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进猫堆的小人鱼 作者:巷子浅 文案: 祁云是条人鱼,刚分化出双腿就穿到了未来世界。 在这里,他语言不通不识字还是个黑户,一下从金贵的人鱼王子变成全宇宙最后一条人鱼。 幸好遇见了好心人,给他吃给他住,还给他找了份工作,在幼儿园带毛绒小崽们! 重度毛绒控祁云:突然就好幸福。 祁云每天都在幼儿园吸崽崽,幸福到上天。 就是…… 幼儿园的毛绒崽崽都是猫科: 粘人的狮子崽崽、傲娇的布偶崽崽、最能闹腾的小老虎崽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小崽崽格外喜欢在他身上啃来啃去,似乎非常享受的模样。 正、正常叭? 毕竟喵喵喜欢鱼鱼? 一段时间后,祁云知道了未来有一部分人拥有两种形态:人形和兽形。 他吸过的猫,其实全都是人…… 祁云:手里的毛绒绒突然就烫手了起来。 慌张之余,他想到了好心人,推开房门,却只在里面看见了他平常最爱吸的那只布偶。 祁云一瞬间醍醐灌顶:!!! 完了,他都做了什么啊QAQ! 阅读指南: ①千娇万宠人鱼小王子受×冷酷偏执的上将攻。 ②1v1,HE,甜文,双c。 ③文中人物三观请勿代入作者三观,不喜勿喷请绕道,杠精KY勿扰,谢绝过分写作指导,弃文勿告知。 ④慢热。建议从十五章开始看起。主角是个笨蛋,真的笨蛋,涉及剧透不方便解释,不要对他的智商抱有什么大的期待,谢谢(鞠躬),本文大后期智商会恢复。有副cp,番外写。 ⑤猫猫们的体型外貌参考自网上的图片和资料,作者不是专业的,如有不对感谢指出么么啾! ⑥六六大顺OvO!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星际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云,秦戈 ┃ 配角:各种猫科动物。 ┃ 其它:养鱼!吸猫! 一句话简介:每天都被猫吸的小人鱼。 立意:宠物能治愈主人的心伤,它们也是我们的家人。 第1章 清蒸鱼! 盛夏的河边,水面被日光映照的波光粼粼。 祁云仰躺在水面上睁开双眼,耀眼的日光直射而下,他闭了闭眼,小声嘟囔了句。 “在海底看太阳和浮出来看果然不一样。” 他游向水岸,两手撑在岸边,借力爬了起来,水珠从他被勾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成串滑落,似草叶上的露珠,却没有沾湿他的衣服分毫。从水里爬到岸上时,他身上仍然是干燥的,没有哪一块布料弄湿了。 祁云顺着河边走了一段路,河边垃圾成堆,想来刚才就是这些东西将他的衣服勾破的。 他忽而停下了脚步。 视野内出现了一个抱着陈旧塑料盆的中年女人,塑料盆中堆叠着衣服,边缘放着皂角,想来她是来河边洗衣服的。 他脚步顿了下,整理了下衣着,发现穿在身上的织纱破破烂烂,心里有些难过,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整理好情绪,他将脊背挺得笔直,走向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目光直直盯着他,瞳孔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祁云停在女人面前,面上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容,礼貌道:“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女子猛然回过神,向后退了一步,目光紧锁在他身上,询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一直躺在水里?” 祁云身形微微一僵,略有些心虚道:“我……不小心摔到水里,晕过去了,刚刚才醒过来,我是来旅游的,不小心迷路了。” “……哦,这样啊,那你还活着,真幸运。” 祁云笑了笑。 中年女人道:“这里是兰海城。” “兰海城……”祁云默念了两遍名字,浅蓝色的瞳眸深处溢出一抹疑惑,“那是A国还是B国?C国?又或者是D国?”他又问。 中年女人用看精神病人的目光看着他,说道:“说什么胡话,这里是G星03区兰海城的郊外,离城里还有一段距离,小伙子,你是从哪儿来的?” 03区兰海城? 好奇怪的地方。 哥哥给他的陆地地图上,没有G星03区呀? 他觉得他可能误入了地图外的地方。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含糊不清道:“很远的地方。”他又问:“我想问问该怎么进城?” 中年女人指路后,两人分开。 女人在河边蹲下,正准备洗衣服,突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已经走在进城路上的祁云愣了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女子。 中年女人从水里捡起来一片扇形鳞片。 鳞片外观呈红色,阳光下照射呈现出绚烂美感,周遭仿佛散发着淡淡光晕,像是名贵的宝石。 祁云一瞬间浑身僵硬:“!” 那是他的鳞片! 中年女人盯着红色鳞片看了片刻,辨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鱼鳞。” 祁云:“!” 完了完了,该不会上岸第一天就被发现了吧? 哥哥说他要是被发现了,人类绝对会把他抓起来做成一道美味的清蒸鱼! 超残忍的。 女人疑惑道:“哪儿来这么大一片鱼鳞,还挺漂亮。”她琢磨着,突然回过神,狐疑道:“这条河有这么大的鱼吗?” 祁云大幅度点头,紧张道:“有的有的,我刚刚看见这么——大一条鱼从我身边游过去了。”他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超级大的弧度。 中年女人点点头,在祁云紧张的注视下,将鱼鳞收了起来,说道:“真漂亮啊,拿回去做装饰品。” 祁云:“……” 他想和中年女人要回鱼鳞,但是他不敢。 他悬着一颗心,迈开腿打算离开,陡然又听见身后的女人小声嘀咕道:“说起来,好久没吃鱼了,这么大一条鱼,不知道清蒸起来味道怎么样。” 说着,中年女人还咂了咂嘴。 祁云:“!!!” 救命啊!哥哥救命啊!他要回家!陆地上的人类太可怕了,一言不合就要吃鱼鱼。 鱼鱼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吃鱼鱼! 中年女人又道:“直接吃了可惜了,那么大一条鱼,肯定能卖不少钱,能抓到就好了,让老头子去借张网兜来吧,卖不出好价钱也够吃很久了。” 祁云:“!!!” 人类实在是太可怕了,祁云拔腿狂奔。 中年感叹完,一回头,发现刚才长得跟天人一般的少年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祁云一路狂奔,跑进城区才停下来,在街边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 哥哥姐姐说的没错,人类太恐怖了,鱼鱼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居然一言不合就要吃鱼鱼! 他好想回家,但是现在还不能回家。 人鱼国的皇室成年后会分化出双腿。 成年后他们必须离开深海,去陆地生存两个月,他们不能被人类发现身份,也不可以在陆地上做出违法违纪的事,他们需要凭借自身能力生存,两个月的时间一到,带着陆地上属于自己的东西重返海洋。 这是人鱼成年必经的考验,就算是人鱼国最受宠爱的小王子也不例外。 因此,成年当天,祁云就被铁面无私的兄长塞了一份陆地地图,给扔出了家门。 但是祁云的运气实在不好,刚浮出海面没多久就遇上了海龙卷,可怜巴巴的小王子连陆地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晕了过去。 眼一闭一睁,再醒来时便躺在了河边,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幸好他在龙卷风里飞的时候化形了,不然被别人看见他的鱼尾巴,他就完蛋了。 秘密暴露的代价可是清蒸王子鱼! 小王子超怕被做成清蒸鱼,所以必须保守秘密。 缓过劲儿来,祁云伸手去摸地图,准备看看地图上有没有什么G星03区…… 诶,怎么摸不到? 祁云把浑身上下的口袋摸了一个遍,半张纸都没有,只有贴身保存的锦囊还在。 ——地图被他弄丢了。 晴天霹雳! 祁云双瞳含着两泡泪水,委屈巴巴地站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去解锦囊。 锦囊是人鱼国储存物品的随身空间,每人都有一个,里面可以放好多东西,临出门时,姐姐和母后生怕他饿死,往里面塞了好多东西,他记得里面应该有备份地图。 谁曾想,他解了半天,锦囊根本打不开。 祁云茫然的低头看过去,猛然发现袋子口被人下了禁制。 而这禁制的气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正是他那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兄长大人。 祁云傻眼了:“……” 哇呜呜呜,坑弟弟了!有这么坑弟弟的哥哥吗?! 锦囊里有人类使用的钱财、有他的小玩具、有陆地上的地图、还有母后准备的食物、姐姐准备的传声小鸟、他哭出来的小珍珠和织出来的衣服…… 现在什么都没了。 街边几个穿着脏污破烂的小孩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其中有个小孩说道:“那个哥哥穿得比我们都脏呀。” “这在贫民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们这里都买不起水,怎么可能干净?” 一个小男孩骄傲地说道:“我和你们就不一样了,我妈妈每两个星期带我去河边洗一次澡,从不怕我用凉水洗澡会生病要花钱,我体质超级好!” 祁云:“……” 原来,这是一个喝水都要钱的社会吗? “咕噜噜——” 祁云摸摸肚子,饿了。 小女孩道:“他饿了。” 小男孩道:“他的肚子叫声好大呀。” “看起来好惨。” 祁云:“……” 祁云加快脚步向前冲,避开这些句句精准扎心的人类小幼崽,走到无人的街道口才停下。 一穷二白、口袋里什么也没有,不仅不认路、不认人,衣服破破烂烂像乞丐,目前迷路中还在饿肚子的小王子站在路边,连哭都不敢哭。 他缓缓的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里,用这样的方法来忍住委屈大哭的冲动。 不、不能哭。 眼泪会变成小珍珠。 如果被发现身份就要变成清蒸鱼!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祁云没有发现,街边一辆行驶中的黑色车辆停了下来。 车内,林右看向街边可怜巴巴将自己抱成一团的祁云,开口道:“上将,那里蹲着一个人。” 车外。 “咕噜噜——”祁云小身板缩成一团,双瞳含泪,努力忍住不哭。 车内,林右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小身影,说道:“他饿了。” “咕噜噜——” 车内,林右道:“肚子叫声有点大。” “咕噜噜——” 车内,林右道:“他没去领食物吗?今天可是每月一次领取补助的日子,这片城区人应该都去了。” 他说着,回头看向后座的男人。 “咕噜噜——” 车后座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坐姿板正,军装裤勾勒出他笔直有力的双腿,被一双同色系的皮靴收压入内,军帽戴得端正,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只有一小截线条硬朗的下巴和压得薄薄的唇瓣。 他正在观看个人终端投影出的文件。 投影出的光线下,他的瞳孔变得格外漂亮,那漆黑里揉着深蓝的瞳孔微微闪着光。短暂的一段时间内,他眼里的蓝色占了上头,可很快,那深蓝又沉淀下去,恢复成了墨色。 他关掉个人终端,冷漠的双瞳看向车窗外小小一只的身影。 伴随着咕噜噜的声响,那道小身影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下达指令:“下车去帮他。” “是。” 车外。 祁云抱紧膝盖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想,等这次回家,他要让哥哥请自己吃大餐赔偿自己。 吃一顿不行,要吃三顿!三顿!三顿! 正想着,视野内突然闯进来一双擦拭得锃亮的漆黑皮靴。 祁云仰头,看见一张带着笑意的娃娃脸。 他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怎、怎么了吗?” 看见他那张堪称惊艳的脸,林右愣了愣,回神道:“你迷路了吗?” 小王子点点头。 “咕噜噜——” 小王子才将眼泪憋回去,双瞳又蓄满两泡可怜兮兮的泪水。 林右问:“你没去救济所领补助吗?” 祁云疑惑道:“救济所是哪里呀?那里有吃的吗,可是,我没有钱呀……”他的声音低下去,少年清透温润的嗓音呈现出一种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奶,听起来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看上去也同样,嫩得很。 又奶又惨还可怜。 林右最受不了小朋友说话,心软了大半,耐心道:“不要钱的,所有人都可以去领,今天一整天都有。” 祁云眼睛一亮:“真的吗?” 林右道:“真的,往东边走五百米,左转三百米,再拐一个弯往前十米就到了。” 祁云:“……” 他茫然的抬头:“东边是那边?五百米是多远,这么远吗?”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比出来的距离大概能有个八十厘米吧。 林右:“……” 林右实在没办法放这么可爱的小孩在外面乱跑,无奈道:“你等一下,我去问上将可不可以载你一程。” 祁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林右,乖乖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他的目光移到黑车上。 车窗降下少许,坐在里头的人露出形状优美、轮廓硬朗的下颔,薄唇压成一条笔直的线。 他们声音很低,祁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忽然,车窗降下更多,车内的人朝他看了过来。 ——小王子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藏在车顶盖投下的阴影中,其中掺杂了一些深海的蓝色,似墨似蓝,深沉得很,里头像是有星星一般变幻多端。 好好看啊。 是家的颜色,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只可惜是浅蓝。 祁云眨眨眼。 眼睛的主人收回视线,薄唇微启,说了什么。 几秒后,林右大步走过来。 “走吧,上将同意送你一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希望小可爱们能够喜欢OvO。 排雷的话,应该是无脑宠文QUQ。 第2章 小王子只在乎眼前的小牛奶。 祁云上了车。 车内开了空调,冷气从边边角角溢出,同外面的炎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娃娃脸的年轻人去了副驾驶,后座只有刚才看到的、凶巴巴的男人。 小王子用余光偷偷看着他,发现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要坐上皮椅,视线陡然注意到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他再看看干净的车后座,瞬间迟疑起来。 “我会把座位弄脏的,要不……要不我还是下去吧?”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动,而是悄悄瞄了一眼车窗外。 车里好舒服,小王子不想下去了。 而且他还不认路,下去了就不知道要去哪里领吃的了。 但是弄脏了别人的车也会被叫下车,说不定还要赔钱…… 祁云突然灵机一动,蹲下身去抱住自己:“我蹲着就可以了,你不要赶我下去,我不会弄脏你的车的。” 这辆车的后座很宽敞,中间空出的位置甚至够他躺着了,蹲着既不会弄脏座位,还可以搭顺风车。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林右:“……” 陌生男人:“……” “坐上来。”他道。 祁云仰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会弄脏的,我赔不起。” 陌生男人道:“有全能清洁球。” 祁云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贫民区里不供给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毕竟这里没人买得起,林右理解他的疑惑,耐心解答道:“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只需要把它放在被弄脏的地方,它就会自动开始清洁,打扫完之后的东西会变得崭新。” 祁云眼睛一亮,浅蓝色的瞳孔宝石一般,璀璨极了:“哇——好神奇,是魔法吗?” 他姐姐也会魔法,姐姐可是海底有名的巫女! 然而这番话听在另外两人的耳朵里却幼稚极了,充满着小孩的童真和幻想。 林右忍不住笑道:“不是魔法,但是你可以相信它是魔法。” 闻言,祁云有些遗憾,却没说什么,从缝隙中站起来,颇有些小心的坐上了椅子,对好心人道:“谢谢。” 好心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人特别好! 陆地上也不全都是坏人嘛。 他端端正正的坐稳了,脊背挺得笔直,两只手搭在膝盖上,银白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形,教他看起来只有小巧一只。 林右问道:“你多大了?” 祁云异常响亮的回答,话语中透出隐隐约约的骄傲:“十八!” 他成年了,他现在是一个大人了! 林右嘟囔道:“十八啊,还是个小孩儿。” 祁云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是小孩儿,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儿,我成年了。” 林右回头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帝国法律规定帝国公民二十岁才成年,你还差两年呢。” 祁云眨眨眼。 诶?陆地上的规定和海里的不一样吗? 话说这个帝国是什么国,哥哥好像没有给他说过,不过既然是国,那说明他没走错地方。他记得可清楚了,陆地上的板块划分就是用“国”字来划分的。 在陆地上他居然还是个小孩儿。 小王子焉巴巴的闭上嘴:“好嘛,那就还有两年。” 救济所不远,司机拐了两个弯,不到两分钟就到了。 到了地方,祁云却没着急下车,惦记着被他弄脏的地方。 陌生男人大概能猜到面前这小孩儿的心思,在手边悬浮的隔板上点了下,车旁边突然弹出一个隐藏空间,里头堆放着一盒蓝色的半透明塑料小球。 他拿出一个,在椅子上滚过去。 神奇的事随之发生,小球滚过的地方一瞬间就变得崭新,半点脏污也不剩。而小球内壁黏着上了一层浅浅的污渍,似一个生出的斑点,微不足道。 小王子眼睛都亮了。 好厉害!!! 难怪父皇总说陆地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居然能创造出这种像魔法一样的东西。 解决了脏污,小王子站在车边挥挥手:“好心人再见,大哥哥再见,谢谢你们。” 黑车疾驰而过,祁云则转身进了救济所。 救济所的大厅塞满了人,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他们的穿着无一不是破旧的,补丁东一块西一块的缝在衣服上,人挤人在一张桌子前大排场龙。 挤进来的人多,出去的人少,但大多都抱着食物,脸上带笑,也有的领了食物就在旁边坐着吃。 好多人,好饿,好想现在就吃东西,要不……插队吧? 不行,他可是人鱼国的王子,怎么可以插队! 祁云踮起脚尖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了队伍末尾。 他跟着人群排了没两分钟队,一个穿制服的小姐姐走过来:“哎!哪儿来的小孩儿,你怎么排到这边来了,儿童的专用通道在旁边。” 不明所以的小王子被她从队伍里拎出来,又被她带到了另一处几乎没什么人的桌前。 派放食物的是个大婶,趁着这会儿没人来,正低头补衣服呢,一抬头就跟双眼放光的祁云对上了。 祁云看了看她身后堆放的食物:“你好,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我饿了。” 他样貌生得一等一的好,小时候就经常被哥哥姐姐捧着脸揉,长大了也一样。 巴掌大、奶白色的小脸配上那双格外璀璨、干净、剔透的浅蓝色瞳孔,最妙的是他左右两边眼尾,那两滴鲜红的朱砂痣,被夸上一句天人之姿也不为过。 现下他乖乖巧巧的仰头看过来,小脸上有一块不知在哪儿蹭到的黑色污渍,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大婶只看一眼就受不了了,一瞬间母性大发:“来来来,给小娃娃饿成了什么样,快吃吧。” 她说着,拿了两个小盒子塞进祁云怀中:“多喝牛奶才能长高,这么俊俏的娃娃,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好看。” 祁云被塞了满怀的食物,接过她递过来的小盒子,低头去看上面的字。 两秒后,他:“……” 夭寿了,这里的字他根本就看不懂!!!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在陆地上居然是个文盲! 小王子茫然的看着小盒子上面的鬼画符,小小声问道:“请问,这个东西要怎么喝呀?” 桌子边排排坐了一群小萝卜头,其中最高的一个黄头发的萝卜头闻言,哼笑一声,奶声奶气道:“土包子,牛奶都没有见过,我不止喝过牛奶,我还喝过马奶呢,一点都没见识。” 被一群身高还不到自己腰的小朋友骂的祁云:“……” 他才不是土包子! 他只是不认字!没见过这个东西,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喝嘛…… 大婶挥了挥手:“去,就你个小鬼头,谁在你嘴巴里都是土包子。——来,大娘教你,把盒身上的吸管取下来,插/进这个银色的小口子里面就可以喝了。” 祁云按照她说的照做,刚吸了一口就控制不住的双眼一亮。 超——好喝! 这个叫牛奶的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好喝! 祁云抱着吃的在墙角的小板凳上坐下,三两下把一盒牛奶吸干净,舔舔唇瓣,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伸手想去拿另一盒,正准备拆吸管,动作突然顿住了。 不行,不能喝,这是最后一盒了,喝了就没有了。 从前在人鱼国千娇万宠、想要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的小王子,现在对着一盒牛奶一边流口水一边挨饿。 他纠结半晌,把牛奶揣进唯一没有损坏的口袋中,选择去吃面包。 “你想喝牛奶吗?” 祁云抬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用手捧着脸看他。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刚才那群小萝卜头中唯一的女孩儿。 他点点头,难过道:“但是只有一盒了,喝了就没有了。” 小王子的悲伤有他的鱼尾巴那么大。 羊角辫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牛奶:“铛铛铛铛!给你喝,不用谢。” 祁云一下高兴了:“真的吗?” “真的。”羊角辫用力点了点头,盯着他的脸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 祁云想说,不好意思,其实他不是人。 羊角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我决定了,我要你当我的童养夫!你现在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一定会更好看,你跟了我,以后每天包你有喝不完的小牛奶。” 祁云有一点心动,犹豫道:“童养夫是什么呀?” 一直偷听的黄毛小男孩炸了,跳出来恶狠狠的看着祁云,对小女孩道:“艾丽卡!你说话不算话,你明明说了让我当你的童养夫!” 羊角辫歪了歪头:“可是你没有他长得好看,我不要你当我的童养夫了。” 她伸手拉住祁云的衣角:“童养夫就是,长大了以后,我们两个会结婚,我是公主,我要穿婚纱,你是王子,你应该穿着西装开机甲来娶我,我们两个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故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祁云没弄懂为什么是开机甲,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长大以后”。 他摇摇头:“不可以,我要回家的,而且我已经不是小朋友,我是大人,我不会再长大了。” “啊——”羊角辫失望的道:“那我岂不是只能和伯顿那个傻子在一起了。” 黄毛萝卜头恼羞成怒,大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傻子,艾丽卡,你等着,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开着机甲来娶你的,我也要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我以后可是会被载入历史的,这是我的梦想!” 祁云对小萝卜头之间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两手捏紧牛奶盒,只关心一个问题。 “我拒绝了你,你会把给我的东西再拿回去吗?” 小王子不在乎萝卜头的梦想。 小王子只在乎眼前的小牛奶。 第3章 秦戈。 叫艾丽卡的羊角辫小女孩摇头:“给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我才不是伯顿这种小家子气的人呢。” 祁云高兴了,珍而重之的将鲜牛奶揣进口袋里。 “让让,小孩子过去一点,电视节目要开始了。” 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坐过来,挥了挥手,赶鸭子似的让他们起开。 祁云不想惹事,搬着小板凳乖巧的坐到了旁边。 什么电视节目?他在这里没有看见电视呀。 正疑惑着,角落里突然飞出好几个圆形的金属物体,带着昆虫一般的小翅膀在空中飞了一圈,最终落到天花板的四个角落处,从你内部延展出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与此同时,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多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小王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名叫伯顿的黄毛小子冷哼一声:“土包子,3D投影电视机都没见过,我在救济所天天看见。” 他的话音落下,空地后方一面冰冷的金属墙壁凸出两块,向一左一右移开,里头足以占据一整面墙壁的电视机缓缓推了出来。 “……日前,我方电视台拜访到了前来兰海城的秦上将,秦上将此次前来代表了军方和皇室,就我星环境保护问题及人口贫困问题……” 祁云猝不及防听见了这道声音。 他一顿,朝着屏幕上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这才发现,电视上那个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格外眼熟。 ……这不就是刚刚送他来的好心人吗? 好心人旁边还跟着那个娃娃脸的大哥哥。 电视从墙壁里推出后,不少人都聚集过来,三三两两的围成一团讨论着。 “看见没,这就是秦上将,他这次来我们03区听说是为了签订一个什么协议,他来的那一天飞船还从我们头上经过了呢。” “要我说,我们帝国能有今天,靠的都是秦上将。” “听我家上学的丫头说,秦上将可是唯一一个年纪轻轻就被载入史册的将军,他今年好像才二十九岁。啧啧啧,以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三百多岁来算,他可真是了不得,我看呀,他以后的成就只会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祁云听的很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个秦上将是谁呀?他很厉害吗?” 黄毛小子一脸“乡下来的土包子就是没见识”,开口道:“连秦上将都不认识,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颗原始星球来的土著。” 小王子一点也不嫌弃他的态度不好,求贤若渴的看过去:“你知道吗?” “当然。”黄毛小子骄傲的抬高了头:“秦上将是我们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上将,他的全名是秦戈,你可千万要记住这个名字。二十岁那年,秦上将第一次上战场,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率领帝国军队大获全胜,一举夺下了就近一块一直被外族人霸占的F星,之后更是屡战屡胜,从未有过战败,精神力和体质更是罕见的双3S+,这在全人类中可是从未有过的,要知道,身为秦上将父亲的元帅大人也才只是3S,远远不到+的地步,他可是那唯一一个,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小王子:“哇——他这么厉害的呀。” 黄毛小子眉飞色舞道:“那当然。” “可是,”祁云道:“我不懂上将是什么身份诶,你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吗?” 黄毛小子卡顿了:“这个……” 祁云又问:“元帅又是什么,是他父亲的名字吗?” 黄毛小子:“那个……” 祁云眼巴巴的看着他:“你知道吗?” 黄毛小子沮丧的低下了头。 祁云失望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黄毛小子恼羞成怒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而已!你怎么不问我精神力和体质是什么?我知道怎么说这个。” 祁云眨眨眼:“我也知道呀。” 他发现,陆地上的好多东西其实和海底是一样的。 海底也有精神力和体质的说法。 在海底,精神力和体质越高的人也就越强大。这两样东西往往在人鱼小时候就会初露端倪,等到他们成人才会发挥出来。 而海底精神力最强的人是SSSS,四个S呢!比陆地上的最强者还多一个! 祁云为什么会对这个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他就是这个人。 小王子超自豪,他才不是一无是处、见识浅短的土包子。 小王子的厉害说出来能吓哭所有人! 不过他要保持友好,所以就不露出来吓唬人了。 正在此时,先前那个浑身酒气的大叔轻蔑的嗤笑一声,反驳了先前人的话:“3S+又怎么样,和真正的4S之间还差的远,再说,就现在这情况,他能不能活过三十岁都悬。” 祁云听得瞪大了眼睛,心里生出怒火。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贬低一个英雄? 他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人否认他的话,就连将秦戈奉为英雄的黄毛小子也只是失望的将头低了下去。 有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要是有人能治愈上将就好了。” 另一人也叹道:“可是没办法啊,全帝国范围内都没有能治愈上将的治疗师,他的等级太高了,普通的治疗师对他完全没有用,想要治疗他,恐怕那人得和上将平级。” “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全帝国范围内都没有。” 小王子不明所以。 他们怎么是这个反应? 他下意识抬头,将目光投向屏幕。 空地上还在同步投影秦戈的3D模型,屏幕也被秦戈那张冷硬分明的脸给霸占了。 小王子盯着看了有一分钟,秦戈的脸蓦然一跳,变成了一个女主持人的脸。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03区兰海城东部发生□□,现已致伤亡,请广大群众锁紧门窗,不要随意上街走动。现场传来的视频中,可以清晰看见产生□□的原因是一只鳄鱼形态的生物体,极度危险……” 听见鳄鱼,祁云陷入沉思。 没成年之前,他其实偷偷去过陆地,在那上头遇见了一条野生鳄鱼,对方的面颊上有四道伤疤,明明是食肉动物,脾气却莫名的好,身边还跟了只巴掌大的小猫崽子。 小王子记得可清楚了,那只跟在鳄鱼身边的小猫……揉起来手感一定超好! 只可惜他怕被人发现,没敢上去揉一把。 屏幕里,女主持人还在念着事先打好的草稿。 “——经确定,该鳄鱼是罹患精神力躁狂综合症的居民。” 沉迷在惋惜中的小王子没有听见这句话。 他只是吃了一半怀中的面包,把剩下一半和小牛奶装在一起,准备去找一个住处。 跟依依不舍的羊角辫说了再见,祁云信心满满的揣上一口袋吃的去找住处。 他问了羊角辫,对方说,要找住处,只需要出门右转两百步就好了。 这个指路比云里雾里的东南西北和几百米更加让人能听得懂。 先是要有右转,然后是一步、两步……两百步! 祁云高兴的抬头,看见了的面前的一家店面,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子后打瞌睡。 ——这里应该就是羊角辫说的住处了。 祁云攥紧口袋,上前敲了敲玻璃,等对方醒了才自我介绍道:“你好,请问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男人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当然可以。” 祁云更加高兴,找对了! 他一次就找对了!他可真是太太太聪明了! 男人打开终端,一边记录一边问道:“叫什么名字?住多久?——一个晚上三百星币,超出一个小时按照五十星币计算。” 祁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唇角一点点的垮下去。 三百星币…… 星币应该是陆地上的通用货币,就像海底的小贝壳一样,但问题是,他没有星币呀。 男人看他一眼,不耐烦道:“没有这么多钱还来?走开走开,别打扰我做生意,今天一单生意都没有,还要应付你这种讨人厌的小屁孩,前面还有几家便宜的破旅馆,你自己去问吧。” 祁云既羞愧又委屈巴巴的低下头,抓紧了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弯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这就走。” 男人看着他这模样,有些不忍心,语气不太好的跟他指了路。 祁云照着他说的一一问过去,最便宜的旅馆都要一百星币一个晚上,他摸摸身上的口袋,连一个星币都摸不出来。 这可真是切切实实的身无分文了。 小王子蹲在最后一家旅馆门口,抓紧了手中的锦囊。 讨厌的哥哥把他的锦囊给锁上了,难不成他这两个月都要露宿街头吗? 要是他哪天没控制住,在睡觉的时候把鱼尾巴变出来,又刚好被别人看见了…… 哥哥就没有弟弟了,哥哥就只有一盆清蒸鱼了。 哥哥太狠心了。 祁云委屈巴巴的把头埋在膝盖里。 眼睛被某种亮闪闪的东西晃过,他忽而看见了什么,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他锦囊袋子口围着的一圈漂亮的小珍珠。 那一串珍珠色泽纯正,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颗颗圆润饱满,就是不识货的人都能看出这小珍珠绝非凡品。 简单点来说,就是值钱。 祁云脑袋边上有一个感叹号冒了出来,如果这是漫画,一定还要有“灵光一闪”的特效出现。 他站起身,朝刚才的老板道:“我是没有星币,但是我有别的东西,我可以用别的东西跟你交换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小珍珠。 老板看向他:“什么东西?我这里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收的,你要是想拿那种垃圾东西来敷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祁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串非常漂亮的珍珠,打眼看去,一共有三十颗左右,成色比老板见过的所有珍珠都要好,那色泽干净的宛如从没有被尘世的肮脏玷污过。 老板的眼睛亮了。 祁云有些纠结的抓紧了锦囊,这是他身上唯一看起来比较值钱的东西。 以前在海底,小珍珠他都是拿来当玩具的,从未拿来当过货物使用。毕竟大家都是人鱼,小珍珠谁都有,他的只不过比别人的好看一些和圆润一些罢了。 不知道在陆地上,他的小珍珠会不会稍微值钱一些。 他拘谨问道:“这个够吗?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一天吗?” 老板上下扫视他一眼,见面前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收敛起眼中的精光,挑剔般的拨弄了一下那串珍珠:“成色不太好,也就够你在这里住三个晚上吧,一个晚上十颗珍珠。” 祁云心里一喜。 居然够他在这里住三天!他原本想的是,一天就够了。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偷偷躲起来哭小珍珠!只要注意一点,不让别人发现就好了。 老板收起珍珠,看他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的模样,眯了眯眼,突然怀疑道:“这珍珠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祁云连忙摇头:“不是,这个是我的,但是我这次出来只带了这一点,剩下的放在家里了。” 老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行吧,过来跟我录虹膜信息。” 祁云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又疑惑起来:“录这个做什么?” “你的房卡啊。”老板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可别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一点常识都没有。” 他摸摸口袋里被贴身藏起来的珍珠,乐想,没常识一点也好,好骗。 祁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上了二楼,停在了一扇门前,老板伸手在门上点了两下,看似普普通通的房门陡然浮出一块淡蓝色的荧光屏幕,摄像头也跟着从门内探头出来。 老板让到一边:“把眼睛对准摄像头。” 祁云照做。 老板又道:“好了,选择短期录入。” 屏幕上跳出两个框框,小王子低头看了一眼,很好,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无措回头:“哪个是短期录入?” “第二个,以后出门进门扫虹膜就可以了,进去住着吧,有事按呼叫铃,要么直接下来找我,白天我都在楼下。” 祁云觉得陆地上的一切真新奇,进了房间,他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什么东西都伸手上去摸一摸。 他坐在桌边,下意识要从锦囊中摸出纸笔,来写今天一天的日记。 刚碰到锦囊,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没有锦囊了,臭哥哥把他的锦囊锁起来了。 祁云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可以用来记录的东西,索性起身下去问老板。 老板眉头一蹙:“纸和笔?那都是多少年用的了,现在谁还用纸笔。” 祁云眼巴巴的看着他。 老板受不了他的视线,再想想刚才自己坑了人家,蹲下身在柜子深处翻了翻,最终找出一沓泛黄的纸张和一只没用过的圆珠笔来。 祁云道过谢,拿上纸笔回房,在桌上铺开,认认真真的开始写。 上岸第一天,遇见好心人两个,成功找到住处,不过把锦囊的小珍珠给别人了,领到了吃的,还喝到了超好喝的小牛奶。 如果可以,他要带姐姐和小伙伴来喝,不给臭哥哥。算了,还是给他吧,不然别人都有,就他没有,那多可怜。 小王子认认真真的写完日记,把纸折了一道,贴身放好。 他开始算数。 十颗小珍珠可以住一天,他有三十颗小珍珠,可以在这里住三天,剩下的一个月零二十七天他要怎么办? 不想露宿街头的话,就只能去找工作,赚钱。 有了星币,他才能住两个月,然后带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去。 当务之急是赚钱! 不过现在时间晚了,睡一觉,明天起来再去找工作。 祁云躺上床,抱着枕头安心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王子就醒了,从口袋里拿出小牛奶,小口小口喝完,问过老板哪里在招工后便寻过去了。 他去的第一家店是面包店,坐落在揭街口,店里有三个人。 祁云时刻谨记要有礼貌,敲了敲门,开口问道:“请问这里在招工吗?” 早上店里没多少人,一个短发的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珠子登时不会动了,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下意识整理了一衣服:“对的对的,我们这里在招工,过来坐。” 祁云有些腼腆的在椅子上坐下,小声道:“谢谢。” 短发女孩问道:“你看起来好小呀,成年了吗?我们这里不招童工的。” 祁云自然是成年了的,但是他想想昨天那个娃娃脸的哥哥说的话,有些心虚的把头低下去了:“成年了的,我刚满二十岁。” 短发女孩又问:“你会做什么?回来烤面包吗?还是会裱花、收银?” 她说的这几个,祁云一个也不会。 短发女孩看出了他的难言之隐,有些惋惜,又不舍得放这么好看的人走,问道:“这样,你在这里帮忙给客人拿面包,这个你总会了吧?” 听到这个,祁云用力点点头,只是拿面包而已,小王子一定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短发女孩:“现在这里试用半天,如果可以的话下午你就正式上岗,薪资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祁云忙道:“我不要太多少钱,一天给我五十个星币就够了。” 他看着短发女孩愣怔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追问道:“太多了吗?那可以、可以少一点的。” 短发女孩咽下原本要说的“薪资一天三百星”,眉开眼笑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你做的好的话一天可以给你一百星。” 祁云高兴了,有些雀跃的想,他可真是太厉害了,第一次出来找工作就成功了。 小王子超厉害的! 短发女孩拿了围裙和手套给他:“有客人来,你就上去问人家需要什么,然后从橱窗里拿出他要的面包,用那边的包装机把面包打包起来,包装机会根据面包的品种打印小票,你永远做的就是将小票贴在包装袋上面,让客人拿到凯莉那里去结账,听懂了吗?” 祁云点头,脆生生道:“听见啦,我记下来了。” 短发女孩回后厨去做面包了,祁云摸着戴上手套,等待客人的到来。 他的第一个客人是位穿着浅蓝色贴身长裙的女士,挎着同色系的小包进来的。 “我要一个草莓口味的螺旋面包,两个巧克力口味的圆面包,还有五个加了牛奶和鸡蛋的儿童特制小面包。” “好的,您稍等。” 祁云信心满满的转身,来到橱窗前却傻眼了。 满橱窗都是面包,一眼望去满目琳琅,长得差不多,女士说的螺旋面包和小面包,他一眼望去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个。 小王子踌躇的站在玻璃橱窗前,伸出手的再三犹豫,选了一个体型看上他非常小的面包,小心询问:“是这个吗?” 女士看了一眼,蹙眉道:“我要的是儿童特制面包,你给我这个做什么?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怎么面包都分不清就上任了?——安吉丽娜,帮我打包面包。” 先前进去厨房的短发女孩又出来了,祁云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 短发女孩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林夫人,他是我们店里新聘的小工,耽误了您真的非常抱歉。”她说着,将女士先前要的面包包装好、贴上标签递过去。 女士冷哼一声,拿着东西去结账了。 祁云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些面包。” “不怪你,是我没有把标签摆在面包旁边。”短发女孩突然喊了一声:“Fina,帮我把标签摆出来。” 祁云左看右看,没发现自己身边有人,纳闷道:“这个飞呐,是什么意思呀?” 短发女孩诧异的往他作收手腕上看去:“个人终端智能助理呀,你没有吗?”她蹙眉:“你家里人没给你购买终端,难怪。” 祁云听不懂她说的个人终端是什么,的目光往橱窗里看去 “飞呐怎么还不出来贴标签呀?他长什么样子,需要我帮忙去叫他吗?” 短发女孩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 祁云被她笑得不明所以。 “怎么了?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短发女孩挥挥手:“没有。你看,标签已经贴好了,Fina不是真实存在的人,Fina是存在于网络上的,相当于你们家里用的智能机器人,懂了吗?他不会出现,但是他会按照我的吩咐去完成任务。” 祁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他刚刚闹了一个笑话,面颊微红,不好意思了。 然而他很快就不好意思不起来了。 因为他不认字,所以橱窗的标签他看不懂。 一个都看不懂。 祁云:“……” 陆地对他也太不友好了,文盲小王子委屈巴巴的想。 这下短发女孩更加诧异:“你不识字?” 祁云羞愧万分的郑重点头。 短发女孩看上去十分苦恼,喊了一声终端助理:“把这些面包介绍给他听。——能用脑子把所有面包的种类记下来吗?不然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祁云连忙点头,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个辅助性机器人,在他耳边为他一一介绍起来。 他认真把小圆球说的话记下来,第二位客人也在同一时间来来临。 他连忙收拾好自己,在心里默念着刚才记下来的面包种类,迎上去询问。 接着是挑选面包、包装、收银。 眼看着第二位客人走出店门口,紧张的小王子眼睛一亮,在心里乐颠颠的笑。 成功了! 小王子卖出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小面包! 他太厉害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日记: 今天卖了一个面包!我!超厉害! 以及,好想回家,不想上班、不想加班、不想找工作也不想上岸QAQ。 –––––– 鱼鱼又做错了什么呢? 鱼鱼只不过是个想回家的社畜(划掉)罢了。 别担心啦,小珍珠会回到小王子手上的! PS:下一章没锁,我自己锁的,修文,很快就会解锁的QUQ,小可爱们耐心等待一下,啵啵啵。 第5章 它张开了嘴。 祁云觉得自己真是太厉害了。 第一次卖面包居然卖成功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聪明,还有比他更聪明的人吗? 没有! 小王子才是最聪明的! 祁云攥紧小拳头,信心满满的接待起下一位客人。 他在店里一直帮忙到中午,除了记错几个面包的摆放位置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外,总的来说,这半天时间,小王子觉得自己非常棒。 毕竟以前在人鱼国,他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短发女孩却遗憾的对他说:“非常抱歉,我考虑了一下,虽然你长得好看,能够吸引客人,但是你的能力……唔,比较一般,我们店里面包的品种可不止这么一点,周一到周五供应的面包都是不同品种的,单靠人脑无法记下来,所以非常抱歉。” 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小王子一下就焉巴了下来,像株得不到水珠滋润的小树苗一般,舒展的枝叶也跟着萎靡下去。 要被、被辞退了…… 祁云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没有事的,今天上午给你们添麻烦了,很抱歉。” 短发女孩于心不忍,递过一个小袋子:“这是你今天半天的工资,我看你也没有个人终端,就兑了零钱给你,拿去买点东西吃吧,看你,明明成年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营养跟不上啊。” 在陆地上并没有成年的小王子吸吸鼻子,有一丢丢心虚。 “谢谢。”他接过小袋子,出了面包店才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打开看看。 袋子里面金灿灿的,装满了圆形的金色小硬币,正面是剑与玫瑰的浮雕图案,背面是一个数字“1”,其他地方还有些小字。 但小王子只认得这个“1”。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还认识数字就好啦! 小王子把小硬币倒出来数了数,五十个,一个不少,全在他的袋子里。 他心里莫名升上一股自豪感,这股感觉冲散了之前的失落和沮丧,让他又高兴起来。 五十个星币,够他再住一个晚上了。 最重要的是,他赚到钱了,他超厉害的,他居然凭借自己的双手赚到钱了,还是五十块! 小王子攥紧小袋子,高兴的脸颊渲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他把袋子收起来,准备去其他家看看,能不能多赚几个晚上的住宿费。 他选择的第二家店是一家餐馆,老板是个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中年男人,让他先试试端盘子。 祁云信心满满的挽起袖子。 ……然后一次性摔了三个盘子和两个碗。 老板:“……” 祁云:“……”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碎碟子,羞愧难当:“对不起……” 老板:“一个盘子五星币,一个碗三星币,现金还是刷终端?” 小王子有点委屈。 刚赚到的星币就被赔出去了,好伤心。 但是再伤心也不能赖账,没有谁可以为了他的过错买单,只能是他自己。祁云从袋子里数出二十一个星币递过去:“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打扰您了。” 他从餐馆退出去,又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去看,问问哪里有招工的地方。 他长得好,用这张脸去问,一般人都会让他留下来试试。 也正因此,祁云一天毁了四份工作,口袋里最终只剩了四十星币。 夜幕降临,他蹲在旅馆门口,抱着膝盖想,他是不是有点太笨了? 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 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做什么也做不好,后面两份工作一个店家给了他十五块,另一个店家又拿走了他的四块,加起来他还有四十块,辛苦一整天,结果连一个晚上的房费都不够。 小王子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要是在海里,他这会儿已经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了,哥哥姐姐还会来哄他,在岸上他却哭都不敢哭。 会被抓去研究,不能哭,忍住。 天色晚了,旅馆到点自动亮灯,昏黄的灯光从背后投过来,在面前的地面上打出一片悄悄的阴影。 祁云歪了歪头,影子也歪了歪头。 半晌,他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有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想随便找一处海洋跳下去,再游回家里。 不想工作、不想上岸。 只想回家。 不行!不可以这么想,要是他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人鱼国的国民都和他一样怎么办?他自己受委屈事小,到时候管理混乱才是真的事大。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给别人添麻烦,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行。 祁云在门口忍住眼泪才回到旅馆,开始写日记。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他都在重复和第一天一样的过程,找到工作、出错、赔钱或是被打发走。 几天时间下来,祁云仍旧口袋空空,还因为没有小珍珠,被老板客客气气的把他“请”出了旅馆。 小王子茫然的站在街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继续去找工作吗?万一他又犯错,老板让他赔钱怎么办? 他现在口袋里一个星币都没有,赔钱都赔不起。 小王子垂头丧气的在街头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耳朵尖突然动了动。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很多人朝着他的到方向跑了过来,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人群的尖叫和小孩子的哭嚎声。 祁云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一群人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看见我家孩子了吗?!” “报警了吗?!警察怎么还不来啊?不是说马上就来了吗?卧槽他们来收尸还是来干嘛的啊?” “啊——救命啊!!!” 人群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祁云不明所以,提高了声音问道:“怎么啦?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们吗?” 有个腿脚不好的老大爷停下来歇息了会儿,趁着喘气的功夫拍大腿道:“你这小娃娃胆子怎么这么大?快跑啊,后面有鳄鱼!这么、这么大一条鳄鱼,跑啊!” 祁云:“唔?” 鳄鱼有什么好怕的?鳄鱼还没有他的鱼尾巴长呢! 他是这么想的,可别人却不这么想,身旁的人风似的跑了出去,很快,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老大爷看着他楞楞的站在原地,一咬牙,一跺脚,心里默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抓住他的手拼命往前冲。 祁云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但他被人抓住了,不得不跑。 奔跑的过程中,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后面,想看看什么样的鳄鱼能把人吓成这样。 他的视野内很快出现这样一幕: 一条约莫一层楼高、三个房间那么长的鳄鱼追在后面,它跑过的地方人群作鸟兽散,尖叫声此起彼伏,垃圾桶和路灯被撞翻在街角,形状奇怪的小汽车被它一尾巴掀翻,里头坐着的人屁滚尿流的爬出来。那鳄鱼抬起一只前爪,狠狠拍下去,那人便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吼——” 野兽的嘶吼声远远传来,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穿。 被吓到的祁云:“!!!”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这条鳄鱼有五六个他加起来这么大,和他以前见到的鳄鱼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哥哥救命啊! 大鱼来吃小鱼了!!!! 祁云跑着,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不小心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铁桶叮叮当当的滚出去,垃圾散落满地。 这声响在此时嘈杂的街上毫不起眼。 小王子却感受到了身后投来的视线,他一瞬间汗毛倒竖,僵着身子回头。 他对上一双冰冷的、浑浊黄色的、野兽独有的竖瞳。 那双眼睛里含着嗜血的意味,先前的它看上去似乎已经杀红了眼,什么也顾不上了,现在的它,却像是看见了心爱的猎物一般,放下手头所做的事,抬起按在路人身上的巨大爪子,身子趴低,蓄势待发。 而在它身旁装死的路人悄悄睁开眼,手脚并用钻进近旁的一个垃圾桶,轻轻一滚。 滚出了战场。 目睹这一幕的祁云:“……” 他也想这样! 但鳄鱼一直盯着他,他找不到机会。 僵在原地的小王子轻轻抬脚,往后缩了小小小的一步。 超大号鳄鱼没有反应。 小王子又往后缩了一小步。 超大号鳄鱼仍然没有反应。 就在祁云放松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时,鳄鱼猛的动了,它手脚并用,飞快的朝着祁云跑了过来。 祁云:“啊啊啊!” 他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先前的老大爷已经跑远了,祁云跟在一个大婶背后和她一起跑。 奇怪的是,他们往左边拐弯,鳄鱼也跟着往左边拐弯,他们跑进狭窄的小路时,鳄鱼气的撞开墙体,横扫了一切阻碍追上来。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几次,小王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脚步一转,朝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鳄鱼停在十字路口处顿了顿,犹豫了不超过两秒,便果断往祁云这里追来。 祁云:“……” 为什么就追着他!就因为他不是人吗! 不带这样物种歧视的! 祁云东跑跑西跑跑,几乎快喘不上气了,两条腿灌铅一般,每次抬腿都扯着肌肉。 鳄鱼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猎物没力气的事实,追在后面放慢了脚步,闲庭信步一般,以于它而言极缓慢的速度爬动着。 小王子跑不动了。 正打算停下来,让鳄鱼把他两口嚼掉时,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 犹如一道闪电撕裂了深沉如墨的黑夜,祁云骤然醍醐灌顶。 他想起来了,在海底,也有这种进入狂暴状态的人鱼,或许是因为生活压力,又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时不时便会有人鱼承受不住进入狂暴状态。 而想要安抚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精神力。 恰恰他精神力便是顶尖的,再加上人鱼一族于精神方面的特性…… 祁云的余光四处扫视着,锁定了目标后便咬着牙,发足狂奔过去。 那是一条被隔断的小巷子,乍一看很深,可进去后却是死路一条。 祁云在铁网前停下来,两手撑着膝盖不住喘着气。 没有路了。 这里是死路一条。 鳄鱼也追了上来,庞大的身子遮天蔽日般,将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那双冰冷的竖瞳落在了面前小小一只的人类身上。 它一步步逼近。 旋即,它缓缓张开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鳄鱼前的小王子(信心满满):鳄鱼有什么好怕的嘛QUQ。 看到鳄鱼后的小王子(吓成没有灵魂的小鱼干):啊啊啊哥哥姐姐父皇母后海神老天爷上帝佛祖……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大鱼吃小鱼了!!!一口一个他不带嚼的QAQ!!!!!!!!!! 第6章 “啊——” 鳄鱼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腥臭的口涎从它嘴中流淌出来,外露的獠牙瞧上去格外可怖。 心里想好了归心里想好了,等到真的独身面对上这样凶猛巨大的一条人鱼,小王子又止不住的害怕。 好可怕…… 要是不成功,他就要被生吞了,连做成清蒸鱼的机会都没有。 好歹清蒸鱼还死得体面一点呢! 小王子怂唧唧的往后挪了一步,在脑子里飞快回想哥哥给他讲的课。 前方鳄鱼虎视眈眈,后方的铁丝网又高的离谱。 他颤着声音张开嘴:“停、停下。” 鳄鱼看他两秒,似是在思忖,最终,生物本能让它停了下来,趴在原地。 人鱼是海中霸王,多数水中的生物看见他们是要远远避开的,来自血缘传承中遗留下来的生物本能告诉它们:千万不要招惹一条人鱼。 这股天然的威慑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祁云不仅是人鱼,还是人鱼国的小王子。 这股威慑让鳄鱼暂时低下了头。 祁云开口道:“我给你唱一首歌怎么样?” 他不会直接使用精神力,只能将精神力含在歌声中。 不明所以的鳄鱼:“……?” 提起唱歌,小王子骄傲得挺胸脯,他可是人鱼国里唱歌最好听的王子!国民和哥哥姐姐夸他唱得可好听了。 祁云自顾自说完,瞥了一眼鳄鱼的神态,看它也不像是个能听懂人话的,轻声开口。 鳄鱼略带迷茫的眼神更加茫然。 不是,怎么还唱起歌来了? 这个身上气息莫名让它想贴近的人类,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的亚子? 然而,听了两句,它脑中的思绪便被骤然斩断。 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歌声,分明没有歌词,由少年带着奶音的清透嗓音唱出来,平添了几分空灵和缥缈,只是单音节的哼唱而已。 那歌声并不只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亘古而来。 只是单音节的哼唱而已,鳄鱼想。 茫茫然中,它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太阳高悬在空中,海面波光粼粼,无数破碎的玻璃一般。蔚蓝的天空,深沉的海水,海面下似乎有什么大型鱼类划了过去,那长且纤细的一条阴影箭似的,以人类和普通鱼类绝不可能拥有的速度飞了出去。 远处突然有歌声传来。 像一段信手裁剪而来的梦境一般,又好像一片虚无的雾气,自它周身环绕着,遮挡住它的视线,大海、烈日、礁石……包括那片阴影都消失了。 下一秒,那雾气又渐渐的散开了。 刚才还烈日当空的场景一瞬便变了,天空阴沉下来,深沉的墨色同紫色晕染开了,于空中深深浅浅的铺着,大团大团阴云遮住了原本天空的样貌,间或有亮紫色的闪电亮起。 那阵若有似无的歌声变大了,教人能够清晰听见。 海面也和之前不一样了,远处的海龙卷瞧着只有拇指大小,海浪声和水声连绵不绝。 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有什么东西伏了上去。 鳄鱼一瞬便睁大了眼。 它看清了那是什么。 它看见了一尾浅红色的庞大鱼尾,搭在褐的礁石上,漂亮、璀璨、绚烂夺目,那珠玉生晕一般的光芒足以撕裂天地间的黑暗。 一切因有了他而灿烂。 那是……存在于一千年前的、现如今早已灭绝、便是号称集齐了所有生物骨骸的帝国博物馆也没有的人鱼。 一条活生生的人鱼,美好而又虚幻,是梦境一般的存在。 可下一秒,那状似人鱼的东西又沉进海里,快的仿佛一个错觉般。 “啊——” 轻轻的哼唱贴着耳畔响起。 所有杂乱无章的思绪消失不见,令人觉得厌烦的事物也在转瞬灰飞烟灭,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那惊鸿一瞥。 鳄鱼眼中的浑浊和暴躁褪去。 小王子停止了哼唱,有些心虚的观察鳄鱼的神态。 他给鳄鱼唱的这一支曲子是人鱼国的长老们写下来歌颂人鱼的,听到这首曲子的人会看见人鱼。 他原本可以唱别的歌的,可事情危机,他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一首从小唱到大的《人鱼颂》。 希望这只看上去,比别的鳄鱼聪明了那么一丢丢的鳄鱼不要察觉出不对劲来。 担心暴露身份,祁云才开始担心自己的小命。 他看了一眼鳄鱼:“你现在舒服了一点吗?” 鳄鱼点点头,猝不及防当着他的面缩小了两倍,变回正常大小。 小王子:“……” 这是凹凸曼呀?!还可以变大变小,这也太犯规了吧?!! 祁云有一点羡慕。 他也想变大一点,变大一点,哭出来的小珍珠说不定一颗能够抵两颗! 这样他也不至于露宿街头了。 鳄鱼听得懂人话一般,点点头。 祁云看的满眼稀奇:“你听得懂我说话?你好聪明呀,是只有你能听得懂,还是陆……咳,还是这里的小动物们都能听得懂?” 抓准时机打探消息,他可真机智! 鳄鱼点了两次头。 祁云早有预料,海底的生物也能听懂他说话,果然陆地上也是这样的。 祁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将逃跑途中再次划破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有些苦恼。 他原本穿的那身鲛绡做的衣服被他放进锦囊里了,小王子在旅馆试过了,臭哥哥只是把锦囊的“取用物品”功能给封住了,“寄存物品”功能还是可以用的。 这一点让祁云松了一口气,觉得哥哥还没有这么坑弟弟。 而他身上这一身是用赚到的四十星币买的新衣服,只是……质量可能不太好。 小王子放开衣服下摆,挥挥手道:“再见,我要走了,你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变得这么大来搞破坏了,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这个是哥哥教我的。” “——你看。”他指了指巷子外:“全是你弄的破坏,别人打扫起来多麻烦呀。” 鳄鱼乖顺的听着他训话。 小王子说完就要走,余光瞥到它要走上来,浑身的鱼鳞在一瞬间炸了,假装凶巴巴道:“你要干嘛?!” 冷静下来了不会还要吃他吧?! 这么恩将仇报的嘛,祁云想。 鳄鱼艰难的用爪子在地上写了一串鬼画符,抬头看过来。 它乱画的那东西看上去像字一样。 文盲小王子认真地盯着看了半晌,愣是没辨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说是字吧,他又不认识,而且,他都不认字,动物怎么可能认识字? 祁云心想,这年头的鳄鱼还挺聪明,居然会假装自己很有文化,写假的帝国字了。 他抬头,和鳄鱼对视两秒,鸡同鸭讲道:“你想问我是怎么救你的?” 鳄鱼:“……” 恩公竟然是个文盲,它写的明明是谢谢。 这可怎么办,要怎么交流?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救了自己,他就是自己的恩人。他已经这样三四天了,再没有人救他,他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是会死,还是会一直持续这样的状态,不论如何都是他不想见到的场景。 祁云看着它,觉得有些眼熟,脑子里突然想起几天前,他走出救济所之前看到的新闻,迟疑着开口:“新闻上说的那条鳄鱼不会就是你吧?你点头吧,别写那个鬼画符了,我看不懂。” 鳄鱼点头。 祁云恍然大悟:“是你啊,这么多天了你居然一直都在搞破坏,那得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呀。” 鳄鱼虚心接受他的批评。 祁云又道:“你要答应我,出去之后去自首,就算你是动物也不可以畏罪潜逃哦,答应我的话你就点点头。” 鳄鱼用力点头。 孺子可教也。 小王子满意的点点头,小小声和鳄鱼打商量:“你看呀,我救了你,你以后在路上看见我,不可以咬我,不然你这是恩将仇报,会、会……” 他“会”了半天,没想出来会怎么样,只好道:“反正会遇到不好的事。” 鳄鱼仍旧点头, 祁云隔得远远的确夸了它一句:“好聪明的鳄鱼。”说完就准备走,还没迈开腿就意识到一件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小王子“啊”了一声:“那个、那个……你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吗?不要把是我救了你告诉别人,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我叫……我叫雷锋!” 做好事,不留名,学习雷锋好榜样! ……其实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不对劲。 祁云有些心虚的看过去:“可以吗?” 鳄鱼嘟囔着恩人的名字真奇怪,一边答应下来:“好的,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祁云悬着的心落回实处,抬手往右边挥了挥:“你可以往这边过去一点吗?” 鳄鱼照做。 祁云又往右挥了挥:“再过去一点。” 鳄鱼又挪了两步。 祁云挥手:“再过去一点点。” 鳄鱼几乎贴上了墙壁,面前的人才停下手,踮起脚尖往和它完全相反的左边走,正面对着它,贴着墙根小步小步的快速挪动,过程中一直用眼睛盯着它,刚挪出小巷子就迫不及待拔足狂奔,让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鳄鱼:“……” 看来恩人不仅是个文盲,还是个胆小鬼。 鳄鱼正要变回人形,耳侧突然传来破空声,紧接着,一张铺天盖地的金属铁网凌空盖了下来,在将它捕捉后便快去收紧,将之牢牢摁在了地面上。 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鳄鱼听见了一道冰冷森寒的脚步声:“陷入精神狂暴状态市民已抓获,目前情况良好。” 鳄鱼艰难的抬头,看见了一双擦拭得锃亮的皮靴,黑色的皮靴边缘沾染着些许暗沉的褐色,似是凝固了的血液。 它的目光往上,看见了一张冷冰冰却家喻户晓的脸。 ——被称为当之无愧战神的上将,秦戈。 第7章 好心人! 秦戈记录完,微微偏头,身后的林右立刻拿出一个形状奇怪的探测仪器,对准铁网里的鳄鱼扫描。 过了会儿,检测结果出来,他奇怪的“咦”了一声:“上将,这人不是因为力竭而变回原型的,他的精神力已稳定至平均线往下,状态良好,一点都看不出他之前狂暴过。” 秦戈闻言,自压得严严实实的军帽下抬头看过去,目光似一把出鞘的利刃般,在鳄鱼身上上下扫动。 良久,他勒令道:“全面检测。” 林右答:“是。”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检测仪器在空中投映出一块淡蓝色的光屏,上面记录着鳄鱼在几天内的精神波动及情绪起伏。 前几天,它的精神波动是紊乱而狂躁的,甚至因此差点伤到了自己的妻女,到目前为止,因为它陷入狂暴状态而受伤的人高达十八人,却奇迹般的没有一个死亡案例。 而就在刚才,那股紊乱的精神力骤然消失,检测报告上红色的线条断崖一般跌落下去,归为蓝色。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它的精神力又恢复正常,一条平稳的绿色线条沿着面板的统计图缓缓展开。 智能机器说不清楚中间消失的半小时是怎么回事。 它的精神力好像在这半小时的时间内,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般。 林右不明所以:“他是怎么稳定下来的?不应该啊,没有高级治疗师的帮助,一个精神力评定为A+级的人,怎么可能凭借自己稳定下来?” 秦戈刀子般锋利的目光在狭窄的小巷中四处逡巡。 一无所获。 他将目光投向鳄鱼。 被盯上的鳄鱼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竟平白生出一股被超大型野兽盯上的错觉。 秦戈开口:“有人帮了你?是谁?”他的嗓音也和外貌一般,是极凛冽的,教人不自觉想起寒夜的冷风与锋利的刀刃。 可那分明是极低沉的、带了些微喑哑的嗓音,富有磁性极了,却因着他的语气而显得不寒而栗起来。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鳄鱼艰难开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救了我,我不认识他,他说他叫雷锋,我在这一片从来没有见过他。” 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 这个形容词莫名让林右想起了几天前,蹲在路边肚子饿得委屈巴巴的小孩儿。 有可能是对方吗? 不,应该没可能,帝国的治疗师精神力等级最低也在S往上,年纪更是一个比一个大,最年轻的一个今年也有四十三岁了。 所以说,怎么可能是对方?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的精神力等级该有多高?他那副看似瘦弱的躯体中,蕴含的潜力又有多大? 林右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中挥退,看向上将:“需要按照流程,给他请一个治疗师吗?” “不用,他的情况很好。” 林右又问:“直接抓捕归案吗?” “抓。一切破坏和损伤照价赔偿,还有被他所伤之人的医药费。——有意见吗?” 最后那句冰冷的话却是对着鳄鱼说的。 鳄鱼奋力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秦戈将个人终端关上,踏着军靴走出小巷,他身上逼人的凌厉及气势也跟着离开。 鳄鱼和随行而来的03区警察跟着放松,其中一个年纪轻的警察钦佩道:“秦上将太厉害了,在他身边我甚至抬不起头来。林副将,我听传言说,军部没有人敢和秦上将对视超过三十秒,这是真的吗?” 林右性子活泼,比起秦戈,这群小警察对他的态度便随意了许多。 他也不恼,笑眯眯道:“对,就是上将的父亲也很少和上将对视。” “元帅大人也不敢么?”先前说话的警察又问。 突然有人感叹了一句:“不知道上将大人的兽形究竟是什么,我猜肯定是某种大型野兽,起码也得是猛兽级别的。” 这个话题明显调动了气氛,不断有人搭话道:“不对不对,我觉得不应该猛兽,应该是别的,上将看起来像一条蛇!” “才不是呢,我觉得秦上将看起来更像一只鹰,他的凌厉和机敏都是鹰类独有的。” “我可不觉得,秦上将给我的感觉像一头狼,野狼群中的头狼一样,他天生的领导力和威慑力让我不自觉想追随在他身后。” “哎,要是真能被我们这么简简单单的猜到,“秦上将兽形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也不至于一直在星网的热搜上,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提。” 没人看见,林右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有人余光注意到林右,小声道:“林副将,你知道秦上将的兽形是什么吗?你悄悄的跟我们说,我们保证不往外传。” 林右:“啊?什么兽形?不知道不知道,上将的兽形只有他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你说对吧,怎么说上将的兽形也算是我们帝国的军事机密,我不够格,哪儿可能知道吗?” 他这张娃娃脸格外有欺骗性,围在一起的小警察纷纷相信了。 林右挺直的脊背不易察觉松懈了一些。 上将的兽形啊…… 林右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双冷漠嗜血的双眼,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嗯…… 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嘛。 绝对不知道,知道也不可能往外说的,想都别想。 . 祁云饿了。 他站在街边摸摸肚子,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他就又回到了刚上岸的时候了。 刚才跑的那一长段距离耗干了他的体力,今天早餐就没吃的小王子不知所措的站在路边。 一个衣服上打补丁的小孩儿站在了他面前。 祁云抬头盯住了他……手中的粉红色冰淇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冰淇淋! 看上去有可能是草莓味的,也有可能是红苹果味的,不对,看颜色可能是红柚?会不会是樱桃呀? 好好吃的样子。 小王子咽口水:“你的冰淇淋是什么口味的呀?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小孩儿流着鼻涕:“草莓味的。” 果然是草莓味的!!! 小王子喜欢吃草莓,不过那种东西太娇贵了,海底的产量不怎么高。但这种水果的口感非常受人鱼欢迎,每年人鱼国都需要往外拨款,让人上岸去购买大批量的草莓。 草莓呀,味道甜甜的,还有一点酸酸的,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草莓汁会爆出来,在舌尖上绽开。 好的草莓口感还是沙沙的,祁云甚至能想象到牙齿是怎么咬破外面的那层皮,将里面香甜的草莓果肉吃进嘴里的感觉。 还有冰淇淋,人鱼国的冰淇淋是用牛奶和奶油做的,奶油的味道绵软蓬松,一口咬下去,里面却有沙冰的口感,冰冰凉凉的,感觉舌头要被冰掉了。 草莓冰淇淋是酸里面带着甜味儿的,吃进去肯定冰冰凉凉的,还很甜。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好想吃…… 真的好想吃草莓冰淇淋。 祁云眼巴巴的盯着面前的小孩儿。 他的目光太火热,小孩儿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护好手中的冰淇淋:“你想干什么?” 祁云问道:“好吃吗?” 小孩儿挺起胸脯,模样十分之骄傲:“当然好吃,这可是十五星币一个的草莓冰淇淋,我一个月才能吃一次呢。” 要十五星币,好贵啊。 小王子口袋里一块钱也没有,他摸了下空空如也的口袋,又抬头,巴巴的看过去。 小孩儿无动于衷,一口接一口的吃冰淇淋。 祁云羡慕得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看起来好好吃。 真的好想吃,但是没有钱,一块钱都没有。 小孩儿突然偏了偏头,奇怪的“咦”了一声。 祁云也跟着歪头:“嗯?怎么啦?” 小孩儿指着他身后,双眼放光:“好大的冰淇淋!” 祁云猛的回头:“在哪里在哪里?!” 吃不到嘴里,让他看看解解馋还不行嘛。 他的目光率先注意到了冰淇淋,是特大号的草莓味冰淇淋,看上去比小孩儿的大了几十倍。 可惜的是,那是一辆冰淇淋车顶上的模型。 祁云有些失落的低下头:“不可以吃呀……” 好失望,欺骗人感情,哼! 街角,一辆黑车缓缓驶过,秦戈无意间抬头,瞥见了失落的小孩儿。 有点眼熟。 好像是前几天见过的小孩儿。 秦戈生性冷漠,对外界的情感感知能力也很微弱,故而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流鼻涕的小孩儿吃完了冰淇淋,开始啃淡黄色的蛋卷,“嘎嘣嘎嘣”的声音不断传入祁云耳朵里。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聊天时喜欢发的三个字母: QAQ! 小王子真的超委屈的,吃不到就算了,还必须看别人吃。 他愤愤起身,转了个身背对墙壁。 小男孩有些疑惑,咬着蛋卷跟着走到他身边:“你在干什么呀?” 祁云闷闷不乐道:“看蚂蚁。” 小男孩往地上一看:“没有蚂蚁啊,你是不是骗我?” 祁云道:“它跑了,它说它要去吃冰淇淋了。” 小男孩狐疑的看他一眼:“蚂蚁怎么会说自己想吃冰淇淋?你是不是骗我呀?” 祁云哼哼唧唧两声:“它就是说它要去吃冰淇淋了,它还说,它要把在它面前吃冰淇淋的小朋友一起吃掉。” 小男孩不明所以,咽下最后一口蛋卷,拍拍手:“我回家了,拜拜呀。” 听到这句话的小王子更加羡慕。 他!也!想!回!家!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祁云抬头看过去,下意识道:“我也想吃冰淇淋。”超好吃的冰淇淋。 看清来人,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好心人!” ——站在他身旁的,赫然是去而复返的秦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日记: 想吃冰淇淋QAQ,别的小朋友都有冰淇淋吃为什么我没有QAQ,我也想要! 今天也是想回家的一天,回去找臭哥哥算账。 –––––– 第8章 不要啊QAQ。 听见这个称呼,秦戈微蹙眉,瞳眸中有疑惑浮现。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车上下来,并站在小孩儿身边,询问对方正在做什么。 祁云半点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兀自乐颠颠道:“好巧呀,我们又遇见了。” 秦戈颔首,算作点头。 他思忖片刻,仍是没忍住,将先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你想吃什么?” 祁云羞赧的小小声道:“草莓冰淇淋,那个小朋友手里拿的看起来好好吃,刚刚还有一辆冰淇淋车开了过去,就停在那边。”说着,他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不仅想吃冰淇淋,还想吃大餐。 什么东西都想吃,然而现实却是他连一个冰淇淋都买不起。 秦戈顺着他渴望的目光看过去。 一辆造型浮夸的卡通冰淇淋车停在街角,胖乎乎的老板正在大声招呼着,不一会儿,他的车前便围了一群馋嘴的小孩儿。 祁云看的满眼是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冰淇淋吃,只有我没有。” 他在陆地上还是小朋友,小朋友想吃冰淇淋是理所当然的。 秦戈收回目光,按了下入耳式终端连接器,对另一头的林右吩咐道:“买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 听到这句话的祁云眼睛一下就亮了:“你要吃……冰淇淋吗?可不可以让我吃一口呀?就一小口,这么小一口,我尝一下味道。”他把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比划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小的弧度。 比划完,他巴巴的仰头看过去。 林右很快去而复返。 他高大的身躯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实在显得格格不入,总有种误入的感觉。走近了,这才发现他手上还举着一个粉嫩嫩的、插/上了小叶子和饼干做装饰物的冰淇淋。 小王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中的冰淇淋。 这看起来比刚刚那个小朋友的冰淇淋好吃一倍! 林右接到吩咐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等看见祁云后,他便不这样觉得了。 秦戈言简意赅道:“给他。” 林右没问为什么,将冰淇淋递到祁云手中。 祁云接着那个冰淇淋,试探着小心问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秦戈轻轻“嗯”了一声,有些不太自在的抬手,压了压军帽,声线低沉下来,语气是惯常的冷漠和严厉:“吃完了就快回家,这附近的人贩猖狂,小孩在外面乱晃悠很容易被抓走。” 祁云满心满眼只有冰淇淋,哪里听得进他的话,用力点点头:“好!我知道啦!——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把冰淇淋的钱还给你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王子才不是赖账的人呢。 秦戈和林右上车走了,祁云这才低头去看手中的冰淇淋,好半晌,他颤巍巍的在浅粉的尖端咬了一口。 唔! 不是看起来好吃一倍,分明是十倍!!! 超好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祁云小口小口吃干净一个冰淇淋,又把甜筒也吞进肚子里,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 可他一回头,那辆冰淇淋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不断有家长带着自家小孩去买。 他有些呆愣楞的盯着冰淇淋车。 没吃饱,还想再吃一个。 一个冰淇淋怎么能填饱小王子的肚子呢?起码也得是三个才行。 祁云蹲在地上,手捧着脸望向冰淇淋车发呆。 他站累了,不想再站着了,蹲着要舒服一点。 这一看就是小半天,直到冰淇淋车合上车门,载着上面巨大的模型开走,小王子才遗憾的起身。 他余光左右扫视着,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不远处有个穿白色针织衫的妇人,正提着一个硕大的金属箱子、挺着大肚子艰难的走着,隔着远远的也能看出她的吃力。 然而天快黑了,周围人烟稀少,没有人去帮她。 看见这一幕,祁云不由得蹙了蹙眉。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有办法对面前的这一幕置之不理,身为人鱼国的小王子,帮助弱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这看起来只是举手之劳。 祁云迈步,“哒哒哒”跑到街那边去:“你好,这位女士,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可以帮你提箱子。” 妇人愣了愣,面上浮出警惕,看清来人后又松懈下来,有些温柔的笑笑:“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祁云坚持道:“一个真正的绅士是不能对有困难的人视而不见的,我可以帮您提过去,给我吧。” 妇人拗不过他,有些犹豫的将箱子递过去:“谢谢你了,小朋友,这是我的行李,里面有很多易碎品,走的慢一点可以吗?我的智能机器人不小心坏了,不然我也不至于一个人提着这么重的箱子在街上走来走去。” 祁云接过箱子,正要说“不客气”,双臂忽然一沉,拎着箱子的手直直坠了下去。 ……好、好沉! 为什么会这么沉? 祁云鼓足气用力一提,箱子离地不超过二十厘米,拢共维持了三秒钟不到吧。 “……” 他傻眼了。 柔弱的孕妇姐姐能够提得动的箱子,他一个成年人居然抬都抬不起来?! 妇人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来,疑惑回头。 不想被看瘪的小王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拖着箱子艰难的往前缓缓挪动。 妇人看着他吃力的模样,再想到面前这人说不定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我来吧,你这孩子怪有趣的,体质是什么级?这点东西都抬不动,作为男孩子可不行。” 妇人说着,单手将行李箱拖过来。 祁云:“……!!!” 小王子大为震撼:“你、你的力气好大!” 妇人道:“哪里大了?我才只是B级的体质,B级往上抬这种箱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她说的这段话祁云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不服输的伸手去拿行李箱:“我可以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拿,那样太不绅士了,——对啦,你说的那个什么体质B级,这个是什么东西呀?” 妇人一边走:“听你的语气还没上过学?” 祁云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顿,摸摸鼻子道:“我是外地人,不太懂这里本地的称呼。” 妇人奇道:“你是外星来的?” 祁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跟着点点头:“对呀。” 妇人的声音低下去:“外星来的啊,外星来的就不好弄。”她抬头,转而又道:“体质呢,和精神力是相同的,都是以字母划分,最顶上是S,其次呢就是看前面有没有数字……” 她一通解释下来,祁云便明白了。 他之前听见体质这个词就觉得奇怪,只是没问出来。人鱼国的体质只有强弱一说,还没细分到这样的程度。 祁云拖的两条手直打战,微微咬了咬牙:“你是要去哪儿呀?” “去我大女儿家里,她父亲这几天不在家,我一个孕妇在家里住着不方便,去她那儿蹭几天。来,小心一些,从台阶上下来,穿进这条小巷就可以了。” 祁云将箱子拖到楼梯下,往巷子里去。 两人愈走愈偏僻,周遭渐渐变得空无一人起来。 最终,妇人在一座带小院子的房屋前停了下来,她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木门,对祁云道:“可以麻烦你等一等吗?