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暗涌》作者:妍蹊 文案: 顶流女团top连朝在市区买了栋楼,新闻刚上热搜,顶流男团top江璨就被曝出买下了排美式别墅公馆。 江璨提了辆限量版劳斯莱斯幻影被记者拍到,隔日,就有狗仔发现连朝坐骑换了辆新款阿斯顿马丁。 某日,连朝在机场被拍到颈边吻痕一枚,当日下午,江璨下巴处,有两枚。 吃瓜群众:未免也太巧?吻痕都能撞一块? ... ... 当晚,江璨黑粉爆出一段视频引爆热搜。 向来冷若冰霜的江璨在连朝新买的大楼门口,把刚下车的人圈进怀里,死死扣住她的腰,红着眼圈问:“哪来的吻痕?” 连朝缓过那刻惊吓,面上带着风情万种的笑,眸中冰冷,捏向他下巴,温柔反问:“你这吻痕又是谁咬的?” “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要强大到让你随时随地看到我。” 暗里较劲,暗涌真心 昔日少年已成王,王对王。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甜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朝,江璨 ┃ 配角:木有 ┃ 其它:也木有 一句话简介:暗里较劲,暗涌真心 立意:美好的爱情是共同成长,互相尊重 第一章 发泄 chapter 01 发泄 泽市深冬。 寒风怒号,卷夹起细微雨意,像是要刺破皮肤,钻进骨骼之中。 ZSIC赛车场上方充满紧张的气氛,如赛场上胶着的一红一黄两辆摩托车一般,与这见鬼的天气对抗。 下一秒,气氛对抗成功。 赛车场自上发出冲天的尖叫欢呼声,将刺骨雨丝都灼得热烈。 大屏幕上流动的排名顺序迅速稳定。 “太他妈牛了!无脸女又是第一!” “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你说这女的,身材这么好,却从不取头盔,长得到底有多丑,才不敢正脸示人?肯定是个丑逼!” 说起这点,原本因为得第一名的女人而沸腾欢呼的看台上,迅速转移了话题,纷纷落到这女人从不取头盔上。 激烈讨论着的几人身后,一位高个子男人单手搭在栏杆上,深灰色卫衣帽扣在鸭舌帽上,他垂眸,视线落在刚刚骂丑逼的男人脸上。 一张麻子脸,骂人嘴倒是挺溜。 男人眸色沉了沉,伸手将帽檐下压,眉眼被压得更低,看不到他眼中情绪。 ... ... 这次的对手很垃圾,轻飘飘就赢了,导致心头那股恨意依旧没有消散多少。 恨意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难以减缓。 握住把手的两只手背因为用力已经泛起白,青筋明显。 快了,她期待的时候就快到了。 连朝闭眼,再缓缓睁开,眼前视线逐渐变得清明,她蓦然松开把手,翻身下车。 “姐。”助理夏夏早在起停线等着,见她终于下车,立刻迎上去,把手里的羽绒服往她肩上披。 连朝扬手挡住,她才赛完一场,又没法取头盔,身上的赛车服紧紧包裹着身体,热得很,哪里用得着穿羽绒服。 夏夏了然,收下羽绒服,跟在连朝后面。 连朝人高腿长,一身红色赛车服包裹着姣好身材,她走路步伐向来迈得大,不过随意朝前走,却硬生生走出一副模特的气场。 “诶——”猛地被面前蹿出来的矮胖男人堵住,连朝在头盔中的脸浮现出不耐的神色。 赛车极耗体力,五圈骑下来,她人依旧有些喘,此刻只想赶紧回保姆车休息。 “美女,怎么赢了就走呢,至少得上台领个奖呀!” 矮胖男人手往颁奖台指,连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处果然设立了一个颁奖台,第二名第三名都已取下头盔,站到相应的位置上,中间最高的位置空着,等她。 夏夏及时出来拒绝,“不用了,我们不需要奖。” 连朝抬脚准备迈步,迎面又走来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个子很高男人。 身后那人与她装备一模一样,一身纯黑赛车服,同样戴着头盔。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戴头盔的男人朝她抬了抬下巴,算作打招呼。 “再比一场?” 面前的平头男人问:“刚看您赢得太容易了,好像没赛爽,”他大拇指往后点了点,“新人,试试?” 连朝思索两秒,回忆起这平头男人的名字,齐鼎,ZSIC赛车场的负责人。 “不公平,”夏夏急着开口,“我姐才比赛完,多费体力。” 齐鼎很好脾气地开口:“只是新人,比个友谊赛而已,”顿了顿,他隔着头盔打量并不能看到的连朝的神色,“实在不方便的话,那么下次?” “下——”夏夏刚开口,便被连朝抬手打断,头盔下方,她点头应肯。 ... ... 赛车场这种地方,比赛一结束,便没了那阵热血沸腾的氛围。 大家只对比赛有兴趣,对颁奖兴趣一般,对第一名都不愿意上场的颁奖,则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当原本已经结束的比赛赛道上又出现一红一黑两辆MVAgustaF4CC时,赛车场上方几乎立刻便掀起比方才更热烈的巨浪。 “我靠,两辆MVAgusta!?!黑的那辆是新的?新人?怎么没见过?!” “今晚没白来!有意思!” 起停线。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均长腿支地。 连朝压低身体,贴紧车面。 最后五秒倒计时,她侧头瞥身侧一眼。 男人头盔戴得严实,根本看不清脸。 却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全场一起倒数。 “三!二!一!” “轰!” 起跑灯瞬间亮起,两辆赛车巨大的轰鸣声同时响起,起停线上的赛车眨眼便只剩一红一黑两道残影。 大屏幕上迅速出现两道排名。 连朝放离合换二档给油,加快速度。 首圈,她与身后这辆车差距并不明显。 齐鼎竟然说他是新人。 大概只是第一次来ZSIC的新人。 第二圈一号弯,连朝赛车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敢拼型,总是挑战赛道极限。 新人明显比她谨慎许多,车骑得稳健,在第二圈稍稍落后她一些。 第五圈,新人依旧咬住她不放,两人战况胶着。 连朝只能听到自己赛车的巨大嗡鸣声与一下比一下更剧烈的心跳声。 很久没有发泄得这么爽了! 第五圈三号弯,新人已落到她尾巴后面,她速度丝毫未减慢,全神贯注准备提速。 周围观众已经安静下来,五圈为止,这样看,虽然两辆车挨得极近,但前方的无脸女是赢定了。 下一秒,整个赛车场都炸裂起来! 新人贴近前车,靠无脸女的车尾替自己阻挡风阻,摩托车立刻有了加速的趋势。 好一记吸尾流! 连朝余光瞥到黑影,抿紧唇立刻加大油门。 距离终点线只剩几百米。 两辆车已并行而驰。 讲解员已经激动到语速飞快,根本听不清。 观众们不知何时早已全部站立起来,准备为最后的胜利者尖叫欢呼。 三百米,两百米—— 摩托车速度越来越快。 两辆车车头同时冲破终点线! 周围安静站着的人瞬间沸腾,欢呼声尖叫声直冲天而去。 连朝缓冲结束之后,单腿撑住地面。 她呼吸急促,将头盔朝上掰开些距离,让新鲜空气进入。 脸上汗珠已变成液体,如溪流一般不断顺着面庞下滑。 新人依旧在她附近,停在不远处休息。 大屏幕上出现排名。 连朝的最快圈数是一分五十五点三六九,而新人是一分五十五点六七二。 微毫的差距。 而连朝已在ZSIC赛车场比赛过无数次,对这里十分熟悉。 新人却是第一次在这里赛车。 工作人员激烈地拍掌迎上前来。 连朝翻身下车,朝新人而去,新人还没下车,依旧单腿支地,他胸膛快速起伏着。 连朝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时,忽然感受到他的怒意。 她觉得有点儿好笑,他是第一次在新的赛车场与她这个第一名比赛,就赛出了只低于她一点点的成绩,等他对这场地熟悉之后,她自然是比不过的。 不过她来这儿赛车的原因纯属为了发泄,只在意自己是否赛得爽,并不在意排名成绩。 今天因为他的赛车实力,她此刻心头郁气终于消散了些,心情还算不错。 头盔下掩藏着的唇角微翘,连朝走近,在他肩处轻击了一拳,以示友好和鼓励。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赛车场。 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还怒意满满的人,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而顿住,连喘息都忘了继续。 ... ... “可以啊江——江!”齐鼎带着工作人员走来,在喊出江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时及时刹住车。 江璨思路被打断,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才继续呼吸。 隔着头盔都感受到了他的不爽。 “怎么了这是?”齐鼎摸不着头脑,“虽然是第二,堪比第一好吧?你再多来几次我们这儿,早晚能超过那美女。” 齐鼎往连朝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连那女生的背影都看不到。 江璨伸手,右手掌心触在连朝刚击过的地方。 第一第二?谁在意? 回想起刚刚的比赛,他心头又一股气起,她比起赛来简直不要命,几次过弯都惊险到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甩出去。 “对了,你说那美女,怎么从不取头盔?真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江璨已经下了车,他穿着赛服,也不能取头盔。 齐鼎跟着他往休息室走,嘴里一直没停。 说到长什么样,江璨脚步忽然顿了顿。 齐鼎一个急刹车停住,才堪堪没有撞上江璨。 “你——” 他话音才刚开了口,就立刻被空气中蓦然出现的浓郁□□味止住。 齐鼎抬眼,江璨的头盔正面朝右边方向偏着,面对此刻已经走了大半的观众台。 此刻已是深夜,赛车场上方灯光却将整个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所以江璨十分明确地发现了目标——麻子脸。 麻子脸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嘴里还在不停喷粪。 “我靠,这女的可真够牛的,又得了第一。你看到她刚刚下车时候的样子没有?那大长腿,往后扬的时候,真他妈性感。” “不知道上啊——” 麻子脸的话被迎面而来且带风的拳头打断,发出惨叫。 江璨赛车手套没取,一拳下去用了实打实的力。 由于挨打的不是江璨,齐鼎以及身后的工作人员一时之间忘了拦。 于是江璨十分顺利地进行了后面第二拳、第三拳—— 到第五拳的时候,齐鼎终于想起自己是赛车场负责人,赶紧让工作人员去拦。 麻子脸早已被揍瘫在地,工作人员要围上去做阻拦状,江璨轻抬起左小臂,大家立刻不再上前。 瘫在地上的人鼻子嘴巴都在往外涌血,江璨半蹲着低头看他,右手手肘倚在右腿膝盖处,“嘴巴,老实点?” 简单的疑问句。 却带着威胁。 麻子脸身边的朋友早在江璨挥拳而来的时候闪了开,此刻麻子脸只得闭紧嘴痛苦得不停点头。 江璨缓缓站起身,像踢垃圾一样用脚尖将面前的人挪远了些。 然后离开。 齐鼎给身后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去处理烂摊子,然后立刻跟上江璨。 “别什么人都往里放。”他听到江璨在前方轻飘飘地说。 第二章 香车 chapter 02 香车 比了场酣畅淋漓的赛,从赛车场到保姆车的一路上,连朝都感觉到自己心情久违地好。 坐上保姆车,夏夏动作很快地关上车门,确认车窗。 线条流畅的汽车立刻驶入黑夜。 连朝此刻才取下头盔,张开手指梳理因比赛而凌乱的一头长卷银灰色头发。 发丝因汗湿贴在颊边,她将头发随意往后梳,待脸颊上不再有发丝干扰后,才抽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往嘴里灌。 冰凉的清冽泉水入喉,整个人舒服到毛孔全部张开。 包住嘴咽下的那瞬间,连朝忽然回忆起在赛车场上见到新人的那一幕。 奇奇怪怪的熟悉感。 她偏头,看向安静坐在旁边的田慕思,“我今天比赛遇到的那个新人,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感。” “那种感觉......有点像江璨。” 说完,她像是觉得可笑般,对自己轻笑一声,带着嘲讽自顾自回答自己:“怎么可能。” 大概是越接近那个期待已久的时刻,对他越觉得抱歉。 所以看谁都像他。 怎么可能有人像他。 没有人像他。 连朝脸上的嘲讽笑意缓缓消失,她偏头望向窗外。 郊区的马路上不像城内,布满绚烂霓虹。 只有可怜兮兮的破旧护栏,保护着平日里杳无人烟的柏油路。 “下次还是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沉默几秒后,田慕思开口,声线亲和细腻:“万一摔着怎么办?” 连朝脸上重新带起笑,回头看田慕思,“你怎么每次都说一模一样的话?这话你可从十八岁念到了我二十一。” 驾驶座的司机对此早习以为常,沉默地开车。 夏夏习惯性扭头看了眼难得露出笑容的连朝,而后又看向窗外。 而田慕思只是对着连朝,微微地笑。 ... ... 为了庆祝久违的好心情与对某人的想念,连朝从冰箱里取出两听冰啤酒。 田慕思配合地坐在阳台上的小桌对面,却没有碰面前的啤酒罐。 连朝单手用食指给她拉开,气体发出轻轻的“嗤”声。 “明天早上有打歌舞台。”田慕思轻声提醒。 “我记得,”连朝把自己那罐啤酒打开,小小地抿了一点,“我只喝一小口。” 连朝家的阳台用双层玻璃封得严严实实,泽市深冬的寒风刺骨,却丝毫无法刺破厚层玻璃。 即使这样,连朝依旧披着件长及脚踝的宽大羽绒服。 她一手握着啤酒罐,一只手捏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缓慢滑动。 连朝只有在很想念很想念江璨的时候,才会点开他的微博、他的超话去看他。 虽然即使她不用专门去搜,也能随时在热搜上看到他的身影。 比如现在。 江璨又上热搜了——话题是#江璨换车# 连朝打开热门榜排名第一的视频。 时间是深夜,江璨才从公司下班,底下蹲守了一大波粉丝狗仔。 顺利拍下他从停车场开出这辆新车的视频。 点开评论,第一条就是江璨粉丝的科普:“璨哥新车是劳斯莱斯流光熠世·幻影典藏版,颜色是晚宴蓝,全球限量25台,目前售价大概是1398万。” 底下几千条评中评,都在纷纷感叹江璨之有钱,这个同款就不打卡了。 1400万。 连朝暗自记下,然后去搜劳斯莱斯的对家——她单方面认为的对家:兰博基尼。 输入理想价格后,在线上订下泽市目前唯一一辆现车——雷文顿。 手机震动两下,屏幕上出现的来信人将连朝心头的小心思悉数抹去,是闻樱。 问她是否有空。 闻樱一直如此专业,知道她忙,总会在找她之前发条信息确认时间。 连朝拨回电话。 “连小姐,我手里又收到一些有效信息,”闻樱说:“我认为还是当面交给你的人比较好。” “我明天让助理去机构拿。”连朝戴上蓝牙耳机,在与闻樱通话的同时,给夏夏发信息。 “好的。”闻樱应下,正要继续说话,便听到熟悉的手机提示音。 手机离开耳朵,她点开屏幕。 果然是转账信息,连朝出手一如既往的大方。 “连小姐,”闻樱正好想对连朝说这事,“您‘捐’的钱已经足够了,之后我们这边该做的,该给您的,都会保质保量地给您,你不用再打钱过来了。” “没事,”连朝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们存着,就当我做慈善,以后别的姐妹需要,就用这里的钱,不够再给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像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连朝没心思在意这个,直接挂了电话。 ... ... 许久不喝酒突然喝完两罐冰啤酒的后果就是,连朝很罕见地,一觉睡到接近十点。 而打歌舞台的录制时间是十一点整。 她还需要换衣服做妆发。 连朝冲进浴室洗了个几分钟的战斗澡,随便在衣柜里挑了两件衣服。 直接开车到ZSY电视台的停车场。 今天的打歌舞台是连朝所在的团名为GLG的三人女子团队的最后一个舞台现场。 连朝到化妆室时,队友关漪和沈成琳早已做好妆发,翘腿在座椅上刷手机。 见她进来,头也不抬。 倒是原本在休息的工作人员,纷纷朝她而来。 开始准备给她做妆发。 早上根本没时间吹头,连朝头发依旧湿漉漉的,随意在脑后扎成一团,衣服也是在衣柜里随意抓的,单薄的黑色休闲款卫衣与运动裤。 她早已习惯被众人围拥着做造型,任人打理,只顾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问昨天的车什么时候能给她送到ZSY门口。 今天GLG最后一场舞台,来这儿的狗仔和粉丝一定不少,她得趁这个机会试试新车。 关漪本在玩手机,玩着玩着,视线却不自觉地挪到连朝那里。 坦白讲,她并不讨厌连朝,只是没有办法再和连朝以同团队友的身份再在一起。 因为只要有连朝出现的地方,闪光灯、镜头,就永远都会聚焦在她的身上。 哪怕她并未做多么精致的妆发,只是身着随意地那么闲散坐在那里——就像此刻。 就足以吸引这里所有人的眼光。 关漪回神,看向坐在隔着两扇化妆镜的沈成琳,果然,沈成琳视线也正落在连朝身上。 真烦,关漪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手机往化妆桌上一扔,与桌上摆满的化妆品盒一碰,发出稀里哗啦的撞击声。 给连朝上妆的化妆师手一顿,原本准备给连朝上高光的手,立刻轻了些。 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这些个艺人们做什么动作,是什么心思,所有人都门儿清。 连朝是看起来冷清,远远一眼望去就特有距离感,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实际上却是最好相处的,给造型用什么造型,从不会不满意——毕竟她什么造型都撑得起。 关漪就不一样了,镜头面前展颜一笑,能给镜头前的人一人灌一大口蜜,可镜头一撤,她能折腾死人。 连朝对此毫无察觉,确认了车能在她想要的时间到达ZSY电视台门口后,她满意地打开新歌的MV。 舞台已经练过几百遍了,歌也快听到耳朵起茧,但毕竟是最后一个舞台,她又一向追求完美。 因为关漪的发难,连朝的妆容做得比想象中快,这也正如连朝所愿。 最后一个舞台,平日里只在后台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跑到前台观看。 GLG是走的三人三色风格,连朝清冷带酷,关漪甜中带蜜,沈成琳性感带妖。 完全不搭的三种风格,组成一个团,竟也在国内外打出了一片天地。 各类排行榜提到女团,GLG永远处于第一名的位置。 这样一个还处于上升期的女团,女团中的top级,却要解散了——当然,公司为了利益,对外只做出了单飞不解散的说明。 一场舞台下来,三个训练有素的人都不带喘气的。 关漪沈成琳还在舞台上对着前来应援的粉丝抹泪,连朝原地听了会儿,实在无聊,径直下了台。 怎么提出解散的人还能哭得这么惨。 去化妆室换了自己衣服出来,连朝在出电视台门的下一秒对自己骂了句有病。 今天泽市的温度是零下。 而她早上就抓了件薄卫衣。 造型师做的发型又是高马尾,一头长发连遮住脖子的作用都没有,冷风飕飕往脖颈里钻。 因为面前的隔了三米远的狗仔和粉丝们,她还不得不做出一副自在闲适的模样。 瞳孔是早就习惯了闪光灯的,连朝在原地站了几秒,隐隐约约在不停响起的快门声中听到粉丝的疑惑:“她不冷吗?” 冷,快被冻死了。 拍照时间结束,连朝瞥向侧边,夏夏做事就是让人放心,她新订的那辆游艇灰色雷文顿,正乖乖停在那里等她。 连朝弯了下唇角,前方立刻响起比刚刚快几百倍的快门声。 “啊啊啊!连朝是不是笑了?!” “我靠今天来得太值了!!” 连朝看向对面的一众小女生,朝大家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溜,“今天太冷了,早点回去。” 说完便朝自己的新车去。 快门声与讨论声一同飙升。 “我要疯了要疯了,那是连朝吧?一次性说了那么多个字,是在关心我们??” 连朝走清冷路线不是人设,她平日里话就不多,说话字数都按“个”算的。 “等等,重点好像不在这里,”有粉丝提醒,“你们看她...走向了那辆兰博基尼!” “那是...连朝的新车??” 在确认连朝上车之后,讨论声顿时消失。 换来的是比刚刚多好几倍的快门声。 第三章 关系 chapter 03 关系 连朝成功因为在ZSY电视台驾驶新车离去而上了热搜。 热门视频里播放量已高达上千万,她头顶亮眼的银色高马尾,迈着长腿朝新坐骑而去,美艳不可方物,却不知是否因为天气的原因,整个人气质中又带着股颓丧的冷。 而后上车,以一个帅气的甩尾,对镜头前的观众做告别。 幸好没拍到她在坐上车的那瞬间,冷到颤了一秒的模样。 连朝右手手肘靠在窗边,用食指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人还真是由奢入俭难,以前她能以这样薄薄一身,在零下四五度、没有空调的练习室里练一整夜的舞,而现在,不过是从电视台门口到上车被冻了这么几分钟时间,竟然有点要感冒的趋势。 左手拇指依旧滑着手机屏幕,连朝满意地看到#连朝开车#这个话题从末尾升上热搜第一。 他一定会看到吧。 都第一名了,就算他看不到,他身边也会有人关注到的。 ... ... 江璨自然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连朝开车#这一话题,还看到了被连朝忽略掉的那条——#连朝没有心# 在打开这条热搜之前,江璨在心头默认,她确实没有心。 然后点开。 这条热搜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明摆着要整连朝的。 热门视频是今天的打歌舞台结束之后被录下的。 像GLG这样的TOP级女团,舞台自然是要压轴的。 舞台是直播,连朝因这次舞台上热搜的原因则是:GLG最后一次舞台结束之后,其余两位成员都对团体解散表示不舍,泪洒舞台。而连朝却在一旁面无表情,没有安慰两位成员不说,甚至在两位成员还没有表示完对团队的不舍便离开,留下两位花了眼妆的成员一脸尴尬。 连朝队友买的热搜。 既然是提前准备好的,评论里营销号、水军自然是早已到齐,纷纷辱骂连朝。 这条热搜来得太快太突然,营销号又早已准备好联动,连朝粉丝还在热搜第一舔帅气姐姐的颜,一时根本没注意到这条,于是没有控住评。 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一个“单飞”成员们都急需巩固人气的时期,连朝被骂得意料之中的惨。 和连朝分手后,江璨在心里骂过连朝无数次。 但不代表他可以看到连朝被别人骂。 江璨看了眼对面的闷头往嘴里刨饭的都立,把手机屏幕挪到他面前,食指在屏幕上轻叩两下。 都立包着一嘴饭侧头在屏幕上随意一扫,顿时,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他抬起头,嚼了半天才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哥,你知道撤一条热搜多贵吗?”他伸手在屏幕上划了下,很好,第三名,又问:“你知道第三名的价格是多少吗?” 他朝江璨比了个数字,“这个数!” 江璨拿回手机,言简意赅,“尽快。” 都立差点儿没气吐血,“连朝在大公司!大!公!司!她们公司有钱!她也有钱!” 江璨不说话,只垂眸看手机。 “她才换了车,一千来万呢...”都立嘴里嘟嘟囔囔的,人还是乖乖干活。 江璨当然知道连朝换了新车,见都立在安排撤热搜了,他才退出刚刚#连朝没有心#的热搜,重新打开第一条,点击保存视频。 几十万又打了水漂,连声响都没听见,虽然不是自己的钱,都立也吃不下饭了,他看向江璨面前动都没动的套餐,“不吃点吗?下午还有活动。” 说起工作,他想起一事儿,“昨天有个新电影本子邀请,男主是吸血鬼,想试试吗?” 他大概翻了下,还挺有意思的。 吸血鬼,江璨的颜值也很适合。 江璨头也不抬。 又没戏。 都立长叹一口气,虽然已经预知到结果,还是想试试。 江璨这么好的外型,多少粉丝天天在b站上用那些可怜的MV和广告视频翻来覆去找镜头做剪辑,可偏偏他本人就是不愿意接戏。 “饭总是要吃的吧?” 都立做好了被再次拒绝的准备。 手机屏幕上连朝驾车而去的视频在循环播放,江璨视线在上面落了两眼,终于拖过餐盘。 ... ... 下午没事,今天又是工作日,路上车不多。 连朝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绕。 绕着绕着就绕到了这里。 连朝踩下刹车。 这栋楼在泽市二环边,离T&R娱乐公司不远,以前大家都还在这里当练习生的时候,有次一起练习到很晚,因为要去买这里附近的一家路边摊时路过这里。 当时这里热闹又繁华,只有六层高的低层住宅,每层楼都有藏不住的生活气息,阳台都种满了三角梅,三角梅开的季节,这栋楼阳台迎街的地方就变成了三角梅瀑布,很多游客前来打卡。 明明刚刚身体才发出感冒警告,下一刻,连朝便打开车门下车,朝住宅门口而去。 铁铸的大门因长久没人护理,已泛出铁锈色。 连朝走近,手攀着大门,仰头望。 “你还记得这里吗?”连朝对着大楼说:“当时祁从霜说,等她成了火遍全球的大明星后,一定要把这里买下来,我们每个人选一层住。” “当然记得,”田慕思在她身侧轻笑,“你还说,我们每个人的阳台上,必须和现在一样,都种满三角梅。然后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我们的阳台,对着我们的漂亮阳台拍照。” “现在竟然变成这样了。” 不过两年时间,这里竟已显得破旧不堪。 曾经漂亮到让路过的人都纷纷打开的生机勃勃绚烂阳台,此刻只剩三角梅光秃秃毫无生机的枝丫。 物是人非。 “你说,这些三角梅还能救活吗?”连朝收回视线,侧头问道。 田慕思摇头,“不可能的。” 万一还能呢?连朝收回视线,默默地想。 “汪...嗷呜~”一阵叫声打破了连朝的思路。 这里明显已经没人了,怎么还会有狗叫? 她跟着叫声寻找,小狗很给面子地又叫了两声,只这次,声音弱了些。 但足够连朝找到。 这狗的体型在连朝的意料之中,巴掌大一只的白色小奶狗。 以前和江璨在一起时,两人曾约好要养一只狗,因此,连朝了解了不少狗的知识,也知道不少品种犬小时候的样子。 这只狗明显不是品种犬,有点儿串比熊。 小白狗的毛色已经脏得有些发灰,瑟瑟发抖地窝在她手里,湿漉漉的圆黑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她。 太小了,叫声又很弱,再在外面待一晚,不饿死也会被冻死。 连朝把狗捧手里,站起身。 迎面一阵凌冽寒风袭来,吹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小狗在她手里缩成一团,抖得愈发厉害。 连朝带狗上车。 路上接到经纪人尹尚的电话,让她有空去公司一趟。 “没空。”连朝开着蓝牙,瞥了眼副驾驶上窝在正中间的一团,她赶着去宠物医院给这小东西做个检查,顺便请医院给这小东西找个家。 “你下午又没工作,”尹尚对连朝的情况了如指掌,“来一趟吧,是你上次提的事。” 连朝停顿两秒,答了声好,“帮我买盒羊奶,再买支针管。” “羊奶?要羊奶干什么?我去哪里给你——” 连朝毫不客气挂断电话。 ... ... 办公桌上端端放着一盒日期新鲜的羊奶和一只没拆封的针管。 连朝难得对尹尚露了点好脸色,她坐到办公桌前,一边拆针管准备给小狗喂奶一边问:“有合适的剧本了?” 尹尚见她穿这么薄,蹙了下眉,“你怎么穿这么少。” 连朝推针管的拇指微顿,小奶狗已是饿极,才刚喝了一小口,嘴里的美味就立刻消失,它便急促地呜咽起来。 连朝拇指继续用力,掀开眼皮看尹尚一眼,“这里又没别人,装什么?” 尹尚被噎得一顿,也意识到自己的多话,“连朝,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是真的关心你。” 与其说是关心她,不如说是关心他手里最值钱的一颗摇钱树。 连朝不屑于回答他这个问题,“重点。” 尹尚把抽屉里的文件袋拿出来,往她面前挪,“把你想演戏的风声露出去后,来了几十个剧本,我们选了几天,觉得这个比较适合。” 连朝手中不停,视线在文件袋上扫了眼,文件袋的名字是《永夜》。 尹尚继续说:“这是部吸血鬼题材的电影,首先呢,题材够新,编剧是得过去年金凤奖最佳编剧的康可,导演算是新人,叫桑巨,虽然片子没拍过几部,但都挺有自己想法。这次康可的新剧本,是专门找桑巨来导的。” “从康可那边收到的消息是,她想要男女主都用新人来演,最好是有突破的新人演员,所以听到我们这边准备演戏的消息后,立刻就找人把本子递来了。” 连朝对导演编剧都没什么兴趣,但吸血鬼题材?听着还挺有意思。 既然可能是她演戏生涯中的唯一一次体验,那拍点有趣的总比无趣的好。 见连朝沉默,尹尚又说:“桑巨也是得过不少奖的,得奖的概率不低,最佳女主得看你表现,”连朝虽出演过不少MV和广告,也被不少圈内人称赞眼神有戏,但电影毕竟不一样,“好好演,这个阵容,得个最佳新人应该没有问题。” 最佳新人?足够了。 连朝抿唇,“接。” 尹尚眉眼中带了丝喜意,因为连朝的人气和热度,这次又是她第一次接戏,投资方给的片酬可不是小数目,刚被怼过,他又多话,“想不想知道男主人选是谁?” 男主和她有什么关系。 连朝恰好把手里的第二针管奶推完,她把狗抱怀里,扔了句“没兴趣”之后便拿起剧本离开。 “连朝?连——”尹尚还有话没说完,喊了两声见人头也不回便停住,本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谁帮她撤了黑热搜,再一想,不知道也好,就让她以为是公司做的,方便连朝合约满了之后续签。 第四章 永夜 chapter 04 永夜 海风好像是有颜色的,是深成海底的湛蓝。 与此刻拼在一起的天空和海面融为一体,把沙滩也渲染成了淡蓝色。 思绪和记忆都开始混乱,江璨恍惚间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笑闹,身后的一排海景别墅缓缓推进,他听到有道熟悉到骨子里女声说:“我们以后把这里的别墅都买下来吧!然后每年来这里度假!” 又听到有女人用像教幼稚园小朋友那样的温柔声音说:“你知道这里的别墅是多少钱一个平方吗?” “不管,江璨有钱,喂——”那道最最熟悉的女声叫他名字,“江璨,你给我们买!” 眼前的画面融成一片,扭曲却又极具美感,与身后同样融成一面的别墅群快速逼近,将他生存的空间挤压,然后像熟食店内给食品袋抽空气一样,很快,空气就全部消失。 但居然还能听到声音。 那个人不停叫他名字,用指尖抚起咸湿的海水,往他脸上洒,冰凉又甜蜜,提醒他听她说话,“江璨、江璨......” 刺耳又杂乱毫无节奏的钢琴高音猛然响起,将身前身后两片挤压空间挨个击破。 江璨睁开眼,思绪慢了两秒,大脑才提醒他,他现在正在像个神经病一样吹海风。 零下两度的海边,他就穿了身站台活动品牌方送的薄款丝绒西服。 如果都立在,一定会气到一边给他到处找羽绒服,一边感叹他多么适合演那部吸血鬼的电影。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电者恰好是都立。 “哥,你在哪呢?”都立的声音夹杂着呼呼海风往耳蜗里送。 “什么事?”江璨开口,声音是被砂纸磨过的哑。 “不是吧,你忘了?今天董事会啊?”都立在公司会议室转圈圈,“我下午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吗?你还答应我了啊!董事会!董事会!!” 江璨所在团JMG才刚举行完全球巡回演唱会,几人都是商业合作关系,孟乐章和高游柏在巡回演唱会取得巨大成功之后提出要和公司谈之后团队的发展以及个人的发展事宜,于是公司各董事选择今晚邀请三人来公司开会洽谈相关事宜。 选择今天这么一个没有任何纪念意义的日子的原因纯粹是因为——JMG三人的发展都出乎公司意料——出乎意料地火,现在想要这三个人再聚在一起,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开会,就已经算是值得纪念的日子了。 江璨想起来了,是有这事,但又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先开,我半小时后到。” 到会议室时,大概是孟乐章、高游柏与成娱总裁项嘉木聊得不错,见他进门,孟乐章还罕见地给他打了招呼,喊了声“哥”。 江璨颔首,然后落座。 都立面前摆了个笔记本,把前面江璨错过的会议过程记录得严严实实。 江璨坐下,他便把笔记本递到他面前。 江璨视线在笔记本上落了下,隐约看到上面黑色水笔写下的“吸血鬼”,还有用书引号圈住的“永夜”字样。 见他对这感兴趣,都立手指了指投影仪,悄声对他说:“正好提到这里,总裁对这个剧本很看好,孟乐章好像挺感兴趣。” 爱豆到了一定年龄都是需要转型的。 虽然JMG的团员平均年龄不过二十岁出头,可在练习生平均年龄为十七岁的娱乐圈,超过二十岁,就已经算是前辈了。 所以有合适的剧本,项嘉木自然要给自己公司留着。 江璨没兴趣,就给其他人看看。 江璨扫了眼孟乐章,他的确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双手交叉,手肘抵着桌面,将下巴放在手背上,亮着眼睛看屏幕。 “女主已经确定了,”项嘉木继续说:“也是第一次拍戏,热度足够。所以这部剧,无论是制作背景、还是创作团队、包括女主,都已经足够吸引人。” 很不错的阵容。 可偏偏这里最适合的人不接,项嘉木瞥向江璨,江璨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长指转着都立的笔玩。 项嘉木无声叹息,在说出女主名字的同时按下遥控器:“连朝。” “啪嗒。”项嘉木话音刚落,江璨手中的笔就与冷硬桌面接触,发出令在座的人都能听到的响声。 项嘉木挑眉,看向江璨,眼神中写着好像有事会发生的吃瓜神态。 “连——朝?”大概是因为海风吹了太久,吹得人连神经都变得僵硬。 所以这个名字突然以江璨不曾预料的形式出现的时候,他很突兀地直接重复了一遍。 江璨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人皆是一顿。 说不明白是嗓音还是嗓音中藏匿着的感情原因,倏然听到会让人觉得有一种难过的悲伤,但又带了些喜悦。 像是把一件沉在海底许多年已经结满纯白晶体的宝贝突然带到阳光下,难过与悲伤都是因为曾在海底停留太久太久,而喜悦则是因为,出乎意料地出现。 许久没从自己口中念出这个名字,竟然有点生疏。江璨理不清此刻自己心中的情绪万分。 孟乐章心头忽然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对,”项嘉木努力装出一副没有任何异样的模样,“我想,在座没有人不认识吧?就是连朝,那个从来不演戏,性子傲得不得了,但又火到让人难以忽视的连朝,她接了这部戏。” “目前男主还没定。” 被掉在桌上又被重新捡起来的可怜笔壳,受到的外力已经到了濒临破裂的程度。 按住笔壳的指尖已经无意识用力成了惨白色。 都立有点懵,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得知连朝要接戏,还是因为刚刚从江璨口中听到的连朝的名字时他声音中带着的情绪,总之他现在只能很懵地盯着江璨泛白的指尖看。 “试镜是什么时候?”江璨喉头动了动,开口。 孟乐章几乎是立刻接嘴:“哥你不是已经拒了吗?”语速快到完全没有停顿。 JMG虽然是所谓的第一男团,但孟乐章一直都知道,成员与成员之间,在人气与资源方面,是有壁的。 一般江璨不要的,才轮得到他和高游柏。 高游柏人蠢,真把江璨当哥,江璨给什么,他就接什么。 可他不一样,他又不比江璨差,凭什么捡江璨剩的? 不过才问了一句试镜的时间。 江璨却突然惊慌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开始想象与她重逢的画面。 重逢... 下一秒,惊慌被恼怒覆盖然后席卷。 孟乐章正好撞枪口上。 被迫对上江璨怒意滔天的视线。 于是顿了一秒,后背下意识地往后贴住椅背。 江璨收回视线,揉揉眉心,逼自己调整情绪,食指与拇指从眼前移开时,眼神已恢复成昔日无波无澜的平静湖面。 “L家的代言,换。”声音也恢复成原样。 项嘉木眉尾一挑,都立手已经拧住了心口的衣服。 L家啊!代言费可观啊!全球落地广啊!凭什么啊! 之前只是口头拒了,《永夜》男主又没有确定是孟乐章,凭什么要换啊! 对他再好,他不也是只白眼狼嘛! 项嘉木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他很看好《永夜》,江璨要真接了,无论是名气还是别的东西,他得到的,只会比L家的代言更多。 再说,这别的东西,他回忆起刚刚江璨的失态,或许才是江璨最想要的。 项嘉木能想到的,都立并不是不懂,只是.....明明都可以到手,另一块已经到嘴里的肥肉却要硬生生吐出来。 他看向孟乐章,果然,他脸上已写满了惊喜。 L家的代言,可不是谁都能拿下的,孟乐章自己团队争取了许久都没争取到,现在直接被送到嘴边,怎么可能不想吃。 江璨是铁了心的想要《永夜》,他既然抢不过,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孟乐章和身边的经纪人视线一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成交。”孟乐章点头。 董事会以江璨收下《永夜》剧本,孟乐章拿到L家的代言圆满结束。 ... ... 连朝带狗做完检查,让兽医给它找个家。 兽医摇头,“至少这两天降温你得把它带回去,我们流浪猫狗捡太多了,”他下巴往收容处一昂,“没位置。” 连朝顺着他视线看去,确实住不下。 “你留几天。”兽医遇到的捡猫捡狗的爱心人士多了去了,让人带回去养几天,再送回来的概率就会低很多。 连朝这几天没什么工作安排,就是在家熟悉熟悉剧本,也不是分不出心力来照顾小狗,“那行,等你这儿空出来,给我个电话。” “不如留着养?”兽医见连朝已经开始选小狗生存所需的物品,她样样都拿最好的,不禁建议道。 留着养?连朝垂眸看向检查完没有任何问题,吃饱喝足正撅着小屁股睡得香的小东西,“养不起。” “很便宜的。”便宜点儿养,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 便宜? 连朝把购物篮放上结账台,轻轻摇头。 生命太珍贵了,她一个人怎么承担得起。 第五章 陌生人 chapter05 陌生人 《永夜》男女主演正式定下。 但剧组对外依旧保持神秘,并没有公布男女主演身份。 这么一个好饼,营销号已经将娱乐圈叫得出名字的演员溜了个遍,演员也甘于被溜,毕竟被提到名字就有热度。 只是苦了粉丝们,一遍又一遍到处说明:非官宣不约。 但这些粉丝不包括连朝和江璨的。 这两位的粉丝甚至连别家粉丝控评都羡慕,至少人家营销号知道这些明星是愿意演戏的,不像他们爱豆,根本没有演戏的可能性。 在家看了一周剧本、给奶狗喂了一周的奶,连朝终于接到入组的第一个工作——拍定妆照。 《永夜》剧组和别的剧组不太一样,说因为男女主都是爱豆,没拍过戏,需要让他们前期慢慢培养感情好入戏,把拍戏的节奏调得非常缓。 先拍定妆照,放出炒一波热度,提高观众期待度,却不立马拍戏,只是让演员们继续熟悉剧本,剧本熟悉之后再一起入组,开始围读剧本。 总之拍摄时间比连朝预想得长很多。 不过没关系,连朝对这剧本也挺感兴趣,反正几年都熬过来了,几个月算什么。 为了符合电影的基调风格,定妆照并不在摄影棚拍摄。 而是在电影的高潮拍摄地——女主发现男主是吸血鬼的地方,一个十分破旧的工厂。 这是康可和桑巨第一次合作,两人均十分重视,面面俱到,定妆照拍摄本不需要导演和编剧到场,两人却早早就到了,与美术组沟通布景的工作。 “桑导、康编,连朝到门口了。”前方有工作人员提醒。 桑巨视线在片场环视一圈,工厂是美工组专程找的,因为年代已久,平日里又无人烟,自然不可能有人打扫,四处都积满灰,因为刚刚工作人员布景布灯,动静不小,此刻大功率暖色灯光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颗粒,照了个清清楚楚。 他心头浮起些许担忧。 他只是个新人导演,但连朝却是正当红的顶级一线爱豆。 这样糟糕的环境...... 他从未与连朝接触过,但看过她的新闻,听过她的传闻。 传言连朝不好相处,传言连朝与两位队友关系极差。 也是,像连朝这样年纪轻轻就被众星捧月的爱豆,有几个是好脾气的。 “别瞎担心,”康可站起来,“就当她是新人,好好磨炼。” 新人演员演戏,有几个不被导演骂的? 为了拍好戏,该怎么样就得怎样。 桑巨并没有被安慰到,心头还是慌得很。 “康编说得对。”连朝人未到声先到。 不约而同的,片场中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霎时安静了下来,同时看向一个地方——刚刚那道清冷女声的声源处。 连朝踏过转角出来。 头发为了演戏染成自然的黑,依旧扎成高高的马尾,额前碎发自然分成两边,散在发际线处,露出额头中间漂亮的美人尖。 康可从不追星,身为电影编剧,她在圈内见过太多漂亮的男生女生们。 不过是五官漂亮而已,她从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愿意花那么大的时间精力金钱去追一个与他们生活完全无关的人。 直到连朝出现,她好像忽然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天生拥有致命吸引力,就像连朝,她一出现,就如此吸引人眼球。 罕见地结合了英气与大气的美人。 连朝穿得很随意,深棕色短款大衣,黑色长裤包裹着一双长而纤直的双腿收在马丁靴中。 她一手插在大衣兜里,一手食指转着车钥匙。 见众人视线都转移过来,连朝丝毫不怯场地挑了下眉梢,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桑导该怎样就怎样,我这人挨得住,只要是为了拍好戏,只要骂得有理由,我都接受。” 说话间,她走到桑巨和康可面前。 人停住脚步,随着走路动作而俏皮甩起的发尖也终于停下,连朝手从兜里出来,递给面前的两位,“合作愉快。” 桑巨在连朝迎面走来的时候,一直被她的气场激得整个人想往后仰,幸好忍住了。 桑巨伸出手,同她握手,“我一般不骂人的——” “噗......”副导演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不知道桑巨导起戏来脾气吓死人。 康可也朝连朝伸出手,“合作愉快。” 桑巨摸摸鼻尖,“男演员还没到,今天主要是拍你和他的定妆照,你先去换衣服吧。” 还是有点儿紧张。 连朝眉梢渲起暖意,“好。” ... ... 《永夜》里,连朝饰演一名叫梦安的学生。 定妆照的服装是校服。 整个拍摄过程中,她几乎都以穿校服为主。 白色短袖衬衣,深蓝色格子裙。 剧本里面,梦安是个很乖的女孩子,穿校服衬衣,纽扣永远系到最上面一颗,再用与格子裙同布料制成的蝴蝶结遮住纽扣。 连朝在光线昏暗的试衣间内打量这套校服。 说起来,她对校服还挺新鲜,她就读的中学很小很穷,学校与让孩子就读这所学校的家长们,根本没有多余闲钱,去给孩子买校服。 至于大学——她不知道大学需不需要穿校服。 以前去某大学拍MV,大家好像都穿的自己的便服。 工厂虽然空间宽阔,但布置场景的地方挨得很近。 所以连朝在试衣间内换衣服时,能清晰听到外面工作人员走动、说笑的声音。 “男主还没来。”有工作人员说。 “可能是太忙了。”另一位工作人员答。 连朝的换衣已到尾声,她侧着头,垂眸进行最后一步——拉裙子的拉链,因为是暗链,拉头非常细小,连朝必须用食指和拇指小心捏紧,才能一点点将链牙合上。 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男演员来啦!”是十分惊喜的声音。 然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连朝听到了,但没有在意,依旧与拉链做斗争。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裙边的链牙一停一顿缓慢相合,明明腰上没有丝毫赘肉,连朝却因为拉拉链而收腹屏息。 男演员的脚步声在拉头终于被拉到顶端的同一秒停住。 然后连朝听到他的声音:“桑导,康编。” “啪——”拉头与链牙分开,发出极轻微的一声。 在那一瞬间,与声音同时传入大脑皮层中的,还有细针刺到心脏般的熟悉疼痛感。 连朝忘记了反应,也忘记了呼吸。 “连朝...?”换衣间外面的工作人员小声迟疑开口,“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此刻才终于记起她还屏息,连朝在幽暗试衣间内无声喘息,被她强迫埋葬的记忆开始剧烈翻涌,完全不听她指挥争先涌出。 心上忽然升出的类似近乡情怯的复杂感受,令连朝咬住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是江璨? 居然是江璨。 江璨。 “连朝?”工作人员开始担心,准备掀开门帘进来查看情况。 “我没事,”连朝声音有些轻,又像是带了丝委屈的意味,“好像把拉链拉断了。” 工作人员放下心来,突然觉得连朝有些可爱,走起路来霸气十足,又高又帅的女孩子,竟然会因为把裙子的拉链拉断了而不敢从试衣间出来。 “裙子还有很多备用的,”她声音都轻松了许多,“我去重新给你拿一条。” “不用了,”连朝掀开门帘一角,站在门边,侧身给工作人员展示她的裙子,“是拉起来才断的,拍照应该没有问题。” 连朝个子很高,工作人员离她很近,莫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她默默往外挪了些位置,红着脸问:“那可以出来吗?” 连朝想往前走,抬了抬脚,明明感觉用尽力气,腿却丝毫不动。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脚,“男演员来了?” “嗯!”工作人员脸红得更厉害,她刚催连朝的原因之一便是——想去看江璨! 这部戏简直就是颜狗的盛宴嘛! 连朝垂眸,视线不知落向何处,明知却故意用轻到游离起来的声音问:“谁呀?” “江璨!”工作人员很响亮地答。 康可桑巨与江璨打了招呼之后,便被江璨的气场给压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站在一起,桑巨康可尴尬,江璨却像是对此毫无所知,只单手插兜站在原地。 听到工作人员突然叫他名字,江璨回头应声:“嗯?” 女孩子只是回答连朝的问题,完全没料到江璨会回答,忽然听到江璨的声音,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跑远。 门帘被手揪到变形,不用看,连朝都能感受到外面传来的强烈视线。 在试衣间内待的时间已经足够长。 反正都是要面对的。 她闭了闭眼,从试衣间内出来,不远处三人站在一起,连朝眼神僵硬地看向康可,面色很淡,“我换好了。” 康可和桑巨皆是眼前一亮,其实选连朝来演梦安时,他们有过犹豫,因为连朝太惹人注目,个人风格太过强烈,让她来演前期几乎没有任何个人魅力,掩藏到人堆里的梦安,或许会有很大难度。 可连朝换了校服出来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校服的原因,连朝此刻整个人身上都带了丝易碎感。 和前期梦安的气质,非常符合。 桑巨脸上带笑,“很漂亮,”他知道连朝前期就看过剧本,看她换完校服后整个人气质都改变,深知她是下了功夫的,他此刻看连朝是越看越满意,“来,给你介绍下,我们的男演员,你未来几个月的‘吸血鬼男友’——江璨!” 桑巨右臂轻巧一摊,做出一副“当当当!有没有很惊喜!”的模样。 连朝以为自己在试衣间已做好了准备。 却不知为何,眼皮在想要抬起看向眼前的人时,睫毛却不听话的轻颤。 但好在还是抬起了眼。 “嗨,我是连朝。”她努力做出一副与他初次见面的模样,甚至朝他伸出手。 江璨没有动作。 时间一秒秒过去,连朝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酸。 在连朝手掌往后收回的那一秒,江璨伸手,握住她的,但没有说话。 两人手心相触,非常短暂的一秒,连朝甚至没有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江璨便收回手。 她看着他的眼,看清他眼中的冷漠,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了,她现在不就是他的陌生人。 第六章 定妆照 chapter 06 定妆照 连朝不知道别的情侣在分手之后是怎样相处的,在她的观念中,分手,就意味着两个人再无任何关系。 所以,江璨的反应应该是正确的,把她当做陌生人。 那她也该努力把江璨也当做是陌生人,尽管对她而言,有点难。 在想这些的时候,连朝一直垂着眸,身侧江璨的存在感十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聚拢的原因,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发出的烫意。 两人此刻站在聚光灯中间,四周围满了工作人员,摄影师端着镜头在等灯光布好,他们两就真的和陌生人一样,虽然从外人的角度看是站在一起,但连朝知道,其实是各站各的。 连朝心中很多很多年都没有浮现过这种类似窘迫的情绪了。 但成长毕竟不是无用的,她学会掩藏,也学会演戏了。 “我们两位主演,是不是以前有什么矛盾啊?” 距离主场很远的角落里,有工作人员在讨论。 都立在旁听了个清清楚楚,使劲在心头回复:“有哇有哇,有情仇爱恨!” “没听说啊,虽然有磕冷门cp的姐妹磕他们俩,但他们俩从来都没有合作过,甚至连同框都没有过。” 都立:“以后同框就会超级多了!” “那这是什么状态,毕竟之后要合作演情侣,不说多亲密,连话都不讲?” 都立:“因为以前太亲密话讲太多!” “这俩气场都挺强,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 “可能是,强强相斥。” 都立:“一山当然可以容不同性别的两只虎!” 桑巨和康可站在监视器前面,屏幕里面,两人都站得笔直,江璨正面偏向连朝,而连朝正面朝外,是明显的排斥状态。 两个人都没演过戏,无法在拍定妆照时入戏,正常。 桑巨面色温和,扬声叫连朝的名字,“连朝,你现在的状态是对的,我们定妆照着重拍两种情绪,现在拍第一种,梦安发现了阿鬼的吸血鬼身份,她原本是个按部就班生活乖乖女,一时无法接受阿鬼的身份,现在她面对阿鬼是害怕、僵硬、不敢靠近的状态。” 连朝在心头做深呼吸,然后顺着之前看过的剧情,将桑巨说的情绪缕了一遍。 有了些感觉。 她转身,面对江璨。 害怕、僵硬、不敢靠近。 梦安面对阿鬼的状态,与她此刻面对江璨的感觉,几乎是一模一样。 连朝恍惚一秒,神识忽然进入了另一人的灵魂之中,梦安的灵魂。 桑巨很明显地看到了连朝的变化。 连朝在穿好校服从试衣间出来那刻,身上带着的属于梦安的破碎感,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现在轮到江璨。 江璨换了身黑色西服,他皮肤本就白,在灯光下萦着层淡淡的光。 他甚至不用多做妆扮,眉眼轮廓本身就像极了吸血鬼。 桑巨将视线挪到江璨面前,阿鬼在心爱的人面前如此突然地暴露身份,一开始是惊慌,见到梦安对他的排斥之后,他的反应是恼怒和害怕。 现在江璨的反应是冷淡。 不知道他和连朝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桑巨用食指擦擦鼻尖,两个人之后可是要演情侣的,就算之前有过过节,在片场里也得给他暂时忘记。 “两组定妆照,都是同样的动作,第一组是阿鬼揽着梦安的腰,一手按住梦安的手腕。这组我要的情绪是,梦安下意识害怕,想逃,而阿鬼因怕梦安离去而起恼怒,所以要将梦安抓得更紧。” 直接就是类似拥抱的动作。 “我说的意思够清楚吗?江璨?”他刻意提醒一脸冷淡的江璨。 江璨微微颔首。 桑巨话音刚落,灯光师便喊了句“OK!” 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两人。 周围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地开始屏息。 男女主的关系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这才是开始,以后拍摄可怎么办。 刚刚还说自己不会骂人的桑巨眉头已习惯性皱成“川”字。 他入戏之后,才不管什么大不大明星,就算影帝来了,在他戏中没有表现好,他一样地骂。 监视器屏幕上忽然出现的一幕,不仅让桑巨眉头松开,甚至让他眉尾都开始扬起。 江璨左手手臂揽住了连朝的腰。 手臂圈起她腰那刻,江璨眼尾下压。 散发出的不愉快气压,朝四周扑开,传到观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身上。 角落里吃瓜的工作人员下意识抖了下,压低声音:“看来江璨是真讨厌连朝。” 连朝瘦了太多,江璨抱住她时,有种自己一用力就会把她骨头压碎的错觉。 以前明明有把她养胖一点。 现在又变成这个鬼样子。 连朝被他突然抱住,左手下意识攀住他右肩,将西服拧得发皱。 刚刚站在他身侧体会到烫意大概是错觉,现在连朝只觉得有些发冷,他冰冷的西装材质激得她皮肤冰凉。 心脏像是久违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职责是跳动、为浑身血管供血,“砰砰咚咚”地开始蹦起来,声音直击耳膜。 新鲜热血开始朝着身体各处涌动,被重新供血的血管开始隐隐发热发烫。 在这一刻连朝才终于意识到,她正在和江璨对视。 是时隔两年的、不是面对屏幕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深深对视。 摄影师抓住一切机会狂拍,闪光灯不停在两人身上劈出白光。 江璨手动作很紧,紧到连朝的手腕和腰处都开始隐隐作痛。 两年里,连朝学会了演戏,但在江璨面前,演技还不够过关。 她没有办法很好地演戏中戏。 陌生人演情侣,她会回忆起陌生人以前还是情侣时的一切。 于是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下意识排斥。 上半身往后仰,她的身体在他掌中,她的一切动作他都悉数察觉,于是恼怒更甚,手中下意识注入更大的力。 “非常好!”康可在心中暗暗喊道。 两位演员情绪都抓得又稳又准。 "CUT!"桑巨双手一拍,发出响亮的声音,“这组过!” 江璨立刻收回手,手臂注入的力没有及时散去,在身体两侧捏成拳头,手背泛起白。 连朝往后退了半步,手揉了揉腰,避开视线不去看江璨,径直朝监视器去。 “休息十分钟,”桑巨从监视器前抬起头喊化妆师:“给江璨换吸血鬼的妆。” 都立也无声无息往监视器前挪。 连朝已走到监视器面前,桑巨给她让了些位置,“连朝,你的表现出乎我意料,”他指着监视器上的图片,“你看,你们情绪拿捏得都很准。” 桑巨食指指尖指着她的脸。 连朝视线却看向离她极近的江璨的脸。 刚刚因为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她反而没有办法去好好看他的脸。 只能一直看他眼睛。 现在她可以看了,可以肆无忌惮地看。 相较之前,他的面部骨骼感更立体了。连朝忽然明白江璨为什么愿意来演戏了。大概是因为吸血鬼这个题材。 她初次见他时,就觉得他长得很像吸血鬼。 江璨是与时下兴起“周正”风格的帅哥完全相反的类型。 他整个人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邪魅”。 但并不是阴柔的,而是属于气场强大,特别适合在电影里演大反派、会让观众三观跟着反派五官走的那种极致的、注定吸引所有人视线的邪魅。 监视器高清屏幕上,将他的五官显示得无比清晰。 连朝无意识地,将指尖触到他眼上。 都立眼睛“蹭”地亮起来,在心中疯狂做笔记! 屏幕上发出的静电,提醒指尖远离。 连朝条件反射收回食指。 江璨变化最大的,是眼睛。 他眼型很特别,前段圆圆的,后段却像狐狸眼,轻挑上扬。 从前,他的情绪很好认,快乐悲伤都会在这双漂亮的眼里悉数体现。 现在他的眼型明明没有变化,可前段微圆的地方却因为他现在习惯性下压的眼皮,而使眼睛变得狭长,使眼睛里的内容变得深不可测。 桑巨还在继续,“下一组定妆照,其实最重要的是你的情绪,江璨会咬你的颈侧,所以镜头只能带到他的侧脸,而你是全脸,所以你脸上的情绪特别重要。” “这里的情绪点是,梦安意识到了自己对阿鬼的爱,意识到了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她可以抛弃所有,和阿鬼走。所以她让阿鬼咬她,让自己也变成吸血鬼,这样阿鬼和她,就都不再孤单。所以梦安的状态应该是卸下之前背负着的所有情绪,只余解脱、与阿鬼的爱、还有对未来只有她与阿鬼两个人的生活的期待。” 桑巨手里拿着剧本,看向明显因为他的叙述而出神的连朝,“可以理解吗连朝?” “可以。”连朝还陷入梦安的灵魂中,轻声应答,思绪却飘远。 在桑巨叙述描绘的画面里,她很羡慕梦安。 可她不是梦安,她是连朝。 连朝没有退路,连朝只能一个人往前走,继续走连朝未走完的路。 连朝只给自己几秒钟的短暂游离时间,就让思绪收回。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江璨从化妆间出来。 四周倏然变得安静,大家的呼吸声都同时停了一拍。 江璨刚刚穿在西装里面的衬衣被脱下,只剩下扣好纽扣的外套,行动间,片场暖色灯光透过V字领,映出他胸口若隐若现的流畅线条。 刚刚梳理整齐的发型被发型师刻意抓得凌乱,落了些刘海垂在眼帘上方,他直视前方走路,整个人远远散发出自然的距离感和厌世感,却又丝毫不冲突地拥有巨大气场。 他在灯光中央站定,忽然抬眼,直直看向还站在屏幕面前的连朝。 他的瞳孔是如滴了血一般的红色。 连朝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第七章 不是故意 chapter 07 不是故意 江璨对此刻片场中因他而起的寂静氛围毫不在意。 他抬眼,看到连朝看着他微微怔住的神色,心头那股痒刚有点上升的意味,随即便发现连朝很快避开了他的视线。 江璨蹙起眉,用不耐到漠然的口吻问她:“可以快点吗?” 桑巨清清嗓子,拍着连朝的肩打圆场,“江璨平时比较忙,可能等会儿还有活动。” 在确定下江璨和连朝为《暗夜》男女主演后,桑巨就有去搜过连朝和江璨的信息。 搜出了许多连朝不好的传闻,但没有任何关于江璨的传闻。 导致在拍戏之初,他对连朝有所忌惮,却完全没有想到,在片场发难的,会是江璨。 以前片场中脾气最大的导演,此刻竟然还当起了和事佬。 江璨忙,她就不忙吗? 连朝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她是对江璨有愧疚,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可以任他宰割。 既然要扮陌生人,那就好好扮。 在片场里这么多工作人员面前,给她甩什么脸色? 连朝面色也沉下来,没多说话,朝他走去。 两人再次站在聚光灯中间。 桑巨心痛地发现,刚刚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培养好的情绪状态已悉数消失。 摄影师再次举起相机,做好战斗准备。 “来!”桑巨振作起来,“江璨动作和刚刚一样,左手揽住连朝的腰,对,然后俯身,脸靠近连朝颈侧。” 江璨跟着桑巨的声音行动,左手手臂已稳稳抱紧连朝的腰,脸逐渐靠近连朝测颈,却在清晰看到她绷住的如天鹅颈般的脖颈曲线时,呼吸倏沉。 连朝仰着脖颈,眼睛被大功率灯射出的光线照得生疼。 她不适地闭上眼,失去视力后,身体其他感官愈加敏感,比如此刻,连朝清晰听到刚刚刻意忽视的呼吸声——江璨沉重的呼吸声。 记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让人瞬间回到经历过这一幕的从前。 连朝适应、享受且熟悉江璨沉重而急促呼吸声的从前。 连朝骤然睁开眼。 炽烈灯源朝着她脸的方向,照射出灼热光线。 光线是极致的暖,笼罩在两人之间,空气中,点点尘埃如星子悬浮其中,互相奔逐。 四周变得寂静,工作人员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减轻。 空气中只有摄影师镜头不断聚焦的声音。 有那么一刻,连朝的思绪穿过浑身笼罩着的光线,回到很久之前。 但从前只是从前。 她清醒过来,然后不适地后仰,避开江璨正要落在她颈侧的唇。 江璨薄唇轻启,吸血鬼的尖牙正要触到她颈侧薄得能看到血管的皮肤上,便察觉到她的躲避。 躲他? 江璨在心头冷笑一声,揽住她腰的手立刻加了些力,另一只手仿若不经意般撩开她落在颊边的耳发,唇抵在她耳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很喜欢和我维持这样的距离吗?麻烦敬业点,我等会还有工作。” 是冷淡到极致、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纠葛的语气。 连朝僵住,视线回转,导演和编剧都蹙眉在监视器前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摄影师依旧端着“大炮”,重量不轻。 喜欢和他维持如此近的距离? 他想太多。 内心的情绪快要压抑不住,连朝抿住唇,忽然伸手,圈住江璨的后颈。 两人本就挨得极近,因她突然的动作,他一时不察,两人鼻尖轻触,均是冰凉。 连朝定定地直视他一秒,确认他看到她眼中显示出的“自作多情”四个字后,才施施然移开视线。 错过了江璨眉稍无意识地往上轻挑,星眸中渐渐蓄起兴味的神色。 片场即刻升温。 摄影师像是突然被注入活力的雕塑,开始不停按闪光灯。 连朝不再看江璨,重新仰头,脖颈线条在强光下美得诱人。 “对!就是这种状态,亲密感,”桑巨没忍住开口,“这个时候梦安和阿鬼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了,所以梦安让阿鬼把她变成吸血鬼时,是对阿鬼完全坦诚的状态——” “哇...桑导真是...怎么能对着两个恋爱都没谈过的爱豆说你们做过最亲密的事这种话!” “天哪!你快看,连朝和江璨的耳朵同时红了!” “好,很好!梦安状态很对,阿鬼开始下嘴,咬住梦安的颈侧,稍微将尖牙落在梦安皮肤上就好,对对!再来几张!保持住!” 江璨尖牙正要停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回忆起刚刚他要落口时她躲避的姿态,江璨微不可见地磨磨尖牙,眯眸对准她的细腻肌肤,一口咬下去! 她侧颈被江璨咬住的地方很痛! 江璨像是不懂什么叫做把尖牙“落”在皮肤上。 连朝很努力地没有皱起眉,刚刚因为桑巨说的“最亲密的事”带来的尴尬与羞耻感早已被颈侧传来的疼痛磨灭。 “CUT!收工!” 桑巨喊下这句的同时,江璨立刻收回牙。 连朝的怒气从江璨下口那刻就开始忍,直到江璨收回牙,她抬眼怒视! 可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耳边忽然传来桑巨魔性的那句:“你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了”,连朝耳根一热,立刻移开视线。 “抱歉。”江璨突然开口,他视线依旧落在连朝被咬的地方,她皮肤敏感,稍微用点力,就会出现明显的印记。 此刻颈侧一圈牙印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他咬的。 江璨心情有点好。 连朝抬眸,看向说抱歉的人,他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见她看过来,江璨唇角微翘,露出两颗尖牙,他拇指指腹在尖牙上最锐利处轻触了下,“我不是故意的,第一次戴尖牙,没掌握好力道。” 连朝暗自做了个深呼吸。 才不接受他的道歉。 连朝转身,桑巨和康可还有一众工作人员依旧远远围成一圈,不知为何却没人上前来。 见她视线看过来,桑巨给副导演使个眼色,副导演连忙说:“连朝,今天的定妆照就到这里了效果很不错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先走。” 一句话说完,都没带喘口气的。 连朝确实很想走,颈侧被咬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提醒她旁边的人有多过分。 她抿紧唇,“好。” 说罢,看也不看江璨一眼,径直迈步朝另一边离开。 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江璨连朝站在一起悄声对话的时候,中间聚起的强烈气场简直生人勿进。 现在走了一位,凝固的空气总算才开始流动。 桑巨看向留在原地的人,江璨视线依旧跟在连朝后面,从到片场就心情不好的人,此刻漂亮的狐狸眼竟然弯出了浅浅弧度。 桑巨怀疑自己看错了,甚至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确认,眼睛还是在笑。 