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润玉同人之雪神遥寒 作者:九洛韶华 文案: 润玉锦觅婚后生子文甜文 主女主和孩子视角 原文背景故事线改变 在润玉登基第十二年,我和他第一个孩子便降生了,正值人间大寒日,四季如春的天界仿佛为了迎接这个孩子,下了整整八十一天的雪,八方灵兽皆吟于野,四海龙族舞于苍穹,各路神仙皆奇于此景,各种各样的灵丹仙器堆满了璇玑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锦觅,润玉,遥寒 ┃ 配角:慕英,鎏英,月下仙人 ┃ 其它:旭凤,穗禾 ================== ☆、遥遥天山玉润雪,霜铺万里觅锦寒 怀孕五年里,我经常感到寒冷,润玉下朝后总会很快的到璇玑宫陪着我,牵着我的手用温暖的内力环绕着我,我便舒服多了。 “这孩子,好生让你遭罪。”润玉神情无奈,偏偏又奈何不得。 “原来也有你无法解决的事啊。”我抱住他,只听到他宠溺地说:“璇玑宫太冷清了,新殿在建,让你受委屈了。” “我偏偏很喜欢待在这冷清之地,再说了,这是孩子他父神待了几万年的地方,有你的气息,孩子都安稳不少呢。” “唉,觅儿,也不知孩子生下来可有你一般嘴甜。”他抱紧我,温柔地吻住了我,若是被其他仙人看到,一定会大感吃惊他们的天帝如此感情外露,我亦抱紧了他。 星辰在上空围绕着我们旋转,整个天界便仿佛只剩下我和他二人。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知道了我的想法,踢了我一脚证明了还有自己的存在。 我哎呦一声:“他踢了我!” 润玉哈哈一笑,伸手安抚着我的肚子,叹道:“怎得这么小就要和我争觅儿,生下来可如何是好。” 于是在润玉登基第十二年,我和他第一个孩子便降生了,正值人间大寒日,四季如春的天界仿佛为了迎接这个孩子,下了整整八十一天的雪,八方灵兽皆吟于野,四海龙族舞于苍穹,各路神仙皆奇于此景,各种各样的灵丹仙器堆满了璇玑宫。 润玉将我从床榻上扶起,半搂着我,让我能看清他手中的襁褓。 小小的雪团子安安静静的,眉眼未开却散发着霜寒之气,我抱过来小声惊呼:“这么小就如此,长大了该如何清冷,讨不到媳妇该怎么办。” 润玉哭笑不得:“觅儿,他还是个孩子,你怎就担心他讨不到媳妇儿。” “我两若无婚约,你怕是跟我相处几万年都不敢说出你欢喜我。” 搂住我的手臂紧了紧:“你倒是看不起你的夫君,为得一句你亲口说的欢喜,我几万年都愿意等。” 脸皮薄的闷骚,我撇撇嘴未敢将想的说出来。 “如此冰凉,他真身是什么?”我摸着雪团子的小手,凉凉的,要不是坚实有力的心跳,我还以为他真凉了。 “真身是冰龙,你过几日能起来后,还能看到他为你下了整个天界的雪,天河都被冻住了。” 好生厉害,不愧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非常满意的。 润玉像是看透我的想法,勾了下我的鼻子:“这么厉害也有我的功劳好吧。” 月下仙人经常在我面前哀叹,说我如此纯良伶俐之仙却被他大侄子吃的死死的,真是闻者伤心听着泪目,我看着他伪装的老泪,哭笑不得,我要是不想被吃,何人敢吃的了我。 雪团子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引得他父神挑了挑眉。 “雪团子名字可取了?”我问润玉。 润玉歪头看我:“雪团子?” 我哈哈一笑:“小名小名,我觉得叫他雪团子特别合适。” “不错小名便如此吧,大名我倒是想了几个,得你喜欢才好。” 润玉说出了几个名字,我觉得其中一个甚是合意。 “遥遥天山玉润雪,霜铺万里觅锦寒,遥寒遥寒,我希望他遥遥远离寒霜,暖一点多好。” 我看到润玉笑着摇了摇头,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说:“恩,你说的意思确实不错,不过经过众仙提议,我想将雪团子任为雪神,怕是远离不了寒霜了。” 唉?我瞪着他。 “雪团子出生便如此景色实乃天命所感,这雪神之位空缺,让他接任对他也好,有了神值加上天帝之子的地位,以后我两不在身边,这天上地下谁敢看不起他?”润玉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略黯淡。 我怕他又想起小时候不好的伤心事,捧着他脸将他神思拉了回来。 “好好,我觉得甚好,不过你我也要好好教导遥寒,千万别让他落得孤单一人,从今日起,我就要挑媳妇儿,你可别拦我!” 润玉神色一瞬间开朗,展露笑颜,化了我的心。 “你是不是跟月下仙人学了什么,总觉得你是在逗我。”我总觉得这个变脸特别特别像那个老狐狸! “觅儿,我怎会跟叔父学什么,安心养身体,早日给遥寒再添个兄弟姐妹吧。”他的笑容变得略带狡黠,慢慢靠近我的脸。 好啊好啊,看着放大的俊颜,我心里认定润玉被老狐狸带坏了。 清冽甘甜的气息萦绕在我周围,将要碰触的时候,怀里突然传出唧唧呜呜的声音,雪团子用力攥了攥我的手,我一惊看向雪团子,润玉的唇从我嘴角擦过没有得逞。 雪团子睁开了双眼,瞳孔漆黑如墨的,眉心亮起霜花形状的印记,直溜溜的看着我两。 润玉身体一僵,在我耳边低哑说道:“雪神这么小就如此妨碍父神母神,待他几年长大,我就另赐宫殿让他早日任职。” 唉?不要啊,怎么感觉这父子两犟上了…… 太上老君的灵丹非常管用,几日后我便恢复了元气,打开殿门,迎面而来的就是白雪清凉,除了路上雪已被仙法所除,其他地方如同盖了厚厚的被子,看不清原来景色。 小仙侍仙娥们一点都不腻的样子,走在路上还要抓一把雪玩。 闷了几日,想在院子中散散心,便将雪团子抱着,边走边看雪。 雪团子并不怕冷,还挣扎出小手,在空中挥着,我瞅着好奇他想干嘛,却见他用手指胡乱点了点,几片雪花便从他手指尖飘了出来,落在我头顶脸上,痒痒的还不会化。 厉害厉害,不愧我的儿子,我甚是得意。 “小锦觅~小锦觅~老夫来看我大侄孙子啦~在哪呢~~”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喊声,听到月下仙人的声音我就心生想法,乐呵呵的揉了揉雪团子的脸,招呼不远处正准备进殿的红色身影。 “哎呦,你怎么带大侄孙子到外面来了,多冷呀,你看老夫都得仙气护体,多少万年都没如此清凉过。”老狐狸眯眯眼睛小跑过来。 “这你大可放心,你侄孙子最不怕的就是冷了。”我心情很好,招呼他在我身边坐下。 “名字可取啦?叫什么?小名啥?老夫想了几百个好名字,大侄孙子随便挑嘿嘿嘿。”他放下杖子,双手搓了搓就要揉雪团子的脸。 雪团子扭扭身子躲开了他的迫害,双手在空中划了划,一大片雪便砸落在老狐狸头上。 “哎呦喂!这么小就欺负老夫我了,真的是老天不开眼啊,老夫这么心疼他,居然居然……”老狐狸捂脸“哭泣”,吸着鼻涕好不凄惨。 “好好好停下,他已经取了名字啦,叫遥寒,小名嘛……雪团子,可爱吧。”我握住雪团子躁动的小手,防止他再次招雪。 “唉虽然没老夫想的名字好,但小锦觅喜欢,老夫也是喜欢的。”他佯装抹了把不存在的泪。 “你这次来不是看雪团子那么简单吧。”我盯着他。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听大侄子说雪团子已被任为将来雪神,老夫想啊,他爹都是那样性子,若是大侄孙子和他一样,那岂不孤单寂寞冷,寥苦的紧啊!” 我将雪团子放在腿上,抓住老狐狸的胳膊,严肃的看着他:“老狐狸,这次咱两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日日担心夜夜难眠啊。” 老狐狸吸了口气,双目迸发出感动激动冲动的光芒:“小锦觅,这次咱两终于能想到一块去了!” “要你说该如何是好?” “当然得从小培养!也怪老夫,当年看大侄子性格冷清不理我,我便没想到好好培养他,差点让他孤独终生,好在有你小锦觅陪他,真是惊险的紧惊险的紧啊。”老狐狸拍拍胸脯:“放心小锦觅,大侄孙子交给我,我就是头发愁掉光,也要让他以后美人相伴,早日让你和大侄子享受天伦之乐!” “甚好甚好!”联想画面非常美好,看着雪团子肉呼呼的脸,我心里非常高兴啊。 “俗话说,早一日不如晚一日!来来来,将老夫红线绑上,这被子里也塞点。”老狐狸从袖子里掏出一团团红线,激动非常,堆满了石桌。 雪神殿下的童年,便被月下仙人的红线给埋了。  ☆、红线里的娃娃 姻缘府内,我和月下仙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镜,仙界长得好看小仙子都被我两一一过目,甚至是刚诞生的一些小仙娃娃都没放过。 “叔父,我真看花了眼看花了眼,你继续,我缓缓。”我按着眉梢将目光移开水镜,这几日我哪里也没去,天天往姻缘府跑。 雪团子刚过百日宴,我这个做娘亲的那日自然为儿子特别操心。在宴会上我看到漂亮的仙子就问有木有女娃娃,润玉倒没责怪我,但我却被长芳主抓住训诫了一番,她要我顾忌天家颜面,要问也是私下问,有些仙子还未婚配就问她们有没有娃娃,不是损了人家清誉么。 我只好承认错误,所以来姻缘府和月下仙人用水镜偷偷看。 我躺在榻上,自从和他有了共同使命,我也不喊他老狐狸了,毕竟一把年龄,自当尊重一些。 他一边绞着红线,一边点评,红线都在他身旁堆成小山了。 “这个紫微仙君女娃子不错,可是下了凡喜欢上了凡人,可惜可惜……” “鹤仙女娃子也是顶好的,你看这长脖子多纤细,唉不行不行,现在鸟族可是戴罪之时,想想也是不太喜欢了。” “这个若霞仙子倒是美的紧,可追求者太多。” “过过过,让她被人抢去,你就不能找个年龄小点的,若霞不都几万岁了。”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年龄大的稳妥啊,手把手教会雪团子谈情说爱嘿嘿嘿。” 我扯着红线团:“我儿子当配得上漂亮年龄小又一点就通聪明伶俐如当年我一样的!” 结果刚说完,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呀……润玉的气息,怎么刚才没发现,我老脸一红,但还是保持镇静。 “我的漂亮年龄小一点就通又聪明伶俐的好妻子,你把我们儿子放哪去了?”润玉从后面抱住我,温热的气息呼到我的脖颈,我感觉耳根有点发烫。 叔父用袖子遮住眼睛非礼勿视之状,露出个大拇指:“大侄子就是聪明,学以致用不愧老夫亲自教授。” “唉?你学什么了,什么学以致用?”我问向润玉。 “……你听他瞎说什么,怕是天天牵红线牵糊涂了,是不是,叔父?” 润玉抬头望向叔父,语气微凉,手臂把我箍得紧紧的,抬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见不到他表情。 “叔父糊涂了糊涂了,赶紧找找雪团子在哪里,刚才我还看见他在那里滚来滚去呀。” 身后人松开了我,像是准备用神识探找。 我拉住他:“亲儿子用什么神识,吓到他了怎么办?你看我的。” 润玉面色微柔:“是我着急了。” 我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柔声喊着:“雪团子?小团子?小雪子?在哪里呀~~” 叔父正襟危坐配合着我左右看着,润玉似笑非笑,索性斜靠在我刚才躺的榻上,手撑着头看着我。 “雪团子,在哪呀,娘亲带你找小姑娘好不好?” 我扫开桌子下面凌乱的牌子和红线。 “唉我刚就看他在桌子下面滚来着,你在那边再找找。”叔父指挥道。 “哦?我将他桌子上画册扔地上:“哪儿呢,不会藏在画里去了吧。” 叔父眼神略心疼:“哎呦我的春……大侄子,你咋不找呢?伤了小锦觅手就不好了对吧……” “既然夫人都说看她的,为夫自然不好出手。”润玉清清凉凉地回道。 我踢开画着一对对男女的画册,捻起一根红线:“啊哈找到了。” 叔父瞥了一眼:“你儿子又不是红线变的。” 我不做声将红线抬高轻轻拽了拽,红线的那头延伸到叔父旁边的红线堆里,红线堆微微动了下,我手中红线反着被拽了拽。 润玉俊秀的眉眼展开,对我笑了。 我将那堆红线扒开,雪团子闭着眼睛,腿蹬了蹬,像是很排斥绕在腿上的红线,我将他抱了起来,可真是除了个头,全身上下都被红线缠绕着,跟衣服一样,我一头黑线。 身后有起身动静,一双大手从我身后将雪团子抱了去。 “夫人确实聪明伶俐,叔父把我儿子埋起来作甚。” “哎呦大侄子,这你可就错怪老夫了,老夫也不知道雪团子滚到红线堆里呀,这样吧,雪团子身上挂的红线都送你们了,老夫也不要回去了。”叔父和颜悦色。 “我可不喜欢让雪团子变成红团子。”润玉手一挥,将红线尽数扫落。 此画面让我一阵肉痛,雪团子腿上还有我绑的好几条红线,正准备去天界各处美人多的地方分发下。 “觅儿,随我回去,让叔父在这里收拾。” 手被润玉另一只手拿起,暖暖的,我看地上被闹腾的书画红线,点点头,走为上策。 “哎呦呦我这姻缘府被你们母子闹腾这样就走了,那桌子上大侄子你不看啦?老夫好不容易淘来的唉~~~”叔父在我们身后痛呼。 我能感觉到润玉身体一僵,随后头也不回的拉着我前行,我回头看着叔父挥着一卷画指着润玉又指着我,做着什么手势。 唉?什么意思?我没看明白,想再看一眼却被润玉大力扯回了神。 润玉一手抱着雪团子没回头,耳朵被雪团子咬了么,怎么变红了? 到了璇玑宫,雪团子被仙侍带走照顾,我看他已经醒了,不哭不闹,黑眼睛扫着我和他父神,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凉凉,刚觉得不好,就被润玉一把抱起,天帝的龙袍被他随意扔在地上,我窝在他怀里,以前虽也有如此场景,为何我却有些心慌? 两个时辰后我就懂了,叔父啊叔父,尊敬有何用,就该一直喊你老狐狸! 我本一直觉得润玉是个正经仙,所以根本想不到叔父桌子上那些实际上是给润玉看的,貌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润玉已经经过了理论学习,今晚却是亲身实践。 “润玉,我还记得签婚约的时候你说你清心寡欲!”我埋在他胸口闷闷说道。 “那是因为润玉不知情到深处为何意,若早知如此,在夫人你第一次跟我说灵修的时候就该答应。”他在我耳边低哑说道,一呼一吸让我心神颤抖。 润玉啊润玉,你绝对被老狐狸带坏了! ☆、栖梧宫里的慕英 七八岁模样的小人儿扶着栏杆,沿着走廊迈着脚步,旁边仙侍们想近也不是想远也不是。小人儿衣摆行动间露出未穿鞋子的白嫩脚丫,走过的地面结着霜气,偶然有仙侍踩到那冒着丝丝白烟的脚印,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雪神殿下不愧是天帝之子,这么小就如此厉害,左右仙侍都没有因为遥寒年龄小而怠慢,各个带着敬仰之心小心看护着。 遥寒在璇玑宫走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仙侍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跟着他来回转。 雪神殿下早已会说话,但是却很难听到他开口,只有帝后面前他才会多说几句,音色也并无平常小仙童那般软糯,倒像那什么,那昆仑冰雪消融后滴落在天池里的那般纯粹,不少仙侍都在心中如此形容着雪神小殿下,都为能吸引他说句话而自豪。 被彩虹屁夸的某童并无半分表情,他心理有些焦躁,娘亲已经一天一夜未见了,每次爹牵起娘说要带她看星星,总会消失很久。 旁边仙侍们走着走着觉得温度越来越低,到最后呼出的气成了白雾才反应过来殿下有些不对劲。 “殿下,你要去哪?” 遥寒停了下来,栏杆上的小拳头握起,手指缝溢出冰渣,像是捏碎了个雪球。 爹娘私下都喊他雪团子,前几日他终于用自己的法力搓出个雪团子,想给爹娘看看,结果一天一夜也没见到他们,拳头大小的雪团子握在他手里,从大变到小,他也没用法力修复,直到刚才他握拳,将剩下的那一小团捏碎了。 “魇兽。” 他说出了两个字让旁边最近的仙侍一阵欣喜,转身吩咐道:“快,将魇兽召来。” 有意识开始,周围就堆起各种礼物,若自己拿起颗仙丹,隔日便有一堆仙丹在他面前滚来滚去;若他拿起个仙器,隔日屋里便寒光笼罩。 可这些他都不甚在意,他那时候扫开了地上乱窜的灵兽,抱着娘亲的魇兽便不放手,娘亲表情异常喜悦,大方的将魇兽送给他,还告诉他抱着魇兽睡觉特别舒服还有好梦,他便听话的每日抱着睡觉。 爹在一边桌旁微眯着眼神,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遮着嘴角,表情不知何意。 遥寒从小便有些关注爹稀少的表情,八分给了娘亲,两分给了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娘亲。遥寒自己本不会笑,竟学了下来,因为娘亲看到他笑,眼眸里就满满都是他,爹的影子便会暂时消失。 但是他发现,只要在外面一笑,就会招来各种麻烦,总有自己不认识男仙女仙跑到他面前想摸摸他的脸,可他却一个都不想碰触,索性不笑了,若再将体内寒气散出,便没人再来贴近,自是让他舒服不少。 魇兽蹦蹦跳跳的过来,舔了舔他的手,将冰渣子舔掉,他小脸才缓和下来。 遥寒拍了拍它的头,魇兽像是知道他要干嘛,乖巧的蹲了下来。 “殿下,雪神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雪神殿下爬上魇兽背部,仙侍们你瞧我我瞧你不知该怎么办,有人想上去,遥寒小手一挥,袖中散出一阵寒气,夹着碎雪粒子,仙侍们就算是仙体也拦不了这等神术,都给眯了眼睛,待冰凉化开,魇兽带着殿下已经消失在眼前。 “不好了不好了,赶紧去找殿下,你去姻缘府找月下老人,帝后去了魔界,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把雪神殿下找回来!” 有个仙侍来回指挥着,可惜手指在抖。 父神母后去魔界了? 魇兽和遥寒趴在屋顶,根本没跑远。跳上屋顶只是有种感觉,自己不见了仙侍便会去找爹娘,省的他自己找,若是换成爹娘来找自己,更是方便。 看着仙侍们散开的方向和路径,觉得他们好笨,爬上魇兽背部,朝着仙侍没去的方向行去。 爹娘既然出了天界,自己便不好找他们,也不想回宫。遥寒并无目的地,魇兽按照要求只知往仙少的地方走,这慢慢悠悠踱着步,周围连建筑都少了,遥寒坐直身体,看到桥的那边有座宫殿,静悄悄的没有人息。 魇兽行至桥前就停了下来,像是对前面那座宫殿有些排斥。 这整个天宫都是天家的,魇兽怎生这般态度。 “你可是不太想过去?”遥寒轻声问道。 魇兽摇摇头。 “那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那是什么地方。”遥寒难得生好奇之感,跳下地便要过桥。 袖子被拽住,回过头发现魇兽咬着在,遥寒很有耐心的安抚它,终是让它松了口。 过了桥,立于门匾之下,遥寒抬头看那三个字。 “木……西……木……吾宫。”前面两个字认不得,但是拆开认得,最后一个字跟璇玑宫最后一个字一样。 听叔公说不用的宫殿都叫冷宫,这怕不就是冷宫。 那冷宫里会住着谁? 遥寒推开宫门,一眼望去草木萧索,感受不到丝毫仙气。 只听到噗通一响,是落水的声音。 寻声走去,拐个弯便是一片池塘,水面上的波纹还未散去,显然刚刚有东西入了水。 “何人?快出来。”遥寒望着幽幽潭水说道。 现在自己还不能展开神识探寻,但天生却对水有亲切之感,在水面起伏的动静中,有隐隐约约的画面出现在面前,是一个黑黑的团子,趴在池塘底部不动。 遥寒并不害怕,反而走向池水,水面因他的到来自动泛起涟漪。 一脚踩上水面,没有沉下,走过的地方发出咯吱声响,池水以遥寒为中心,慢慢冻住。 走到池中央,遥寒感觉到水下那黑团子开始发抖,他停下脚步:“你再不出来,我便将你冻在下面。” 黑团子晃动一下飞窜出水,原来还长了一张白脸。 “我我的娘娘嘞我要 死在在这了……”还开有一张红嘴,只不过在发抖喘着气。 娘娘?叔公跟遥寒说过,遥寒娘亲大家都喊天后,若是爹再收个天妃,那就要喊娘娘,这里住着娘娘么? 一块冰将黑团子托起,带到了岸边,遥寒也跟着上岸,身后整个池塘冒出森然白气,结的冰化了去。 遥寒看着黑团子从圆变长,成了一个小童模样。 “你是冰块修的仙吧,有本事不用仙法,咱两肉搏!”小童龇牙咧嘴将头发拧干。 自是没得到遥寒回应,肉搏这词一听感觉就要碰上皮肤,反感的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童换上略微得意的神情,回道:“我自是来看我叔叔以前住的地方。” 娘娘是男的么?遥寒困惑。 “你叔叔?” “我娘说我叔叔以前住在天界栖梧宫,只要我来这里走上几番,以后一定能成为战神!” 原来牌匾上字是这么读的,不过走几番就能成为战神?这小童笨的紧。 “那你叔叔现在在哪?” “自是在凡间轮回,英勇的很哪!” 听叔公说过,自己也有个小伯,是以前的火神,不过现在已经是凡人,回不了天界了。 “你叔叔住冷宫?” “你才住在冷宫,这里才不是冷宫,这里是昔日火神的府邸。” 遥寒唔了一声,看来是自己误会了,不过他说的叔叔看来就是自己小伯了,叔叔小伯,难不成这小童还跟自己沾亲带故?若是欺负了,说不定爹会怪自己不守礼数,如此想来,遥寒客气了几分。 “我叫遥寒,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小童歪头想道:“遥寒?倒似听娘说过……叫我慕英好了。” 看来是亲戚了,遥寒点点头:“你身份也无需如此胆怯,为何在我进门跳入水中?” 小童脸一红:“我自是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以为我爹娘找来了……” 大家都是亲戚嘛,走动走动是无妨的,听来这慕英是跟自己一样是偷跑出来的,安慰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慕英一喜,化了心中担心之意。 遥寒在想着还要跟这亲戚聊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欣喜的声音。 “这不是雪团子的魇兽嘛,你主人在哪?老夫找的好生辛苦啊!唉?这不是旭凤的住处么?你意思是他进去了?” 慕英也听到了,一惊:“哎呀要被人发现了!” “无妨,他是叔公,你可以喊叔公……不会出卖我们的。” 应该是喊叔公吧?遥寒有些算不清楚这亲戚辈分,他却不知道慕英误会成了叔公名字就叫叔公。 月下仙人跳了进来,看到遥寒甚是开心:“我的大侄……唉?这是谁?” 遥寒看到叔公捻着鬓发,围着慕英转。 “他叫慕英。” 慕英有些局促:“叔公……” 月下仙人眼中迸发出让遥寒略感不适的神采。 “看来老夫是白担心了啊!好说好说,只要雪团子你欢喜,我定帮你瞒的紧紧地!” 遥寒以为他说的是偷跑这事,点点头:“麻烦叔公了。” 月下仙人像是特别喜欢慕英,开心的打量着,赞道:“看你这俊俏模样,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小辣椒啊。” 慕英脸一红。 “小慕英,老夫甚是喜欢你,来来来,这条红线送给你。” 叔公见人就送红线,遥寒已经习惯了,可慕英跟叔公不熟,看了看遥寒,眼睛带着询问之意。 遥寒点点头:“收下吧。” 月下仙人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雪团子,你爹娘就要回来了,你且赶快回去,我带这位小友去我姻缘府逛一逛。” 慕英惊道:“唉?不行不行,我还得回家,不然被爹娘发现了我就惨了。” “没事没事,有老夫在,遥寒也不用担心,我自会送她。” 也好,有叔公在,也不怕这个小亲戚会出什么事,遥寒看着慕英被拉走,也牵了魇兽回璇玑宫。 殊不知,今日三位脑回路都不在一条道上,让雪神殿下今后的一段日子好生热闹起来。 ☆、《天河之下》七夕特别篇 润玉将黑红请帖递了过来,我展开一看,原来是魔界新生皇子的百日宴邀请。 “鎏英不是说仙魔互往不便,只需礼到就行了么?再说这都是她第二个孩子了。”我有些疑惑。 “既然如此,那就代表重点不是皇子的百日宴,鎏英可能要跟我们说些其他事情。”润玉绕至我身后环住我,埋我耳后,用让人心底酥麻的低声说:“那你看人家第二个孩子都百日宴了,我们灵修也需勤勉一点。” ………… 三日后,我和润玉身着简服来到忘川边上,以普通的身份前去贺喜,登上船后,我便与润玉相对而坐。 “姑娘,还真是好久不见,就上一次您和同船之人情形来看,一眼所见就知道谁是您心中人啊。” 老人说的大概是之前我和旭凤同船去魔界的事,不过说的如此含糊作甚。 润玉也没生气,微微侧首:“如何所见?” “这位姑娘上次乘船,也与同行的那位公子相对而坐,但却一直拘谨地很,眼神从岸上开始就没放在他身上过,自始至终衣袍都没见交错。今日再见姑娘,却在岸上就开始南户窥郎,含情凝睇,现在衣袖相叠,犹为一体啊。” 我心中大呼丢人,这船夫怎得说话如此直白,我哪有那么明显,明明只是看了几眼而已! 正欲反驳,只觉得手掌被人所拉,被一股力给拽到了对面,扑进一个清香的怀抱。 丢人丢人!我想用手撑开他,他却箍的很紧,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面料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只听得他的笑声如擂鼓般,从我耳中直击心脏,震麻了筋脉,手一软窝进了他的怀里。 船夫嘿嘿一笑不再说话,我在他怀里便安静下来,趴着他的手臂观赏这忘川景色。 润玉虽已是天帝,但夜神的气场还在,只要有星辰的地方,必为他而共鸣闪耀,魔界的天空今夜异常璀璨,十分美丽。 我看得出神,润玉贴着我耳朵轻声说道:“与那晚的天河之景相比如何?” 真的是…… 羞耻之感从脚底噼里啪啦炸起,碎片从我七窍喷出贴满我全身皮肤,攀上我的脊椎,直冲灵台,这不是漂在忘川之上,而是行在岩浆之中啊! 捂脸回忆凡间七夕那日,他闲庭信步的走到庭院里,看着夜空,对我说好久没去天河赏星了,眼神柔软略带忧郁,我以为他处理天务有些疲乏,便点头答应随他去了天河。 他遣退了驻守天兵,一个挥手竟将万里天河封了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 “今夜天河星幕不属于全天下,只属于我们夫妇二人。” 随后一点,一艘玉船出现在岸边,我因他的前话心生感动,与他携手登船,摇晃中也如今日魔界般被他搂在怀中。 玉船静静地在天河中漂动,四方静谧无声,天地间独剩我和他。 “觅儿第一次见我唤我小鱼仙倌,那时我便想着,若要你开心,当条鱼又何妨?” 我自是心中溢蜜,嘴上却嗔道:“本是龙,却装作鱼,骗得我开心后,又会把我一口吃掉。” 润玉神采飞扬,轻轻笑着,空闲的手抬起,便是满天星雨,有流星飞入我怀中,闪烁着青蓝光芒,我捧了起来,润玉修长的食指一点,流星便化作一片星尘。 星尘如烟纱般在我和他手指间穿梭,让我感受到一丝神力,这星雨看来便是他神力所化。 “如此景色,我变成鱼让觅儿再开心开心罢?” 我撑起来,看着他眼眸映射着星辰光芒,说道:“不管你是龙是鱼,只要是润玉,我自是万分欢喜的,无需那般逗我开心。” 润玉眼睛微眯,眼里那星光感觉要溢出来似得。 他笑着说:“觅儿可知道这天河之下是如何景色?” 我趴在船舷,看着天河映着漫天星光,仔细一看,却感觉水中星辰倒影似是比天上的还清晰明亮些。 身后温度一减,我听到入水声,回头一看润玉已然不见。 独身坐在这玉船之上,空旷无垠的天河将我包围,我站起身来叉腰:“润玉润玉,把你夫人拐到这来,看你游泳吗?” 一条冰蓝流光围绕着船体游动,偶尔出水,露出晶莹的龙鳞,耳边传来润玉略带蛊惑的声音:“夫人,润玉不常变身,想在水里如此很久了,不如你近点看看为夫的尾巴,看还像不像鱼尾。” 我低下身来,手指摸过龙鳞,冰冰凉凉,一时恶意兴起,指着水下说:“你这诱惑人的恶龙,快速速现身,让本道收了你。” 哗啦一声,龙尾轻摆,击起轻浪糊了我一脸。 “可恶可恶!”我抹了把脸,眨眼间,看到水下润玉隐隐约约的脸越来越近,我暗道不妙想站起身,水下却先伸出一双手将我肩膀抓住,润玉玉冠已落,长发披肩,俊秀的眉眼出水后竟如水妖般带上了媚色。 我一愣神,便被深深吻住,他的长臂圈住了我的脖颈,我能感到水珠从我脸上滑落,落入并揉碎在唇齿交融中。 他一个用力,我便从船上被带入水中。 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的寒冷,水里反而如身体般温热,以前碰触还是冷的,润玉难道用神力加热了不成? 我屏住呼吸,观望四周,发现自己竟处在浩瀚星空中央,天河下居然是如此盛景。 有星漂浮在我的脸侧,我伸手握住它,居然是实体。 它散发着柔和的气息,表面蔓布精细的花纹,真真鬼斧神工。 一只大手握住我捧着星星的掌,润玉在我身侧轻笑,贴了上来,轻吻上我的鼻梁,我感到一丝空气引入肺中,已能呼吸起来。 他牵着我在水中游动,长长的龙尾摆于身后,手臂拨开一片又一片的镶星幕布,让我迷离其中。 只见前方银尘密布,宛若银河之心。 我们在其中央停了下来,周围围绕十方星斗,我看着这片幻彩流光,心情一时不知用何种语言形容,只能被润玉牵着双手静静观赏。 “听闻凡间七夕,人们说天河会化为鹊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润玉觉得鹊为鸟族,用之不喜,今日便将这整片天河星辰送给觅儿,不知觅儿可还满意?”润玉轻声说道,眼神带着些让我心弦颤动的暖意。 今晚凡间众星失色,该让多少情侣观不得七夕夜景,我哑然失笑。 润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定定的看着我说道:“之前看姑父话本上说,凡间帝王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我本是不信的,如今能让觅儿露出此般笑容,我倒是很想让这星辰永远只为觅儿闪耀,凡间以后再无星光。” 我睁大眼睛看向他,想说一句你这是昏君,昏君啊!结果一碰上他的目光,就如将所有的桂花酿咽下,生生在他眼神中醉了去。 我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在他温柔的笑容里,吻住了那每时每刻都在撩拨我心弦的嘴唇。 润玉发丝在我额间划过,盘绕在我身体周围的龙尾消失,他回抱住了我,衣衫尽散,我颤抖的手覆盖上他锁骨下的疤痕。 “如今可还有疼的时候?”我小心的碰触那些深红脉络,虽然已见过很多次,但还是心中微楚。 润玉摇摇头:“有了你后,再未疼过。” “润玉,你付出的太多了,我不想你每次都为我着想,把我放在你之前……”我见他静静地在等着我说完,便抿抿嘴唇,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在这浩瀚星辰下,我,锦觅,发誓永生永世愿做润玉的心鳞,永远守护你陪伴你,再也不让你受到心伤。” 夜幕旋转,润玉垂下眼眸,就这么看着我好一会。 我怕他不信,着急说:“我自是拿我性命担保,要违此誓,我……” 嘴唇被狠狠咬住,润玉第一次如此凶狠,我闭上眼睛任他揉虐,也不过辗转几次,他便再次温柔起来。 “若让我再无心伤,你的性命便也一并给我,我不许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它。” 这是他在天河里最后的话,之后便是天地旋转,星波荡漾,我们的头发散落于一起,水乳交融。 好吧,我想我真是一刻不爱他都不行,这条龙用他自己填充了我整个心房,再也分不出谁是谁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我从回忆中清醒,魔界的星幕静静地俯视着我,如此心境看到星星,脸红的不能再红,只能捏着润玉的手出气。 谁让你让我出丑! 润玉一直没停下笑,我捏了许久还握起我的手问有没有累着。 累着什么累!我索性装死,闭耳不听该龙笑声。 没过多久便靠了岸,我一睁眼,身手敏捷的提前跳上了岸。 润玉随后落到我身边,歪头看着我:“夫人,你跳这么快,是因为这船没天河玉船稳么?” 他怎么还没放过我! 那晚我两从银河开始,后来回到船上都没停下来,我那时候整个人都化在了玉船里,却在朦胧中看到他连头都没回,向背后一挥手,满天星雨尽碎,如同万千烟火,华光熠熠。 我硬撑着最后的面子,为了不让他再生调侃,一本正经的点头:“稳,可稳了!” 话音刚落,他快速低头吻了我一下。 “是你让我吻的~”他得逞后含笑在我耳边留下这句,随后负手直立,表情淡漠,一瞬间恢复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僵立片刻,欲哭无泪,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古人诚不欺我! 这条大龙,我怕是永生再也逃不出他爪心了…… ☆、笠泽旧梦 鎏英借自己儿子百日宴请我和润玉叙旧,为了方便,还是得打扮成魔界人的模样。 我在忘川边上岸后,便想自己变个装,刚抬手就被润玉拦下。 “我来。” 看他的样子自是记得之前我和旭凤来时的场景,若是拒绝,这条龙说不定会伤心,我便放手让他帮我变。 他一个挥袖,两套新衣出现在我们身上。 他的那身蓝黑色为底,镶着银边,暗绣水纹,虽是魔界款式,却隐隐透着贵气,倒也是符合他的品味。我的跟他颜色相似,只不过略显少女,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我两侧,还好还好,他没他兄弟变麻花辫的恶趣味。 正想表扬他一番,却看到他笑盈盈的看着我头上,我突觉不妙,伸手从脖子摸到头顶,结果在头两侧摸到了一对圆溜溜的发包。 啥玩意!我变了个镜子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镜子里的我顶着童女发型,圆溜溜的发包下还留着小辫子,容貌也被他变得幼龄了很多。 “你……”我喉咙堵上一口气,高估了他现在的正经程度。 “你若是和我一对前去赴宴,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的身份,所以我才如此变化。”润玉自己也在打量着我,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那怎么你自己不变小童,让我变。”我揪着发包,居然还挺结实的。 “没办法,老早就想看觅儿如此模样,特别是这一对发包,很像葡萄,每每见到葡萄,便想到了觅儿,所以一不小心就变出来了。” “好个一不小心,那你自己变对我看看?” 润玉笑着伸出手,荧光亮起,一对龙角出现在他手里。 我皱起眉,连问他为何拿出的话语一时都无法出口。 “你今日便扮作次龙妖吧,魔界之人一般都不会轻易招惹龙族,所以为夫今日还得仰仗夫人。” 那对龙角形状熟悉,我抬眼看着他没接过来。 “放心戴上,这是为夫蜕下来的角。” 我还就没听说过龙蜕角的,但是看他语气轻松没有异常,便没拒绝他将角安于我额角,被他牵着走向魔界街道,思绪却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天。 …………………… 润玉的童年一直是我努力想让他忘记的事情,而这对龙角,便是他童年痛苦的起因。 那时候我还是他的未婚妻,陨丹还未吐出,我听从父亲的话多于他走动,心中却也是极为好奇这个平时温润尔雅的未婚夫其他时间的样子,另外也存着想要灵力的心思。 有一次他布夜结束回璇玑宫休息了,我偷偷去看了他一眼,若他醒着便想问他何时灵修,但他睡着了,我也没打扰,威胁魇兽食了他的梦,并在回去路上让它吐出来给我看。 我还记得当时蹲在桥下,想看着润玉的梦是什么样子,万一发现他做春梦,我便可以当做把柄好好调侃他一番。 可未曾想到,之后我看到了让我一生想到就为之心痛的画面。 一开始是幽暗的湖底,一群穿着红色纱衣的孩子围着一个小童。 梦是无声的,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孩子的表情本应该天真烂漫,但画面里的那些面孔却带着憎恶和嫌弃,用脚踢着中间那害怕蜷缩着的小童。 这是什么情况,我特地回看了下泡泡的颜色,蓝色的所见梦,看润玉现在那打架样式,我第一反应难不成他是欺负那个小童的孩子之一? 不过那些孩子跟润玉没一点相像的地方,我默默地看向了中间低着头的小童。 可别真的是你吧,我默默地想着。 小童慢慢抬起头,打碎了我的希望,除了头上两只龙角,眉眼鼻子嘴唇,明明确确是润玉的翻版。 