多亏你送我过来,要不然我一个人可能天黑之后都过不来,不嫌弃的话在这儿一起吃饭吧,你家里人着急让你回去吗?” 听到这话,祁云乐了,好人果然会有好报,姐姐没有骗他! 他道:“不着急的,他们不在这边。” 正说着,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门缝处伫立着一个高大的阴影,是个额角带了疤痕,面相瞧着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居高临下看过来:“谁?” 不知道为什么,祁云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在心里默念:不可以以貌取人、不可以以貌取人、不可以以貌取人。 三遍过后方才抬头:“我们找一下这家的主人,请问你是?” 妇人道:“他是我大女儿的丈夫,只是人生得有点吓人,别害怕。女婿,南楠呢?南楠在家里吗?” 男人的目光均落在祁云身上,将门缝打开大半:“她不在,先进来吧。” 祁云拖着行李箱迈开腿,正要和妇人进去,视线透过他的手臂,猝不及防瞥见了屋子里。 不知为何,屋子里灯光昏暗,两个神情木头木脑的小孩儿坐在餐桌上,这么高科技的时代,屋子里却使用的是死祁云从未见过的、老旧的电灯。 他的目光落在鞋架上,脑子里倏地想起什么。 他的圆珠笔落在旅馆了,老板之前说了,那只笔送给他,没有笔,那他接下来要怎么写日记? 小王子慢吞吞的将抬出去的脚收回来。 “不好意思呀,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落在旅馆了,我现在想回去拿一拿,你们可以等等我吗?” 祁云放下箱子,拍拍被勒痛的手,转身正要走,动作猝不及防停住了。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瘦小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眯眼道:“是个好苗子,大哥,用来要钱还是拿去赚钱?” 祁云眨眨眼。 诶,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涉世未深的小王子礼貌道:“对不起,可以让让吗?我要回去了。” 瘦小男人坏笑一声:“进来了还想走?你想得美。——臭婆娘,孕妇这一招果然厉害,还是女人好啊,随便说两句话就有人会上钩。” 先前的妇人对着他嗤笑一声:“这可是我骗来的好苗子,不多给我点也说不过去吧?” 祁云生动形象的演绎了“OvO”这个表情包。 事到如今,他就算再笨,也该知道这几个人是一伙的。 五分钟后,祁云被推搡进屋子里,和之前看到过的两个小孩待在一块,而另外三人,就站在不远处商量是应该把他卖给有钱人当儿子,还是卖给富豪当小老婆。 他过长的脑回路迟迟回神。 他这是,遇到好心人说的人贩子了? 啊啊啊救命啊哥哥!他遇到人贩子了!!!他是不是要被做成清蒸鱼了?! 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我明明是小王子QAQ! 第9章 瘸尾巴鱼鱼。 祁云坐在墙角听他们讨论了半晌,甚至为了他的归宿差点吵起来。 妇人认为他年纪还小,卖给没有儿子的人家当儿子刚好,瘦小男人闻言,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挑剔道:“太大了,再小个几岁还差不多,长得这么好看,卖给上次的富豪当小老婆还差不多。” 两人就这个话题你来我往的争了十几句,起先开门的高大男人道:“都闭嘴,先挂上暗网找卖家,拍卖,没卖出去之前拿来赚钱。” 妇人一改先前柔弱的模样,目光中透露着精明:“这个提议好,他长得好看、看起来又乖,出去骗人一骗一个准,啧,贫民窟还难得看见这种好苗子,上次那个黄毛丫头和他比起来差远了。” “他要是敢不听话……和以前一样打断他的腿!” “粗鲁,打断他的腿还怎么卖?不听话就饿他几天,饿狠了自然就乖了。” 祁云蹲在墙角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好、好可怕。 初出茅庐的小王子听得胆战心惊,两只眼睛泪汪汪的,还不敢哭,哭了就会被做成清蒸鱼。 他偷偷抬头看一眼人贩子,小声道:“我不好卖的,我也不会骗人,没有人喜欢我的,可不可以…可以把我放了吗?” 没有人搭理他。 小王子又委屈巴巴的缩回去。 他最近真的好倒霉。 以为上岸只是旅游两个月,结果刚离开人鱼国不到半个小时,便遇上了海龙卷,被直接吹到岸上,还晕过去了,差点暴露身份。 接着又是锦囊被臭哥哥锁了,没有钱、没有住处、没有吃的,挨饿受苦还差点被骂。 还被大鳄鱼追,差一点点就被吃掉了。 现在又遇上人贩子。 小王子要哭出来了。 他以前没有这么倒霉的,他可是人鱼国的小锦鲤!鱼尾巴都是红色的。 怎么一上岸就变了? 陆地真是一个讨厌的地方,祁云抱紧膝盖想。 夜幕降临,透过封死的窗往外看,外头已然是一片昏暗,不少人家开了灯,还有不少人家处在黑暗中,舍不得在夜晚开灯带来的那点电费。 灯火似黑夜里的星星,耀眼而璀璨。 到了晚餐时间,妇人拿来三个碗,里面装着看不见米粒的稀粥,还有几个馒头。 祁云抬头看了一眼,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粗糙的食物,馒头看起来放了好几天,已经馊了,至于那碗粥,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得用勺子舀很久才能找到可怜巴巴的几粒米。 小王子不想吃。 小王子是有骨气的小王子。 绝不吃人贩子的东西,他是不会屈服的。 才不是因为难吃,小王子从不挑食。 妇人放下吃的就走了,同另外两人待在大客厅,把小客厅这一块的磨砂玻璃门拉上,眼不见为净。 不时有香味顺着门缝飘过来,祁云吸吸鼻子,闻出了里面有他最喜欢的炸鸡和烧鹅。 “咕噜噜——” 今天一天只吃了冰淇淋的肚子开始大声抗议。 这声音在对比大客厅显得寂静的小客厅里格外刺耳,墙角窝着的两个小煤球抬了抬头,将属于自己的粥拿过去。 祁云的视线顺着看过去。 这两个小煤球分别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男孩要大一点,穿着破旧却干净的衣裳,女孩穿着条很普通的碎花裙,头发乱糟糟的,扎成了一个小辫子。 还是两个小朋友呢。 他们似乎是兄妹,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抱着男孩的胳膊,抵触的看着面前的馊馒头:“哥哥,萍萍不想吃。” 祁云心底悄悄赞同她的话。 他也不想吃QAQ。 男孩抿了抿唇,神态有股故作大人的老成:“萍萍乖,不吃就活不下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我们还要找机会逃跑的。” 女孩忍住眼泪,小声问:“我们可以逃得出去吗?” 男孩坚定道:“一定可以的。” 女孩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表情变得非常复杂,看上去想吐又不敢吐。目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祁云,扯扯男孩的袖子,希冀道:“那个大哥哥,他也没有吃。” 她说着,动作缓慢的将馒头放在桌子上。 她说的这番话翻译一下就是:我也想挑食,拒绝吃馊馒头。 祁云:“!” ……他是不是给小朋友做了不好的示范? 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严厉道:“他比你大,饿一顿饿不死,你什么时候长到他这么大了,你也可以挑食,但是现在不行。” 祁云连连点头,肯定男孩的话。 听见了嘛小朋友,吃饭不可以挑食。 女孩不情不愿的拿起馒头,每一口都吃的非常艰难。 祁云理直气壮的挑完食,看向一脸沉稳的男孩,忍不住问道:“我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准备逃跑呀?可以带上我一个吗?” 对于逃跑这件事,小王子踊跃报名。 男孩没有搭理他,倒是女孩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的脸勾走了魂,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往他这边坐了坐:“你也是被骗进来的吗?” 祁云有些垂头丧气:“嗯。” 小女孩道:“我和哥哥也是,那个阿姨骗我们她不认路,要我带她去找她妹妹,我就带她去了,哥哥是来找我的,结果被他们一起绑走了。我还知道,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大部队在另一个地方。” 祁云气鼓鼓道:“他们真讨厌,利用别人的善心来骗人。” 要是臭哥哥知道这件事,一定饶不了他们。 祁云看着面前的小煤球,心里的小算盘拨拉得快:“你可以跟你哥哥说一说,带上我一起逃跑吗?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女孩又蹭回自己哥哥身边,拉一拉他的袖子,仰起一张被舟车劳顿弄脏的小脸,巴巴道:“哥哥,他也好可怜的,我们带上他一起走嘛。” 祁云跟着眼巴巴的看过去。 男孩受不住自己妹妹的哀求,往他身上看了看,纠正道:“他比你大至少十岁,你年纪小被骗情有可原,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被骗是蠢。” 被盖章成蠢货的祁云:“……” 就好气。 又气又委屈。 他只是想帮别人,谁能想到居然会被骗,陆地上的人都是大坏蛋,他们人鱼才没有这种鱼鱼。 男孩骂完,又道:“带上他可以,但是他不能坏事,不然我会扔下他不管。——你听见了吗?” 祁云用力点头,细长柔软的发丝从肩头滑落,遮住了他小半张脸,教他瞧起来更加有种天真的无辜。 好像这样的人,心也是干干净净的,被骗不是因为蠢,而是因为太善良。 这一晚祁云没睡好。 人贩子们还没到了给拐来的儿童准备床的地步,随便拿块席子往地上一铺就算作他们的睡处。 地板冰凉且坚硬,躺在上面只能感觉到难受。 祁云抱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在饥寒交迫之中不□□稳的睡着了。 小王子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上岸,哥哥姐姐、父皇母后都在他身边,有摆满了一整个餐桌的大餐,还有舒适得像云朵一样的床。 醒来后被迫面对残酷现实的祁云差点被气哭。 他简直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惨! 人贩子一大早就来叫他们起床,准备赶路去别的地方。他们多半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在当地拐来孩子,又辗转到另一个地方将孩子出手。 祁云饿得头晕眼花,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人贩子中最高大的那个男人走过来,蹙眉道:“这次过来只拐了三个,趁着今天要走,你。”他指了指祁云:“和老二出去再拐一个回来,别想着逃,被抓住了后果是怎么样,你问问旁边的那两个,他们可比你清楚多了。” 昨天夜里,祁云和女孩聊了半宿,知道对方是从别的地方被拐来的,而这屋子里原本还有一个人,对方不太听话,妄图逃跑,被打断了两条腿拿去作乞讨用了。 小王子不想变成瘸腿鱼,跟着妇人走出去,看她娴熟的把枕头团成一团塞进衣服里,又牢牢裹了好几层。 为防他不配合,另外两人也跟着去了,瘦小男人负责和他们一起演戏,高大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监视他。 妇人冷冷瞥他一眼:“扶着我,待会就说你是我弟弟。别的一句话都不准说。” 祁云怂唧唧的伸出手,对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存了几分讨厌和几分害怕,心里飞快琢磨着待会怎么捣乱, 他不要帮坏人做坏事、骗人,他是有骨气的小王子,就算再怂也不能被威胁到。 几人正准备出去,妇人的手刚碰上门把,那门便“轰隆”一声,骤然往下倒去,塌了个彻彻底底。 祁云被这一声吓回了神,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咦,门怎么突然倒了? 他怀疑的小目光看向妇人,眼里带上了淡淡的惊悚。 没看出来啊,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断他的鱼尾巴了? 祁云越想越害怕,身子往后缩了缩。 瘸尾巴鱼鱼一点也不好看,小王子不想变成瘸尾巴鱼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流年不利。 妇人也被突然倒下去的门吓了一跳:“这门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碰就倒了。” 瘦小男人道:“别是你自己心里有气,故意拿门来撒气的吧。” 妇人嫌弃的看了一眼他:“你是傻的?我发脾气也应该冲着你发才对,我把门弄烂了,这两个小的自己待在屋子里岂不是会趁机逃了。” 他们两个说着,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高大男人沉着声音斥道:“够了,门坏了就找人来修,一个修理机器人能有多贵?吵什么吵。——你们先去,我留下来喊人修门。” 妇人撇撇嘴。 出了房子,她的身形一下便萎靡下去,脚步沉重得好像背负了多大的重担一般,走两步停下来喘一口气。 祁云看得满脸震惊。 这就是传说中的戏精本精吗?见识到了。 察觉妇人不爽的眼神,小王子收拾收拾,捡起惊掉的下巴,怂唧唧的扶着她出了小巷。 越往外走,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太阳也挪到半空正中央,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晒得人满背是汗。 祁云好热。 鱼鱼讨厌热,鱼鱼喜欢冷,一点也不喜欢太阳。 妇人额上也浮出一层细细的汗,脚下步子愈发吃力起来。 她低下头往前走,却猝不及防撞到行人,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她撞到的人,也即才和她们分开了没多久的瘦小男人脸色阴沉沉的,大声斥责道:“走路没长眼睛啊?我看你就是故意撞上来的,把大爷撞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啊!” 他往地上唾了一口:“臭婆娘,挺着个大肚子在外面跑什么跑,就知道给人添麻烦,最讨厌你们这种女人了,以为自己拽得很是不是?” 两人才出门时闹了矛盾,瘦小男人便趁着演戏的机会辱骂回来,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在指桑骂槐。 妇人的脸色不是很好,显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单纯的祁云什么也没听懂,目光在过路人身上看来看去,期望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快来救救鱼鱼! 这里面有人绑架鱼鱼,还威胁鱼鱼和他们一起做坏事!!! 妇人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狠辣,低声下气道:“这位大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不太舒服,走路就没看前面,你大人有大量,让我和我弟弟过去吧。” 瘦小男人不依不饶,本色出演地痞无赖,脏话一串接着一串往外飚。 路过的行人蹙了下眉,终究还是没忍住站出来:“喂,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臭?” 祁云:“!” 有人来了! 他立马将视线投过去,含着万分期待和渴望,双眼亮晶晶的。 快看我求救的眼神!快看我!快看我的眼睛,看到里面在说什么了吗!!! 瘦小男人也一同将视线投过去,那是个牵着三岁女儿的年轻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干净妥帖,手里还戴着手表状的个人终端,一看便不是出自贫民窟的,多半是外面来的。 他心里有了计算,三角眼中的眼珠子来回看了看,确认面前的人等级不高,便恶声恶气道:“老子和她说话,你个臭□□插什么嘴。” 女人眉毛一皱:“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臭?这还有两个小孩儿,大街上就这样乱骂人,一点素质也没有。” 被她牵着的小女孩好奇的看向祁云。 祁云:QAQ! 看见他求救的眼神了嘛! 小女孩歪歪头,眼里是清晰的疑惑,翻译过来就是: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看不懂诶。 祁云拼命眨眼。 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也跟着拼命眨眼。 两人旁若无人的开始比谁的眼睛大,最终小女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正准备发火的瘦小男人一顿,凶巴巴问道:“黄毛丫头笑什么笑?” 小女孩立马捂住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 小王子的悲伤有一个海那么大。 没有人看见他的求救信号。 他眼角余光有一团黢黑的、煤球似的东西闪过,祁云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发现那是只小黑猫。 小黑猫蹲在墙头,似乎是在看戏,碧绿的双眼被映衬成了黑暗中的宝石。 祁云心里一凛。 好可爱的毛绒绒!想抓过来揉揉捏捏再吸一口! 不对,现在不是看毛绒绒的时候,他还在被绑架呢。 要是毛绒绒能够过来救他就好了。 小黑猫歪了下头,脑电波突然奇异的和祁云对上,眼里绽放出“我懂你”的光彩。 祁云沉浸在没有毛绒绒,也没人读的懂他的求救信号的悲伤中,拒绝接受小黑猫的脑电波。 瘦小男人已经将一起擦肩而过事件变成了勒索事件,阴笑一声:“今天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就这么算了,不过大爷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要是借我点钱用用,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年轻女人暗骂一声不要脸。 妇人却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沓小面额的钞票,数了又数,才惨白着脸递过去:“这些……够么?” 瘦小男人看样子不太满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年轻女人,拿着钱得意洋洋的走了。 他走后,年轻女人不赞同道:“你怎么能把钱给他呢?他这种人就只会欺软怕硬。” 妇人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是来找我那个负心汉丈夫的,我是从07区过来的,就带了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弟弟,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个孕妇,遇见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智力有问题的祁云:“……” 他才不是!他是人鱼国最聪明的鱼鱼!!! 年轻女人愤愤不平道:“你丈夫呢?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王八蛋才能扔下怀孕的老婆孩子。” 妇人道:“他上次发信的地址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不认得字,劳驾我问一句,这里是这个地址吗?” 她自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随手抄的地址。 年轻女人探头看了一眼:“不远,你既不认识字,我送你过去吧,免得你又遇见什么事。” 祁云心里一片愁云惨淡。 完了,这个好心的大姐姐也要被骗了。 他无意间抬头,视线对上墙头的小黑猫。 小黑猫拖着嗓子,绵软的叫了一声:“喵——” 它压低身子,猫屁/股晃了晃,蓄势待发。 祁云和它对视两秒,脑袋顶上倏地冒出一个小灯泡,用眼神示意道:小黑,咬她!咬那个坏女人,把她打跑! 小黑猫回他一个收到的眼神:凡事交给猫大爷,你就放心吧。 妇人还在演戏:“真是麻烦你了,太麻烦你了,我一个孕妇……” 她话音未落,眼前倏地闪过一道黑色的光,紧接着,她感到肚子被狠狠撞了一下,又狠狠的挠了几下。 她本能尖叫起来:“什么东西?啊?!” 年轻女人被面前的一幕吓得后退几步,反应过来连忙去帮忙,女儿却扯扯她的衣服,奶声奶气道:“妈妈,不要打猫猫,我们要爱护小动物,这是老师告诉我们的。” 年轻女人顾不上和女儿解释,偏偏就是这耽搁的功夫,战斗力惊人的小黑猫连打带踢,硬生生把妇人的衣服撕烂了。 她腰上缠着的枕头也掉了下来,软趴趴的滚在地上。 她的肚子也在一瞬间瘪了下去,小腹一片平坦,看不出半点怀孕的迹象。 “……” 一阵无言的沉默弥漫开。 妇人刚才说的那句“我一个孕妇”仿佛还在耳边, “嘎——嘎嘎嘎——” 有只乌鸦从空中飞过,尖哑的嗓音划破寂静,它在妇人头顶停顿了片刻,留下一滩白色的分泌物,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 祁云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偷偷去看功成身退的小黑猫,比了一个大拇指过去:小黑干的超级棒! 女孩好奇道:“妈妈,她的肚子不见了里面的小妹妹呢,小妹妹在哪里?” 年轻女人的脸色飞快铁青下去。 没有得到母亲的回答,女孩用小脑袋瓜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道:“这是变戏法吗?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变戏法!” 妇人尴尬的看着地上的枕头:“妹子,你听我解释,我这个肚子……” “够了,死骗子,我已经报警了,你等着和警察解释去吧。”年轻女人厌恶道。 经她这么一说,妇人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终端闪着不详的红光,暗骂一声不好,一把拽住祁云的手,拉着她跑的飞快。 年轻女人的威胁被遗落在身后。 妇人抓着祁云跑出三条街,才在一处错综复杂的巷子深处停下。 祁云难过的低头,心中懊恼不已,光顾着笑了,应该趁着妇人被揭穿的时候跑的。 他低头,被妇人攥过的手腕上浮现一圈青紫,这颜色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格外刺眼。 小王子手痛。 他觉得自己又要委屈哭了。 他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笨?不,才没有!他是最聪明的鱼鱼,也是最厉害的鱼鱼。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4S的精神力要怎么用,家里人为了让他开开心心的,也没教过他,但他一定超厉害的。 等他知道怎么用精神力,他一定会比现在聪明百倍! 正想着,他不经意间抬头一瞥,目光霎时间顿住了。 他僵着身子戳戳喘气的妇人。 后者不耐烦的甩手:“叫我干……” 她的话没能说出来,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围聚了一群野狗,獠牙外翻,目露凶光,用比瘦小男人凶狠十倍的视线盯着他们流口水。 小王子的脸一下就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狗勾!!!!会吃鱼鱼的狗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1章 人贩子回来了。 妇人的脸色也白了。 祁云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紧张得要命。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他该不会又要被吃了吧!!! 之前是大鱼吃小鱼,现在是大狗吃小鱼了吗?怎么陆地上全部的生物都喜欢吃鱼鱼,还是海里好,海里的生物对他都非常友好。 纠结完这个,祁云这才有空来纠结眼前的这群野狗。 他应该怎么躲过去? 他有可能跑过这群四只腿的生物吗? 鱼鱼绝望地比了一下它们的腿长,又比了比自己的腿长,心里突然生出了小小、小小的一点期望。 他的腿这么长,说不定有可能跑得赢? 不等他想明白,面前的野狗一拥而上,祁云想也没想,扭头就跑,他原本还在想那妇人要怎么办,结果一扭头发现对方跑得比他还快,两条腿跑出了风一样的速度。 祁云:“……!” 怎么可以跑得这么快! 他根本追不上嘛! 小王子好几次感觉到狗嘴要咬上自己的屁股,狗吠声近在咫尺,离他近到只要他敢停下来,其后果肯定是成为狗狗们的爱心晚餐。 祁云不知自己跑了多远,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 终于,他跑不动了。 小王子累地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 好、好累。 小王子超级累的。 就在他准备回头接受狗狗们的制裁时,脚边突然窜过去几道黑色的旋风,直直往前冲过去,追着前面的妇人不放。 祁云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诶?狗狗们怎么不咬他? 难道是因为,狗狗们不喜欢吃鱼?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祁云的情绪几乎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 他看了眼不远处被咬住屁/股、大声保惨叫的妇人,心里逃跑的念头冒出来。 刚才对方一直盯着他,祁云怂唧唧地认为自己没有跑赢对方的可能,就选择了按兵不动,但现在对方自顾不暇,他岂不是可以偷偷溜走? 祁云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出来骗人,不带那两个小煤球,他们年龄小,应该更容易成功才对,却反而选择了自己这个大人。 他想,可能是因为对方脑子不太聪明吧。 毕竟对方长得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祁云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地绕过转角。正准备一溜烟跑掉,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两个小煤球还在人贩子窝里,对方之前答应了他,要带他一起逃。 他现在恢复自由身,是不是也要去救对方? 小王子不是忘恩负义的小王子,他咬咬牙,顺着记忆中的路拔足狂奔,跑到了巷子口。 快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及时刹车,警惕地望向门口。 门已经被修好了,看不清屋子里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高大男人现在在不在屋子里。 祁云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踮起脚尖拔足狂奔,绕道屋子另一边,翻墙进去,蹲下身小步小步挪到窗台下,伸出一截细细的指尖,扒拉住了窗框,小心翼翼地抬头,飞快往里面看了一眼。 他害怕极了,什么都没有看清就收回视线,抱着自己坐在地上。 太快了……什么都没有看见。 祁云鼓起勇气,又悄悄探头出去看。 还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本性超怂的小王子又蹲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看清了屋子里是什么情况。 这扇窗户对着小客厅,刚才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足以让他看清里面有什么,角落里蹲着那两个小煤球,人贩子并不在这里。 祁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站起身敲敲窗户。 听见声音的煤球妹妹抬头看过来,眼睛一亮,忙不迭去推自己哥哥。 “哥哥,快看!是之前的大哥哥!” 男孩惊诧地抬头看过来。 祁云站在窗户外面朝他们拼命招手,小小声道:“屋子里有人吗?” 男孩摇头:“没人,他们出去了。” 祁云松了口气:“你们能把门打开吗?窗户我刚刚试过了,是封死的,打不开。” 男孩没空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落下去:“不行的,打不开,门从外面反锁了,而且有警报系统,我们这边从内部把门打开了,人贩子的个人终端上会很快接收到信息,他们会马上回来抓我们。” 祁云没有丧气,眼神在屋内看了看,看向墙角的凳子:“你能把凳子抬起来吗?用来砸玻璃,砸碎了我在外面接着你们。” 这两个八九岁的小孩纷纷摇头,男孩道:“就算真的抬起来也砸不破的,现在的玻璃都是防弹玻璃,就算是最落后的03区也早就在一年前取缔了普通玻璃的使用权,防弹玻璃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打破的。” 祁云傻眼了。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防弹玻璃,人鱼国一直大力促进人鱼们认识陆地上的东西,每年都会派人去陆地上采买,而防弹玻璃自然也在其中之列。 小王子的卧室就有用这种玻璃搭建的玩具小房子! 不过这种玻璃也并非是弄不碎的,只是很难打碎罢了。 祁云隐约记得,人鱼国有一种方法能够最轻松的打破防弹玻璃。 但是! 在这方面不学无术的小王子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记得…… 后悔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和姐姐撒娇偷懒了,他一定会好好学习战斗技能的。 但这些已然于事无补。 明明被关在里面的人不是祁云,他却很委屈,瘪着嘴道:“那怎么办?你们岂不是出不来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男孩低着头,面色沉重地想了半晌,突然问道:“你的精神力是多少?” 祁云:“诶,我吗?”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作为拥有最厉害精神力的人,小王子不自觉想要骄傲。 男孩道:“如果你的精神力等级够高的话,要知道,这种防弹玻璃对于A级的人来说不过是普通玻璃罢了,你要是有A级,那这扇玻璃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弄碎了,但,看你这样子,你的精神力等级应该不怎么样。” 莫名被贬低的小王子不服输道:“怎么会,我才不是A级,我可是4S级的!我超级超级厉害的!” 他原本以为这番话说出来,面前的两只小煤球会朝着他投来赞叹的目光,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人脸上齐齐写了两个大字——骗人。 小王子自觉被冒犯了,更加大声道:“你们别一副不信的样子,我说的是真的。” 女孩小声道:“虽然你长得好看,但你不可以说谎,说谎鼻子会变长,秦戈上将都才只有3S+,你怎么可能比他还厉害。” 男孩道:“连小孩儿都知道的事,你一个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迎上他们“你是在吹牛”的目光,祁云不高兴了。 他哪里有骗人,他说的分明是大实话。 比他的小珍珠还真的大实话! 男孩道:“你的等级究竟是什么,如果是B级的话,我和你里应外合一下,应该有七成的把握能打破窗户。” 祁云不高兴道:“我是4S,你怎么就不信呢!” 男孩摇摇头:“不可能,你又不是传说中精神力能够达到4S的人鱼,你顶多是个普通人罢了,怎么可能有4S。” 正要辩解的祁云顿住了。 好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只有那个什么,传说中的人鱼能够达到4S?” 男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小王子立马不说话了,同时也默认了他的说法:“好吧,那我是B级。” 男孩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祁云心有不甘,又害怕被人发现不对劲,只好气哼哼的生闷气。 他才没有骗人。 要不是人类会把人鱼抓起来做清蒸鱼,他一定要大声说出真相。 男孩指挥道:“萍萍,你去大客厅看着,听见声音就马上回来。那个谁,你在外面集中精神,对着玻璃施压,我在里面对着玻璃施压,我们里应外合,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打破这扇窗户。” 祁云将手放在了玻璃上。 男孩不解道:“你在干什么?精神力不用手来接触也可以传递的。” 祁云认真道:“用手碰着精神力会变得强大很多,你信我,我表演给你看,站远一点,不然我怕不小心伤到你,” 男孩那么一说,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方法:用精神力来击碎,强悍的精神力可以突破所有东西,传递到星球的另一端,同样,强悍的精神力也可以击碎一切东西。 就如面前的防弹玻璃。 祁云将自己手心的精神力微微搓揉了一下,对准玻璃用力一压。 咔嚓。 一声微弱的、极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响起,祁云手底下的防弹玻璃应声而碎,变成了白色的细碎粉末,盐粒一般哗啦啦的往下掉,屋内、屋外悉数是这种浅白色的东西,踩在脚下质感沙沙的。 祁云拍拍手,高兴道:“好了,你们出来吧。” 男孩惊疑不定地看向祁云:“用手来传递精神力,居然可以这么厉害。” 祁云心虚地用力点头:“那当然!这是一定的,我说了我不会骗你的,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哦。” 小王子没有骗人,小王子只是给小朋友编织了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 人鱼可不就是人类在童话书里写的嘛,他这样说有什么错? 没有。 男孩到底是个小孩,不疑有他,叫来自己妹妹,拖着她往窗外去。 祁云接过她,又伸手去拉男孩。 正在此时,大客厅突然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的骂骂咧咧声相相继传来。 逃跑中的三人身子一僵。 人贩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鸭,抽个小红包吧QUQ。 第12章 大中小。 祁云面上是控制不住的慌张,急急忙忙伸手去拉男孩,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这附近的警察局在哪里吗?” 男孩翻过窗户,落到地上点了点头。 祁云忙道:“我们出了门,往警察局跑。” 人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妇人率先绕过大客厅和小客厅之间的玻璃门,一眼看见满地盐粒一般的玻璃,还有窗外站着的三人,立马尖叫起来。 “快来!那个小贱蹄子在这儿,他们想跑!” “跑!” 与此同时,祁云拉上男孩和女孩,绕了房子一圈跑到小巷子,发足狂奔。 人贩子紧紧追在他们身后,祁云根本不敢回头,咬紧了牙,死命往前跑。 拐弯的一瞬间,他余光往后面瞄了一眼,妇人一瘸一拐的追在最后面,一只手还捂着后腰,看上去被狗咬的不轻。 祁云发誓,他只有一点点想笑。 好吧,是非常想笑。 但现在明显不是该笑的时候。 这群人贩子今天也太倒霉了吧,门塌了、骗人失败还差点被警察抓、被狗咬。 祁云心里想到,要是他们能够再倒霉一次就好了。 大抵老天爷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祁云从楼梯上跑下来时,余光一瞥,瘦小男人踩中了一个空的易拉罐,脚下一滑,径直往前摔下去。 他光自己摔还不够,下意识伸手拽住了和自己并肩的妇人,两人在楼梯上滚了一圈,滚雪球似的,压倒了跑在最前面的高大男人。 三个人滚成一团,从最上面一阶楼梯骨碌碌滚到了底。 祁云有先见之明,拉着男孩女孩靠墙站,让他们从面前过去了。 “噗。” 祁云忍不住笑了。 男孩看他一眼:“他们既然摔下去了就往楼梯上跑,待会遇见分岔路口就往右边跑,再进第二个拐角,警察局就在那里!” 祁云用力点点头,憋着笑迈步朝台阶上去。 他走了没两步,右手牵着的小女孩扑通一声绊倒在地上。 他笑不出来了。 女孩茫然的爬起来,泪眼汪汪道:“脚脚痛,萍萍跑不动了。” 祁云往她腿上看了一眼,这一下让她磕出了满膝盖的血,看上去甚是骇人。 他又去看楼梯下,眼看纠缠在一起的人贩子就要惨叫着爬起来了。 情况危急,祁云伸手把女孩抱起来,右手牵着男孩,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但他到底年纪小,怀里抱着一个,手上还牵着一个,比不过身后的人贩子。 叫骂声越来越近,祁云跑的气都快没了,想到前面不远处就是警察局,他狠下心,不要命了一般冲过拐角。刚过拐角,他便眼前一亮。 好心人! 还有那天给他买冰淇淋的大哥哥。 两人正从警察局出来,身后跟着一串身着制服的警察。 祁云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张大嘴,用上了吃奶的劲喊出声:“警!察!哥!!救!命!嗷!!!” 这一声可谓石破天惊,街上百分之八十的行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其中自然也包括秦戈及他身后的警察。 秦戈微蹙眉。 不远处,一阵猛烈的风扑面而来,风里夹带了个小孩儿。不对,不止一个,应该是三个,速度飞快跑到了近前。 祁云没刹住车,带着女孩直直撞进了秦戈怀里。 这一下没把秦戈撞倒,反而把他自己撞了个晕头转向。 祁云下意识松手,女孩见势不对,从他怀里跳下去,也因着反弹的惯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唔……” 小王子捂着被撞痛的额头,看到眼前有好多小星星。 痛、超级痛! 好心人的身躯明明是肉做的,怎么撞上去像铜墙铁壁一样? 顾不得想这么多,祁云仰头,眼巴巴地看过去:“好心人……” 秦戈居高临下看过来:“有人在追你?” 祁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用力点头:“是三个特别特别坏的人,他们就追在我们后面,想把我们抓去卖钱,幸亏我运气好才能跑出来。” 闻言,秦戈目光一凛:“哪儿?” 祁云伸手往身后指:“就在哪儿,他们追了我好久了。”他回头,却没看见之前在身后穷追不舍的一行人,马路上空空如也,只有路过的行人。 “诶,人怎么不在了?” 小王子呆了,反应过来后他出离愤怒:“他们刚刚还追着我不放,一转眼怎么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喘过气的男孩摆摆手:“别看了,你喊出那一声的时候他们就没追了,这会儿已经躲起来了。” 祁云气哼哼的:“就知道欺负小朋友。” 秦戈和林右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看向警察,笑眯眯道:“林局长,你也听见了,这位小朋友说的什么。” 林局长额上不住冒汗,点头哈腰道:“是、是,我们这就去抓。” 他弯下腰,问跌坐在地上的男孩:“小朋友,你有看见人贩子躲在哪里了吗?” 男孩一抬手:“就在那个拐角,现在过去应该还能看见他们,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女人,她有可能会装成孕妇,她身上有生物美瞳,一对是蓝色的,一对是白色的,也有可能装成瞎子,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差不多有你这么高,长得特别丑,看上去就不是好人,还有一个很高,有秦上将这么高,耳朵后面有一道疤。” 林局长一招手,身后的警察一窝蜂冲了出去。 祁云用敬佩的目光看过去。 他根本没注意这么多,男孩比他小这么多,却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看向男孩,这才发现对方和他妹妹一样,一直在不住地抬头偷偷看秦戈。 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一直在看他呀?” 男孩涨红了脸:“秦上将是我的偶像,这是我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他。” 女孩也跟着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敬佩和仰慕,看一个真正的英雄般。 祁云也抬头看过去。 于是大中小三个人排成一排,一起仰头看秦戈,大的自然是祁云,中号的是男孩,小号的是坐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膝盖的女孩。 林右被这群小孩儿逗乐了,忍不住逗他们道:“要不要让秦上将给你们一个签名?” 中、小两只拼命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号却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看他不是因为这个。” 他的声音奶乎乎的,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却比另外两个小孩儿天然的奶音还要糯,整个人就是个白白净净的糯米团子,又乖又软,教听见的人控制不住心软。 秦戈耳朵不易察觉的动了下,视线隐蔽得看了过去。 祁云眼巴巴望着他,和之前渴望冰淇淋一样的眼神,两只浅蓝色的眼里悉数是小星星。 “我看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超厉害,如果是你出马的话,一定可以把那几个坏人抓回来!他们绝对逃不了的!” 秦戈的目光平视过去。 小王子生怕他不信,用上了最诚恳的语气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你超超超厉害的,那群人贩子有很多人,我们是从他们其中一个据点里逃出来的。” 秦戈目光一凛。 03区人贩子极其猖狂,作为G星球出了名的贫民区,这一块鱼龙混杂,好人、坏人悉数在里面,污水横流的地方最能滋生老鼠。 而老鼠这种东西,生来便带着病菌与盗窃。 这块土地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的平和,它就像一块看上去精致无力的小蛋糕,远看普普通通。 凑近了,才能发现里头已然腐烂了,甚至生出了苍蝇、蚊虫,恶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而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区域,几乎每个星球都有,它们的名称统一为03区域。 帝国一直有心治理各个星球上的贫民区,却始终没有好结果。 秦戈这次来,除了和G–03区的区长签订协议,还肩负一项重任,便是查探清楚这的情况,回去作一总和,报告给帝国元帅,再趁其不备统一治理。 而贩卖人口,正是目前G–03区最为严重的黑色交易,如果能够顺藤摸瓜抓出背后的地下组织…… 祁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你是最厉害的人,你出马一定可以顺顺利利的抓住他们。” 林右在心里暗叹一句,看不出来这小孩儿嘴还挺甜。 不过上将可是软硬不吃的,要真说两句好话就能让他亲自出马,那些想巴结上将的人只怕拍马屁能把嘴皮子说破。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戈略微一颔首,沉声道:“在此处待着。” 林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同秦戈对视一眼,立马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敬了一个军礼。 “属下会确保他们的安全。” 秦戈抬腿,祁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身形,只是感觉到身边有一阵猛烈的风刮了出去。 林右独自面对大中小三个型号的小朋友,面上笑容更多了些:“来警察局坐着等上将回来?顺便录个口供,你们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对吧,我让人通知你们的家里人来接你们。” 三个小朋友齐齐点头。 林局长跟在他们身后,一路点头哈腰,就算秦戈已经走了,只留下林右这个副将,他也仍然不敢松懈。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林右从成年后便一路追随秦戈,是他身边少见的老人。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得罪对方,也得罪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今天超厉害的!!!小王子今天救了两个小朋友! –––––– 看到有小可爱说节奏慢,是的,这一本是慢热节奏,超超超慢热的,文案上的猫猫们大概在第十七章 出场!小王子也要结束他的流浪之旅,忍着害怕去rua猫猫啦! 第13章 小王子超级棒。 半小时后,林右带着男孩到单独的小房间内录口供去了,三个小孩儿当中,只有他思维最清晰,知道的东西最多。 而祁云和萍萍则被安置在了这间小房间,女警拿了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喷雾状的小瓶子,蹲在女孩面前。 “来,把伤口给姐姐看看,认得这个东西吗?” 女孩怯生生道:“认得,哥哥给萍萍用过,速效喷雾。” 女警喜笑颜开:“对,就是它,一喷上就好了,不过会有一点点疼,我们的小美女能够忍住吗?” 女孩点头。 女警按下盖子,在她伤口处喷了一道,女孩害怕得闭上了眼,不住小声吸气。 祁云自己待得无聊,索性好奇地蹲在旁边看着。 旋即,他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浅白色喷雾覆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合拢在一起,生长出新肉。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钟,女孩膝盖上磕出的大口子便好了。 超神奇! 祁云一脸赞叹,陆地上的好多东西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在人鱼国,这可是只有姐姐的巫术与魔法能够做到的事,结果到了陆地上,居然已经运用到了生活中,而且看上去,这里的人们对它已经习以为常了。 女警拿来湿帕子,把女孩膝盖上的血擦干,又洗了一遍,给她擦手和脸。 祁云心中一直摇摆不定的天平往左边偏了一点,他想,陆地上还是好人居多的,他只是运气不太好,恰好碰见了里面的坏人罢了。 处理完小女孩的伤口,女警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带了些点心。 饿了两天的小王子左手一块小蛋糕,右手一盒小牛奶,坐在椅子上快乐地晃着两条腿。 超开心。 不仅逃出来了,还有好喝的小牛奶和从没有吃过的小蛋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被第六个警察姐姐送上甜甜圈后,祁云吃饱了,乖巧道谢:“谢谢大姐姐,我吃饱啦。” 女警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焕发的母性光辉。 她尽力放轻了声音:“小朋友,你是哪儿的人?被骗到这里来多少天了,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姐姐帮你联系他们。” 祁云歪头想了想,竖起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一天,我、我……我没有家里人。” 这是个谎言,但就算小王子告诉她自己有家里人,她也不可能联系得上。 怎么联系?跑到海边大喊臭哥哥吗? 到底撒谎不熟练,祁云心虚地低下头,这在女警眼中却看成了失落和难过。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祁云的头:“别难过、别难过,还有姐姐在呢,吃饱了吗?不用拘谨,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姐姐说一声,姐姐出去帮你买。” 祁云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低头:“我还想、还想再喝一盒小牛奶,可以吗?” 女警二话不说拿了一箱小型装的牛奶过来。 好人! 超级好人! 祁云绽出一个笑脸,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就像花一样!” 女警不知怎的,倒吸一口气,捂着胸口出了房间。 祁云不明所以。 嗯?这个大姐姐怎么啦?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好话的吗? 这可是姐姐教给他的! 臭哥哥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但身为海底巫女的姐姐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小王子将目光移到磨砂的玻璃门上,透过这层磨砂,看见了门后模糊而隐约的几个人影。 他凝神听去。 最开始给他和萍萍送食物的几个姐姐也在门口,刚刚出去的女警倒吸一口气,声音难掩兴奋: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他笑了他笑了他笑了!!!我的天呐,他长得比国民弟弟白稷还好看!笑起来也是,我心都要化了。” “看见了!我说得对吧,长得超级奶,又嫩,好想上去掐掐他的脸,手感一定特别好。” “醒醒,你笑得跟个变态一样。” “人类幼崽果然能治愈一切,今天来的这三个一个比一个好看,那个小姑娘,就她,刚给她上药的时候一声不吭,说话也奶奶的,还跟我说谢谢姐姐。” “该到我进去了吧?你们都进去看过了,这次换我来。” 祁云一脸“OvO”的乖巧表情,迎上了第七个推门进来的女警。 新来的女警看起来很年轻,看见她的脸就挪不开腿了,笑得像一朵小菊花。 “小朋友,姐姐来例行询问,准备好了吗?你们两个谁先来?” 唤作萍萍的小女孩往后缩了缩腿:“大哥哥先来,萍萍要等哥哥过来。” 祁云点点头:“我先来吧,姐姐,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我。” 女警照常问了他几个问题,在个人终端的备忘录上记录下来,正要开口问下一个问题,突然听见面前的人开口道:“大姐姐,我有一点点好奇,还有几个疑问,你可以解答一下我的疑问吗?” 女警一愣:“什么问题?” 祁云把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我听他们说,这里好像经常发生失踪案,小孩儿、年轻人、老人都有,是真的吗?” 女警点头:“对,是这样,我在这边待了快五年了,人口失踪的案子是近两年才变得多起来的,原本也有,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猖狂,现在每天都能接到报警电话。” 祁云一脸“这么吓人”的表情,眨眨眼道:“那,那些失踪的小朋友和我一样,找回来了吗?” 女警摇头。 “哪那么容易,他们通常拐了人就跑,有的速度快的,还能乘飞船去别的星球呢,根本追不上,科技是越来越发达,但在03区这种地方,科技与先进这两个词语从不会来临。因为这里穷,穷即原罪。” 祁云低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没工夫纠结飞船和星球这两个不同寻常的词,心思放在了别的事上。 半晌,他又抬头问:“姐姐,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局长叔叔,这么高这么胖的。”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他看起来好凶,我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一个咯噔,姐姐你觉得他怎么样呀?” 女警面色有些怪异,没吭声。 祁云仰头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也觉得他很凶对吗?” 他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女警和他在一起待久了,也不自觉放松下警惕,下意识道:“局长这个人……我们局里一直称他为笑面虎,很多时候,他笑起来非常渗人,而且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对劲。” 祁云瞪大眼睛,一副听见内幕的震惊小表情:“他是贪官吗?” 女警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慌忙摇头:“不、不是,我没有这么说,你千万不要误会。”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姐姐,吊人胃口是不对的,我现在好好奇,你告诉我一下嘛,我保证,我悄悄地,我不告诉第三个人。” 女警被他看得没了脾气,想着面前人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满足一下小朋友的好奇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小声道:“局长不仅是贪官,而且很不负责任,好几次案子明明追查下去是有可能破的,但都是他以不想让我们辛苦下去,又或者是:已经追查了这么多天,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上头已经申请把这件案子挪给别的分局了。就这几句话作为理由,让我们不要再调查下去了。” 祁云听着,突然提出了一个疑问:“那,兰海城这一块人口失踪变多的事,有没有可能是他在背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贩子才会这么招摇的呀?” 女警悚然,有些严厉到地看过来:“话不能乱说,小朋友。” 祁云莫名看懂了她的意思。 隔墙有耳。 他眨眨眼,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书上经常说,官匪一家、蛇鼠一窝。” 女警叹了口气:“我们何尝不这么觉得,但局长他背后有人,之前有人写通讯记录匿名举报,结果信还没送到上面就被拦了下来,后来那个人就离奇失踪了,要不然,你觉得他这几年是怎么一直在这边稳居高位的?” 祁云恍然大悟,乖乖抬手捂住嘴:“大姐姐你放心,这些事我一定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谢谢你,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女警做完例行询问,拿着个人终端出去了。 祁云收回目光,往旁边一看,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 他眨眨眼。 咦,这里已经有第三个人听见了,那他直接告诉第四个人,是不是就不算撒谎了呀? 小王子喜滋滋的想,自己可真聪明。 绝对不会有比他更聪明的人了。 在人鱼国,臭哥哥是大皇子,执掌军队和财政大权,前两年的时候,一个在臭哥哥手底下做事情的堂叔徇私枉法、收受贿赂,导致每月给贫民发放的低保被克扣得只剩下一成,甚至有人险些撑不过那一年。 臭哥哥查清楚这件事之后发了超级大的脾气,那个堂叔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不过祁云倒是不清楚这个堂叔后来怎么样了。 他当时还小,什么也不知道,臭哥哥跟他说,那个堂叔貌似被做成清蒸鱼去喂了鲨鱼。 小王子象征性地替他默哀零秒钟。 反正这种人活该,不值得同情。 萍萍也说了,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的男孩试图逃跑,却被这群人贩子打断了腿脚。 怜悯之心是对好人的。 坏人不配拥有。 第14章 我想找一下秦戈上将。 又过了五分钟,男孩才被林右送回来。 听见声音,祁云立马抬头看过去:“大哥哥,秦上将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 他有可重要的话要告诉好心人呢。 林右道:“应该快了,抓几个人贩子而已,难不倒上将,你也别担心,这里的人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的。”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这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 听见声音的小王子立刻起身,哒哒哒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看。 秦戈回来了。 他身后,赫然是被抓了的三个人贩子,正被警察们压着往前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个人被铐在了一起,从他们的面如土色来看,约莫是一个窝点里的人贩子。 祁云眼睛一亮。 抓住了! 他就知道,好心人看起来就超级超级厉害,小王子没有看错人。 想到准备说的话,祁云松开门框,一溜烟跑过去,在他面前刹车、站定,杜绝之前直接扑到好心人怀里的乌龙事件再发生。 秦戈看过来。 他眸子里还有未褪的冷厉和淡淡的血气,身上气息也是暴戾而狂乱的,整个人从上到下写了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也没有人会在这时候靠近他。 没有人愿意惹怒一头发火中的雄狮。 唯一敢跑着迎上来的只有不会看眼色的小王子,他在别人看勇士的目光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秦戈被军装包裹起来的手臂,仰头眼巴巴道:“你可以把耳朵凑过来一下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拜托了。” 秦戈只是看着他,无动于衷。 祁云眨眨眼:“可以吗?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我不想让别人听见。” 面前的小孩儿幼稚得可怜,秦戈想。 精神力强的人,譬如他,只要想,就能够洞察方圆数百里内的一切动静。 只不过没人会那样做,每一次调动精神力,都会引起情绪的□□,一个不慎甚至有可能陷入狂暴状态中,再也无法出来。 面对违法分子,秦戈的情绪充斥着厌恶,精神力被情绪感染到,也变得隐隐躁动起来。 然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身旁的这个小孩儿看上去平平无奇,身上却有一股宁静的气息。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靠近时,秦戈隐隐冒头的暴躁情绪竟莫名舒缓了不少,视线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因着这份心平气和,他愿意将耳朵侧过去,听听对方打算说什么。 祁云眼睛一亮,踮着脚尖,用手捂着嘴,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说完,他收回手,乖乖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秦戈。 秦戈眸光微沉:“谁告诉你的?” 他不认为刚才听到的那些,是面前这个小孩儿自己猜到的。 祁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能说,是秘密,我答应了别人的。” 秦戈没有再追问。 录完口供,小王子从警察局门口的台阶上一跃而下,径直跳到了地面上,他转身,和秦戈挥了挥手。 “好心人再见!” 祁云相信秦戈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因此走的非常放心。 小王子还有自己的问题没解决。 他接下来应该住哪儿?吃什么? 要不……找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哭小珍珠? 不行,哥哥说了,小珍珠不能给出去太多,和其他人鱼不一样,他的每一颗小珍珠都是独一无二的,具体有多独一无二,臭哥哥也没有说。 臭哥哥只是告诉他,他应该抑制住这种力量,靠自己的双手来度过困难,不能一有事就想着依赖小珍珠和别的东西。 鱼生艰难,小王子叹气。 这么一耽搁,已经是下午了,祁云在城里窜来窜去,第三次心不在焉的路过餐厅,他闻着里面传来的香味,口水止不住的流。 好香! 超级超级香! 但是没有钱进去吃,在陆地上什么东西都要钱。 然而小王子却是贫穷的小王子。 第四次路过时,祁云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吃东西。 没有钱,那就、那就……哭小珍珠! 反正臭哥哥现在也不在这儿,他只哭一颗,够吃东西就行了。 说干就干的小王子立即抛弃了先前的想法,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躲进去,准备哭小珍珠。 天已然黑了下来,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巷子两侧居住的人家中透出的一点灯光照着脚下的路。 祁云蹲在墙角的纸箱堆里,从口袋里卷吧卷吧,掏出来一块被□□得不成样子的帕子垫在下巴上,正要抬手掐自己一把,突然听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是脚步声。 小王子一下警觉了起来,收回手准备等这人过去。 然而那人停在了黑暗中,迟迟没有离开,过了半晌,有说话声传来,似乎是在用通讯器联系别人。 祁云捂着饿瘪的肚子,泄气一般想到,老天爷是不是故意针对他? 他只是想哭一颗小珍珠来吃东西罢了,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遇见人? 讨厌。 祁云气哼哼的想,和臭哥哥一样讨厌。 他气过了,坐在地上听那人说话。 “……确定了,名单在我手上,我稍后传给你,宴会明天晚上举行,你找准机会……一半的人都替换成了我们的人?你确定?他可是3S+精神力的人,只怕到时候还近不了他的身就被逼得跪下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相信你一次,这一次G–03之旅,我要让秦戈有去无回。” “他就算能活着走出去,我也要让他活不过三十岁,死在过度使用精神力引发的□□之中。” 祁云心不在焉的听着,待听见“秦戈”两个字后,他的小耳朵一下就支楞起来了。 什么? 听这番话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好心人? 小王子心里的震惊难以掩饰,不可置信地想,怎么会有人想害好人,好心人可是帝国唯一的英雄。 为什么会有人要害英雄? 故事书里说,会和英雄作对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坏蛋。 这么来说,外面的人是个坏蛋,不仅是坏蛋,还是很坏很坏的蛋。 祁云身子微僵,把自己蜷缩进纸箱子深处,又用精神力无声无息将自己包裹起来,不让坏蛋察觉他的存在。 他想好了,他要把这件事告诉好心人。 对方是好人,要是真的死在了坏人手里,这个国家岂不是就完蛋了? 在小王子非黑即白的思维里,好人是绝不能被坏人害死的。 他坐到腿都麻了,外面的人才挂了通讯,走出这块地方。 确定他已经走后,祁云连小珍珠都顾不上哭了,撑着酸麻的腿爬起来,准备去找好心人。 出了小巷,他站在大街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不知道好心人住在哪里啊!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就算有,他也没有通讯器可以打过去。 小王子傻眼了。 早知道是这样,在警察局的时候,他一定会要一个好心人的住址。 对了,警察局! 小王子眼睛一亮。 他可以去警察局看看,万一运气好,好心人和娃娃脸的大哥哥还在那里呢? 思及此,祁云立刻迈步往警察局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运气真的衰到了极点,好心人和娃娃脸的大哥哥早就走了,他问警察局的大姐姐,对方也说不清楚秦上将去了哪儿。 祁云泄气的走出警察局,在远处的台阶上坐下,开始思考人生。 好心人会去哪儿? 电视上说,他这次过来貌似是和区长签订什么协议的,而刚刚那个坏人说,明天会有一场宴会,他们准备在宴会上害好心人。 这么来看,好心人是来做客的,同时也是来社交的。 哥哥以前好像也做过同样的事,他当时好像是直接住在酒店的,还有一次好像是住在一个叫什么什么馆的地方,小王子记不清了,不过是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的地方。 陆地上应该也有这样的地方? 好心人说不定就住在那里。 想到这一点,祁云“蹭”地一下站起来,又哒哒哒跑进警察局去问路。 最终他得到的结果是有。 祁云高兴了,几乎要克制不住这种兴奋的情绪,在原地小小的蹦跳了一下,缓解了这种兴奋,才继续问道:“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在哪里呀?我可以走过去吗?” 女警道:“那就有点远了,得开车过去,打车的话,费用应该在五十星币左右,你一个小朋友是走不过去的。” 祁云有些失落:“这样啊。” 女警又道:“你身上有钱吗?有钱的话,两个星币就可以乘坐公共车过去了。” 祁云身上的失落一扫而空:“真的吗?”转瞬,他想起自己身上别说两星币,一个星币也没有,情绪又低落下去。 小王子是一贫如洗的小王子,连公共车都坐不起。 女警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笔筒里找了找,翻出两个没人要的星币递过去:“给,去吧,出了门左拐,看见蓝光站牌停下来在哪儿等着就行了,车号是777,在终点站下车,记着别睡着了。” 祁云将两个星币攥在手心,乖巧道谢:“谢谢大姐姐,我走啦。” 小王子照她说的出了门,在车站停下,等了没两分钟,一辆无人驾驶的悬浮大车飘了过来。 祁云把两个星币丢进罐子里,成功坐上车。 最开始看到无人驾驶的车辆时小王子吓了一跳,问过路人才知道,现在帝国的车已经不再需要驾驶员了。 明白过来后,小王子对陆地上的科技有多发达这一点生出了更多的认知。 现在不管再看见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他都不会害怕了。 车子的速度飞快,没一会儿,祁云便听到了终点站到站的提示音,他顺着车上为数不多的行人站起来,有序下车。 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酒店就在车站不远处,小王子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高耸的建筑。 他整整衣服,进了酒店对着前台开口道: “你好,我想找一下秦戈秦上将,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叫一下他吗?” 第15章 好人有好报。 前台警惕地看着祁云:“你找秦上将做什么?” 祁云手指扒着前台的桌子边缘,微微垫脚往里面看去:“我找他有一点事,不过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前台并没有听信他的说辞:“不行,要是每来一个人找秦上将,我都去叫他,那岂不就是乱套了,你没有预约也没有电话,我不会帮你叫的,你走吧。” 小王子垂头丧气地松开手往外走。 明明知道好心人就在这里,但是他却进不去。 他不能走,他就在这里守着,等好心人出来再告诉他好了。 他在庄园一般的酒店前找了一处台阶坐上去,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 要是好心人今天晚上不出来了怎么办? 他岂不是要守到明天早上?这样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他现在也没找到睡的地方,与其在外面露宿街头,不如在这里靠着台阶睡一觉。 祁云盯着不远处的喷泉,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想跳进去。 在里面睡觉一定比在外面睡觉舒服得多,好想回海里,在海里流浪,饿了可以吃海藻和贝壳,还完全不用担心渴和没地方住。 一整片这么——大的海呢,他想在哪里睡觉都可以,还可以趴在大鲸鱼背上玩儿。 陆地真是一点也不好。 小王子一边嘟囔,小脑袋一点一点,看着花坛作的台阶睡着了。 . 次日清晨,秦戈同林右从酒店正门出来,秦戈在前,林右在后,步子迈得虎虎生风,遇见他们的人要么慌张后退,要么眼带憧憬。 林右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的精神力和体质虽不及秦戈,却也是2S的,因此一眼便看到了百米开外的,蜷缩成一团的一小只。 他有些不太确定,脚步不由得一顿。 祁云再醒来是被人推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用手揉了揉眼角,抬头看过去:“谁呀……唔,副将哥哥?” 林右蹲在他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祁云打了个哈欠,困得眼角流眼泪,他连忙用力眨眼,把眼泪逼回去,困顿一扫而空,抿了抿唇角看过去:“因为,我在等你和秦上将。” 林右眸子里闪过惊诧,“你等上将做什么?”除了惊诧外,他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警惕,任何打听上将行踪的人都有可能是外域人派来的间谍,就算面前的人是个小孩儿,也不能让他放松警惕。 祁云抱着膝盖看他:“我昨天回去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他要在今天的晚宴上害秦上将,还要让秦上将精神□□,说什么这一次行程让他有来无回。” 闻言,林右嘴角的笑淡下去,升上来的成了警惕,眸中带上一丝血气。 祁云没察觉到他的转变,自顾自道:“他还说,那个什么晚宴上一半的人都是他们的人,秦上将一定跑不掉。这些是我偷听到的,他没有发现我,他走了之后我就赶快跑过来了。秦上将是好人,他不仅是好人,还是个英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陷害,而我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他。” 林右回神,再看向面前的小孩儿时便格外心情复杂起来:“你偷听到的?” “嗯。” 林右又换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上将在这里。” 祁云道:“我问警察姐姐的,我问她,一般远道而来的贵客住在哪里,地方总共就这些地方,我一个个找过去,肯定能够找到你们的。” 林右不知道该说这小孩儿傻还是该说他什么。 祁云有没有撒谎,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至少,林右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这样干净清澈的双眼,它合该出现在面前这个天人一般的小少年身上。 他下意识放软了语气,先前的警惕褪去:“那怎么不进去?就在外面干坐一个晚上” 祁云歪头,有些苦恼道:“我也想进去的,可是前台的哥哥不让我进去,这是酒店的规定,我不能给他添麻烦,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林右忽而一顿,目光往上移,下意识喊了一声:“上将。” 祁云一愣,反应飞快扭头,只看到一双军靴。 他明白过来什么,仰头看过去,脸上带了些惊喜:“秦上将!” 这一声喊的和之前全然不同,脆生生的,那点奶音仍然存在于里面。 秦戈背着光,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很显然,他也听见了方才祁云说得那些话,只是不知道,他对祁云是个什么看法。 祁云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认真和他道:“有人要害你,我是说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听见他们密谋了,那群人可坏了,你一定要有所防范,不能让他们得逞。” 随着他从台阶上站起来,秦戈的视线也跟着发生了变化,由先前的垂头到现在的微微低头。 秦戈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在小王子茫然的目光中开口:“我知道了。” 祁云眼睛一亮:“那你一定要小心哦,不能受伤。” 秦戈望着他,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出于某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他沉声道:“你帮了我,两次,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件事、满足你的一个要求。” 祁云歪了下头:“这是什么意思呀?” 听到这番话的林右却是瞬间睁大眼,瞳孔里带上清晰的不可置信。 他跟在秦戈身边少说也有五年了,非常清楚对方是什么性格,说一不二、铁面无私、恪尽职守…… 而那番话的意义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重得多。 秦戈是谁? 他老子是帝国军职最高的元帅,他本人是帝国的传奇神话,他们一家人在帝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得给秦戈三分面子。 他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说出口的承诺必定会达成。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小孩儿只要开口,就可以拥有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思及此,林右竟有些紧张,不自主猜测着对方会要什么,狮子大开口?那样的话,上将极有可能会收回这个承诺,让他痴人说梦,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祁云理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抓住重点问:“你是说,你会答应我的一个条件?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秦戈微颔首:“我从不违背承诺。” 祁云皱着眉头,有点小苦恼。 该怎么说呢,他其实…… 没有什么想要的诶。 他从来不缺想要的东西,再怎么说他也是人鱼国的小王子,正儿八经的皇室,要什么没有? 他现在迫切想要达成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陆地,回家。 还要让臭哥哥请自己吃大餐!三顿的那种!!! 不过好心人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他说他没什么想要的,对方会不会觉得难过?想给的东西给不出去。 小王子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坦然道:“那,我要一个草莓冰淇淋吧。” “……” 秦戈目光微讶。 他身后的林右快要惊掉了下巴,祁云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最后却只是要了一个冰淇淋? 真的假的? 这么重要的承诺,他只要一个冰淇淋? 祁云说完就嘴馋了,眼巴巴地看过去:“一个草莓味的,和你那天买的一样的,可以吗?” 秦戈定定的瞧了他两秒,讶下心头的异样,正要点头,突然听面前的人说:“等等,那个、那个……我换一个愿望。” 暗中注意他的林右:果然!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大的诱惑,就算是小朋友也不行,更何况面前的人已经趋近少年。 他暗戳戳等着面前人,想听听看他改变主意,要的是什么。 他等了半天,就见祁云不好意思的、磨磨蹭蹭的竖起一根手指,小声道:“我的愿望是,嗯……我要一个冰淇淋和一支铅笔。” 祁云刚才突然想起来,他的笔落在旅馆还没拿回来。 没有铅笔,小王子就记不成每天的日记了,他有整整两天没有写了,得尽快找一只铅笔补回来。 所以他才临时改变了愿望。 祁云有一丢丢心虚。 这是两样东西,被他强行混淆视听成了一个愿望,不知道好心人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贪心的人。 但是小王子想要铅笔,也想要冰淇淋,哪一个都不想丢下。 他抬头偷看了一眼秦戈,有些希冀地问道:“可以吗?” 秦戈漆黑的眸子中有不解一闪而过,捕捉到祁云的小动作后,他又奇迹般的释然了。 一个冰淇淋和一支笔而已,对方想要,那就给他好了。 “——好。” 秦戈点头。 祁云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你想什么时候给我呀?” “现在。”他叫道:“林右。” 林右任劳任怨地跑腿去买来了冰淇淋和铅笔,祁云接过冰淇淋,妥帖地将铅笔放在口袋里,有些小雀跃。 臭哥哥说得对,好人有好报。 他现在有好报啦,又有了这么好吃的冰淇淋,还有一支可以用来写日记的铅笔。 小王子今天超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耶,再过两章小王子就到幼儿园去吸猫了! 第16章 蠢蠢欲动。 祁云咬了一口冰淇淋,转过身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下去了,他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欢快,走到一半,想起什么,转身挥了挥手,礼貌道别:“秦上将再见,副将哥哥也再见,我走啦。” 这么来看,他纯粹是个天真的小孩儿。 “狮子大开口”也不会要点好东西。 秦戈突然开口问道:“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小王子停下脚步,歪了下小脑袋:“去哪里?这个我也不知道诶,能到哪里就去哪里吧。” 陆地这么大,他在一个地方待一天,两个月很快就可以过去了,到时候小王子就可以回家了! 一切为了回家努力! 闻言,秦戈眸中却出现了疑惑:“你不回家?” “唔……”祁云想了想,决定撒一个小小的谎:“我现在暂时没有家了,不过以后会有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一步也没停留,显然根本不想用这件事来博同情。 林右适时道:“在警察局问过了,他家里没人,又查了就近几个星球,没有他的资料,他是黑户,应该一直在流浪。” 秦戈目视前方,目光落在那个雀跃的背影上。 半晌,他开口道:“把他带回主星。” 林右愣了愣:“您是说,把他带回A–01?” 秦戈淡淡扫了他一眼。 A–01是帝国的主星,也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星球,别的星球的人拼了命想挤进A–01,只因那里是全星际之中最富饶的一颗星球,皇室和军队也分布在其上。 但…… 林右看了眼前方的小孩儿,突然间有些不太确定起来:“上将,用什么理由带他过去?我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想去主星。” 秦戈扫了他一眼:“流浪儿童救助所。” 林右一点就通:“遵命。” 他小跑着追上了祁云,将编出来的谎话同他一说,对面的小孩儿立刻僵住了,可怜巴巴道:“黑、黑户还要被抓吗?可不可以不抓我呀,这个我也不想的。” 小王子超委屈。 以漏网之鱼的黑户身份在岸上待了好几天,他终于要被逮捕了嘛? 怎么可以这样!他刚刚还帮了好心人,转头就因为没有户口被抓了…… 提出要抓他的还是好心人! 林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不是要抓你,是给你住的地方和吃的,再安排你上学,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读书习字,或者提前出去工作。” 小王子的耳朵里只能听见“上学”两个字,一下就警觉了起来:“上学?什么上学?” 小王子才不要和小朋友一起上学! 上学绝对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之一! 他成年了!才不要上学!!! 林右道:“你认字的话就会送你去上学,不认识也不要紧,现在科技发达了,到哪儿都有语音助手,你年龄大了,可以自主选择就业和学习……” 小王子连连点头:“就业!我要工作!我不可以吃白饭,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是的,就是这样,才不是因为小王子不喜欢上学。 林右把他带到了秦戈面前,总算解释清楚误会的小王子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了,看向秦戈的眼睛里满是星星。 “谢谢秦上将,还有林副将,你们都是好人。”他认真说完,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助所呀?” 秦戈:“明天。今天的宴会一结束,明天启程回主星。” 祁云不明白他口中说的主星是哪里,又因为上学的威胁,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只好在心里自己糊弄自己,说不定这就是个地名。 他心安理得糊弄完自己,抬头看过来:“那我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呀?我没有钱……付不起房费,也出不起车票……” 他的声音逐渐沮丧下去。 他会不会因为没有钱被丢在这里? 然而让他惊喜的是,秦戈道:“今天晚上你先和我住,睡在林右的房间隔壁。” 他漆黑的瞳仁转动,视线对上祁云的双眼,无声询问他可以吗。 祁云当然是用力点头,答应都来不及。 同时,他在心里拨拉小算盘。 房费、车费还有伙食费算他借好心人的,等他找到工作、赚钱之后,他再把这些钱还给好心人。 两个月,够他赚好多好多小钱钱了,他一定可以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的! 小王子一点也不气馁! 十分钟后,祁云光明正大地住进了秦戈的房间。 另外两个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儿来看待,林右让酒店的工作人员送了一堆吃的上来,饿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祁云看着餐车,眼睛亮得能发光。 “哇——” 好多吃的! 小王子上岸之后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吃的,而且闻起来都好香。 林右笑眯眯道:“托你的福,上将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照顾你,饿了就吃吧,这些都是给你一个人的。” 祁云眼睛更亮了,左右看看,小声道:“那个,这些东西加起来多少钱呀?有没有小票可以让我看看?” 林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用给钱,是上将请你吃的。” 祁云认真道:“不行的,我和秦上将无缘无故,不能白拿他的东西,他刚刚请我吃了冰淇淋,还给了我一支铅笔,我不能再麻烦他了。” 林右拗不过他,用个人终端打印了一份纸质小票出来。 祁云看了一眼,眼睛瞪得老大。 太、太贵了!!! 把他卖了都还不起这些钱,一顿吃的,为什么可以这么贵? 小王子把数字后面的零数了好几遍,才头晕眼花地收起小票,在心里记下这一笔。 他要早日赚到钱,把这一顿还给好心人。 祁云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全副心神投入到面前的食物上。 吃到一半,林右出门了一趟,再回来时拿了一个小的水果篮,里头装的全是鲜嫩粉红的草莓。 小王子看得直咽口水。 他最喜欢吃的小草莓,好想尝一个。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那篮草莓由远及近,摆在了他面前。 祁云:“诶?” 这个是给他的吗? 林右:“上将吩咐人送来的。” 祁云盯着那篮草莓,眼睛里的小星星又冒了出来:“哇,秦上将真好,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草莓了,不过他怎么知道的呀?” “猜到的吧,你两次吃冰淇淋都选了草莓口味的。” 祁云放下筷子,拿起一个,把脑袋顶上的蒂拔掉,一口一个小草莓。 超级幸福,好心人对他也太好了。 幸福到想要流眼泪。 他把一篮小草莓吃完,突然拽了拽林右的衣角:“林副将,那个,虽然我现在没有钱……” 林右:“嗯?” 祁云朝着他摊开掌心,那里头赫然是一颗乳白色的小珍珠,通体圆润反白,生着淡淡的光晕,单看便知质地和成色都是一等一的。 林右盯着那颗小珍珠,思绪莫名有些游离,直到听见祁云说话才回过神来。 “不过我有这个,我算过了,十颗小珍珠可以让我住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五十个星币,一颗小珍珠就是五个星币,刚好够这一顿的零头,我先把零头给你可以吗?剩下的钱我工作了再慢慢给秦上将。” 林右还来不及惊叹这颗珍珠的成色,就被他的算数给震惊了:“谁告诉你一颗珍珠等于五星币的?” 小王子不明所以:“诶?不都是这样计算的嘛?” 林右看他一脸好骗,心里头突然警觉起来,再三追问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 他心情复杂的看向祁云:“我不清楚珍珠的市价,但你这一颗绝对不止值这么一点。” 他打开终端的估评功能,终端助理Fina最终给出的答案是一个天价数字,看到上面可以支付三顿方才饭钱的数字,小王子出离震惊了。 陆地上的小珍珠……居然这么贵?! 那他岂不是被人骗了? 他满脸震惊,林右不太忍心地点了点头:“是,你被人骗了,而且被骗得很惨。” 小王子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骗我!他居然骗了我这么久!!!他是坏人!” 他又气又委屈地想,果然陆地上的坏人比较多。 他们人鱼国,才没有这么讨厌的坏鱼鱼! 林右心情复杂的同时还有些疑问:“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小珍珠?” 祁云气呼呼道:“别人给我的,还有我自己的。” 他一点也不会撒谎,林右便信了,又问道:“还记得那家旅馆叫什么名字吗?” 祁云把听到的名字跟他说了,攥紧手心的小珍珠,眼巴巴地问道:“可以去找昨天看见的警察哥哥吗?让他们帮我把小珍珠拿回来,他这是诈骗!” 林右回想了一下警察局蛇鼠一窝的现状,觉得那三十颗小珍珠就算拿回来,也多半不会回到祁云手上。 他道:“等着吧。” 祁云一边气鼓鼓,一边把珍珠往他手里一塞,叮嘱道:“你要把它给秦上将,这是我的饭钱、房费和车票钱,除开这些钱之外,如果还有剩下的,就都给副将哥哥你。” 他喊哥哥时的小奶音颤巍巍的,让人听了就心尖发软。 林右因此答应下来。 祁云在酒店的总统套房和林右待了半天,到了晚上,后者出门,同秦戈参加晚宴去了。 小王子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听见开门声就立马哒哒哒地跑去门口观望。 走进来的是两个人,和出去的人数一样,看起来好好的,一点也没受伤。 祁云松了一口气,转瞬又高兴起来。 他就知道,好心人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嘛。 秦戈取下军帽,底下蓬松的黑发被压得有些凌乱,离开帽子的镇压就迫不及待地竖了起来,看上去莫名…… 很好揉! 重度毛绒控祁云有些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不想上学这个话题# 小王子:QAQ才不想上学! 隔壁文盲余猫猫:呵,谁敢送我去上学。 第17章 干掉小牛奶。 祁云觉得自己的头发一点也不好揉,摸起来凉嗖嗖的,像丝绸一样,才不是小王子喜欢的手感,不像好心人的,一看揉起来就超级舒服。 秦戈挂好军帽,回头问:“不睡?” 祁云慌张地收回视线,有一丢丢心虚地低头,掩盖住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我担心你呀,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 秦戈动作一顿,抬头看过来:“你担心我?” 总统套房客厅的灯光是暖白的,他这样抬头看过来,那双黑中杂了些蓝的眸子格外清透,蓝色也分外明显,像深邃的汪洋大海落了满天星星的倒影。 祁云看得微愣,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我可担心你了。” 那双眸子里的星星闪了闪,沉没到海底。 秦戈垂眸,遮掩住了瞳孔中的戾气,倘若换一个人来,便不止会注意到他眼里有星星,还会注意到他身上的杀气与戾气,分辨出他现在正处在狂暴边缘。 