靠!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看向出口,连朝步子迈得急,已经看不到背影了。 再看向康可,康可也正盯着江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还真是没良心,一让她走,跑得比什么都快。 不过江璨此刻心情十分明朗,他走下台阶朝工作人员而来,不过几秒时间,他已敛起刚刚在连朝面前现出的锐利锋芒,“大家辛苦了,今天天冷,我定了些热奶茶和菠萝油,大家吃了再走。” 桑巨本来因为对江璨不熟悉,还有点儿担心拍戏的时候控不住江璨。现在不一样了,他好像抓住了江璨的把柄! “开心吧?”他看眼江璨,又刻意看眼连朝离开的方向。 江璨既然敢做,就不怕人看出来。 都立领着助理端来大杯热奶茶分给大家,三个冬天没碰过甜蜜味道的人也接过一杯,低头喝了口,待暖香在口腔中肆意弥漫之后,江璨才慢悠悠开口:“开心啊。” 说完,满足地舔了舔刚刚咬人的尖牙。 ... ... 连朝挺直着背,气场满满地走出片场。 一走出里面人的视线范围内,立刻卸掉浑身绷紧的力给高游柏打电话。 高游柏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连朝的名字的时候,有一阵的恍惚。 她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他了。 心上立刻生出小小的期待,避离周围的工作人员、待四周安静下来后,才按下接听键。 “高游柏——” 是许久未曾听过的,属于连朝的清冷声音。 高游柏还未回应,颊边便已带笑。 电话那头的人还未等他回应,便急匆匆开口:“你知不知道江璨开始拍戏了?”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高游柏缓缓地、无声地吐出口气,脸上笑意依旧温柔未减,“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连朝走到墙边,用额头抵住墙面,看江璨的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而她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发生什么事了吗?”高游柏在连朝面前已经习惯了说谎,也习惯了明知故问。 “我接了部戏,”连朝声音丧丧的,“到片场拍定妆照才发现他是男主。” “我了解了,”高游柏声音一如既往地能让连朝平静下来,“那你准备怎么办?退出这部戏吗?” “不...这部戏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在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与江璨重逢,连朝思绪有些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璨。 不知道之后该如何与江璨演情侣。 不知道该如何与江璨在剧组中以男女主演的身份相处。 她只知道,她不能一直避着江璨。 连朝的声音在耳侧,江璨在会议室里听到《永夜》的女主是连朝时的画面在眼前。 “随遇而安吧,”高游柏的安慰是拂过平静湖面的微风,“事情的后续发展会怎样,没人能预想的,你也无法预想到之后出现的所有情况并做好准备。与其一直担忧,不如随遇而安,看江璨会有怎样的举动。” 墙面冰凉,温度传到额头上,再侵入脑袋。 连朝说好,“他......今天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样,感觉他会一直以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待我。” 高游柏在心里笑她傻瓜,又笑江璨怎么时隔三年,在连朝面前依旧幼稚,“那你就也以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待他。” “好,”连朝因与江璨重逢而翻涌成浪的心绪缓了一些,“那我——” “连朝——” 连朝正准备说结束语,忽然被高游柏打断,“怎么了?”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一面吧?” 见面? 她的确很久很久没有与高游柏见过面了。 出事之后,她几乎拆掉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是曾经熟悉的江璨的忽然出现,让她变成熟悉的连朝——一出现令自己手忙脚乱解决不了的状况,就去找朋友们求助的脆弱连朝。 连朝转身,背倚在墙壁上,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快了。” 第八章 同类 chapter 08 同类 刚到门口,连朝就听到门内传来的轻微爪子刨门的声音。 “你怎么啦?为什么一直刨门呀?”下一刻,屋内传出夏夏的疑惑。 因为在接她,连朝在心里悄悄地回。 “咔擦”两声,门被打开,露出夏夏惊喜的脸,“姐,你回来啦?” “嗯。”连朝换鞋,蹲下,小奶狗熟稔地跳进她手里,小舌头在她指尖亲密地舔。 “定妆照拍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夏夏追着问,又想起什么,指着小奶狗笑,“你这只小机灵鬼,我说你怎么刨门呢!” 连朝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效果还行,具体时间不知道,”她食指顺着小奶狗的头,说出刚刚未说出口的话,“它在接我。” 说完,她将小奶狗捧到面前,小奶狗眨着湿漉漉的眼,要往她脸上凑。 养了一周的时间,连朝现在没有办法想象把它还回宠物医院,让它住在笼子里的画面。 她可以拥有一条生命吗,去为一条生命负责吗? 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想法,在这一刻忽然在心头聚起浅浅的勇气。 江璨的突然出现,强势扯开连朝遮住对未来的期待的灰布,只掀开一角,却让她得以见到些微耀眼阳光。 “夏夏,”连朝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我养它怎么样?” 夏夏原本笑着的表情因连朝的话而僵硬,僵硬了两秒,慢慢反应过来,才又重新绽开笑。 “姐!”她很惊喜地喊出声。 她是在连朝刚出道时就跟着连朝的,她自认十分了解连朝,但在某些方面又并不了解。 她知道连朝的喜好、了解连朝的性格,可对连朝现在性格的构成原因一无所知。 她知道连朝经常救助流浪猫流浪狗,会花很多钱很多心思去为流浪猫狗找领养人,明明很爱,但她从不留下,甚至没有过一丝一毫留在身边的想法,在她心里,连朝是很矛盾的存在。 连朝很努力,因天赋与努力得名得利,却从不把名利看在眼里。 完成娱乐圈工作之后的连朝,生活平淡到如一汪死水。 她不恋爱、不交朋友、不热衷购物、不热衷网络。 只常常一个人倚在灯光昏黄的阳台上,点一支烟,开一瓶酒,与“另一个人”忆从前。 可这样矛盾的连朝,竟然愿意开始让自己沉如死水的生活中,拥有一点点变化。 “给它取什么名字好呢?”连朝把小奶狗放到地面,略微思索两秒,“叫王朝怎么样?多霸气。” 别说叫王朝,连朝就是给它取名叫玉皇大帝,夏夏都要拍掌称好,“特别好听!” 她极认真地捧场。 “好,就叫你王朝,”连朝重新站起来,脱下外套。 夏夏立刻去接,靠近突然看到连朝脖子上的红印,“姐?!”她震惊地开口,下意识伸手去触连朝脖颈。 连朝很快反应过来,偏头避开,手心捂住红印,“没什么,拍定妆照的时候被男演员误伤的。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 连朝明显是不愿意她碰,夏夏左右看都看不到,泄气收回视线,怎么误伤能误伤到脖子上,而且那...明显不是什么伤口,是吻痕啊...... “哦......”早知道今天就跟去片场了,夏夏去拿包,“那我先回去——” “等等,帮我查下,这栋楼什么情况。” 连朝把三角梅小楼的地址发给夏夏。 ... ... 剧组定妆照修好之后,就发给了男主女主演两边公司。 请江璨和连朝在剧本围读会的前一天的同一时刻,一起发微博宣传。 剧组深知越是神秘,观众便越好奇的宣传心理,专程请两位演员不要多发文字,只发同一场景同一动作不同状态的两张照片,也不需要多余文字,只需要@对方即可。 两个人自然配合。 于是当晚,一个没有任何特别的平常的工作日夜晚的九点。 在连朝和江璨同时将微博发出之后的两分钟,热搜爆掉。 《永夜》这个饼前期因为营销号宣传,溜了不少演员。 演员粉都撕了好几波,江璨和连朝的粉丝也看戏吃瓜吃了好几波。 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家爱豆! 还悄无声息拍了如此带感的定妆照! 本来爱豆接的第一部 电影,粉丝们都会特别在意,在意主创阵容、在意合作演员... 可这次,连朝和江璨两家粉丝对自家爱豆闷声放大招的行为表示非常支持,毕竟连朝和江璨都是娱乐圈顶级团体的Top,都不是靠媚粉炒cp那套而是靠自己魅力吸粉无数的存在。 如此特别的两位居然合作了,不仅粉丝疯狂,路人也纷纷下场评论期待。 两人的粉丝在超话纷纷表示今晚就是过年了,开始各种转发抽奖活动。 之前站从来不同框的江璨连朝这对冷门cp的cp粉更是忽然发现,自家小众超一夜之间涨了上百万粉。 热搜前面几乎被连朝和江璨的名字占了个半。 被爆的那条话题为:#连朝江璨出演《永夜》# 后面则分别是:#江璨演吸血鬼#、#连朝终于开始演戏#、#江璨连朝粉丝过年#等等。 桑巨早已住进剧组酒店,分镜脚本才画到一半,房间就被副导演闯进,“导演!见世面了,江璨连朝这两个名字光是凑在一起,还不用宣传部出手,热度就已经爆了!” 桑巨揉着眉心,有热度自然是好事,但他身为导演,热度愈高,观众期待度愈大,这不仅是他大众意义上的第一部 融合艺术与商业的电影,也是连朝和江璨的第一部处女作电影。 “导演,你怎么啦?紧张吗?明天就是剧本围读会,怕江璨连朝他们表现不好吗?” 桑巨叹口气,回忆起定妆照现场,《永夜》的最终版剧本是他和康可一点点抠细节才定下的,他对剧本和自己的能力当然有信心。 他唯一没有信心的,是对男女主演的把控。 而一部电影,导演对演员的把控力又十分重要。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演员都定下江璨和连朝了,投资商也舍得砸钱,大不了慢慢磨。 ... ... 《永夜》剧本围读会在江璨和连朝发完微博后的第二天正式开始。 两个人参演电影的信息现在还挂在热搜上。 挨个进来的配角演员们,个个面带喜意,凭江璨和连朝的热度,就算只能在《永夜》这部电影里露个脸,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连朝和江璨身为男女主演,座位被安排在一起。 冬至刚过,泽市升了几度温,白日里,也会有太阳偶尔会出来露个面。 但即使升了温,也依旧是冬天,空气依旧寒冷。 坐在一起的男女主演穿着差异十分明显,连朝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而江璨仿佛在努力适应吸血鬼的生活习惯,只穿了件薄薄的深色毛衣。 连朝是第一次参加剧本围读会,从围读会开始到现在,她就没有看过江璨的脸,高游柏说得对,随遇而安。 演员们早已拿到剧本各自熟悉,但演员在自己熟悉剧本时,会下意识着重自己的台词而忽略对手演员的,围读会的意义则是帮助演员把视角从个人提升到全剧,让演员对剧本理解更深刻,也加深对对手演员的理解。 《永夜》剧本第二幕。 连朝饰演的梦安从婴儿时期便被抛弃,被阿鬼捡走养大,从未在梦安面前透露过自己吸血鬼的身份,梦安长大后对人类生活很向往,想去读书、交更多的朋友。 这一幕便是梦安与阿鬼交流,透露自己不想要只有阿鬼一个朋友,想和别人一样,过人类的生活。 “阿鬼,”晚饭之后,梦安叫住每晚用完晚餐便早早离开去休息的阿鬼,“我可以去上学吗?” 突然听到梦安想要上学的要求,阿鬼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你想要学习?” 准确来说,梦安不是想要学习,是不想要生活中只有阿鬼一个人,她会觉得孤单,但梦安知道不能如实告诉阿鬼,“对。” 她只能说她想要学习。 “在这里也能学习,你想学什么都可以。”阿鬼说,他们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古堡,而是一座现代化的别墅,里面最新的电子设备应有尽有,梦安可以在电脑里搜到这个世界上她想要学习的任何专业老师讲解的课程。 梦安沉默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办法骗过阿鬼。 “其实,我是想去学校学习,去读书,就和电影里面一样,去认识很多新的朋友。” 她话刚说完,便发现空气中都溢满压力。 两人朝夕相处十几年时间,她能非常快速地察觉到阿鬼的情绪变化。 这个时候的梦安把阿鬼当哥哥,以为他们都是孤儿,以为阿鬼不同意她与别人多交往只是阿鬼对妹妹的保护欲作祟。 “新朋友?”阿鬼压抑着情绪重复一遍。 “对,”梦安顶住压力,咬紧牙关继续:“我们不能总是只有我们——” 连朝台词还没念完,便被桑巨打断,“连朝,暂停一下,是这样啊,你读台词的情绪其实把握得还不错,但是有些干,比较起来,江璨的完成度就比你好一些。” 连朝从梦安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看向桑巨,悉心请教:“我需要做什么,来丰富情绪呢?” “看着江璨读台词,是这样啊,你自己只看着剧本读的时候呢,你面对的其实是你幻想出来的阿鬼,而当你面对真实的‘阿鬼’读台词的时候,你就会接收到他的情绪,他的情绪同样会引起你的情绪波动,这样你们才是融到与对方相交的戏里面,而不只是干巴巴念台词的。” 连朝捏着剧本的指尖缓缓收拢。 抬起眼,正好对上刚刚被夸过的同样是第一次演戏的江璨的视线。 江璨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不仅要可以,她还要比江璨做得更好。 她必须要靠这部电影得奖。 连朝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思绪丢开,回头看了眼桑巨,朝导演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重新看向江璨,“抱歉,我们重来一遍。” 梦安:“我们不能总是只有我们,人并不能一直伫立在海中央当孤岛——” 可吸血鬼几百年来从来都是孤岛,自她出现,他也以为他不再是孤岛,可若是她进入人群与人群接触,那他便会再次成为孤岛。 若是没有得到过,便不会明白拥有的滋味。 可若是让他尝过拥有的滋味之后再失去,阿鬼心头蓦然浮起一股恐慌的情绪,眸中渐渐涌起暗潮,“你想离开我?” “我没有!”梦安并不明白她想去学校读书、认识新朋友与抛弃阿鬼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去认识一些新朋友,你也可以去尝试呀。” 梦安性格敏感,知道阿鬼也会觉得孤独,她只以为此刻阿鬼的生气是因为认为她说要交新朋友就是要离开他,“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永远会在一起生活。只是阿鬼,我知道你也会孤独,我们是一类人——” 需要彼此,也需要新朋友。 第二幕到这句台词结束。 连朝立刻收回与江璨对视的视线。 因为全程看着江璨与江璨对话,这次连朝的台词情绪与状态都好了很多。 副导演带着三明治与咖啡进来,请大家稍作休息。 连朝接过夏夏递来的咖啡,咽下一大口,才松了口气。 她在与江璨对视的时候,逼迫自己把他当做阿鬼,把自己当成梦安。 幸好,效果比她想象中的好,她顺利地完成了读台词。 因为担心见到江璨会影响她的状态,连朝根本没有心思用早餐,此刻四周都传来三明治的香气,连朝犹豫两秒,拆开面前的三明治包装。 滑蛋的香气扑鼻而来。 胃立刻开始向大脑传达饥饿信号。 “啪!”江璨的剧本被他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连朝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受他影响了,他不过是稍微发出点声音,她便不可自制地注意他的动静。 连朝让自己专注美食,三明治刚碰到嘴边,她就听到江璨用她无法忽略的声音说:“我们是一类人?真耳熟。” 无法忽略的原因是——他说话间的吐出的淡淡热气,恰好灼在她耳边。 而他口中耳熟的话,她也熟悉无比。 第九章 连朝 chapter 09 连朝 “我们好像是一类人。” “谁跟你是一类人。” 这是连朝第一次正式和江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江璨莫名其妙对她说出的话。 T&R娱乐公司,是当年泽市排名第一的娱乐公司。 旗下有许多当红男女团。 许多想在娱乐圈追梦的人,都以能成为T&R公司的练习生为荣。 连朝不是。 那个时候的连朝一心想要考大学,根本不了解娱乐圈,也完全不懂练习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两年前,高考成绩出来后,连朝还不叫连朝,叫顾连朝的时候。 顾连朝借邻居家的电脑查完成绩,估分知道自己能上理想大学后,开心到整个脑袋都在冒快乐泡泡。 在被邻居阿姨和叔叔的掌声中送回院门后,顾连朝站在院子里,远远听到卧室里爸妈在欢声笑语地讨论什么。 偶尔能听到他们开心地喊她的名字。 即使没有进去,顾连朝也能感知到,卧室里的氛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因她而起的喜悦欢乐。 她抬头,今天是阴天,看样子好像要下雨。 乌云布满了四周,只他们小小的院子上房,是小片的亮。 是邻居阿姨和叔叔提前告诉他们了吗?顾连朝抿紧唇害羞地想,她刚还请邻居叔叔阿姨们替她保密,因为她想亲自告诉家人。 所以老话是对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爸妈虽然更爱弟弟,但她毕竟也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并不是不爱她的。 顾连朝捏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往卧室去,脸上是抑不住的红意。 可面上红意在她踏入爸妈卧室的那一秒变成惨白,踏进一半的脚也顿时僵住。 杨婉惠和顾毅的卧室地面上铺满了彩礼,一地红很刺眼。 两人坐在床上,中间是一摞摞的百元纸币。 他们对面,坐了个顾连朝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一看到她进来,就笑意盈盈地自上而下用打量一件商品的眼神打量她。 然后像是没看见她般,转头对扬婉惠说:“你们家连朝长得是真好,是校花吧?太漂亮了!以后生出来的宝宝呀,绝对也漂亮得不得了!” 又压低了声音继续:“所以人家彩礼也给得高,十万呢!放眼咱们整个苏乡市,给你们连朝的彩礼,可是数一数二的。” 顾连朝站在原地,双腿忽然被沉进千斤水泥,动弹不得。 陌生女人送完彩礼后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 杨婉惠和顾毅手就没有从那一摞摞彩礼上挪开过。 “顾连朝,”这是连朝第一次听到顾毅笑着,以可以用“慈祥”这两个字来形容的声音叫她名字:“你可真是个宝贝!” 他说宝贝的时候的表情与声音,与在市场上交易案板上的死鱼肉时的,一模一样。 顾连朝在这一刻无比恶心“宝贝”这个词。 顾连朝眼眶发热,她逼自己忍住。 逼自己再给自己一点点希望,拿起成绩单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我考上重本线了,我——”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成绩单便被顾毅一把抢来撕掉,“想都别想!”刚刚的慈祥声音完全消失,他变成从前的,顾连朝一直熟悉的顾毅。 “你知道上大学多少钱吗?谁给你出钱!你要是上了大学,你弟弟怎么办?!” 连朝嘴唇动了动,她很想说,她知道家里是不可能给她出钱读大学的,她也没有想过要用家里的钱读大学,她已经咨询过了,她的高考成绩足以报考她想去的大学,并获得足够的奖学金,同时她也会申请助学贷款,等毕业后工作了再还。 但她面对着面部表情如此狰狞恶心的顾毅,说不出口。 杨婉惠察觉到顾连朝的沉默,赶紧给顾毅使眼色,又去拉顾连朝,“朝朝,”这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称呼顾连朝,“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呀,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生子的。你看王家给的彩礼,”她手在那摞钞票上拍了拍,“给得这么大方,家境很不错的,以后你嫁过去呀,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顾连朝的心脏与那张漂亮的成绩单一起,早已被撕碎,然后有一股淡淡的蓝色火焰升起将两者一同燃成黑色碎末。 “以后?”她僵着脸询问自己被卖出的具体时间。 “王家说不急,等下个月他们筹集好婚礼再接你过去。” 见顾连朝问,杨婉惠只以为顾连朝有戏,是嘛,早晚都要嫁人,嫁个有钱人多好。 她连连暗示顾毅。 顾毅清清嗓子,缓和面色,“你是个懂事的,你弟弟年纪小,成绩又不好,以后读书肯定是要买学校的,给他买房、娶媳妇,样样都要钱。等你嫁进王家,别忘了帮衬家里。” 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了十八年。 顾连朝对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习惯,并不代表接受。 她视线落在那摞钞票上,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乖巧,“好,我都听爸妈的。” 杨婉惠和顾毅对视一眼,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识相”的情绪。 杨婉惠下巴朝钞票昂了昂,顾毅会意,从中抽出两张,递给顾连朝,“乖,这钱拿着,和同学去买两身衣服。” 顾连朝正要上前接钱,动作便被冲过来的顾高飞打断。 顾毅口中“年纪小”的顾高飞已经十六岁,体重却快接近两百,铁球一般撞过来,将连朝撞得往地上重重一摔。 “顾高飞!”顾毅罕见地对顾高飞发了脾气。 下个月就要把连朝送过去了,要是连朝身上有伤,人家要退彩礼怎么办?! 顾高飞被宠惯了,见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顾毅居然凶他,一脸横肉上立刻滑下两行泪,他指着被杨婉惠扶起的顾连朝骂:“凭什么悄悄给她钱!我要是没看到是不是就不给我!不许给她钱!全部都给我!” 十万块里的两百给她。 剩下的九万九千八都是他的,他都不同意。 即使这十万都是靠“卖”她而得来的。 顾连朝捂着被手肘被撞破的伤口,垂眸不说话,她自小就会演戏了,在他们面前,将泪眼朦胧的委屈女孩演得无比真实。 杨婉惠生怕顾连朝不同意嫁人,虽然由不得她,但顾连朝都答应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假意圈住连朝,给顾毅使眼色让他把顾高飞带走。 顾高飞挣扎起来顾毅根本控不住,连拖带拉才带走。 顾高飞一走,杨婉惠立刻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往顾连朝兜里放,“快揣好,好好给自己买两身红色衣裳。” 连朝紧紧捏着口袋里的两张钞票,低头看自己一眼。 身上的衣服是顾高飞嫌难看不要的,被洗了无数次,早已泛白。 她朝杨婉惠感激地笑笑。 杨婉惠见她懂事如斯,竟还摸了摸她的头,“快去。” ... ... 晚上,顾家难得吃了顿大餐。 烧鸡、蒸鱼、大块的炸排骨。 顾高飞的碗里一贯是堆成小山,他像头肥猪一样进食,油脸都埋进碗里。 顾连朝一如既往地,筷子只在青菜里打转。 杨婉惠往她往里放了两块排骨,又把鸡腿撕给她,“朝朝,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没有买衣服?” 连朝筷子顿了顿,筷尖避开排骨,有些紧张地吞吞吐吐说:“同学...今天没空,说明天陪我去买。” 桌下的手指紧紧捏着兜里已经被打零的纸币,鼓鼓囊囊一团。 “哦,那没事,等同学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去都行,反正还早。” “好。” 饭后,杨婉惠也没让她洗碗,说让她好好歇着,养点肉,把她赶到院子里乘凉。 院子里就三张竹椅,顾毅和顾高飞占了两张,顾连朝蹲在地上望着布满乌云的天空发了会呆,突然说:“好像要下雨了,我去关院门。” 刚关上,就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弟弟——”顾连朝小心翼翼地喊。 “你叫个屁!我告诉你,别以为爸妈真对你好,也别以为你要嫁给有钱人多了不起!你知道吗,你要嫁的人,是个傻子!哈哈哈哈是个又丑又矮的傻子!” 以为杨婉惠和顾毅对她好? 她没有啊。 以为嫁给有钱人很了不起? 她没有啊。 要嫁的人是个傻子? 那又怎样,反正她——不会嫁。 顾连朝“可怜兮兮”的眼神从看着顾高飞逐渐站不稳到她面前倒下而变得冷若冰霜。 同时,厨房里也发出剧烈的“嘭”地一声。 她掀起眼皮,院里的顾毅也仰头在竹椅上昏睡了过去。 顾连朝迅速走向厨房,确认杨婉惠也失去意识后,立刻去自己卧室拿早就准备好的书包。 书包被大敞着拎出来,顾连朝冲进杨婉惠和顾毅卧室翻找。彩礼早被他们拿去存好,她也不管什么大钱小钱,只要是钱,就迅速往背包里扔。 然后飞快地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冲出门。 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间,顾连朝在心头对自己说,从这一刻起,不再有顾连朝。 “顾连朝?” 连朝还没来得及卸掉的浑身紧张因为突然被叫到名字而倏得绷紧,双眼立刻警惕地盯向声源。 是好心让她查成绩的邻居夫妇,连朝背贴在门上,逼自己缓声喘息,背后出的汗逐渐凝结成溪往下缓缓地流。 “顾连朝?”阿姨诧异地又叫她的名字,“这个时候怎么背书包出来了?” 她走近,摸摸连朝汗湿的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 连朝眼眶一热,喉头干干地吞咽了下,才垂眸不经意般撩开袖子,露出下午被顾高飞撞出的伤口,“我...爸妈给了我钱,让我和同学去买两件好看的红色衣裳。” “红色”两个字,加重强调。 邻居夫妇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情。 做邻居多年,他们深知杨婉惠和顾毅是怎么样的人,听到连朝说红色衣裳,阿姨更是心酸,但又无可奈何。 “那今晚是去同学家住吗?” 连朝点点头,汗水已经从发间流到下巴。 “那赶紧去吧,”阿姨贴近她,小声说:“能多住几天就多住几天,能晚多久回来就晚多久回来。” 连朝赶紧点头。 她不会再回来。 ... ... 连朝在杨婉惠和顾毅的卧室总共搜到接近两千元的现金。 她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去火车站,买了她知道的最远最繁华的城市的火车票——泽市。 绿皮火车与铁轨上相触,车轮轧过两轨衔接处发出有节奏的“哐哧哐哧”的响声,连朝双手撑着车窗,头从窗口探出去往外看。 云朵是染成乌色的棉花糖,层层叠叠漂浮在空中。 眼前的熟悉的风景渐渐很快地传入眼帘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她偏头看向前方,列车速度逐渐加快,冲向前方。 因为火车的速度,风很大。 耳旁呼呼的风声与绿皮车剧烈的噪音融在一起,在连朝耳里却是这十八年里听到的最悦耳的声音。 连朝在这一刻突然感受到了她过去十八年来从未感受到的感觉——自由。 从小被掩盖在心里的小小种子,终于以不可抵挡的速度破土而出,生出萌芽。 她自由了,她再也不会回来。 “妹妹,”对面的女生一脸担忧地扯她袖子,“太危险了,快把头收回来。” 连朝听话地钻回车厢,十八年来终于可以用自己没有伪装的情绪看向对面女生,“好的。” 女生也笑,“你长得真漂亮,我们可以认识下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连朝缓了半秒,抬眼坚定地看着她,才一字一顿地道:“连,朝。” 第十章 江璨 chapter 10 江璨 “连朝?”对面的女孩子眉眼弯弯,“你的名字真特别,像男生的名字。” 连朝闻言,抿低唇角。 在怀她的时候,杨婉惠爱吃酸,肚子尖,周围人都说她肯定怀了个儿子,于是顾毅还专程找人给肚子里的孩子取名。 连,连接。 朝,希望。 寓意这个儿子是顾家的希望。 可没想到生了个女儿。 顾毅原本十分气愤,女儿?女儿有什么资格是顾家的希望? 他想随意取个贱名打发,可算命的说,名字也是有时限的,既然生了,便同样取这个名字。生儿子也是顾家的希望,于是顾连朝的名字便是寓意杨婉惠二胎能得子。 可现在她连朝,不再姓顾,她就是她自己的希望。 见连朝不说话,尹迎也不在意,抬眼打量了她一圈,又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按了几下。 连朝靠住椅背,此刻浑身才松懈下来,因为精神而紧绷的肌肉此刻泛起微微的酸。 尹迎在手机上按完,向连朝介绍自己:“我叫尹迎。” 连朝累极,有些疲倦地勾了下唇角,“很好听。” 尹迎明显有话要说:“你是——离家出走吗?” 刚刚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连朝立刻挺直上身,背部与座椅靠背平行,绷得笔直,做出防御姿势。 “别紧张,”尹迎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安心,“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过不少的。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地方去?” 连朝怎么可能告诉她。 “你知道T&R公司吗?”尹迎对她的警惕表示理解,只缓声继续问。 连朝摇头。 尹迎笑笑,见她一身旧衣,不知道也正常。 她慢慢地解释:“T&R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我哥哥是T&R公司的经纪人,手下带的艺人有——” 她正要念出名字,一想连朝连T&R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T&R旗下的艺人,于是把手机举起来屏幕面对她: “这个节目,这就是艺人,明星你知道吧?”尹迎伸出食指给她一个个指,“这个,”她指着站在那群漂亮艺人旁边的一个面相普通的男人说:“这就是我哥,叫尹尚。” 连朝不懂她为什么要突然给她提到什么娱乐公司、节目、明星。 以前在顾家,饭后的电视都是他们的,连朝只在做完家务后,路过电视能看一眼屏幕上的东西。 她不认识这些公司节目明星。 但她知道这些是什么。 “你知道吗?你很漂亮,”尹迎在看到连朝最初一面时便眼前一亮,“我可以拍张你的照片给我哥哥吗?如果他愿意见你,那你或许能进T&R!” “进T&R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连朝顿了顿,重新靠向椅背,“怎么拍?” 她的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里面唯一的游戏是俄罗斯方块。 尹迎将手机屏幕对准自己,指了指手机背后的摄像头,“看这里就好。” 连朝抬眼,抬眼定定看向镜头。 尹迎在按下镜头的那一刻,被连朝直直看来的视线激得心跳快了一秒,浑身在那一刻有种很快的类似触电的感觉。 镜头里的女孩子未施粉黛,面部线条感清晰。 皮肤很白,瞳孔是很亮的黑色。 黑色短发像是无章法随意剪的,头发因为没有染烫过的关系,服帖又蓬松,是别人去理发店找再好的理发师都剪不出来的好看。 极其漂亮的酷女孩。 尹迎把照片刚发过去,下一秒,尹尚的电话便打来。 她没有避讳,当着连朝的面接起电话,“嗯,火车上,坐我对面,应该是没有地方去,还没有谈,你要见她?好。” 尹迎挂了电话,连朝已经将自己的需求想好。 “包吃包住,每个月给工资。” 尹迎没想到她的诉求这么简单,包吃包住,练习生是都会包吃住的,至于工资,“你想要多少工资?” 连朝反问:“你们能给多少?” 尹迎笑得无奈,“练习生的工资很低,只有三千。但是,”她回忆起尹尚在电话里的提醒,加重语气,“你的条件很不错,等你出道之后,一定能赚到比现在多很多很多倍的钱的。” 连朝不信以后。 但现在给三千,还有地方可去,即使不知道是具体做什么,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连朝就这样被尹尚带着进了T&R。 尹尚是T&R有名的经纪人,手里带了不少当红艺人。 他要连朝,是因为通过尹迎拍来的图里,看到了这个女孩儿的独特。足够漂亮,有股独特的冷酷气质。 但连朝毕竟才十八岁,除了自身条件好外,什么都不会。 想在大染缸里活下去,还有的磨。 于是他把连朝丢到练习生群体中,留下句:“好好跟老师学,见什么学什么。”之后便离开。 当天的练习生们在分大组学舞蹈。 偌大的舞蹈室像个篮球场,四面八方布满了镜子。 连朝站在门口,目光所及的所有人都——闪闪发光。 每个人都漂亮——各式各样的长相漂亮。 每个人都穿着适合自己风格的漂亮衣服。 几位老师见到连朝,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拍拍掌提醒大家专心。 练习生们因为见到连朝被惊艳到的安静反而在老师的拍手提示下被打破,纷纷聊起来。 连朝以为她是这群练习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殊不知她在这群练习生眼中,才是最闪闪发光的那个。 老师拍掌,她就站到一个组的最后面。 音乐单曲循环绕了一个圈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前面的人八卦够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练习。 有个女生从前面边跳边往后挪,挪到倒数第二排连朝的前面,转头看着连朝,小声地说:“喂——” 连朝根本不会跳,就那么随意地站着看他们跳,听到有人叫她便掀开眼皮。 那女生倒吸一口气,极小声地自言自语:“真是好酷。” “你不能在这组,”她可爱的小下巴朝舞蹈室最右边的角落扬,“你该去D组。” 连朝高挑的眉峰往上一挑,“为什么?” “因——”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舞蹈训练再次停下。 大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讨论声又重新开始升起。 “是江璨!” “他都多久没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是太子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这儿当游乐场而已。” 连朝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看到教室后门出现的一群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没有见过这群人,也根本不认识江璨,可就那一眼,就知道了他们口中讨论着的江璨是谁。 璨,有光彩鲜明,绚烂明目之意。 这个叫江璨的男孩子,就是在这么漂亮的一群人之中,无比夺目的存在。 脸与他的身材比起来,很小,五官极为立体。一看到他就会被他的双眼吸引,粗看像双漂亮的桃花眼,细看就会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他穿的衣服没有任何LOGO,可整个人都透着股矜贵的气质。 虽然领着人群而来,却有些孤寂的意味。 有点像...连朝在心里默默地回想,她曾在同桌的贴纸本上看到过的吸血鬼。 老师见大家太闹腾控不住,江璨这群人又不是听话的主儿,干脆让大家休息半小时。 老师一走,刚刚的小女生才不管江璨来没来,拉着连朝往地上一坐。然后凑近看她,“你真好看!” 两人面对面相坐。 她忽然贴近,连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避开,瞳孔里清晰映照出她的漂亮眼睛上卷翘的像洋娃娃一般的眼睫毛。 连朝眨了下眼,往后退了点距离,“你也很好看。” 女生一笑,露出嘴角边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我叫田慕思,你叫什么?” “连朝。” “你是尹尚带来的吗?” “嗯。” “那你肯定能出道。” “不知道。”这是实话。 田慕思乐了,“你说话和你人一样,冷冷酷酷的。”她又回想起什么,“对了,等会儿老师继续上课时,你记得去D组,我们这,”她用手臂夸张地画了一个圈,指整个练习生群体。 “是有等级的。A、B、C、D四个等级,我们现在的位置是B组。” “按成绩来分吗?”连朝问,如果这样,那她确实该在D组。 “No!”田慕思竖起食指,“按家世。” 她竖起的那根手指横下,指尖方向对准江璨,“那群人,就是A组,他们来这里就是来玩的,但他们家世最好,家里基本都是泽市的世家子弟,所以老师都是T&R最好的老师。B组呢,家里一般有个小公司,爸妈是总裁之类的,C组就是普通家庭。至于D组——” 不用她再多说明,连朝都懂。 这里的练习生个个都是人精。 练习生们的家境,都能互相通过老师、工作人员们甚至是经纪人的表情中猜出个大概。 见连朝露出了然的表情,田慕思悄声叹口气,“所以你最好自己去D组,免得会有讨厌的人来欺负你。” 说完她立刻观察连朝表情,生怕自己话术不当会让连朝窘迫。 没想到连朝非常坦然地道了句谢,然后站起来,朝D组走去。 “那是谁?新人?”江璨正低头玩游戏,突然听到身旁有人问。 一群人中间有几个抬头看,“长得可以啊。” “诶,你说我泡她,能不能泡到?” “我看行,毕竟是D组的。” “长得好看算什么,你找她,都是给她抬咖了。” “倒也自觉,自己知道去D组。” “哪里自觉?你没看到她是从B组走过去的吗?” 江璨对新人没有任何兴趣,头都没抬,听到这里,他眉头微蹙,偏头不耐烦地瞥了聊天的人一眼。 这群人立刻安静。 耳边清净了,他才抬眼,看向D组。 这群人口中的新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黑,斜倚在镜面上,显得整个人清瘦又修长。 镜子中清晰映照出她的侧脸,从这个方向看过去,面部线条像是最顶级的画家用最珍贵的笔墨一笔勾勒而成。 连朝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朝那股视线看去,看到了江璨。 他人懒懒散散倚在墙上,一只长腿朝前支地,一只往里收着,一只手拿着手机垂在身侧。 后脑勺抵着上面,导致线条干净的下巴微微颔起,薄薄的眼皮微垂,勾起漂亮的狐狸眼尾,里面藏着的那双黑色瞳孔,锁定着她。 连朝与他对视一会儿,两人眼中都没什么多余情绪,须臾,她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第十一章 (修) 一类人 chapter 11 一类人 安眠药的作用时间,在八个小时左右。 连朝下了狠量,但维持时间也就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算上那家人的反应时间和怕死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间,他们打来电话的时间与连朝预想的差不多。 第二日上午十一点左右。 此时连朝已经在T&R大楼练习生训练楼层的下一层,楼梯拐角处,等了半个小时。 屏幕上“爸爸”两个字亮起的那刻,连朝没有急着接,而是把来电的联系人名称改成了“蠢货”。 然后施施然接起电话。 那边大概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接电话,电话连通后愚蠢地安静了两秒,然后开始疯狂辱骂。 连朝十分冷静地一条条反驳:“我祖宗和你祖宗一样,你想艹就去,坟头在哪里你比我清楚。” ...... “我妈是你老婆,你如果想她死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连朝呼吸间察觉到空气里隐隐的烟味,经过昨晚加今天凌晨对T&R这群练习生的观察,她知道有不少人休息时间喜欢在这里抽烟。 此刻的烟味极淡,不是有人正在抽的情况。 她将顾毅憋出来的脏话悉数反驳回去之后,得到的回应是对方被气得不断喘粗气。 “顾连朝,”电话那头换成杨婉惠接电话,声音是那种努力抑制住全身力气才压住生气的语气:“你回来好吗?有什么话你回来我们好好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我们家里如果没有你!我们要怎么办!” 连朝在冷静地听完顾毅的辱骂后,突然听到杨婉惠的话,极具讽刺意味地笑出了声,“回来干嘛?被你们卖吗?” “杨婉惠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连朝认真地在脑海里组织了两秒语言,“或者我可以给你提供个解决办法,你那么想要那十万给你的蠢货儿子买房娶媳妇,你可以离婚啊,自己嫁。我想顾毅一定很愿意。” “顾连朝!”那头尖叫出声。 连朝将手机远离自己耳朵,两秒后再贴近,然后勾起唇角,缓缓地,一字一顿对他们说:“顾连朝已经死了,就在昨天。” 说完她挂断电话,行云流水般拆掉电话卡、关机,将手机连同电话卡一起丢向窗外——窗外是T&R公司的人工湖。 关机时她看了眼屏幕,十一点五十九分。 在连朝与家里彻底断绝关系的当天十一点整,秒针转向12这个数字时,连朝遇到江璨。 “你家人?”他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极具质感的声音,瞬间打破连朝原本准备用来哀悼她前十八年对所谓家人的期待造成的伤感情绪。 连朝顿了一秒,站直身体,掀开眼皮,漂亮的瞳孔随着对面人的下落脚步缓缓上移。 江璨单手插兜,慢悠悠迈着长腿从楼梯台阶一步步下来,他穿着一件阳橙色薄款毛衣,让习惯了黑色的连朝感觉——骚包。 江璨皮鞋的脚尖在离连朝板鞋的脚尖半掌处停住,上半身俯身贴近她,将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烟屁股摁在她身后的垃圾桶上。 然后再回身。 这全程连朝都只看着江璨的眼睛一动不动。 “和你有什么关系?”江璨听到连朝的回答。 连朝其实是在刚刚江璨灭烟屁股的时候将准备脱口而出的“关你屁事”换成了这句。 江璨不说话,只低头垂眸看她,他身上的烟味是很好闻的薄荷味,薄荷味中间混合的淡淡烟味和刚刚连朝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反问,只继续问:“这么和家人说话,可以吗?” 连朝偏头,目光落到窗外被微风吹拂起波澜的湖面上,微微地沉。 “为什么不可以。” 江璨脸上的表情产生了极细微的变化,但那变化太快,连朝一时辨不清,也懒得辨。 他往后退了小半步,然后说了一句让连朝到最后分手都没能理解的话,他说:“我们好像是一类人。” 一类人?她和他? 连朝在心里嗤笑出声。 她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他被人围绕着出现,浑身是藏不住的用金钱和权力养成的矜贵气质。 这样的人,居然对她说:“我们好像是一类人?” 而后维持着刚刚说“和你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对他冷声反问:“谁和你是一类人?” 江璨没再问问题,很快离开。 连朝留在原地。 伤感的情绪当然不再有,她回头看着被江璨摁灭的烟屁股。 她以前闻到的都是顾毅和顾高飞浑身包裹着的浓烈又难闻尼古丁味道,不知道原来烟味也会有这么淡这么好闻的。 楼梯转角的空间很窄。 窗户开着,夏天炽热的日光明晃晃地往窗户里钻。 江璨的声音与照进这角落里的,在阳光中的微尘一同漂浮。 “我们好像是一类人。” 他们怎么可能是一类人。 ... ... 连朝在江璨离开后,等了五分钟才出去。 练习室里的练习生们已经各去各的“等级”组开始准备训练,尹尚突然出现,带她去走廊。 “昨晚加今天上午适应得怎么样?”尹尚是来了解情况的。 连朝对尹尚和应迎十分感激,没有他们,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桥洞过活。 所以在尹尚问完问题之后,她十分礼貌地站直,而后开始回答:“还不错,昨晚学了舞蹈基本功——很多名词我听不太懂,但会努力学......” 她正准备继续朝他报备今早的情况,被尹尚打断,“你以前没有接触过,不懂很正常,以后慢慢熟悉就好。我给你简单地介绍下这里的情况,你们练习生学习、生活,都是有分组的,你知道吧?” 连朝:“知道,田慕思有告诉我。” 尹尚一顿,“田慕思?”他点点头,赞许地看着她,“你倒是很聪明,田慕思家世在这里算中上,和她认识不算坏事,但也要注意和她相处的距离。” 连朝点头,“好。” ... ... “璨哥,璨哥?”高游柏探个脑袋跟着江璨的目光方向往外看。 视线被一个黑脑袋挡住,江璨收回视线,拉直唇角问面前的人:“干嘛?” “你在看什么?叫你进来开黑呢,半天不吭声。”高游柏还在往训练室门口看,可门口什么都没有。 江璨一双黑眸泛着浅浅笑意,“看戏。” ... ... 尹尚从进入T&R起,带过的当红艺人一双手都数不清。 他也非常擅长在人群中找到有“星途”的人。 时间久了,连尹迎都被他影响。 所以尹迎这次能为他找来连朝,简直可以说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本来以为这样面相冷酷的女孩,会很有个性很难带。 可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灵醒、懂事得多。 他带过太多人,太明白此刻连朝眼中的情绪代表什么意思。 是依赖与信任。 尹尚揉了下鼻尖,偏开视线避免让连朝看到他眼中的满意,“我来找你,是有件事需要和你说明。” 连朝抬眸,用眼神请他明说。 “你的从前,我需要全部抹去。” 连朝挑了下眉。 尹尚下巴朝练习生集体练习室昂了下,“那里面的人,除开A组B组外,所有人都需要抹去从前。QQ、微信、微博各种社交平台的账号和密码全部交给我,避免出道后被网友扒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你的家世、你从前读过的学校,所有的一切,都要全部告诉我,公司会在你预备出道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从前\'。” 这么...方便。 正好是她想要的。 连朝点头,“我没有玩过社交平台,至于家世...给我个具体时间,我全部告诉你。” “很好,”尹尚满意地笑,“我没什么问题,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连朝比他想象中配合,他又多加了一句,“如果有要求,也可以提。” 连朝想了两秒,将脑海中一直没有放弃的念头说出口:“我想读书,我是今年高考的,成绩还不错,能上泽大。” 尹尚没料到是这个,“读大学?” “嗯。” “连朝,”尹尚侧身,手肘搭在走廊的扶手上,“你想和自己的以前割裂是吗?” “是。” “那你要用什么读大学?用你现在的成绩,用你以前的身份吗?” 连朝身体僵了一秒,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尹尚拍拍她肩,“你成绩好,想读书,可以。但不是现在。努力练习,等以后出道了,有舞台了,火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连朝眼中的失落散去,“真的?” 尹尚笑:“我不骗人。” “好,我听你的。” 尹尚轻笑,加重语气反问:“你什么都听我的?” 连朝再次点头,她活了十八年,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很好,”尹尚语带暗示,“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说罢便离开。 回到D组,田慕思在B组远远朝她摇手打招呼。 连朝对她抿唇笑笑,回想起尹尚的提醒,人并不动。 田慕思等了会儿见她不来,自己小跑着过去,“连朝,尹尚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我的情况。” “哦~”田慕思的回答音调婉转起伏,而后她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哦,如果他找你有别的要求,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哦!” “别的要求?比如?” 连朝长这么大,得到过的善意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对她而言,尹尚和尹迎兄妹是在她无路可去救她出苦海的人,而田慕思只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接近她的甜美大小姐。 在还没把T&R练习生群体的情况摸清前,她对她有防备。 “嗯......”田慕思偏头左右看看,“现在快十二点了,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我告诉你。” 连朝迟疑两秒,“好。” 第十二章 多管闲事 chapter 12 多管闲事 中午,食堂。 在察觉到周围练习生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之后,连朝上身后仰,靠在椅背上,与靠近她对她讲话的田慕思隔开了些距离。 田慕思忙着八卦,好似对目前自己所处的状况浑然不觉。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你离尹尚远点了吧。”她单手托腮可爱地皱鼻: “他害过不少女生,就算有一部分女生是自愿的,但如果不是他,她们或许也不会如此肯定地选择那条不归路。告诉你哦,虽然大家都说,我们未来将步入的这行潜规则多,可实际上,小火能靠捧、靠潜规则,大火只能靠命和自己。” 一中午都没什么胃口。 连朝将筷子收回放置处。 就在午饭之前,她还认为或许之后她可以像尹迎那样,把尹尚也当成哥哥,尽管她非常清楚尹尚愿意带她进T&R的理由——在田慕思没有说出这些话之前,她单纯地以为他是看中了她的外形,希望让她替他多赚钱。 她能接受这个原因。 因为连朝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理由对她好。 田慕思还在继续:“我们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之后我出道,也不会选择让他当我经纪人。” 不喜欢,不选择。 连朝脸上的表情很淡,她没有那么多的不喜欢与不选择的权利。 “所以你,”田慕思认真看向她,“连朝,如果你不想要之后出道他成为你经纪人的话,你就要很努力地练习,在这几百名练习生中凸显你自己,然后让比尹尚更好的经纪人看到你。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田慕思在说话的时候,连朝全程注视她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她没有说谎。 但连朝并不打算完全相信她。 她才刚到T&R不到二十四小时,尹尚算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然后是田慕思。 她知道尹尚对她好的原因,但不知道田慕思为何愿意对她倾囊而出。 于是连朝只淡然说:“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田慕思对连朝的道谢很受用,正准备继续聊,忽然看到了什么,“你看!” 她提醒连朝往她示意的视线看,“九点钟方向,尹尚的老婆在给他送汤!” “老婆?”连朝偏头看去。 尹尚的老婆是典型的温婉型,身上的衣服颜色搭配是令人舒服的低饱和色系。她发髻低低挽在脑后,被尹尚扶着腰往办公室去。 “他老婆怀孕了,”田慕思适时开口,“他岳父是T&R高层,他就是靠这层关系进的这行。所以在他老婆面前,装得和什么一样。我猜他老婆一定不知道,尹尚关系乱成这样。” 田慕思被家人宠着长大,不代表她不知世事,相反,在很多地方,她比连朝还通透敏感,因为身边这样的事看得太多。 “不过他们这种人,出轨什么的,都不重要。”田慕思也放下筷子,“重要的是,你需要知道尹尚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尽量远离他。” 不重要吗?连朝想,对她而言,这个信息点很重要。 “我回趟寝室。”说完她便站起来。 “巧了,我也要回去,”其实田慕思基本不住寝室,“我还有个小礼物要给你。” ... ... 田慕思给连朝的礼物是一部手机——一部用过的手机。 当然,像田慕思这样手机一出新款就立刻要更换的性格,她用过的手机也并没有旧到哪里去,甚至可以用“新”来形容。 “电话卡是我之前用过的——我嫌弃尾号有我的不幸运数字7所以不用了,也给你。” 连朝宿舍里,室友还没回来。 盛夏午后,耀眼的阳光烈成刺眼的白色,被浅色窗帘过滤过一层后,变得温和。 布满湖蓝色壁纸的房间寂静又安宁。 田慕思手都举酸了,面前的人还是不接,她动下手臂,“嫌弃吗?” 连朝眼睫轻垂,思索两秒再重新抬起,“为什么?” “什么?”田慕思装不懂。 “我。”连朝言简意赅。 “哦~你是说和你做朋友呀,因为眼缘吧,”田慕思很坦然地说:“我是不会给自己留遗憾的性格,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就交啊。” 她把手机连带盒子一起塞到她怀里,“你也可以试试和我做朋友,我很不错哦。” 她知道连朝现在并没有把她当朋友。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很快开门离开。 连朝靠在门后,将包装盒打开,这包装盒很有田慕思的风格,粉粉嫩嫩,还系了个很大的蝴蝶结,打开刚入眼的,是一张纸条。 “因为你一直不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就用我的方式来获取你的联系方式啦。最近没钱所以只能给你这款我用过的,等你以后赚钱了,一定要还我一款最新款手机哦~” ... ... 今天是江璨嫂子虞曼柔的生日。 所以昨天关斯宛就专程给江璨通电,让他今天中午无论多忙都要来家里用餐。 艳阳天,烈日将绿叶都灼得发亮。 江璨将车停在老宅门口。 老宅掩于遵山半山腰处,遵山本就多绿植,关斯宛还嫌不够,专程请园林设计师,按苏州古典园林的风格,在前院造了一座园。 明明是盛夏,越往里走,却越觉得阴冷。 江璨踏入前厅时,江堰和虞曼柔还没到。 关斯宛忙着安排佣人准备菜品,江既明正低头品着他新得的君山银针。 江璨在江既明面前站定,微微低头,叫了声“爸”。 江既明像是没有听到,良久,仿佛才看到面前站了个江璨,他略略颔首,应了声。 这时关斯宛进来,明明早有人通报过了,可她见到他却像是很惊喜的样子,“江璨来了?我刚联系过你哥,他马上到,你先陪你爸喝会儿茶。” ... ... 黑檀木筷子与青花瓷餐具碰撞,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家吃饭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便是一条。 关斯宛精心准备了一整晚加一整个上午的一餐,不过十几分钟,餐桌上便有三人停筷。 分别是江堰、虞曼柔、江璨。 关斯宛也并不在意,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待江既明喝完清汤漱口后,虞曼柔才适时开口:“谢谢妈妈为我准备生日午餐。” “不必客气,”关斯宛食指卷起丝绸手巾,在唇角边点点并不存在的残渍,“毕竟我们家很少有机会能这样人齐聚在一起。” 虞曼柔便不再开口。 “江璨,”关斯宛点江璨名字,“最近玩得怎么样?” 玩得怎么样。 江堰在二十二岁与同岁的虞曼柔结婚,成功获得江家的继承权。 江璨从小头顶就有个样样比他“优秀”的哥哥,江堰永远懂事、永远有计划、永远知道在什么年龄阶段该做什么事。 在江家父母眼中,江堰是未来的继承人,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江家的未来,而江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玩。 他们并不在意江璨在某一阶段具体做什么事,他们只需要江璨在他们安排的时间内,做该做的事。 江璨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还不错。” 江既明与关斯宛对视一眼,并不在意他的随意,“你已经满十八了,”江既明说,“离到结婚年龄还早,但也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江璨十分清楚,他口中的“准备”,是指订婚。 于是他用礼貌请教的口吻问:“哪位?” 他是真的很好奇,被他父母安排,即将与他共度余生、相敬如宾的陌生女人,会是谁? “孟家从熹,单家怡然。” 一边一个,江璨在心中迅速缕清关系,孟从熹是江既明合作对象的女儿,而单怡然是关斯宛父亲,也就是他外公的战友的孙女。 江璨颔首,骨节分明的食指点着乌金木桌面,不说话。 虞曼柔眼中无波无澜,一年的联姻生活,将原本活泼的少女,磨得娴静温婉。 “找个时间都见一下,在你十九岁的生日宴上定下来,双喜临门。”江既明用茶盖撇开水中游叶,沉声决定。 双喜,江璨轻笑,笑意却丝毫没有流入眼底,“我——” 他才刚开口,江堰立刻将他话头截住,“我觉得有些早,我都是二十一岁才订婚的。江璨还小,不必急着订婚。” 如果是以前,江堰敢用肯定语气反驳江既明的话,江既明一定直接一个茶杯砸向他,可现在江堰接手□□一年,将整个江氏打理得井井有条。 江既明虽权没放完,也得给江堰几分面子,颔首不再言语。 关斯宛出来打圆场,“也是,江璨才十八,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江璨和江堰的一举一动尽在她掌心,她看向江璨,“好好玩玩,其余的等满了二十岁以后再说。” ... ... 餐毕,三个人一同出来。 江堰与虞曼柔一惯是不多言的,出了大门,虞曼柔温柔朝江璨道别后,便入了自己的车。 留下江璨与江堰两个人在原地。 江璨此刻终于感觉到浑身的阴冷压力都消失,在门口站定,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江堰就抱肩站在门口看弟弟。 待江璨伸完,他才笑着上前拍拍他肩,准备离开。 “哥。”江璨忽然叫住他。 江堰很不可置信地回头。 江璨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称呼过他了。 江璨绕到他眼前,看到他哥的表情后有些不自在地挠头,但他接下来说的话都是早已决定的:“我们合作吧。” 他回首看眼老宅,这座古老的中式建筑依旧坐落在园林之中,像是从来都处于万丈深渊中,阳光永远无法照射其内。 江堰没有多问,只定定看了他两秒,而后回答:“好。” ... ... 因着和江堰的默契,江璨回来的路上心情都十分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在T&R的走廊处见到连朝。 但连朝的心情并不好,因为江璨堵住了她去尹尚办公室的路。 不算宽敞的走廊里,她与江璨迎面而遇。 他今天又换了一身,大衣是通透纯粹的冰山蓝。 在两人还差一臂距离就能错开时,江璨忽然在她面前站定。 她往左,江璨便往左,她往右避开,江璨便同时往右。 是以,无论她怎么避,他都能恰好地挡在她面前。 连朝在脑海中回忆两秒,确认在如此宽的走廊上,以刚刚两人的行走方向,他们是能毫无接触地错开的。 第十三章 看戏 chapter 13 看戏 江璨的确是在挡她的路。 连朝不再像白痴一样和他左右地躲来玩去,她停住脚步。 连朝个子很高,和同龄的女生在一起,都能把同龄的女生衬得小鸟依人,而江璨比她还高一个头。 连朝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有事吗?”她问。 “没事。”江璨垂眸看她,一双黑眸满满都是笑意。 他确实没事,他就是心情好,想找个人说话,她偏偏是撞过来的第一个人。 连朝无声地深深呼进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她辨认出江璨此刻的举动并不包含恶意,他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非常无聊的恶作剧。 “那可以麻烦你让一下吗?我有点事。”连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一点。 “不可以,因为我有事。” “......” 两人之间的气氛寂静下来,沉默两秒。 连朝望着江璨的脸,甚至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他。 回忆的结果是没有,田慕思是意外,她不会去招惹他们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个,尤其是他。 江璨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宽肩窄腰,他身上的大衣颜色是很挑人的蓝,却被他给生生控住。 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他都能压得住。 T&R办公楼里的灯光闪闪发亮,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这样清晰的光线环境内,江璨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又明净,微扬的狐狸眼尾泛起浅浅笑意。 连朝在今天发现自己居然是个颜控。 因为她没有对恶作剧的江璨生气。 “那么请问什么事?”连朝压着性子继续问废话。 “多管闲事。” 她问,江璨就答,眼见眼前的人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有点要暴走的意味,终于敛起笑意,正色提醒,“离尹尚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连朝脚步退后两步,然后用一种十分疑惑地表情看江璨。 从昨天见到她到现在,江璨从连朝脸上看到的表情永远都只有两个字——“淡然”,或者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面无表情”。 哪怕是在她用算的上激烈和“脏”的语言反驳她家人的时候。 而此刻在他难得因为心情好想大发善心帮助一位新人时,她的表情...竟然如此的一言难尽。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眯着眸问。 两人不远处,发出极轻微地“咔擦”声。 是相机快门的声音。 连朝一顿,对上江璨的视线。 她上身微俯,靠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对他说:“谢谢。” 而后退离到安全位置,扬声说:“不管你的事。” 足以让偷拍的人听到。 说完,连朝趁江璨不注意,极快地从他身侧偏身而过,朝尹尚的办公室走去。 谢谢是为他的提醒。 对他说不管他的事,是为了和他撇开关系。 她虽然不知道他在这里的地位到底如何,可按她目前对这里的浅薄了解,A组与D组的距离几乎是天与地。 基于对他的感谢,连朝能做的,只有率先与他隔开距离。 连朝能想到的,江璨都能想到。 前面的人只剩下小小的背影,江璨盯着那背影两秒之后,转头,准确对上偷拍那人的镜头,伸出食指,朝他勾了下。 那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出来。 “江璨,”潘丰说话声音都在抖,他非常自觉地把相机往江璨手上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连朝!他们说连朝在到处勾引A组和B组的人,我才想拍点......” 在他颠三倒四地解释声中,江璨全程淡着表情,骨节分明的十指将黑色相机翻过来翻过去,很快,储存卡被捏在他拇指与食指之间。 相机镜头朝下“啪!”地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摔成粉碎。 江璨身上萦绕着的淡淡寒意令潘丰胆寒,所以即使是刚花了数十万买来的镜头被砸,他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是他今天犯蠢了,竟然敢拍江璨。 第二声清脆地“啪”及时响起,被折成两片的储存卡在镜头上面轻撞一下飞弹开。 这团残渣面前的鞋尖终于动了动。 “把这里清理干净。” 这是江璨在离开之前对潘丰说的话。 ... ... 因为被江璨耽误了会儿,连朝敲响尹尚门的时候,尹尚老婆已经离开了。 见连朝来了,尹尚让她去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入座,又从办公桌上给她拿纸和笔,“把你能记住的以前都写上,重点想要抹掉什么,也写上。” 连朝点头,提笔开写。 这期间尹尚一直在用手机回信息。 没注意到连朝时不时抬起的视线。 连朝可写的其实不多,她的从前,她过去的十八年,悉数写出来不过也才半页纸而已。 尹尚今天约了小情人,可老婆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刚把老婆送走,连朝又来了,所以在连朝写东西的时候,他全程都在用手机和小情人沟通。 并且给她转了好几笔账。 可小情人还是不满意,闹着要见他。 尹尚这种男人,出身贫寒,拼命读书,举全家甚至是全村之力才能进泽大读书,进泽大的第一件事不是为以后找工作努力学习,而是很快注意到现在老婆的家世之后,想尽办法哄到了现在的老婆,与之结婚,然后平步青云。 可在老婆一家人面前,他永远低他们一等。 于是遇到小情人这种又作又依赖他的,即使偶尔会觉得烦,大部分时候也是享受此中的。 眼见今天转了小两万,小情人还在吵。 尹尚捏捏眉心,虽有些烦躁,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见她。 他抬眼,看到连朝依旧在低头写字,“你先写着,我去换个衣服。” 连朝不动,只轻应一声。 随后在尹尚关闭休息室门的同时,抬起头。 尹尚刚刚的表情连朝几乎全纳入眼中。 她动作非常麻利,打开自己手机,拿过尹尚手机,在屏幕上呵气,雾气完美地显示出尹尚的图形密码。 连朝顺此图形在屏幕上滑动两次,成功破开。 调开微信,点开支付——钱包——账单,将转账记录拍下。 休息室门门锁发出声音,连朝手指的速度快到有残影,按回主页面,然后锁屏滑回原处。 尹尚在连朝做完这一切的同时开门出来。 他丝毫没有看出手机的轻微位置变化,毕竟在他心里,连朝只是一只看起来冷冷酷酷,实则需要关爱的可怜待宰小绵羊。 心脏的快速跳动缓和到正常范围值之后,连朝停笔,把扉页递给尹尚。 连朝这事并不急于一时,尹尚接过那页纸,放进抽屉之后,便对连朝说:“你回去练习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连朝安静地出去。 ... ... 连朝很会察言观色,读别人的微表情。 很幸运的是,这次尹尚的表情她读懂了。 尹尚的“有事”,果然是去找他的出轨对象。 从办公室到停车场的全程,连朝都跟着他。 在T&R吃住都不用花钱,此刻,连朝离开“家”时搜罗到的金钱在此刻有了极大的用处。 连朝打了辆出租,尹尚对连朝毫无防备,完全不知道他去见小情人的路上,他之后准备送给别人的“小情人”正跟着他。 尹尚的汽车停在一栋四星级酒店大门口前,而后他下车,以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在酒店大堂中消失。 这之间连朝录下了他进酒店的瞬间。 看这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这应该是他给他小情人租的地方。 下午还有声乐课要上,连朝拍拍驾驶座,“麻烦开回T&R。” 身为一名驾驶年龄过十年的司机,驾驶座的师傅对此见早已怪不怪,“妹妹,抓男朋友出轨哦?” “不是,”连朝靠向椅背,拇指滑着相册里的视频与照片,“叔叔,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不会找这么老又这么丑的男朋友。” ... ... 同一时刻,江璨正在训练室的最后一排,用手机上看照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照片是用高焦距相机拍的,将尹尚进酒店,连朝趴在出租车窗口拍尹尚进酒店的画面,拍了个清清楚楚。 他将照片放大,从摄影师的角度,只能看到连朝的后脑勺。 他偏头,田慕思正不停往门口张望,大概是想知道在如此重要的声乐课消失的连朝去哪里了。 连朝,江璨牵起唇角,她倒是比他想象中聪明得多,但又并不足够聪明。 在他提醒她远离尹尚之后,她的最优选择,应该是找他问清楚。 那么趁他心情好,或许会将尹尚的所有资料给她玩。 不过连朝不够聪明也好,会让他觉得,无聊又无趣的生活,有了那么一丁点意思。 微信屏幕上,对方发过一条语音。 江璨没有点开,直接按语音回复:“继续跟着。” “跟谁?”高游柏凑过来问。 可江璨按黑屏幕的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清。 章傅星拍着篮球过来,“反正不可能是跟女朋友。” 他朝江璨挑眉。 “你就只知道女朋友,”江璨收起手机,“我有点儿事,去集团一趟。” 留下面面相觑的高游柏和章傅星。 章傅星:“他说他去哪?” 高游柏:“......集团。” 章傅星:“是江堰所在的□□的那个集团吗?” 高游柏:“好像......他也没有去别的集团可以去......” 第十四章 没意思 chapter 14 没意思 “怎么个合作法?”像是料准了江璨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江璨到江堰办公室时,江堰的办公桌上准备着几分股权合同。 虽然许久没有叫过江堰“哥”,但因为江璨曾在某个时刻单方面唾弃过幼稚的自己和“原谅”优秀的江堰后,江璨在时隔许久地与江堰单独会面中,并没有感受到不自在。 好在江堰也没有。 他仰在办公椅上,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似笑非笑地看向弟弟。 江璨没把自己当外人,径直拿起合同,一份份打开,“百分之五?” 江堰颔首,对江璨的算术能力表示认可。 江璨坐到他对面,“我手里有百分之十,加给你,之后我会靠近关斯宛那边,想办法从外公那派手里争取一些股份,你这边还有多少可以争取的?” 在得知关斯宛曾对江堰的前女友季冰安做过的事之后,江璨在非关斯宛那派系的人面前,再也没有用“妈”这个称呼叫过她。 “百分之十左右,”靠近关斯宛?江堰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对单怡然有兴趣?” “谁?”江璨花了一秒时间在脑海中搜索,确认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单家。”江堰在此刻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江璨连单怡然都不记得是谁,怎么可能会对单怡然感兴趣。 说到单家江璨就懂了,“当然不是,”少年脸上是痞痞的好看,“但我可以装作对单家感兴趣。” 江堰提醒:“如果你现在告诉关斯宛你接受单家,她可能很快就会给你安排订婚宴。” “离我十九岁生日还有小半年,在这半年之间,以她的性格只会让我和单家多接触,而如果在我的帮助下你小半年还无法坐到控股股东的位置,那我或许会考虑想办法替代你。” 江璨脸上的表情臭屁到不行。 江堰伸手捏捏眉心,江璨都这么说了,他只得接受,“我会尽力。” 毕竟他十分清楚今天江璨来找他合作的原因,且他们拥有同样的原因。 他这个哥哥无法拒绝的安排,他希望能替江璨推掉。 手机震动两下,江璨按开屏幕。 摄影师发来连朝的出租车停在T&R大门的照片。 这是什么情况? 连朝是不相信他的提醒,还是怕自己是螳臂挡车,准备逆来顺受? 江璨回忆起昨日午前,连朝决绝与家里断绝关系的画面。 无意识地,嘴里轻“啧”一声。 如果她选择逆来顺受,那他可就...无戏可看了。 没意思。 他关掉手机屏,又像是嫌无趣般,将手机屏幕对准桌面一扣。 “谁啊?引得我家弟弟如此关心?”江堰难得在江璨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 从期待到疑惑再到了无生趣。 “一个无趣的人。”不值得说。 ... ... 连朝一回练习室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D组的练习生们以她为圆心,隔出了一圈。 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田慕思,然后松了口气。 因为田慕思对她的反应一如既往,眼神中蠢蠢欲动——想来D组找连朝,但她无法过来的原因是,她正被声乐老师逮着做吊嗓练习。 连朝收回视线。 等D组的休息时间结束,老师回来。 在其余人的眼中,连朝的性格,非常难搞。 一般才进T&R的新人,尤其是CD组的新人,总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 而连朝不是,连朝从一开始就独来独往,从不主动和别人打招呼,明明是D组的人,走路却总是带风,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T&R的练习生习惯了等级分明,C、D组的人习惯了卑躬屈膝。 这样的群体中突然出现了与众不同的人,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反省自己,而是党同伐异。 潘丰就是C组的人。 江璨将他辛苦存钱赚来的相机摔破之后,他自动将气转移到了连朝身上,因为惹不起江璨。 且他清楚听到了连朝对江璨说的那句“不关你的事。” 造谣在娱乐圈,是最简单的事情。 这群练习生们也学到不少。 只要脏水一泼,无论之后能不能洗清,脏水都曾存在过。 所以连朝回来后周围人远离她的原因就是——他们之间传遍了连朝在下午消失的时间做的事:有人亲眼看到了连朝去尹尚的办公室,尹尚给连朝介绍了金主,连朝下午就是为了之后的资源和金主上床了。 言之凿凿。 这件事是课后田慕思告诉连朝的。 但田慕思没有料到连朝的反应,她以为连朝会愤怒,会去找那些传谣言的人的,但她没有想到连朝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连朝,”田慕思很担忧地叫她,“你有听到我的话吗?他们这样说你诶!” 她满眼都是气愤。 “我听到了。”连朝对田慕思的防备在慢慢减少。 “那你就这样?任他们传?”田慕思不敢置信,如果有谁敢这么传她!那她!她细细一想,也不能把这种话传到爸妈耳朵里,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气得倒吸一口怒气! “不然?”连朝食指轻戳一下田慕思紧皱的眉心,“我找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有改变的,不用在意。” 连朝活了十八年,明白最不值得的事就是去改变对她有偏见的人的想法。 别人怎么想与她无关,她从来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的想法。 “我今天下午的确有急事出去了一趟,”连朝说:“但和找什么金主没有任何关系。”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去找金主!”田慕思眉头并没有松开,“但就是觉得这样被编排很讨厌。” 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更讨厌,她没有办法帮到连朝。 说到讨厌,连朝意识到一个问题。 别说是被别人讨厌,连朝因为“女性”这个身份被家人讨厌了十八年,她早已习惯,但田慕思不会习惯。 光是因为朋友被造谣被冷落,田慕思就已经苦恼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如果是她自己...... 而在连朝之后,下一个被造谣的人极大可能就是她。 连朝忽然想起,在最初始,她才刚进练习室的时候,田慕思身边是围绕着几个同样处于B组等级的女生的。 而自从田慕思和她待在一起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几个女生在田慕思身边出现。 连朝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做下决定。 “接下来几天,我们可以不用那么频繁地见面。”连朝斟酌着用词,话音才刚落,田慕思立刻拍桌。 “你什么意思?” 连朝缓缓吐一口气,“慕思,我很高兴你愿意把我当做朋友,但你不应该为了我而失去别的朋友。” “如果我的朋友会因为我交新朋友而拒绝与我交往,那只能说明这些朋友有问题!” 田慕思第一次在连朝面前红了眼,“连朝,你刚刚的话让我怀疑你值不值得被我当成朋友。” ... ... 连朝一晚都没睡好。 因为田慕思的话。 她第一次被人当成朋友,还那么在意,而她却自以为是地以为可以用保护朋友的方式伤害了田慕思。 第二天一早,女厕。 连朝双手撑在洗手池边,看向镜中眼下泛青的人。 她没有对人道歉过,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她还没想好对田慕思的道歉方式,就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田慕思的名字。 与女厕仅有一墙之隔的男厕。 连朝昨天还在担心的事,今天就发生了。 “你说田慕思一个B组的,天天跟着连朝干嘛?” “或许是想学连朝也找金主?” “田慕思找什么金主?她家里条件不差好嘛!” “艹,你们懂什么,条件再好,也会不满足!不然进什么娱乐圈,A组B组的都回家啃老不就行了。” 连朝抱肩倚在女厕门口,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打量着女厕内有没有什么比较方便的工具。 找到了,之前修水管的工人忘记把换掉的钢水管拿走,被丢在洗手台下方。 连朝走过去,捡起来握在手里试了试重量。 男厕中,话题正在发生转变,连朝无法想象,都是十七八岁的人,怎么有人的嘴就能那么脏。 “你们知道吗?之前连朝刚进来的时候,一看她那身穷酸样,我还以为花点小钱就能泡到她。” “结果人家是早攀上了尹尚,想找金主呢,哪能看得上我们C组的。” “有钱真好,我也想上身材这么辣的妞,连朝皮肤又白——诶你说,像连朝这样的,一晚上多少钱啊?”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我倒是很好奇田慕思的价格,她家那么有钱,不知道十万一晚够不够她满足?” “十万?!疯了吧!田慕思是被养得细皮嫩肉啊——” “砰!”一声巨响从他们耳边炸开! 第十五章 不觉已是戏中人 chapter 15 不觉已是戏中人 钢制水管将男厕镜面砸了个四分五裂。 潘丰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倏然炸开的镜面尖端擦过脸颊的感觉,他浑身毛孔悉数张开,汗毛都竖起。 “啊——”他被惊到除了捂头尖叫外不敢有任何动作。 另外三个跟腔的男生直接被吓傻了! 连朝冲进男厕那刻就一个后踢将门关紧,左手拿水管砸开镜子后直接扼住潘丰的脖颈,将他掐到镜子旁的墙面上抵住。 “你在放什么屁?”她手下用力,在几个男生反应过来之前丢下水管,在被砸得四分五裂的镜面上掰了块三角镜片,然后用三角的尖端对准潘丰的左眼。 “啊!!” 潘丰本在意识到冲进来的人是连朝之后是想反抗的,没想到连朝这么狠! 连朝稳住左手,没回头,对后面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来帮忙的人沉声道:“不想他瞎就别动!” 那三个男生立刻顿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连朝,连朝连朝,有话好好说?”潘丰浑身发抖,连朝手上的尖端就在他眼球一厘米处,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颤得不那么厉害,但左脸颊肌肉因为太过害怕紧张已经不自觉抽搐。 “好好说?”连朝点头,倾身靠近潘丰,让潘丰看清她满眼戾气,“好,我给你好好说。”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记住了,你们这群畜生该忌惮的不只权势,还有疯子,而我就是那个疯子,以后我不想再从你们嘴里听到任何关于我和我朋友的传闻。如果我再听到,我会像今天这样——” 连朝小臂下沉。 “不会!我求你了连朝!”潘丰几乎是闭着眼嚎叫。 连朝让镜片尖端停在离潘丰眼皮半厘米的地方,继续说:“你知道吗?你的传言有一部分是对的,比如我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无依无靠的人,什么都不怕。而什么都不怕的人,才最该让你们这群贱货害怕!” 她食指和中指一转,留出镜片平坦的一面,在潘丰抑制不住不断抽搐的面上轻巧一刮。 潘丰瞬间被惊得浑身没了力气,双腿软得往下缩。 “记住了吗?”连朝轻飘飘问。 “记住了,记住了!”后面几个男生见连朝手里镜片没放下,连忙答应。 他们明白连朝的意思,知道她是狠起来不要命的,他们惹不起她。 连朝松开钳住潘丰喉咙的手。 潘丰没了支撑,整个人瘫软到地,裤子面前渐渐湿润成一团。 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骚臭气息。 连朝冷着脸,把镜片随手扔进洗手中,清脆一声响,她拍拍手,“镜子被你们弄坏了,记得赔。” ... ... 上午发生的事,不到半个小时,就在练习生群体之中传开。 没人再敢传连朝□□金主的事,但所有人都暗里讨论连朝在男厕将潘丰吓得尿裤子的事。 有人佩服她;有人觉得她是神经病是疯子。 但连朝都不在意。 连朝只在意田慕思对她的看法。 而田慕思对此事的反应是,觉得她超酷,并且原谅了她昨晚想要与她撇开关系的行为。 ... ... 在外公家穿着“得体”西装,装了一上午乖少爷。 江璨满脸不耐烦,一路走一路单手解领带。 修长食指扣在领带结上,他在到达宿舍门口时终于把结口拉开,舒了口气,正要推开门,忽然听到里面的人在讨论连朝。 是章傅星的声音,他这样形容连朝:“够狠,也够疯。” 西装裤下的长腿顿住,江璨偏头,再次将领带扯开些。 “对她而言,没有更好的办法,”然后是高游柏的声音,“她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让潘丰那群人闭嘴。” 潘丰?江璨眉头轻拢。 里面的对话有要结束的架势,他推门进去,“在聊什么?” “我没看错吧?最讨厌束缚和深色的江二少居然穿了黑色西服?”章傅星摊开双手,颇有一副要让江璨转个身给他展示展示的感觉。 江璨没理他,把领带彻底解开丢一边,又脱外套,随后看向高游柏。 高游柏十分详细地给他解释了今天上午江璨错过的、连朝在男厕做出的惊人举动。 江璨像是听得很不经意。 在高游柏说话的途中,他一边解衬衣纽扣,一边朝衣柜前走。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第二次单独与连朝见面时,连朝冷静反驳的表情。 他有些后悔,今天不该去外公家的,这样就不会错过今天的戏。 “江璨,你干嘛?” 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身上,江璨活动着的手指停住,偏头问,“什么?” 章傅星很疑惑:“你在干嘛?” 不是废话吗?江璨无言,放在领口第二颗纽扣上的指节动了动。 “你解这颗纽扣已经解了五分钟了。” “......” 江璨顿了一秒,迅速解开所有纽扣。 丢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江璨就敞着衬衣,低头去看手机。 屏幕上依旧是摄影师发来的照片,依旧是T&R门口,画面是连朝上了尹尚的车。 江璨左手“嘭!”地一声关上衣柜门,按住语音键:“跟紧。” 然后立刻往门口去,刚解开的纽扣又被他单手挨个扣上。 “璨哥?”突如其来的关衣柜门的声音把还在聊天打趣的高游柏和章傅星都吓了跳。 高游柏错愕地问:“你干嘛去?” 高游柏喊出江璨的短短几秒时间内,江璨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看戏。” 敞开的门内,只余章傅星疑惑的声音:“看戏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 ... 尹尚是打电话让连朝上车的,而他并不在车上,车里只有司机。 “司机大叔,请问尹尚有说请你载我去哪里吗?” 说话间,连朝手握到把手,如果是酒店之类的地方,她立马跳车。 “呈膳餐厅,”司机说:“离这边不远。” 连朝点头,尹尚目前什么都还没做,他身为经纪人,找她吃饭,是很正常的事。 但自从被江璨和田慕思提醒要注意尹尚后,连朝就一直提防着。 上午才出了事,下午他就要请她吃饭。 连朝不太放心,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告诉田慕思她被尹尚带来吃饭,然后将刚刚司机报出的餐厅名告诉田慕思,请她半小时后到达这里。 到餐厅后,连朝松了口气。 看来尹尚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堪。 包间内只有尹尚一个人。 连朝在尹尚对面坐下,看着低头点菜的尹尚。 他今天找她,大概率与上午发生的事有关。 尹尚用笔勾完自己喜欢的菜,将菜单递给连朝,“想着你来了两三天了,还没好好请你吃顿饭。这顿就当是我给你办的迎新会,也别嫌弃就我们俩,菜单你随便点。” 他为了今天的午餐安排了一上午,根本没去公司,压根儿就不知道连朝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连朝接过菜单,看了眼他点的菜,就两个人,他已经点了五六样了。 她不是浪费的性格,也不挑食,把菜单还给他,“够了。” 尹尚笑笑,按下服务铃,待服务员关上门,他才开口:“肚子有点饿,先点了样小菜。” 他下巴朝桌上的花生轻点了下,“你要饿了就先垫垫肚子,”又问:“能喝酒吗?” 连朝摇头,“不会。” 尹尚并不在意,“我点了两瓶啤酒,你不会就不喝。” 最后半句令连朝放下些许防备。 她拆开筷子,挑了颗油酥花生米在嘴里。 她对尹尚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尹尚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让她有地方可去的人,如果没有田慕思和江璨的提醒,她或许真的会对尹尚毫无防备。 思绪间,服务员把点好的菜一样样送上,对坐的两人面前,一人一瓶。 偏偏提醒她的人是田慕思和江璨,连朝面无表情地想,然后又夹两颗花生米丢嘴里。 在准备夹起第四颗的时候,突然变模糊的视线令她一瞬间汗毛竖起,刹时推翻对尹尚曾有的所有好感。 花生米里下的药很足,眼前越来越模糊,视线投入脑海中的画面开始疯狂旋转。 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连朝不断喘息着,努力让自己呼吸新鲜空气维持清醒,人不动,降低尹尚的警惕。 “来了?” 模糊视线中,连朝看到尹尚站起来,迎接来人。 这是尹尚专门挑好的小开,除了连朝在他办公室写下的那些家世信息外,他对连朝还不够了解,所以即使有更有权势的人愿意出更高的价买连朝的第一次,为了保险起见,尹尚也不敢冒险。 那小开搓着双手进来,看到软在椅子上起不来的连朝,“靠!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话音刚落,面前的桌布便被掀翻。 连朝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手最靠近自己的瓷盘子砸开,盘子四分五裂,在对面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裂开的瓷片对准手臂划开!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刹那变得清楚。 连朝无比清楚身上的感觉变化,已经从晕变成了隐隐发热,不能再留。 她利用剧烈的疼痛咬牙站起,拿起面前的啤酒对准面前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开脑袋砸去! 酒瓶瓶底与小开的脑袋同时炸开。 尹尚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立刻冲向连朝! 人处于绝境之中会爆发出巨大的潜能。 连朝反手将炸开的玻璃瓶砸向尹尚,迅速打开包间门冲向外面。 “连朝...?” 江璨发誓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惊到。 他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得知她在哪个包厢的信息就听到这里发出的剧烈打斗声。 正准备冲过来却忽然发现连朝竟然是自己开门出来。 她明显是被下了药,脸色潮红得厉害,瞳孔却亮得吓人。 “江璨——”连朝往前走了两步,在确认眼前的人是江璨后终于卸下绷住的那股力,双腿发软。 她声音也虚弱得厉害。 “我在。”江璨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右手穿过连朝腿弯将其一把抱起。 连朝在晕过去的那瞬间,心里的想法是——还好是江璨。 第十六章 她可以 chapter 16 她可以 连朝的睡颜比她平时一脸冷漠的样子可爱多了。 江璨左手撑着脸颊, 手肘抵在椅背上,看着连朝的沉睡着的脸想。 她皮肤很白,此刻长睫微垂,床头上的暖色灯光轻柔倾泄, 在鼻翼侧边投出淡淡薄影。 嘴唇颜色是江璨在日本旅游时, 看到的最漂亮的那朵樱花花瓣的粉。 呼吸很浅... 等等, 江璨倏得坐直, 呼吸很浅? 他记得章傅星他们睡着的时候, 是有呼吸声的。 怎么连朝睡觉连呼吸声都没有? “呲——”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 江璨人连带着椅子前滑,倾身靠近连朝, 食指与中指相并, 去探连朝的鼻息。 连朝的呼吸很轻,很浅, 但还有。 他放下心,才又坐回原位,继续盯。 连朝已经睡了一整个下午了, 江璨抬头,眼见连着输液管的玻璃瓶里,液体只剩四分之一,他拨通内室电话联系家庭医生。 “她都昏迷那么久了,怎么还没醒?” 医生给她输的液体都是葡萄糖,江璨在想她失了那么多血, 需不需要输点血之类的。 “可能是因为手臂受伤再加上惊吓过度,又有药性需要排除,身体比较劳累,所以还没有醒, ”医生再次强调,“她其实不算昏迷,是劳累过度睡着了。” 江璨挂断电话。 连朝依旧安静的睡着,呼吸清浅。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他通话声音的原因,她眉心泛起淡淡的涟漪。 江璨将手继续趴回椅背,回想起,他曾对她说他们是一类人。 现在看来,她比他活得辛苦多了。 心脏的尖端忽然被什么轻拂了一下,大概是蝴蝶翅膀或是羽毛一样的东西。 江璨没有注意到,从连朝在他怀里晕过去到现在,他的视线就没有从连朝脸上移开过。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江璨扭头,是连朝的手机,有来电。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姓名是——慕斯。 在拿起手机那刻,江璨想,如果她存下他的电话号码,她会用怎样的称呼来称呼他? “连朝怎么样了?”田慕思没心思给江璨打招呼,电话一被接通就立刻问。 江璨目光又落回连朝脸上,“还在睡。” 田慕思:“医生怎么说?怎么睡了这么几个小时了还没醒?” 她中午到餐厅时江璨正抱着连朝准备上车,见她准备跟上,江璨阻止了她,让她留意尹尚动态和T&R那边的情况,防止这件事被传出去。 “医生说她太累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那麻烦你照顾下她,谢谢。” 江璨不接她的道谢,“尹尚那边情况怎么样?” “尹尚和受伤的人一起去医院做了包扎,然后两个人就分开了。后来尹尚没有回T&R,去了一家叫世纪的酒店,你的人说,他之前也经常住这家酒店。T&R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嗯,”江璨暗自分析,尹尚不会蠢到把这件事放大,不然他会在T&R待不下去,但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连朝,“已经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回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好。”田慕思很想见连朝,但连朝是被江璨带走的,她还算放心,但又忍不住加一句,“连朝醒了麻烦告诉我。” “没问题。” 再次挂断电话,江璨将手机拿到眼前,忽然想到什么,于是用她的手机打开联络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再安安稳稳输好“江璨”两个字。 输完后,像是觉得不够,又拿过自己手机,打开她的微信扫码页面,加好友、同意、换备注,这一系列做完之后,才满意。 连朝的微信页面上,除了文件传输助手,就只有田慕思和他。 她与田慕思聊天的对话内容最后一句是:“我想读大学。” 读大学? 鬼使神差地,江璨点开对话框。 这句是连朝发的。 田慕思问她以后想做什么,连朝回:“想读大学。” 床上传来窸窣动静。 江璨偏头看去,连朝果然醒了,她原本眉头泛起的涟漪聚在一起,嘴里轻“嘶”了一声。 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下手也不轻。 小臂上的伤口不浅,江家年迈的医生都是一边叹息一边给她消毒上药。 连朝睁开眼,目光所及的所有环境,让她有些懵。 莫兰迪色系的天花板和壁纸,天花板上顶灯却亮得灼眼。 连朝不适应地眯了下眸,眯眼的一刹那忽然回忆起在昏过去前发生的事。 她猛地撑手臂坐起来。 输液管在空中激烈地晃动。 江璨没想到她一醒来动作就那么大,也吓了跳,沉声道:“别乱动。” 连朝这才抬眼看到人。 是江璨。 脑海中的画面也恰好播放到她倒在他怀里的那幕。 她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衣服。 她衣服已经不是原来那身。 他们不会...... 连朝红了耳朵。 然后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江璨。 江璨的卧室灯光足够明亮,亮到他能清晰看到她从脖颈开始逐渐朝脸上蔓延的红。 很奇怪的,江璨忽然觉得自己卧室可能通风不够,有点闷,还有点热。 他偏头避开她视线两秒,才又转回来对上她的,然后说:“你想得美。” 连朝:“......” 脸上的热度缓缓降下,连朝垂眸,感受了下自己身体,没有奇怪的感觉,只是浑身有种睡了很久的瘫软感,还有手臂隐隐作痛。 她盯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清醒后反应过来的脑细胞开始飞速活动。 她要怎么办? 尹尚绝不会再容她,要么会把她赶出T&R,要么会留着她找机会再对她下手。 她总不能一直防备着,运气也不会永远这么好。 江璨在“想得美”那句话说完之后,就对自己无言地闭上了眼。 他刚在想什么? 空气中充满了沉默因子。 他抬眼,连朝正垂眸看着自己包扎起的手臂。 他刚刚的话会不会太伤人了? “咳......”江璨清清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开玩笑的,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能感觉到的吧?” 连朝在他发出第一道声音时看向他,却万万没想到他又会提到这个。 她刚刚就是才睡醒脑袋犯晕才会问那句。 她当然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做。 但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问她能不能感觉得到,连朝耳根又开始发热,“嗯。” 江璨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尴尬。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连朝坐在床上朝他微笑,轻抬了下受伤的手臂,又问:“你知道尹尚在哪吗?” 江璨还沉浸在尴尬的氛围中,她问,他便条件反射地答:“世纪酒店。” 连朝知道这里,尹尚包他小情人那里。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连朝低头,直接拔掉右手手背的还在输入液体的针头。 针头离开皮肤,溅开两滴极小的水珠。 江璨眉头立刻皱紧,站起身:“你干嘛?!” 连朝嘴里的那句“不要你管”正要脱口而出,就见江璨视线在她手腕伤口处轻巧一落,又对上她视线,面上表情分明写着:“你敢把话说出来试试看?” 连朝噎了下,把嘴里的话咽下,“我真有点急事,这里,”她点点自己输液的右手背,“谢谢,我欠你一次。” 在今天之前,江璨与连朝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他“看戏”,对她有过的连他都没有意识到的好奇关注,都是他单方面的。 她受伤,他救她。 她欠他一次。 她醒了,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江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没有别的话说,只能装得酷酷地说:“好,你记住。” 连朝等不及,向来察言观色惯了的人也没空分析他的表情变化,她迅速从床上跳下来,一眼抢过江璨手里的自己的手机往门口冲去。 江璨在原地站了两秒。 发现自己,要多管闲事管到底了。 ... ... 江璨一路都跟着连朝跳上的出租车。 他一边让司机跟紧她的车,一边打电话让人提尹尚的资料,准备今晚交给尹尚岳父。 出租车刚停下,连朝整个人就像道疾风般冲了出去。 酒店的保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尹尚和他小情人聊天的时候,两人提到过房号,203。 连朝直接走楼梯,几步往上跨,冲到203门口后便开始疯狂按门铃。 同时用手机报警。 尹尚脑袋被炸开花后立刻带小开去了医院,一路给小开又是赔笑又是承诺会重新找几个干净的雏赔给他才把这事儿按下。 一肚子怒气当然不能带回家,只能在小情人这里得安慰。 正在和小情人滚床单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门铃,接连不断。 而后是非常重的、拳头捶门的声音。 这声音把酒店房间周围的客人都吵了出来,有看戏的、有抱怨的。 连朝当没看见,继续锤门。 右手手背输液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在捶门的时候因为用尽全力,每往下一次,就发出更剧烈的疼痛。 连朝咬着牙,逼自己眼眶蓄出泪来。 这砸门声听得人心又慌又乱,尹尚□□围着浴巾出来开门,一打开却傻了。 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此刻一脸泪的站在门口,而她身后围了一圈人。 靠! 尹尚反应过来立刻要关门。 可已经晚了,连朝早把腿抵在门开口间隙,哭着喊“姐夫!” “干嘛呢?!”是警察的声音。 连朝心下松口气,哭腔却更厉害,“姐夫!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姐姐!” 这话一出,周围本还抱怨的看戏住客一下就变了脸色。 这一出是什么戏码,大家都明白了几分。 “连朝!”尹尚咬牙切齿。 “别乱动!警察,”警察走到尹尚门口,朝他出示证件,“谁报的警?” “我——”见警察已经用手抵住门,连朝抽泣着收回腿,然后指向尹尚,“我姐夫嫖.娼呜呜呜——” 那两个字一出,尹尚瞬间变了脸色。 警察往门内看一眼,而后眉头皱起,“走,跟我们到警局一趟。” “二少,不出面吗?”走廊尽头,司机看到这幕都有些着急,问江璨。 江璨面上表情平静如湖面,其下却暗涌不断,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画面,随后摇头,“她可以。” ... ... 警车一路开向警局内,连朝的眼泪就没停过。 她不断啜泣着给警察讲:“我姐姐很爱姐夫的,她刚怀孕,没想到——呜呜——” 这样的事警察见多了,见她一个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在后视镜内瞪了尹尚一眼。 嫖.娼会被拘留。 连朝手里还有尹尚给小情人的转账证明。 尹尚为了不被拘留,只承认与他小情人的情人关系。 但派出所依旧留了记录,作为他的出轨证据。 而这正是连朝想要的。 “你可以啊,连朝。”派出所门口,尹尚强忍怒意,一字一顿对连朝说。 他以为他捡了只小绵羊,没想到是匹狼。 连朝擦开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彼此彼此。” “你胆子够可以的,敢报警。” “不是很正常吗?”连朝看向他,侧脸的瞬间脸上又带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虽然你老婆不是我亲姐,但你在她孕期出轨,我心疼她,就单方面认她做我姐姐。再说了,出轨和嫖.娼,区别也不是很大吧?” 警察路过,连朝立刻歉意地低下头,警察想她是第一次报警,年纪小不懂出轨和嫖.娼的区别,便摆摆手让她赶紧回家。 “聊聊吗?”连朝回头,神色漠然地对尹尚说。 尹尚当然要聊。 连朝现在手里捏着他的把柄,如果让他岳父家知道,他到现在为止付出的所有努力就全部打水漂了。 江璨按下车窗,窗外两人正一同缓步往前走,他打了个手势让司机跟上,然后继续通话:“资料备齐,暂时用不上。” “你想要什么?”尹尚心头恨极了连朝,说话时脸上都带着狠意。 “你最好控制下说话的语气,”连朝声音轻飘飘的,“你出轨的记录我已经发给了几个朋友,如果我今晚没法好好到宿舍,那么她们会立刻把这件事抖出来,你同样不会好过。” 尹尚脚步顿了顿。 连朝抱肩,转身站定在他面前,开始提自己的要求:“我只有几点小要求而已。:一、和你的小情人断了,回去好好照顾你怀孕的老婆;二、不许再利用任何资源对别的女生做你今天上午对我做过的事。” 尹尚以为她要钱,没想到连朝的第一点会提到他老婆。 他喉头动了动,只要不毁掉他,这两点他都可以做到。 连朝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三、我在T&R当练习生的时间内,你要当我经纪人。” 尹尚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要你当我经纪人。”连朝再次重复。 连朝考虑过了,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又惹到了潘丰一行人,这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她反击。 而尹尚作为T&R的老牌经纪人,在T&R已经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关系,她靠今天这事压制尹尚,有尹尚在,潘丰这群人就不敢乱来。 连朝根本就不想出道。 她才来这里不到一周的时间,什么恶心事都见遍了。 但她现在没有地方去,T&R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她可以先在这稳住,让尹尚抹去她的身份信息,然后存读大学的钱。 “别的练习生争抢的资源,你都要替我争取,”这样能让她赚更多的钱,“而我也会好好配合。” “尹尚,”连朝没等他回答就继续:“你考虑清楚,我让你做的都是你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只有你答应,我就绝对不会食言,今天发生的事会烂在我肚子里。” “况且目前你旗下的练习生,我是条件最好的,”连朝十分清楚自己的价值,“以你的人脉的资源送我出道,你前期费多少心思,我后期就能十倍回报给你。” 连朝当然不会告诉尹尚她不想出道的事。 在她说话的途中,尹尚一直沉默着。 连朝相信,只要尹尚不蠢,他都会答应这样的交易。 果然,一分钟后,尹尚变化的表情已已经明显显示出他做好了决定。 “考虑好了?”连朝问。 其实在连朝说这些话之前,从警局出来之后,尹尚不是没想过解决这些事的方法的。 但比较起来,和连朝合作,不把这件事抖到他岳父那边去,对他而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连朝是个聪明人,也够狠。 他心里最深处消失了很久的热血感忽然冒出了头,在最最开始的时候,他入这行,也曾有过要造出娱乐圈最火的明星的念头的。 或许他可以,把连朝带出头。 因为是连朝,他入这行十几年,第一次遇到的一个连朝。 “嗯,”尹尚答:“我接受你的条件。” 然后他向她伸出右掌,“合作愉快。” 连朝极冷淡地轻笑一声,往后退半步,“我在警局说的话,不是假的。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也都不会忘也永远不会原谅。” 意思是我依旧瞧不起你,并且会一直提防你。 “我们以后公事公办。”连朝说完最后一句,转头离开。 ... ... 连朝沿着街头慢慢走,一整天紧绷拉成弦的大脑神经终于迎着温柔夜风缓缓松懈了下来。 盛夏的夜黑得晚。 此刻暮色才缓缓降临。 沿街的路灯顺着她走路的方向,一盏挨着一盏亮起来。 橘色的灯光如倾洒而出的橙子汁,从连朝的头顶坠到脚边。 夜市很热闹。 配合着老婆炒粉的大叔,一边往锅里加豆芽,一边眯着眼告诉顾客自家宝贝女儿期末很争气,考了全班第一,等再炒二十碗粉,就可以带她去吃她最喜欢的自助餐。 蹲在地上卖玩偶娃娃的大学生一手一个动物娃娃贴在颊边,对路人很可爱地推销:“只用五块钱,就可以带一个宇宙无敌的软绵绵宝贝回家哦!” 抱着小孩子的女人一边整理黑色绒布桌面上的项链耳环,一边哄着自己啼哭不断的小孩。 司机已经被叫回家,江璨在驾驶座内,透过前窗玻璃看到路过这些小摊、然后买下一碗炒粉、五块钱的小动物玩偶、此刻正在挑项链的连朝。 心脏最柔软的那个部位,被什么东西轻捏了下。 很轻微的力气,却足够让他清晰感知。 江璨忽然回忆起以前读过的一句诗: “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他停下车,打开门,叫他十分清楚知道的、引起心脏怦然加快跳动的人的名字: “连朝。” 连朝刚选好两款项链付完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却没想到是江璨。 “你怎么在这?”她手里提着几样小东西,问。 “我一直都在。”江璨挑眉,然后走到她身边,给她解释:“怕你贸然找尹尚会出事,就跟过来了。” “谢谢。”在今天之前,连朝并不知道江璨是这样一个热心的人。 她再次郑重向他道谢,为今天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江璨并不接她的谢,而是选择直接转移话题:“你的裙子是钟点工阿姨换的,阿姨是女的。” 他没有忘记她今天醒来时,看到自己衣服被换的那刻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连朝没想到在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己还能笑出来。 但她确实笑了,是很真心的笑,带着感谢,“我知道阿姨是女的。” 用蹩脚的技巧引得她一笑,江璨一边在心头嫌弃自己的技巧,但压过那阵嫌弃的,是因她笑容而起的庆幸和悦然。 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她的笑是盛夏深夜里,最难得一见的昙花。 很美,他却不希望只能一现。 江璨希望这样美的笑可以一直在他面前出现。 “我说那句话没有过脑,‘想得美’”他提醒连朝是哪句,“当时气氛有点尴尬,我是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他还记得自己脱口而出那句话后,连朝脸上的表情。 让现在的他很想倒回去揍之前的他。 连朝才反应过来他还在意着这件事,“我没有在意,当时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处理尹尚这件事。”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说:“但是你觉得不觉得,你现在重新提起这个,让现在的气氛又变得有点尴尬?” 明明没什么的,他偏偏提几次。 连朝一袭红裙,江璨衬衣长裤。 处于烟火之中的两个人相对而站,霓虹闪烁,人来人往,这一刻的他们,被定格在缱绻胶卷的一瞬间。 “不然你也对我说一次?” “想得美?” 两人同时笑出声。 “走吧,”江璨贴近她侧边,“我送你回去。” 连朝下意识想说不用,但心里的真实想法战胜了下意识。 她指尖勾着包装袋,走在江璨身边。 阿姨炒的粉很香,这浓郁的人间烟火香气与溺人沉醉的暧昧融在一起,在并肩行走的两人周围萦绕漂浮。 江璨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是开了车的。 面前的药店让他停住脚步,“等我下。” 他留下这句,便匆匆进去。 又很快出来,将手里的小巧药盒揣进兜里。 连朝也没顾他买了什么。 ... ... 双手握住方向盘后,江璨突然想起自己只买了消肿祛瘀的药,没有买给连朝左臂伤口换的药。 责怪自己一秒之后,江璨低头,轻笑出声。 说话不过脑;明明开了车却只因为跟她走在一起就忘记;明明时刻都是面面俱到的人却忘记买另一种药。 他太清楚造成这些事情的原因。 连朝刚打开炒粉,就听到他低低的笑,她好奇,“笑什么?” 他没有看手机,车窗前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笑自己。”江璨踩下油门。 是欢喜自己原来也会陷入爱情。 ... ... 第二天的练习,田慕思想帮连朝请假。 但第二天是表演大课,连朝没上过,想到表演课不用像舞蹈课般有动作,便还是到了教室。 A、B、C、D组的练习生通通都在。 江璨也在。 连朝进教室时,一眼就看到站在教室最后面的他。 她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状似不经意般移开视线。 江璨一手捏着药盒,食指扣在盒上,连着药盒一起,一下下撞进手心。 章傅星偏着头念:“活血化瘀——” “哒”,药盒停在手心,江璨瞥他一眼。 章傅星止住话头。 “璨哥,你怎么买药?”高游柏问。 “给人买的。”江璨说着,见连朝和田慕思已经坐到位置上,才抬腿朝连朝走去。 江璨走向连朝的过程,偌大的教室,随着他一步步向连朝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教室里逐渐地安静下来。 一片寂静。 “连朝,”江璨在连朝桌前站定,他叫她名字的声音在教室里荡出回音。 江璨根本不在意,他只是扬扬手里的药,对她说:“出来一下。” 连朝跟着出去,经过昨天,她单方面决定,他们是朋友了。 是朋友的话,朋友送药,就要接受,朋友说出去一下,那就出去一下。 就这么简单。 两人离开教室,教室依旧陷入沉寂之中。 所有人,包括田慕思、高游柏、章傅星......都觉得,没那么简单。 连朝出来,靠着走廊,手心伸向江璨,“谢谢。” 江璨没给她,他垂着眸认真打开药盒,取出药瓶,递给她。 连朝顿了一秒,接过,然后开始看使用说明。 连朝其实对自己身上的伤,并没有多在意。 她还在顾家的时候,经常受伤。 顾毅爱喝酒,一喝醉,就喜欢打老婆孩子。 顾高飞他舍不得打,就按着她打。 轻一点,藤条打;重一点,椅子铁棍砸。 连朝身上有不少伤,但她不是疤痕体质,所以时间过去,身上也不会留疤。 左手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因为比较深,可能会留疤,但连朝并不在乎。 至于伤口带来的疼痛,其实疼痛的次数多了,疼痛阈值就会变高,人会变得麻木,就会变得不再像初次那么痛。 所以伤口,对连朝而言,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昨晚回来,田慕思在寝室里等她,一见到她手上的被包扎的伤口,就开始掉眼泪,然后硬要去买给伤口换的药。 因为太晚了,连朝拦了她很久,答应今天一下课就去换,她才听话停住。 然后是现在,江璨。 她有朋友了,真心待她的。 连朝抿起唇,唇角终于泛起淡淡的,像是幼稚园被老师遗忘在角落的小孩子,终于得到一颗糖果的,满足的笑。 她看使用说明已经看了一分钟了。 “手背给我。”江璨从她手里抢过药瓶。 连朝顿了一秒,迟疑地看他。 江璨直接将药膏挤到右手食指指尖,定定地看着她。 连朝还是将右手手背递到他面前。 “其实我自己可以。” “你左手有伤。”江璨说。 然后给她上药。 走廊很安静,他离她很近。 近到她能听到两个人重合的呼吸声。 她的手放在他手心里,他左手托着她的,右手食指指尖轻轻将药涂在她手背淤青的地方。 药膏透明,且潮湿粘腻。 被温热指尖融化,慢慢变得润滑。 连朝不适应,下意识想缩回手,却无法离开。 江璨左手握住她手的力度明明很轻,却像给立在寒风中的她披上一层厚且轻柔的羽绒披风。 让人甘于被温柔笼罩。 “其实,没关系的。”连朝喉头有点干干的痒,和心脏尖端的痒一样,“多过几天,淤青就散了。” 不涂药也会好的。 江璨不赞同地看她一眼,见她脸颊耳朵都泛起红,用自己都没意识到、也从未用过的温柔嗓音说:“早点好也是好的。” 连朝不再说话,认真看他给自己手背上药。 江璨缓了缓才又继续:“伤口麻木,是因为太痛了,痛到大脑神经自己给自己洗脑说:‘其实没有那么痛’,但痛其实还是存在的。所以,能不让自己受伤,就不要让自己受伤。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受伤,也不要当伤口不存在,要学会好好照顾伤口,让伤口的痛消失。” 学不会也没关系,因为他在。 江璨说完,放下手,把药膏留自己这里,“看你很不会上药的样子,药膏就留我这儿。你左手的伤也需要换药,中午和我一起去医院。” 明明是带了丝命令意味的霸道语气。 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会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谢谢。”连朝垂眸,左手按向涂好药的右手手背。 ... ... 连朝再回教室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她有些莫名,坐回田慕思旁边,发现田慕思眼里也闪闪发光。 “昨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田慕思托着腮眨巴着眼问她。 连朝仔细回忆了下,然后摇头,“都告诉你了。” “江——璨——”田慕思夸张地用嘴型念江璨的名字。 连朝笑笑说没有,“昨晚我去找尹尚的时候,他怕我出事一直跟着。”她答完,又认真地对田慕思说:“慕思,我觉得我又多了一个朋友。” 朋、友? 听到这两个字,田慕思呆滞了一秒,心想你口中的朋友和江璨想的朋友怕不是一种朋友。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用力点点头,“你这么好,还会有很多朋友,但你一定要记住,我是你第一个好朋友哦。” “还能不能多一个朋友?”两人之间,突然插进一道女声。 田慕思认出声音便黑下脸,闷着不说话。 那人在连朝对面坐下,“嗨,连朝。” 连朝对面前的人有印象。 她和田慕思还不熟时,经常在田慕思身边出现的人,祁从霜。 “可以啊。”连朝手心盖住田慕思的手背,说。 田慕思立刻瞪向她! 祁从霜坐着尴尬,很快就走了,她一走,田慕思立刻吐槽:“可以什么呀你就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有很多朋友,但不希望是她!” 连朝:“可是我没来之前你们关系很好。” “连朝,”田慕思说:“你知道她为什么愿意和你做朋友吗?因为江璨,因为江璨给你送药,大家知道你和江璨的关系好,潘丰他们不敢再来找你的茬,她才敢来做你朋友的。她是胆小鬼朋友。” 田慕思了解祁从霜。 从连朝出现在T&R的那刻起,就有很多人在关注连朝。 没有人会不喜欢独特又漂亮的人,她是,祁从霜也是。 但她愿意为了结交连朝这样的朋友,而放弃掉原本不愿意理解自己的朋友,祁从霜却胆小懦弱不愿意。 她在因为连朝被潘丰那群人编料的时候,祁从霜根本不敢也不会开口替她辩驳。 她不想要这样的朋友,也不想要连朝交这样的朋友。 “所以你会是我心里永远排名第一,最重要的朋友。”连朝当然知道祁从霜选择这个时候来与她交好的原因,她知道也能理解祁从霜的懦弱。 不是只有勇敢的人才能交朋友,懦弱的人也可以。 祁从霜没有害过她,没有人云亦云传她的料,想要和她做朋友,她接受的。 “她只是胆子小而已,”连朝看到祁从霜走过来时脸上的犹豫和紧张,她一定是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才会很突兀地插进她们的聊天之中,“你们之前的感情也很珍贵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全部放弃掉。” ... ... 江璨回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里,右手食指与拇指一直无意识互相摩擦着。 “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开始的?” 章傅星和高游柏异口同声地问。 “如你们所见,”江璨一双黑眸满满都是笑意,少年下巴轻轻一抬,“我在追她。” 章傅星和高游柏同时安静下来。 想问的很多,非常多,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有种阳光明媚的天空中突然闪起一道惊雷的感觉。 惊到最后,只剩结果:“原来江璨喜欢连朝。” 迟到的老师慢悠悠走进教室,在大屏幕上调好等会儿准备播放的影片,“今天的表演课,无论是我一会儿要播放的影片,还是影片播放完后讲的课,希望大家都用百分之百的注意力认真听。因为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会根据大家在课堂上的表现,选出十二位练习生,去拍通曼乐团的新歌MV。” 原本安静的教室内,瞬间炸开了锅。 通曼乐团! 音乐色彩迷幻又青春,不过才发布两张专辑,便因独特的音乐风格在全球风生水起,是目前横扫国内外一切音乐奖项的,最炙手可热的乐团! 如果能出演通曼乐团的新歌MV,就等于能在全球拥有一次刷脸机会! 别说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就是对于已经出道了的当红艺人,都是绝妙的机会! 教室内迅速热闹讨论起来。 “根据课堂上的表现?什么表现?认真听讲吗?” “不知道啊...感觉老师说得云里雾里的。” “啊啊啊我好想去!” “拜托,谁不想去?!” “连朝,”田慕思是通曼乐团的骨灰级别的粉丝,得知有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她惊喜得一直摇连朝手臂,“我们一起去吧?!” 连朝根本不认识什么乐团,但看大家这么大的反应,也知道是个很当红的乐团,田慕思问她,她想了想,“有出演费吗?” “噗——”江璨一行人不知何时换到了她们身后,章傅星听到连朝的问题,没忍住笑出声,他是个自来熟,对他而言,江璨追连朝,等于江璨和连朝是情侣,等于连朝也是他朋友。 “连朝妹妹,”他眼睛都快看不见,“咱能别往钱眼里钻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演了通曼乐团的MV,被更多的人看见,你就可能一炮而火!从此成为T&R爱豆届最亮的那颗星!” 章傅星旁边的高游柏无奈地对连朝笑,然后用嘴型说:“夸张——” 江璨朝章傅星后背拍一掌,“你懂个屁。” 他知道连朝是想存钱读书,然后认真看向连朝给她解释: “这样的出演机会对于需要镜头的练习生而言是百年难逢的机会,所以不会给出演费,但如果因为在MV表现得好被别的广告商或者导演看到,就会有机会赚钱。” 原来是这样,连朝点头。 “怎么样?你去吗?”江璨问连朝。 连朝说想去,“但不知道老师会怎么选人。” “你放心,”江璨靠向椅背,笑着看她,“只要你想去,老师就会选你。” 然后又说:“我也去。” 第十七章 连朝,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chapter 17 连朝,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老师最后选出来的十二名练习生里,连朝、江璨、田慕思、高游柏、章傅星、祁从霜就占了六个名额。 拍摄MV的地点在临近泽市的一个海滨城市。 时间是一周后。 十二位练习生被单独安排在一起训练。 大家是要一起外出在海边住好几天一起拍摄MV的,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 十二个练习生聚在小练习室里,有人提议:“不如我们今晚去欢乐谷的鬼屋玩吧?” “可以啊!”田慕思很感兴趣, “我很久都没有去过鬼屋了!” “我也接受这个提议, ”章傅星说:“我们十几个人还不够熟, 去鬼屋被一惊一吓, 指不定就吓出革命感情了。” 众人一同笑出声。 “连朝?”田慕思转头去叫连朝, “一起!” 她和连朝成为朋友后,她去逛街、吃饭,都要叫上连朝, 这次去鬼屋也是, 压根没多想。 连朝思索了一小会儿,“鬼屋很黑吗?” 她没有去过鬼屋。 高游柏以为她是担心进鬼屋后出来的问题, “还好,有灯。” 江璨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有灯就行, 连朝说没事,“一起去。” ... ... 十二个人,开了五辆车,江璨以要给连朝东西为理由,把连朝带上了自己的车。 其余人都懂他意思,心甘情愿当助攻。 连朝不懂, 一上副驾驶真问他要给什么东西。 江璨确实准备了东西,但见连朝一脸坦然的模样,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没有意识到, 他在追她。 他没急着开车,把后座的文件袋拿出来给她,“打开看看。” 文件袋厚厚一叠,连朝一起拿出来,然后一张张翻看,随着翻看速度的加快,她脸上原本微笑着的表情也逐渐收敛。 江璨给她的,是尹尚的详细资料。 他的出生、他的就读学校、他在校、工作期间发生的所有重要的事。 他曾隐蔽做过的所有事情,这里都有,里面甚至还有一份他的性格分析。 “你的方法有效,但是不够全面,尹尚的岳父只是他忌惮的一方面。而这里的东西,”安静的车内,江璨声音很轻地说:“能让他忌惮你。” 在今天之前,连朝还以为江璨不知道她在警局里对尹尚做了什么,不知道她和尹尚达成了交易。 “攻人先攻心,”江璨忽然侧身,然后渐渐靠近连朝,“而且要等自己处于不会有危险的位置上,再攻心,哪怕时间会比较久,这样你才不会有安全问题,要记住,而且准备时间也越早越好,比如尹尚这事,在我提醒你的时候,你就该做准备,而不是等他先动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被砂纸磨过般的淡淡磁性。 连朝喉头轻动了动,“你知道。” 肯定语气。 江璨伸手,撑向连朝那侧的车座。 听到她说你知道,江璨轻笑了声,“连朝,”他垂眸看进她眼里,“我说过的,我们是一类人。” 所以我懂你保护自己的方式,如果是我,我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只是我比你更提前经历,所以更擅长一些。 说完,他手臂肌肉一动,副驾驶的安全带从连朝的右肩头贴到左腰侧,“咔哒”一声被扣上。 连朝的心在安全带被扣上的同时,颤了一下。 他知道。 “谢谢。”除了这句,连朝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江璨依旧没接,从他们认识起到现在,连朝对他说过许多次谢谢,他一次都没有接过,他不要她的谢谢。 “连朝。”江璨踩下油门,轿车在平滑的马路上顺利驶出,但车内依旧安静,安静到连朝可以清晰听出他的清浅呼吸声,和他叫她名字时,咬住“朝”字的特殊发音。 连朝第一次被人叫名字,叫到心脏有些奇怪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感觉。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哪样的朋友关系?” “和...像我和田慕思一样的朋友关系。” 江璨低低地笑,连朝发现自己心脏又开始有点酥酥的麻。 “我没有把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当做是你和田慕思一样的关系。” 连朝眉头微微地蹙起,“什么意思?”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了。 “我不会管普通朋友那么多事,不会因为担心普通朋友的安危而守她一整晚,不会专程去为普通朋友调资料,不会因为普通朋友而去拍MV、去鬼屋玩。” 这句话里,他每次念到“普通朋友”,都会加重语气。 轿车变道,江璨转动方向盘,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成普通朋友。从今天起,也请你不要把我当成‘普通朋友’。” ... ... 在进鬼屋的前一刻,连朝脑海中还在不断地重复江璨的声音。 她在思考,江璨说的,让她不要把他当成普通朋友的具体意思。 她其实并没有把江璨当“普通朋友。” 田慕思是闺蜜。 而江璨是—— 连朝思索了两秒,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就在思绪间被带进了鬼屋,进鬼屋的那一瞬间,连朝浑身立刻僵硬起来。 鬼屋确实有灯,但除了墙边的指示牌“安全出口”发着幽幽的绿光外,再没有任何可见灯。 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以为早已消失的记忆瞬间回炉。 被关在小黑屋的每个夜晚,角落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细微声音,露出的皮肤上很快爬过的各种虫子。 鬼屋很大,十二个人一同进去,很快便被分散开。 连朝手捏紧成拳,想发出声音,却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人群里漫无目的的、找不到方向地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走。 像是陷入梦魇一般被人遏住喉咙,无法呼救,恐惧到极致。 江璨很满意连朝在听到他说完请她不要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后的反应,她沉默了很久,沉默说明在思考,思考他们的关系,需要思考这么久,他认为是很好的兆头。 连朝一路思考着进了鬼屋,他就一路看着她思考跟进来。 甚至准备,在鬼还没来之前,先吓吓她,让她从他们“普通朋友”的关系思考中脱离出来一会儿。 在这之前他以为,冷酷的、理智的、能自己处理好非常多棘手问题的连朝,是根本不会怕鬼的。 结果进来后,他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太僵硬,虽然在跟着往前走,但身体在无意识的发抖。 江璨立刻牵住她手,“连朝!” 他沉声叫她名字。 视线飞快在鬼屋内搜寻,找到一处有微微白光的棺材面前,快速将连朝带过去。 “连朝!”他让连朝坐下,单膝跪在她面前叫她,握着她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另一只手轻轻抚她的脸。 