见他抬头,周围的孩子上手推搡起来,还有个用双手抓着他的龙角乱晃的,这对任何人都是极为不尊敬的行为,我心中不喜起来,很想冲上去扇那没教养的孩子一巴掌。 润玉咬着牙仿佛在忍耐着。 小时候的他就这么甘愿被欺负么? 有孩子扯乱他的衣服,我能看到露出的皮肤上覆盖鳞片,润玉有些惊慌的想盖住那里,却被另外几个小孩拉着手无法反抗,我眯着眼睛看着一孩子手碰到了润玉逆鳞所在的地方。 终于,小润玉表情一瞬间变了,眼眶发红,震开了那些小孩,根本没让人有时间反应,之后张着嘴似是在怒吼。 无声的湖底以他为中心散开一圈圈的水波,只见那礁石破碎,沙石迸射,画面摇晃地不停。 等尘埃落定,发现场景有所变化。 我看到一红衣女人背影,盘着高高的发髻,拖拽着润玉去了一阴森的山洞里。 小小的他被逼至角落,那女人背着光看不清相貌,一半的面容还被垂发所盖,恐怖的紧,只见她拔出一道寒光,慢慢的靠近着小润玉。 这是要作甚! 润玉面色惊恐至极,跪在地上磕着头求饶,每磕一次,我的心不知为何就疼一次,我用手捂着胸口,看着那红衣女人用刀狠狠的剐去润玉的龙角,一片一片的剥下他的龙鳞,再一刀,逆鳞便被拔了下来,鲜血四溅。 而我,却只能在泡泡外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表情,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狠狠地扎进我的内心,那时候我极为难受,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如今再想,恐怕就是那陨丹,因为我是万万看不得润玉受伤的。 记得我看完那小段记忆,已是满脸泪水,可现实时间并未过多久,我看向璇玑宫,那个人怕是还在这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急匆匆的就那么跑了回去,润玉果然还在床上,只不过却背对着我在里侧蜷缩着,似是在微微发抖。 我当时也没管什么礼法仪范,直接爬到他床上抱住他。 “润玉!润玉!”我用手摸上他的额头,已是冷汗淋淋。 “冷……好冷……”润玉并未清醒,无意识的轻喊着。 我想把他扳过身平躺,被子还在床尾,我正准备起身去拿,一双手臂却将我环住拥入怀中。 润玉还在梦里,轻微颤抖,抱着我不放,我看他冷,只好催动法术让自己变得暖和点,他轻喟了一声便平静了下来。 我本想叫醒他,但一望着他的眉眼却又想到了他的梦,心中一酸竟是有泪流了下来,我自是想立即拭去怕他睁眼看到,但是双臂却被他压着在,动弹不得。 只能瞪着床顶想让泪自己赶快蒸发掉。 润玉的气息围绕着我,让人十分安心放松,我竟一时迷糊,在他怀抱里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姿势未怎么变化。 我当只是小眯了一会儿,便想脱开他的臂膀起身…… “你为何哭了?” 润玉略微低哑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吃惊的立马坐起,润玉的手臂也收了回去,我扭头看他,他躺着看我。 大意了!这种情况该怎么解释? 我搜刮着肚子里能用到的借口,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小鱼仙倌法力高强,我寻思着跟你灵修有助于灵力增长,但是灵修方法我还未了解,索性来你床榻边打坐,结果灵力不涨反退,于是便伤心了些,这……为何在你旁边睡着,我也不太明白,实在抱歉……” 润玉听我这一大段下来居然也没打断,他缓缓起身,头发散落在身后,衣襟也略微散开,露出了一段锁骨。 他似是要说什么,可我眼睛却移到衣服敞开的地方,锁骨下面便是他逆鳞所在之处……我想到他被拔掉逆鳞时痛苦的表情,鬼使神差的伸手拉开了他的衣服。 然后我们两个就一起愣住了…… 凸起的疤痕如枝节交错的吸血藤蔓,附着在他白净的皮肤上面,我当时心头犯痛有些发抖,润玉看着我,之后眼眸微微垂下。 “很丑陋么?” 我咬牙,这人怎么跟彦佑似的在乎美丑。 手指便摸上了那处疤痕,引得润玉身体一震,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记得之前在招募天兵之处,我听那些天兵们炫耀自己身上有多少块疤,有的人疤在脸上还非常得意,原来他们从未认之以为耻,反而觉得是一种荣耀,能证明自己是能承受住苦难的英雄。如此所见,小鱼仙倌这里也是承受住苦难的结果,那就是英雄的象征,何谈丑陋?” 润玉缓缓将手掌覆盖在我手上,我能感受到伤疤下心脏的跳动声。 魇兽在床边叫了一声,我暗道糟糕,这小白眼狼居然打小报告。 润玉像是知道了什么,眼神微动,放开了我的手。 “我前几日独自去了洞庭湖,知道了些以前忘了的事,觅儿若是好奇,我便跟你说个故事。” 他并没有怪罪我偷看他梦境,我也便放下心来。 我看到的梦也只是片段,但那凶狠的红衣女子我却极想知道她的身份,是何人敢对润玉下如此毒手,若是润玉能分享给我,想来也能缓解下他的痛苦,于是跪坐好听他诉说。 “小时候我住在洞庭湖笠泽……” 第一次听润玉说这么多话,他的眼神虚望着空气,语气淡淡的,仿佛童年被欺负,被亲母剐角,剥鳞,因为失血而寒冷到极致的人不是他。 若不是他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手,我还以为他已不在意。 “你刚才说,男人身上的伤疤是英雄的象征,可我却觉得,鳞片下的伤疤,丑陋,耻辱,实在不堪。” 我想碰他的手,他却退缩了一下收入袖中。 “如今我把一切都跟觅儿说了,自是愿承受因此带来的后果,不用因怜惜我而留在我身边,若觅儿后悔签下婚书,润玉便亲自去父神和水神处请罪撤销……” 我的胸口似是要裂开一般,咬牙道:“润玉,你之前在我父亲面前口口声声说只能将心交于我一人,你再赶我走,这心以后还要给谁?再说了,我何时说我后悔了!” 润玉看向我,嘴唇轻启:“若觅儿不要这心,我自是也不想再拿回,丢了也罢。” 好一个丢了也罢,我因心痛而生了似恼意:“你如此看不起自己,我还能再说什么,既然你赶我走,那我走好了!” 说罢便是要走,刚起身却停了下来。 我的手被紧紧抓着,低头看去,润玉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是抓着我不放的手背却是青筋凸起。 心中有个声音指示着我要做什么,我没有挣开,回身抱住了他。 “你的心既然在我这,就不许拿回去或者扔掉,我虽不懂怎么将心掏给你,但你要要,便自己拿好了!” “觅儿……”我听到他在我耳旁轻微的叹息声。 我抱了他好久好久,我能感觉到他衣服下清瘦的身体,他也没推开我,任我抱着。 等心情平复,我离开他的怀抱,说道:“今日看样子灵修是不成了,等小鱼仙倌不再伤己我再来吧。” 润玉一愣,眼神微动:“灵修?” 今日如此情况,再要灵力就太厚脸皮了,我点点头。 他忧伤的气息消失不见,耳朵有些红,说道:“觅儿可知灵修这事,有一个必须遵守的条件?” “还有条件?”我疑惑了。 “灵修的话,一生只能与一人才行,和其之外的人再修,不仅无用,还会反噬。” 居然还有这等事!我睁大眼睛,辛亏润玉告诉,不然以后若是反噬,灵力不就没了。 “所以灵修一事得慎重选择,润玉法力水平尚可,又是觅儿未婚之夫,以后自是常伴身侧,若是觅儿选择一生与我,我愿将一身灵力毫无保留的给觅儿所用。” 我心中大呼:值!自是太值了! 毫不犹豫的点头:“我选择小鱼仙倌。” 润玉那时候眉开眼笑,驱赶了室内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冷寂。 “既然觅儿答应了,此事也无需着急,润玉可以给觅儿一次定金。” 定金?不是我要找他灵修么,他给我定金作甚? 只见他手掌摊开,一颗冰蓝色的灵珠出现在其上。 “这是一千年灵力,还望觅儿不要嫌弃。” “一……一千年?”我舌头有些打结,这么大方?!忙说:“不嫌弃不嫌弃。” 润玉笑着让我坐在他对面,双手结了几个印,将一千年灵力度给了我。 水系灵力果然和我身体十分契合,吸收后真的是舒畅得很,我呼出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睁开眼睛,看到润玉笑意依在,我便问道:“既然你给了我定金,我也应该给你什么吧,不然你多亏。” 润玉眯了眯眼睛,说道:“觅儿自然有能给我的定金,只不过目前需要我来取,不会伤害到觅儿一分。” 我大方地说:“那你取吧,随意取。” 却见对方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明其意,却看到润玉的衣服下摆伸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是他的龙尾。 这是怎么了?我看他的尾巴慢慢圈住了我。 “觅儿既然答应了,那我便来取,你可不要动。” 原来取我身上的定金还要现出真身,这可有些麻烦他了,我便非常配合,坐直等着。 润玉撑起身来向我靠近,一手贴上我的脑后,定金难不成在我脑子里?虽然他说不会伤害我,但我心中略微害怕,便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一阵清香甘冽的气息靠近了我的脸,嘴唇被温柔贴住。 我呼吸一窒,睁开眼睛,看到润玉放大的脸,而贴上我唇的便是他的唇。 第一次与人如此贴近,也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情形,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有柔软沿着我唇瓣划过,引起了我的一阵颤栗,出生以来老实规矩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震的我耳膜发响。 我不自经的屏住了呼吸,润玉睁开双眼,那眼中的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慢慢移开了,原本洁白如玉的面容像是盖了层暖色烟霞。 后来的后来我便知道了,那是他情动的模样,而灵修的条件,是他诓我的,不过知道后我也没怪他,因为我自是不愿跟除了他之外的人灵修的。 …… 魔界,我回过神来,发现润玉脚步一直很慢,拉着发呆的我小心的避开路过的妖魔鬼怪,大概看我长着龙角,也没有上来打扰的。 龙角是他童年的痛,今日却随意拿出,是他放下了么? 我捏了捏润玉的手,他回头对我温柔的笑了笑。 “怎么了?” “我觉得这龙角好生漂亮,不如送我吧。” “觅儿喜欢就好,我的自然便就是你的。” ☆、魔界叙旧 我和润玉倒也不急,有我这个“龙妖”外显,他倒是自在得很,拉着我行至一座客栈门口。 略微熟悉,仔细想来,记起是很久以前杀穷奇的时候,我,他,旭凤所住的地方。 润玉站在牌匾下,似是在出神。 是啊,当时年少,我们三个人无丝毫嫌隙。 今日再忆,已是物是人非。 我们三人以及上一辈,花神,水神,风神,洞庭湖主,前天帝天后……如今花开花落,唯剩我和润玉二人。 摇了摇润玉的手,他回身对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那间客栈。 魔尊的宫殿妖魔鬼怪们进进出出,相互招呼,润玉递上请帖,便有妖属带领我们去向后殿。 在一处空旷之地,有亭座立,轻纱帷幔,鎏英负手站在亭前,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倒是英气间加了一丝妇人的媚色。 看到我们,她朗声一笑,驱散了下人,说道:“两位可真让我等好久,我还以为陛下忙于政务不来了呢。” “天界今日无事,就当带觅儿出来散散心。”润玉浅笑。 “觅儿?”鎏英看向润玉身边的我,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你女儿,正等着你介绍。” 我忍无可忍,换回了自己原来样子,两龙角也收在了怀里。 “你不是让我们来看你儿子么,你儿子呢,我看看就走。” “太不巧,他刚刚好不容易睡下,之前闹的紧,不如我们大人来喝喝酒,叙叙旧?”鎏英抬起一只手臂,引我们入亭。 玉盘珍馐,红炉煮酒。 “魔界居然也这么雅致。”我随润玉入座,也不客气。 鎏英并未生气,笑道:“怎么,看不起魔界么?当初你可不在意这些,看来当个天后,还把你品位提高了。” 润玉手指转着酒杯,接了话:“觅儿品位确实挺好的。” “陛下,你这夸得怕不是自己。” “要是我,那自当担得起最好的。” 我听他两兜兜转转不知在说什么,便扯开话题。 “你看我们夫妻两都来了,尊夫呢?” 鎏英看了眼润玉,摇摇头:“就算两位不追究,暮辞他也不愿原谅自己,无颜而来,还请不要怪罪。” 暮辞之前被前天后用蛊所控,手染不少鲜血,之后自残断脉,濒死了一次被鎏英救了回来,灵力尽失已成凡夫,念其遭遇以及和鎏英真心相爱,润玉和我便也原谅了他,可惜他却一直没有宽恕自己,何其执拗。 “酒已温好,来。”暮辞为我们倒上,堂堂魔尊降下身份,我们自是给面子举杯共饮。 “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两人的事被魔界传的神乎其神,我便也好奇起来,好在有这层交情能直接问到,省的我真以为锦觅追天帝追的六界人神尽知,无所不用其极啊。” “什么人瞎传的!”瞪起眼睛,将酒杯狠狠拍在桌子上,还有这等传闻,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鎏英像是料到我有此种反应,笑眯眯地为我满上酒。 “这天帝陛下耳通八方,他都没听到,你必然也是听不到的。” 我寻思着这话意思,问向润玉:“你是不是听到了没告诉我?” 润玉浅尝了一口酒,并没有看我,啧道:“魔尊想问什么,如实相告便是,何必挑拨我们夫妻矛盾。” 鎏英笑着赔礼:“哪里敢挑拨,帝后情比金坚之事也是六界皆知,家传户晓的夫妻模范,今日天时地利人和,不如跟我说道说道,也能让你们回忆往期,再添些热情。” 我自是着急想争辩追天帝的事,润玉却将我按下。 “我来说吧,有错之处,觅儿再指出如何?” 也好,省的我累。 鎏英敬了润玉一杯:“洗耳恭听。” 润玉便慢慢叙述起我和他相识相遇相恋的故事,鎏英亲眼见过的地方便浅浅带过,在他柔和的嗓音下,回忆似画卷展开,我一脚踏入其中。 “当初觅儿被旭凤带上天界,与我相识在彩虹桥尽头,她也是第一个看到我真身还夸无与伦比的……误以为我是放鹿的仙倌后,还鼓励我这个仙职很有前途……” 鎏英哈哈大笑:“如此特别,不愧是锦觅。” “我本生于悲痛,长于孤寂,之后想来,便是觅儿一步步将我从黑暗之地牵了出来。” 桌子下的左手被他握住,我耳朵一热,也没挣开。 润玉在婚后说过,他会放过旭凤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将我带上天界。当年初见,没想到我会是天上唯一见过他真身的人,把龙识成鱼,也是唯我一人。 穷奇闯入天界,他第一个赶到救了我。后来入魔界抓穷奇,我知道了他的身份,继续喊小鱼仙倌,他也不生气。 之后旭凤中了瘟针,我在结界里种夜幽藤,他在外面不顾属性相克反噬之险为旭凤缓解毒性,我便觉得他好生仗义。 我问润玉能否将我带出结界,他果然好说话的答应了。 出结界之前,他化了一场流星雨给我看,后来他又带我去了天河,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星星为我而闪耀。 为了躲避长芳主,他带着我下凡,也是我第一次去凡界。 润玉正在跟鎏英诉说着我在凡间的蠢事,看着他含笑的嘴角,心中想着,真的好多第一次都是给了他呢。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眉看我:“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该死,我居然想到他第一次亲我的样子,估计是喝酒喝的,身子热了起来。 “觅儿在凡间倒是被我那义弟彦佑带坏了,出入烟花之地,直到现在还想缠着觅儿胡闹,我便不愿让他再跟觅儿单独在一起了。” 润玉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我一瓢冷水,扑哧君婚后就没来看过我,偶尔宴会看到时总是坐在离我老远的地方,对我使眼色我也不明其意,原来是这层原因,看来我倒是误会他了! “怕是不止彦佑君,只要是公的陛下都不会让其跟觅儿单独在一起吧?”鎏英咧着嘴,看我的眼神有些怜意。 我说:“没啊,雪团子,老胡,月下仙人我都能见啊……” 鎏英点点头:“那看来是一万岁以下十万岁以上的能见了。” 我“噫”了一下,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扭头瞪着润玉:“是真的么?” “既然觅儿已嫁于我,我自然万分宠爱迁就,可你天性善良,有多少仙想来巴结你,我怎能让那些心存异想的靠近你,扰了璇玑宫的清净?你要理解为夫的用心。”润玉拍了拍我的手,几句话便将我的不满压了下去,如此想来,我竟心生感动。 鎏英摇了摇头,为润玉倒了杯酒,说道:“鎏英是越来越佩服陛下了。” “之后的事你也了解,水神认女,觅儿成了我的未婚妻,润玉本性情寡淡,却因此事高兴了很久,那时我便知道自己喜欢上觅儿了。可惜当时她陨丹未吐,只把我当做要好朋友。” 那时的我完完全全不知情爱是什么,却对灵力执着的很。凤凰学的是火系法术,刚上天界时只教我些基础理论,润玉却私下教我水系修炼之法,属性相同很是受用,让我好生感激,多次接触,心中亲近了些。 “唉,先花神的陨丹确实是让锦觅无忧无虑了,倒是苦了陛下,看来传闻中锦觅追陛下的的言论纯属子虚乌有。”鎏英做了悟状。 “无妨,我倒是庆幸那时候她无情无爱,对任何人都缺心眼的模样,比起轻易得到,我更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后得到的,才是最珍贵,最长久的。” 我没听进去他后半句,满脑子都是他说的“缺心眼”,拍了拍桌子,气道:“缺心眼?我什么时候缺心眼了?” 润玉摸了摸我的脸,叹道:“因为那时候你没有爱上我,所以没我做你的心,没我做你的眼啊。” 我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回什么…… “啪!”鎏英忍不住放下杯子,打断道:“陛下能不能不要再逗锦觅了,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润玉放开了我脸,却没放开我的手,在桌子下面握着细细把玩。  “荼姚多次暗害觅儿都被我发现,我很困惑,找水神询问,才知道了觅儿的生母就是被荼姚所害……” 我僵住,当时我爹瞒着我,他也瞒着我,都是为了让我不要悲伤冲动,而他们承受的真相何其残酷。 “觅儿的母亲自然就是我的母亲,那时已有设计揭罪荼姚的心思,可缘机突然提出觅儿需要下凡历劫,我便将心思放在了保护觅儿身上。” 当初被缘机仙子送入凡间历劫,总会有人寻机刺杀我,辛亏润玉几次及时赶到,我才得以活下来。 旭凤虽担心我被他母神所害随我一起下凡,却不知我最后也因他而死。他入凡间记忆全失,并不知道自己下凡真正目的,但是却引下了穗禾。 在圣医族时进山采药,偶然救得受伤的旭凤,只把他当做普通病患,却被月老红线所扰牵出孽缘,生生多了不少劫难。后来去了熠王宫,被穗禾和南平侯两方发难,加上奇鸾刺杀,夜夜惊恐,全凭润玉相陪安抚,倒是那时候对他产生了依赖之感。 后来羌活见我与熠王这边事情纠缠不清,误会我动了感情,才给我下了毒,想让我早日回族,却破坏了我体内毒性平衡,致使病入膏肓。 我愿意陪着润玉仙赏花,也不想陪熠王赏元灯,他大概对我失望透了,不再来看我,也不知道我的病情。 有一天熠王坐在我身边,问我可愿当他王后。 我看着润玉送给我的晚香玉,还在想着死后能不能再与润玉仙相见,听到熠王所言,摇了摇头。 第二天他就被穗禾支去前线,奇鸢乘机杀我,羌活为我挡了一箭而死,伤心中记起她原来就是肉肉转世,悲痛似肝肠寸断,随后气绝而亡。 而回到天界,才发现有一人跟我一样也陷入在悲伤中,便是润玉…… ☆、第七章 听着润玉的叙述,我回忆起越来越多的事情。 还记得从凡间历劫归天之时,我站在云头上缓了好一会儿,肉肉离开时的悲痛在心中挥之不散。 当时远处红光一闪,狐狸仙急急迎来:“小锦觅!你可算回来啦,凤娃呢?” 凤凰?我摇摇头:“我并不知。” “哎呀,我见他在凡间要为你殉葬,当真让人观之泪下,感动至深啊!按理应该快回来了。” 我皱皱眉头:“月下仙人,您是不是又给我和他乱牵了红线?” 狐狸仙提了提袖子,睁大他的狐狸眼睛,问道:“怎么了小锦觅?你心里没凤娃么?他在凡界对你的痴情,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想的却是润玉,下凡前我偷看他的梦境,答应只与他一人灵修,还互相给了定金,下凡后,他还常常入梦来陪我,哪还有旭凤的影子…… 我对狐狸仙摇了摇头道:“我既然已与夜神订了亲,您就别乱牵红线了,应该让我自己来决定。” 狐狸仙一脸失望:“唉,小锦觅,我可真真为你好的,龙娃那么孤僻,这不怕你跟他受委屈嘛。” 我一时不好跟他解释我和润玉的事,因为我那时还不清楚喜欢是什么,只能说:“这是我爹爹亲自认同的,我自是听我爹爹的。” “唉……唉?凤娃回来了!” 凤凰风风火火的从云头落了下来,一身煞气。 我看着他灼灼的眼神,却是想到穗禾和死去的肉肉,心中复杂,正想说什么,缘机仙子正好落于身侧。 “二殿下,您可回来了,锦觅仙子这番历劫,已然超出了小仙的命盘定数。” 凤凰眼神放过了我,对缘机仙子回道:“不用解释,谅你也排不出这种荒谬的命数。” 缘机仙子一听,愁苦道:“谢二殿下陂湖禀量,不怪罪小仙,天帝天后已在殿上等候二位多时,请吧。” 转身步上阶梯,凤凰问我:“缘机来的那时,你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没什么,我就是没想到羌活就是肉肉,可她却被人弄得元神尽散。” “只有这个?” “她最后死在我怀里,我当然最为深刻。” “你放心,我帮你找回真相,你没其他想说的么?” “谢谢你。” 凤凰刚才的火气像是被水给浇灭了:“唉……算了。” 月下仙人在旁边锤着胸脯,一脸苦恼的样子,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四人一直沉默到九霄云殿。 拜见了天帝天后,我听到水神风神到,心中终于开心了起来,回头冲向爹爹和临秀姨。 他两自然也是喜形于色,携着我见过了帝后。 不知肉肉被谁所害,再加上小鱼仙倌未见人影,之后的我有些分神。 无心听天后她老人家对我历劫的评价,连爹爹斥责火神扰乱我的历劫命数,天帝罚凤凰禁足我也没在意,只听到天帝说我已可晋升上仙,理应承袭花神之位我才反应过来。 若是承袭了花神之位,那我便要驻守花界,去找小鱼仙倌那得多麻烦,下意识的回绝,说自己玩心很重,资历尚浅,如果当了花神,恐怕要日日守在花界,自己想多陪在父亲身边,想要与父亲同享天伦。 天帝也没强求我,叹我未成亲,心未静,便谈论起我和小鱼仙倌的婚事。 凤凰一僵,听他喊了一句陛下却被我爹打断。 我爹说想让我多休息几日,我自是知道爹他是舍不得我,便也顺着他应了,不过顺便提出了肉肉被人所害一事。 天帝听后眉眼一动,说竟有这等事,便答应帮我彻查,我也定下心来。 “三个月后,选一良道吉日,让你和润玉完婚。” 这是我听的最仔细的一句话,心中竟是漫出丝丝喜意。 出殿后凤凰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天帝留下了我父亲,我便在殿门和临秀姨一起等他,狐狸仙却悄悄拉我至旁边。 “小锦觅,你可想好了?我牵红线这么多年,可就觉得你跟凤娃在一起能热闹合适点,可你为何却如此拒绝?” 我叹了口气,将他刚刚系上我胳膊的红线解了下来。 “月下仙人,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热闹才合适,我跟小鱼仙倌在一起时也没不热闹过呀,您老是偏心凤凰,可也要知道润玉私下也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呢。” “真的么?老夫怎么没见龙娃风趣幽默过?”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看来你呀,就是偏心凤凰,你要是多关心关心小鱼仙倌,他自然对你敞开心扉。” “唉,仔细想来,确实是老夫有些不妥,当初凤娃天天来姻缘府逗我开心,我便亲近了些,龙娃看见我总是规规矩矩,冷冷清清,让老夫觉得好生无趣。” “所以说嘛,都是你亲侄子,我嫁给谁不是嫁,我就看那小鱼仙倌甚是合眼。” 狐狸仙捻着鬓发道:“也罢也罢,既然你想跟龙娃在一起,老夫也不再插手什么了,那龙娃对你好老夫便放心了,若不好你得赶紧过来告知老夫,一定帮你换个满意姻缘。” “好说好说。”我笑嘻嘻地送走了沉思的狐狸仙,想来等他想通了,估计能另眼相看小鱼仙倌啦,我可是立了功劳,以后得跟他好好说道。 父亲出来后,便要带我回洛湘府,我看了看璇玑宫的方向有些犹豫。 “夜神亲母刚丧,觅儿可是想去看看他?” 亲母刚丧?我想到入凡前他跟我说的小时候的故事,只知道他刚认回亲母,怎么突然就…… 那时的我陨丹已裂,已有担心之感,待父亲同意后,我便寻到彩虹桥落入璇玑宫。 当时门前有两个人影,是邝露拉着一面生的小童,见我来,邝露眼神又喜又忧。 我看着那小童问道:“这是……” 邝露回道:“这是夜神殿下的义弟,鲤儿。鲤儿,这是夜神殿下的未婚妻,锦觅上仙。” 鲤儿抬头,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行礼道:“嫂子好。” 邝露指正也不是不指正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我摆摆手:“无妨,虽早了点,也是受用的,夜神呢?” “夜神殿下亲母因叛乱之罪被天后所诛,已经在里面几天不寝不食了,还请上仙劝劝他吧,他一向最听你的话了。”邝露垂着眉低声说道。 我皱眉,本觉得天后她老人家待人苛刻了些,没想到却如此狠绝,转身便推开殿门。 完全不似之前来的时候还有一丝暖意,房间里摆设未变,却添了好几分压抑之感。 我看到润玉跪在一幅画前,阳光透过他宽大的衣袖,洒下一片寂寥。 那画里是一个红衣女子,眉眼清丽,不似润玉梦中那般狠决,作画的人把她画的很是慈祥。 我缓缓在润玉身边跪下,他似是回过神来,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觅儿……” “大神仙,我在凡间等着你陪我共赏晚香玉,可是没等到你,我便自个上来找你了。” 润玉憔悴的眼神带着些歉意:“对不起,我……” “我刚刚听说你的生母去世,虽不知其中如何曲折,但看这幅画模样,在你心理,你的生母一定是个善柔贤良的人。” 旁边的人眼眸微动,随我一起看向画中人:“方记起儿时一切,方知道生母是谁,方将娘亲认回,我便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而我却无能为力。” “在凡间,我也眼睁睁看着肉肉为了救我,元神寂灭,而我也一样无能为力,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肉肉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让我放下,凡间有句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娘亲肯定不行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寝不食,不希望你这样颓废下去。” 润玉的身形微颤:“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拉住他的手,一直清风朗月的他今日甚是脆弱,心中不忍,安慰道:“正因为她们太爱我们了,所以定然不愿看到我们悲伤。” “爱?”润玉抬起头,眼睛中有一丝希翼闪过。 他缓缓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我没有躲开。 心中有个声音在响彻,我将它说了出来:“润玉的娘亲,那便是锦觅的娘亲,这些悲伤我不想润玉一人承受。” 润玉愣愣的看着我一会儿,我看着他眼眶泛红,想理理他散乱的发丝,刚抬手,便落入一个怀抱,润玉的气息包围着我,略微散乱的呼吸落在我脖颈之处,同时落入的,还有一丝湿意。 “是我的错,不是她抛弃了我,而是我……是我受天后诱拐,离开了她,还服下了浮梦丹,忘记了她……没想到最后相认,却是永别……” 我回抱住他,想给他点力量。 “如今我一无所有,只剩觅儿了……”在耳侧的是他悲伤的声音,他似并不想让我见到他的软弱,牢牢地将我箍在怀里,不让我看他的脸。 我叹了口气,蹭了蹭他的肩膀:“我不会离开你的。” 许久,待他气息绵长,我竟是发现他已睡去,使了个仙法将他送回床上,记忆中他淡泊从容,轻风细雨,从未在我面前失态过,今日怕是他思母悲伤之切才如此。 我掖了掖被角,慢慢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掌,今日父亲叮嘱我看望夜神后就得回去,我自是老实听他的话。 未走几步,只听到身后微弱的传来一句:“觅儿……” 回头望去,润玉并未睁眼,仿佛刚才那句只是我的错觉。 我走到画中女子面前,想着既然说了润玉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的话,我便效仿祭拜花神给画中人磕了三个头。 心中想着:美人娘亲,你也是不愿看润玉悲伤的吧,未能与他一起承欢于您膝下,以后我便替您陪着他。 …………………… 魔界,润玉在回忆时提到他娘亲,眼神略带悲伤,我反握着他的手。 “那时在凡间,我向觅儿要了治疗烧伤的膏药,想替她送给娘亲,想着能给娘亲留下好印象,以后会更疼爱觅儿,没想到却被天后所杀……再也看不到……” 鎏英愤愤道:“天后最后未被极刑处死,难以痛快人心啊。” “那时,我确实很恨天后,但是因为觅儿,我犹豫了……若她能放过我和觅儿,让我们平安度日,隐忍到老我也愿意,直到看到她不顾一切得想致觅儿于死地,我才决定放手反击。” 酒已尽,鎏英重新温上一壶微烈的白酒,散出的气味又将我们代入下一轮的回忆里,腥风血雨。 ☆、第八章 这次没劳烦鎏英,我亲自帮润玉斟满酒杯,他温柔地对我笑了笑,对面鎏英说道:“暮辞说过,当时天后已经丧心病狂的想要对付你们,可知你们遭了不少罪吧。” “润玉倒是没什么,但天后却对锦觅毫不留情,差点害了锦觅性命,每每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我手一顿,天后当时想以迫害三万条洞庭水族为借口置他于死地,他竟然提都没提。 ……………… 那日我心神不宁,觉得烦闷,出门正好遇到爹爹,他抬头看着九重天的方向,我也一同看去,只觉得云层深处有隐隐雷声作响。 “震泽天雷……” “爹爹那是什么?” “是雷公处刑时的手段,看这动静,电母的无极电光也在,近日来唯一犯错的……!”爹爹表情严肃,一提袖子就飞了上去。 我心神一凛,下意识跟了上去,到了九重天才堪堪追上爹爹。 “觅儿,你怎么一起来了!”爹爹皱眉道。 “爹爹,可是润玉在受罚?”我只知润玉娘亲因谋逆被天后诛杀,以天后那看起来不大度的样子,润玉极可能会被牵连。 “你且入我袖中,今日之事你不便露脸,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我听了爹爹的话,老实的化作霜花飘入他的袖中。 离九霄云殿越近,雷声就越大,伸头还能看到空气中细细缕缕的电光,顺带着的,还有一丝烧焦的味道…… 只听殿上有人惊呼:“琉璃净火!天后万万不可……” 爹爹一挥袖扫开那些细碎的电流,冲入殿中,一股炽热被爹爹推了出去。 “夜神何辜,竟让天后大动私刑,下此杀手!” “水神,你包庇罪犯,我没跟你算账,已经很宽宏大量,你别再得寸进尺了!” ……爹爹和她之后的话我没听进去。 我趴在爹爹袖口,看着地上倒下的人,一阵心痛,仿佛心中有东西要撕裂出来。 润玉一直以来洁白如新的衣服被火焰燎的不成样子,发丝散乱,间隙处能看到嘴角流出的血液,我心如刀割,急急想变回人形查看他的情况。 “不可!今日事大,被天后看到徒增事端!”爹爹密音传入呵道,随即一股神力将我包裹住,按压下我的情绪。 “润玉他抗命在先,又主动替三万余孽接受刑罚,与本座何干~” 扑哧君被锁仙绳绑在地上,动弹不得,昨日还喊我嫂子的鲤儿也跪在旁边,天帝现身,鲤儿更是瑟瑟发抖。 我恨恨地看了眼天后,愈发觉得她面容可憎,讨厌的紧。 “……念尔等是初犯,忘尔等洗心革面,忠于天界,倘若日后再犯,必严惩不贷。”天帝未见丝毫关切润玉之意,公事公办的说出旨意。 这天帝来的这么巧,怕是一直在看着润玉受罚,要不是我爹及时赶到,他难不成想看亲生儿子被琉璃净火给焚了,如此传旨听似宽宏大量,但我心中却如寒冬,这天家!好生无情! 润玉咳了一声,吐了一口血,慢慢爬起身来,表情也并无感激之意。 “润玉……替三万六千四百生灵,叩谢天恩,请母神下令释放。” 天帝负手走出大殿,天后仰着头看着润玉,如同他只是地上的一介蝼蚁,哪里还有初见时那慈母之态。 “三万道天刑比凌迟还要苦十倍,疗伤更胜,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宁愿自爆内胆,一了百了。”她轻蔑地说道。 润玉面色苍白,眼神却并无退缩之意,咬牙道:“母神放心,孩儿一定不会死,一定会好好活着,亲眼看见母神,兑现上神之誓,放了他们所有人,不再反复……” 天后一走,润玉终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我大叫一声,从爹爹袖子里滚了出来。 “锦觅?!” 不顾旁边几人的惊讶,我移动着刚恢复成人身不太稳当的腿,跌跌撞撞的扑到润玉身边。 在袖中无感,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扶起他,对父亲喊道:“爹爹!快救救他!” 爹爹点点头,一卷袖子,我们便回到了璇玑宫。 “夜神殿下!”邝露花容失色,爹爹却拉住了我,让扑哧君和邝露将润玉抬了进去。 “觅儿!” “爹爹,怎么了?”我急着想一起跟进去。 父亲按住了我,说道:“如此冲动,我怎能对你放的下心。今日之事表面上是惩罚润玉,实质上是天帝走的一步棋,爹爹不让你出来,就是不想让你被带入其中。” “我既然马上要嫁给他,还能置身事外么?爹爹,快进去救救他吧!” “放心我探过他元神,并未伤及根本,你且在这站会。” “为什么?”我非常困惑。 “依我看,润玉并不想以这个样子见你,爹进去有话想单独问他,你且在这里等一会”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听爹爹的话停在门边。 屋里已有转醒的动静,扑哧君一个转身绕出门外,倒不似平时无赖,看着我问:“锦觅,你可是在担心大殿” “那是自然!” “奇怪了,人间一逛,小美人儿居然还会担心起人来。” 我瞪了眼他,趴在门口偷看着里面情况,发现邝露扶着润玉坐在他身侧。 “邝露,仙上,请你们切莫将润玉受伤之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觅儿,我不希望他担心,更不希望……不希望她看到我这副……这副丑态……” 爹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我的方向,我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后退了几步,心中一阵难过。 扑哧君歪着头,叹道:“一个在担心,一个不想让人担心,你两倒是配得很。” 我哼的一声:“刚看到邝露照顾他照顾的很好,也不缺我一个担心,你跟我爹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随即一摆袖子,便要走。 扑哧君一把拦住我:“锦觅,一直以来觉得你没心没肺,今日一看怎么像是吃醋了?” “吃醋?”