只有祁云这个小傻子只能看见他眼里的星星,从而忽略了其他东西。 确认完了好心人没事,祁云挥了挥手,一身轻地回房去睡觉了。 明天还要去主星呢!虽然这个地方听名字很奇怪,但好心人肯定是不会骗他的。 “——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好心人的声音,小王子不明所以的转身,眼睁睁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过来。 祁云不知道这是什么,下意识打开一看,登时惊了。 他的小珍珠! 祁云顾不得还有旁人在,一颗颗数过去,发现之前给旅馆老板的小珍珠都在这儿了,一颗不落。 秦戈道:“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祁云抬头,感动得眼泪汪汪:“你人真好。” 秦戈正要回房,突然被他叫住了,还来不及反应,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小袋子,里头装了十五颗小珍珠。 祁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谢谢你帮我把东西拿回来了,这些是给你的,感谢你帮了我。” 秦戈眉尖下意识蹙了一下。 “不用。” 他要把袋子还回去,祁云却不肯要,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我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秦戈盯着他看了半晌,选择收下。 祁云立马笑了。 回到房间没多久,他就怀揣着对新地方的憧憬睡着了。 这头的秦戈却没睡。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睡不着,帝国的一部分人拥有两种形态,人形和兽形,他也是其中一员。拥有兽形态的人精神力和体质远超普通人一大截,却常年患有精神力紊乱综合征,失眠、情绪暴躁、狂乱、破坏欲……精神力等级越高的人,越深受此病症影响。 这项疾病在如今的帝国是无法被治愈的,只能被安抚,而安抚的条件也极苛刻,几乎每一个陷入到完全狂暴状态之中的人,都会死在狂暴状态之下。 兽形态让他们拥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也让他们注定寿命短暂,活不长久。 秦戈也同样无法避免。 自成年后,他已经有将近九年的时间没有睡好过了,一旦到了晚上,他体内的精神力便被情绪影响着变得狂暴不堪,深入骨髓的破坏欲让他想将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毁灭,军人的天性却让他硬生生扛了过来。 然而今天却有哪里不太一样。 秦戈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他再睁眼时,窗外天光大亮,他竟体会到了许久未曾体会到的安睡的滋味。 甚至没有做梦,一觉到天亮。 刚睡醒时,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扩张出去,教他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祁云在小声嘟囔:“八点了,秦上将不起来吃早餐吗?他昨天是不是太累了呀?” 林右道:“别去打扰上将。” 祁云不明白为什么,坐在高脚凳上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秦戈微怔。 他调出个人终端扫描了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惊讶地发现,他一直处在狂暴边缘的精神力头一次往下降了,通篇刺目的鲜红之中,破天荒出现了可怜巴巴的一抹绿色。 这是为什么? 秦戈蹙眉,目光左右扫视着,最终落到了他随手放在床头的袋子上。 解开袋子,里头滚成一团的小珍珠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辉,这光看了就教人心神恍惚,如同看见了一颗又一颗梦境般。 秦戈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珍珠的功劳,他系上袋子,穿衣服时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小袋子放在口袋中。 他推开门,外面的两人正在用早餐。 祁云率先看见他:“秦上将,你醒了?快来吃早餐!” 秦戈在桌边坐下。 林右清楚他的身体,看见他眼中的清明,忍不住问道:“您应该多睡一会儿的。” 秦戈没有回应。 祁云看了看时间,不赞同道:“睡觉也不能睡太久呀,早睡早起,一天保持八个小时的睡眠就好了,睡多了人的脑子会钝,秦上将每天保持八个小时到十个小时的睡眠就够了。” 闻言,秦戈将目光投向林右,示意他听懂了没。 林右:“……” 有一种被小朋友教训了的感觉。 用过早餐,祁云跟随秦戈一起,登上私人飞船去了主星。 第一次做飞船的小王子差点惊掉下巴:“我们怎么飞到了这么高的地方?有好多云呀,我们还要再飞高吗?那要到哪里去呀?” 林右存了心思逗他:“第一次坐飞船?” 祁云点了点头。 船嘛,当然不是第一次坐,会飞的船是第一次坐是真的。 林右神神秘秘道:“待会进行跳跃之后还有更神奇的。” “什么跳跃?”祁云不明所以。 很快,他便见识到了,飞船的玻璃悉数被金属包裹上,遮得严严实实,外头的光一点也透不进来。 祁云感受到了一阵有些微弱的晕眩感,过了大约三个小时,包裹住玻璃的金属物品才再次褪去,他面前的景象同之前看见的差不多,不同的是,飞船现在正在往下降落。 祁云的脸几乎凑到了玻璃上去:“好神奇!” 就像变魔术一样,不过很可惜,看不见过程。 过了没多久,飞船降落,祁云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个叫主星的地方,就被带到了流浪儿童救助所。 他站在工作人员身边,有些不舍地看着秦戈和林右离去。 把两人送走,救助所的工作人员把他领进房子里登记。 她问的所有问题祁云都乖乖回答,工作人员面上也露出了些轻松,道:“精神力等级是多少?” 祁云下意识回答:“4……” 他脑子里蓦然想到了萍萍哥哥说的话,舌尖上的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又不知道应该怎么不生硬地改口,余光瞥到眼前的工作人员疑惑的表情,他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灵机一动道:“似D!” 工作人员:“……?” 祁云纠正道:“是D等级,口误了。” 精神力从高到低是S、A、B、C、D、E、F,D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普通等级,完全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思及此,祁云用力点头:“对没错,就是D等级。” 工作人员不疑有他,在个人终端上记下来,又问:“体质呢?” 祁云诚实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诶。” 工作人员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笔筒状的测试仪器:“拿根手指来我检测看看。” 祁云把手伸过去,感觉指尖被戳了一下,还没察觉到痛,工作人员又拿喷雾对准他指尖一按,兀自检测体质去了。 过了五分钟,他在体质一栏记录了一个:F。同时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祁云。 E级是普通人的等级,在如今已经很罕见了,完全可以称上一句弱鸡,而比E还低的F自然是废物中的废物,只怕找遍整个帝国都找不到几个。 面前的小孩儿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 祁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偷偷瞄了一眼记录面板,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遗憾。 不过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了。 体质是个废物没有关系,小王子还有精神力!他可是精神力第一的人,臭哥哥和巫女姐姐都没有他高! 这一点已经足够缓解小王子的悲伤了。 记录完,工作人员将一个手表状的东西和一个耳机状的东西递过来:“这是上将吩咐我们给你买的个人终端,他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说:终端是用剩下的钱买的,不用还他。” 祁云看向终端的目光中透着新奇:“哇,这个要怎么用呀?” 工作人员演示一番后就走开了,祁云按照他说的戴上终端,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声音、面孔和虹膜信息。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机器电子音:“您好,我是终端个人助理,您可以称呼我为路。” 祁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再三求证后发现这声音是从耳机形状的辅助终端上传来的。 这个名称有些耳熟,祁云道:“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助理,不过它的主人说它叫Fina,你为什么叫路呀?” “Fina是普通终端的个人助理,而我是高级终端的个人助理,创造者赐予的命名不一样罢了,本质都是您的智能辅助机器人助理。” 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陆地上的好多名词都好复杂哦,小王子能听懂的超级少,不像海底。 今天也在想回家的小王子悲愤地干掉了两盒小牛奶。 第18章 乖狗勾们。 碍于祁云快成年了,救助所综合各项条件,选择给祁云安排了一栋单独的小房子暂住,毕竟他的体质不适合和别人居住在一起。 祁云什么也不知道,抱着救助所的哥哥姐姐给的一箱小牛奶高高兴兴地入住了。 他现在拥有自己的小房子啦! 虽然只是暂时的,不过小王子还是超开心! 闲来无事,祁云趴在床上,让路给自己介绍了一下终端的用法,他不认识陆地上的字,只能让路给自己语音播放。 念到通讯录时,祁云戳进去看了一眼。 让他惊讶地是,里头居然有两个联系人,一个是林右,一个是秦戈。 祁云看着通讯录上秦戈的名字,右手无意识地跟着描了好几遍,晚上写日记时,他将这个名字写进了日记中: 知道好心人的名字怎么写了,不过看起来好复杂哦,小王子学得脑壳痛痛。 在这句话的后面,他歪歪扭扭地写了帝国文字的秦戈。 写完这一句,小王子咬着笔头,两条腿来回摇晃,想了一会儿才继续写。 这个不知道叫猪心还是猪猪星的地方,看起来比03区先进好多,一看就是大城市,和之前好不一样,不过也挺好的,被分配到了好看的小房子和一箱补充营养的小牛奶。 认真写下句号,祁云收起笔,起身伸了个懒腰,元气满满地想,他的倒霉生涯总算要结束了。 既然这样,那就洗个澡去去晦气! 五分钟后,小王子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他刚打开水龙头没多久,水管就爆了,淋了他一身水。 祁云叽一边哩哇啦地乱叫,一边伸手去捂水管,想找人来帮忙还不知道可以找谁。 慌张之下,他想起了通讯录里的名字,随手拨了一个眼熟的号码出去。 那边接通后,他在快把浴室淹了的水流中大声喊道:“是上将哥哥吗?!可以来帮我一下嘛哇呀呀呀!这个水管不知道为什么爆炸了,我弄不好,救命嗷!!!” 他就快要被淹了! 就算他再想回到水里去,那也是回家!回海里!才不是在浴缸里被花洒滋一身! 小王子快哭了。 他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倒霉的? 那头也不知是谁,沉默了一阵开口问道:“你在哪里?” 这个声音是秦上将! 祁云道:“我在救助所给我分配的房子里,他们说上一个住的人走了,正好让我住进来,——啊啊啊这个水管怎么一直在冒!” 秦戈顿了顿:“哪条路?” 小王子用力捂住水管的同时别开头去:“江莱路!第三单元的6栋12楼3号!我在浴室里面!” 祁云有在用力地按着水管,奈何他的力气太小了,手也小,激涌的水流从手指缝中冒出来,喷泉一样,怎么也堵不住,他浑身都湿透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秦上将,你可以快一点过来吗?麻烦你了,我实在是修不好这个水管。” 再滋下去,超过三个小时他就要不受控制地把鱼尾巴变出来了! 啊啊啊!绝对不行! 秦戈嗓音沉着:“离开浴室,把门关上。” 被他这么一提醒,小王子才记起还有松手的选项,连忙松开手,一溜烟跑路了。 站在浴室门口,他累得撑着膝盖松了一口气。 好险。 湿漉漉的祁云在门口蹲了十分钟,终于蹲到救星降临。 秦戈似乎才从什么会议上下来,身上穿着的仍是那套黑色的军装,面容严谨得一丝不苟。 他一来便开门见山道:“浴室在哪儿?” 小王子委屈巴巴地一指后方:“那里!那个水管欺负我,我怎么拧它它都关不上。” 秦戈脱下外套,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袖口,顶着快把整个屋子淹了的水流进去。 祁云不敢再进去,抱着膝盖偷偷蹲在门口看。 前后不过十分钟,秦戈就修理好了张牙舞爪的水管,只袖口湿了一点,和被淋成落汤鸡的祁云对比鲜明。 祁云眼睛一亮:“秦上将好厉害!” 不仅会打仗,还会修水管!不知道他会不会进厨房做吃的,要是会的话,好想尝尝味道呀。 秦戈扫了他一眼:“这里不能住人了,今天先回救助所,那里有临时床铺可以住。” 刚打起精神的祁云又焉了,用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呜,小珍珠又要少一颗了。 秦戈看着他,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又冒了出来,罕见地开口安慰道:“和你没有关系,是房子设施老化。” 祁云这棵焉巴巴的小草又活了:“真的吗?” 秦戈颔首。 好耶!小珍珠又回来啦! 秦戈正要往外走,余光瞥到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脚步一顿:“换身衣服再走。” 祁云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可是我没有别的衣服了,我只有这一件。” 秦戈微蹙眉。 祁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本打算明天去银行把小珍珠换钱,然后再买的。” 现在是春天,夜里春寒料峭,一个体质只有F的小孩儿穿着湿透的衣服是有可能感冒,甚至发烧的。 秦戈收回视线:“我让林右买一套上来。” 祁云有些好奇:“林副将也来了吗?” 秦戈微微一点头,给林右发了消息,过了会儿,后者提着衣服上门来了。 祁云拿了衣服去房里换好,又把湿衣服折好放进袋子里,提着衣服袋子准备出门。 刚走了没两步,他张嘴打了个喷嚏:“啊——秋!” 小王子揉揉鼻子,奇怪地想,谁在念叨他? 他没把这件事往生病上想,开玩笑,他从小就是活在水里的好吗!哪条人鱼会因为淋到冷水就感冒呀? 他是这么想的,却不代表别人是这么想的。 秦戈的目光扫了眼他身上穿的短袖,看向林右,后者无奈道:“附近的店卖的都是夏装。” 秦戈的目光移到祁云身上。 小王子歪歪头,一脸天真无辜:“怎么了嘛?” 秦戈道:“冷吗?” 小王子摇头:“一点也不冷!” 秦戈微蹙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出了门,一阵风吹过来,刚刚还大声说不冷的小王子缩了缩手:“我觉得还是有一点点冷的。” 秦戈臂弯里挎着先前脱下来的外套,正要开口,就见祁云哒哒哒跑进屋子里,再跑出来时,他已经用一块宽大的绒毯把自己包裹起来了。 祁云道:“好啦,这样就不冷了。” 没有衣服还可以加毯子,小王子简直不能再聪明了! 秦戈想说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最终又咽了下去。 把祁云送到救助所后,秦戈没急着走,同工作人员商讨祁云的去处。 因着他这一层关系在,救助所的工作人员安排时便多了许多顾忌,思虑再三给了祁云单独的小房子,还额外给他分配了食物。 不过关于他的去处,却不是那么好定夺的了。 救助所的所长道:“他还没有成年,不过按照帝国法律,他已经可以出去工作了,只不过,他的精神力和体质都有一些低了,我们这边实在不好帮他分配工作,您看……” 秦戈沉声道:“他适合什么就让他试试,合适就让他工作,做错事和捣乱造成的费用先算在我这边。” 所长再三点头,思考半晌道:“这样,我们先派他去帮助救助所每日采购,语音记录单子。” 他话说完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应,试探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秦戈正盯着门内的祁云看。 救助所的住处是安排在一起的,祁云进去不过短短片刻功夫,身边就围了一圈小朋友,就连原本打算睡觉的小朋友也爬起来,捧着脸乖乖待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坐在中间的祁云颇有一副孩子王的趋势。 看不出来,他还挺招小朋友喜欢。 秦戈心里头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帝国幼儿园那边最近在招人,让他去试试。” 所长了然:“您这样安排正好。” 屋子里的祁云一无所知,还在和小朋友做游戏,他是在人鱼国长大的,从小玩儿的游戏和陆地上的小朋友全然不一样。 小孩儿最喜欢新鲜,看见他有新游戏便都跑过来了,两个小孩儿撑着他的腿,还有几个小孩儿趴着看他。 有个三岁的小团子更是干脆爬进了他怀里,口齿不清地喊他哥哥。 祁云平生最喜欢的东西,第一是毛绒绒,第二是小朋友。 他捏了把怀里团子的嫩脸,在心里直呼手感真好。 所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把事情原委和他一说,祁云立刻点头:“好呀好呀!没有问题!” 小王子超喜欢小孩子! 带孩子他最拿手了,以前在人鱼国,臭哥哥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变回了小孩子,就是他来照顾对方的。 所长笑眯眯道:“那我们明天就去幼儿园看看你适合哪个班。” 祁云没听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朋友们这么乖巧,他当然是都适合啦,不过他没问出口,把小团子抱回对方的床铺就收回手,睡觉去了。 次日早上,精神饱满的小王子被所长带到了幼儿园,移交给幼儿园的副园长。 副园长是个有些和蔼的胖大叔,早早地就知道了他要来的事,戴上眼镜,把两只手揣在身后,拎着他走进幼儿园。 “我们幼儿园呢,门槛一向是比较高的,也很民主,你目前算是实习期,实习期结束会有孩子们自发主张的投票,由他们来决定你留不留下来。——来,最近每个班都缺人,先和我去看看你比较受哪个班的欢迎。” 祁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第一个班是哪个班呀?” 小王子超信心满满,他一定可以留下来的! 副园长走到一排隔开的大院子前,用胖手指着第一个院子门口的牌子:“呀,是小狗班。” 祁云一脸“OvO”,只觉得这个名字真奇怪。 他跟着副园长踏入了院子里,正准备迎接可爱的小朋友们,一低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只獠牙外翻的野狗,正眼冒绿光地看着他。 他再抬头一看,整间教室都是狗狗,各种各样的狗狗。 祁云:“!” 祁云:“!!!” 祁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毛绒绒们! 副园长笑眯眯道:“哎呀,看不出来他们还挺喜欢你的,之前的几个老师来了门口他们根本就不搭理的。” 祁云僵着身子,被吓得舌头都在打颤。 “它、它……它们是我的学生吗?” 副园长点了点头。 祁云:“!!!” 骗人哇!这根本就不是乖巧听话的小朋友!这里不是幼儿园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狗狗!!! 陆地上的动物都这么聪明的吗?已经进化到了要上学读书的地步了,比他们人鱼国的其他鱼鱼们还要聪明? 他低头,盯着面前的鬣狗,咽了咽口水道:“那个,这里小朋友们……都是这样的吗?他们看起来……和我在别的幼儿园看见的小朋友有一点点不一样……” 哪里是一点点不一样! 分明就是判若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物种好吗?! 副园长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了然道:“是不一样,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这种状态的,我们幼儿园可是独一家,分园遍布全帝国,我们这儿还是主园,这种个例自然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祁云理解了一下他口中的“这种状态”,觉得这应该是陆地上的特性,像他们人鱼国,也有不是人鱼的鱼鱼拥有智慧、能开口说话。 这个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只狗狗怎么一直在盯着他看! 不是说狗狗不喜欢吃鱼鱼吗?不要这样盯着他看嘛,他害怕…… 祁云抬腿,悄悄地、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汪!” 面前的狗狗突然叫了一声,原本在教室里的狗狗都跟着抬头看过来,三三两两跳过窗户和门槛跑出来,聚在鬣狗身后。 祁云甚至看到了一只……狼啊! 副园长叔叔是分辨不出狗狗和狼的区别吗?为什么会把它们放在一起! 小王子怂哒哒地抬腿,又往后挪了自以为小小的一步。 副园长在一旁欣慰道:“他们还挺喜欢你的,我看可以了,就这个……” “汪汪汪!” 他话音未落,为首的鬣狗突然叫起来,副园长听了下,正要点头,就见祁云又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退到了门口。 这个动作无疑是个信号,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犬类动物伏低了身子,在鬣狗带领下往前跑去。 祁云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就跑。 副园长还没反应过来,面前骤然刮过几阵风,十几条犬类动物跟着窜了出去,追在祁云身后。 隔了老远,还能听见祁云委屈巴巴的大喊。 “你们不要追我了嘛!哇呜呜呜好可怕哇哇呜呜呜救!命!嗷!!!” 狗叫声此起彼伏,隔壁的几个院子不断有人探头出来看,却什么也看不见,被大中小型狗狗碾着跑的小王子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风一般跑来跑去,几乎将整个幼儿园饶了一遍。 但他再能跑,也跑不过四条腿的狗狗们。 祁云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狗群穷追不舍,一个个盯着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发光了,就好像…… 看到了一道美味的清蒸鱼! 小王子超委屈的,之前遇到的狗狗明明不吃鱼鱼,为什么还要追着鱼鱼跑。 他转头,视野内出现了一棵参天巨树,他双眼一亮,跑到树底下三两下爬了上去。 狗群追不到他,自发散成一个圈儿围在了树底下,跳下来想咬他,犬吠声中偶尔夹杂着一声渗人的狼嚎。 呼,幸好狗狗不会爬树,小王子刚松了口气,探头看看树下的狗狗,两只眼睛又变成了煎蛋眼。 “呜哇哇为什么追我嘛,我不好吃的,我也不好咬!” “汪!” “汪汪汪!” 回应他的只有听不懂的狗叫声。 小王子抱着树干在枝头坐了十几分钟,副园长才和小狗班现在的老师姗姗来迟,把狗狗一条条牵走了。 祁云抱着树干看他们动作,确定树下没有一条狗了才跳下来,仍然有些不放心:“那个,它们……它们还会出来吗?” 副园长摸了摸胡子:“我把门关好了,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祁云要哭了。 “我有一点点不太适合这个班的小朋友们,可以让我去看看下一个班吗?” 副园长点头,带着他去了就近的一个院子。 路过小狗班的院子时,祁云轻手轻脚的,一过了院门口就拔腿狂奔,一点也不敢多待。 站在了院子门口,祁云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个班的小朋友们是什么样的呀?” 副园长道:“这是小鸟班。” 祁云松一口气,高高兴兴、信心满满地踏了进去,副园长往院子里看去,见他拿了工作人员手中的鸟食,试着去喂鸟崽崽们。 他眉心一跳:“等等,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近的一只鸟低头,嫩黄的喙狠狠啄了一下祁云的手。 小王子呆愣两秒,哇哇呜呜地哭出声。 副园长道:“他们脾气不太好,不会轻易接受陌生人的喂食,严重一点可能喙打人。” 祁云干打雷不下雨地哭了会儿,捂着手不住吸气,和副园长前往下一个班级。 他委屈地想,被啄了,手手痛痛,都没有人安慰他…… 他要自己安慰自己! 下一个班是虫虫班,祁云被前两个班的“小朋友们”吓怕了,这次先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没在里头看见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这才放心地推开门,正要走进去,突然感觉到肩头一重,似乎是什么东西碰上了他的肩膀。 他毫无所觉,直接转过头去。 旋即,他看见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两对翅膀鲜艳至极,上头的花纹如同无数只闪烁着的眼睛一般,轻轻一抖,像是在眨眼一般。 祁云的视线往上移,对上了这起码是普通蝴蝶十倍大小的大蝴蝶探出来的、狰狞的口器。 副园长原本还有些担心,以为面前的人会被吓到,对方是秦上将推荐来的人,几次三番被吓到可就不好了。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祁云只是楞楞地和蝴蝶对视,没叫,也没拔腿就跑。 他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就见祁云闭上眼,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被活生生吓晕了。 副园长:“……” 半个小时后,醒来的祁云说话都不稳了,眼睛瞪得老圆,颤颤巍巍道:“好、好——大的扑棱蛾子!!!” 鱼鱼怕虫虫! 副园长心情复杂地看他,被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孩儿弄得没了一点脾气:“还要继续看下去吗?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 祁云自觉身残志坚,坚定地点头:“不、不用,我要看,我要早点找到工作才行。” 副园长于是带着他,从副园长室绕道出去,停在了另一处班级前。 祁云悄悄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眼睛霎时就亮了。 他视野内只能看见一团一团的毛绒绒,分外大中小型号蜷在一起,懒洋洋地晒太阳。 焉巴巴的小王子一下精神了。 是猫猫! 副园长介绍道:“这里是小猫班。” 猫猫班,他可以!他非常可以! 祁云怀揣着满腔兴奋走进了小猫班,里头的猫猫似是有所感应,悉数站了起来,一团又一团毛绒绒朝着他脚边聚拢,软绵绵地蜷在了他脚背上。 能趴的地方趴完了,来晚的猫猫有些不大高兴,立起上半身,不住用梅花一样的小爪爪扒拉他的裤腿。 还有几只超大型的、分辨不出是什么样子的猫猫干脆直接用尾巴把他圈了起来。 身处毛绒绒环绕之中的祁云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 他看一眼副园长:“我可以抱抱它们吗?” 副园长笑着点点头。 祁云深吸一口气,面颊有些微红,弯腰抱起了脚边一只橘色的胖猫猫。 刚抱起来,他就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 超好摸!怎么可以这么舒服?! 祁云有些兴奋,在胖橘的脊背处僵硬地抚摸了几下,觉得自己整个人要化掉了。 不止想摸,还想把脸埋进去再吸一口! 毛绒绒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得上毛绒绒! 祁云抱着猫猫撸了好一会儿,身边的猫猫们靠着他昏昏欲睡。这时,猫猫班原本的老师走过来,敲了敲碗道:“该吃饭了,让新老师休息一下,别一直缠着人家了。” 听见这声音,猫猫们才三三两两地从他身边离开,去了一旁的小食堂。 空气中传来了午餐的香味,祁云鼻尖嗅了嗅,觉得那味道有些熟悉,随口问道:“它们在吃什么呀?” 猫猫班的老师笑道:“今天有他们最爱的小鱼干和清蒸鱼,明天是红烧鱼和鱼片火锅。” 祁云:“……” 啊啊啊夭寿了啊!这个菜单怎么都是鱼鱼!!! 他看了眼老师,小小声问:“它们都喜欢吃鱼吗?” 老师点头:“他们当然喜欢了,猫爱吃鱼,这是天性。” 小王子傻了。 他又开始小步小步地往后挪,躲在了胖胖的副园长身后:“那个,副园长先生,我可以去看看下一个班吗?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个班的猫猫们……” 毛绒绒的猫猫为什么会喜欢吃鱼,他也是鱼鱼,毛绒绒们这么喜欢他,会不会是因为想吃他? 救命啦,小王子不想被猫猫们一口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你是新来的老师?” 副园长不明所以:“我看你和这个班的小朋友相处得很好,怎么突然不愿意了?” 祁云怎么可能把真正的原因说给他听,绞尽脑汁编了一套谎话出来:“因为它们爱吃鱼,我是鱼类保护动物协会的成员,我、我不太能接受这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副园长了然,没有再逼他,只是有些遗憾。 “好久没见到他们这么喜欢一个老师了,真可惜呀。” 祁云:“……” 那是喜欢他吗?那分明是想吃他! 电视里说了,它们根本就是馋他的身子!想把他也做成一道美味的清蒸鱼和小鱼干! 就算是毛绒绒也不能让他留下来。 副园长带着他前往了下一个班,祁云探头看了一眼,眼睛先是一亮,只因他又看到了满院子的毛绒绒,不过旋即,他往后缩了一步,后怕道:“这里的小朋友们不吃鱼吧?” “不吃,小兔班的小朋友们一般喜欢吃素,譬如萝卜啊,白菜啊这之类的,很少吃肉。” 祁云放心了。 他觉得他又活了过来。 兔兔!既有满身的毛绒绒,还不吃鱼鱼,不会对着他流口水。 兔兔真是最伟大的生物。 他正要踏进去,副园长却拦住了他:“是这样的,这个班的老师……都待不长久,他们目前的班主任已经是第今年的第十个了,我看你的小身板,应该经不起他们的折腾。” 小王子不明所以。 不就是兔兔吗?一个个雪白白、毛绒绒,最大的只有他的怀抱这么大,小的垂耳兔也只有他巴掌大小,这么小的兔兔能做什么? 只能被他揉秃噜毛!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祁云便眼睁睁看着就近的两只兔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打架,他们两只打着打着,蹲在旁边的兔兔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打了起来。 其中有一只巴掌大小的兔兔踩在别的兔兔头上,长长的耳朵甩来甩去,把“可爱”两个字刻在了脑袋顶上。 祁云看得眼里要冒小星星。 打架也超可爱的! 不过小朋友们怎么能够打架? 祁云正要进去阻止他们,还未等付出行动,自己先被副园长阻止了。 副园长拉着他往门后躲,做贼一般轻手轻脚:“来这里,不用担心他们,要担心自己。” 祁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直到副园长在门板上操作了一下,把门板变成反面可透视的玻璃,小王子才看见里头变成了什么样子。 被长耳朵兔兔踩在脚下的是只大兔子,兴许是被踩得不耐烦了,用力一甩,把头上的兔兔摔了出去。 长耳朵兔子飞在空中,祁云跟着心猛地一提,下一秒,巴掌大的兔子撞在了树上。 “砰”的一声,爆炸了一般。 祁云还来不及疑虑怎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耳尖突然动了动,听见了某种东西拦腰折断的声音。 长耳朵兔子摔在了地上,什么事也没有,爬起来又“叽叽叽”往前冲,去打架了。 而被他撞到的那棵树骤然摔倒下来,断的彻彻底底。 祁云:“……”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兔兔的大小,又比划了一下那颗倒下的参天大树有多粗,紧接着又比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 很好,那棵树起码是五个他加起来那么大。 五个“他”都抵不住兔兔无意间的撞击,那么一个他有可能抵得住吗? 不、不可能的。 副园长看着那颗倒下去的树,有些忧心忡忡:“这是这个月移过来的第十六颗老树了,这群小祖宗啊。” 这种事居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听到这句话的祁云咽了咽口水:“我可能……不太适合带他们……” 副园长沉浸在又要买树的忧伤中没有搭理他。 祁云被吓得手忙脚乱,一点揉毛绒绒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样的毛绒绒,揉一次就要没命了,小王子压根不敢动。 副园长好险才从悲伤之中缓过劲来,看向他:“这是我们这里最后一个适合你带的班了,之前我们看过的几个班你都不适合进去,小兔班很少有老师选择,小狗班不知道为什么追着你不放,小猫班和你犯冲,小鸟班几乎谁也不要……” 祁云一愣:“没有别的班了吗?” 副园长正要摇头,从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有倒是还有一个班。” 祁云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小兔班老师。 兔老师看着副园长:“李园,您忘了吗?还有一个班,一直都没有老师的那个班。” 副园长微顿。 “你说那个班?” 祁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哪个班呀?它们班有名字吗?” 副园长摇头:“那个班的学生比较特殊,一直以来没有老师带他们,也就一直都没有取名字。” 祁云眨眨眼:“那个,不介意的话,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副园长有些犹豫,兔老师是个爱管闲事的,把他拉到旁边,开口道:“李园,你看,那个班挂名在我们幼儿园,一直没有老师也不用上课,让他去正好。我听猫老师他们说了,他是秦上将送来的人,年龄还小,没身份也没有大本事,用来教普通的学生您也不放心,但是直接拒绝又不好,干脆直接把他安排到那个班,对两边都好交代。” 听他这么一说,副园长醍醐灌顶:“好主意,先让他去那个班看看,如果能待下去,就让他在那儿待着,每天也不用做什么。” 兔老师谦虚地摆了摆手,话题突兀一转:“既然我帮了李园一个大忙,李园能不能通融一下把我调到别的班去?” 副园长很高兴地道:“不行。” 兔老师:“……” 副园长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带着祁云往有些偏僻的地方走。 到了地方,祁云明显感觉到面前的院子和之前见到的院不一样。 面前的院子,比他之前见到的院子要豪华一些,一眼望去什么东西都有,颇有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可有一点奇怪,这里头有部分建筑看上去是老旧的,好像用了很久似的,而有的地方却是全新的,好像才刚建成没多久。 祁云没把这丝怪异说出来,同副园长进了院子。 现在是午休时间,副园长于是把他带到了住宿的小楼,敲门进去看了眼,里头却一个小朋友也没有。 祁云心里的古怪更重。 副园长道:“既然不在这里,那应该在活动室,我们去活动室看看吧。” 两人走到活动室外,才终于在里头发现了几只“小朋友”。 祁云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认出那些小朋友分别是什么后,身子一下就僵了:“它们、它们也是猫科动物?” 副园长点头。 祁云瞪大了眼:“那他们喜欢吃鱼鱼吗?” 小猫班的老师说,是猫就没有不喜欢吃鱼的,这里的小朋友们看起来……有那么一丢丢大。 不知道它们喜不喜欢吃鱼? 副园长摇头:“不,他们一般不吃鱼。” 祁云眼睛一亮:“那它们咬人吗?” 副园长接着摇头:“不会,他们平常不怎么搭理人,不会咬人,也不吃鱼。” 祁云眼睛的亮度持续增加。 完美! 这个班非常符合他的要求。 两人一拍即合,副园长笑眯眯道:“那你就在这个班开始实习吧,实习期一个月,通过了就可以转正成为正式老师。” 祁云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副园长带着他去办理了入职手续,往他的个人终端打上实习教师证明和工作证,又把这间院子的大门钥匙给了他。 将一切办理好后,祁云回到活动室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里面。 活动室铺了榻榻米,榻榻米之上又铺了厚厚的一层灰色绒毯,而在这上面,有六个大小不一、颜色不一的圆团子。 最大的那个,就算团起来也有祁云的两倍大。最小的那个,只有巴掌大小,往绒毯里一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祁云站在活动室外往里看,用自己贫瘠的关于陆地动物的知识来分辨几个毛团子。 从最大的那个毛团子开始,最大的是白老虎,紧接着排下去的是毛绒绒的小狮子……最小的是锈斑豹猫,有一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祁云数了一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又倒回去再数了一遍。 一、二、三…… 五个?怎么只有五个毛团子了,他之前看的时候不是六个毛团子吗?副园长先生也说了是六个小朋友呀。 祁云疑惑的视线在室内梭巡,余光陡然瞥到什么,视线下意识转移了过去。 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只毛团子,应该是趁着他发呆的间隙跑出来的,浑身灰白色的皮毛,斑点从背部开始遍布到尾巴,而他的尾尖是全黑的。 这是只成年雪豹。 他的身高到祁云的腰上一些,现下正用那双黄绿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目光中透出淡淡的疑惑和警惕。 祁云先是被这只大号猫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吁了一口气。 他往活动室里看一眼,发现剩下五只毛团子还睡着,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便蹲下身看向雪豹。 他这样一蹲下来,雪豹看他的视角就发生了变化,从先前的仰头变成了现在的俯视。 祁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你好呀。” 雪豹冲着他轻轻点头。 祁云压低声音和这只大号毛绒绒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是我们班新来的实习老师,认识一下吧,我叫祁云,白云的云。” 他说完,本着不能只顾自己的原则,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祁云没指望得到回答,小动物又不可能开口说话。 他刚这样想完,便猝不及防听见一道声音问:“你是新来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揉兔兔呢.jpg 它们不过是可以要你的命罢了。 –––––– Ps:怕有小可爱误会,解释一下,“他们”和“它们”并没有用错。 小王子目前是不知道小可爱们可以变成人的,在他的语句中用“它们”,而为别的知道这一点的人口中就是“他们”啦。 第21章 给你fafa! 祁云一愣。 哪儿来的声音?谁在说话? 他狐疑地四下找了一圈,没发现哪里有人,就在他疑惑时,他的余光瞥见了面前的雪豹,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浮现,祁云将目光投过去,仍然觉得不可能,小心问道:“刚刚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雪豹没有反应。 小王子刚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太多,下一刻,他就看见面前的雪豹张开了嘴,与此同时,有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是我。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的问题。” 小王子:“……” 夭寿了!成精了!妖怪啊!这种时候陆地上的人类一般会喊什么来着?大师兄……不对,哥哥救命嗷!!! 祁云被吓得不轻,身子往后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物种!” 普通的猫猫怎么会说话?这一点也不科学! 雪豹看着他,瞳眸中浮现出一抹疑惑,那道温润的嗓音随之响起:“你之前待的地方没有能开口的动物?” 祁云果断摇头:“才没有,你为什么会说话呀?你是不是……” 是不是妖怪? 他的语气十分之大惊小怪。 雪豹那双黄绿色的瞳孔认真打量他片刻,确认了面前的人不是装傻,而是真傻后便放下了那分警惕。 转而他又开始疑惑,面前的人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想必是个小地方出来的,又或者常年待在家里没什么见识。 雪豹心里想了许多,一回头发现祁云还在震惊当中,一双大眼睛既害怕又控制不住好奇地盯着他。 半晌,他往前挪,伸出一根葱白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雪豹的身子。 还没到一秒,他又飞快缩回手。 是活的小动物,不是像姐姐刻意投影出来吓唬他的3D影像一类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活的小动物怎么会说话?陆地上的小动物已经发展到了能开口说话的地步了吗? 哥哥明明告诉我说,人鱼国的鱼鱼们是特殊的,可以说话,而陆地上的小动物们都不会说话。 祁云咽了咽口水,对上雪豹疑惑的眸子,恍惚想起什么。 假如陆地上的小动物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那动物开口说话就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他表现出这么大反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不要呀,才从大狗狗和小猫猫嘴里逃过一劫,又要被人发现了吗? 恍惚间,他想起了雪豹刚才问的问题,连连点头:“嗯嗯嗯,我之前待的地方没有像你这么聪明的动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动物开口说话,所以被吓到了。” 相信他,快相信他! 雪豹默然两秒,选择了相信他的话。 蒙混过关的祁云松口气,来了一遍非常郑重地自我介绍,末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游玉远。”雪豹道。 祁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又问道:“你可以带我认识一下班里的小朋友们吗?我是新来的,和它们不熟悉,你肯定认识它们。” 雪豹的瞳孔中有怪异一闪而过。 “小朋友”?他是不知道这个班都是什么年龄的人吗?招聘他进来的人没有告诉他? 还是说,他在装傻。 实际上是真傻的小王子低着头,颇为认真地道:“我想尽快融入这个班,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介绍一下我和它们认识,好不好呀?” 他说着,抬头往活动室瞄了一眼,眼里透露出想和毛绒绒认识的期待。 雪豹道:“我可以介绍你和它们认识。” 至于面前的人能不能顺利融入进来,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祁云双眼一亮,“谢谢你!” “不过不能是现在。”雪豹拦下了想进去的祁云。 他正准备说什么,就听面前的人小声喃喃道:“是诶,现在它们还在睡觉,小朋友的睡眠时间非常重要,不应该随便打扰它们。” 雪豹涌到唇边的那句“它们的起床气不小”又被咽了回去。 祁云低头看他,那双浅蓝色的瞳孔湖水一般清透:“你也快去睡吧,午休时间过了我再来找你,小朋友不可以不睡午觉的,对发育不好。” 姐姐说,他就是因为小时候老贪玩,不睡午觉还挑食,以至于长大之后鱼尾巴比哥哥姐姐都短了一截,变成人形态时更是,只有一米七。 所以,睡觉在小王子这里是头等大事,不能耽误了小朋友们成长。 他看着面前庞大的雪豹,心里又止不住开始蠢蠢欲动:“那个,睡觉之前你可以、可以让我……” 小王子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下去:“让我摸一摸你的耳朵吗?” 以为他会说什么的雪豹一顿,圆形的瞳孔静静盯着他看了半晌,转身回了活动室。 祁云的失望溢于言表。 他站在窗边,用手点了点几个毛绒团子,确定一只都没有少才放心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转身的瞬间,雪豹抬头,透过玻璃窗看过来,眼里有不解。 祁云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和教室宿舍连在一起,他只要走一分钟就可以过去,小王子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不上课的时候累了就可以直接去休息。 小王子还是第一次当老师,满心都是自豪与欢喜,还有一点点小骄傲。 他点开终端,让路帮自己搜索怎么当一个好老师和当好老师应该做什么。 搜索出来的东西祁云一个字也看不懂,由路来念给他听,他则摸出自己崭新的铅笔在纸上记录下来。 “第一个回答,当好老师得先和小朋友搞好关系,不要让小朋友们害怕你,要和蔼、好说话,当然,该凶的时候还是要凶一点的,不然很容易发生管教不当的事……” “第二条回答,严厉一点,不要让他们觉得你很好说话,非常好欺负,这样他们就会变得没规没矩起来……” “第三条回答……” “等等。”祁云打断路的语音朗诵,晕头转向道:“他们怎么一个说要好说话,一个说要和蔼?我应该听谁的呀?” 路:“建议您自行定夺,我只是您辅助机器人,真正进行这一职业的人还是您。” 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苦记。 一个中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他抬头,外头传来欢快的上课铃,听见这声音,他一下紧张起来。 要开始上课了。 祁云深呼吸一口气,抱着自己抄写了一个中午的小本本站起来,按照副园长给的地图指引去到了教室。 刚到了教室,他就傻眼了。 教室里只有他刚才见过的那只灰白色的毛绒团子,除此之外,其他的几张桌子都是空的。 他的学生们只来了一个。 祁云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别的猫猫了,才疑惑地走到雪豹身边,问道:其他小朋友呢?它们没有来吗?” 雪豹点头。 祁云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现在上课了呀,它们不过来上课吗?” 雪豹看着他:“你是我们的第一个老师,在此之前,没有别的老师来管过我们,他们也从没有上过课。” 祁云一下便理解了他的意思,看向他的视线带上了怜爱,两只眼睛都写着“好可怜哦,以前都没有老师来给它们上过课”。 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有他来了! 咳,虽然他不认识陆地上的文字,不过他可以让路用光屏投影,他可以把他会的教给这些小朋友们! 然而,雪豹的下一句话就打断他的想法:“这里之前没有老师是因为,没有老师能在这里待超过一个小时,他们不喜欢老师。” 他看着面前的人,近乎残忍而又冷静地道:“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喜欢你。” 祁云微愣,那双浅蓝的瞳眸中有浅浅的情绪浮现,使得他那层瞳眸变得格外水润。 就在雪豹疑心他快哭出来时,祁云唇角一弯,没有半点受影响地笑了。 “没关系呀,我不是小钱钱,没有办法做到让所有人喜欢是正常的,更何况我和它们还不认识,它们不喜欢一个陌生人是理所当然的,以后再让它们慢慢喜欢上我就好啦。” 雪豹顿了顿,头颅低了下去,搭在桌子上。 面前的人,和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样,他身上有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感受到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得很舒服,不自觉想要贴上去。 在活动室时,他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才会半梦半醒被引出去。 天性让他想靠近面前的人,以至于在祁云说出“我可以揉揉你的耳朵吗”时,他险些没有克制住答应了下来。 然而自身的性格和警惕心却让他克制住了,没有靠过去。 如果真的被迷惑了,那就太丢脸了。 祁云说完那句话,开始向着窗外张望起来:“它们一般在哪里活动呀?你可以告诉我吗?我让它们回来上课。” 雪豹没给出具体回答:“就在这间院子里,你可以自己找。” 祁云点点头,走出去两步,突然折回来,在桌上摊开本子。 他的本子上有一页的顶行歪歪扭扭写着雪豹的名字,小王子拿出削尖的铅笔,在名字后面画了一朵小红花。 “今天只有你按时上课了,所以我要给你一朵小红花,这是奖励,以后也要乖乖过来上课哦。” 作者有话要说: 雪豹小朋友,得一票! 第22章 去教室才是乖孩子。 小王子认真画好那朵小红花,收起本子出去了。 院子并不算小,小王子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又绕回到活动室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里头有两只大型毛绒团子,一只是白色带黑斑的,一只是土黄色的团子,只有在脖子部分是浅茶色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对比起来超迷你型的、浅灰色的小团子。 一共三只团子。 祁云观望了会儿,发现他们还在睡觉,脱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盘腿在最大的白色团子面前坐下来。 才坐下来,他就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面前团子的型号。 嗯…… 他的学生们是不是稍微有一丢丢大了?这只白团子,看起来比三个他还大。 祁云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面前的团子。 他的那点力道对于面前的白团子来说微不足道,白团子睡得香极了,身子动了动,从团子底下伸出一条猫咪一般光秃秃的白尾巴,正正搭在了迷你团子身上。 迷你团子在睡梦中不耐烦地一抬爪爪,他挥了两下,发现没能把尾巴挥开,伸出另一只爪爪,两个黑色的小肉垫撑在地上。 整个动作他的眼睛都没睁开,爪爪用力一按,翻了个滚,身子骨碌碌地滚到一边,躲开了那条讨人厌的、毛茸茸的尾巴。 他翻滚时,祁云就在一边看着。 他认出了这只小猫咪的品种,是他许久之前见到过的锈斑豹猫,世界上最小的猫猫之一。 超可爱!才巴掌大,这也太小了吧? 祁云看得两只眼睛放光,手心蠢蠢欲动,想不管不顾冲上去把团子拎起来一通揉。 他盯着那只小豹猫,余光瞥到白团子的尾巴在绒毯上扫了扫,没找到可以搭的东西后就收了回来,挨着自己的身体,犹如一个圆形的球球下加了托盘。 祁云的目光又移到白团子身上,猜测着这只是个什么品种。 他大着胆子伸手,又戳了戳面前看不清是什么种类的团子。 白团子这下终于有了反应,将头伸了出来,趴在绒毯上睡得香甜。 祁云也得以看见了他额头上偌大的“王”字。 这是一头白虎! 小王子心里的新奇止不住往外冒,目光又移到另外一只黄色的团子上,这只团子非常好辨认,脖子蔓延到脸上滚了一圈的鬃毛清晰彰显着他的什么品种。 大狮子! 大老虎、大狮子、小豹猫,还有一只雪豹。 目前为止看到的四个小朋友,在他的记忆里,都没找到喜欢吃鱼这一条。 这个班的小朋友们非常安全! 确认了这一点,小王子的胆子大了起来,控制着力道戳了下面前的白虎。 这力道终于让白虎有了反应,他抬起脑袋,却没有睁眼,而是在空气中嗅了下,闻到什么味道一般,尾巴径直往前一勾,将祁云缠住了,面上露出了某种类似心满意足的神色。 祁云:“诶?” 他推了好几下白虎,对方毫无反应,祁云不得不伸手拎起了他的耳朵,憋足了气喊道:“起床啦!!!” 他的声音对于白虎来说尚且是小的,但碍于贴着耳朵,那声音清晰传到了脑海中。 白虎的两只耳朵在脑袋上一搭一搭的,迷迷糊糊睁眼往面前看,没看见人,他的鼻尖耸动了一阵,闻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味道。 好香,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不,应该说是气息,这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气息? 白虎闻着这味道,眼里浮现出疑惑。 他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息,要是能再浓郁一点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脊背被人戳了戳,一道犹且带着奶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个,可以放开喔吗?喔快要敷吸不过来啦……” 白虎一愣,猛地回头过去。 小王子被他的尾巴勒着,上半身控制不住栽倒在他雪白的毛毛里,幸福是幸福,就是埋久了容易呼吸不畅通。 白虎松开尾巴,往前跳了好几步,躲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祁云拍了下胸口,看向白虎。 下一秒,他“咦”了出来:“你的眼睛也是蓝色的诶。” 小王子眨眨眼,那双浅蓝色的瞳孔里浮出惊叹,显然很喜欢这双蓝色的眸子。 白虎的眼睛是浅淡的蓝色,有些趋近白色,似天空一般,没什么独特的色泽。 白虎冲着他凶巴巴地嗷呜了几声,祁云听不懂,歪了歪头道:“你不会说话吗?” 白虎:“嗷呜——!” 小王子凑近了,拍拍他的小脑袋:“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只要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就好啦,我是你们新来的老师,我叫祁云。——咳咳,是这样的,现在的是上课时间,不能在这里睡觉,现在要去教室了。” 白虎警惕地看着他,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在确认什么似的。 两秒后,他确认完毕,骤然放下了警惕心,往祁云腿边一趴,舒舒服服地用尾巴将他的小腿缠了起来。 祁云又变成了一脸“ovo”的表情,试探着伸手,动作极轻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去教室啦,不可以待在这里,已经上课十五分钟了。” 白虎被他揉了几下脑袋才有反应,抬头冲着他轻声“喵呜”了一下。 祁云仍然听不懂,想了想,他伸出手臂把白虎的上半身托起来:“去教室,去教室才是乖孩子。” 白虎看了他一眼,晃着尾巴一脸没睡醒地往教室的方向走。 祁云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正要去叫另外两只小团子,脚刚一迈开就停住了,僵在空中半晌,又悄悄摸摸地收回了脚,蹲下身把不知什么时候滚到脚边的小毛团子拎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小豹猫感到了不适应,睁开眼睛看了下,瞬间清醒,在祁云手中“咪呀喵呜”地叫起来,四只爪爪惊慌失措地乱踹着。 祁云连忙把挣扎中的小毛球放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自我介绍。 小豹猫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他一阵,突然恶狠狠地用力“喵”了一声,旋即轻轻一跳,爬上窗台头也不回地跑了。 徒留祁云一个人待在原地,幸福地回味刚才揉到的软毛毛。 呜,毛绒绒真的超舒服! 还这么可爱,叫声都是奶声奶气的,果然是巴掌大的小奶猫,不对,果然是小朋友们! 事实上,假如他佩戴了翻译器,他就能够知道刚刚那声“喵”是“滚蛋”的意思。 揉到了毛绒绒的祁云精神百倍,撸起袖子去推最后一只毛绒团子,也就是那只黄色的小狮子。 “起床啦!” 小王子中气十足地喊道。 小狮子被他吼得睁开了眼,看向他,歪了歪头,突然开口道:“你身上……有很舒服的气息。” 这只也会说话。 原型是鱼鱼的小王子看着面前的巨型猫科动物,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重复越来越熟练的自我介绍。 “你先自己去教室可以吗?还有两个小朋友没有找到,我要去把它们找回来上课。”小王子认真道。 他班上的小朋友,一个都不可以少。 小狮子非常喜欢他身上的气息,往他身上蹭了蹭,长长的鬃毛几乎把祁云的手埋了进去。 他道:“没有用的,你找不到他们,狞猫和猞猁不会来上课的。” 从他的话中,祁云得知了剩下两个小朋友是什么物种,他揉着小狮子柔软的鬃毛,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不试试怎么知道呀,你知道它们喜欢待在哪里吗?” 被鱼鱼气息弄得格外舒服的小狮子摇头:“他们有自己的领地,没有谁喜欢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今天你找不到他们的,不如明天再找。” 祁云有些失望,领着小狮子去教室的路上一直在左顾右盼,然而他把眼珠子看痛了也没找到剩下两个小朋友藏在哪儿。 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从小狮子的建议,先给已知的四只崽崽上课。 教室里,白虎冲着雪豹“嗷呜”,他的“嗷呜”声祁云听不懂,不代表身为同类的雪豹听不懂。 白虎道:“那个新来的老师是第二人种吗?或者特殊人群?他身上的气息很舒服,闻到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吃东西了。” 第二人种指的是他们这类自出生起就拥有两种形态的人,特殊人群则指代的是帝国现如今的活体瑰宝们——治疗师。 雪豹道:“查过了,刚来主星没几天,背景干净,在此之前是03区的黑户,被人举荐过来的,精神力D体质F,无威胁。” 白虎一下兴奋起来,在原地蹦了蹦,尾巴往后扫在了椅子上,上半身也趴在了桌上。 “他的气息让我觉得很舒服,我想和他玩儿。” “嗯,暂定没有威胁,不要深交。” 一旁蜷成了一小团的豹猫哼唧了一声:“有什么好的,长得好看的花瓶而已。” 白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跟今年才一岁的小屁孩吵架。” 讨人厌的一岁小鬼头不高兴了,咪呀喵呜吼了好几声,爪爪用力一拍桌子,自己以为凶猛得很。 白虎一尾巴扫过去,他在桌子上摔了个倒仰,毫无攻击力。 他不甘心地爬起来,正要冲出去打架,就见白虎耳朵抖了抖,趴在桌面的上半身一下就转过去,看见了和小狮子一并走来的祁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号毛绒绒的手感没有布偶好rua!上将才是最厉害的!!!(震声。) 但是小王子目前揉不到QUQ。 小王子:因为没有布偶rua委屈到哭出来.jpg。 第23章 奖励花花! 祁云右手还搭在小狮子背上,趁着走路的机会满足私心,偷偷揉了揉他的毛毛。 超级舒服!小王子今天好幸福! 到了教室,他把小狮子领到自己的位子上,又让白虎把上半身放到特制的桌子下面,才拍了下黑板,准备上课。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这个满是大型猫科动物的班不仅没有班级名字,甚至没有课表,别的班都有,课表印了好几份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不单单是这样,猫猫们除了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给出了些反应,剩下的时间点都懒洋洋的。 特大只的白虎脑袋往桌子上一趴,昏昏欲睡,小狮子勉强端着,瞧着乖巧,可看向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写了五个字“想上来蹭蹭”,豹猫仗着身形把自己蜷成一团,滚进了桌箱里,只有条小尾巴垂下来。 唯一正常些的雪豹端坐在位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样根本上不了课。 不过小王子不怕困难! 他悄悄调整了个人终端,让路调出帝国字,打算先教小朋友们认识自己的名字。 终端的显示面板是直接映射在视网膜上的,只要不接触隐私模式,别人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个人终端。 这在很大程度上,让祁云避免暴露自己不认识帝国字的这一点。 他在桌子上找了半天,才在犄角旮旯里找到半根断掉的粉笔,转身刚写了一个字,黑板发出“嘎吱”声,猛地从墙上掉下来,扑了满地灰尘。 及时躲开的祁云:“……” “叮铃铃——” 屋漏偏逢连夜雨,下课铃在此时打响,听见这声音,猫猫们一只接着一只往外走。 没多久,祁云看着空空如也的教室,一时间懵了。 这座院子宛如两个极端,在生活方面的设施格外豪华,在教学方面又简陋得像是别人不要的。 出师未捷的小王子蹲在教室里自闭了两秒钟,站起身,准备去找隔壁的兔老师了解一下这个班的情况。 听兔老师和副园长的谈话,他应该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这么两极分化。 他去的时候,兔老师正在教师食堂用晚餐,听了他的来意,兔老师了然道:“其实这个班的学生是挂名的,没一个有学籍,在这边待了快一年了,具体情况只有园长知道,我们都是道听途说的。” 他说着,往卡通餐盘里夹了一块香脆的炸鸡排。 腹中饥饿的小王子咽了下口水,凭教师证领了餐盘和兔老师坐在一起。 “至于环境的这个问题,这群学生里有家里有钱的,不想让孩子受苦,就给他们新修了宿舍楼。” 祁云咬着筷子头不解道:“那教学楼为什么会这么破旧呀?” 兔老师道:“哎,这个怎么说呢,听说啊,那个班的学生都是已经被家里放弃的,像他们这种人,一般在三岁之前没能开口说话,基本这辈子就没有可能了。家里又有点钱,就让他们随心所欲地过了。” 祁云有些不能理解,开口说话很重要吗?他们人鱼国的鱼鱼们也不是全都可以开口说话的呀,莫非陆地上的小动物们都得开口说话才行? “没有在三岁之前开口说话,它们会怎么样呀?” 兔老师道:“会活不过三十岁。” 祁云猛地一愣。 三十岁,以现如今人均,和生出了智慧的小动物们的平均寿命三百岁的帝国而言,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渺小的数字。 兔老师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连学籍也没有的原因,我之前路过他们班,偶尔会看到里面的学生,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年龄,不过从外表来看,他们绝对大过三岁。” 猝不及防得知了真相,祁云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才三十岁,如此年轻就要死了。 他戳着盘子里的鸡排,刚才还香喷喷的美食在此刻突然失去了吸引力,他咬着筷子头想了好一阵,在心里下了决心。 不能让这个班的小朋友们这样下去,如果生命已经这么短暂了,在活着的日子里不过得开心一点,那还有什么意思? 三十年而已,又不是三天。 不过,目前来看他班里的小朋友们都比较丧丧的,得先找个办法让他们开心起来。 这样才能对自己充满信心,对生活充满希望呀。 小王子想得简单,别的班小朋友有的,他班里的小朋友也得有。 帝国幼儿园实施的是全托制,一个月放假一次,其余时间小朋友和老师悉数住在幼儿园里。 祁云回去时,几个小朋友们在小食堂用过了机器人烹饪的晚餐,又各自回到宿舍睡觉了。他来这里短短半天时间,这群小朋友们一直睡觉,白天随便找个地方团在一起睡,晚上回宿舍自己睡自己的,看起来的确懒洋洋地,一副对生活毫无留恋的咸鱼样子。 真正的鱼鱼才不想看见这一幕,在办公室里翻找了一通,一个人开始鼓捣起来。 他的办公室开着窗户,窗外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古树,缀满绿叶的树枝往下垂得厉害,甚至有不少枝叶垂到了他窗边,抵着墙。 低头捣鼓的祁云没有发现,面前大树的枝干上多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浅灰色,食指大小的尾巴垂落下来,轻轻一扫,又收了回去。 锈斑豹猫藏在宽大的绿叶后,磨牙看着下面的人,圆溜溜的瞳孔中恶劣浮现,两只爪爪爪合拢在一起,里头有一颗颗他爪爪那么大的小果子。 这种果子破了之后味道极臭,还很黏,怎么洗都洗不掉,起码要隔三天才能洗干净。 讨厌的臭老师,今天中午居然敢把他拎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拎他!还是在他睡觉的时候! 豹猫摇了摇屁股,蠢蠢欲动,那颗混子对准祁云的脑袋就要砸过去。 即将扔出去的前一秒,祁云似有所感,抬头往树上瞄了一眼,一颗比松果小了一半的果子从树上掉下来,骨碌碌滚进了土里。 小王子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埋头苦干。 树干后,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脖的豹猫奋力挣扎着,尖细的喵喵声压根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雪豹轻巧一跃,进了屋中关上门才松嘴。 豹猫气鼓鼓地回头:“你干什么?!” 雪豹居高临下看过去:“别乱来,他没有对你意图不轨,他现在好歹是你名义上的老师,没有学生会像你一样。” 豹猫不服气地和他吵起来。 雪豹听他吵完,兀自把他团吧团吧,塞上床捂着睡觉。 猫小言轻的豹猫超气,气着气着,把自己气睡着了。 而另一边,祁云把一个纸板挂在了院子门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帝国字:大猫班。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已经是他写得最好看的一遍了。 从今以后,这个班就叫大猫班! 祁云贴完了班名字,又把临时赶制出来的课表贴在了墙上,美滋滋地睡觉去了,只等第二天上课。 兴许是因为前一天听见了叮嘱,第二天早上的课,四只猫猫“乖乖”待在教室里。 祁云晚来了两秒钟,进来时手里拿了个纸盒子,看见四只整齐坐着的猫猫,下意识笑了下。 小朋友们超乖! 他将纸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四朵不知名的白色的花花,挨个放在猫猫们桌子上:“今天大家按时上课了,每个人奖励一朵花花!” 发完四朵,纸盒里还有两朵,那是给始终没有看见的两只猫猫准备的,祁云有些遗憾地把纸盒收起来。 这些花花是他今天早上去摘的,可漂亮了! 可惜剩下两只猫猫拿不到了。 小朋友们既然丧丧的,那就把阳光的、带有生气的东西送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再丧丧的啦。 被雪豹强行提过来上课的豹猫满心不愿意,伸爪爪拨了一下比他的脑袋还大的花,没什么兴趣地扭头。 他才不稀罕这种野花呢。 只有小屁孩才会喜欢这个。 黑板坏了还没修,今天的课祁云选了户外课。对待猫猫们,他也不知道应该教什么,索性带猫猫们出去看植物。 他这个早上过得很开心,中午去食堂吃饭时还维持着这种雀跃感。 兔老师和小鸟班的老师做在一块儿,祁云端着餐盘正要过去,猝不及防听见了什么。 “……听说园长精心种植的白玫瑰被人偷了,还是六朵呢,他养了好几年才活了那么几朵,现在可生气了,也是,他那些花金贵得不行,一朵都能卖出天价,那可全是高阶植物,还可以安抚精神力,最高的品阶甚至能够顶替治疗师的作用呢。” “没抓到人?对付这种小偷就应该让他先赔钱,再把他抓去坐牢。” “没呢,园长现在暴跳如雷,气得一整天没吃东西,就在花圃旁边守着,等着抓那个该死的小贼。” 祁云:“……” 六朵?白玫瑰? 他今天送给小朋友们的花花……似乎就是白色的。 祁云倒吸一口凉气,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救命啊!他闯大祸了啊!!! 闯祸的祁云饭也顾不上吃,一溜烟跑回教室,往课桌上瞄了一眼。 不幸中的万幸,那些花花还在课桌上,没有被小朋友们收起来。 小王子不想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但形式紧迫,不得不这样做。 他轻手轻脚地进去,把花花拿出来和另外两朵放在一起,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好半晌,才找出一瓶胶水,往白天摘花的地方过去,果然有个不认识的人守在那里。 他应该就是园长。 祁云心虚无比地蹲在树底下探头探脑,心里的懊恼一股脑涌出来,既害怕又心虚。 等园长被人劝走了,他才拖着酸麻的腿过去,一脸紧张地拿出胶水,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大业: 粘花。 死马当活马医的小王子花了整个午休的时间,勉强把断了根茎的花花粘上去,左右看看没有人,又心虚虚地一溜烟跑了。 呜呜呜他不是故意的,不要把他抓去坐牢嗷! 整个下午祁云都如坐针毡,去食堂时压根不敢抬头往旁边看。 吃完晚餐,他端着盘子起身,视线正好从半开的窗看过去,望见了外面边走边说话的兔老师和鸟老师。 祁云心头警铃大响,不动声色往窗边靠近,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哎,我跟你说,园长的花找到了。” 这是鸟老师的声音。兔老师惊讶道:“这么快?人抓住了吗?只是找到了花有什么用,植物离开了土壤活不了多久,这还是直接掐走的。” 鸟老师挥挥手,神神秘秘道:“有一件事说出来你绝对想不到,园长的那些花呀,又活了!就好像从没有被人摘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入v了,v章三合一,v后最低日三!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呀OvO。 支持正版的小可爱都给发小花花!么么啾! 明天带着小王子和上将发花花! 悄悄当一个预收! 《豢养非人崽后我一贫如洗[萌宠]》 文案: 宋戎最近在玩一款养崽游戏,本着我全都要的原则,他选择了一口气养五个。 一号崽,拥有银白鱼尾的上古鲛人,日常躺在水面露肚皮装死,还会吐泡泡的那种; 二号崽,出场自带BGM的魂体小朋友,每天拿着小本本来要小星星; 三号崽,银发赤瞳的血族少年,最爱草莓味饮料,一天喝不到就闹脾气; …… 宋戎: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 宋戎被反差萌到一脸血,氪金养崽不亦乐乎,在把几个崽好感度拉满后,他因为贫穷选择了暂时退游。 结果眼一闭一睁,抛子弃子的老父亲穿到了游戏里。 宋戎:……我不可以。 以为终于实现零氪养崽的宋戎高高兴兴去找崽,旋即他发现,他的崽好像被调包了。 一号崽用鱼尾缠上他,想将他拖到没有人的海底; 二号崽突变成了鬼王,冰凉的掌心扼上他咽喉; 三号崽从草莓味少年变成了冷血无情的血族亲王,看他的目光含着刀子; …… 宋戎:……QAQ崽崽忽然凶残了我应该怎么办? 宋戎:崽崽!崽崽!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为了养崽每天勤勤恳恳打工,结果一觉醒来崽觉得我抛弃了他们闹黑化# #攻:我不仅醋我自己还想暗鲨我自己# 阅读指南: ①1v1,HE,双C,甜文,慢热。 ②无所畏惧爱崽爱钱打工人老父亲受×千奇百怪争宠第一人精分攻。 ③杠精KY退散,不要人参公鸡,文中人物三观请勿代入作者三观,谢谢。 ④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第24章 好大的扑棱蛾子。 诶? 祁云有些懵, 他用胶水粘上去的那些花花活了? 怎么可能呀,他亲手摘的花,又是亲手用胶水把它粘上去的, 他比谁都清楚,怎么会突然间活起来了? 窗外的兔老师也不信。 鸟老师道:“你还真别不信, 你大可以去花圃看看,六朵花, 全活了, 根茎的位置只有一点折断过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 居然能把断掉的花又种活了, 现在整个幼儿园传遍了。” 祁云心想:实不相瞒, 我也不知道花花是怎么种活的。 他眨了眨眼, 收拾好餐盘后,找了个没有人的时间点跑去花圃。 园长对这些失而复得的花重视极了,让人将花圃旁的围栏加高了一米,祁云费力地翻进去, 蹲在花花旁边看。 根茎断掉的痕迹真的没有了, 只有一道非常浅的痕迹,微不足道。 祁云眨眨眼, 觉得面前的一幕魔幻极了。 他随手拿来粘花花的胶水这么厉害的嘛?!居然可以让花花真的粘合在一起,这也太厉害了吧。 莫非…… 那个胶水其实是超厉害的东西! 祁云眼睛一亮, 当即决定了, 回去就把胶水贴身收藏!以后有什么断掉的东西都拿出来补补,实在不行用来种花也行。 想不到呀, 这个花花居然喜欢胶水, 口味真独特。 他想着, 伸手戳了戳花花。 婴儿拳头大的白色玫瑰往旁边晃了晃,紧接着又晃动着转了回来,亲昵地挨上祁云的手背。 小王子不解的同时松了口气,他低下头,小小声和花花道:“对不起哦,虽然早上跟你说过了,但是还要再说一遍,我不是故意摘你们的,我只是想送点和生命有关的东西给它们,真的很对不起。” 花花被风吹的往旁边歪了歪,像是在说没关系。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祁云拿过一旁的水壶,认认真真给花花浇水,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翻过围栏溜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粘回去的那几朵花似乎长大了一些,花瓣往四周舒展,盛放得格外漂亮。 回到教室宿舍,祁云开始忧心明天的课。 黑板还没有修好,室内的课不知道要上什么,今天暂时用户外课糊弄了一天,那明天呢? 总不可能天天这么糊弄吧? 当务之急是先把黑板修好,如果能顺便把教室也修整一下就好了,教室后的都有些开裂,桌子和椅子也是老旧的…… 祁云拨拉着小算盘。 他想弄的这些东西悉数需要用钱。 他的小珍珠还剩十四颗,其中十颗他拜托好心人给他兑了星币,放在了他临时的身份证名下的银行中,剩下四颗他则是一直贴身收着。 这些钱,应该可以把教室翻新一遍吧? 祁云不太确定,去问了副园长,对方笑眯眯地表示,这些事情需要向园长递交申请,园长同意了才行。 小王子有一点不太想和园长打交道,毕竟他才摘了人家的花花。 虽然粘回去了,但还是心虚。 园长和人送外号弥勒佛的副园长不同,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听完他的来意,眉头不自觉蹙起来,面相瞧着可凶。 祁云有些害怕,悄咪/咪往后缩了一小步 “……那个,园长先生,不可以的话,我自己出钱去找人修可以吗?” 园长抬头看了一眼他,面色凝重地点头:“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又低下头去沉思。 上面的交代是让他不要管这个班的学生,只要保证没有人受伤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任何大事小事他都不能插手,就当这个班里是普通学生。 园长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于这个班的事能远离就远离。 祁云可以说是那个班的第一个老师,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和他提出申请的人。 他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拨款下去装修,听见祁云的提议,突然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也与他无关,全是面前这个小老师的主意。 得到了批准的祁云高兴坏了,克制着高兴鞠了一躬,离开的背影带着雀跃,准备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小朋友们。 他刚踏进院门,余光猝不及防瞥见了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似乎是一条纯黑的尾巴,短短的,还连着一小截屁股,一晃而过,很快消失在墙壁的夹角中。 祁云满心欢喜顷刻被吸引过去。 那条尾巴,他好像没有见过。 既然是他没有见过的,那就有可能是剩下两只一直把自己藏起来的、其中一只猫猫。 作为一个自认为的好老师,祁云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准备把逃课好几天的小朋友抓捕归案。 他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地往墙体夹缝中走,最终在拐角的树丛里看见了一只中型的毛团子。 同样是只猫科动物,身形是普通家猫的三倍,纯黑的尾巴很短,身上的毛发是浅棕褐色的,起伏的脊背处的毛毛颜色比较深,是红褐色的,两只耳朵上有黑色的簇毛。 这是只欧亚猞猁。 祁云扒着墙壁看过去。 欧亚猞猁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正跟着自己,警惕地回头,那双眸子里的光刀子一般,沉甸甸的。 和之前见到的四只猫崽崽相比,他像个异端,周身是刺,眼里藏着深深的阴霾,全然是只不信任人类的野兽。 没看见身后有人,他的警惕心却没有放低,伏低身子在同他差不多高的草丛中轻手轻脚地走着,充满水分的草叶被他那双雪地靴一般的爪子踩在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在草丛里盘旋了一阵,确认危机解除才恢复常态,转身正要走,身子骤然腾空,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带了些奶音的嗓音欢快道:“抓到啦!” 猞猁浑身的毛发炸了起来,气息变得格外危险,尾巴狠狠甩过去,藏在肉垫中的爪子伸出来,想给不知好歹的人狠狠来一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挠过去,爪爪就被人握住了。 不知好歹的陌生人捏住他的爪爪上下挥了挥,把他举高,将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凑到他面前,认真观察着他。 “咦,指甲好长,应该剪指甲了,不小心划到自己怎么办?” 猞猁一惊,从喉中冒出低哑的吼叫声,后肢发力,眼看就要踹上陌生人,那陌生人却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捏着他两只爪爪,抱不听话的小猫咪一般,絮絮叨叨地往外走。 “你逃了两天了课了,不能再放你在外面乱跑了。” 墙体缝隙中无人管,杂草生了老高,打到祁云的大腿,他走动时,裤子擦着杂草摩挲过去,窸窸窣窣的声响格外明显。 “吼——” 挣扎不出来的猞猁用尽全力吼了一声,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怒意,还有被冒犯的恼羞成怒。 铁了心的小王子才不肯放过他,收紧手自顾自往前走。 “不行哦,我听不懂你的叫声,但是不能放你跑掉,好孩子应该回去上课。” 挣脱不出来的猞猁阴沉沉地盯着他。 “放、我、下、来!” 祁云一顿,有些惊讶地低头看过来:“你也会说话呀?” “是。放开我。”猞猁阴郁道。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羞耻的方式抱着,就像抱那些毫无缚鸡之力的家猫一般。 ……太丢人了。 这个人居然敢这样对他,等把他放下去…… “还是不行。”祁云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得跟我回去上课,就算你会说话也不可以。” 猞猁:“……”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居然敢这样对他? 祁云走出墙体缝隙中,单手拍了下裤子上的灰,猞猁挣扎中踹了他几脚,把灰弄了上来。 他收回手,抱着猞猁高高兴兴地去了教室。 四只猫猫正好都在教室里,听见声音回头,无不惊愕地看着他以及他怀里抱着的猞猁。 锈斑豹猫看了两秒,楞楞地“喵”了一声。 祁云自动翻译了一下,他应该是在问自己怎么找到猞猁的,高兴道:“猞猁小同学也被我带回来了,只剩下一只猫猫,我们大猫班就可以整整齐齐啦。” 豹猫又“喵”了一声。 “这是……猞猁?他怎么这个样子被人抱着?” 这里除了祁云都听得懂他说的话,最能闹腾的白虎用力点头:“是他是他。” 猞猁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小豹猫看了他几秒,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你个臭毛球也有今天哈哈哈……” 他的笑声是个开端,白虎也不客气地笑出声,素来冷静的雪豹忍了两秒,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被人制住。” 小狮子倒是没笑,认真提议道:“你可以以把他放下来了,门窗都关上了,他逃不掉的。” 祁云松开手,被抱小孩儿的姿势折磨了一路的猞猁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后退了好几步,站在桌上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祁云没有察觉他的愤怒,顺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好啦,明天不可以再逃课了,逃课不是乖孩子,没有奖励,他们今天都得了小花花。” 虽然花花后来又被他粘回了土里。但是他的本子上画了! 早晚有一天,他会再送属于自己的花花给小朋友的! 猞猁抖了抖身子,甩开他的手,身子伏低,三瓣嘴微张,露出里头雪亮的尖牙来,短短的尾巴躁动不安地摇晃,越是熟悉他的人越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甚至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他随时有可能咬断面前人的脖颈。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逃课的猫猫,祁云浑身轻松,对逮另一只猫猫更加信心满满。 猞猁的忍耐到达了极点,死死盯着他微挑起的唇角,利爪无声无息伸了出来—— 身后却有一只爪子按了上来。 他条件反射回头,凶恶的眼神也随之暴露在来人眼中。 雪豹冲着他摇头,瞳孔里盛着平静。 “别闹了,他是新来的老师。” 白虎也凑了过来,把脑袋趴在他所处的桌面上,认真道:“你别把他弄死了,我还挺喜欢他的。” 在自然界中,雪豹和虎是猞猁的天敌。 猞猁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地将爪子收了回去。 豹猫仗着身形优势,踩着雪豹的背到了他的脑袋上,轻轻一跳,滑滑梯一般猛地跳坐到了猞猁身上,两只短小的迷你型爪爪去扯猞猁的其中一只耳朵,幸灾乐祸道:“哦呦,某些人真的好惨啊,被这么丢脸的抱着还不能打回去。” 猞猁耳朵一转,他扑了个空,身子失去着力点,猛地倒在了猞猁背部。 他索性也不起来,就这么躺在猞猁背上,懒洋洋道:“豹豹,你该不会已经被这小老师收买了吧,怎么我要砸他你不准,猞猁想挠他你也不准。” 猞猁听见他声音就烦,身子一抖把他甩了出去。 巴掌大的锈斑豹猫刚爬起来,身子突然腾空,被雪豹叼了起来。 白虎拍了拍他,认真道:“就你成天挑拨,这里谁你打得过?要不是豹豹护着你,你早就被猞猁打哭出来了。” 豹猫不高兴了,在空中晃动着身子找机会逃跑,视线突然注意到什么,大叫起来:“那头蠢狮子叛变了!” 小狮子对他们的争吵不感兴趣,兀自走到了祁云身边,主动低头让他摸自己。 听不懂喵喵叫的祁云受宠若惊,暗地里撸了好一会儿狮子才被豹猫发现。 他的手在小狮子柔软的鬃毛中穿梭着,问道:“它们在说什么呀?” 小狮子往他身上蹭蹭,那股令他感到舒服的气息源源不断从祁云身上传来,他舒服得毛发打卷儿,开口道:“乔伊斯在挑拨他们打架。” 乔伊斯是锈斑豹猫的名字。 祁云顿了顿:“诶?它为什么要怎么做?真的打起来了,依他的身形他应该谁也打不过呀。” 小狮子主动往他掌心底下蹭蹭脑袋:“豹豹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 祁云往这边看了眼,发现局面已经被雪豹控制住了。 这群猫猫当中的孩子王似乎是性格最沉稳的雪豹。 认知到这一点,他顿时放心了,同紧紧挨着自己的小狮子一起过去,将装修的事给他们说了。 “……这几天我们就不在教室里上课了,我们上户外课,室内课就去活动室,大家看可以吗? 猞猁还在生气,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兀自静静趴在桌子上舔爪爪。 雪豹点了下头,被他叼在嘴里的豹猫挣扎不出来,干脆就着这样的姿势破口大骂,奈何他的声音在祁云听来悉数是软绵绵的猫猫叫,一个字也听不懂。 白虎最喜欢在户外玩儿,闻言自然点头同意。 没有人有异议,原本还担心的小王子顷刻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地请来了装修工人和维护工人。 他的高兴只维持到预先支付工人工资的前一刻。 让路从银行中划走定金,祁云看着一下就少了五分之一的余额,又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贫穷。 救助所只负责救助流浪儿童,不会给他钱,实习老师这份工作也没有工资,度过实习期转正后才有工资。 钱越花越少,却一点进账也没有,小王子有些焦愁。 甚至想再去哭几颗小珍珠出来。 但是臭哥哥说了,上岸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不能妄想着走捷径轻轻松松度过为时两月的考验,那样,他来岸上走一遭就毫无意义了。 虽然臭哥哥喜欢坑弟弟,但他说的话是真的。 祁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非要上岸,他模糊记得这件事跟什么传承有关,但他从小被宠坏了,反正上头有哥哥姐姐,继承王位也轮不到他,学习时常插科打诨,母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这么浑水摸鱼到现在。 想想就很后悔。 祁云一脸肉疼地关上了个人终端,咬了下笔头,在本子上写下两个字: 赚钱。 钱可以让他在岸上待两个月,还可以买到属于他的东西,还能让他班里的小朋友们过上好日子。 别班小朋友有的,他们班小朋友也必须有! 第二天,装修工准时上门,带了无害油漆和粉刷工具在教室里叮叮当当地修理、维护。 祁云则把小朋友们带去了活动室。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阳光充足,属于温暖的范畴,不会让人感觉到热和刺眼,正好适合出去晒太阳。 他一直觉得,晒太阳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活动。 太阳多好呀,又舒服又杀菌,丧丧的小朋友们正适合多晒太阳! 祁云收回视线,正要招呼猫猫们去外面晒太阳,往室内一看,登时傻了。 猫猫们大概是在阴凉的活动室睡习惯了,到这儿没几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豹猫先把自己团成了毛球,其他猫猫被他的困意传染,接二连三地趴下来。 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的学生们就悉数睡着了。 睡着的毛绒绒固然很可爱。 但是!上课睡着的毛绒绒就不可爱了。 祁云费劲吧啦地去推就近的小狮子:“崽崽、崽崽别睡了,我们出去晒太阳!” 崽崽的叫法是他跟哥哥学的,哥哥从小就喜欢叫他崽崽,说这是对小孩儿的爱称,就是他长大了也没有改口。 小狮子迷迷糊糊往他手上蹭:“不想出去,毛毛多,不喜欢晒太阳。” 祁云劝了他好半晌,小狮子无动于衷。 他想像抱猞猁一样把小狮子拖出去,然而他伸手一抱,发现他不仅抱不动小狮子,甚至环不住小狮子的身子。 这也正常,猞猁使用四肢站立时脑袋在他的大腿位置,他抱起来掂过,大概在二十公斤。 小狮子就不一样了。 小狮子站起来能到达他的手肘处,身形看着是好几个他加在一起,沉甸甸的,繁茂的鬃毛在视觉上更增添了他的庞大感。 小王子根本就抱不动。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小狮子还是躺在原地。 