鬼屋里冷气开得很足,她皮肤泛冰。 连朝被手上的疼痛惊醒,睁开眼的瞬间,现实与回忆重叠,她以为眼前会是吓人的、那些肮脏可怕的东西。 不是。 眼前是江璨,是江璨的脸,江璨布满担忧神情的脸。 见她睁眼,江璨无声松口气。 抚着她脸的手掌没有放下,掌心依旧温温热热地贴着她冰凉的脸颊。 “怕黑?” 连朝很少说“怕”,她希望她在别人眼里,天不怕地不怕。 但怕黑的事实被江璨抓了个正着,她无从反驳,只能点了下头。 鬼屋别的地方都一片漆黑,不时还传来其他人的尖叫声、鬼屋里刻意播放的恐怖音乐。 连朝不敢乱看,只能一直盯着江璨被微白光照耀着的脸。 他的脸上有担忧、有关心,看他的脸,她不会害怕。 江璨没有问为什么,“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她在问鬼屋里有没有灯时,他有察觉到她的问题有点奇怪,但没有多想。 连朝视线一直对着他的,他看到连朝的黑色瞳孔里很快闪过一点光,她说:“大家都想去,也想我去。” 她没有过朋友,终于有朋友,她很珍惜。 如果大家都去的活动,大家都想让她去的活动,她不去,她会觉得大家会因她而失望。 江璨心尖泛起一阵抽痛。 连朝,单打独斗对伤害自己的人下手又狠又强的连朝、看起来坚强坚硬到刀枪不入的连朝,其实藏着一颗无比温柔又单纯的柔软心脏。 越靠近她,越和她接触,对她的喜欢就会更多。 不是一点点堆积,而是像龙卷风一般迅速聚集。 江璨说不是的,“大家想你去是想和你一起玩没错,但真的朋友绝对不会想你勉强自己来参加这种你并不想参加的活动。大家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活动并不是重要的部分,重要的是你。” 连朝睫毛轻颤了颤。 江璨决定转移怕黑的话题,“我在车上说的\'普通朋友\'的关系,你考虑清楚没有?你想和我成为怎么样的关系?” 连朝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江璨。 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五官有点——像吸血鬼,面部骨骼感立体,瞳孔又像黑葡萄一样,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特别亮,像是会闪闪发光。 “还没想好。”连朝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好,那我先说。”江璨声音很低,带着某种令人沉溺的魔力,从他叫醒她开始,那些童年里在小黑屋的糟糕记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眼前是他的这张明明看起来冷淡,却带着温暖情绪的脸,耳边是他好听到会令心脏尖端酥酥麻麻的声音。 他说:“我想和你成为,互相喜欢的关系。连朝,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第十八章 关于喜欢 chapter 18 关于喜欢 其他人都已经分散到鬼屋的各个房间内, 江璨和连朝还在出口处左边的第一个棺材房间内坐着。 在江璨说完“想和你成为互相喜欢的关系”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连朝依旧不敢看其他地方,只定定地看着江璨的脸,然后思考江璨的话。 江璨喜欢她。 突然得知的认知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害羞或者惊喜,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对江璨的感觉。 距离江璨人生中第一次表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他单膝跪在地上, 吸收过充足冷气的地板坚硬又刺骨, 让膝盖泛起隐隐的僵痛感。 太急了。 江璨想, 是他一时昏了头, 太过冲动。 他清清嗓子,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不会是在想, 要怎么样拒绝我吧?” 江璨说着, 人往后,单手撑地, 懒洋洋坐下,然后仰头看她,像是开玩笑般说:“虽然我的告白很难得, ”然后降了些声音:“但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拒绝的,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才怪。 同时,他在心里面对自己说。 他才不会把她当朋友。 从喜欢上她的那刻起,他就没再想过两人会是朋友。 江璨了解连朝,两个人这样的发展速度对连朝而言太快了, 她才把他当成朋友,怎么可能接受他突然的告白。 江璨已经在连朝沉默的时间内,已经开始在布之后的追妻路线。 脑袋里脑细胞飞快地转动之后渐渐消停下来,之后脑中清晰浮现出一张布好的线路图。 而她依旧在沉默。 她沉默的时间, 会不会太长? 即使有准备也压根没有想过放弃的江璨心头冒出一丝丝挫败感,他刻意臭屁地说: “你的拒绝不会伤害我的好吗?喜欢我的女生排起队来可是能绕地球三圈。或者你打个手势?比如伸个食指朝上的之类的,我就当你拒绝我这次的告白。” 虽然并不想,他还是一时头热给了连朝压力。 江璨在努力想适合连朝的、对他的拒绝告白方式。 ......说起来也真心酸。 他江璨生平第一次给喜欢的女孩子告白,以沉默为结局就算了,他还得替女孩子想用什么方式比较好拒绝自己的的告白。 连朝在听到他说出“喜欢我的女生排起队来可是能绕地球三圈之后”就笑弯了眼。 除开他每天换套不重样的衣服的骚包的一面之后,她又看到他另外一面,臭屁。 真有意思,原来一个人可以同时有很多面。 但她有发现,他的臭屁是源于对她的温柔安慰。 让她可以心安理得拒绝他的安慰。 江璨没有注意到连朝的笑眼,他还在想方式,“或者你可以伸出食指,左右摇一摇?” “对我撇一下嘴角?” 说着他抬头,正好对上连朝笑意盈盈的双眼。 很忽然的,心脏的跳动就漏了一瞬。 浮起浅浅的难受。 再怎样下定决心不会放弃追她,再怎样狂妄地笃定她就会是他的,可原来被拒绝了之后还是会难受的。 江璨避开她视线,一秒后,再对回来,他以为他刚刚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被他掩藏得很好,其实连朝全看见了。 突然得知江璨喜欢她,确实挺突然的。 连朝过去的十八年,没有被人喜欢过、爱过。 她也没有喜欢过人、爱过人。 她也不懂什么才是喜欢和爱。 “我没有体会过喜欢和爱,”她不喜欢推拉、不喜欢暧昧、她喜欢玩坦白局和不浪费时间与感情,所以她将她的心意如实诉说:“我也不太了解,我对你是不是喜欢。” 不是拒绝,江璨装出的微笑,渐渐变成真实的微笑。 尽管她接下来的话也不一定是接受,但她愿意与他坦然相对,那就是好的开始。 他喜欢真诚的人,而她就是。 “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所以她刚刚是在思考对他的感觉,而不是在想要如何拒绝。 江璨盘起腿,然后往她面前挪了挪,仰头用很温柔的声音笑着问她。 他的瞳孔在几乎没有多余光线的鬼屋里,水盈盈地发着光。 “开心,见到你就很开心,然后,你靠我很近的时候,这里,”连朝捂住自己左胸口,“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认真地叙述,没有注意到江璨翘得越来越高的嘴角。 “还有,我喜欢听你念我名字时,对‘朝’的咬字发音。” 江璨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直接笑出声来。 好难,太开心了,整个胸腔里塞满了充满糖气的甜蜜泡泡然后“啵啵啵啵”全部爆掉,糖心蜜意的感觉还没消失,胸腔中又开始被甜蜜泡泡疯狂充满,然后再次循环“啵啵啵啵”挨个爆掉。 连耳蜗深处都有透明泡泡爆掉的令人愉悦至极的声音。 他强忍住笑意,做出一副医生在就诊时面对患者的认真探寻表情,“高游柏和章傅星他们叫你名字时,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连朝思索一秒,摇头,“没有。” 江璨后槽牙咬住颊内软肉,故作淡定地点头。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这就是喜欢! 连朝喜欢他! 刚刚才专门定好的追妻线路图被他在心里撕了个粉碎。 什么慢慢来,他才不要慢慢来。 脸有点儿热,江璨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单手把衬衣的纽扣解到第二颗。 待冷气从脖颈钻了一些进衬衣里后,他呼了口气。 这之间连朝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与站起来的江璨忽然靠近——江璨俯身,手撑在她坐着的棺材板上,脸的距离离她极近。 近到两个人都能互相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小透明绒毛。 “我知道了,”连朝感受着这一刻激剧加速的心跳,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我试试。” “什——?” 么字被江璨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连朝吻住了他。 江璨脑袋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本来想勾引她,还没来得及。 嘴唇就触到她柔软的唇瓣。 空白的脑海里炸开了缤纷焰火。 白日焰火。 是江璨这辈子看到的最美的景色。 连朝在吻他之前,抓着江璨胸口的衣服,吻到他后,在心脏快要爆开的前一秒松开了他。 然后抿抿唇。 抬眼,江璨脸红得简直不像样。 耳朵和脸都有点热,连朝捏住自己耳根,对江璨说:“这就是喜欢,我接受你的告白,男朋友。” 简直没有办法用词语来形容描绘此刻心里的感受。 江璨满心满眼都写着“我女朋友好他妈酷!” 他想开口,可张嘴就是笑声。 又低头抵住她额头半晌才缓过来,两个人就在鬼屋里,听彼此重合的心跳。 靠墙边的棺材里躺了个“僵尸”。 他本来是想蹦出来吓人的。 因为最最开始突然进来的女孩子状态不对,他觉得自己该善良点,本来人女孩子就已经因为怕黑被吓到了,他不能再吓人家,于是忍住了没往外蹦。 后来有个男孩子过来安慰女孩子,他觉得还挺好,准备等女孩子被男孩子安慰好之后再蹦出来吓他们。 然后这男孩子直接就开始告白,再后来在女孩子的沉默中他以为男孩子被拒绝了,正叹息感情不容易,结果这女孩子就答应了?! 现在的画面只剩,棺材外面的一对甜甜蜜蜜,棺材里的他咬着袖子哭泣! 忍了两分钟,“僵尸”实在没忍住,敲了下棺材壁。 这里是鬼屋! 两人听到响动,皆是一顿。 连朝条件反射要回头,江璨在她回头的前一秒迅速伸手捂住她的眼,“别看,”他说:“我带你出去。” “僵尸”听到这句,握住拳头在棺材壁里再次重重翘了一记!好气! 江璨拉着连朝站起来,跟在她身后,一手遮住她眼睛,一手控住她肩往前走。 “我可以。”连朝开口,但没挣扎,依旧随着他的力道往前慢慢走。 她的确怕黑,但适应之后,身边有他了,她就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害怕,而且离开家之后,她一直有在让自己克服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可以。”江璨知道,他一直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知道你终究会成为你理想的那个人,强大、独立、没有弱点,我也会支持你成为你理想的人,但在我身边,我希望我能陪着你,慢慢来。 连朝脸上绽开笑容,而后抬手握住江璨的手腕,“好。” 江璨带着她,走到鬼屋被厚重黑布遮住的门口,门外一片亮光,在垂落的黑布中间砍出一条白光,略微有些刺眼。 江璨停住脚步,回忆起他新鲜出炉的女朋友说的那句:“我没有体会过喜欢和爱。” 他好像也没有体会过。 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只顾着讨厌嫉妒那个事事比他强,永远被爸妈带出去夸奖的优秀哥哥江堰。 长大一点儿经历了江堰的婚事之后,他明白关斯宛和江既明只是把他们当发展事业的工具,便没再把他们当过爸妈。 仔细想想,他的确是没有体会过喜欢和爱。 不过没有关系,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们就从对方身上学会喜欢和爱。 “江璨?”连朝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住,眼睛在他手心里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扫到手心,微微的痒。 “朝朝。”江璨俯身,下巴抵在她肩窝,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轻念。她说她喜欢他念她名字时,对“朝”的咬字发音,那他就叫她朝朝。 他声音沉沉,传达的震动感苏到耳朵从耳垂麻到内耳蜗。 连朝不由自主吞咽了下,被遮住的眼前竟然开始浮现她吻他的画面,或许今晚可以,再来一次? “嗯?”有点发颤的回应。 “我再给你表白一次吧。” “什么?”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告白,你会觉得尴尬吗?” “不会。”因为是他,会觉得很开心很受重视,她喜欢被爱的感觉。 和江璨想的一样。 “那再来一次。” 我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对你的喜欢和爱意。 让你体会到喜欢和爱。 第十九章 生理课 chapter 19 生理课 其余十个人一路过关斩将, 躲过“吊死鬼”、“饿死鬼”、“僵尸”后魂飞魄散地冲出来,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第一名。 出来却看到连朝和江璨两个人好端端地稳稳站在外面,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情绪。 “怎么回事?”章傅星还在喘息,那“僵尸”跟了他一路, 他一路狂奔出来, 满心满意以为自己是第一名的, “你们怎么一点被吓到的感觉都没有?” “对啊, ”田慕思还没从惊吓中走出来, 双手依旧紧紧抓着高游柏的手臂,浑身还在发抖,“连朝你去哪里了?我都没有看到你, 一直在找你。” “虽然是闭着眼找的。”高游柏偏头, 无奈地看她一眼,这姑娘一路闭着眼在他耳边尖叫, 他现在都感觉自己耳朵在不停地嗡嗡响。 但她确实一直都在叫连朝的名字。 田慕思偏头,瞪他一眼! 高游柏朝连朝和江璨耸耸肩。 这俩......倒是意外的和谐。 刚脱单的连朝忍不住想。 “因为我们根本就没进去。”江璨淡淡地说。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根本不在意什么谁第一个从鬼屋出来, 谁愿意第一个谁第一个。 连朝也回答田慕思的问题:“我一直在左边的第一个房间,抱歉,进去之后我才发现里面全是黑的,我怕黑,没有办法往里走。” 原本还因为江璨的话而怒瞪双眼的几人听到连朝的话后,面色瞬间缓和下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田慕思松开高游柏的手, 急急走向连朝,“你怕黑的话,我们就不该来鬼屋,我们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玩的。” 高游柏也想起来最开始大家说要去鬼屋时连朝的反应, “抱歉,你问过我鬼屋里有没有灯,我以为说的是安全出口的提示灯,还给你说有。” 他眉头轻拢,面色愧疚。 而江璨在这一刻出手,拦住了田慕思要过来的脚步。 田慕思顿了一秒,疑惑地停在距离江璨和连朝半米远的地方。 连朝目光落到高游柏脸上,“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最开始没有说,我以前没来过鬼屋,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果我说了之后,你一定会如实告诉我。对吧?” 因为连朝的话,高游柏眉头间的涟漪淡了些,他点点头。 “我告诉大家,不是为了让大家愧疚的,那绝非我本意,只是有个人告诉我,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可以互相坦白、互相接受,告诉对方自己的喜恶的,所以我才选择告诉大家,之后我可能不会再来鬼屋这样的地方,不过我会慢慢克服这个问题。” 这话说完,大家都眉目暖暖。 “对啊,大家是朋友,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可以说出来!不喜欢的我们就一起不做,喜欢的事我们就一起做。” “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我们慢慢来,大家在一起久了,就会逐渐知道彼此的喜好了。” “那么连朝,我们今天知道你讨厌黑,那你最喜欢什么?” 原本松散站着的某个人立刻站直! 连朝思索了两秒,最喜欢的人,有江璨、有田慕思,还有面前这一群对自己很好的朋友。 但在此刻说出人名好像有点尴尬。 至于喜欢的物...... 她想了想,“最喜欢吃菠萝油!” 新鲜出炉的菠萝油,外皮奶香四溢,酥脆可口,中间夹的冰镇黄油要微化一点才最好吃,配上菠萝包的柔软内芯,美味到咬一口都会觉得超幸福。 一群人看到这么酷酷的连朝一提到菠萝油脸上变换出的可爱表情,都默默在心里记下。 只有章傅星找到了盲点,“连朝,你刚刚说,有个人?这个人是谁?” 他问连朝,目光却逐渐从连朝脸上扫到拦住田慕思的江璨身上。 终于! 江璨等这一刻等到望眼欲穿! “我!”他昂着头理直气壮地答。 在大家的视线纷纷从连朝身上转移都他身上之后,他收下一直阻拦着田慕思冲向连朝的手,面对连朝。 “连朝,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丁点都没有紧张,心里和脸上都只有满满的快乐。 因为知道答案哟~ 田慕思在江璨收下手后正准备踏出奔向连朝的左腿踏了空,差点儿没被摔个狗吃屎。 离她最近的章傅星虽然惊讶到嘴巴都张开,但还是动作很快地捞了她一记。 高游柏内心里正在记“连朝喜欢菠萝油”的小人被江璨突然的发言惊到手握不住签字笔。 一直安静着的祁从霜一脸“我是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 连朝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啊,男朋友。” 众人:“??????” 不就是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鬼吓了一路吗,为什么这俩发展得这么快?! ... ... 一群人因为鬼屋惊魂和鬼屋外江璨对连朝的告白“惊喜”,关系确实好了许多。 尤其是江璨连朝一行六人。 眨眼间就是去海边拍通曼乐团MV的日子。 泽市到海边开车就能去。 公司给派了大巴,准备一车人一起拉过去。 但大家纷纷表示不愿意,想自己开车。 于是连朝坐江璨的车、章傅星载田慕思、高游柏和祁从霜。 另一辆车的四个人吐槽了前面那辆车一路。 前面那辆车里,一对小情侣正在闹矛盾。 江璨:“为什么穿这么短的裤子?还露腰!” 说这话的时候他全程直视前方,根本不敢看驾驶座的人。 今天见面到现在,他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连朝低头看自已一眼,今天穿的这身是田慕思给她买的庆祝脱单礼物,皮质短吊带高腰上衣搭配同样材质的超短裤,她纤腰长腿,又是直角肩,这一身衣服完全将她的好身材展现得一览无遗。 “因为好看。”连朝淡定地回答,她偏头看江璨,江璨脖子耳根都发红,看起来很热的样子。 连朝蹙起眉,车内冷气明明很足,她伸手去碰他脸,“你很热吗?” 因她突然的触碰,江璨那辆宾利在马路中央表演了个原地飘逸。 “别乱动!” 连朝僵住手。 江璨立刻控住方向盘,冷气十足的车里,他浑身竟然有隐隐汗意。 江璨呼出口气,伸手扯了下T恤的领口。 “你什么意思?”连朝眉间泛起涟漪,又是管她穿衣,又是不许她乱动的,他的行为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江璨从后视镜内瞥她一眼,看到她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与黑色皮衣相衬托—— 不能再想了,他按住太阳穴用力揉了揉。 但也不能让她误会,“朝朝,以后在我面前,能不能别穿成这样。” 连朝安静了一秒。 在田慕思带她逛街买衣服的时候,田慕思还说,不知道她穿这样的衣服会不会让江璨吃醋,因为很多男生都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穿得这么少。 但连朝认为即使是男女朋友,穿衣也该有自由权,江璨如果因她穿的少而不满,那只能说明江璨浅薄。 比如她就不会因为江璨穿得少而不满。 而且她喜欢穿能展示出自己美好身材的衣服。 所以在上车后江璨问出那句反问之后,她其实很不舒服。 但江璨刚刚又说,在他面前别穿成这样。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江璨的意思。“意思是我可以在别人面前穿这样的衣服?” “当然可以。”江璨依旧目视前方,“你以后是要当爱豆的,会接各种类型的衣服,当然可以穿这样的衣服。” 江璨说完,单手拿出冰镇矿泉水,喝了两口,呼出口热气,他的朝朝比他单纯太多。 连朝更疑惑了,“那为什么在你面前就不能穿成这样?” 导航提醒前方右转。 江璨打起转向灯,在转动方向盘的时候,不经意看她一眼,很好,就那么一眼,眼前的画面就牢牢地印在了脑海里。 她呼吸时雪白肌肤上下起.伏—— 冰水白喝了,江璨喉头上下滑动了两次,还是开口,“会让我想做坏事。” 连朝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打哑谜。 江璨拧拧眉心,“宝贝,你高中没上过生理课吗?” 生、理、课。 连朝认真思考这三个字的意思。 江璨没打算在车里说明白,“等到酒店后我再告诉你具体意思。” ... ... T&R给练习生们定的是海边的四星级酒店。 十二个人,六个标间。 江璨一行人是全球玩惯了的,从来都是非五星级酒店不住,这次公司安排住宿,他们的选择是——不住。 一行人在酒店门口仰头站了几秒,就立刻选择换地方。 章傅星来这里玩过,“前面开车十分钟远的地方有排海滨别墅庄园,我们去那住儿。” “我们一起?”祁从霜咋舌,“那得多少钱?” “不管,江璨有。” 这句话后来成为大家的口头禅。 江璨确实有,他从钱包里拿出卡丢给章傅星,“你安排。” 章傅星临危受命,刷江璨的卡给大家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一共就六个人,他定了三栋别墅。 江璨连朝一栋,他和高游柏一栋,田慕思和祁从霜一栋。 江璨觉得安排得挺好,田慕思和祁从霜却觉得不行,“那么大一栋别墅,就我们两个女生,不行我们害怕。” “怕什么?安全有保障的,”章傅星手里捏着房卡,“每栋别墅配一个管家一个保安。” 连朝不怕,对两个女生说:“我和你们一起——” 她觉得无所谓,睡觉而已,哪儿不是睡,她觉得公司定的那四星级酒店也挺不错的,就是这几位少爷小姐不习惯。 话还没说完,被章傅星立刻打断,江璨时不时瞥过来的视线带给他极大的压力,用人钱财,替人办事就得办到位。 “我!我和高游柏和你们一起!”他对两个女生说:“你们俩说得对,不安全,我们一起,反正别墅里房间多。” 连朝以前没住过别墅,刚章傅星安排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这么大一栋别墅就只有两间房,“那既然房间多,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住一栋?” 一人一个房间不就行了。 其余几人都开始以各种眼神看江璨。 厚脸皮江璨全挡完了,然后将轻飘飘的眼神落在章傅星身上。 章傅星逐渐开始出汗,嘴里胡乱编道:“因为只有四间房,所以你们俩还是单独住一栋啊好累好想休息赶紧赶紧大家都带好自己行李各回各房间休息吧!” 最后的几句话连成一句,气都没带喘一口的,就把大家赶回别墅。 江璨扬了扬房卡,“走吧,回我们别墅。” 他还记着要告诉她生理课的具体意思。 别墅一楼是厨房、餐厅加泳池。 二楼是卧室,三楼则是各种游戏厅、电影院之类的休闲室。 连朝和江璨选了个面对面的卧室,上楼便各去各的房间开始收拾。 拍MV的衣服都是剧组准备的,连朝自己也没带多少,将行李草草地收拾了下便出门找江璨,她有些饿了。 对面的卧室却没有人,连朝在他房间了绕了一圈,连卫生间都找了,依旧没发现人,她立在他门口正要给他打电话,忽然听到二楼阳台下面有水流动的声音。 连朝握着手机朝门口去。 在看到阳台下的人的那刻,忽然理解了江璨问她有没有上过“生理课”的意思。 江璨正在游泳,他穿着短裤,上半身裸着,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向前游泳时手臂与背部绷起的肌肉线条。 别墅里充足的灯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显得他整个人也在闪闪发光。 连朝喉头有些干,极小声地轻咳了下。 她发誓自己只是很小声的咳。 不知道江璨怎么听到的。 但她看到江璨在泳池中停住,然后抬头看向她,唇角扬了下。 而后慢慢站起身,一边从泳池边拿了条浴巾围住下.身,一边往上走。 往二楼台阶的方向走。 连朝忽然感觉心跳有点加快。 她明白江璨要她换衣服的是什么想法了,她现在也想让江璨穿了衣服再上来。 连朝从没注意过江璨的脚步声。 也从来不知道,原来江璨上台阶的脚步声这么重。 他穿的应该是拖鞋,被泳池水打湿之后的拖鞋,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啪嗒”、“啪嗒”地黏着水与大理石地板接触然后弹开。 拖鞋与地板不断接触的声音让连朝心越来越紧。 她现在能不能直接冲回房间? 在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的一瞬间,连朝往门口跑去。 正好撞上上完最后一层台阶的、只下.身围着一层浴巾的江璨。 第二十章 希望的永远 chapter 20 希望的永远 美人主动入怀, 江璨心情很好地拥住,在她头顶亲了口,“这么急?” 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有一股热气从头顶传到脚底,连朝整个人都有往外冒烟的趋势, 她从他怀里弹出, 人面对着他, 视线却在除开他人以外的地方四处游离。 她收回之前心里想的那句话:比如她就不会因为江璨穿得少而不满。 她会, 而且恨不得现在手上就有什么浴袍啊衣服外套之类的东西可以丢在他身上让他穿上。 江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抱臂站定, 嘴角扬起弧度欣赏她不敢看他的慌乱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连朝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不去看他了,可余光依旧能瞥到他清瘦结实的腰部上一览无遗的九块腹肌。 喉头再次不由自主吞咽了下。 “我明白你意思了, 我们不在对方面前穿成这样——”连朝打了个手势, “我去换衣服,你也去换衣服!” 说完看也不看他冲回自己房间。 ... ... 天色渐暗, 夕阳殷红坠在湛蓝色天空中,将海面也染起一抹长长的红。 盛夏的海边傍晚,即使有海风, 热度也依旧不减。 六个人约好晚餐一起吃海鲜。 章傅星、田慕思一行四人整理完行李后专门换了衣服,都穿得一身清凉,然后在看到江璨和连朝时,惊出了同样的问号脸。 “你们俩刚干嘛去了?” “不到半小时能干嘛?” 江璨不耐反问,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情绪好像有点儿燥,太热了, 他伸手将系到衬衣第二颗位置的纽扣又解开,接下来解第三颗,在准备解第四颗的时候注意到连朝挪过来的提醒视线后放弃。 只能用手捏着衬衣领扇风。 “既然没干嘛,你们穿这么厚干嘛?”章傅星穿着背心短裤都嫌热, 江璨居然穿着黑色长袖衬衣和黑色西装裤?! 拜托,他要摸手机,高游柏适时把屏幕给他看,他看着屏幕扬声念出来“现在是二十七度!” 神经病啊! “连朝,”田慕思走到连朝身边,“你今天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呢?你为什么要穿男款衬衣?” 连朝自己带的衣服都是清凉款的,为了和江璨一样不在对方面前穿得清凉,她只能穿江璨的衬衣。 好在她个子高,将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再在腰间系一根腰带,她依旧能将不合身的一身衣服穿得很时尚。 但热也是真的热。 连朝将袖口再往上挽些距离,“怕晚上冷,所以换了一件。” 四个人依然用不解的眼神看他们。 江璨只希望赶紧去个有空调的地方,“现在是太阳还没落下海平面所以很热,等太阳完全落下,就会降温。去哪家海鲜店吃?” ... ... 吃了顿满满足足的海鲜大餐,六个人与落满海面的夕阳余晖一同慢悠悠散步往回走。 江璨牵着连朝,时不时让她注意脚下,不要踩到贝壳让脚受伤。 前方田慕思不停围着大家跑圈圈,手里的相机闪光灯就没停过,她说要记录大家在一起开心快乐的时时刻刻。 高游柏一边笑着配合她,一边让她倒着跑时小心。 章傅星走得最快,在最前方不停招手叫大家动作快一点,“我还准备了海边party!走!快!点!” 而听他话的只有跟在他后面的祁从霜。 连朝从没觉得这么幸福过。 她从小就希望时间赶快过去,挨打的时间快点过去、挨骂的时间快点过去、快点长大到不需要用家里的钱...... 这是她第一次,希望时间流动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能定格在这一刻最好。 爱人在身侧,朋友在身边。 生活的所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想什么?”江璨偏头看到她脸上微微的笑,在金黄余晖中美得很迷人。 “在想,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连朝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我们当然会一直这样下去。”江璨很肯定地答,而后伸手拥住她。 “当当当当!”章傅星在最前面跳起来,伸手向大家展示他用极短的时间内安排出来的海滩party。 连朝才看到,前方海滩上摆了一架钢琴,被纯白的木质小栅栏围在中间,栅栏上挂满了闪烁的星星灯,栅栏里面布着六张并排的躺椅,躺椅旁边则是甜品台和饮品台。 “哇!”田慕思拿着相机冲过去。 高游柏转过来叫连朝名字,“甜品是你最喜欢的菠萝油哦!” 章傅星将大家一人一个位置安排好,“我看过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流星雨!我们要在这儿等到流星雨许完愿之后才能走!” 连朝在被他安排好的躺椅上躺下,笑着看他,“章傅星你真单纯。” 一个这么会玩的男孩子竟然纯真到相信在流星雨下许愿会实现。 躺椅很宽,江璨在自己位置上躺下觉得不舒服又起来,趁连朝转头说话的时候挤到她的躺椅上,把人拥进怀里,对怀里的人说:“你再了解他一点,就知道我们星星有颗少女心,对吧星星?” 端饮料的几人都笑出声。 “亏你还是连朝的男朋友!都读不懂人家连朝的潜台词,”章傅星端着手里的鸡尾酒慢悠悠踱过来,“人家连朝刚刚说‘单纯’的意思,其实是在夸我浪漫!对吧连朝?” 夸他浪漫,怎么可能? 连朝一定是觉得章傅星幼稚,江璨怀着满心的确信去看连朝,却发现连朝竟然点头了! “是呀,”连朝从没这么快乐过,她窝在江璨怀里朝章傅星笑,“特别浪漫!” “就准备一点酒一点甜品几张椅子哪里浪漫了!”江璨伸手捏连朝的下巴,让她只能看到他。 “那你倒是想办法更浪漫啊!”章傅星不满,亏他还特地帮江璨准备了钢琴! 这两个人吵架的样子像小学生,连朝轻拍江璨的胸口,说没关系,“不浪漫也喜欢你。” 谁说他不浪漫! 江璨也看到了钢琴,他拉着连朝起来,往钢琴而去。 其余几人就等着章傅星激江璨去弹琴。 见主角上场,拿酒的拿酒、端甜品的端甜品,不过几秒,都纷纷坐到自己位置上等看戏。 “你会弹琴?”连朝有些惊喜。 “小时候被家人逼着学过一段时间,”江璨没急着自己弹,而是伸出手臂从连朝身后而过,掌心覆在她手背,“我还没想好弹什么,想试试作曲,你先随便弹几个音,我根据你弹的音,来作曲。” 而后小声在她耳边说:“作我们俩的曲。” “ewww——”后面四个人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对着江璨吼:“我们都听到了!!” 海风把你们的悄悄话都送到我们耳边啦! 连朝很罕见地因为大家的打趣红了脸。 厚脸皮江璨依旧理直气壮,“谁让你们长耳朵了!” “试试,”江璨回头靠近连朝,“我也是第一次做,还没有经验。” “可是我不会弹钢琴。”连朝有些苦恼。 江璨让她等等,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录音,“没事,你随便弹,我就随便根据你的弹的音符来作曲。” 说完他将下巴抵在她肩窝,低沉的嗓音随着傍晚轻柔的咸湿海风送进她耳蜗,“你不相信你男朋友吗?” 连朝抿抿唇,“我信。” 然后伸手,在钢琴上弹了一串音符。 弹完后,她收回手,一脸期待地看着江璨。 江璨僵住,后座的四个人笑到在躺椅上浑身颤抖连笑声都没有办法发出来。 “怎么了吗?”连朝回头看后面四个人奇怪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个能发出声音的章傅星捂着笑痛的肚子断断续续地开口:“连......连朝,你是音痴吗?”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钢琴随便弹,弹出这么难听的声音。” “对不起连朝哈哈哈哈哈,”田慕思笑到眼睛都快看不到,“以后你专攻舞蹈好吗?答应我,别学乐器。” 连朝深深地做了次呼吸,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身边僵硬的人,“你也觉得很难听吗?” 江璨回忆了一秒刚刚连朝弹的让耳膜都抗议的“音乐”,喉头动了动,没说出来话来。 连朝自觉丢脸,将脸埋进他胸口,“你刚刚还让我相信你!” “不是你的问题,”江璨一边拍连朝的肩膀安慰一边用警告的目光扫向后面一群人,然后是非不分地说,“是我的问题,我琴艺不精。” 后面的人完全不在意江璨的眼神并且笑得更大声更开心。 江璨将手机录音保存,然后让连朝坐正些看他弹,“我给你弹一曲。” 江璨的手指骨节分明,随着按下琴键的动作,手背的细骨会微微上下起伏。 他按下琴键的那一刻,身后瞬间安静下来。 海滩边,只有海风抚过粼粼海面与细沙的浅浅声音。 江璨的琴声从他指尖而起,与海风融为一体。 江璨弹奏的音乐是给连朝的:《luv letter》 这首曲子是江璨有晚失眠时播放音乐,被音乐播放器自动推送的,他当时只是觉得很好听,于是便在没事的时候学着弹了弹。 初次听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听,初次学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弹出来还不错。 而今天她坐在他身边,江璨第一次理解到教他钢琴的老师对他说过的话:“最美的音乐,不是用技法,而是用感情弹出来的。” 《luv letter》前奏舒缓,像是叙述一段暗恋。 江璨拥着连朝弹,她头顶淡淡发香在他鼻尖萦绕,让他不由自主回忆起初次见她时对她的在意。 如樱花花瓣落入平静湖心,在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泛起轻轻的涟漪。 而后音乐节奏渐起,他长指弹奏得更快,更有跳跃性。 是情感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刻便开始变得热烈,忍不住想要靠近。 音乐中间的转折之后,慢慢升华,节奏变得更强烈也更美妙,而后渐渐慢下来,指尖停住。 这是他给她的情书。 十八岁的江璨在此刻终于明了,原来对一个人的莫名其妙产生的好奇,就是爱情的开始。 后排躺着的人认真听完,不由自主地拍起掌。 “我认输!”章傅星用手吹出口哨声。 “很好听,叫什么?”连朝慢慢地抬起眼,瞳孔里只有他。 “情书。”江璨说,然后抿了下唇,转向后面, “各位观众,我可以申请下让你们闭眼两分钟吗?” 四个人同时听话地闭眼,伸出右手朝他比“OK”。 “谢谢大家。”江璨说完便立刻回头,吻住连朝的唇。 ... ... “章傅星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今晚真的有流星雨吗?”祁从霜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 现在的时间是九点十分,而落日从海平面上消失之后,海滩边的温度便降了下来。 除了窝在一起的、穿了长袖衬衣的江璨和连朝外,其余四个穿得“清凉”的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确定有啊!是天气预报说的,”他来之前还专门搜过,章傅星拿出手机再看,“可是现在天气预报的口径改了,说是‘可能’有流星雨。” “那我们还等不等啊?”田慕思皱起眉,“天气预报一般都不准,说可能那就基本没有了。” 高游柏吸着鼻子,“不然我们还是许愿吧,谁说对流星雨许愿就会准的,说不定对着深夜的海边许愿,大海之王也能听到我们的愿望,帮我们实现呢!” 其实高游柏根本不信对流星雨许愿,他知道章傅星信,所以才想出个连他小学时候都不认为存在的“大海之王”出来。 “向‘大海之王’许愿有用吗?”章傅星疑惑地问。 江璨、连朝同频率点头。 “那好!那我们就对着大海许愿!”章傅星说完便冲向海滩。 其余几个人也挨着跟上。 黑色的夜空中,没有流星,但有漫天繁星。 远处的海浪拍打墨色礁石,将浪花击得雪白。 沙滩上,海风吹得肆意,六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手牵着手面对大海,挨个扬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章傅星:“我要环游世界,泡遍全世界的漂亮女生!” 田慕思:“我要嫁个一个我很爱也很爱我的男生,和他生两个漂亮宝宝!” 祁从霜:“我要成为火遍全球的明星!” 高游柏:“我要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江璨:“我要我的未来永远都和连朝在一起!” 连朝:“我要我们大家永远都像今天一样,快快乐乐地一直在一起!” ... ... 很久之后连朝无数次回忆这一天,都会想,到底是因为那天晚上没有流星雨,还是她愿望中的“永远和快乐”让“大海之王”太过为难。 怎么那晚他们认真许下的所有心愿,一个都没有实现。 第二十一章 “你见过哪对分手了的情侣…… chapter 21 “你见过哪对分手了的情侣还能做朋友的?” 江璨不过短短一句话, 就让连朝回忆起从前,那么美好的从前。 重逢后一直冷淡别扭着的两个人,此刻脸上都泛起因美好回忆而起的暖色。 会议室里,工作人员不停走动, 只有江璨和连朝一动不动地相视而坐, 而在江璨摔下剧本的那刻, 一直观察着他的桑巨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这个导演当得未免也太不容易, 时时刻刻都担心男女主会掐起来。 江璨看到连朝脸上的浅浅笑意, 心中原本蓄得满满的气又消散了不少。 连朝并不想和江璨闹得这么难看,她不喜欢时时刻刻与他剑拔弩张的模样,“江璨。” 她轻轻叫他名字。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江璨才从与她一同存在的甜蜜回忆里出来, 恍惚间以为他们还与从前一样, 同样很轻地从喉头逸出一声:“嗯?” “可以约个晚饭吗?”连朝弯起唇角,问他。 约晚饭, 她和他? 她的问句前面甚至不该用“可以”两个字。 江璨心里烟花炸开,面上是即使再努力伪装也掩饰不了的喜悦,“可以。” 他故作淡然地应。 休息时间结束, 开始读剧本第三幕。 这一幕读得异常地顺利,是连桑巨和康可都没有想象到的顺利。 桑巨突然就有种“我之前在瞎担心什么”的感觉。 虽然这两位虽然都是顶流级别的爱豆、虽然第一次见面都气场强大、虽然两个人从拍定妆照起就很不对付,但是! 只要他们好好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控不住他们,瞧瞧这两个人!完成得多好! 连朝也在读完第三幕剧本时意识到同样的问题。 只要她和江璨好好合作,他们可以将这部戏的完成度做到完美的程度。 剧本第三幕的朗读完成时间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快。 江璨在要翻到第四幕的目录时, 被康可拦下,“今天的任务就只有三幕,剩下的我们明天再来。” 桑巨此刻认为《永夜》的拍摄未来十分明朗,“对,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尤其是连朝和江璨,你们俩台词最多,情绪把握也最难。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我们明天再继续!” “大家都辛苦了!”副导演拍板喊“收工!” 其余演员、工作人员纷纷收剧本的收剧本、收咖啡的收咖啡。 只连朝和江璨一动不动。 都立很没眼力见地过来找江璨,“哥!晚上想吃什么!” 江璨不说话,酷酷地瞥旁边一眼。 夏夏此刻也跟过来,一边收拾连朝桌面上的东西,一边等连朝。 连朝在江璨瞥过第三眼的时候开口:“吃牛肉锅可以吗?” 是在征求江璨的意见。 都立抱着剧本的手直接僵掉,江璨和连朝下午除了读剧本台词其余时候基本没怎么讲话,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两个人关系突飞猛进到了可以一起用餐的地步? “可以。”江璨点头。 两人同时站起来。 都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两分钟后还是没忍住提醒:“你们俩出去要小心点啊!注意狗仔!” 两个人身形皆是一顿。 同时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从前。 连朝自己的车已高调上过热搜,开车出去肯定会被人认出来,最后用了夏夏的车。 夏夏的车很小,连朝是在江璨坐进副驾驶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平日里她去工作都是坐公司的商务车,偶尔单独和夏夏坐这辆车时她也没觉得这车小过,可江璨一坐上副驾驶,连朝忽然就察觉到一种压迫感。 江璨人高腿长,腿放在副驾驶前的空间内,膝盖都会被抵住。 连朝握着方向盘,对身边极有存在感的人说:“后座有新的鸭舌帽和口罩,拿两个出来,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我们戴。” 是命令的语气,还有“我们”。 江璨唇角不可抑制地扬起,而后他抿住唇角,侧身去拿。 两顶鸭舌帽一左一右分别放在他左右膝盖上。 修长的食指勾着两个重叠地口罩,不停打转——当然转不起来,但江璨并不在意,乐此不疲地理好重新转、转不起来又重新理。 “吃哪家?” 他心里有答案。 “原来那家。” 果然,连朝回道。 连朝选的这家牛肉锅店是以前和江璨最喜欢去的那家,那时候她因为拍广告而需要时刻注意身材,江璨带着她把公司附近几条街上的美食店找了个遍才找到这家潮汕牛肉火锅店。 牛肉对于时刻需要上镜且拥有巨大训练量的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每次被江璨带来这家店的时候,也是连朝食欲最好的时候。 现在还不到饭点。 火锅店内没什么人。 为了保险起见,连朝依旧找老板要了个包间。 菜品很快上来,炖足十二小时的牛骨汤底,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小小的包间里充满了浓郁的牛肉汤味道。 连朝取下口罩,抬眼看向面前情绪还算不错的江璨——重逢到现在,这是她极少能察觉出他真实情绪的时刻。 老板送鲜牛肉过来,打开门看到没戴口罩的两个人忽然眼睛就亮了一下,“是你们呀!” 安静相对的两个人同时转头。 老板眼睛都眯起来,“刚身影就觉得有点熟,没想到真是你们。” 他年纪大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明星,只知道眼前这两个孩子是他才开店不久时,几乎每周都要来的一对漂亮小情侣。 连朝顿了一秒,正要请老板不要声张,便听到老板说:“你们是去外地了吗?很久没来了吧?都有——” “两年零一个月。”江璨精确地接住老板的还没有想好的时间。 连朝霎时僵住。 情绪复杂地看向江璨。 江璨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老板将几盘牛肉放下后出去,他同以前一样,一片片将牛肉下进锅里。 新鲜到能看到肌肉纹理的牛肉在锅里翻涌。 如连朝得知他精确答出两人分开的时间后,眼中的情绪一样。 和江璨的重逢太过突然,她毫无准备。 这几晚回家她无时无刻都在回忆从前。 回忆与他的从前。 可又怎么样? 两年,不,是这两年零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漫长到她已读不懂他眼中情绪。 连朝闭上眼,让自己不要再多想。 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一片清明。 旧食物,旧环境,旧人。 江璨心情极好,看锅里翻滚着的牛肉心情好、看对面的人心情更好,想到对面的人等会儿或许会说出的话,那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他没急着问,先把煮熟的牛肉片捞起来,挨个摞在碗里,然后加上一旁的辣酱——连朝最喜欢这样吃。 连朝察觉不出别的,但能察觉出他心情好,那么打铁需要趁热。 “江璨。” “嗯?”江璨捏着舀辣酱勺的指尖停住,在被锅底挡住、没被连朝看到的地方,他指尖在很轻微地颤。 “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吗?” 连朝看着他,而他垂眸看着自己指尖。 江璨喉结轻轻地滑动一下。 好好相处,是他想的那个好好相处吗? “比如?”他压低了声音。 “比如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连朝在说这话的同时,别开视线不再去看他的眼。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他做朋友。 于是错过了江璨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哪种朋友?”他问。 “工作上的朋友,”连朝掀开眼皮看他,此刻的他维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连朝选择实话实说:“江璨,我想演好《永夜》这部戏,而你是男主角,我需要你的配合。” “演好这部戏,然后呢?”江璨对上她的视线,眸中情绪翻涌,“演好这部戏,又去演下部戏?” 总之她未来人生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他。 还说和他做工作上的朋友,做个屁的朋友! 他人生蓝图里,她一直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江璨一直以为他很了解连朝,所以他一直在等,她想单打独斗地报仇,他愿意等;她想靠自己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地,他也愿意等。 甚至愿意放弃他因她而起的梦想——她想读书,他就把这当成是他们的梦想,在出事前还在准备和她一同出国留学。 他一直认为,等到她报仇结束、等到她在娱乐圈里获得她想要的一切之后,她就会回到他身边。 他以为他们的想法一样,可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原来她说的分手,和他理解的分手不一样。 她说的分手,是真的和他不再有任何牵扯的分手。 各奔前程的分手。 可他的前程里全他妈都是她。 连朝因空气中忽然升起浓郁的火.药味而愣住,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江璨会突然因为她说需要他的配合而生气。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连朝,你的梦想是要走到哪?用两年时间成为全球知名的爱豆后还不够,又要去演戏?演戏是为了什么?得奖吗?” 得了新人奖还有影后奖、国内的奖得完之后还有国外的奖,反正你就是一直都要往前冲往前走,永远都不会回头看一眼我对不对? 他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连朝只来得及回答最后一个:“是。” 她的确想得奖。 江璨身上萦绕着的怒火忽然一下就消失了。 而后全身都变得无力。 砂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牛肉,而他在捞出第一碗后就没有再动。 里面的肉已经煮到发白、发硬,和江璨现在的心脏一样,钝钝的痛。 还想像以前一样给她吃肉。 吃个屁! 江璨把碗拖到自己面前,瓷碗底和大理石桌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他像是没听到,自顾自用筷子将辣酱和牛肉悉数拌到一起。 拌完后他脸上神色冷到令整个包间都充满寒气。 江璨反问她最初的问题:“你见过哪对分手了的人还能做朋友的?” ... ... 最后锅里的牛肉,两个人都没吃下去。 江璨没坐连朝的车回家,让都立来接的,而连朝也被气到不想再开车,也让夏夏来接。 都立和夏夏同时到达。 两辆车都停在门口。 江璨和连朝一左一右同时上车。 两个人都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都立在江璨上车后,双手便捏紧了方向盘。 这满车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 明明江璨去和连朝吃饭前,心情还好好的。 吃完饭后的剧情不应该是两个人和好如初,甜甜蜜蜜吗? 他甚至都做好了公关的准备! “哥......吃什么了?”都立忍了半路,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肉。”江璨从齿缝中逸出一句,仿佛吃的是连朝的肉。 他在心头后悔当时拍定妆照时咬连朝的脖颈没再咬重一点。 都立浑身颤了一下,看来这肉不太好吃,他默默在心里将那家潮汕牛肉店拉入黑名单。 “那个......和连朝......谈什么了?”他虽不知道连朝与江璨发生了什么。 但他却十分清楚江璨对连朝的在意。 连朝自出道后,被撤的每一条黑热搜,都是来自轿车后座的气压极低的男人的手笔。 连朝自出道后,得的每一个奖,她得女团的,江璨就会带队友去争男团的。 连朝拍的每一个广告,她拍了女装的,江璨就要去拍男装的,她拍女士项链,他就去拍同品牌的男士手环。 连朝一拍戏,从来不演戏的人立刻就拿L家的代言去换。 现在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连朝甚至主动邀请江璨去用了餐。 用完餐的结果竟然是两人站在火锅店门口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都立用他聪明的小脑壳再怎么想,都想不通。 以江璨的魅力,复合难道不是小问题吗? 还是江璨用错了方式? 他必须得了解问题,才能替江璨排忧解难。 在都立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后座气压又低了几度。 都立没忍住,吞了口唾沫。 江璨明显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都立只得弱弱地开口:“怎么又闹僵了呢,明明...上次拍定妆照时,我看到连朝用指尖碰监视器上你的脸来着。” 她脸上的神情,分明是眷恋。 “你说什么?”都立听到身后的动静,很清晰地辨认出那是衣服与椅背摩擦的声音,江璨大概坐直了身子。 江璨其实听清楚了都立的话,但他的重复问题其实是想确认,“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那天拍定妆照的时候,你拍完了现代装去换吸血鬼装,你们抱着的那张定妆照被投在监视器上,连朝用手去摸了你的脸。” 都立详细地重复一次。 “没看错?”心情是过山车,如果说刚刚因为和连朝的见面,过山车从高空疾冲而下,那现在都立的一句话,就让过上车又往上开始爬坡。 “没有。”都立十分确定。 “不是碰她自己的脸?” “......不是,是你的。” 都立后面肯定的三个字,让江璨摸出手机当场给他发转了笔巨款当这个月奖金。 第二十二章 跟她没完 chapter 22 在江璨开心到想往窗外撒钞票的时候, 连朝在难过。 原来他不愿意和她好好相处,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心情闷闷地,像暴雨前的讨厌天气,心情低到蜻蜓翅膀被压满湿气, 怎么努力都飞不高。 连朝额头抵在前座椅后, 皮质的冰凉感提醒她别忘了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没有忘, 她都记得的。 可现在是很重要的收尾阶段, 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江璨。 她的心不由自己, 很乱。 连朝以为这两年来,她的强心脏已经被锻炼得很好了。 再接连经历失去田慕思、失去江璨之后,她以为就算明天科学家在电视上疯狂警告彗星晚上要撞向地球, 她的心里都会一样无波无澜的。 可江璨一出现——出现在她真正的生活里, 在她面前的那刻,彗星就“嘭”一声直接撞上了地球, 白光一片闪过之后是不断的爆炸声。 当然,这些场景只在她心里展现。 在江璨面前,她依旧得保持冷静, 努力学习做一个“提出分手”的前女友。 江璨把她放在北极寒冰里的心脏捞了出来,放进了火山里。 心脏被灼得厉害,她却还得装出一副心脏依旧留在寒冰里的模样。 好难。 又难又难过。 连朝闭上眼,眼前黑暗的一片里,光束穿过胶片和镜头,从前的那些一张张静止画面高速通过片窗, 叫如旧电影一般被播放出来: 每次看到她眼睛里都闪闪发光,每次都因为她的出现而翘起嘴角的拥有全世界最好看笑容的江璨。 明明是最喜欢睡懒觉的人,却会因为想给她买全市最好吃的那家菠萝油当早餐惊喜于是六点就起床开一个小时车再排一个小时队,最后睡眼迷蒙地出现在她床边, 把新鲜出炉的菠萝油凑到她鼻尖让她在甜香中醒来的江璨。 会因为她冬天不好好穿衣服,把自己冻到,因为她和田慕思玩游戏忘记吃饭而生气和她吵架的江璨。 全世界最好的江璨。 连朝缓缓睁开眼,旧时镜头慢慢消失。 眼前视线一片模糊,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脸颊立刻划过一道温热的液体。 竟然掉眼泪了。 连朝自己都有些惊讶和奇怪。 田慕思出事的时候在医院生死未卜她没哭。 和江璨分手时她没哭。 和江璨重逢时她也没有哭。 居然因为江璨轻飘飘的一句“你见过哪对分手了的人还能做朋友的?”而难过到落泪。 连朝只允许自己为此掉两滴眼泪,她用指腹将颊边的泪水抹去,然后低头揉了揉眼睛。 再抬眼时,眼前已经恢复清明,神色也已恢复冷静。 现在不是可以脆弱的时候。 在进行这一切时,连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后座发生的一切,驾驶座的夏夏一无所知。 她偏头,看向座位的另一头,田慕思不知何时上了车,正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注意到她的视线,田慕思转过头,“江璨真是个讨厌鬼,对吧?” 就像以前很多次连朝和江璨吵架拌嘴,田慕思永远站她这边,皱起鼻头对她说的话一样。 “对。”连朝很重地点了下头。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紧跟在连朝的尾音后,划破车内寂静。 连朝接起,是高游柏。 “最近过得怎么样?”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才被讨厌鬼江璨气到难过的连朝长长呼出口气,“离被气死大概还有一小段时间。” 高游柏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 “江璨又怎么了?” 依旧是熟悉的对话。 连朝瞳孔里泛起柔柔的暖意,以前高游柏这么问的时候,她总有一堆可以吐槽江璨的事情。 这次好像没有。 只是不愿意和她好好相处做朋友而已,多正常。 连吐槽都会被认为矫情。 “不是因为他,”连朝随意编造理由,“最近工作不顺利而已。” “拍戏?” “嗯。” “没事,你第一次拍戏,有困难很正常,慢慢一步步地进行,你没问题的。” “这么相信我?” “当然,你可是连朝。” 是啊,她可是连朝。 ... ... 高游柏才不信连朝是因为工作不顺利而生气,和连朝通话结束后,他直接拨通了江璨的电话。 按以前的模式,江璨和连朝吵架之后,连朝气得要死,江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江璨接通电话那刻语气中的愉悦,让高游柏没忍住愣了半晌。 “高游柏?说话。”江璨在得知连朝在摸过他的脸——摸过屏幕上他的脸之后,眸中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哦,”高游柏回神,“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璨笑着回,过了一秒又想起都立的话,没忍住轻笑一声,“特别好。” “哦......”那连朝可能,真不是因为江璨生气? 高游柏本来肚子里劝江璨的草稿都打了一肚子,此刻到嘴边的话都被他咽了回去。 “你打电话来就问这个?”这么无聊。 “不是,我刚联系了连朝,她好像心情不太好——” 江璨的心情现在也不好了,他缓缓眯起眸:“你和她联系很多?” 不知不觉占领主导地位。 “没有,”高游柏下意识答:“就是最近联系上的。” 放心了一些,“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就是告诉我她遇到你了。” “遇到我,然后呢?” “然后——”高游柏反应过来自己在被套话,但还是只能继续回答:“然后她说不知道怎么办,我让她随遇而安。” 不知道怎么办? 挺好的,跟着他办。 江璨因为听到连朝和高游柏联系过而前倾的身体缓缓放松靠后,“你说得对,让她随遇而安。” 随我而安。 高游柏试图套他的话,“你到底准备干什么?不是已经等了两年,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这是他在开董事会那晚就想问的问题。 江璨打断他的话,“忍不住。” 他以为他等得起,可他发现他的感情并不由他,并不受他控制。 一有机会,他就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她对他冷淡也好、烦他也好、和他装陌生人也好、甚至是对他说做朋友让他气个半死也好,只要她在他面前,他就心满意足。 高游柏没经历过感情,但他经历过“忍不住”。 于是叹口气,“那既然忍不住,你们俩能不能好好的。” 好好的,他也想和她好好的。 可奈何人家只想和他做朋友。 江璨想到这里,后槽牙紧了紧,回答高游柏的第一个问题: 到底准备干什么? 具体要干什么不知道,总之:“跟她没完。”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补充一句,“你少联系她!” ... ... 剧本围读会只有两天。 在经历过昨天之后,桑巨以为今天只会更顺利,毕竟熟能生巧嘛。 可江璨和连朝一碰面,他就知道,完蛋! 昨天还好好的,气场相合的两个人,今天又变成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桑巨努力回想,在江璨和连朝确认出演《永夜》之后,他搜索的那么多那么详细的关于两位主角的新闻,有两人谈过恋爱的绯闻吗? 记忆告诉他答案是:没有。 除了当时极少的cp粉磕了这对从不同框的冷门cp硬找他都觉得可怜的糖外,真的没有任何关于这两人的恋爱过的新闻。 那这俩为什么总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呢?! 而且总是!前一秒顺顺利利拍完,两人之间和和睦睦的,后一秒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比如现在,剧本围读会开始的前一秒。 江璨和连朝维持着同一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两个人明明挨着坐,却没有给对方打招呼,甚至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给对方。 桑巨低头,看向剧本,这一幕是梦安因想出去读书而阿鬼不同意,两人吵架之后,梦安去找阿鬼求和。 这些台词...目前浑身都掉冷得能掉冰渣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康可也有些担忧地看他一眼。 桑巨准备夺回自己的导演气概,今天要强硬一点,就算是江璨,就算是连朝,谁没表现好,他一样地骂! 不仅让他们俩,也让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看看他身为导演的尊严! 副导演在桑巨的眼神示意下,扬声喊:“Action!” 除了配角演员的视线落在剧本上外,其余工作人员的目光纷纷如箭一般扫向处于旋涡中心的连朝和江璨。 第一次遇到这么刺激的剧组,随时都有瓜吃。 而处于旋涡中心的两个人丝毫不察。 副导演“Action!”一喊,两人就立即入戏。 “阿鬼,”梦安声音很轻,很难过,“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以后就不会是了。”阿鬼甚至没有转头看梦安,他执着地认为,只要梦安进入了人类世界,接触到更多人类,就会踏入花花世界里,再也不会回来。 “不会的,你信我。”梦安对冷淡的阿鬼很陌生,她熟悉的阿鬼,一直是温柔的、永远支持她任何想法和决定的。 连朝成功与梦安共情,说话都带了哭腔和颤音,“我会有别的朋友,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永远是最重的。” 这时的梦安还不知道自己对阿鬼的真实感情,她只知道虽然阿鬼很重要,但她和阿鬼的生活中都不该只有彼此。 他们都应该去探寻自己更多的世界。 而阿鬼的为难与隐忍她根本无法理解,吸血鬼不会老,若吸血鬼藏身于人群之中,按梦安的想法,让他也去交人类朋友,他的身份迟早会被发现。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两人吵过好几次架,梦安哭过、求过,但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阿鬼终于知道,这座城堡无法困住梦安一辈子,梦安是不属于他的,他不能那么自私。 “你...去吧,”阿鬼不可抑制地哽咽了下,才能开口,继续说出放梦安走的话,“去经历你想经历的生活。” “那你呢?”梦安一直以为阿鬼只比她大几岁,可以和她一同入校。但听阿鬼的口气,他并没有想要与她一起。 她问出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慌张。 连朝念到这里,捏着剧本的手指用力,无意识将剧本都捏皱起。 “我?”阿鬼像是此刻才想到自己,语气经过一秒茫然后才变为坚定,“我留在原地。” 等可能会等不到的你。 