身体曾经跟他亲密纠缠在一起,现在却变得肉眼可见的虚弱,如果只要用力,就能将人的生命紧紧攥在手里该多好。“别怕,就像一开始说好的,我只是在跟你玩玩而已,你死之后,我会找另外的女人结婚,会跟她生孩子,但是现在我还没有玩够。” “你是在说反话。” 祈年将她背了起来,“没有,我还年轻,未来七八十年不可能不结婚。” 舒颜搂住他的脖子,沉默地哭了起来。 祈年咬了咬牙,“只许哭这一次,你是陪玩的,以后每一天都要让我开心。” 舒颜点了点头。 她惊讶地发现祈年就租在她隔壁一栋楼。 “先去我那儿吧。”祈年毫不避讳,“我想做。” 舒颜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是羞怯的,祈年小心隐忍,像当她是玻璃做的一样,摘掉眼镜,祈年的脸都有些模糊,她只能用心去体会他的温度,感受他的动作。 之后,他们一起上下班,在路上可以感受风的清凉,树叶的婆娑摇曳,偶尔会一起看电影。 像是要让她放心,祈年一次都没提过要看舒然。 舒颜觉得什么都好。 吃饭,看电视,听音乐,散步,买菜,看书,做饭,逛商场,哪怕是在办公室打印一份资料,什么都好,每一件事都很好。 刹那,永恒。 (结局) 那一刻来得猝不及防。 南长街上热闹非凡,他们牵手倚靠着走,跟任何一对情侣没有什么两样。 祈年给舒颜买了一杯奶茶,他不喜欢吃甜,没怎么喝,但深秋风冷,捧在手里很暖和。 那一天,她打扮得很美,没有戴眼镜,根本看不清,只能一直牵着他的手。 祈年握了握空空的掌心,有些恍惚地向前向后看,这里的热闹一如往昔,但那个人却不见了,眼睛有些湿润,模糊了彩灯,黑瓦白墙,他低声说了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