祁云放弃了,他的视线在室内梭巡,略过和小狮子差不多大的白虎,在雪豹身上停留了片刻,发觉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大。 他挑挑拣拣,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豹猫和猞猁身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拎起团成了球球的豹猫塞进口袋里,又把熟睡中的猞猁抱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把两只猫猫放在了太阳底下。 他身上的气息对于猫科动物来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动物在他身边只会觉得很舒服。 祁云就这么揣一只,抱一只,成功把两只猫猫放在了太阳底下。 小猫咪送出去了,接下来要面临大猫咪们! 小王子摩拳擦掌,站在了小狮子屁股后面,两只手一起用力,推着昏昏欲睡的小狮子往外走。 小狮子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憋得脸通红的小王子手一滑,瞬间卸力,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倒去,趴在了小狮子柔软的毛毛中。 ……唔,有一点舒服,突然就不太想起来了。 不行! 要把崽崽们推出去晒太阳,不能沉迷毛绒绒! 祁云一骨碌爬起来,又推了一会儿,果断放弃,选择先去推雪豹。 他刚走近,雪豹便睁开眼看过来,黄绿色的虹膜色泽在光线并不十分充足的地方显得有些深沉。 他静静看着面前愣怔的祁云,开口道:“你这样做没有用。” 小王子下意识反驳:“怎么会没有用呀?” 雪豹示意他往窗外看。 祁云扭头看过去,院子里移植了许多古木,出太阳时随处可见树荫。一会儿功夫,他好不容易“偷/渡”出去、放在阳光底下的两只猫猫已经滚到了树荫底下,半点阳光也照射不到。 他们没有明说,但是他们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他们讨厌阳光。 也厌恶一切鲜活的东西,就譬如昨天祁云发下来的花花,没有一只猫猫选择了拿走,就算是瞧着很正常的小狮子和性子活泼的白虎也没有。 他们将那朵娇艳鲜嫩的、含着露水的、充斥着生机的玫瑰遗弃在了桌子上。 就如同他们被遗弃在这间窄小的院子里,照射不到阳光,只能处在阴凉与黑暗的地方,日复一日,直至形成习惯。 最开始掉进烂泥中,所有人都想过挣扎,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就渐渐习惯了。 习惯照不到太阳,习惯周身散发腐败的气息。 祁云不明白雪豹想说什么,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里顷刻响起警铃,出离不乐意了。 他好不容易把这两只猫猫放在太阳底下的!怎么又滚到树荫下了?! 他心里想些什么,面上诚实地表现出来,雪豹心里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将事实告诉他。 “你如果在他们清醒的时候去抱他们,猞猁会挠你,乔伊斯如果能开口,会让你滚。” 祁云微微一愣。 雪豹平静道:“这里不需要外人,也不需要任何改变,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你非要做出什么改变,没有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更加厌恶你。” 他说的话一点也没夸大。 面前的人似乎天生不知道什么叫丧、什么叫绝望,也没有切身实地体会过这种浓郁的负面情绪。 正相反,他周身充斥着阳光的气息,鲜活无比,却恰巧是他们这种一潭死水般的人最为讨厌的。 小王子从恍惚中回神,认真跟他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哦。所有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没有人能够预判到结局,它们现在讨厌我,那就、那就讨厌嘛,只要它们不是一直讨厌我就好啦。” 小王子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来。 “以前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生活在一个看不见太阳的地方,有一天,突然有人跟我说,要带我去有太阳的地方看看,我当时也跟他说我讨厌太阳,才不要出去呢。可是你看现在,我可喜欢晒太阳了。” 祁云看着面前的毛绒绒,手不自觉抬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雪豹脑袋上揉了好几下。 小王子一边惊叹,毛绒绒的手感每一次摸到都很舒服,一边默默决定了,在他回海底之前,他要让大猫班的崽崽们重拾信心! 雪豹微低头,躲开了他的手。 祁云并不在意,凑近他,悄悄和他打商量。 “做鱼……做猫嘛,要勇于尝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晒太阳?很舒服的。” 雪豹垂头,半晌,他起身走了出去,在阳光并不强烈的地方趴下。 祁云眼睛一亮。 又成功一只! 他信心百倍地去叫白虎,对方很听话,听见要去外面玩儿就高高兴兴地蹦跶出去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小狮子了。 祁云摩拳擦掌,又推又拉,好不容易才把小狮子推出去,又把滚到一边的猞猁和豹猫捡回来。 一个班的小朋友们就应该坐在一起才对。 祁云轻咳了一声,张嘴道:“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晒一节课的……”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祁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猫猫们三三两两爬起来,一只接着一只走掉。 他看着面前的空地,刚才的信心一扫而空,突然就有些委屈。 委屈巴巴的小王子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他才把崽崽们劝出来,居然就这样下课了…… 小王子委屈极了。 不止是这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铃声一响,猫猫们就睁眼睛走了,说明他们是听得见声音的。 可见他之前说了好几次,对方毫无反应并不是因为没听见,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他。 怎么这样嘛…… 他还以为,送了花花之后,崽崽们会多少亲近他一点。 结果一下课就走掉了。 他想起了刚才雪豹说的话。 ——“他们讨厌你。” 第一次听的时候小王子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句话恐怕是真的,他一点也不受小朋友们喜欢。 呜呜呜小王子被人讨厌了…… QAQ超!委!屈! 祁云独自蹲在阳光下画圈圈。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肉垫踩在地上的声音,身旁的土地被什么东西插了进去,一片阴影随之覆盖上来。 祁云下意识抬头,小狮子两只爪爪笨拙地握着遮阳伞固定,他拿的这把伞格外大,能将他和祁云完全遮住。 小王子仰头看着庞大的伞盖,呆呆道:“你做什么呀?” 小狮子固定好了遮阳伞,在他身边舒舒服服地爬下来,尾巴圈住了他一只脚踝:“陪你晒太阳。” 祁云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他近乎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有走呀,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起走了……” 他还以为他被所有的崽崽嫌弃了呢,没想到小狮子居然愿意来陪他。 他兀自高兴着,左手手背突然蹭到了一点柔软的毛毛,下意识回头,雪豹在他左边趴了下来。 两只猫猫一左一右把他围了个圈儿,共同挤在这把宽大的伞下。 祁云更加受宠若惊了,下意识学着小狮子叫他的称呼开口:“豹豹,你也来了呀?” 雪豹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我来晒晒太阳,你不用管我。” 话是这么说的,祁云伸手要摸他时,他却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极为温驯地往祁云手底下轻轻蹭了蹭。 乐开花的小王子傻乎乎道:“这里有这么大一块地方,怎么就跑到我这边来了呀?” 雪豹道:“你这里有伞,而且……” 祁云身上的气息让他感觉很舒服,所以他不介意在对方身边多待一会儿。 祁云现在的情绪真的可以称之为受宠若惊了,刚才的失落和难过一扫而空,一手一只毛绒绒,高兴得找不着北。 他陪着两只崽崽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在毛绒绒和温暖的阳光簇拥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边的两只毛球还在,祁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小狮子爪子下,抱着他的尾巴,一只脚搭在了雪豹尾巴上。 察觉这个姿势不妥,小王子一溜烟爬起来。 “崽崽,醒醒,豹豹,你也醒醒,今天该回家了。” 帝国幼儿园一个月放小朋友们回家一次,为时四天,在此期间,幼儿园除了清洁人员和食堂阿姨之外是没有任何人的。 当然,也有的崽崽不回家,选择留下来,不过那是极少数,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大多恋家,巴不得天天回家。 祁云刚来没两天就赶上了这次放假,忙把两只崽崽推醒,送他们出了幼儿园。 送走两只崽,他回到大猫班的院子一看,白虎已经被家人接走了,只剩豹猫和猞猁还在院子里。 还有一只猫猫一直藏着,小王子怎么也找不出来,问了雪豹才知道对方提前回家了。 豹猫和猞猁在教室里看装修工粉刷墙壁,祁云走进去,想把两只崽捞出来。 看见他来,猞猁往桌子上跳了好几下,跳在了储物柜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豹猫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 祁云走过去:“在看什么呀?” 豹猫小小的身子伏起来一点,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他没搭理祁云,足有身长一半的尾巴在桌面扫来扫去。 小王子带着疑惑和新奇观察了一阵,突然发现他是在随着装修工的动作摇尾巴。 装修工将滚筒往上,他的尾巴就朝着左边摇,滚筒往下,他的尾巴又跟着晃动到了右边。 看明白的祁云眼里一瞬冒出许多小星星。 他的崽崽超可爱!!! 祁云看了好一阵,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尾巴。 豹猫被他打断了频率,不太高兴地朝着他龇牙,嘴中发出小呼噜声,爪爪悄悄将身下趴盖着的果子往外拖了拖,眼里冒出算计。 豹豹走了,留下来的是他一样讨厌祁云的猞猁。 这下好了,没有人会阻止他砸这个该死的人类了。 巴掌大的锈斑豹猫跃跃欲试,将臭臭果又拖出来了一些,祁云只要绕到他面前,就能够看见果子顶端的把儿。 “嗯?” 他突然疑惑地叫了一声:“谁呀?” 豹猫动作一顿,把果果又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敲打玻璃的声音,这正是祁云出声的原因。 小王子疑惑回头,瞳孔骤然放大,身子在一瞬间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手哆嗦了几下,克制不住大喊出声:“啊啊啊虫虫!好大的虫子!好大好好大的——的扑棱蛾子啊!!!” 敲打玻璃的是只斑斓的蝴蝶。 而这只蝴蝶有些眼熟,俨然是前几天把祁云吓得晕过去的那一只。 小王子什么都怕,尤其怕长得丑还大的虫子,倒吸一口气。 蝴蝶从窗外飞进来,狰狞的口器蠕动着,吐出的却是人言:“瞎叫唤什么,切,胆小鬼。” 听声音是个小姑娘。 然而祁云顾不得这么多,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随时准备跑路。 蝴蝶察觉到了他的害怕,刻意往他这边飞过来,她挥动着翅膀,从身上掉下来一些肉眼无法察觉的粉末。 小王子把那些粉末看得一清二楚,吸进去的那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害怕得手脚都在哆嗦。 蝴蝶飞到了他面前,稚嫩的女声恶劣道:“你还不跑吗?小心……我吃了你啊!”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祁云就“啊啊啊”地跑到墙角躲起来了。 呜呜呜好大的虫虫!他又看见这么大的虫虫了,哥哥救命嗷! 这可恶的虫虫还堵在了教室门口,想跑出去都不行,好可怕好可怕呜…… 蝴蝶笑了:“嘻嘻。” 害怕得抱紧自己的小王子快哭了。 陆地上的人坏,虫也坏! 这样的虫虫,放在他们人鱼国是要被做成标本的!再不济也要拿去喂鲨鱼! 蝴蝶见吓到了祁云,将注意力移到面前的两只猫上,嚣张道:“喂,我听说你们这里都是三岁之前不能开口的废物?” 她洋洋得意道:“我今年可才两岁就能开口了,羡慕吧?早就听罗里说你们这里是废物窝了,那边那只猞猁,没记错的话你是罗里的哥哥吧?罗里今年可才五岁呢,你和他比还远远比不上,就是我也可以轻轻松松打败你。” 听见她提到的那个名字,猞猁眸光骤然一沉,那双眸子迸射出刀子一般危险的气息,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面前人。 今年只有一岁的豹猫懒洋洋地甩尾巴,并且决定将果果的命中目标改成这只讨厌的虫子。 蹲在墙角的祁云隐约听见了一些词,立刻不高兴了:“不准你这么说他们!” 他的威胁性太小,蝴蝶往前一飞,恐吓道:“要你管,再嚣张我吃了你信不信?!” 怕虫虫的小王子又克制不住地缩回了墙角。 好可怕…… 蝴蝶喋喋不休着,轻蔑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祁云:“那边那个是你们这新来的老师吧?和你一样,可真没用,一吓就晕了,压根不敢管我。” 豹猫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对极了。 就是很没用嘛,还讨厌,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居然敢提他! 蝴蝶:“我听罗里说,你以前经常欺负他,但是罗里心善,不会欺负回来,所以我今天是来报仇的,你就站在那里不准动,敢动一下我让我爸爸来对付你,那边那个废物老师才不会管你。” 听不清的祁云终于缓过神,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崽崽们呜呜,他把崽崽们落下了…… 这只小蝴蝶猖狂到了极致,也不知有什么背景,猞猁眼中有阴沉一闪而过。 豹猫嗤笑一声,把藏在身下的果果拿出来,抬爪就要砸过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教他停下了动作。 害怕得快哭出来的小王子“啊啊啊”地叫了一通,冲到小蝴蝶面前时瞬间噤声,动作也变得轻手轻脚起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看不见”。 紧接着,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一手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捞起酝酿中的猞猁,又一手把豹猫拎起来,悄悄往后挪,挪到了自认为的安全距离又开始“啊啊啊”地嚎叫着好害怕,手却诚实地把两只猫猫揣进了怀里,谁也不给看。 然后,他转身就跑。 “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好大的虫虫呜呜呜好想回家……” 跑远了,他的声音仍旧传了过来。 围观了他抢猫的小蝴蝶:“……” 猝不及防被捞起来的猞猁:“……” 突然被波及到的豹猫:“……”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日记: 今天收获了神奇的胶水,超开心! 不过有坏虫虫来吓人,呜呜呜好可爱QAQ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扑棱蛾子!臭哥哥又骗我!!! –––––– 入v啦,本章留言都送花花呀QUQ,明天会早更新,v后最低日三!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呀! 第25章 一更。(捉虫。) 祁云抱着两只猫猫跑出去老远才停下来。 他刚一停下来, 在他怀里被死死勒着的两只猫就跳了下来。 回过神的小王子腿都软了。 太可怕了呜呜呜,那么大的扑棱蛾子,吓死个鱼! 海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扑棱蛾子! 臭哥哥还说陆地上的虫子最大的只有贝壳那么大, 让他不要怕。哥哥居然骗他,他居然舍得骗自己的亲亲宝贝弟弟! 祁云喘了好一阵, 抬头就发现两只猫猫眼神怪异地盯着他看。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嘛?” 豹猫气哼哼地:“喵喵喵!”你把我的臭臭果弄掉了! 猞猁则是奇怪地看着他,微哑的嗓音压得很低, 其中透着不解:“……你看起来很害怕虫?” 祁云勉强为自己挽了一下尊。 “就一点点怕, 很少见到这么大的扑棱蛾子,所以稍微被吓到了。” 猞猁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的腿在抖。” 祁云:“……” 因为真的很可怕嘛! 这么大、这么大的扑棱蛾子!一口能把他这样的无辜小鱼鱼吃掉!换了谁能够不害怕! 祁云蹲下身去画圈圈:“好吧, 我的确比较胆小。” 猞猁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那你还抱我们一起跑做什么?” 豹猫抬起爪爪用力打了他一下, 使劲喵喵叫:“不要废话, 让他赔我的果果!赔我的臭臭果!第二次了!” 猞猁不理他, 目光盯着面前的人,想让他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来。 祁云反而奇怪道:“为什么不抱你们?你们是我的学生呀,那只小蝴蝶可讨厌了,它故意吓我, 不抱着你们一起跑, 天知道它会对你做什么!” 小王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班上的崽崽是弱了一点,但是那也不代表外面的人可以随便欺负他们! 有小王子在, 绝对不会让他们受欺负! 不领情的豹猫叫得更加大声:“果果!臭臭果!我的臭臭果!” 猞猁的眸光有些灰暗,他轻轻一眨眼, 那点灰暗顷刻消失不见。 豹猫叫得太不同寻常, 小王子有些担心他被吓到了,厚着脸请求道:“那个, 你可以帮我翻译一下它在说什么吗?我听不懂, 它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呀?”语气逐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猞猁凉嗖嗖地看了眼身旁胆大包天的豹猫, 冷漠道:“你弄丢了他的果子,他让你赔给他。” 祁云微微一愣。 “什么果果?” 豹猫恶人先告状,臭脾气地看着他,一副“你说呢”的样子。 祁云被他这样盯着难免有些心虚,费力回想了好一阵,想起刚才跑的时候,从豹猫身上好像掉下来一个拇指大小的浅灰色果子,不过他当时忙着逃跑,没有注意。 瞥见他的表情,豹猫气道:“喵喵喵喵喵!”把我的果子还来! 祁云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猞猁,虚心地请求他帮自己翻译。 猞猁的声音听起来凉嗖嗖的。 “他让你既然想起来了,就不要赖账,把他的果子还来。” 祁云:“QAQ。” 他没有果子…… 可怜小王子被一只不到自己巴掌大的小猫咪谴责得抬不起头,他听着耳边气急败坏的喵喵声,心中的愧疚更加浓厚。 突然,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小珍珠。 “我没有果子,不过我有这个,不介意的话,给你这个可以吗?” 豹猫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一颗成色很好的珍珠后,登时不高兴了:“谁稀罕你的珍珠呀,这种东西我才不要,我要我的果子!” 猞猁翻译道:“他看不上你的珍珠,要果子。” 祁云手足无措,压根想不到应该怎么办,被斥责了好半晌才讷讷道:“那我、那我再给你找一颗那样的果果,可以吗?” 豹猫:“喵喵喵!” 猞猁翻译:“涨价了,要两颗。” 小王子用力点头:“没问题!” 豹猫这才作罢,摇头晃脑地爬上树走了。他走后没多久,猞猁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祁云,也跟着走了。 徒留一无所知的小王子发愁。 上哪里去给小号崽崽找果果呀? 他怀揣着苦恼回院子里悄悄看了一眼,小蝴蝶已经走掉了,只有装修工还在劳作。 祁云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回救助所给他找的小破屋子。 既然放假了,那小王子自然是要回去的。 出幼儿园有一条必经之路,而在必经之路上就坐落着小狗班,祁云经过这里时格外小心,生怕里面的狗狗听见声音,一窝蜂涌上来争着抢着要咬他。 就在他以为安全后,身后突然有声狗叫响了起来。 “汪汪汪!” 叫声里满是发现宝藏的欣喜。 祁云一瞬间身子僵硬,不愿意接受现实地扭头看了一眼,猛然望见他身后小狗班的院门是打开的,那声狗叫过后,门缝里接二连三冒出来了好几只还没走的狗狗。 “啊啊啊救命啊!!!” 祁云拔腿就跑,中气十足的叫声划破幼儿园的寂静。 狗叫声此起彼伏地回应着他。 幼儿园门口,林右面色有些古怪:“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他侧头看向身旁。 他身旁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袭万年不变的军装,军帽压得很低,几乎将上半张脸完全遮住。 闻言,男人看过来,那双墨蓝色的眸子中沉淀着刀锋一般的凌厉情绪。 “进去看看。” “是,上将。” 秦戈迈步往幼儿园里走。 他刚开完会便被林右提醒,得知今天是幼儿园每月一次的假期,想起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儿,下意识输入了幼儿园的地址,顺道过来看看这小孩儿最近几天过得怎么样。 副园长跟在他们身旁,将祁云这几天来发生的事简化了说出来。 “这孩子活泼得很,好几个班的小朋友都喜欢他,除了刚来的时候发生了些乌龙之外,我还挺喜欢这孩子的。” 秦戈一言不发,沉默着往前迈步。 倒是林右来了兴趣:“他做什么了?” 副园长笑眯眯道:“太招小朋友喜欢,犬科动物和猫科动物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不过他怕狗,刚来就被狗追得跑遍了整个院子,现在要好些……” “救!命!嗷!” 他的声音被一声夹杂求救的狗叫打断了。 三人抬头,祁云发狠往这边狂奔过来,身后还跟着大小不一的几条狗,无一不在死死追着他。 这幅场景瞧着莫名有些喜感。 瞥见这边好几天没见的人,祁云眼睛骤然一亮。 “秦上将!” 他一边高声叫着,声音里的那点奶音几乎听不清了,能听出来的只有高兴和惊喜,一边跑到了秦戈面前,刹不住车地撞进了他怀里。 秦戈条件反射想回击,鼻尖却猝不及防闻到了某种味道。 说不出来那是怎样的味道,似乎是太阳的气息,可又夹杂了些许微凉的、泉水一般的清冽气息。 总之,闻起来非常舒服。 就好像触碰到了一片绵软无比的云一般,让人不自觉想要沉浸进去,思维也跟着放松。秦戈眸子骤然一亮,一条漆黑的竖线出现在他瞳孔中,他的双眼在这个瞬间变成了竖瞳,转瞬即逝。 秦戈还来不及说什么,他身后紧跟着过来的狗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原本觉得失礼,打算从他怀里出去的祁云顷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手忙脚乱地往秦戈身上蹿。 后者一个不察,怀里软乎乎的小朋友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只死死抱着他的树袋熊。 祁云:“啊啊啊你们不要追着我了啊!我真的不好吃哇呜呜,你们追我两次了!两次了!放过我吧呜哇哇……” 林右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他这是……” 副园长见识过小王子爬树的本领,煞有介事地开口道:“他把秦上将当成树来爬了。” 被他当成树的秦戈:“……” 追过来的几条狗此刻已经围着秦戈包了一个圈儿,跳起来抓已经爬到了他背上的祁云。 小王子顾不得这么多,手忙脚乱地就要往上爬。 “不要再追着我跑了嘛,我真的一点也不好吃呀……” 背上的小孩儿隐隐有要爬上他脖子的趋势,秦戈及时制止道:“下来。” 祁云拼了命地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它们想咬我!” 秦戈目光往身前一扫,接收到他视线的狗狗们心头一骇,狗叫声骤然终止,几只狗狗围拢在一起,焉焉地往后退。 为首的德牧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祁云,秦戈的视线随之扫过去,德牧面上露出惊骇的神色,被那股强大的气息震慑,头也不回地夹着尾巴跑了。 他一跑,跟着他过来的那群狗也跟着跑了,再怎么凶,本质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孩儿罢了,怎么敢和秦戈对上。 “他们走了,下来。” 怂唧唧的祁云勒紧他的脖子,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发现下面没有一只狗狗才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祁云忙松手,从秦戈身上跳下去。 他拍了拍跑乱的衣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秦戈:“秦上将,你来啦!” 秦戈颔首:“恰巧路过,来看看你。” 林右笑眯眯地从身后迎上来:“小朋友这几天当老师当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不出意外在下午三点! 第26章 二更。(捉虫。) 提起这几天的教师经历, 祁云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心累。 小朋友们不喜欢他,隔壁班的臭虫虫故意过来吓他,小狗班的狗狗看见他就追着跑过来要咬他, 小猫班……不提也罢。 硬要总结一下的话,他这几天的经历只能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非常让鱼头疼。 但是不能让好心人为了他而担忧,好心人帮了他这么多, 带他来主星, 还给他办了临时户口、帮他买了个人终端、帮他把小珍珠换成星币…… 好心人帮他的太多了,他不能再麻烦对方, 思及此, 祁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挺、挺好的呀, 我和小朋友们相处得可好了。” 秦戈瞥着他面上的不自在, 随口问道:“你带哪个班?” “大猫班!”祁云热心地为他指了指大猫班的位置,雀跃道:“在那里,那个院子就是我们班,现在还有两个学生在里头, 秦上将想去看看吗?” “不了。”秦戈谢绝他的好意, 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家了。” 祁云有些失落, 眼里的光淡了下去,莫名让人联想到考了一百分的小朋友, 高高兴兴拿着卷子来问家长要奖励, 家长却看也不看地敷衍他。 他垂着头,一边往外走, 脚尖一边轻轻蹭着地上还未来得及洒扫的落叶。 “那我……我回去了, 秦上将再见, 副将哥哥也再见。” 他挥了挥手,从幼儿园门口的台阶上蹦了下去。 祁云正要走,一辆黑车停在了他面前,后座的车窗降下大半,露出秦戈那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庞。他面色微冷,嗓音也是冷淡的,不自觉带了些已经习惯的、久居上位所养成的、吩咐一般的语气:“上车。” 祁云眨巴眨巴眼睛,浅蓝色的瞳孔里浮出疑惑:“怎么了呀?” 秦戈道:“我送你回去。” 祁云先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欣喜和雀跃化作一星明显的光,迅速升腾上他的眼中,无比高兴地用力点头:“好呀好呀。” 小王子上车坐稳,高兴得好像去春游的小学生,坐姿习惯性调整为了笔挺板正的姿势。 秦戈坐在他身边,一条腿翘起,两手合拢搭在了腹部。 这模样是有些慵懒的。 他这个人很奇怪,分明是军人出身,在外也习惯了雷厉风行和铁血手腕。 可在狭小的地方同人独处时,除了那身军装之外,又让人觉得他不是久负盛名的上将,而是个行事慵懒的贵公子。 小王子绞尽脑汁想了半晌,从贫瘠的词库扒拉出一个形容的句子: 好像休憩中的某种大型野兽,是威武霸气的,没有人敢质疑它的能力,在任何地方它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所以它需时时刻刻这么警惕,它可以选择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小憩一会儿。 祁云坐了会儿,忍不住张嘴叨叨:“秦上将,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是关于我班上的学生的,我听隔壁兔兔班的老师说,小动物们在三岁之前没有开口说话的话,寿命会缩短到三十岁以内。” 秦戈低低“嗯”了声。 祁云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延长它们的寿命呀?又或者,能激发它们开口说话。” 他脸上是求贤若渴的神情,迫切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三十岁可太年轻了,陆地上的人寿命和人鱼国差不多。三十岁在人鱼国还是小孩儿的年龄,刚进入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生命却戛然而止,小王子想想就觉得难受。 秦戈抬头望过来,他回答道: “有。” 现在已经天黑了,窗外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萤火虫一般微小的照明机器人漂浮在空中,有一只漂着漂着,忽地趴在了行进中的车窗上。 开启了防偷窥模式的车窗玻璃并没有隔绝外面的灯光,那点柔和的白色灯光随之透露出来。 祁云对上了秦戈的眸子,片刻后,他在心里小小的“咦”了一声。 那点光亮恰巧落在了秦戈面颊旁,在这灯光照耀下,他的瞳眸由原本深沉的墨蓝色变换为了通透的蓝色,犹如玻璃珠一般,又类似琉璃,里面装了星辰大海一般,漂亮极了。 祁云看呆了。 秦戈瞳孔中的变化只持续了极短暂的一秒,却还是被小王子捕捉到了。 他压抑着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激动,软乎乎道:“什么呀?” 秦戈垂眸,窗外的微型机器人松开了吸盘,离开了那一块位置。 “帝国有一种职业叫做治疗师,它们无法开口说话是因为先天精神力受损或过弱,高品阶的治疗师能从旁辅助、暂时安抚受损的精神力。” 帝国的一部分人拥有两种形态,拥有兽形态的人比平常人的精神力和体质高得多,可同时,他们的精神力因为分割出了这一兽形态,极容易产生波动,从而引发狂暴。 拥有兽形态的人悉数患有精神力紊乱综合征,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直到治疗师的出现。 帝国的治疗师根据精神力分为各个品阶,每个品阶的治疗师只能够治疗对应品阶的患者。 不过秦戈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假如是天生精神力过弱的话,应该怎么办呀?” 他眼巴巴地看着秦戈,后者言简意赅道:“植物。” “帝国的植物也分品阶,低等级的植物只是普通植物,除观赏外毫无作用,高等级的植物拥有基础思维、能够进行判断、甚至拥有脾气,散发出的气息能修复过弱的精神力。但因为它们拥有基础的判断思维,它们会自行选择是否对身旁的人修复。” 祁云听明白了,这两种情况都有办法解决,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看运气的。 精神力受损的情况,运气好能被治疗师帮助修补精神力。 精神力过弱的情况,运气好遇到高品阶的植物,自然而然就会成长。 小王子有点忧愁,高阶植物和治疗师应该很贵。 QAQ他现在没有钱。 在海里他有很多钱,但是现在是在陆地上,他身无分文。两个月的时间没到,他也不能回海里去拿钱。 贫穷的小王子自闭了。 坐在副驾驶的林右忽然开口:“上将,你上次送去养护的机甲已经送回来了。” 祁云的耳朵捕捉到了“机甲”两个字,骤然精神起来了。 他刚上岸的时候,在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口中听说过这个词,不过那时候没心情好奇这是什么东西,现在却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他多多少少听说了岸上的事。 陆地上的军人作战并不是用血肉之躯前去,他们发明了一种名为机甲的武器,由金属制作而成,使用者需要进到机甲的核心位置,将自己的精神力同机甲连接,操控机甲来进行战斗。 现如今的帝国法律规定,机甲只有军人和相关职业的人能拥有。 现在是和平年代,人人拥有机甲在很大程度上并不能帮助帝国,只会引发数不清的打斗。而人类的天敌——虫族早在上个世纪就被彻底消灭,那之后,所有人类聚集在一起,成了帝国。 和平年代最能滋生人心底的欲望和一切肮脏,帝国的敌对组织分别是外星系的人、猖狂的星级海盗和那些民间形成的反叛军团。 通过路的解说,祁云大致了解了机甲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心里也对这件武器油然而生一股向往,想亲眼见见这件武器。 他悄悄看了一眼秦戈。 “秦上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可以……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机甲吗?” 秦戈望向他。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对于机甲有着天然的向往,就如同向往电视中的英雄人物一般。 他扫了眼个人终端,现在的个人终端统一是佩戴在手上的手表型,不用的时候,便只是一块显示时间的手表。 上头跳跃着的数字显示为:19:50。 下午七点五十,马上八点。 祁云的目光跟随他一起扫了过去,一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遗憾道:“好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以后有机会可以让我看看机甲吗?” 秦戈颔首。 小王子又高兴了,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在膝盖上拍了拍,说不出来的幼稚。 有机会的话,他要带机甲回去给哥哥看! 哥哥姐姐一定没有见过这种好东西,好东西嘛,就是要分享才有意思! 这样想着,小王子点了点头,甚至在思考,要不两个月的时间到了,他回海就戴着机甲回去吧? 不过好可惜,普通人买不到机甲,他最多只能带照片回去。 救助所帮他找的公寓离幼儿园很远,两人在车上聊了好半天,公寓楼房的顶端才露出来一个尖端。 驶到近处,祁云好奇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公寓楼下围着许多人,其中有许多人是穿着拖鞋和家居服的,消防员和警察分布在人群中做记录,不远处还停着许多救护车。 看情况好像是出事了? 秦戈也注意到了这非同寻常的一幕,吩咐道:“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林右很快去而复返:“这里有只长颈鹿陷入了狂暴状态,据目测它的体型扩大了约三倍,半边楼房被它踩塌了,损毁的房子中也包括祁云的住处。” 默默旁听的祁云瞪大眼睛。 陆地上的动物也太狂野了吧!一言不合就暴动,一暴动就变大。 身型变大了自然而然会破坏周围的设施。 简直比海里的那些狂暴的鱼鱼们还过分! 生气完,小王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房子没了,他这四天住在哪里? 祁云有些茫然地抬头往窗户外看去。 夜色掩映了一切,方才隔得远了,他没有看见,现在走近了,才发现面前的楼房从三楼往上,犹如玩具房子一般,被调皮的孩子一巴掌拍走了一半,整齐的长方形中间缺了一个半圆的角。 祁云愣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余额。 唔……完全够他住四天的酒店,吃四天的好吃的,但是他这次放假出来并不是只为了这个呀。 他还要送盆栽花花给小朋友们呢! 上次送的花花是园长的,后来被他用神奇的胶水偷偷粘回去了,花花是长回了,但是答应了送给小朋友们的花花就没有了。 这次出来,祁云还肩负着买花的重任。 之前不知道高阶植物可以帮助精神力成长,现在知道了,那买花当然是要买最好的! 就是不知道钱够不够用,他还要结尾款给装修工人们。 天呐,这样算下来,他很快就要穷困潦倒了。 祁云抿紧唇,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回头偷看一眼秦戈。 他可不可以,再麻烦好心人一次呀? 他还有四颗小珍珠,拿一颗出来应该够了。 想到这里,祁云大着胆子伸手,一截指尖戳了戳秦戈的衣服袖子,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开口。 “秦上将,我可以……去你家里住几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截止到今天晚上,v章留言都有小花花! 第27章 唱歌。 半个小时后, 黑车在秦戈的府邸停下。 祁云背着小书包从车上下来,乖乖跟在了秦戈背后。 面前的宅邸很大,方才车子开进正门时, 他以为已经到了,结果车子又开了两分钟才在真正的大门前停下。 管家得知秦戈回来的消息, 忙从屋里出来迎接。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上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身后还跟了个探头探脑的少年。 少年生得好极了, 一头如霜雪般银白的长发,又似珍珠一般, 在灰暗的地方也极为显眼, 甚至散发着莹莹的乳白色光。他那张不似凡人的脸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似乎要将所有美好的词汇堆叠上去, 方才能彰显出几分他的本色。 玫瑰一样娇嫩的唇,雪似的肌肤,两种纯粹到极致的色泽交缠在一起,平白生出股诱人来, 教人的眼睛放上去便再也挪不开。 更别提, 他左右眼角还打了两滴鲜血般殷红的朱砂痣,衬得他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昳丽。 生得这样惊艳绝伦、天人之姿的少年, 眼神却是干净的,那双浅蓝色的瞳孔里一派通透白纸一般, 躲在秦戈身后, 好奇得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管家微愣了愣:“上将,这位是?” “客人, 为他准备一间房, 这几天他在这里住。” 管家猛提一口气, 看向祁云的视线里带上不可置信,他微低头,小心问道:“上将,这位小少爷是前来做什么的?” “做客的。”秦戈淡淡扫了他一眼,抬腿往里面去。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奠定了祁云的身份,他不是来谈生意的,也不是暂住的大臣。 他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的。 管家眼中的不可置信更加浓郁,这是第一次,上将在把私交的人带回来。 不明所以的祁云冲他笑笑,跟在秦戈身后亦步亦趋进了房子。他回头看一眼管家,跟秦戈小声嘀咕道:“秦上将,他不是智能管家吗?” 幼儿园里使用的便是智能管家,食堂也是智能机器人做辅助,帮助厨师炒菜。 陆地上的许多工作都是机器人在进行的,这些日子,祁云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讶和好奇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猝不及防瞥见有人家中服侍的是真人时,还有些缓不过来。 秦戈解释道:“我不喜欢用机器人。” 祁云没问原因,在这偌大的宅子里东张西望,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点点头:“这么大的宅子,要是一点人气也没有,住在里面空荡荡的肯定不舒服呀。” 秦戈脚下步子一顿。 他不喜欢用机器人的原因之一,确实是这个。 来他这儿暂住过的大臣和长老也曾猜测过原因,有的说,他不用机器人是因为机器人不保险,容易被入侵,有的说他不需要机器人来服侍,还有的猜测是他性情古怪,不喜生硬的铁疙瘩。 但是没人往祁云说的这个理由上猜。 可这偏偏才是原因。 秦戈不喜欢住处空荡荡的,那样显得太寂寥,太冷清了,眼下这栋房子里有管家、厨娘和两三个打扫的下人,这样的配置刚刚好,不会显得吵闹,也不会让这房子里一丝人气也无。 祁云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眼巴巴地瞅过来。 “秦上将,之前说了,有机会让我看看机甲的,现在这样算是有机会吗?” 秦戈道:“明天军部会把路易斯送来。” 路易斯是他机甲的名字,同时也是他个人终端的私人助理。路易斯拥有控制这栋房子的权限,它的权限很高,甚至拥有机甲和秦戈终端的控制权。 祁云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好!”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肚子。 下午没吃饭,小王子现在饿极了。 捕捉到他这个动作,进房前,秦戈通过个人终端给管家下达了命令,让他准备晚餐。 收到消息的管家有些惊诧。 秦戈的用餐时间很固定,这是长期待在军队培养出来的,超过固定的时间段他是不会吃东西的,而八点半显然不在这个固定的时间段当中。 管家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那边的回复是让他准备给祁云。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祁云就哒哒哒跑了过来,扒着小客厅的门,礼貌问道:“管理叔叔,请问你有吃的吗?我有一点饿了,可以给我一点吗?” 没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儿,尤其是这样乖巧又漂亮的小孩儿,管家收起惊愕,笑道:“晚餐已经吩咐厨娘在做了,小少爷等一会儿就可以用餐了。——您的房间在这边,我带您过去。” 他伸手要来帮祁云拿背包,小王子在海底被人伺候惯了,下意识将书包递过去了。 他抬头,恰巧望见了管家两鬓生出的几缕白发,又将背包拿了回来。 “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他乖巧道。 管家尽职尽责地将他带到房中,躬身退了出去。 祁云放下书包,扑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拿出自己的铅笔和日记本,开始咬着笔头写今天的日记。 他有两个本子,一个用来记幼儿园的小红花和算账,还有一个就是日记本。 写完日记,祁云把另一个本子拿起来算账。 还剩四颗小珍珠,给了好心人一颗,只有三颗小珍珠了。 换取的星币花掉了五分之一,还剩五分之四,明天要出门去买五个盆栽,买完应该只剩下五分之三了,回去后装修工肯定把教室修好了,支付尾款又划掉五分之一。 这下只剩五分之二了,省着点用,一定要撑到他回海里! 算完账,祁云收起本本,开开心心地吃晚餐去了。 吃饭饭!吃完饭饭玩一会儿就去睡觉觉! 今日天黑得早,宅子里早早就安静了下来。 大约十点半时,窗外下起了暴雨,雨声稀里哗啦地响,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将或庞大或渺小的建筑物遮掩在朦胧的灰色雾气里。 卧室内,秦戈褪下军装,穿着一袭烟灰色的长袖衬衫坐在窗边。 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个小袋子,袋子口是解开的,里头装着数十颗圆润的小珍珠,有两颗从袋子里滚了出来,屋内光线调整得微弱,而这两颗小珍珠散发着浅浅的、乳白色的光晕。 秦戈垂眸盯着桌上的珍珠。 他手点在桌面,从攥紧的掌心掉落下一颗一模一样的白色珍珠来,骨碌碌同另外两颗滚作一团,发出声极轻微的响。 外头风雨飘摇,他在里面丝毫不受影响,兀自沉思着。 面前的这一袋珍珠很奇怪。 将这些珍珠带在身边后,他连续两个晚上睡了个好觉,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来想去,秦戈将这功劳归在了小珍珠上。 他用精神力检测过了,这些珍珠犹如蚌壳一般,外面这层漂亮的壳不算多贵重,重要的是藏在蚌壳里的“珍珠”。 它们里面蕴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不像是目前已知的能量源当中的任何一种。 就连秦戈强大的精神力也无法得知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股力量是温和的,含着生机,能够安抚他受损的精神力。 而这珍珠,是那小孩儿的东西。 一个贫民窟的黑户小孩儿,身上为什么会带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秦戈眼里有探究的亮光一闪而过。 倘若这里头的力量是危险的,那祁云很快就会被军部以谋害上将的罪名逮捕,偏偏这珍珠里的力量是全然无害的,甚至做到了高阶治疗师都没有做到的事。 他捏起一颗珍珠,于指腹把玩着。 里头温和活泼的气息漫出来,如有实质一般缠绕上他的指尖,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 他想起了睡在隔壁那个看似简单的小孩儿。 其实以他的年龄来说,应该是少年,但他的性格和所作所为又像极了一个幼稚的小孩儿,让人没法把他和少年联想在一起。 明明没见过几面,那孩子看他的眼里却总含着期待和欢喜,对他崇拜极了。 忽的,秦戈耳尖一动,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微侧头,耳朵朝向了窗边,凝神细细听着。 ……似乎是歌声? 那声音的穿透力很强,窗外愈来愈大的瓢泼大雨并没有影响到歌声的传播,声音的主人正在轻声地哼唱着什么,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缥缈极了,让人疑惑究竟是自己听不清歌词,还是压根没有歌词,仅只是一个单音节的哼唱。 谁在唱歌? 还是在这样的天气? 或者说,这样的天气会有人唱歌吗? 秦戈站起身,唤醒休眠中的终端,让路易斯连接上机甲,与此同时,他从床头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把激光枪握在手中,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雨声一下变得清晰起来,稀里哗啦的雨声奏成了一曲无名的交响乐。 那道若隐若现的嗓音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秦戈抬腿,朝着声源处走去。 没听错的话,这声音应该是从庭院里传来的。 靠近庭院,脚下踩着地板悉数换成了厚重的防弹玻璃,只在不远处的小型拱桥处开了口子。这底下有个庞大的水箱,里头养了不少金鱼。 越走近,那歌声愈发明显。 秦戈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金鱼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全朝着一个地方游了过去,他这一块一条金鱼也没有。 他目光一凛,走近了庭院。 几乎是在他刚踏进去时,那歌声便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 秦戈又往前走了几步。 于灰蒙蒙的雾气中,他望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等到看清那人形后,他将手中已然打开保险栓的激光枪又关掉了,心头的警惕不知不觉散了,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面前的人惊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有人出现,左右看看,没看见人,才迟钝地回头他,露出了那张只要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的脸。 他转身的同时,秦戈也看清了他手中抱着什么。 那是个…… 花盆? 祁云两只手抱着花盆边缘,白生生的指尖染上泥土。他浑身湿漉漉的,怀中的花盆却没淋着多少。 秦戈眼力绝佳,瞥见了不着痕迹往他怀里倾斜的一节枝干。 小王子眨巴眨巴被雨水打湿的眼睛,道:“我在抢救花花草草。” 秦戈:“……?” 祁云在雨中小跑几步,把花盆放在了走廊里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在相同的位置,还有好几盆同样被抱过来的盆栽。 小王子搬完了那一盆,冒雨跑到他面前,纤长的睫毛微颤,解释道:“它们好可怜,都没有人把它们搬回去,外面风大雨大的,把它们淋坏了怎么办?” 有善心的小王子想到这一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抑制不住良心的谴责,选择了出来抢救盆栽。 听完他的解释,秦戈:“……” 半晌,他道:“弄完了吗?” 祁云非常失落地摇头:“还没有,太多了,有的花盆太大了,我一个人抱不动。” 他低着头,手不自觉抓住已经湿透了的一角衣摆。 秦戈的目光从那衣摆上扫过去,将拿在手中的激光枪收起,不让面前的人看见,又伸手挽起了袖子。 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祁云眨了眨眼,一滴雨水被风吹进来,正好打在了他眼角,颜色那滴朱砂痣缓缓往下滑落。 犹如美人落泪。 他唤道:“秦上将,你做……” 他话音未落,秦戈往前迈了一步,站进雨中。 一道低沉且有磁性的嗓音穿透雨夜,清晰传进了祁云耳中。 “我帮你,两个人快一些。” 祁云的眸子亮了,高兴地“嗯”了一声,冲进雨里把所有花花草草搬了进来。 庭院中栽种了许多盆栽,现在全按照大小顺序摆放在了走廊上,祁云蹲在盆栽旁,用手戳了下就近一盆含羞草的叶子,细长的叶片一点点合拢,很快便只剩光秃秃的根茎。 祁云看得好玩儿,仰头去看站在身边的秦戈。 “秦上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没有你我一个人要搬好久。” 秦戈的目光落到他垂下来的手上。 那盆含羞草怯生生地将自己合拢在了一起,叶片挨挨蹭蹭地随着风吹的弧度蹭上了祁云的手背。 那叶片蹭了几下,祁云觉得有些痒,把手收了回来撑着脸颊。 他没注意到,他收回手后,那盆含羞草的叶子有些萎靡地垂了下去,似乎是在失落。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秦戈把视线移到祁云脸上:“嗯,这是我院子里的盆栽,不用说谢。” 祁云站起身,拧了把湿透的袖子,脱掉同样湿透的鞋,跟他挥挥手,光脚踩在地板上回房去了。 他走后,秦戈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去碰同一盆含羞草。 面对他,这盆含羞草没什么反应,只是叶子闭合的速度快了些,也没有凑过来蹭他的手背,被风吹动时显得不情不愿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盆高阶植物。 秦戈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无疑,精神力受损的程度却也是最严重的,皇室、长老院、军部三方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修复他的精神力,高阶盆栽堆满了他整个庭院和宅邸,高等级治疗师全部请来试了个遍,始终没有效果。 他在战场上待久了,身上带着嗜血的戾气,极不受植物欢迎,没有植物愿意靠近他,散发气息来治疗他。 帝国如今所有等级的治疗师也来他面前走过一遭,却始终束手无策。他的精神力等级太高,没有人可以和他对上,稍弱一些的,妄图接近他的精神力便会被条件反射绞杀。 祁云的确是个很神秘的人。 带来的小珍珠能安抚他,这满庭院傲气的高阶植物也愿意亲近他,甚至十分少见的、主动靠近他。 不是一盆,而是全部。 搬运盆栽的时候秦戈就注意到了,所有祁云抱过的盆栽,叶片和花瓣会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倒。 偏偏祁云一点都没察觉。 秦戈的手越过含羞草,去碰一旁的吊兰,吊兰不情不愿地被他碰了几下,借着风势从他手中逃开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眼里有沉思稍纵即逝。 回了房,祁云关上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喘气。 吓死小王子了,差点就暴露了QAQ!!! 还好秦上将没有怀疑。 人鱼特性,遇上暴风雨之夜便会兴奋,还会控制不住地唱歌。 小王子自然也不例外。 哥哥说,陆地上有一则童话故事是这样说的:行驶在海上的轮船被海龙卷掀翻了,甲板上的王子掉进了海中,被浮出来的人鱼公主救了。 这则童话并不是瞎编的,遇见暴风雨时,人鱼便会从海底浮上来,坐在礁石上歌唱,这是深入人鱼骨髓的天性,无法控制。 刚下雨的时候祁云就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好半天,一张嘴就控制不住想唱歌。 辗转了快半个小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偷偷从床上摸下来,跑到了庭院中。 他用精神力笼罩住了庭院这块地方,只要有人踏进来就立刻住嘴,做完这一切,小王子高高兴兴地唱了好几首,直到引来秦戈才住嘴。 祁云抖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心道好好险。 只差一点他就要暴露了,太危险了,但是又控制不住想唱歌。 鱼生艰难。 小王子好想抱着鱼尾巴痛哭一场、任性一回,直接回海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鱼生艰难QAQ。 明天上夹子,晚一点更新,小可爱们等不到就别等了呀,挨个么么啾QUQ。 –––––– 第28章 向日葵。(捉虫。) 第二天, 祁云出去时,管家正在把盆栽归为原位。 小王子当即撸起袖子过来帮忙,他突然凑过去, 管家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忙推拒道:“小少爷过来做什么?我一个人可以, 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祁云不听劝,把花盆搬出去, 拍拍手上的土, 开口道:“你一个人搬不完的,而且, 这是我昨天搬进来的。” 管家微愣:“这些都是您弄的?” 祁云点头, 高兴道:“对呀对呀, 还有上将帮我一起搬的。” 管家盯着他看了两秒。 “小少爷可真是心善。”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上被风吹的有些焉巴巴的花花草草, 眼中浮出愧疚和自责:“往常下雨的时候,都要把庭院的顶盖打开,昨天是我糊涂了,要不是小少爷, 这些娇贵的花花草草今天起来起码得焉一片。” 小王子谦虚道:“不客气嘛。” 管家眼泪汪汪道:“这些植物一盆比一盆金贵, 若是折损了哪一盆,卖了我也赔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长吁短叹, 风格非常之伤春悲秋。 小王子听得一头雾水,在他看来不过是几盆植物而已, 管家至于一副犯了重罪、马上就要上刑场的表现吗? 他帮管家搬完花, 转身恰巧遇见了走到这儿的秦戈,眼睛登时一亮:“秦上将!” 他身后的管家停下动作, 惶急又不安道:“上将, 这些花……” 秦戈看向祁云, 微点了下头算作应声,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管家,对那些昂贵的高阶植物毫不在意:“搬回去就行了。” 语气淡淡,没有一点谴责的意思。 管家闻言却更加内疚,长叹一口气,慢腾腾地去侍弄花草。 秦戈迈步朝着餐厅去。 祁云跟上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秦上将,管理伯伯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不用理会他,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容易夸大情绪,那些花不重要。” 若是有旁人听见他这话,得跳起来反驳,几十盆极罕见的高阶植物,在他口中却成了不重要的东西。 但他也确实没说错,这些植物对普通人有益,于他却只是普通的植株。 不知道真相的小王子点了下头:“这样啊,那管家伯伯这样不好,老人家情绪起伏太大容易得那个、那个……叫什么病来着?” 小王子忘记了。 父皇经常被姐姐气到,往往这种时候,母后就会让父皇别生气,小心生病,把自己气昏过去。 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人份的早餐,还有一份非常少见的纸质文件,现在恐怕只有军部还在使用纸质文件,皇宫和长老院早就取缔了纸张的使用。毕竟有了更加便利的终端,群众也渐渐不再使用纸质的书籍、报纸。 上了桌,小王子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唤道:“秦上将。” 秦戈抬头。 祁云问道:“这附近有花店吗?唔,卖盆栽植物的店也行。” 秦戈放下文件,那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所以他才会在祁云面前拆开。 “你想买植物?” 祁云点头:“嗯,我想买几盆植物,如果是高阶植物的话就最好啦。” 秦戈的目光扫过他面上,少年微微歪着头,两侧脸颊还带着点嫩嫩的、不易察觉的婴儿肥,奶味十足。 “可以告诉我一下嘛?”他问道。 秦戈垂眸:“高阶植物十分稀少且价格昂贵,两颗那样的珍珠才可能换到一盆。” 小王子的梦想当场破灭。 他委屈巴巴地数了数口袋里的小珍珠,只有三颗了,最多只能换取一盆高阶植物,而他原本的打算是一个小朋友送一盆的。 怎、怎么会这样…… 原本还以为珍珠很值钱,结果没想到,陆地上的东西卖的超级贵,祁云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乎就已经花出去了大半。 “——普通的花店附近就有,我去军部顺路可以把你带到那边,低阶植物价格便宜,一颗珍珠能买几百盆。” 听到这句话,祁云的眼睛又亮了。 他用力点了下头。 用过早餐,祁云回到房间,准备把自己用四十个星币买来的衣服换上,穿着管家准备的睡衣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旧衣服,反而找到了一套全新的衣服。 他狐疑地拿起那套衣服往身上比划了一下。 尺码正好合适。 但是祁云没把这套衣服往身上套,攥着上衣去找了管家,得知他的衣服被洗了之后才有些郁闷地回房换了衣服。 他从房里背着小书包走出来时,秦戈视线蓦然一顿。 祁云从海底带上来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他便收起来了,日常穿的衣服是一套花费四十星币、在03区买的廉价衣服,换洗的衣服也差不多。 这类廉价的衣服没什么设计感,做工、款式、颜色、质量悉数是粗糙烂制的,穿在祁云身上格外不符,看久了也就勉强能够接受了。 但他现在穿的衣服,是管家连夜找人按照他的身型买的。 那是套蓝白色的日常服,是稍复古的款式,领口和袖口均绣了精致的暗纹,领口的结打得极其漂亮,袖口处,洁白的小褶花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显得繁冗而复杂,裤脚甚至还甚至点缀了两颗小珍珠上去。 这样的款式,普通人穿起来可能会觉得花哨和轻浮,穿在他身上却是刚刚好。 少年人生得手长脚长,体型比例极好,脊背永远是笔挺的,肩颈背处的衣服被衬得利落干净,配上他那张白净的小脸来看毫不违和。 他似乎生来就很适合偏华丽的衣服,就好像准备去赴宴的小王子一般,即使背上背着卡通造型的小黄鸭书包,也不显得滑稽。 瞧着很可爱。 祁云走到他身前,那头银色的长发随着他行走的动作轻轻晃动,搔着他的面颊。 他不在意地用手拨开,脸上露出个弧度极大的笑容:“好啦,我们走吧。” 活像是要去春游的小朋友一样。 秦戈抬头正了下军帽,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帽子边沿,冷白和深黑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 到了就近的一家花店,秦戈把人放下去,车子扬长而过开往军部。 祁云则走进店里挑选他送给小朋友们的礼物。 花店老板瞥见他身上的穿着,忙迎了上来。 “小少爷想买些什么?” 祁云道:“我想买几盆送给小朋友们的植物,花和叶子都可以,重要的是我想要能够活得长久一些的。” 花店老板想了想,指着木架上的盆栽对他道:“蝴蝶兰你觉得怎么样?” 小王子本能抗拒蝴蝶这两个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要这个。” 老板道:“凤尾兰?文竹?铁树?” 祁云一一看过去,始终觉得不太满意,正好店里来了别的客人,他就让老板过去了,自己穿梭在偌大的盆栽木架当中。 他纠结了好半晌,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目光挑来挑去,最后落到了玻璃窗前。 那里有几盆向日葵,花瓣嫩黄,朝着阳光的方向盛开。 小王子眼睛一亮。 向日葵! 他想要几盆好养活的、生命力顽强的、充斥着生机的,最好能够积极向上的植物,还有什么植物比随时随地都朝着太阳的向日葵更合适呢? 敲定了第一盆植物,小王子又纠结了好半晌,最终选了五盆各自不同的植物:满天星、仙人掌、多肉、三叶草、沙漠玫瑰。 每一盆都是小王子精挑细选的,正适合送给幼儿园的崽崽们。 最后一盆沙漠玫瑰是送给还没出现的第六个崽崽的,小王子不知道这只崽崽是什么性格,但却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带来的寓意,所以他决定把这一盆送给素昧蒙面的第六个崽崽。 挑完花,祁云心满意足地拎着打包好的盆栽走出花店。 旋即,他愣在了门口。 因为他突然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完全不认路,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上将府。 早上有秦戈开车送他来。 而现在,他没有车,不认字,甚至不知道上将府在哪条路。 祁云傻在了当场。 半晌,他哼哧哼哧地搬着花盆到了路口的椅子上,选择了打电话求助。 “秦上将,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我不认路……” 他的声音因为心虚渐渐低了下去。 不远处有指引用的路牌,但他不认字,那路牌对他毫无效果。 “在哪儿?” 那头的秦戈什么也没说,开口问道。 祁云道:“就是你送我过来的花店,我在花店旁边的椅子上。” “等着。” 秦戈丢下这两个字便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百无聊赖的小王子坐在原地晃腿。 他没注意到,路人的视线大多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坐的这一块地方正好在日光的照射范围内,浓烈的日光蜜糖一般浓稠,自天边流淌下来,悉数落在了祁云身上,照得他一张小脸白生生的,瓷白的肌肤反着光,晃得人眼前一亮。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长得这么好看。 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 倒没人把祁云往穷苦的黑户小孩儿上想,他穿得得体服帖,身上衣服料子一看就很昂贵,眼神干净纯粹,打眼一瞧就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 祁云晃腿正高兴,眼前突然覆下一片阴影,有人走到他面前,朝他递了一张名片。 那人微笑着道:“你好,我是天乐公司的经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完就睡着了,忘记写作者有话说了,趁着今天捉虫加上来。 有小可爱说小王子太笨啦,是的,他就是个小笨蛋。 这里涉及一点剧透,小王子的思维方式和小孩子的确是如出一辙的,所以在我们看来他可能真的是个小笨蛋,但是他不笨,他觉得自己可聪明了,自己一定是人鱼国最聪明的鱼鱼(*?▽?*)。 祁云是人鱼国的小王子嘛,他不用继承皇位,有厉害的哥哥姐姐抗在上面。 所以,小王子在家人的庇护下当然是选择开开心心的,想干嘛就干嘛鸭QUQ。 家里人怎么会说他是笨蛋,家里人当然是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笨蛋捧在手心里宠啦。 –––––– 第29章 扎不听话的小猫咪。 “经纪人?” 祁云捏着他递过来的那张名片看了看, 对这个全新的名词表现出了十分的茫然。 经纪人是拿来做什么的? 可以吃吗?听起来好像和美食家差不多诶。 面前的陌生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星探,我看你长得非常出色,有没有考虑做点演员啊、歌手啊、明星这之类的职业, 如果有的话我介意你选择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可是业界的龙头公司, 你加进来之后想要什么样的资源都有……” 他叭叭叭说了一堆。 小王子一个字都没听懂。 “当明星有什么用吗?” 对上他茫然的视线,星探噎了一下, 无奈道:“你看那边的大屏幕。” 祁云转头看过去, 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3D广告,里头的人长了一张娃娃脸, 染了一头飘逸的奶油金发, 笑得甜滋滋的, 对着屏幕外的人轻轻眨了下眼。 大屏幕底下聚集了不少女生, 在娃娃脸送出那个wink后,纷纷尖叫起来。 星探看到这一幕,挺了挺胸膛,自豪道:“那是我们公司的艺人白稷, 你进去我们公司以后, 只要发展得好,也能享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 被所有人追捧、崇拜,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祁云往大屏幕上看了几眼, 收回视线:“可我不想被所有人追捧呀。”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你选择我们公司……”星探喋喋不休的声音一顿,被小王子这天然的一句话给噎住了。 祁云说得是实话。 他在人鱼国被别人追捧惯了, 并不觉得别人追捧有什么用, 顶多只是会觉得不自在, 毕竟时时刻刻被别人盯着,正常人都会觉得不自在。 可是看面前人的样子,好像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一样。 星探对上他茫然的眸子,以为面前的人是不知道当明星有什么好处,锲而不舍道:“当了明星有可多好处了,你知道白稷接一支广告的价钱是多少吗?” 说到“钱”,小王子瞬间来了兴趣,看向他的眸子中也终于带上了几分兴味:“多少钱呀?” 星探语气自豪。 “你只管往高了猜,猜……” “猜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祁云的目光一下就转到了星探身后,眸中的亮光比之前更盛。星探下意识回头,身后站着的人教他瞪大双眼,出口的话也不自觉结巴了起来。 “秦、秦上将!” 帝国没有人不知道秦戈。 这话一出,周遭的人目光悉数投了过来,人群中不住响起惊呼,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祁云面上扬起笑容:“秦上将,你来啦。” 他起身走过去。 秦戈上下扫了一眼星探,目光中的审视显而易见:“你认识他?” 祁云摇头:“不认识诶,他说他是什么公司的经纪人,想要让我到他们公司去。” 他乖乖把名片递给秦戈,对方看一眼又还给他,眸中的审视淡了些,只是气势依然骇人:“你想去吗?” 祁云摇头:“不想去,感觉没什么意思。” 再看星探,额上不住有冷汗冒出来,心里后悔得不行,祁云和秦戈短短几句对话透露出的信息,足够他消化很久,他恍然知道面前的少年为什么对“明星”毫无反应了,对方既然能和秦戈交谈自如,那就代表他的身份也不低,起码也得是个贵族少爷。 想想自己不长眼搭讪了谁,星探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陪笑道:“误会、误会,先前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这位小少爷,还请见谅。” 祁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逃也似地飞快跑了。 他看向秦戈:“他怎么啦?” 秦戈转身往车上走:“不清楚。” 小王子把名片随手收起来,艰难地提着打包好的几盆花跟上秦戈。 后者目光往他身上一扫,脚步一顿。 他买的几盆花体积不算小,被封进了特制的透明盒子中,用袋子装在了一起。 祁云左手勉勉强强提了两盆,右手提了两盆,还有一盆放在了书包里,剩下一盆他只得歪歪扭扭地在两只手中间抱着,走两步就要往上提一下,看着非常之艰难。 他正拽着袋子的细绳,左手的东西突然被人接了过去,连带着他两手中间挂着的塑料袋一起。 他下意识抬头,秦戈已经提着他的东西上了车。 手上突然空了的小王子呆了呆,忙跟上去。 “谢谢秦上将。” 他接过秦戈递过来的花盆,高兴道。 秦戈坐在了后座另一边,闻言轻轻点了下头,面色淡淡:“送给那群孩子的?” 祁云点头:“嗯,我答应了他们。” 他往副驾驶上一扫,奇怪道:“咦,林副将没有来吗?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没有跟在你身边。” “林右告假三天,回家了。” 祁云点点头:“那我们两个自己回去吧。”他理所当然以为秦戈忙完了,也要回去。 谁曾想,秦戈却道:“我送你回去,再想去哪里和管家说,让他安排车辆接送你,我还有事没忙完。” 小王子一愣:“你是工作途中出来接我的吗?” 秦戈看向他,没有说话,眼神却表明了一切。 祁云一瞬间感动得眼泪汪汪。 好心人对他可真好,亲自送他来花店不说,还在工作时间专程过来接他。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愧疚愈发深厚,他是不是给好心人添麻烦了呀? “秦上将,你现在工作很忙吗?”祁云小心翼翼问道。 秦戈道:“不算忙。” 不算忙,那意思就是,还是有一点忙的。 祁云心里的愧疚蹭蹭蹭往上增长,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提议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你工作的地方可以吗?” 秦戈有些凌厉的目光投过来。 小王子低着头,没看见他掺杂了几分怀疑的眼神,兀自道:“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你把我放在一边等着就行了,等你回家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家,这样就不耽搁时间啦。” 他抬头,面上露出的笑乖巧无比,唇角还有两个小巧的、并不显眼的梨涡,那笑意从他宝石一般淡蓝的瞳孔中流淌出来,天然就很招人喜欢。 秦戈看了他两秒,更改了目的地。 十五分钟后,祁云坐在秦戈办公室旁隔开的待客厅,好奇地左右张望。 这里就是好心人工作的地方呀? 看起来,唔……一点意思也没有,和臭哥哥平常工作的地方一样,冷冰冰的。 待客厅有两个门,一扇正对着走廊,另一扇对着秦戈的办公室,两扇门都开着,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满含好奇地往待客厅看上一眼。 祁云坐的沙发正对着办公室,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工作中的秦戈。 办公室,下属将文件递过去,余光往待客厅里分散,有些担忧道:“上将,让一个他待在这儿,只怕不妥。” 秦戈抬头,眸中一派冷淡:“怎么。” 下属硬着头皮道:“我们不清楚他的底细,万一他是奸细怎么办?许多机密文件都会送到您这儿来检阅,要是他趁此……” “不会。”秦戈道,语气中有着莫名的笃定。 下属还要再说什么,秦戈示意他回头。 待客厅内,祁云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花栗鼠,正支起上半身看他。小王子也低头,新奇地打量着浑身毛绒绒的小家伙,心里开始蠢蠢欲动,左右看看没有人,伸手把小鼠捞进怀里,悄悄揉了两下。 哇——超舒服! 好想在家里养一只毛绒绒,但是哥哥说毛绒绒不适应海底的生活,就算能让它们在海底呼吸,它们也不应该在海底。 花栗鼠抖抖身上的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祁云没忍住,又偷偷揉了一下。 这只小鼠周身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主的鼠,只是不知为什么会跑到他这边来。 趁着主人不在,偷偷揉别人的花栗鼠,祁云总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揉一下就抬头飞快地看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过来后又悄悄揉一把,把自欺欺人演绎到了极致。 在办公室目睹了全过程的下属:“……” 秦戈问:“你觉得他会盗窃机密吗?” 下属罕见地有些迟疑了起来。 秦戈又道:“他的体质初步测评为F,精神力据他所说是D,我试探过,他的精神力等级并不算高。” 下属的迟疑又多了几分。 “他今年十八,个人终端是由林右采买的,还未解除儿童模式。” 下属果断摇头:“是我多虑了。” 这头,祁云和花栗鼠已经达成了友好的交流,揉鼠逐渐不可自拔起来。 他心道,毛绒绒的手感果然是天底下最舒服的。 要是他班上的崽崽也像面前的鼠鼠这么乖就好了,他想怎么吸就怎么吸! 想想就幸福得要飞起! 沉迷吸鼠的小王子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和花栗鼠同时抬头,面朝走廊的门口站着个身高腿长的女人,挑眉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她的目光落在鼠鼠身上。 祁云道:“可以的。” 女人坐在了祁云对面,紧紧盯着他手上的鼠鼠:“好可爱的花栗鼠。” “对呀。”祁云用力点头:“超可爱!” “你是从哪儿来的这只花栗鼠?他叫什么名字?”女人问。 祁云诚实道:“它自己跑过来的,我也不清楚它的主人是谁。” 女人笑吟吟道:“我猜他是从楼上的办公室跑下来的,名字叫鼠小宛。” 祁云意识到了什么,瞪圆两只眼。 主人找上门来了! 他有些心虚地把鼠鼠往茶几上放:“抱歉呀,我不是故意偷偷揉它的,实在是因为它太可爱了。” 女人笑道:“没什么,这孩子还小,就喜欢到处乱跑,今天跟着我偷偷混进来,我一个没注意他就跑了。” “这是你的鼠鼠吗?” 女人点头:“嗯,我儿子。” 人鱼国许多鱼鱼也会养小鱼鱼当宠物,有的会直接把宠物当成孩子来对待,祁云见怪不怪,目光渴望地看着茶几上将脸颊鼓得肥嘟嘟的花栗鼠。 还想……再揉一下。 女人没有看见他的渴望,伸手把花栗鼠拎起来,花栗鼠在她手里挣扎着跳下去,两只短小的爪子抱住了祁云的一只手。 女人诧异道:“这么喜欢这个大哥哥?” 花栗鼠用力点头。 女人笑了两秒,毫不留情道:“喜欢你也不能把人带回家,跟我走。” 祁云试图挽留:“它看起来很喜欢这里,让它在这儿待一会儿吧。” 花栗鼠用力点头,肥嘟嘟的两颊上下滑动,布丁一样摇摇晃晃。 女人眯眼,屈指在花栗鼠后脑轻轻弹了一下:“不回去就不准看电视,别老是麻烦别人,跟大哥哥再见。” 被打了一下的花栗鼠委屈了,收回手,哒哒哒跑到女人身边。过了两秒,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在祁云渴望的目光中跑回来,两颊微动,往他面前“呸”地吐了一下。 以为他是来告别的祁云:“……” 嗯嗯嗯?! 这只鼠鼠不是很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吐他! 女人没有解释,拎着不听话的小鼠走了。 祁云既无辜又委屈,气鼓鼓地想了好一阵,身旁陡然传来询问:“发生什么了?” 小王子委屈地抬头,拉着家长告状的小孩儿一样,把方才的事同秦戈说了。 后者听完默然两秒:“他应该不是讨厌你。” 小王子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往桌上看了一眼,在桌上发现了一颗小小的、果实状的东西,似乎是松子或是杏仁一类的坚果。 他隔着纸巾把这颗棕褐色的圆球球捡起来:“这个是什么呀?唔……好像是那只鼠鼠刚刚吐出来的。” 秦戈看着他掌心那颗小巧的坚果:“他应该不讨厌你,那只花栗鼠我见过几次,脾气很大,最讨厌别人抢他吃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把吃的往外吐,他应该是很喜欢你。” 明白过来的祁云眼睛霎时一亮。 “真的吗?” 秦戈点头。 小王子高兴得找不着北了:“那我要把这颗果果洗干净珍藏起来!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虽然有一点寒碜,还沾满了花栗鼠的口水。 但是!这可是小王子上岸以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秦戈望着他看了两秒,眸中似有笑意一闪而过:“收起来吧。” “嗯!” 祁用纸巾把坚果包裹起来,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疑惑道:“秦上将,你怎么过来了呀?你忙完了吗?” 秦戈:“过来接杯水。” 他朝祁云抬了抬右手,那只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杯。 祁云眨眨眼:“这种事你叫我一声,我可以帮你拿呀,你这么忙,不必亲自跑过来的。” 他顺手拿过玻璃杯,跑到饮水机旁接了杯冰水递过去。 “这样就好啦!” 秦戈又回去了。 祁云在军部待了一个下午,所幸有终端可以玩游戏,他也没觉得多无聊。 下午六点,走廊外陆陆续续有人经过,祁云琢磨着应该是下班了,目光一下接着一下往办公室里瞥。 秦上将怎么还不下班呀? 他瞥到第十三下,秦戈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拿过衣架上的外套。 等着他签署文件的下属微愣:“上将,您……” “下班,东西发邮件给我。” 下属没有质疑,行了个军礼,铿锵有力道:“是!” 回去的路上,祁云的目光一直盯着路边,捕捉到想要的东西后忙叫停:“上将,停一下车可以吗?我下去买个东西!” 秦戈停车。 祁云很快就哒哒哒地跑回来了,怀里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但看他的样子,这东西对他而言应该很宝贵。 秦戈左手轻轻点在大腿处的裤子布料上,目光隐晦地从上头扫过。 祁云无所察觉,心情较之前而言好了不少。 车子开进上将府。秦戈下了车,正要回房,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扯了扯。 祁云递过来一样东西,正是他之前一直牢牢捂在怀中的盒子:“上将,这个是送给你的。” 秦戈微讶:“我的?” 小王子用力点头:“感谢你这些时间对我的照顾!” 他说完就跑,一点反应的机会也不留给秦戈。 后者拿着两个巴掌大的盒子在原地站了会儿,回房将之拆开。 里头的花香率先传了出来,芬芳馥郁,那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秦戈心里有了猜测。 等到真正拆开盒子后,里头赫然躺着一捧婴儿拳头大小的虎头茉莉,雪白的花瓣层叠在一起,中间嫩黄的花蕊被半蜷的花瓣遮掩,像极了祁云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 ……送他花? 秦戈被人送过很多礼物,炒出天价的高阶植物、满车厢的黄金、地契和权利…… 却从没有一份礼物,能让他在收到后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眼前的这捧装满了茉莉的小盒子做到了。 秦戈喜欢茉莉。 从未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而祁云误打误撞送了他一束茉莉。 秦戈伸手,捏起了其中一朵花的根茎,瞳色变化极其明显,由深蓝色蜕变成了通透的玻璃蓝。 他喜欢这份礼物。 这捧茉莉最终被装进花瓶中,摆在了秦戈房间的窗户上,风稍吹过,繁冗的花瓣便整朵整朵地摇晃,浅淡的香气传遍了整个房间。 . 四天时间一晃而过,祁云背着小黄鸭背包、拎着盆栽回到了幼儿园。 门卫告诉他,他的崽崽们悉数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祁云连背包都没放就拎着花盆去找猫猫了。 大猫班的小朋友们喜欢聚集在一起,要么是扎堆在活动室当团子,要么就是扎堆在宿舍。 祁云找了两个地方,在寝室找到了睡觉的五只团子。 他稍微有一点失落。 第六只崽崽还是不在这里。 宿舍的门关着,祁云把花盆放下来,站在窗边敲了敲玻璃。 “笃笃笃。” 离窗户最近的是小狮子,昏昏沉沉地抬头,看见他时眼睛一亮,顶开门出来,往他身旁蹭了蹭。 “好久不见呀,你有没有想我?” 小狮子点点头。 祁云满意了,从袋子里拿出向日葵递过去:“这是送你的花花!”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小狮子看着被推到面前的向日葵,罕见地愣了一下,往他身边蹭的动作一顿,声音陡然低了下来。 “为什么送我这个?” ……是因为,离开的这几天中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想来讨好他吗? 小王子对上他的眼睛,毫不心虚地认真道:“因为你长得很像向日葵。” 小狮子:“……” 嗯? 祁云比比向日葵的花瓣,又比比他的鬃毛:“你看,你的毛毛和向日葵的花花可像了!” 他说得认真,小狮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祁云揉揉他的毛脑袋,郑重道:“上次送的花花,咳,不见了,所以这次我要送你向日葵!要好好照顾它哦,它照不到太阳会变得焉巴巴的,你要和它一起去晒太阳。” 小狮子低头,他正好背对太阳,向日葵的花瓣朝着他这边开。 就好像,是为了他盛开一样。 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心里那点突然涌现的难过在瞬间消失,两只宽大的手掌扒住花盆边缘:“嗯……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他心里有未知的情绪翻涌上来,那种情绪的名字叫欢喜。 这只是一盆很普通的低阶植物,长得没什么特色,也并不好看。 可正因为是这样,小狮子才喜欢它。 他想,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新来的小老师。 祁云对准室内喊道:“豹豹,你和乔伊斯、猞猁还有白虎出来一下可以吗?” 他小算盘打得可精,豹猫乔伊斯和猞猁最“调皮”,是不会听他的话轻易出来的。 这种时候嘛,就应该叫豹豹啦。 豹豹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部叫出来! 果不其然,豹猫抗拒无果,被听话懂事的大崽雪豹叼了出来,猞猁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眼中满是警惕。 精力充沛的白虎不需要催,自己蹦跶着跳了出来。 祁云把满天星推到雪豹面前,又如法炮制,将三叶草推给猞猁、多肉推给豹猫、仙人掌推给白虎。 “这是给你们的礼物,是花!” 豹猫没见过多肉,同多肉叶子差不多大的爪爪轻轻按在上面,好奇地试探着。 “豹豹,问他我这是什么东西?他是不是随便找东西来敷衍我,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花?” 雪豹照实翻译。 祁云解释道:“这个叫多肉,他会开花,开的花和叶子很像,不过现在没有开花,养它一段时间它就会开花了!” 他紧张兮兮地问:“你喜欢吗?” 豹猫看上去挺喜欢这盆多肉,不住用爪爪去按,对上祁云亮晶晶的目光,自觉不能丢面子,轻咳一声,勉强矜持起来:“一般般吧,既然你专门为我买来,那我就勉强收下好了。” 白虎不关心他们这边,兀自盯着仙人掌,从肉垫里伸出一根指甲,划拉了下仙人掌满身的刺。 祁云道:“这个也会开花!只不过很难见到,但是它会开黄色的花花,我见过的!” 白虎来了兴趣,看了看仙人掌,又看了看豹猫,眸子里浮现跃跃欲试,一颗想要捣蛋的心蠢蠢欲动。 这么——多刺! 正好可以拿来扎不听话的小猫咪。 作者有话要说: 白虎:盯—— 豹猫:? 第30章 不听话的猫猫是秃毛猫猫! 不听话的小猫咪在拍多肉。 多肉的质感看上去和他的爪爪差不多, 他拍着拍着就拍上瘾了,两只爪爪翻来覆去地玩着同一片叶子。 雪豹低头拱了一下他:“悠着点,叶子会被你玩坏。” 豹猫不以为然, 用脑袋顶着盆栽往前走,躲到了小狮子身后去拍。 这头, 祁云在给雪豹介绍满天星:“这种植物开花之后可好看了,花特别小, 还没有我的指头大, 但是有很多花花,还可以用来做干花。” 雪豹抬起爪爪, 用肉垫动作轻柔地撩起一条枝叶:“谢谢。不过, 为什么突然送我们盆栽?” 祁云把糊弄小狮子的话拿来糊弄他, 又让路找到一张满天星盛开时的图片, 解除了隐私模式给他看:“你看,这么花花是不是很像你背上的斑点?” 雪豹看了一眼,说话的语气哄小孩儿似的:“嗯,很像。” 豹猫闻言凑过来瞄了一眼, 嫌弃道:“一点也不像, 两个都丑死了。” 听见喵喵声,祁云低头, 豹猫上半身几乎都趴在了多肉上,爪爪把叶子紧紧扒着, 毛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双眸子里清晰写着对多肉的嫌弃。 祁云:“唔?”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他让雪豹翻译了豹猫的话,想听听看小猫咪会说什么。 听完, 祁云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反而认真点头, 目露赞同:“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很像。” 雪豹的动作停了下来。 豹猫哼哼唧唧道:“就是就是,丑死了,一点也不像。” 祁云对上雪豹的眼睛:“我送这个给豹豹,其实是因为,豹豹的眼睛里有星星!” 雪豹微顿。 他下意识抬头,祁云那双浅蓝的瞳孔中映出了几个小小的影子,除此之外,他的瞳孔中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那几个影子是他们。 雪豹不由得一愣。 祁云弯着唇笑了:“豹豹的眼睛里有很多星星。” 小王子心想,他的崽崽们都是星星,豹豹是星星们的老大,每时每刻都要看着这群顽皮的、不太听话的小星星,眼睛里只能装得下这些小星星。 这可不就是满眼睛的星星? 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这一束满天星应该是给豹豹的。 没有人猜到他的想法,祁云自顾自想了会儿,兀自高兴地笑了。 雪豹回过神,眸中有温柔流露出,打破了他瞳孔中万年不变的沉稳和冷静:“……谢谢,我很喜欢这盆叫满天星的植物。” 得到了第三个喜欢,祁云扭头去看白虎。 白虎已然把那盆仙人掌顶在了脑袋顶上,歪歪扭扭却又稳稳当当地跑到院子里,去扑正常形态的小蝴蝶了。 这个表现很明显是喜欢。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只崽崽了。 祁云期待地看向猞猁,他还不知道猞猁的名字,因此只能以物种来代替名称:“猞猁,你喜欢我送你的小盆栽吗?” 豹猫短暂地从自己的多肉盆栽上离开,绕到猞猁面前的盆栽边缘,围着三叶草盆栽走了几圈,左右打量着。 半晌,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哈哈哈臭毛球拿到的是最小的,看吧,我就说了你是我们这里最让人讨厌的,你还不相信,新来的小老师被你吓到了,所以只给你这么一盆寒碜的野草!” 豹猫越说越觉得好笑,身子一翻在地上打起滚来。 确实,几个盆栽当中只有这盆三叶草是体积最小的,毫无特色,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开出花的模样。 它看上去,就只是一盆轻贱的、卑微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着,没有任何人在意的野草一般。 