剩下的,是阿鬼没有说出口的话。 却通过江璨的语气,将这两个字传达了出来。 第四幕到此结束。 工作人员原本看向江璨和连朝,是奔着吃瓜的心态去的。 这么明显地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要怎么用台词叙述出阿鬼和梦安的感情? 可没人想到,这两个人表现得如此优秀。 两个人都明显与角色有了共情。 副导演喊完“Cut!”之后,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一时间,会议室内只余雷动的掌声。 桑巨提了一早的心终于放回原处。 而江璨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连朝——她好像哭了。 等对上她视线后,他才注意到,原来她已出戏。 连朝眼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泪意。 连朝面上明显不再有梦安的情绪,变回她自己,见他垂眸看她,她淡淡地说:“演得不错。” 江璨放下心,也同样冷淡地回:“你也还行。” 第二十三章 变成猫 chapter 23 变成猫 正准备向两位主角的优秀表演发表表扬的桑巨, 在听到江璨和连朝的对话之后,默默合起嘴唇。 他在心里暗自思考,身为《永夜》的导演,他是不是该请这两位吃个饭? 以前有什么旧仇旧怨的, 干脆坐下来, 一起喝一杯, 再一笑泯恩仇。 他将这件事默默记在心里。 江璨和连朝在互相表示了对对方演技的“夸奖”之后, 便各自低头, 看自己的剧本。 夏夏这几日的忙碌终于有了结果,此刻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地朝连朝而来,趁休息时间, 她趴在连朝的桌上, “姐,二环边那套房子有眉目了。” 连朝放下手中的剧本, “怎么样?” 二环边的房子?江璨面上依旧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悄悄用指尖将大衣的挺括衣领竖起, 像怕冷似地,挡住下颌线和耳部连接的地方。 衣领靠近脸的那侧,某人像兔子一样“嗖”地一下竖起耳朵。 “房东的儿子沾上赌,欠下了不少高利贷,高利贷又利滚利,那栋小宅本来是房东想要留着自己养老的, 可因为要给他儿子还钱,他们老两口近一年间都忙着把资产变卖,也没空管那儿,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连朝垂着眸, 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夏毕竟跟了连朝这么久,在工作方便,她已经很了解连朝了,很多时候连朝的一个眼神,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还问到了更详细的,“他们已经把资产变卖得差不多了,但还差钱,我去打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准备卖这栋小宅了。” 江璨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连朝怎么突然问起了楼。 她是准备投资? 连朝的下一个问题问出口后,他立刻就知道了连朝要买楼的原因。 “阳台上的三角梅呢?还能活吗?”连朝垂着眸看夏夏,轻轻地问。 夏夏一愣,她去打听消息的时候,的确有看到阳台上的枯萎植物,但并没有注意这些植物,也不知道连朝会在意这些植物。 “不...知道,”夏夏摸不着头脑地答,“不过,既然是植物的话,可以重新种的吧?” 是可以重新种,但是就和原来的不一样了。 “你帮我确认下价格,”连朝下定决心,“房东那边没有问题的话,就帮我买下。” 她说完,顿了一秒,“尽快。” 她想救下那些或许还没有死透的三角梅。 三角梅,二环边,小楼。 几乎是在这些词语触碰到耳膜的瞬间,江璨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那栋小楼的原貌。 生机勃勃,满阳台垂落着的盛放三角梅如孔雀开屏般鲜红得夺人眼球。 是所有路人都会停下拍一张照留住的美景。 江璨慢慢放下捏住领口的手,眼里也涌起浅浅柔软。 一共六层的三角梅小楼,他们曾说好会等赚大钱之后一人分一层。 过了这么久,他都要忘记这栋小楼,她却还记得,不仅记得这栋楼,甚至还记得阳台上的三角梅。 江璨一直都知道连朝很重视友情。 与田慕思的、与高游柏的...... 连带着他们六个人一起青春飞扬、意气风发,那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日子,她都很重视。 所以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逃避那段回忆,她依旧沉溺其中。 江璨这样想着,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委屈。 值得她重视的本就不多,那些不多里,偏偏不包括他。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来习惯这个认知。 夏夏离开,连朝去洗手间。 江璨招来都立,低声向他吩咐海边别墅的事情。 “别墅?”都立眼睛都亮起来,江璨终于不是那个只会在给连朝撤负面新闻上砸钱的江璨了!他成长了,都会给自己购置房产了! “嗯,”江璨视线盯着连朝离开的方向,语速很快,“那边一排,想办法都买下来。” 嚯!豪气! 都立不住地点头说没问题! 下午的围读会顺利进行,剧本围读会一共就两天,结束后桑巨让大家做好准备,“三个月的电影拍摄期即将开始,我们这部戏题材特殊,现在是寒冬,我们的拍摄环境算不上好,但大家放心,住的酒店、吃的饮食,我们一定会努力给大家安排到最好。” “今晚大家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好好收拾,明天发布会后,我们就算是正式入组开始拍戏的一家人了,一部好的戏,背后离不开所有工作人员的支持,希望从明天起,我们《永夜》这家人,一起努力,为完成《永夜》而奋斗!” ... ... 《永夜》剧组发布会。 自从《永夜》剧组公开男主角由江璨饰演,女主角由连朝饰演之后,《永夜》受到的关注度便空前绝后地高。 之前公布连朝和江璨的定妆照后,都立感受到的“热度”,是漂浮的,只在网络上的。 而今天,他终于有了实感。 发布会他不是第一次开,接连不断的闪光灯把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的发布会,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而现在仅仅是他出场而已——两位主角还在后台准备在他被采访后再出来。 话筒在面前凑得密密实实,桑巨需要死死摁住桌沿,才能不被不断涌上来的话筒抵到脑袋后仰。 “请问桑巨导演,作为一名文艺片导演,是什么让您这次愿意尝试拍摄商业片呢?” “在大众的理解里,商业片好像专为卖座,而文艺片则像是对票房避而远之,好像一提到票房,一提到‘钱’这个字,就侮辱了文艺片。但对我而言,文艺重要,钱也重要。” 记者们纷纷笑出来。 萦绕在记者们周围,因要抢到连朝和江璨首次同框出演电影的头条的紧张气氛,此刻终于消散一点。 桑巨的身姿也能从后仰勉强转变为直立。 “我没有给自己设限,觉得我就是个文艺导演,所以不能选具有商业性的剧本,相反,我觉得可以尝试,把一个商业的剧本,加入一点属于我自己的文艺性,让它做到既有足够的观赏性,又能收获票房,不让投资商对我失望。” “看桑导这自信满满的模样,是对《永夜》这部影片有极大的自信了?” “当然,一个导演,不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那怎么可能拍出满意的作品?”桑巨笑道。 记者们来这儿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为了连朝和江璨。 此刻关于电影的问题问了好几个,连朝和江璨却迟迟没有出来,大家开始尝试着往演员的方向引。 “听说前两天是《永夜》的剧本围读会,桑导这么自信,是否与演员在剧本围读会上的表现有一定的关系呢?” 桑巨和媒体打过交道,自然知道面前这群吃人的媒体打着怎样的心思,只是...他不动声色地偏头看眼出口位置,那位置处,还没有任何动静。 桑巨朝副导演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探探情况,而后才继续回答记者的问题。 ... ... 后台是因为连朝而出了点状况。 今天的发布会,她需要打扮成剧里梦安的样子。 她的瞳孔颜色是纯正的黑,而梦安是个温柔的女孩子,所以她在拍戏时,需要戴上浅琥珀色的美瞳。 问题就出在美瞳上。 这是连朝第一次拍戏,之前爱豆期间,打歌、开演唱会、拍广告都是用的公司的化妆师,化妆师了解她,知道她眼睛比较敏感,给她用的都是一款含水量比较多的美瞳,她也只会在用这款时不过敏。 时间长了,跟着她的化妆师包里都是这个牌子的美瞳。 可剧组的化妆师并不知道她眼睛敏感,刚上妆时,连朝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戴上美瞳开始做造型之后,她眼睛开始刺刺地不舒服,夏夏才忽然想起这事。 “怎么办呀?”夏夏见连朝眼睛里都泛起血丝,着急地到处找矿泉水想给连朝洗眼睛,“哪里有没开封的矿泉水?” 江璨在连朝对面做造型。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双面镜。 因为发布会需要造势,江璨做的是吸血鬼的妆,同样需要戴美瞳——他的是红色。 突然听到夏夏的声音,江璨眉心一跳,偏头隔开镜子看对面的连朝。 她眉头轻蹙着,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 江璨把面前没动过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怎么了?” 他声音中透露着一种需要仔细辨认才能查出的焦急。 面前突然出现矿泉水瓶,连朝顿了一秒,接过,她声音是和夏夏完全不一样的平静与淡然,“没事,”连朝手上动作很快地打开矿泉水仰头洗眼睛,“眼睛有点敏感。” 今天发布会的后台很简单,是在酒店会议室内随意搭的,工作人员为了这场发布会,都很匆忙,连朝让夏夏不要声张,“可以不戴美瞳。” “那等会儿那么多闪光灯——” “没事的。” 江璨一直偏头看着连朝,他眉头微微地蹙起。 都立注意到他捏着扶手的指尖都泛起白。 连朝用矿泉水洗了会儿眼睛,眼里的刺痛消失许多,她眨眨眼,没注意到江璨的神色,只是看向夏夏,“好了。” 见她眼睛可以正常睁开,江璨捏着扶手的手卸了些力。 幸好不严重,他知道的,今天这么重要的发布会,她不会让自己因为眼睛问题而受影响。 副导演此刻匆匆跑来催促。 连朝站起身,看向江璨,两人一同朝前台去。 ... ... 记者的直觉敏锐到让桑巨都觉得可怕。 他还在台上“巴拉巴拉”地介绍他的电影,根本没有注意到出口处的变化,记者们和摄影师们却已经飞快地“哗啦啦”同时将话筒和相机转了方向。 对准了出口。 下一秒,江璨和连朝一前一后地出现。 桑巨只是侧对着相机,都感觉要被起此彼伏的相机闪光灯闪瞎眼了。 连朝和江璨身为Top级的爱豆,对这样强度的闪光灯早已习以为常。 但今天的连朝不一样,她眼睛敏感的时候,会有些睁不开,而如果在这么重要的发布会上因为面部表情不好而被拍下,会有黑粉以此而大作文章。 在与江璨一同走向出口的时候,她在做足心理准备,然后快速眨眼,以维持之后的“不眨眼”。 两人在从酒店会议室到出口的过程中,是步伐一致的。 可在要踏出出口时,连朝发现自己被挡住了——被江璨的肩。 他身体侧偏向她,为她挡住了第一波最强的闪光灯。 成百上千的闪光灯如几百道闪电一般极速在眼前炸开。 江璨面不改色,还能在这些闪光灯内寻找镜头。 如果是和别的艺人一同上台,连朝会觉得他是在刻意抢镜头。 可是是他,连朝心上升起淡淡的暖意,他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做朋友,其实心里还是把她当朋友的吧? 连朝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适应好,而后很小声的,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好了。” 江璨状似不经意间调整走姿,连朝从他身后走出。 相机的快门声起此彼伏。 一时没人记得采访,大家都想抓拍几组最好的镜头,抢夺今日的头条。 连朝和江璨从出口走到最中间,然后在中间站了好几秒,都没有一个人停住开始问问题。 江璨靠近话筒,在组合里从来惜字如金的人第一次在媒体面前主动开口,“大家不准备问问题吗?” 他这话一开口,媒体们才像是反应过来,抢到第一排的记者们抢着上前,闪光灯的攻势也终于平缓一点。 “江璨,《永夜》是你的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据我所知,你之前从没有拍过电影或电视剧,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接这部戏呢?” 第一位记者还算贴心,没有一来就问很刁钻的问题。 可她刚问完,身后立刻一道男声跟上,“和连朝是女主角有关系吗?” 闪光灯霎时又强烈了几度。 连朝眼睫颤了颤。 明知不应该,却依旧和记者以及屏幕后面的观众一样期待着他的回答。 “当然有关系。”江璨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连朝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这话一出,连久经沙场的记者们都没忍住,有人口哨都吹出了声。 江璨唇角弯起,他一副吸血鬼的装扮,轻轻一笑,是矜贵又神秘的好看,在场的女性瞳孔都闪出了小星星,“接一部戏的原因很简单,和剧本、导演、所有演员都有关系。” 又倒回第一个问题。 回答得滴水不漏,女主角也包含在所有演员之中。 连朝渐渐松了口气,也没有时间去探视内心,在得知他的回答后心上浮起的那股失望之意是什么意思。 江璨的采访还在继续。 记者的问题却越来越犀利。 连朝在江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以前她和组合一起接受采访时,永远是走甜妹风格的关漪做发言代言人。 而今天她和江璨是男女主,等江璨的采访结束后,或许会有更难以回答的问题问到她,而她连官方的套话都不知道怎么回。 好在江璨的回答方式给足了她时间组织语言——江璨回答每个问题都很慢,仿佛都需要细细思考,才能回答。 而且江璨或许是因为之前在组合里没有机会,现在有想要在媒体面前表达自己的念头?连朝一边斟酌着等会儿需要回答的语言一边想,因为每次记者要准备问她时,他都会非常适时的、把话题转回自己身上。 总之等记者采访到连朝时,连朝已经将记者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准备好了答案。 发布会是直播,在江璨一个个问答问题、连朝斟酌用词的时候,弹幕已经刷满了屏幕。 两人的cp粉从看到两人同框起就疯狂开始找糖。 “啊啊啊啊啊!你们有没有看到!朝朝从璨璨身后出来的时候好小鸟依人!!!” “这两个人太配了呜呜呜!” “本冷门cp粉也有过年的一天!” 连朝和江璨的唯粉却吵了起来。 “仔细看看好像是诶,哇,连朝一米七二,在组合里从来都是巨人身高,我还是第一次在朝朝身上看到这种气质。” “cp粉莫非脑子有毛病?我看江璨是想抢镜头想疯了吧?明明出口那么宽,两个人可以一起出来,凭什么一直挡着我们朝朝!镜头都拍不到她?!” “前面的会不会说话呢?江璨这咖位去哪不是被人求着露面?需要抢你们家的镜头?” “就是,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几斤几两?拜托江璨粉睁开眼看看世界,只要你肯睁眼,就能看到我们朝朝铺天盖地的顶奢代言好嘛?!” 吵得一塌糊涂。 守在屏幕面前的都立,被弹幕遮得,都快看不清连朝和江璨的脸。 不过他也确实不太理解,江璨今天是在干嘛。 要说他抢镜头,都立第一个出来反驳,以江璨今日的咖位,他要是想要镜头,都不用开口,只用眨个眼,全世界都镜头都能凑他面前拍他。 可要说他没抢镜头吧......都立看眼时间,自男女主演出现起,这都快五分钟了,还是江璨在回答。 而连朝的粉丝们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我真服了,江璨话怎么那么多?要不要把剧本拿出来当场表演个朗读啊?” “连朝到现在一个问题都还没答,我们朝朝又不是会去争去抢的人,现在脸色都不好了。” 江璨粉丝立刻反唇相讥: “记者就愿意逮着我们璨璨问能怎么办?有本事你去当记者啊!” “连朝不是随时随地都那副脸色吗?怎么一到发布会,就变成江璨的锅了?!” \"等会儿连朝采访的时间要是比江璨的长,我们是不是也能说她抢镜头啊?!\" cp粉依旧努力磕糖: “呜呜呜kswl!璨璨一定是知道这群记者的可怕,帮我们朝朝挡呢!” “同意同意,我们朝朝不喜欢采访,记者一开始就往两个人关系引,朝朝多难答呀!” “两个宝贝现在还不想公开呢~” 在看完cp粉的评论后,都立表示自己和cp粉的想法一样。 待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时,连朝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和江璨一样,四两拨千斤,问什么,回答都往《永夜》电影上引。 桑巨表示很安心。 更坚定了要请两个主演私下搓一顿的决心。 只要这俩关系好了,那不是就强强联合嘛! 发布会顺利结束,记者们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问了,连朝和江璨也很难得地什么都回了,但又好像什么有爆点的新闻都没挖到。 有经验的老练记者,已经通过两人的回答,开始安排狗仔了。 开玩笑,平日里两个都是惜字如金的人,一到今天偏偏都变得圆滑会打太极起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没经验的在默默想要怎么挖今日这两人的互动爆点。 都立关上弹幕,去迎完成发布会从出口回来的江璨。 江璨此刻走在前面,连朝跟在他身后,出口门一关,屏蔽了外面的媒体,连朝立刻叫住了他。 江璨正想找借口回头,没想到她会主动叫他,他面上不显,心头却是有些惊喜地回头。 回头后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她眼睛。 她眼尾依旧泛着一抹淡淡的红,但眼睛里的血丝明显没有在化妆室里那么多。 看来闪光灯没有让她眼睛变得更严重。 江璨放下心,微微颔首一副傲娇的模样问她做什么。 在他停住脚步的时候,连朝走到他面前。 她穿着属于梦安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仰头看他的样子青春无敌,“谢谢。” 连朝对他说。 江璨不喜欢连朝对他说谢谢。 他们还在一起时,连朝对他永远都是理直气壮地要求。 “喂,江璨,明天我要吃菠萝油当早餐。” “江璨,给我们买别墅!以后每个夏天我们都一起来这里过夏天!” 而“谢谢”,是含了生分在里面的。 江璨眼中逐渐涌起冰凉之意,“谢什么?” 他声音很冰地问。 “帮我挡镜头。”连朝指了指自己眼尾。 这是她能肯定的事。 “我不是帮你挡镜头,”江璨一副“你想多了我们不熟”的样子,他说:“你都出道这么久了,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抢镜头吗?” 连朝被噎得一顿,不知道他的气从何而来。 她发现重逢之后江璨最大的变化就是——变成了河豚。 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就开始气鼓鼓。 迎面走来刚好听到江璨回答的都立:“......” 哥,女朋友这么追会追丢的... 第二十四章 想要了解连朝 chapter 24 连朝在心里呼出口气, 抢镜头,行吧。 那么此刻作为一名被抢了镜头的合作对象,连朝的回应是,不屑地给江璨一眼, 然后冷脸离开。 等她眼睛好了, 下次, 或许是杀青会的时候, 她会抢回来。 看吧看吧, 明明挺和谐的,挺好的一件事,江璨又把人家惹生气了。 都立苦着脸站在江璨身边, 都不敢抬头去看江璨的脸色。 看来今天是没有奖金的一天。 都立站了一会儿, 身边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大概是气得都不想动了, 都立悄悄地抬眼,咦,江璨眉眼居然均带笑意! “哥, ”都立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遥远的走廊那头,只剩连朝的小小背影,视线又看回来,他问: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和连朝小姐好好的不行吗?” 好好的?连朝的背影在走廊尽头彻底消失,江璨面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敛。 他也曾想和她好好的, 可她不想和他好好的。 那这样也挺好的。 她在别人面前的情绪都是稳定的,无波无澜的,在他面前露出真实情绪也很好——哪怕每次都是被他气的。 ... ... 《永夜》剧组正式进入拍摄阶段。 第一场是拍阿鬼捡到婴儿时期的梦安的戏。 没有连朝的戏份,但连朝为了拍摄《永夜》这部戏, 推掉了大部分工作,除了几个特别重要的品牌合作,她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剧组,因此,即使今天没有她的戏,她也裹着件厚及脚踝的羽绒服,坐在监视器前学习经验。 毕竟导演在导戏过程中的随意一句点评,对新人演员的她而言,都是老师在上课,需要认真记笔记。 这场戏在她和江璨之前拍摄定妆照的工厂拍摄。 这工厂真是破旧到不行。 墙壁上的墙灰已经脱落斑驳,最里面的角落里,留了半张床,这便是阿鬼的家。 吸血鬼一族以一百年为一岁。 阿鬼遇到婴儿时期的梦安时,十八岁。 他同梦安一样,也是被抛弃的小孩——吸血鬼小孩。 原因是他不愿意吸人类的血。 他认为他和人类是一样的——一样的鼻子眼睛嘴唇,一样会走路会说话,所以他和人类是同类。 那么同类,是不可以自相残杀的。 阿鬼这样的想法,在吸血鬼家族里,被视为异类。 不愿意杀人吸人血,那就不配留在吸血鬼家族里。 所以阿鬼被赶出家族,以动物血液为生。 阿鬼是在寒冬捡到的梦安。 梦安被裹在襁褓里,丢在他“家”门口——丢弃她的家人大概以为他是什么流浪儿之类的。 小梦安在襁褓里哇哇大哭,阿鬼蹲在襁褓面前,傻了眼。 他有一刻甚至怀疑是不是外公刻意把这个小婴儿送到他面前,让他从婴儿开始适应人血。 在他被赶出家族时,唯有外公对他最不舍——给他留了许多古董。 可阿鬼不去人类世界,他不怕冷,也不会饿,不会生病不会老,所以这些古董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他将那些古董留在床底。 阿鬼轻轻地伸出食指,想去触梦安的脸。 他冰凉的手指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攥住,那么小的一只小,却有很强的力量,他想抽回手指,她不允许。 那些古董,现在好像有用了。 阿鬼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孤独了几百年的人终于找到同伴的神情。 “Cut!”场记打板。 “很好,”桑巨在连朝身边,拿着喇叭朝江璨喊:“这一段过!江璨你休息会,等下场布景。” 江璨收好属于阿鬼的表情,对桑巨点了下头,然后往自己座椅上走去。 监视器正中坐着导演,监视器的左边,坐着来学习的连朝,监视器右边,是江璨的座位。 这场拍摄完毕,连朝拿出手机,和闻樱联系。 闻樱那边的工作在准备收尾,两人你来我往,发信息的速度都很快。 “江璨,你不冷吗?”导演一句话,“啪”地一声打断连朝紧绷的思路。 她抬眼,微微偏头看向江璨。 江璨在扮演阿鬼时,衣服穿得非常薄,他不与人类同住,所以并不像抛弃他的家族那样,会按人类的四季来更换衣物。 吸血鬼不怕冷,这样的寒冬,他们丝毫体会不到。 所以江璨刚刚拍戏时,身上穿的是单薄的黑色衬衣。 但连朝以为拍完戏后,都立会立刻给他送上羽绒服,还有烫烫的热茶。 可连朝目光所及之处,江璨身上甚至没有任何能御寒的东西。 现在的拍摄时间是傍晚,泽市郊区边的傍晚,连朝刚打字都把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此刻,她把手伸出袖口,用手背感受温度。 两秒后,收回来。 手背被冰到发麻的感觉告诉她,虽然不能确定现在的精准温度,但零下是有的。 江璨这个神经病。 连朝眉头不自觉地收在一起。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闻樱的消息,而那头闻樱的信息已发了三四条,见消息显示未读,闻樱猜到她可能突然有事在忙,礼貌地停下。 连朝将腿也缩进羽绒服里。 以前江璨老因为她冬天.衣服穿得薄而跟她吵架,其实他们大部分时间的吵架,都是以江璨单方面发脾气为主。 连朝不喜欢吵架,但连朝擅长冷战。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冷着脸不理人的样子有多么可怕。 而江璨就在她的冷脸之中,一次次地和她吵,对她发脾气,而每吵完一次的结果,都是他会买一件最长最厚的黑色羽绒服给她。 她觉得丑,但因为想要珍惜吵后的甜蜜,连朝会在这个时候很乖地任他给她披上这么丑的羽绒服。 但连朝并不是故意要因为穿得薄而让江璨生气的。 只是她从小受冻习惯了,她的衣服都是捡顾高飞不要的穿,羽绒服厚棉服这对于顾家而言昂贵的衣物,杨婉惠会有经验地买大几个号,这样即使顾高飞长高了、长胖了,也能多穿几年。 这样就导致连朝会没有冬季的防寒衣物穿。 但她是不被在乎的人,所以顾高飞剩下的,几件薄衣服重在一起穿,也能熬过冬天。 从小这样长大的连朝,真的没有那么怕冷。 哪怕手指脸颊都冻得像冰块了,她自己也察觉不到,身体的适应性比她想象中更强。 但喜欢和连朝牵手、拥抱连朝、亲吻连朝的江璨可以察觉。 江璨会心疼,可十九岁的江璨的心疼方式不够成熟,十九岁的江璨只会生气、发脾气,一遍又一遍地责问连朝为什么又不穿厚一点出门。 而连朝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那时候的连朝还没有意识到,原来他们吵架的原因和她的原生家庭有关系,她只是觉得,她明明不冷,为什么江璨总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这么小的问题和她生气。 所以她没有办法解释,被骂之后就只能冷脸。 这么小的一件事,成为了这对小情侣的吵架源泉。 而现在,二十一岁的连朝终于理解了十九岁的江璨。 在他们分手的两年后。 连朝又将视线挪到都立面前。 都立这个助理,一丁点都不敬业——他自己穿着厚棉军大衣。 连朝视线下移,移到江璨的手上,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瓶矿泉水,等待的时间大概很无聊——矿泉水瓶被他不断地晃来晃去。 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里,空的那部分塑料瓶壁内,没有任何水汽。 也就是说,这瓶矿泉水也是冷的。不对,在零下的温度里,这瓶矿泉水应该是冰的。 连朝心头火气又起了一重。 有一刻她甚至想把以前她穿得薄薄的出门后被江璨发现,江璨对她说的那些例如: “你以为你是钢铁人吗?!身体里面没有细胞,细胞不会被冻死对不对?”的话,反弹给他。 “你以为你真是吸血鬼吗?!身体里面都是冷血,不会生病对不对?!” 连朝双腿又往里面缩了一点,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破工厂坐落于在郊区旁的山腰处,被不知名的老树围绕。 暮色缓缓降临,将整座山都笼上一层薄薄的雾。 湿润的雾气加入,使得山里的温度变得更低。 连朝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睫毛都像是被细密的雾气裹住,变得很重。 除了活动着的搭景人员,其余的工作人员都不怎么说话了,好像都在减少身体里热度的流失。 桑巨的团队也是第一次在山林里拍摄。 导致后勤的准备也没有做好——这里没有热水。 好在一开始有给大家打招呼,让大家穿厚一点。 但男主角没有,江璨像是感受不到此刻的温度,他脸色淡淡的,本就白的皮肤,现在像是被霜拢过一般,显得更加苍白。 “不冷。”江璨只用两个字就回答了桑巨的问题。 他习惯了。 连朝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想骂人,但没资格。 好气,“抢镜头”可以还回去,但因为某人穿得薄而怒骂回去这件事,没法还,因为没资格。 连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液体泡着,酸酸胀胀的不舒服。 她低头,打开手机,手机屏幕上的冷色亮光照在她小而精致的脸上,让她的脸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寒意。 江璨视线往下落了些距离,看到裹住她的,厚厚的羽绒服——那像极了被子。 放心地回头,看来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比如在一起时被他骂多了,现在没有他了,她也知道自己穿厚一点了。 江璨看向前方,目光却没有焦点。 带了一点点茫然的情绪。 第一次,他开始有了茫然的情绪。 在对于连朝的感情上面,江璨一直是确信的。 他爱连朝,很爱很爱,爱到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是想要等她变成老太婆,他变成老大爷,两个人白发苍苍也要一起手牵手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那种爱。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安全楼梯转角看到她打电话,心里忽然浮起的那种喜悦的感觉。 同类,在一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盛夏午后,他碰到了和他一样的人。 那个人敢做他不敢去做的事。 好酷。 是江璨对连朝,真正的第一印象。 慢慢的,他的感情就走到了这里,走到了现在。 走到了即使她说分手,他也依旧认为——那只是她单方面的分手,他没有真正同意的现在。 江璨知道连朝的分手,是真的分手。 她挥一挥衣袖,就可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而他在后面等——等什么呢? 江璨在等了两年之后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在失去连朝之后过得一点都不好。 连皮肤对温度的感受都没有了。 桑巨问他时,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这里很冷——从大家的穿着和反应中发现。 然后第一反应是看向连朝,看向那个,两年前总是因为穿很薄而让他生气的连朝。 她穿得很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那他呢? 江璨想,没有江璨的连朝过得很好,好像不需要江璨,那没有连朝的江璨怎么办? 这两年里,接受了她对友谊的重视超过他,接受了她并不如他爱她一般爱他,现在他要在这一刻开始接受,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吗? 两年前的分手,江璨其实一点分手的感觉都没有。 心也一点都不痛。 因为他不觉得那是分手,当时的他认为,那只是连朝单方面的想要为田慕思报仇,想要去单打独斗独自成长。 那么没问题的,他可以等。 两年后的今天,迟来的分手的感觉,江璨体会到了。 是鲜活的,因为单方面想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在一起而跳动着的心脏,开始从一根心血管,变得僵硬,灰暗。 原来她说做朋友,是真的要做朋友。 原来因为他一句话而陷入回忆里,脸上浮现的暖色,不仅是因为他而已。 她已经成为了顶级女团的Top,还想要成为女演员、得奖、为田慕思报仇——靠她自己的......她还有很多理想。 但好像真的,没有他。 一点都没有。 江璨陷入自己思绪里,面沉如水。 连朝一直盯着放在膝盖处手机屏幕,好像盯久一点,地图小车的行驶速度就会更快一点。 她咬着唇,侧头看他一眼。 江璨的脸色冷冷的,如结了一层寒霜。 这么冷的天,他穿这么薄,浑身笼着寒霜也正常。 还是想骂人! 地图上小车终于接近连朝所在的位置亮点。 汽车轰隆隆地停在剧组门口,连朝立刻从椅子上跳下去。 “姐?”夏夏原本坐着发呆,被连朝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 四周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江璨也从自己思绪中短暂抽离。 回神后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去寻找她的身影。 连朝往车的方向跑去。 司机也已经跳下车,手里拿着单子,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白气,“谁是连小姐?” “我是。”连朝大步跑到他面前,“款已经付好了,”她后退两步去看汽车后面,“数量够吗?” “够,一共三十件,都是XL码,你数数?” 司机把手上的单子递给她。 “不用了,”连朝很急,“我信你们。” 说到这里,夏夏追了过来,剧组没有布景的其余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 “干嘛的呀?”有工作人员问。 司机赶着回家,让他们赶紧卸货,“连小姐要的防寒服,我们仓库里的都全在这儿了,你们快都拿下来。” 夏夏还懵懵的,跟着连朝到车厢处,才反应过来,这家防寒服品牌,她在山脚有看到。 防寒服很重,又是XL的码数。 连朝第一个从车厢扯下两件,一左一右抱在怀里,一边往监视器处跑,一边夏夏说:“给大家一人发一件。” 又冲回监视器处,先递给桑巨一件,再像只是发衣物一般,在江璨身上丢了一件。 只是在丢到江璨身上之前,连朝将防寒服展了展,让大大的防寒服很“恰好”地,可以盖在江璨身上。 做完这两件事,连朝没看江璨,只看着桑巨,“太冷了,我有点儿受不了,就在山下买了防寒服,给大家一人买了一件。” 桑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这些该后勤准备的。” “没有,”连朝变成酷酷的连朝,她坐回休息椅,“是我事多,想盖两件。” 夏夏此刻拎着剩下的最后两件防寒服过来,听到连朝这么说,把手里属于连朝的那件展开,牢牢实实地盖在她身上。 本就不冷,因为跑去拿衣服又跑回来,热得一头汗的连朝:“......” 因为运动,她脸难得有了血色,小小的脸红扑扑的,身体被两件很厚的衣服盖住。 视线只盯着前方,没有往侧面看。 喉咙因为跑步有些干,她干干地吞咽了下。 耳朵一直竖着,如果江璨敢把防寒服丢开,那她就不管什么分不分手了,一定会把他以前骂她的那些,都通通骂回去。 江璨怎么可能把防寒服丢开。 他哪里舍得。 在看到连朝朝汽车跑去,工作人员纷纷提到防寒服时,他就愣住了。 刚刚还让他深陷的、那些令他心脏都冻到僵掉的思绪,被那些人嘴里一人一句“防寒服”,给一点点砸掉。 然后他像是没有灵魂的镜头,一直对准着连朝,将连朝发生的一切都录制下来。 连朝跑向汽车,连朝从车厢里拿了两件衣服,连朝把一件衣服递给桑巨后,镜头被遮盖住——被她丢来的巨大防寒服。 她丢过来时,防寒服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江璨没有急着把眼睛从帽子里放出来。 他的脸被帽子一整个笼罩着。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是,一点点在脑袋里蔓延,然后迅速蔓延到一整个脑袋的——想要了解连朝的感觉。 了解他从未参与过的,不认识的那部分连朝。 第二十五章 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chapter 25 好在, 江璨没有丢开防寒服。 连朝被羽绒服加防寒服层层叠叠地盖住,只在领口处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清透小脸。 此刻,平日里总是一脸冷艳的面容,染上一抹忧色。 不会是给江璨盖防寒服的时候盖太重, 把他给闷着了吧? 都好几分钟过去了, 江璨都没动一下。 被遮得严严实实, 浑身发着暖意的连朝有些担忧地想。 这么想着, 瞳孔不由自主地, 往江璨那个方向移动。 没有移动到江璨脸上——因为对上了桑巨的笑脸,准确来说,是桑巨的吃瓜脸。 桑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两眼笑眯眯的, “连朝,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约个饭?” 把脸埋在帽子里的人“嗖”地一下露出眼睛,脖子缓缓地扭转方向,面无表情地看向对话的两人。 连朝反应了一秒, “剧组一起?” “不,”桑巨摇头,“我和——” “不带我?”桑巨才刚说到一半,就被江璨打断。 桑巨转向江璨,与此同时连朝也往后仰脑袋。 防寒服的帽子上镶了一层绒绒的貉子毛领,毛领上露出江璨的眼睛, 正眸色幽幽地望着桑巨。 衣服还好好的盖在他身上,连朝放下心。 “带啊,”桑巨被他这眼光盯得莫名背脊发凉,“我本来就是想约你和连朝一起吃饭的, 主要是为了聊聊剧本。” “哦,聊剧本,”江璨把桑巨这句话的后面三个字加重语气重复一遍,“那就麻烦桑导破费了。” 导演说为了聊剧本。 男主角为了聊剧本同意去。 那她这个女主角,不去就显得有些不识趣了。 连朝也点头,“好。” 美术组终于布好景,让导演过去检查。 桑巨喊上江璨,“走,顺便走下戏。” 江璨坐直身子,理了理身上盖着的防寒服,而后在某人的不经意的余光内,慢条斯理地穿上。 ... ... 剧组前几天都没有连朝的戏,连朝便没有急着住进酒店。 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养着王朝。 把王朝带在身边不过才一个月时间,王朝已经从巴掌大小的小奶狗,成长到能跳到床上叫连朝起床了。 大概是从小就没有妈妈的缘故,王朝很黏人,像是把连朝当成了妈妈。 每天早晨,他叫连朝起床的方式都不是用叫声,而是用舔的,用湿漉漉地,带点细微倒刺的小舌头把连朝舔醒。 连朝喜欢王朝的黏人,她享受这份全心全意的喜欢和依赖。 进组怎么办呢? 连朝把食指轻卷着王朝因喜爱她而疯狂晃动的尾巴,有些发愁。 送去宠物店寄养是不可能的,她不舍得让王朝在那种环境里住,王朝也一定会很想她。 门铃忽然想起,连朝把王朝抱起来,趿着拖鞋去开门。 是夏夏。 “姐,”夏夏把手里一摞文件递给连朝,见连朝手不空,又收回来抱在怀里往客厅走,“三角梅小楼的购房手续都处理好了。” 连朝把王朝放下,让夏夏给她。 一摞文件里,有个文件袋,鼓鼓囊囊的。 她用手指捏了捏。 走路期间,王朝甩着尾巴脚跟脚贴在连朝行动的脚边。 注意到她的动作,夏夏解释: “这个文件袋里装的是照片,姐,那对老人真挺会享受生活的,审美也好,每层楼都直接打通,做的大平层,采光也好,装修都很温馨,但又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特色,可惜生了个倒霉儿子,全没了。” 夏夏说话间,连朝把文件袋里的照片拿出来,一张张翻看。 夏夏视线在连朝房里扫了一圈,连朝的这套房也是大平层,之前连朝买这套的时候,懒得在装修上费心思,便直接购入这套精装房。 整套房以香槟色为主色调,家具以简约风为主,因着香槟色调与暖色灯光,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风。 这套房当初也是夏夏挑的,所以她对这里的一切硬软装家居都十分了解。 她转头,视线刚好落在卧室前方——洗衣房用的是Miele洗烘搭档,浴室里连洗手盆浴缸都是劳芬家的。 连朝没有回应,还在看照片,夏夏想了想,问:“姐,你以后准备住第几层?还是要现在这种风格吗?家居品牌有没有什么要求?” 照片正好翻到阳台处,夏夏大概是带人去处理过,前段时间去时,没有一丝生机的三角梅,现在枝干处竟已不再是一片死色。 渐渐的,图片上的阳台开始发生变化。 枯萎的叶片重获生机,变成嫩绿,三角梅一点点绽开,落得满室鲜红。 连朝耳边响起祁从霜的声音。 “以后等我们红了,就买下这栋楼,刚好六层,我们一起住!一人一层。” “好呀好呀,连朝,你选哪层?”田慕思咬着冰淇淋问。 当时的连朝才不在意,她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好,“你们先选,你们选剩的归我。” “等等,”江璨不满,“为什么是一人一层?” “我们六个人,当然一人一层了。”是章傅星莫名的回答。 高游柏无奈地叹口气,“我想江璨的意思是,他和连朝应该住一层。” “ewww...江璨你烦不烦啊!随时随地虐狗很自豪是吗?”章傅星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不烦啊,”江璨手搭在连朝的肩上,把她圈得更紧,对章傅星说:“有本事你虐回来啊?” 章傅星瞥了眼前面一心一意咬冰淇淋的人,不说话。 “那你和连朝住一起,”田慕思咽下嘴里的冰淇淋,“多出来的那层怎么办?” “养狗,”江璨和连朝约定好的,要养一只一心一意超黏主人的狗,“养一公一母,再生一堆狗崽子,就住满了嘛。” “你干脆直接用来养孩子好了。”祁从霜无语,还养什么狗。 明明大家只是练习结束,买夜宵路过这栋小楼,随意发散思路说要买楼一人住一层而已。 每个人却都很认真地开始幻想,大家一起住在里面的生活情景。 也在仔细讨论到底要怎么分配楼层。 每个人对于彼此的问题,都回答得很认真。 “我和朝朝二人世界都没过够,养什么孩子?等到三十岁以后再说。” “怎么都是你在说,”田慕思放下甜筒,“连朝,你觉得呢?” “朝朝觉得我说得对。”江璨垂眸看她,一双黑眸里满满的爱意与笑意。 “才怪!”其余四个人很受不了地异口同声,然后都用视线示意连朝——“快说不对!” 身边是好友的打趣,拥着她的是她的爱人。 那时的连朝身上早已没有那股初见时生人勿进的气息,她头倚在江璨胸口处,“江璨说得对。” 他们要先养一只小狗,在过够二人世界之后,再去考虑遥远的小孩问题。 “ewww!” 在周围一片被恶心到的声音中,连朝和江璨很夫妻相的,笑得像两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第二十六章 醉意 chapter 26 “姐?姐——”夏夏的叫声让连朝从思绪中回神, 客厅的玻璃隔层上,连朝看到自己微笑的脸。 “怎么了?” “你选哪层住呀?装修风格和这里的一样吗?”夏夏将问题重复一遍。 连朝视线在家里扫了一圈,“还不知道。” 当初说好了让大家先选的。 至于装修风格,连朝安静两秒, “不要和这里一样。” 当初搬进这里时, 只一心想住在泽市最顶级的公寓里。 这样会上新闻, 会被他看到, 也会被她看到。 她连朝靠自己过得超级好。 可到现在, 是岁月的原因吗? 能否被她看到,已经不那么重要。 夏夏还在等她的回答。 手上的一摞照片里,不少都是三角梅小楼的装修风格, 确实很温馨。 “他们没有住过吗?” “房东说还没来得及住。” “那就不用重新装修了, 找人去做次彻底的清洁和消毒,我先——”连朝想了想, “住一楼吧。” “好。”夏夏低头,手指在Ipad屏幕上迅速记录,“那我先让人清洁, 等准备好了,你再去看。” “好。” “对了姐,我们进组,把王朝也一起带上吗?” “可以吗?” “可以,我咨询过酒店前台,他们说总统套房可以带。套房在最高层, 一层就两套,也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的客人。” “好。”连朝放下心,低头看向绕着她脚踝转圈圈的王朝,自从王朝被带回来, 它总是安静的、乖乖的,很少叫,就算是听到她回家的动静,也只会跑到门口来挠门而已。 “王朝不会打扰别人的。”连朝说。 ... ... 王朝是真的很乖。 连朝将王朝的小窝和餐具放在套房卧室的床边,王朝除了一开始在满屋子各个角落里闻闻嗅嗅,适应环境、确定这里有连朝的气息后,安稳地窝在自己床上一声不吭的睡觉。 连朝在洗手间里放好王朝的厕所后,关上卧室的门,下楼做妆容。 今天有她的戏。 到化妆室门口,连朝脚步顿了一秒,因为从里面溢出门口的香味——是新鲜出炉的,菠萝油的味道。 里面工作人员不少,欢声笑语的。 连朝踏入,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江璨身上。 他大概到的比较早,衣服已经换好了,发型师正在给他做发型。 连朝的视线只是很短暂地在他身上落了一秒,而后转移到满室的菠萝油上。 化妆台上、空着的休息椅上,全是用透明袋包装好的菠萝油。 连朝还是第一次,在非菠萝油专卖店看到这么多的菠萝油。 香味钻进鼻腔,侵进身体,在胃里轻轻敲了下。 早已习惯以一杯冰美式做早餐的人胃里发出不满的声音,好饿。 夏夏站在她的座位处等她,“姐,这边!” 连朝过去,自己的化妆台前,夏夏早已准备好咖啡,因为杯内的温度与杯外相差太大,杯壁已沁出不小的剔透水珠。 咖啡杯旁边,透明袋里,塞着两个菠萝油。 “哪来的?”连朝在靠椅上坐下,明知故问。 夏夏瞥准备化妆品的化妆师一眼,蹲在靠椅扶手边,小声对连朝说:“江璨买的,听说是一大早开车去买了整个剧组的。” 连朝放在腿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夏夏又看眼与连朝空了两个座位坐着的、闭着眼休息的江璨,声音压得更低,“江璨好奇怪哦,今天都立来发早餐时,一直说,前几天女主角给大家买了防寒服,所以江璨要买菠萝油给大家吃。” 连朝嘴角抿起很浅的弧度。 “可是菠萝油很便宜啊,”夏夏撇嘴,“防寒服很贵呢。” “一样的。”连朝看眼撇嘴嘟囔的小姑娘一眼,“很冷的时候,得到防寒服开心吗?” 连朝买的,当然开心! 夏夏很重地点了下头。 “很饿的时候,吃到菠萝油开心吗?” 夏夏点头的动作停住,“我没吃。” 连朝给大家买防寒服,江璨就立刻买菠萝油,她可是连朝这边的人,怎么可能吃江璨的买的菠萝油! 虽然肚子一直咕咕叫。 连朝被这傻姑娘可爱到笑出来,她拿过桌上的菠萝油,拆开包装分给她一个,“饿了为什么不吃?” 饿着肚子的傻姑娘没有急着接菠萝油,而是愣愣地看着笑靥如花的连朝,“姐,你最近笑容变多了诶。” 虽然连朝的笑容变多,也就是偶尔弯一弯唇而已。 是因为王朝的缘故吗? 连朝身上那种疏离的厌世感变浅了很多。 “不吃我吃两个了?”连朝收敛笑容,作势要拿回一个。 夏夏让她吃,“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呀,那边还有很多。”她手指着休息椅处,椅面堆了一座菠萝油小山。 连朝咬下第一口菠萝油时,被休息中的某人看到,他很轻地翘了下唇角。 “嚯!”桑巨一进化妆室就被惊住了,“这谁干的?” 面包都快把化妆室给堆满了。 “我干的!”都立举手,是他把菠萝油堆得满满当当的! 桑巨伸手拿了两个,又让副导演拿一些去分给剧组的布景工作人员们,然后看向连朝:“连朝,上次说好了我请你们吃饭,今晚有空吗?” 今晚? “有。” 桑巨又看向江璨,江璨点了下头。 “OK,那就今天!去吃披萨吧,这附近有家西餐不错,下午收工后我们一起。” ... ... 连朝今天虽然有戏,但戏是在江璨拍完个人戏份之后。 所以桑巨和江璨要先前往现场。 商务车内,桑巨一边啃着菠萝油一边刷手机,不知刷到了什么,他很惊讶地爆了句“Oh My God!” 声音是嘴里塞满菠萝油都能听出的夸张。 江璨的视线移向副驾驶。 桑巨扭着身子,把手机屏幕挪过来给他看,“江璨,你们爱豆这行是不是特别赚钱啊?” 都立在最后一排笑出声,“导演,不是所有爱豆都有钱,当然,璨哥这个级别的是比较赚啦!” 他手掌往下朝空气轻巧一拍,一副“也没有赚特别多”的欲盖弥彰模样。 江璨的目光被定格在桑巨手机屏幕上。 自从和连朝遇上后,他已很久没有关注过热搜这种东西。 毕竟令他关注热搜的人已在身边。 手机屏幕上,热搜最高的词条,是连朝的名字。 #连朝豪气购楼# 不用点开词条,他都知道连朝购的哪座楼。 江璨收回视线,轻飘飘回答桑巨的问题:“还行吧。” 还行就是随随便便买座楼吗? 桑巨把手机拿回来,点开看新闻细节。 嘴里不由自主地念出来:“二环边,以前的网红楼,就在T&R旁边。二环,现在二环是什么房价?一平米是多少钱?一座楼有多少平米?” 他越念,江璨脸上笑意便更甚。 她过得很好,她的家人都能看到吧? 离开了他们的连朝,变得这么棒。 都立在后面听着,内心小声嘟囔,璨哥也不错啊!连朝买了楼,江璨也才把购房手续办好,一整排的别墅呢!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江璨叫他名字。 “下午把别墅那事儿也透点风声出去。” “好!”都立最喜欢干这种事。 “别墅?”桑巨咽下最后一口菠萝油,“别墅是什么?” “哦,”都立轻飘飘地解释,“没什么啦,只是璨哥在海边买了排别墅而已。” 买了,一排,别墅,而已。 桑巨喉头“咕咚”一声,菠萝油从嗓子眼噎到胸口,痛得他一脸痛苦地锤胸口,要不要这么过分啊! “江璨。”他叫江璨的名字。 江璨从后视镜中看向他,桑巨蹙着眉,“要不今晚的披萨局取消吧?” 你们俩都这么有钱了我就不请你们吃披萨了吧! “不行。”江璨拒绝得干净利落,还很认真地给桑巨解释:“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吗?”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他和连朝。 桑巨虚心请教,“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在比着秀谁钱多嘛! 江璨一本正经,“为了维持《永夜》的热度,我和连朝都进组了,别人把我们忘了怎么办?” 桑巨:“......” 缓了好几秒他才说:“你最近是不是没看热搜?” “没有。”他没有再看热搜的理由。 桑巨冷笑一声,“你和连朝,我的两位主角,就没有从热搜上下来过好吗?” “是吗?”江璨回头看都立,“我们在热搜上干嘛?” 他最近不是很低调吗。 都立很尴尬地用食指搓搓鼻头。 “cp粉粉头在用剪辑视频让你们谈恋爱。” 光是采访那天两人的同框,cp粉就剪出来了无数个视频,让江璨和连朝每天变着花样的“谈恋爱。” 什么“欢喜冤家”、“相爱相杀”、“细水长流”、“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类型应有尽有哦! 那看来他错过了很多,江璨默默拿出耳机,准备看视频。 ... ... 连朝的买楼词条在热搜榜上维持第一名的顺序一天后,下午五点,江璨的买别墅热搜词条超越她,冲上第一。 两条词条占据热搜榜第一二名的位置。 十分钟后,“连朝江璨相爱相杀”的词条升到热搜第三。 自从《永夜》剧组公开男女主演是江璨连朝后,这两人的名字就没下过热搜。 都是cp粉变着花样的磕cp。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两个人单独凭自己“花钱”上的热搜。 引起了cp粉的狂欢。 “啊啊啊啊!kswl!朝朝和璨璨买这么多房!以后可怎么住啊!” “每晚住一间!先住朝朝买的,每张床睡一遍,再去璨璨的别墅,每张床睡一晚!” “诶嘿嘿嘿,楼上的姐妹好色!” “我申请住床底可以吗?” 江璨和连朝的粉丝已经忍无可忍,难得站同一阵线: “磕磕磕!cp粉怎么什么都能磕啊?” “不过是各买各的房,一个买海边,一个买城内,这两处距离开车都得开一个多小时,这也能磕?” “讲道理,虽然热搜是一天上的,但两个人买房不是同一天买的吧?这到底有什么好磕的?” 毕竟是水火不容的两个群体,统一战线也没统一多久。 连朝粉:“江璨会不会太刻意蹭我们朝朝热度了?朝朝上午刚出新闻,他下午就来蹭了。” 江璨粉:“楼上连朝粉有病就去治好吗?江璨蹭连朝热度??这简直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喜剧的笑话!” “我们朝朝热度很高的好吗?” “我们璨璨热度难道低了吗?” 然后两家开始互甩实绩: 连朝的代言、江璨的代言;连朝组合得过的奖、江璨组合得过的奖;连朝参加过的奢侈品站台活动、江璨参加过的奢侈品站台活动;连朝上过的时尚杂志封面、江璨上的时尚杂志封面。 比到最后,大家很惊讶地发现,两人实绩居然不相上下! cp粉又过年了! “啊啊啊谢谢璨璨和朝朝的粉丝姐妹!感谢你们辛辛苦苦列出来实绩,让我们看到,原来璨璨和朝朝!门!当!户!对!!!” “把‘双强’‘般配’给我打在屏幕上!” “姐妹们别急,我火速打开电脑剪辑视频!” “在写了在写了,同人文已经在写了!” 江璨粉:“......” 连朝粉:“......” 两家大粉最后出来做代表握手言和:“两家友好合作。” “我们爱豆出来拍戏都挺不容易的,期待新电影,不吵架不吵架。” 尹尚把这些事告诉了连朝,不知是不是年纪渐长的原因,尹尚说话越来越啰嗦。 连朝拧着眉心,她等会儿还有好几场戏要拍。 尹尚说了那么多,她就只听到一个重点。 江璨买了海滨别墅。 他到底...想干嘛? 连朝一直都知道,江璨是个很骄傲的人。 骄傲到即使是她提分手,也只是沉默一会儿,而后沉声同意。 “连朝,你们不是复合了吧?”尹尚年纪越大,人也越来越八卦。 “关你什么事。”连朝正沉入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听到他这么问,心中蓦然一股无名火升起。 尹尚一顿,而后声音也带起无奈:“连朝,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用这种态度对我?我们好歹也合作了有三年了。” “你也知道是合作,”连朝心头有气,而尹尚正好撞上枪口, “尹尚,你如果想扮演知心大哥哥的角色,T&R里那么多新进的练习生,你大可不必在我眼前演。你从前是什么样子,对我做过些什么,我从未忘记。” 时间过去,从前的那些事就过去了? 怎么可能。 在某些事上,连朝记仇得很。 女儿在书房门口探出个脑袋,看到尹尚在工作打电话,弯着一双月牙眼叫爸爸。 尹尚沉下的面色缓了些,朝女儿笑笑。 无论连朝信不信,在他心里,其实都是感谢连朝的。 他也是真心想和连朝求和。 如果不是连朝,以威胁的方式令他“金盆洗手”,他不会拥有这么可爱的宝贝女儿,也不会重新找回当经纪人的初心。 连朝也听到了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她食指曲起,用指节抵向太阳穴,“合约我不会再续。” 她和尹尚签的合约是两年,正好到今年年底。 尹尚其实早有感觉,连朝表面上是和他合作,其实一直看不起他。 他们早晚会分道扬镳的。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朝门口的女儿招招人,可爱的小姑娘穿着漂亮裙子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好,”尹尚抱着女儿说:“以后准备签哪家?” 又是一副知心哥哥的语气。 连朝没有说话。 “连朝,我对你有愧,对不起你,这事我在心里记一辈子,你不愿意原谅我,我也认。”尹尚说:“等合约到期了,你想去哪家公司,给我吱个声,我别的帮不了你,至少能帮你选个好的经纪人。” 连朝轻轻地笑一声,“我想去哪家公司,选哪个经纪人,应该不需要通过你的手。” 以她现在的资历、人气,是她有资格挑公司和经纪人,不是人家挑她。 那头沉默两秒,既然连朝已经确认不再续约,那他瞒着这件事也没有意义,“这两年来,你知道是谁一直撤你的黑词条吗?” 连朝不知道,连朝从来不在意。 出道两年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有黑粉,知道那群人每天无所事事,翻遍她所有采访、舞台就为了找她的黑点然后肆意发散。 她根本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对她的恶意曲解,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但夏夏跟她还没多久的时候,不知道她不在意这些,有时候看到恶意新闻,会忍不住骂回去,然后看到恶意新闻被删除,也会告诉她。 所以连朝尽管不在意自己的恶意新闻,但知道有人会处理,在尹尚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公司在处理。 但尹尚一问出口,她就知道,不是公司。 至于是谁,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 连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心中万千思绪不由她,开始混乱翻涌。 尹尚在等待两秒后,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江璨,一直是江璨。” 连朝挂断电话。 是...江璨。 她咬住唇,怎么可能是江璨?为什么会是江璨。 帮她撤黑词条,从来不拍戏的人偏偏拍《永夜》,买海滨别墅。 连朝闭上眼,眼前浮现出重逢后关于江璨的一幕幕画面。 拍定妆照时,他怒意满满咬她脖颈;主动提起“一类人”让她忆起从前;她提到做工作上的朋友时,他浑身陡然升起的寒意。 很忽然的,连朝耳边响起他的问题: “连朝,你的梦想是要走到哪?” 他后面还一连串问了她好多问题,最后一个是问她是不是想得奖,她回答了“是”,然后他变得更生气。 连朝眉头紧蹙,慢慢思索。 她曾以为,江璨是真的把她当陌生人的。 毕竟那么骄傲的江璨,怎么可能在她提分手之后还会回头。 可尹尚说,一直都是他。 脑海中太多太多的思绪,夹杂起更多的复杂情绪。 关于江璨的,关于田慕思的,关于关斯宛的,揉在一起,让连朝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拉得更紧。 头很痛。 “连朝——”桑巨叫她。 连朝抬头,被拉回现实。 “到你了。”桑巨朝她招手。 连朝逼自己暂时忘记,她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拍戏时连朝表现得很好,她让自己只是梦安。 但拍完戏后,连朝还是有被影响。 她的被影响表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低气压,一看到江璨,就忍不住蹙起眉——蹙眉当然是在思考他做这些事的原因,对上几次江璨的略带不解的视线后,连朝选择尽量避开看他。 但晚上桑巨约了披萨局,就他们三个人,她避无可避。 于是只能沉默着,和江璨面对面的,在包间里等披萨烤好。 不大的包间里,空气稀薄到有些压抑。 江璨倒挺怡然自得,自从她提做工作上的朋友被他拒绝之后,她虽然嘴上不再提,但行动上,他知道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工作上的朋友。” 要不是在山上拍戏时,她给全剧组买了防寒服,他还真会挫败地以为,她真能把他当同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她情绪变化的原因,一定是和他有关。 她今天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过他不知道多少次——光是被他逮到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 所以这样稀薄的空气,江璨呼吸得十分畅快。 而桑巨快喘不过气了。 他忍了忍没忍住,跑去西餐店旁边的酒吧要了两大桶可乐桶过来。 连朝在沉默很久后终于开口:“为什么买这么大桶可乐?” “吃披萨嘛,当然要配可乐咯!”桑巨理直气壮地说。 江璨指尖对准可乐桶上的logo,轻轻一触,而后用轻淡的视线看向桑巨。 桑巨清清嗓子,“可乐桶,不只是可乐,里面还加了一丁点东西。” “什么?” “威士忌。”桑巨拿过杯子,给三个人一人倒了一杯,说好的一笑泯恩仇,没有酒怎么行,“不过量不多,”这是酒吧服务员告诉他的,“ 可乐含量比较多,应该喝不醉。” 他把啤酒杯往两个人面前一人推了杯,“尝尝?” 连朝低头试探地抿了口,就是可乐的味儿,只余韵带了一点点威士忌的酒味而已,她放心了,又喝下一大口。 甜蜜蜜的气泡感很爽口,看来可乐也能消点儿愁。 江璨瞥她一眼,也端过来慢慢喝。 排着队的服务员把他们点的墨西哥辣牛肉披萨、奶酪卷、烤土豆皮、意大利肉酱面挨个摆上桌。 包间门重新关上时,连朝已经喝完了一杯“可乐”,完全没有任何喝酒的感觉。 她自己又接了一杯。 芝士加辣牛肉的香气,溢满了包间里的角角落落。 缭绕烟雾里,对面江璨的眉眼朦胧。 江璨也以同样的视角看她。 因为喝了酒,她耳根已泛起粉粉的红。 而她好似并未察觉,依旧一口接一口地喝“可乐”。 “桑导,”毕竟还有第三人在场,江璨逼迫自己转移视线,手懒洋洋地托着下巴,“怎么好端端地约我们吃饭?” 桑巨正忙着切披萨,见江璨这么叫他,他举着刀摆摆手,“剧组里叫导演,剧组外叫我名字就行,大家都差不多大。” 只大个四五岁,是算差不多。 江璨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那么桑巨,为什么约我们出来吃饭?” 桑巨没急着回答,把切好的披萨,分一块给连朝,又分一块给江璨,“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是导演嘛,约男女主角吃个饭,聚一聚,多正常。” 两人说话间,连朝已经喝完两杯可乐,准备去倒第三杯了。 “诶连朝,”桑巨拦她,“你多少也吃点儿东西,可乐桶虽然酒精度数不高,但也是酒,空腹喝容易醉。” 连朝又不是没喝过酒,这么一大桶可乐兑点儿威士忌,能把她怎么样? 再说这里有江璨,无论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有江璨的地方,连朝都很放心。 连朝摆摆手,接过第三杯。 “不会醉,我酒量还行。” “那你也吃点儿披萨。”桑巨蹙着眉,他是有话要说,但哪有人一上桌就直接谈的,当然得等吃得差不多、喝得也差不多了,才能放开,慢慢谈。 披萨是辣牛肉口味的,光闻着,都能闻出辣味儿来。 而连朝不喜欢吃辣,连朝喜甜。 此刻连朝已喝完两大杯可乐,在进行第三杯中,因为她未曾察觉的醉意,此刻她眼尾都泛起潋滟艳色。 江璨端起玻璃杯,杯沿凑到唇边,不由自主喝下一大口。 而后立刻蹙起眉,这里面酒精度数不低。 江璨调整了下菜的位置,把原本放在桑巨面前的奶酪卷,调整到他和连朝中间的位置。 一秒后,连朝用筷子夹了一个奶酪卷走。 作为组局人,桑巨还是第一次组气氛这么微妙的局。 心头认定的,这两个之前关系不好的想法,此刻更加坚定。 可他也是见过这两人强强联合的。 知道这两人如果愿意放下过去,好好合作,《永夜》会有更惊喜的效果,所以他决心让他们今天趁此机会好好解决下从前的不愉快! 见饭吃得差不多了,酒——他偏头,嗯,连朝一个人都已经喝下大半桶了,他端起自己的杯子,猛地灌下一大口,开启话题。 “你们俩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结?” 连朝从没觉得可乐这么好喝过,因为尹尚的话,脑海中各种思绪像乱麻一样卷成一团,脑袋里那根弦也绷得厉害,但喝完几杯可乐后,那根弦竟然变松了些。 所以她自发现可乐解愁后,就没断过,一口接一口得喝得很畅快。 突然听到桑巨说“过节”,她脑袋有一瞬间的卡壳,“过节?过什么节?” 她还想桑巨怎么突然约局吃饭,原来是因为过节,但没听说今天是什么节啊? “我不知道啊,”桑巨抠后脑勺,“我在问你呢。”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江璨没忍住弯起唇。 他好心给连朝“解释”:“桑巨是在问,我们俩以前,有过什么关系?” 桑巨直觉这解释有点不对劲,但意思好像也差不多。 过结嘛,不就是造成他们现在关系不好的事件原因。 “以前什么关系?”连朝感觉自己脑袋变得很重,她两手握着比自己脸还大的杯子,将下巴抵在杯壁上,“我和江璨,以前是...恋爱关系。” “噗——”桑巨满嘴的可乐朝前直直喷去。 好在江璨有准备,迅速侧开身子。 突然被塞进一口惊天巨瓜,桑巨被噎得瞪大眼睛,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连朝漂亮的眼睛里,瞳孔依旧亮亮的,只是亮得有些异常。 