我皱眉,不明白这词何意,但一想到邝露扶着润玉的那样子,心中愈发郁闷,推开扑哧君:“你才吃醋。” 也不管他在我身后笑什么,一挥袖便回了洛湘府。 临秀姨看我独自回来也不惊讶,只是看我面色,拉着我的手问道:“觅儿,怎么了?” “临秀姨,你可知道吃醋何意?” “吃醋?”临秀姨略显惊讶,看着我想了想,随即笑开:“可是因为夜神?” 我低头不语,不知如何跟她说起。 “觅儿,吃醋便是因为你在意夜神,不想让其他女子靠近他,不是什么丑事,也不要藏在心中,有什么想法跟夜神说就是,我信他也会十分在意觅儿你的想法的。” 在意?不想让女子靠近? “因为在意,所以不愿与他人分享。” 我胡乱的在自己房间里走动,想起之前一个天兵跑来问我,可愿让夜神殿下纳侧妃,当时我觉得不打紧,只要夜神开心就好,现在想来却是心中不喜,我这是怎么了。 走至窗边,看到天侧一直挂着的那道虹桥,也不知怎地,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落在璇玑宫院里。 巧的是,邝露正好在树下坐着在,看到我差点打翻了茶杯。 “锦觅仙上……”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小鱼仙倌可好些?” “天帝陛下正在屋里为他疗伤,仙上在这里等等吧……” “恩,我正好有事想问问你。” 邝露略惊讶,帮我备了茶杯。 “近些日子,我愈发觉得自己变得好生奇怪,小鱼仙倌他伤心我伤心,他难过我也难过,他开心我亦开心……” 邝露越听眼神越黯淡。 “仙上,这是因为你喜欢夜神殿下。”她回道。 喜欢? 我指腹抚摸着玉杯,茶水微微晃动, “我亦喜欢你,也喜欢爹爹,喜欢临秀姨……这有何不同呢……” “喜欢亦分成三种,朋友间的喜欢,亲人间的喜欢,情人间的喜欢,分别对应着友情,亲情,爱情,仙上可还分得清了?” 玉杯在我手中停了下来,我诧异的看着她,邝露低头浅笑:“当年我变成一个小兵问过锦觅仙上一个问题,还请仙上不要怪罪我。” “那个问愿不愿意夜神纳妃的小兵是你?” 邝露点点头,随即想下跪谢罪,我急忙拉住她:“区区一个问题,何罪之有?” “如今仙上的答案怕是变了吧?”邝露抬起头,秋水般的眸子盯着我,我一时语塞,邝露所问的,我现在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其实单方面的喜欢并无用处,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仙上,您和夜神殿下的感情便是如此。”邝露说道:“我来璇玑宫已有一段时日,然而夜神殿下一直对我方领矩步,不拘言笑,只有仙上到来,才能让殿下真正高兴起来,殿下亦是喜欢仙上的。” 扑哧君说的吃醋,临秀姨说的在意,邝露说的喜欢……我捂着心口,缓缓坐了下来。 “想来今夜天帝陛下走后,夜神殿下心情怕是不太好,仙上若是能留下来陪陪殿下,必然是极好的。”邝露慢慢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心中复杂,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今日见她扶着润玉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对润玉的喜欢,是爱情么?我在树下发着呆,直到天帝的銮驾在空中划过一道金线远去,才清醒过来。 我站起身,行至润玉房门口,却听到里面有摔碎东西的声音。 他怎么了? 推门进去,满室幽暗,一个身影站在月光下,听到动静头都没回:“没经允许,谁允你进来的!” 第一次听他忍着恼火说话,我愣了半刻,润玉似是没听到离开的动静,回过身来。 那带着复杂神色的眉眼看到我后,一瞬间阴云散了去,润玉惊异道:“觅儿?” “我……我错了……” 我哪知道他在生气,我也没见过他生气,心生怯意,向门口退了一步。还未再退,一阵风吹过,手就被抓住,润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只不过他刚刚站稳,就开始咳了起来。 今日的伤那么重,但他抓着我的手却用力得很。 “你受伤了,不要硬撑,快些回去躺好!”我拉着他,不管他心情如何,将他摁到床上。 “虽不知你如何生气,但你现在切莫动怒,好好休息。” 我在他床侧坐下,替他整理被褥。 他就那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弄得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天帝说三个月后便是你我大婚之日,明日爹爹带我回花界暂住,小鱼仙倌你要好好养伤,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我看着他的手,早上还有烧伤,如今已然愈合,看来天帝也不是一点父子情分都不讲。 “润玉本以为天空再也无光,没想到觅儿一人便如太阳。” 什么光不光,太阳不太阳的,我拍着他的手,也不敢用力:“你快休息吧,我待你睡了就走。” 润玉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也未在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他眼眸阖起,纤长的睫毛阴影撒在他鼻梁上,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缓,待想离去,却发现手却被他握的紧紧地,不似之前一样容易扳开,这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唉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也不好弄醒他,如此下来自己倒是有了些困意,想了下时辰,觉得睡一会也无妨,于是挑了床侧一块空地,眯睡了去。 那日本来窝着睡的,没想到我睡觉却很不老实,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他的被子里,枕在他的手臂上,更让我对自己不耻的是,自己居然如同八爪鱼般的抱着他。 可想而知我醒来时倒吸的那口冷气有多长! 这这这……人间一逛我也明白了点男女之防,这完全是轻薄之举啊! 倒吸冷气时也惊醒了被我轻薄的人。 之前偷看他梦境那天他也如此抱过我睡过,我斟酌了一下,松开他,咳了一声:“灵修付定金的那日你也如此轻薄过我,今天我这也算轻薄回去了,我两算扯平了……” 被轻薄的人像是没睡醒,低哑地出声:“轻薄?” 我点点头,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爬起来,却又被拉了回去,脑袋撞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一定撞到他胸口了,我急急爬起来,想扒开他的衣服查看有没有裂开。 “你拉我作甚,撞到伤口了吧,这可不怪我,你别动,给我来看看。” 我乱翻他的衣领,怎得衣服这般复杂难解。 一双大手抓住了我翻衣服的爪子,我噫的一声,抬头看向润玉,只见他眼眸微颤,脸颊发红,我心道完了,这撞得他血气都上头了,赶忙问他:“还好么?要不然我去请天医过来?” 他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天地翻转,一眨眼便被人按在床上,润玉的脸出现在了我脸上面。 刚才乱翻的衣领如此动作下已散开,我看到他锁骨下的伤疤,白净的胸膛上有一些错乱的雷电击伤,恢复的倒是不错,嗯……双侧还有两……噫,突然想到狐狸仙给我看的春宫图,那上边裸体的男子胸上都有这两颗红豆。 我咽了下口水,不知道为何有些燥热。 “你在看什么……?”润玉低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小鱼仙倌这伤恢复的甚好甚好,还有这两颗红豆,算是春宫册子里说的那种上品。”我一本正经的评价到。 一阵沉默,就在我以为说错什么之时,小鱼仙倌低下头,吻住了我。 夜幕一样柔滑的触感枫糖般化在唇瓣上,约摸一支长调诗余的时间方才移开,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擦了擦我的鼻尖,一声低低的喟叹若有似无①,随后他圈着我并未离开,在我上方低声说道:“润玉恨不得明天就是你我大婚之日。” 我脑子还在想着刚刚情况,清甜的味道让我好生喜欢,看他唇角还未离开,竟似着魔般的又贴了上去,润玉有一瞬间僵硬,随后用力地抱住了我,唇上的触感加深,我迷迷糊糊中还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腰部流连。 许久后他突然抬起头来,一阵凉风灌入我和他之间的空隙。 这才发现我的衣领不知如何已经散开,还未反应过来,他将我衣服迅速收整好,一句话砸醒了我。 “水神已到璇玑宫门。” 我急急忙忙爬了起来,也不管身体怪异的酥软感,差点摔了去。 好在背后有双手臂及时将我搀扶住。 一个仙法将我从上到下整理好,但润玉却并没有整理自己的想法,只见他发丝尽散,面若桃花,眼神迷离勾人,衣领大开,甚至还能见到他的腹肌…… 天啦,这这九重天上我一直觉得最正经的神仙怎有这般模样,竟是让扑哧君带给我的那些册子上的美人瞬间失色,我感觉心中有团燎火呼哧呼哧的在烧。 “小鱼仙倌,今日定金太……太多了……”我有些大舌头。 润玉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笑了开,完了,那些画上美人不仅失色,连描边都没了。 “本想等着婚后再和觅儿探讨灵修一事,如今定金越积越多,润玉倒是有点心动想提前了。” 噫?这是代表他答应马上要跟我灵修了么? “觅儿?”爹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爹爹!”我开了门,高兴地拉住父亲的手晃着。 爹爹却是将我看了一遍,凉飕飕的将目光瞥向我身后。 糟了,润玉那样子……我回头一看,发现润玉长身玉立,已是衣冠楚楚,发丝一丝不苟的束在头上,倒似前一刻那般模样是我的幻想一般…… 润玉对爹爹行了一礼:“昨夜润玉睡醒,发现觅儿过来看我,很是感动,见她睡着不想惊扰到她,安置在床上,我睡的榻,没去向仙上告知,还请仙上宽恕。”他边说边将床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榻让出来给爹爹看。 他哪里睡得榻,我暗自想着。 “不用说了,我自是相信夜神品行,不会对觅儿做什么,倒是觅儿太胡闹了,明知夜神受伤还来捣乱,让伤者睡榻。”父亲拍了拍我的手,却并未发火。 “无妨,润玉已好得差不多,有觅儿来看更是如绝世良药,好的更快了。” “好了,还有三个月便是你们婚礼,为父也不好多管什么,觅儿刚从凡间回来,我要带她去花界休养,你继续休息吧。” 润玉低头恭敬将爹爹和我送走,走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眼他,他也在看着我,只不过那双眼像掺了蜜似得让我好生心甜。 …………………… 现在想来,为何感觉那三万道天刑对他来说像是不算什么,几天后便如正常人一般来去自如,我疑惑的看着他,怪不得他提都没提。 他正在和鎏英说天后设计害我的事,喝了酒后的他脸颊竟开始泛红,如同那之后在晚香玉丛中的面色,诱之惑之,魔界的我已知人事,竟一瞬间脸红了去,恨不得将头埋入酒杯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1.①是作者原句,我觉得写得比我好就引用来了 ☆、第九章 “若不除天后,觅儿迟早要被她所害。若我不当那把剑,觅儿便会以自身为剑,我怎舍得。”润玉敛下眼中清辉,这些年淡下的情感同酒气般挥发出来。 ……………… 当时的我还很幼稚冲动,偷听了父亲和临秀姨的谈话,我便觉得肉肉的死和凡间我遇到的种种伤害都是跟天后有关。再加上看到天后处罚润玉时露出的那狠决表情,更是信上三分,恨不得立马将她罪行戳破。 所以在认出童子是天后身边侍童后,我还是答应了他去那所谓的太上老君品丹局,即便润玉离开前再三叮嘱我莫要独自出门。 就算冲动,我也不会毫无准备,借更衣为由入房,召唤出了扑哧君,得知我的计划,他一脸担心。 “你且先去通知润玉,我会想尽办法,让天后承认她的罪行,如此,我们便有了将她治罪的证据。” 此番一去,也成了润玉多年来的心结。 凤凰一直是想要生母回头向善的人,不愿她一错再错,在天后对我下杀招的时候,他出现帮我挡了去,可天后对我欲除之后快,丝毫不顾及亲儿受伤。 她气急败坏间,更是说出了当年杀害我母亲一事,只要这歹毒妇人获罪,我亦不怕死!可凤凰事后为生母开脱也有可能,我不想冤逝,便使出了诈死一招,哪里想到天后连我尸体都不想放过,在我绝望间,润玉及时赶来,替我挡下焚火。 听到父亲和天帝愤怒的声音后,我心中一片释然。 “大仇未报,你还想先我死不成!”气息紊乱的润玉在我耳边咬牙道,我能感受到他口中的血腥味,如此慌张怕是他忘了我有诈死招数,气通经脉,我握了握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觅儿……”他感受到后松了口气,回握住我的手,叹道:“是我来迟了,我说过不愿让你再用这一招的,你怎么……”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沙哑说道:“不怪你,今日你若未带父亲天帝来,我死也不会瞑目。” 父亲攻向天后的冰棱被凤凰所挡,我心中复杂,他终究站在生母那边。 母之过儿无辜,我看向润玉,他亦明白我的意思,对父亲说道:“仙上,觅儿未死。” 凤凰望着我,眼神亮了亮,口中喃喃:“还好未死,还好未死……” 之后天后被天帝留下性命,但还是被废了,押入毗娑牢狱。 “觅儿……”润玉受了伤也未停止向我输入他那绵和真气,我撑了会,听完废后的旨意,阻止了他不要命的度气,晕了过去。 醒后那些日子,爹爹衣不解带的照拂我,煎药送服亦不假他人之手,日日我从睡梦中惊醒也是爹爹不厌其烦的安抚我,气色稍微好些的时候便是润玉一步不离的陪伴。 天后已废,自己如草芥一般自生自灭了四千余年,这回多了个水神爹爹,多了个未婚夫婿将我轻拿轻放捧在手心悉心呵护,原本是高兴的事,可润玉陪伴之时却总在不自觉处眉头微锁,纵使他随即展开对我言笑,我也能看出他自责之意。 既知天后是如此性情之人,我便已晓得润玉这千年来的处境。 我之前以二十坛桂花酿换来老胡扑哧君知道的一切,天帝不仁,迫我生母与爹爹分离,这还不够,之后还以润玉生母为棋,间接屠害太湖百万生灵,六界在他股掌之中,何知他对亲生儿子到底愧为多还是用为多。 润玉其实并不是毫无怨言,只是无人可言,无人可诉,若无刺激,怕不知会隐忍到何时。 握着润玉的手,抚摸着他的掌纹,我说道:“是我们共同杀母仇人,你报我报又有何区别?” “我自有我心中一番计量,无需你以身犯险!”他握着我的手恨恨说道。 “那日,便是拉下天后最好的时机,你自是知道的,能将天帝引来,也不负我以性命相搏,你我二人同心矣。” “若不是旭凤提前离场,我一刻也等不了,锦觅,你是真狠,不仅对自己,对在乎你的人也是如此。” 我道:“我被母亲放在水镜中护了四千年,出来也被你和爹爹保护,可谁人知道我最想做的,不是受人保护,而是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管是肉肉,爹爹,临秀姨还是你……” 润玉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叹息:“那你也要记得,我们想要的,无非就是你的平安康乐。” 如同印证他的话一般,父亲给了我半数修为制成的柳叶冰刃,我看着爹爹因元神受伤略带苍白的面色,心中感激不已,却不想这冰刃之后,差点让我再也见不到前言中想要保护的一干人等。 在伤好后不出几日,我被穗禾打晕在璇玑宫,凤凰本对我有愧,责怪穗禾,却不想穗禾更加记恨于我,竟想着杀我爹爹让我和凤凰反目。但这些,那时的我并不知晓,若知晓,我岂能让她误会并且为所欲为?! 因与润玉感情升温,在我伤好后他也时常来洛湘府探望我,当日爹爹也似有事提前离开,我便携手润玉带他闲逛介绍府邸。 却见一小童慌张在路上拦住我等,颤颤巍巍指着一处院落,口中念道:“火……” 润玉一个仙诀想护住了他溃散的元神,却不想烧出的火何其霸道,反倒是吞噬了水系灵力。 “不好!”润玉一皱眉便提身冲向小童所指地方,我亦跟了去,只听到前方院落里大呵一声,一股澎湃水汽从院中涌出,我扫袖而入,雪白身影狠狠摔在我的面前,院中央水汽凝固像是被冻结,可我还是一眼辨出了倒下的爹爹和临秀姨,目眦尽裂,看向罪魁祸首。 对面“凤凰”对我眯了眯眼睛,随即消失。 我扑向院中央,爹爹和临秀姨一动不动,像是……像是已经死去! 手被人紧紧拉住,我低头看去,润玉呕出一摊血,我心神颤动,跪下身去。 润玉像是忍耐着痛楚,说道:“水神风神的魂魄……被我救下来了……你先就当他两已经仙逝,凶手一事…有蹊跷……暂且压下,等我………” 他又呕了一口血,闭上了眼睛,冰剑倒下,我堪堪扶住了润玉,院中法术溃散消失,我用灵力探他元神,眼泪瞬间崩了出来,火伤,而且是我经历过的,琉璃净火的灼伤。 那时拼命地向润玉输着灵力,心中一阵撕裂,转身吐出一摊黑血,中间有一裂开的檀色珠子旋转着,当着我的面化成粉墨,便是我很久之后才知晓的陨丹…… 当时还未思考这是何物,润玉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心中得失之感放大了千倍,就算知道爹爹临秀姨的魂魄已被救了下来,我还是抱着润玉哭的像个孩子。 “锦觅……?”身侧传来如同噩梦般的声音,我拿起润玉的冰剑,朝向来人。 凤凰呆在门口,震惊的看着院中场景,我看着他眼眸中反射出的冰剑模样,心中却是一片凄凉。 “你救救润玉……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也不管他如何反应,我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之前种种如同走马观灯般轮番交替,我便以为我要死了,若爹爹临秀姨魂魄能安然留下来,随润玉轮回也罢消散也罢我自是愿意的,脑中自始至终都是他那凄然面孔,悲伤的眼眸看着我,一直唤着觅儿觅儿…… “觅儿!” 我突地睁开眼睛,冷汗淋淋,光芒太过刺眼让我眼睛一痛,却随即被人温柔的盖住了。 他的气息已经刻入我脑海之中,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 “你伤了嗓子,莫要再出声。”润玉握了握我的手,将放在我眼睛上的那手缓缓移开。 我适应了光芒,见到真人坐于面前,只不过他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待他提醒,我才觉得嗓子如同刀刮般难受,下意识想到那破裂的珠子,却无法出声跟润玉诉说。 “觅儿,你且听我说,目前天界都认为水神风神仙去形灭,唯你我二人还知魂魄依在,凶手既然是朝着水神而来,便万不可将此事说出。” 我在他手中写道:凤凰。 他摇了摇头:“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不相信旭凤会做出这种事的,本担心你会将看到凶手一事告知,没想到你却比我还晚些醒来。现在万不可打草惊蛇,天帝那边是让你守孝的旨意,你且安心受着,当作机会养伤,其他事由我来解决。” 他从袖中拿出两团被灵力包裹住的魂体,放入我怀中:“虽然救了下来,但还是被伤了些,只有投入轮回几世才能养全,为了他们,你切莫冲动,戒急用忍。” 父亲临秀姨的魂魄仿佛听得懂他的话,亮了亮,我落下泪来,在润玉手中写了个好字。 润玉松了口气,化了一玉盒,将魂魄放入其中。 看我憔悴的样子,大家皆念我是丧父之痛,我听从天帝之命继任了水神位,旭凤在我身侧似是有话要说,我被润玉扶起,身子也是靠着他才稳住颤抖,袖中的手被牢牢握着。 琉璃净火,天界就他和天后炼出,若不是他,那便是天后的阴谋,为何她非要我家破人亡才肯罢休,连带着,我对旭凤也失去了剩下的一丝情谊。 “守孝”期间,凤凰来花界看我,我没了耐心,将他之前拒不收回的寰谛凤翎扔还给了他。 “你还是不信我!”凤凰悲伤地说道。 “我信你,但是我不信你的母亲,我被你们母子,不,被你母亲差点弄得家破人亡,还想让我如何?自绝于你身前才肯罢休么?”我抽出冰刃置于自己脖侧:“当日凶手化作你的模样,不是殿下亲为,却也有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凤凰后退一步:“锦觅,我……” “感谢殿下当初带锦觅出了水镜才得以认父,此般亲父被琉璃净火所害,若陛下还有点良心,便亲自抓到凶手惩戒吧。” 当晚和凤凰不欢而散,我在花神墓前久久伫立,连细雨落下也不曾察觉。 润玉行至身侧,为我挡住了雨丝。 “天帝知道此事与天后有关,也并无惩罚之意……觅儿,不站在最高位,是保护不了我们所珍爱的人的。” 那日宣旨,我万万不该多看了一眼天帝,也万万不该看到天帝眼中的那份释然,水神对他而言,不像是他表面上敢于谏言的兄弟,倒更像是心中深深的芥蒂。 守孝期间我别的没做,却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天帝的旧闻,为登天位,他不择手段,戮其兄,辱我母,娶恶妇,弃润玉生母……如今纵人害我生父继母,种种恶行,为什么他却能稳坐高位万载! 可是我却万万不能让润玉步了他的后尘。 雨中,我转向润玉,拉起他的手:“天帝恶行我皆知晓,但我却不想让你变成他那副模样,不想让你陷得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骂名之中!” 润玉低头看着我,拂去我因雨黏在脸颊的发丝。 “是非功过全靠胜利者书写,况且我若不动,别人也不会放过我们,但既然觅儿你如此担心我,我便答应,让你放心。” 看着他的眼神,我相信了他。 “杀害水神之人我已有猜测。” “是谁!”我瞪大眼睛握紧冰刃。 “穗禾。” 润玉稳住我的情绪后,对我说:“穗禾现在行踪诡秘,证据也亦不足治罪,她目前是火神表妹,鸟族首领,若是天后指派,旭凤知晓也不知他会站在哪一方,诸多牵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终究一日我们还是站在了旭凤的对立方,他也确确实实选择了他的母亲。 大婚前夕,我和润玉下凡看望了爹爹和临秀姨,他们投胎在小户人家,却因魂魄不全,一个聋一个哑,我默默将红线牵在他们脚踝上,看着他们懵懵懂懂的成了童年伙伴,一起面对这周围孩子们的嘲笑,坚强生活着,就觉得无比心痛,落下泪来。 润玉不动声色的唤出土地公,交代着事项,土地擦着汗连连称诺,终是让爹爹他两清净了下来。 “我在想若能在小时候遇到你,我一定会好好陪伴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拉着润玉的手轻声说着。 “你现在伴我也不晚,我们有好几千年的时光。”他将我抱入怀中,像是对明日之事非常自信。 三年来,他的忙碌我心已有所觉,但亦不作解,只是陪他下棋看花,看着他讨好花界一干人等也笑笑不说话,只有他会设身处地的为身边人着想,温风细雨般想让周围人喜欢他,他亦是做到了,但我却能感受到他那颗患得患失孤单的心,他执意要做的事,我自然是支持他。 只因我信他,不会和天帝一样。 婚前那晚,我将璇玑宫里里外外种满了晚香玉,用灵力浇灌,费了很大功夫,他议事归来,竟是一时愣住。 我站在与他第一次相见的密林里,周围花朵婀娜多姿,我对着他微笑。 随着他慢慢走进,我抱住了他。 “你还欠了我一次灵修,我怕你赊账,想今晚讨了去。” 润玉哑然失笑:“于是你便种了这漫山遍野的晚香玉逗我开心?” 是的是的,我大力点头,像小狗般蹭他的胸膛。 他俯下身来吻住了我,不似平时温柔隐忍,带着炽热与放纵,我亦如此回应着他。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若明日他有事,我亦不独活。 他的唇辗转反侧不留余地,细细密密落在我脖颈之处,带着我倒入晚香玉丛,激起一片花雨落在我们身上,他撑着手臂看着我,目光深邃。 “我不会死,你亦不会死,我们要长长久久,相守到老。” “嗯,长长久久,相守到老。”我含笑看着他。 他抚摸着我的眉毛,眼睛,嘴角,下巴……似是每一寸地方都想牢牢记住,他在我耳边拾起一片花瓣,含入嘴中,俯身吮吻住了我,我能感受到花汁的甜味,配合着润玉自身的清香甘冽,五脏六腑如同久旱逢甘霖,身上衣物褪尽,我却并不寒冷。 有刹那间的疼痛,如同春雨里的惊雷,我却并未想逃避,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此番疼痛怎能比过他所经历的分毫。 晚香玉的味道萦绕在周身,让我迷离其中,绵密的吻如同小雨般淋在身上,灵台一片混淆,身上却敏锐清晰得近乎毫末。 那一刻,风不动、水不动、云不动,时间静止。这大千世界仿佛仅剩他我二人,心中感情荡清了天地间那份波云诡谲,点燃了黑暗中那快要湮灭的昭昭圣火。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大婚当日,二月初八,宜婚丧、嫁娶、纳彩、定盟、祭祀、祈福、入宅、出行、开光、起基、修造、动土、盖屋、竖柱、上梁、安门、安葬、破土…… 总而言之,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润玉牵着我的手行于台阶之上,仿佛知道我有所不便,步伐缓缓,暗中亦用灵力托扶着我。 我自是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觉得耳根发烫,任由他用灼热的眼神烫着我的脸颊,每看一次,就感觉被火燎一次,到了大殿门口,已然觉得对着他的那半张脸散发着烤熟的肉香。 天侍传召,步入殿内,心也在慢慢变凉,旁边的人却稳稳的握着我的手。 一场豪赌,便在今日。 ………………………… 一想到那日情形,我抓着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稳,见我如此,也知我心中还有些犯怵,润玉如同那日一般握着我,拍了拍我的手背。 “不是结束了么,还在怕什么?” 鎏英唏嘘道:“我在魔界,知晓到天界当日风云变幻,火神被贬去仙籍,先天帝让位于你,我先前与火神交好,自是为他抱不平,可他却三缄其口,未提起当日一句。今日陛下肯说,鎏英自是感激不已啊。” 润玉笑了笑:“也没什么,觅儿不愿让我做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徒,我便去找旭凤打了个赌。” “赌了什么?” “我赢了,放了他和天后,他赢了,放了我和锦觅。” 鎏英睁大眼睛:“竟如此简单?” “旭凤自从知道他母亲所做的事,一直有愧于我,大婚那日,其实他是抱着必败心思的……”我终是将藏于我心中已久的想法说出口,润玉挑了挑眉,并未阻止我说下去。 因我心系润玉,再加上表妹穗禾乃害我父亲真凶,凤凰其实早无心待于天界,答应润玉,无非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是救出天后,其二,便是想知道先天帝是否真的在乎自己,还是对他们母子只存利用之心。 当日,旭凤跟润玉演了一场谋逆之乱,天帝并未做阻止仿佛被两个儿子同时叛乱震惊了,旭凤一掌将润玉击飞,我却被润玉定于原地被天兵保护不得动弹。 只见润玉颤颤巍巍站起来问天帝。 “你信谁?” 天帝眼中戚戚,拍案而起,作法封印住了旭凤灵力,旭凤跪下的时候笑的如同稚儿。 “父神啊父神,你终究,对我们母子还是不放心的,我输了,我输了。” 最后一句“我输了”是对着润玉说的,润玉闭上眼睛,一直隐藏的灵力显现,止住了大殿上的内斗后,擦干嘴角血迹,站了起来。 天帝已是了然,跌坐在椅子上,如同凡间老叟,气势崩尽。 “你们……竟是联合……” 一役大胜之后,天界召开论法大会,会上润玉列出天帝一十八条罪状条条入理,加之其平素德行口碑又好,诸仙皆信服,遂推为下任天帝。而原天帝此后便被润玉流放至神霄九宸岛上颐养顺带一日三省。 润玉之前问过我,可愿放废天后入凡,永世为凡人,我答应了,既然是他的赌注,我便不愿让他失信于旭凤,荼姚入凡便要受轮回之苦,对她而言并不算善终。 我唯一在乎的,便是让穗禾乘乱逃了去! 可我再次知道穗禾消息时,却是她杀了旭凤后自刎于忘川河边…… 鎏英放下杯子:“天界之事我已知晓,魔界中的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第十章 鎏英放下酒杯,说道:“当初我和父亲要被固城王所害,天界无人关心,只有凤兄出手相救,对他我自是十分感激,看他被除去仙籍我便十分不平,遂对陛下产生误解,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无妨。”润玉淡淡回道。 “后来我亲自问了凤兄,才知是他自己想法,为了废天后,凤兄真的是一片赤子之心,我邀他入我魔界暂住他拒绝了,只想在凡间陪着废天后。” “可旭凤之后不是入魔了么?到底是为何?”我问道。 “世间恩怨,躲不过情之一字,原因,便是与那穗禾有关。” 又是她!我握起拳头,未能手刃这害父仇人,一直让我心意难平,想到她连旭凤都不放过,又徒添了几分肝火。 鎏英并未注意我的情绪,只有润玉,将我拳头握在他掌中安抚着,我随着他的动作,也稍微平静了下来,仔细听着鎏英说话。 当年润玉并未将我爹和临秀姨魂魄还在的事告知众人,登位第一件事就是捉拿穗禾,她流窜其他五界,却依然没有放下权力对她的诱惑,三番五次找到旭凤,想让他携手魔界推翻天帝。 旭凤念其是同族表妹,并未向天界供出她的行踪,但也拒绝了她的想法,只想陪母亲好好轮回,那穗禾却因此怀恨在心。 在一次旭凤出门之时,穗禾伪装成天界之人欲取荼姚性命,废她的转世魂魄,不想刚想出手,却出现了一人物先她将荼姚魂魄带走。 “我的大伯廉晁?”润玉听着鎏英叙说,也是记起了往事。 鎏英点点头:“是的,但是当时我们却不知道,那穗禾亲眼见那廉晁现身带走废后魂魄,却对我们说是天界并未放过废后,派人灭魂,再加上现场确实留有纯粹仙气,我们便信了她。” 是的,因旭凤相信,之后他闯入天界,对我和润玉恨之入骨,因我等不备,竟是让他伤到了润玉。 “后来凤兄入我魔界,降服了固城王,我自然是支持他的。” 旭凤以雷霆之速掌管了魔界之事我知晓,可当时我就算跟他说天界无人动荼姚他也听不进去,荼姚是我和润玉的杀母仇人,不管如何,最有理由杀她的便是我们。 润玉生性不喜欢多作解释,直接开始忙于布兵,身上还带着旭凤怒极攻下的伤势。 天魔开战,历任天帝皆亲临战场率军作战,我怎可放心的下。 “觅儿……放心,马上要入春了,我还欠你一个大婚。”当时他废寝忘食,只穿着单薄绸衣,有些憔悴,好在我日日亲自监督他吃饭食药,让他气色也不至于太差。 我定是得做什么,最好阻止这场战争。 第一想到的,便是荼姚死亡之谜,择日我便寻机想下凡亲自看一下现场,却正好碰上狐狸仙。 自己两个侄子兵戎相见,他也不好受,问我:“你要去哪?可是想抛弃老夫的大侄子,自己躲起来?” 我在云头一个趔趄,只好将自己想法告诉他:“只要这事弄清楚,自然可以免去一场生灵涂炭。” 狐狸仙十分赞同于我,要随我一起调查,我便带着他落入人间荼姚转世所住的地方。 旭凤已经把尸体转移走了,却将整片屋子设了个结界,大概想保留着天界害人的罪证。 狐狸仙和我绕开守卫,悄悄进入结界中。 “确实是纯粹的仙气,貌似老夫还有点熟悉,是谁呢是谁呢?唉!瞧老夫这记性!”狐狸仙懊恼的拍着脑袋。 我一进来也感受到了天界的气息,怪不得凤凰如此相信,看着狐狸仙像是有线索的样子,我耐心的等着他回忆。 不想这时院门却打开来,魔尊模样的凤凰踏了进来,看见我们,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不是很友善。 “月下仙人和准天后莅临我母生前寒舍,有何贵干?” “凤娃,你怎对姑父如此生分,我和锦觅前来自是想调查此事。” “调查?证据如此明显,有何可辨!准天后今日如此大胆前来我的地盘,不怕我动手,天帝担心么?”凤凰抚过墙侧半人多高的植物,慢慢走过来。 “我不求你信我,起码得给我时间让我证明天界的清白,上一辈的恩怨已了,润玉和我断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 狐狸仙一拍脑袋:“哎呀,这怕是我大哥的气息!” 凤凰压迫我的气势微微远离,对着狐狸仙说:“我听父神说过,大伯廉晁早陨落忘川。” “其实,我大哥还活着。当年他跌入忘川,世间皆以为他已魂飞魄散,其实他只是受了重伤而已,是我偷偷将他藏了起来,千年间渡他灵力,助他醒了过来。” “那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当年我年幼,未通晓情爱之事,你母亲,我两个哥哥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这院中气息确实像我大哥气息不假。” 我急忙说道:“只要找到廉晁,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了,那他现在住在何处?” “翼渺洲的蛇山之巅。”狐狸仙回道。 凤凰冷哼一声:“忘川边天魔二界兵力集结,万不可无主,我怎知你们不是拿段话诓我,调虎离山,再说那蛇山之巅传闻万分凶险……” “我去!”我打断他的话:“我代表天界,自然有责任维护两界安稳,只要你给我时间,等我答案!” 凤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咬牙坚持着。 “凤娃,你居然……不信老夫,太伤透老夫的心了……”狐狸仙捂住胸口,悲痛欲绝。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便开战。”凤凰一甩袖,离开了。 我呼出一口气。 “小锦觅,你可知道蛇山确实凶险,百年来仙魔没一个活着离开的,所以我大哥活着的消息才能隐藏呀。” “那又如何,废天后的事既然跟廉晁有关,为了天魔太平,我必须得问清楚。” 不仅天魔二界,也是为了润玉。 我和狐狸仙刚行至不远处,一阵绿光闪过,扑哧君落了下来。 “哎呀呀小美人居然来到凡间,我闻着味就来了,是不是决定离开天帝,想来投入我的怀抱了?” “彦佑,如今天魔大战在即,觅儿心系我大侄子,想要化解矛盾,你就不要捣乱了。”狐狸仙掴着彦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什么矛盾?可与我说说?”彦佑避开狐狸仙,一脸好奇。 我想着蛇山有蛇,他也是蛇,也许问他还能有上山的法子,于是便与他说了事情原委。 “蛇山?就是那仙魔都不敢入的凶险之地?你一个人?受伤了怎么办?不行,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彦佑跃跃欲试,我心中感激,也不想浪费时间,三人便朝着蛇山赶去。 果然凶险,而且整座山还限制灵力,飞都飞不起来。 彦佑化出了真身也才堪堪脱离出蛇潮。 “还说你是蛇界小王子。”狐狸仙笑着捂着腰的彦佑。 “想来是条母蛇,贪恋我蛇身时伟岸身姿,留我不得便咬了一口。”彦佑挥挥袖子。 “可这些蛇是有毒的啊。”狐狸仙有些惊讶。 “不打紧,我真身可是蛇啊,它那些毒伤不到我的。”彦佑不以为意。 有毒……刚才冲出蛇潮的时候腿部像是被咬了一口,我并未在意,现在听他们所言,我反而觉得腿部开始火辣辣疼痛。 坐了下来,掀起布料,果然看到两个血洞。 狐狸仙倒吸一口冷气。 我也挥挥袖子:“不打紧不打紧。”咬牙将黑血挤了出来,看到红色松了口气,起身也拒绝了彦佑搀扶:“已看到山顶了,我们快些。”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来一石阵处,后面传来一疑惑的声音:“丹朱?怎么是你?” 