猞猁的眸子蓦地暗沉下去。 他不喜欢祁云,也不在意自己收到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讨厌这样的区别对待。 以及讨厌野草。 野草生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中,生命力顽强却不被人看好,人们不会因它的生命力顽强而赞叹它。他们轻视野草,也轻视它的生命,毕竟他们随手就可以将一株辛苦挣扎着求生的野草拔除。 他们只会觉得这从阴暗地带生长出来的野草,碍眼至极。 会说话的猞猁不开口,不会说话的豹猫一直喵喵叫个不停,小王子眨巴眨巴眼睛:“你喜欢吗?” 每盆盆栽都是小王子精挑细选的,带着含义的! 这些植物简直天生就该送给他的崽崽们。 就是这么不讲理的霸道。 豹猫顶着猞猁阴沉的视线滚到了雪豹脚下,用爪爪用力一拍他:“帮我问问他,他怎么送盆野草给臭毛球?这真是太合我的心意了。” “嗯?”小王子摇头:“这不是野草呀,它的名字叫三叶草,学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在……我们家乡那边,它象征着幸运。据说三片叶子都代表了不同的意味,不过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三叶草当中是有可能生长出四片叶子的四叶草,第四片叶子代表着百分百的幸运。” 祁云面上的表情非常诚恳:“我们都缺一点点幸运,把幸运补上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啦。而且,三叶草的生命非常顽强,甚至不需要怎么照顾它,只要把它的种子往土里一洒,给它足够的阳光和雨水,它便会自己生根发芽。” 他看向猞猁,把自己的小算盘和盘托出。 “我知道你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它,所以我特意挑了这一盆,你不需要特别照顾它,只要把它摆在有太阳的地方就好啦。” 就像他的崽崽们! 每一个都需要拎到太阳底下抖一抖,把身上的晦气和颓丧抖掉,让充斥着温暖和幸运的日光照进他们温暖的毛毛当中。 从丧崽崽变成阳光崽崽! 祁云把盆栽往他那边推了推,方才还满脸诚恳的人这会儿眼巴巴地盯着猞猁:“所以,收下它好吗?它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也不占位置。” 猞猁低头,目光落在了盆栽上。 这是一盆代表幸运的三叶草。 ……它不是野草。 猞猁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要留下这盆野草,还是丢掉。 雪豹替他回答了:“不用担心,他收下了。” 祁云的目光一瞬便跑到了雪豹身上,眼巴巴地瞅着他:“真的吗?” 雪豹点头:“他还说他会照顾好这盆盆栽的。” 豹猫抬起小爪爪用力拍他,不满道:“你怎么乱加翻译啊,臭毛球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擅作主张帮他翻译了,他又不是不会开口。” 这番话将猞猁的视线吸引到了他身上。 毫不畏惧的豹猫挺了挺胸膛,趁着没人看见对猞猁吐了下舌头,态度十分之嚣张:“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可爱的猫吗?” 猞猁站起身,不声不响略过他身边,尾巴轻轻一扫,径直把他扫了个倒仰。 一点就炸的豹猫抓着雪豹的尾巴爬起来,大声嚷嚷道:“臭毛球!你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比我大吗?!” 祁云抱起三叶草盆栽,小步跑过去,将盆栽放在了猞猁脊背上:“你要收好它,不可以把它弄丢了,不然它会伤心的。” 猞猁微微眯眼:“我没答……” “不管不管不管,豹豹说了你愿意把它收下了,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反悔的猫猫会变成秃头猫猫!” 祁云说完捂着耳朵就跑,把自欺欺人演绎到了极致。 猞猁眯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把背上的盆栽摔下去。 他驮着背上的这盆盆栽,耳尖生着的黑色簇毛耸立起来,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莫名让人感觉到欢快,有些像是幼儿园放学路上的小孩儿,牵着大家长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 猞猁的目的地是教室。 四天的假期时间,教室焕然一新,墙体被刷成了明亮的彩虹色调,是看了会让人觉得舒服的色调,还贴了不少浮雕卡通壁纸,卡通造型的太阳花和云朵、金灿灿的麦穗…… 猞猁走到了窗边。 教室的窗户坐北朝南,半面墙都开了玻璃窗,窗前则是占据了另外半墙的窗户。 晒太阳啊…… 放在这里应该能够晒得了太阳。 猞猁停下脚步,想将盆栽放上去。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够背上的盆栽,够……够不到。 因为手太短。 猞猁:“……” 混蛋。 是故意把盆栽放在他背上的吧,前爪后爪都够不到,抖身子会把盆栽摔下去,没记错的话,祁云买的盆栽悉数是陶瓷的,根本经不起摔。 他的眸色又有阴沉的的趋势,甚至隐隐开始磨牙。 背上突然一轻,猞猁抬头,雪豹两只爪爪抱着他的盆栽,将之放在了柜子上。 而在相同的位置还有同样的四盆。 向日葵、满天星、多肉、仙人掌…… 小狮子把向日葵放在了面朝太阳的地方,看着花花朝向太阳盛放,心情也不自觉好了一些。 嘴上嫌弃的豹猫抢了个最好的晒太阳的位置,把自己小一盆的多肉放在了上面。 他左右看看,立起上半身,用力把雪豹的满天星和白虎的仙人掌往两边推,以最小的盆栽霸占了最大的晒太阳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爪子,又用小肉垫去摸多肉的叶子。 雪豹倒是无所谓,有些无奈地把他从上头拎下来:“别碰太久,小心叶子被你碰掉。” 他们旁边的白虎上半身趴在了柜子边,正在艰难地用爪子从仙人掌上拔刺,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猞猁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盆栽上。 ……或许,新来的老师没有他想象中这么讨人厌。 这头,小王子抱着仅剩的那盆沙漠之花,有些忧愁地坐在办公室中。 第六个崽崽怎么一直不出现呀? 除了最开始进到幼儿园时,他见了第六只崽崽一面,其他时候,这只崽崽都没有出现过,非常神秘。 祁云最开始还以为,豹猫才会是经常找不到的那只,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小了,随便藏到什么地方,就不会有人发现。 结果没想到,找不到的那只崽崽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只。 小王子伸手拨弄了一下沙漠玫瑰的枝干。 他买的都是没开花的盆栽,因为想要崽崽们亲手把植物养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这盆沙漠玫瑰。 窗外的日光照射进来,小王子有些困了,抱着盆栽打了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咚”地一声摔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祁云隐约觉得有人在碰自己怀里的东西。 他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 旋即,他对上了另一只眼睛,那虹膜是深绿色的,瞳仁部分圆溜溜的,是个非常完整的圆形。 祁云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 他一顿,从桌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朝身前看过去。 他面前站着一只到他小腿的猫。 说是猫,他的模样又长得实在很奇特,浑身的毛发色泽明亮,酒红中掺杂着一些金橙色,瞧着格外漂亮,两只尖长的耳朵却是全然不一样的黑棕色,耸立在脑袋顶上。 祁云先是微楞,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面前的这只,就是他当初见到的第六只崽崽——狞猫! 狞猫站在他身前,抬起一只前爪拨弄着他怀中的沙漠玫瑰,模样看着好奇又乖巧。 察觉到他的视线,狞猫矜持地收起爪爪,轻咳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进贡给我的东西?” 祁云眨眨眼。 “……诶?你说什么呀?” 狞猫同他对视两秒,脸色一下就黑了下去:“尊贵的维安·莫里斯在和你说话,你居然敢假装听不懂?” 小王子接着眨眼:“你不会说话吗?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左右看看,遗憾道:“豹豹和小狮子现在都不在这儿,不能拜托它们给我翻译了……不过没关系,听不懂也不要紧。” 祁云把怀中的沙漠玫瑰递过去:“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算是我们的见面礼。” 被戳穿的狞猫有些摆不开脸色,高傲道:“谁稀罕你送上来的破花破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拿出来,我看你是看不起我维安·莫里斯。” 豹豹和小狮子都不在,祁云自己瞎翻译了一下:“哦哦,你说你很喜欢,想对我说谢谢吗?不用这么客气的,你们每个人都有花花。” 狞猫被他的鸡同鸭讲气得跳脚:“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说话你怎么听不懂?” 祁云歪脑袋:“你是说,一定要谢谢吗?” 狞猫:“……” 跟这个人说话简直是白费口舌,他根本听不懂猫话! “没用的。” 树上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喵喵叫:“他没有佩戴翻译器,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从繁茂的枝叶间窜出一道小巧的影子,豹猫乔伊斯踩着标准的猫步从树上跳了下来,顺着被枝叶压得几乎垂落到地面的枝干轻巧一跃,飘飘然跳到了祁云的桌面上。 狞猫看着来猫,自以为姿态优雅地舔了舔爪子:“我当是谁,原来是乔伊斯。” 祁云往桌上瞥了一眼,惊喜道:“呀,乔乔,你来啦?” 豹猫蹙眉:“喵喵喵!”谁准你随便给我取名字! 他看向祁云手中的沙漠玫瑰,又看一眼狞猫,不客气道:“丑丑的花果然要配丑丑的猫,这盆花果然适合你。” 面前两只猫的猫话小王子一句也听不懂,视线跟着豹猫的视线走,有些迟疑地望向自己怀中的盆栽,误以为豹猫想要它。 “不行哦乔乔,这个不能给……” 他的声音骤然一顿。 祁云的目光紧紧盯着怀中的沙漠玫瑰,眼里清晰浮现出疑惑,假如这是漫画,他脑袋旁边一定会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来。 这盆花花…… 好像不是他原先买的那盆花花。 他记得他买的小盆栽没有开花呀,怎么自己怀里的这一盆冒出了个花骨朵儿。 这种类型的花花长得都这么快的嘛? 祁云茫然地看着怀里突然冒出花骨朵的盆栽。 他睡了多久?怎么一觉醒来长了个花骨朵? “路,我睡了多久?” 路回答:“报告主人,您只睡了一小时零十三分钟。” 小王子更加狐疑:“那这盆沙漠玫瑰……” 路道:“根据关键词搜索得到的资料如下:沙漠玫瑰,花期一年四季皆可,隶属多肉植物……” “停,不用念了。” 小王子抬头,对上狞猫和豹猫的视线。 管他的,说不定是他之前记错了,说不定这个花骨朵是原本就在上面的呢。 他把沙漠玫瑰送到狞猫面前:“这个是给你的花花,要收好它。” 狞猫视线轻蔑且不屑。 “我每年收的礼物比这贵重许多,从没有一盆能够让我心动,一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野花就想收买我,想得未免也太美了。” 豹猫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你个傻缺,又不是特意买给你的,顺带,懂吗?你懂什么叫顺带吗?你个秃毛猫!” 放才还维持着优雅高傲的狞猫面色一变,一点也不优雅地吼道:“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我秃毛猫!你个永远也长不大的臭球球!” 豹猫眸光一凛:“你才永远也长不大,你个王八蛋!” “臭球球!” “秃毛猫!” 他们这边吵得不可开交,祁云抱着莫名多了一个花骨朵的盆栽,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 他回过神才注意到面前两只猫猫,顺手把豹猫捞起来在怀里揉了两下。 猝不及防被揉的豹猫叫声凄厉:“喵喵喵!!!” 可恶的人类!居然又不经过他的允许擅自把他拎起来!等着,他迟早用臭臭果把臭人类砸晕过去!!! 和自己吵架的毛球被人制裁了,狞猫轻哼一声,又重新恢复高傲,迈着标准的猫步往外走…… 走不出去! 祁云左手穿过狞猫腹部,把只有十五公斤的狞猫抱了起来,夹在手臂和身体的缝隙间,右手抱起盆栽,口袋里还揣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咪,就着这样的姿势往外走。 “我们去把你的花花放在窗子上,沙漠玫瑰喜欢高温,一定要给它充足的阳光它才会开花。” 狞猫:“……” 放我下来!大胆人类!谁允许你用你碰过其他猫的肮脏的手来碰尊贵的维安·莫里斯大人! 要拖出去罚他刷地板!一定要! 被装在口袋里的豹猫原本还有些不乐意,听见他惊慌失措的叫声后,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扒着祁云的口袋边缘幸灾乐祸。 “臭毛球都没办法从他手上逃掉,就你,哼。” 狞猫:“就他?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能够制裁猞猁和我,他敢这样对猞猁,猞猁没咬断他的喉咙已经是看在园长的面子上了!” 他说完,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奈何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的小王子紧紧抱着他不松手,脚下步子甚至没停一下。 反抗无果,平平无奇的祁云揣着两只小猫咪来了教室,郑重地把第六盆盆栽放了上去。 他把狞猫放下来:“你看,这是大家的盆栽。” 被强行抱了一路,狞猫面色一点也不好,如果不是顾忌着风度,他一定会破口大骂。 “叮叮叮。” 正在这个时候,下午的上课铃响了,小王子望着慢腾腾走进来的猫猫们,心里倏地冒出一个想法。 他可以在课表上增加一堂种植课! 崽崽们既然都喜欢花花,那正好可以带他们认识植物的种类,教他们怎么修剪盆栽,怎么施肥、除虫…… 居然能够想到这样的好点子,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聪明的小王子拍了拍黑板,高兴道:“今天这堂课我们先来写大家的名字!” 写名字,给每盆盆栽摆一个纸牌牌上去。 刚入园的时候副院长就说了,他们这边都是小班,小班的小朋友们应该不会写字。 同样不会写帝国字的祁云一点也不心虚,不过嘛,反正他有路。 豹猫从他口袋里冒出一个毛脑袋。 “喵?” 写什么玩意儿? 祁云把他拎出来放到雪豹头上,大声问:“有猫猫认字吗?举个爪爪给我看好不好呀?” 离他最近的小狮子把爪爪放到了桌上。雪豹做出了和他同样的动作。 祁云看了一圈,确认道:“只有你们两个会吗?” 雪豹开口:“猞猁也会。” 猞猁懒得搭理他们,兀自阴沉沉地趴在桌面。 六个小朋友,有三个认字,正好一人带一个崽崽,简直完美。 “那你们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 小王子更高兴:“既然是这样,那豹豹,你教乔乔写它的名字,小狮子,你教狞猫可以吗?猞猁来教白虎,就这样决定啦!” 被点到的两只猫猫点头,还有一只猫猫阴沉沉的,也不说话。 小王子四处找了找,把上次用剩下的纸板发下去,又找了几支黑色的马克笔递过去。 拿到笔的豹猫软绵绵地哼唧一声:“让我写我就写,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雪豹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温柔,眸色也是差不多的平静:“那是因为你不会写。” 豹猫:“……” 一岁的猫猫不会写字怎么啦?! 有问题嘛?! 仅和他隔着一个过道的狞猫嗤笑一声:“不识字的废物。” 小狮子低头,语气认真:“可是你也不会写你自己的名字呀,维安。” 同样一岁大的小猫头维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也有今天。 不远处的豹猫听见了小狮子的话,笑得直不起身子,在对他而言格外宽大的桌面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然后便被小王子一把按住了。 险些炸毛的豹猫爬起来就准备骂人,猝不及防对上祁云认真的脸:“别滚了,小心滚下去。” 豹猫盯着他看了两秒,哼哼唧唧地趴倒在桌面上。 看在臭人类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这一次了。 祁云的视线往右边看去,素来没眼见的白虎领了纸笔就蹦蹦跳跳地跑到猞猁身边了:“毛球球,教我写名字!” “滚。” 猞猁的回应只有无比冷酷的一个字。 白虎用力推他的爪爪:“不嘛不嘛,快教我!不然我下次就把乔伊斯丢到你床上,你等着被他闹醒吧。” 大猫班不是秘密的秘密之一:乔伊斯睡相不好。 他是几个人当中唯一正常的猫猫,又爱闹腾又能闹腾,睡个觉和拆迁队一样,第一次来这儿时踢翻了一张床,最后还是雪豹把床让给他,又拿绳子把他绑在了枕头上才作罢。 当然,乔伊斯醒后,那条绳子的后果不太好。 白虎不是在开玩笑,这小王八蛋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想到豹猫的睡相,猞猁本就阴沉沉的脸上更加多了几分阴郁,臭着脸把笔抓起来。 一直关注这边的祁云松口气,扬起笑脸。 他就说嘛,小猞猁也是乖孩子! 祁云的视线往右边看去,狞猫端庄地蹲在桌面上,小狮子在纸板上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转头准备去教狞猫。 后者无比高傲地后退一步。 “走开,高贵的维安大人才不会轻易告诉你他的名字。” 小狮子:“……” 他在纸板上写下维安两个字:“你会写吗?” 狞猫看也不看一眼,兀自扬起头颅:“我才不需要看,多的是人愿意为我写字。” 小狮子攥着笔身皱眉:“可那又不是你自己写的。” 狞猫哑口无言,被严肃的小狮子老师按在桌子前不情不愿地学写自己的名字。 祁云满意了,他临时选出来的小老师们都非常负责嘛。 他将目光放在面前,找来小板凳在桌边坐下。 马克笔对豹猫而言似乎太长了,他立起身子、踮起脚尖用尽全力才能握住马克笔,按照雪豹写下的名字歪歪扭扭地描。 写到第二笔他就不耐烦了,把马克笔一摔,两只爪爪往怀里一揣,不高兴地蜷成了一团,只在背后露出一条尾巴。 那短短的小尾巴不高兴地扫来扫去,昭告了主人的情绪。 小王子捡起笔,向最难搞的小猫咪发问:“怎么啦?” 小猫咪瞪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玻璃球般,圆溜溜的。 “你还问我,抛开尾巴,我还没有笔长,你让我拿这种笔来写字?你是不是故意的!” 祁云看向雪豹。 后者充当了翻译官一职,尽职尽责地翻译。 祁云愣了下,眼中闪过懊恼:“抱歉,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可是也没有小一点的笔了,你可以将就一下下嘛?” 豹猫眯眼,不善地看向他:“什么叫将就?才不要将就!写不了就是写不了,你走开,我不想写了!” 祁云把笔放到他面前:“不行的,你得把名字写出来,写完名字我们要做个小牌子,放在自己的盆栽前面,你看,到时候它们都有牌子,只有你的小盆栽没有牌子,到时候打扫卫生的机器人把误以为你的小盆栽是没有人要的,把它丢掉或者是不好好对待它怎么办?” “它们敢!一群机器人也敢动我的东西!” 豹猫眼一横,表情冷酷又危险,颇有一股大佬的风范。 ……假如他不是巴掌大的小猫咪的话,这番气势汹汹地放狠话还是有点效果的。 奈何他不过是只巴掌大的小猫咪,放狠话说得像撒娇,头顶两只毛绒绒的耳朵蓬松至极,身后的小尾巴趁着他不注意,悄悄从屁股后面翘起来,左摇右晃的,和他仿佛是两个全然不同的物种。 祁云被小猫咪萌到心肝颤。 迷你型的小猫咪只有巴掌点大,即使什么都不做瞧起来也可爱得很。 更不要提现在。 豹猫皱着眉,为了自己娇气的花花草草,还是选择在雪豹的帮助下写名字。 小王子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要怎么做,直到他看见豹猫把笔塞进雪豹手中,自己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趴在了雪豹手上。 他所谓的“雪豹的帮助”——雪豹握笔,他趴雪豹手,爪爪抓着笔头跟着瞎比划。 小王子:“……” 豹猫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姿态非常之娴熟,气质非常之理所当然。 祁云陷入沉思当中,右手突然被柔软的毛毛蹭了蹭。他低头,小狮子不知什么时候蹭了过来,眼神中带了些许濡慕看过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写?” 祁云的表情逐渐“ovo”式的呆滞起来:“嗯?” 小狮子有理有据道:“我们都写了名字,只有你没有。” 小王子:“……不了吧。” QAQ他不想写,他写得比小乔乔写得还丑,小王子不想丢脸…… 豹猫闻言,猫耳朵悄悄往后,自觉发现了端倪,眯起眸子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把马克笔“啪”一下拍到他面前,一直让他写,他也很想看看祁云能写什么。 “喵喵喵!”快写! 祁云往左看,小狮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往前看,豹猫一副大爷样看着他,往右看,白虎也抬头看了过来。 他脑子里蹦跶出了一个词: 骑猫难下。 作者有话要说: 狞猫:说到这里,我的高傲已经尽数体现。 豹猫:……傻【哔——】。 –––––– 第31章 邪恶的雪豹战胜了不听话的小猫咪。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小王子握着笔尖的手紧了又紧, 一张嫩生生的小脸涨得通红,他低着头,闭着眼。 豹猫毫不领情, 巴掌大的身子在桌面上滚来滚去,笑得直不起腰。 祁云就算听不懂他的喵喵叫, 也能从他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当中察觉到他的嘲讽。 “别笑了嘛……”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恼羞成怒, 伸手“啪”地一下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张摁住了。 豹猫见状不乐意了, 身子翻滚过来,把他的手拱开了。 “喵喵喵喵!” 雪豹眼里带上些笑意:“他说, 好笑的东西就应该分享出来给大家看, 你再怎么捂着也没有用。” 祁云低头。 被豹猫拱出来的纸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名字, 不能说是奇丑无比, 只能说……像刚开始学写字的小朋友,所有笔画糊在了一起,什么也看不懂,一个字大一个字小, 高矮不协调, 倒也可以勉强称得上一句圆滚滚的可爱。 小王子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光了。 他好歹也是个老师,虽然是临时的, 脸面就这样没了。 他在家里很少写字,因为海里可用来写字的东西比较少每天唯一做的和“写”有关系的就是写日记。 但是写日记也不需要多少水准呀, 不会的字他还可以用拼音替代嘛。很多字他会看不会写, 这也就导致了他的字迹越发生疏,从根本上来说…… 丑得出奇。 笔画多的, 写出来像胖头鱼, 笔画少的, 像胖头鱼吐出来的泡泡。 祁云纠结了一阵,伸手试图把那块纸板藏起来。他的指尖刚摸上纸板边缘,一只比他指头大了几倍的圆爪爪“噗叽”一下拍在了另一边。 豹猫凶巴巴地看着他。 “喵?”你想干嘛? 小王子张了张嘴,绞尽脑汁编了个谎话,开口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就是想把它收起来。” 如果能藏起来就好了…… 这简直是鱼生黑历史嘛,小王子一点也想给别人看。 谁知豹猫却不依不饶:“不行,你想都别想,我们的名字要放在柜子上,你的也一样。” 小王子试图辩解:“可是那上面也没有我的盆栽嘛。” 豹猫人小鬼大,圆溜溜的眼睛往祁云身上一瞥:“你是老师,难道不应该你带着我们吗?你自己都不以身作则,还想让我们按照你说的做?” 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小王子看了看自己的字,一瞬间焉巴了下去。 好丑,呜,一点也不想给别人看。 偏偏在摆放名牌时,豹猫还出了个馊主意,要把他的名牌穿绳子挂起来,美其名曰把他挂高一点,彰显他老师的身份。 祁云:“QAQ。” 小王子突然不太想当这个小老师了。 反抗无效,他眼睁睁看着扬眉吐气的豹猫指挥着雪豹,把他的黑历史往墙上挂。 祁云表演了一个:笑容逐渐消失.jpg。 挂好了他的名牌,豹猫一甩尾巴,高高兴兴地回来继续做自己的名牌。 被打击到的小王子蹲在讲桌旁边难过得画圈圈。 小狮子蹭到了他手边,主动将柔软的鬃毛往他手底下送,安慰道:“乔伊斯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夸大事实,抓别人的小辫子嘲笑别人。其实我觉得,祁老师写的字没有这么丑。” 祁云焉巴巴地抬头望着他:“真的吗?” 小狮子点头:“真的。” 小王子觉得自己又好了,他正要站起身,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去看小狮子。 “那个……你刚刚叫我什么呀?” 小狮子无比自然地把那个称呼叫出口:“我叫你祁老师。” 小王子的眼睛一瞬就亮了。 小狮子叫他…… 祁老师! 叫他祁老师啊啊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老师!小狮子是第一个叫他老师的崽崽! 这是他的崽崽! 祁云骤然站起身,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在原地来回踱步。 他的反常引起了其他几只猫猫的注意,豹猫从雪豹身上直起上半身,皱巴着一张小脸往这边看:“他在干嘛?怎么突然发疯?” 白虎不是能安静得下来的性子,听见动静就抬头往这边看过来,明目张胆的摸鱼。 狞猫也同样,年龄小的猫猫没什么自制能力,又不喜欢被人压着写字,有热闹看当然是选择看热闹。 祁云转够了,一脸兴奋地站到小狮子面前,有些拘谨、又难得有些怯生生地道:“你可以再叫一遍吗?” 小狮子乖巧得很,说叫就叫,一点也不含糊。 “祁老师。” 啊啊啊啊啊! 超开心!小王子今天超级无敌开心! 祁云憋红了一张脸,接下来的动作出乎意料,他想也没想便蹲下身,把小狮子的毛脑袋薅过来,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亲了非常响的一口。 “啾!” 这个瞬间,教室里的猫猫都瞪大了眼,包括猝不及防被亲到的小狮子。 祁云开心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傻笑着搂着小狮子揉。 他没注意到,教室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等他回过神,怀中的小狮子也恰巧回过神,一反常态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动作透出一股慌乱。 祁云不明所以,一个不察让他得空跑开了。 小狮子在他不远处站定,浑身的毛毛悉数炸了起来,长长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顶端的毛球球已然炸成了之前的两倍体积。 他似是非常震惊,说话颠三倒四,被亲得眼睛湿漉漉的,活像被臭流氓轻薄了的良家少男。 “你、你……你亲、亲…亲我……居然……亲我!” 他说话颠三倒四,语气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几乎快要涌出来了。 小王子听得懵懵懂懂。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豹猫也跟着炸毛,张口就叫:“非礼狮子了!快来人啊!这里有流氓非礼狮……唔唔!豹豹你捂我嘴巴干嘛?” 雪豹低头看他:“别乱叫。” 豹猫不服气,从他宽大的兽掌下爬出来,一脸气愤地看着祁云:“他居然亲小狮子!轻浮!无礼!不要脸!我呸!臭流氓!” 他在桌子上喵得要炸锅,讲桌旁的小王子却一句也听不懂,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小狮子:“你还要亲亲吗?” 他蹲下身,也不管小狮子愿不愿意,就又在他脑袋上啾咪了一口。 “好啦,给你亲亲。” 小狮子:“……” 他近乎狼狈地趴下身,两只爪爪捂住了脸。 假如他化成人形,他的脖颈、胸膛、面颊、耳朵一定已然红透了,眼里也会聚集起一片薄薄的水花,倒仿佛真的是被欺负了的良家少年一般。 然而他现在是兽形,黄色的毛发遮挡住了他的脸,除了他蓬了两倍的尾巴外,几乎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祁云高兴极了,缓过劲儿后他又蹲下身,悄悄和小狮子打商量:“小狮子,以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嘛?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小狮子从爪子间抬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想了张嘴,想说“无礼”,可在看见小王子含着期待的双眸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小狮子讷讷道:“……好。” 祁云更高兴了。 他这人有个毛病,对喜欢的对象会控制不住手脚,一高兴了就喜欢亲人或者要抱抱。 这个毛病是从小就有的,臭哥哥说,他小时候就经常控制不住,亲对方一脸口水。 到了现在,他也依然没有改掉这个毛病。 他低下头,下意识想再亲一口小狮子,被早有准备的小狮子慌乱地用爪爪挡住了。 “不行……不能再亲了!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呀?你是我的崽崽呀,我亲我喜欢的人不可以吗?” 祁云一脸理所当然,他的崽崽们都是两三岁的毛绒绒,亲一口怎么啦,他小时候还经常亲哥哥呢。 “废话!”豹猫看不过去,叽叽喳喳地嚷嚷起来:“因为他是人啊,又不是真的大猫。” 他说的话祁云听不懂,小狮子哼哧哼哧半晌,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只是道:“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这样……不妥。” 小王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只亲一口当然是不够的,他的崽崽们,怎么都亲不够。 祁云在心里拨拉小算盘,小狮子这么害羞,那他熟了之后再亲。 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趴在毛绒绒身上睡觉! 想到这儿,祁云眼睛一亮。 他拍拍小狮子的脑袋:“好啦,我们去摆你的小牌牌吧。” 一向粘人的小狮子起身,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有意无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小王子一点也没察觉,走回课桌边,突然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他。 他迷茫回头,四下找了找,将目光放在气鼓鼓的豹猫身上。 “怎么了?” 豹猫:“动手动脚的登徒子!” 祁云看向雪豹,后者微蹙眉,把站起来的豹猫按下去了:“他没说话,只是无意义的猫叫。” 豹猫不满这个假翻译很久了,微微握起爪子,一拳头猫猫拳打在了雪豹身上:“你又乱说话!你才只是无意义的猫叫!臭豹豹,你想怎么样?来打架啊,来啊来啊。” 他自以为超厉害的一拳打出去,雪豹一定会被他激怒,然后两人展开一场殊死搏斗,最终以他拼尽全力战胜了邪恶的反派雪豹为结局…… 信心满满的一拳打出去,他的爪爪陷进了雪豹过长的毛毛中。 围观的其他人:“……” 雪豹无奈伸手,用比豹猫脑袋还大的肉垫把不听话的小猫咪按了下去,实施了绝对的强权压制。 现实的结果是,邪恶的反派雪豹利用身型压制了不听话的小猫咪,并且决定扣掉他的饭后小点心。 祁云只以为这是他们日常的友好交流,没有管。 做好牌子,小王子站远了一些,挨个去看名牌上写的什么。 虽然他看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装作看懂了的样子。 祁云像模像样地点点头。 “嗯,写得不错,真好看。” 他选择性忽略挂在最上面的,由他自己写出来的名字。 豹猫凉悠悠道:“对呀,去除掉你的名字的确写得都不错。” 隐约能够猜到他在说什么的祁云咳嗽一声,心虚虚地低头,坐在了桌面上,拿出笔,掏出他的小红花本子。 每个崽崽做得都非常棒,值得奖励! 小王子认认真真地画了一朵小红花上去,第一个是雪豹、第二个是小狮子…… 他画着,左手突然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趴了上来,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豹猫。 巴掌大的豹猫冲着他咪呀喵呜了好几声。 祁云猜道:“你问我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消气的豹猫点点头。 小王子跟他解释:“这个是你们的小红花本子,我在上面写了你们的名字,每个月放假的时候,谁获得的小红花最多,我就给谁奖励。” 豹猫往本子上看去,发现上头的字他并不认识,不由得蹙了蹙眉:“喵?”这写的什么东西?这也能叫字? 祁云从他的动作中猜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心虚地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我们家乡那边关于名字的写法,和主星这边不太一样。” 豹猫抬起一只爪爪指了指自己。 “我的名字在哪里?” 祁云翻到他那一页:“你吗?你的名字在这里,目前你已经有了两朵两朵小红花,一朵是奖励你按时上课的,另一朵是刚刚画上去的。” 才两朵小红花,争强好胜的豹猫有点不高兴。 他这么厉害的猫,居然只有两朵小红花。 这么——少! 小王子翻了翻本本:“拥有花花最多的是豹豹,它有四朵啦。第二名是小狮子,它有三朵。其他猫和你一样,也有两朵。” 话罢,小王子便不再和他废话,低头认真地在本子上画起来。 豹猫趴在了他的左手上,不断有柔软的触感蹭过手背,小王子没有太在意。 等到他把所有小红花画完,抬头一看,豹猫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一支笔,笔尖对准他裸露在外的手背,摇晃着小尾巴在画画。 祁云:“诶?” 豹猫先是在他手上画了一只表,皱着脸想想,觉得不满意,又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个椭圆形,在椭圆形旁边加上箭头,再画一个分成两半的小椭圆形。 小王子被画得手痒痒,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坏掉的蛋,说的就是你,坏蛋!” 祁云听不懂,小猫咪往他手臂处走了走,艰难地抱着那只笔继续作画。 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满停下来的意思,小王子忙叫停了他:“等等、等等,我的手不可以拿来画画,用纸来画。” 豹猫偏不。 他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湿漉漉的,抱着笔,猫脸被遮住了大半,看模样乖巧极了。 他眨眨眼,仿佛是在无声问道:真的不可以吗? 祁云:“……” 夭寿了,他对毛绒绒真的一点抵抗能力也没有,干嘛要摆出这么可爱的样子嘛,他完全拒绝不了呀…… 祁云在妥协边缘挣扎了一下:“不可……” “喵。” 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响起,撒娇一样,豹猫用人类手指差不多长的小尾巴来回蹭着他的手。 小王子犹豫了两秒,选择了放弃:“好吧,那不要画太多地方哦。” 豹猫一秒变脸,尾巴高高翘起,抱着笔不亦乐乎地画。 余光瞥到一大团白色的团子,祁云下意识转头,被吸引过来的白虎手中同样拿着一支笔,天蓝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的右手。 见他低头,白虎凑过来,生着“王”字的毛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腿:“吼——” 一点也不猫叫的喵喵声。 小王子能感受到到,他在非常认真地学豹猫撒娇。 白虎往他身边蹭了两下,眼巴巴地抬头看过来。 “……好吧,给你画,不要画太多地方。”小王子干巴巴地说完,贡献出了自己另一只手。 白虎眼睛一亮,被绒毛覆盖的爪子搭了上来,在他右手上也画了一只不伦不类的表。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狞猫,他不住抬头,一眼接着一眼地往这边偷看。 没多久,他就被祁云抓包了。 “狞猫也要来吗?乔乔还没有把我的手画完,还有一点点位置。” 狞猫一瞬间收回视线,扬起自己高傲的头颅:“哼,让我和他们一样趴在你手上作画,才不可能,卑鄙的人类,车子为这样就可以诱惑到我,你还太嫩了。” 今年十八岁,足足是他年龄十八倍的小王子选择看向了雪豹。 “豹豹,他在说什么呀?” 雪豹:“他说他不过来。” 祁云不觉得这有什么,他看向小狮子,继续招呼起来:“小狮子,你要过来画吗?” 自打他亲了那一口之后,粘人的小狮子突然转性,躲到了角落里去。 闻言,他摇摇头,开口拒绝了,但眼中却还有犹豫,天性被祁云吸引着想过来,又害怕他再趁自己不注意,亲、亲自己一口。 小王子注意不到这么复杂的情绪,看向始终蜷在角落的猞猁:“猞猁,你要过来吗?” 豹猫埋头苦画,闻言头也不抬地招呼道:“那个胆小鬼才不会来呢,他压根不敢亲近人类。” 这番话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猞猁眸色骤然阴沉下来。 画完了的豹猫笔一丢,舒舒服服地躺在祁云胳膊上,翘起一条腿道:“这叫什么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吧?胆小鬼,略略略。” 雪豹看向他:“少说两句。” 祁云也低头:“画完了?” 他往自己那条手臂上一看,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被画上了意义不明的涂鸦,只在短袖袖口的地方还有一些空。 唔,看上去一点也不好洗的样子。 他的视线扫到豹猫身上,后者一副大爷样,显然是画高兴了。 祁云又释然了。 好不好洗的再说吧,他的崽崽高兴了就好。 猞猁从角落里出来,周身气压低沉,似乎随时有可能和豹猫打起来。 就在白虎跃跃欲试想看戏时。 他却只是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教室。 成熟的猫猫,才不会和小屁孩儿计较。 刚要跨过门口,他的身形一僵,近乎不可置信地回头。 祁云单手抓住了他的尾巴,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足以让他僵了身子。 “不可以走,还没有下课。”他把手臂往猞猁面前送了送:“无聊的话就来画画吧。” “……松开!” 小王子不畏强权:“你进来我就松开。” 猞猁阴沉沉的,想到上次被祁云桎住的场景,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再次发生,他几乎是咬着牙折返。 旁观的豹猫看热闹不嫌事大:“哇,他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从来没有人敢拉猞猁子的尾巴。” 白虎有些奇怪地看过来:“猞猁子是什么叫法?” 豹猫的后爪一上一下地摇晃着:“当然是我给臭毛球取的新昵称。” 幼儿园六只崽,平常都不会互相叫名字,他们叫得大多是昵称,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昵称是豹猫瞎取的。 雪豹的豹豹就是他最先开始叫的,还有猞猁的臭毛球、狞猫的秃毛猫…… 现在又多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猞猁子。 白虎把这个昵称念叨了两遍,眼睛猝然一亮:“这个名字比臭毛球顺口,直接叫猞猁感觉怪怪的,以后叫他去猞猁子好了。” “不不,我听人说,叫某某子的叠字比较好听,臭毛球的大名是塞西尔,我们就可以叫他塞塞子,或者西西子,但是这两个名字都不太好听,所以,我决定以后叫他尔尔子!” 豹猫说着,尾巴几乎要翘上天。 白虎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奇怪道:“我怎么觉得尔尔子好奇怪啊。” 豹猫放下他不伦不类的二郎腿,一骨碌爬起来,摇头晃脑道:“那肯定是因为这个名字太长了,简化一下,以后叫他尔子!” 白虎一愣:“尔子?” 豹猫洋洋得意道:“我聪明吧,这么好记的昵称也能被我想到,我是不是可聪明了?” 其他猫:“……” 猞猁的视线快把他撕成碎片了。 有的初出茅庐的小猫咪,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猞猁喉间有带着警告意味的咕噜声发出:“你找死!” 祁云眼巴巴地看向雪豹:“乔乔说得什么呀?什么呀什么呀?——还有,猞猁,不可以这样说话,太凶了,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胆大包天的豹猫冲着猞猁略略略。 “尔子尔子尔子……以后就叫你尔子!多好听啊,又好记,不比那群王八蛋给你取的劳什子塞西尔好听多了。” 总算反应过来的白虎身子一仰,笑得直不起腰了。 眼看一场打斗一触即发,雪豹无奈又头疼。 这小猫咪还有脸说别人是王八蛋,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王八蛋。 祁云还在问,好奇已经从眼里溢出开了。 “它们在说什么呀?” 雪豹有些纠结要不要给他翻译,毕竟猞猁的眼神看上去像是要把不听话的小猫咪吃掉。 而他取的昵称,又着实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猞猁磨着牙,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了豹猫头上。 豹猫被他这一巴掌拍得晕头转向,吧唧一下瘫成了一张猫饼。 听不懂不妨碍祁云阻止猞猁“欺负弱小” :“猞猁,不可以欺负乔乔。” 衣服下摆突然被人拽了拽,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的小狮子蹭过来:“他……他没有欺负乔伊斯,是乔伊斯在欺负他。” 小老师谴责的目光转而朝着豹猫过去:“乔乔——你怎么可以欺负猞猁?” 被拍得昏昏沉沉的豹猫听见了这一声,不服气地爬起来,气得几乎跳起来:“我哪儿欺负他了?我又没有动手打他,说他几句怎么啦?你居然怪我,你没看见他刚刚拍了我一巴掌吗?!分明就是他欺负我,你偏心!” 小狮子温顺地蹭着祁云的腿,把这番话简短了一下翻译出来,并且附上了自己的看法:“乔伊斯给猞猁乱起昵称,猞猁才生气的,他经常这样做。” 祁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可以为了这件事而吵起来。 他把撸起袖子准备冲出去打架的豹猫按倒,又十分顺手地揉了下猞猁。 “好啦,别吵了,你们两个都有错,乔乔不应该随便给猞猁取昵称,猞猁也太冲动了,不应该直接上手打它,各退一步,向对方道歉。” 豹猫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让我向他道歉?才不要!” 猞猁也是一脸厌恶。 小狮子开口:“他们不愿意道歉。” 祁云难得严肃起来:“不行哦,必须得道歉,乔乔,你先挑起的开端,也要你来先道歉,不然你会被扣掉一朵小红花,因为你没有礼貌,不尊重同学。——还有猞猁,你也得道歉,你不可以随便动手打人,乔乔是你的朋友呀,它不是外人,你们两个都是大猫班的学生嘛。” 豹猫眼睛瞪得更圆,有没有搞错,他被打了还要道歉,不道歉居然就要扣掉他的小红花! 往常这种情况,处理的人是雪豹,他下意识抬头去看雪豹,想让对方给自己讨个公道。 然而注定要让他失望,后者对这种处理方法显然满意极了。 这整个幼儿园能治得了乔伊斯的一个也没有,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作为正常猫被送进大猫班。 好在,现在多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祁云。 雪豹低头用嘴拱了下他:“道歉。” 豹猫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气得脸颊圆鼓鼓的。 绝交!他一定要和臭豹子绝交! 还有弄丢了他两次臭臭果,到现在还没有赔给他的人类,他不要和这两个人好了! 脾气上头的豹猫越想越气,看着对面的猞猁越看越不顺眼,恨不得上去给他一爪子。 都怪臭毛球! 小王子戳戳他的尾巴:“快道歉。” 豹猫躲开他的触碰,委屈得要哭出来,想想自己的小红花,凶巴巴道:“对不起。” 语气活像是在说“我暗鲨你”。 听见叫声的祁云立马扭头去看小狮子,后者点点头:“他道歉了。” 公正的老师又去看猞猁:“猞猁,该你了,道歉。” 猞猁冷着脸甩下一句对不起。 祁云一瞬间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 他揉揉气鼓鼓的豹猫,翻到他的那一页,认认真真地画了一朵小红花上去。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豹猫情绪一顿。 小王子给猞猁也画了一朵小红花,捞起巴掌大的豹猫在掌心盘了盘:“知错就改是乖孩子,我的小红花是奖励给乖孩子的,我们乔乔和猞猁是乖孩子!” 刚才还气鼓鼓的豹猫瞬间泄气。 他恨恨地想: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想都别想。 他要和祁云绝交—— 五分钟! 用来惩罚这个人类,知道他乔伊斯·查尔斯·兰特可不是好惹的! 祁云动作轻柔地揉着他。 他一高兴了,身上那股让人舒服的气息就愈发浓郁,豹猫不知不觉被揉成了一张舒服的猫饼。 豹猫好不容易回神,暗道一声可恶,居然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攻击了。 算了,看在他这么诚惶诚恐来伺候猫大爷的份上,这一次就先原谅他吧。 下一次。 他说绝交五分钟就绝交五分钟,一秒也不会少! 想完,豹猫抱着敌人的大拇指,彻底软成了猫饼。 小王子右手盘猫,左手拿了笔递给猞猁。 “还有几分钟才下课,来画画吧。” 猞猁接过笔,冷着脸拔开笔盖,在他仅剩的那块空白处,利落地写了两个字,又盖上笔盖,把笔丢回去。 祁云歪着脑袋去看:“它写的什么呀?” 小王子不认识这两个字。 小狮子探头看了一眼,又趴回去一言不发。 祁云把目光看向雪豹,后者摇头道:“他写得比较抽象,我不认识。” 祁云有些失落。 雪豹和小狮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当然不是不认识,只是,那两个字的意思是:蠢货。 问了一圈没人认识,祁云也就不再好奇,反正是要洗掉的,知不知道意思无所谓。 正好此时也下课了,祁云把豹猫放下,去水池边洗手。 这堂课过后是午餐时间。 帝国幼儿园的食堂分为两种,一种是教师公用的大食堂,一种是专为每个班学生单独制作的小食堂,由机器人掌勺。 祁云暂时不太想知道猫猫们午饭吃什么,因此出门去了教师食堂。 他到的时候,兔老师也在里面,正和小猫班的老师坐在一块儿聊天。 祁云打了菜,坐在角落里自己吃自己的,美滋滋。 他的位置离兔老师那桌不算远,因此两人的声音往这边传了过来。 “……我昨天从园长的花圃经过,他那里面的花长势喜人,我上次看见的时候,里头还是一片怎么也开不了的花骨朵,昨天我去看,你猜怎么着?嗬,开了一半!” “这种人工养殖的高阶植物不是出了名的娇贵吗?多少人想养都养不活,也只有在天赋异禀的治疗师身边才能长大,园长这是……” “咱园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小气又爱生气,才舍不得花钱请治疗师呢。那堆花可是他的宝贝,请治疗师到时候还要把高阶植物分成,他才不干。” “那他的花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那花这几年怎么精心照顾也没用,最好的一次多结了个花骨朵,这几天却是全开了。大家猜测,是花被偷走的那几天,那个小贼对花做了什么,所以现在园长一直在找那个小贼,想问他问题。” 罪魁祸首把脑袋低了下去。 ……这个,他也不知道的呀,问他没有用嘛。 他心虚地用过午餐,正要走,突然听见猫老师疑惑道:“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他嗅了嗅鼻尖:“好像是……鱼?” 下意识站住的祁云:“!” 猫老师是带小猫班被同化了吗?怎么和那群馋嘴小猫咪一样! 猫老师咽口水:“闻起来好香,哪儿来的味道?” 祁云僵着身子,用精神力把自己包裹起来,端起盘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兔老师闻言也闻了闻:“没有吧,我怎么没闻到。” 猫老师摆手:“你兽形态是兔子,只对胡萝卜感兴趣。哪儿像我,我可以闻出兽形态是鱼的人,你就不行,这是种族天赋,没办法。” 出了食堂的小王子一路狂奔。 外面太危险了呜呜呜,怎么不管是人还是猫都想吃鱼鱼!他一旦忘记把身上的味道藏起来,就有人要吃鱼鱼。 讨厌! 想吃鱼鱼的大坏蛋们! 小王子跑回幼儿园,在门口气鼓鼓了好一阵。 不行了,越越气,睡觉! 回宿舍时恰巧经过崽崽们的宿舍,里头团了六只毛绒绒的崽崽,看得他非常眼馋,回想一下上次被雪豹和小狮子团着睡着的幸福经历,再看看面前。 他有一点蠢蠢欲动。 但到最后,小王子还是歇了这份心思,他和崽崽们现在还不是特别熟,等熟一些以后再说吧。 熟了以后,他要抱着六只毛茸茸睡! 怀揣着伟大梦想的祁云躺上床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被外面的争吵声闹醒。 祁云揉着眼睛出门。 院子里站着小鸟班的老师,她肩上托着一只嫩黄和雪白相间的鹦鹉。 靠近了,她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你爸妈呢?!他们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一点家教也没有,这个月多少次了?今天一定要给我和我的学生一个说法!” 懵懵懂懂的小王子一瞬就精神了,立马警觉起来。 这是在干嘛?想欺负他的崽崽? 当他是死的吗?——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瘫倒.jpg 第32章 偷果果。 鸟老师大声吼着, 原本尖细的嗓音变得刺耳起来。 “我听说你们班来了个新老师,让他出来,给我个交代, 今天不把你爸妈请过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王子攥紧拳头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打算看看她在欺负谁。 等他走近了一看, 鸟老师面前站着的赫然是白虎。 鸟老师这边情绪激动,白虎在那边无聊的自己按自己的爪爪, 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尾巴也懒懒散散地甩来甩去,甚至在对方说得起劲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困了。 小王子脑补中的邪恶老师欺负柔弱可怜无助小猫咪的场景根本就不存在。 他愣了下, 忙上前挡在白虎面前:“你好, 我就是它们班新来的老师,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鸟老师眼前一晃,骤然闯进一个人影。 望着祁云的相貌,她愣了愣,眼里有类似惊艳的情绪一闪而过, 很快回过神道:“正好你来了, 你是新来的老师,他和我们班学生的这件事你来评评理。” 她的语气仍然咄咄逼人, 但态度却肉眼可见的变得温柔起来。 祁云眨眨眼:“什么事呀?” 鸟老师抬手轻轻拍了拍肩上的鹦鹉,那只黄白交加的鹦鹉便从她肩上飞下来, 施施然落到了鸟老师高抬的手上, 雪白中掺杂嫩黄的尾羽拖得很长,轻飘飘地于空中坠落着。 “啾——” 黄毛鹦鹉叫了一声。 鸟老师让她转过身, 给祁云看她的后背。 小王子往那上头一看。 这只鹦鹉的毛发充满着光泽, 可在后背接近尾巴的地方被薅秃了一片, 一根羽毛也没有,有的只是白生生的鸟肉,还有几根残留的鸟毛。 鸟老师眼神凶巴巴地看向白虎,语气痛心疾首:“多好的一只金刚鹦鹉啊,身上的毛长得也漂亮……” 小王子的眼里有清晰的疑惑,顺势将她的话接下去,语气带了些小试探。 “……可惜年纪轻轻就秃了?” 鸟老师:“……” 鹦鹉:“……” 鹦鹉滋啦滋啦地乱叫起来。 祁云自觉说错话,戳中了这只鹦鹉的痛处,只好乖乖闭上嘴。 鸟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她变秃了是因为谁?还不是被这只老虎扯的,一个月的时间,他来扯了三次啊,整整三次,好好的一只鹦鹉就被他扯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出来,他还要把我班上的其他小朋友一起扯秃。这存的是什么心思?我还没见过这么坏的人,隔壁小猫班多听话,说不让扯就绝对不会过来一步,你再看看他,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小猫班不要他了,就他这个性格,谁会想要他啊?哪个班想要他?依我看他这样的学生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祸……” “嗯?”祁云微微歪了下头,打断她。 他仔细品味着鸟老师的话,旋即,他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他的态度头一次严厉了起来。甚至带了些攻击性。 微弯的唇角一点点压平,隐隐有往下的趋势,眸中所有情绪一同褪去,眉毛也蹙在了一起。 大抵是因为基因遗传的缘故,他面无表情时,这张脸是格外唬人的。 小王子的哥哥姐姐和父皇母后沉下脸来便这么吓人,他也不尽然。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祁云道:“它不是祸害,也并不招人嫌,至少,我喜欢它。我清楚我班上的崽崽,它们并不会无缘无故就去扯别人的羽毛,一定是因为这只鸟先说了些难听的话,所以它才会生气地去扯羽毛。” 鸟老师噎了一下,不依不饶道:“那也是他先动手的,你看看他们之间的体型差距,我学生告诉我了,是他先动的手。这只白老虎是幼儿园里出了名的讨厌,那么多个班他祸害了个遍……” “可是,这也不是你随便给它下定论的理由。”小王子认真道,他的话尚且还有几分稚嫩,同咄咄逼人的鸟老师相比起来格外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但是小王子并不觉得自己矮别人一头。 “所有不好的事在发生之后,我们应该做的并不是找出一个罪魁祸首来责怪,我们应该先了解事情的经过,然后再下定论。” 被他挡在背后的白虎停下了舔爪爪的动作,把毛绒绒的大脑袋搭在爪子上,眼睛往上瞥,看了眼他。 祁云道:“你现在展现给我的一面就是你不分黑白,仅凭片面之词就相信了一个人,从而选择性地忽略了真相,咄咄逼人、欺负弱小、强词夺理。” 鸟老师被他说得不断皱眉头,忍不住尖声辩解道:“我哪儿有?!你不要张着嘴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你看,你这就是在欺负弱小呀。我和你的身型差距这么大,年龄差距也很大,肯定是你欺负了我,所以我要去告园长,让他来教训你。” 鸟老师动作骤然一顿。 祁云抬脚往后退了一小步:“你听见我这么说你,你会不开心。不止是你,所有人听见别人无缘无故骂自己都会不开心。” 鸟老师深吸一口气,诡异地有一种被他绕进去的感觉。 她理了半天才抓住重点,质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是我的学生说了老虎坏话,万一不是怎么办?这你要怎么赔偿她的羽毛?难不成逮了你的头发给她种上去吗?” 小王子反问:“那你怎么知道不是?” “当然是因为我问过我班里的学生了,我的学生才不会撒谎。” 祁云看了她一眼,转身蹲了下来,认真看着白虎。 “白虎,是你先挑起事端的吗?” 白虎盯着他看了两秒,缓缓摇头。 “那,是那只鸟说了不好的话对吗?” 白虎点头。 祁云于是站起身,看向鸟老师:“你选择无条件相信你的学生,我也远么相信我的崽崽。——它说了,不是它先挑起的事端,是那只斑秃的鸟!” 小王子有一点生气。 不对,是非常生气。 凭什么这么说他的崽崽?他的崽崽怎么了嘛?他的崽崽——是全天下最好的崽崽! 被扯了羽毛就直接过来质问他的崽崽算什么? 居然还说他的崽崽讨厌! 他的崽崽一点也不讨厌,讨人厌的是这只瞎说话的斑秃鸟和这个不问经过的鸟老师! 超气!想直接变尾巴来把她拍飞! 鸟老师这次停顿了很久才开口:“那他也应该道歉!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扯成了这样,他可是男孩子,难道不应该天生让着女孩子吗?还比我的学生大这么多。” “不要,凭什么道歉?” 小王子看向她:“你比我大这么多,你也应该让着我呀,我还是小朋友。” “……”鸟老师无话可说。 似乎是眼睛进沙子了,祁云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鸟老师正好望进去了他那双浅蓝色的瞳孔中。 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黢黑的、圆形的小点。 周遭的环境在一瞬间暗沉下去,她也不知自己处在了什么地方,只是着迷一般盯着那个圆形的小点。 小点一点点扩大、延长,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鱼尾状的东西,慢慢朝着她压了过来。 这个瞬间,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涌现。 而她也终于发现了她现在正身处哪里,这是…… 海底! 不知何时,她变成了兽形态,扑棱着翅膀在海底挣扎,想飞却飞不起来,只能恐慌而又无助地看着那条巨大的鱼尾压过。 旋即,那庞大的一尾从她头顶径直掠了过去。 压抑、恐怖、害怕、惶急悉数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 似乎是…… ——鱼? 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鱼,她的原型甚至没有那鱼尾上的一片鳞片来得大。 瞥见鸟老师放空的眼神,小王子有些紧张地攥住了手。 这一招精神诱导,他上课的时候学过,原本是不记得,被咄咄逼人的鸟老师气到了,再加上护崽心切,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让他下意识将这一招用了出来。 由于是第一次使用,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道:“跟我的崽崽道歉。” 鸟老师恍惚了一瞬,骤然回神,眼含惶恐地朝着祁云身后的白虎鞠躬,连带着,她手臂上那只高贵得不可一世的金刚鹦鹉也低下头,鸟叫声和人声夹杂在一起。 “对、对不起!” 祁云松了口气。 成功了! 他有些雀跃,第一次用就成功了,看来他的4S精神力还是有点用的嘛。 察觉到自己现在高兴得太早了,祁云连忙收敛情绪,小声道:“以后不准欺负我班上的崽崽们,不止是白虎,其他崽崽也不可以,也不准说它们的坏话,不然,唔……你们两个会一起变成斑秃,这辈子都治不好的那种。” 这算是一个心理暗示,原本听着有些好笑的话,在当事人这儿却是加大了恐惧。 鸟老师和金刚鹦鹉眼露恐慌。 祁云把人吓唬够了,开口道:“现在请你们出去,以后不准过来我们这边。” 一人一鸟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一次和人吵架的小王子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坐在了院子中央的小台阶上歇息。 他的手突然被人拱了拱。 祁云伸手,顺势把白虎搂进了怀中。 他趴在白虎的毛脑袋上:“你怎么去扯人家的羽毛呀?” 白虎“嗷”了一声。 听不懂的小王子自己随便瞎翻译了一下。 “我知道是因为它骂你,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做呀,那只鸟被你扯成了那个样子,多丑。” 白虎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抬头,辩解道:“她骂我我为什么不能扯她的羽毛?” 小王子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乐意,捉住了他一只乱动的爪爪,大拇指微微用力按了下他的肉垫。 肉垫的手感很好,软绵绵的,小王子爱不释手地捏着,不太想放开了。 “你要扯,应该把它的羽毛全部扯下来才是,只扯这么几片,既不过瘾还被抓了个正着,直接被找上门来了。” 白虎动作一顿。 ……嗯? 小老师刚才不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准备等人走了再好好教训他吗? 怎么突然就开始教他扯羽毛了? 祁云从他毛脑袋上直起身子,白虎也终于得以抬头看过来。 小王子问道:“怎么啦?” 白虎觉得这个人很不一样。 但是他又觉得,这个人和自己在某种方面是一样的。 他扯过好几次鸟的羽毛,却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 那些人只会和他说:殿下扯得真是好极了,那只鸟能被殿下扯实在是对方的荣幸。 要么就是像鸟老师这样的无知者,只会责怪他,或是厌恶他,却敢怒不敢言。 祁云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白虎想了下,抬起爪爪艰难地比划了一下:“那要是我刚刚是骗你的呢?其实那只臭鸟没有说我的坏话?” 祁云只听见了一串“嗷呜嗷呜”,他连着猜了几个才猜对对方的意思。 他眨眨眼:“那……” 白虎少见得觉得紧张起来。 小老师会怎么说他? 骂他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对他失望,转而认为鸟老师说得是对的?还是觉得他无可救药? “——又怎么样?” 祁云抱紧他的毛耳朵:“才不管。总之就是不能欺负你。” 小王子超护短。 谁也不可以欺负他的崽崽,不管是谁! 白虎眨眼。 祁云突然凑近他的耳朵旁,小声道:“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撒谎了哦,这种事情要悄悄地,不能让别人发现,不过下次就不可以这么做了,这样毕竟不好,乖孩子不可以随便撒谎。” 白虎眼睛亮了亮,主动往他怀里蹭蹭,又比划了一句话:“下次我还想扯她的羽毛。” 祁云皱着眉,似乎是在苦恼:“唔……” 半晌,他小小声道:“那你下次就偷偷地扯,不要让别人看见呀。” 他的态度非常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白虎的眼睛更亮了:“嗷呜!”好! 从小在人鱼国,进行字面意义上沾花惹草的小王子突然就有一点心虚,他这是不是教坏小朋友了呀? 但是,他的崽崽就是不可以让别人欺负嘛…… 一人一猫进行了短暂的友好交流,白虎一边比划一边问道:“你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 祁云点头赞同。 鱼鱼、猫猫和人的想法当然不一样。 白虎:“你做过这种事吗?” “我吗?”小王子指了指自己,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小时候做过几件,不过我没有印象了,是听哥哥跟我说的。” 白虎眼睛一亮,用毛脑袋蹭蹭他,意思非常明显: 他想听。 祁云不好意思,推拒了几次,经不住白虎蹭着他的手臂撒娇,挑了几件没那么好笑地说出来。 “……哥哥还说,我小时候可喜欢去偷隔壁李伯伯的果子,他种的果子每次还没成熟就已经被我偷来吃了,还找不到那个小偷是谁。” 小王子咂咂嘴,突然就有些饿了。 李伯伯种的果果他吃过好多次,味道一流,难怪小时候的他三天两头就游过去。 上岸这么久,好怀念李伯伯种的果果,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嗷呜——” 手臂突然被蹦,祁云低头:“嗯?” 白虎站起身,从后面用毛脑袋顶着他的背,用力一顶,推着他往前走。 小王子不明所以,被推得站了起来往前走。 见他起来,白虎从他背后绕到他面前,走在最前头领路。 祁云跟着他来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似乎是幼儿园的杂物间。 白虎轻车熟路地走进去,把脑袋埋在一堆东西里乱翻,过了会儿,他叼着一个竹编的箩筐回来,把箩筐放在了祁云面前。 “嗷呜!”抱着。 祁云抱起箩筐,一头雾水地被他领这出了幼儿园,走了几分钟,在隔壁小猫班的院子里停下来。 他非常疑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呀?” 白虎咬着他的衣角,抬起前爪指了指院子里。 祁云抬头。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小猫班的后门,位置偏僻,也不知白虎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后门半阖着,从门缝往里看,正好能够看见一颗枝繁叶茂的果树,那树木生得格外高大,深绿的叶片交错,树底下还堆积了一小堆掉落的叶子,枝头缀满了不知名的橙红色果果,只有鸡蛋大小,瞧着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他迷茫道:“果果?你带我来这……” 他意识到了什么,蹲下来悄声道:“你带我来偷果果?” 白虎兴奋地点了点头。 小王子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不行,这是小猫班的果果,我们不可以偷的!而且……” 大抵是因为这颗果树生得实在是非常漂亮,小猫班的主班主任卡里老师把办公室设立在了果树正对面,他现在正在低头批改作业,看不见面前是个什么情况。 可这不是他去偷果果的理由! 祁云用力摇头:“不行,不能够偷别人的果果。” 他偷的那些果果,李伯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哥哥也知道,这些果果后面都被哥哥翻倍还了回去。 哥哥当时对他说的话他现在还记着。 他是小王子,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小王子了,因为他的父母是皇室。就算他不愿意也得当这个小王子,他也是,而一个合格的小王子应该做到不以身份欺负别人。 李伯伯这么大的岁数了,唯一的爱好就是种果果,种得的果果三分之一拿来吃,三分之一拿来卖,还有三分之一他选择进贡给了皇室。 他想吃,可以买,但是绝对不能偷。 被这么教训过后,祁云就再也没有三天两头就过去偷李伯伯的果果。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还是会去尝尝的,但是小王子有付钱! 现在也一样,他不可以带坏他的崽崽,他要给崽崽做一个好的榜样。 听见他的话,白虎很失望,身子一点点矮下去,彻底趴在了地上,把自己团成了白色的毛团子,周身散发着低沉和失落的气息。 不能偷果果,白虎不高兴。 祁云坚决拒绝:“不可以,我们现在回去吧。” 白虎一动不动。 祁云腿推了他几下,他仗着身型差距愣是一动也不动,趴在原地就不肯起来了。 小王子没办法,蹲在了他面前,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他刚说了没两句,白虎就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双天空一般蔚蓝的眸子中满是期待。 他用脑袋蹭了蹭祁云:“嗷呜——” 声线拖得极长,配上他的动作实在像极了了撒娇。 祁云可耻地心软了起来。 “不要这样蹭我嘛……” 白虎伸出梅花一样的黑色肉垫,两只爪爪合在一起,轻轻拽了拽他的手,毛脑袋蹭过来:“嗷呜嗷呜嗷呜。”就偷这一次,真哒,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祁云沦陷了。 他根本抵抗不住毛绒绒的撒娇,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崽崽,刚刚被人欺负了,现在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只是想吃几个果果而已。 “那,我们拿两个就走。” 小王子悄悄往怀里摸了摸,里面放着他仅剩的几颗小珍珠。 白虎松手,抬起一只爪爪,放下,又抬起,重复了五遍。 这代表了一句话:“还有五只猫猫。” 小王子一下纠结了起来。 只给一个崽崽吃果果好像不太好,但是,偷五个果果会不会太多了? 望着白虎眼巴巴的视线,他一咬牙答应了:“好,那就偷五个果果!” 白虎摇摇头:“嗷呜。”五个不够的,那个果果这么、这么小,他又不是乔伊斯,一口就没有了。 祁云:“QAQ。” 那要偷几个果果嘛? 白虎默默把翻出来的篮筐往他脚边推了推。 祁云低头看一眼:“……” 这个篮筐起码能装一百个果果! 白虎撒娇:“嗷呜——” 小王子又可耻地沦陷了。 他的小珍珠应该是够的。 他探头看了眼院子里面,猫老师的桌子挨着窗户,那扇窗正对着果树,怎么看都像是会被发现的样子。 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猫老师戴着耳机在边听歌边改卷子,途中头根本没有抬起来过。 他悄悄地,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不管了,崽崽等着吃果果,豁出去了。 小王子拿上篮筐,轻手轻脚地往院子里走,刚走了没两步就突然被人从后面顶了起来。 祁云有些懵,白虎却已经调整好位置,把他顶在脊背上,悄无声息地往果树去。 小王子看了看果树的高度,歇了原来想要下去的心思。 白虎走到树下,他坐在白虎身上伸长手去摘果果。 繁茂的枝叶相互碰撞,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小王子害怕极了,刚把第一个果果丢进篮筐中就抬头去看。 猫老师还在低头改卷子。 呼,应该没发现。 祁云大着胆子伸手,又摘下了第二颗果果。 他摘一颗果果往那边看一眼,紧张的心跳快要停止了,一直在默念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好不容易偷到了一箩筐果果,小王子紧紧盯着猫老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白虎:“好了好了,我们快跑!” 白虎闻言拔腿就跑,小王子在他背上牢牢护着果子。 小猫班院子的办公室里,卡里老师:“……” 他叹了口气,对自己的终端助理卡拉道:“这两个小朋友是当我傻还是当我瞎?” 卡拉的声线是温润型的,说话让人觉得很舒服,它翩翩有礼道:“您也说了,这是两个小孩子。” 卡里看着自己少了些果果的果树,忍不住笑了笑:“年轻好啊,还可以过来偷果果。——那是新来的老师吧?” 他自言自语道:“我这果果谁来都可以拿,本来就是种给小朋友吃的,他还不知道吧,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心虚。” 做贼心虚的小王子和白虎冲回大猫班才停下来。 进了院子,小王子让路遥控关上院门,这才松口气,从白虎身上抱着满满一箩筐的果果下来。 “喵?” 还没等歇口气,头顶上突然有猫叫声传来,祁云眼前一花,从天而降掉下来一只浅灰色的小猫咪,正好落在了果果堆里。 豹猫在果果翻了个滚,懒洋洋道:“这么心虚做什么?刚做贼去了啊?” 他随口一句话道破了真相。 然而祁云听不懂,从心虚中缓过神,拨弄了一下框中的果果,高兴道:“去叫豹豹它们来吃果果!” 白虎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没多久,小王子抱着洗干净的一箩筐果果,和六只猫猫一起坐在教室里围了个圈圈。 雪豹有些奇怪:“这是哪儿来的果子?” 祁云心虚得不敢抬头。 白虎理直气壮道:“摘的。” 他从箩筐里捞起一个果果径直啃了起来。 这种橙红的果果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吃起来又脆又瓤,一口咬下去还带了些沙沙的质感,外头的那层皮是软的,轻轻一拨就可以弄开。 白虎一口一个,浅橙色的汁水迸溅出来,弄脏了他嘴边的毛发。 “这个好甜。” 心大的豹猫捞起一个果果,他也想学白虎那样,一口吃掉,然而这果果有他两个爪爪大,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咬了一小口。 紧接着,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喵喵喵!” 小狮子翻译道:“他说这个果子很甜,让我们不想吃就不要吃了,他一个人可以全部吃掉。” 祁云看一眼果果,看一眼豹猫的身型,觉得他最多吃三个就得撑着。 他一边想,一边捞起了几个果果,挨个送到崽崽们手上。 小狮子剥开外面那层皮,咬了一口果肉,突然奇怪道:“这果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祁云身形一僵:“……嗯?在哪儿见过?” 小狮子想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应该是以前吃过吧。” 小王子松了口气。 偷果果这种事情还是悄悄做比较好,要是说出去,把剩下五个崽崽一起带坏了怎么办? 六只猫猫和祁云共同吃完了这筐橙红的小果果。 豹猫吃撑得躺在地上不愿意动,爪爪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皮。 “喵。”嗝。 祁云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顺手把小猫咪捞起来,在掌心给他揉了揉肚子:“你这么小一只,吃得还挺多,让你少吃一点你还不干,你看,现在吃撑了是你自己不舒服。” 从来没这么被人碰过来豹猫慌乱地叫起来:“喵喵喵!” 非礼!这绝对是非礼!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小王子揉着他的毛肚皮,话乍一听是在责怪他不应该吃太多,但仔细一听就能发现他压根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他低着头,认真给小猫咪揉毛肚皮帮他消食。 他自己吃撑的时候就是这样,看豹猫的样子好像也想揉肚皮,但是爪爪太短了,根本够不到。 他作为老师当然是要来帮崽崽揉肚皮啦。 负责任的小老师把豹猫揉成了一块舒舒服服的猫饼,旋即放下它,起身拍了拍衣服:“我出去一下,不要乱跑哦。——豹豹,你可以帮我叫一下机器人来打扫吗?” 豹猫被揉得有些昏昏欲睡,闻言抬头望过来。 他望着一地果皮,突然想到了什么,爬起来大声道:“臭臭果!我的臭臭果!” 差点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攻击到,忘了他心心念念的臭臭果!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偷果果是不好的行为,不要学小王子,他有小珍珠可以赔,我们没有QAQ。 –––––– 第33章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颗小种子。 豹猫一边说一边跑过来, 上半身立起,趴在了祁云的小腿上不准他走,两只爪爪不住扒拉他的裤腿, 指甲尖甚至从肉垫当中伸了出来,把这一块裤脚抓出了个小小的线头。 祁云迈步的动作微顿, 俯身把小猫咪抱起来:“怎么了?乔乔不想让我走吗?” 他老是瞎理解别人意思,豹猫气极, 大声叫道:“喵喵喵!”谁不想让你走啊, 臭臭果!我的臭臭果! 差一点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祁云还没有赔他的臭臭果,这个人弄丢了两次他的臭臭果!两次!第一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但是第二次不能就这样算了! 豹猫在他掌心直起上半身, 两只爪爪交叉叠在了一起抱着, 形成了一个猫猫揣, 后爪则是用力踩着祁云的掌心,一副大爷样。 小王子看向小狮子:“它在说什么呀?” “他要他的臭臭果,你答应了赔给他两枚的。” 祁云:“!” 臭臭果!他放假光顾着买盆栽了,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QAQ完了完了, 小乔乔不会觉得他是故意赖账, 不想把臭臭果给他吧? 掌心的猫大爷看起来一副即将炸毛的模样,祁云只好伸手, 用指腹摸了摸他的脑袋,真诚道:“抱歉呀, 我忘记了……不过我不会赖账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赔臭臭果给你的, 但是我不知道臭臭果是生长在哪颗树上的,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我给你摘好多好多的臭臭果!” 豹猫闻言微微眯眼:“真的吗?” 听懂翻译的祁云正要用力点头, 衣角突然被人拉了拉, 小狮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不能答应他, 臭臭果是高阶植物,很不好摘的,幼儿园里只有一颗这样的果树,但是……” “喵喵喵!” 豹猫大声叫起来:“才不管,我都能摘得到臭臭果,凭什么他摘不到,他必须赔我的臭臭果。” 小狮子蹙眉:“那是果树被你烦了,才会用臭臭果来砸你的,他和你不一样。” 豹猫才不管什么一样不一样,趴下去用力推了一把祁云的大拇指,开始在他的掌心耍小脾气。 听见是高阶植物,祁云有些犹豫,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兜里的小珍珠。 但转头看见闷闷不乐的豹猫,这点犹豫又散去了,他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会把臭臭果给你的,到时候给你摘三颗,两颗是我答应给乔乔的,还有一颗是惩罚我,因为我忘记了这件事。” 他捧起豹猫,用脸蹭了蹭对方,如同在蹭玩偶一般:“不要生气啦,小朋友不可以生这么久的气的,对身体不好。” 豹猫身子一僵,条件反射躲开,从他掌心跳下去,跳到了桌面上。 祁云也不在意,喊道:“豹豹,我出去一下,记得让机器人把果皮清理掉,不然地上太滑了容易摔倒。” 话罢,他推开幼儿园的门出去了。 幼儿园内,狞猫看着把自己蜷成一小团的豹猫,语气里带上了些不可思议:“你……你脸红了?!” 豹猫恼羞成怒地抬头瞪过来:“他非礼我还不允许我脸红一下吗?小狮子被亲的时候反应比我还大,你怎么不说他!” 他脑袋顶上两只拇指大小的猫耳朵已然竖立起来,变成了飞机耳,上头的毛毛已经全部炸起来了。 这副模样,很明显的是害羞了。 狞猫不屑道:“小狮子是被亲了,你又不是被亲了,你只是被蹭了蹭,小狮子被亲了两口反应才这么大,哪儿像你。” “你个臭秃毛!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小狮子被亲就被亲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猝不及防被波及到的小狮子:“……” 有那么一丁点心累。 奇怪的是,豹猫这次吵了两句就住嘴,抖抖身上的毛发,三两下顺着窗边的树跑走了,身形矫捷的一点也不像只能把人萌翻的小动物。 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狞猫优雅地舔舔爪子,对讨人厌的小毛球怎么样并不感兴趣。 出了幼儿园的豹猫嗅着地上的气味,追着跑到了小猫班后门。 后门处有个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人影,瞧着不是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就是即将要去做坏事的模样。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看。 这个动作让他暴露出了雪白的侧脸,打在眼角的那滴鲜红若血的朱砂痣格外显眼。 这个人是谁再明显不过。 事实上,就算他不回头,他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也能够让人认出他来。 豹猫眯了眯眼,借着身型优势跳到了就近的一颗树上,打算看看他想做什么。 祁云确认了没有人,收回视线,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小猫班的院子,卡里老师改完了卷子,这会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果树上的果果少了一些。 小王子的目标并不是那颗果树,他走到窗台前,在口袋里摸了摸,颇为不舍地掏出来一颗成色极佳、圆润非常的小珍珠。 他捏了捏这颗小珍珠,蹲在窗台下仰头,屏住呼吸,伸手把这颗小珍珠放在了卡里老师的桌面上,默念了一声:“对不起。” 小王子收回手,顺着墙角走了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朋友?” 他身子一僵,生硬地扭过头去。 方才还在睡觉的卡里老师现在已经醒了,两手撑着窗台,将身子探出来一半。 被当场抓包,小王子干巴巴道:“嗨……嗨?” 卡里老师面上露出笑容:“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起来吧?” 小王子拍拍衣服蹭上的灰,乖乖站起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卡里老师坐回去。 他手上捏着一颗乳白色的小珍珠,举着这东西问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祁云低着头,语气充斥着愧疚和歉意:“我偷了你的果果,所以我想把这个赔给你。” 他涨红了一张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不要报警抓我吗?” QAQ小王子可害怕被警察哥哥抓进去了! 卡里老师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报警抓你?” 听见这话,祁云身躯一震。下意识抬头泪眼汪汪地看过来:“你真的要把我抓起来呀?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抓我可以吗?” 卡里老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捏了捏这颗小珍珠。 半晌,他在小王子紧张兮兮的视线中,将这颗珍珠放回了原位:“放心吧,我不会抓你,这个东西我也不要你的。” 祁云微楞:“诶?” 卡里道:“那颗树上的果子本来就是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吃的,不用给什么钱。” 祁云有些楞楞的:“可是我不是小朋友呀,这个果果是给小朋友们吃的,我已经是大人了。” “你怎么不是?”卡里看向他:“档案资料显示你今年才十八岁,目前是作为临时老师来幼儿园实习的,我今年已经九十六岁了,往前再数十八年,你刚出生时我七十八岁,你看,你是不是小朋友?” 祁云还没反应过来,思绪已经先跟着他跑了:“这、这样呀?” 卡里道:“假如你真的不觉得你是小朋友,那我就把你当成大人来看待,不过,和你一起来的另一个猫科动物的小朋友呢?那位很能闹腾的小朋友在幼儿园可是出了名的,他总该算是小朋友了吧?” 听他提起自己的学生,祁云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什么后慌忙摇头。 “不不不,和它没有关系的,偷果果是我提议的,你不可以怪它!” 小王子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学生被骂。 虽然偷果果是白虎提议的,但他要是不点头,这件事也不会发生,所以要怪应该怪他才是,怎么可以怪他的崽崽? 绝对不行。 卡里笑了,他的外貌并不像九十多岁的老人,瞧着只有三、四十来岁的样子。 这得归功于帝国现在的平均寿命愈来愈高,老化程度也愈来愈缓慢。 他翘着一条腿,两手合拢搭在了膝盖上,笑得格外和蔼:“我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那些果果你们拿回去吃就吃了,没必要专门回来道歉的。” 祁云摇了下头,认真道:“这不行的,你知不知道和我说不说是两件事。” 因着这句话,卡里对这个新来的小老师升起了些好感,他很喜欢这样乖巧又明事理的小朋友,开口询问道:“你拿走的那些果果够吃吗?不够吃的话你还可以再拿一些过去。——把这个收回去吧。” “够的够的。” 话是这么说,祁云却没有把小珍珠收回去,任由它放在桌面上,反射着午后的日光。 “这个给你,你一定要把它收下,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 祁云鞠了一躬:“谢谢你的果果。” 他话说完,也不顾卡里愿不愿意,转身就跑。 完成了这件事,他的背影瞧着格外雀跃,走路甚至隐隐有些蹦蹦跳跳的感觉,倒好像真的是个小朋友一般。 出了幼儿园,祁云一路蹦蹦跳跳地朝着大猫班去。 他没发现,他身后始终有一只小猫咪跟着他。 祁云回去的路上经过了小鸟班,经刚才的那件事后,他对这个班的观感不太好,也不想理他们。 但是回去就必须得经过这里。 小鸟班现在正在院子外上户外课。 每个班的院子旁边都还有一大块空地,那是修剪之处,院长专门空出来给小朋友们自由活动用的。 祁云其实一直不太能理解,明明院子里就有空地,为什么还要单独在外面空这么大块地盘出来 副院长给他的答复时,小朋友们生气之后,院子里的活动空间就不够了。 他不太懂“生气”和“地盘”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想了一下之前在03区见到的会变大的鳄鱼,觉得院子里的地方可能真的不太够。 他经过小鸟班的空地时,这个班正在上种植课,另一个没见过的鸟老师在给小朋友们分发种子。 他一边发一边道:“大家要利用下课的时间把种子撒进土里,上课之后我会告诉大家应该要怎么做。小心一些,这些高阶种子是由凝凝小朋友的爸妈捐赠的,据说只要运气好的话,是能够种出一株真正的高阶植物的。” 听见这话,祁云脚下步子一顿,眼睛微微一亮。 他一直有一个心愿,要送给班里每个崽崽一盆高阶植物,如果可以的话,还要请高阶治疗师来在旁疏导,让他的崽崽能够健康茁壮地成长! 但是。 高阶植物太贵了,小王子目前没有这么多钱,他得想办法多赚些钱才对。 几只色彩艳丽的鸟聚集在一起。 虽然他们也有毛,但是小王子喜欢的是毛绒绒,不是一长片的鸟毛,因此他不清楚这些是什么鸟。 其中一只绿毛用鸟翅膀捏着种子:“凝凝,这真的是高阶种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的,你爸妈不会糊弄我们吧。” 被唤作凝凝的是只红色羽毛的小鸟,她高傲地扬起头颅:“当然是,你也不看看我爸妈是谁,怎么会弄假货来骗人。” 余下的几只鸟立刻开始七七八八地恭维。 小王子有些惊讶,这一堆鸟居然都是可以开头说话的。 不像他的崽崽们,要是他的崽崽们也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然而鸟群中却有一道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啊,真是吹牛不嫌嘴疼,高阶植物多难种,有了种子也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能种出高阶植物,拿来哄哄傻子的你们也信。” 祁云把目光投过去。 开口的是只黄毛的小鸟,和被拔了尾巴毛的那只金刚鹦鹉不一样,他身上的羽毛更加漂亮,也更加富有光泽。 黄毛小鸟出口的声音有些奶呼呼的,能听得出来是个小男孩。 被驳了面子,那只叫凝凝的小鸟瞬间不高兴起来:“你瞎说什么?我父母的身份至于拿假货来骗人吗?” 有人附和道:“对呀,凝凝的爸爸妈妈这么厉害,怎么会骗人呢。” “你拿了凝凝的种子,还这样说她,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黄毛小鸟冷哼一声道:“谁稀罕她的几粒破种子,我家里多的是高阶植物,她爸妈厉害,我爸妈也不是吃素的。我说你们种不出来,你们就一定种不出来。” 这话一出来,有的小鸟就开始动摇了:“虽然凝凝不会骗我们,小明的妈妈可是皇室专用的高阶治疗师,他父亲是机甲制造师,他对高阶植物的了解比我们多好多。” “我们要不要听他的呀?” “一群软骨头,这种情况当然是小明的,他说的都是常识,借老师的终端上星际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哎呀,我不管你们了,我要和小明去吃东西,这东西你们谁爱种谁种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种出来的高阶植物才贵重,不能种出来的一点用也没有。” 话罢,说话的小鸟把种子随手一丢,飞到黄毛小鸟身旁,跟在他身后和他一同离开了。 