桑巨是被连朝的消息惊到,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在拍定妆照时就看出江璨对连朝有意思,也在连朝买防寒服时察觉到连朝或许可能大概对江璨也有点意思。 他甚至还在想,或许江璨和连朝是互相喜欢,但没戳破那层窗户纸,所以会有点别扭,那他今天就当组个相亲局。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江璨和连朝以前竟然是情侣? 没想到在空白的脑海中用黑色字体大写加粗,他瞳孔僵硬地转动,转向江璨,又转向连朝。 原来是,前任关系。 不知道时感觉难以想象,知道了,好像......又不是那么难以想象。 江璨没管桑巨的震惊。 他瞳孔里布满璀璨星光,闪耀星光之中包围着的,是连朝,是喝得有些晕乎乎的、终于在他面前卸下“前女友”伪装的连朝。 第二十七章 撩拨 chapter 27 别舔我 连朝的头痛被“可乐桶”改变成头晕。 但是是很舒服的头晕, 是脑袋带点晕眩感又轻飘飘的感觉。 这样的奇怪感觉让她可以肆意地看向江璨。 过了两年,变得更好看,但又变得有一点点陌生的江璨。 连朝今天把长发挽成团子扎在头顶,看江璨的时候, 脑袋像是承受不住头顶的团子重量, 会在脑袋上晃来晃去。 江璨就这么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暧昧弥漫在对视的两人之间, 桑巨甚至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胶着的强烈感情。 他这个灯泡, 夹在中间可真是闪亮到连自己都嫌弃。 但这俩都不开口,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找什么借口遁走呢? “江璨,你在想什么?”连朝忽然蹙起眉,酒精让脑袋里的话从嘴巴里钻出来。 江璨轻轻笑了一声。 而后看向桑巨, “我就, 先带我女朋友走了?” 桑巨忙不迭地点头,下巴和桌面接触的频率快高于小鸡啄米。 明明是江璨说他先带连朝走, 可他话音才刚落,桑巨便立刻抽了桌上的账单站起来,“不然我先走吧!那个...这家餐厅我经常来, 味道还挺好的,呃...店员老板嘴都很紧可以放心,我车就停门口,你们开我车走吧!” 说完他胡乱在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往桌上一甩,江璨那句“我女朋友”把他给砸懵了,刚刚不还说是前任关系吗! 这电灯泡再当下去, 自己会被自己给亮瞎。 桑巨脚底抹油地飞速溜走。 门被重重一声甩上。 连朝被吓了一跳,但她喝醉后的反射弧被拉长,门都合上了,她才浑身颤了一下, 然后很生气地瞪刚刚发出噪音的门。 这全程江璨都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啊,连朝。 以前大家关系很好的时候。 也会喝酒,各种酒,混着喝。 但连朝只会在有他在的地方喝醉。 她喝醉会变得很会撒娇、会黏人,也会断片。 江璨拉开椅子站起身,走到连朝面前,手撑着膝盖处认真看她。 看她没有变化的眉眼,看她的表情。 “可以走路吗?”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 走路? 连朝还记得自己是明星,出门要戴口罩的。 她伸手去掏自己外套兜里的口罩,江璨看出她的意图,给她拿出来戴上。 连朝手臂用力撑起身体,刚迈出一步,就发现脚步有些漂浮,像踩在棉花上。 江璨叹口气,把身上她买的防寒服脱下,上前拉住连朝的手臂,小心让她绕离桌子,而后转身蹲在她面前,“上来。” 连朝身子本就是软的,这样的姿势也不是第一次,她很熟稔地伏上江璨宽阔的背。 下巴刚好抵住他肩窝,她像猫一样,脸颊贴在他下颌线处,很轻地蹭了蹭。 江璨站起来,背上的重量,很轻。 他单手托住她,用防寒服将她严严实实盖住。 桑巨出去时给店里服务员打过招呼,江璨背连朝出去,大家都像是没有看到,依旧低头各做各的事。 ... ... 江璨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进停车场后就没外面那么冷了,他把连朝直接抱进电梯间。 连朝的头靠在他肩处,呼吸落得很浅。 “朝朝?”他叫她,以为她睡着了。 “嗯。”连朝垂着眸,轻轻地答。 进电梯后,温度便升起不少,连朝自己本就穿了羽绒服,江璨又给她披了件厚厚的防寒服,她热得不舒服,伸手把防寒服推开,这一推,就推落到地上。 江璨手臂紧了紧。 他两只手抱着她,根本没有办法捡衣服,如果是自己的衣服倒还好,不要就是,但这衣服是她买给他的。 “朝朝,你乖一点好不好?把衣服捡起来。” 说完,他曲下膝盖,方便她去捡。 连朝用手臂圈紧了他脖颈,嘴唇贴在他耳边:“我乖,你就会一直在吗?” 江璨曲起的腿顿住,还没反应过来,连朝已一把拎起落在地上的衣服。 他一时分不清她醉没醉。 没醉的连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江璨在同时说:“我一直都在,但你从来都不乖。” ... ... 江璨知道连朝喝醉后会很黏人,但她以前最多是会一直看着他,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但这次的连朝,黏人到不许他离开她一点点。 而他只是想给她倒杯水而已。 “不想喝水。”连朝手臂圈着他脖子,眉头蹙得紧紧的,好像她一松手,他就会立刻消失。 “江璨,”她忽然很委屈地说:“我很想你。” 江璨愣了一秒,确认她是现在是真的喝醉。 他们现在的姿势很暧昧,江璨却没空想其他。 她躺在床上,手臂挂在他脖后,而他双手撑在她头两侧,两人一上一下,他低头看她。 连朝因为喝了酒,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 江璨不懂她为什么露出这样眼神,这样的表情。 他比她还委屈。 被分手的明明是他。 “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连朝抿起嘴,鼻头酸酸的,“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问。 而她却在他的视线中别开眼,不回答。 江璨无声叹息,他知道她不可以的原因,因为她好强,也逞强。 但理解她,不代表不会因此而生气难过。 江璨去拉她绕在他颈后的手臂,想让她放下。 但她不同意,死不放手。 两人纠缠两秒后,连朝不知何时又看回来,一双眼睛缀着星光,“你在想什么?” 她喝醉了逻辑也依旧清晰,还没忘记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什么想什么?”江璨却忘记了,他们现在隔得很近,她带着香气的淡淡吐息就在他鼻息之间。 说话的时候,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为什么要买别墅?为什么要来拍戏?为什么要帮我撤黑词条?” 你是不是......从没忘记过我? “你知道原因。”江璨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沉沉。 连朝用很轻很慢的声音说:“我不知道啊。” 她不敢再探寻原因。 连朝声音很慢,透着浓浓的、江璨从未从她口中听过的疲倦。 江璨不明白她的疲倦之意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原来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很少。 但没关系,他可以用很漫长的一辈子来了解她。 连朝在说完“不知道”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困很困。 和他分手之后,她失眠很严重,经常睡不着觉,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整宿整宿的做梦。 江璨看到她薄薄的眼皮慢慢合上,伸手将她头发解开,“睡吧。” 圈在颈后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江璨翻身,与她面对面,用手臂当她沉头,把她抱在怀里,听她清浅的呼吸。 连朝是很困,困到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可面前的人不再是冷颜面对她的江璨,他温柔到像是以前的、还是她爱人的江璨。 连朝努力眨眼,想要眨去困意。 “为什么不睡?”江璨看她这样子,没忍住弯起唇角。 “是在做梦吗?”连朝伸出手指,指尖在他面部轮廓处隔着一点距离、轻轻地触。 这样哪里分得清是不是做梦。 江璨握住她指尖,触到自己脸上。 温温热热的,有实感的,是真的江璨。 喝得晕晕乎乎的连朝这么想。 下一秒,她便做了一件她想做很久的事——仰头吻上他的唇。 江璨脑袋忽然空白了一瞬,那毫秒般的一瞬间过去之后,他用手控住她后脑勺,狠狠地吻住她。 两人对彼此身体的记忆早已深入骨髓。 是时隔太久的吻,两人吻对方的方式都是缠绵而炙热,且带着一股子狠意。 连朝羽绒服在她上.床时便因为她热得不舒服而脱下,此刻她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短袖。 在嘴唇快互相被对方吮破后,江璨放开她的唇,一手死死按住她的纤腰,将吻逐渐往下。 连朝的困意在热烈的吻中再次来袭,这次她抵挡不住,抱着他腰的手逐渐松了力气。 江璨察觉到怀里人的力度,他喘着粗气缓解在浑身翻涌、无处消解的热浪。 他撑起身体看她,连朝薄薄的眼皮因为刚刚的热吻已泛起粉,此刻已经阖上,长长的睫羽却还微微地颤。 江璨本就没打算今天和她怎么样。 他也不希望他们是在她喝醉后怎样的。 但是是她先撩拨他的! 江璨恶狠狠地瞪闭着眼已经睡着的人一眼。 然后低头,在她颈侧难以克制的、很轻地啄吻。 “唔...”先撩拨人的人不舒服了,很轻地哼唧一声,连朝动了下脖子,伸手往脖子处发痒的地方轻拍了下,嘴里嘟囔着:“王朝,别舔我。” 被拍了脑袋的江璨霎时僵住。 第二十八章 惊涛骇浪 chapter 28 王朝。 如果不是从连朝口中听到, 如果这个名字后面不是跟着“别舔我”三个字,江璨可能会觉得,这名字还挺牛。 现在,江璨只想骂人, 这什么破名字! 他手臂一用力, 从床上撑起来, 站在床边, “连朝。” 他沉声叫她名字。 连朝睡得正香,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这人声音还有点儿耳熟,像是江璨的声音。 但她以前也经常做梦梦到江璨叫她。 所以她只是皱了下眉, 现实里的江璨天天对她冷脸, 梦里的江璨最好老实点儿,别在她困得厉害的时候叫她。 不想回。 “连朝!”江璨今天非得弄清楚那破名字是谁不可。 “你起来!” 连朝在梦里狠踹了不让她睡觉的江璨一脚。 但现实里她的动作其实只是简单地动了下脚踝, 那动静江璨甚至没有发觉。 江璨气爆了。 这种气比她说她要和他做工作上的朋友还要气,气得多得多。 他气得叉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发现这样根本消不了气,于是把她捞起来, 摇晃,“起来!” 梦里的江璨和现实的江璨一样讨厌! 连朝烦得想睁眼,眼皮有千斤重,死死往下压,她得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眯条缝,缝里的江璨气得脸发红。 “干嘛!”很不耐烦地问。 “王朝是谁?!”江璨怒问。 王朝? 喝醉之后脑细胞都一起晕了, 连朝反应慢了不止一拍,想好久,哦,有点儿记忆了—— 但在想的途中, 她已经承受不住眼皮的压力,眼皮又开始合上了。 江璨把她直接抱了起来,一口气抱进浴室。 他让她坐在马桶上,看了眼浴室里的花洒。 靠,这么气还是舍不得! 最后他把手指停在洗手台的水龙头处,指尖淋了点儿水,洒她脸上。 水冰冰凉。 连朝被冰醒了。 梦境和现实里的人重叠在一起。 两个江璨都特讨厌。 连朝双眼皮都困成了三眼皮。 此刻三眼皮下的双眸满是怒意。 她就是想睡个觉而已! “江璨你是不是有病!” “是,”江璨脸沉得吓人,“我有病也是被你气出来的。” 她坐在马桶上,眉头皱得死紧仰头瞪他。 而他抱肩站着,他个子很高,用仰视的角度看他,他像是头顶顶着个浴室锃亮的浴霸,有点搞笑。 连朝头晕还没散去,想笑见他那么严肃又笑不出来只能憋住。 “我想睡觉!”连朝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还在浴室里,他要是是想让她洗完澡再睡,那她现在就能扑在他身上咬死他。 “你睡个屁,不讲清楚别想睡,王朝是谁?” “你怎么知道王朝的?” “你刚自己说的!他谁?” “我儿子!” 连朝喝了那么多水,现在忽然有点儿向上厕所的意图。 她说完,手像太后娘娘一样往外轻轻一甩,“出去,我要上厕所。” 江璨还真乖乖出去了。 但没走远,就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这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听话,是因为他被惊住了。 被惊讶到的脑袋转得非常快,他开始做数学题。 打从和连朝分手算起,如果现在有孩子,那孩子也得一岁多了,一岁多长牙了吧? 婴儿长牙是不是会磨牙啊? 所以她说王朝舔她? 但也不对。 江璨手捏住下巴,骂自己傻缺。 她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这两年来她忙得和什么一样,怎么可能怀孕。 但刚刚心头又有股特隐秘的开心,要真有孩子就好了。 他们要真—— 洗手间内忽然传来冲水声。 江璨思绪被打断,他在原地等了两秒。 冲水声后,又是开花洒的声音。 江璨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进去。 果然,连朝已经在花洒底下淋水了。 “连朝!”江璨冲过去,连朝居然开的是冷水! 即使套房内温度适宜,这样的冷水兜头浇下也激得人头皮发麻。 他赶紧把水关了。 把人抱起来往外捞。 连朝已经不想睡觉了,她爱干净,她现在就想洗澡。 “我洗澡。”她不出去。 那什么狗屁王朝的事还没扯清楚,她又一个劲儿往浴室冲,江璨身心俱疲,把人丢床上按住。 尽管他一听到声音就立刻进去,还是晚了点,她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连朝往床上一躺,困意又袭来。 “别睡。”江璨把她头发都撩起来。 他浑身也湿得差不多了。 连朝被折腾得没法睡,嘴里很难受地哼唧。 他床湿成这样,没法睡了。 江璨放开她,在她衣服兜里找到房卡,又把人抱起来,往她房里去。 这之间连朝已经睡得无知无觉。 两人就住对门。 江璨把她先放沙发上,然后去洗手间拿吹风机。 忽然听到了“咆哮”声。 是狗叫。 他停住动作,确认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狗叫又持续了两声,还挺凶。 江璨在沙发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狗。 他也喝了点酒,今晚发生的事又太多,导致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不然好端端地,怎么可能会有狗叫。 连朝头已经偏在沙发边,睡熟了。 他蹲下,插好电吹风的插头,还没来得及打开,就看到一团大概只比他拳头大点儿的小白影朝他冲来。 他一手把那小白团截住。 拎着它后颈的皮,将它提到与自己同一视线的位置。 刚刚没有幻听,还真有只狗。 王朝敏锐地察觉到生人气息,为了保护连朝,它做出自己毕生最凶残的样子,朝江璨露出獠牙,喉头不断发出威胁的声音。 但王朝,只是只小狗,准确的说,只是只小奶狗。 所以它这副“凶残”的模样在江璨眼里,反而可爱到不行。 这狗肚子圆滚滚的,还挺肥。 江璨心思在连朝还没吹头发那里,也没多管狗,把它放在脚边后便去给连朝吹头。 他给连朝吹头的过程中,这小狗一直没有放弃凶他,不停咬他拖鞋和裤脚。 但攻击力度几乎为零。 江璨把连朝头发吹干后放床上,狗就一路跟进了卧室。 现在他有空慢慢和狗沟通了,“你干嘛咬我?” 他把狗重新拎起来,视线对着它的,几次这狗都要冲上来咬他鼻子,被他躲开。 “你怎么和你主人一样,那么喜欢咬——”嘴里话刚到这里,江璨就停住了。 狗,主人。 “你不是叫王朝吧?” 王朝很小,但它知道自己叫王朝。 平时家里只有连朝和夏夏叫它王朝。 所以它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有人叫它名字,它就会很给力地回应一声。 所以刚刚江璨叫王朝时,它明明因为这个陌生人而生气,却也条件反射回了一声。 江璨试探性地重叫一遍:“王朝?” “汪!” 江璨:“......” 他今晚都做了什么? 他把王朝丢床上,王朝果然就朝连朝脸上去,特别亲密地舔她。 “王朝,别舔——”是连朝黏黏糊糊地回应。 江璨在床边脱力地坐下。 感觉自己真累到不行。 心也累,身也累。 连朝说他有病,他也感觉自己有病,神经病。 居然因为一条狗闹了这么久。 狗,他把头放在床上,偏头看王朝。 和连朝接触到之后,王朝的戾气没有那么重了,小小一团蜷起,贴在连朝颈边。 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养了狗。 以前他们说好,要一起养狗的,还要在三角梅小楼专门给狗留一层楼。 连朝闭着眼,睡得很沉。 但即使是睡着,她眉头都没有松开。 江璨回忆起她说不知道原因时,口中的浓浓疲倦感。 所以很累吧。 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即使这么累,也不愿意在他身边呢。 拇指触到她眉心,轻轻地帮她梳开。 江璨收回手,看王朝和连朝一起陷入沉睡。 一狗一人的呼吸都是同频率的,这样静谧的氛围里,他心头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今天晚上因王朝而起的误会,虽然让他觉得自己很蠢。 但也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单方面觉得的“没有分手”,只是他单方面的。 分手就意味着,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能再共享,他可以知道她作为明星愿意公开的一切,但她不愿意公开的,他就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王朝的存在。 比如可能存在的很多他忽略了的地方。 江璨头靠在床尾,目光沉沉地想。 他是否一开始就做错了,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分手。 他所谓的骄傲,和她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慕思。”连朝忽然醒了,叫田慕思的名字,她说话的声音与平常没喝醉时无异。 江璨回头看她。 她却没有看他。 连朝侧躺着,脸颊枕在手心,对蹲在她床头,问她是不是很难受的田慕思说:“现在好多了,刚刚江璨都不许我睡觉!” 江璨直起背,注视着连朝的脸。 她脸上的神情,与她曾经和田慕思说话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连朝。”他轻声叫连朝的名字。 连朝视线落到他身上,像是反应了一秒,而后忽然绽开笑颜,“江璨。” 她伸出双臂,极有依赖感般想让他抱。 江璨心头惊涛骇浪,但他强行压下,上床将她抱进怀里。 睡在她侧边的王朝已经适应了江璨的气息,只睁了睁眼,确认没有危险后便继续陷入睡眠。 “朝朝,”江璨唇在她头顶,很沉地落下一吻,他眼中情绪翻涌,“看到慕思了?” “嗯,”连朝在他怀里,声音里渐渐有了困意,“她问我是不是很难受。” “我告诉她我没有很难受,但你不许我睡觉!” “她说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讨厌。” 第二十九章 宽慰 chapter 29 江璨一整晚都没有阖眸。 他一整晚都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拥抱连朝, 让连朝一直在他怀里,然后听她呼吸。 早晨七点,连朝翻了次身。 江璨小心翼翼将手臂从她脖下抽出,翻身下床。 并抹去他昨晚在她这里出现过的所有痕迹。 ... ... 连朝很难得地睡得很好。 大概是因为可乐桶的原因, 她将可乐桶纳入自己以后的解忧选择中。 就是这可乐桶比她想象中后劲大。 连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边刷牙一边想。 她已经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昨晚最后的记忆, 只停留在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可乐”处。 和桑巨聊了些什么, 有没有和江璨说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 连朝带着满脑疑惑去片场。 桑巨正和康可聊剧本,见她过来,把她拉进小团体一起讨论。 今天的拍摄主要是连朝的单人戏份:梦安偶然外出去买文具, 被同龄男孩子要联系方式, 并且问她是在哪里读书。 在此之前梦安一直和阿鬼一同生活。 被突然问到在哪所学校里读书之后,梦安忽然意识到, 自己和同龄人,好像有着非常深的代沟。 她被那群男孩子邀请去他们校园玩。 接触到了她本该作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经历的一切。 “这里梦安进入校园之后,应该是和这群同龄男孩玩得很开心的状态。”康可说。 而桑巨不太认可, “梦安从来没有和他们接触过,一认识,就放很开,明显不是梦安的性格,她应该是处于有点排斥的状态。” “如果梦安是像孤儿一样长大,会很排斥, ”连朝试着代入梦安来分析,“但梦安虽然被家里抛弃,却她有阿鬼这个‘哥哥’,阿鬼给了她代替父母的爱, 所以梦安在接触到同龄人之后心里状态应该是处于新奇的,什么都想试试、想和别人一样上课,和别人一样交朋友。” “嗯,”康可点头,这和她对梦安的感情定位想同,只是连朝会想得更细。“这样分析没错。” 桑巨拧着眉头想了想,“我还是认为梦安有可能会有排斥,毕竟是去接触从未经历过的东西,而且梦安本身也是比较内向的性格。这样吧,等会儿两种情绪我们都拍一拍,看看哪种比较符合。” “好。”连朝在片场扫视一圈,都没有看到江璨的身影。 昨晚被迫吞下巨瓜的桑巨注意到连朝的视线,说:“别找了,今天没有他的戏,他不在。” “找什么?”康可顿了一秒反应过来,“江璨?” 连朝立刻收回视线,“不是,就有点好奇而已。” 她看向桑巨,“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她打量桑巨的时候,桑巨也在看她。 连朝神色坦坦荡荡,居然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喝醉酒之后会断片?”他问。 本来江璨不在,桑巨一来就讨论剧本,连朝很放心昨晚她喝醉没有做什么事的,可桑巨这么一问,她心里忽然就浮起抹不详的预感,“我昨晚干嘛了?” 看来是断片了。 桑巨回忆起,连朝说她和江璨是前任时的口气,又想起她喝醉之后,江璨看她的眼神,还有那声对连朝“我女朋友”的称呼。 这两人明显情未了嘛。 他不想掺和,在没摸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也不能胡乱助攻,“没干嘛啊,一个劲喝酒,喝完就睡。” 连朝放心了。 ... ... “您说的这种情况,是被称作‘悲恸/丧失亲友幻觉’或‘丧失亲友幻觉体验‘,请问您爱人是连续性出现这种情况吗?” “我...不太清楚,这种病,严重吗?” “由于不知道您爱人出现这种幻觉是否具有连续性,目前并不能判定为是精神类疾病。建议持续观察,观察她是否都是在醉酒后出现这种幻觉和出现幻觉的频率。当然,最好的建议是,带她来诊疗室做检查。对了,请问她出现这种情况时,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 “非常平和,就像那位朋友还在世时的互动一样。” “那目前您不用太过担心,这种体验对她而言,是宽慰。因为太过悲恸无法接受好友离世,于是会幻想出朋友还未离世的状态陪在她身边,对她而言并不是坏事。” 江璨手里捧着一束小雏菊,一步步踏过小路,与心理医生的对话反复在耳边回响。 为对话做背景音的,是潺潺的流水声。 溪流如软缎,水波上被冬日暖暖的阳光缀出闪耀钻石。 春兰、山茶、仙客来围绕着溪流盛放。 这里一丁点都不像陵园。 像是很漂亮的花园。 如果没有眼前的墓地的话。 江璨把花束轻轻放在墓碑旁边。 然后在墓碑面前蹲下,看了很久墓碑上的照片。 田慕思一丁点都没有变。 依旧是那副像吃到世界上最甜蜜的冰淇淋一般的笑容。 “她看到的你,也是这样的吗?” 开开心心地笑着,所以她才会觉得宽慰吧。 江璨在地上坐下。 昨晚忽然听到连朝与“田慕思”的对话时,他的确有过慌张和担忧。 但在与心理医生对话之后,他便放下了心。 如果对连朝而言是宽慰,如果能以另一种方式见到逝去的人,与逝去之人沟通,他并不认为是什么可怕的事。 “你们俩关系还真好,有时候好到我都羡慕。”江璨脸上带着浅笑,“是因为和连朝经常见面吗?你从来都没有入过我的梦。” 大家分开之后,他做过很多次与连朝相见的梦,却没有梦到过大家。 “江...璨?”身后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让江璨有一瞬间穿越般的恍惚。 他回头,看到祁从霜。 祁从霜面色有些僵硬,手里握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草莓。 “好久不见。”江璨没起身,而是往旁边挪了些位置。 祁从霜上前,把草莓放到照片前,“这季节的草莓很甜,想到慕思以前很爱吃,就买了些来想让她尝尝。” 真的是很久不见。 毕竟两年的时间那么长,大家分得那么开,不刻意约时间,即使都来同一个地方,碰面的几率也少得可怜。 祁从霜整个人气质都变得温婉,以前骄傲许愿要成为世上最火的明星的傲气已被时光消耗。 她清楚自己的变化。 也清楚江璨的没有变化。 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顶级爱豆的他,即使穿着简单地盘腿坐在地上,浑身的冒出的气场也依旧闪闪发光。 祁从霜面前浮现出连朝的身影——她经常从电视上、手机屏幕上看到的连朝声影。 她也和以前一样...不,有些不一样,她变得更加张扬肆意了。 真好,祁从霜低头,在江璨旁边坐下,“你和连朝准备什么时候公开?” 她都没想到,江璨和连朝居然这么能藏,藏了这么久。 江璨顿了一秒,“看她。” 他们俩的感情倒还和从前一样,“我还以为你们就准备这部戏拍摄结束后公开呢,毕竟cp粉那么多。” “你都知道?”江璨诧异,他以为祁从霜已经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当然知道,”祁从霜笑,“我还是你们cp粉粉头呢。” 江璨闻言,也弯起唇角。 “连朝还好吗?”祁从霜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连朝时刻在热搜头条中出现:她得了了不起的奖、开了世界巡回演唱会、买了豪车豪宅、现在又在阵容很好的剧组里拍戏。 她当然过得很好。 在没有与现在的连朝接触之前,江璨也是这么想的。 但他现在不确定了。 “还行。”他只能这么回答。 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你会梦到慕思吗?”江璨忽然问祁从霜。 祁从霜点头,“经常啊,梦到我们大家一起,还和从前一样。” “就在梦里梦到?” 祁从霜愣怔了一秒,“什么意思?” “有没有出现过幻觉之类的?比如在现实中和慕思对话。” “没有,”祁从霜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你有过?”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连朝?” “嗯,”江璨点头,“心理医生说是宽慰。” 祁从霜却有些担心,“连朝和慕思关系最好,慕思离世,她一时肯定接受不了,医生有没有说别的?我问问我老公认不认识了解这些的心理医生——” 说着她便要立刻去拿手机拨电话。 江璨拦住她,“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连朝自己应该也不知道。你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和她聊聊天。” “我?”祁从霜低下声音,“我可以吗?连朝会不会还在怪我?” 当初田慕思一出事,她就像缩头乌龟一样逃避,到今年才接受这个现实,敢来见慕思。 但她还没有做好见连朝的准备。 “她从没怪过你。”江璨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去见见她吧,她很想你。” 但江璨告诉她连朝产幻的事,尽管他说连朝没事,她依旧有些担心。 “好,我去。”祁从霜点头。 第三十章 二十一岁的江璨爱连朝的方式…… chapter 30 “连朝最近都在剧组吗?”祁从霜下定决心后, 便很想尽快见到连朝。 “大部分时间是。”江璨回忆起前几天夏夏对连朝提到的公益活动,“这几天好像有个公益活动需要出组。” 大部分时间是?好像? 祁从霜拧起眉心,“你不知道确定时间吗?” 江璨和连朝明明是恋人,又在同一个剧组, 江璨怎么会用如此模糊的词来形容连朝的档期。 江璨抿了下唇角, “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最近经常和老公因为育儿吵架的祁从霜对此非常敏感。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江璨的脸上明显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没有吵架。”江璨有些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我们还没复合。” 还没, 复合。 祁从霜听到这两个词,脑袋中所有脑神经同时停顿两秒,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了, 还没复合的意思。”江璨知道她听懂了,只是不敢置信。 祁从霜眼里充满了疑惑, 她定定地看了江璨好几秒,然后站起来,叉腰瞪着江璨, “你们分手了?什么时候?最近?” 她大有一副如果是江璨欺负了连朝,她就立马会给他一巴掌的表情。 江璨也烦得很,他和连朝目前的感情完全是胶着的状态。 在不知道连朝生病的时候,他可以让自己等。但他现在知道连朝生病,知道连朝很累,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同意分手。 他们浪费了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他都该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所以他选择把实话都告诉祁从霜, 或许以祁从霜对连朝的了解,能给他一些启发。 “两年,”江璨就那么仰头看向祁从霜,“慕思出事后不久, 就分手了。” 祁从霜是真想动手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资格。 毕竟当初她也是抛弃了连朝。 因为没有办法接受慕思的离世,所以选择逃避所有,听父母的话,嫁给一个不错的人。 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就能与从前的一切分割开。 可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江璨也会抛弃连朝! 祁从霜回忆起慕思对连朝的重要性,她甚至不敢想,被慕思离世又被江璨抛弃的连朝,是怎么度过这两年的。 而可笑的是,她竟然一直通过屏幕,以为连朝过得很好。 所以几乎是在江璨说出两年之后,祁从霜便立刻红了眼睛,“你抛弃她?” “我没有!”江璨倏然站起,气得眼尾发红,“提分手的不是我!” “连朝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和你分手,那是她最需要你的时候?!” “我不知道!”江璨眼角眉梢都是悔意,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有多悔恨,他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同意分手! 江璨逼自己冷静,告诉祁从霜当初发生的一切: “慕思刚过世那段时间,连朝不哭不闹,我担心她情绪积压着发泄不出来身体会出问题,就经常带她出去散心。在那之前我们之间都没有问题,可回来之后她就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吵架,那个时候我想她是因为慕思离世压力大,一直安慰她,直到她开始提分手。” 江璨到现在都不想回忆那段时间。 他知道连朝因为慕思离世而非常悲伤,他也一直想让连朝把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 但连朝拒绝发泄,连朝拒绝和他聊任何关于慕思的问题。 他们出去散心,聊到别的都还好,一旦他察觉出连朝心情放松下来,想要和她沟通慕思的事时,她就对他开启了屏蔽状态。 次数多了之后,江璨也很痛苦。 田慕思也是他的朋友,慕思离世他不是不痛苦不难过。 可他知道连朝比他更难过,于是只能压抑住自己的难过去安慰连朝。 可连朝不让他进入她的内心。 这让早就决定要和连朝共度一生的他感到非常挫败。 而在他本就感到挫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和连朝之间的感情时,连朝开始频繁提分手。 每次吵架,她都会提。 提到的次数多了之后,他觉得很累,非常疲惫。 他能看到连朝的痛苦,但连朝的痛苦隔着一层玻璃,她在玻璃的那头,不愿意让他靠近。 所以他同意了。 如果分手是她想要的,她就是想要靠她自己的能力去给田慕思报仇,那好,他同意。 但同意分手的时候,他恨她。 恨他们感情不对等。 恨他如此爱她,想和她共度一生,而她却可以如此随意地抛弃他。 祁从霜直觉有哪里不对劲,“连朝的确是有话会藏心里的性格,但她不会在最需要你的时候和你分手,你对她而言有多重要,我们都知道。” 憋了两年的难过终于有了发泄点,江璨发泄出来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蔓延着浓浓的疲惫感。 祁从霜说他对连朝而言很重要。 他不信。 “或许吧,”他声音也带着疲惫,并不愿意谈他在连朝心里的重要性这样的问题,他将这个话题放过:“我想或许你会了解连朝身为朋友的我不了解的那一面,所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打破和连朝目前胶着的状态?” 江璨垂着眸,因为刚刚激烈的情绪发泄,此刻他睫毛在很轻微地颤。 两年前他没有很成熟地处理他和连朝的感情。 他后悔至今。 两年后的今天,他只想不要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是或许。”祁从霜的确不知道当初连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选择和江璨分手,但她敢肯定,江璨在连朝心里特别重要。 “连朝以前和我们聊天时经常谈到你,每次聊到你,她眼睛里都像是会发光,我也是女生,我能明白连朝的眼神代表什么。你不要认为她不爱你。” 一开始在得知江璨和连朝竟然分手,还分手两年之后,祁从霜的确非常震惊,甚至对江璨很不满。 可聊到这里,尽管她疑虑依旧,但她在知道江璨现在的心意之后,选择把她了解的连朝对他的心意告诉他。 祁从霜或许不了解江璨,但经过两年的婚姻生活,她自诩比他和连朝都更了解感情,也更了解感情中的人。 刚刚江璨的话、江璨的表情,通通都透露出他在连朝面前的不自信。 他的不自信源于对连朝对他的爱的不确定。 他不确定连朝是否爱他。 不确定连朝对他的感情是否如他对连朝一般。 所以她说:“不要认为她不爱你。” 江璨逼自己压去鼻头涌起的那阵酸意。 他说:“我没有。” 他没有认为连朝不爱他,因为他们恋爱的那段时间里,他能感觉到连朝对他的爱意。 只是他认为连朝对慕思的感情、连朝对自己独立的在意,超过了对他的感情而已。 当初同意分手,是因为十九岁的骄傲的江璨会在意。 而现在二十一岁的江璨已经不在意。 连朝在意慕思他可以接受,连朝想要独立靠自己为慕思报仇他也接受。 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是陪她。 他可以在她身边,支持她想要做的一切事情。 这是二十一岁的江璨爱连朝的方式。 第三十一章 吻痕 chapter 31 吻痕 “我该怎么做?”江璨回忆起昨晚连朝在他怀里, 幽幽叫慕思名字时的神态,心里泛起酸酸涨涨的痛。 他想要理直气壮地以恋人的身份在她身边,不想再试探。 她在他怀里那一夜,他听她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后悔他们浪费了两年时间。 祁从霜现在除了知道江璨和连朝分手两年、江璨想复合外, 什么都不知道, 她根本无法给出建议。 祁从霜思索两秒, “目前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什么?” “想复合的是你, 你确定连朝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吗?” “不知道。”不知道她是否想和他复合, “但她还喜欢我。” 两句都是肯定语气。 江璨回忆起在山里拍戏那晚,连朝为了他给整个剧组买防寒服的事。 并把这件事告诉祁从霜,说话间, 他眼眸中不自觉蓄起浅浅笑意。 祁从霜把这样的江璨看在眼里, 满眼的羡慕。 羡慕连朝,也羡慕江璨。 “你倒挺会自己哄自己, ”祁从霜说:“那你知不知道,和你分手的两年里,连朝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当然没有!”江璨对此倒十分确定, “她和我交往过,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祁从霜扶额,两年过去,江璨脸上轮廓硬朗了些,气质看起来成熟了些,可一谈到关于和连朝的感情, 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臭屁少年。 “你怎么知道?”祁从霜刻意道:“毕竟是两年,七百多天的日日夜夜,连朝身边出现过那么多帅哥,更别提喜欢连朝的人有多少, 你怎么敢肯定她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就是肯定,”江璨嘴虽然硬,声音却小了点,尽管知道在连朝心里他不是最重要的,但他知道他也是有一定重量的。“连朝不会。” 可他回想起从连朝口中听到“王朝”时自己心头的慌乱,心上依旧会泛起不安,“你不是要去见她吗?帮我探探。” 祁从霜看着面前矛盾的男人,他面上确信与怀疑的神情互相交织。 “那你呢,”她故意问:“你这两年里,有没有——” “怎么可能。”臭屁少年说:“我遇到过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别人。” 祁从霜本来是想知道江璨和连朝在这两年中的感情状况,问着问着,她脑海中忽然灵感一闪,“我知道了!” 她双手“啪”地一拍。 “我想问的,连朝或许也想知道。” 江璨看向她,神色莫名。 “你不是说你和连朝的感情胶着,陷入僵局吗?你觉得连朝对你依旧有感情,但又不确信对不对?” “对,不对。”江璨承认前面的问题,不认后面的。 祁从霜早已把他看穿,“那就试试吧,你这两年也没传过什么绯闻,你传个绯闻试试。” 在与连朝的分手的这两年里,江璨一直都很乖。 娱乐圈有各种女艺人、女工作人员,但他从来都是把大家当同事一样工作。当然也有想要和他暧昧的女人,但他都会让自己变成铜墙铁壁,这块铜墙铁壁,只要一个叫连朝的女人可以进入。 “我和谁传?”江璨不愿意,“找工作人员,对她不好。我也不想让连朝误会。” “你不让连朝误会,你们俩就一直这么磨着?”祁从霜觉得这想法靠谱,但实行起来很难,总不能去祸害别的女孩子,“你等我想想,我先去找连朝探探情况。” “好,”江璨点头,“那你赶紧去。” 工具人祁从霜叹口气:“你想办法帮我问到连朝行程,我就去。” 江璨立刻给万事通都立打电话,动作途中对祁从霜打了个手势,“我开车来的,一起?” 他回头看眼田慕思,“下次我带连朝一起来看你。” ... ... 把祁从霜送到她家门口,江璨看到她家的别墅大门,在某种程度也算放心,至少经济上,祁从霜过得还不错。 祁从霜看到他的神色,扯了下唇角,“放心,等你们把烂摊子收拾好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我这两年的情况的,你们到时候不想听都不行。” 她打开车门下车。 江璨点头,“随时恭候。” 说罢他重新启动汽车,祁从霜却忽然叫住他。 江璨回头,眼带疑惑。 祁从霜神色认真:“和连朝复合以后,在感情上有什么不确定的,多问她,不要总是自己猜自己认为。” 江璨朝她打个手势,状似并不在意这个问题,“我还有点事。” 轿车滑入车道。 车外景色转瞬即逝。 刚刚还在朋友面前一脸臭屁的人此刻脸色如罩了层暗色。 多问? 他自己的认为,自己可以接受。 但他不知道从她口中亲耳听到,会有怎样的感觉,那时的自己,又是否能接受。 祁从霜看着远离的汽车屁股,长长叹口气。 那么灿烂骄傲的江璨,在感情面前,依旧会如此不自信。 ... ... 连朝在进剧组前,几乎推光了所有工作,但有一项工作她没有推——“豆蔻计划”公益项目。 豆蔻计划是一项用来资助贫困地区失辍学女童继续学业儿童公益项目,连朝自出道起便一直关注着这个项目,最初她只是捐款,后来名气渐增,便觉得与其靠自己捐款,不如用自己的名气来让更多的人关注这个项目。 所以她便主动申请成为“豆蔻”项目的代言人。 桑巨得知她要在拍戏中途因此项目而请假一天去隔壁蓉市时,非常爽快地批了假,为她调整拍戏时间。 都立打探出来,将这事告诉了江璨。 所以公益活动结束后,连朝成功地见到了祁从霜。 准确来说,是抱着孩子的祁从霜。 连朝在见到祁从霜怀里的小孩后,向来冷艳的一张脸,有一瞬间的愣怔。 夏夏见状,清空休息室的工作人员,只留两人叙旧。 连朝开口的第一句:“这是?” “我儿子。”祁从霜声音淡淡的。 连朝很缓慢的,倒吸了口凉气。 “你...他多大了?” “一岁多,”看来把儿子带来是对的,至少有让连朝震惊到,让她没有一见到她就立刻回忆起不愉快的过去,“叫佑佑,要抱抱吗?” 祁从霜嘴里问着,手上却动作很快地把儿子往连朝身上放。 连朝何时抱过小孩,此刻手忙脚乱地接,抱好之后还担心佑佑不喜欢她,一直注视着佑佑的眼睛。 “放心啦,”祁从霜松了手,胳膊轻松了些,“他不认人。” 还喜欢漂亮女生。 果然,祁从霜话音刚落,佑佑便像是响应妈妈的话一般,小脑袋一偏,正好把脑袋靠在连朝肩上。 小婴儿脑袋圆圆,脸颊肉肉,整个人都软乎乎的,连朝放轻了手臂力度,心脏因为佑佑依赖的姿势而软成一团。 “你...”连朝身体下意识轻轻地摇,同时惊讶地看着祁从霜,“你怎么会都有小孩了?” “结婚了就有了,自然而然。”佑佑冲淡了两个人之间的久别重逢的尴尬氛围,但毕竟是久别,她们总会提到以前。 “连朝,”她抿抿唇,“很抱歉我——” 连朝直接打断她,“不用抱歉。” 祁从霜顿住,连朝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你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从她和祁从霜认识之初,她就了解祁从霜是怎样的性格。 她喜欢逃避,遇事喜欢缩回自己的安全屋,连朝完全能理解。 “以后可以继续联系你吗?”连朝轻轻笑,直接跳过那个话题,“佑佑好像很喜欢我。” “当然,”祁从霜缓过眼眶那阵胀意,“如果你愿意,佑佑缺一个干妈。” 她们的聊天氛围如此自然,仿佛和从前一样。 连朝说好呀,“如果你以后忙,可以把佑佑带来我家,我家还有只小狗可以陪他玩。” 她低头去看佑佑的嘟嘟脸,不知道他是不是饿了,佑佑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此刻正在吮自己大拇指。 祁从霜缓过自己的情绪,没忘记还在大明湖畔等着的江璨。 “佑佑干妈有了,还缺个干爸。”她说着,视线对上连朝的。 连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目前还没有——也不一定需要干爸嘛,干妈就可以让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和江璨,怎么回事?”祁从霜见她逃避,干脆直接问。 连朝眸色沉了沉,“分手了。” “原因?” “分手哪有确切原因,”连朝不愿意讲,“总之就是分手了。” 连朝都不愿意告诉江璨分手原因,祁从霜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撬出来,他们俩的感情,还得他们自己慢慢磨。 不过看连朝的状态,还是只能按她最初的想法来突破连朝和江璨的困局。 不过用什么方法呢?祁从霜努力思索,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们分手了,现在一起拍戏,不尴尬吗?” “怎么不尴尬,”说到这里,连朝就头痛,“我主动求和来着,说和他做朋友,结果他生了好大的气。” 祁从霜笑出声,做朋友?江璨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是想和你复合吧。” 连朝抿住唇,“他没说。” “他说了你就会同意复合?” “我不知道。”连朝说:“我目前就只想把戏好好拍完。” 佑佑把大拇指从嘴里拿出,饿得开始找食物,而妈妈和漂亮阿姨都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只得攀着漂亮阿姨的胸口乱找。 这话,不太妙。 祁从霜眉头泛起涟漪。 佑佑找吃的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也没人理他,他饿得有些受不住,乖小孩饿了也不哭不闹,而是选择——吧唧一口咬在漂亮姐姐颈边软肉处。 因为处于磨牙期,佑佑下口嘴还不轻。 祁从霜正不知该如何继续聊天,就听到连朝极轻微的“嘶”了一声。 就算被咬得有点痛,她也没有放开佑佑,而是低头,“你在干嘛?” 连朝很瘦,身上本就没多少肉,佑佑咬完也咬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收了牙,变成轻轻地吮。 祁从霜赶紧把儿子抱回来,去包里找奶瓶,“应该是饿了。” 连朝跟着去找,“他这么乖?饿了也不哭不闹。” 佑佑真神奇。 连朝坐飞机最害怕的事就是遇到哭闹的小孩。 找到奶瓶,她按祁从霜的指示,把奶瓶塞进佑佑嘴里。 佑佑立刻抱着奶瓶大口喝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像黑葡萄一般,湿漉漉的。 “不然我把佑佑直接打包带回去吧?”不过接触了一小会儿时间,连朝已经舍不得佑佑了。 “行啊。”祁从霜把视线从儿子脸上移开,去看连朝——忽然看到连朝脖上被佑佑咬出来的痕迹。 连朝皮肤白,佑佑最近磨牙期下口又重,此刻连朝颈上红色印记非常明显。 她打量连朝的神色,连朝的注意力完全被佑佑吸引了,好像忘记了脖颈上的痕迹。 脑袋里电光火石之间,祁从霜忽然想到了个点子! “姐?”夏夏此刻来敲门,“我们该去机场了。” 蓉市离泽市不远,连朝又只是来参加公益活动,所以夏夏定的是当天往返。 祁从霜火速拿出手机和连朝交换联系方式,“那你先忙,我们泽市见。” 连朝对佑佑依依不舍,“泽市见吗?你现在不是住蓉市?” “我住泽市,这次是我老公来蓉市参加个医学会议,顺便带佑佑来玩,听说你在这里,没忍住来找你的——” 夏夏神色已有些着急,祁从霜也还有别的事要忙,她赶紧抱好喝奶的佑佑,“我老公会议要结束了,那我先走了,我们回泽市再联系。” 祁从霜一走,夏夏便进来收拾东西,“姐,我们动作得快一些,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 ... 祁从霜一出门,便给江璨打电话。 “我想到了!” 江璨知道她今天去见连朝了,但她莫名其妙的,一开口就说什么想到了,“什么?” “吻痕!”因为终于想到了可以让连朝误会,又不会为难江璨身边工作人员的方法,祁从霜说话时语速非常快,“用吻痕让连朝误会。” “怎么用?”江璨眉头蹙着。 “这个你问我?”祁从霜抱着佑佑上老公的车,“你们拍戏的时候,是怎么做吻痕的?” “没拍过吻戏。”倒是拍过吻戏,江璨回忆起拍定妆照他咬连朝脖子的时候,连朝的表情,心情有点儿好。 “那你自己想办法,”这根本不重要,“反正你就想办法弄个吻痕在身上,比较明显的位置,然后让连朝看到。如果她还在意你,对你还有感情,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至于后面要怎么发展,就看你自己了。” 她只能提出打破他们目前胶着状态的方法。 至于具体的操作步骤,还得他自己来。 “行,”江璨也没打算事事靠别人,“连朝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中午,”祁从霜说:“刚刚她助理就在催说要上飞机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 连朝今天肯定是要回剧组的。 江璨挂了电话便开始想吻痕的事。 “吻痕?”都立说:“找化妆老师啊,别说吻痕了,鞭痕老师都能画出来。” “这种事怎么能找化妆老师,”江璨对都立的一根筋脑子感到无语,“我要召告全剧组,我要在自己身上弄个吻痕出来吗?” “我搜搜。”都立打开浏览器,但在打开的前一秒,他是不怎么抱希望的,毕竟,谁会没事做自己在自己身上制造吻痕这么无聊的事啊! 但是打开之后,他发现,还真有人干这种事,而且干的人还不少。 “有了,”都立搜的同时,江璨也在搜,他看到了第一条,“用小钢夹夹出的痕迹,会很像吻痕。” 小钢夹。 经常做造型的江璨对这个小东西并不陌生。 他在酒店内找了一圈,还真在梳妆台处找到了几个。 他按网上的方法,在手臂内侧试着给自己夹了下。 “啧——”他以前经常被连朝啃出吻痕,可从来都没有觉得痛过,怎么自己制造的吻痕,会让他这么痛! 江璨眉头皱得死紧,把手臂皮肤发出紫红的那块地方用拇指指腹揉了揉。 都立好奇地凑过来看,“真的红了耶,真的很像吻痕诶!” 他说着,把手机屏幕上的吻痕图片与江璨手臂上的“吻痕”凑到一起。 小钢夹夹住的那块中心,是紫红色,江璨用指腹揉开之后,整块痕迹是从内而外地泛红,和用嘴唇吮吸出来的痕迹,的确很像。 “你再试几个?”都立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神奇的东西,眼睛都亮亮的。 江璨:“......” “我在你手上试试?”正好他需要练手。 都立傻兮兮地伸出手臂,“好呀好呀。” 江璨抿起唇角,在都立手上一口气揪了三个。 都立还没反应过来,生理性泪水就溢满了眼眶,“哥!!!”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江璨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把他手臂上“吻痕”搓开。 果然手法越来越熟练了,三个都挺像。 “你说我弄到哪里比较好?”他看向镜子,仰着头,手捏着小刚夹在脖颈处轻轻地碰,“哪里看着会没有特别明显,又比较明显的?” 都立擦完眼角的泪水,很敬业地凑过去,“脖子肯定不行,太明显了。” 江璨白得和吸血鬼一样,脖颈上要一有红色,绝对很显眼。 “下巴?”他说。 江璨决定试试。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镜子,忍住痛,在下巴上揪了一记。 “不行。”他缓过那阵痛意,把下巴左边的痕迹揉开,“虽然也红了,但没有手臂上的像。” “我觉得还行。”主要是这位置也比较特别,一般人看到这里有红色印记,肯定会想歪。 “会不会太里面了?” “有点儿,不然,再来一个?”反正人一旦感情上了头,那什么一激烈,肯定不会只亲一次的。 江璨偏头,用右边下巴对准镜子。 又给自己揪了一个。 这次因为适应了下巴的角度,揪得还挺像。 只是——揪下巴可比揪手臂痛多了! 江璨还在照镜子。 都立开始照常关注微博热点。 刚一打开手机,他就被手机顶栏的那个“爆”给吸引住了视线。 又有大瓜吃! 平日里就爱在瓜田上蹿下跳的猹乐滋滋点开,然后瞬间傻在当场。 微博今天爆的内容是——连朝脖颈吻痕 都立眼睛都直了,视线直直地从手机屏幕,移向还在照镜子的江璨脸上。 狗仔拍的图上,连朝脖子上确实是有吻痕,可是!连朝今天根本没来剧组,她一大早就去了蓉市! 这说明她脖子上的吻痕肯定不是江璨咬的! 难道连朝也想做和江璨同样的事,让江璨误会? 但就算想要这样做,连朝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啊。 现在热搜可直接爆了! “你这什么眼神?”江璨揉完下巴一抬眼,就对上都立的视线,看得人瘆得慌。 他回头,都立手上握着的手机捏得死紧,指尖都泛起白。 江璨蹙起眉,直觉发生了不太好的事,但如果发生了不好的事,他希望他的助理能在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傻愣愣的做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姿势。 他直接从都立手中抽出手机。 连朝下巴被娱记用红圈圈出来的吻痕赫然入目。 江璨浑身的毛孔几乎是在看到连朝脖颈上吻痕的那刻立刻全部张开。 愣怔两秒后,他回过神逼自己立刻冷静。 不会的。 不会这么巧。 或许是祁从霜也给连朝出了同样的主意。 江璨立刻给祁从霜打电话。 “吻痕?”祁从霜窝在沙发里用ipad放大看连朝脖子上的、被自家儿子啃出来的红色印记,“我不知道啊?” 做戏嘛,两个人一起入戏而不知,才最有意思。 祁从霜装傻,“我今天就和连朝见了一面交换了联系方式而已,她当时忙着赶飞机,我们说好了回泽市再谈。” “会不会是误会呀,连朝或许在拍别的戏?” 江璨在听到祁从霜说出“不知道”三个字时,因看到连朝脖颈上吻痕而浑身凉掉的血液便瞬间沸腾起来。 连朝明明是去蓉市参加公益活动的! 什么公益活动会让她脖子上有吻痕?! 第三十二章 变成虎 chapter 32 变成虎 都立是拼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才追上江璨的。 江璨人高腿长, 今天步子迈得特别大,他两步才能抵上他一步。 跟江璨进了电梯之后都立便疯狂联系夏夏,可夏夏不知怎么回事,根本不接电话。 此刻的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都立左耳是江璨沉重的呼吸声, 右耳是夏夏不接电话的“嘟嘟”声, 他绝望地闭上眼, 心脏已经崩溃成一片一片。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都立立刻睁开眼, 跟上已经往外走的江璨的背影。 江璨明明穿着休闲的短皮衣,可都立只从背面看,都能看到他背绷得死紧。 都立走路的途中, 给夏夏的电话就没断过, 但夏夏完全没有要接的架势,电话那头只有冷漠的嘟声, 或是冰冷的女声通知他“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在听电话中冰冷女声的短暂几秒内,江璨已跨步出电梯, 冲向汽车。 都立几乎用飞一般的速度打开副驾驶车门,弹进去一口气关上车门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顺便拉紧车门上的扶手。 江璨人却没动。 都立疑惑地看去,江璨面色铁青,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手背青筋明显。 都立不由自主的,喉头咕咚一下。 “哥,不走吗?”他在问的同时, 将扶手握得更紧。 走? 江璨是很想走的,恨不得立刻出现在连朝面前。 可他上了车才发现,想启动油门,却不知去哪。 他要去哪找她? 都立的电话依旧在通话中, 电话那头依旧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通知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江璨闭上眼,做了次深呼吸。 去他妈的分手! 原来分手就是他永远不知道她在干嘛! 分手就是她可以喜欢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她的脖子上可以被任何人咬出吻痕! 他以为的理解和知道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他现在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 都立在问出口时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哥...你有没有连朝的联系方式啊...” 他声音很弱地问。 江璨的手机就在他外套兜里。 外套垂在身侧,他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手机的重量。 但他不敢掏出来。 分手到现在,他没有一次给连朝打过电话。 不敢打,他知道连朝是多么绝情的人,他怕她和他分手之后,会毫不犹豫地换掉手机。 而他无法承受被她如此毫不犹豫地,就像换掉手机号一样抛弃! 江璨眼眶红成一片。 “嘭!”手重重地砸向方向盘,手指传入大脑皮层的剧烈疼痛,也丝毫无法缓解心脏的疼痛。 电话在都立准备下车逃命的前一秒终于接通。 夏夏忙得要死,因为今天急着赶飞机,大家一路狂奔至机场,根本没有注意到连朝脖子上的痕迹。 他们都是看到热搜才发现连朝脖子上的吻痕的。 本来大家都挺慌乱,可连朝的状态稳如磐石,她看到热搜后轻飘飘地用前置摄像头看眼自己脖子,声音清淡地说:“哦,吻痕啊,祁从霜儿子啃的。” 夏夏松口气,“能让祁小姐给我们发张她儿子的照片吗?现在热搜已经爆掉了,大家都在猜测你脖子上的吻痕是谁造成的。” “不用,”连朝知道夏夏这是想要发声明的意思,“没必要,多大点儿事。” 以她的流量,要把佑佑照片发出来,网友分分钟就能扒出佑佑的祖宗十八代。 “我等会儿发个微博。”连朝并不在意。 见连朝稳住,夏夏也只得收了发声明的心思,只手机上电话、微信一直闪个不停,尹尚也拨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她只能挨个处理。 等接通都立电话时,连朝一行人已经出泽市机场,准备回家了。 “夏夏!”夏夏的声音让浮在水中的都立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们在哪!” 夏夏知道都立是在问连朝的位置,也没多想,“现在在路上,准备回连朝家里。” “哪?!” “三角梅小楼。” 夏夏话音刚落,驾驶座上江璨的声音便响起,“都立,下车。” 他的声音中带有都立从未听过的危险性。 这危险的语气让都立一步一个指令,动作快出残影般按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再关车门。 下一秒,轿车朝停车场亮光处疾速驶去。 电话那头的夏夏因为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还在“喂?喂?” 都立被叫回神,“夏夏...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夏夏还以为都立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他也只是想吃瓜,“等会儿连朝会发微博说明的,我这儿电话还多,先挂了。” ... ... 连朝压根就没把吻痕当回事。 行李箱里装着“豆蔻计划”女童们送给她的信和手工礼物,她准备先回家一趟放好行李之后再回剧组。 夏夏一路上电话就没停过,铃声吵得连朝头疼,她大概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连朝拍拍副驾驶的后座,对她说:“别管了,一个个解释得解释到什么时候。” 何况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地方。 她连朝哪里需要给别人解释? 夏夏立刻关掉铃声。 没再接电话,但依旧在回微信。 原本没把发微博说明情况当回事的连朝无声叹口气,她抬眼看向窗外,汽车已驶到三角梅小楼门口。 “别回啦,”连朝下车,把行李箱也抽出来,“我放了行李箱就发微博。” 夏夏这才彻底放下手机,准备开门送连朝进家门。 “不用,”连朝摆手,“今天你辛苦了,下午放假。” 说完她示意司机,把人送走。 车屁股远离视线,确认爱操心的夏夏不会掉头回来之后,连朝才转头朝家里去。 王朝还在酒店被工作人员照顾着,她对王朝想念得紧,得赶紧放了行李回酒店。 刚走两步,手臂忽然被人拉住,被拉住的力道让连朝感觉手臂像是被铁钳钳住。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转身,对上浑身充满滔天怒意的江璨。 第三十三章 连朝和江璨天生一对 …… chapter 33 连朝和江璨天生一对 江璨一路飙车而来, 脑海里因连朝脖上吻痕而起的愤怒慌张情绪迅速翻涌交织。 踩刹车的时候他目光紧紧锁定着连朝的背影,下车时车门几乎是被他用尽全力狠狠砸上。 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拉住她手臂、将她圈紧怀里、死死扣紧她腰这些动作时,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气。 连朝被抓住的第一反应是慌张。 她身为艺人,有一定的警惕性, 网络上极端粉丝的新闻并不少。 所以她被拉转身后下意识用脚往那人下.身关键地方反脚踹去。 江璨在极度的愤怒之中还来得及做反应, 一手圈紧她腰死命贴近自己, 一条腿压制住她踢起的那条。 “江璨!” 两人以前恋爱时经常玩闹, 有时候闹过了她也会用这种方式踹他, 所以江璨的反击动作她非常熟悉,再加上江璨身上独特的冷冽香气,连朝反应过来是他才卸去腿部力气。 将惊吓情绪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恼怒感, “你有病啊!” 大白天的在家门口吓她! 连朝心脏现在还在不停“咚咚”地跳得厉害。 江璨一只手捏紧她下巴, 她脖颈扬起,那道显眼的红印刺进他眼睛里, 令他眼睛痛得像是要滴血。 江璨一双眼戾气十足。 他有病?他就是有病才同意分手! “哪来的吻痕?”他声音很沉,问的语速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连朝甚至怀疑他会在下一刻把她生吞下去。 吻痕? 她被他吓得根本就忘记了这件事! 连朝小巧的下巴被他死死捏住, 他手劲非常大,捏得下巴生疼。 她没忍住,下巴往右边轻偏着动了下。 两人视线依旧紧紧胶着。 江璨在她微动的那刻才像是终于清醒过来,捏住她下巴的手松了些力道。 连朝皮肤是冷白调,江璨贴在她下巴肌肤上的拇指刚松开一些距离,就看到她皮肤上因他指上力气而泛起的红。 江璨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后悔。 连朝气得想骂人, 他松了捏住她下巴的手,但没有松开圈住她腰的手。 现在腰上依旧像被什么铁钳钳住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两个人紧紧贴着彼此身体。 江璨因为生气,一路飙车而来, 呼吸都带着沉沉怒意。 而她是被他惊吓到还没平缓过来,呼吸是与他同频率的起伏。 连朝正要告诉他吻痕的来历,忽然视线一顿。 他下巴上,两个明晃晃的吻痕印着。 连朝气得想笑。 原本想对他解释的心意一寸寸冷下。 她唇角缓缓扬起弧度。 连朝本就有一张极美艳的脸。 只她平时吝啬露出笑意,所以常被世人称作冷艳美人。 但此刻,她笑着。 惊世冷艳的脸,一旦刻意带笑,便是美艳中的风情万种。 连朝眸中的冷意快速蓄起,留在他下巴处吻痕的视线一寸寸上移,对上他双眸,眼神中几百道冰锥朝他直直射去。 连朝越是沉默,江璨心头烦躁之意就更甚。 他正忍不住要再问,下巴忽然一痛。 连朝用了和他刚刚一样的姿势,可手上的力道却比他重百倍。 江璨顿了一秒。 听到连朝用特别温柔、温柔到他从来没有从她口中听过的语气反问:“你这吻痕,谁咬的?” 