看来者模样,跟先天帝和狐狸仙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廉晁了,我们赶紧行礼,廉晁也不着急,将我们迎入一竹屋内,各自坐下。 我左右看着,未见荼姚半□□影,心中凉了半截。 狐狸仙将我们来此的原因跟廉晁说了出来,廉晁一挑眉,淡淡说道:“确实是我将荼姚魂魄带了回来。” 心中迸出希望,我恳求道:“廉晁仙上,如今旭凤误以为是天界将先天后魂灭,欲向天界开战,还请仙上能去解释一番。” “可是我带出荼姚时,她魂魄已被人损坏,目前在我身体内养护,再去忘川,怕是不便。” 狐狸仙拍着桌子:“这可如何是好。” 廉晁却不着急,为我们沏上茶,像是说故事般将他和荼姚太微三人当年的事告知于我们。 原来荼姚和他当年两情相悦,因太微才分离。 “我说这些,意思就是,若不去,荼姚心中所愿便会达成,因为旭凤这战未必会败。”廉晁气定神闲的泼出一盆冷水。 是啊,荼姚一生只为权力,我不愿放弃:“先生,您真的忍心看兄弟相残么?” 狐狸仙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想要廉晁改变想法。 “这一战必会生灵涂炭,大哥……” “仙上,求您屈尊去解释一番,停了这战事。”我站起身来,想要拜下。 廉晁托住我:“荼姚愿望其实并非我的愿望,只是,我不想让她不高兴。” “仙上,您既然和她年少相处那么久,一定知道其他方法让她开心。” “当年她说过,想要这世界上最绚丽的东西,可惜我再见她时,她已是太微妻子……” “仙上,只要您能出面阻止这场战争,锦觅愿倾其所有。”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我生就不辨颜色的,你若把你眼中万千绚丽赠与我,我便带着荼姚去那忘川,停了这战事。” “她是花神之女,日后是要掌管花界的,要是看不见颜色,那可如何是好?”狐狸仙急道。 “我愿意。”我按住狐狸仙,果断的答应了。 彦佑狐狸仙一脸担心的看着我,廉晁倒是笑了笑:“有责担天下的胆魄,确实比荼姚更适合天后之位。” 既然他答应,我便不愿让他反悔,催动灵力,逼出了眼中颜色,再睁眼已是天地失色,万物度灰。 “没想到所有的颜色汇于一处,竟是没有颜色。”狐狸仙叹道。 我将颜色收于玻璃珠,交给廉晁,他收下了,由此我便也放下心来,有狐狸仙彦佑见证,廉晁这种身份的人必然会实现承诺。 在告辞后,廉晁将蛇山阵法开了一个口子,让我们方便离去。 狐狸仙彦佑一个起身便飞到空中,我欲作仙诀,却感到腿部中毒之处刺痛,一个崴身便要倒下。 “锦觅!”彦佑在上空惊道。 并没有倒地的疼痛,突然间的失重感,一双手臂牢牢地将我横抱而起,我抬头一看,便看到润玉清俊的眉眼。 他带我飞身而起,并没有在意身后廉晁住处。。 狐狸仙和彦佑看润玉来了,互相使了眼色,打着哈哈便告辞而去。 不知为何,一阵心虚,我等着他问我,他却只是轻轻说了句:“回家吧。” 璇玑宫内,他将我放在床上,直接掀我裙子,我咋好意思,摁着不给他动,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只能任其掀开布料,露出伤腿。 蛇咬伤的地方暗了一片,我心虚道:“荼姚的魂魄被廉晁仙上带走了,我看你坐镇大军无法分身,便……自己去了,他也答应会去找旭凤解释,可以不用打仗了。” “对哦你这些日子一直坐镇军中,怎么能轻易离开?哎哎哎?” 这人没说一句话竟把我腿抬起,俯身下去吸住伤口。 我瞪大眼睛,看着万人之上的润玉如同凡人处理伤口般的帮我吸出毒血。 “………不,不是可以用仙法么?” 不仅吸,他还用舌尖划过伤口,引的我整条腿都起了鸡皮疙瘩。 润玉吐出几口污血,抬起头,我看不见颜色了,只能见到暗色盖住了他浅白嘴唇。 “龙的唾液能治万蛇之毒,这样是最简单的法子。”他不在意的拭去嘴角血液,果然在他离开后,伤口暗色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他用灵力封住伤口,痛感也不再有了。 龙果然是蛇的老大啊,不知为何彦佑一点都不怕他。 “我大伯跟荼姚有旧情,我去时只感受到荼姚残损的魂魄,他怎会轻易答应你带荼姚去忘川阻住旭凤。” “那当然靠我的机智啊,放心放心,他一定会去的。”我拍拍胸脯很有信心。 润玉却不信,手探向我的灵台,搜查我全身。 失去颜色这个他是探不出来了,我也没阻止,只不过他没探到东西,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我拉着他的手臂:“真没有事。” 他歪着头,细细打量着我,突然伸手开始扒我衣服。 “……” 没想到平时温和的润玉却非常霸道的不给我动,亲自将我全身检查了遍,甚至吃干抹净,才撑起身子叹了口气:“看来确实没少什么。” 少什么少什么,我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大军还在忘川,他如此气定神闲,还白日宣那什么。 他也没在意我咬他,抱住我,说道:“你能找到荼姚魂魄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可我真的不愿你有所闪失,你要是有事,仗也不打了,我直接随你去了算了。” 我愣了一下,抱住他:“你现在可是天帝,有六界需要你,怎可如此任性,大军还在等着你,可千万不要轻易打起来,不然我这一趟可白跑了。” 他笑了笑,像是对六界这词很不屑,在我要求下,答应了回军中稳定军心。 大战那天,我和狐狸仙趴在云头,急的双手出汗,凤凰负手跟润玉隔着忘川对立,双方都未有先出手的意思。 一片白光,廉晁果然应诺现身,凤凰并未见过他大伯,狐狸仙颤颤巍巍站起来,抖了抖袖子飘然而下,向凤凰介绍廉晁。 润玉抬头沿着狐狸仙的路线看到了我,对我招了招手,大军都注视着润玉一举一动,他这一招手,千万兵马都看向了我。 我跟狐狸仙一样抖了抖,佯装淡定飘去他的身边,被他拉在身侧。 听后来仙们说,我那日现身已被传为经典,说什么准天后不顾大战危险,执意与天帝共生死,比肩站立忘川,那大义凛然的身姿让天界大军军心大振,感动不已。 怪不得大战后我走哪都被人用敬仰的眼神望着,似我身上度了层层金光。 廉晁仙上果然不负期待,将荼姚魂魄显示出来,已是修复好的模样,我辨不得色彩,只见到荼姚似是对凤凰说了什么,廉晁却转身向天界飘来。 润玉跟我向他行礼,天界众人便知道了他和先天帝的关系。 廉晁放大了自己声音,说此战若执意要打,必会生灵涂炭,本就同源兄弟,隔忘川和平相处必然是造福六界生灵最好的方法……如此演说下来,倒是荡轻了忘川上弥漫的戾气,两岸大军的紧迫感被他按压了下去。 凤凰和润玉言和了,廉晁笑了笑,看了我一眼,便回身对着荼姚说:“荼姚,你之前说想要这世间最绚丽的东西,我为你寻来了,希望你能够放下……” 廉晁的身体在众人的惊吓中慢慢消散开来,一颗玻璃珠从他身上飘出,一阵光照亮了整条忘川的天际,我能听到周围到处都是吸气的声音,可我却只能看到白光闪烁。 荼姚魂魄站在她儿子身侧,第一次看到她脸上露出感动、惊慌、悲伤、不舍…… “廉晁……” 她哭着喊着,凤凰扶住了她。 缘起缘散,我知道了为何她的魂魄为何得以复原,恐怕是廉晁用自己元神相补的原因。 …………………… 当日场景,鎏英也是看到的。 鎏英叹道:“廉晁仙上用如此绚丽的消散方式结束了那场并未开始的战争,还记得那日的霞光满天,倒是我今生见过忘川最美的时刻。” 这一切原因,如今才知晓是那穗禾之过。 只记得那日大军散去没几天,竟是传来魔尊陨落的消息。 “你之前只跟我们简单说,说是穗禾得凤凰不得,刺杀了凤凰,自己自刎,恐怕这事也跟荼姚这事有关吧。”润玉问道。 鎏英点点头,带了点恨意:“大战未起,但凤兄却对穗禾骗他一事十分失望,只想安定生母魂魄,那穗禾计谋算尽便起了杀心。好在凤兄撑到了我到来,我用魔界圣器救下了他的魂魄,依他愿望,送他和荼姚去凡间再续母子。” 没想到凤凰在魔界经历也是如此挫折,我暗自唏嘘。 “可气那穗禾简单死去,真的是祸害。”鎏英气愤道。 我也被她带起了情绪,气那穗禾未死在我手里,推杯换盏,竟是与鎏英拼起酒来。 润玉在旁边摇了摇头也未阻止我,倒似在想着什么。 ☆、第十一章 这一来二去的,自是会谈到我能重新辨色和大婚之事,被酒气冲了脑袋,更想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回忆。 登基后润玉事情不少,诏令下了一条又一条,政清人和,六界称赞。 我嘛,却不敢回花界,万一长芳主让我亲自挑选大婚的织锦彩缎,眼睛露馅了可不好,再加上四面八方的祝贺送礼,便如同做贼般天天藏在未婚夫房里,躲清静。 想来润玉和我现在都没爹娘管着了,他对我是万般纵容,我甚是欢喜啊。 就比如那时候我喜欢枕在润玉腿上看话本,没事时趴在他肩膀上,埋在他肩窝里打扰他批阅奏折。若是我爹爹还在,定是要数落我不懂规矩,不守礼仪,可他老人家现在在凡间忙着轮回恋爱,我哪还有怕的人。 不对,我还是有怕的人的,那便是万般纵容我的润玉。 一日,我翘着腿看着狐狸仙给我的人间情爱小集,润玉正拿着把梳子在为我梳头发,我看到一则皇宫帝王宠爱嫔妃的故事,啧啧有味,从他腿上爬起来,清咳了声。 当时润玉头发只用我的葡萄藤轻绾,衣服也很随性松散,哪里像帝王,倒像后宫一朵娇花,我握着他拿梳子的手,轻抚道:“爱妃,辛苦你了。” 他手抖了下,眼眸带着无奈,本以为他会沉默让我自己闹腾,结果浅唇轻启,给我来了句:“那是臣妾本份。” 我乐了,摸着他的脸,学着话本里说道:“纵使后宫三千,孤也是最疼你的~” “后宫三千?”润玉笑了,笑的特别灿烂,我一愣神就发现自己已躺在地上,他只用一只手就把我双拳禁锢在头顶,我的双腿也被他用长腿别着在,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我的一侧,整个人逆着阳光,像是一方囚笼,我咽了下口水,动弹不得。 “你还想着后宫三千?”他微微低下身子,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凉凉的,让我有些发憷。 我嗓子有些干,连忙摇头:“不想不想,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他另一只手在我脸边翻着那人间情爱小集,书页划过我的耳朵,痒的我缩了缩脖子。 “姑父给的话本真的越来越肤浅了。”他只翻了四五页便没了兴趣。 我点头道:“肤浅,甚是肤浅。”没啥实质性内容,上来就是谈情说爱,不是肤浅是什么,我理解到。 “姑父几日前送了我一箱子话本,说是下个月的大婚礼物。”润玉用手指描绘着我的眉型,划过我的脸颊。 好个老狐狸,居然单独送给润玉一箱子话本,我瞪起眼睛,自己现在看的还是老册子,不公平。 “本来我不感兴趣的,昨天闲来无聊,看了一本,感觉比你这本深奥些。”他手中一团荧光,红红的册子出现在他手上,我眯了眯眼睛,如同饿狼看肉,他将书籍拿近了点,我只瞟到“闺房”二字,他便摊开在我耳侧,一页一页翻着。 我气道:“老狐狸,居然送你不送我。” “你我本夫妻,送我和送你有什么区别。”他继续翻着,勾的我心痒痒。 “也是,那你放开我,我要看。”我扭头想看耳边那册子,还是带图的,如此新版居然不给我先看,气煞我也。 “要看?”他似是要松开我的手。 我点头如捣蒜,润玉果然好说话,就是这个笑容有些玩味,不明其意,松了手也没让我起来的意思,我只好躺着将那册子拿起来,正好遮住了他的不明笑容。 看了下封面,名字是《闺房之乐》。 乐,乐的好乐的好,一定有趣。 我呼喳喳翻了几页,脸瞬间红了…… 颠鸾倒凤,图文并茂,这这……这尺度,深吸了一口气。 两根修长的手指将我和他之间的屏障抽走,我捂住脸,润玉是不是对深奥两字有什么误解。 “鱼水之欢鱼水之欢,说的不就是我两。你之前不是喊我小鱼仙倌么?我不介意你继续喊的。” 鱼水之欢这个词真的是这么用的么?反正之后我就迷糊了,原本冰凉的手指点燃了一团又一团的火,如燎原之势将我烧到云端。 好吧确实挺欢的,主要这人一会要我喊润玉,一会要我喊小鱼仙倌的,太折腾人了,我如木偶版被他拆了又拼,拼了又拆,那要命册子摊在我耳边仿佛在笑我太肤浅……太肤浅…… 事后我和他位置换过来了,他枕在我腿上闭目养神,我拿着梳子为他梳头。 欺人太甚,我扶着我的腰恨恨的想着。 所以怕润玉真的是有理由的,用的手段真的难以启齿,特别是当他在婚前一礼拜逼我承认眼睛看不到颜色时的那般,导致了我大婚那日差点都站不起来。 当时我并不怨廉晁仙上拿我的颜色放了烟花,能阻止一场大战让大家高兴,我觉得值那便是值,但我唯怕润玉知道,特地叮嘱扑哧君和狐狸仙莫要说出来。 我自是知道我隐藏的很好,奈何还是栽在小哑巴魇兽和它主人身上。 离大婚还剩七日,庭院中,我窝在润玉怀里,赏花。 魇兽趴在地上打了个嗝,吐了两个泡泡。 自从躲在润玉房里,润玉夜里便不会让魇兽进屋,这不怕它万一吞了什么梦境再不小心吐在外人面前么,脸面要紧。 于是魇兽便满天界的浪,嗝打的特勤快,之前与其说润玉看花,不如说我在看八卦。可在我不能辨色后,我就再也不敢开口调侃那些梦境,毕竟认不出是所思梦还是所见梦,索性强行无视黑白片子,认真赏花。 “为何现在不见你看梦,以前不是很喜欢么。”头发被人撩着。 “哎呀天天看也不就那样么,他们做梦也不带新的,没得意思没得意思。”我摆了摆袖子。 润玉却一招手,移了个泡泡过来。 画面里看似有一座山,我寻思着哪个神仙偷着下凡呀。 只见四个人影坐着喝茶,奈何是黑白色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是花神之女,日后是要掌管花界的,要是看不见颜色,那可如何是好?” “我愿意。” 我猛地一挥手将泡泡给碎了,魇兽被我吓到窜起来就跑了。 “这谁瞎想呢。”我冷静说道,心中恨恨老狐狸睡觉不关门。 半天身后没动静,离开润玉怀抱有些冷,我一哆嗦,回头看他。 原本那双温善眼眸眯起,修长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我救下他指中可怜的杯子。 “那你可知刚才梦境是何颜色?” 我斟酌一下,说道:“蓝色的。” 他面色松了点,我便觉得我猜对了,结果他手一挥,之前花界没下完的那盘棋落于桌上,我心里咯噔一声。 若要是黑白棋,那我是不怕的,偏偏天界流行红绿蓝作棋子,每两对颜色在我眼里区别只是深浅有差,须得细细分辨。 我和润玉那天没下完的是红绿对色,深浅差别更小,我真是后悔当时调侃红配绿有趣所以想试试下盘棋。 不下,心里有鬼。下,万分小心。 “你走红,我走绿。” 他还特意提醒了一下,并未难为我,自己先走了一步,我点点头,拿了另一个棋篓。 险啊,收子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生怕拿错了。不过六七回合,润玉便停下来说不下了。 心中对自己鼓掌叫好,甚为满意。 他携手随我走入殿中,进门说了一句话让我如雷劈。 “其实我拿的是红子……” 多么惨痛的教训,让我怕得很啊! 可是吧这人虽然可怕,却又让人半分讨厌不起来。 在我站不了的那几天,润玉不分日夜的离开璇玑宫,问邝露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回来问他他也不说,几句下来发现他生气了,生气时的样子很可怕,我怕他再拿龙尾拍我,装了好几天孙子。 直到大婚那日,我便明白了。 我披着比先天帝下台那日更华丽的婚服,毕竟这次不是嫁给夜神,而是天帝。 在灰蒙蒙的背景中随他登上了九重天,他却在阶梯最后一层停了下来。 在众人不解中他张开手掌,一团灰不溜切的云在他手中旋转,旁边众仙家小声议论纷纷。 “好漂亮啊……” “九重天都被照亮了……” “霞光都变得好美……” 在我不解下,那团云飘入我眼中,突如其来的亮光差点闪瞎了我的眼,润玉将手放在我眼睛上,待我适应光亮后才移了开。 看了这么多天黑白灰,今天万般颜色又在我眼中绽放开来,第一眼就便看到了五彩霞光前的润玉,我的夫君,眼眸里倒映着大千星辰,何等姿彩。 后来我便知道他那么多天去干嘛了,他去了布星台撷取了万千星尘色,去了花界抽取了万花色,去了忘川截取了极光色,去了人界拾取百般凡色,再配上天界九天云霞,终是汇合成了那天他手上灰不溜秋的云,听见过的仙家说那是他们此生见过最美的云,而我却无法再次看到,何等遗憾…… 只不过润玉却说,那般的云现在已在我眼眸里,所以他每天都能见到我眼中极美色彩,甚是满意自己功劳,可惜我自己照镜子却一点都发现不出。 多么可怕又可爱的人,我心中如是想着。 ☆、第十二章 魔界里润玉喝了酒,撑着头说是要歇一会,便没动静了,鎏英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和我对视一眼,拍手笑道:“得,带你看看我家小二去。” “小二……”只记得鎏英大女儿叫慕英,也不知这小儿子要叫啥,本想叫醒润玉一起去看呢,却被醉了的鎏英一把拉起,勾肩搭背的移进殿里。 “他个大男人有啥想看的,我两去就成了。” 都快忘了魔界民风彪悍,看到鎏英一把捞起床上黑团子,我眼角抽了抽。 果然动作太猛,婴儿啜泣几声便唔呀呀哭了起来,鎏英像是酒醒了,愣了一下:“哎呀,咋哭了。” “你赶紧哄哄……”我满头黑线。 结果黑团子被强行塞进我的怀里,鎏英说:“以前都是暮辞哄的,他估计在后殿,我去喊他,你帮我先哄哄。” 我心疼的看着怀中婴儿,叹他怎么就摊上这种心大母亲,不过抱着的感觉倒让我想起了照顾自家雪团子的时光,自从遥寒长大了就没再这么抱过了。 好在这黑团子好哄得很,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捏了捏他的脸,心中却觉得怎么看都不如自家雪团子小时候那般可爱,略失兴趣,放下了他,想找外面润玉进来点评一二。 谁知刚靠近门前,我听到了随风飘进来的一两个词。 “穗禾……” “……锦觅……” 脑中下意识的打开了一个开关,酒意瞬间消散,一挥衣袖身体化成了一片水雾,趴在了离亭子最近的窗台上。 润玉在亭中长身玉立,负手看着亭外风景,哪里还像之前醉酒的样子。鎏英站在他的身后,似是在说着什么。 相处这么多年,我自是知道润玉不会平白无故躲着我什么,若避着我,那必定是有不想让我插手的事。不该偷听,但有关穗禾,我是万万放不下手的。 如今我灵力虽不及润玉,但气息却能仿的很像,凝神静气的慢慢靠近亭子,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陛下果然聪明,几句话下来你就知道鎏英要找你说什么。” 润玉道:“我倒也谢你支开觅儿,单独与我说这些。” “大家都知道锦觅性子,若是知道穗禾还活着,她怕是第一个拿刀子冲出去找她。” 润玉颔首像是同意此话,我心中一闷,虽听到穗禾活着一事很吃惊,但也不似当年冲动了好吧。 “魔界士兵是在忘川尽头发现穗禾踪迹,我也是看到这把扇子才相信的。” 我看到鎏英拿出一把扇子出来,当年天界穗禾拿着白羽扇子跟在凤凰后面巧笑嫣兮,我是注意过的,如今扇子却如同烧焦一般,颜色杂驳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纵使这般,也能看出此扇归属何人。 润玉接都没接,只是看了眼点了下头,让鎏英接着说下去。 “以我猜想,穗禾自刎于忘川边,当时大家只关心凤兄情况,她的魂魄潜匿遁入忘川之中便无人注意,几年来吸收了亡魂之力,重塑了身子。” “目前她的气息泯于忘川尽头,躲过了我族士兵好几次搜查,不知目的。” “倒是命大。”润玉回道,眼神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被发现了?我收回神识,却是发现暮辞正从后殿走向室内,我一个转身回到黑团子身边。 刚站定,就看到黑色袍角转入视线,暮辞见只我一人,略诧异,我对他点点头。 如今他气息不带任何威胁,向我行礼后,注意力便落在孩子身上,我识趣的将位置让给他,看他俨然如凡间慈父,抱起黑团子轻轻摇晃着,那黑团子原本睡不踏实,在他怀里立马安稳了下来。 我心一软,开口问道:“他……叫什么?” 暮辞停了下,回道:“离鸢。” 离鸢离怨,痛苦的往往都是放不下的人。 室内刚静下来,就听到由外入里的呼喊声。 “暮辞暮辞!” 鎏英大步跑了进来:“原来你已在这儿了呀。” 暮辞似是瞪了鎏英一眼:“都是当娘的人了,怎还如此。” 我略带好奇的看这对魔尊夫妇斗嘴,并未戳破鎏英的行为,腰侧覆上一层暖意,润玉揽住我,看了眼暮辞怀里的小离鸢,对我笑了笑:“回家了。” 踏暮色而回,润玉也不急,牵着我的手向璇玑宫的方向缓缓行走,美名曰散酒气,但按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是在等我说什么。 不是应该他对我坦白么,我暗自对比着隐瞒和偷听哪个严重些,思来想去还是先说出口。 “我听到了。” 润玉并未惊讶,带着笑意:“我知道。” “鎏英把我想的太冲动了。”我不满道。 “我信你。” “可是穗禾害我爹爹和临秀姨确实是真,还欲杀凤凰母子,挑拨天魔大战,不可留,你可有解决的法子了?” 润玉停了下来,认真回道:“先增派天兵搜查忘川尽头,穗禾执念无非就是旭凤,我也会派人保护他,这件事你不用烦神。” 好说好说,润玉办事我放心,我点点头。 “行刑的话,我会替你多剐几刀,你就不用脏手了。”润玉看穿了我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念想,我摸摸鼻子,颇为遗憾。 未过几日,我再次领会到鎏英的心大,在我关注润玉有什么行动时,暮辞派人来问我他大女儿可在天界,我愣了,四下询问才晓得怎么回事。 狐狸仙领着鎏英大女儿晃到我的面前,我看着小慕英手臂的一圈红线,眼角又是跳了跳。 “姑父,她是鎏英的女儿,魔尊皇女。” 小姑娘在我识破她身份后,脸红了下,却还是镇定的向我行礼。 “小锦觅,我这是在雪团子身边发现她的,你说,这是多么巧的事啊。”狐狸仙哪管她什么身份,眯着眼睛很是开心。 我想了想怪不得我儿子这几日老去姻缘府,心中大喜,笑眯眯的拉着慕英,问道:“你偷跑出来,可跟父母说了?” 慕英有些不好意思:“留了信。” 我拍着她的手:“把天界当家不用客气,跟着你遥寒哥哥多玩些时日,我会跟你父母说一声。” 她面色喜悦,答应下来,我跟狐狸仙一脸欣然笑意。 润玉得知并未有异议,之后某日却跟我说,我和狐狸仙真的很像凡间人贩子,还是拐的人心甘情愿数钱那种。 原本以为事事无忧,但我显然低估了穗禾那怨妇搞事情的能力。 某日润玉去上清天论道,有仙侍来我跟前汇报:“慕英殿下带雪神殿下去魔界玩了。” 遥寒出天界自有天兵随身看护,本非大事,我心中却略感不安,未过几刻,有天兵急急奔来。 “不好了天后娘娘,忘川幽冥之怒,打散了护卫,罪犯穗禾现身,掠去了两位殿下。” 什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惊怒。 “派人去上清天禀告陛下!” 未等回复,我便急如星火,降落事发地,阴风阵阵怨魂哀嚎,鎏英带着魔界长老镇压着幽冥之怒,看我到来苍白面色才缓和了些。 “锦觅,穗禾已被天魔两军控于忘川尽头,这边我抽不出手,你且快去救那两崽子……” 只见忘川尽头被两色大军围住个圈,未有人敢异动,我停于其中,冷冷盯着中央情形。 两个孩子被缚于半空,黑气纠缠,好在只是脸色苍白未有血迹。下面的穗禾双眸漆黑,面容恐怖,不人不鬼,双脚却被冻于忘川之上,整个范围都是冰雪飘零。 看着遥寒闭着眼睛咬牙坚持着,我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好儿子,真骄傲。 我从背后抽出柳叶冰刃,十几年用灵力滋养未减锋芒。 周围天兵看我步入霜雪之中,都呼喊着天后不可。 “穗禾,今日若不除你,我便是世间最窝囊的葡萄。” 穗禾寻声见我前来,露出疯狂笑容:“贱人,终于等到你了!” “我现在可是天后,给你当人质两界都动你不得,抓两个无辜小孩子做什么~” “小孩子?我可是能感觉到其中一个有你和润玉的气息,让我恶心。” 她露出尖牙,魔化的手已成利爪,虚空一捏让遥寒闷哼一声,迫使他睁开眼睛,见到我后弱弱喊了声娘。 我收回夸遥寒聪明的话,瞪了他一眼,穗禾阴森森笑着:“果然是你儿子,润玉不在必定有事,你也不用拖延时间,看我撕碎了他让你瞧瞧。” 遥寒自觉失言,咬牙说道:“娘亲快走。” “闭嘴!” 脑海极速思考对策,想着润玉若在此刻该如何应对,灵光一现,我反而拍手笑道:“穗禾那你是亏了,我和润玉还有千万年时间,想生几个生几个,你杀一个我生一个。可怜你死追凤凰,半点便宜没得到,我现在贵为天后你还在着忘川之上腐烂生蛆。” “锦觅!你个贱人!”穗禾生生震碎了脚下冰块,脱了层肉也丝毫不惧疼痛,好在她怒极奔来,竟是将两孩子扔在了一边。 很好很好,我放下心来,拿出冰刃就迎了上去,将她引开。 穗禾魔化的爪子淬着怨毒,碰到的地方直接被腐蚀,好在她脚步不稳,让我得空避开攻势与她周旋。 余光中遥寒慕英已被救起,我放手使用灵力跟穗禾攻打,百招过后我皱紧眉头,为何她的力量一点都没降低,低身看她脚下,竟是发现忘川怨气透着薄冰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她力量。 怪不得,我几步跳开想将她引到岸上,可穗禾就是不离忘川范围。 体力略为不支,掐算着润玉该来了,我寻机想将她抛上岸,可实在对她腐烂的手臂下不了手,索性拉紧袖子,让她抓住我的手臂,向岸上抛去,反手用冰刃将她手臂给切断,不想这女人回头对我喷了口黑雾,我急忙抬臂挡住了脸面,一股暗力趁机将我拍飞。 “娘!” “天后娘娘!” 呼喊声此起彼伏,我却听到了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觅儿!” 只见一道银光如雷霆劈下,生生将穗禾钉在岸边石壁上,是润玉的水剑。 向后飞的身体被牢牢接住,我喟叹一声,抑制住胸口血气,对着抱住我的润玉嘿嘿一笑:“来啦……” 听闻人间帝王发怒,伏尸百万,今日天帝发怒,我也算开了眼。 遥寒拼尽全力就只冻住忘川一小块水面,润玉衣袂翻飞,却是冻住了整条忘川,刚才还在闹腾的幽冥屁都没再放一个。 鎏英赶了过来,对润玉说:“穗禾因为跟忘川有联系,并不会轻易死掉。” 润玉皮笑肉不笑,倒显镇定:“让她死太便宜了,带去天界,每天千万雷刑,要死了再浇一点忘川水。” 无人敢有异议,我心中乐呵,庆幸自己是他老婆不是他的敌人,强撑着看了眼已经能站起来的遥寒,一个松懈便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到手臂有些疼痛,我记起那里被穗禾抓过,估计腐蚀到了皮肤,胸口也特别闷,灵魂仿佛在燃烧,哼哼出声。 一阵清凉从天灵盖浇入,平息了那份灼烧感,舒服多了,双耳渐渐清明,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陛下不可呀!天后娘娘魂魄被腐蚀了些,却并未伤及性命,无需您自裁仙元相补,等缘机仙子到,听她如何解决为好!” 那股清凉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给我,自裁仙元,这人怕不是傻子,我一股怒气窜起,竟是封住了灵台入口。 “锦觅!” 我听到润玉愤怒的喊了一声。 “陛下!不要割脉啊!” 割脉?我生生将自己散开的灵识聚齐,灼烧感加重,咬牙破开了压制我的桎梏,睁开眼睛,一口血呕了出来。 “王八蛋你要伤害自己我就死给你看!”我颤抖地指着手腕被割开的某人,沙哑着嗓子愤怒吼道。 屋内一片寂静,几个天医呆立在不远处,我刚才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也静了下来。 “醒了就好。”润玉声音带着欣慰,并未发火,重新坐于我身边。 “陛下,您的伤口……” 我看着润玉手腕,他也注意到了,无所谓的将之愈合。 “……雪团子怎么样?慕英呢?”我一时不知该骂该安慰,只好转移话题。 “都无大碍,慕英被魔界接回去了。” “缘机仙子,月下仙人到。”邝露将缘机仙子迎了进来,狐狸仙像尾巴一样跟着她。 见礼后,天医在润玉示意下将我的情况跟缘机仙子说了。 原来穗禾最后喷的那口黑雾凝聚着忘川怨毒,我用袖子挡住了些,但她的一掌还是逼入了部分,腐蚀了我小部分魂魄。润玉之前一听就想用折寿法子帮我净化,被我拦了下来,天医几番议论,觉得魂魄一事缘机仙子最为了解,想听她的想法。 缘机听完掐指一算,便道:“陛下莫急,此事确实有两全法子。” 润玉拉着我的手,面色一喜:“该如何?” “天后魂魄并未残缺,凡间乃养魂净化良所,只需轮回活个百年便可,有好有坏,容我细禀。” “凡间轮回?”想来润玉记起之前我历劫时差点被害的回忆,略微抵触。 天医和邝露都被屏退,缘机仙子继续说道:“天后轮回好处的话, 其一是净魂, 其二是当初天后下凡历劫被先火神干扰,所历之劫并不全,光一个老劫就未经历,此番轮回若将未历之劫补全,对此后修为大有好处, 其三嘛……先水神风神如今魂魄养全,再有一两世便可归天,若天后愿意,与他们在凡间享一享天伦之乐也是可以的。” 能见到爹爹,我甚是喜悦,忙说:“可以呀我愿意。” 润玉却理智些,压住我,问道:“你刚说有好有坏,坏处是什么?” “坏处的话……虽说百年魂魄便能净化完全,但是一开始因为怨毒未散,阴气过重,会显示出难治之症,病灶缠身,再加上忘川怨气,易吸引些秽物。” 润玉眉头皱起,我却听的迷糊,缘机仙子向我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一开始容易生病倒霉,长大后就好了。” 狐狸仙兴奋道:“小锦觅又要历劫了么?老夫的红线就等着这一天啊!你要……” 剩下的话被润玉一记眼刀给截断了:“觅儿已经是我的妻子,姑父还想让她跟谁拉红线?” 狐狸仙嘿嘿笑道:“说习惯了说习惯了。” “这次我陪觅儿历劫,姑父你协助遥寒帮我管些日子天界。” 我瞪大眼睛,看着润玉认真的神情。 缘机仙子也是很惊讶:“陛下也去?以陛下命格当得起凡间真龙天子,小仙得准备一番。” 润玉拒绝道:“不用了,你看怎么对觅儿帮助最大怎么排吧。” “大侄子你下凡跪人,人家都得折寿,凡间又要多很多短命鬼咯。”狐狸仙在旁边捂着嘴。 在缘机仙子和狐狸仙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我和润玉手握着手静静坐着,我抿嘴想了下,还是说出口:“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跟上次一样梦里陪陪我就行了。” “你得活百年,我怎么舍得让你孤老,更不舍得让别人陪你终老。”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心情一好感觉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在屋内几人没察觉的时候,窗户外一个黑影悄悄离开,留下淡淡霜气。 ☆、第十三章 天界一处亭子,传来好几声叹气。 放下手里绕的乱七八糟的红线,缘机又叹了口气,月下仙人在旁边龇着牙,看她终于放弃折磨那团线,赶紧安慰道:“反正两大祖宗都下去了,机机你就不要叹气了。” 缘机仙子将红线放回篮子里,摇头道:“要早知道这南北斗大司命一职这么难当,我还不如在下面好好混日子。” “这命盘老夫大侄子也看过了,不是很满意么?”月下仙人不解。 “天后娘娘这命数啊,看似无大碍,但是却是暗藏变数,更何况还有个小祖宗盯着我不放呢。”缘机仙子想到雪神殿下看自己的眼神,下意识抖了抖,大家都说雪神像极了天帝,可她觉得跟雪神比起来,天帝可是温和春雨,怎么说也不会让自己有不听话以后就别想好过的压迫感。 “雪团子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愁?”月下仙人好奇问道。 缘机道:“唉,你过些日子就知道了,小祖宗不给我说,我怎敢得罪。” 月下仙人倒是不以为意,顺着鬓发笑道:“老夫红线都牵好了,怕他捣乱不成?” “那你是不知道,这次凡间有多热闹。”缘机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天帝,天后,先水神风神,先火神母子,雪神殿下还要插一手,我这天天殚精竭虑,生怕出了什么事。” 月下一惊:“竟如此。” “我就盼望着,陛下回来我这仙位还能保住。”缘机叹道。 “莫怕机机!到时候老夫陪你入轮回躲躲去。” 缘机听完这话翻了个白眼,继续折磨起红线团,天家的这几个祖宗,可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远离才乃上策。 ………………………………………………………… 凡间锦城,城主府内。 “觅儿,东西可收拾好了?” 爹爹走进我的房间,我咳了几声,忍住肺部的不舒服,乖巧答道:“好了爹爹。” 爹爹看我咳嗽也是眼中带着心疼,摸了摸我的头,帮我理了下毛领:“北境现下寒冷,要不是药王谷求医机会难得,爹爹也是舍不得你出远门的,此番爹爹送你过去,半年后接你回来,你且好生照顾自己。” 我点点头:“女儿一定守礼待人,好好养病,不丢爹爹的脸。” “好孩子。”爹爹直接将我抱起来出门,下人们对此般行为习以为常,继续忙着搬行李。 我叫锦觅,今年六岁,爹爹乃锦城城主锦洛霖,娘亲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风和公主。 按名头算来我应是锦城郡主,此生应安享荣华富贵,奈何我自幼多病多灾,算命先生说我暂时担不起太大殊荣,所以便一直没受郡主礼,而去药王谷,也是那算命先生指的路子,可药王谷哪里是容易进的地方,爹爹花了很大功夫才得此机会。我虽年幼,却早通事理,纵使舍不得与爹娘分开这么久,却也十分配合。与依依不舍的娘亲分别后,我便踏入马车厢。 此般去药王谷也是需要十几日路程,半路开始淅沥沥的下雨,好在马壮车固,并没有减缓速度。 夜里停靠在驿站,房间外侧有丫鬟陪着,按理我该高枕无忧,但只有我才明白,夜晚是多么让人害怕。 外侧下人早已安稳睡去,我闭着眼睛,听觉灵敏起来,藏在丫鬟呼吸声和雨声下面的,是多出来的物体移动声。 我手汗淋淋的抓着被褥,却动弹不得。 从小我便容易晚上哭闹,大家只当我容易做噩梦,爹爹给我增派了丫鬟要她们陪着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点用都没有,可我不想他们担心,总是默默忍受着。 直到一年前梦里出现了一个牵鹿小童,在一片雪花中缓步行来,对我叹了口气:“处理事情晚了五日,没我亲自下来怎么行。” 当时我好奇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却并不想解释什么,他的小鹿跑来我身边蹭了蹭我,我便发现周围可怕的东西都离开了。 我问道:“你是神仙么?” 他点点头,我便叽叽喳喳问他一堆问题。 “你是放鹿的神仙么?你叫什么呀?……你为什么不穿鞋?我还能见到你么?那些东西好可怕……” 他抿着嘴,白净的脸没什么表情,等我说完最后一句他嘴角才松了点。 “不用怕,王府内,我会陪着你。” 其他的事他也不愿意多说,我便觉得神仙就是这般高冷的,不做噩梦对我来说是好事,也不再多烦他。 可我忘了提前跟他说今日出府的事了,我能听到衣摆拖拽的声音,以及闻到丝丝腥臭味,这一年内夜里平静的很,下人们都觉得我好了,也不再巡夜查看我,我颤抖着,咬牙想让身子能动一动。 吱吱呀呀的声音移到我的床边,在我身侧徘徊,让人特别不舒服。 “小神仙,小神仙,救命啊!”我在心中喊着。 在我几声呼喊下,屋内温度降了下来,没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却能感觉到一阵凉风拂过,身边不舒服的气息在一阵混乱下消失离散,我心理平静下来,身子一松,睡了过去。 就算小神仙不露面,我也是知道是他,心生欢喜。 顺利的度过几晚,终是到了药王谷。 “药老说了,腿能走的的病人需要独自上山,以显求医决心,城主请留步吧。” 爹爹看面前阻止外人上山的阵法,十分忧心。 我看这说话的药谷童子态度坚决,便辞了爹爹,在他担心的目光中进了山阵。 草丛里埋着石阶,我打着伞一步步小心行着,入冬下雨,更是寒冷。没走几步觉得阵阵阴风刮过,不安感来临,本以为药王谷是清净之地,怎么也还有这些怪东西! 我看见很多黑气攀上树木,化成无数的鬼脸对我笑着。 “锦觅锦觅来陪我们呀……” 我提着裙子跑起来,没几步却摔了一跤,伞咕噜噜滚下石阶。 “爹爹……小神仙……”我欲哭无泪,瑟瑟发抖。 