这只小鸟是个开端,陆续有小鸟在犹豫过后把种子丢掉或是还给老师,簇拥着那只黄毛小鸟去了。 祁云看得叹为观止。 他还以为小朋友们之间都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没想到小小年纪就开始拼父母了,说话还这么……他形容不出来,但看那群小鸟方才的样子,很明显已经形成了小团体。 身份显赫的黄毛小鸟和红毛小鸟一看就知道鸟群中的头儿,只不过目前还在争夺地盘当中。 一点也不像他班上的小朋友。 他班上的小朋友个个都是乖乖的小可怜,才不是拼家世和爹妈呢,唔……想拼爹妈好像也拼不了? 祁云想着,目光倏地被滚到面前的一粒种子吸引了。 这好像是……高阶植物的种子,不知道种下去有没有可能结出植物来? 祁云想要高阶植物的种子,但他不知道在哪儿买,而眼下正好有个现成的。 可这是别人的。 他抬头,被丢下的小红鸟气得在原地跳脚,翅膀上的羽毛被她自己拽得掉下来一根:“你们真的不要了吗?这可是高阶植物的种子!” 最先丢掉种子的小鸟挥挥翅膀:“才不稀罕呢,谁爱要谁要。” 祁云眨眨眼。 他想要,他可以捡走吗? 小红鸟低声骂道:“一群不识好歹的臭鸟!” 非常识好歹的小王子确认了没有人要这颗种子,怀揣着惊喜蹲下身,把那颗圆滚滚的种子捡起来,踹在怀里高高兴兴地回了大猫班。 这颗种子约莫有拇指一半大小,和之前在好心人办公室里,那只花栗鼠吐给他的坚果瞧起来差不多。 手感、颜色、大小都几乎一样。 不过他没有想太多,回了大猫班就高兴地去叫崽崽们。 “崽崽、崽崽!来看,我找到了一个好东西!” 现在正是午后,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猫猫们等了一会儿没回来,就地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开始打瞌睡。 唯一没有睡着的是雪豹,他在等不省心的豹猫回来。 往常这种时候是白虎偷跑出去,他等的也是白虎,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出去的变成了豹猫。 听见声音,他出来看了一眼。 祁云高兴得面颊微微泛起红色,进了教室去推睡觉的崽崽们。 “崽崽,起来啦,小狮子——不要睡了嘛,起来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被他推到的白虎和小狮子迷迷瞪瞪睁眼望过来。 小狮子刚睡醒,还有些茫然,本能往祁云身上一趴,将他的小腿部分圈进了自己的毛毛当中。 祁云摸摸他的头:“午觉不可以睡太久,不然晚上容易睡不着,要作息规律呀小狮子。” 被叫到的人点了点头,昏昏沉沉爬起来,打了个哈欠。 白虎抖抖身上的毛发,也跟着变得清醒起来。 雪豹把狞猫和猞猁叫醒。 祁云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一只崽崽,他奇怪道:“乔乔呢?它是不是不小心滚到什么犄角旮旯里了?豹豹,我们找找乔乔吧。” 他话说完,转头就看见小狮子正盯着他。 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狮子看着他背后:“乔伊斯在你背后。” 祁云狐疑地回头,在原地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豹猫。 白虎瞥见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 雪豹眼里也带了点笑意,唯一无动于衷的是维持着高傲的狞猫和猞猁。 看着他们眼中的笑意,祁云一头雾水。 “你们看见乔乔了嘛?” 几只猫猫点头,小狮子眼里浮出清晰的笑意,开口道:“看见了,他就在你背后。” “我背后?没有呀,我背后明明什么也没有嘛,你们是不是骗我呀?” 小王子狐疑地看向崽崽们。 他的背后蓦地传来一阵微弱的拉扯感,好像有人在拉他的衣服一般。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浅灰色的小猫咪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牢牢挂在他背后,小尾巴随着他的转身而晃来晃去。 在他说出那句话后,豹猫扒着他的衣服伸了个懒腰,顺着他的衣服爬上去,仗着身型优势打了个滚,施施然滚进了他宽大的帽子中,毛绒绒的尾巴扫在了他的脖颈上。 祁云觉得脖子痒痒的,扭头一看才发现消失的小猫咪出现在了他的帽子中。 “乔乔?” “喵——” 豹猫站直了,身子直直地往前趴倒下去,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地将自己趴在了祁云的肩头,在他的衣服上蹭蹭毛绒绒的下巴,一脸开心。 祁云心快被萌化了。 他的崽崽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伸手摸着脚边毛毛长得能没进去一只小猫咪的小狮子,又微微侧过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小猫咪柔软的毛毛,心里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些都是他的乖崽! 迎着几只猫猫的视线,祁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棕褐色种子:“看!” “这是什么?”小狮子问。 他回答道:“这是一颗种子,我回来的路上捡到的。” 他看了一圈自己的崽崽,兀自高兴道:“我们找一个盆栽,挖点土把它种起来吧,我们大家一起养!” 豹猫嫌弃道:“明明就养不活,干嘛还找一个盆栽把它埋起来,浪费土还浪费空气。” 小王子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歪头去蹭豹猫的小身子:“乔乔也想种吗?你是最小的崽崽,那到时候由你把种子埋进去,我们来挖土把它盖上好不好?” 豹猫状似嫌弃地躲开他,眼里却有兴奋的光一闪而过,已然有些跃跃欲试,却傲娇道:“才不要,这什么破种子,看起来和我的多肉差远了。” 鸡同鸭讲的小王子点点头:“好!那就让乔乔来埋种子。” 他低头望着自己手心的种子,两只眼睛里充斥着期待的光:“这是我们班的种子,发芽以后就是我们班的盆栽,柜子上还有好多位置,就把它放在柜子上,和其他盆栽做个伴,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眼巴巴地抬头看过去,眸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他想和他的崽崽们变得越来越好。 但前提是,要和他的崽崽们在一起。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崽崽们呀,哥哥和姐姐当然也重要,但是他们目前不在身边。 在身边的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崽崽们,还有好心人哥哥! 这份情绪清晰浮现在了他眼中,所有瞥见他这双瞳孔的人都能够看见。 祁云看向白虎:“崽崽,你知道那哪里有盆栽吗?唔……最好要大一点的吧,我不清楚这个种子种出来是什么东西,万一盆栽太小了,到时候种子觉得不舒服就不愿意发芽了。” 刚才白虎在杂物间翻找的姿势看起来格外娴熟,假如杂物间有盆栽,白虎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果不其然,白虎点了点头:“知道。” 他三两下蹦跳着出了教室,去杂物间找了一个陶瓷的大花盆,顶在脑袋顶上歪歪扭扭地回来了。 “嗷呜!”花盆在这里了! 祁云抱起花盆:“那我们去挖土,把土壤移进花盆里面,然后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路友情提醒道:“种植不仅需要充足的阳光,还需要浇水、施肥,我已经下载了种植百科大全,您可以在睡前适当听听看。您的行程安排上有一项是种植课。” 第一次种植的祁云对这些东西不太理解,有些懵懵懂懂的。 听完路的话,他认真道:“好,晚上你念给我听。” 他说完,去找了一把小铲子过来,当着崽崽的面挖土盛放进大花盆中,又丝毫不嫌弃地用手拔开土壤,在棕黑的泥土中间掏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出来。 做完这一切,祁云面上有汗液滴落,他两只手是脏的,随便用胳膊上的袖子擦了一下。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狼狈,因着是第一次挖土,没有注意姿势,不仅弄得两只手上都是泥土,干净的白鞋边缘和衣服上也弄了点,看上去更像是刚挖煤回来的。 但他的瞳孔中却爆发出一种近乎奇异的亮光,教所有注意到的人不自觉被那双浅蓝的眸子吸引。 仿佛有魔力一般。 “乔乔,种子在我左边口袋里,你把它拿出来放在中间可以吗?” 早在他开始挖土时,豹猫就从他肩头跳了下去,别的猫猫在帮忙挖土和固定盆栽时,他在旁边光明增大地偷懒,还被看不过去的白虎拍了一巴掌。 闻言,他懒洋洋地从树荫底下摇头晃脑地走过来,扒着祁云的裤子三两下爬了上去,把脑袋埋在他的口袋里找了找,捧着一粒种子出来。 他甩了下尾巴,将那粒种子放在了花盆正中央。 祁云蹲下身,把周边的土壤推进去,用手压了压,没有压得太实,怕种子发芽的时候会太艰难。 “路说应该浇水,然后把花盆放在太阳充足的地方就好了,普通种子一般三到七天发芽,高阶种子的时间会久一点,在七到三十天之内,如果超过三十天没有发芽,那就算是种植失败了。” 听见这话,豹猫当即就蹙眉了,不满道:“这么久才发芽?” 小狮子给他翻译了,祁云点点头:“嗯。” 他心里盘算着,他已经上岸一周,按照最晚时间来计算,种子三十天之后发芽,他还是来得及看见的。 这么一算,他心里轻松多了,看向花盆的视线带上非常明显的期盼。 他心道,要快点发芽呀。 要快快地长大呀。 等他回海底,这盆植物就可以陪着崽崽们啦,这是他们一起种的嘛,也可以算得上是他们之间的宝藏。 弄好一切,祁云跑去洗干净手,把崽崽们带去晒太阳。 今天的课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带崽崽晒太阳、杀菌了! 晒太阳是每天必备的流程,几次下来,猫猫们对于晒太阳的接受程度愈发高了起来。 幼儿园里有两把大伞,一把是小狮子的,还有一把是雪豹的。 前者晒太阳时喜欢蹲在他身边粘着他,后者选择了把两把伞放在一起,这也就导致了祁云身边有大片阴凉地。 豹猫毫无心理负担地跳到小狮子背上,把自己蜷成团子舒舒服服地躺着了,白虎靠在了小狮子身旁。 猞猁惯来是不喜欢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的,被雪豹喊着才勉强过来。 唯一从身到心排斥这项活动的是狞猫。 祁云偷偷观察过,对方能接受和同类待在一起,但是不能接受有他这个陌生的人类在。 他似乎对人类的接受程度很低。 祁云被猫猫围在了中间,抬头去看狞猫。 后者身处在太阳底下,暖金色的日光流淌下来,将他周身的毛毛都笼罩了进去,两只细长的耳朵被纯黑的毛毛覆盖。 看着让人非常想上手狠狠地揉一把。 豹猫和白虎已经睡着了,困意传染开,其他的猫猫也开始昏昏欲睡,祁云压低声音小声招呼道:“维安,你要过来吗?这里还有一点位置。” 狞猫舔了下爪子,最后看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矫健的身型穿梭呀枝叶掩映间,没有一丝留恋。 很快,那一抹酒红色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祁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被榨干了.jpg。 –––––– 第34章 讨厌种子? 午后最是让人困倦, 祁云现在却有一点兴奋。 他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和他的毛绒绒崽崽们睡在一起! 祁云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而在努力的途中, 他唯一可以借着正当理由和崽崽们躺在一起的只有一个时间点。 那就是每天下午的晒太阳课! 小狮子喜欢粘着他,大伞在他那儿, 雪豹为了让阴凉地多一点,时常会把两把伞拼在一起。 这就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祁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伸手随便一摸就是毛绒绒。 被毛绒绒围在正中央的感觉, 不论过了多久都让小王子觉得很幸福,就好像来到了天堂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就近的小狮子, 对方没反应, 毛绒绒的大尾巴甩起来, 正好落在了白虎身上。 祁云于是大胆了一点, 伸出两只手臂把小狮子环在了怀中,脸颊蹭蹭他柔软的毛发。 他之前和哥哥偷偷上岸的时候,也曾经摸过狮子。 那只狮子的手感和他的崽崽相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对方的手感却很生硬,与其说是毛, 不如说是钢铁, 就像刺猬身上生着的软刺,甚至还有一点扎手。 而他的崽崽, 个个摸起来软的像云朵一样! 还是他的崽崽好吸! 小王子把脑袋埋在小狮子的鬃毛里,深深吸了一口, 幸福到鱼尾巴要藏不住露出来了。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睡了。 下午照常的睡午觉过去, 最先醒过来的是豹猫。 豹猫拱开身上搭着的黑色毛尾巴,抖抖身上的毛, 抬头看了一眼, 天尚且明亮着。太阳偏到了另一边, 日光照射到的地方也发生了倾斜,只差一点点就要晒到他身上了。 他懒得爬起来,在小狮子背上拱了拱身子,把自己拱成一条猫猫虫,拱到了阴凉处。 豹猫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 这里除了小狮子外,其他五个人兽形态的生活习性悉数是昼伏夜出,白天实在不是他们能活泼得起来的时间段,就算他们不是真的猫猫,在习性上也多多少少会被影响到。 他一翻身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 豹猫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脸后气急,一骨碌爬起来,刚要斥责,就瞥见了祁云紧闭的双眼。 这是……睡着了? 他眯了眯眼,动作一顿,下一瞬他便计上心头,轻轻一跃就跳在了地上。 不远处是一小片野草地,上头的野花开得豹猫,还吸引了几只真正的小蝴蝶和蜜蜂。 豹猫现在不饿,他的目标不是那些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小蝴蝶,而是野花。 一下摘了一小把野花,豹猫勉强攥着根茎,回到原位立起上半身,踩在祁云脸上,一脸认真严肃地…… 开始往他头发里丢花花。 豹猫自诩审美极佳,对祁云这头绸子一般的长发跃跃欲试很久了,一直想给他来个改造。 只可惜一直抓不到机会。 现在人睡着了,这个机会也被他抓住了,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豹猫拔了好几次花,将祁云“装饰”得满意才住手,后爪用力在他面上踩了踩。 “喵!” 臭人类!快起来感谢我! 都没计较他忘了给自己摘臭臭果的事,还给他戴花花,豹猫想,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心地善良的小猫咪。 他越想越起劲,黑色的小肉垫不住踩着祁云的脸颊,喵呜喵呜地斥责着。 直到他没注意力道,一脚踩在了对方的鼻子上。 祁云迷迷瞪瞪睁开眼,浅蓝的瞳眸蒙上了一层水汽。瞥见豹猫,他的神色一下就变得柔软了起来,顺势抓住脸上的小肉垫亲了一口。 “啾!” 豹猫受惊,后爪用力蹬他一下,飞快跑开了。 祁云昏沉了一阵才清醒,看了眼时间,把崽崽们挨个叫醒,让他们去吃饭。 他也准备去吃饭,下摆突然被白虎拽了拽。 “嗷呜嗷呜!”我们去看看种子发芽没有。 祁云揉揉他和小狮子的头,想解释说没这么快,但自己也有些想去看看。 纠结半晌,他抿了下唇瓣,决定放纵私心,带着两个眼巴巴的崽去看花盆。 结果让人失望,土壤没有一点动静。 祁云扒着花盆边缘,心里有一点失落,便也没注意到,原本看着花盆的白虎和小狮子将目光放在了他的头上。 他对两个崽崽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没有这么快,还要过几天的,这几天多给它浇水、施肥,确保它能够晒到很多太阳就好了。” 他松开扒着花盆的手,转而抬起挥了挥:“我去吃饭啦,你们也去吧。” “嗷呜嗷呜……”等等! 白虎叫了一声,想提醒他,他的头上有东西。 奈何对方跑得太快,没听见。 祁云踏进食堂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在看,眼中有他琢磨不透的情绪。他茫然地低头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脸。 盯着他做什么呀?他脸上也没东西呀。 总不会是发现了他的鱼鱼身份吧? 小王子一下警觉起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目前为止隐藏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发现他的身份? 今天的食堂怪怪的,小王子决定吃了饭就跑。 刚跑回院子,还来不及进办公室,路便提示道:“有人向您发出了视频通讯邀请,您要接吗?” “谁呀?” 祁云觉得奇怪,顺势问了一嘴。 路:“备注为秦戈上将。” 他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接!” 好心人给他打电话啦! 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但小王子一想到能见到好心人就高兴,就像看见喜欢的吃的和毛绒绒一般。 路于是在他面前投映出了一块浮空的浅蓝色面板,面板跳动两下,骤然显出一个人影。 赫然是秦戈。 “秦上将!”祁云高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戈正在低头整理袖口,闻言抬头,那双深蓝的眸子对上屏幕,等看清了祁云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眸中的凌厉登时一顿。 祁云全然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那头银色的长发向来是亮眼的,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手感有多好,质感也如同绸缎一般顺滑,银白的长发散着淡淡的光泽。 而现在,他的发间插/上了数不清的小花。 白的、蓝的、粉的、黄的……各种颜色,大多是五瓣的小花,还有不少细碎的花瓣洒在了他的发间,星星点点。 衬得他像个花仙子一样。 却不显得庸俗和滑稽,反而好看极了。 秦戈微顿,目光从祁云头发上移开,转瞬又去看他的眼睛。 后者看起来很高兴,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小孩儿喜欢这样?把花戴在头上? 沉默半晌,他终是什么也没说,而是问道:“最近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 祁云用力点头,面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很好!我和幼儿园的崽崽们相处得可好了,它们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它们,六个孩子全部是乖孩子。” 他说得眉飞色舞,没看见秦戈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六个孩子? 上次从幼儿园回来后,他就让林右去查了那个班成员的背景条件,据他所知,其中有几只猫的年龄可算不上是孩子。 哪儿会有这样大的孩子? 这其中甚至还有已经成年的…… 祁云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带的是怎样的一个班,一个劲儿夸自己的崽崽有多好多好,让人疑心他嘴上是不是抹了蜜,不然怎么说出来的尽是好话,一句抱怨和告状的也没有。 秦戈是第一次和小孩儿接触,他并不清楚应该怎样面对一个孩子。 更何况,这个孩子比其他的孩子特殊很多,身上那股莫名的气息让他觉得很舒服,不管是人形态还是兽形态都提不起警惕来。 ……还有那一袋神秘的小珍珠。 出于种种原因,他对祁云的关注比对普通人多了很多,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打这一通电话过来的原因。 祁云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了半晌,说累了才停住,眼巴巴地看向秦戈。 “秦上将,你觉得接下来的这些时间,我能和它们相处得很好吗?” 秦戈说不好。 他并没有和其他小孩儿相处过,尤其是这样一群特殊的人种。但是听祁云说得那些,他觉得对方想要做到“相处好”是完全没问题的。 “嗯,你可以做到。” 得到认同,祁云的眼睛在一瞬间便亮了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秦戈,等一句夸奖。 好心人现在对他而言就像哥哥一样。 虽然铁石心肠的臭哥哥惯会坑弟弟,但是,他每次做了什么事就习惯跑到臭哥哥面前,等哥哥夸他。 他和秦戈说那些事完全是下意识的,希望秦戈也能够夸夸他,就像哥哥那样。 秦戈顿了顿,道:“你做得很好。” “希望接下来可以越来越好!”祁云说完了自己的,又看向秦戈。 他这才想起来,好心人和哥哥是不一样的,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通讯,就为了听他念叨几句自己的日常。 “秦上将,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提起这通通讯的目的,秦戈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微侧过面颊,轻咳了一声。 祁云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过一段时间要去边界一趟,所以我希望,向你购买几颗你的珍珠。” 祁云不明白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关联:“嗯?” 秦戈正色道:“很抱歉,你给我的珍珠我用精神力检测了一下,它们和普通的珍珠不一样,似乎具有安抚……安神的作用,把它带在身边,我睡觉会更安稳一些。” 他原本想说:似乎具有安抚精神力的作用,可却在这个形容词即将出口时骤然停了下来,选择换成了另一个意义更加广泛的词。 话罢,连他自己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口觉得怪异。 但方才的举动是直觉让他这么做的,拥有兽形态的人在第六感或者五感方面格外突出,更别说是他这样精神力和体质双重到达了高阶的人。 虽然很奇怪,但秦戈还是选择了听从直觉。 祁云眨巴眼睛:“诶?是这样吗?” 他的小珍珠有安神的作用?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诶。 他从未失眠过,想睡就睡了,醒了之后也不会觉得有多困倦。 莫非是因为他睡得很好,而小珍珠里面掺杂了他精神力的缘故?他睡得香,所以小珍珠也能让人睡得香? 祁云无师自通想到了什么,欣然点头道:“好!不过,我这里只有两颗小珍珠了,你看这样够吗?” 不够他还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几颗! 他答应了哥哥不能依赖小珍珠,上岸之后他没有哭过一颗小珍珠来用,但是现在不是他要用小珍珠来赚钱,而是用小珍珠来帮人的! 帮人是好事,哥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骂他的。 秦戈点头:“可以,珍珠我会按照市价给你。” “不用的。”祁云忙推拒:“能够帮到你就好了,不用给钱的,就当是我报答你帮我这么多。” 开玩笑,说好了帮好心人的,怎么还能要对方的钱? 秦戈微蹙了下眉:“我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祁云:“我也不能收你的钱呀,能帮到人我就很开心了。” 秦戈坚持要给钱,祁云坚持不要钱,僵持了几个来回之后,小王子败下阵来:“好嘛好嘛,那你请我吃几顿饭就好了,其他的不用了。秦上将,你找时间来幼儿园一趟,我把珍珠给你吧,崽崽们都在幼儿园里面,我不好丢下它们自己出去的,麻烦你了。” 祁云其实想再哭几颗小珍珠出来的,但是他想了下,这一袋小珍珠是好心人帮他找回来的,他还当着对方的面核对过,兑换货币也是对方帮他的。 对方肯定清楚他的小珍珠有多少,突然多出来几颗他不好交代,还是保险一点。 要紧的事说完了,祁云忍不住又说了刚才的事:“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去食堂的时候一直有人在盯着我看,我脸上也没有东西呀。” 秦戈没说话。 他就算不抬头,余光也能瞥到祁云满头的小花。 ……原因可能就是这个。 不过看祁云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头上的事,秦戈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可能是因为你的头发。” 祁云有些茫然又有些狐疑地伸手摸了摸头发,入手的触感让他觉得奇怪。 并不是以往绸缎一般的发丝,而是软软的,布料一般的质感。 他随手抓下来一看,掌心里赫然躺着两三朵黄色的小花。 祁云:“……” 他脑袋顶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望见他眼中的错错愕和震惊,秦戈眼中难得升起一丝笑意。 他道:“还有很多。——路,调整出镜子。” 路依言调出了镜子,镜面清晰折射出祁云现在的模样,满头花瓣和小野花,他这是……从小王子晋升成了花王子? 不对,应该叫花仙子。 他刚刚一直顶着满脑袋花在外面走来走去的?难怪别人一直盯着他看,完了完了,他的脸要被丢干净了! 不止别人,好心人也看到了他这幅样子…… 祁云光是想想,脸就“蹭”地一下变得通红起来。 他顶着烧红的面皮抖了抖头,模样有些像是被弄湿了毛毛的猫猫。随着他不断地抖动,他头发上的小花也一朵接一朵,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很快,他头顶再看不见一朵花,取而代之的是他脚边洒落了一地的花瓣。 他抬头看了眼光屏面板上的秦戈,委屈巴巴道:“那不是我的,我不喜欢在头上戴花的……” “嗯。” 秦戈点头应着,面上却浮现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很淡,便是熟悉他的人也很难察觉得出来。 但祁云却在第一时间察觉了,更加羞赧地低下头去:“你笑我……”嗓音是有些委屈的。 秦戈有些诧异。 祁云似乎在对人的情绪感知方面很有天赋,林右跟了他快十年,至今也分辨不出他什么时候是高兴的。 他收敛起那点心思:“我没笑。” “你有。”小王子控诉道:“我刚才看见了。” 他没说看见了什么,秦戈却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正要开口追问,祁云便歪了歪脑袋,看向他身后。 准确来说,是透过面板的透明部分,看向幼儿园的某一处。 不知瞥见了什么,他蹙蹙眉,匆忙挂了通讯跑过楠去。 “乔乔,你怎么跟狞猫打起来了?住手!快停下来!不准打架!!!” 被叫到的两只小猫咪没有一只听话。乔伊斯被狞猫按了两爪子,彻底生气了,磨磨牙,窜到狞猫身后抓住他的尾巴。 他正要咬下去、将狞猫的尾巴咬断时,身后突然有只手把他捞了起来,是格外熟悉的力道。 他头也不回,瞬间炸毛:“放开我!臭人类!你放开我,让我下去和这个崽种大战三百回合!我今天不把他身上的毛毛全部拔掉我就不叫乔伊斯!” 狞猫不屑地看着他:“就你,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按倒的小东西也敢来挑衅尊敬的维安·莫里斯大人?” “喵喵喵喵!!!” 祁云把炸毛的小猫咪按倒在掌心:“好了好了,乔乔不要生气嘛,随便生气不是乖孩子应该做的事。” 豹猫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冲着狞猫嘶声吼叫,竖瞳中渐渐浮出一层薄薄的血色。 但凡有外人在这儿,便能够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暴走边缘,随时有可能发狂。 祁云却无所察觉,一下接着一下地揉弄着小猫咪的毛绒脑袋,另一只手无师自通地缠着小猫咪的尾巴,低声哄着他。 “好了好了,我们乔乔是乖孩子,乖孩子不应该和别人生气,冷静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 在他的安抚下,豹猫瞳孔中的血色奇迹般的褪去,扒着祁云的手指冷哼了一声。 “哼!” 祁云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冷静下来慢慢地说,生气伤身体。——你和狞猫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呀?” 从教室里出来的小狮子向他解释道:“狞猫碰掉了乔伊斯的多肉叶子,所以乔伊斯生气了。” 祁云有些惊诧。 “你的多肉叶子掉了?” 豹猫闻言,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起来,生气极了。 那可是他的多肉! 他的!!! 他自己怎么对待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别人一下也不能碰。没有原因,就是这么霸道。 狞猫明明自己有盆栽,他却不去看,反而将目光投到了他的多肉上,趁着没有人在教室偷偷拍他的叶子。 他一进教室,就看见对方拍下一片多肉叶子。 气得乔伊斯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和他打了起来。 他自己都舍不得把叶子拍掉,对方凭什么碰他的叶子?!居然还给他碰掉了一片叶子! 听清前因后果,祁云没觉得这是小朋友之间玩笑,反而很认真道:“狞猫,你做得的确不对,把乔乔的叶子碰掉了就应该给他道歉,那是乔乔的东西,你不应该随便碰,乔乔也没有随便碰你的东西呀,你说对吗?” 豹猫一个劲点头认同他的话,狞猫看着祁云认真的面颊,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一盆多肉而已,大不了他再买一盆就是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乔伊斯看透了他的想法,气极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别人认真送你的东西,所以你才会这样!那个死骗子送你的东西你到现在不也还是一直收着吗?” 狞猫脸色骤然一变。 就算再怎么高傲,他也不过是一岁的小猫咪。 放在两种形态当中都是个小孩儿,听别人提起自己的软肋,脸上的高傲一下就维持不住了。 豹猫乔伊斯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房间床底下全是死骗子送你的东西,一样也没丢,全把垃圾当成宝贝来放着,我上次捡臭臭果的时候钻进去看到过。” “你偷偷进我的房间?” “你还偷偷摸我的叶子呢!我这还不是跟你学习的,彼此彼此。” 听着火药味逐渐沉重的喵喵叫,祁云忙制止他们:“好了,乔乔别太生气了,我知道一个补救的方法,你的多肉还可以救回来。” 豹猫一瞬就停止了争吵,转身紧张地看过来:“你说真的吗?” “嗯,多肉是生命力非常顽强的生物,买的时候就考虑着你有可能把盆栽玩儿坏,所以特意买了多肉。” 他抱着豹猫往教室里走:“其实多肉的叶子掉下来之后还可以种植进土里,等他自己生根,它就会再长一朵多肉出来。” 豹猫皱着脸:“养不活怎么办?” “不会的。”祁云道,当着他的面把掉落的叶子捡起来,复又放在了空的土壤上。 他松开手,让不放心的豹猫下去看。 祁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盆多肉。 他担心的其实是另一盆,也就是埋着高阶种子的那一盆。 他盯着空空如也的盆栽看的时间长了,操心完自己多肉的豹猫凑了过来,嫌弃地拍拍土壤。 “它怎么还不发芽,长得真慢,一点也不像我的多肉。” 话罢,他抬头望见了祁云充斥着期待的视线,条件反射一般,将原本嘲讽的话咽下去。 他有些嫌弃地想,看在臭人类这么期待的份上,那就希望这粒种子能够早点发芽吧。 和他一样嫌弃的还有白虎和狞猫。 前者对不会动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后者不管看什么都嫌弃得很。 第二天中午,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本该是午休的时候,却有只小猫咪从半开的窗户钻了进来。 豹猫一脸严肃地看着光秃秃的花盆。 臭人类说什么来着?好像要多浇水才能快点发芽? 洒水壶被挂在了墙上,豹猫助跑几步,跳上把洒水壶勾了下来,费力地用小脑袋顶到了花盆附近。 他把洒水壶里的水悉数浇灌了进去,看着湿润的土壤,满意地拍拍爪子。 不错,就当是日行一善,帮臭人类来浇水好了。 他将洒水壶归为原位,大摇大摆地从教室出去。 他走后没多久,又有一道身影从窗户边路过。 狞猫无意间回头,瞥见了光秃秃的土壤,动作下意识一顿。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唇瓣,从窗户钻进去,拿洒水壶接了水,回来浇灌土壤,湿润里头的那颗种子。 他也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睡醒的白虎扑蝴蝶恰巧扑到了窗边, 那只黄色的小蝴蝶落在了花盆边缘,白虎正要伸手进去,猝不及防看见了光杆一般的土壤。 想想祁云说得什么,他用一片荷叶接来水,悉数浇灌在土壤当中。 做完这一切,他追着小蝴蝶又跑远了。 午休结束,雪豹和小狮子惯例来给盆栽浇水。 浇到那盆光秃秃的盆栽时,小狮子觉得有些奇怪:“这盆栽……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没有多想,浇了水就和雪豹出去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大门被人蹑手蹑脚地拉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猫猫,而是祁云。 他左右看看没有人,从兜里掏出一管胶水,拧开瓶盖,往土壤里滴了两滴。 午休时,小王子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在床上翻身时望见了桌子。想到里头放着的东西,他一下就坐了起来。 他还有那管神奇的胶水呀! 滴几滴神奇的胶水,种子会不会早一点发芽呀? 思及此,祁云揣着胶水来了教室。 他眼巴巴地望着盆栽,自言自语道:“可千万要快点长大呀。” 就等着你陪着我和崽崽们了。 下午的晒太阳课照常,可这一次,祁云不是睡到自然醒的,他是被小狮子拱醒的。 豹猫踩在他脸上,一脸焦急地喵呜。 他迷迷糊糊望向小狮子,后者的声音、眼里包括脸上悉数有震惊。 “——祁老师,你的种子发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种子:…… 种子:我当时害怕极了.jpg 种子:老天爷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jpg –––––– 想这么轻易就榨干我?哼!我还可以再战一百年! 以及,秦上将似乎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有小王子的终端控制权?(划重点.jpg。) 第35章 那是他的东西!(捉虫。) “——祁老师, 你的种子发芽了。” 说话的是小狮子,祁云刚睡醒,原本还有些懵懵懂懂的, 听了这句话精神一下就变得清醒起来,猛地从雪豹身上爬了起来。 “什么?!什么发芽了?哪儿呀哪儿呀哪儿呀, 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小狮子从教室门口让开:“在这里, 你快过来看看。” 祁云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刚走到那盆盆栽旁, 望见里面是什么样子,他便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挑的花盆是最大的, 埋了大半的土壤进去, 在此之前, 这盆盆栽里除了土壤和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发芽的种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现在, 土壤表面冒出来一株鲜嫩的小绿苗,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脆弱得很,风一吹便颤巍巍地哆嗦两下, 好像在害怕似的。 小王子楞在了原地。 这个瞬间, 他还以为自己没睡醒,手背用力揉了揉眼角, 又眨眨眼。 ——棕黑的土壤上始终存在着极显眼的一抹绿。 他没有在做梦,他的小种子真的发芽了。 明白过来这一点后, 祁云眼中迅速升腾起惊喜, 浅蓝色的瞳眸亮得明显,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高兴, 张嘴就是无意义地嚎叫。 “啊啊啊!!!” 发芽了!他捡回来的种子发芽了!发芽了啊啊啊!!! 居然这么快就发芽了, 他还以为至少要得几天才能够发芽。他居然种活了一株高阶植物! 他!超厉害! 不对, 应该是他和崽崽们居然种活了一株高阶植物,他和他的崽崽们都超级厉害的呀! 祁云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身旁蓦地传来声温润的询问。 赶过来的雪豹道:“发生什么了?” “豹豹!”祁云转身,他也不说话,只是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雪豹。 好半晌,他伸手把雪豹抱进怀中揉了好几下,兀自傻呵呵地乐着。 “我们的种子发芽了!” 他无比高兴地开口,雪豹被他揉得身上的毛毛有些炸,被他引领着去看那一株植物。 祁云在大花盆边缘蹲下身,他心里痒痒的,想伸手去碰碰绿芽,可看着这颤巍巍的小苗,又害怕一个不小心把苗子碰掉了。 他心里有顾忌,别的猫猫却不像他这样。 被他的叫声吵醒的豹猫三两下窜了进来,扒着花盆边缘探头伸爪爪去碰绿芽。 祁云一看了不得,忙伸手把他抱起来。 “乔乔,别碰,它太脆弱了,有可能不小心被你碰掉,它不是多肉,不可以再上一盆新的盆栽来。” 豹猫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上去好像在说自己对盆栽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叶子掉不掉跟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可他却乖乖待在了祁云掌心,抱着他的一根手指眼巴巴地探头去看盆栽。 雪豹走到了盆栽边缘,低头看着盆栽,眸光中有着很淡的温柔:“发芽了呀。” 小狮子和白虎也围在了盆栽边缘。 小王子看了一圈,还少了两个崽崽,他扭头对着教室外面去叫:“猞猁、狞猫,快进来,我们的小种子发芽了!” 狞猫趴在了枝头,闻言一甩尾巴,冷哼道:“谁跟他你们啊,一盆小破盆栽而已,谁稀罕。” 猞猁就在树下,狞猫的声音没有遮掩,清晰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猞猁站了起来:“既然不稀罕,就不要暗中去给它浇水。” 狞猫面上的情绪一顿,恼羞成怒地叫嚷起来。 惯来怕麻烦的猞猁已经走进了教室,他的恼羞成怒和炸毛就成了毫无意义的事。 狞猫在树上待了好半晌,才有些闷闷不乐地趴下去了。 ……他没想浇水的,只是习惯了,顺手帮忙罢了。 他很久之前遇到过一个死骗子。 死骗子跟他说,要对植物怀有平等尊重的心,不论是高阶植物还是低阶植物,万物皆有灵,只要用心去对它,它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的心意。 就像现如今很多人种不出高阶植物,纯粹是因为他们种植的目的不纯。 死骗子还说了,不管是什么生物,凡开了灵智、且拥有心智的生物都是一条生命。 他只是顺手……顺手罢了,他才不喜欢什么乱七八糟的盆栽呢。 教室中,祁云的欢呼声远远传了过来。 “狞猫,快来看呀,它发芽了!我们的种子——它发芽啦!” 狞猫趴了会儿,实在忍受不了这聒噪的声音,借着灵敏的身形在枝叶缝隙间跳跃了好几下,登上更高的位置。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重新选择的这棵树恰巧能够让他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情景。 室内,雪豹看着花盆中的土壤,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 他伸出爪爪摸了摸土壤,湿润的土壤轻而易举便被他蹭在了手上,和了水的稀泥巴一般,他心里一警,又用爪子蹭了蹭深层的部分,发现深层同样湿漉漉的,看症状好像是…… 水浇多了? 雪豹的瞳孔中带上些狐疑。 他和小狮子每天浇的水都是规定分量的,属于能让土壤湿润而又不会让根茎太潮湿的程度。 怎么会无缘无故浇多水了? 他心里想着,嘴上顺便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来,在场一共五只猫猫,除了他和小狮子之外,另外三只猫猫都有些不太自在。 白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伸舌头舔了舔鼻子,粉嫩的舌尖一闪而过。 豹猫只心虚了一瞬就重新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想,他是浇水了,但那又怎么样,他这可是好心办好事,这粒种子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才开花的。 猞猁动作一顿,近乎狼狈地低下了头,动作不自在极了。 唯独窗外躲在高处的狞猫对此一无所知。 祁云无所察觉,忧心忡忡地凑过来道:“啊?怎么会这样?” 他摸了摸湿润的土壤,一瞬间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QAQ不要啊!要是种子喝水太多不愿意生长了怎么办? 雪豹多看了几眼,安慰道:“没什么,土壤会自己把水排出来的,它既然肯生长出来,就说明它喜欢湿润的环境,以后我和小狮子给他浇水的时候会注意多浇一点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那根嫩芽一瞬焉巴巴地垂了下去,颇有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 雪豹“嗯”了一声,用爪爪摸摸嫩芽破开的土壤周围。 那里黏黏的,甚至凝结出了一小片淡白色的、透明的胶质物。 “这是什么东西?摸起来好像是胶水,你们有谁把胶水淋了上去?” 祁云:“……” 这下心虚低下头的人变成了他。 不怪他呀,他只是、只是想用神奇的胶水试试看,既然神奇的胶水能够把断掉的花花黏回去,说不定也可以让种子发芽? 事实证明,他的种子真的发芽了。 那就说明他的胶水是神奇的大宝贝! 比电视机说的神奇海螺还要神奇! 雪豹眸中情绪一顿,对这几只口是心非的猫猫,还有这么个一无所知的人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现在的情绪甚至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下次别这样做了,我和小狮子会按时给它施肥,要给它浇水或者是做点别的什么的话,记得告诉我和小狮子,我们一起来,不然给它浇的水喝多了,它也会不高兴,什么都不能过度。” 祁云自觉做错了事,乖乖点头。 豹猫懒洋洋地哼唧一声,全然不知这一声把它给暴露了。 雪豹主动往祁云身边蹭蹭,示意他抬头看向窗外。 祁云看见了明媚的日光。 教室里有遮掩,盆栽放在这里只能晒到半天的太阳,这会儿是下午,日光照晒的地方产生了偏移,挪到了另一边,盆栽上也就没有了日光。 没了太阳,新芽瞧着焉巴巴的。 雪豹道:“它太湿了,应该把它抱出去晒晒太阳。” 祁云忙按照他说的做,将盆栽放在了院子里,叶子随着他走动的频率歪了歪,那一小片还未来得及舒展开的叶子往他身上偏了偏。 他无所察觉,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放下盆栽,终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叶片。 几个崽崽围在他身边,看见他的动作,豹猫第一个瞪眼,咪呀喵呜地叫嚷起来。 “不准我碰,结果你自己居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看着,被祁云碰过的嫩芽往外舒展了一点。很细微的一点变化,却没有逃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豹猫的眼睛瞪得格外圆。 “不是,你、这?你是在手上抹了什么催生长的药吗?它刚刚、刚刚居然展开了叶子!” 祁云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吃惊。 是因为他现在把神奇的胶水放在身上原因吗?还是因为他手上碰到了胶水? “它长大了诶……” 雪豹最先回神,看看同样震惊的祁云,又看看嫩芽,恍然知道了什么,眸中的温柔星星点点般的冒了出来。 “它喜欢你。” 他开口,嗓音格外笃定。 祁云将求证的目光看向他:“它喜欢我?真的吗?” “嗯,它非常喜欢你,所以对于你的接触,它乐意接受、也乐意将自己向你舒展开,这就是高阶植物。” 帝国的高阶植物,并不只单独地指拥有自我意识的植物。 高阶植物会产下种子,这便是高阶植物的种子,而每一粒种子其实早在诞生之时,就已经以寻常人不知道的速度飞快生长、成熟。 但那终究只是内里,外表它仍然只是一粒种子。 这就需要有人把它种植出来,高阶植物的生长周期并不慢,如果它愿意,它可以在短短一分钟之内生根、发芽、成长、开花、结果、蔓延。 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没有人能让天性高傲冷漠的高阶植物这样做,这件事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传说。 祁云不懂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是很高兴。 种子喜欢他! 他也喜欢种子! 雪豹道:“在你身边它应该会加速增长,因为它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你看。” 祁云的眼睛更亮了,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真的吗?我也喜欢它,哇,我超级超级喜欢它的!” 他说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微攥了攥拳头,“啾咪”一下亲在了嫩芽的叶子上。 “我超喜欢它!” 嫩芽:“!” 它颤巍巍地哆嗦了两下,看上去像是被风吹得猛烈了。 祁云一顿,立马紧张兮兮地看过去,生怕它出什么事。 约莫几秒后,这株嫩芽哼哧哼哧地将自己往上拔高了一些,原本蜷在一起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展开,在空中晃悠悠了几下,顽强而又骄傲地立直了。 祁云:“!” 其他猫猫:“!” 居然还可以这样?! 猫猫们看向祁云的视线充满了不可思议,完全不知道他这样除了相貌之外,看起来普通得不得了的人为什么能让嫩芽生长。 这可能是现今生长得最快的嫩芽。 祁云:“哇!你真好,我亲你一口就给我叶子看,那我再亲你几口,你可不可以给我花花看呀?” 嫩芽的叶片被风吹得抖了抖,似乎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凑过来一般。 雪豹却拦住了祁云:“让它慢慢生长,切勿揠苗助长。” 豹猫不满地嚷嚷起来:“他这那是揠苗助长,他这分明是亲苗助长!” 祁云觉得雪豹说得对,于是歇了再亲几口的心思,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嫩芽。 嫩芽委屈巴巴地往下垂了垂。 小王子道:“既然我们都这么喜欢彼此的话,那每天晒太阳的时候我抱着你晒怎么样?” 嫩芽垂下去的那一点弧度又悄悄挺立了起来。 决定好了以后应该怎么样照顾嫩芽,祁云抱着嫩芽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了一个下午,才高高兴兴地哼着歌跑去食堂吃饭了。 第二天晒太阳时,祁云来得晚了一点。 他跑去找了园长,向对方买了一袋高阶植物专用的肥料,准备给自己的小盆栽用。 把崽崽们丢在太阳底下,祁云忙上忙下地给嫩芽施肥、翻土,全部弄完后才抱着盆栽到太阳底下,靠着小狮子睡午觉。 午后的大猫班一派祥和安静。 墙头,一只灰白的小蝴蝶趴在了墙壁上,没多久,又有一只绿色的小鸟飞了过来。 一鸟一蝴蝶就这样趴在墙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的几只大型毛绒绒,还有毛绒绒中间唯二的异类:一个人类和一个花盆。 花纹灰白的蝴蝶道:“你看,就是那一盆,我昨天路过他们院子里的时候听见的,这个新来的人类老师种出了一株高阶植物,我没骗你吧。” 绿毛小鸟清脆地叫了声,开口道:“不是说普通人类是万万也种植不出高阶植物的吗?那个不会是他随便找个地方买的吧?” 蝴蝶生怕他不信,绘声绘色地讲解起来。 “我昨天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不过你说得也对,他一个普通人究竟是怎么种出高阶植物的,会不会他其实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和我们一样的特殊人群?” 绿毛小鸟也怀疑是这样,于是放出精神力检测了一番,奇怪道:“他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呢,可是我的确没有在他身上检测出特殊人群专有的气息。” 他的目光移到了盆栽上,正要说什么,尚未消散的精神力骤然从种子上头品味出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是什么? 绿毛小鸟狐疑地将精神力又放了出去,再三确认自己感知到的那一丝气息。 小蝴蝶问:“怎么了呀?这个人类老师怎么了嘛?” 绿毛小鸟严肃道:“他没有怎么,不过我在那株植物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前几天凝凝的父母发下来的种子,他这里怎么会有一颗,莫非是他偷的?” 蝴蝶惊诧:“什么?新来的老师是个小偷?” “多半是,那粒种子我记得可清楚了,凝凝说那是高阶植物的种子,小明还说种不出来呢。” “天呐,他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小偷,还偷小朋友的东西?” “不行,我要回去跟凝凝说,老师怎么可以偷学生的东西。” 绿毛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蝴蝶一心想要吃瓜,便也跟在他身后飞了过去。 下午的课程刚过,祁云把又长大了一些的嫩芽搬回去,一个转身,大猫班的院子里就迎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一群五颜六色的斑斓小鸟停在他院子中央,为首的红色小鸟看起来格外眼熟,一脸不善地盯着他。 其他已经能开口的小鸟叽叽喳喳开口: “怎么又是这个班啊?我听说他们班里面有只白老虎特别讨厌,像这种祸害,真不知道园长为什么要收他们进来,只有我们这样的乖孩子难道不好吗?” “你懂个屁,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偷老师就合该来教这种捣蛋鬼学生。” “说得对,反正都是祸害!” “那谁,让你们班的小偷老师出来,还有没有天理和王法了,做老师的居然偷学生的东西,真不要脸!” “他是不是心虚了?” 刚从教室出来的小王子一头雾水:“怎么了?” 崽崽们还在活动室等他呢,从哪里冒出来了这么多的小鸟? 红毛小鸟看向他,大声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祁云眨眨眼:“唔?什么呀,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拿你的东西呀。” 红毛小鸟翅膀一指他身后,教室里唯一的那盆高阶植物的盆栽:“那个!奈奈说那个是我爸妈捐给我们班的种子,你又不是我们班的,怎么会有那一粒种子?还不是偷的,小偷!把我的种子还来!” 祁云下意识解释道:“你说那个盆栽?不是的,那个不是……” “什么不是,那就是我的种子,还来!小偷!” 其他小鸟也跟着嚷嚷起来,一时间,整间院子里都充斥着“小偷”的骂声,祁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登时就愣住了。 他听见了面前这群小鸟难听的骂声。 他们说他不配当老师,另一只小鸟反驳,说他正适合教这样的垃圾学生。 祁云的唇角一点点压平了。 说他可以,说他的崽崽不行。 这种子分明是他捡的,怎么就变成了是他偷的? 他没有偷别人的种子,他不是小偷…… 他忍着心头的委屈和难过想要解释,面前的小鸟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张口闭口就是骂他小偷,让他盆栽还回来。 祁云心里的茫然和慌乱几乎要溢出来了。 那是他和崽崽们的盆栽,更何况,那也不是他偷的,那是别人不要的,他捡回来的。 凭什么要叫他还回去? 可是,那粒种子原本就是属于人家的呀…… 红毛小鸟把鸟翅膀往他面前摊开,依依不饶地向他讨要着那一盆盆栽。 祁云不想给,这群霸道蛮横的小鸟就趁着他走神的瞬间飞进了教室,好几只一起将那盆花盆抬了起来,施施然往外面飞。 小王子急了:“那是我们班的,你不可以把它抬走!” 那是他和崽崽们的盆栽! 红毛小鸟瞪着他:“那分明是我的,你敢说那种子不是我的?” 祁云抿了下唇瓣,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偷你的东西!那个是我捡到的……” 没有人听他辩解,那群蛮横不讲理的小鸟拎着他的盆栽径直飞了出去。 祁云追不上,楞楞地站在院子里。 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茫然,别人不要的东西,难道他不可以捡回来那?他在海里也经常捡漂亮的小贝壳和海星,难不成以后他也不能捡小贝壳和海星了吗? 而且,那个、那个明明是他和崽崽们一起种出的盆栽…… 现在没有了。 他的盆栽没有了,崽崽们会不会失望?会不会难过? 祁云越想越委屈,眼圈渐渐气红了,他轻轻吸了下鼻尖,眼眶中的泪水打转着,随时会变成小珍珠掉出来。 不可以让小珍珠掉出来…… 祁云牢牢记得这一点,忙仰头拼命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不可以哭、绝对不可以哭…… QAQ忍不住了。 祁云捂着脸,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几秒后便化成了一颗圆润的、乳白色的小珍珠,在掉落之前被他用掌心接住了。 他委屈地蹲下身,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他只是想给崽崽们一样礼物,和他们亲手种一盆高阶植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王子想不通,他只能竭力让自己忍住哭泣的本能,却怎么也忍不住。 他想,他真是太倒霉了。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祁老师?” 他久久没有过来,小狮子寻了过来。 看见他,祁云更加忍不住,眼圈通红地看过去。 瞥见他的模样,小狮子一顿,当即就皱起了眉:“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人欺负你吗?” 祁云摇摇头,轻轻吸了下鼻子,伸手抱住他,将脸埋在了他柔软且繁多的鬃毛当中,声音里透着委屈和难过。 “小狮子……” 小狮子任由他抱着,脑袋往他脸上蹭了蹭:“怎么了?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祁云把眼泪悉数憋回去:“没有,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只是我想起了难过的事情,有一点点不高兴罢了。” 这话明显不对劲。 小狮子却什么也没说,在他怀中艰难地立起上半身,用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把祁云抱在了怀中。 “祁老师不高兴什么呀?” 他学着平常祁云的语气道:“小朋友不能不高兴,也不可以生太多气,那样对身体不好的。” 祁云委屈地“嗯”了一声:“我没有不高兴。” 小狮子柔声哄道:“嗯,祁老师没有不高兴,既然没有不高兴,那怎么还不过来给我们念故事书?难道,咳,难道我们不是你的宝贝崽崽了吗?”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实在有些面红耳赤。 祁云从他背上起身,揉了揉眼睛:“我们现在就过去。” 同小狮子往前走的过程中,他无意间回了下头,原本摆着大花盆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的小盆栽,再见了…… 第二天早上,祁云无意间发现院子门口聚集着两只中班的小鸟。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说得赫然是种子的事。 “小鸟班的凝凝说了,这个班的新老师是小偷。” “现在整个鸟班大中小都知道了,我还听说,他们这个班的学生全部是坏学生呢,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待着。” “这哪儿是待着,分明就是被流放了。” “也是嘛,蛇鼠一窝,品行不端的老师就应该来带品行不好的学生,什么锅配什么盖,理所应当的。” 祁云听得攥紧了拳头。 他、不、是、小、偷! 他的崽崽们也不是品行不好的学生!这些鸟真讨厌!凭什么这么嚼舌根,还就在他们班门口这样说! 祁云忍了又忍,将两只眼眶忍得通红,才拿桶接了一盆水,哒哒哒提到了门口。 “路,把门打开。” 半开的门瞬间便被打开了,门外的两只小鸟一惊,慌乱回头看了过来。 豹猫和白虎正好从教室里出来,目光移到了突然打开的门边。 下一瞬,他们俱瞪大了眼睛。 祁云毫不犹豫地抬高手中的水桶,用力往外一泼—— 两只嚼舌根的小鸟变成了落汤鸡,浑身的毛毛湿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吱呀吱呀地乱叫起来。 小王子直起身子看着门外。 小朋友怎么了?按照帝国法律规定,他现在也是小朋友,他凭什么不可以欺负小朋友? 还有昨天那堆抢走他盆栽的鸟,他昨天没反应过来,今天就要上门去把他的盆栽要回来,顺便再让对方向所有小鸟澄清事实。 那是他的东西! 谁也不能抢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欺负小王子,上将大人快出来欺负回去! 上将:谁敢? 安啦安啦,下一章就把盆栽要回来,小王子之前只是被突然找上门吓到了,再加上对面是几岁的小朋友,所以没反应。 他其实不包子,再怎么说也是小王子,从小娇气到大的,哪儿受得了这委屈。 只要分清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小王子是可以欺负回去的!就算他太弱了不行,从前有哥哥姐姐给他撑腰,现在有上将! 谁也不能欺负小王子! 错字我晚一点点捉,刚写完就放上来了,啾咪啾咪! –––––– 第36章 难过和委屈。(捉虫。) 豹猫和猞猁都看愣住了。 祁云心里有一丢丢心虚, 但是想想这群嘴碎的小鸟有多讨厌,又不这么觉得了。 骂他的崽崽本来就不可以! 那两只浑身湿透的小鸟很快回过神来,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你干嘛呀?!” “发什么神经病, 没看见门口有鸟吗?” “看见了。”祁云回答第二只小鸟的话,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就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会泼水出来。” 两只小鸟一顿:“看见了你还泼水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 祁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因为你们的嘴很臭, 想帮你们洗一洗罢了。” 两只小鸟神色俱是一僵, 背后嚼舌根再厉害,也很少有到了正主面前还继续嚼舌根的。 那不叫胆子大, 那叫愚蠢、不懂事。 祁云面上难得有了些怒气:“我不是小偷, 我的崽崽们也不是品行不端的人, 它们比你们优秀很多, 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学生,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才是品行不端的学生,不在背后议论他人我以为是当鸟的基本法则。” 两只小鸟被他训得抬不起头来,其中体型稍大一些的那只开口道:“可是凝凝说了你偷了她的种子, 这是事实。” 他抬头看了眼祁云, 鼓足勇气道:“凝凝说了,你就是小偷。” “我才不是小偷!” 祁云生气了, 面上带着怒容,大声道:“那粒种子分明是它自己不要的, 那是我捡来的, 它自己不记得了,凭什么说是我偷的?既然它已经不要了这粒种子, 我捡回来自然是可以的, 更何况, 那粒种子也是我和我的崽崽们把它养发芽的,我现在就要去把我的盆栽要回来!” 祁云把手上的铁桶放下来,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他全然没注意到,他身后不知什么事多了几只崽崽,将他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豹猫回忆着刚才听到的话,忍不住蹙眉问道:“他说什么?什么小偷、盆栽、种子的?还有门口那两只鸟又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他,猞猁已经猜到了什么,扭头就去了教室,步伐和平常的懒洋洋相比起来差远了,几乎是有些焦急地大步走过去的。 豹猫还在原地懵逼,抬头看向一旁的白虎:“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白虎已经默默把爪子亮了起来,天空般的蓝色瞳孔沉了下去,眸色显得比平常深重许多。 “大概听懂了一点,祁老师被人欺负了,不,是被鸟欺负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小狮子一样,也开始叫祁云祁老师了。 他看向门口的两只小破鸟:“听不懂的话,那就抓两只讨人厌的小破鸟过来,让他们给我们说清楚前因后果。” 豹猫稍加思索,欣然同意了他的提议。 过了没几分钟,大猫班的门口响起凄惨的鸟叫,洒落一地鸟毛。 白虎左右两只爪子分别抓住了两只快要被扯秃的鸟,豹猫“呸”的一声吐出了嘴中难吃至极的鸟毛,立起上半身看这几只鸟,开始了他的审问。 “刚刚你们两个在门口说什么?” 被捉住的两只鸟欲哭无泪,白虎在他们背后喷吐着热气,似乎随时有可能张嘴把他们吃掉。 回想了一下背后那只白虎的样子,这两只小鸟快哭了,其中一只嘴快,急急忙忙把方才的事和盘托出,顺便还说了祁云的话和他的反应。 “……他现在就是去要盆栽了,他说他才不是小偷。” 豹猫一点点蹙起了眉:“你是说,那只叫凝凝的红色小鸟把我的盆栽抢走了?” 面前的小鸟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是、是,我们是听到她说的才会从中班的地界飞过来的看看的。” 豹猫一瞬就生气了。 “那是本大爷的盆栽,哪里来的杂毛鸟也敢抢我的东西?还敢骂我?!” 两只小鸟连连辩解,却还是生气的白虎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豹猫犹且觉得不解气,去把他们掉落的鸟毛捡起来,掰开他们的鸟嘴就往里塞。 “两个长舌妇!” 对他们拳打脚踢,把两只小鸟欺负得发誓再也不敢来大猫班的地界后,豹猫才气鼓鼓地住了手。 白虎冷冷看着他们,刚要松手,雪豹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 “慢着。” 两只鸟抬头,身形高大的雪豹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白虎,又看了一眼豹猫,目光中浮现出不赞同之色。 “这样太过分了,他们还是小孩儿。” 两只小鸟连连点头,被他一席话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以为这个班终于有一个明事理的人。 豹猫理直气壮道:“我是这个幼儿园最小的,白虎才是以大欺小的那一个。” 雪豹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又点了点白虎的脑袋,却始终没有让白虎松手把这两只小鸟放开。 他们也就只能以别扭而又难受的姿势被白虎压在掌下。 雪豹一番不痛不痒的斥责过后,才将目光投了下来,看着其中一只鸟。 “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并且他们已经知道了错误,你们不要生他们的气,毕竟他们还是小孩儿,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对了,有一件事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们澄清一下,可以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语气客客气气的,声音里也没多少斥责的意思,却平白教人打一哆嗦,心头升起恐惧。 那种恐惧并非是单纯的恐惧,是高级向低级的施压,自然界中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天然压制。 他似乎生来就应该站在顶点处,那最高的地方。 “我们的老师祁云并不是小偷,而你们口中的凝凝是个空口无凭污蔑别人的人,我希望所有误会我们老师的人都能解除对他的误会,可以吗?” 他俯身,凑到了两只小鸟面前,面色和语气温温柔柔的,瞳孔中却写着极为明显的威胁。 只要他们敢不答应,他们绝对走不出这个院子。 两只小鸟:“……” 他们这真的是在幼儿园?而不是一不小心进到了黑/社/会火扌并现场? 妈妈救命啊这只豹子好吓人呜呜呜! 看上去好像随时会把他们一口吃掉一样!太吓人了! 迫于威胁,两只小鸟忙不迭点点头。 雪豹重新直起身,温柔地目送这两只惊慌失措的小鸟飞快逃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着中班的地界飞过去。 庭院内,雪豹收回视线,面上已经一点笑意也没有了,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豹猫看向他,超大声地告状:“豹豹,豹豹,有人抢我的小盆栽!那群臭鸟居然敢抢他猫大爷的盆栽,我看他们一个二个的是不想活了!” 雪豹把抓着自己前肢的小猫咪一把薅了下来,甩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去小鸟班。” 他微侧头,猞猁从教室走了出来,眸光阴沉,脊背微伏,已然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尖利的爪子甚至隐隐有从肉垫中伸出来的趋势。 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妙。 . 祁云走到了小鸟班门外,用力拍响他们班的班门。 开门的是那天户外种植见过的男老师,一脸疑惑地看过来:“请问你是谁,怎么了?” “我是大猫班的实习老师,我来你们这儿是因为你们班有一个叫凝凝的学生污蔑我偷了它的东西,还把现在已经属于我的东西直接抢走了,我现在是上门来要的。” 男老师对于这些学生间的事情并不清楚,听祁云是来要东西的,扫描了他的教师证明才打开门放他进来。 “我们班的学生拿了你的什么?凝凝这孩子……虽说平常比较霸道,但抢别人东西这种事,她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祁云气鼓鼓地走到教室外。 “那是我和我的崽崽们一起种的盆栽!” 现在是上课时间,小鸟全部聚集在教室里,祁云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讨人厌的红色小鸟,昨天上门来的小鸟全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祁云说了声“抱歉”,绕过男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敲响了门。 “咚咚咚!” 小鸟的视线七七八八投过来,祁云看着红毛小鸟,大声道:“把我的盆栽还、给、我。” 后面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小鸟们面面相觑。 认识祁云的人毕竟是少数,猝不及防看见这么好看的老师,小鸟们都有些惊诧。 只不过,听他的话…… 他们将目光投向红毛小鸟,凝凝怎么会拿这么漂亮的小老师的东西?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红毛小鸟蹙眉,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嫩声道:“我没有拿你的东西,应该是你拿了我的东西才对,你这个小偷怎么还有脸来向我要东西?” “我不是小偷。” 祁云抿着唇气鼓鼓道:“这粒种子明明是我捡到的,是你和你的朋友明确说了不要,谁爱要谁要,我才会把它捡回去的,当时你在旁边看到了,你分明很清楚不是我偷的,为什么要带人上门来抢我的盆栽?又凭什么说我是小偷?你这是强盗行为!” 红毛小鸟语塞,忍不住大声辩驳道:“我才没有看见,你就是小偷!” 祁云比她更大声。 “你不仅是个强盗,你还是个骗子,你骗了所有人,你告诉它们是我偷了你的种子,但是我没有,那粒种子之前不是我的,但在它被抛弃之后,我捡到了它,所以它是我的。” 红毛小鸟张嘴,想要说话,被祁云语速飞快地打断了。 “更何况,那粒种子也不是你的,它是小明朋友的种子!你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种子、偷了你的东西?骗子!强盗!把我的盆栽还给我!”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那只叫小明的黄色小鸟蹙了下眉。 小朋友们大多喜欢漂亮的东西和人,不明所以的小鸟将视线投向小明,纷纷开口问道:“小明,你的哪个朋友呀?” “我怎么知道。” 鸟群中有一只浅灰色的小鸟抬头看过来,她有些怪异地指了指自己:“丢种子?听起来好像是我做的事?” 小明看过去。 祁云也跟着看了过去,小鸟班的鸟大多是能够开口说话的,因此他也不担心听不听得懂的问题。 瞥见那只浅灰色的小鸟,他用力点了下头:“就是你的,我记得很清楚,但是也是你说,你不稀罕这东西,谁爱要谁要,这只红色的小鸟后来又问了一遍你们真的不要吗?没有人理她,所以我把会把这粒种子捡走的。” 灰毛小鸟点了下头,从单杠上站起来,目光若有似无看向红毛小鸟。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假如真的是我的种子的话,那蓝凝你这几天岂不是一直在骗人?” 她眸中流露出似笑非笑。 她完全不担心这番话会惹怒红毛小鸟,能被送来帝国幼儿园的特殊人种谁不是家里有点背景的?又不只是蓝凝家里背景强大,真比起来,还指不定谁更胜一筹呢。 红毛小鸟被她一番话轻而易举点起了怒火。 “你怎么知道那是你的种子?你愿意帮这个低贱的普通人也不愿意来帮我?你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他一个普通人有可能种得出高阶植物吗?我都种不出来,凭什么他一个普通人能行。” 灰毛小鸟懒得听她的废话,从她这一长串冗杂的话语中抓住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你嫉妒他?” “因为他一个普通人比你有天赋,比你先种出了高阶植物,而你顶着谁谁谁女儿的名头,到头来却连一株高阶植物也种不活?” 红毛小鸟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下意识想反驳,可看见周围人或鄙夷或怀疑的视线,她面色骤然一白。 灰毛小鸟这么一说,祁云突然想到了什么。 “星际网上说,高阶植物的种子发芽期在七天到三十天之内,你们的户外种植课是在两天前。”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没了,断掉的部分引人遐思。 灰毛小鸟挑了挑眉:“这么来说,人家的确比你有天赋啊,你看看,多厉害的人。” 她于种植一事上是门外汉,小明却不是,听了祁云的话,他的动作猛地一顿,猝然扭头去看祁云。 教室内大部分人的视线聚集在祁云、红毛小鸟、灰毛小鸟身上,也就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被当众戳穿心思,红毛小鸟难堪到了极致。 偏偏周围还不断有小鸟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根本没有压低,每一句悉数传到了她的耳中。 “娇娇说得是真的吗?蓝凝其实是因为嫉妒小老师才这么说他的?天呐,她也太坏了吧。” “凝凝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一点也输不起,我对她好失望,我原本还很喜欢她的。” “她好恶毒,就像我妈妈看的电视剧里的那些污蔑女主的恶毒女配。” “我还相信了她的话,我真傻!真的。” 红毛小鸟攥紧拳头,被这些话弄得羞忿难堪。 祁云看向红毛小鸟,一字一顿道:“现在你可以把我的盆栽还给我了吗?” 灰毛小鸟一抬翅膀:“你说得是后面那一盆,焉巴巴的那盆吗?你再晚来几天,这小盆栽就已经被她虐待死了。” 没有参与的小鸟们纷纷飞过去,在教室后面的众多盆栽中挑出了一盆极小的、瞧着焉巴巴的盆栽,共同抬着端了过来。 红毛小鸟看见这一幕生气了:“你们干什么?!你们这群墙头草,叛徒!那是我的东西!”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搭理她。 祁云宝贝一般把那盆盆栽抱在了怀中,慌忙低头去查看。 这盆小嫩芽不知经历了什么,嫩叶焉巴巴地皱撷着,往下垂得很明显,瞧着没有一点生气,周身透露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这副模样把小王子心疼坏了,他抱着得之不易的盆栽,几乎要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他和崽崽们的盆栽! 才一天时间,居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的小盆栽,他好不容易种活的小盆栽…… 祁云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看向红毛小鸟:“你对它做了什么?它看起来好难过,好像快要死掉了……” 瞥见他发红的眼圈,小鸟们心道,些这位小老师才是看起来很难过,难过到快要死掉了的模样。 祁云抬手揉了揉眼睛:“你不喜欢它也不能这样虐待它,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养活的……” 灰毛小鸟蹙眉:“蓝凝,你太过分了。” 红毛小鸟攥紧拳头,嘴硬道:“那本来就是我的种子,那是我爸妈买的种子,发出来的嫩芽也是我的,我想对它怎么样就怎么样,才不要你们管我!” 祁云又气又心疼。 “——喵喵喵!” 突兀地,有一阵奶声奶气的猫叫响起。 祁云肩头蓦地一重,一只浅灰色的小猫咪跳了上来,目露凶光,张牙舞爪地对着满教室鸟凶巴巴地叫。 ……虽然他的模样和叫声并不让人觉得他有多凶,也让人生不起一丝畏惧。 但是离得近的小鸟们却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祁云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往后退,直到他的手背被毛绒绒的触感蹭了一下。 雪豹目光冷静地看着教室内的小鸟们。 他身后,小狮子、白虎悉数来了,就连最冷漠阴沉的猞猁也来了,唯一缺席的是狞猫。 祁云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感动。 豹猫扒着他的衣服前襟,无比娴熟地往下滑,最终一屁/坐在了花盆边缘,皱眉看着花盆里焉不啦叽的嫩芽。 “这破草怎么突然变了样子,变得这么丑了?看起来还没有前几天顺眼。” 白虎也凑过来看了眼:“它该不会是被人虐待了吧?” “谁敢!”豹猫眼睛一瞪:“谁敢这么做?我第一个把它做成孜然鸟肉!” 看上去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开口闭口居然就是烤小鸟,教室里的小鸟纷纷抖了抖身子,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祁云伤心地低头看着雪豹:“豹豹,我们的芽芽焉了……” 雪豹不自觉蹙眉。 他走到男老师面前,条理清晰地把整件事完整叙述了一遍。 他道:“你应该不想这件事被上报到园长那里,帝国幼儿园的招收标准这位老师应该还记得是什么吧。” “……记得。” 他当然记得。 帝国幼儿园中汇集了所有有权有势背景,且是特殊人种的孩子,但园长的背景更加显赫,所有将孩子送来的家长,多多少少会抱有一些让他们结交人脉的想法。 被帝国幼儿园开除或不能进入帝国幼儿园的学生,不仅会损失人脉,在上流圈子里也会被若有似无地排挤。 而帝国幼儿园的招收标准中有一条是: 忠诚、勇敢、善良、诚实、拥有执行力、品行端正。 幼儿园的园长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被他发现品行不端正的孩子会被他直接劝退。 雪豹如果将这件事上报给园长,红毛小鸟会经历什么不难想象。 见男老师面色发生变化,雪豹不紧不慢道:“这件事我们可以接受私了,但要她向被她诋毁和污蔑的人道歉并取得原谅,还要她澄清这个误会,可以吗?这是我们班所有猫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男老师看了眼红毛小鸟,后者一脸被羞辱到的模样,至今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全然一副被父母宠坏了的样子。 他在心里叹口气:“我会跟她商量。” “我希望您知道,这并不是和您商量,而是必须做的事,否则身为她的老师,您也会被影响到。”一直安静的小狮子突然开口。 他的语气文绉绉的,身上有股文弱的秀气,出口的词却字字珠玑,句句戳在人的心窝上。 相比之下,雪豹的态度就显得温柔许多,却也是同样的强硬。 祁云伤心地抱着自己的小盆栽。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就想带着自己的小盆栽回去,给他浇水、施肥,重新让它变得高高兴兴的,而不是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祁云伸手摸了摸嫩芽的叶片,嫩芽挨挨蹭蹭地拥挤过来,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手上。 他转过身,正要说什么,余光突然瞥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等到看清那是什么后,他的瞳孔骤然瞪圆了。 “——秦上将?你怎么来了?” 帝国人——尤其是生活在主星的人,对“上将”这两个字的感知度是极强的,还在犹豫中的男老师下意识转身,猫猫们和小鸟也跟着看过去。 走廊外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而被军帽遮了小半的那张脸,无疑是全帝国人每天都能够在电视上看见的脸。 祁云无意识抱紧了盆栽:“你怎么过来啦?” 秦戈的目光在走廊扫视一圈,漫不经心中掺杂了些淡淡血腥与戾气的视线教被扫到的人心头一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祁云面上。 “我来找你拿东西。——发生了什么?” 祁云嘴一瘪,眼圈的红瞧着格外显眼:“我的盆栽焉了……” 豹猫用力拍他一掌,软乎乎的肉垫打在手臂上一点也不疼,只让人觉得软绵绵的,似果冻一般。 “我的!” 秦戈的目光移到雪豹身上:“私了?” 很显然,他听清了刚才的事,并猜到了缘由。 雪豹望着他,轻轻蹙了下眉。 他听过战神秦戈的名头,他承认对方的确很厉害,可那不代表他会因为亲眼见到对方,而像那些狂热的粉丝一般失态。 他的精神力等级是极高的,普通的特殊人种在他面前是完全掩藏不住,他能够轻而易举看穿他人的原型。 秦戈是他第一个看不穿的特殊人种。 第二个是有待求证的祁云。 “这种事,应该先问问当事人的意愿是私了还是公了。”秦戈不紧不慢地说完,却没有看向祁云,而是看向了红毛小鸟。 “你选择私了道歉、澄清,还是选择公了?” 红毛小鸟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不道歉,我才不道歉!凭什么是我和他道歉,我说得没有错,他就算不是一个小偷,也是一个捡别人垃圾的乞丐!你让我和一个低贱的乞丐道歉?想也别想,他一个普通人,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这便是要公了的节奏。 在场这么多人,唯一猜到秦戈真正意思的只有雪豹和猞猁。 前者不由自主蹙眉。 秦戈这番话看似是在询问当事人,可他询问的却不是祁云,而是冲动易怒、没本事、没脑子的小红鸟。 他在话中只提到了私了的后果,却只字未提公了的后果。 小红鸟生性高傲,自然不可能选择道歉这条路,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公了被开除这条路。 秦戈的话到他的动作和解决方式皆充满着公事公办,可剥开外面那层淡漠后,他却在偏向祁云。 为什么? 他和祁云之间认识吗?还是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男老师叹气一声,对小红鸟道:“凝凝,这件事私了比较好,公了的后果很严重,你承担不起。” 小红鸟张口便道:“我爸是区长!有什么后果是我承担不起的,我会怕他一个普通人?” 坏了,男老师心道。 果不其然,他身后传来了秦戈的询问:“你父亲是哪个区的区长?” 小红鸟身旁有懂事些的鸟想拦下她,却终究比不过她的嘴快。 “主星49区的区长蓝凯旋!他能拿我怎么样?他敢碰我一根手指吗?他有种对我动手试试,我爸说要了他的命就要了他的命,想让他在主星存活不下去就存活不下去。”小红鸟说着,先前的心虚和难堪一扫而空,转而嘚瑟起来。 她就是嫉妒祁云又怎么样?她就是污蔑了祁云又怎么样? 只要她爸还是区长,对方就奈何不了她,这里所有人,包括突然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谁也别想为难她。 秦戈眉梢轻轻一挑:“蓝凯旋?我记得他是A–49区的副区长。” 主星的编号简称为A。 小红鸟得意道:“我爸马上就要升区长了,你就等着吧!” 她身旁,又慢了一步的小鸟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她爸一定会被她坑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知不知道面前这跟陌生男人是谁? 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 她身旁的小鸟快要被她的愚蠢弄到不能呼吸了。 偏偏小红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自顾自地嚣张着。 秦戈合上终端,淡声道:“那就公了吧。——请你如实上报园长,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将会由军部来接管。” 后面那段话是对男老师说的。 他看向祁云:“走,我们回去。” 祁云抱着小盆栽,和坐在盆栽边缘的豹猫,又腾出一只手去拉小狮子:“崽崽,我们走。” 一行人出了小鸟班的院子,祁云小跑几步跟上秦戈:“秦上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戈道:“我提前一个小时给你发了终端,可你那时候似乎是在忙,没有看见。” 经他这么一提醒,祁云这才想起去看终端,果真发现了一条他看不懂的消息。 他忙道:“不好意思,我没有看终端,晚上的时候我让路静音了。” “没事。” 他的余光撇到坐在花坛上猫猫揣的豹猫,又瞥了眼祁云身边的大猫:“这些都是你的学生?” 小王子点头:“嗯,全是我的崽崽!它们可乖了!” 豹猫一脸不善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但是和祁云聊得很好,以至于祁云今天带着他走路时没有凑过来占他便宜,揉他的罪魁祸首。 抢他的臭人类? 他用眼神凶巴巴问道,后者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仿佛看不懂似的,面不改色地同祁云道:“你说得对,他们的确很不一样。” 祁云领着他进了大猫班的院子,先找出两颗小珍珠给他,才哒哒哒地抱着盆栽去了教室。 徒留秦戈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小珍珠。 似乎是因为在祁云身边待久了的缘故,他手上这两颗小珍珠蕴含的力量非常充沛,同他那边得到的小珍珠是一样的,可又有些不一样。 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不一样。 ……直觉。 秦戈检测着手中的这颗小珍珠,蓦地发现其中一颗里,蕴着的力量不太一样,那蕴含的似乎是负面情绪。 他仔细读着,终于发现了那力量名为什么。 ——是难过和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因为我委屈,要亲亲抱抱布偶才能好,期待.jpg。 上将:…… 上将:默默变身.jpg。 第37章 你喝酒了?(捉虫。) 为什么会读出这样的情绪? 之前秦戈检测的小珍珠里悉数是正面情绪, 就算用精神力把珍珠内部完完整整地剖析了,检测到的也是欣欣向荣的生命力,向日葵一般, 永远高兴、永远快乐、永远是正面情绪。 然而今天秦戈拿到手上的这一颗却并不是这样。 究竟是为什么,这些珍珠里蕴含的情绪会变得不一样。 蓦地, 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去。 教室面朝走廊的这一侧有着窗户, 透过玻璃, 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祁云蹲在花盆边缘,一脸难过和委屈, 眼尾的红色格外明显, 鼻尖也有些发红, 要哭不哭。 他无意识捻了捻掌心的珍珠。 ……是因为祁云吗? 因为祁云不高兴, 所以这颗小珍珠也不高兴。 难不成,祁云的情绪能够影响到珍珠内部的情绪及其蕴含的能力? 秦戈垂眸,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珍珠。 半晌,他收起珍珠, 走向教室。 祁云扶着焉巴巴的叶子, 一脸焦急地看着雪豹:“豹豹,应该怎么办呀?它看上去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我给它施肥了,也给它浇水了, 可是它还是一副焉不啦叽的样子。我应该怎么才能够把它救活?” 雪豹沉思片刻, 抬头看过来:“你可以试试亲它一口?” 祁云:“诶?” 他眨了眨眼,骤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豹豹跟他说, 嫩芽喜欢他, 愿意待在他身边, 所以才会他亲一口嫩芽就高兴了。 现在也可以亲一口吗? 小王子半信半疑地低头,轻轻在焉巴的叶片上亲了一口。 “啵唧。” 叶片“蹭”地一下就挺立起来了,并且比之前往上窜了微不足道的一厘米,先前的憔悴和生无可恋像是装出来的一般,原本黯淡的色泽也重新恢复了光亮,瞧着格外漂亮。 小王子:“!” 他高兴了。 这么看来,他的芽芽真的非常喜欢他! 秦戈悄无声息在窗边站了会儿。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 祁云兀自高兴了一阵,才想起来叫秦戈也一起来看,他扭头看向窗外:“秦上将,我的苗苗……” 他的声音一顿。 庭院里空空如也,秦戈好像从未来过这儿一般。 祁云眼中浮出失落。 好心人这么快就走了啊…… 他原本还想让好心人也来看看他的宝贝苗苗呢。 他微低下头,伸手拨弄着恢复光彩的芽芽,在心里道:没能把你给好心人看看呀。 没关系,一定还有下一次的,好心人应该是太忙了。 他正要回去,面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很有节奏,每一步仿佛敲人心上一般,极有气势。 单从这凌厉的脚步声中便能听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祁云的视线范围内闯进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军靴的鞋尖,被擦拭得锃亮、不染尘埃。 祁云微愣,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不等他将头完全抬起来,走到他面前的人已然自己蹲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个小袋子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祁云有些茫然:“这是什么呀?” 