连朝觉得自己心情特别平静。 就像是特别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死海海面。 可江璨太过了解她。 江璨比谁都了解连朝。 他一眼就看出了她藏于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不断的欲望。 那是摧毁的欲望。 那种摧毁感就仿佛,只要他说出咬出他下巴吻痕的对象,她就会立刻手刃了他,再手刃那对象的感觉。 可惜,都是他。 看她的模样,像是马上就要用一记手砍掉他脑袋。 但江璨特别开心,心里刚刚还充满到快要爆炸的怒气忽然就转变了,像被真空机“嗖”地一下悉数抽光,然后又立刻注满喜悦的气体。 她在吃醋。 他知道。 江璨昂起头,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全程注视着她双眼,他像只骄傲的公孔雀,把自己下巴上的刺眼“吻痕”展示给她看。 连朝是真恨不得杀了他! 是,分手是她提的,她也因此对他有愧疚。 她甚至在分手时想过,他总会和别人交往,总会爱上别人。 可连朝没想到她曾经的“预想”实现之后,自诩理智的人会如此不理智。 她脑海里光是被挨个打进“他、会、爱、上、别、人”六个字,就气得想杀人!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哦,她看不见所以肯定不知道。 江璨还有心思想,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 变态杀人狂,还是特漂亮特有魅力的那种。 要不是下巴是纯天然的,他现在下巴就已经被她捏爆了。 疼还是真疼,江璨喉头动了动,他本就仰着头,喉结上下滑动的模样性感到不可思议。 连朝曾经最喜欢在他仰头动喉结的时候去吻他喉结。 可现在她只想狠狠咬住他竟然还敢乱动的喉结! 江璨忍着下巴的疼痛,“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其实已经对她吻痕是谁咬的无所谓了。 管谁咬的,她现在因为他的吻痕吃醋都吃成了变成变态杀人狂的样子已经足够将他刚刚的醋意和怒意消解。 他在一路飞驰来找她的路上都想好了。 她要敢和别人在一起,敢和别人结婚,他就去抢婚。 她要已经怀孕了,那他就把孩子也抢过来养,反正有她一半血缘的孩子他也一样爱。 在想到这些的时候,江璨觉得自己变成了神经病、疯子。 看到她现在的变态杀人狂样子,他觉得更棒了。 看,连朝和江璨天生一对。 “我没在和你谈条件。”连朝声音冷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瞬间凝结成冰,纷纷刺向江璨。 她在说出每个字的同时,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重。 是不是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两年她又健身了学了什么格斗术之类的? 怎么她力气变得这么大。 江璨圈住她腰的那只手早已在看到她怒气的时候松开,手臂从死死圈住她腰变成手掌抚在她腰后。 她腰真的细了好多。 瘦了如此多的人,力气却这么大。 江璨放开她下巴的那只手去解她手臂的力气,“你轻点儿。” 连朝不动,手上使力更重。 眼中的冰雪消融,变成更寒冷的液体。 江璨看到,心头颤了颤。 算了,痛就痛吧,他们谁都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他干脆将两手圈在她腰后,在手掌之中注入力量,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身体里。 和她计较什么呢。 江璨眸色沉沉,“我自己弄的。” “呵,”连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轻声冷笑,“你嘴能啃你下巴上?” 骗鬼呢。 “谁说是啃的了?”江璨别开视线,“我自己用夹子弄的。” 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两秒。 连朝还是不信,“你弄这个干吗?” 江璨还真不好给她解释,他总不可能说,是为了让你看到,让你吃醋吧?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的,怎么来的?” 他已经不问是谁咬的了。 连朝收回捏住他下巴的手,“祁从霜儿子咬的。” 回答完她便要往后退,可不知什么时候,江璨已两只手控住她后腰,令她动弹不得。 啧...刚刚还一副要把他手刃了的变态表情,现在一说开就要跑,哪那么简单? “连朝,你以为我还是你勾勾手指,让来就来,让走就走的人吗?” 再说,祁从霜儿子? 他怎么不知道祁从霜还有儿子? 他偏头,看眼身侧。 三角梅小楼的阳台已经重新整理,大抵是因为温度的关系,她将阳台全部用透明玻璃封住。 但即使隔着玻璃,也能让人感受到三角梅怒放的生命力。 连朝没说话,连朝心乱如麻。 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江璨没空也没耐心再和她试探勾勾缠。 “钥匙?” 他回头,连朝的包放在行李箱拉杆上,在他过来之前,她已经将包打开,钥匙正好放在敞开的包里。 江璨用食指勾出,顺手提着连朝的行李箱,像回自己家一样往门口去。 ... ... 三角梅小楼是大平层式格局。 一楼一户,连朝之前为了方便,直接选的一楼住。 江璨打开门进去,以前都是以行人的角度往里看,今天进来了,才发现原来里面装修如此温馨。 美式乡村风格,墙壁壁纸和沙发上甚至有碎花。 和刚刚在门口的变态杀人狂格格不入。 江璨边打量边把行李箱放门边,而后抱臂看向门口的人,“进来聊?” 这副架势和语气,就像他是主人而连朝是被他迎接入家的人。 连朝跟着江璨的背影回家。 江璨的,拉着她行李,带她回家的背影。 连朝跟着这样的背影,逼自己快速理清脑海中那一团乱麻。 江璨的吻痕让她清晰认识到,她并不是如她自己所想一般,可以理智而洒脱地和他分手的。 在分手的这两年里,她时刻注意他的动态。 她没有一刻忘记他过。 她也以为她能很洒脱的,等他有了新恋情,祝福他。 但今天的事让她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她不可能让他有新恋情。 而他知道她身上有吻痕后的反应,让她明白,他也没有做到。 分手的两年里,他们都清楚彼此都在意对方。 在连朝站在家门口沉思的时间内。 江璨就这么抱着手臂注视着她。 看变态杀人狂收敛表情,看变态杀人狂思考他们的未来。 可看着看着,江璨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 他自认,自己这个男朋友,做得够到位了。 到位到,就连她要提分手,他都理解她,理解她为了她自己的事业、为了她的朋友报仇、为了她想单打独斗而同意。 他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可她呢,她都因为吃醋化身变态杀人狂了,可误会解除后,她还是在犹豫。 他就那么不好,那么不重要吗? 连朝不是会难为自己的人。 在考虑清楚之后,她便抬眼,对上他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视线。 而后被他眼中的委屈情绪震得浑身一僵。 “在想什么?”江璨呼吸沉下来,“想要怎么像两年前一样打发我吗?” 连朝想说我没有,可刚张开嘴,江璨便继续说: “连朝,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你知道两年前我为什么同意和你分手吗?因为你在我面前不开心。你心里有事从来不愿意对我说,田慕思离世不是只有你难过。可只有你会把自己情绪藏起来。” 江璨松开抱臂的手,往后退一步, “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说甩开我就甩开我。我这么骄傲的人,当初只是答应一下,你转身就走根本不回头。如果不是今天,不是我看到你的表现,你还要让我这样等多久?” 他没有说他委屈,可在连朝的视角里,他的动作、他的神情,每一样都在朝她控诉,被分手的他,很委屈。 连朝心头一抽一抽地痛。 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抛弃他,不是故意什么都不告诉他。 她比谁都需要依赖他,可在那个时候,她不可以。 连朝鼻头泛酸,她偏开视线压抑住,怕他会因此动作有误解又立刻看回来,对上他的。 全世界最好的江璨。 原本是她的。 “我没有,”连朝抬步,一步落一字,“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当初觉得分手会对你比较好。” 离开她对他会比较好? 怎么可能。 “你没有不要我?”江璨依旧怀疑。 “没有。”连朝站定在他面前,然后第一次,在他们分别两年后的第一次,主动伸手抱住他。 她把脸埋进他肩窝,手臂紧紧圈住他腰际,“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不要你。” 只是你太过美好,让当初的我不敢再继续拥有。 而当初的我太过幼稚,自以为是地选择了一条对你我都好的路。 江璨僵硬半晌,才缓缓闭眼,眷恋地将脸埋进她脖子里,“我信。” 只要你愿意说,我就信。 因为他的“信”,给了连朝勇气。 这一次,她不再单方面地为他们的关系做决定。 她把选择权给他,“江璨,”她侧脸贴着他颈边的温热肌肤,“如果和我在一起,会付出代价,或许是对你而言很严重的代价,你愿意付吗?” 她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从他口中亲耳听到。 代价? 江璨伸手,将手指顺进她发丝之中。 只要和连朝在一起,他江璨什么代价不愿意给? “愿意。” 我愿意为你。 连朝抱着他腰的手,收得更紧。 这一整栋三角梅小楼,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房间内十分安静,只有三角梅偶尔丢下一两片落叶。 分离了整整两年,却从未忘记对方的两个人依偎相拥,如离别许久天生一对的刀鞘,终于合上。 ... ... 三角梅小楼仿佛与世隔绝。 楼内的连朝和江璨,亲密相依。 而楼外的世界,已经翻了天。 夏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过是在送连朝回家之后,被放了一下午假,连朝让她回家休息,而她因为舟车劳顿回家后在沙发上小眯了一会儿而已。 睁眼世界都变了。 手机被尹尚打到爆炸。 要知道连朝告诉尹尚她不会再续约之后,尹尚就没怎么联系过她。 夏夏直觉不妙,一边接电话一边用ipad打开微博。 微博不是爆,是已经废了。 根本进不去,无论是点热搜榜还是开首页,都是一片空白。 尹尚在夏夏终于接通电话后气得大骂出口,“你怎么回事!连朝不接电话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她学?!” 夏夏的确有跟着连朝学。 连朝早在告诉尹尚不会续约之后,就告诉过她,会换公司签合约,到时候会把她一起带走。 所以夏夏早就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要是现在尹尚在她面前,就凭他骂她这语气,她都能直接把辞呈丢他脸上。 但事关连朝,连朝一定是出事了,尹尚才会把她手机都打爆。 夏夏直觉微博崩掉和连朝有关。 “发生了什么事?”和连朝在一起久了,她也学到些连朝的冷静。 “连朝和江璨是怎么回事?你一直跟在剧组,他们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不及时告诉我?!” 夏夏心想我老板是连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给你当卧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手机开成扩音模式,ipad退出微博,在浏览器上寻找热点。 还没等到尹尚的回答,她就已经看到了。 浏览器上十条最新热点,条条都是连朝和江璨。 #江璨连朝恋情曝光# #江璨质问连朝# #江璨拥抱连朝# ...... #连朝吻痕# #江璨吻痕# #江璨连朝关系# 比起一开始因连朝吻痕上热搜而想要说明公关的急切,现在看到这么多热搜的夏夏,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微博的工作人员大概紧急处理了服务器,夏夏重新点进微博,微博已经恢复了。 她打开热搜榜,榜上的头条话题与浏览器上的热点话题都差不多。 只热搜榜上的话题条条都是紫色的“爆”。 怪不得服务器会撑不住。 她点开第一条#江璨连朝恋情曝光#的话题。 一点进去,热度最高的便是一个视频。 旁边开了扩音的手机那头,尹尚还哔哔个不停,夏夏已完全没了心思听。 视频发生的地点夏夏十分熟悉,是连朝家门口。 她看眼微博发送的时间,如果没有记错,那应该是她和司机离开后发生的事。 夏夏打开视频。 视频里,流光溢彩的晚宴蓝色劳斯莱斯幻影一个帅气地甩尾停在三角梅小巷门口。 而后江璨怒气冲冲地摔门下车,几步跨向连朝。 质问她:“哪来的吻痕?” 拍这个视频的人大概是早有准备。 视频清晰度十分高清,只大概拍摄时候的距离隔得比较远,声音没有像素那么清晰。 只依稀能听到江璨质问的那一句。 还是被降噪放大后才能听到的。 连朝和江璨的互动实在太过亲密。 就算夏夏不知道连朝以前与江璨发生过什么,视频里两人的互动都清晰告诉她,这两人感情不简单。 点开评论,这次不止有两人唯粉和cp粉下场了,两人夸张的路人盘、路人粉基础明显都来吃瓜了。 “这什么情况啊我的天???这两人的互动的感觉??这令人昏厥的性张力???说句天生一对没人敢反驳吧?!”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们俩这是因戏生情了?!可连朝脖子上的吻痕是哪里来的啊?” “啊啊啊啊!江璨停车那架势!下车朝连朝走去那姿势!好苏啊啊啊啊!” “等等,我没看错吧?江璨下巴上怎么也有吻痕??” “谁拍的视频啊!怎么都不知道拍清楚一点!听不到连朝在说什么?!” “我会读点唇语!连朝是在问,江璨下巴上的吻痕是哪里来的。” “我靠,难道是双出轨?” “不会吧,双出轨怎么会两个人都这么生气地质问对方?” 夏夏看到这些被顶到最前面的评论,脑中的疑问和这些评论一模一样。 毕竟她除了知道连朝脖子上的吻痕来源之外,对其余问题一无所知。 尹尚还在那头哔哔,“你赶紧联系连朝!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我已经派保镖去她家门口了,等会儿肯定有很多记者过去!赶紧!” 提到连朝,夏夏回过神,她接起电话,“好我马上过去。” ... ... 开车途中夏夏一直试图联系连朝,可一直都联系不上。 想到连朝肯定和江璨在一起,她又赶紧联系都立。 前两个电话都立也没接上。 都立虽然知道江璨去找连朝了,但他根本不知道狗仔的动作会这么快! 他跟江璨这么多年,江璨从来没传过任何绯闻。 今天一来就来个爆炸性的,还一次性那么多。 把成娱总裁都给惊到了,亲自打电话给他问情况。 总裁毕竟是总裁,项嘉木看到热搜的下一秒就立刻派了几车保镖去三角梅小楼。 将三角梅小楼围了个严严实实。 接通夏夏电话那刻,都立急得想叫娘,“夏夏!连朝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还抱有夏夏或许和连朝在一起的希望。 “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样多,”夏夏打转方向盘,“我正在去那边的路上,你也联系不上江璨?” “联系不上!” “你了解连朝,你大概给我透个底,连朝身上的吻痕是什么情况?” 夏夏怎么可能告诉他,“不然你先告诉我,江璨下巴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都这时候了,都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是他自己用小夹子弄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开始给自己弄吻痕了。” 夏夏放心了,轰油门的脚都轻了些,“连朝脖子上的吻痕是她好朋友的儿子啃的。” “她好朋友的儿子?”那不也是个男的?!“她儿子多少岁??” 夏夏:“......不到两岁。” 都立:“哦。” 眼见着已经能看到三角梅大楼的影子,都立终于松口气。 门口已经围了一整圈的记者,成娱的保镖是出了名的刀枪不入,个个一米八几的壮硕大高个,均背手挨得死紧,记者们根本进不去。 “你多久能到?”都立问夏夏。 “到了。”夏夏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都立。 ... ... 外面已经乱得像战场。 而里面的人,正在进行久违地、甜蜜地柔情接吻。 两人说开之后,连朝便注意到门还没关。她要去关门时,江璨却不舍。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贴在她身边。 于是从身后抱着她,让她去关的门。 门一关上,江璨便把连朝转个身,按在门上深吻。 太久了。 整整两年,两个人都很想对方,想念彼此的一切。 江璨一手摁住她的后腰,往自己身上贴,一手控住她后脑吻她。 而连朝踮着脚,双臂圈住他脖颈,修长手指插.进他发间。 “卧室在哪儿?”江璨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腰间衣物,抚过她细腻肌肤。 他手指划过的地方,激起她肌肤的竖毛肌。 安静的空间内,两人的呼吸缠绵交织。 连朝轻笑,“你有套吗?” 江璨僵了僵,嘴唇离远了些,与她的嘴唇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她眼尾微扬,眼内是只因他而起的潋滟春色。 他低头,在她眼尾轻轻落下一吻。 “我怎么可能有。” 她单身了多久,他就单身了多久。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江璨手臂一用力,手臂拖出她臀将她抱起来,“怎么办?” 连朝笑着将他圈紧了些,偏头咬着他耳朵轻声说了什么。 江璨一顿,把人抱起来,往她手指的地方去。 “砰砰砰!”连朝身后的门猛然被砸响。 把两个人同时都惊得一颤。 连朝蹙起眉,让抱着她的江璨转个身,自己就挂在江璨身上去看猫眼。 猫眼外,是满脸着急的夏夏。 后面还有个黑影,但夏夏脸把猫眼堵住了,看不清。 “谁?” 江璨声音不太高兴。 “夏夏。”连朝笑得两眼都眯起来。 看来某人今天不太好过了。 江璨本就因好事被打断而不爽,一掀开眼皮,惹火的始作俑者居然还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他伸手将她往上拖了拖,就这么抱着她又恶狠狠地亲了口,“晚上给我等着!浴室在哪?!” 连朝弯着眼,等江璨的身影消失在卧室之后,才搓搓自己的脸,打开门。 夏夏和都立简直像两个炮筒一样弹了进来! 幸好连朝反应快。 “你们在做什么?”连朝在外人面前依旧冷冷淡淡地,“夏夏,你现在习惯怎么变成直接砸门了?” 她门铃的铃声可是很舒缓的音乐。 “姐!”夏夏急死了,“你们在做什么啊!打了几百个电话都联系不上。” 电话? 连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手机这么个东西。 手机在飞机上开了飞行模式,平时联系她的人又不多,她忘记开回正常模式了。 夏夏已经恢复了正常,都立却还跟个炮筒一样,到处冲,冲了几个地方都没看见人,他扭头问连朝,“连朝小姐,江璨呢?” 连朝总不可能告诉他江璨在洗澡。 她只能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发生什么事了?” 还发生什么事了!总裁又打电话来问情况,在连朝面前都立不敢接,“连朝小姐,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在外面就...这样那样!” 连朝回忆了一秒,确认她和江璨“这样那样”的时候是在家里,关了门的。 她干脆把目光投向夏夏。 夏夏立刻开启讲解模式,把外面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有条理地按123讲了出来。 “所有记者都在外面?”连朝蹙起眉。 都立无奈按住太阳穴,这位大小姐抓重点的能力未免也太差! 他好想江璨! “对,成娱那边派的保镖,都围在外面。目前这里还算安全,他们进不来。”夏夏说。 连朝倒不是担心那群记者能不能闯进来,这里虽然被曝光了,但因为最近她都在剧组住,一直没有回这里,来这里蹲点的记者狗仔也没几个。 她担心的是,可今天这事这么一出,这里就不安全了。 得想办法再改造下大门处,请个保镖什么的。 这段时间至少不能继续住这里。 真烦。 “姐...”夏夏观察着连朝的神色,“我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从卧室里出来的江璨与连朝同时开口。 都立一见到江璨就立刻扑过去! 江璨抬手拦住他,指了指窗帘。 三角梅小楼一层建筑面积四百平左右。 连朝怕黑喜光,客厅处是大大的落地窗。 现在几个人都还站在门口。 都立会意,赶紧过去拉窗帘。 窗外的记者注意到窗帘边有人,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外面立刻此起彼伏闪起如白昼般的闪光灯。 厚厚的窗帘从两边合上,客厅内光线也逐渐暗下来。 夏夏打开灯。 回答江璨和连朝的问题: “现在外面全是狗仔,你们今天在门口发生的一切都被拍了下来,热搜爆了好几条,大家都在猜,你们是什么情况。” 江璨伸手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他刚洗澡时把外套丢连朝卧室了。 连朝把自己手机丢给他。 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夏夏和都立非常默契地对视一眼。 两人已经复合了。 “坐着聊。” 连朝开口,几个人都站门口算怎么回事。 ... ... 沙发上,都立和夏夏坐一边,两个人都如临大敌。 沙发另一头,江璨和连朝闲散依偎在一起,看连朝的手机上的热搜情况。 “这么多。”连朝在江璨点开热搜榜看到自己名字时,没忍住开口。 夏夏苦笑,“姐,你是对你人气有什么误解吗?” “吻痕、恋情......”江璨大致看了眼,便点进第一条视频的评论下方,看到粉丝的疑问,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祁从霜都有儿子了?” “嗯,带来时我也很惊讶,都一岁多了。” “一岁多。”江璨点头,一岁多的小兔崽子就敢啃他老婆的脖子了。 他念出“一岁多”三个字时的语气特阴阳怪气,连朝没忍住拍了他一巴掌。 “我干儿子。” 干儿子?那这意思就不一样了。 “行吧,”江璨再点了下下巴,“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他干爸。” 连朝想起上午祁从霜对她说佑佑还缺个干爸时,她心中的复杂思绪。 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她都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会有天翻地覆地改变。 夏夏和都立两个人同款无奈脸。 “姐/哥。” 两个人同时开口。 干爸干妈什么的,以后再考虑行不行? “现在外面乱成这样,传你们什么的都有。大家根本搞不懂情况,已经传到你们两个人当剧组夫妻,各自出轨的地步了。” 夏夏也跟着说:“甚至有网友开始扒你们身边的异性朋友,想要找到吻痕的原因了。” “你们现在是怎么想的呀?是要公关,还是直接公开?” 都立偏好先用公关,毕竟江璨和连朝都是炙手可热的顶级流量,如果选择公开,那他们以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狗仔的镜头锁定。 “我和公司的建议都是先用公关,你们正好在拍戏,可以让剧组出来写个声明,就说戏里有这么一场,你们只是在过戏而已。这样吻痕什么的都可以被说得通,等戏拍完,电影一上,观众发现没有这场戏,就说这场戏不太适合,后面删了就行了。” 都立倒是想得很细。 连朝和江璨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想法。 “不用这么麻烦,”江璨说:“公开。” 他们已经分开了太长的时间,好不容易再在一起,他们都不想在藏着掖着。 况且两个人都不愿意骗粉丝。 两边公司倒不担心他们俩粉丝脱粉的问题。 肯定是会有一部分粉丝脱粉的。 但江璨和连朝走得都不是媚粉的“男友风”、“女友风”路子。 两个人走得都是“wanna be”风格。 连朝是女生里的wanna be,江璨是男生中的wanna be. 且这两人的代言都不是靠粉丝消费能买得起的普通代言。 基本都是顶奢。 即使是这样,两个人的带货能力都是一流水平。 是小到江璨某次出街的一条皮带、连朝随手买的一根发绳,都能被卖空的水平。 公司担心的是,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 以前没有恋情,虽然被跟拍的次数也不少,但狗仔跟多了,发现这两人次次不是回家就是在公司练习室里,跟也跟不出个所以然来,后面不少便放弃了跟踪。 可现在两人恋情一旦公开,那这俩无论凑一起干什么,都是足以让热搜爆掉的大新闻,那肯定随时随地都跟着一大群狗仔,两边公司都害怕以后出个什么一言不合打狗仔进局子的新闻。 夏夏都听连朝的,反正连朝最近在挑公司,连朝也不用听公司的,她想公开就公开。 “那...”都立说出公司的担忧:“你们俩以后做什么,可能都会在大众眼皮底下了。” 江璨并不担心这个,他拉住连朝手,与她的十指相扣,“我会找人处理。” 这意思是会用的江家的人脉。 这话一出,都立就放心了,拿出手机低头噼里啪啦给项嘉木说明情况。 连朝原本的想法是,对于大众的关注度无所谓。 她早已习惯了在镁光灯下生活。 她也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公开与江璨的恋情,也不过是再加点关注度而已。 她平日里进出的场合都是保密性较高的地方,平日里两人又都开车,只是在公开场合需要注意一点罢了。 但听江璨这意思,他是会让他家里出手。 听他提到他家里,连朝的手下意识收紧。 江璨注意到手指力度,偏头看她一眼,“没事的。” 他江璨既然要公开恋情,就要和她在阳光之下坦坦荡荡地谈。 都立担心的狗仔,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都立给项嘉木沟通完,把自己手机递给江璨,他手机上也登了江璨的微博号,“哥,你们商量商量,发个微博吧。” 连朝也从江璨处拿回手机,想了想,自己先发: 【脖子上的吻痕是我好友处于磨牙期的儿子啃的。】 江璨的微博,一个人都没有关注。 而就在连朝发完吻痕来源的那条微博之后,所有网友发现,江璨的微博新增了一个关注对象——连朝。 关注完连朝的下一秒,江璨发了一条微博,解释自己的吻痕来源: 【下巴的吻痕是我自己用夹子弄的,因为想让连朝误会吃醋。】 而连朝的下一条微博也接着发出来: 【我和江璨在一起了。】 发出的同时,江璨的微博也发出一模一样的信息: 【我和连朝在一起了。】 热搜彻底爆掉,网友也彻底开启了狂欢。 “啊啊啊啊啊啊!过年了!!!!” “世界上最配的两个人!我的cp!!他们在一起了啊啊啊!” “我大声嚎哭到孟姜女来叫我闭嘴!” “这两位真的希望他们结婚的人非!常!多!” “天造地设势均力敌是什么意思!我终于懂了!!” “我磕的cp成真了呜呜呜!江璨和连朝是全世界最配的!” 大家磕得太嗨太激动,以至于都没几个人注意到,有一条话题从热搜榜的最底下,正一层层地往上爬: #连朝弃养家人# 第三十四章 代价 chapter 34 家人? 江璨和连朝发完微博之后就都没再看手机。 因为这几条公布恋情的微博, 三角梅小楼外围着的记者也与网友一同疯狂起来,一时间,即使隔着层厚厚的窗帘,坐在客厅内的四个人都感受到外面疯狂闪烁的灯光。 江璨又拿回手机, 联系江堰的秘书要了几个保镖来。 对连朝说:“你简单收拾下, 我们等会儿直接回剧组。” 剧组的拍摄地是保密的, 目前勉强还算安全。 连朝听到江璨打电话, 也清楚他联系的人是江家。 江家, 他的家人。 连朝没有牵住江璨的那只手原本在上上下下抛着手机玩,此刻动作忽然停下,手机直直掉在手心里。 “好。” 虽然闹得腥风血雨, 但事情已算解决。 都立忙着和公司联系, 夏夏在关注舆情。 两边公司在这一时刻保持了同样的默契,虽然目前舆论还好, 但两边都准备了公关时刻关注舆论风向,以便随时公关。 成娱公关第一时间发现#连朝弃养家人#这条热搜,立刻就给江璨打电话。 江璨接通电话的同时, 夏夏也看到这条,她手颤了一秒,直接点开热搜,没有细看便拿给连朝。 连朝出道两年,夏夏就跟了她两年。 在正式把夏夏派给连朝之前,尹尚曾专门把夏夏带到会议室, 告知她,不要在连朝面前提到连朝的家人。 所以在看到#连朝弃养家人#这条话题之后,夏夏第一反应是被惊吓到,甚至不敢多看。 在连朝看到这条信息的同时, 江璨也在与成娱的通话中了解到这一切。 两个人原本是十指相扣。 接完这通电话之后,江璨展开手臂,将连朝完完整整地纳入怀里。 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连朝,他在。 连朝懂。 江璨还记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她时,就是碰巧在楼梯间看到她与她家人同电话,断绝关系。 而现在,早已被她断绝关系的“家人”,居然被发现,居然以一个“被弃养”的身份上了热搜。 江璨视线微沉,抵在连朝发心的下巴轻轻蹭了蹭。 连朝正在仔细地看这条报道。 据知情人士爆料,娱乐圈某Top级流量小花身价过亿,家中有父母及弟弟,该女星自出道以来,代言便接踵而至,经济十分宽裕,但这位女星却不愿意履行赡养义务。 虽然知情人士的爆料没有明确说出该女星名字,但所有营销号的发文都配了一张单人的黑影照片。 而此“黑影”身姿曼妙,脑后翘起高高的马尾。 几乎是直指因自身的超高人气而带热高马尾发型的连朝。 所以很快,评论里的“路人”便扒出连朝与黑影姿势一模一样的照片。 “我一看这个高马尾就知道是连朝?!” “连朝赚钱挺多的吧?她组合专辑每次都卖到空?” “演唱会开全球,代言接到手软,又买楼又买豪车,当然赚得多了!” “赚那么多钱,居然不赡养父母,真是不孝!” 今天连朝的热度本就前所未有的高,这条一上热搜,被大家注意到之后,热度立刻开始暴涨。 就在连朝看完这条爆料的短短一分钟时间内,底下评论又涨了上千条。 连朝粉丝纷纷下场: “不是,知情人士是谁啊?这么没有由头的一个爆料,就给我们连朝安上不孝的名头了?” “我信连朝,连朝做事,肯定有她的理由。” “这爆料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呢!怎么就确定了?!” 底下黑子唯恐天下不乱: “你信,隔着屏幕信吗?她连她父母都不养,还指望她有多善良?!” “平时参加什么公益活动,都是操人设吧!” “连朝现在在干嘛?不出来回应吗?” 客厅内,江璨、夏夏和都立都沉默着,等连朝的反应。 连朝在看完评论之后,关掉手机。 尹尚给连朝打电话打不通,又给夏夏打。 事关连朝家人,夏夏知道尹尚了解连朝家里的情况,赶紧把电话递给连朝。 连朝看眼夏夏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下拒接。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 “你准备怎么做?”江璨在连朝看话题时,也同时与她一起看。 爆料人看似爆了个惊天巨瓜,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等,”连朝说:“这料不会平白被爆出来,他们一定是想要什么。” 她口中的他们,不只是指顾连朝的家人。 而是爆料背后的人。 可她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到,这爆料背后的人会是谁。 她在圈内名声算不上好——太多人说她冷傲。 可她也没有得罪过人,尤其是媒体——连朝从不迟到,团队采访时虽寡言,但从来都很配合。 至于顾家人的出现。 连朝从出道起,就做好了会出现这一天的准备。 只是两年过去,她与顾连朝的生活割裂得太久,甚至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她也曾想过,顾连朝的家人或许早就在电视上看过她,恨她恨得牙痒痒,只是——他们根本没有路子来找她。 以顾家人的脑子,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去找媒体爆料,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找到了媒体,媒体也不会信他们。 所以顾家人爆出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推手。 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来。 她现在只需要等,等顾家人提要求,等顾家人联系她。 连朝垂着眸想。 江璨听完,拍拍她肩膀,“先回剧组,收拾下常用的东西,最近可能都没法搬回来。” 这两件事一起被爆出来,三角梅小楼短时间内都没法住了。 “好。”连朝起身。 就......这样? 夏夏和都立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弃养父母诶? 江璨不问连朝发生了什么吗? 连朝不解释一下吗? 怎么就轻飘飘地一句收拾东西就带过了呢? “都立,”江璨叫醒陷入震惊之中的人,“江氏的保镖到门口了,你去接应一下。” 夏夏很识时务地拿起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和都立同时起身,“我接几个电话。” 江璨颔首。 连朝去蓉市时只带了个小行李箱。 既然很长时间没法再住这里,她这次便准备了个大行李箱。 但这大行李箱在江璨眼里,也依旧少得可怜。 “就这点儿?” 江璨起身,走到连朝面前。 连朝点头,把行李箱推给他,“重要的就这些,后面需要再用什么,买就是了。” 江璨俯身,将滑过来的行李箱控住,牵起连朝的手,“走吧。” 连朝却不动,“不问我吗?” 她抬眼看他。 夏夏和都立都不在,这是最好的机会。 “不急。” 江璨牵着她往门口去,“保镖已经到了,先回酒店。” 我们时间还很多。 ... ... 电影拍摄还要继续。 今晚两个人都有戏份。 进片场的一路上,连朝和江璨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三百。 桑巨在连朝还在路上时联系过她,确认今晚的拍摄可以继续。 但依旧不放心,此刻连朝人到面前了,才松口气。 “状态怎么样?” 连朝淡淡地说:“就那样。” 这就够了,桑巨指挥副导演安排群演,忙完了才来找连朝,“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暂时先稳住,看他们要多少钱。” 桑巨一听就知道连朝家人这事肯定不简单, “这是你私事,你自己处理,只是连朝,你也知道咱们国家对孝道有多重视,我只希望你在处理的时候,能考虑到剧组。” 就算桑巨认为和连朝已经算是朋友了,可他是导演,得对整个剧组负责。 连朝这事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后续一定会影响电影票房。 连朝点头。 她也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电影。 江璨站在连朝身后,“我们会处理好。” 他说。 桑巨见江璨脸色不好,意识到自己话有些重,他清了清嗓子,“晚上的群戏还要再拍一会儿,你们今天也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下,等会儿我让人叫你们。” 连朝又被江璨带回了套房。 王朝一直被她团队的工作人员照顾着,才一天不见而已,一进套房,王朝便蹦跶着往她脚踝上撞。 明明那么小的一只,那么小的力道,她却被撞得一趔趄。 江璨将她一把抱起来,安安稳稳放到床上,又把王朝逮起来放她旁边。 然后坐床边,她对面。 自从连朝出家人这事之后,江璨就看出,连朝一直不在状态。 他虽未经历过,但他懂。 人与家庭并不是可以如此轻易地割裂的,连朝面上丝毫不显,但心里一定不是不在意的。 连朝看着面前江璨的脸,整个人确实有些恍惚。 但她恍惚并不是因为家人——对她而言,顾家人根本不值得她在意。 连朝把自己的世界分为两个部分,她在意的,和她不在意的。 她在意的,会尽自己所有力量护好,她不在意的,便不会给一丝眼色。 她不在意顾家人,但她担心顾家人这事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影响到别的事。 连朝无意识地蹙着眉。 今天的事发生得太多太快,她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和江璨复合。 江璨,她抬眼,江璨正端端坐在她对面,他没有多问,但他脸上担忧的表情,让连朝心头浮起一抹暖意。 “江璨。”连朝拢起的眉头,因江璨在身边而松开了些。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问过他的,问他如果和她在一起,或许会付出代价,问他愿不愿意。 他说他愿意的。 那么,她也愿意无保留的,把她的一切都告诉他:“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第三十五章 家人? chapter 35 家人? 连朝将顾连朝的故事, 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江璨。 在讲述这个故事的途中,连朝的表情一直都很平淡,仿佛这个故事就真的只是一个外人的故事。 说者心情平静,听者却满含疼惜。 江璨知道连朝的家庭有问题, 但不知道, 她家庭竟过分至此。 他尊重、爱护着的连朝, 竟然曾被她的“家人”, 如此对待。 江璨将连朝的手握进手心, 久久没有言语。 他在连朝对他说出“给你说一个故事”时,是想要在听完故事之后安慰她的。 但他发现,在了解到她的从前之后, 他没有办法用言语安慰。 语言太过苍白。 连朝反手捏住江璨手指, 用力让他回神,“我给你讲这件事, 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弃养家人’的原因,不是为了让你露出这副表情的。” 连朝注视着他, 眼底含着浅浅笑容。 但笑容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江璨脸上的疼惜之情她能懂,但疼惜之下掩盖着的惺惺相惜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连朝拿出手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联系我。” 因为她没有回应这件对网友而言如此不堪的事,此刻网上舆论已经从“等连朝出来回应”, 转变为“连朝不出来回应就肯定是实锤了。” 连朝加了个五百人上限的微博粉丝群,群里的粉丝都是她后援会的大粉筛选过的。 她点进去,群里的粉丝刷屏速度很快,都在讨论这件事。 不少粉丝都在疑惑她为什么还不出来回应, 但大家发出来的文字里,都是对她的信任。 “连朝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 连朝脸上拂过一层暖意。 将手机屏幕给江璨看,“希望快一点。” 这样不用粉丝担心太久。 “要不要回应下。”江璨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你可以先让她们放心。” 连朝沉思两秒。 粉丝群从建群之初,她便在里面,但从未发言过。 粉丝也都知道她平时寡言少语,一开始因为她在群里,说话还放不开,渐渐的,不少粉丝都忘记了她存在这件事,开始放飞。 很多个失眠的夜晚,连朝都会看粉丝群里大家各种畅快淋漓的互动,聊天南和地北。 她的“黑点”不少,每次被爆出来,连朝都会关注粉丝群的反应,每一次大家都很维护她,信任她。 在还没有出声明的时候,连朝都会看着群内大家的聊天记录想,事实不是这样的,她会解决的。 但连朝在江璨提醒后突然想到,她的想法,不会通过屏幕传递到群里,大家依旧会为她担心。 连朝拇指触开聊天框: 【谢谢大家的信任,等问题解决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大家。】 打字,发送。 打完后她将手机屏幕对向江璨,“我回应了。” 江璨看到的重点在于后面一句话,“你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他对连朝想将这些事告诉她的粉丝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觉得,粉丝群里并不一定是粉丝,即使被大粉筛选过,也一定会有“卧底”掩藏其中。 连朝如果在事情结束后将所有事都告诉“粉丝”,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连朝在刚入T&R当练习生时,就被都立隐去了一切过往,出道后网友自然会扒,不过什么都没扒出来,她出道后也从未提过从前。 “嗯,我对这件事,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她甚至想借自己的事,告诉更多和她一样经历的女孩,为了自己抛弃家庭的“自私”不是错,女人有权力自己而活。 江璨揉了下她的发心,不知道是不是连朝看错,她又再次在江璨脸上那种奇怪的情绪,但这次加了些别的,像是——佩服。 ... ... 和江璨复合之后,电影拍摄也顺利了许多——两人愈加默契。 顾家人大抵是没有想到她会完全冷处理。 等了两天之后,终于找上门,是直接联系的连朝。 连朝在接通电话,听到顾毅声音的下一秒,便立刻分析,是谁给他们的联系方式。 连朝圈子不大,工作上的对接,对方都会联系尹尚,知道她手机号的,都是她比较亲近的人。 “你以为丢开我们,就能安安稳稳做你的大明星了?想得美!”电话那头顾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令人恶心。 连朝没回答,按下录音键。 “想要我撤回爆料、改口,很简单,给我五千万现金封口费,五千万买断我们所有关系。” 两年前是十万,现在是五千万。 连朝抿起唇角,两年不见,顾毅本事没涨,梦倒做大了。 “顾连朝,顾连朝?”顾毅说得口干,连朝却只开头说了个“喂”之后再无回应,他忍不住声音大了些。 “嗯。”连朝轻声应。 “什么时候能把钱给我?”顾毅道。 “你定地方。”连朝抬眼,视线对上对面的江璨。 “好!”顾毅早有准备,飞快报上地址。 连朝按下通话键,眉间浮出一丝疑惑。 江璨也想不通。 他们都知道顾家人爆料,是为了钱。 耐心等这么两天,是为了逼出推顾家人出来的推手。 但顾毅一打电话,还是钱。 且顾毅的电话,漏洞百出——这百出的漏洞恰好说明,顾毅找连朝要钱这件事,并没有经他后台的安排。 不然顾毅不会在向媒体爆料、连朝还未回应的时候,便在通话中明晃晃说出“要五千万封口费”这种威胁的话术。 也不会主动报地址,更不会蠢到不知道五千万不是五百万,连朝根本不可能拿得动五千万现金。 而他背后的推手,能非常迅速的找到多家媒体同时爆料,不像是会不知道这个常识的角色。 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幕后推手并不在意顾家人是否能拿到这笔钱,只在意能否影响到连朝。 有连朝手机号的,江璨,夏夏之流是不可能做这些事的,尹尚虽可疑,但他现在家庭美满,连朝手里还有他的料,即便是因为合约问题,尹尚也不一定敢这么做。 那么剩下的,就是她的队友了。 连朝睫毛颤了颤。 “想到了?”江璨问。 “有目标对象了。” ... ... 连朝没想到,她还没去找“目标对象”,就先被人找了。 找她的人是旧人——江璨的妈妈关斯宛。 第三十六章 确信 chapter 36 确信 连朝第一次见关斯宛时, 是在江璨家。 那时他们已经恋爱,江璨是张扬的性子,与连朝的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关斯宛得知小儿子终于脱单后,去江璨家以给江璨送水果之名, 见到了连朝。 连朝与杨婉惠相处经常是沉默的、不自在的, 所以见到关斯宛时, 不知道如何与长辈相处的连朝, 有些不自然。 除了在江璨的介绍下, 简单叫了句伯母好,其余时候她都很安静。 她也没指望关斯宛喜欢她。 但出乎她意料,关斯宛很喜欢她。 一看到她就夸她长得好, 说她和江璨在一起是璧人一双, 说江璨找到她这个女朋友当初恋,简直是福气。 连朝没有被长辈这样关照过、喜欢过, 对她而言,关斯宛是江璨的妈妈,对江璨很重要, 这样重要的人喜欢她,那么她也会回以同样的尊重与喜爱。 那之后,关斯宛经常单独约她出去。 给她买好吃的,买好看衣服,带她参加音乐会读书会。 还经常给她讲江璨小时候的故事。 连朝是打心眼里喜欢关斯宛。 关斯宛温柔、理性、很尊重她,会与她谈很多女人之间的事。 相处的那段时间, 她们之间的关系宛若母女。 关斯宛选择在连朝与江璨复合后约她,连朝知道什么事。 开车去约定地点的一路上,连朝脸上没什么情绪,心头却有些烦躁翻涌, 眼见到约定地点,她将心头那阵烦躁压下。 两年不见,关斯宛一如既往地端庄优雅。 见她进来,关斯宛脸上如两年前初次见她一般,瞳孔亮了一瞬。 连朝在她对面坐下,“伯母,好久不见。” “你是很久没见我,”关斯宛声音温婉,轻轻柔柔地“我可经常见到你,在电视上、网络上。连朝,看你发展得这么好,我真开心。” 她面带笑意,满脸的真心。 “谢谢。”连朝唇角浅弯,她这么拼命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让关斯宛看到。“伯母今天找我来是?” “不急,”关斯宛将菜单递给她,“这家素食味道不错,我们边吃边聊。” 用餐途中,关斯宛慢悠悠问连朝近况,关于演唱会、关于团队、最后到《永夜》电影。 她提到电影时,连朝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心想,终于到正题了。 “我没想到,你和江璨会那么巧,居然在同一个剧组见面了。” “是很巧。”连朝假意莞尔。 她和江璨复合后,问过他这个问题,哪里是什么巧?她还能回忆起江璨当时的表情,他一脸理直气壮,说一听到她要出演女主,自己就立刻去将男主角色抢了来。 想到江璨,连朝眼中的笑意带了几分真心。 关斯宛以为她还是以前的连朝,眉眼垂了垂,“既然是巧合,那也是缘分。那你们最近公开恋情,是怎么回事呢?为电影宣传造势吗?” 先提出问题,而后以自己的预设答案来反问。 连朝摇头,“公开恋情是因为我们复合了,既然已经被曝光,我和他都不想藏着掖着,也不想对公众撒谎。” 关斯宛手腕轻巧一动,放下筷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温婉婉的神情。 “连朝,我以为我们两年前,有达成共识。” 提到这点,连朝心里的确对她抱有歉意,毕竟是她食言在先,连朝脸上神情认真:“伯母,两年前我的确有做到对您的承诺,想必您也有看到。” 关斯宛轻轻点头。 连朝继续:“但与江璨重逢后,我发现,我还爱他,而他也爱我,所以我们复合了。您是过来人,也该知道,感情不由己。” “我当然明白感情不由己,可是连朝,你想做的事,做到了吗?还是你不打算继续了?导致你们分手的问题,你们依旧没有解决,不是吗?” “我没有放弃,”连朝说:“但那已经不是导致我们分手的原因了。” 关斯宛沉默两秒,“意思是,你现在不在意江璨的处境?” “我当然在意。”连朝心头有些不适,此次见面关斯宛虽面上表情依旧如从前,但说出的话里,有种步步紧逼的急促感。 也和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她回忆起前几天和江璨谈到家人时,江璨面上那种她认为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惺惺相惜之意。 心头一阵疑惑。 江璨在当年与她交往后不久,便把家里的成员告诉了她,他有一个哥哥江堰,然后是父亲母亲。 那之后没多久,连朝便认识了关斯宛。 见关斯宛因为爱江璨而连带着也那么喜欢她,她一直以为她与江璨的母子关系非常好。 按理说,江璨家庭条件非常好,他又是小儿子,看在T&R里那副被众人捧着的模样,朋友关系、家庭关系应该都很不错才对。 可江璨为什么会在她提到家人时,露出那副神情呢? 她继续说:“只是过去了两年,我审视自己内心,发现以前的我太过幼稚,没有很好地处理我和江璨的感情。江璨的处境,不该由我来决定,该由他,选择应该让他来做。” 关斯宛顿了两秒。 不知是不是连朝看错,她看到关斯宛脸上的温柔面具有一瞬间的破裂。 关斯宛又说:“可你说你爱江璨,连朝,我是过来人,我今天来,只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爱一个人绝对不是要把他拉进漩涡里让他陪着你一同痛苦纠缠,而是该让他解脱。” “我还是刚刚的想法,是要与我一同痛苦纠缠还是要解脱,该由他来决定,不该由我,也不该由您。我和江璨分开了两年,这两年里我们都没有忘记对方,伯母,江璨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您应该相信他,可以处理好这些事。即便以后他处理不好,要分手,我会同意。” 关斯宛脸上闪过一阵慌乱。 这次连朝确信她没有看错。 连朝眉头轻皱,她垂了下眼,在掀眸时,眸中带了些试探:“伯母,您是江璨的母亲,难道对您而言,江璨的快乐和幸福不重要吗?” “你如何能肯定江璨和你在一起就会快乐和幸福?”关斯宛这次很快反问。 “我当然能肯定。”和江璨复合的这段时间,连朝坚信、确信她和江璨在一起时,就是快乐和幸福的。 这是江璨对她的爱,让她拥有的确定。 “您难道没有察觉到吗?”江璨和她复合之后,偶尔也是有回老宅的。 连朝看到关斯宛头微微抬起,很缓慢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有。” “那么既然您能察觉到江璨和我分手后的状态,与我们重合之后的状态,哪个更好。” 关斯宛开始沉默。 连朝继续说:“若您和伯父都能察觉到,那么就算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不能为了江璨放弃吗?” 连朝想到这里,顿时有种眼前的迷雾悉数消散的感觉。 当年的她太过年轻,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她上身靠向椅背,面上罩了层淡淡的疑惑:“还是说,在你们心里,利益比江璨重要?” 关斯宛捏着茶杯的指尖已泛起白。 连朝端起茶杯,抿了口。“如果您今天找我,依旧是为了和两年前一样的事,那么我可以直接告诉您,我不会做与两年前同样的选择。” ... ... 连朝回酒店时,江璨还在片场拍个人戏份。 之前因各种事宜耽误了好几天,近期《永夜》的拍摄进度很赶。 连朝是少言的人,与关斯宛聊了一整晚,本该觉得疲惫,可她却意外有种轻松感。 她不愿意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江璨的母亲,她选择等江璨亲口告诉她。 一开门,王朝立刻跟了来,见是连朝,在她脚边打了个转儿,只摇了摇尾巴。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冲到她脚边使劲儿蹭。 连朝两只手把王朝抱起来,王朝被养得越发圆润了,圆滚滚的白肚皮对着她,伸着舌头朝她笑,“你最近对我可越来越敷衍了啊?是因为我太忙了没有经常陪你吗?” 连朝问。 王朝开开心心地朝她哈气。 连朝心想不会啊,最近是忙,但在酒店的时间也不少,在酒店看剧本或干别的事时,王朝都在她身边。 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傻事,连朝把王朝放下。 她站直,揉了揉后颈,和关斯宛聊了一整晚,虽然心轻松了许多,但身体还是有些疲惫的。 她脱下外套,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她算清楚了王朝最近对她冷淡的原因了——因为江璨。 江璨不知道她出来了,此刻正拿着一盒罐头喂王朝,连朝注意到,他喂王朝的方法和她完全不一样。 连朝是开个罐头,一般只给王朝一半,怕他吃罐头成习惯以后变挑嘴,还将那一半给它拌狗粮。 拌好之后便直接放固定在门边的碗里,让王朝自己吃。 而江璨是,只喂罐头,还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舀出来喂到王朝嘴边。 边喂还边逗王朝,时不时将小勺拿远,问一句:“我好吧?叫爸爸。” 狗本就通人性,不知道江璨这样喂食多久了,江璨每次把小勺一拿开,王朝不仅不生气,尾巴还摇得更欢了。 且江璨一说“叫爸爸。” 王朝立刻:“汪汪!”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连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在江璨准备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叫爸爸”时,连朝终于没忍住开口打断,“你有病吗?” 瞧把王朝给惯的。 她一开口,王朝像是会错了意,偏头也朝她乐呼呼地叫:“汪汪!” 江璨乐了,“它叫你妈呢!” 连朝:“......” 第三十七章 王朝 chapter 37 王朝 连朝心头那股漂浮的情绪因江璨这句“它叫你妈呢”被悉数戳破。 她倚在卧室门口的肩轻轻一抵, 转身回卧室。 困得慌。 江璨还在蹲在王朝面前,给王朝喂最后一口,“你妈不理你。” 喂完他去追回卧室的人。 “洗澡了?”江璨腿长,几步追上懒散朝床上走的连朝。 一手揽住连朝腰, “怎么好好吃饭了还这么瘦。” 揽她腰跟没揽似的。 连朝以前吃饭就为活着, 晚上经常没胃口, 一杯牛奶就当晚餐, 和江璨复合后这毛病依旧没改, 被江璨察觉后,他开始一天三顿地按点盯她吃饭。 连朝还慢悠悠往床边去,“哪有那么快。” “洗澡了?”江璨脸埋她颈窝轻轻吸口气, “好香。” 顿了顿又说:“和我一样的味道。” “浴室就一瓶沐浴露。”她的。 连朝把江璨带到床边坐着, 江璨没话找话,“晚上怎么没来看我拍戏?” “我天天和你一起拍戏, 你单独拍我还得看着?” 连朝仰面躺着,江璨手撑在她头边,俯身看她。 “我怎么从你话里听出了一丝嫌弃?”江璨蹙眉。 连朝手绕上他脖颈, “天天见面不够,还得时时刻刻凑一起?” “嗯,”江璨低头在她唇上亲一口,“一分一秒都不分开最好。你别转移话题,你刚是不是嫌弃我?” “是,”连朝是嫌弃他刚对待王朝那样子, 傻瓜似的,“你怎么变傻了,让王朝叫你爸爸。” “你是它妈我当然是它爸,”江璨侧身把她揽怀里, 想起一事,“为什么给它取名叫王朝?” “我俩又都不姓王。”朝他倒是能理解,是她的名,可这姓,他确实想不通。 “怎么就我俩了,我养王朝的时候,你可不在。” 连朝洗完澡只穿了件丝绸的吊带裙,薄薄一层,江璨手触到衣服上,能清晰感知到肌肤的温度,手感极好,他没忍住,手在她腰上滑了滑。 连朝嫌痒,侧身想避开,却被江璨另一只手牢牢控怀里,“躲什么?” “想睡觉。”连朝声音懒洋洋的。 “把王朝名字由来告诉我,就让你睡。” 连朝翻身,面对着他,他还真一脸好奇,她问:“你叫什么?” “江璨。” “江字怎么组合的?” “三点水一个工。” “璨呢?” “斜王——” 江璨停住话头,眼睛里装满的好奇立刻转变为笑意。 连朝最喜欢他笑,江璨不笑时已足够好看,他笑起来,比他的名字还璀璨。 连朝也弯唇,仰头亲他一下,“笨。” 亲昵又宠爱的语气。 她亲完把脸凑到他脖颈处轻吻一口,“我好困。” 江璨揽住她腰,自己起身的同时也把她带起来。 “干什么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连朝瞌睡给惊没了。 “我还没洗澡。” “我洗了!” 江璨已经站起来,连朝两条又白又直的腿被迫跨在他腰间。 “陪我再洗一遍。” 说完没给她时间反应,直接把人抱进了浴室。 第三十八章 你确实没有心 chapter 38 你确实没有心 手机在客厅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连朝烦躁地翻个身, 可因为闹铃的位置远,遥遥传向卧室,像是尖锐铃声在整个卧室空间内回荡一般。 她皱起眉要伸手捂耳朵。 昨晚一夜放纵,如此简单的动作, 却让她手臂酸到抬不起来。 江璨原本撑着手臂看她睡颜, 见她累到手都抬不起, 颇有些自豪地在她头顶闷笑一声。 连朝已经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江璨。” 她闷声喊。 江璨翻身下床, 去找令人脑袋都要炸掉的难听闹铃。 关了回床上, 连朝已翻身平躺,眉间的褶皱已然消失,睡得沉沉。 江璨俯身在她眉头轻吻一口, “起床了, 今天要见那家人。” 顾家人威胁连朝的时候,只说了要五千万现金, 没说时间。 等挂了电话,他们才想起,又重新打来约。 连朝自然要以她的时间为准。 今天是拍夜戏, 拍戏的时间从下午到凌晨,上午休息,所以连朝约了今早九点。 可她约时间的时候,没有想到江璨会把她折腾得这么累。 现在她耳边听着江璨的声音,眼皮重到根本睁不开。 “不去行不行。” “不然我去?”江璨说:“律师在楼下餐厅等着。” 连朝很艰难地睁开眼,江璨大概也才睡醒不久, 头发带着刚睡醒的蓬松,额前刘海卷卷的看起来是软乎乎的好看。 连朝心里对昨晚她怎么求他都不放过她的怨气被他早起的好看晨颜给击得全部消散。 她是怎么舍得和他分开两年的呢? 连朝唇角弯起弧度。 “我去,你也去。”她要江璨陪着。 江璨愣了一秒,用骨节分明的食指将她睡乱的额发理到耳边, 很认真地看进她眼里,“真的?” 他还以为她肯定会选择一个人去。 “嗯。” ... ... 自从和连朝联系、连朝同意给五千万之后。 顾毅就再没睡过一晚好觉。 五千万是什么概念? 是平时做梦梦到中五百万彩票都开心到醒来的十倍! 这几天,顾毅在酒店里,用纸笔安排这即将到来的五千万,从来没见过五千万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花。 要知道苏乡市的房价才不到八千一平。 和连朝约好拿五千万的地点,在离连朝酒店不远的一家古香古色茶楼包间。 约好的时间是十点,顾毅八点刚过便在茶楼门口等着,茶楼九点才开始营业,他等会儿可是能拿到五千万的人。 顾毅把钱包拿出来,抽出几张钞票给茶楼里做卫生的服务员,“让我先进包间坐着,这钱就归你了。” 服务员看眼前台在准备零钱的老板。 来者便是客,再说,还给了好几百元,老板怎么可能不收,他点点头,服务员立刻收下,“我带您去包间。” 在包间内激动地等了一个半小时,连朝才姗姗来迟。 可出乎顾毅预料的,连朝身后还带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顾毅认识,虽然他不懂什么娱乐圈,可他也知道自己女儿有多火,前段时间也看到了顾连朝和她身后这位年轻人的新闻。 这年轻人叫江璨。 听那人说,这江璨,是江氏集团的小儿子。 此刻他身型颀长,立在连朝身后,虽然穿的是简单的长款大衣黑裤,也没有什么logo,可顾毅就是觉得浑身矜贵。 三个人均宽肩长腿,往包间内一进,原本还很宽裕的包间,立刻被这几人气场给压得有些局促。 顾毅立刻站起来迎。 眼睛往三人手上一扫,发现除了顾连朝身后那个他不知道名字的陌生男人拿着个手提包外,顾连朝和江璨的手上均空空如也。 顾毅脸霎时僵住。 他虽没见过五千万,可也知道,那个陌生男人手上的黑色手提包,不可能装得下五千万。 难道是支票? 那三人在长桌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坐下后,江璨在桌下牵住连朝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连朝回握。 尽管已经告诉过江璨顾连朝的故事,可江璨依旧担心她。 连朝另一只手托腮,懒洋洋看向顾毅。 两年不见,他过得更糟了。 头发花白,脸上是被生活艰难捶打过的皱纹。 一双和顾连朝相似的眼睛,里面却是与连朝完全不同的内容。 眼白浑浊不堪,眼神也带着疲意。 只在看到她那刻,像是被强迫点亮的残烛,勉勉强强地续着微弱的光。 应该不是看到她,而是看到她接下来会给他的五千万吧。 连朝看他过得不好,心情就好了。 毕竟有陌生人在,还是两个男人,顾毅大概觉得不好直接开口,竟然对连朝话起了家常,“顾连朝,”他声音也学得像个慈祥的父亲,“最近过得还好吗?” “最近?”连朝轻扬出声,“你是指,我从顾家逃出来的近三年时间吗?” 顾毅没想到连朝完全不给面子,被噎得一顿。 想到五千万,他逼自己抑住那股从前对顾连朝非打即骂的冲动, “怎么说逃呢,要不是我们让你离开家,你现在能发展得这么好吗?” 他看眼与连朝挨得很近的江璨,“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 江氏集团的小儿子。 如果今天能有希望和顾连朝关系不闹得太僵,那他以后,还会缺钱吗? 反正五千万,对他而言是天价,对江氏集团而言,不过就是零钱而已。 从进包间到现在,顾毅说了这么多话,就最后一句让连朝心情好点儿。 她勾起唇,看眼江璨,“是呀。” 她眼光好。 顾毅的耐心就到夸江璨那句为止。 他本就是个急躁的人。 藏在桌下的双手情不自禁搓了又搓,“那么,那天打电话你答应的钱?” 还是忍不住问。 “钱?”连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一声,只这笑声中带了些冷意,“你是指,这个?” 她懒懒散散地从兜里拎出手机丢到桌上,慢悠悠点开,找文件。 顾毅双手搓得更快。 顾连朝是想转账?那好像也更方便。 连朝找到那段录音,把录音打开,顾毅要钱的那段音频,便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回荡。 对话的每一个字,在座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毅脸上带了些不自在,脸皮从来厚得如城墙一般的人,竟然浮起一丝红意。 顾连朝既然明晃晃把音频放出来,他也不用再装,直接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向连朝, “是这个!你不是都答应了,只要把钱给我,我立刻在你面前消失。” 顾毅说话时唇齿间喷出口水。 连朝嫌弃地往后挪,恰好靠进坐在她身侧的江璨怀里。 不知何时,江璨已将臂展开,仿佛无论何时只要她需要他,他都会在她身后。 对于顾家人,连朝几百年前就死心了。 她也从来没有什么对于原生家庭的牵扯不开的为难情绪之类的。 但江璨在她身后的无意识保护行为,令她很久违的,有安心的感觉。 “急什么,”连朝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你不想要赡养费吗?” 赡养费? 顾毅晦暗下去的眼睛重新闪起亮光,是啊!他毕竟养了顾连朝十八年,现在顾连朝有钱了,当然该给他们顾家赡养费! “你准备给多少?” 连朝侧头,下巴朝律师轻轻一点,“我请了律师,等会儿慢慢算。” 等会儿? 顾毅盯着连朝。 还算没有蠢到家,连朝修长食指在桌上轻点两下,“谁把你接到泽市来,帮你联系媒体爆料的?” 顾毅顿住,半晌才说:“这有什么重要的。” “你还想不想要钱了?我现在是在和你商量,你如果什么都不想告诉我,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商量的必要了。” 说着,连朝把面前茶杯往前一推,一副要站起来离开的架势。 江璨和律师却是一动不动。 顾毅立刻拦住她,“我要,我说。” 见连朝坐回原处,顾毅又重复一遍,“我说。” “是几个男人来找我的,说你现在是大明星,让我把家里的事告诉他们,你为什么离家这些......” 当然,顾毅只挑对自己有益的说,比如连朝叛逆啊,家里管不住之类的。 直到那几个男人提到顾连朝该给他们家钱,他才意识到,原来那几个男人是来帮他的。 几个男人? 说了等于没说。 “那几个男人是谁?”连朝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我也不知道。”顾毅回答。 “不知道你会信?你会把家里所有情况都说出来?” 连朝知道顾毅蠢,但不信他是个白痴。 顾毅抿唇。 连朝把桌面上的手机挪到自己面前,打开相册调出两张照片,“哪个?” 顾毅喉头动了动,那人让他不许说出去的。 