雨淋的我眼睛都睁不开,绝望中看到山路上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没牵鹿的小神仙来救我了,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小神仙”打着伞来到我身边帮我遮住雨水,我心生感动,“哇”的哭着抱上了他。 “小神仙我就知道你会救我,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呀!”我当时一定哭的特别凄惨,让被我抱着的人僵硬了好久。 在雨声中,被我抱着动弹不得的人终于慢慢开口:“我不是小神仙,我叫润玉……” 我抽泣了几声收住了哭,抹了把脸才看向他。 跟小神仙六七分相似的脸,不过仔细看去给人的感觉却区别很大……这个叫润玉的男孩更加清秀,面色温和,没有小神仙那份高冷清寒,而且他脸上带着些暖意,不像小神仙那般白净到透明。 我意识到不是小神仙,看到润玉的白衣被我抱的湿了一大块,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对……对不起……认错了……” “没事,药老让我来寻你,还走的动么?”润玉问道。 被他一问,才觉得刚才摔的那跤让我小腿很疼,我看了看脏兮兮的衣摆,想着还是自己走吧。 还未出声,竹伞被塞入我手里,他背对着我蹲了下来。 “入冬淋湿了容易生病,还是快些回去较好。” 想了下也对,我便趴上他的肩膀,多年生病我体格并不健壮,他站起身来也很轻松的样子。 润玉一步步的踏着山路向上,我闻到他衣襟处散发的药香,很是好闻,鼻子都快蹭到了他的脖子。 “……你叫什么?”一直沉默的润玉终于出声,扭开脖子避开了我,耳根有点红。 我想着大概是我失礼了,赶紧摆正了身姿,认真答道:“我叫锦觅,我爹说是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的锦觅。” “嗯。”本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半天喉咙里就滚出这一个字。 我觉得不爱说话可能是他跟小神仙唯一相似的地方,也不再说什么了。一路沉默入了谷,看到人后他便将我放下来,让人带我去梳洗,换了身干净衣服,被人带到了一草庐前,可润玉却不知去哪里了。 有一和蔼老人为我把了脉,胡子抖了抖,写下了药单和书信让人传了出去,还替我扎了几针,让我身体暖和了起来,之后老人看了我一眼,说道:“有的救,按时吃药,身体会好起来的。” 心中一喜,礼貌的道了谢,老人继续问道:“晚上睡眠如何?” 我想着若没小神仙,还是会做噩梦,便老实将情况说了出来。 老人眉毛一抬,思考了下,也没再说什么,便让人领我下去了。 独自住在一院,有侍者过来帮我打扫送饭,但是到了晚上,我还是能感受到不舒服的气息,奈何怎么喊小神仙他都不出来了,想着小神仙离我而去,我心情非常低落。 雨停了我却不敢进屋,裹着毛毯,坐在屋外石凳上发着呆。 院门打开,润玉提着一食盒进来,看到我在外面有些惊讶。 “为何坐在屋外。” 不好意思说我害怕,喃喃说道:“看月亮。” 月亮……润玉抬头看了看天上。 我才发现今日下雨,月亮早遮的看不清了。 “腿还疼么?” “不疼了不疼了。” “外面冷,进屋吧。” 我听话的跟着他进到屋内,他点燃了一盏油灯,镇定的坐在桌子边。 润玉打开食盒,我闻到了浓郁药味,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将药推到了我面前。 在家喝药爹爹会在我喝完喂我蜜饯,然而今日我看了下,只有药,身为客要有礼貌不能娇惯,我闭眼灌下一大碗,苦的麻牙。 待味缓了过去才睁开眼睛,发现润玉似是被我勇猛之态震惊到了,手里拿着一物正处在要收没收的状态。 见我看他,他反应过来:“……冰糖要么?” “要要要!”我夺下了他要收了的东西,塞进嘴里化了苦味。 他收拾好食盒,看我还呆坐不动,沉默了下说道:“药老说你睡眠不好,我现在无事……可坐这陪你一会,你去睡吧。” 救星啊!我瞬间对这个寡言的润玉好感倍增。 也不再客气,跳上床,他侧对着我,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本医术,帮我挡了光,就这么看了起来。 许是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我很快来了睡意,迷糊中看了眼正经端坐的润玉,感觉很久以前似是见过这种场景,不过背影却是个大人,他会在我看他时回头对我微笑,唤我一声:“觅儿……”可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好生奇怪。 之后一夜无梦,难得睡得如此舒坦,醒来后发现屋内摆设同睡前一样,只不过空气里残留的药香让人明白昨夜确实有人陪伴,我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起来。 半年内药王谷的人都待我疏远客气,除了定时去药老那里扎针,其他时间我常常落单,只有润玉会抽空过来陪我,他采摘草药研磨,我便帮他分类挑拣,他煎药,我便帮他倒渣滓。 多少年后再回忆,颇像狗腿子。 如此小心思,无非想要他高兴了陪陪我呀,心中暗泪,好在计划成功,他索性留了几本书在我这里,省的来回拿。 日子如流水般从指尖划过,我也跟润玉慢慢熟悉起来,得知他乃药老外孙,虚长我两岁,自幼就未出过谷,我这身疾病需要慢调细养,很适合他观察练手,所以药老才让他照看我。当然知道我是被练手的我也没生气,因为不知为何,我对他甚感亲近信任。 看他夜里聚精会神的看书我也是十分好奇:“你不困么?” 润玉摇了摇头:“我在夜里精神反而好些。” 我暗想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夜猫子吧。 可惜本意是来养病的,并未带些好玩之物入谷,爹爹念我太小,连识字本都没让我带来,无聊之下润玉便当起了我识字老师,还教我练字,我一看那行草魏碑就非常头疼,仿佛之前有人逼我练过似得,奈何润玉指导起来非常认真,我自是不好拒绝。 半年下来我的咳喘好了些,观镜子里的面容气色终于不似之前蜡黄病态,甚是开心,可当有侍者传来口信说我爹爹将要接我回家时,我这开心劲无缘故消散了些。 和润玉临别时,他送了我字帖,态度可谓一本正经,让我努力学习,我暗自乍舌,唯唯诺诺接了下来,奈何身无长物,并无回礼。 下山时已是夏日,爹爹牵着我的手,见我身体状况变好也是十分喜悦。药老传话下来每半年要我再来复诊一次,如此说来以后也不是再也见不到润玉,下次再见我定得回送点什么。 哪想到回去路上遇到一伙土匪,他们拦住了车队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好熟悉的话语……不过看到明晃晃的大刀,我还是缩了缩,爹爹安抚着我,他这人一向心善,明明带着护卫还是解了行囊财物递给了他们,谁知没走几里那些土匪并未放过我们,甚至多加了些人马重新拦住了我们,爹爹脸色变差,气氛僵持。 “你可知道你们拦的是何人,我家老爷是锦城城主,刚才给了钱财已是菩萨善心,怎还纠缠不放!”有侍卫呵道。 “呸!还菩萨!你们做官的都是一个德行!装什么好人,那些行囊里一定还藏着百姓血汗,荣我等讨来!”土匪骂道。 侍卫纷纷拔出刀来,眼看一场血战在即,爹爹也将配刀握于手中,我自是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哼!今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有人叫骂。 天王老子,我一下子想到了小神仙,心中呼喊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眼看刀剑就要驾到双方脖子上,空中终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我心中喜悦,掀开帘子四处寻找着出声之人。 周边的人们仿佛被定住了,面容表情都维持在停住的那一刻,明明是夏天,温度却降了下来,有丝冰凉飘落于鼻尖,我摸了一下,冰凉便化成了水珠,再一抬头,只见半空中开始飘落起莹白之物,明明七月艳阳还高挂空中呀。 我猜出是何人所为,开心的掀帘而出:“小神仙!” 夏日飘雪,此景让人惊讶之际,直到脚下铺了层白,我才等到了小神仙出现。 他闲庭信步,踏着雪花从上空飘落,样貌和初见时一样,我心里那个感动想念啊,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鹿跟在他身后,见到我跑了过来,我一把抱住蹭了蹭。 “小神仙,我以为你再也不出现了……我跟你说这次进山遇到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人,还以为是你,还高兴了一番……幸好没做噩梦……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出现,不然爹爹受伤我会伤心死的……” 我絮絮叨叨将他拉着把我这半年的事说了一遍,将对他的想念夸大了一番,果然让小神仙十分动容,甚至还笑了笑。 “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呀。”我带着委屈。 小神仙终于开了口:“娘。” “娘?”我疑惑了。 “我说你鞋子没穿好,会很凉。”他低头将我跑掉的鞋子捡了起来让我穿好,我心中乐呵,小神仙真是温暖。 “我以后叫你阿凉吧,总是得提醒你注意这些。”小神仙慢悠悠说着。 神仙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是听话接受点点头。 “阿凉,你在谷里见到的那个人跟我比,你更想见到谁?”小神仙问道。 本想专门夸夸他,可是一想到润玉,我还是觉得不能跟小神仙撒谎,低头说道:“其实……两个都想见的……” “那就好。”小神仙却并未生气,反而笑道:“阿凉想见我就成,我不能在他人面前现形,你莫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也莫要忘了我。” 幸好润玉话少,并未多问我什么,我见小神仙笑的十分可爱,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好生细嫩。 小神仙无奈的扒拉下我的手,眼神望向土匪方向,语气带着些跃跃欲试:“阿凉,这些人你想怎么解决?煎炸烹炒还是扒皮挖心?” 可爱的面容说着如此话语,我抖了抖,缩回了手。 想着爹爹一直告诉我要心存善意,我怕小神仙真的如此,拽了拽他的袖子:“算了吧……” 小神仙眨了眨眼睛:“他们可是要伤了你呀。” “这不是还没伤到嘛,爹爹说要心怀仁善,以后才会有好报。” “唉……我就知道。”小神仙小声说了句。 未等我再说什么,地上冒出一股灰烟,一个老头惊慌的爬了出来,看到小神仙,直接五体投地,高呼:“拜见……唔……” 我见他嘴里突然塞满了冰渣子,嘴边皱纹都被撑平了。 “土地,你是不是已经活腻了,想着魂归大地,滋养这一方水土。” 哇,是传说里的土地公么,我睁大眼睛看这个小老头像是要哭出来,含着冰块拼命摇着头。 “这方山寨当年我爹看你老面留了下来,如今我倒是有些不想留了。”小神仙一点也不可爱起来,变得十分老成,居然还透着一丝威严,我愣了下未敢插话。 土地终于吐出了嘴里冰渣子,磕着头:“……饶命,……饶命,是老夫的错,未能管教好这些蠢货,世道艰难啊才让他们起了歹心,请……再给一次机会……” 我看他张口,有些词却像是被消了音一样让我听不清楚,感觉这老头子说的十分可怜,也不管小神仙发没发火,拉着他袖子小声说道:“小神仙……别气了……算了吧……” “阿凉,这条路你以后还是会走的,若我不在,伤了你怎么办?”小神仙看向我。 “……!今后有老身在,绝不让这位姑娘受到伤害!啊不!绝不让那些兔崽子再行此事了!!”土地公爬了过来,声泪俱下,似是想抱住我的腿。 小神仙哼的一声,土地咕噜噜滚了出去。 “今后她若在你这块地上伤了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塞进太上老君的炉子里,听清楚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 “带着他们赶紧滚吧。” 我惊讶的看着土地公变出一根藤绳,绑住了那几十号土匪,像拔萝卜一样哼哧哼哧拔走了他们。 小神仙看他们走远,转向我,语气倒是温柔了些:“今日见得人太多了,阿凉,我会让除了你以外的人忘掉这些记忆,你且不要跟他们再提。” 好说好说,我点点头。 只见小神仙双手结扣,雪一下子下大了起来,盖住了人和马,我被他轻轻送入车厢内。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有了动静,有人噫了一声。 “我刀怎么拔出来了……” “什么情况……” “赶紧走吧!别废话了!” 我将爹爹的配刀放好,掀开帘子,外面哪里还有一丝雪花踪迹。爹爹微点了下头,醒了过来,我笑嘻嘻的对他说:“爹爹我刚才也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外面下雪了。” 爹爹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夏天怎么会下雪。” ☆、第十四章 每半年要去药王谷复诊一次,这个夏末便是我再次出发之时。 外面略带残热,屋内却是清凉得很。小神仙坐在鹿上晃着腿,看着我在一大堆东西里挑挑拣拣。弹指八年过去了,我的身量比小神仙高了几分,他偶尔会来看看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让小鹿陪我。 最后的蝉鸣让人有些烦躁,小神仙喜静,一个弹指外面便没了声音,若是平时我会谴责他残害生灵,今日我却一门心思放在挑礼物上面。 棋盘?送过了。 九连环?送过了。 琴谱?送过了…… 彩珠巧具摆满桌子,我哀叹一声坐回椅子:“这次该带什么礼物去好呀。” “阿凉,你只是去复诊,一个月便回,执着于送礼做什么。”明明小神仙年岁不大,却显得十分老成,对桌子上我觉得新奇的玩意儿无丝毫兴趣,隐隐还带着点嫌弃。 看来天界宝物数不胜数,他看不上这些。 “小神仙,一看你就不知道凡间人情二字何意,润玉跟我关系那么好,又住在谷中不能出来,当然要带些礼物给他呀,再说,圣人云,礼尚往来。”我拨弄着一堆珠子,心中打着小算盘。 “礼尚往来?你说的是他送你的那堆干草破书么?”小神仙幽幽地望向角落里那堆物什。 我看他眼神颇像看着一堆柴火厕纸,哼道:“我送你礼物你不要,下凡那么多次,又不带点东西给我,还嫌弃别人送我的。” “你现一介凡人,装个仙器也不怕被人盯上,我倒是有个好东西,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小神仙态度大方的很,让我起了兴趣:“是什么?” 他从袖中拿出一片弯月形状的鱼鳞,递给了我。 很难形容我碰到那鱼鳞时的感觉,仿佛脑袋被清水冲刷了一遍,鱼鳞的纹路似是自己已经抚摸过了无数遍,熟悉地很。 “这是……” “这不是鱼鳞,这是龙鳞。”小神仙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嘴角带着些狡黠:“看你身体虚弱,不如把这个磨碎了吃了去,强身健体。” 我似是被龙鳞烫了下,赶紧将它丢还给小神仙:“我之前听你说龙是六界之主,龙鳞自然也是金贵非常,怎么敢有胆子吃这个。” 直觉告诉我,小神仙仿佛是在处理一件烫手山芋,心中莫名抗拒。 对方神情似是半分可惜半分意料之中,也没再将它还给我:“你不吃,那我就没得送了。” 见我默然,他终是说道:“其实礼多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意义,你送千百样东西都不值带心意的一样。我刚为你算了下,此般好礼就在你府中,你且出屋转转,遇到有缘的取之便可。” 这难道就是传说的神仙的提点?我甚是欣喜,听了他的话便出屋在府里溜达起来。 一时并没有理解有缘是指什么,转了半天,只是遇到了几个下人,难不成送人给润玉不成?我转至后院圃田,夏末植物都奄奄的,连蝴蝶都没有,唯见两大灰蛾子从我眼前飞过。 这难不成就是有缘?我略带纠结的跟着蛾子,直到被它们引入架廊旁,一个溜神,蛾子便不见了,庆幸了下,我可不觉得送死蛾子润玉会喜欢。 正这么想着,“啪”的一声被东西砸中脸,顿时眼冒金星。 捂着头一看居然是一截葡萄藤落了下来,欺我也!我咋就没注意这架廊是攀葡萄的。 遇到有缘的取之便可。 我想起小神仙的话,难不成要我送葡萄藤? 我拽了拽那根藤,居然不用剪子就轻易拽下来一段,根部似是被鸟啄断的,奇了,这怕就是有缘了。 我拖着那截藤回了屋,小神仙看到后轻笑一声。 “谁那么傻会送葡萄藤。”我黑了脸。 “天界倒是有个故事,天帝最喜欢的礼物,就是当年天后与他交友时送的葡萄藤簪子,风雅别致的紧,众仙跟风效仿赠友来着。” 还有这等事,那我岂不骂了天后,这可不得了不得了,天后娘娘莫要怪罪,我双手合十赶紧道歉。 旁边小神仙忍俊不禁,跳下鹿,拿起那根葡萄藤,银光一闪,葡萄藤便分为数段,枯死的有虫蛀的带斑的都被弃在一边。 “就帮你到这了,今后些日子我不便再来,阿凉好自为之。”他将藤段放入我手中,便挥挥袖离开了。 小神仙来去随意我早习惯了,只是看着手里木段,陷入了沉思…… 去药王谷十多日路程,爹爹送了我几年,路段平安的很,再加上近两年我长大了,他也放了心,城中事务繁忙便不再送我了。 我一个人坐在车厢内,拿着小刀,雕簪子。 哪里学过木工活,我只能偷偷问问下人,报废了一堆,好在天不绝人愿,倒是有两根勉强入眼。 此般心意,应该能让润玉喜欢吧?我不甚在意的嗦着受伤的手指,很有成就感。 进药王谷轻车熟路,我先去拜见了药老,他替我把了脉,捻着胡子说:“这个月再喝几味药看看情况,若是好转,以后可不用再来了。” 我心中似是像被刻簪子的刀刮了几下,莫名觉得不好过。 “病好了就不能再来药王谷了么?”我问道。 药老似是注意到我的手指,我赶紧缩了起来。 “药王谷不收无病之人。”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走向以前住的小屋,每次回来都有人帮我清扫干净,一想到以后不能来了,不舍得很,直到站在院门外,看到熟悉的背影,我心理才溢出些欣喜。 润玉背对着我,坐在桌前。 我悄悄走过去,捂住了他的眼睛,压低声音:“吃人心的妖怪来了。” 未等他反应,我却注意到桌子上有小小的一盆花,含苞待放。 “噫?” “妖怪不吃人心,改看花了?”双手被拿了下来,我看到润玉温柔的双眸含着笑意。 “这是什么花?好漂亮。”我俯下身子,闻着淡淡幽香。 “这是晚香玉,去年你走的时候种下的,准备开了送你。” 哇,这就是小神仙说的心意么?我像是吃了枫糖一样,甚是欢喜甚是欢喜! 只不过我那簪子跟这一年栽培相比倒显粗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掏出来。 手被扳了一下,我才发现他拿下来后并未松开我的手。 “手指怎么了?” “……进谷不小心弄得。”我小心翼翼想抽回来,没抽动。 “觅儿。”润玉站了起来。 我才发现他长高了好多,一年不见比我高了一个头。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润玉一直以来给我感觉都是和风细雨的,我也并不怕他:“就是觉得去年差不多高,今年就得仰着头看你了。” 他愣了一下,带着无奈:“我十六了。” 十六了呀……我想到书里说的,十六男子该束发了,可润玉一直用发带未曾用过簪子,我这又纠结起来了。 指尖冰凉,我看润玉帮我涂着膏药,提着心眼,问道:“润玉,你用簪子不?” “你要送?”他反问道。 “我要送个特别丑的你可要?”我破罐子破摔。 “觅儿。”他停了涂抹:“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是他还见到葡萄藤,我暗想。 两双手都抹了药,葡萄藤簪子在我袖袋里,我比划了下地方,说等药干了再拿。 然而这人直接伸手找了起来,手指划过我的手臂,我感觉像划过了心头,酥痒的很。他也停顿了下,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袖袋终于被他扒拉出来,两根粗糙的簪头还戳在外面,我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润玉将那两根簪子拿了出来,面色微微一暖。 “就这两根像样点,都送你啦。”我说道。 “两根都给我?” 他眉尾微抬,我点点头,看他拿了其中一根,绾了半束头发直接插了进去,清俊的眉眼显得精神许多。 他摸挲着剩下来的一根,随后放入怀里,还好还好,没有嫌弃,我心也放了下来。 一个月里我跟润玉相处的非常融洽,幸好他没注意到我窗台下的草枯了一片。 入秋后有些回温之势,本以为跟润玉下棋能让我静下心,但是看着棋盘,总觉得有些意乱,黑白分明的子倒让我看出几分红绿来。原本你吃两子我吃三子的稳定局势,硬是被我下的乱七八糟,终于让润玉受不了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心事。”他问道。 “没有没有。”我摇头。 他“恩?”了一声。 我锤手道:“八年老友还跟你藏事不成,就是秋老虎有些厉害,让人闷燥了点。” “那我去把窗户开开。”他要起身。 “别!”我大惊:“突然觉得有些冷,你且做好,我再杀回去。” 润玉看了看我,我感觉像被他看穿了一般,好在他给了我面子,坐了回去。 干了亏心事,迟早被人知。 月末,在我非常小心翼翼的将药倒掉时,润玉清寒的身影绕过院门,那一瞬间我还以为看到了长大了的小神仙,手一抖,碗就摔碎了。 “觅儿……”语气有些凉薄。 之后就是好事坏事了。 好事就是我能继续留在谷中一个月,将没喝的药重新喝一遍。 坏事就是……润玉要离开药王谷。 感觉好事对我来说也不好了。 润玉走之前说道:“志不在药谷,携医心济世天下,若有缘再相见。” 说完他将一根发簪递于我。 模样未大改,却精致很多,边角被打磨的很光滑,一眼看不出是我的刀工开头。 “好好养病。”他最后道。 那晚我翻来覆去,失眠了。 回锦城时的心情并不好,古人所言极对,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几天,我十几年没见过的皇帝舅舅一旨宣来,要我回京受封郡主。 哦对,还要我去京住两年,孝敬我那十几年未见过的外婆,当今太后。 ☆、第十五章 锦城位于富庶江南岸,来往游客络绎不绝,商贩云集,更是带来了上谷的驴肉火烧,纵使我不常出门也闻得其大名,每每想吃便让厨娘买来于我,如今一走,倒是挺舍不得的。 “我说小姐,那王都软红十丈,比锦城繁荣不知多少,你留恋这些俗物作甚。”翠星将我眼前的帘子放了下来。 见最喜欢的那家驴肉火烧店被遮住,我哀叹一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京城再好哪有锦城好。” 翠星变脸:“不可不可,这话小姐以后万万不可再说,特别是京不比锦,公主让奴婢跟着小姐,就是让您谨言慎行的。” 我娘在我前方的车舆里,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她打扮的那么庄重,很是不习惯,临走时候我身边的丫鬟都换了,这个翠星便是我娘新给我的侍女,只知是随我娘陪嫁来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她教导着我各种礼仪。 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不可不可,小姐不可。” 角落里是我从“不可翠”手下抢救下来的晚香玉,被我用丝帕小心翼翼盖着在,到了晚上我会将它放在驿站窗台边晒晒月光,每当那时候翠星便开始唠叨。 “小姐,京城里要什么有什么,带一盆花做什么。” “小姐你看你,还亲手捧着,衣服都弄脏了,有伤大雅。” “不可不可,小姐,松土这事你不需要亲自来。” 明明她才二十几岁,偏偏像老妈子一样,听说翠星这个名字是娘亲看着一盆多肉取得,每当我受不了时我就会喊她句:“肉肉。” “小姐!”翠星跺脚道:“我叫翠星,不是多肉。” “不都一样嘛。”我笑嘻嘻地看着她脸红走开,终于不再唠叨了。 在房间里看着娘亲一步步拆下头上钗胜,以前竟没注意过拆首饰的仪态也能这么优雅,她看我撑着头的模样,温柔地笑了。 爹爹是一城之主,自得留守锦城,不能与我们一起,这段日子我便一直黏着娘亲。 娘亲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并不是当今太后所生,嫁于锦城后就没被宣召过,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这次让我们入京意思是想让皇家血脉不落的互相生份起来。 要说皇子,我也听翠星说起过,圣上只得三子,大皇子平民所出,二皇子皇后所出,最得宠的反而是那三皇子,皇贵妃所出。 “如今进京的,还有其他郡主少爷,好生跟他们相处,你刚病愈,切莫贪玩。”娘亲叮嘱道。 我自是乖巧听着,可一到那王都,我便忘了这事了。 “小姐,走路不可东张西望,步子不能大!”翠星的唠叨并不能让我从繁华盛景中转过神来。 熠国王都,比起锦城,多的便是那磅礴贵气。 进了皇宫,跟着娘亲一路憋着小步,拜见了圣上。 龙颜巍峨,却隐隐透着病态,许是我药王谷待久了看错了罢。娘亲和皇帝寒暄了几句,不一会儿我便受封成了锦城郡主,叩谢之后便马不停歇的去了后宫拜见太后,累煞我也,到了地方竟是不知是我搀扶娘亲还是娘亲扶着我,刚对王都的好感瞬间淡了。 “你就是锦觅?来,过来,给哀家看看。”太后唤着我,我自是守着规矩步态过去。 “倒是个好孩子。”她牵着我的手赞道。 “二皇子到!”门外宫女突然出声。 太后喜笑颜开,我随她目光看去,只见一凤眼青年大步跨了进来,那眸那眼倒似哪里见过,可能是因为他跟皇帝有些像才觉如此。 “见过皇祖母。”他见我愣了一下,目光并未停留太久就向太后见礼。 “旭凤,你母后呢?”太后问道。 “母后今日为父皇念经祈福,孙儿便独自来了。”旭凤回道。 “哼,好好的皇后偏坐禅堂,对你真的一点都不上心。” 太后敛了笑容,金指扣划过我的手腕,让我有些不适。 旭凤低头道:“母后自是十分关心孩儿的。” 翠星说过,当今皇后跟太后一家的,今日之态娘亲都低首不语,我哪敢说什么。 好在太后又变得脸来,开心的将娘亲和我介绍给旭凤认识,让他留心照看着我,之后留下我娘亲叙话,让旭凤带我在宫中转转。 旭凤领着我走的时候,我恍惚间想到润玉,当年他也是这般带着我在山谷里转悠,他会认出好多花草名字,好看的会摘于我,不知他现在人在何方,可还曾会念起我。 “锦觅?” 我从发呆中惊醒,发现旭凤在与我说话。 “马上便是中秋宴会,到时候会有皮影戏,有趣的很,不知你可会喜欢。” 皮影戏么?我在锦城倒是见过的,可偏偏觉得那些人偶好生可怜,被人操控着,不能自己,就如现在一般,走路还得被管着距离。翠星告诉我,皇城里得顺着人说话,不能让人不开心,如此来我便回他浅浅一笑:“喜欢。” “到时候三弟便从军营回来了,今年许是能热闹点。”旭凤说道。 我顺着话,本意应该附和他,不过还是好奇问了句:“大表哥呢?” 大表哥便是大皇子了,他们按辈分,都算我表哥。 “大皇子拜了国师为师,无需遵循宫礼,来不来我倒是不知。”旭凤似是对大表哥生疏的很,连句兄长都不喊,我不敢再多问。 他却停顿了下,说道:“你可不要在皇祖母前提到他,皇祖母会不高兴的。” 如此提醒倒让我很惊讶,和旭凤分开后,我等着娘亲出了宫,幸好先帝赐给我娘一座府邸在皇宫外面,未让我日夜留在那宫中,潜意识里,我并不喜欢那。 几日后,并无传召,我便偷偷换上公子装束,插上葡萄藤簪子跑出去玩了,翠星无趣,我自是讨了娘亲的恩典才得以出府,只不过得带着些侍卫罢了,想到翠星叹我娘亲太过纵容我,我便十分开心。 王都跟锦城还有些许不同,便是那文人墨客胜多,我摇着扇子看着路边摊子,看着那些酸不溜器的诗句,啧啧出声。 “美人儿!”却见一绿衫道士突然挤到我旁边来,竟是一眼看破我的装束,我吓了一跳,旁边侍卫立马将他推开。 “别推我,我可是算命非常准的,你看我一眼就发现了你们家公子身份,美人儿,可愿给我算上一卦?”只见他狭长的眼眸对我眯了眯,抖着眉毛。 长得还行,但作态如此却让我很想打他,我摇摇头想离他远点。 “美人别走,我可是能算出你名字的!锦觅可对?” 我一愣,这人怎么知道我名字,难不成真有本事,还是他本来就认识我?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接着掐指拈算,居然说出我是不是见过神仙,我大惊,小神仙这事我可真没跟任何人说,这人要是真从锦城跟到这就为了跟我说说话,那也是人材啊,便止住了侍卫。 “嘿嘿,在这京城我可算是百晓通,你请我顿茶,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说好说,我便邀了这个道士去茶楼。 “道长怎么称呼?” “喊我扑哧君便好。”他眨了眨眼睛。 “你下面是不是得说,似是与我见过,怕是前世有缘?” 我寻思着在锦城看过的一些话本,看书中道士就喜欢这么开头。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让我觉得他那奇怪的名字挺适合他的。 “前世确实有缘,那时候你这身装束,名字还叫陵光来着。”扑哧君丝毫不觉得说谎无耻,竟是越编越自得。 “倒是好名字。”我干干一笑。 “那时候呀,你和我情投意合,奈何有人作梗,生生拆了你我好端端的缘分。” 这谎说的怎么就跟话本一样还带情节,我自是不信的,望着不远处的侍卫像是听不到似的,背对着我们,按理不是有人来吼他无礼下流么。 “他们是听不到的,我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样美人,厉害吧,不如我带你离开这儿游山玩水,自在一生去?”他笑着看着我,话语神情却随意地紧。 这神仙怎么就跟批发一样一个个被我遇到,只不过第一次被人如此撩拨,反倒有些紧张:“你直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当然是为你传道授业解惑带你玩乐的呀。”说完他还加了一句:“今日免费。” 神仙性情一个比一个难猜,我自是知道问这扑哧君以前的事不会问出什么结果,看他似有几分真本事,倒是想拉拢他一下。 “这王都我还没玩够,有这些侍卫跟着无聊的紧,你可有法子让我脱离他们也不会被发现?” “简单简单。”扑哧君从袖中拿出两泥人,使了个法术,便成了我和他的模样。 “我让他们再聊会,之后分开,让你的泥人回府,跟平时行为也是一样的。” 我一拍扇子,这神仙朋友我交定了。 扑哧君拉着我在王都逛了一圈,我肚子塞着各种好货,实在走不动,被他拉到梨园听戏消食去了。 我听他叨咕了一句:“这次可是正经园子。” 并未多想什么,梨园不少客人在包厢中交谈,路过时竟是听到些皇宫野史,顿时起了兴趣,在包厢里让扑哧君放大了隔壁交谈声音,边嗑瓜子边偷听,啧啧有味。 “先说这皇后与太后虽是一个姓氏,性情却截然不同,皇后入宫只知念佛,后宫事务皆有太后执掌,要不是皇贵妃听话固宠有道,带兵怎会轮到三皇子。” “可近几年太后不是愈发忌惮起皇贵妃家势力了么,这次召全国贵女来这王都,不就是想替二皇子铺好路。” “可惜那大皇子,只占着长子身份,就跟不存在一样。”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你可晓得大皇子可是圣上跟江湖女子生的,有传闻呀,说他都不一定是圣上亲生的……” “这你也敢说,都不怕掉脑袋,我看圣上对大皇子也好的很,特许他拜国师为师,以后弄不好也是能继承大统的。” “国师后台有什么用,还不如跟二皇子一样,挑富地郡主娶了,这争权不就是要兵要钱么。” “你说的可是锦城和泰安两郡主,锦城比泰安富庶多了,可听闻郡主是个病秧子,今年才刚刚受封,估摸着二殿下还在两人中间选呢~” “谁说不是呢,看重的是背后势力,嫁过去能活多久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剩下他们仿佛还在讨论其他事情,我却一点也听不下去了,扑哧君看我样子便散了偷听术法。 这哪里是不想看皇家血脉生份,这简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着被喂呢,怪不得走的时候爹爹神色不太对,娘亲虽不说什么还是将我带出宫生活,听说那泰安郡主是直接在宫中住着在呢。 “小锦觅,你真不考虑我的建议么?这人呀,还是得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扑哧君笑道。 喜欢的人?我脑子里晃着那盆晚香玉,顿时烦的紧。 走之前我让扑哧君再帮我了一个忙,第二天,我旧病复发的消息就传进了皇宫,幸好替我装病喝药的都是替身泥人。 转眼便到了中秋宴,泥人病症明显,可太医却说“我”好了不少,可以参宴,开了几方强补之物,我和扑哧君隐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眼,这宴看来不简单呀。 娘亲心疼的替我整理仪容,我现在可是弱柳扶风的模样,看着镜中自己状态都觉得真实的不行,何况她们。 我堪堪依在榻几侧,旁边是那泰安郡主,看我眼神甚是骄傲。 “妹妹这身体还真是柔弱,得好好回家养着才是。” 我咳了咳,对她笑了笑:“我也如此想的。” 女眷们皆用帷幔隔开,轻纱浮动间似是见到帝王已就坐。 “难得今年如此热闹……国师都到了……看那后面……好生清俊……”有人说着。 一套皮影戏结束后,宴会气氛熟络了起来。 我把玩着扑哧君给我的“吐血晕厥丸”,这可是我用亲手做的鲜花饼换的,并未在意周围王孙贵族们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互相客套。 “表哥~”旁边泰安兴奋喊道。 我懒懒的抬眸,看到旭凤撩开我面前纱幔,看着我的眼神似是带着心疼,带着关切。 “听闻表妹身体好些了,可愿与我喝一杯?” 我坐直身子,拿起果茶,敬了他。 刚喝完,就听到太后的笑声从上侧传来:“旭凤和锦城郡主关系可真好呀。” “郡主抱恙,哀家好久没看到了,快出来给哀家瞧瞧?” 唉,该来的总得来,我将手中丸子含在舌侧,起身绕开旭凤的搀扶,走到殿中央叩拜。 圣上咳了声:“倒是精神不少。” 这是哪只眼睛看出我精神好的? 侧眼望去,旭凤竟已站在我身侧。 殿内有吸气议论声,还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我不敢随意观察,以为是扑哧君隐身关注着我,遂放下心来。 “哀家越看越觉得郡主让人怜爱,跟旭凤站一块真是搭配,皇后你觉得呢?”太后问道。 我微微抬眉看向没见过的皇后,她也看向我,这目光一对上竟是觉得熟悉得很,明明她手缠着佛珠,我却觉得并不想太过亲近。 “确实合眼。”皇后就说了这四个字就沉默了。 “这两孩子年岁也到了时候,不若陛下考虑下为他们牵牵线?”太后笑道。 “妾身倒是觉得该问问孩子们自己意思,要想这个年岁有喜欢的人也是正常的。”旁边打扮的十分艳丽的皇贵妃插嘴道,让太后脸色变了变,刚要呵斥,皇帝却抬手阻止。 “贵妃说的对,朕一直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事十分美好,锦觅,朕先问问你的意思,你可有喜欢的人?” 全殿都在等我回话,有人轻笑了声:“郡主一直生病怎见过男子。” 我后悔呀,我后悔在听到牵线的时候磕了“吐血晕厥丸”,现在口中翻着血气,怎知这皇帝还有这手。 “臣女有……喜欢的人……”咬牙看着太后微变脸色,坚持着说出口。 药性上来了,我呕出一摊血,迷糊听着周围人的惊呼,顺利晕了过去。 要想扑哧君给我这药真的实在的很,竟是让我有回光返照之感,我闻到了润玉身上才有的那种药香,还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意识在一阵沉浮中回到躯壳内。 “师父……由我……” “任何人不得入内……” 迷糊中感觉到一人坐在我身侧,额头贴上冰凉,这个气息让我心中苏暖,哼哼出声:“润玉……” 额头上的手停顿了下未收回去。 “觅儿……”声音与上次临别时候的清寒不同。 意识清醒,我看清了身侧的人,果然是润玉,着急爬起来,他扶住我。 “你到底吃了什么?”润玉皱眉问道。 我看了下周围还是宫殿模样,再看到他身侧的药箱,心中一阵复杂,润玉是当上太医了么? 这皇宫如此凶险,他说的济世天下竟是舍身困于着宫闱?我想那皇帝病怏怏的模样,难不成是给皇帝看病?那万一好不了可是杀头之罪啊!一阵难过,我扯住润玉袖子,扑进他怀里,哭道:“你说你去哪里不好!非来宫里当太医,不怕死么?……” 润玉沉默了,我感觉他难不成跟我一样身不由己,在江湖行医被看中医术献进宫中?又是一阵难过。 “觅儿……”好在他没推开我,慢慢安抚着我。 抽泣几声停了下来,看到润玉半蹲下来,直视着我:“你是不是故意今日晕倒的?” 我点点头,看到润玉如释重负。 “今日才知你是锦城郡主,早知道……”他微微叹道。 “什么破郡主我才不想当,我要不这样我就要嫁给那二皇子了,嫁人不是要嫁给喜欢的人么。”我想到扑哧君的话,感觉非常有道理。 “你不喜欢旭凤么?”润玉突然问道。 “不喜欢,要喜欢你去喜欢。”对润玉我也不防着什么,没想到这句话倒是把他逗笑了。 “好了我知道了,觅儿你不要再担心,下面由我来解决就好。”他笑着拍了拍我的手,随即起身,说要出去禀告下皇帝。 我见他头上只别着葡萄木簪,身形也高大起来,顿时觉得可靠万分,心中安定。 终于出宫回到了公主府,也没人再谈赐婚的事了,扑哧君现身看我自己装病卧床很是不解,我摇摇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装病还能快乐的?”他掐指一算,神色不明的看了眼我脚踝:“忘了这红线了。” 红线?我随他眼光望去,没见到异常。 “美人儿,看来就算我和小神仙再怎么帮你,你也无法逃离狼口,此番也不需要我了,你且好自珍重……”扑哧君挥了挥衣袖,如同情伤浪子,摇摇摆摆消失在空气里,徒留我呆愣在榻上。 这什么情况。 “公子,这边请。”翠星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润玉随着翠星进屋,见我醒着对我笑了笑,阳光透过他周身,气质斐然,当真比扑哧君还像神仙。 “这香有凝神静心之效,且帮我点燃置于窗口。”润玉拿出一根香,翠星不疑有他,接过便点了去,点完也不离开,监视模样。 虽然不知道润玉使了什么法子,但每日问诊已是公主府常态,显然当日我情况惨烈,把娘亲都吓得不轻,也不顾男女有别,答应让润玉进我房间看诊,可必须得让翠星看守。 我一边嚼着润玉给的糖丸,一边看翠星昏睡过去,乐了。 每天只有这一炷香时间能给我和润玉相处,但我却觉得高兴的不行。 “要是皇帝知道你这太医拿着俸禄偷懒一定气死了。”我边啃果子饼边跟他下棋。 “那我还得谢谢你让我歇上一会。”他摇头笑道。 越看越觉得他笑起来特别好看,他这样的相貌当太医真浪费呀,见我看着他,他也没躲开,指着窗台边的晚香玉说道:“本以为秋天乃花谢之日,没想到你照看的如此之好。” 我也不晓得这盆晚香玉能开那么久,说道:“秋天也并非万花凋零,你看那院子里桂花便开的正好。” “我还记得之前你说你家厨娘埋得桂花酿特别好喝。”润玉似是在回忆。 桂花酿么?我闻着空气中淡淡桂花香,说道:“那你说的正好,我也会酿的,到时候送你品尝。” “那润玉便扫阶以待了。”他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修长的手指拈着棋子。 心动了下,我见那袅袅香丝,竟是舍不得它就此燃完。 ☆、第十六章 在我装病期间,除了每日润玉问诊,我都在变着法子让扑哧君带我出门,他虽没有小神仙那般神仙该有的气质,却在变装玩乐方面精通得很。 快要入夜,我看了眼床上睡着的泥人替身,理了下身上的男装,便随着扑哧君落在了王都城中。 逛了一圈小吃铺子,便走不动路了,坐在糖水店里歇脚。这翠星说得对,我委实不该过分留恋锦城的驴肉火烧,这熠王都大江南北的吃食遍地开花,两个多月我都还没尝遍,整个人圆润了一圈,还被娘亲当做润玉治病有方,夸赞的很。 “美人儿,你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倒是享福,我呢,花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你以后可得好好感谢我。”扑哧君撑着脸,耷拉着眼睛,显得百无聊赖。 我寻思着他这些日子确实被我拉着到处跑腿转悠,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且莫要迁就我,你有想去想玩的地方我也陪你去就是。” 他的眼神飘向远处,我寻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那个方向有几处楼阁的剪影,还挂着长串的彩灯,我了然。 好些日子他都对那边感兴趣的很,每次我要去的时候他却又拉住我,说着算了算了,不敢不敢。今日可谓良辰好景,黄历上都写着宜出行,一定得好好满足扑哧君的念想。 也不管扑哧君如何拒绝,我拽着他就过去了,离那边越近,他的推托之词愈发欲迎还拒起来,到了大门,腔调都变了。 “那今晚就进去玩玩吧~” 我对自己的善解人意之心十分欣赏,不过这藏香阁香气扑鼻,我一时没受住打了个喷嚏。 “哎呦~小哥,初来呀。”有好些个姑娘注意到我们,围了过来。 扑哧君很受欢迎,我被群芳推搡竟是被挤到了一边,诧异的很,我只听闻扑哧君说这里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怎么还带歧视的。 好在还是有姑娘在意我的,手却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虽然扑哧君使了法术让我身型变得像男性,但我还是不习惯,莺莺燕燕众星拱月般的将扑哧君迎入楼上包厢,我循着空子从她们手中逃了出来。 想来还是因为我矮,没什么人注意我,便四处溜达着想要消消食。 “哎呦,这不是三爷么~”下楼时我听到一声娇啼。 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响起:“让这些滚,老地方备茶,头牌候着。” “哎呦那是当然,头牌可是对您日夜想着呢,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还不让开!”娇啼主人呵道。 这几个人声音已到楼梯处,我正好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看这上下楼的客人也是有的,我便继续观赏起墙上的画来。 这鸳鸯交颈画的好生形象,意境十足,倒有股大师风范,这仔细一闻竟有股药香,等等,药香? 身后有人经过我,停顿了下,我回头一看,一眼对上了润玉审视的眼神,我吓得扇子一抖,随即想到自己现在可是男儿身啊,面容也变了点,怕什么。 润玉看着我发顶有一会儿,他身侧的人走上去一段回头找他,是之前听到的那中气十足声音的主人:“兄长?” 那是一个身材健壮,面容凌利的男子,我见那男子看向我这边,下意识的转身继续看起画来。 “这画不错。”润玉淡淡说道,继续上楼。 “哈哈,难得你喜欢个东西,喜欢就直接取了……”那个三爷心情很好,带着润玉走远。 我侧眼看润玉没再回过头,想来是并未发现我身份,不过他怎么来这里了?居然还跟人称兄道弟,太医这么随便的么……我有些闷闷的。 “陵光!”扑哧君趴在楼上,招呼着我,我见他春色满面好不自在,走近一闻酒气冲天。 “我就说喝了半天你人呢,这里糕点特别好吃,来来来进来尝尝。” 他拉着我进了包厢,三四个美人在吹拉弹唱,我坐了下来,吃了几块糕点,确实酥软可口。 “这里都是如此么?”我手指了指那几个美人儿,其中一个还在我指的时候抛了个媚眼。 “啊?那当然~不然怎么叫销金窝,这才是男人的乐趣嘛~”扑哧君眯了一口酒,随着美人婉转的歌声摇着头。 我将酒壶拿起时,他看了眼并未阻止:“知道你酒量大,喝吧喝吧。”有美人上来给我两倒酒,顺势还倒进扑哧君怀里,被他逗得娇笑着。 几杯酒下肚,我竟觉得是润玉抱着那美人在笑,看着碍眼的很,匆匆起身从包厢退了出来。 我揉揉脸,呼出一口气,想沿着走廊散散心。 这还没走几步呢,隔壁包厢门打开,伸出一只长臂将我捞了进去。 下意识想要反抗,但这气息太熟悉了点,我这一拳没打上就收了劲,被人握住。房间很暗,只有外面映入的灯光,我被他抵在门上,周身弥漫着的酒气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这位仁兄,是不是认错了人……”我道。 润玉没有回答我,手拂过我的头顶,停在我葡萄簪子处,我暗道糟糕,天天玩过头忘了这回事了。他仿佛在借着灯光确认,越靠越近,我的鼻子都快碰到他的领口,瞬间觉得手被碰触的地方如同火燎。 我这酒气直冲脑门,挣扎不开,抬头就是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这大概是我这八年来做的最大胆的行为,也成功的震慑住了对方,趁机拉开门,冲了出去。 谁知扑哧君好死不死杵在外面,正好撞在了一起,他哎呦一声随我冲势撞在了栏杆上。 “好神仙赶紧带我……”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扑哧君如同碰到碳火一般大力的将我推了出去,南无阿弥佗佛,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刚才挣脱的那人怀里。 “天滴……天啦。”扑哧君捂着胸口,看着我的方向如同娇娥受到了莫大惊吓。 “你推我做什么!”我吼道。 “男女授受不亲。”扑哧君站了起来,一本正经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现在像女的!”我咬牙切齿。 ……………… 烛光摇曳,之前弹唱的美人们都被遣退下去,润玉坐在了主位上,屋内一片沉默。我一没偷二没抢,因为伤到润玉下巴没敢出声,可为什么扑哧君如临大敌,让位就算了,还如此狗腿的倒茶?! 关键我还不知道为什么靠着一簪子就被人认出身份,百般不解中,润玉终于出声:“这就是你和我初见时说的那位小神仙?” 这么久远的事居然还记得! “是他!” “不是!” 我和扑哧君同时开口,后者手一抖,泼了一杯茶。 “你不是神仙么?怕什么?”我问道。 扑哧君表情纠结,不愿回答我。 大概觉得屋内脂粉气太重,润玉翻手点了支香,说道:“觅儿,你不想一直待在公主府,可以跟我说的。” “你一个太医,能帮到啥。”我低头说道。 “他怎么可能是太医。”扑哧君突然出声。 我疑惑了,看向润玉。 “觅儿,我的身份,来日会亲自告诉你,只不过今日有些话,我想单独跟这位神仙谈一谈。”润玉略带歉意的看着我,一时不解他的话语,直到我觉得那香味异常,已是困意袭来,趴在桌子上没了知觉。 梦里一条大龙对着地上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青蛇口吐人言:“这段日子我脑中片段无数,若没记错,我应托付过你一事。” 青蛇瑟缩在地:“我这不才遇到您么,这就把记忆开了。” 随后一阵银光,大龙不喜反怒:“彦佑!你敢带她来这种地方?!” “是她自己要来的啊……”青蛇被大龙倒吊而起,画面非常之凶残,我想上前救下那青蛇,却被银光波及,睁眼见到一幅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我我我居然衣衫不整和润玉抱在一起倒在花丛里。 我惊得连连后退,倒在地上,碰触的却是软和被褥。 深吸一口气,入眼是洁白的床帘,爬了起来,有些晕,睡前记忆一片模糊,只记得在藏香阁喝了很多酒…… “醒了?” 修长的手掀开帘子,阳光洒了进来,我眯了眯眼睛,润玉拿着一只碗立在床侧。 “这是醒酒汤,快些喝了。”他似是不太高兴,声音硬邦邦的,却还是一勺勺将汤喂于我,好在不烫,一碗下去我清醒了些。 “这是哪……”我见他身后房间陌生的很。 “我的府邸。”他回道。 “我怎么在……”一惊,昨晚的事喝酒遇到润玉的事一点点想了起来,之后怎么睡着的事却忘了,难不成我一夜没回去?每天翠星可是准时来唤我食早点的。 “昨晚见了你那神仙朋友,他答应假装你留在公主府,直到你自己想回去。”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润玉解释了下。 这也行?我瞪大眼睛,随即一想,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我不用装病了?不用天天躺着了?” “是。”对方肯定道。 这可是喜事一桩啊,扑哧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是自愿的,觅儿舍不得他么?”润玉低头搅着碗底残渣,慢慢说道。 “怎么会。”我想到昨晚扑哧君推我那手,真是伤透了心。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润玉浅浅笑了,将碗放于矮桌,今日他给我的感觉变了些,便多看了几眼,却注意到了他下巴的伤,想到了昨晚发生的,脸有点热。 “发烧了么?” 润玉靠了过来,双臂落在我身侧,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与我额头相贴。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害得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点没变。”他叹道,稍稍离开了我,帮我理了理头发:“不要屏息,没烧。” 幽幽地呼出一口气,八年来我和润玉最亲近的距离莫过于受伤帮我涂个手,今日怎生如此。 “你要出去,我陪你,你要喝酒,我陪你。觅儿,你当真对我一点心意没有?”他双臂困住我,气势如同变了个人,那声觅儿在我脑海中层层叠叠容不得我起半分拒绝之意。 恍如九天惊梦,胸腔作响。 “有。” 作者有话要说:……………………………… 加快步骤,拼的就是造作,姜还是老的辣,润玉说:“就知道有人会捣乱,你们丫的阻止我泡我媳妇我全记在小黑本子上。” ☆、第十七章 我溜达在润玉府邸内,说是府邸偏偏像是个山水庄园,周边山势起伏,树木环绕,亭榭临着一池湖水,纵使现在入冬也并不寒冷,倒像个世外桃源,环顾四周倍感亲切之意。 府邸内一哑女一厨娘一打杂的,四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奈何他们都对我恭恭敬敬,说几句话就点头哈腰,半分乐子都没有。询问之下才知他们都是新买来的,我寻思着应该是润玉怕别人发现我在此处走漏风声,想来也是为了我好,便不再注意他们。 这半个月来润玉实在贴心的不行,送来的衣裳都是我喜欢的料子颜色,食物也是我喜欢的口味,挑不出毛病来却让我很惊讶,没想到他对我的了解竟然如此之深,我甚至还在房间看到一箱珍奇话本,没翠星盯着,真的乐呵不行,上房揭瓦估计都没人拦着我。 什么都好,就是不能一个人出门,润玉这段时间挺忙的,每日却准时回来陪我聊天吃饭,说让我再坚持几日,便带我出去。 这话说的我自是期待的很,想想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实在让人想起来就羞涩,本以为八年下来是我暗中对他有些非分之想,没想到先捅开窗户纸的居然是他自己,而且还是那种最强硬的方法让我开口承认,委实不像他往常做派。以往他淡如秋水,现在行事偏偏让我有种雷厉风行,平常人压不住的气势来。 难不成他被下了降头?可他给我的感觉还就是那个人,觉得十分正常,看周围这湖光山水我也说不出什么茬子,但总让我有种金丝鸟笼之感……金丝鸟笼?我到底在想着什么!我摇头赶紧掐灭了这份念想,这里可比皇宫什么的好多了。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连我丢在公主府的晚香玉都给弄了出来,这些日子过的愈发的舒坦慵懒,总爱躺在临池水台的软塌上,陪着花木晒太阳。 “觅儿,你在想什么?”脸颊划过一丝凉意,我睁开眼睛看到润玉在为我拾起几缕碎发挽于耳后。 他青衣长衫,戴着我送的那根略丑的葡萄簪却依旧清雅如山间月,水中莲。见我睁开眼睛便浅浅笑开,眼眸揉碎了秋水,让人心神一荡。 明明是很亲近的逾矩之为偏偏让我觉得理所当然,享受得很,我觉得翠星若是在这,要么被气死要么抄起家伙打我一顿,骂我不知廉耻。 但今日我有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他,不能沉迷享受。 “润玉,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药老的外孙,我是信的,但是进王都听到的林林总总,却愈发觉得情况复杂起来,若我没猜错,藏香阁那位三爷就是当今三皇子耀阳,我可不信太医会跟他能称兄道弟,加上小道消息说的大皇子是江湖女子所出…… “你这么聪明,不是猜到了么?”润玉并无慌乱之意,看我眼神反而带着赞许,双手还在果盆里为我剥了一颗葡萄,停在我的嘴边。 这冬天哪来的葡萄,不过这四季如春的地方都被他寻到了,我也并不觉得葡萄太稀奇,想用手接过来,他却一让,避开了我的手,我只好张嘴,清凉入口,酸酸甜甜。 “你这太……亲近了,我有点不习惯。”我撇开头,觉得小心肝受不了。 “会习惯的。”润玉淡笑道。 “你是大殿下,我是锦城郡主,若是被发现,定又是一场风波。”我皱眉,并不是猜疑润玉对我好另有目的,但两者身份确实尴尬的很。 “锦城郡主现在抱病在府,我刚回王都,国师足下好几个徒弟,若我不自显身份,谁也不知道我与你接触过。” “我娘呢?”我娘可是公主,怎么能瞒得住她。 “既然她是你娘,那也该知道八年来药王谷的事,我早让药老修书于你爹娘,在他们眼里,我并非皇子,而是正经医师身份,是最熟悉你病情之人,她能做的莫过于让侍女守着,照顾你的闺名。” 我闷闷说道:“那怎么不早跟我说。” “你一直以为我是太医,看病吃药配合得很,跟你多说只会让你多想,不如晚些知道。” “皇帝也不知……?” “知。” 得,这周围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自古事情瞒不了帝王,他让我隐于药王谷十几年就是为了让我避开皇城诸多肮杂,想来他对我生母还是有一些歉意的,今朝要我回京,只有一种可能。”润玉如同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故事,情绪不带一丝起伏,说话空隙间还不忘喂我葡萄。 “是什么可能?”他不着急,倒是把我兴趣给提了起来。 “试探我对皇权的态度。”他继续说道:“最近一次便是中秋宴上,药王谷的事他也知道,恰好你当时装病拒绝了赐婚,还说的那么不清不楚,他便顺势给我了机会让我照顾你。”润玉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我。 帝王心术我不太明白,可一想到牵扯到我头上就烦闷的很,想到了那日吐血后说的有喜欢的人的话,顿觉丢脸:“那日我可不是说你的!我是为了拒绝故意说的!” 嘴巴被捏住,我睁大眼睛瞪着润玉,他捏了捏后笑道:“挺硬的,要不要我帮你软软。” “你……你!你走开!”明明之前如同谪仙般的人这几日经常蹦出让我接受不能的浑话,我想到藏香楼,拍开他的手气道:“你一定是经常去藏香楼学的这些,实在看错你了。” 他压住我的手,并未急着辩驳:“你就当我开窍罢了,藏香阁我只去过那一次,是跟三皇子说些事情,正好就遇到你了。” “我才不信这么巧!”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觅儿,给我一年时间,明年今日,我予你脱离皇城,安心回家。” 听这么一说我倒是愣了一下:“锦城不是你的机会么?” “觅儿,我从不在乎这种因怜惜给我的机会,而且我的选择,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罢了。” 润玉自上而下将我压制在榻上,我捂住心脏,觉得这种进展实在太过惊人,半响没说出话,只能听到自己乱杂的心跳声。 嘴唇刚才被捏过的地方被指尖轻抚,我看他随后将指尖放在自己唇上,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次葡萄……挺甜的。” 怒了,我觉得我被调戏了,可我能跟谁说?谁信这样一个人会轻薄人? 他放开我,从袖中拿出一张帖子:“过几日三皇子设宴,带你出去透透气。” 我看那裱花小帖,说道:“不会被认出来么?” “我觉得陵光一身装束挺适合你的,到时候我们先去公主府。” 太好了,不仅能出去玩还能看看娘亲和扑哧君,我只顾着高兴,却没注意自己心思被润玉看得透彻,每每生气都能被他轻易压下。 几日后我装成药童随他回了公主府,好在润玉因是常客,下人们都没注意我,刚入屋就看到被定住的翠星,扑哧君装扮的“我”坐在桌边,看到我们如同娇蝶般扑了过来。 “大殿,我错了,饶了我吧……” 我看着“我”被推了回去,趴在桌上嘤嘤伪哭,润玉皱眉道:“你先变回来。” 扑哧君变回男身,再一回神我发现自己装束变成了他穿的那身,有些惊异。 “不是我穿过得,新的!”扑哧君莫名其妙来一句。 润玉瞥了他一眼,对我说道:“觅儿,你去看望你娘,我和他有话要说。” 扑哧君绞着帕子,估计想到自己已经变回男身,又停了下来,小声嘀咕:“我就该回洞庭湖玩泥巴去……” 娘看我到来疑问道:“润玉不是在帮你看诊么?” 我道:“他说现在我身体好多了,换个方子,在想着呢。” “确实好了不少。”娘摸着我的脸颊,许是又胖了一圈,她的眼神十分欣慰。 “娘亲知道润玉身份并非医师那么简单么?”我心中一念,直接问出口。 娘果然并无惊讶之意,拉着我的手,叹道:“看来你都知道了,娘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他此般全力医治你的病,爹娘也是感激不已,不知觅儿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我心理恶作剧般的冒出些主意,笑着回道:“觅儿自是把他当成亲哥哥般感谢。” “亲哥哥么?”娘亲陷入沉思。 若知道这句亲哥哥之后让某人把我折腾不已,我是不会作死的。 回到自己屋里时,扑哧君趴在桌子上,嚷嚷着:“姑爷爷,你答应的,回去……”看见我后生生吞了后面的话,打了个嗝。 润玉看我回来,招呼我过去,手中有颗穿了线的绿珠子:“戴上吧。” “这是什么?”我看着这珠子好奇问道。 “这是本仙结的法宝!供你变装防身!”扑哧君十分不平,看了眼润玉又焉了下去。 我任润玉为我戴上珠子,问道:“为什么扑哧君一介神仙,像是怕润玉似的?” “怕?怎么会,美人我这不是看跟你投缘么,这珠子还有个作用,你只要默念三遍我的名字就能召唤我~”扑哧君呵呵一笑。 润玉在我脖子后面的手指一僵,扑哧君噗的变回了“我”的模样,往床上一躺。 “本郡主乏了,赶紧走吧走吧。” 于是我变了陵光模样,随着润玉前去三皇子耀阳的宴会,路上润玉盯着我脖子上的珠子,面色颇为阴郁。 宴会开了整整一天,比起中秋宴的规矩,这次却是随意得很,为了博得百姓好感,耀阳连出身平凡的文人墨客都发了帖子,所以我进入后并不起眼。 润玉是显着身份来的,为了不让我陷入被众多人客套的局面,就将我放养了,既然食材是一等一的好,那我自是不会客气,什么珍奇吃什么。 不过在我对一巨螯龙虾下手时候,他终于看不下去,走到我身边:“陵光……” 我一手汤汁,咽下口中龙虾肉,对他干笑了笑:“忍不住忍不住。” 他用帕子为我擦着手,寻常人物都端着身份,觉得徒手吃龙虾不体面,所以这本是一处僻静角落,却被一声“皇兄”给打扰了。 润玉动作未停,看了眼来人,为我介绍:“这是三皇子。” 我抽出手报了个拳,谁知帕子移到了我嘴角。 耀阳挑了下眉毛:“这位是?” “我的好友,陵光。”润玉道。 耀阳打量着我,见润玉动作,恍然:“我就说送给兄长的美女你都不要呢,原来如此……” 你原来如此个什么!我顿觉不对劲起来。 ☆、第十八章 很显然我在宴会上的悠闲时光被破坏了,三皇子打量着我,疑惑道:“这位陵光公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寻思着应该是在藏香阁观画的时候被他看了一眼,记性倒是不错。 “确实,那日藏香阁与你匆匆道别便是去找他。”润玉唤来一个小厮端水为我净手,丝毫不顾及耀阳的眼光。 我倒是觉得有些别扭,躲开他的擦拭,自己拿出帕子擦起来,润玉也不气,带着笑意看向耀阳,语气透着些无奈:“三弟还是别再说送美人的事了,今日天色已晚,为兄带陵光先行告退,还请见谅。” 耀阳心情也是不错,畅然一笑:“兄长的意思耀阳自然明白,如今你我兄弟二人感情要好,随意便是。”说完让了一步,润玉客气了声便携我离开。 我一路摸不着头脑,润玉却让马车在夜市边停下,拉着我下车闲逛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我见你吃了那么多,散步消食。”他指着前面热闹之处说道:“临近春节,天南地北艺客最后几日在这里表演,你不想看看么?” “想看,但宴会上的事我还没弄明白呢。” 润玉靠近我,埋在我的耳鬓处,大庭广众之下这人怎生这样,我此刻还是男装,都不怕被人误会么? 他制止住我推他的手,轻声说道:“等后面跟着的尾巴散了我再告知你如何?” 有人跟着?我下意识转头,却被他扭了回来,额头碰触到他的嘴唇,引得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我掐了掐他的胳膊,颇为恼火道:“你是要让别人觉得你有龙阳之好么?” 润玉拉着我说道:“让耀阳一人知道就好。” “你不怕他乱说?” “不会,他想与我结盟,我自然得亮出点秘密让他把控,这样他才放心,相反还会帮我瞒着。” 润玉说的结盟意思我自是明了,再回想今日宴会之客,便觉内容颇多。 “今日旭凤没来,你与耀阳交好,我看那宴会之客多有王都名人,难不成你想帮他争储?!”我惊异道。 润玉用手指轻点了点我嘴唇:“怎么不猜是我争?” “说好的只选择我呢?” 我看着润玉带着笑意的眼眸,觉得自己似是又被他摆了一道,甩了袖子便先走几步,结果半饷却发觉他没跟上来,回头见润玉立在一个面具摊前,摘下了两副面具,嘴角翘起似是十分满意。 我好奇心勾起,回去看他选了什么,只来得及见他递给摊主一片金叶子:“画的不错,不用找了。”摊主连连道谢接了下来。 这么大方的么?我想拿来看,他却抬高让我够不着。 “先去换件衣裳,你不是不喜欢跟我断袖么。” 我:“……” 在成衣店换了女装,润玉亦换了装束,夜晚光线不好,老板娘还误把我和他认作夫妻,这人还理所当然的应了。我看了眼两人头上的木簪,款色相似的衣装,实在百口莫辩,愈发觉得自己被他拿捏的厉害,心中不服,趁他给钱的时候抢了那两面具提前出了门。 月光沿着面具倾泻入我怀中,一副面具画着一条鲤鱼,一副在暗色背景下勾勒出霜花模样,简单的很,就这两能值一片金叶子? 两支手臂从我身后将我环住,拿起那副霜花面具为我戴上,手指拂过耳畔,像是拂过我的心间,我叹了声:“真不懂你啊。” 润玉向下牵起我的手,带着温热,走向闹市方向,低声一句传来,又似是我的幻听。 “不是不懂,是你忘了罢……” 艺人们为了一年的结尾使出浑身解数,赢得路人们喝彩,赚的满盆满钵,而我也在年末终于知道了润玉到底要做什么。 那天下着小雪,润玉说有客要来,却未让我变作陵光,说一切照常便好。我抱着暖炉与他下着棋,旁边是刚挖出来的桂花酿,正想着何人他如此重视,就对上来客的凤眸。 旭凤对我在这并无惊讶之意,拍着披风上的雪粒子,端坐下来,对着润玉喊了句:“大哥。” 我一子下错,一片白子便落入润玉手中,已是输了此局。 “我以为大哥会让着她。”旭凤饶有兴趣地说道。 “觅儿赢太多次,我不找机会怎赢回来?”润玉笑着收了棋盘,摆上酒杯。 两个人自在交谈起来,无半分疏远之意,我在桂花酿的清香中,听着他们推心置腹,仿佛为了向我解释,还说了一些秘密,让我沉默不语。 一般人都会觉得皇帝喜欢的女人被害或多或少会跟后宫之主有些关系,可害死润玉生母的却是那皇贵妃,保润玉一命的反而是那皇后。皇贵妃时候手段利落,竟让皇帝寻不到线索,误会皇后至今。幸好幼年润玉懂事很早,偶然撞见,才不至于以怨报德,可惜今朝皇贵妃隆恩甚重,扳倒不易,只能维持现状。 润玉与耀阳结盟便是故意而为,一开始交好的只有旭凤,几年来他两就没断过书信来往,不是亲兄弟却十分了解对方性情。旭凤明面上顺着太后意思和润玉不和,却处处提醒我大皇子的存在,就连中秋宴旭凤带我出来,也是为了让润玉知道锦城郡主是我……是我明白的太晚,还要靠润玉带我看清事实。 可我脑中思绪错乱却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此情此景倒似见过,仿佛很久以前,暮夜下三人也似如此般闲谈,印象里应该我帮他两倒酒,自从上次梦中想救那青蛇被银光碰触后,总会看到一些陌生画面,相同的人物不同的装束气质,十分奇怪,但心中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与润玉说得此事。 风吹起帷幔,却不寒冷,有雪花飘落至我指尖,瞬间消融,润玉见我不语,还询问我有何不适,我尝了口桂花酿,说道:“知道了这么多有些惊讶罢,看来明年便要变天了。” 旭凤一仰头,带着些不羁:“这天下给大哥也罢给我也罢,就是轮不到耀阳,他才没那资格。” 润玉摇摇头,看着我说:“我的天下只要和两情相悦之人在一起就好。” 我脸一红,旭凤听后哈哈大笑:“大哥倒是自在,我便被束缚了,好在让母后自在活着便是我最大愿望。” 几壶酒下去气氛很好,两兄弟都带了些许醉意,旭凤还需回宫,便告了辞,剩我和润玉喝着酒。 他唇缀着湿意,撑着头看着我:“你不气我瞒你这些么?” 是该气吧,这么久才知道,知道他瞒着生母早逝秘密这么长时间却从未跟我诉说过,反而是生出一丝心疼之意,按住胸口,为何他不伤心我倒是替他伤心起来,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瞒我其他事情。 他老是拿两情相悦打趣我,不知是否是故意的,举止模样总像是透着很深的情意,此刻微眯着眼睛带着醉意,更是撩人。脑中混乱居然闪过他抱着我亲吻我的画面,可现实他也只是时常逗我,并未那么逾矩过啊。 我感觉像是着魔了一般,反应过来后已是移到他的座前。 润玉含笑让我打量着,我见他唇色如四月桃花,诱人的很。 好吧,是你老是撩我的。我双臂绕过他的脖子,吻上了那处罪恶,酒香扑鼻,润玉呼吸一窒,也只是一瞬间,我见他眼中笑意化开,竟是像让冬天下起桃花雨来。 许是喝醉了,明明比我高大的身子好推的很,微微用力他便被我推倒在地上,随意绾的头发散了一地。我舔舐着他唇齿间残留的酒味,好生香甜。 桌子上的酒杯咕噜噜摔落在地,让我一惊抬起身,发现自己跪趴在润玉身上,他一副被我强迫了的模样,瞬间清醒,暗道不好,想爬起来。 后颈被温热的手贴住,手掌力度大得很,不让我再有动作。 我见润玉唇带艳色直视着我,咽了下口水,有些慌乱:“我……我怕是喝多了……” “我酒量可没你好……” 他坐起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又将我带了下去,躺在地上加深了那个吻,手指插进了我的发间按住我,舌头侵入我的齿缝,霸道不带犹豫。 熟悉气息如刻在灵魂之上,让我只想死死靠近,不舍分离,风雪声渐渐远去,我只能听到与他一致的心跳声,恍若一人。不知为何,明明初次这般亲近,竟让我有吻过他很多次的错觉,顿觉脑中刺痛,打了一个寒颤。 热度褪去,发现我和他衣衫散乱,翠星教导的闺门礼仪如冰水般冲刷进我的脑中。 不对不对,虽然不舍他的怀抱但现在这么做是不对的。我惊叫一声挣开了他,双手推着地面,匆忙退离直到贴上了冰凉栏杆。这时我才感到一阵寒冷,赶紧拢好衣衫,双腿似是被吓得已软,半天站不起来。 润玉似是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看见他锁骨肩膀尽露,我只觉得自己脸颊如火焰烫过,半天憋不出声音。 完了,我自己都想象不出我为何如此生猛,以前被他调笑只觉得气恼害羞,这次真的连羞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觅儿可知道……你这么做是要对我负责的。”他沙哑说道,似是在忍耐着什么,我思绪混乱记起好像是自己强扒了他的衣服,顿觉大耻,都不敢跟他对视,听到他的话就如木偶版重复着后面几个字。 “负……负责……” “本来想等觅儿你再长大点,可没想到觅儿你开窍甚早。”润玉单手撑地靠了过来,胸膛的温度扑面而至,我顿觉血气上升,捂住双眼。 “明年便嫁给我,可好。”他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润玉唇上还留着我啃咬的痕迹,只不过眼眸清亮的很,竟是让我不许不答应的错觉。 如同上次承认心意一样,遇到他我统统缴械投降,我抿唇点点头,对方没有回应,我便觉得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小他没看到,开口说了声:“好……” 余音还没落呢,便被他堵了嘴巴。我坐在地上,换他把我困在栏杆间,他竟似不怕冷般,衣服还敞着在却只顾着亲吻,我索性将手贴在他脖颈处取暖。 润玉胸腔微颤,传出笑意,将我拉近搂的更紧了些。 今年的桂花酿怎生如此的烈,如此的甜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问:凡间副本今天结束了没? 答:没有。 问:有结婚么? 答:必须结,不结不许回去。 问:会有暴露灵修么? 答:本道求生欲极强!!! ☆、第十九章 新年伊始的春归宴,设在皇家园林里,宗室子女齐聚一堂,但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邻国公主来贺,打的是和亲名头,陛下三子何人可得明珠,何人便有一国之力的后台,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我依旧坐在泰安郡主旁边,她也没初见时那份傲气了,神情晦涩,抿嘴看着被众美拥簇的昌国昌平公主。我垂眸品茶,倒是感谢公主让我这边清静没人来打扰,可泰安那个模样却引来不少目光议论,偏偏我这半年被润玉调养的耳目清明,能听到些许。 “二殿乃皇后所出,身份乃嫡子,很大可能会是公主和亲对象……” “听闻泰安郡主心仪二殿下,如今处境倒似和那锦城郡主有些同病相怜了。” 同病相怜?我低头观着茶叶,越听越觉得贵女们想象力丰富,说我病重福薄的有,说我心仪二殿下的有,说二殿下心仪我的也有,直接把我和泰安绑在一起,咦嘘间仿佛公主嫁给旭凤后,我和泰安就是被人捡剩的菜叶。 “三殿下身份也不低啊,再说从小甚得陛下喜爱,掌管王都禁军,再娶个公主,真真珠联璧合锦上添花啊……” “陛下喜欢有何用,太后康建,自是维护皇后一脉,陛下又是孝子……” 自动反感起关于三殿下的信息,知道陵光和润玉“关系不菲”后,耀阳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我和润玉游玩途中,烦人得很。 “大殿下这么多年深居不出,拜国师为徒,听闻他相貌不凡,温文尔雅……” 我竖起耳朵,正准备听呢,泰安“啪”的放下茶杯,惊我回神。 她咬牙说道:“区区藩国公主……” 泰安喜欢旭凤我是知道的,去年中秋宴我吐血后,她打听到我不喜欢旭凤,对我倒是亲近起来,期间还来探望我几次,都是皇室宗女,也有一丝血脉联系的,于情于理我自然要提醒一句:“姐姐莫要失言。” 她不说话了,不悦的气氛带着旁边的我也有了一丝烦闷。 润玉亲自诊我半年,病不好转是说不过去的,再加上春归宴帝王也要亲临贺春,我自不敢再推拒不来。 几天前知道有公主来和亲,又听闻今日宴会熠王有向众人介绍长子的意思,我就有些焦虑了。大家都觉得旭凤耀阳才有可能得此好事,我知道皇室秘密多了,却觉得润玉明面上虽不受宠,可难保老皇帝不会一时冲动捧他一把,再加他本身又那么优秀,我压力也是很大的。 