秦戈解开口袋的系绳,将里头的东西展示给他看。里头悉数是一颗颗饱满的、深棕的、圆形的种子,同他之前捡到的很像。 “给你的种子。” 祁云眨眨眼:“给我这个做什么呀?” “感谢你把珍珠给我,只请你吃饭是不够的,你似乎很喜欢植物,所以我让林右去买了一袋种子回来。不清楚你喜欢什么品种,我就让他买的茉莉。我想,你应该不讨厌这种花。”秦戈道,他的嗓音是沉稳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安稳。 茉莉? 祁云想到了放假的那四天里,他送给好心人的礼物。 ——一盒子的虎头茉莉。 其实那是他喜欢的植物,海底有一种花和这种茉莉很像,只不过花瓣比虎头茉莉还要多,也比虎头茉莉大一些。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可以生活在海底,也可以生活在陆地上。 花的名字叫海瑟薇之花。 海瑟薇是海底女神,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伟大的海神,也是人鱼的先祖。 海瑟薇之花同时也是人鱼国的国花,不过因为这个名字太长了,所以人鱼国的鱼鱼们在大多数时候将之称为海之花。 而在陆地上,祁云见到了和海之花非常相像的虎头茉莉。 他从短暂的回忆中回神,看向秦戈,也接过了那一袋茉莉种子:“谢谢秦上将,我不讨厌的,我很喜欢这种花,它和我家乡的一种花非常像。” 秦戈收回手搭在了一边膝盖上:“那就好。” 祁云收起来摊开的一条腿。 他现在是坐在地上抱着花盆的,两条腿在地板上伸开,考虑到秦戈在自己面前就收回了一条腿。 余光瞥到手中的嫩芽,他想起什么,忙道:“秦上将,你看这个,它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啦!” 秦戈的目光从他的笑脸上移开,伸出一根手指碰了叶子的尖端。 叶子极不情不愿地躲开到了另一边,身体力行排斥他的靠近。 然后他就被小王子抓住了叶片一顿教训。 “不可以躲开哦。” 嫩芽焉了,哼哼唧唧地往祁云手上蹭,蹭了会儿又恢复正常的模样,任由秦戈的指腹触碰上他的叶子尖端。 小王子拍拍它的叶片:“这样就乖了嘛。” 嫩芽没说话,似乎是在哼哼唧唧。 一旁的豹猫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忍不住蹙眉道:“这个陌生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刚刚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真讨厌。” 白虎和他趴在了一起,闻言看了眼秦戈:“也没多讨厌啊。不过他和我看到的那个人不太像就对了,我上次参加宴会的时候,在楼上看到的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漠得不行,看上去对谁都不想搭理。还有洁癖,有个爱慕虚荣的小姑娘故意往他身上摔了一跤,他马上就躲开了,人还是让自己的副将接的。” 他咂咂嘴:“现在这个怎么看起来没有多少洁癖,真奇怪。” 豹猫和叶子一样哼哼唧唧:“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好人,就这样的人也能当上帝国最年轻的元帅,还不如豹豹去呢,反正豹豹也想去当兵报效国家。” 他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说得真对,忍不住摇头晃脑地点评道:“帝国迟早要完了。” 白虎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脑袋顶上:“你才迟早要完,别瞎说话,人家的军功是实打实打出来的,不像你这只只会说大话的小猫咪,你以为你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豹猫不太高兴地从他爪子下钻出来,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 素来温柔冷静的雪豹望着地板在发呆,他似乎陷入到了某种悲伤中掺杂着痛苦的回忆中,眸中有某种名为难过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想起他刚才说了什么,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不是故意提起豹豹的伤心事的。 豹猫心想,豹豹好可怜哦,今天睡觉不去踢他好了。 他丰富内心活动的时间,祁云已经和秦戈说完了,后者站起身,看模样似乎是要走。 祁云有些舍不得,眼巴巴道:“上将拜拜,你没有事的时候可以来幼儿园找我玩儿嘛?” 小王子想和好心人在一起玩儿。 秦戈动作微顿:“可以。” 祁云高兴了,用力挥挥手:“好!那这次就先拜拜呀。” 秦戈转身,一步步朝着屋外走。 不论他走到哪儿,身后的那道视线始终目送着他。 走到庭院中,他的终端响了声,他索性停下来看了眼。 片刻后,他又折返回来,问疑惑的祁云:“你今天有事吗?” 小王子诚实地摇摇头:“没有诶,我给崽崽们上完课就要去吃饭了。” 秦戈抿了下唇,薄唇几乎压成了一条直线,他似乎是很少做这种事,因此有些难以开口。 “林右的弟弟请假回家了,他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你要一起来吗?” 祁云还没把他前两句话联系在一起,骤然听见了他后面的询问,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点点头:“好呀好呀,什么时候?” “今天,幼儿园放学之后,我来接你。”秦戈道。 祁云没有异议,高兴地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去跟副园长先生请假,今天能够回来的话我就今天回来,不行的话那我在外面睡一个晚上,明天再回来。” 秦戈微颔首,赞同了他的想法。 这次他真的转身走了。 有了期待,小王子也不觉得难过,摸摸芽芽,把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豹猫捞起来,在掌心搓揉了一阵。 “乔乔今天的表现超级棒呀,今天我让小厨房加一道菜,你们喜欢吃什么呀?” 豹猫直起上半身,大声道:“布丁!布丁!小布丁!” 祁云自然而然看向小狮子,听过翻译后,他又转身去问别的崽崽们:“你们想吃什么呀?我去小厨房给机器人添加程序。” 机器人的权限只有教师才有,学生是不能够接触的,上面的程序悉数是提前设置好的,到点就会启动程序。 豹猫刚来的那段时间还不信邪,不肯按时吃饭,饿了才跑去小厨房,自然找不到吃的。 他当时气得差点把机器人拆了,对方始终重复着不行这句话。 这样的事情反复了好几次。 后来乔伊斯就学乖了。按时去小食堂才有吃的,不按时去小食堂就没有吃的,不想饿肚子,自然是要按时间去小食堂的。 但是菜色的问题豹猫无法解决。 他来这儿好久了,机器人会做的菜翻来覆去都是相同的,顶多不重复两个周,这让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豹猫很不满。 最关键的是,他想吃的小布丁压根就不在机器人的菜谱范围内。 时间一久,豹猫甚至动了去外面随便绑架一个老师来给他烤布丁的心思。 现在乍一听祁云这么说,他立刻兴奋起来。 “要布丁!必须要布丁!才不管他们喜欢吃什么呢!” 小王子自然听不懂他的喵喵叫,挨个去问别的崽崽。 得到的回复几乎是不同的答案,有想吃甜品的,也有想吃油炸食品的,还有想喝红茶的。 思来想去,祁云决定抽签。 他找来一张纸撕成六张小碎片,在上面画了一朵小红花,抽到这张纸的人可以获得奖励。 心急的豹猫第一个伸手去拿纸团,结果打开一看,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顿时失望了,生气地把纸团丢开,一个人趴在地上生闷气。 祁云凑过来看了眼,把他抬在掌心揉了揉他两只毛绒绒的小耳朵:“好了好了,下次再来嘛,乔乔不生气啦。——谁抽到了小红花呀?” 他环视一圈,雪豹将掌心的纸团向他展开,上头画着一朵丑不拉几的小红花。 “呀。”祁云道:“是豹豹。那豹豹你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就加什么菜。” 竖起耳朵的豹猫气哼哼地又趴了下去,委屈巴巴地把自己团成小圆球。 ……算了,抽什么奖,不抽了,还是出去绑架一个老师比较划算。 正想着,他忽然听见了雪豹的声音。 “要布丁吧。” 祁云微顿,豹猫也是愣了愣,悄悄从爪爪间抬头看过来。 雪豹还是那副样子,看着温温柔柔的,没什么脾气似的。 祁云下意识看了眼掌心的豹猫,不认同道:“豹豹,这个是给你的奖励,你应该要你想吃的,乔乔想要的下次我会让机器人做给他吃的。” “不是因为他,很久没吃布丁了,偶尔尝尝甜品也不错。” “可是你明明想喝红茶。”祁云有些纳闷。 雪豹温柔地笑笑。 “只有我想喝红茶,他们不喜欢这个,布丁的话,没有人讨厌,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尝过这东西了。” 豹猫已经完全将耳朵竖了起来,两只爪爪捂着鼻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雪豹看。 祁云说不过他:“好吧,那今天加一份下午茶,布丁和红茶饮料好啦。” 雪豹微顿。 祁云看着他笑,唇角有个不太显眼的梨涡,随着他笑时露了出来。 “豹豹想喝红茶呀,豹豹既然抽中了小红花,那就给豹豹和豹豹的小朋友一起加菜,正好凑成了一份下午茶。” 趴在他手上的豹猫不断抖动着耳朵,两只毛绒绒的小耳朵已然抖成了一对飞机耳,他自己却无所察觉,抬头看看祁云,又看看雪豹,一只耳朵软绵绵地折了下来。 祁云傻呵呵地笑着,态度却是有些认真的:“有时候感觉豹豹更像大家长,但是豹豹也不能不顾自己只顾别人呀,豹豹应该学着考虑一下自己才对嘛,怎么可以事事想着别人。” 他说完,抬着豹猫去了小厨房,当着他的面输入了焦糖布丁和红茶这两样东西。 豹猫抱着他的一根手指,玩儿跷跷板似的不断掰动着,身子也跟着那根手指上上下下地动弹着。 没多久,他掰累了,就地趴下开始打小呼噜。 祁云揉了揉他的毛绒耳朵,那对飞机耳抖了抖,却没有躲开他,而是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上下起伏着。 他心里忍不住想笑,把豹猫递给雪豹,开始准备今天上课的内容。 下午放学时,祁云去找了副园长请假。 请完假,他正要走,被副园长留了下来,后者同他道:“那只闹事的小鸟蓝凝已经被劝退了,她的父母想给她求情,可她自己不领情,在校长室一直大吵大闹地骂人,不停说自己的父亲是区长,被她母亲抓着翅膀揍了一顿屁股才闭嘴。” 祁云眨眨眼,在心里唏嘘道:好惨呀。 不过这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现在要出去吃饭啦。 祁云拿着到手的假条和通行证,高高兴兴地刷了卡,走出幼儿园。 他正准备给秦戈发消息,视线在幼儿园门口的街道上一扫,骤然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辆黑车,和之前在03区的风格很像,两辆车只在形状上瞧着有些微不同,颜色、风格都是同样的,看上去也是同样价值不菲。 他心里怀着疑惑往那边走了两步,敲了敲车窗,窗户缓缓降了下来,副驾驶上赫然是林右那张嫩生生的娃娃脸。 “嗨,小朋友,许久不见呀。” 他解开了后座的车门权限。 祁云坐上车才和他道:“对呀,是好久不见了嘛,我上次看见林副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说完这番话,他才转过身和秦戈打招呼:“秦上将。” “嗯。” 车子开始发动,祁云得到了回应,有些控制不住心中诉说的欲望,和秦戈说起幼儿园的事。 后者时不时会回应两声他。 路程走到一半,祁云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打算问什么。 他眨了眨眼问道:“秦上将,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林副将的弟弟回家要专门请你去吃饭呀?他弟弟很少回家吗?” 秦戈点头:“是。” 林右插嘴道:“我弟弟和我不一样,因为拍戏原因经常待在剧组,很少会回家来。” 祁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个新的问题又升了起来:“那为什么要让秦上将过去吃饭呀?林副将的弟弟和秦上将认识吗?” “认识。”秦戈道:“林右的母亲和我母亲认识,他们两个小时候被送到过我家一段时间。” 林右补充道:“我妈很喜欢上将,从小就想让上将来给他当儿子,我们这两个亲生的反而被丢到了一边。”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道:“偏心啊,真是太偏心了。” 秦戈默认了他的说法。 祁云道:“这样啊,那你们这应该算是一家人的家宴,我加入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林右笑着摇头:“不会,我妈就喜欢长得好看还听话的小孩儿,她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祁云有些紧张。 他很少会去别人家做客,更何况是有长辈在的时候。 透过后视镜,林右瞥见他正在小口小口地呼吸,忍不住转移话题安慰道:“你知道我弟弟是谁么?他现在在青少年和女性之间比较受欢迎,你应该听说过他,没准还是他的粉丝。” “谁呀?”小王子被他勾得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林右说出了一个名字。 “白稷。” 有点耳熟,但是小王子不认得这个名字诶。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正打算开口,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林副将,你姓林,你的弟弟怎么……姓白?” 林右道:“我随我父亲姓,他随我母亲姓。” 祁云点点头,便没有说话了。 林右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他的下一句话,忍不住道:“你不想说点别的吗?” 祁云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什么也没有,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和八卦,连最基本的好奇也没有,有的只是淡淡的疑惑。 “唔?我还要说些什么呀?” 林右有些哭笑不得:“你不追星吗?根据星际网上的调查,他的粉丝大多数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儿。” “我不追星诶,我也没有偶像。” 话刚出口祁云就顿住了:“偶像的话,其实还是有一个的,不过不是明星。” 林右问:“谁?很有名的人物吗?” “嗯嗯!” 小王子用力点头,目光悄悄往身旁挪过去,悄悄看了眼秦戈。 秦戈:“……?” 看他做什么? 等等,他的意思莫非是…… 祁云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我的偶像就是秦上将呀!秦上将超级超级厉害的,他不仅是我的偶像,也是所有帝国人的偶像才对,如果我能和秦上将一样厉害就好了,那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一番童言无忌惹得林右发笑。 秦戈的眸光却略略暗沉了些。 两人殊不知,小王子说得都是真的,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像秦戈这样厉害的人。 如果是秦上将的话,就算被丢到岸上、被臭哥哥坑也可以完美解决所有事,不像他这样笨笨的,被人骗了还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好人。 如果不是秦上将的话,他差一点就拿不到自己的小珍珠了。 秦戈没说话。 祁云兀自纠结了半晌,凑过来小声道:“秦上将,你喜欢植物吗?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看见你家里摆了这么多的盆栽,应该很喜欢植物。” 秦戈道:“一般。” 祁云又不说话了,坐回去拨拉着小算盘算计着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盆呀?陶瓷的、土瓷的还是玻璃的……”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秦戈看他一眼。 祁云的瞳孔中有期待。 他于是道:“玻璃的。” 祁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坐回去。 秦戈大概能够猜到他问这两个问题是为了什么,他没有指出来,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琢磨不透的期待。 第一次有人千方百计打听他的喜好,想送他东西,却不是为了他手上的任何东西。 他猜测祁云这样做,约莫是因为自己之前送了他一袋种子。 这个小孩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秦戈却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期待起来。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三人从车上下去。 林右的家在郊区的别墅,他平常很少会回来,住的都是市中心的单身公寓,他弟弟白稷也有自己的住处,这儿只有林母一个人住这儿。 祁云跟在秦戈身后进了主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位身穿拖地长裙、肩头裹着厚厚披肩的女士,还有一位背对着门口,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能瞥见他飘飘然的白金色短发和一个后脑勺。 小王子觉得这个后脑勺有些眼熟。 不对,是这个发色有些眼熟,他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不过还是想不起来。 林右喊道:“妈,我回来了。” 身穿长裙的女士站起身,笑眯眯道:“回来了呀,小戈也来了?——咦,这位小朋友是?” 林母是服装设计师,对于美的捕捉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普通人只看一个人长得好看与否,而她看得却是美人的皮和骨。 看见祁云,她眸子登时一亮。 眼前的小孩儿不仅皮相美,藏在皮囊之下的那副骨头也美得很,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美的。容貌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惊艳,这是一种浓稠的、如蜂蜜一般的美,可他那双眼睛又是极干净的,一下就中和了他这张脸的艳丽。 祁云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是林副将和秦上将的朋友,阿姨好,我叫祁云。” “叫什么阿姨,我有这么老吗?叫姐姐。”林母佯作不高兴道。 确实。 林家母子三人都长了一张娃娃脸,不论年龄几何,瞧着都很嫩。 祁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姐姐好。” 他问好的功夫,沙发上坐着的少年转头看了过来。 他长得很嫩,是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长相,眉眼生得精致但却不女气,随便一张抓拍照放出去,能让星际网上的网友母性大发,尖叫得停不下来。 看模样他应该被称之为少年。 少年轮廓分明,眉目间镌刻着叫戾气的情绪,明明五官生得很奶,周身气息却和“奶气”这个形容词完全不沾边。 比起小奶狗,他更适合“狼狗”这个形容。 祁云盯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看了两秒,脑袋顶上灵光一闪,悄悄扯了扯秦戈的衣角。 “我想起来了,之前在花店附近,那个给我递名片的经纪人和我提起过白稷,他说我只要加入他们公司,保证我能得到的待遇和白稷一模一样。当时不远处的大屏幕上还有他的广告,是什么广告我忘了,不过上面的人和他的发色一样,这一点我不会忘记。” 他探头出来打量了一眼白稷,又缩回去小声道:“不过我感觉他和我那天看到的不太像,他现在看起来好凶呀,大荧幕上的他明明是个小可爱,那些姐姐们是这样说他的。” 不远处,白稷微微挑了挑眉,身上的戾气微顿,眼中有浓厚的兴味一闪而过。 旋即他站了起来。 祁云惊讶地发现,他站起来之后很高,身高至少有一米八,比林右还高,不过和秦戈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他的目光不加遮掩地落到了祁云身上。 祁云没发觉这道视线,秦戈却发觉了,眉尖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脚步微动,挡在了祁云面前,把他露出的剩下半边身子也遮了进去。 他微侧头,同祁云道:“那是公司包装的人设。” 祁云似懂非懂:“为什么要包装人设?” “为了让他更好的营销,被更多人喜欢。”秦戈耐心地跟他解释道。 来自海底的小王子并不懂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云琢磨了两秒,脑袋顶上又冒了一个小灯泡出来,他琢磨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并且对此信以为真。 “原来没有人喜欢他呀,他也太可怜了吧。”他有些唏嘘地开口道。 秦戈:“……” 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琢磨出这个答案来的。 小王子歪了下头:“难道不是吗?有人喜欢他的话,他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扮演一个假的自己,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喜欢自己。” 秦戈明白了。 他没有告诉祁云他想得其实不对,而是略略思索了下,选择默认这个答案。 祁云觉得自己想得可对了,同情地看了一眼白稷,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秦戈在餐桌边坐下。 幼儿园放学很早,但车子从幼儿园开到这边来花的时间比较多,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可以上餐桌了。 餐桌上,林母问道:“小云现在在做什么?也是当兵吗?有没有考虑跳槽来做模特,姐姐给你开的工资一定会比你现在的工作给你的工资多。” 祁云捧着碗回答:“不,我在幼儿园当老师,暂时没有要换工作的打算,我很喜欢我的崽崽。” 林母有些遗憾。 白稷却突然开口,生硬地打断他们的话题,“幼儿园?那种小屁孩儿多的地方,不会很累吗?” 他微蹙着眉,听起来好像很不喜欢幼儿园和小孩儿似的。 祁云认真道:“不会呀,崽崽们非常可爱,我很喜欢我的崽崽们。” 白稷嗤笑一声:“一个小孩儿去带另一群小孩儿?” “我不是小孩儿,我今年十八,按照帝国的法律而言,我已经可以找工作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小孩儿。” 白稷一只手撑着脸,眸中有恶劣闪过,逗小孩儿一般,刻意和祁云唱反调。 “可我怎么看你怎么像个读初中的小孩儿,你真有十八岁?这年龄不会是编出来骗人的吧。” 他的话有些夸大事实了。 祁云的脸很嫩,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嫩法,正符合十八岁小孩儿这个身份,往小一点猜,也只会猜他今年刚高一,哪儿像白稷,一上来就说他是个初中的小孩儿。 祁云有些不高兴地瘪瘪嘴。 这个人真讨厌,他才不是小孩儿! 小王子一点也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小孩儿!他十八了,在他们人鱼国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不然他也不会上岸来。 谁能想到岸上的成年年龄规定,和人鱼国的成年年龄规定完全不一样。 反正小王子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 他哪儿小了?他都是可以带崽崽的年龄了!一个大人! “我不小,我只是看起来长得比较嫩一点,论脸嫩的话,你比我看起来脸嫩。” 白稷挑挑眉梢:“可我今年二十五,再嫩能嫩到什么地步,小孩儿,乱说话会被人揍的。” 林母在桌上轻轻踢了他一脚,口型示意道:“没轻没重的死孩子,没看见快把人祁云说不高兴了吗?” 白稷百无聊赖地收回手,不再逗祁云,视线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身上。 祁云下意识往秦戈身边躲了躲。 秦戈抬头扫了一眼他。 后者天不怕地不怕,对他挑衅地笑了笑。 吃过晚餐,即将离开座位时,祁云手滑,不小心弄翻了果汁,大片领口都被弄湿了。 林母见状,让林右带着他去盥洗室。 到地方,林右把之前祁云见过的清洁用的小球拿了出来,在他衣服上一滚,他的衣服又变得焕然一新。 “谢谢。” 小王子乖巧道谢,再回去时,他杯子里已经续上了新的果汁。 他拿起杯子正要喝,动作突然一顿。 这杯果汁和之前的那一杯,闻起来味道不太一样。 是他的错觉吗? 祁云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落到了不远处的秦戈身上。 唔……有好心人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毫无负担地喝完了一整杯果汁,咂咂嘴,觉得味道尝起来还挺甜,放下杯子坐到秦戈身边听他和林母交谈。 饭后没多久,秦戈便打算回去了,转身一看,他带来的小尾巴靠在沙发上,已然睡着了。 秦戈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了下他的手臂,叫了一声:“祁云?” “唔……” 小王子迷迷糊糊睁眼:“怎么了嘛?” 他边说,边准备站起身,刚站起来没多久,身子摇晃了一下,直挺挺地往前栽去,吓了人一跳,幸好只是摔倒了沙发上。 与此同时,秦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眉头一蹙:“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端午安康呀,请上将吃鱼鱼馅的粽子! 第38章 猫猫!尾巴!揉!(捉虫。) “唔?” 小王子有些茫然:“酒?那是什么东西呀?” 秦戈:“……” 祁云从沙发上站起来, 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歪七扭八地往前走,这次比上一次坚持得久一点, 他足足走了三步才控制不住地身子一歪,砸在了秦戈身上。 这一下把祁云的鼻子砸疼了, 他吃痛,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好痛……上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我们不是要回去了嘛, 我明天、明天还要去幼儿园给崽崽们上课,我请假只请到明天早上的, 下午的课我还要上的。” 他说着, 又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旋即便被秦戈按住了肩膀。 “你喝醉了。”他直视祁云的眼睛, 开口道。 祁云在海底从没喝过酒,更别说喝醉过。 家里人把他护得好好的,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酒这种东西,甚至没听过这东西的名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是什么东西诶。” 秦戈:“……” 他很无奈。 祁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白皙的面皮上浮了些许浅淡的绯红, 如同桃花的雾气一般, 浅淡至极,浅蓝色的瞳孔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将他的瞳仁洗刷得格外清透。 他的眼神永远是懵懂而柔软的,茫茫然睁眼看过来, 里头浮现出了清晰的迷茫。 他露在外面的手腕无意间碰到了秦戈的手背, 那触感是滚烫的。 只怕他的脸和脖颈也是一样的滚烫,就如同发烧了一样。 秦戈一向和醉鬼说不清, 也没有哪个醉鬼敢舞到他面前来, 祁云是第一个, 不过对方似乎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的。 他耐下心来,试着用祁云能够理解的话来说:“你刚刚喝了什么?” “果汁!”祁云有些高兴,脑袋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点了点。 “果汁?”秦戈微蹙眉:“什么样的果汁?” 祁云乖乖道:“深红色的,给我倒果汁的姐姐说是林副将吩咐她给我准备的,好像叫,唔……石榴汁?还是苹果汁?西瓜汁?草莓汁?记不清了,反正是红色的。” “上将,车已经从车库开出来了。”林右看向满脸酡红的祁云,顿了一下,迟疑道:“他这是喝醉了?” “嗯。” 瞥见他,秦戈微微蹙眉,问祁云:“是谁吩咐佣人给你倒的果汁?” “是林副将!” 祁云伸手指了指林右。 后者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吩咐人给你倒果汁了?不对,你喝的不是酒吗?怎么又扯到了果汁上?” 祁云被他的一口否决弄得有些茫然,瞳孔中升起疑惑:“不是你吗?可是那个姐姐就是这样说的呀,是少爷吩咐摸给你准备的,林副将就是这个家里的少爷呀。” 林右:“……” 秦戈:“……” 他明白了什么,猛地转头看过去。 白稷站在旋转楼梯上,他穿了一件高领毛衣,领口将他的脖颈完全遮住,甚至掩住了他的小半截下巴。 他露在外面的唇瓣却是微勾起的,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喝醉了的祁云,瞳孔中甚至有幽幽的绿光闪现,全然一副计谋得逞、找到了新玩具、看见了某件好玩儿的事的模样。 秦戈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你让人给他倒的酒?” 后者非常坦然地点了下头:“是我,怎么了?你不觉得他现在这样很有意思?” 秦戈反问:“你觉得很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这样的小孩儿就是逗来玩儿才好。”白稷恶劣地笑了。 一旁的林右按了按眉心:“你欺负他做什么?他又没惹到你。” 白稷道:“不做什么,单纯觉得好玩而已。” 他们说话的声音隐约传到了林母耳朵中,她站起身找过来,正要问发生了什么,看见晕乎乎的祁云,先是一愣,下意识去看自己儿子。 她面上浮出怒容,挽了挽披肩,伸手打了一下白稷。 “你这死孩子,看见个乖孩子就想欺负,怎么不让别人欺负你来玩玩?” 白稷无所谓地躲开了,目光始终盯着祁云。 被盯上的祁云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着自己,蓦地抬头在周围找了一圈,瞥见白稷时,他的目光一顿。 白稷心里升出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期待。 这小孩儿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害怕他?或是直接被吓得哭出来? 谁料祁云眼睛一亮:“哇——!” 他的声音吸引了客厅里的所有人。 秦戈条件反射回过头去:“怎么了?” 祁云的眼睛盯着白稷,张口就道:“大狗狗!” 期待中的白稷:“……” 以为他怎么了的秦戈:“……” 他有些无奈:“哪儿来的大狗狗?” 祁云看着白稷:“这么大这么大的一条大狗狗!还是灰色的!唔……长得没有隔壁班的萨摩耶看起来好揉诶,也比不过博美和阿拉斯加,不过它好大啊,是我见过最大的狗狗!” 总算反应过来的白稷眸色一沉,压抑着低吼出声:“我是狼!你才是狗。”后面那句话是小声嘟囔出来的。 祁云眨眨眼,声音脆生生的:“大狗狗!” 他的目光从白稷身上移开,落到了他身旁的林母身上:“……兔兔?” 他的眼睛又亮了:“粉色耳朵的兔兔!好可爱!” 林母微顿。 她的原型确实是兔子,通体雪白,只在耳朵尖端有一点粉色的毛毛,不过,面前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高等级的人种能够探查低等级特殊人种的兽形态,但是这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假如低等级的特殊人种誓死不从,查探的那一方甚至会元气大伤。 林母自信她的精神力等级是中上等的,至少在普通人当中鲜少有超过她的。 祁云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儿,为什么能够知道她的兽形态? 秦戈的目光挪到了祁云身上:“你能看见他们的兽形态?” “什么兽形态呀?”小王子有些小委屈:“明明就是大狗狗和粉红兔兔,没有别的样子呀。” 秦戈眸中闪过若有所思。 “转头。”他道:“你看见的是什么?” 祁云乖乖听他的话转头,又是一声“哇”,比之前还大声:“腿好短的狗狗耶。” 站在他身后的林右:“……” 他说着,绕着林右走了一圈:“这只狗狗还没有尾巴,不过它的屁股好肥哦,圆嘟嘟的,像个桃心,比白虎的屁/股还圆。” 林右:“……” 短腿柯基没尾巴怎么了?! 他看向秦戈:“上将,他喝醉了,把他带回去吧,幼儿园那边我帮他把明天下午的假也请了,他看样子醉得不轻。” 秦戈拉住祁云的手腕,入手的触感是滚烫的,肌肤很细腻,一摸便知道是从小养尊处优的。 “我们先回去。” 祁云被他拽得微楞,回头看了他一眼,楞楞地点了下头:“好哦,那我们回去吧。” 他被秦戈拽着上了车,期间一直乖乖的,只是有人经过时会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瞥见是毛绒绒的动物就会眼睛一亮,瞥见不是毛绒绒的动物则十分干脆地低下头,兀自静静地失落着。 到了车上,秦戈输入目的地,这才有空回头来看祁云。 小王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里写着某种渴望,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 祁云的声音脆生生的:“因为好心人长得好看!” 秦戈:“好心人?我?” “嗯!你是好心人嘛,你对我可好了,你对所有人都好,你是大家的英雄呀。” 祁云笑得很自然,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地勉强,很显然,他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 秦戈盯着他看。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祁云来。 浅蓝色的瞳孔、银白的长发、不似凡人的长相…… 最开始注意到祁云是因为他的长相,天性使然,秦戈喜欢美好而干净的东西,长得一般或是丑的人他一般记不住,唯有像祁云这样长得好看,且心思纯粹干净、如同一张白纸的小孩儿才能够让他记住。 后来是因为那袋小珍珠。 一袋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黑户小孩儿手中的小珍珠,其内里蕴含的能量甚至会随着他心情的变化而变化。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祁云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还有那株被他亲了一口就恢复鲜活的植物,以及他对植物天然的吸引力。 种种构成了他身上的谜团。 而刚才,他身上的谜团又增加了一个。 醉酒后的祁云能够轻易看穿别人的兽形态,除此之外,他还能看穿什么? 思及此,秦戈不由自主蹙了下眉,处于松懈状态的精神力聚拢在一起,将他紧紧包裹住了,不教旁人能够窥探到他的丝毫想法。 祁云的眼睛却更亮了。 “喵喵……”他低声喃喃了句:“喵喵超可爱!” 唔,小王子今天好难过,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毛绒绒才能缓过来,好想亲一口毛绒绒,真的好想,可是这样会不会把猫猫吓跑了呀…… 秦戈猜不到在祁云眼中他是怎样的,自然也无从得知他在想什么。 祁云害怕把面前的猫猫吓跑,默默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焦急。 要一步步慢慢来。 先把猫猫哄高兴了,这样猫猫才会让自己亲亲! 不过应该要怎么哄猫猫高兴呀? 小王子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豹豹喜欢喝红茶、乔乔喜欢小布丁、白虎喜欢吃巧克力…… 秦戈用精神力将自己的意识包裹好,确保没有任何人能钻空子,方才抬头。 祁云低着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秦戈不由得问道:“你在想什么?” 小王子抬头,眼里好像有星星一般,闪着微弱的光:“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那,你把额头贴上来,我悄悄地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他话罢,主动凑过来,额头抵上秦戈的额头。 后者还来不及将他推开,便猝不及防感知到了他的想法。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嫩黄色的物体,等到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块焦糖布丁,被做成了小黄鸭形状的,很大一块,嘴巴部分是用草莓做的,眼睛部分则选了巧克力酱。 秦戈:“……” 还以为他在想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结果只是在想小布丁。 到底是小孩儿,秦戈心头蓦地浮出这句话,想想之前做的事,他突然就觉得事情变得啼笑皆非起来了。 正想着,那块小布丁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杯用白瓷杯盛装的红茶,热气腾腾,一小片茶叶在瓷杯中打着卷儿,一点点舒展开了枝叶。 秦戈微顿。 他停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红茶,而是盛着红茶的白瓷杯。 这个瓷杯的色泽超过了所有他见过的瓷杯,纯白得如同珍珠一般,细腻、润泽,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泽,如同真的珍珠一般。 它非常干净,好像被清澈的水流重复不断地冲刷过一般。 上头勾勒的花纹也并非常见的花纹,它似是某种花瓣繁多、根茎却柔软到了极致的花。 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它瞧着一点也不像画出来的东西,反而像是一朵真的花烙了上去,花瓣上头的纹理也纤毫毕现,从花瓣后有若隐若现的一尾鱼浮出,漂亮的尾自花瓣层叠掩映间透露出来。 那一尾是瓷杯上唯一上色的东西,很浅很浅的水红色,却漂亮极了,秦戈相信,所有看见这一尾的人都无法将之忘记。 他比较好奇祁云是怎么想象出这个瓷杯的。 是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面前的红茶个瓷杯便骤然一变,变成了一块由金箔纸包裹在一起的巧克力,洒了些许花生碎,看上去分外诱人。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这东西又变成了三种不重样的吃的。 除了那杯红茶之外,悉数是小孩儿喜欢吃的。 这样的人,就算能够轻易看穿别人的兽形态,又能做什么?顶多是在看见毛绒绒时凑过去想揉一揉罢了。 这样想着,秦戈将精神力退了出来。 离开的前一秒,他瞥见祁云的识海中闪过三个看不懂的大字。 看字形,第一个字似乎是“毛”? 秦戈睁眼,他和祁云的距离近到了近乎暧昧的地步,后者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眸中的期待和期盼愈发浓厚。 “你喜欢吗?”他问道。 小王子想的那些悉数是大猫班的崽崽们喜欢吃的,他也不知道这只新出现的猫猫喜欢什么,所以只好挨个想出来。 秦戈想说不,话开口时却顿住了。 “嗯。” 小王子眼睛倏地亮了亮:“那你现在高兴吗?” “有一点。” 祁云看起来格外高兴,往他身边凑了凑,秦戈还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来不及反应,被他抓住机会贴了上来。 他用两条细细的手臂搂住了秦戈的脖颈,略一收紧抱住了他,脸凑过来,在秦戈骤然停止的思绪中,他将侧脸贴上了秦戈的侧脸,蹭某种毛绒绒似的,轻而缓地蹭了蹭他的侧脸。 “贴贴!我和喵喵贴贴!” 祁云高兴地来开口。 他身上有阳光的气味,还掺杂了一些被某个不怀好心的人骗他喝下的酒的气味,很淡,却让他不太喜欢。 天性使然,秦戈对酒一直喜欢不起来,也讨厌别人触碰自己,更何况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 可是现在,他奇迹般的生不起一丝一毫抗拒的念头。 少年蹭上来的面颊很软,嫩豆腐一般,轻轻碰着都有可能把这块嫩豆腐给撞散了。 他身上那股掺杂了阳光的气息莫名吸引着秦戈,他只觉得很舒服。 像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刚洗完澡,带着浑身湿漉漉的毛毛来到阳光底下,等待着阳光把周身湿漉漉的毛毛悉数烘烤干净。 洗干净的毛毛看起来雪白又舒服,漂亮极了,身上不小心蹭上的灰尘也一扫而空,浑身载满了阳光。 秦戈的房间窗户非常大,还有小阳台和飘窗,阳光可以肆无忌惮地挥洒进来。 他很喜欢躺在飘窗上晒太阳的感觉。 而现在,他感觉他好像被一轮从海底升上来的小太阳蹭了蹭。 祁云抱着他的脖颈蹭了好几下他才回神,拉开祁云的手对他道:“不能这样。” 见祁云满脸茫然,他加重了语气。 听见他冷漠的嗓音,祁云瞳孔中的茫然变成了委屈,难过地把手手收回来,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为什么呀?你明明说了你很高兴。” 把毛绒绒哄高兴就可以亲毛绒绒了! 但是毛绒绒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他的样子…… 呜呜他想要毛绒绒,他好难过,只有被毛绒绒亲亲蹭蹭才能缓解。 秦戈看见了他瞳孔中的委屈和茫然,有些于心不忍,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为什么要抱着我?” “因为,你是毛绒绒呀。” 秦戈瞳色一凝:“你能看得出来我的兽形态?” “毛绒绒就是毛绒绒呀,毛绒绒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兽形态。”祁云小声道。 秦戈心里有了猜测,却不愿意承认。 除了作为他直系下属的林右、长老院那群人、还有他的家人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兽形态是什么。 面前这个小孩儿却说他看出来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祁云瞥了他一眼又一眼,小小声道:“你是猫猫……” 他的声音压得太低,秦戈第一遍时没听清。 祁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你是猫猫!你是我喜欢的猫猫!” 他喜欢的毛绒绒看上去就很好揉,是最好看最漂亮的猫猫! 秦戈眉心下意识蹙在了一起。 却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眉头,固执地帮他把紧皱的眉毛展平。 “猫猫不要皱眉毛,皱眉的猫猫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看,做一只好看的猫猫要笑才对。” 祁云有些认真地说。 秦戈却觉得头疼得很,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了。 “你看见的是什么猫?” 提起心爱的毛绒绒,祁云一瞬便不觉得委屈和难过了,兴致勃勃道:“我喜欢的猫猫!” 秦戈:“……” “具体描述一下你看见的是什么样的猫猫。” 祁云歪着头看了他一阵,伸手在他的脖子处隔空抚了抚,“有像围脖一样的脖子毛毛,是奶茶色的。” 他的的手往下,在秦戈背部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生怕惹得他不高兴一样。 “除了脖子、耳朵和尾巴之外,所有的毛毛都好看极了。雪白雪白的,像我很久之前见过的雪一样。” 小王子说完,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捏着他将手翻转过,在他掌心上挨个点过去,眼里的激动和亮光几乎掩饰不住。 “这是粉色的肉垫。” 他又翻开秦戈另一只手:“这也是粉嫩嫩的肉垫,看上去像小布丁一样。” 他用劲按了按,感受到的却和他以往悄悄按豹猫小爪爪的触感完全不一样,比真正的肉垫软一点,没有肉垫特有的质感。 小王子疑惑了:“咦?” 怎么感觉不太一样? 在他眼中,他捏着的分明是两只非常软绵绵的、粉嫩嫩的梅花状的小肉垫,被雪白的毛毛包裹在一起,瞧着格外粉嫩可口。 祁云看着,心里一阵痒痒。 他俯身,在面前的两只爪爪上巨响亮的亲了一口。 “啵唧!” 小王子亲高兴了,全然没发现被他捏住了手的秦戈猛地抽回手,目光一瞬变得凌厉起来,紧紧盯着他。 祁云无所察觉,傻呵呵地乐着。 秦戈掌心仿佛还残留着被他亲的那一下的感觉。 很软。 非常软。 呼出的气却是滚烫的,烫得他的手到了现在还觉得难受,烫得他心口破了一个洞,里头的某种情绪从这个破洞中骤然漏了出来。 他怔怔地捂着手,耳根一点点升上薄红。 ……无礼。 怎么喝醉了就耍流氓? 耍流氓的祁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眼巴巴地看着他:“可以让我揉揉你的尾巴吗?我就碰一下,就一下!” 秦戈的声音几乎是从唇缝中挤出来的。 “……不行。” 祁云眼中委屈和难过骤然涌出,清透的瞳孔中骤然浮出一层浅淡的水雾,教他的瞳孔瞧着格外水润。 “为什么呀?我只碰一下下,我不会拽你的尾巴的,不用担心这个。” 秦戈不知道应该和这个小醉鬼说什么了。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祁云追问道:“为什么呀?那这是什么的问题嘛,我想揉一揉,就揉一下下。” 奈何不论他怎么请求,秦戈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不行。” 祁云瞳孔中的水汽愈发浓厚,轻轻吸了吸鼻子,无比失落地把脑袋垂了下去:“毛绒绒讨厌我……” 秦戈沉默了一阵,还是道:“没有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给我揉尾巴?” “……” 对上祁云那双随时有可能哭出来的眸子,秦戈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的目光往外一瞥,车子正在缓缓驶进他的宅邸当中。 不远处的大门口站着管家,秦戈只得哄道:“现在不行,等下车之后才可以。” 听了这句话,祁云原本的难过一扫而空,眸中浮出期待:“好呀好呀,你答应我了的,不可以反悔呀。” 秦戈略微一顿。 “嗯。” 喝醉了的祁云不太好糊弄,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我们拉钩钩。” 他伸出了一截尾指,满含期待地对着秦戈晃了晃:“快来,我们拉钩钩!” 秦戈无奈,只能伸出手,尾指同他的尾指纠缠在一起,轻轻地晃了一下。 “好啦,我们立下了一个誓约,拉钩钩的人是不可以违背誓言的,所以你要记着,千万千万不能反悔,反悔的话,唔……那就惩罚你要变成猫猫被我揉一个晚上,少一分钟也不行!” 他的话听起来幼稚极了,秦戈自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根手指有些滚烫。 好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 车子在大门口停住。 秦戈下了车,祁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满心满眼都是心爱的毛绒绒,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抓住他的尾巴用力蹭蹭。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歪歪扭扭地跟着秦戈身后,走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看见他的样子,管家微愣了下:“小少爷这是?” 秦戈避而不答,淡声吩咐道:“给他煮一碗醒酒汤。” 管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让厨娘去准备了醒酒汤,转身打算把祁云带回他的房间,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不见的还有秦戈。 管家猜测着,应该是上将把祁云送回了他的房间。 这头,祁云跟着秦戈进了他的房间,眼巴巴地看着他身后:“猫猫,尾巴。”他提醒道。 秦戈面不改色道:“尾巴不在了。” 祁云脑袋顶上冒出了一个小小、小小的问号,他看看秦戈身后毛绒绒的一长条尾巴,又看看秦戈沉稳的面色,瞳孔中的疑惑变成了控诉和委屈。 “哪儿有!明明就在这里,这么一大条尾巴,怎么可以说没有了?” 秦戈转过身,把两只手摊开给他看,一脸严肃地哄骗喝醉了的小朋友:“你看,没有了,尾巴不在了。” 祁云气鼓鼓地嘟起了脸:“骗人!就有就有就有!” 喝醉的小王子比平常娇气许多,一个不顺眼就要开始无理取闹,一边说,眼睛里一边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委屈地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里!你不给我摸,你骗人,你撒谎,你要赔我的尾巴、你要变成猫猫,被我抱着一个晚上!少一分钟也不可以!” 两人在秦戈的房间纠缠,管家端了醒酒汤径直敲响祁云的房门。 他等了会儿,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 管家狐疑地看着面前的房门,他端着醒酒汤后退几步,打算发终端信息给上将。 他转过身,余光却突然间瞥见不远处秦戈的房门。 门缝里透了一丝光出来,还有人影从里头透露出来。 管家犹豫了一下,端着醒酒汤去敲了门:“上将,那位小少爷不在房间。”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秦戈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将门口完全笼罩,灯光从他身后散落下来,为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轮廓。 他侧了侧身子,管家也随之看见了他房中待着的祁云。 只是对方看起来…… 不太好。 小王子怀中抱着一只枕头,在被子上躺着,眼泪汪汪地看着秦戈:“你骗人!我不起来,骗人骗人骗人!” 管家微楞,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醒酒汤递过去就马不停地跑了,背影透着老年人窥破一切的仓惶和慌张。 秦戈不知他脑补了什么,但看老人家的动作,应该是某种他不太愿意去想的事。 他在床边弯腰:“起来喝汤。” 祁云嘴一张,气哼哼道:“不要!你不给我摸尾巴我就不喝!” 秦戈:“……” 为什么一直惦记他的尾巴? 很少接触小孩儿的秦戈凝眉,无奈哄道:“不喝醒酒汤明天起来会头疼,喝了就给你看尾巴。” 小王子压根没注意到,他说的是“看”而不是“摸”,听见有尾巴就抱着枕头乖乖从床上爬了起来,张嘴等喂。 等他被秦戈喂完了一碗汤,美滋滋地等着面前的猫猫把尾巴献出来给他揉时,却被残酷地告知了只是给他看尾巴的真相。 被骗了的小王子当场呆住。 秦戈面不改色:“我之前就是这么说的,只是你自己没有听清。” 小王子呆滞成了一张表情包。 片刻后,好不容易回过神的祁云气得哇哇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却是干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也没有从眼眶中掉下来。 “骗人!骗人!呜呜呜呜骗子!你骗我,猫猫是大骗子,明明答应了要把尾巴给我看的,怎么可以这么骗我,呜哇哇……” 即使是喝醉了,他也还记着不能够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别人看见他流的眼泪能够变成小珍珠。 他赖在秦戈的床上不肯起来,秦戈也不管他,同他道:“你在这里好好睡,明天我送你去幼儿园。” 他话罢,转身正准备走,脚下却突然腾空。 下一瞬,他“噗啦”一下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在柔软的衣服堆里面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晕脚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两眼放光):猫猫! –––––– 错字晚一点点和上一章的一起捉! 第39章 小王子要和猫猫贴贴。 秦戈被这一下摔得晕头转向, 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四只爪爪踩在了衣服中,神态难得显现出一些茫然和疑惑。 怎么回事? 他上一秒还在正常走路,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兽形态, 毫无预兆,也没有一点准备, 便跌进了自己同时掉落的衣服堆中。 他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床上的祁云看得一愣, 抱着枕头窸窸窣窣地爬过来, 趴在床边低头往下看。 旋即,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亮光。 “哇——猫猫!” 小王子高兴坏了, 丢开枕头, 伸手就去捞猫猫。 秦戈还没理清自己是为什么变身身后突然有只手伸了过来, 穿过了他的毛绒肚皮,径直将他捞了起来。 “猫猫!我和猫猫贴贴!” 小王子抱着这只突然出现的猫咪,两只手收紧了不让他逃出去,在他柔软得像棉花又像云一般的脊背上蹭了蹭脸。 超幸福! 这是他撸过手感最好的猫猫! 祁云一脸醉生梦死, 小半张脸埋进了猫猫的脊背中, 任由那柔软的毛毛蹭着他的脸颊。 好舒服,感觉来到了天堂一样。 秦戈懵了。 良久他才回过神, 在祁云怀中挣扎起来,后脚用力揣着, 试图凭借虚胖的身形从他怀中逃出去。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祁云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大到小狮子,小到豹猫, 没有一只猫能够从他身上逃出去, 更何况这是一只可可爱爱、柔软得不像话的普通猫猫。不像狞猫那样秃, 身上没有多少毛毛,也不像小豹猫乔伊斯那样小,只能用来一只手盘。 小王子宣布,这是他来到岸上之后揉过的最有手感、最合适的猫猫! 他好喜欢哦。 不对,应该是超级喜欢! 被他抱住的猫猫显然不这样觉得,在他怀中不住挣扎着,两只爪子用力推祁云的手臂,想让他松手。 奈何将他搂住的手臂瞧着细细的一条,却教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 第一次在这种事上吃瘪的秦戈:“……” 祁云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在抱猫这件事上力气这么大? 祁云自顾自地蹭了好半晌,后知后觉怀中的猫猫没了动静,醉醺醺地低头,手臂的力道也松开了。 “怎么了嘛?” 他的松懈让秦戈找到了机会,从祁云怀中跳出去,又一跃而起跳到了不远处的衣柜上,端正地坐在那上面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祁云一个恍惚,怀里那么那么舒服的猫猫就不在了。 他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偏过头在左右两边找了找,均没有找到猫猫,委屈地收回手,鼻子轻轻一吸,难过地要哭出声来了。 “呜呜,猫猫、猫猫不见了……猫猫不在了呜呜呜呜……” 他小声地哭着,眼中也迅速聚集起泪水,控制不住要哭出来了。 他这么大——个猫猫就不在了,小王子好难过。 他的猫猫…… 秦戈看着他,不由自主蹙了下眉。 祁云在床沿坐着,如同绿植的叶子一般,顺着床边一点点滑落下去,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克制不住想哭的情绪,慢慢把脑袋埋在了手臂间。 他想要猫猫,超想要超想要…… 秦戈深吸一口气,提醒道:“起来。” 祁云坐的那块地方没有地毯,是冰凉的地板,坐久了容易不舒服,更何况他还没穿袜子。 然而,刚开口他就后悔了。 他出口的不是冷漠沉稳的低音炮,而是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差点忘了,现在是兽形态,不能说话。 秦戈的精神力受过伤,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却如附骨之疽一般,一刻不停地侵害着他的精神力,他变得愈发暴躁起来,兽形态甚至损失了开口的能力,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地死在精神狂暴中,又或维持同一个形态永远也变不回去。 兽形态可以让他们更好的疗伤,但变出兽形态也意味着一个人走到了末路,必须依靠另一种形态来养伤。 普通人可以这样。 秦戈不行。 他是帝国的上将,他的国家、他的人民还须得他来守护,假如他变得虚弱了,又或是他倒下了,他的国家会被外敌入侵,这颗星球将会变成人间炼狱。 所以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一丁点的虚弱。 ……当然,他的兽形态拿不出手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听见软绵绵的猫叫声,祁云抬头看过来,那双氤氲着水雾的瞳孔顿住,他连着眨了几次眼,那层水雾也随之慢慢褪去,转而升起的是欣喜的亮光。 “……猫猫!” 他高兴地冲着这边叫唤,语气和神态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小孩儿。 还是两三岁的那种。 从祁云的视角来看,他眸中只盛进了一只雪白的猫猫。 这是只有他怀抱那么大的猫猫,抱起来比抱大猫班的其他崽崽轻多了,应该在九公斤左右。 猫猫盛生着蓬松的奶茶色毛毛,绵绵的毛发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围脖,瞧着就十分厚实,且手感很好。 除此之外,他浑身的毛发都是雪白的,四只白手套踩在桌面上,其中一只前爪踩在了柜子边缘,露出半边小小的、粉嫩嫩的梅花肉垫来。 这些特征无不彰显了他是一只什么猫。 ——素来以金贵和温顺著称的布偶猫。 尽管面前的这只猫猫只有外表看起来是温顺的,除此之外,他的性情和所作所为用温顺这个词真是一点也不沾边。 当然,祁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眼睛。 这只猫猫有一双蓝色的瞳孔,且还不是纯粹的蓝色,心情低落时又或是处在黑暗的地方时,他的瞳孔就是深沉的墨蓝色,几乎看不出多少蓝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派波涛汹涌。 而在高兴时又或是光线明亮的地方时,他瞳孔中的颜色则又变淡了,里头装了星辰一般,属于风和日暖的午后,被日光映照得通透且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般。 不管哪一种都是祁云格外喜欢的。 他朝着柜子上的猫猫伸出了手:“抱抱!要猫猫抱抱!” 猫猫秦戈:“……” 秦猫猫其实不太想被他抱。 可祁云脑子里想的却是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等了会儿,见猫猫不过来,哼哧哼哧地从床上爬下来,搬了一张小凳子到衣柜前,光着的两只脚踩了上来。 这样一来,他再伸长手,就能够勉强够到秦戈所在的位置。 他踮起脚尖朝秦戈伸出手,双眼亮晶晶的:“猫猫!我们贴贴!” 秦戈:“……” 还真是锲而不舍。 他顺着一旁的柜子跳了下去,身形矫捷。 小王子看傻眼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从椅子上歪歪扭扭地要爬下来,刚准备迈开腿,身子就摇晃了一下。 喝醉了的人对于平衡的掌控能力悉数不太好,显然祁云对比一无所知,身子歪歪扭扭地往后摔去。 “扑通”地一声。 祁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毯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惊奇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哪儿疼。 不过,后背的触感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小王子的手往后一摸,摸到了一条毛尾巴,他一惊,忙转过身。 布偶猫垫在了他的身下,替他承担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已然被他压成了一张圆形的猫饼,好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祁云慌了,急急忙忙伸手把他从地毯上抱起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猫猫、猫猫……” 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 他既惊又怕,害怕是自己压坏了猫猫,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能无助地捧着猫猫。 “猫猫,你疼不疼?你有没有摔到哪里?猫猫感觉怎么样?” 祁云说了一长串,险些急得抱住他就冲往医院。 他正准备这么做时,就连见怀中的一摊猫饼爬了起来,惬意地抖抖毛,看模样根本没有一点受伤,四只柔软的小爪爪挨挨蹭蹭挤着踩在了他的掌心中。 布偶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喵呜——”我没事。 秦戈能有什么事?他又不是真正的猫。 作为帝国唯一体质3S的人,他的身体素质到达了堪称惊人的地步,甚至能够赤手空拳和机甲搏斗,假如他使上全力的话,他甚至可以仅凭一台机甲,不费吹灰之力打赢一艘装满了能量的战舰。 这就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 就算他现在是兽形态,也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被祁云压出事。 刚才不动纯粹是天性使然,犯困了不想动。 他用肉垫踩了踩祁云的掌心,安抚他一般。 祁云呆呆地看着他:“真的没有事吗?你不可以、不可以骗我,如果受伤了要说出来,我会带你去医院看的不会让你痛的。” 他话音刚落,一只粉嫩嫩的肉垫里抵上了他的唇瓣。 “啪。” 好了,现在你被封印了,不准再说话了。 秦戈有些满意地看着面前乖乖闭上眼闭上嘴的祁云,心头突然升起一丝趣味。 他将爪爪挪开一点。 祁云马上张嘴,叭叭叭道:“你怎么可以扑到我身后来,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 “啪。” 一只小梅花又按在了他的唇瓣上,祁云如同被封印了一般,当即就不说话了。 秦戈瞳孔中升起些许愉悦。 而后,他将爪爪又撤开了一点。 “猫猫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这样太危险了,你如果再这……” “啪。” 小梅花又按了上来。 秦戈眯起眼,瞳孔中的欣悦和跃跃欲试显而易见。 爪爪挪开,祁云开口:“下次千万千万不可以再这样……” “啪。” 爪爪又挪开,“你要听话,听话的猫……” “啪。” 反复几次,秦戈似乎上瘾了一般。 直到喝醉的祁云迟钝地反应过来,微微歪了下脑袋捏住他的爪爪,不由分说就在上面亲了一口。 “怎么一直用爪爪按我呀?” 秦戈受惊,下意识想要挣扎,也总算反应过来他刚才做了些什么。 精神力受损的缘故,秦戈变成兽形态后,身体中的兽性占据上头,也让他更偏向了真正的猫一般。 ……刚刚那些是他身体里的猫猫做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对,还是有关系的,祁云怎么一直在捏他的肉垫?有这么好捏吗? 秦戈没有捏过自己的爪子,自然不知道手感是怎样的,他看着祁云一脸雀跃,沉默了两分钟,选择将自己的爪爪收回来。 他跳到床上,没去管祁云失望的眼神,甩了甩毛绒绒的一长条大尾巴,想要从兽形态中变回来,努力了许久却怎么也没变回去。 这下,他是真的愣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他怎么会突然变成猫猫,又无论如何也变不会去的? 在此之前,他做了什么? 秦戈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挪到身后的祁云身上。 在车上的时候,他和祁云拉钩,对方说,假如不把尾巴给他摸,就要变成猫猫,被他揉一个晚上,一分钟也不能少。 现在看来,那个荒诞可笑的誓言竟成真了。 他没有给祁云摸尾巴,所以他变成了兽形态。 那他要怎样才能变回去? 难不成是变成猫猫之后被祁云抱着撸一个晚上? 不行,这样会秃的,更何况他还是帝国的上将,怎么能和真的猫一样,被祁云抱在怀中一整个晚上,他不要面子的吗? 那似乎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把尾巴给祁云摸摸? 这样他好像也没有面子了。 可是一直维持兽形态也不好,再说,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和祁云有关系。 秦戈抬头看向祁云。 后者眼巴巴地看着他,跪在了床边的绒毯上,小心翼翼地趴过来,朝着他伸手。 “猫猫!抱抱,猫猫之前说了,要让我抱着你一个晚上的,差一分钟也不行,我要抱着猫猫去睡觉,我困了。” 秦戈有些怀疑地看向祁云。 他似乎是真的醉了,模样神态和动作都傻乎乎的。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提醒道:“要抱着睡一个晚上,少一分钟也不行,必须是一个晚上。” 他变成兽形态的事,和祁云究竟有没有关系? 不管和他有没有关系,秦戈打算试试。 他用爪子捞起来自己长长一条的毛尾巴,主动送到了祁云手中。 祁云眼睛一亮,明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惊喜万分道:“给我的吗?” 看他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中了多大奖。 其实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尾巴尖端上还带了一点淡淡的奶茶色。 一看手感就非常棒。 秦戈点了下头。 祁云一下就高兴了,克制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伸手将那条毛尾巴抓在了手中,从头到尾开始一点点顺着毛摸。 超舒服! 祁云抿了抿唇,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然而他不过才顺毛摸了两下,那条尾巴就蓦地一甩,离开了他手中。 秦戈正面对着他,在心里道:变。 ……变失败了。 他还是兽形态。 秦戈不死心地又试了好几次,结果仍然是失败了。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要被祁云抱着睡一觉才行?还是说,其实这件事和祁云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秦戈眸光一沉。 他面前的祁云收拾好失落,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趴在了被子上:“崽崽,我困了,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他这个称呼完全是下意识喊出来。 秦戈微顿。 叫他崽崽? 他看起来和幼儿园的那群大小猫很像? 祁云问完,也不管他是怎么回答的,伸手里把他捞了起来,脱了外套钻进被子中,把新认识的布偶猫揣在怀中,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秦戈:“……” 挣扎无果,他又莫名想起了和祁云的那个玩笑一般的誓言。 ……罢了,睡吧。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小王子怀中安安稳稳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早上,秦戈是最先醒来的那个。 他还被抱在祁云怀中,并没有变回去。 秦戈心里有失落浮现。 他果然是想多了,他突然变成兽形态这件事和祁云能有什么关系,对方再神秘也不过是个小孩儿,顶多算是个天赋异禀的小孩儿。 他无声无息从祁云怀中钻出来,爪爪踩在了地上,抖了抖身上睡得暖烘烘的毛毛。 窗外的日光尽情倾洒进来,他沐浴在阳光下,正准备用终端给林右发消息,让他带点人过来,身后突然传来祁云昏昏沉沉的哼唧声。 “猫猫……猫猫的手感超级超级舒服!最喜欢猫猫了!” 秦戈:“……” 这份对他毛毛的喜欢他其实不是很想要。 他这样想着,身体突然了发生变化,身形一寸寸拉长,能看见的视野也变得开拓起来,够轻松将房中所有东西一览无余。 不过几秒时间,他就又变回来了。 秦戈微楞。 不怪他,实在是因为太巧了。 祁云刚哼唧完,原本怎么也变不成人的他就变回去了。 秦戈的目光从窗外落到祁云身上。 小王子睡觉睡姿不太好,抱着被子,两条手臂露在外面,小半张脸却被严严实实地遮掩在了被子中,他睡得很香,热气从被子里蒸腾起来,教他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时不时还嘟囔两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怎么看,他都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那张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脸,让他和别人放在一起显得格外不一样。 秦戈收回视线,换上衣服,从房里出去了,管家就在客厅,他吩咐道:“按照祁云的尺码买一套衣服来,和他现在的这套衣服要是一样的。” 昨天祁云抱他时没注意,衣服被他的爪子勾出了许多破洞,已经不能穿了。 管家猛地抬头,他不知脑补出了什么,浑浊的眼中写满震惊两个字。 他的身子一下就佝偻下去,颤巍巍地道:“好、好。” 祁云醒来已经是临近中午了,他喝了醒酒汤,并不觉得头疼,反而还觉得这一觉睡得很香,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起来一看,猛然发现这不是他的房间。 他又呆滞成了一张表情包。 诶?他不是和秦上将出去吃饭了吗?怎么睡着了?睡着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小王子不记得了,就记得他喝了一杯闻起来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甜甜的果汁。 后面的记忆全部没有了。 他喝断片了。 小王子低头揉揉脑袋,余光瞥到什么,目光跟着投了过去。 他的衣服怎么破了? 他的上衣下半件几乎变成了拖把一样的条条,和破布一样,完全看不出来他原来是什么样的。 小王子傻了。 他的衣服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今天还要回幼儿园去上课的呀,他的衣服全部放在了幼儿园的宿舍里,一件也没有拿。 这可怎么办呀? 这下他应该怎么回幼儿园去拿衣服? 要不,让好心人帮他准备一套?不对,好心人在哪儿呀?他连自己现在在谁家都不清楚,要怎么才能够找到好心人? 祁云穿着自己新鲜出炉的破烂装下了床,刚要开门,门口就传来敲门声,管家的声音随之响声:“小少爷起来了吗?” 祁云推开门:“刚好醒了。”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秦戈家中的管家。 祁云一下就放心了,原来他在好心人家中,只是不知道是在哪个房间睡的。 “管家伯伯,你可以帮我买一套衣服吗?我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破了。” 管家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听见他的话后颤巍巍地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来。 “小少爷,给,这是……上将吩咐我准备的。” 祁云接过衣服看了眼,奇怪问道:“上将怎么知道我需要一套衣服呀?对了,管家伯伯,我这是睡的哪个房间,怎么不让我去我原来的房间睡呀?” 他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来,管家一时间也不知该回答哪一个,索性挑了最要紧的一个问题回答。 “这是上将的房间,小少爷昨天喝醉了。”他顿了顿,道:“至于衣服,我也不清楚,小少爷可以自行去询问上将。” 祁云懵懵懂懂的,对“醉”这个字很茫然,张了张嘴又要问什么。 管家却已经转身走开了,背影比来时更加佝偻了几分。 祁云一头雾水。 管家伯伯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苍老了很多。 祁云拿过新衣服换上,出了门往餐厅去,果不其然在餐桌边看见了秦戈:“秦上将早呀。” 他睡得好了心情自然也好,高高兴兴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肉包,低头吃得不亦乐乎时,身旁传来秦戈的声音。 “昨天的事,请你保密。” 祁云咬着包子抬头:“森莫事鸭(什么事呀)?” 他吃着东西,声音显得有些口齿不清。 秦戈往他脸上扫了一眼,确定他不是故意装不知道,才蹙了下眉问道:“你不记得了?” 小王子茫然又懵逼。 “什么呀?” 秦戈道:“你昨天喝醉了,然后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情。” 祁云茫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是喝醉?” 秦戈没废话,让路搜索了酒精念给他听。听完,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我不知道那个是酒,佣人姐姐给我倒的,我就直接喝了,我以为那个是果汁。” 他悄悄瞄一眼自己的光屏面板,上头展示着喝醉后的人会做什么。 他眨眨眼,小声问道:“唔……我昨天做了什么吗?很糟糕的事情和我有关吗?路用搜索引擎展示给我看的界面上说,喝醉酒的人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出现诸如大喊大叫、痛哭流涕、情绪加剧等行为。” 他一脸无辜,两只眼睛里写着茫然和小心。 秦戈:“……” 还真和你有关系。 但是,既然祁云已经不记得了,就没必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他合上报纸:“没什么。” 祁云天真地对他信以为真,低头的功夫,从发尾上掉下来一撮雪白的毛毛。 小王子对突然出现的毛毛表示出了十足的兴趣,捡起毛毛在指腹捻了捻,奇怪道:“上将,你家里有养猫吗?我身上怎么会有猫毛呀,还是白色的,摸起来软软的。” 秦戈动作一顿:“……养了一只白猫。” 祁云双眼蓦然一亮:“可以让我见见它吗?我可以摸摸它吗?我好喜欢猫猫呀。” ……想都别想。 昨天的事有一次就够了,别想再有第二次。 他委婉拒绝了祁云:“他认生,不太喜欢和外人接触,所以你看不见他。” 小王子焉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秦戈,试图让对方心软,可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奇怪道:“咦,秦上将,你今天……” 秦戈微攥紧握筷的手。 “——看起来精神很好,比以前好多了,昨天睡得很舒服吗?” 经他这么一提起,秦戈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确实,他昨天睡得很好,大抵是因为恢复了兽形态的缘故,他休息得前所未有的好,一觉到天亮,没有做梦也没有半夜惊醒。 只可惜他不能一直保持兽形态。 祁云吃了早餐,林右正好也来了上将宅邸这边,顺便把他送回了幼儿园。 他走后,管家才颤巍巍地踱步到秦戈身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上将,您……为什么会有他个人终端的控制权?” 秦戈没有回答。 祁云是个第一次使用终端的外来者,对终端的许多东西都不清楚,但凡他多了解终端一些,就会知道,每个人的个人终端只有其主人能够使用。 可秦戈偏偏能够使用湘箱筝理祁云的终端。 这也就只代表了一件事。 祁云的终端中录入了秦戈的面貌、虹膜信息、声音等一系列东西,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祁云终端的控制者。 得不到回答,管家本该闭嘴,可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道:“他的终端叫路,和路易斯是从属关系还是……” 别的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回答。 秦戈戴上军帽,从宅子里出去了,顺便丢下一句话:“战场有情况,一个月内我不会回来,这里交给你照顾。” 祁云回幼儿园的路上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着副驾驶的林右开口。 “林副将,你可以停车吗?我想下去买几个花盆,还有一些土壤,回幼儿园正好能将上将给我的种子种下去。” 林右没有问题,只在祁云买了花盆和土壤,准备自己扛回去时阻止了他。 “可以让店员送货上门,没必要自己扛的,会很麻烦。” 小王子恍然大悟,照着路给他显示的文字,一笔一划写下了幼儿园的地址,想想又在最后加了一个大猫班。 这是他们大猫班的花盆。 祁云回了幼儿园,现在正是中午,几个崽崽躺在活动室中睡觉,只有白虎在院子里拍蝴蝶。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白虎:“崽崽,我回来啦!” 白虎尾巴甩了甩,松开爪子上的小蝴蝶,转头来蹭他。 祁云被他突然的黏糊劲儿弄得有些承受不住,被大毛脑袋顶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虎的胡子蹭得他有些痒,他忍不住笑出声。 “崽崽,行了行了哈哈哈……” 他笑累了,把白虎钳制在腿上:“我买了好多小花盆,等豹豹他们睡醒之后,我们下午的课改成种植课你觉得怎么样?” 他拿出那袋种子,粗略一数,里面至少有一百颗种子,够他把院子里围起来的小花园种满花了。 小王子不知道这是高阶种子还是低阶种子,但这不妨碍他满心欢喜。 白虎点了点头,突然指指教室:“嗷呜?”可是我们已经有一盆花花了呀? 祁云认真道:“这不一样,花花是自己长出来的,不是我们把它养大的,我让你们种种子是想让你们把一颗种子养大,从播种开始,一直到它发芽、长大、开花。” 白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一伸爪爪,在空中捏住了什么东西。 旋即,他将这东西捧起来,放在了祁云的面前。 小王子定睛一看:“……” 怎么又是扑棱蛾子!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掩饰他是扑棱蛾子的事实! 祁云憋着一口气默默后退半步。 偏偏白虎还在那儿高兴道:“嗷呜嗷呜!”等价交换!你送我种子和花花,我送你一只小蝴蝶! 祁云:“……” QAQ他怕虫虫,不管是大的虫虫还是小的虫虫他都害怕! 但是拒绝学生的好意又有些不太像是一个好老师会做的。 就在祁云鼓足勇气准备去隔着纸巾去捏那只小蝴蝶时,它在白虎手中挣扎了一下,轻飘飘地飞走了。 祁云大松一口气。 小蝴蝶!好样的! 他领着白虎去洗爪爪:“以后抓了小蝴蝶要洗爪爪,吃饭之前也要洗爪爪,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也要洗爪爪。” 白虎下意识把湿漉漉的爪子往他衣服上拍了拍,他挪开爪子,那衣服上已然出现了两个偌大的梅花印。 祁云没生气,有些惊喜:“这两个爪爪印出来好好看,是小梅花的样子诶。” 白虎看着他面上明显欣喜的表情,在他衣服后面又拍了一个爪爪印。 “喵呜?” 身后突然有猫叫。 刚睡醒的豹猫看着他们两个,眼睛里写满:“你们在干什么”几个字。 祁云转身:“乔乔,睡醒了吗?” 他这一转身,身上的爪印就藏不住了。 豹猫东倒西歪地走过来,祁云蹲下身,把掌心摊开几乎贴在了地上。 豹猫走到近处,“啪叽”一下就摔在了他手上,姿态非常之娴熟,大有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趴好的意思。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他掌心团成小团子,只有一条小尾巴掉出了手掌边缘。 祁云揉了揉他的脊背:“乔乔乖乖睡。” 他把团子放进口袋里,继续去捏白虎的爪爪。 他和崽崽玩儿得正开心时,终端突然响了,蹦出来一条通知,发信人是副园长。 路给他翻译了个大概。 幼儿园每年都要举行旅游,一年两次外出旅游,一次春游,一次秋游……由老师带班,和学生们出去玩儿。 以往幼儿园的活动,他们班是不参加的,因为没有老师。 但是今年有了祁云,这次活动他们自然不能缺席。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上将:帮祁云准备一套衣服。 管家:……?!居然玩儿这么野??? 秦上将:…… 小王子:ovo? –––––– 第40章 野兽和家猫。 祁云开的是公放, 趴在他大腿上的白虎也听见了这番话,抬头看过来,一双天蓝的眸子亮晶晶的。 “嗷呜嗷呜?”我们要出去旅游吗? 祁云猜到了他的意思, 于是点点头:“对呀,今年我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呀?崽崽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们投票,得票最多的地方就是我们今年出去旅游的地方。得票第二的地方, 唔……我们等秋游再去好啦, 正好还有一个月就入秋了,可以出去玩儿两次。” 他说着, 控制不住地高兴起来。 他的情绪很能感染别人, 白虎也不由自主高兴起来, 在他身上用力蹭了蹭脑袋。 “好啦好啦, 等睡醒我们找豹豹它们一起商量。” 白虎蹭了他一会儿,看动作明显是非常高兴的,可过了没多久,他就突然焉巴下来, 兀自趴在小王子的膝盖上闷闷不乐。 祁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 纳闷道:“怎么啦?刚刚不是很高兴吗?” “嗷呜嗷呜嗷呜。”我家里人不会准我去的。 祁云连着猜了几个也没猜到他的意思,只好抱着他的毛脑袋用力揉了一把:“乖了乖了, 崽崽别不高兴嘛,我喜欢我的崽崽们高高兴兴的。” 他抱住白虎的动作不小心打扰了口袋里的豹猫, 小猫咪想也没想就蹦出来, 脑袋抵着祁云的肚子,两只前爪扒着祁云的口袋, 用力伸长腿踹着白虎, 凭借娇小的身躯把这两个紧紧黏糊在一起的人给蹬开了。 小王子有些想笑, 把艰难地立在他和白虎中间的豹猫给抱了起来。 “这下真的睡醒了?” 豹猫抖抖身上的毛发,一双琥珀色的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喵喵喵!”你们两个趁着我睡着了偷偷在说什么? 祁云只当他的喵喵叫是在撒娇,脸凑过来蹭了蹭他毛绒绒的身子。 脸刚挨挨蹭蹭地贴上去,他脑子里骤然闪过什么。 唔……总感觉他在什么时候,对另一只猫猫也这样做过,那只猫好像比豹猫要大,和狞猫的体型应该最接近,毛发柔软得如云似雾,脸颊蹭上去如同陷进了云里一般,舒服极了。 他记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撸过这样的猫猫。 但是,小王子想,这只猫猫的手感一定非常非常舒服,像精心制作的棉花一般。 祁云一边想着,一边在豹猫身上又用力蹭了蹭。 “乔乔好乖、好乖好乖。” 豹猫被他这样对待的次数多了,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了现在的面无表情,只是用一只爪爪抵在了祁云的脸上,进行他已经疲惫到极致、堪称敷衍的“抵抗”。 “喵喵喵。”走开啊,不要一天到晚贴过来,没脸没皮。 豹猫在心里默默还祁云盖下一个戳儿: 这人就是个死/变/态。 就算他不知道帝国的一部分人拥有兽形态,只是单纯想吸猫也不行,就是变/态。 迟早有一天把他的脸挠花。 祁云蹭够了,把豹猫放进胸前的口袋里头。 豹猫睡觉的时候喜欢在他靠近下摆的大口袋里。 睡醒了,又想要更开阔的视角,以此来彰显他的高高在上,往往会选择待在祁云前胸的口袋里,又或是干脆跑到祁云头顶,拽着他的一缕头发玩儿。 现下,豹猫下半身蹲在他口袋里,上半身和小脑袋则探了出来,两只爪爪用力扒着他的口袋边缘。 白虎自发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去活动室把几个崽崽叫醒。 通过雪豹翻译,祁云这才知道白虎失落的原因是什么。 他不由得蹙眉:“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不让崽崽出去玩儿呀。” 在小王子眼中,白虎的爸爸妈妈其实不太负责。 来这里这么多次,他没有接到过对方打过来的慰问电话,也没有看到对方来看白虎。 其他班级的老师几乎天天都能够收到学生家长打来的电话,又或是干脆跑来幼儿园,他经常看见别班的老师领着学生家长到班上看孩子。 不仅白虎,小王子想,其他五只崽崽的家长也不太负责任。 尤其是猞猁和豹猫的家长。 他们两个就连放假也没有被接回家过。 小王子完全没有考虑过是因为当事猫不愿意回家,他上学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待在家里,只要听到放假就开心得不得了。 初一的时候,他因为学校太远,只能选择住校,一个周回家一次,那时候父皇母后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打过来,生怕他在宿舍里过得不好。 臭哥哥虽然沉默寡言,但小王子经常收到臭哥哥寄过来的零食。 ……还有课外辅导书。 在这一点上,小王子既幸福又痛苦,幸福的是,有小零食吃非常快乐,痛苦的是每次和小零食一起捆绑销售的辅导书。 那时候姐姐在学习巫术,很少回家,但是每次回家一定会来学校把他领走,给他请假,带他出去玩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想想自己的家里人,再看看崽崽们的家里人,祁云前所未有地生气了。 这样不负责任的家长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王子讨厌这样的家长,同时也更心疼他的崽崽们。 雪豹低头,蹭了蹭不高兴的小王子:“他家里人不准他去是有原因的,白虎身体不好,出去容易生病。” 祁云微楞。 他看看被养得膘肥体壮的白虎,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背部,入手的是油光水滑的皮毛,白毛覆盖到的地方都是肉肉,加起来得有个一百多公斤的样子。 他想了想白虎每顿吃的饭量。 他又看了看只有巴掌大、还是虚胖的豹猫,以及上个周上秤称了称、刚过十公斤的狞猫。 小王子前所未有地沉默了起来。 他同雪豹对视,无比认真道:“可是,豹豹,白虎是我们这里最重的一只猫猫呀,小狮子和它比都差了十公斤。” 他努力伸出手比划。 “你看,乔乔只有这么小。”他拢了下掌心:“体重甚至不到一公斤。” 祁云又比划了一下大一些的圈,看向刚好能被自己拢进怀中的狞猫:“狞猫就这么点大。” 他从小到大依次比划了崽崽们的体积,最后才伸手,勉强把白虎的脖子搂进了怀中,舒服得在他身上蹭蹭脸。 “白虎有这么大、这么大一只,它要是身体不好的话,那你们理应比它们的身体不好才对呀。” 祁云点点口袋中巴掌大的豹猫:“乔乔这么小,身体却这么好,白虎这么大,身体却不太好,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呀?” 突然躺枪的豹猫:“……” 他!可是!这整个班唯一心理生理都健康的猫猫! 就算他再小,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哼,白虎虽然是实胖,但是才比不过他呢。 雪豹瞳孔中浮现笑意:“他之前身体非常不好,很容易生病,最近好很多了,也长胖了不少,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这个最近,指的是祁云在幼儿园的这段时间。 祁云似乎天生有魔力,素来最讨厌人类的猞猁会收下他送的三叶草,经常生病的白虎在他到来之后就没有再生过病,不仅如此,白虎还长胖了不少。 就连最抗拒陌生人的狞猫也在无形之中默认了他的存在。 他的这种魔力叫做,能够让所有人无条件喜欢上他。 因为他值得别人喜欢。 很难有人会讨厌他。 