但想到五千万和赡养费,他一咬后槽牙,指向其中一张照片。 连朝和江璨同时垂眸,是关漪。 连朝原本平静的心,泛起一丝波动。 虽然之前有猜测过会是组合里的人,但被确定之后,说内心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 连朝眸色暗下,自退团后,她便进了《永夜》剧组,按理说,没有任何和关漪有资源争夺的地方。 “关漪。”身后的江璨沉沉开口。 连朝还陷入自己思绪中,很轻地“嗯”了一声。 在团队的两年里,她和关漪关系虽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坏,平日里一同工作的时候,合作也算愉快。 怎么会是关漪? “我已经说了,”顾毅的突然开口打断了连朝的思路,“什么时候给钱?赡养费怎么算?”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已没再看连朝,而是牢牢锁定律师。 连朝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知道幕后推手的,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 连朝和江璨一同站起,她垂眸,看向依旧坐着的顾毅,“剩下的你和我律师谈。” 威胁的证据在她手里,五千万?怎么可能。 至于赡养费,如果顾毅有钱有心思,她可以和他慢慢打官司,反正钱,她是一分都不可能给。 ... ... 回到车里,连朝依旧在思索这个问题。 江璨不清楚连朝与她队员之间的关系,但之前的#连朝没有心#黑热搜事件、连朝在队友还在哭泣时径直下台,这些事都透露出,连朝和队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江璨让司机开车。 而后把连朝收进怀里,“会难过?” 连朝摇头,抬眼看他,眼里有淡淡的困惑,“是疑惑,我和她没有过结。” “没有她们之前为什么买热搜黑你。”江璨温热的手掌揉揉她发心。 听到是她队友,他倒是没有任何惊讶。 连朝愣了一秒,买热搜黑她? “什么时候的事?” 她还真是,对什么都不上心,“当初你们宣布退团的时候,”江璨顿了顿,想到件让她更容易记起的事,“你买车上热搜那次。” 江璨提到退团的时候,连朝还得在脑海中搜寻几秒,他提到买车,连朝立刻便记起,“什么黑热搜?” 那次她只记得自己买车的热搜,还想着他肯定会看到。 江璨悠悠道,“买的词条是说你没有心。” 连朝光听词条这几个字,还真不觉得有什么。 她脸色很淡然。 江璨也看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这词条挺正常的。” 连朝点头说是,“这也不算黑词条。” 她以前关注热搜就是为了江璨,热搜刷多了偶尔也能看到自己的黑词条,但她看到黑词条都能猜到里面什么内容,也从不在意,不会点进去看。 久而久之,也就自动锻炼出了直接忽略黑词条的能力,黑词条都能直接忽略,这种“连朝没有心”的词条,她自然不会注意到。 江璨闻言,点头,“确实。” 不算“黑”词条,算实话。 他这话一说,连朝就不满意了,她扭过头看他,“你这反应什么意思呀?” “你确实没有心。”江璨食指指尖在她眉头一点,“难道你有?” 连朝伸手,在他腰间软肉处掐了把。 她伸手江璨就知道她要干嘛,但腹肌还没来得及绷紧,就被她掐住。 他轻“嘶”一声,“还在车里,大白天的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车内便响起“嗡”的一声,两人同时回头,看着与驾驶座的隔板缓缓升起,直到完全挡住。 连朝的脸立刻热起来,“都是你——” 司机以为他们要在后座酱酱酿酿,还挺贴心。 江璨闷笑,“是你先动手动脚的。既然条件都准备好了,要不然我们试试?” 试个鬼! 连朝扭头看向窗外。 刚刚江璨那句:“你确实没有心”,却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连朝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江璨对她提出的分手耿耿于怀。 她到现在都能清晰记得,她第一次提分手时,江璨通红的眼眶,和她最后一次疲累到极点提分手时,江璨脸上的冷淡。 第三十九章 吻 chapter 39 吻 连朝看向窗外, 目光像是在看风景,其实风景根本不入眼。 江璨虽然是以打趣的意味说的那句话,可连朝知道,他在意。 连朝一直相信, 任何所谓的开玩笑, 都是带有真心话成分的, 只是看成分多少而已。 尽管侧面有意识到江璨家里的关系并不如她两年前所想一般和谐, 但她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关斯宛来找她的事,她不能贸然直接告诉江璨。 “我开玩笑的。” 才刚想着开玩笑,江璨像是与她心有灵犀般开口。 他伸手挡住连朝看风景的眼睛, 她睫毛在他手心里扫着, 微微的痒,“生气了?” 连朝握住他手腕, 收回刚刚自己的想法:任何开玩笑都是带有真心话成分的想法。 江璨虽然在某方面特别讨厌特别不是人,但还不至于在车里怎么样。 她一握住他手腕,江璨手腕便轻巧一转, 将她手纳入手中,暖着。 “怎么手总是这么凉?”明明也知道穿羽绒服了。 轿车无声驾驶,车内只余江璨的低低说话声,连朝转身靠进他怀里。 他怀里总是热乎乎的。 “没有生气,”她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顿了两秒又回答第二个, “不知道。” 然后闭上眼,“好困。” 早上本来就没有睡好。 江璨调整了下坐姿,“睡会儿。” 话音刚落,手机便响起来。 江璨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江堰。 他垂眸看向连朝,连朝闭着眼,纤长的睫毛还微微地颤,应该是还没入睡。 江堰没有重要的事时,都会用微信找他。 江璨接起,“哥?” 自从两人合作之后,江璨的“哥”叫得越发顺口。 虽然连朝没睡,江璨依旧压低了嗓音。 嗓音压低了,但与连朝复合后,江璨的声音时时刻刻都是带着愉悦情绪的。 电话那头的江堰话中的情绪却与他的截然相反。 江堰声音有些严肃,“你和连朝复合了?” 江璨“嗯”了一声,“怎么了?” 他与连朝复合的消息是早就爆出的,江堰不会不知道,他不认为江堰有那么闲,专程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问他是不是与连朝复合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连朝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虽然是问句,但江堰用的肯定语气。 “是。”江璨没有问江堰是怎么知道的,他确定有哪里不对劲。 和顾毅约的茶楼离酒店并不远,连朝本没打算睡着,只想阖眸休息会儿。 但靠在江璨怀里,颊边是从江璨胸膛传来的暖暖热意,耳边是他通话的好听低沉声音,连朝听着听着,薄薄的眼皮逐渐合上。 “昨晚关斯宛去找了连朝。” 江堰声音依旧沉沉。 江璨垂眸,此刻连朝已经睡着,却不知是否有梦到什么,眉头泛起轻微的涟漪。 她昨晚去见了关斯宛,可回来什么都没说,表现也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见了关斯宛,正常情况下,再怎样也会和他提一句。 关斯宛也没有提前联系过他,怎么会贸然自己去见连朝? 江璨眉头拢起,“她没告诉我。” 又想起他和连朝还没分手时,关斯宛对连朝极好,连朝也非常喜欢关斯宛,好几次她们一同外出回来,关斯宛走后,连朝都会心情很好地一件件把当天与关斯宛发生的事告诉他。 关斯宛给她买了衣服、关斯宛夸她漂亮、关斯宛带她去看了什么展。 江璨从小便和父母不算亲近。 自有意识起,他就知道,关斯宛和江既明更喜欢江堰。 他曾经很多次想问他们,既然对江堰那么满意、那么喜欢江堰,看不到他这个小儿子,那为什么要生下他。 让他从一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有个很了不起的哥哥。 因为是哥哥,因为江堰年纪比他大,江堰永远走在他前面。 成绩比他好、待人接物比他优秀、比他更先得到江.氏的继承权。 他好像是个隐形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赶不上比他先出生的江堰。 而在江堰被迫与季冰安分手之后,江璨终于明白,关斯宛和江既明不是不爱他,他们也并不如他所料想一般爱江堰。 他们更爱成为他们优秀“儿子”的傀儡。 他们更爱权和利。 自那时起,江璨便不再如从前一般,想努力超过江堰,做他们心中更好的儿子。 他的叛逆期延期开始,关斯宛和江既明越不喜欢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什么。 他们看不起混娱乐圈的人,觉得娱乐圈的艺人都是戏子。 那江璨就偏要进。 他去当模特,走秀。 凭借高挑的身高与一张轮廓分明能hold各种造型的脸,几个月间便成为几大顶奢品牌的首席模特。 他觉得当模特没意思,又和江既明与关斯宛口中的“不学无术”子弟章傅星等人,进T&R当练习生玩。 直到遇到连朝。 江璨终于有了理想。 他想要和连朝在一起,一生一世在一起。 他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连朝有。 连朝想拍MV他们就去,连朝想去读书,那他就开始筹备两个人出国读书。 他的理想是和连朝一起做完所有连朝想做的事。 好像和连朝在一起,生活里的一切都变好起来。 这“好”中的之一就是,和关斯宛的感情。 江璨对关斯宛的感情非常复杂,说完全没有感情,是不可能。 虽然早早就知道,相较于江堰,关斯宛没有那么喜欢他。 就算他拿着期末考满分的成绩单,关斯宛也只会笑笑说不错。 但关斯宛毕竟是妈妈。 在得知江堰和季冰安的分手原因后,江璨有觉得关斯宛可怕和难以理解过。 可毕竟同意和季冰安分手的是江堰,关斯宛也曾对他说:“感情没有那么容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用感情无法解决的事。” 所以即使江璨对关斯宛插手江堰感情的事非常不满,他也依旧对关斯宛没有完全死心。 和连朝同居之后,关斯宛上门,最开始江璨不是没有防备的。 可关斯宛的表现太好,好到让他觉得他仿佛是被她爱着的小儿子,所以她爱屋及乌也喜欢连朝。 关斯宛即使在家,也依旧是温柔而理性的。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江堰,她都没有做出过江璨在别家看到过的母亲对儿子的亲密状态。 但关斯宛对连朝有,在那段时间,她仿佛将连朝当成亲女儿。 给连朝买衣服买化妆品,带她到处玩。 让江璨认为,或许关斯宛是很爱他的,只是他是儿子,她不能像对连朝那样对他。 让江璨认为,当初江堰和季冰安分手,可能更多的问题在于江堰与季冰安之间,而不是在她。 电话那头江堰沉默两秒,“你要不要问问连朝?” 问连朝? 江璨用手指揉揉连朝头顶软发。 如果她愿意说,她会告诉他。 “我今晚回老宅一趟。” ... ... 连朝感觉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觉。 醒来浑身疲惫都卸去,非常舒服。 她张开双手准备伸个大大的懒腰。 手指刚触到床头,忽然发现不对劲。 她怎么会在床上? 连朝眨眨眼,反应两秒,休息得太舒服的空白大脑才有记忆回炉。 她是在去见了顾毅之后回来的路上,在江璨怀里睡着的。 那么江璨呢? 她从床上坐起来,去找江璨。 刚下床,就看到站在露台的江璨。 酒店套房的卧室外是一整扇落地玻璃门,此刻关得严严实实。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江璨倚在栏杆处,背对着她,身边偶有淡淡烟雾缭绕。 他的背影带着颓丧的冷意。 连朝准备拉开玻璃门的指尖微顿,下一刻,径直拉开。 江璨完全没有预料到连朝会这么快醒,听到身后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藏。 可他指尖那抹猩红实在太过明显,他又穿着睡袍,藏无可藏。 就这么直直落入连朝眼里。 江璨喉头上下动了动。 连朝走到他身边,食指中指在他指尖一触,将还剩半截的烟夹过来,薄唇微启,抽了口。 和他复合、不,是与他重逢之后,她便没再碰过烟。 烟一入口腔,并没有减压的快.感,反而有些不适应。 她将烟收回指尖,动作的过程中,略一垂眸,看到一地烟头。 她才睡了多久,他就抽了这么多。 连朝抬眼看他。 江璨也正垂眼看她。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为什么抽这么多?” 两人异口同声。 连朝把嘴里的烟悠悠吐干净。 江璨从睡衣兜里拿了盒薄荷糖,牵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倒了三颗。 连朝喂进嘴里,柠檬味的薄荷糖,赶走嘴里的烟味。 她就这么看着他往自己嘴里也倒了几颗。 东西倒准备得挺齐全,如果不是她恰好醒来,她完全不会发现他抽了这么多烟。 坦白局。 “不是专门学的,听人说抽烟能解愁,就试了试,没什么用,但能舒服点。”连朝舌尖抵着那三颗薄荷糖转了转,掀开眼皮看向江璨,“解想你的愁。” 江璨现在特想吻她。 但她还等着他回答。 “有点儿烦心事。”他说。 连朝眉尾一挑,显然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 江璨抬手拧拧眉心,“家里的事。” 连朝几乎是立刻便回忆起昨晚关斯宛在被她反问时的表情。 她没再多问,挑起的眉尾放下,“很严重?” 两人之间隔着一掌距离。 现在是泽市的深冬。 冷空气将露台重重包裹。 说话间,都能呵出淡淡白气。 江璨忽然揽住连朝腰,猛地收进自己怀里。 另一只手控住她后脑,狠狠将她吻住。 他呼吸之间的薄荷热气扑在她脸上。 是炙热又凶狠的吻,连朝觉得自己唇上是刺刺痒痒的麻。 她伸手勾住江璨脖颈,予以同样热烈的回吻。 第四十章 你是我不认命副线中的命中注…… chapter 40 你是我不认命副线中的命中注定。 在寒风中的脸颊已被冻得冰凉, 唇却因吻而变得灼热。 江璨额头抵着连朝的,唇与她的若即若离。 “我给桑巨打过招呼,今晚我的戏会提前拍,”他说话间, 带着淡淡的薄荷糖香味, “我晚上要回家一趟。” 连朝抿唇, 抬眼对上他视线, 目光缱绻, “好。” 江璨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感。 连朝在他准备直身时忽然勾住他脖颈,江璨不设防,被她勾得头往前, 连朝踮脚, 在他额头虔诚地印下一吻,“江璨, 我在。”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 江璨的眼尾弯了弯,也同样认真地回答她:“我知道。” 他们在外面站了太久,再待下去两个人都会感冒, 江璨拥着连朝往客厅去,“顾毅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发声明?” 睡了很沉的一觉,连朝几乎忘了这件事。 “现在吧。”她去找手机。 江璨已坐在沙发上,王朝熟门熟路地跳上他的腿,他转头遥遥问连朝:“T&R公关部准备好声明了?” 连朝找到手机, 光着脚跑到沙发处,把占她位置的王朝拎开,将头枕到江璨腿上,又把王朝放到自己小腹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公关部不知道我家情况。” 连朝家的情况最初只有尹尚最清楚。 当初爆出这事尹尚也联系过她,问她需不需要公司公关部出面,连朝给拒了。 她没有闲工夫去和公关部细讲她的家庭情况。 现在的网友虽然爱吃瓜,但也还是能分清好歹的。 连朝准备自己来。 “我直接发微博,等我发完你帮我看看,检查下语序之类的。” 说着,她便盯着屏幕,两手噼里啪啦打起字来。 “行。”江璨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额边碎发。 连朝想发的微博其实很简单,不用公关那一套,她也不需要卖惨。 她就用非常淡然的文字将这些事叙述一遍。 江璨顺着她打字速度,看她打出的一个个文字。 虽然是淡然的语气,虽然她表情非常平淡,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虽然他也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意。 但他心脏还是会隐隐作痛。 痛感并不明显,但看着这些文字,就能想象出她曾经历过的一切,江璨完全没有办法顺利看下去,他只能看几个字,别开视线,缓过心头那阵压抑之后,才能继续。 她是经历承受了多少,才能以此平淡的心态接受这一切的? 连朝打完字,把手机屏幕抬起,给江璨看,“我打得很快,有没有语序问题或者错别字?” 江璨视线在屏幕上落了一秒便立刻转开,“没有。” 他刚有看完全程。 连朝的声明里,第一段说明自己离开顾家的原因;第二段说明自己现在的发展与顾家没有任何联系,全靠她自己;第三段说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她会找律师和顾家打官司打到底,哪怕花费再多的律师费,但她不会给顾家一分钱。 “那我发了。”连朝按下发送键,把手机丢在一边。 其实连朝在给江璨看的时候,是想让他注意下第三段,她发出这段之后,想都能想到会有一部分网友骂她。 例如:“你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那么狠,你爸妈过得那么惨,你给点儿赡养费怎么了?” “你真是不孝!宁可把钱给律师,都不愿意给你家人,你家人好歹也养育了你十几年。” 等等。 但江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连朝回想起这一路在处理家人的问题上,江璨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支持她的所有做法,让她充满安全感。 所以江璨今晚回去处理家人的矛盾,连朝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她会在这里等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处理得怎么样,她都会让他知道,她一直在。 江璨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额发,眼神却是放空的。 连朝躺着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看不到眼睛。 她脑袋朝前挪了挪,挪动的姿势让江璨回神。 “不恨吗?”江璨忽然问她。 连朝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回答:“不恨,”停了两秒又说:“以前恨过的。” 她看着他眼睛,“以前还没离开苏乡市的时候,心里其实很纠结,恨他们重男轻女,可又觉得他们是我父母,虽然次数非常少,但他们也偶尔有对我好的时候。” 江璨全程都很安静地在听。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对我的好,不过是当时的我特别苦,所以逼自己给自己幻想出的一颗糖罢了。 比如把顾高飞买来的小了又退不了的衣服丢给我,我会觉得那也是新衣服,也算他们给我买的新衣服,于是觉得他们也不是不爱我。” “我那时候成绩很好,老师经常夸我,说让我加油读书,考出去读大学,就能找一份好工作,你知道吗,我那时特傻,我当时连我找到工作后第一份工资怎么花都安排好了,给他们买衣服,买好吃的,那样他们就会喜欢我,会看重我。” “直到知道他们准备‘卖我’的时候,我心里的纠结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爱和期待,全部变成了恨,我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然后我就逃出来了,可逃出来,在火车上,听到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恨也消失了。” “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去恨他们,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我的任何感情,我只想去新的地方,爱新的人。” 连朝在说到曾经对顾家的期待与爱恨时,脸上的表情,是心疼过去的顾连朝。 可说到连恨也消失、去新的地方爱新的人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释然,然后翘起唇角看向因她的话而略微有些失神的人,“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是我逃离从前,勇敢迈入新生活时,生命赐予我的恩赐。 连朝手指碰到脸,触到因失神而将手指停在她脸上的人的手掌,缓缓扣住,仿佛这样,就能给他注入力量。 江璨回神,握着她的那只手抬起,轻转,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你很强大。” 江璨不知道如果是他处于如她一样的家庭之下,他能不能做到和他一样。 “如果是你,你也可以。”连朝像是与他有心灵感应,她晃晃手, “只是不同的家庭需要不同的相处模式,这世上家庭关系几千几万种,不幸的家庭的不幸方式全部都不一样。” 所以你为难的地方,我懂。 江璨闭眼两秒,又缓缓睁开。 心头因江璨那通电话而一直浮在空中理不清的乱麻,终于慢慢落回原处。 他开始抽丝剥茧。 因为她在,他什么都不怕。 江璨一边在心中布今晚回老宅的局,一边佩服连朝,“你是怎么做到,无论什么事都这么淡定的?” “上高中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具体的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意就是: 我们的人生,其实是被定好的剧本,我们以为由自己自由意志所做出的选择,其实是剧本早已定下的。 我们做出的选择是被我们的原生家庭、被我们曾经经历的事而构成的三观来选择的,并不由我们自己。 那个时候读高中,班里所有人都听得晕头晕脑,我也是。 我当时只是想,不行呀,如果我只按我人生的剧本主线来走,那我不是会一辈子陷在顾家里,像陷入淤泥一样,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吗? 我就问班主任,我说,这意思是我们就得认命吗?因为反正我们所做的选择都是被定好的,人生的剧本也是被定好的,那我们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连朝回忆起高中班主任,烫着满头小卷,戴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镜、因为长时间在班里拍桌大吼,嗓音已然沙哑的中年女性,是连朝青春期建立三观途中的引领者。 班主任在晚自习和他们谈到这种说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平和。 “班主任说不是的,很多人觉得既然是定好的命,那就不用再挣扎了,听天由命就好,可有人会不认命,会硬生生挣脱主线去开启副线,换一种人生。 我想,我就要做那个不认命的人,换我该有的人生。所以在我不认命的途中,我只需要去争取我想要的生活,拼命往前看,身后的人,该丢的,就得丢。” 顾家就是她可以毫不犹豫丢弃的东西。 而江璨,连朝笑笑,“你是我不认命副线中的命中注定。” 江璨在听到连朝说:“身后的人,该丢的,就得丢”的时候,说心头没有敏感的颤动,是假的。 一直以来,他佩服连朝的洒脱淡然,也害怕她的洒脱淡然。 他怕她是她可以洒脱丢弃的一部分。 直到从她口中听到“你是我不认命副线中的命中注定。” 江璨眼眶霎时就有些热意。 他垂眸将那股热意压下,原本接到江堰电话后的在心头埋下的对关斯宛怀疑因子,几乎立刻增添了确定的力量。 她说他是她不认命副线中的命中注定。 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就不可能被轻易抛弃。 “江璨,”连朝轻轻叫垂眸思索的人,“你怎么没有反应的呀?” “什么?”她这话一说,江璨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连朝抿唇,不回答了。 她辛辛苦苦说了那么一堆,用一句对他那么棒的情话结尾,这人居然一点都不感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璨思绪回炉,反应过来。 本来今天心情特别糟糕的。 可忽然就因为她可爱的反应,笑出了声。 第四十一章 底气 chapter 41 底气 “好啦, ”连朝摆摆手,“看你笑声这么好听的份上,原谅你了。” 江璨脸上笑意依旧未减去,明明有很多烦恼压住身体的, 现在在这样一间不属于他们的酒店客厅里, 因为连朝在, 江璨就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知道他们不爱他也没有关系, 他现在已经坚信, 有人会爱他。 这个人是连朝。 ... ... 江璨的戏本是挪到前面拍的,但今晚的戏都是连朝和他的对手戏,他提前了, 连朝也提前, 所以江璨走后,连朝只用等拍几个单人镜头就好。 等拍摄的时候, 尹尚又打电话来,下午连朝发声明之后就没再看手机,期间尹尚给她打了很多通电话, 她都没接。 想着现在舆论也发酵得差不多了,现在江璨不在她也没什么事,连朝慢悠悠接起电话。 那头尹尚已经要暴走了,“连朝!” 电话一接通他就大喊:“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你怎么当我经纪人这么久了每次都还要同样的开场白。”连朝清淡地回。 尹尚倒吸一口冷气,气得心肝都疼,“连朝, 你发声明再怎么也得和我说一声吧?公关部打电话来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是你没有时刻关注新闻,身为我的经纪人,你是不是该反思下自己。” 尹尚一口浊气被连朝噎得不上不下。 半晌才吐出来,“你关注舆论了吗?” 问完他就知道, 他又问了句废话,连朝明显不是会时刻关注舆论的人。 “网友又不是没脑子。”连朝说。 尹尚叹气,“你也是,你提前给我们说,我们公关部好有个准备。现在的情况,网友是站你这边,虽然也有对你的做法有异议的,但主流舆论是利于我们的。” 既然主流舆论是利于自己的,连朝不觉得尹尚会在主流舆论都偏向她之后还这么急着找她。 “什么事?”她直接问。 “你...我知道你等合约满之后会解约,可我现在还没有和公司沟通,你现在闹这么一出,你让我和公司怎么办?你电影都还没开始宣传!” “闹什么一出?”连朝疑惑,她就只发了个声明而已。 尹尚正坐电脑面前,闻言立刻给她播放录音。 是那段顾毅威胁她之后,被她用钱引出幕后主使的录音。 连朝在听到录音的前几秒便将手机从面耳边挪开,打开热搜。 热搜上第一名并不是她预想的:#连朝发声明# 她预想的话题在第二条,第一条已经爆了,是:#关漪# 连朝点开。 里面的营销号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联动,发出的内容也大多相似,通过爆出的录音去扒关漪,从连朝出道以来的黑词条开始整理,而其中很多黑词条,都有关漪团队的影子。 评论里网友都说关漪人设崩塌,知人知面不知心,根本无法想象长相如此甜美的女孩竟然这么坏之类的。 关漪粉丝量不小,也占据不少评论位置:“不知从哪爆出来的录音,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说是关漪就是关漪了?” “说关漪整连朝,我看这录音也有可能是连朝刻意造假来整关漪的!” 连朝粉丝本就因连朝被爆出弃养家人后遭连续谩骂而替她委屈,本来连朝发完声明,算是沉冤得雪,大家看到连朝的经历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到录音。 一时所有情绪都化作愤怒朝关漪而去,偏偏她粉丝还说是造假: “我真服了某些关漪粉丝,说连朝整关漪,请问连朝整关漪,她图什么?图关漪名气比她低?图关漪代言比她少?还是图关漪唱、跳、演技都不如她啊?” “没看到连朝之前的黑词条都被整理出来了吗?哪些有关漪都手笔还不清楚吗?关漪粉丝是小聋瞎吗?我看关漪就是妒忌吧,妒忌我们连朝样样都比她好!” ...... 总之关漪的话题里,一片乌烟瘴气。 连朝关掉微博,点回微信,她们三人在从练习生转为确定出道的成员时,建过一个小群。 在三人出道初期,关漪和沈成琳还会经常在里面讲话。 连朝是遇见过真诚的朋友的,文字里的虚情假意,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基本没在里面回过消息。 尹尚等着她自己看,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问:“知道了?” “嗯。”连朝轻飘飘应。 她几乎是在听到录音的同时,就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在看到营销号整理的那些词条之后,更是确信。 是江璨干的。 当时去找顾毅时,就只有他和律师两个人,连朝就算借律师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录音。 “江璨干的?”尹尚也不是不知道。 “嗯。” “那他到底想干嘛?”突然搞这么一出,搞得大家猝不及防。 “护我啊。”连朝坦坦荡荡,声音里充满了底气,那这底气是由江璨的爱汇聚而成的。 第四十二章 关于伤害 chapter 42 关于伤害 尹尚第二口气也被妥妥地噎住。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结果就在他被噎得沉默的两秒里, 连朝又放了大招,“对了,你让关漪注意一下。” 尹尚脑袋里空白了一瞬,然后立刻被大写加粗打上问号。 连朝没让他疑惑多久, 很快给他解惑:“让她注意着她手里的资源, 因为我要准备抢了。” GLG组合有三位成员, 就有三名经纪人。 之前大家都是组合成员, 虽然也会有资源冲突, 但三位经纪人都会以以和为贵的原则来处理,连朝也不是不知满足的人,想着毕竟是队友, 很多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会答应公司, 用她个人资源带关漪和沈成琳。 本来组合解散的方式也算好聚好散,连朝便没有再多给她们眼色。 可没想到关漪在后面给她一刀。 连朝不傻, 最开始从顾毅口中听到关漪名字的时候,她的确惊讶又疑惑,可心沉下来一想便想通了, 她没必要给关漪对她的恶意找理由。 顾家是和她的此后的人生完全没有关系的存在,她便直接舍弃。 可关漪不同,关漪和她在一个圈子里工作。 连朝估计这也是江璨直接把关漪爆出来的原因。 他担心她和关漪毕竟在一个组合里合作了那么久,会不忍心。 连朝怎么可能会,她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问题而已。 连朝从不对不该心软的人心软。 尹尚听到这句,捏紧眉心, “连朝,你何必呢?你们毕竟以同事关系工作了那么久,公司已经找关漪那边谈过话了,她说她就是一时糊涂, 看你有了这么好的电影资源,与江璨公开了恋情,一时没过脑子做了那些事而已。 因为这件事,她的形象和资源已经受损了。况且这件事对你也没有多大影响,现在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偏向你。要不这样吧,我让公司联系关漪那边,让关漪给你发个道歉声明?这事我们就当过了,行不行?” 连朝是不准备续约了,尹尚还得在T&R继续待,连朝走后,关漪和沈成琳就是T&R的摇钱树。 如果连朝走前把关漪给毁了,那尹尚根本无法在T&R自处。 他说了那么多嘴皮子都说干了,连朝只淡淡回了他两个字:“不行。” “道歉声明她爱发不发。”发个声明对而言又不会少块肉,连朝也不会多块肉,但抢她资源就不一样了,她得多赚多少钱。 江璨以前是个纯种骚包,穿衣服一天一套,还每天都带变色的。 重逢后,江璨衣柜里几乎全是深色,而他从前明明是最讨厌深色的人。 连朝算着关漪的资源,哪些是比较适合她的,这些资源抢来赚的钱,就给江璨买衣服,买到他上午下午各换一套的那种。 连朝想着,心情有点儿好:“让她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把她最在意的东西,一个个抢走的。” 尹尚喉头噎着的气都快变成血腥味,他想让连朝考虑下他的立场,可他十分清楚连朝有多讨厌他,她怎么可能愿意。 拧眉思索良久,他看向在客厅里玩积木的女儿,抿了下唇,朝女儿招招手。 女儿一见他招呼便扬起眉毛朝他这边跑来,边跑边叫:“爸爸!” 尹尚一手抱住女儿,一手将手机下方往女儿嘴巴处凑。 女儿叫出的“爸爸”声音,便愈加清晰。 这之间连朝都沉默着。 尹尚揉揉女儿脑袋上的小揪揪,又把女儿抱回积木处,才给连朝说:“不好意思啊,刚我女儿找我。” “没事,”连朝看着面前工作人来往匆匆的忙碌,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尹尚。” 这近三年的时间里,连朝几乎没有以如此正式的语气叫过尹尚的名字。 是以,尹尚立刻站起身,给妻子使眼色照顾女儿后,自己朝阳台走去。 尹尚没有回答,但连朝知道他在听,于是继续:“你这辈子做的坏事不少,还能有个这么乖的女儿,老天爷也真算对你不薄了。” 尹尚顿了两秒,喉头发出“嗯”的一声。 “当然,这里面最大的是你妻子的功劳。”连朝说:“在没当我经纪人之前,你积累下的财富应该依旧够你们一家三口豪吃海喝过好几辈子了。当我经纪人之后,我们合作你这两年赚了多少钱,你心里也有数。” 连朝承认,尽管尹尚作为人本身而言,恶心得要命,但他作为一名经纪人而已,是极其优秀的。 这两年连朝能发展得这么好,也有他的功劳。 但连朝也十分清楚,人性中的恶是需要抑制的,她在完成她想做的事之后,就不再想和尹尚绑在一起。 尹尚没有她的桎梏,重新回到他最开始的轨道里,很大可能会做和以前一样的事。 毕竟那样的环境,就是吃人的。 在尹尚没有女儿之前,连朝是准备在自己不需要尹尚后,把尹尚毁掉的。 但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让尹尚回不去原本的轨道。 最好是让他从经纪人这行消失。 “用你赚的钱,去干点儿别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是难事。别再在这个圈子里兜了。” 连朝难得说这么多话,是为尹尚无辜的女儿。 她当然知道她的做法会让尹尚难做,她要的就是尹尚难做。 说完,连朝也不等尹尚回应,径直挂断电话。 泽市今天特别的冷。 连朝把手机收进包里,将羽绒服拉链拉至领口。 夏夏见状,立刻给她倒了杯热姜茶。 热腾腾的雾气将连朝眉眼都染起暖意。 “多喝点。”夏夏见她喝完一杯,将空杯子拿过来又倒一杯,“天气预报说会下雪呢。” ... ... 补的几个镜头很快拍完。 片场离江.家老宅很远,连朝算了下时间,估计江璨还在路上,便试着给他打电话。 她想问问江璨爆料的事。 江璨没在路上。 江璨的车已经停在江.家老宅门口了。 手机铃声响起时,他正握着方向盘思索等会儿进门该如何开始。 他思索这件事时,眉头是蹙起的。 知道有来电,拿出手机时,本准备直接按断。 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对象时,缓和了神色。 “你到了吗?”连朝手机开成免提模式,她也正开车回家。 “刚到,怎么了?”江璨问。 “你把关漪爆出去了?怎么没给我说。” 江璨拧了下眉心,他今天一直思索回老宅的事,竟然忘记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我忘了,”江璨声音带了丝懊恼,“去见顾毅的时候全程录了音,离开之后我就把录音发给了都立,让他处理。” 本来是要立刻告诉她的,结果在车上想起#连朝没有心#的词条,思绪忽然被打断,就忘记了。 他是忘了给她提,都立却没有忘记做事。 “你一直都准备着的?”连朝继续问。 她早就知道他一直在帮她撤黑热搜,但就想亲耳听到他说。 江璨听出她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怨气,悬起的心放下了些。 毕竟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他越矩。 “对,”江璨重点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他说:“抱歉,我该提前告诉你。” 连朝停了两秒,忽然感受到分手后江璨的变化,以前的江璨,不是这样的。 他们也会吵架,和好的时候他会哄她,但道歉的口气不是像这样“成熟”的。 江璨也不该在她面前这样“成熟。” 连朝抿唇,声音低了些“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 她甚至不用想,就知道江璨还会有后招。 江璨也一时安静下来。 因为他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没有和连朝分手时的江璨,是坚信不疑连朝爱他的,这样的爱也是给足了他底气的。 这样的底气会让他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是理直气壮的。 而分手之后,在江璨清楚认知到,连朝虽爱他,但并没有如他爱她一般爱他时,那份底气消散了。 连朝一直知道江璨对她提分手有怨恨,因为是她提的分手,她愿意承受他的恨意。 可她在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她对江璨的伤害,不仅仅是很简单的、漂浮在空气中的轻飘飘的“伤害”两个字而已。 是真的伤害到江璨了,这份伤害会在他们相处过程中的细枝末节中体现。 她曾自以为是的为他“好”,反而伤害到了她最爱的人。 连朝没办法再开车,她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连朝低头,将脸埋进手臂。 手机贴住耳边,连朝仿佛能听见江璨的呼吸声。 “朝朝——” “江璨——” 两人同时开口。 江璨停下,等连朝继续。 连朝声音轻轻的,“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初雪,我担心家里的三角梅,要先回家一趟。” “好,”江璨说:“处理好后去我那里?我那里安全点。” 还没有被曝光,复合后他便告诉过她电子门的密码,是她生日。 连朝说好,“今晚会很冷,你回来吗?” “回来。” “记得我在家里等你。” 第四十三章 分手 chapter 43 分手 通话结束。 江璨偏头看向老宅。 老宅是一年四季如一日的冰冷。 盛夏如此, 寒冬更是如此。 江璨每次回这里的时候,光是站在门口,都感觉里面像是有阵阵阴风迎面吹来。 这样不温暖的地方,竟然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他开启车门下车。 离开剧组时, 是连朝送他上车。 两人复合后, 她学着他从前因为她冬天穿得很薄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模样, 念了他好几次。 今天她送他上车时, 专门开足了车内暖气, 等暖气充足之后,才让他上车。 在连朝陪同下上车的时候,江璨也穿的这样一身定制大衣, 但他丝毫没有觉得冷。 此刻却觉得周身都被寒潮裹挟。 他朝大门而去。 ... ... 家里灯火通明, 临近年关,传统的江.家会将里里外外都装扮出“年味”。 江璨一路穿过庭院, 佣人们行色匆匆,见到他时不时停下来向他问好。 有人去通知关斯宛。 庭院里的树上挂满了小红灯笼,江璨看着, 却没有一丝喜气,反倒有些诡异的感觉。 “江璨——” 刚这么想着,关斯宛便站在前厅叫他名字。 江璨抬眼,关斯宛穿着暗红旗袍,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朝他笑得温婉又优雅。 江璨朝她抬步而去, 立在她面前后,喊了声妈。 关斯宛面上带笑,暗里却打量江璨表情。 与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没有?厨房里还煨着小罐鸡汤, 我让阿姨端出来,你喝一碗。” 江家的传统:家里有大事,例如家庭成员生日或是重要节日时,江既明会要求全员到家,这是江.家的仪式感。 江璨十八九岁是叛逆期,基本不回老宅。 两年前与连朝分手后,回来的次数倒是多了些。 此刻江璨玉树临风站在她面前,关斯宛不由得想起了从前。 两年前江璨与连朝分手时,正好是江璨从关斯宛这派拿走股份之时,在江璨争取股份时,他甚至透露过自己愿意与单家联姻的想法。 可关斯宛没想到,她这边才相信这个小儿子,将股份给出,那边小儿子就与一个叫连朝的,连家世都不明的、什么都没有的小女生恋爱了。 当初以为小孩子,恋爱就只是谈谈而已,早晚会分。 她没想到江璨会完全陷入,与连朝恋爱的那副模样,像是要从初恋走到结婚。 可爱情哪有那么容易。 江.家又怎么会愿意接纳连朝这样背景的女生? 关斯宛曾以为,江璨和连朝分手后,会收心,乖乖回江.氏,没想到他还真一心一意当起了明星。 “路过这边,顺便进来看看你们,爸呢?”江璨说。 “楼上书房写字,这么冷的天,先喝碗热鸡汤。” “好。” ... ... 餐厅,江璨和关斯宛相对而坐。 关斯宛一直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儿子逐渐长大,江堰以前还愿意回来,现在是一年都见不了他几次。 连说话的机会都少,更别说谈心。 眼前的小儿子,与他十八九岁时相比,对她的态度要温和一些了,但只是浮于表面的温柔,一旦关斯宛想要与他谈深一些的话题,他总是会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以至于这两年,虽然他和连朝分手了,但依旧不同意联姻。 关斯宛很清楚,现在江璨与江堰的关系很好,江.氏的权,已经不在江既明手里,更不在她手里。 她要想让江璨与单家的女儿联姻,只得用怀柔政策。 可偏偏,江璨又和连朝复合了。 关斯宛心头有些不安。 对面的江璨仿佛真的只是回来看看他们。 他低着头,骨瓷小勺在同质地小碗里不时轻撞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关斯宛视线落在他垂着的眼睫处,思索两秒开口:“单家的二女儿前几天才从国外回来,最近放寒假,你有空的话,带她逛逛泽市?这丫头从小就爱跟着你玩。” 江璨掀起唇角,“我最近在拍戏,哪有空。” 说完,他顿了一秒,掀开眼皮,随意地看向关斯宛:“哦对了,您不关注娱乐新闻应该不知道,我和连朝复合了,就算有空,也不会带什么单家的二女儿去玩。” 还从小就跟着玩,江璨从小就被人围绕,从不缺朋友,他连单家大女儿都不记得,哪里知道单家还有个二女儿。 关斯宛面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依旧是温柔的笑。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复合的事,你们也是,复合而已,怎么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江璨垂眸看向剩下半碗的黄澄澄鸡汤,“您果然知道。” 关斯宛表情僵硬了一瞬。 江璨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拇指与食指捏着小勺在汤碗里缓慢的搅,将鸡汤搅出一个小小旋涡。 佣人送上鸡汤后便退去,此刻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空间虽大,但暖气十足,江璨落座时脱下大衣,此刻只穿了件薄薄的羊绒毛衣,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了碗热腾腾的鸡汤的缘故,他额头竟然泛了层薄薄的汗。 “原来我和连朝在一起时,您和她关系挺好,觉得她挺乖巧吧?”江璨说话的口气,轻松又愉悦。 关斯宛松了心,被他的话带进回忆里。 两年前和连朝相处时,她的确觉得连朝处处乖巧,甚至在和连朝相处的途中会生出一种:“如果她家世好该多好”的想法。 “是,她的确懂事又乖巧。”关斯宛说。 “现在可不是了,”江璨把勺子一丢,两种同等质地的餐具一碰,清脆一声响。“现在她人可变了不少。” 是,连朝的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关斯宛下意识要点头,在点头的前一刻意识到不对劲,只动了下脖子。 “前几天晚上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对我大发脾气。”江璨蹙了下眉,“我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不回答,就顾着发脾气。妈,您也是女性,您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关斯宛挺直的背脊有些僵,“你们俩之间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姑娘两年前还挺乖顺的,怎么现在变了个性格。” 关斯宛当然知道连朝发脾气的原因,但江璨既然说不知道,她便顺着台阶下。 “我也理解,两年间她独自打拼到现在的地位,不容易,脾气变坏了,我也只得宠着。”江璨无奈地笑。 他说这些话,仿佛就真的只是为了来问问有经验的关斯宛而已。 关斯宛最会装良母,“儿子,宠女朋友是对的,但也得有个度。这种莫名其妙对你发脾气,还不说原因的,最不好相处了。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你能受得了? 要我说啊,你还是得考虑考虑单家的二女儿,人家性格才是真的温柔,人又体贴。家世好的姑娘,养出来的家教也好,她就不会做出这种乱发脾气的事来。” 原本在装良母,装着装着,就露出了真实意图。 江璨无声叹出口长气。 他原本还以为,通过这两年两人之间的相处,关斯宛会有些改变的。 比如会把他当个儿子,而不是当联姻工具。 比如在他提到这件事时,会愿意主动提一下当初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原因吗? 江璨托腮,懒洋洋看向关斯宛,不咸不淡地说:“是啊,一对比,好像是觉得得找个听话的。” 关斯宛一顿,“江璨,”声音有些惊喜,“你真这么想?” 江璨轻笑一声, “妈,还能假这么想吗?我其实仔细一想,其实以前连朝也有这个问题,脾气不好,以前吧,我事也不多,愿意哄。 可现在我工作又忙,她一朝我发脾气,我虽然觉得自己该宠着哄着,可她又不告诉我原因,我其实心里是真会不耐烦的。” 他说着,眉头拢起,像是真因此有些烦恼。 “儿子,”关斯宛彻底卸下心防,看来连朝本性依旧如两年前一样,前几日她找她的事,连朝没有告诉江璨。 “你别怪我多嘴,我也不想插手你的感情和私生活,可你还年轻,要什么女人没有?如果不开心,趁早分开,对你对她都好。要不,你试试和单家二女儿处处?” “倒也不是不可以,”江璨说:“可我总得先分手吧?我们才复合——” 他面色为难。 “分手?这个简单。” “怎么可能简单,你是不懂连朝,她报复心很重,你看她是怎么对她家人的。如果硬碰硬,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我怎么不懂?”关斯宛听到江璨愿意分手,脸上笑容的幅度都变大了许多,她甚至比江璨更了解连朝,“像她这样缺失父母爱的女生,当然不吃硬,她吃软。” 江璨靠向椅背,认真听她说。 “你要真想分手,那很简单,好好对她说,你有家里的难处,说家里给你施压,不许和她在一起,装得可怜一点。她要喜欢你,会为了你好而和你分手的。” 关斯宛笑着,心里却后悔自己不该提前去找连朝。 不该与连朝闹僵,不然,这件事都不用江璨来,她就可以很好的,如两年前一样完成。 江璨低头,很轻的“呵”笑了一声。 笑声带着冷意。 她倒是比他想象中更了解连朝。 “就像你两年前对连朝做的一样,是吗?”江璨抬眼,脸上依旧是干净又顺从的笑。 关斯宛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有一瞬间的愣怔,在看到江璨脸上的表情时放下了心。 也是,江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心只有连朝的江璨了,他知道审时度势。 既然他都已经想分手了,那关斯宛也不怕告诉他。 “是,”关斯宛说:“她告诉你了?” “嗯,”江璨在听到“是”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掌,缓缓握成拳,“提过。” 关斯宛莞尔,江璨果然长大了。 若是以前,他要是知道是她拆散了他和连朝,他一定会回来把家给拆了,再和家里断绝关系。 而现在,成熟后的江璨只会简单说一句:“提过。” 关斯宛没有立即告诉江璨当初的事,而是说: “你外公眼看着就要满八十了,而我还没有在江.家站稳脚跟。本想靠江堰,可现在你也看到了,你哥基本不回来看我,偶尔在外面碰到,我看他那样子,也没有把我当成妈。 可你不一样,江璨,虽然江堰现在是江.氏总裁,但你手里的股份也不少,如果你愿意和单家联姻,再加上你外公和我的帮助,只要你想,江.氏总裁就可以换人。 从前我不和你说这些事,是因为你太小,不够成熟,我要是逼你分手,逼你进江氏,你一定会有叛逆心,可现在我知道,你不一样了,你也想要更多的,对不对?” 江璨言不由衷回答:“对。” 还是好奇,“妈,你有集团的股份,虽然没有我和江堰多,但也足够你生活,为什么非要站稳脚跟?” 这是江璨一直以来都无法理解的问题。 他不知道关斯宛和江既明到底在争什么,他们不是夫妻吗? 关斯宛又为什么要让他和江堰兄弟反目? 他们的钱已经足够多了。 多到可以大手大脚花几千辈子都用不完的程度,为什么还要争还要抢? 家人之间的感情,难道没有利益重要吗? 关斯宛笑,“因为我代表的不是我自己,我代表的是关家。” 这是从她联姻那一刻,不,是从她生下来那刻开始注定的。 他们这样的家庭,感情注定是负担。 唯有利益才是支撑家族繁荣的养分。 她这一生与江既明都没什么感情。 关老爷子还在世时,是她的依靠与底气,关老爷子已经八十了,她又与弟妹关系不好,她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江璨培养成她的依靠。 她这样的家庭,缺少的从来不是金钱,而是金钱之上的东西——可以控制金钱的权。 这种“权”也代表了她在各处的话语权,是她从出生起就被刺入骨子里,永远无法割舍的想法。 “你现在也出去工作了两年,还在娱乐圈,应该逐渐知道,权利的重要性。如果你不是□□的江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艺人,你还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江璨想反驳说连朝就是靠普普通通的自己拥有现在的地位的,但觉得没有必要,夏虫不可语冰。 他沉默两秒,肯定般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关斯宛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 原因 chapter 44 原因 “所以当初, 你是怎么做的?”江璨笑,像在复盘赢过的一局游戏,“我很好奇。” 关斯宛扬起唇,今天与江璨的沟通, 简直是前所未有过的愉快, 她终于有了儿子长大的感觉, “我说过的, 我很了解连朝, 她吃软不吃硬。” 江璨微微颔首,对此表示认可。 “你以为当初你们俩在一起时,我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真以为我把她当我儿媳妇了?” 江璨似真似假地回:“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怎么可能, ”关斯宛难得笑得开心, “你妈我,也是学过心理学的。我知道像连朝这样的女孩子, 最缺爱。 所以先以“婆婆”的身份接触她,接纳她。” 江璨全程安静地听着,不知何时将右手收了回来, 此刻放在膝盖处,紧握成拳,随着关斯宛的发言,拳头逐渐变得更紧,手背、手指都泛起白。 关斯宛说的,不仅是连朝以为的, 也曾是他以为的。 “我本来想找个机会,让你们分手,没想到,恰好遇到她朋友的事, 那女孩子叫什么来着?叫——” “田慕思。”江璨回答,声音有些哑。 关斯宛没有听出来。 “对,是这个名,她那时一心想为田慕思报仇,可她不知道,她的复仇对象,不只是盛意远这个人而已,她的复仇对象是盛家。 于是我告诉她,盛家是江.氏的合作对象,她如果要报仇,会让你难做。要么选择报仇、要么选择你。你知道她怎么选吗?” 江璨喉结上下动了动。 关斯宛轻轻笑,“她不愿意做选择。她说,你不是她可以放弃的选项,她爱你。”说到这里,关斯宛轻笑一声,“爱有什么重要的,爱太平常了太易得了。” “所以我利用了她对你的爱,十九岁的小女孩而已,我在她面前说,算我求她,放弃你,和你分手,因为如果她以你女友的身份为田慕思报仇,你一定会很难办,说你和盛家的关系非常好,且会因此和你爸爸反目成仇。 她同意了。” 江璨在听到“她同意了”四个字的同时闭上眼。 关斯宛了解连朝,但又不了解连朝。 连朝同意的原因,他的“难办”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她同意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关斯宛。 两年前江璨因为关斯宛对连朝好而选择对关斯宛好,以为关斯宛是真心喜欢连朝,真心爱屋及乌,所以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把她当做母亲去爱的。 导致连朝以为他和关斯宛的感情羁绊很深。 而连朝没有妈妈,他知道连朝曾真的以为关斯宛很喜欢她,也曾真的把关斯宛当过妈妈去爱。 所以关斯宛求她,她同意。 因为她没有妈妈。 从小到大都被抛弃着长大的连朝,没有选择抛弃他,她选择第一时间抛弃自己。 艹! 江璨在心里爆粗口。 怪不得连朝在复合时会问他,如果有代价,他愿不愿意付。 “江璨,江——” 耳边的叫声令江璨从回忆中清醒,他缓缓睁开眼。 关斯宛被他眼里突然浮现的红血丝吓了一跳,“怎——”才刚发出“Z”的音,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被诈了。 江璨此刻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充满了绝望的愤怒。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敢?! 他痛失所爱的两年里,夜夜不能寐。 怕睡着了梦到连朝,又怕梦不到连朝。 怕梦到连朝,是因为醒来发现他与连朝已经分手后会更加痛苦。 而怕梦不到连朝是因为太想念,想念到在梦里见到连朝也觉得是安慰。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会和连朝复合的。 他也会害怕的。 怕连朝会爱上别人。 怕世事变化太快由不得他。 所以他恨,他和连朝分手了多久,他就恨了她多久。 恨到哪怕已经复合,哪怕知道她爱他,却依旧因为她对他的爱不如他深而惴惴不安于是愈加隐秘地恨她。 恨到自己在她面前变得不自信,不敢再问爱。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关斯宛,他的,母亲。 真他妈操蛋! “你想要什么?”江璨嗓子哑到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啊,你刚说过了,想要钱,想要权,对吧?” 他瞳孔内红得像是要滴血,垂了下眸又抬起,眼里的复杂情绪已悉数消失,只剩极寒的冷漠,“你做梦。” “我一个都不会让你得到,我会全部毁掉。” 江璨不怕她知道,他就是要她担忧忌惮,但又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他毁掉。 “你最怕的事,我会一样样让你亲眼看着发生。” 关斯宛愣在原处,浑身都僵直,甚至没有办法反应。 江璨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正要转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回来,俯身,两手撑住桌面, “你知道江堰为什么不认你吗?因为你不值,你这样的人,活该孤苦伶仃一辈子。”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江既明听到佣人报江璨回来了,在书房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上来问好,便带着怒气来餐厅找,可一来,却看到这样一幕: 乌金木餐桌的两边。 江璨寒着一张脸,眼中的怨恨情绪像是染上毒药的刀,而刀尖直直对着关斯宛的心脏。 而关斯宛呆坐在座位上,面色铁青。 江既明自从放权之后,以为江堰会听他的,没想到江堰将江.氏发展得更好之后,根本不听他的意见,甚至将以前集团内他的党派给割了个干干净净。 重权在握几十年的江既明,只能被迫接受江.氏易主的现实。 而现在,江堰他控制不了,区区一个江璨,都敢在他的家里发脾气?! 江既明怒气陡然暴涨,并不为关斯宛,而是为江璨此刻的模样,挑战了他的权威。 “江璨!”他沉声喊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我们江.家的家规都被你丢完了!” 愤怒使人失去理智,他随手拿过旁边餐柜上的青花瓷盘,重重朝江璨脸上丢去! 江璨没料到他会突然砸东西,那团黑影飞过来时,他只来得及偏头。 盘边从他颧骨处飞擦而过,擦出一条血痕。 第四十五章 正文完 chapter 45 “家规?”江璨毫不在意颊边的伤口, 微微冷笑着开口:“江.家的家规是什么?让我想想,”他眼中冷意化成冰锥纷纷砸向关斯宛:“不折手段、六亲不认?” 说罢,他面朝着关斯宛,右手却将放在桌上的骨瓷碗拿起朝右重重砸向江既明。 碗落在江既明脚边, “啪!”地砸成碎片。 “江璨?!”江既明被惊得倒退几步。 他胸口剧烈起伏, 不敢置信江璨居然敢砸他! 江璨撑住桌面的左手轻巧往后一使力, 左手与桌面分开的同时他站直, 偏头看向目眦欲裂的江既明。 “你以为你还是江.氏总裁吗?之前是我还把你当父亲, 所以尊你敬你,可现在,你和关斯宛都不配。” 说着, 他迈步缓缓走向江既明。 江既明比他矮一些, 从前江璨在与江既明面对面时,还会尊敬的低头, 此刻江璨微微颔首,一脸不耐走到他面前。 “无论你接不接受,江.氏都已易主, 乖乖在这个小阴宅里写你的字,别再出来闹腾,否则,我无法保证会不会让你有和关斯宛一样的下场。” 江璨十分了解江既明。 两年前与连朝分手这事,也就是关斯宛先下手,没有关斯宛, 江既明早晚也会动手。 这就是他的父母。 甚至没有以爱之名,只是单纯的,为利益而已。 江璨说完,没再看身后一眼, 径直朝门口而去。 寒风微动,吹得庭院里挂在树上的红灯笼打起转。 泽市的初雪,终于缓缓随风飘下。 ... ... 泽市冬季常年难以见雪,虽说天气预报早预告了今晚可能会有初雪,但居住在泽市的人其实并没有多期待。 毕竟往年天气极寒的时候,天气预报也不是没有预报过会下雪。 可最后都会变成一场乌龙。 连朝还是在剧组群的提示响个不停之后,才知道下初雪的。 点开朋友圈,朋友圈早已被初雪刷屏。 毕竟是少见雪的南方人,连朝在阳台上看了会儿飘落的雪花之后,决定下楼去感受。 她在江璨衣柜里找了件最厚最长的羽绒服,从羽绒服最下面将拉链拉至领口。 走到门口看到伞筒里的雨伞,没忘记拿出一把。 伞是打给江璨看的。 要是江璨回来看到她在淋雪,一定又会生气。 连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伞,小跑向电梯。 江璨不像她,买楼说买就买,完全忘了自己是艺人,得注意隐私。 他买的是别墅,隐秘感极强。 从别墅区门口到他们所住的这栋别墅,开车都需要开不短的距离。 安保严密,狗仔根本无法进入。 连朝出了电梯,一路走向前院大门。 前院植物多,没有办法直观感受雪花的美。 打开大门后闭眼仰头,初雪的雪花小小一片,落在脸上冰冰凉凉,连朝抿起唇,感受两秒后,拿手机给江璨拍初雪视频。 拍完后点击发送,然后看着聊天框等他回应。 半晌,江璨都没有反应。 大概还在忙。 连朝继续看雪,这次却不再直接用脸接雪花,而是乖乖打起伞,伸出手用掌心接雪花。 小小的雪花,每片都不一样,是大自然精致的艺术品,落在温暖的手心里,很快便融成水珠。 连朝就这么一手打伞,一手去接雪花。 真希望江璨快点回来,他们就可以一起迎接这场难得的初雪。 刚这么想着,一辆轿车便自远处开来,车头的白色灯光以放射状逐渐靠近。 飘雪在耀眼灯光中轻盈旋转飞舞。 连朝翘起唇角,远远朝江璨招手。 江璨在注意到连朝时猛然踩下刹车,然后立刻推开车门朝她而去。 他脚步迈得很大。 连朝的视角里,江璨迈着一双大长腿逆光而来,帅得像偶像剧里的自带打光的男主角。 连朝满脸的笑在注意到江璨身上的衣服时倏然僵住。 他没有穿外套。 而此刻泽市温度是零下,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光是把手露出来接了会儿雪花,手指便被冻得冰冷僵硬。 逆光将江璨全身的轮廓勾勒出一层莹泽的浅色光圈。 他越走越近,脚步也越来越大。 夜色朦胧。 雪花在他身边飞舞,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而不停翻飞。 连朝捏紧伞柄,朝江璨去。 伞遮住江璨头顶的同时,连朝被他牢牢抱住。 江璨头深深埋进她颈窝,只一遍遍叫她名字。 连朝一遍遍地应,说我在。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但大概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右手抚在他脑后,飘雪在他发间已融化成雪水,湿润冰凉。 “我全都知道了。”江璨在她颈窝里闷声道歉:“对不起,我恨过你。” 恨了很久很久。 他的道歉是为他所有曾自以为是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了解她,以为自己懂她。 以为她选择分手是想靠她自己单打独斗,以为她看重友情重过他,以为她看重事业重过他,甚至还曾经以为,她根本不爱他。 “没关系,”连朝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爱你。” 他不能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雪夜里站太久。 连朝带他上楼,去浴室,在浴缸里放满热水,途中因为太过着急甚至打翻了浴缸边的一整盒泡泡球。 六个泡泡球跌进热水里,很快,便在水面上产生无数的泡泡。 在做这些事的同时,连朝让江璨去换衣服,他不愿意离开,全程用湿漉漉的眼神跟着她。 连朝让他脱衣服,他听话脱下,让他进充满泡泡的浴缸,他也听话进入,但手牵住她的不放。 浴缸是圆形的,大到足以容纳他们两人。 连朝也进去。 在浴缸内坐下后的第一时间是去吻江璨的唇。 他的状态有些糟糕。 江璨眼睛很红。 闭上眼接吻后再睁开,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 连朝用两只手抚着他的脸,因为刚刚手上沾了细腻的白色泡泡,所以他脸上也蹭上不少。 大拇指轻轻在他颊边的伤口周围滑动,“怎么受的伤?” “他砸的,没躲过。” 江璨说的“他”,连朝并不知道具体是指谁,只知道是他的家人。 “以后注意点。” 江璨眼里血丝淡了些,他用手心按住她抚在他脸上的手。 “没有以后了,我和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他亲亲她额头,声音中带着无法克制的恨意,“他们让我曾经失去你。” 浴室中热气氤氲,紧紧包裹住两个人。 连朝伸手抱住他,什么都没说,只说好。 他们之间,很多事都已不再需要用言语沟通。 他们彼此能懂。 在这一刻,抱住脆弱的江璨的这一刻,连朝忽然意识到,最初的最初,江璨与她正式初见时,对她说的:“我们是同类人”的意思。 他们都是从小就被抛弃的人。 在独自成长的那段时间里,将自己化成残缺的圆。 然后非常幸运地遇见彼此,将两个残缺的圆合在一起,变成满满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