当时和润玉说这事,他只是慢悠悠阖着药箱,带着一丝浅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真的怀疑他是在享受我焦虑的模样! 熠王銮驾到了,众人见礼,我抬头一眼就看到旁边站着的润玉,换上了宫装,长身玉立,一脸平静的立在熠王身边。大家都知道了国师有好几个徒弟,都很优秀,之前见过润玉的虽赞叹但帝王不说他们也不敢认是不是大殿下,今日熠王入座后便正式介绍了长子,对上号了,马屁便开始拍了起来,贵女们也议论不停。 三位殿下和昌平公主跟着熠王坐在上首,我见那公主频频看向润玉,便感觉口干,灌着茶。 “锦觅,你这架势怎么跟喝酒一样,换酒吧。”泰安不知何时让人上了酒,一脸敌意的看着公主方向,趁着敬酒跟我小声说道:“堂堂公主一直看着旭凤,真不知礼数不知羞。” 你哪只眼睛见她看着旭凤了?想了想便感觉是她跟我一样,有些敏感了。 在座的都是年轻人,若不是今日要卖个儿子,熠王估计也不会有耐心在这喝酒,几轮下去,熠王便邀请公主跟我们玩一把春归宴的游戏,折春枝。 泰安悄悄跟我解释,皇家园林大得很,其中有三根树枝会缠上红线,象征着月老红线,找到后折下来,之后再将树枝上的红线送给喜欢的人,对方接受了便是一段好姻缘,幸运者还会获得帝王赐婚。 月老红线还带这么玩的么?意思是给三个儿子公平竞争的机会么?我看着熠王眯着的眼睛,颇像只狐狸,不似之前见过的那般感觉。 “孤今日心情不错,若有几对能成,便全赐婚了。” 泰安愣了,周围议论声纷纷,不少人都雀跃起来,我便知道这是不常见的大恩典了,看了眼上座,润玉恰好看了眼我,和他眼神错开后我本有些脸红,结果发现熠王笑眯眯的看着我,眼角皱纹挤在一起,再加上有些病态,让我颇感不适。 其他三位脸色也微变,旭凤看了眼润玉,微微扫了我一眼,耀阳直视着公主,公主眼神从耀阳扫到润玉,不知在想什么,我心中警铃声响,看来这游戏自己不得不玩一次了。 入林顺序先客第一,后是按尊卑位份,我和泰安本可一起进去,但我之前茶喝多了,便先去入了厕,回来发现就剩我一个了……这些男女太饥渴了吧。 “小锦觅。”熠王走至我身侧,我赶紧行礼,只觉得他喊我小锦觅有些奇怪,又觉得腔调熟悉。 “之前老夫,咳,孤问过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你说有,今日便是你的机会,进去向东五百步,向北再一百步,孤就帮你到这了。” 我非常惊讶,难道熠王有意赐婚于我?困惑地看着熠王背影,竟然如此便珍惜机会吧,我扭头跨入林中。 数着步数,我真的见到了缠红线的花枝,皇帝果然不骗人!可刚折下来,便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音,之前看男男女女们兴奋得很,万一有争抢事故就糟了,将花枝藏入袖中,我便准备离开。 那说话声之人似是很急,离我这越来越近,音色也熟悉的很。 耀阳? 我见旁边有座假山,便躲在那后面想等他离开,结果撞到一具身躯,一偏头发现润玉笑盈盈的看着我,吓得我树枝都没拿稳,掉了下来。 这人也不帮我捡,抖了下袖子将手腕露了出来,歪着头看着我笑。我意识到他什么意思,脸有点僵,瞬间觉得此人如今真的真的太脸皮厚了,咬牙捡起树枝将上面的红绳取下来,系在他的手腕上。做完这一切他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真乖。” 冥冥之中总觉得和这人缘分太过,让我有种太过顺风顺水的不现实感,没细思,就听到耀阳停在了空地处。 “公主,请接受吧。” 公主?我伸头想看,却被人拉了回去,一个长吻便落了下来。 没看清楚现在情况么!我瞪着把我按在假山壁上的人,他仿佛在寻求刺激,专挑敏感之处,让我瞬间憋不过气来。 空地上的人静默一段时间,我听到昌平公主幽幽出口:“父王要我来是想让我找心仪之人……近日来我发现我还是喜欢……” 唇上松了开,我终于得以喘了口气,奈何声音大了点。 “谁在那!”耀阳呵道。 我捂住嘴…… 润玉却十分坦然的拉我出去了,我听到润玉淡淡喊了声:“三弟。” “兄长?”耀阳很惊讶,昌平公主也很惊讶,两个人看着我和润玉牵手处沉默了。 耀阳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陵光……” 润玉将红线露了出来:“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岂能拒绝?” 公主皱眉:“大殿下这是……” 手被捏了捏,我一瞬间有了些直觉,这公主貌似对润玉有想法…… “好啊!”我挣开手:“你之前说只喜欢我的,我才寄以红线,没想到你多情的习惯还没改,那陵光不是男的么,你居然还没放下他!” 在场三个人皆沉默了,我将树枝扔给润玉:“你个大骗子。”跺脚便跑开,扭头时还用袖子捂脸伤心模样,实则忍笑。 一小段后我便停了下来,不出一会就见润玉追了过来。 “如何?”我眨眨眼睛。 “你发挥的很好,耀阳都觉得我是个男女通吃的多情人了。”他将树枝塞回我手上,偷香了我一口才满意拉着我出去。 结束的钟声响起,我见公主有些脸红的陪着耀阳走了出来,耀阳手中树枝上的红绳没了,看来是得手了。泰安和旭凤两手空空出来,看来没啥缘分了…… 我被润玉拉上座前,吸引了很多目光,花枝在我手上,红线在他腕上,啥意思大家明白,一群人瞬间起哄起来。 “大殿下刚露面就被告白了?还答应了?” “这是锦城郡主先喜欢的殿下么?”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又中套了。 第一对是润玉和我,第二对耀阳和昌平公主,第三根树枝没出姻缘。 熠王言出必践,当场赐婚,第二天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全王都都在说锦城郡主主动追了大皇子,并且成功了…… 润玉上门拜见的时候,娘惊讶道:“觅儿不是说只把你当哥哥么?” 哥哥……我见润玉看我的眼神,十分的危险,好在我爹听到消息后从锦城赶来,和润玉单独聊了会才了解情况,解除了误会。 一开始以为润玉要我嫁给他不会如此的早,结果过完年就被赐婚了,婚期就在半年后,与昌平公主同时出嫁,我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就开始被润玉留在公主府里学习绣我的嫁衣。 翠星出去的时候,扑哧君落在我身侧,一直啧啧啧个不停。 “润玉的手段是真的强,居然让月下亲自跑一趟……” “月下?”我听他轻声叨咕,疑惑着。 “没什么~小锦觅,我以为你会坚持到二十岁才出嫁,没想到还没坚持到十六。” “为啥要坚持?”我对扑哧君的话愈发不解。 扑哧君大大咧咧的坐在我身侧,看着我刺绣,像是再看什么特别新奇的事件,摇摇头再叹叹气,叹叹气再摇摇头,我实在受不了,扔下针线:“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仙觉得,你这次大婚定不简单,我给你的法宝记得带着,寂寞的话想想我。”他抛了个媚眼,在我要拿针线扎他的时候消失了。 同样是神仙,怎么小神仙就那么正经,仙跟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再想小神仙,已经很久未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见到。 这半年润玉是真的忙,我也不用装病了,有了泰安相陪,便可以寻到时间出门,但总感觉王都在慢慢起着变化。 在茶楼里,听到人们议论纷纷,哪个哪个官死了,哪家被抄家了,六部官员调任,昌国接连派使者入王都,在听到大皇子和三皇子关系密切,泰安才皱皱眉头。 “放心,润玉和旭凤关系好着呢。”我知道泰安一直关心着,当然不能让她觉得有人在欺负旭凤。 对于我和润玉婚事,有人喜欢有人讨厌,讨厌者最盛估计就是太后,连传召都不愿意召我,直到婚礼时,才见到她老人家虚伪着的笑脸。 半年转眼即过,我的嫁衣也绣完了,戴着凤冠,坐在轿子里,刚刚被爹娘送出门外一阵恍惚,怎么感觉自己之前嫁过人,还不止一次来着……我闭上眼睛,感觉到有一条长长的天梯,我与一人携手慢慢登上去,不过这天梯太长了吧,爬上去岂不累死,我摇了摇头,冰凉的金步摇碰在我额头上,有些冰凉,让我回过神来。 入夏了,天气闷闷的,今天是难得不下雨的吉日,两旁街道都是欢呼抢着红包喜糖的民众,人人高高兴兴说着吉祥话,我却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和昌平公主一起嫁,所以我们需要同去皇城拜天地,再各回王府,此乃荣誉,我不该乱想。 有人唱和,已进宫门,轿子停了下来,有人牵起我的手将我扶出轿子,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见到对方手腕上的红绳,笑了笑,握紧了他。 入了殿,我能感受到有不少目光,旁边一红裙与我并排,应该是昌平公主。熠王身边的宦官读了一篇婚祝词,要拜堂的时候,我的心刚微微落下,突然听到有人说了句:“慢着~” 是太后的声音。 “今日是个好日子,皇帝该说的都说了,哀家也没什么再祝福的了,这有两杯佳酿,赐给两位皇孙品尝~以求福泰安康。” 我感受到旁边人微微僵了一下,熠王说道:“既然是太后的赏赐,就领了吧,大喜之日。” “那就谢谢皇祖母了。”我听到润玉说道,之后便是接过盘子喝酒的声音,但是耀阳却没动。 “三殿下?”举着酒杯的太监提醒道。 “耀阳!”殿门突然传来一声怒呵,是旭凤,大家都被一惊。 “敢问,三万禁军围住皇城可是你的指令?!王都外突然冒出的昌国军队可是你的人?!在座数十官员携武器进殿可是你的安排?!” 我听到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熠王拍案而起:“什么?!” “呵,这杯,就敬今日各位了。”耀阳举起太后赐的酒,向周围一洒,居然是祭奠之法,他摔杯为令,便有人吹起号角来。 我听到武器出鞘的声音,润玉将我拉进怀中,我急忙掀开盖头,只看到在座不少官员从袖中拿出长刀,挟持着周围人物。 “你……你!你居然在大婚之□□宫谋反!”熠王面若死灰,向后倒在椅子上,皇后也是惊讶状,皇贵妃抿抿嘴退至一边,太后一脸平静,对旭凤说道:“旭凤,速除逆贼!” 我听到咚咚咚敲城门的声音,感觉手有些颤抖,润玉握紧了我的手,却一个趔趄。 “润玉!”我赶紧扶着他。 润玉呕出了一口血,指着刚刚喝酒的杯子,太后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大呵:“我没下毒!” 但事实摆在眼前,耀阳哈哈大笑:“想谋害两位皇嗣,皇祖母你今天也是让人惊喜啊!” “大哥!”旭凤跑了过来,只见短剑出鞘,耀阳推开昌平公主,昌平盖头落下,居然是个陌生侍女面孔,耀阳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大殿上突然冒出许多的士兵,对砍起来,官员也一片混乱,我吓得颤抖,润玉一臂抱着我退到熠王身边,熠王亲哨一响,冒出一些近卫将我们护在中央。 “润玉润玉!”凤冠掉了,我抱着他想让他清醒过来。 太后因为投毒嫌疑被近卫控制住,我看到大殿上血肉横飞,皇后微微发抖的念佛声,熠王怒道:“够了,别念了!” 皇后停了下,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今日其实还有一事陛下也该知道,就是润玉的生母,其实是皇贵妃所害,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是不想今日败了死了也要带着误解下去。” 熠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皇贵妃。 场面局势混乱,耀阳带过几年的兵,身体强健,很快压制住了旭凤,皇贵妃被耀阳的护卫保护着,听到熠王怒吼哈哈大笑:“是又怎么样,要知道这里面可也有太后的功劳。” 太后怒目圆瞪,却尽失威仪:“胡说!” “□□可是从你宫里拿的,还不是你暗示我,要不是我警惕早也被你害死了,我儿今日全送你们下去!” “那可不一定……”润玉在我怀中转醒,只不过声音很小,只有我一人听到。 “润玉……”我看着他清醒,心中一缓,他用手抹着我的眼泪:“不哭不哭……” 只听一声钟鸣,城门开启,有大量脚步声,耀阳疯狂笑道:“怎么样,还坚持?” 旭凤冷呵:“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外面。” 脚步声停下,并没有混乱,我抬起头,却看到外面竖着王旗。 “耀阳,其实你不知大哥其实一开始就在帮我,你的禁军早被他替换了,就等今日你现出原形!”旭凤一剑挥下,和假冒昌平的侍女一起将耀阳武器击落,将他压下。 外面有人开口:“禀报陛下,昌平公主已带昌军退出国境,禁军逆贼已尽诛。” 我看到皇贵妃花容失色:“怎么会……怎么会……” 噫嘘兮,若不是润玉倒在我怀中,我肯定大赞起来,真真一出绝地逆转。 耀阳没让我们死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没缓过神来就和皇贵妃一起被士兵压进天牢,太后软禁在宫,熠王受惊,一切事宜全权交给旭凤处理。 太医为润玉把脉,胡须颤抖,对着旭凤说道:“大殿下毒伤心脉,只剩三个月矣,若想救得一命,还需前往药王谷。” 我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怎么会……” 旭凤皱眉,看着我有些不忍:“锦觅,你的父母已被暗中送回锦城,我让侍卫送你们直接去药王谷。” 我点点头,却见皇后进来,看了眼我和润玉,唤旭凤去了偏殿,仿佛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旭凤出来皱着眉头。 不过他还是帮我们备了马车,我拒绝了停留换衣,直接穿着喜服马不停蹄的赶往药王谷,不知道路上换了多少匹马,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侍卫们一个个精疲力竭,我也有些受不了,看润玉呼吸正常才愿意停歇一下,在客栈喂了太医给的缓解药物,再喂完润玉一些食物,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黑暗中下起了雪花,明明是夏天啊,远处有铃声想起,我突然想到了话本里的黑白无常,都带着勾魂铃的,紧张起来。铃声戛然而止,像是被驱散了,我听到哒哒哒脚步声,小神仙斜坐在小鹿上从远处走来,照亮了一片黑暗。 “阿凉。”小神仙将我扶了起来,小手按住我的额头,给了我一片清明,终于不再那么难受。 “阿凉,你现在跟我离开也是可以的,我不想让阿凉这么累。”小神仙说道。 我想起了润玉中毒之事,拉着他:“求你救救润玉!” 小神仙摇摇头:“这次我不能干扰,是他自己选的。” 我瘫坐在地上,小神仙也半跪下来:“阿凉,有些事我不能说出口,但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那就代表还有救! 小神仙帮我捏了捏肩膀,一阵清凉,身上酸痛都没了,他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阿凉,有追兵,侍卫里也有背叛者,你且不要再停留了。” 我抬起头,黑暗消失了,润玉静静躺在床上,还有着呼吸,我站起身,一身疲惫皆没,唤了小二过来。 “这里离药王谷还有多远?” 小二看着我一身喜服,带着惊讶:“回夫人,还有一日路程。” “你且帮我备好最快的马车。”我拆下头上剩余的金簪,给了他:“不要跟送我的侍卫说了,他们累了让他们休息休息。” 小二一阵欣喜连连诺下,不过半个时辰,我便带着润玉上了马车,匆匆出发。 甚至都快看到药王谷的山脉了,却听到身后阵阵马蹄声,很快的把马车围了起来,车夫惨叫一声便没了声音,我握紧手中短刀,掀开帘子,静静看着周围人马,虽然伪装成官兵,但还是有死卫的感觉。 “你们是谁的人,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吧……”我扶着车壁站稳身形。 “太后?”没人动。 “旭凤?”也没有人动。 我呵呵一笑:“那看来是皇后了。” 有刀出鞘声,不想一阵石头雨,砸的那些死卫猝不及防。 “他奶奶的,最讨厌这些官兵。”有大汉嚷嚷道,随即山上冲下来一波人马,将那些死卫冲散。 我震惊的看着一群山贼模样的人将死侍打的落花流水。 “小娘子!这么急可是去药王谷?”有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大汉对我喊道。 我点点头:“我家夫君生病了,谢谢好汉相助!” “居然还欺负新婚小夫妻!” 虽然衣服有些脏但还是看出来是喜服…… 然后周围就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声…… “不用谢,我等从良就是看不得以强欺弱,我们帮你开道!”大汉吆喝一声,跳上马车帮我赶马,其他人帮我们搬开尸体和石块,直接护送我们到了药王谷阵外。 大汉挠着后脑壳:“小娘子,药王谷有严令,不给无关人员进入……” 我抱拳感激:“好人有好报,在此和我家夫君谢过各位,剩下的路我陪他走,来日定当感谢。” 说完我背起润玉,小神仙给了我一点力量,让我稍微轻松了点,不过山贼们十分惊讶,我对他们点点头便入了谷。 还记得初次见面是他背着我拾阶而上的,没想到今日,我随他回来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天色渐晚,树上攀附的黑影不似小时候那般,现在只是灰蒙蒙的,润玉清凉的呼吸碰触着我的脖颈,让我保持着清醒。 “润玉,我们回谷了……” “润玉你快醒醒,我下次可背不动你了……” “润玉……” “润玉……” 太静了,都让我有背上的人已经醒过来的错觉。 咬牙向上,终于看到了药老和药谷众人的火把,悬了已久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 ☆、第二十章 好在有药老圣手,润玉脱离了危险,昏迷了三个月,我亦衣不解带的陪了三个月。 夏末,我披着薄衣,在床侧软塌上读着诗词,药老说这样能让润玉意识快些苏醒,又让我每日帮他按摩身体,真真把我看做外孙媳妇来,不过我想到婚礼当日拜堂未完,略带惋惜。 有本诗集被我碰落到地,瞥了一眼翻开的书页,上面是一首诗词,我下意识的读了出来: “君不见徐卿二子生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 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 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① 好生熟悉,润玉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浅浅,倒引得我有了些许倦意,索性躺下眯睡,迷迷糊糊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我飘飘然离开身体,本身像是魂魄般透明,似是被什么牵引着向天空而去。 如同入了片混沌,我拨开白雾却发现自己走动不了,微微低头,只见双臂变成了绿叶,难道自己变成了一朵花不成?脑中糊涂,不知自己是谁又在何地,左右一观发现是一处宫殿,不同人间那般艳俗,素的很,自己位置便是在房门边上。 “陛下……”有隐隐约约声音传来,我竖起我的花瓣耳朵,好奇的听着。 “小仙实在没想到命盘变动这么大,还望陛下恕罪……”一女声唯唯诺诺道。 “我量你也没这胆子,可是遥寒所为?”一熟悉男声冷冷说道。 女子支支吾吾半天,男子哼了一声,说道:“本座不为难你,你且告诉两人今后命数可有被影响?” “陛下宽宏,祸福相依,您开启记忆硬将命盘推回,牵连改动了悉数凡人命格,恐怕会有些许反噬,但您和娘娘感情却更加坚固联系紧密……然娘娘又受了些影响,今后命数全看她所念所想,小仙也算不清楚了。” “影响?” “娘娘灵魂净化如此之快有雪神殿下一番功劳,但体内却因此留了些仙气,再加彦佑和月下仙人的接触,灵魂便隐隐有归天之势……” “这不是好事么?” “陛下此番借机回天一趟,又带了些许仙气下去,如此不出两三年,娘娘魂魄必会提前归位……可那老劫未历难免可惜了些,活不到百岁起码也需活过半百才行,而且先水神风神还未回来,不知到时候娘娘可会有遗憾……” “……可有法子?”男人之前清冷的语调带了些动摇。 “天界插手自然不行……只需娘娘孕育一次,让孩子帮母体分担了那些仙气,便可解决。” 男子笑了:“那不是很简单么,为何缘机此番纠结表情。” “陛下,娘娘自幼多病,身体并未大好,而且……陛下此番故意饮下毒酒,也略微伤了身子,受孕怕是……” 我感受到了房间内很长时间的沉默,有个身影慢慢走到我身边,我抬起我的花脸,看到是一个面容熟悉的男孩,可我脑中混沌想不起来他是谁。 男孩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丝笑意,我竟有种不知他对的是花笑还是我笑的想法,可我不就是一朵花么…… “陛下,其实让雪神殿下轮回一次也是可以的……毕竟他和娘娘乃亲生母子,灵魂契合……”女子悠悠回道。 男子哼的一声,过了一会房间门打开,男孩不着痕迹的将我遮住。 这孩子,我还想看讲话的人啥样子呢!遮住我干啥,我花枝摇摆非常不平静。 “父帝。”他行了一礼,依然把我遮的严严实实。 “回来再算账!”声音似是甩了个袖子,男子大步离开了,我只看到个修长背影,那位你回个头让我看看样子啊,我感觉自己摇的腰都断了。 “缘机仙子。”男孩淡淡开口。 “殿下,小仙还有事,先行一步。”后面那女子语气有些急着逃避的感觉,一道白光她就消失了……好厉害啊,我伸着脖子想看她去了哪。 男孩转过身来,摸了摸我的花脑袋,手指弹了一下,我便被弹出花身,原来自己刚才是在一株晚香玉里,他对我行了个礼,我感觉身下一沉,沿着原路掉了回去。 恍惚中我惊坐而起,额头一痛,我捂着痛处抬头一看,发现润玉居然醒了!不过他捂着下巴,看来是我撞得。 我也不顾疼痛了,开心的抱住润玉:“你终于醒了!” “要不是药老说你没事,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感觉着他温热的体温,真的太好了。 润玉停了片刻,才抬起手臂拥住了我。 “觅儿……”带着欣喜。 因为躺了太久,药老过来施了几次针润玉才适应了身体,可刚能下地行走,我便被他摁倒在床上…… “你……” 我按住润玉的肩膀,他刚梳洗好,微湿的头发散在身后,我本在帮他擦拭来着,结果一出神就是天旋地转。 “觅儿,你我已是夫妻。”润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皮肤因沐浴透着薄红。 “可是……还未拜堂……” 爹娘之前来信,他们在锦城担心我和润玉很久,想到他们我就想到还未拜堂,再加上翠星的礼法告诫在我脑海中响起,忆起破坏的婚礼就觉得有些别扭,紧张的拽着被单,不敢看他。 “觅儿,我不会让你遗憾的,我们补完婚礼吧。”润玉似是叹了口气,起了身。 压迫感离去,我竟觉得有些不舍,但还是拍了拍脑袋,赞同了这个主意。 润玉在修养一周后就急着带我回锦城见了爹娘,再见他们我十分开心,爹娘也对润玉补办婚礼的提议非常赞成,对他更为满意。 这几个月王都风云变幻,老熠王退位,旭凤登基,对外宣布了耀阳逼宫谋害的消息,润玉和我已在死者名单上,我两毫不介意,倒是感谢他安抚了皇后对我们的杀心。在商议后,我选择和润玉回药王谷居住,婚礼也在谷中,只不过不对外宣张,只让爹娘翠星等观礼罢了。 “觅儿,锦城公主对外宣称已死,这次不能从锦城出嫁,你可觉得委屈?”爹担心的看着我。 “润玉也放弃了皇子身份,我又何必在意这个呢?只要和他在一起,一点也不委屈。”我笑容满面,打消了爹的忧虑。 而婚礼的日期,润玉勾了霜降那天,正好吉日也是我的生日,我十分惊喜,他却悄悄地对我说道:“这几个月被你摸光看光,你生日那天便把我当成礼物吧……” 早习惯了他私下的不正经,可这怎么说的跟他吃亏一样,我瞪了他一眼。 药老已被我称作外公,居然为了我们答应让那天救我们的山贼兄弟们入谷吃喜酒,让我好生感动。 霜降那天,下了丝小雨,却并没有浇灭众人的热情,在山贼兄弟们添油加醋中,把我那天背润玉入谷的姿态渲染的如天神一般高大,润玉其实早就表示要背我重走山阵了,可今日小雨我觉得不太方便,但在众人起哄中,我两还是被风风火火送到了山脚。 我无语的揪着喜服下摆,看着同样一身喜服的润玉撑着伞注视着我,眼神温柔。 “其实那天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我看着伞外细雨,很不好意思。 “还记得和觅儿今世初见便是下着雨。” 他牵起我的手,将伞柄放入我手中,背对着我蹲了下来。 红色的流苏化出很好看的弧线,我仿佛又见到当年一身白衣的少年,现在的他已经长大,慢慢覆上他的背,感受到他已不是当年般瘦小了。 “今世?你我难不成遇见过好几世?”雨幕里我安心的趴在他肩膀上,悠闲的搭着话。 “我想想,大概是有三世缘分吧。”润玉一步步踩着台阶,一点也不着急。 我只当他开玩笑,自己陷入回忆里:“还记得你跟我说‘入冬淋湿了容易生病,还是快些回去较好’,之后你便问我叫什么。” “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的锦觅。”他接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学着当初的样子贴近他的衣领,笑着说:“当时我靠近你你耳朵都红了。” 还是记忆中的药香,我贴近蹭了蹭润玉的脖子,他却停了下来。 “夫人再这样,为夫可就走不动路了。” 我见他称呼变了,自己先脸红了,低声说道:“好我不这样了,你赶紧走吧。” “夫人亲一次为夫便走一步。”润玉侧过头,露出他带笑的眉眼。 我看着剩下的山路还很长,这得亲多久啊,拒绝道:“太多了,快走!” 润玉并未动,我寻思着这人现在跟当初青涩时一点都不同了,透露着一股厚脸皮的味道,根本不好打发,只好说:“就一次!” 他见我态度坚决便点了点头,我撑着他的肩膀亲了下他的嘴角,随后埋在背上,等了半天发现他还没动。 “不是说好的么,怎么还不走。” “夫人亲的为夫腿都软了。” “你够了!”我受不了,对着他脖子就咬了一口,他才慢悠悠迈开步子。 伞下一方天地,整座山仿佛就剩我和他二人。 雨幕里的阶梯似是起了一层薄雾,倒让我想起之前那条长长的天梯,我看着润玉认真走起路来的清俊侧颜,觉得若是幻想成真,那陪我走那条天梯的一定也是他。现在的眼神一片清明,根本看不到任何害怕的东西了,药王谷真实的面容也显现出来,让人沉醉其中,想想今后日子会一直陪他在此度过,心头愈发甜蜜起来。 最后一阶步上,迎接我们的是众多笑脸欢呼,润玉背着我入了喜房,被一些青年拉着去前院喝酒去了,平时对人清冷的容颜第一次融入了凡间星火,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众人散去,他抱着我一遍遍叫着觅儿。 “你喝醉了……”我无奈道。 他埋在我脖颈处,轻声说:“为了不遗憾,我们得勤勉点……” “什么?”我一愣神已被他放倒,他深深吻着我,混着的气息竟让我也醉了去,暖烛红帐,衣衫尽落。 待我反应过来连句怕疼都说不出了,明明他是初次技术怎么还……还那么好!一晚上我仿佛都在云头飘着,床仿佛变成了小船,一直摇啊摇…… 这人真的是第一次结婚么?这是我累到陷入睡梦中最后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杜甫的《徐卿二子歌》 ☆、第二十一章 “要知新帝登基后在这一年内就让周围藩国安稳归降,又思其兄长,追封大皇子为端王,让其与端王妃合葬于皇陵,雷霆手段下也是仁善非常……” “马屁精。”泰安瞥了眼说书先生,翻了个白眼。 茶楼里我这个“已逝端王妃”穿着不打眼的布衣,和常服泰安嗑着瓜子听着说书人歌颂新皇功德,实在无趣。之前路过的几个茶楼说的可都是香艳野史,要不是今日下雨,这家店有位子坐让我两歇歇,早跑路了。 我望着窗外小雨绵绵,心情不错,离药王谷起码几百里,可算能轻松几日,这次出谷一是日常躲润玉,二是来找泰安玩,具体缘由容我细细道来。 去年婚后,药老便隐居避世,润玉承其衣钵做了谷主,我不用操心生计也不用操心洗衣做饭,和夫君新婚燕尔伉俪情深,本应漂漂亮亮做我的谷主夫人,奈何只有我知道了润玉私下之疯狂。 古人说得好,人不可貌相,别看他在谷中如清风雅雨般备受众人尊敬,可到夜里却是各种折腾,就差在屋里挂个牌匾写上“天道酬勤”。我之前被他中毒之事吓到过,生怕他再受伤,房事上纵使累得要死也百般配合。 直到某日偶然翻到一本古籍,查阅药方发现熟悉配药,知道了之前润玉中的毒乃药王谷秘药世上无二,又想到太后因为谋害皇嗣之罪死的很惨,才知润玉之前实乃自己给自己下毒,只为了拉下太后,脱离皇宫。此事我理解,只心怪他对自己太狠,可我偏偏又在那日去了山贼寨子里喝喜酒,事情才有了变化。 山贼兄弟们现在从良经商,加上毗邻药王谷总能收些权贵们的好处,日子也是滋润的不行,跟我关系铁到润玉放心我独自前去,人逢喜事的寨主很是膨胀,开了他战利品收集库,让我大开眼界,之后我便见到了一溜子死卫腰牌,不打眼,小小的,上面刻着符号,符号我也见过,润玉还是皇子时私物上刻的。 “这是哪里得来的?”我问道。 “锦觅啊,这可不就是当日你穿着婚服风风火火带你夫君进谷看病,围着你们不给走的兔崽子们身上的遗物么。”寨主大方介绍。 我心中咯噔一下,面不改色道:“说来当日真巧,正好遇到你们。” “哎嘿,可不是么,辛亏当日有人来说山下道路会有官兵恃强凌弱阻截良民,我当即拍板在那蹲了一天终于守到你们,还准备过夜来着,你看咱们兄弟仗义不仗义?!哈哈哈……” 我浅笑夸赞,心中起了一阵寒风,哗啦一声吹开窗户露出真相。 要是我猜的没错,是润玉利用了这群大兄弟们的耿直纯良,一是清理那些死卫彻底脱离皇城,二是让旭凤埋下对皇后的疑心加以监视,三大概就是考验了我,让我彻底离不开他,一石三鸟可谓狠决非常,于是那天我便生了些心理阴影,总觉得他浓情蜜意后带着复杂,愈发不太自在,房事上也不太配合。 可他看我状态不对竟是疑心泰安跟我说了什么或者我在外面听了什么,断了我和泰安的联系更是不给我出谷,让我实在憋闷,想着法子躲他,好不容易抽了个空“逃”了出来,联系泰安让她带我去她封地小住,才有今日这般悠闲时光。 三皇子谋逆那日,泰安幸运活下,是少数知道我现在住处的人其中之一,好在她守口如瓶,时常与我书信来往,便成了我的闺房密友。她偶尔透露点皇家秘闻供我消遣,我提供些江湖新传话本,谈天谈地谈八卦,可谓其乐融融。 见识了皇家铁血手段和昌国公主入主后宫后,她跟我说她的骄傲骨气让她选择果断了结了心中那份念想,打包回封地享乐,私下还悄悄跟我说想找个好拿捏的郡马嫁了以后养些面首走向人生巅峰,让我好生佩服。 我并未跟任何人说我了解到的事,泰安也不知道,只当夫妻闹小矛盾,每日带我游玩封地,奈何今日下了雨,只好在这茶馆稍许停留。 “锦觅你可知道我这封地最出名的是啥?”泰安实在听不下去了,搓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好玩的点子。 “不是泰上楼的满汉全席么?”那楼可是老熠王某次心情好赐给这个侄女的,让她自己起名,了解泰安才知道,她这个泰上名字可没有什么恢弘意思,单纯指梦想中的床铺上下位。 “非也!是小泰上楼!”她眨巴着眼睛。 我手抖了下,这眼神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眼神,意思就代表这泰上…… “……安和馆?” 知名鸭倌,泰安之前在信中说过,泰上楼名字被用了,这名字可是她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意义便是与泰安阴阳调和,得知后我异常心疼未来泰安的郡马,唏嘘间还被润玉发现强行收走了那封介绍鸭倌人物相貌三围的信。 “知我者锦觅也!反正表哥不知道,趁这机会跟我去乐乐吧!”泰安拉着我的手,异常兴奋。 我胆子可没这么肥,摇头不干,泰安笑嘻嘻地说:“你就当帮我挑挑面首,要知道安和馆的人最疼姑娘了。” 泰安说到做到,淋雨也把我拽到了安和馆门前,头顶三尺有神明,我可是被强迫的…… 大概知道泰安身份,男子们异常热情,泰安如同蝴蝶般从片叶丛中滚过,放弃充旭凤后宫的原因总算找到了,我再也不信她有什么骄傲骨气。 我避开那些人的示好,单单接了块布擦擦脸上雨丝,递布的小馆面露欣喜,总往我这靠,望着他媚眼如丝般模样,我委实有些坐立难安。 “清倌儿呢?清倌儿呢?让他过来给我妹瞧瞧!”泰安招呼着小厮。 “小祖宗,今日头牌身体不适,让大夫瞧着呢~” “唉……”泰安一脸失望,拉着我:“那咱两去喝喝酒吧……” 这几杯酒下肚,雨水凉气散了开,我忙着避开几位粉装男子的爪子,没敢喝多少,泰安却喝多了,。 “唉,旭凤表哥辛亏没看上我……若不是还未成亲被爹娘管着,恐怕早就能名副其实的玩‘泰上’了……”她咯咯笑着。 我瞥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她玩闹中进退有度,还真信了她的邪,见她喝多了要被一小倌上下其手,我扶住她,借口入厕退离了包厢。 泰安在我怀里嘤嘤软软抱着不平,我这第一次来不知道路线,来回走几段就不知道身在何处,看到不远处一亮着红灯的屋子,泰安却抬起头来。 “这不是头牌清倌儿的房间么,清倌儿~清倌儿~我养你做面首你可愿意啊~~”泰安弃我而去,奔向那房间。 亏我以为她对旭凤还有情!亏我不让她被占便宜…… 泰安跌跌撞撞推门而入,我思考着是为她守着身子还是守着房门,只听房间里沉默了一下,突然一声尖叫:“表……表哥?!” 表哥?我寻思着我和泰安亲戚,不算远方亲戚,正儿八经的表哥就那几个,亲三表哥谋逆那日还带下去几个垫背的,不知哪个表哥这么巧遇到,难不成旭凤微服私访?可怎么私访到这鸭倌来了?见他后宫单薄,难不成他真的有断袖之癖?!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的,我怕泰安有事,听到叫声就已经跑去房门那,一眼望去如遭雷劈。 “润玉……” 润玉手一抖,茶撒了。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润玉对面那位男子笑出声来:“泰安每次一见面总是给我惊喜,今日倒和我的大夫拉起亲戚来了。” 看来说话的就是头牌清倌儿了,长相秀美的很,不过跟润玉比起来却是黯淡了些,乍一看还以为润玉是头牌呢,然而我怎么会被美色所惑!脑子立马转过弯来,他这话说来我就想到了进门时小厮说头牌生病一事,看来润玉就是大夫……所以他就有理由来这鸭倌,可我在这的理由该如何解释! 我的腿一抖,出汗了。 清倌儿看了我一眼,带着笑:“泰安,你可别说你身后这位也是你亲戚。” 泰安终于缓过神来,看了眼润玉再看了眼我,喃喃说道:“可不是……还是……” “泰安,今日之事我帮你瞒着,可知如何解决?”润玉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语气凉凉。 “表哥你们先走,我留下付钱,不用等我了!”泰安颇为狗腿的恭送润玉出房门。 清倌儿在后面开心的不行,笑的直抖:“那今日有劳谷主了亲临,不送客了。” 润玉挡住我的视线,回头淡淡道:“也有劳你了。” 这两人在唱哪出,互相有劳,难不成睡了不成!我想看清倌儿,却被润玉攀住肩膀,泰安给了我一个眼神,意思大概是自求多福来日有缘喝酒有命再见,便拉着清倌儿消失了…… 润玉带我出了安和馆,一手帮我打伞,一手揽着我,看似温情却不出声,我想解释来着,但是感觉急着解释倒显心虚…… “你来这里看诊?” “泰安拉你来的?” 两个人同时出口,我心中一喜,这是给我台阶下啊,随即点头:“是的,非要拉我来,我怕她喝酒出事就陪她……我可没碰这里的人,不信你闻闻。” 润玉表情松动了点,柔和道:“我信你。” 我刚想问他药王谷不是无事不出诊么,而且为什么来此处,看那清倌儿也没啥问题啊,结果被这句我信你给噎住了……那我问岂不是表明不信他么? 又想起他的狠决,我打了个哆嗦。 “冷么?”他让我贴的近些,慢慢开口:“我是来接你的,当年去王都路过此地出诊几日,帮了那清倌儿,这次路上被他认了出来,道谢顺带复诊。” 若没心结,他倒是理解我,我点点头。心想你接吧接吧,看来今日就得收拾东西回去,又得禁足了。 可没想到他待我收拾好后,居然拉我坐船沿路游山玩水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回去,日常仿佛回到了初恋之时,只限于搂搂抱抱并不急色,整个人如同回到从前那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模样,让我好生不解。 中秋夜,船夫过节去了,只剩润玉抱着我半坐在船上喝酒赏月,我的心似是被这月光秋水洗净了开,好生舒爽,空气里飘着淡淡桂香,我直言感慨:“又是该准备桂花酿的时节了。” “不急。”润玉在背后抱着我,头放在我肩膀上,微闭着眼睛。 气氛怡然,心中有什么在鼓励着我,我轻轻开口:“润玉,其实有些事我想问你……” 润玉并无惊讶之意,只是眼睛睁开,睫毛扫过我的下巴,淡笑道:“就等你开口。”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那天你回来脸色不对却不告诉我为什么,为夫只能翻你翻过的书,走你走过的路,问你遇到的人,便知道了。” 我在诧异间,他叹了口气:“你定是觉得我阴狠毒辣,怕我对你做出那般事情。” 我摇头:“这我倒是没想过,就是觉得你太狠决罢了,对自己也对别人。” “若不狠决,怎知我们还能不能活到此时赏月?那时太后无情,皇后无义,虽说是我的死卫,却早渗透了各方力量,我能做的只能先除太后,后亲自下令让皇后晚上一步,寻求山寨帮助除去隐患,解决阻挡你我在一起的所有问题。” 润玉轻飘飘说着,我却有些心惊:“若我没快马加鞭,你岂不是得死在路上,若我没事先察觉到危险,岂不是撑不到山贼相助?” “我在赌。”他亲了亲我的耳垂:“赌上天愿不愿意让我两在一起,果然赌对了。” “觅儿,我只剩你了,还会在想着离开我么?” 他扶我坐起,十指相扣,目含秋夜星辰,软了我的心神。 “不了……”心里哪里还会想出问题,全被他细细密密填满了。 之后和他谈笑风生,未曾想到谈着谈着谈到了床舱,谈着谈着谈到了床上,谈着谈着……嗯…… 两个月后,我和润玉才慢悠悠回到了药王谷,玩的如此畅快倒让我有些疲惫,他去摘药的时候有药童过来送信,说是驿使交代等我回来谷主离开,亲手交到我手上才行。 神秘兮兮的,看了一眼发现信上是泰安的印章,日期乃两个多月前…… “锦觅……清倌儿说情人间最重要的就是交心,我问他可愿跟我交心,他笑而不言,真不知道他到底啥意思,郡马一直找不到满意的,我都想准备强上清倌儿了……” 泰安絮絮叨叨了两页字,终于在最后写道:“说了这么多就怕表哥看到这……我害怕表哥拦我信件,特地交代了送信的,不知你有没有收到,没回信我就准备搬家找侍卫了,我还想多活几十年呢……之前问了清倌儿,表哥来干嘛,你猜怎么说,他说表哥过来问他怎么讨姑娘开心,还有的他不让我说,反正我觉得你要被表哥抓的死死地了……珍重……” 迟了两个月,估摸着泰安这两个月起码吃睡不安,我开始觉得润玉是故意拉我出去玩的了,就为了报复她,我暗自乍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哇的吐到了信上…… 好吧泰安你完全不用担心你表哥会看信了…… 动静太大让润玉提前回来了,他倒是没注意污碎下稀巴烂的信纸,亲自给我诊脉,一瞬间温善的笑开。 “觅儿,你有喜了。” ………………………… ☆、第二十二章 我生遥寒的时候,倒没有像谷中妇人所说的那般要命疼痛,只是一直迷迷糊糊的,在愣神间突感风雪入怀,一个激灵肚子便空了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喂了些甘味汤水,服后心神渐渐安沉睡了一觉,踏实的很,不像前些日子那般会做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离奇古怪的梦。 醒来后脑袋空空,缓了大半天才认出眼前人是润玉,他见我清醒,神色轻松些许,却只字不提孩子,唬的我以为这十月怀胎也是做梦。 在他出去备食时,奶娘才抱着新儿过来给我看,白白嫩嫩的好让人欢喜,她说谷主已经提笔写下“遥寒”作为其名,外面入冬,大家都觉得应景的很,直夸名字起的好。 我扶着脑袋,觉得这名字让我熟悉的很,却又忘了在哪听过。睡了一觉总感觉一些事情记不清了,就像刚才梦里出现过的那只鹿一样,蹦蹦跳跳消失在脑海深处,熟悉却又委实记不起来哪里见过它。 奶娘听我说完笑了,让我放宽心,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还说孩子出来后,谷主急着看夫人情况,孩子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抱了下去,大家都言谷主担心夫人心切,是好事呢。我抱着遥寒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直到润玉进来她才退下。 润玉端着碗,闻着香味应该是鸡蛋羹,他轻展衣袖坐于床侧,小心翼翼不让羹洒出来的样子让我笑了出来。 他抬眉,看着我说道:“听说女子孕后容易心情抑郁,我便让奶娘来陪你多说说话,刚才没听你笑,怎得看见我就笑了?” 我抱着遥寒不好学他刚才的动作,只能说道:“是你刚才动作太傻了我才笑的。” 润玉搅动蛋羹,听我说到傻字顿了一下,神情有些无奈,舀了一勺羹喂我,我不迟疑的接了,没想到那勺蛋羹还有些烫,因为抱着遥寒我也抽不出手扇风,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程度我也不想吐出来,只能睁大眼睛倒吸着空气。 嘴巴被捏住,润玉靠近过来,两下子就帮我吹凉后又退了回去,看着我憋红着脸吞咽,笑了,还顺便帮我擦了擦嘴巴。 “觅儿刚才样子也是傻得很,都说一孕傻三年,为夫还要看你犯傻三年。” 我瞪了他一眼,若是遥寒是枕头我一定砸过去,好在润玉也不再调笑,细心地吹凉勺子里的蛋羹才喂我。 到了遥寒满月的时候,不仅爹娘来了,旭凤也派了人带着礼物过来,泰安还怕着她的大表哥,待半天就走了,润玉一脸正派,对我说泰安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语气委屈的很。 要不是看到他跟泰安喝酒时那让人不安的笑容,我还真信了他的委屈。 …… 就如同当过父母的人口中说的那样,小孩子长大是很快的,遥寒在我眼里从咿咿呀呀到能下地,迅速的成长起来。 可我却发现润玉很少逗弄遥寒,总是默默看着他思考着什么,表情颇让我这个当娘的不安。不久之后便见他开始将想法落实行动,遥寒爬都没爬顺溜润玉就逼其学习走路,话都说不好就开始让其背书,笔都握不住就逼其默写医经……随着遥寒的成长,他爹要求也日渐严苛。 我自是不忍心的,但润玉却时常安抚我,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不要操心太多。爹娘回复我,说既然都是为孩子好,我宽心便成,慈母多败儿,让我多听润玉的话。 爹娘这话说的我颇为不适,就去找谷中妇人们聊天,她们也是热情的告诉我,说谷主初为人父有些奇怪的表现是很正常的,夫人应该相信谷主。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便也只能任由润玉折腾孩子,可有时候看到遥寒憋屈的小脸,还是忍不住找机会带他出谷玩耍,然而却总是很快的被润玉抓回来,数落我教坏孩子,还得带头被禁足。 还记得小小的遥寒反过来安慰我,说:“娘亲不要伤心,你要伤心遥寒也伤心。” 多么可人的儿子啊!而为娘却只能在他吃饭的时候给他多夹点肉,在他夜里读书时为他添件衣裳。 …… 就这么十几年过去了,遥寒也长大了,我却没为他再填个弟弟妹妹,他既是独子,本以为他会受到他爹十分的疼爱,可润玉却沉迷于严父角色,怎么劝都没用。 听说孩子是前世自己的债主,可我却觉得遥寒是欠了润玉钱的。 好在遥寒长大后身姿颇有其父那份风雅俊逸,在山谷里以礼待人,就算不爱笑,也颇受谷中众人喜爱。他的医术再加那份独有的清冷,更是远传谷外,导致经常有妙龄少女驻扎在山谷阵外装病。 大家都言遥寒医术高超,资质非凡,夸赞润玉培养的好,可我却揪心着他比和尚还清心寡欲,全然没喜欢姑娘的想法。山谷外的那些姑娘我看的顺眼的也会收一波书信,塞给遥寒想让他看看,没想到全被他用来烧药炉,还嫌弃起火太慢。 为娘愁的很,润玉却一点也不着急,在我三十多岁后,将谷中大事小事全托付给了遥寒,带我游历天下去了。 我本来是舍不得遥寒的,可润玉说,儿子没想法,只能靠我帮他挑媳妇儿了,天大地大,一定有漂亮姑娘他能喜欢。 就这么,我被润玉带了出来,此次便来到了泰安的封地。 如今这里民风开放,润玉快四十岁了走在路上还是会吸引众多小姑娘的目光,我下意识的挡了挡,换来润玉勾唇一笑,大大方方的揽着我。 瞬间感觉那些目光变得有敌意起来,虽然吧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想把手中的火烧贴旁边这位脸上,报复下这些年来的压力。不过我也只是想想,生怕这位江湖名医再生馊主意,继续探讨昨晚那个老蚌生珠的话题。 近些日子胃口不太好,其实只是走水路加甜食吃多了才如此,偏偏被润玉扯到要不要再生一个上,讨论了半个晚上,我还是选择想抱孙子,润玉那时候瞥了眼我,说那我得有的等了。 我在路边一边啃着火烧,一边看着远处年龄情侣唏嘘不已,倒不是感叹人家年轻恩爱,而是想到了自家小子。 “又在想着儿媳妇?”润玉一脸似笑非笑,如同我的腹虫,可在处理这个问题上却和我的想法截然不同。 “你好歹是遥寒亲爹,怎么就不担心他终身大事?” 我虽然被润玉管的严,但依然觉得有人陪伴比一个人好多了,奈何自家小子在感情方面如同石胎,至今没得一点动静。 “缘分使然,不能强求。”润玉气定神闲,淡淡说道。 善哉善哉,求老天保佑我心想事成…… 没走多远,我和润玉便到了泰上楼。 在遥寒四岁时泰安招了婿,花了很大功夫为清倌儿捏造了氏族背景,改名清夏,甚至求我找润玉说道,给了清夏个药王谷出身,原本以为她会寻着自己以前想法养面首,结果一连五个孩子,也没再提面首两个字。 这次游历顺道来看看他们夫妻二人,泰安终于不想前几次见面时那样大着肚子,清夏跟润玉两容姿出色的中年男人施施然上楼喝茶去后,泰安和我在楼下一边听书一边嘀嘀咕咕。 “锦觅,你要知道,男人三十岁是枝花,你可得看紧了。”泰安翘着腿磕着瓜子,没得以前那份矜贵。 “你看紧的结果就是连生五个?”我不以为意,对她连生五个儿子这事我也可惜得很,近年来愈发觉得生女儿的好处,贴心又不愁,哪像儿子,长大了啥事都不跟我说,盼个儿媳妇也没有。 在和泰安长吁短叹中,我也由衷佩服起清夏,居然能把她这朵娇花驯养成功。 我倒是不怕润玉会变心,遥寒小时候我带他出谷,润玉总能快准狠的拎着我们回去,实在想不出他会跟别的女子站一起亲热的画面。 “唉你看到了么?楼上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那凤眼呀真是勾人……”一高个男子对同伴说道。 旁边楼梯有两男子在说着话,偏偏离我们近,被我们听得清楚,这年龄一大,闲事管的也多起来,泰安和我对了一眼便听起热闹来。 “我看她贵气的很,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你这样确定能拿得下来?”那旁边矮个不劝阻反而刺激着同伴。 “哼,她不还跟两男人聊得正欢么,看他两也像有家室的人了,衣冠楚楚的也想着偷腥,咱两这么年轻,去也算是拯救那小姑娘!”高个男子一脸猥琐,沿着楼梯就上去了。 “唉……那你得长得有他们好看呀……”那矮个子咕哝了一句,跟了上去。 泰安放下茶杯,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招呼来了一个小厮,小厮得令上楼看了一眼,回来说:“姑奶奶,你可得赶紧去瞧瞧……确实跟两位姑爷有关。” “锦觅,我对漂亮,勾人,衣冠楚楚,好看这几个词有些在意,所以让小厮去望了眼,如今看来刚才那两个男人说的可就是我们家那两位啊,你说,带刀子还是鞭子上去,随你挑。”泰安手按了下板凳,仿佛想拿起来看重不重,方不方便带上去。 我沉默了下,拿起了吃剩还没来得及扔的一半火烧。 泰安让小厮拿鞭子去了,大概觉得我拿着火烧太过没出息,放弃了牵我的手一起上楼,自己先跑了上去,生了五个孩子身体还这么好,我实在羡慕。 上去的时候,看到之前一高一矮的两男子被几个侍卫一样的人按在地上,泰安掐着腰对着一姑娘。清夏和润玉坐在桌子两侧,那姑娘样貌卓绝,凤眸带着丝委屈,也坐着在,但因为泰安,坐的地方跟润玉就近了些。我靠近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轻轻拉了拉润玉袖子,手中的火烧差点提前丢过去。 “你上来就骂我,我凭啥告诉你我身份,指不定这两人还是你派来的,就算你和这位清夏公子是一对又如何,我又不是找他的!”那姑娘姿态跋扈的很,清夏想拉着泰安让她坐下,泰安却指着那姑娘说道:“我管你是谁,这是老娘底盘,你找谁我都不给你找!” 清夏又尝试拉了一把,泰安气道:“你再拉我就回去养面首!”对方扶额,不想再说什么。 润玉依旧气定神闲的喝茶,仿佛事情跟他无关一样。 泰安对他吼道:“你媳妇就在这呢!” 众人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润玉淡然一笑,招呼着我过去坐在他身边,那姑娘凤眼望了过来,神情倒是不像有敌意,让我熟悉的很,她打量着我,又看了眼润玉,对我喊了句让泰安脸色一黑的话。 “大伯母。” 像我们这种跟皇室沾亲带故的,亲戚都非常多,但润玉如今亲兄弟就那一个,这一看关系就很明朗了。 这姑娘怕就是旭凤的女儿,我有些庆幸带上来的是火烧,还能藏在袖子里。 润玉却不放过我,把那火烧从我手中抽了出来,用手帕帮我擦着手。 “这位是旭凤的女儿,凤澄。你这么大人了,东西凉了就不要再吃了,小辈面前不要失了身份。” 我暗中抠着他的手,颇为不满。 那凤澄叹道:“伯父伯母感情真好啊。” 润玉对凤澄说道:“泰安也算你表姑,是你的长辈,今日之事有些误会,别伤了一家人和气。” 凤澄喔的一声,倒是规规矩矩对着泰安行礼道歉,听话的很,泰安面色缓和了不少,终是随着清夏坐下。 如此“温馨”的一幕,却被小厮一句:“姑奶奶!鞭子拿来了!”给破坏了。 清夏仿佛知道泰安之前准备要做什么,脸色难看的很,我咳了一声,说道:“泰安怕那两男子上来欺负人,损了泰上楼颜面,准备来教训他们一把的,也是巧,正好是大侄女。” 那两男子早被侍卫拖下去了,泰安瞪了眼小厮,顺着我话说道:“看什么看,我侄女被人欺负了,把鞭子拿给楼下侍卫,让那两男的三个月下不了床!” 小厮唯唯诺诺赶紧下去了,我们这桌才静了下来。 在凤澄介绍下,我才知道她是旭凤昌平的大女儿,出宫游玩,旭凤在宫里留了润玉小像,才被她认了出来。 倒是庆幸旭凤那边没传出泰安之前跟旭凤的事情,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泰安的不自在了,清夏就没再说过话,看其神色,许是也听说过旧事。 好在凤澄只留了一会儿便要走了,走前倒是与我亲近的很,上马车的时候还说想去看看她遥寒表哥,我一乐,点头支持她,润玉却略微皱了皱眉头。 在她走后泰安过来小声的问:“她是否说了以前旧事?” 我拍了拍她肩膀,指着清夏:“并没有,我觉得今日你怕是得注意那位心情了。” ………… 此番在泰安封地短短停留了几日我和润玉便离开了,原因就在于泰安夫妻这几日吵个不停,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看他们吵吵闹闹的样子,想了想虽然我和润玉结婚时间比他们还长,貌似没争吵过,如今看来倒是不像寻常夫妻那般。在听到我感叹后,润玉弹了弹我额头:“你难不成想吵架不成,之前没有,今后我也不愿有。” “好好,不吵不吵。”我拉着他的手笑道。 大好江山,还未游完。 如今感情正好,才不能吵架,辜负好时光。 ☆、第二十三章 看完了江南的朦胧细雨,高山的雾凇烟云,塞外的边疆漠海,我晒黑了几许,润玉的脸色却反而苍白起来,他的晏然自若让我以为他只是累了些,直到某一日喊了许久他才转醒,我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当时他靠在客栈榻上,似是要去拿药瓶,却无缘故的倒下没了意识。我在他旁边,看得清楚,扶住他的时候才发现近些日子他居然瘦了那么多,而我却只顾着游玩未注意到这些,惊吓之余一阵懊悔。 急忙去找来大夫,大夫诊完脉一直皱着眉,询问了我一些润玉情况,又闻了药丸,才开口道:“你夫君既是医者,显然是了解自己身体的,老夫也不好置喙,且尽快服下这药,待他醒后夫人自行询问便是。” 一直以为医者自己会注意身体,在路上润玉也会吃一些药丸,只当与他让我吃的一样,用于养生的,哪里会想到其他事上。 在唤醒他后,润玉叹道:“只是到了中年累了点,不是大事。”我怎还信他这般话,收拾行李便要回药王谷。 遥寒在多年前立誓终生只留杏林,性格清寒不近女色已传遍世间。如今在医术上自成一家,谷内收医徒百人,不分贫贱救治天下人,连旭凤都亲口夸他心系岐黄之道,仁善之一词被遥寒发挥到极致,在三十多岁时就被百姓奉为圣人。 不能含饴弄孙实为遗憾,可我却发现谷内外小孩是真的不缺,真心实意想喊我奶奶的都不少,渐渐淡忘逼遥寒成亲的事,只想和润玉多活几年陪陪他。 我带着大包小包特产回谷的时候,沿路都是谷内医徒开的善堂,之前的土匪兄弟们带着儿女们帮医者打着下手,让我一阵唏嘘遥寒的本事,润玉难得点点头,似是很满意。 分了特产给周围病患们,不少人也认出了我们,充满尊敬的点头问好,如今我可不想享受这些,看着润玉还悠哉负手提点着路边医者,我就来气,说他又怕他嫌我唠叨,让人去叫了遥寒。 一只白鹿嘀哒哒跑来,这只鹿是遥寒十岁左右捡到的,一直伴在身侧,遥寒对它倒是比对女子尽心,就是名字起的随意,它是鹿便叫小鹿。也不知遥寒怎么养的,至今这鹿也未显老态,毛色鲜亮的很,我常感叹这鹿被养的膘肥体壮,润玉听后也是笑着赞同。 小鹿是少谷主的心头宝,路边人都晓得,一个个都让着它,大概因为我和润玉带过这鹿一阵子,喂草铲屎都干过,所以它见我们也兴奋,围着我们打转,颇像只狗。 遥寒自是在后面跟着来了,只不过被人们围着费了点时间,看神色并不适应被人靠近,好在众人并未为难他,终是来到了我面前。 “爹,娘。”遥寒行礼道。 也不知他是不是雪雹子投胎的,连身为亲娘的我都觉得他站那就跟冰柱子一样,外冷内冷的。好在亲儿子并不排斥我,我笑着抱他,他也老实让我抱。如今他个子比他爹还高点,比上次走的时候胖了些,也比他爹现在壮实多了,但一想到这里我反而笑不出来了。 儿子心细,见我闷闷不语便看向润玉,父子俩不过眼神交流了下,遥寒就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对我说:“娘,入谷再说。” 遥寒为润玉诊脉的时候,前者面无表情,后者依旧那般温风细雨模样,见我看他还对我笑笑,纵使他在路上一直说着没事没事,我依旧提着心,哪管他现在讨好样子,回瞪了一眼。 这父子两都是心思不表于面的人,我瞅着遥寒半天,他眉毛都没动一下,一盏茶后他才抬眸看了眼润玉,润玉对他温善地笑了笑。 我一拍桌子,打断了他们“交流”,拉着遥寒问道:“遥寒,老实告诉娘,你爹怎么了?” “脉象并无大碍,身体有些虚弱,今后要调养一番。”遥寒眼睛看着地上,简单说完几句,就准备去备药了。 遥寒从小到大乖得很,唯独有事瞒着时说话不喜欢看着人眼睛,我以前总是会循循善诱想套话,可他这个死脑筋不想说的事就不会说,连捡到小鹿这事还是我亲自发现才知道的,当时他都独自偷养了一年多了。 我一直知道遥寒不会做错事,并不强求他说什么,但这次怎可让他瞒着,心中焦急,正想追出去问呢,却看到润玉淡闲地喝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我气极反而冷静下来,摸准了这两人不会告诉我什么,只能想些其他法子知道。 可偷听父子俩谈话,却也听不出所以然来,只恨自己不懂医术。这两人不像聊天,更像讨论医术,遥寒总是若有所思作有所感悟状。 之后我渐渐明白,润玉这样看似论医,更像传授托付状,我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 煮药全由我接手,备饭也有我亲自来,可不管再怎么逼润玉多吃,他还是渐渐消瘦,但精神却是极好的。他一笑我就没脾气,每天还在劝慰我都快半百,凡事看得淡点。 唯有一次偷听,听到遥寒问道:“爹真不告诉娘?” 润玉道:“你娘聪明的很,淡然最好。” 听完后,我背着哭了几次,这么多年相处,有些事真的不需要言明。遥寒医术高超,却依旧没有达到润玉的水平,可医者不自医,润玉的选择就是淡然处之,那我还能如何,难道还摆脸色么?难道天天以泪洗面么? 我所做的就是每日精心准备饭菜,带着润玉在谷中散步,细心照顾他。他日常睡得越来越多,我又记起第一次成亲的时候,他中毒睡了好几个月,可能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埋下了祸根。我时常想着,若当时他不喝毒酒,留在皇宫,只要他一直陪我,就算没什么自由,我也是愿意的。 然想至此,更觉得我亏欠润玉甚多,每次都是他为我做什么,为我着想,就算身体不适也要陪我看遍山山水水,就算惹他生气也是他先哄我,在年华里不知不觉的填满我整个心房。 润玉越来越虚弱,却依然带着浅浅笑意对着我。就如他所言,不告诉我是最好的,我俩可以在最后的时光里温馨相处,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然我没想到,有时候命运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 在要过年的时候,我暗自伤心,怕今年是最后相处的年节了,便想收拾收拾以前物什,在一堆东西里,我扒拉出来个小盒子,里面是一颗绿珠。 周围是以前润玉送给我或者我送给他的东西,可我委实记不起哪里见过这个绿珠子,皱着眉头回忆着,奈何都五十多岁了,记性哪里好。 仿佛有蚂蚁在钻我的脑子,有依稀画面闪过。 “润玉,若你不喜欢我唤他,我就从此不唤了……” “好觅儿……” …… “美人我这不是看跟你投缘么,这珠子还有个作用,你只要默念三遍我的名字就能召唤我~” 我皱着眉头,脑海中有一个略带熟悉的名字出现,我尝试的默念了出来:“扑哧君……” “不好不好,怎得这时候唤我!”空气中一句惊呼,有一绿色人影从天摔落,显然猝不及防。 他那传来一股风,我觉得甚为祥和亲近,噫的一声向他走去。 那扑哧君爬了起来,端的纤细模样,却如蛇蝎般避开我。 “锦觅!莫碰我,现在可不是调情好时候,我刚去了瑶池吃了些好物,仙气旺的很呢。”他连连后退,摆着袖子。 什么调情!见他胡言乱语,我抓起盒子就抛了过去。 “对对,连你手中珠子一起扔过来。”他表情期待,下一刻笑容却凝结在嘴角。 我前面刚刚站起,腿脚不太利索,本想着扔珠子来着,结果却先被门槛绊了一脚。扑哧君下意识想扶我,我见他伸手也下意识想扶他,结果这孙子手抖了下又缩了回去,让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好巧不巧那绿珠子被我垫在手下。 只觉得珠子咯吱下碎了,一股绿雾升起,我在旁边扑哧君一声变调的“完了”惨叫中,晕了过去。 ………… 等我再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身体轻便不少,扑哧君保持着抱着脑袋的模样,背对着我蹲在地上。 我皱着眉头看看天看看地,看到了“我”还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表情安详的很,屋里还零零碎碎放着不少未收拾好的东西。 喉咙如同堵着一般说不出什么话来,思绪混乱的很,我看了眼手,几十年的茧子也没了,几天前做菜切到的伤口也没了。 深吸一口气,润玉,遥寒,扑哧君,魇兽,月下,缘机仙子,轮回……一个个在我脑海中对应归位,我以一种第三者的视角回顾了自己这一生,一种复杂带着奇怪的情感从内心深处浮起。 小鹿从远处蹦蹦哒哒过来,有灵性般的先看了眼我,再看了眼地上的“我”,对着自己后面扬了扬头,我反应过来,一个结印将自己隐去身形,拎起扑哧君飘上半空,许久未用仙法,摇摇晃晃的,索性将扑哧君挂在了旁边树梢上,自己坐在旁边。 “哎呦锦觅……你跟我说一声我带你飞啊……”扑哧君被树梢戳的咳了两声。 我瞥了他一眼,悠悠说道:“若想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就老实听我的话闭嘴。” 扑哧君做出吞咽装,小心翼翼调整了下身子,许是真怕,依然挂着在。 我看着长大了的遥寒随着小鹿过来,看到“我”躺在地上,愣了下,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我”,表情有些呆。 心中泛酸,我虽然不知雪团子为何也下了轮回,但我舍不得他伤心,看到他攒紧双手,眼眶泛红,我也不禁伤感起来,要知道小时候不管润玉多严苛他也没哭过,天界也亦是如此。 周围有风吹起,我见遥寒缓缓跪在“我”身边,有些犹豫的试了试脉搏,慢慢的将“我”扶起,抱入屋内,在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几滴晶莹落下。 “雪团子居然哭了!”扑哧君很是惊讶,我心中难受没理他。 小鹿走到了我的树下,显然它是魇兽变的,我见它忠心乖巧,稍微平缓了下心情,落下树摸了摸它的头:“去吧,以后也靠你陪着他了。” 它点点头,眼睛里闪烁了下只有魇兽特有的琉璃光芒,便回头进了屋内。 “锦觅……你不去看看润玉么……”扑哧君在我头顶弱弱喊道。 “不。”我对着润玉屋子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想法:“我要先去找缘机仙子问问情况,你且先拖住润玉,撑住他一段时间,不然我就把今日的事说出来。” “天啦,我就该一开始就去找小泥鳅躲在湖底直到你们轮回结束!我怎么这么命苦……” 我无视了背后扑哧君的哀嚎,提了一口气升上了九重天,彩霞依旧,想起了在人间睡梦中迷迷糊糊升上来时还啧啧称奇过,好在那时候天兵并未注意我。 直接去了姻缘府,正好看到了嗑着瓜子看戏本的狐狸仙和缘机仙子。 “二位~戏本好不好看啊,凡间更好玩哦~”我笑嘻嘻地说道。 狐狸仙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微张着嘴看着我。 “姑父,凡间扮演老熠王好玩不?”我也眨巴着眼睛。 “天后娘娘!”缘机仙子终于反应过来,掐了狐狸仙一把。 狐狸仙一手摸着腰一手拿着瓜子儿,对着我终于出声:“葡萄……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我摆摆手。 缘机仙子在旁边掰着手指算着命,疑惑道:“这天后娘娘命数怎得又变了,不是能比天帝还多活几十年么……” “别算了,我提前点回来就是问问仙子一些事。”我和善的笑了笑:“就不谈小时候看到神仙,这润玉中途变性子,又喝毒又早亡的事,我委实好奇的很呐……” “这……陛下和娘娘天定姻缘,鹣鲽情深,中途有些挫折是正常的,小仙也不好解释啊……”缘机仙子露出为难之色。 “我记得之前夜里元神升上来过,听到一些你与润玉的对话,他是何时拿回记忆的?”一听我如此说,果然两人面色就变了。 “大概是陛下……和彦佑君相见那一天……”缘机说道。 我“唔”了一声,大概对上记忆了。 “若我没猜错,我下凡前,因果轮回盘并不是这种排法,之前怎么排的?”我接着问道。 缘机仙子支支吾吾了半天,狐狸仙倒是直接的很:“老夫跟你说吧,大概就是你从小病重就住在谷里,中间就没和我大侄子分开过一直在谷中生活,雪团子改了命数,润玉强行改了回来,导致反噬,这些跟机机都没啥关系,可别为难她了。” 我笑道:“不为难不为难,缘机仙子可还知道遥寒为何投胎入凡?” 听到缘机仙子解释是我魂魄不稳原因,我了然,又问了遥寒和我爹娘今后命数。 缘机听话的边算边说道:“雪神殿下排的不长,大概还需两年左右便可回来,先水神风神,哎呦……大概也就这五年了。” 待我满意的点头时,脑海中传来扑哧君的声音:“锦觅,没撑住……天帝归位了……” 我抬眼看到头顶,流光显现,远处苍钟敲鸣,狐狸仙咳了一声:“小锦觅,你可要前去迎接下?” 去迎接? 润玉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赌,他知道自己命数。 他带着记忆陪我演了几十年,看着我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感动为他悲伤绝望,而他的内心只有看着我犯傻的高兴,从生命到感情被拿捏的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不了,就说我去花界散心,让他莫要来找,待我爹娘归位我再回来。” 我交代后便去了花界,说是散心却日常关注雪团子的情况,为娘最怕的就是他受到责罚,对他改命数这点我一点都不怪他,没雪团子,按他爹的性子,我都不一定能享受凡间乐趣。 润玉虽没找我,但在天界两日后,却对凡间遥寒处了雷刑! 我原以为凡间两年遥寒是意外身亡啥的,哪里知道他爹如此态度,风风火火的就赶了回去。 雪团子已回到仙身,少年模样,跪在大殿之下,背脊倔强的挺着。 我又想起他在凡间装作小神仙喊我阿凉。 阿凉……阿娘。 在我做噩梦时安慰我说不怕不怕,在做凡人没记忆还对我说娘亲不要伤心,他还为我出主意帮我做簪子,改了我命数也让我看到了熠王都的繁华夜景,知道了人间冷暖。 我看了眼大殿之上的润玉,他换上了天帝装束,负手而立看着他儿子,如同整个天地逃不出他手中掌控一般。 理了理裙摆,跪在了雪团子旁边。 “觅儿……”润玉皱了下眉头,走下台阶。 一家三口终是在空荡荡天庭里团聚,只不过两个跪着,噫嘘兮。 “起来,两个都起来。遥寒,你先退下。”润玉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 雪团子看了我一眼,扶我起身,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突然回到我还能摸他脑袋的身高,真是开心,看他走后我才面对润玉,他现在哪有一丝病态样子,盛气凌人的。 …… 原本和和气气的说了几句,结果他反而开始数落起我溺爱孩子起来,我顿时不服气了。 他却说:“觅儿,我们说好不吵的。” 我哼道:“这不是吵,这是讲道理。” 润玉:“那好,遥寒改你我命数,让我和皇城有了牵连,不然你我可在药王谷安然一生,你何必护他。” 我:“我倒是庆幸有雪团子,要不是他我下凡陪我,度我仙气,守我护我,我也不会好的那么快,还能多些时间陪我爹娘,他那么做更合我意!” 润玉:“哼,那可不合我意,他私自下凡可是乱了天界法度。” 我:“你这个天帝中途恢复记忆还好意思说法度!” 润玉:“……若不恢复按那命盘所排,你我二人何时才会有进展?” 我:“你自个性子如此,怪其他人什么事,认识八年不就只敢摸个手?!让我来猜猜你之前排的命数,我病重只能常驻药谷,你从小陪我长大,让我情动之后难舍难分,你便一直可以将我留在身边一辈子,连外人都不会见到可对!我倒是看清了,你无非就是想让我从小到大追你黏着你死皮赖脸缠着你你才高兴,中途恢复记忆后是不是觉得把控我很好玩?自己伤自己,看我为你哭心理乐的很吧,怕是还在回味我服侍你的那些日子吧。” 润玉被我这一句呛的咳嗽:“你这女人入凡间轮回一次到底胡乱想了什么!” 我笑道:“最初是因为冲撞了你和扑哧君恢复记忆那时候的法术才导致魂魄不稳,雪团子下凡也是对我的好事,凡间你该罚的也够了吧,若我没发现你把雪团子劈上来赶回来,你又要罚他什么?” 他皱眉:“遥寒犯错在先,若不是他,我们说不定会有……” 我见他未说完,似在想什么,追问道:“有什么?” 润玉却不似之前那般被动了,扭过头展颜笑了笑:“在凡间,清夏一句话说的甚是在理,我到现在才明白了。” 我看他神色怪异,略觉不安,退了一步,他却抬手将大殿所有出口都关了。 “我记起来了,他说过,凡事不能和女人讲道理。你不是想知道会有什么么?我来告诉你会有什么,不靠讲的。” …… 我觉得在凡间我可能有点飘了,忘了凡间他病弱易推倒是因为他也是凡躯,不能使用仙法,可在天界我是一点都赢不过他的,只轮到我被欺负的份。 他在榻上问我:“还讲道理么?” 我偏头:“不讲了,你快放了我!” “呵,你不是在凡间说只把我看成哥哥么?我可是对风神解释了很多的,你不是想喊哥哥么?喊啊。” “我不!” “喊不喊?” “我不!” 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喊没喊了,反正下场挺惨的,可上我仙生十大难堪排行榜之一,说都觉之耻。 后来爹娘元神归位,重封水风神,见我也是十分开心,更惊讶遥寒居然在凡间就见过,弥补了他们没看到雪团子小时候的样子,要知道雪团子在凡间他们也都是抱过把过尿的,当然遥寒十分介意我说这个,在我们一家子聊凡间趣事时直接消失。 幸好雪团子下凡只是帮我定魂,不承姻缘事才导致他清心寡欲,听到后我总算松了口气,若他真有姻缘,那可真是乱套了,他命数短浅,咋还让凡人替他守寡不成,那天界又如何安排那凡人?怪不得润玉不赞成他和凡间姑娘相处,我也是理解的。 润玉放弃了对扑哧君和遥寒的算账,但扑哧君却主动请命去了太湖,说是看透世事,揣摩着在凡间再弄出个《青蛇传》来。 我也知道凡间为数不多认识之人的结局,泰安和清夏算是最幸福的了,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旭凤母子已入下一个轮回,奇的是他女儿的姻缘,山贼兄弟们在路上的排场将凤澄吓到,泰安长子路过安抚,居然互相看对了眼,想到凤澄喊泰安婆婆的场面,我也是对绕着红线的狐狸仙竖了大拇指,姑父果然喜欢看戏。 世人最舍不得恐怕就是遥寒,他的徒弟们历世名传天下,后人还在药王谷建了祠堂供奉遥寒,惹得我经常调侃润玉没他儿子有能力,却都被润玉以“美色误人”给推了回来,真不知凡间清夏跟他说了什么,反正他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就这么和润玉互相对付了十几年,才将凡间恩恩怨怨解开,我肚子却大了起来,天界一片喜气洋洋。 只有雪团子知道我怀孕后倒吸了一口气,第一次瞪大了眼睛。在我循循善诱下,才知道了他将我在忘川和穗禾的气话记到现在,我深感愧疚,给了儿子那么久的心理阴影。我告诉他不管来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雪团子永远我最疼爱的大儿子,才让他好过些。 润玉登基第四十年,我和他第二个孩子便降生了,此番出生日子却并未挑在任何节日,却被同时记上了六界史册,那是因为这一天六界同时起了漫天大雾,听说连八方报喜的飞鸟都迷失在路途中,让我哭笑不得。 此次的雾仙法都不易挥散,让神仙们都惊奇不已,为了不让他们乱窜,润玉摇头放了天界长假,只叹这次孩子动静真大,小名应当起为小麻烦。 在我努力下,小麻烦终于出来了…… 是个女娃,原身是雾。 名字嘛,还未想好,原因是小麻烦一哭就起雾,我和她爹忙着善后,只能有时间慢慢想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1.很高兴认识大家陪我这一个多月的更文,《雪神遥寒》目前暂结,有空更点小短篇,评论我都看了有不足之处我会努力改正!一开始冲冠一怒为润玉没想有连载这回事……学业考试任务繁重,与码字两者不可兼得,不过罗玉还是会继续追的哈哈。 2.本道一介散仙,脑洞堆积了很多但是笔力太嫩还需要潜心打磨,有人喜欢看我文我以后就愿意写。?爱好古言神鬼妖魔奇幻武侠,老坑待填新坑在挖,有缘未来笔下江湖见,我滚去复习了,谢谢大家支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