雪豹道:“但是白虎的身体非常虚弱,这是他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带有疾病,他的家里人都是正常花色的老虎,只有他是唯一的、变异了的白老虎,这身毛发给他带来的改变不止外貌,还改变了他的健康。” 祁云恍然大悟。 “是这样呀。” 哥哥也有跟他说过,他刚出生的时候身体非常差,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了,反正就是因为那件事,他的身体才会变得好起来。 白虎和他一样嘛。 祁云像模像样地拍拍白虎的毛脑袋:“那也不能太忌讳呀,太过于小心谨慎的话,没病也会被娇养出病来,应该适当地活动和运动,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促进新陈代谢,这样身体才会好很多呀。” 听了他的话,原本因为失落而低下头的白虎复又抬了起来,里头燃起了一点亮光。 “嗷呜?” 小王子点点头:“是真的,我哥哥经常跟我说,鱼……人要出去多走走,老是待在一个地方,就算原来没有生病,也很快会被憋出病来的。” 尽管祁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哥哥这么对他说,完全是因为自己想上岸,但又不想一个人上去,所以才会把不记事的他也给带上去的。 但这番话没问题。 雪豹顶顶他的脸,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才道:“没用的,白虎想去也没用,他家里人不让他去,他就不能去。” 祁云眨眨眼,颇为苦恼地想了想才道:“唔……那我去家访吧。” “嗷呜?”家访? 小王子用力点点头:“对呀,我去和白虎的家里人谈谈,做家长的应该尊重孩子的意愿才对嘛。” 他揉揉白虎:“我们崽崽明明这么想去,不可以委屈它!” 白虎眼睛亮了,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蹭着撒娇。 “嗷呜!”好! 从他的叫声里就能听出来他有多高兴。 解决完白虎的问题,祁云开始和他们商量去的地方,他们连着投票了好几轮,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总是不重样。 小王子看着每次结果都不一样的投票,陷入了苦恼。 几个崽崽都是第一次自己出去,很兴奋,但到底年龄小了,一会儿一个想法,尤其是豹猫,每次投的票都是不同的。 这会儿,他想了想,又四肢并用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祁云,“把我的票给我,我后悔了,我比较喜欢另一个地方。” 祁云把他捞起来顺毛:“不行呀乔乔,你看,你每次投的票都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再说,给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再收回来。” 豹猫哼哼唧唧地,就是不干。 祁云在这方面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好老师,说不让他改就不让他改,把豹猫在手中揉成了一张舒舒服服的猫饼。 “唔……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回去看看选哪个地方比较好。” 他把小猫饼放在雪豹的头上:“白虎,你和我过来一下,我们去给你的家里人打电话,明天周末,我们正好可以出去家访,家访完了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出去旅游,去一整个周末,周一再回来上课。” 猫猫们没有意见,祁云带着白虎到了办公室,调出光屏并解除了隐私模式。 白虎抬起一只前爪,有些费力地去戳圆形的数字键盘。 把所有数字输入完成,白虎才戳下代表拨打的白色键,没多久,通讯就被人接通了。 “你好。” 通讯器中传来了一道年轻的男声,声线优雅奢华,同秦戈沉稳的低音比起来竟不分上下,悉数是悦耳的,嗓音里带着天生的骄矜和淡淡的傲气,是久居上位的人所拥有的声音。 白虎对准话筒嗷呜了好几声。 “哥哥,是我。” 年轻男人的嗓音里带上些许疑惑:“布拉德里克?这是谁的终端?” 祁云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白虎的名字。 白虎的名字太长了,他很少会这样称呼对方,他一般选择直接叫对方白虎。 白虎道:“这是我们老师的终端,他有话要和我的家长说,母后在的话就把通讯器拿给她,母后不在你就帮我接。” 他叫唤完,伸手扒拉了一下祁云的裤腿,示意他可以接电话了。 “你好,我是布拉德里克的老师,请问你是它的?” 年轻男人一顿,开口时的嗓音有些冷淡和疏离:“兄长。” 祁云把白虎的上半身捞起来,一边揉他的毛脑袋一边道:“是这样的,我想对布拉德里克进行一次家访,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八点半,不知道你那边方便吗?” 年轻男人似乎蹙了下眉,在考虑着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白虎在祁云手中被揉舒服了,在他脚边施施然趴下去,露出暖烘烘、热水袋一般的毛肚皮给他揉,时不时发出代表高兴和舒服的小呼噜声。 祁云以为他没听见,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可以。你只有半小时时间,其他时候我还有事。” 祁云有些失望。 他其实想和白虎的父母聊聊,而不是白虎的哥哥,对方听起来对白虎似乎也不太在意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同意白虎和他一起出去玩儿。 “那家长,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记一下。” 祁云让路调出笔记本,一根指尖一屏幕上轻轻戳了戳,一个墨色的小点随之浮现。 “不用。”谁曾想年轻男人却道:“七点半会有车去门口接你们,带上布拉德里克过来就行了。” “好,那我知道了,家长再见。” 祁云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断了,脸埋进白虎的猫猫,吸猫吸得不亦乐乎。 “崽崽呀,明天早上我去叫你起床,不要赖床,我们是去见你哥哥,你要是赖床,他说不定会生气。” 小王子超难过,他每次赖床,哥哥就会把他养的小宠物丢到他的床上,以此来叫醒他。 幼儿园的起床时间是七点半,如果白虎在这个时间点起来就赶不上了。 他那双眼湿漉漉的,乖乖答了一句:“好!” 第二天一早,祁云被闹钟吵醒,揉着眼睛去宿舍叫白虎。 “崽崽,起来啦,我们去洗脸,然后吃早餐。” 白虎成功被他叫起来了,却昏昏沉沉的,迷迷瞪瞪就往他身上栽。 祁云闪躲不及,被从天而降的胖老虎给压在了身下。 “……” 居然有一点舒服。 待久了小王子甚至不想起来了。 但是不行!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把白虎推起来:“崽崽,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今天要早起,快起来啦。” 他叫了好几声,白虎才爬起来,一路被他牵引着往外走。 他们吃过早餐,又洗了爪爪和脸。祁云背上好心人送他的小黄鸭斜挎包,左手牵着一只白虎崽崽来到幼儿园门口。 白虎哥哥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等了快十分钟了。 上车的时候,祁云注意了一下,蓦地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已经准备弯腰坐进车里了,因为这个发现,动作一顿,收回脚,哒哒哒地绕了车子后面。 小王子疑惑道:“这个车怎么没有车牌呀?” 白虎跟着绕到了他的脚边,一同低头去看没有牌照的车后座。 小王子歪了歪头,半边身子从车后歪了出来:“司机哥哥,你的车牌好像掉了诶。” 年轻司机笑道:“您多虑了,这车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祁云更加疑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会呀,没有车牌的车走在路上不会被警察哥哥抓住吗?” 他一脸天真,问的问题也充满着童趣,司机唇边的笑忍不住更深了些:“您放心吧,我们不会被抓的,这是合法的。” 祁云有些担心,听他这么说仍然没有放下心来,去白虎家的一路上都在忧心忡忡。 到地方,他也没急着往周围看几眼,反而扒着副驾驶的车窗开口: “司机哥哥,这次就算了,我不报警,你要抓紧时间去办一张牌照,没有牌照或者刻意遮挡牌照的车是犯法的,警察哥哥看到了会把你铐走的。” 他的态度很认真,在非常严谨甚至是严肃地跟司机提建议。 以为他想说什么的司机:“……” 日行一善的小王子跟他挥挥手:“拜拜呀,你要记得去办牌照哦,不可以把这件事忘记。” 话罢,他右手抓着小黄鸭背包的挎带,左手放在白虎身上,转身高高兴兴地走了。 走到建筑物的近前,祁云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面前的建筑物并非是他想象中的居民楼,也并非是私人别墅。 ——它是皇宫。 祁云在海底住的也是皇宫,自然认得出来面前的建筑物是什么,他有些奇怪,为什么目的地是皇宫。 那个没有牌照的司机哥哥是不是不认路呀?怎么把目的地开到皇宫来了? 有这个可能,毕竟现在的大多数车辆使用的是无人驾驶,很少能看得见活的驾驶员了。 抱着怀疑的心态,祁云蹲下身去问白虎:“崽崽,这是你家吗?” 白虎点点头:“嗷呜!”当然,跟我走就对啦! 祁云眼里浮出若有所思:“你家是皇宫呀,我还以为那个司机哥哥找错地方了。”他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么来看的话,哇,崽崽也是王子。” 白虎:“嗷呜!”皇子!正统的称呼法应该是皇子! 不过,祁云怎么说了“也”? 当然是因为小王子也是王子,不过这一点就不能告诉白虎了,白虎既然是这个国家的王子,他再说自己是王子,对方肯定会好奇他是哪里的王子,这就不可避免牵扯到了人鱼国。 白虎在前面带路,祁云跟着他,一路走过去,所有遇见他们的人都会朝着白虎行礼,喊上一声:“小殿下晨安。” 等到白虎走了他们才恢复常态。 以往白虎都是一个人回来的,今天身后却多了一个人,确定他们走远后,佣人才敢小声议论起祁云来。 “他长得可真好看?打哪儿来的?” “听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说,今天小殿下的老师要来家访,说得应该就是他。” “他么?可我怎么看他都像个孩子,居然都已经是当老师了。” “说真的,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嘶,长得好看也不好,万一是来攀高枝的呢?你们也不看看太子殿下长得有多帅,身份又有多高,总有人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想扑上来试试。” 这些议论声祁云一句也没听见,他被白虎领到了一间房前,他猜测这应该就是白虎哥哥在的地方。 白虎无法无天惯了,靠近了准备用脑袋去顶门,结果临门一脚被祁云拽了回来。 “好孩子要敲门,不敲门是不礼貌的行为,崽崽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对不对?就算是家里人的房间也得敲门。” 从来没有这种意识的白虎歪了歪头,一双核桃大的眼望着他,里头沉淀着天空一样的蓝色。 “嗷呜?”为什么? 祁云蹲在门口给崽崽临时上了一堂课:“这是礼貌,崽崽肯定不喜欢别人不敲门就进你的房间,对吧?万一你刚好在换衣服,或者睡觉,那样你会觉得被打扰到,别人也会这样觉得。” 白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祁云满意地点点头。 “来,崽崽看我,我敲门给你看。” 他仿佛真的在教幼儿园小朋友一般,手放在门板上敲了敲,“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里头传来声音,只一个字:“进。” “就像这样,经过别人的允许才能开门进去。”他对白虎歪头笑了笑。 祁云说着,推开了门,抬头往里面看去:“你好,我是布拉德里克的老师,我叫祁云。” 推开门后祁云才发现,这是一间书房。 里面有两个人,他们很明显是上下级的关系,一人站在宽大的红木书桌边,一名年轻人坐在桌后,正在低头看文件。 听见嗓音,年轻男人抬头看过来。 窗外的日光是浓烈且灿烂的,祁云从那扇雕金花枝的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他的头发没有束缚,乖巧地垂在脑后,银发甚至是有些晃眼的。 显而易见的,这位小老师生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假如他身上没有背着一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黄鸭背包的话,这幅场景看起来会更加赏心悦目。 小老师脚边还跟着一头皮毛生得极漂亮的白虎,亲昵挨着他的大腿,满脸都透露着想被摸脑袋的渴望。 看上去……就很没出息。 捕捉到白虎动作的年轻男人蹙这眉想。 祁云眨眨眼,礼貌性地笑笑。 桌后坐着的年轻男人放下手中的纸质文件。 他有着一头非常罕见的金色长发,不同于祁云之前看见的明星白稷。白稷的金发是染出来的,他的金发却是天生的,从发跟到发尾悉数是金子一样的色泽,熠熠生辉。 这头金发给他增添了数不清的色泽,却比不过他的那张脸。 年轻男人的相貌生得精致,身上的气质却是狂野的,像一头暴躁的野兽,强行将自己伪装成了绅士,并且因为天长日久地淫浸,他的气质中掺杂着丝丝缕缕不明显的高傲,却教人讨厌不起来,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的。 比起老虎,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狂野的狮群,在草原上无边无际奔跑的狮群,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他可以肆意奔跑,因为这里的任何一种动物都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事实上,年轻男人的确拥有一半狮子的血脉,他是狂狮和猛虎的结合体。 亦是这整座皇宫未来的统治者。 年轻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桌边的人,后者眼皮一跳,恭恭敬敬地弯身退了出去。 年轻男人的目光这才落到祁云身上:“坐。” 祁云在沙发上坐下,白虎贴着他的腿就地趴下。 年轻男人似乎对于面前的这一幕很不满,蹙了蹙眉,眸中有不爽的情绪闪过:“布拉德里克,过来,我是怎么教你的?” 白虎抬头看他一眼,干脆把脑袋趴在了祁云的靴子上,压根不理他。 年轻男人:“……” 被当众驳了面子,他的脸色往下沉了沉,漆黑的瞳孔凝聚成一个圆形的点,目光骇人,气势也是压人的。 “布拉德里克。” 他加重了语气,话语间已经隐隐有了动怒的意向,由此可见,他的脾气并不像精致的面容展露出来的这么好。 正相反,他的脾气是暴躁的,就如同他这个人,是狂放与桀骜的。 他逼人的视线中,白虎抬起来两只爪爪,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年轻男人:“……” 祁云:“……” 好、好像有一点尴尬。 无论如何也使唤不动自己没出息的弟弟,年轻男人隐约察觉一道视线落到了他身上,他立刻警觉地抬头,攻击性很强地看过去。 祁云的眼睛很干净,什么也没想,就是这样看着他。 “那个……” 年轻男人眉头皱在一起:“不要盯着我。”语气中甚至有淡淡的厌恶,很显然,他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并且对此格外厌恶。 他似乎脑补了什么,打量了一眼祁云,瞥见他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脸颊时一顿。 妖里妖气的小白脸,他在心里下了定论,对祁云到来的目的以及他即将出口的话也丧失了兴趣。 但是为了维持风度,他不得不坐在这里,听一个妄图攀高枝的人说废话。 “你还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我直接叫你布拉德里克的哥哥太长了,这样很麻烦。” 原以为他会说什么的年轻男人一顿。 “卡尔·查尔斯·兰特。” 祁云道:“我直接称呼你为卡尔没有问题吧?” 卡尔眸中有不耐一闪而过:“随便你怎么叫,说吧,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用半个小时的,如果你同意,不到五分钟就可以解决这件事。”祁云无意识地摸了摸白虎的猫猫,这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 他道:“幼儿园有许多的外出活动,这一点你清楚吗?这个周末我们幼儿园老师组织学生出去旅游,时间是一整个周末,周一早上回来,我问过崽、布拉德里克了,它说它如果想去,必须得要家里人同……” “我不同意。” 只听了一半,卡尔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祁云一愣:“为什么?” 卡尔的面色冷了下来,左右这里没有外人,他天性中的暴躁便涌了出来,教他漆黑的眸底涌出了黑色的风暴。 他身上的情绪波动非常明显,好似被人触到了逆鳞一般。 “他的身体情况我想那只雪豹已经告诉你了,他不适合外出。” 祁云眨了眨眼,一脸的不理解和茫然:“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能够想也不想就直接开口拒绝?” 卡尔:“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他不能去没有任何防护的户外,我不允许,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允许。” 祁云问:“是因为它只要一到户外就会生病吗?” “我会从根源上杜绝这种可能。” 卡尔的意思很明显,白虎去到户外不一定会生病,只是有可能而已。 祁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不是百分百出事,为什么不让白虎出去玩儿? 他的崽崽不至于有这么脆弱呀,又不是风一吹就倒了。 思及此,他耐下心和卡尔道:“可是,它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呀。” “你不能一辈子把它困在温室里,把它养起来,并且它自己也不喜欢待在温室里,温室模拟德再像户外,也终究不是户外,那和外界始终隔着一层玻璃,看得到却去不打。布拉德里克是向往外界的,它在温室里并不开心,唔……怎么说呢,自由是绝大多数动物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的东西。” 小王子揉着白虎的脑袋:“它是一只白虎,而不是一只温驯的家猫,家猫尚且向往自由,它呢?” 白虎“嗷呜嗷呜”地附和他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卡尔眸中骤然震荡的神色。 白虎直起上半身,把自己靠在了祁云的膝盖上:“嗷呜!”我要出去玩儿!出去玩儿! 才不要在家里! 卡尔却没有管他的嗷呜叫,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祁云身上。 家猫尚且向往自由。 那么野兽呢? 野兽当然也向往自由,可是却有人将野兽困在了牢笼中,以爱为名在他身上烙下枷锁。 卡尔决定收回之前对祁云下的判断,这个人在他眼中变得稍微顺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好感度+1。 小王子:ovo。 上将:? –––––– 错字晚点捉!最近好热,被热成咸鱼干了,躺平.jpg。 第41章 灵魂画手小王子。 祁云眨了眨眼:“现在你可以让布拉德里克和我一起出去吗?” 听见他的提议, 卡尔仍是蹙眉,只是态度没有之前这么抵触。 “我赞成你说的话,但是, 还是不行。” 布拉德里克不是野兽,也不骑家猫, 他被关在笼子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生病了,他需要静养。 卡尔不会拿白虎的身体去冒险, 对方是他的弟弟, 所以他是不会同意祁云的提议的。 白虎一下就焉巴了,趴在祁云的膝盖头委屈巴巴地叫。 祁云揉揉他的脑袋:“乖了乖了。” 他揉得十分之顺手, 俨然一副已经把白虎当成真正的大猫的模样。 白虎之委屈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精气神, 气愤地爬起来对着自己亲哥气势汹汹地吼道:“为什么不行?!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玩儿!” 卡尔看着他, 眸中的暴躁和不耐褪去, 只不过神色冷冰冰的,带着一种天然的讥讽:“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白虎被他一句话说得更加生气,超级大声地吼了出来:“你自己出不去皇宫,你就也不让我出去!” 他恶狠狠地看着卡尔, 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自己刚刚也听见了, 不管是什么动物都向往自由,我也想出去旅游, 我长到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幼儿园和各种宴会的地点, 除此之外我什么地方也没有去过!” 卡尔被他一席话激得暴躁起来, 不怎么耐烦地用手往后捋了下金发,随着他的动作, 一串金色的光点随之洒落, 那是被折射出的金色日光。 这副模样本该是赏心悦目的, 却因为他脸上的表情而被破坏了。 他看向白虎,瞳孔中是掺杂着冰冷的淡淡戾气。 白虎从这双瞳孔中读出了一句话。 ——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离开过皇宫,那么卡尔呢?卡尔不也和他一样,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坐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同样也没有离开过皇宫。 白虎不吭声了,努力把眼泪憋回去,趴回祁云膝盖上不说话了。 小王子看看这仿佛闹别扭的两兄弟,不紧不慢地揉揉白虎的脑袋,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不让白虎出去的原因是因为它的身体,那假如它的身体变好了,可以让它出去吗?” 卡尔微顿,抬头却对上了他浅蓝的瞳孔。 里头仿佛含着魔力一般,所有与之对视的人悉数会安静下来,再多的暴躁也会烟消云散。 卡尔蹙紧的眉头不知不觉松开了。 小王子唇角轻轻一弯,梨涡若隐若现:“白虎现在的身体好了很多,我们去的是已开发的郊外,经过环境认证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那我向你保证,我会把布拉德里克平安地送回来的,我会一直陪在它身边。” “你是它的哥哥,我希望你能够知道,它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脆弱,它是坚强的,除了疾病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它。” 祁云像是在做一个誓言,他的态度非常之认真,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没有因为害怕麻烦而躲开。 他把这件事当成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 “布拉德里克会越来越好的,我相信迟早有一天,病痛将再也无法轻易找上它,它会健健康康的。” 这场家访的结局最终以小王子大获全胜为结局。 从没有人拒绝过认真起来的小王子,哪怕是天性暴躁,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的卡尔。 他只有一个要求,医疗团队和守卫得跟着他们,以防白虎生病。 听到这儿,祁云点点头:“可以呀,没有问题,崽崽的健康问题才是个最重要的嘛。” 他拎着狂欢的白虎站起身,朝卡尔鞠躬:“那我就先走了,我的崽崽们还在等着我,家长再见。” 解决完一件大事,小王子的心情指不定有多好,和白虎一样高兴。 这下好了,他们大猫班的崽崽一只也不落,全部可以出去。 昨天祁云就已经给几只崽崽的家长发了通知短信,除了豹猫的家长回了一句冷淡至极的收到之外,其他几只崽崽家长全是已读不回。 这便是默认了。 祁云和白虎回去时,几只崽崽正在小食堂吃早餐。 雪豹最先注意到他们的到来,问道:“怎么样?” 他其实没有太多期待,这个班的人其实都是知根知底的,他很清楚那位名叫卡尔的皇太子是怎么样嗯脾气,也知道白虎的身体情况,两者综合在一起,他自然是不抱希望的。 豹猫的脑袋埋在装牛奶的小碗里,闻言含糊不清道:“还能怎么样,大白兔肯定去不……” “白虎的哥哥同意啦,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吧,昨天我已经选定地方了。”小王子轻松道。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小猫咪微弱的喵喵叫自然而然被盖了过去。 正在喝牛奶的豹猫不可置信地抬头,“解决了?就大白兔那个脾气不好的暴躁哥哥,他怎么可能同意大白兔出远门?” 大白兔是他给白虎取的昵称,因为对方的外形很像大白兔。 雪豹也有些微微的诧异:“他答应了?我记得白虎的哥哥似乎并不是好相处的人,你是怎么让他答应你的?” “不难呀。”小王子眨眨眼,对他们一脸的震惊感到了有些奇怪。 没有这么难吧? 可能是他运气好,他遇见的人和鱼鱼脾气很好,少有会拒绝他的人。 白虎异常精神地在食堂里走了一圈,把大逆不道、称呼他为大白兔的小猫咪给按进了牛奶盆里。 豹猫:“喵喵喵!” 平白无故被按了一下,他格外不高兴,爪爪一抬就要把牛奶碗砸到白虎身上。 然后他就被人抓住了爪爪。 回头一看,果然是祁云。 小王子不轻不重地在白虎的脑袋上打了一下,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按,“不可以欺负乔乔。”他掏出帕子,把豹猫沾满牛奶的脸擦干净。 白虎乖乖在他身边趴下来:“嗷呜。” 祁云根据他的动作脑补了他说的话,欣慰道:“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仰着脑袋让他擦脸的豹猫一瞬不满了起来:“喵!”他才不乖,大白兔一点也不乖! 祁云擦干净小猫咪,把他捧起来,迎面就是一口啾咪:“乔乔现在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奶猫了,身上都是牛奶香喷喷的味道。” 豹猫大叫起来,却还是逃不了被啾咪的下场。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被祁云亲了好几口,暗戳戳磨牙,在心里想,迟早有一天,他一定要把祁云的脸挠花! 臭不要脸的!一天到晚就知道亲他们,占他们便宜! 祁云把小猫咪放回牛奶碗前,拿出终端投映了几张图片出来。 “这是我拜托副院长帮我看的几个旅游景点,全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不会有坏人出没,风景秀丽,空气也很好,附近有酒店也有民宿。” 他将风景照一张张放过去:“这个昨天你们已经看过了,投票最多的有三个地方:安康山、卡鸿山湖、温顿非山谷。” “我昨天晚上认真挑选了一下,我认为安康山非常不错,我们还可以去爬山,安康山的山脚、半山腰、山顶都有民宿和主题酒店,也是环境质量最好的一个地方,有许多野生的高阶植物。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这儿的名字。” 安康。 小王子希望他的崽崽们每一个都平安健康,至少要活过三十岁。 高阶植物可以治疗崽崽们弱小的精神力,秀丽的风景能让人心旷神怡,安康这个名字也吉祥,还可以出去玩儿。 简直是一举三得! 小王子眼巴巴地看过去:“怎么样?这一次先去这个地方可以吗?” 白虎高高兴兴地“嗷呜”了一声,他对去哪儿没有意见,只要是外面的世界就可以。 祁云又去看其他的崽崽。 被看到的崽崽没有意见,同意了他的选项。 “好!那我们坐幼儿园的大巴去,有没有要带的东西呀?我们会在那边住两个晚上。” 豹猫用水弄湿爪爪,在木质桌面上给他画了一个小黄鸭。 祁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想出去吃布丁。 他点点头,调出一张图片,“看,这是山脚下的美食,有很多吃的,你喜欢吃的焦糖布丁也在里面。” 豹猫眼睛一亮,没意见了。 “喵呜——”那还不赶快出发! 祁云把小猫咪捞起来。 “走吧。” 安康山在郊外,离市区还是挺远的,幼儿园的巴士开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开到,稳稳在民宿前停了下来。 祁云领着崽崽们从无人巴士上下来,他前胸的口袋中,豹猫用爪爪捂着脸在那儿睡觉。 他伸手把豹猫提溜进更宽敞的口袋中去。 几只崽崽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进了订好的民宿,民宿的管理人员得了吩咐,知道前来的是大人物,早早地就站在铁门前等着他们。 瞥见祁云,管理者眼前一亮。 他的目光移到祁云的头上,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几只崽崽,突然就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 来者是五猫一人,无一例外,头上皆戴着卡通小帽子。帽子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帽子上丑不拉几的简笔画图案。 祁云和他打招呼:“你是莫先生吗?你好呀,我是预订民宿的祁云。” 管理者很快回过神,有些讨好地朝着祁云道:“是,祁老师对吧?你这是和孩子们出来旅游?哟,这帽子挺好看的,比那些批量生产的旅游帽好看太多了,这上头画的……”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莫名一顿。 祁云眼睛蓦地一亮:“嗯?怎么啦怎么啦?” 管理者夸道:“这恐龙画得还真是可爱!” 祁云:“……” 他身后的狞猫一脸嫌弃,又颇觉丢脸地伸手,用帽子前沿遮住了他的脸。 帽子底下传出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要戴这丑不拉几的帽子,这上面画得是个什么东西?简直是辱没我维安大人的一世英名。” 猞猁也是一脸阴沉:“你躲得过就摘。” 狞猫不说话了。 倒是白虎傻乐道:“我挺喜欢的。” 小狮子也赞同道:“笔触很可爱,不失童趣。” 猞猁冷笑一声:“那你们一开始看见的时候怎么没认出来?” 被他问到的两只猫猫不说话了。 祁云有些失望,小声道:“这不是恐龙。” 管理者:“……” 狞猫:“哈,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祁云抬头,目光中有着希冀:“你不觉得它很像一种动物吗?” 管理者心道,这还真没看出来。 他努力盯着帽子上缝制的简笔画,过了好半晌才猜道:“这是……鳄鱼?” 祁云的失望溢于言表。 灵魂画手小王子用无比失落地语气公布了答案。 “这是我画的猫咪,真的看不出来吗?” 连着说错了两次的管理者乖乖闭上了嘴。 猞猁不客气地嘲讽道:“早就跟你说了,没有人看得懂你画的是什么东西。” 狞猫和他一唱一和,“看你小红花画得挺娴熟,怎么画别的就可以这么丑?” 听懂翻译的祁云心虚地攥了下手手。 小王子从小就没有画画天赋,姐姐一直认为他把画画的技能点用在了写字上,写出来的像画,画出来的是丑八怪四不像。 他唯一画得好的只有小红花。 这还是在从小练习的情况下,至于他为什么要练习画小红花…… 咳,哥哥说,十个小红花就给他买一个草莓冰淇淋、二十个就带他上岸玩儿一次、三十个就可以不做作业一天…… 勉强把小红花练得像模像样之后,那段时间小王子过的是神仙日子。 只可惜没多久他就惨被抓包,画在小卡片上的小红花变成了哥哥亲手折的纸星星。 他把卡通帽子摘下来,看着上头活像是瘸了一只腿、毁容外加尾巴胖得像壁虎的“猫咪”刺绣,难过地想,他还是适合用写字来代替画画。 这顶帽子是他按照每个崽崽的头围让机器人现做的,上头的刺绣也是他现画的。 ……也难怪豹猫一路都捂着脸。 管理者把民宿的钥匙交给他们之后就有了。 祁云进门之前往右边看了一眼,那还有一栋民宿。 白虎哥哥卡尔安排的医疗团队和守卫就住在那儿,据说只要他们一出门,守卫便会时时刻刻跟着他们。 小王子不在乎这个,收回视线和崽崽们进了民宿的院子。 瞥见民宿的内里,几只猫猫眼睛俱是一亮。 第一次和崽崽们出来旅游,小王子挑选得相当认真仔细,综合了所有认为崽崽们会喜欢的设施,精挑细选之后订了这间民宿。 ——这里简直是猫咪们的天堂。 民宿有两层楼高,左边半栋楼房没有隔成两层,而是做了宽大的猫爬架,可以供中小型猫行走、爬行的管道到处都是。还有专为大型猫准备的滑滑梯、小木屋、秋千摇篮、秋千座椅。猫咪最喜欢的圆球球和一些其他的猫玩具摆在玻璃柜里,甚至还有一个海洋球做成的池子。庭院的树上还有树上木屋,每棵树高大得足够承受一只中型猫攀爬。 小王子有些忐忑地看向自己的崽崽们:“崽崽,你们喜欢这里吗?” 不用他的崽崽们给出准确的回答,小王子就已经从那骤然亮起的眼中知道了答案。 祁云这下放心了。 他的崽崽们喜欢就好! QAQ就是,钱包稍微有一点难过,要没有钱了…… 随时在破产边缘的小王子,愁云惨地盯着账户里少了一位数的余额,悲伤得想抱着鱼尾巴大哭一场。 他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赚钱了? 小珍珠还有最后一颗,是他那天被抢走小盆栽之后哭出来的,拿去换钱的话还可以撑一段时间,之后应该怎么办呀? 一个月之后还有一场秋游。 QAQ要破产了。 小王子关掉光屏,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令人悲伤的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 狞猫和白虎跑去滑滑梯了,小狮子在荡秋千,猞猁对树上木屋格外感兴趣,三两下就爬了上去,雪豹在每个地方转了一圈,确保每只崽崽过得开心,才打开玻璃柜咬了一个透明的圆球出来。 他的崽崽们看起来超级开心,这笔钱花得值! 小王子蹲到了雪豹身边:“豹豹,原来你喜欢玩球球呀?” “不。” 雪豹用爪爪把透明的球球打开,那个球足有小王子两个巴掌大,打开的盖子也很大,看起来是用来装什么东西的。 他看向祁云的口袋:“这种球的别名是宠物球,可以用来装不听话的小猫咪。” 祁云恍然大悟。 雪豹看着圆球:“我以前也有一个,原本是乔伊斯的玩具,他喜欢把抓住的昆虫和小蝴蝶装在里面。没有东西放在里面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地方,把球球安置好,自己躺进去睡觉。有一次,他惹猞猁生气了,猞猁就把他关进去,在地上滚来滚去地玩儿,那感觉非常不好。” 小王子瞪大了眼。 雪豹道:“后来乔伊斯一生气,自己把球拖出去丢了,还差点咬断猞猁和合伙作案的狞猫的尾巴,他们还因为这个打了一架。” 小王子听得叹为观止,他的崽崽们有时候也挺调皮的。 感慨完,他又不自觉蹙了下眉,不是因为一嗲,小王子的的关注点不在打架上,在别的地方。 “乔乔很喜欢它的那个玩具吗?” 雪豹点头:“嗯。” 祁云歪了下头:“就因为被关进去了,它就把球球丢掉了。” 不知为何,雪豹面上的笑淡了下去。 “是,因为他被关进去了,所以他亲手把球丢掉了。” 雪豹的话没说完。 不是豹猫自己愿意丢的,是别人让他丢的,丢掉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理由是不想他玩物丧志。 而在这之下,还有一个理由。 ——乔伊斯得消灭所有有可能成为他弱点的东西。 丢掉球球的时候,里头并不是空的,装着一片白色的、微不足道的绒毛,那是一只真正的、还未成年的银喉长尾山雀的绒毛。 豹猫小时候喜欢到处捡东西回来。 那只受伤的小肥啾是他捡到的第一只活物,乔伊斯很喜欢它,即使对方除了可爱之外,没有任何能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喜欢这样可爱的小动物。 雪豹也喜欢。 豹猫当时看着小肥啾的眼睛都在发光,已经打算好了,以后把小肥啾放在哪里养着了。 然而不过一天,那只小肥啾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撮绒毛。 它被人处理了。 处理他的人告诉他:乔伊斯,我下次不想再看到你玩物丧志。 所以豹猫亲手把自己最喜欢的球球丢掉了。 他丢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泪,丢完回来蒙着头睡了一觉,从此再也没捡过东西回来。 小王子不知道这个球球被丢掉的真正原因,但那不妨碍他皱眉。 他不赞同道:“既然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丢掉做什么呀?” 雪豹只是温柔地笑。 好半晌,他才道:“因为没有人想要他玩儿。——当你正在做的一件事情,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喜欢,就应该停下了。” 祁云看着他,小声开口: “因为别人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点我是不赞同的。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放弃呀?” 雪豹仍然没有说话。 祁云自顾自地念叨起来:“我以前特别喜欢养毛绒绒的小动物,哥哥知道后跟我说,让我不要随便养,因为他不太喜欢这样的东西,我不听他的话,我就要养。” “后来他把我的小动物放跑了,还骗我说拿去喂鲨鱼了,我气得哭了好几天,一直没理他,后来我偷偷把他喜欢的东西也丢掉了,他也生气了。” “我问他,既然他不喜欢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否定甚至是摒弃,为什么要丢掉我的小动物,他不说话了。” “后来他就准我养啦。” 海底是可以养小动物的,有一种草药,只要吃下去就可以在在水里呼吸。 小王子有段时间对毛绒绒的渴求严重超标,偷偷游到没人的森林,看见毛绒绒的小动物就游过去问人家想不想跟他去海底玩儿几圈。 结果还真被他问到了几只不愿意在危险的丛林中活动的兔子。 那几只兔子在海底被他养得胖嘟嘟的,赖在海底不愿意走了,一开始只想养几天的小王子既惊又喜地把兔子收了下来。 雪豹看着他,眸中有微微的惊诧:“祁老师还真是……和别人一点一点也不一样。” 小王子骄傲道:“那当然了。因为这一点上我没有错,兔兔是自愿跟我走的,也是自愿赖在我身边的,我养得起它们,我也没有让它们惊扰到别人,它们没有犯错,我也没有犯错,更没有因为它们而耽误我上学。” “我当时问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养,他给我的理由是他不喜欢,这种动物不适合养在家里,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那我当然不乐意啦,凭什么呀,他自己还不是养过一段时间的小猫咪。我没有碍着谁凭什么不让我养?只要我喜欢就够了。” 他看着雪豹:“豹豹,你说对吗?” “乔乔玩儿球球这件事本身没有错,没有人喜欢它玩儿,和它玩儿球球这件事不冲突,它没有犯错,所以它没必要因为别人的厌恶就放弃自己的喜好。” 他接过雪豹手中的透明球,从口袋里拎出豹猫,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了进去。 豹猫自动调整姿势,娴熟地团成了团子,和透明球的内壁完美嵌合在了一起。 “管理的伯伯跟我说,玻璃柜里的东西是可以购买的,我买一个这个当纪念品拿回去没有问题吧?” 小王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雪豹笑了,他眸中淡淡的温柔也变得有了几分真切。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那就买吧,乔伊斯会非常开心的。” 祁云把球球放到了猫窝里,让豹猫在里面安心地睡着。 雪豹看着他:“祁老师,你为什么会想到把你哥哥喜欢的东西丢掉?这不太像你的作风。” 祁云和他一起走向厨房。 “的确不是我,是我姐姐跟我说的,她说:你做的事情既然你觉得没有错,别人却不理解你、而且提出了很多反对的声音时,一个感同身受就可以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他一脚踏进厨房,左右看看,然后蹲下身,小声和雪豹道:“豹豹,我悄悄地跟你说哦。如果乔乔是因为猞猁和狞猫才丢球球的话,你告诉乔乔,让它买一个大一点的球球,把猞猁和狞猫关进去滚一圈,可以象征性地报复一下它们,但是不能过分。” 雪豹歪头看着他,眼里浮出笑意:“你是老师,这样教我们捣蛋没问题吗?” 祁云不太自在地咳嗽一声:“所以才说了要悄悄的嘛,正因为我是老师才会这样呀,我想要每只崽崽变得开心。丢掉了心爱之物的乔乔需要有一个方向发泄,咬尾巴打架不行,拿球球来逗它们玩儿可以,因为乔乔也被它们合谋欺负过。” 雪豹实在想不到,眼前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祁云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笨笨的,思维有些迟钝一般,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让雪豹有些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成为一颗怎样的人。 听祁云的描述,他的家里人都很好,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性格自然也会变得很好。 祁云叮嘱道:“不可以说是我说的哦,不然我就不能装看不见了。” 看见雪豹点头,他才直起身,去调试厨房的机器人。 商量菜单时,豹猫才终于睡醒。 他闭着眼伸了一个懒腰,感觉四只爪爪踢到的触感不一样,睁眼一看,登时愣了。 他在透明球里站起身,习惯性地和球球一起滚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睡醒? 正疑惑间,面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狮子脸,豹猫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狮子:“这是祁老师送你的礼物。” 豹猫奇怪道:“他干嘛好端端地送我东西,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小狮子眼中有艳羡,他也想要祁老师送他礼物,诚实摇头道:“你问豹豹吧,我不清楚。” 豹猫很久没玩这种球球了,下意识想滚两圈,蓦地想到什么,跃跃欲试的手脚停下,沉着脸去推开口处的盖子。 ……这什么破礼物,他才不喜欢,也不需要。 不等他的爪爪推开盖子,一个手指头就抵在了盖子上,紧接着,一张卡通小黄鸭的贴纸正正贴在了盖子上。 小王子在外头一脸轻松愉悦。 “好啦,你被封印了,吃饭之前都出不来了。” 豹猫歪头,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喵喵喵?”发什么神经病? 祁云笑道:“你的任务呢,是带着这个球球在这里玩儿到吃饭,没有人会放你出来的。” 他话罢,转身就走。 豹猫盯着那张滑稽的小黄鸭贴纸,停在半空的爪爪犹豫再三,纠结地收了回来。 ……不是他不想出去,是他被封印在里面了。 豹猫在里头推着球球滚了一圈,一个不慎,从滑滑梯上滚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他严肃着脸爬起来,走到了滑梯口。 然后又一个不小心,从滑梯上咕咚咕咚地滚了下来。 啪叽,乔乔不小心摔倒了! 和乔乔没有关系,是球球先动得手! 作者有话要说: 豹猫:和乔乔没有关系!是球球先动的手! –––––– 待会把昨天的虫虫也一起抓了! 第42章 平安健康。 豹猫一直玩儿到吃午饭时才回过神。 此时他正躺在一堆海洋球当中, 作为蓝黄海洋球当中唯一的异类,豹猫左右看了看,旋即拍拍爪爪, 推着球球滚过一地海洋球,最终滚到了滑梯的入口处。 祁云看到了, 走楼梯从另一边上去。 “乔乔。”他唤了一声,笑着问被封印在球里的豹猫:“玩儿得开心吗?喜不喜欢这个球球呀?” 正准备再次不小心从滑梯上摔下去的豹猫动作一顿, 立马收回手, 连带着球球也和他一起往滑梯内滚了滚。 “一般般,也不是很喜欢。” 从滑梯下方爬上来的小狮子趴在了滑梯口, 给他充当临时翻译。 祁云唇角带笑, 眼中仿佛倒映进去了一片星海。 “真的吗?” 他问道, 刻意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可是我在厨房看见乔乔一直在玩球球, 还坐了好多次滑滑梯,可开心了。” 被戳中的豹猫立马板着脸看向他:“哪儿有?没有!你不要瞎说话,我才不喜欢这种球球,一个球而已, 我才不稀罕。” 小王子歪歪头, “真的吗?” 豹猫非常严肃地点头:“我可能会骗你吗?” 小狮子忍不住笑了下:“乔伊斯最喜欢骗人。” 豹猫当即就凶巴巴地转头,一脸威胁地看着他。 祁云说:“你在这里等着, 我去拿东西上来给你看。”话罢他哒哒哒地跑了,过了没多久, 他拿着一面和豹猫差不多大的镜子上来, 并且放在了豹猫面前。 “乔乔,你说你不喜欢的时候, 不要晃尾巴嘛。你的小尾巴一直在晃来晃去, 这个不是喜欢, 那什么才是喜欢呀?” 豹猫往镜中一看。 浅灰色的小猫咪被困在有他体型两两杯大的透明圆球里面,直起上半身,只有两只后爪踩在了地上,前爪则是揣在在了毛毛里。 然而最显眼的不是这个。 最显眼的应该是他身后那根足有他身体一半长、一直在晃来去的小尾巴。 豹猫:“……” 回去就把尾巴暗鲨。 他想要控制自己的尾巴,但是猫尾巴根本不听他的话,他瞪了好几眼猫尾巴,尾巴却兀自摇晃得非常欢快,半点没有要乖乖躺下去的思想觉悟。 豹猫:“……” 祁云想到了之前听到的一句话: 众所周知,猫和猫尾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 乔乔的尾巴和乔乔并不是同一个物种嘛,小王子想。 他看着豹猫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到龟裂,再到恼羞成怒,终是忍不住开口:“好啦,马上就要吃饭了,吃完午饭我们就出去玩儿。——乔乔想不想再玩最后一次呀?” 豹猫本能想要张口拒绝。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喜欢什么。 上次的小布丁是嘴快,加上嘴馋才脱口而出的,这次就不行了。 但他转瞬又听见了祁云的话——“最后一次”。 那就再玩儿最后一次吧。 豹猫一脸严肃地想,和他没有关系,是祁云非要拉着他玩儿的。 小王子蹲下身,看他自发移到了滑梯口,明明两只眼睛里都是喜欢和期待,毛脸脸上的表情却是严谨的,刻意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用一根手指抵在了球体上贴的小黄鸭贴纸上,旋即手轻轻一推。 “走啦!” 豹猫和球球一同坐着滑梯滚了下去,落到一堆海洋球中央,摔得头晕脚昏,却舒服得打小呼噜。 祁云抱着小狮子一起坐滑梯下去,把球球捡起来,从里头拎出七荤八素,但是无比兴奋的小猫咪塞进口袋里,把另一个球球摆在了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豹猫无意间往上头瞥了一眼,视线顿时愣住了。 那上头标注着一个人的名字。 ——乔伊斯。 用灰色的笔,在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了这么个名字,就写在小黄鸭贴纸的肚皮上,在小黄鸭肥肥的小屁屁上,还画了一只勉强称得上丑萌丑萌的小猫咪。 这代表,这个球球是他的。 豹猫看了两眼,从祁云的口袋探出上半身,眼巴巴地看着他,故作凶狠道:“谁准你随便在这上面写上我的名字?那又不是我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写我的名字?” 小狮子已经先去了餐厅,祁云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敷衍一般摸摸他的小脑袋。 “饿了吗?我没有让厨房做小布丁,因为吃了小布丁乔乔就吃不进去中午饭了,小布丁我们下午出去玩儿的时候再买,乔乔你说怎么样?” 豹猫咬牙一会儿,愤愤趴回了他的口袋里。 哼,看在你听不懂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吃过午餐,祁云把钥匙装进贴身的小黄鸭包包里,又戴上了自己亲手制作的、丑不拉几的卡通帽子,准备出门去。 他光自己一个人戴还不够,还要让大猫班的所有小朋友们和他一起戴。 好不容易摘下帽子的狞猫不干了,趾高气昂地跳到了高处,打死不愿意戴这丑不拉几的帽子。 猞猁则是阴沉着脸,把和他的气质形象完全不符合的帽子推到了一边,默默注视着他。 豹猫也哼哼唧唧地,把超迷你的小帽子摘下来,后爪不住踩地看着他。 和他们完全相反的另外三只猫猫,已经按照祁老师的吩咐戴上了小帽子,似乎完全体会不到什么叫做羞耻。 祁云看看泾渭分明的两排猫猫。 他一直以为调皮的会是大型猫猫,结果没想到,最调皮的反而是最小的三只猫猫,小狮子和白虎现在几乎是说什么就做什么,雪豹也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他的想法。 反抗最激烈的是三只中小型猫。 祁云把猞猁的帽子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不死心道:“真的不想戴吗?” 猞猁一脸阴沉地点头,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万一般,但了解他后就会知道,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是这样的。 “不戴,很丑,我不想成为人群的焦点。” 他们不愿意,小王子也不勉强他们,格外失落地把三顶小帽子收起来,揣进小黄鸭包包里。 “走吧。” 安康山是A–01区有名的景区之一,现在又是周末,到处人山人海,山脚的美食街处满是人,每家店前都大排场龙。 祁云的打算是,先带崽崽们逛街,逛完了拿着吃的去爬山。 山顶上有一尊寺庙,是用建筑再造技术,根据过往流下来的影视资料重建的,虽然并不是真的从古地球人那儿传过来的寺庙,却也香火旺盛。想求什么都可以上去求。 前提是诚心。 不论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心诚则灵。 “看,乔乔,那里有你喜欢吃的布丁。”祁云对口袋里的豹猫道:“我们过去吧。” 话罢,他带着崽崽们在甜品店前排队。 美食街上有许多人,而在人群中还混杂中不少动物,有的是自己在行走,有的是被人抱在怀中,但像祁云这样一次性带着这么多动物的还是很少见。再加上他的长相,一时间往他这边看的人很多。 队很快就排到了祁云面前,这家店的是少见的由人工制作美食的店面。 老板娘是个半老徐娘,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朋友想买什么?” 祁云自动把她喊的小朋友归在了自己崽崽身上,把巴掌大的豹猫捧起来:“要什么呀乔乔?” 豹猫一通喵呜喵呜,语气格外兴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伸出小爪爪在甜品店的菜单上拍了拍。 老板娘把他拍到的记下来:“还有吗?” 豹猫摇摇头,缩回祁云口袋里。 小王子问身旁的崽崽:“还有想要的吗?这家店没有的话,我们去下一家店看看好了。” 白虎直接起上半身,伸出肉垫的一根爪爪,在巧克力味的盆栽冰淇淋上戳了一下。 “嗷呜——”要吃这个! 老板娘在点单的光屏上又戳了一下。 小王子看向雪豹,雪豹摇摇头,“够了,这些就够了,他们没有别的想要的。” “好。”祁云朝老板娘弯了弯眸子,“它刚刚指的那三个每样都要七份,再来一杯这个橙色的果汁,也要七份。” 老板娘的手一顿,视线在祁云身上上下扫视着,似是有些疑惑:“七份?” 她看了一眼祁云身旁:“你们不是只有五个人吗?”老板娘的视线自然而然从三只猫猫戴着的帽子上扫过,又落到祁云的帽子上。 不怪她,三只猫猫和祁云戴的卡通帽子一模一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同伴,而没有戴帽子的豹猫因为身处他的口袋,也被算在了同伴里头。 只有猞猁和狞猫站得远远的,头上又没有帽子,老板娘就忽略了他们。 祁云明白她在想什么,解释道:“那边的那两个也是我的学生,不过它们没有戴帽子而已。” 老板娘恍然大悟,笑眯眯道:“原来是老师带学生出来玩啊,我看他们没有戴帽子,还以为他们不是你们这堆的呢。得嘞,我这就去给你们拿,果汁需要现做,麻烦你们稍等一会儿。” 她的声音清晰传到了猞猁耳朵里。 猞猁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祁云站在柜台处,左手是雪豹和小狮子,右手是极为显眼的白虎,三猫和一人头上戴着相同的帽子,从背后来看格外和谐。 祁云口袋里还有一只只露出脑袋的小猫咪。 看着就很融洽。 仿佛再也容不进去第五个人,而那顶帽子,更让他们显得像一个团队。 ……他明明也是祁云的学生。 却因为一顶丑兮兮的帽子被别人误认为了路人。 猞猁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狞猫不在乎这些,在一旁懒洋洋地舔爪爪:“既然这么羡慕,那就过去啊,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你以为人家会朝着你走过来吗?他喜欢的,分明是会撒娇的乔伊斯,还有粘人的简世期(小狮子)和游玉远(雪豹),布拉德里克也比你受欢迎,你再怎么看着人家,人家也不主动过来揉你。” 他这番话明着是在让猞猁过去,话语当中却总透露出一股丧气和嘲讽。 猞猁面色骤然一顿。 狞猫一脸的高高在上和讥诮:“只有被抛弃的人才会羡慕他们。” 猞猁收回视线,面色冷凝。 “你是在说你自己?被人骗了还信以为真傻子一样等着别人来接你走,到今天还不肯相信是对方骗了你。” 狞猫身形一僵。 很显然,猞猁说得都是真的,他嘲讽猞猁时光顾踩对方的痛脚,却忘了自己走也是曾被抛弃的人。 不止他,这班上每一只猫都是被抛弃的。 他们渴望从黑暗中走出去,渴望有人能伸出援手,将他们从黑暗的角落里拉出去。 却始终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便只能日复一日地待在黑暗中,逐渐腐烂、发臭,彻底失去了见到光明的想法,到了最后,他们连怨恨也不想去做了。 以至于当光明靠近时,他们选择了置之不理。 不远处,祁云拿到了甜点,老板娘担心他不好拿,还给了他专门的袋子,这种袋子可以挂在动物身上,他也就没这么辛苦。 豹猫拿到布丁就从祁云的口袋中跳了出来,坐在雪豹脊背上,俨然一副把他的背当成餐桌的样子。 他兴冲冲地在雪豹背上打开了布丁,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咬起来。 祁云点点他的小脑壳:“又把豹豹的背当成餐桌,乔乔真不乖。” 豹猫理直气壮地回道:“不拿他的背拿谁的背?当然是拿他的背来当餐桌。再说了,我这么小一只,他驮着我能有多重?” 听懂了的雪豹只是温柔地笑笑,并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反而还走得更加稳当了些。 “让他坐吧,他想吃小布丁,在你的口袋里不好吃,还容易把你的口袋弄脏。” 听见他的话,豹猫的小尾巴一下就翘了起来,哼了一声道:“豹豹才不会在意呢,又不是第一次坐在他的背上吃东西了,豹豹要是在意,早就把我甩下去啦,不过豹豹才不会这么做。” 小王子颇为头疼地看着摇头晃脑、言之凿凿的小猫咪,觉得他真是娇纵得可爱。 他和小狮子提着东西走了过去。 猞猁低着头,视野内突兀闯进来一只脚,浅蓝色的帆布鞋鞋尖,在鞋子侧边还画了一条可可爱爱的胖头鱼。 祁云在他面前蹲下来,习惯性揉了揉猞猁的头。 “怎么啦?猞猁怎么看起来这么失落,你和狞猫吵架了吗?” 他歪着头,眼里全是笑意。 那些星星点点的笑意仿佛真的成了星星一般,落到了他被日光映照得剔透的浅蓝色瞳孔当中,犹如落到了一片干净无比的海洋中,眼白是海浪撞上礁石激起的、细碎的浪花。 漂亮到了极致。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此时全化作了背景板,他听不见别的声音,也看不见别人,他视野内只有一个祁云。 当他在的时候,人的眼睛便会不知不觉放在他身上,再也挪不开,视野内只剩下这个人、这张脸、这双眼睛。 头上的触感还在,祁云揉得十分顺手,看着他一下挺立起来的耳尖,还有耳朵上耸立的簇毛,一时间有些意动,忍不住想去碰碰他的耳朵尖。 祁云在吸毛绒绒这块上一直是胆大妄为的,和他胆小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他的指尖就挨挨蹭蹭地挤过去,试探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耳朵。 猞猁:“!” 不过被祁云挨到了一小点耳朵边边,他的耳朵就十分灵敏且迅速地倒了下去,“咻”的一下,快如闪电,小王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耳朵就已经倒向了耳后。 “……不准乱摸。” 祁云眨眨眼,面上浮出愧疚的神色,“哎呀,我不小心忘记了,你不喜欢被摸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记着,不会随便对你动手动脚的。” 猞猁的耳朵扇了扇,跃跃欲试想要立起来一般,似乎是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故作阴狠,但其实一点也不阴狠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对我?” “乔乔说的呀,咳,它说迟早有一天要把你耳朵上的毛毛拔掉,再狠狠地揉你的脑袋。我问它为什么,它说是因为你不讨厌别人碰你。” 小王子丝毫没有察觉他把豹猫卖了,还在认真保证道:“你放心,我下次一定记着,不会随便碰你的。” 猞猁的耳朵一点点立了起来,耳朵顶上的黑色簇毛也跟着上上下下,在空中轻飘飘地飘浮着。 祁云看得心痒痒。 他又看了看一无所知的猞猁,心想,原来不止猫尾巴,猫耳朵和小猫咪也不是同一个物种。 猞猁酝酿着什么,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也不是……特别讨厌。” “唔?”小王子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猞猁:“分人。” 他讨厌别人碰他,但祁云很显然并不在这个别人之列。 猞猁其实是很喜欢那盆三叶草的,连带着,他也讨厌不起来祁云了。 假如有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会告诉他,并不是因为喜欢三叶草才不讨厌祁云。 而是因为不讨厌祁云,才会喜欢三叶草。 可惜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就没有人会告诉他,他所想的因果关系是相反的。 听了他的话,祁云双眼一亮,“那,我是在可以碰你的人当中,还是在不可以碰你的人当中呀?”他眼巴巴看着猞猁,想从猞猁口中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猞猁没有说话,那两只生了簇毛的耳朵又“咻”的一下立了起来,跃跃欲试的小情绪已然非常明显。 小王子对自己没有自信,试探着伸手摸了摸。 耳朵哆嗦了一下,没有走开。 祁云咧开嘴笑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猞猁很讨厌他,可随着时间久了,他渐渐的竟讨厌不起来祁云了。 祁云是所有他接触的人当中最干净的。 不是出身干净,是性格和人干净。他不归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没有怀揣各种各样的心思,进入幼儿园纯粹是巧合,千方百计接近他亦不是为了他拥有的东西,又或是他身下的那张位置、他手中握着的权力和财富。 祁云什么也不知道,想靠近他的原因只有一个: 想撸猫。 猞猁很难控制自己不喜欢上这样的人,他就像是太阳,不仅带来了光,还赖在他身边不走了。 他甚至还有一些羡慕豹猫,因为对方可以肆意撒娇、可以恃宠而骄跟祁云闹脾气,最后还会被祁云蹭着给哄好。 ……他也想被揉。 别人都有的东西,他凭什么不能有? 揉一揉而已,又不做什么。 越想,猞猁就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他的耳朵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悄悄往祁云手上凑过去,黑色的长毛毛若有似无轻轻蹭着他的手背,像是最柔软的羽毛尖端划拉了过去。 小王子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一直不怎么喜欢他的崽崽其实早就在心里认可了他,并且还愿意把不给别人碰的脑袋让他揉。 甚至还主动用毛毛蹭他了! 小王子有些警惕地在他耳朵毛毛上碰了碰,试下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轻轻揉了揉。 猞猁的耳朵抖了抖,忍住了没有收回去。 他非常不习惯别人碰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看见傻笑的祁云,又觉得值得了。 祁云手臂蓦地一重,吃完了布丁的小猫咪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挂在他的手臂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隐隐在磨着牙。 “喵呜喵呜!”你居然趁我不在去揉别的猫猫!那个猫猫还是个丑八怪! 猞猁刚好了一点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豹猫。 豹猫两只爪爪费力地扒拉着祁云的手臂,猫小鬼大地冷哼一声:“我这么极品的小猫咪还不够满足你的吗?你居然还想别的丑八怪猫!” 祁云完全听不懂,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用另一只手把小猫咪抱了起来。 “乔乔也乖,塞西尔也乖,都是我的乖崽!” 猞猁塞西尔看着被揉得抬不起头的小猫咪,面色冷了几分。 ……见异思迁的臭人类。 刚刚还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转头就开始共享齐猫之福,真肤浅。 肤浅的祁云一边揉小猫咪,一边揉大猫咪的耳朵,带着崽崽去爬山了。 爬到一半,大猫班一大半的猫猫累倒了,趴在休息的凉亭上不愿意走。 半点没走到路的豹猫从祁云口袋里钻出来,一脸嫌弃地看着狞猫:“某些秃毛猫还说自己血统高贵,结果爬个楼梯都爬不上去,废物。” 狞猫瞪了他一眼:“我这么高贵的爪子不是用来爬山的,而是用来享受的。” 白虎一只猫霸占了一整条长椅,瘫倒在上面不愿意再走。 “嗷呜。”好累,楼梯好长。 猞猁和雪豹也有些撑不住,各自安静地趴在长椅上休息。 这座山的海拔实在是太高了,半山腰修建了许多供人休息的凉亭。当然,如果不想爬山,坐缆车一边欣赏风光一边慢慢悠悠地上来也是可以的,嫌弃麻烦的可以直接用升降速梯,三十秒就能到上面。 一众猫猫当中,唯独祁云和豹猫一点反应也没有。 前者明明是跟着他们一路爬上来的,现在还有闲心来观察他们,面色红润,连口气也没喘。 如果不是看见他身后累得气喘吁吁嗯游人,小狮子甚至会怀疑是他们太弱了,所以才会被祁云比成这样。 狞猫有些不可置信:“你居然一点也不累?” 祁云看着小狮子,眨眨眼:“很累吗?我不觉得累诶。” 狞猫:“……” 这是继撸猫之后,小王子第二个天赋异禀的技能——体力好。 他力气小、胆子小,唯独体力好,一口气跑出去个马拉松都不在怕的,爬山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作为唯二不觉得累的猫,豹猫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爬个山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被人追着跑了十八条街呢。看看我,我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累。” 其他猫:“……” 雪豹顺应民意,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猫咪按进了祁云的口袋里。 “你一直在口袋里,怎么会觉得累。” 休息够了,祁云把崽崽们挨个叫起来,走到了速梯旁。这整座山每隔三百米的山道就有速梯,专门给爬不下去的游人准备的。 小王子把自己的崽崽们挨个塞了进去,又把口袋里的豹猫提出来,放在了雪豹头上,打开终端扫码付钱,后退一步出了速梯。 他的动作让猫猫们愣了愣。 豹猫蹙眉道:“你怎么不进来?” 这回不用其他猫猫翻译,他自己就理解了豹猫的意思。 速梯门已经关上了,小王子站在玻璃外跟他们挥挥手,弯着一双眼道:“我觉得爬山还挺有意思的,我自己爬上去就好啦,你们先上去吧,我马上就来。豹豹,麻烦你帮我看着它们,不可以让它们乱跑,尤其是乔乔,它太小了,很容易弄丢的。” 他话音未落,速梯“咻”的一下就飞了上去。 祁云则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山道上。 他再不懂事,有一件事也是知道的,要想向上天求点什么,诚意是首要的。 以前在海底时,每三年会有一次祭典,举行地点就在遥远的海洋最深处,一个远离市区的地方。人鱼国的鱼鱼们可以乘坐飞艇,或是抓一只金枪鱼赶过去。 但小王子不行,他的家人也不行。 因为他们是皇室。 身为皇室,他们必须得亲自游过去,遇见大型鱼潮和大型鱼类还得沉下来,让对方先过,以此来表达诚意和对这片海洋的敬意,祈祷海神保佑人鱼国。 而到了岸上,他想向上天求一个愿望,就得拿出诚意,一步步爬上去是最基本的诚意。 小王子的愿望其实可简单啦。 他就想要,他的崽崽们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喜乐、健康顺遂,正如安康山的名字一般。 祁云爬上去时已经是近一个小时后的事了,几只猫猫哪儿也没去,就站在山道口等他。 看见他,气鼓鼓的豹猫第一个冲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喵呜喵呜!喵喵喵!”胆大的刁民!你居然敢丢下本大爷自己爬山!太过分了,必须惩罚你! 祁云缓了一下就缓过来了,面色如常地把生气的小猫咪捧起来,在他脑袋上啾咪了一口。 “乔乔不要生气嘛,我怕你爬山无聊,所以才会把你放在豹豹身上一起送上来的,乖了乖了。” 豹猫一点也不乖,用力踩着他的掌心。 “喵!”过分!太过分了!你别妄想亲我一口我就会原谅你了! 祁云把喵喵叫的小猫咪好一通揉,放进口袋里,才去挨个揉揉猫猫们的头:“乖崽呀,全部是我的乖崽。” 他用力揉了揉雪豹的脑袋:“谢谢豹豹啦,我们进去里面看看吧。” 这还是祁云第一次见到寺庙,他看别人怎么做,自己也怎么做,有模有样地跪在蒲团上,先拜了佛祖,又在心里拜了海神,祈求崽崽们平安健康。 一行人下山时是坐着缆车下去的。 祁云原本想走下山的,考虑了一下崽崽们,选择了和他们一起坐缆车下去。 回去的路上,消气的豹猫拿出自己的卡通小帽子。 别误会,他才不会戴这种丑到没品的帽子,他是拿出来坐的。 原本戴在头上刚刚好的帽子,被豹猫翻过来放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在巴士内自带的小桌上和祁云玩拍爪爪、踩手手的游戏。 祁云把爪爪伸出去,豹猫坐在帽子里用后爪来踩他的手背,踩到了就赢,赢了就用爪爪来拍祁云的额头一下。 玩儿一局就换成他,他把爪爪放在桌上,祁云只要能摸到就可以碰他的小脑袋。 从上车一直玩儿到下车,小王子没有赢过一局。 ……悲伤有那么那么大。 正玩儿得开心,车子突然一脚刹车停了下来,祁云以为到地方了,正准备下车,充当了智能管家的路就用温柔中透着刻板的电子音开口。 “检测到前方有生命体存在,扫描到该生命体的生命体征虚弱,请小主人下车查看,我会随时为您准备好报警的。”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所有人都有些懵,小王子抱着豹猫,谨慎地下车,往前面一看。 现在天已经黑了,巴士的车灯照到了很远的地方。 而在远处的马路上躺着一个团子,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路也提醒他对方可能受了伤。 小王子眯眼看了一阵,隐约有了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那似乎是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呀? –––––– 今天晚了半小时,发红包! 第43章 小龙虾的宵夜, 这个想法冒出头后, 祁云就站不住了。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腥味。 这处是离民宿很近的森林,只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四处只能看得见高大的冷杉木, 太阳早早地就落了下来,夜里的林间多雾, 浅淡的雾气弥漫在大路上,有愈来愈浓烈的趋势。 周围除了那间民宿外没有别人居住。 能救对方的, 似乎只有他们了。 小王子站在巴士上下车的踏板上, 左手握着扶手,右手抱着豹猫, 吩咐道:“路, 开过去一点, 在距离生命体两米的地方再停下来。” 路依照吩咐启动巴士, 车子渐渐开到了毛团子面前,祁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那的确是一只猫。 那是只生得非常漂亮的白猫,毛尾巴无力地垂在了地上,本该蓬松的毛毛□□涸的鲜血凝结在了一起, 他倒在血泊中剧烈地喘着气, 眼紧紧闭在了一起,看上去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离得近了, 那股血腥味也愈发浓烈起来,这只白猫不知经历了什么, 看上去非常惨烈, 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祁云握着扶手的手骤然攥紧了,忧心忡忡道:“它好像受伤了, 我们下去帮帮它吧?” 豹猫不满地抗议起来:“你就知道关心外面的野猫!” 他一边抗议, 一边从祁云手中跳了下去, 踮着脚尖跑到了白猫身边,用爪爪打了他两下。 对方毫无反应。 “晕过去了。”他道,不由得蹙了蹙眉。 近处遍布着精神力肆虐的狂暴气息,这股气息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一团横冲直撞地风暴一般,嚣张、狂暴、疯狂、动乱…… 他不自觉叫了两声,浑身的毛毛都竖起了起来。 好难受! 太难受了…… 在这种难受加剧之前,一只手把他捞了起来,在他脑袋上安抚性地揉了揉。 “乔乔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 祁云把他揣进了口袋里,低头查看着白猫的情况。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是心惊肉跳,遍地的鲜血全是从白猫身上渗出的,拨开那些凝结成一缕缕的毛发,藏在里头的皮肉悉数被划破了,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里渗透出,这些伤口有大有小,大的深可见骨,小的只是擦伤和划伤。 祁云看得格外心慌。 雪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蹭蹭他的手臂,也不太喜欢白猫身上带着的肆虐气息,仿佛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下来一般。 “豹豹。”小王子慌乱地看向他:“我应该怎么办?它看起来伤得很严重,我们应该报警吗?还是联系医生、送它去医院?” 雪豹盯着血泊中的白猫,沉思半晌才道:“不用去医院,白虎的医疗团队就在附近,至于报警,先让路保存影视资料备案,等这只猫醒了之后再问问他。” 六神无主的小王子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说好,伸手就要去抱白猫。 “小心一些,拿毯子把他裹挟起来,他的后腿看上去似乎骨折了,不小心一点容易造成二次骨折。”雪豹提醒道。 匆匆伸手的祁云愣了愣,颇有些手足无措地道:“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害怕……” 雪豹道:“小心一点就可以了。”他低头,油光水滑的脑袋蹭了蹭祁云的手臂,目光中有信任,还带了一点长辈对家中顽皮小孩儿的宠溺和无奈。 “别怕。” 祁云轻轻吸了下鼻子,伸手将沾满鲜血的白猫抱了起来,雪豹在一旁帮他托着白猫受伤的后退。 突然的腾空惊扰了这只白猫,他挣扎着睁开一只眼,警惕地望向周围,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危险起来。 然而不过短短的几秒时间,他便又闭上眼,恢复之前奄奄一息的姿态。 小王子忙把他抱起到车上,车门关上,轮胎启动,车子朝着民宿行驶过去。 这只从天而降的白猫吸引了车上所有猫咪的注意力。 豹猫从祁云口袋里跳出来,捏着鼻子用爪爪拍拍白猫的脑袋,动作透着十足的不知轻重,“这谁呀?怎么就躺在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这是碰瓷还是干嘛?” 雪豹咬着他的后颈把他拎起来,脑袋一甩将他丢到了背上:“别乱动,他受伤了。” 豹猫哼哼两声,伸手抓住了他背上的一撮毛毛,低头去看这只命运多舛的白猫。 祁云身子僵得厉害,白猫流下的血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却全然没有察觉,紧张得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豹猫撇撇嘴:“这么紧张做什么?又不是我们班的猫猫。” 所幸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车子很快就到了民宿前。 祁云跑到民宿附近唯一的小别墅前,咚咚咚敲响了门。 很快便有人来开门,门后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见他时愣了愣,注意旋即便被突然窜进鼻尖的血腥味吸引。 他的目光追随着往下落,看见了他怀中伤痕累累的白猫,年轻人目光骤然一凝。 祁云焦急道:“可以救救它吗?我在来的路上捡到了它,它伤得很重,好像快要死掉了。” 白虎从他身后追上来,对着年轻人不住嗷呜。 年轻人很快回神,边伸手接过猫,边回头去喊别墅里的人:“老董,快来帮忙!” 一堆人争先恐后地将白猫抱了进去,小王子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两只手和腹部被染成了红色的也顾不上。 白虎在后面推着他,把他推了进去。 “嗷呜嗷呜!”祁老师放心,他会没有事的! 这支医疗小队隶属的团队专为皇室服务,里头的每个人悉数是顶尖的,技术含量和帝国医院的首席医师比起来是一点也不含糊。 白虎天生体弱,小时候生过无数大大小小的病,能平安活到今天便是这支医疗团队的功劳。 祁云被他推得一脚踩进了别墅内,他觉得不经允许就踏进别人的房子不好,但终究还是放不下那只白猫,进退两难地站在门口。 白虎在他身后顶着他的腿,小心咬着他的一点衣角,把他又往里拉了拉。 他身后,雪豹带着剩下的崽崽们赶了过来。 一个样貌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走过来,手上还端了一杯水,“您进来坐吧,不必这么拘谨。” 祁云扯了下身上的衣服,“不用了,我的衣服是脏的。” 年轻女人闻言笑了,“脏了不是不可以洗,您别在那儿站着了。——小殿下,和您的朋友一起坐过来吧。” 祁云被白虎拉了一把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不知不觉看向雪豹:“豹豹,它是怎么了呀?它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被人虐待了吗?” 他看上去好像被这件事吓得不轻,茫然和惶急的模样看上去像极了受惊的兔子,吸了下鼻子,眼眶微微发着红。 祁云知道自己的胆子很小,但他忍不住害怕。 不知为何,他害怕鲜血,更害怕一条生命的逝去。 雪豹蹭蹭他的手背,他的焦虑仍然没有缓解,不住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于是舔了一下祁云的手背。 生着倒刺的舌尖从细腻的肌肤上滑过,好像躺在沙滩上挥舞双臂,带着些微摩擦感的沙砾从手背上蹭了过去,痒痒的。 这一下给了小王子莫大的信心,他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不过我们可以等他醒了之后问他,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祁云楞楞的,伸手把他搂入怀中,完全忘了自己身上是脏的。 浓烈的血腥味袭来,雪豹没有闪躲,又在祁云面颊上轻轻蹭了蹭。 “别怕。” 祁云靠着他蹭了会儿,将眼眶中打旋的眼泪憋回去。 他抬头,豹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雪豹的脖颈处,踩着蓬松的毛毛,撑起上半身来看他,一双原本很小的眸子因着距离的原因被放大了,圆溜溜的琥珀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祁云。 小王子眨眨眼,豹猫也眨了眨眼。 两秒后,他一只爪爪拍在了额头上。 说是拍,其实力道一点也不重,灰黑的肉垫拍下来,轻飘飘、软绵绵的,一点痛感也没有。 “喵喵喵!” 豹猫大声吼道。 祁云疑惑:“怎么了?” 雪豹从他怀里抬起脑袋,含笑翻译道:“他说,他都把肉垫献出来了,你居然敢不亲亲他。” 豹猫十分理直气壮地“喵”了一声。 祁云捏住他只有人类一根手指那么长的前爪,试探着在他粉嫩的肉垫上亲了一口。 豹猫满意地哼了一声。 他就不信了,亲了他的肉垫,还惦记别的野猫,除非祁云以后都不想再亲他的小爪爪了! 祁云盯着他看了半晌,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把他捧到脸颊前,照着他的小毛毛脸就亲了一大口。 “我不伤心啦,乔乔和豹豹不用担心我。” 他坐回去,喝了口杯中的水。 焦急地坐了两分钟后,祁云突然意识到什么,弯腰问腿边围成一圈正在玩儿他终端游戏的猫猫们:“崽崽,你们饿不饿呀?现在已经九点了,我本来还想让食堂帮你们弄宵夜的,饿了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吃了东西我再过来。” 豹猫在雪豹的爪子上打了个滚儿,“饿,要吃东西!” 白虎也嚷嚷起来:“有点饿了。” 猞猁跟着轻轻点了下头,身上的阴沉散去不少,语气带着天然的冷漠,“有一点。” “我们吃什么?” 听见这一句,豹猫高兴了,忙把刚才看到的界面推出去,“吃这个吃这个!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后面正好有个湖,去捞龙虾!” 祁云低头一看。 面板上赫然显示着一盆麻辣小龙虾,个个有一只小猫咪那么大,红油、辣椒、香菜、芝麻和大蒜混合在一起,用滚油浇了一遍,出来的成品令人食指大动。 祁云:“……” 唔,怎么说呢,如果豹猫真的下湖去捞小龙虾…… 那龙虾今天的宵夜就有着落了。 祁云心头的害怕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伸手揉了揉豹猫的脑袋:“不用你去捞,机器人会捞的,你等着吃就行了。” 豹猫不服气道:“凭什么要我等着吃?我也要捞龙虾!” 祁云委婉道:“我白天路过那个湖的时候看了一下,这里的生态环境还是很好的,里面的龙虾大概有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个和豹猫差不多大小的形状。 “它们的钳子一个有你两只爪子这么大。”小王子非常委婉地开口:“所以乔乔,我们还是等着吃吧。” 豹猫:“……” 小猫咪生气了,小猫咪的自尊心被打击到了,小猫咪没想到臭人类居然敢这么贬低他。 他气鼓鼓地从雪豹背上跳下来,踩着柔软的毛毛狠狠走了出去。 再见!他今晚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还有祁云这个讨厌的人类! 他个子小,出了门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祁云不放心,起身想去追,却被雪豹阻止了。 “他自己会回来的,乔伊斯有分寸,不会跑太远。” 祁云有些不放心,带上崽崽们起身,和年轻女人说了声就出门去了。 他先去厨房把程序设置好了,旋即才准备去哄生气的小猫咪。 谁曾想,他一出门,豹猫叼着一只昏过去的小龙虾,乖巧又骄傲地蹲在他面前,一脸地“快夸我”,再看他身后,一地湿漉漉的,都是小龙虾。 没有昏过去的小龙虾在地上爬来爬去,预谋着越/狱,刚跑了没两步就被白虎一爪一个,全塞进了小盆里。 祁云:“……” 嗯?!这些小龙虾是怎么回事? 他看看一脸骄傲的豹猫,思维有些恍惚,现在的小猫咪多这么厉害的吗?这么会儿功夫就抓了这么多只比自己小一点的龙虾? 久等不到夸奖,豹猫不太高兴地伸出爪爪,用力拍了他一下。 他刚刚明显是下水了,浑身的毛毛湿漉漉的,一拍,小肉垫就在祁云鞋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梅花印子。 “喵喵喵!”傻了吧臭人类!快夸我!我这么厉害,你还敢瞧不起我! 祁云回神,伸手把他嘴里的小龙虾拿出来,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 “牙齿疼吗?小龙虾的壳很硬。有没有划到嘴?爪爪呢,爪爪受伤没有?” 豹猫被他掰着看了全身,不怎么耐烦地看过来,示意道:“抓几只小龙虾而已,我能有什么事,你不要转移话题,快夸我!” 话音未落,他就被祁云抱了起来。 小王子一边走,一边心疼道:“浑身的毛毛都湿透了,下次不可以随便跑到水边,就算会游泳也不行,我带你上去擦擦……还是干脆洗个澡吧。” 豹猫几次张嘴都被他打断了,既无奈又郁闷地被他抱上了楼。 “把爪爪洗干净。” 祁云从背后握住他两只小爪爪,人手和猫爪交叠在一起,两只圆圆的小肉垫搓了好几下,泡泡跟着跑出来。 洗干净身子,祁云拿吹风机把小猫咪吹得蓬松松,才抱着他下楼去。 白虎玩心大起,已经把那盆小龙虾颠晕过去了。 祁云把豹猫捞上来的小龙虾交给机器人,惊奇地问:“乔乔,你是怎么抓了这么多小龙虾呀?我记得小龙虾是要钓才能钓起来的。” “喵喵!”当然是用精神力震晕,再游到水底直接捞起来的! 雪豹和小狮子都不在,猞猁又不会帮豹猫翻译,祁云便错过了这桩小猫咪有精神力的异闻。 他不甚在意地在豹猫头上揉了揉。 “下次不可以一只猫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我会担心的。” 豹猫在他怀中哼哼唧唧。 又没有跑很远,至于这么担心吗?知道你很喜欢我了,可以闭嘴了。 机器人做饭的时间缩短了很多,没多久,豹猫就吃上了他亲手捕捉的小龙虾。 一盆小龙虾吃到一半,隔壁的年轻人来敲门,手上用木托盘盛一只猫。 “骨头给他接上了,身上的大伤口也缝合了,不出意料的话明天就能醒了。这是药瓶,蓝色的那瓶是喷在他骨头上的,一天五次,喷了之后最好再帮他轻轻揉揉,活动一下,药瓶用完的时候他的脚就好了。大的伤口很深,用淡绿色的那瓶来喷,最多三天就好了。” 年轻人把木托盘递过来。 祁云没吃小龙虾,接过托盘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他。 盘子里的白猫活像是去做了美容美发似的,身上的毛发白一块红一块。这全是因为医护人员没给他洗澡,只帮他清洗了伤口处的毛毛,他身体其他部位的鲜血还在。 他安静地趴在盘中,看不出是安宁还是痛苦,爪爪虚虚捏在了一起,兀自沉睡着。 年轻人道:“冒昧问一句,这只猫是您的吗?他身上的很多伤口……不太寻常,像是被某种大型的金属给弄伤的,还有些是大型野兽的爪印。” 祁云摇头:“它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谢谢你们了,那个,医疗费我用终端转给你们可以吗?” 年轻人微笑着拒绝,“不用,我们是隶属小殿下的医疗队,他的命令我们自然是要完成的,您感谢小殿下就可以了。” 他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转身走掉。 小王子则提着木托盘回了客厅。 豹猫抬起自己吃的油腻腻的脸,往这边看了一眼,撇嘴道:“活了嘛,我就说他不会出事的,快来吃小龙虾,这可是我亲手抓的,你居然一口也不吃!太过分了!” 祁云没理解他的意思,和他们说了声就打算上楼去,拧帕子给白猫擦干毛毛。 他问过年轻人了,对方说可以擦,只是不能碰到伤口,除此之外,他一点点地蹭是没问题的。 所以祁云决定把他的毛毛擦干净。 血腥味太难闻是其中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认为猫猫都是爱干净的,毕竟他院子里的小朋友们都是乖乖洗爪爪、洗澡澡、舔毛毛的崽崽。 要是白猫起来看见自己身上这么脏,说不定会不高兴。 他的话一出来,豹猫就不高兴了,看着他怀里拿着的木盘,把小龙虾的壳扔出去,不高兴道:“一只野猫而已,你那么上心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班的崽。” 祁云哄道:“它是流浪猫,很可怜的,你们有我呀,它什么也没有,还受了伤,我得帮帮它。” 豹猫仍是一脸的不高兴。 “喵喵喵!” 雪豹道:“他说你都没有吃他抓的小龙虾,才不管,你就是偏心。” 祁云有些为难,“可是我手上拿了东西,我没有手……唔,要不这样,乔乔喂我吃一口好不好?” 豹猫一脸嫌弃,站在原地哼哼唧唧半晌,挑了一只最大的龙虾,咬开虾壳,把里面的肉肉拽了出来,骨碌碌穿过桌上的障碍跑到了他身边,用油腻的小爪爪攀着他的衣服,到了他的肩头,把那块龙虾肉塞到了他嘴里。 又在他脸上报复性地按了两个油腻的小爪印,才极其不高兴地走开了。 祁云没在意脸上的油印,托着盘子上楼,他把白猫连带盘子放在桌上,才找出一块带小黄鸭图案的毛巾,打湿了给他慢慢擦着身上的毛毛。 血污渐渐被他擦了下来,而水盆里的水已然变成了红色的,祁云换了一盆,又开始慢慢地给白猫擦身。 他换了好几盆水才把白猫擦得干干净净,拿出喷雾在白猫身上喷了好几下。 喷那瓶蓝色喷雾时,白猫没什么反应,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怀中。 等他换成喷浅绿色的那瓶时,白猫察觉到了疼痛,混沌的思绪如同被系上一根绳索,而有人拽着绳索把他提了起来。 他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 白猫视野内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虚影在他面前晃悠了很多下,才渐渐落到实处。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暖白色的小台灯,他在暖白的灯光映照下看见了一头银色的长发。 银发的主人转身,将一块温热的毛巾贴在了额头上,用指尖抵着毛巾一点点地蹭。 白猫费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浅蓝的眼睛。 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祁云愣了愣,眼中爆发出惊喜,轻声道:“你醒了?” 白猫眨眨眼。 ……面前的人还在,不是幻觉。 祁云把毛巾收回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要乱动,你的腿骨折了,才刚接上,乱动很可能会错位。” 他把帕子放进盆里,趴在床的边缘看这只白猫。 白猫洗干净之后非常漂亮,浑身的毛发雪一样白,棉絮似的,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柔软。唯一的不同是在他的脖颈处,那儿的毛毛是最厚实的,却也是不同色泽的,是淡淡的奶茶色,除此之外,他耳朵尖和尾巴上也有一点奶茶色的毛毛。 这只漂亮的白猫的眼睛是祁云最喜欢的,先前闭着眼看不见现如今他睁开眼,祁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深邃的蓝色。 他和白猫对视:“你可以说话吗?不可以的话,我下去把我的崽崽叫上来翻译一下,对了,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躺在马路边上,你似乎遭遇了什么危险,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还是说,你需要我帮你报警?” 听见“报警”两个字,白猫费力地将头颅抬起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能报警。 叛徒和那些异类会发现。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下一秒,他又闭上眼昏睡过去,黑暗彻底降临之前,他闻到了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那似乎是…… 麻辣小龙虾? 祁云有些失望,把睡着的白猫放在桌子上,下楼去找到他的崽崽们。 餐桌上堆满了小龙虾的壳。 祁云严重怀疑这片湖的小龙虾全被抓光了。 他的崽崽们看起来可可爱爱,饭量却着实惊人得很,就连最小的豹猫也可以干掉和他体型差不多大的小龙虾整整三只。 豹猫吃撑了,瘫在地上想要伸爪爪揉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 旋即,他就被拎了起来。 “崽崽又不乖了,把肚皮撑得这么厉害,不嫌撑得慌吗?”祁云顺时针给他揉着小肚皮,揉了会儿,他放下豹猫,从小黄鸭包包里找出一盒糖果。 这种糖果是有助于消化的,专为管不住肚皮的小孩儿设计的,造型也充满了卡通和童趣。 他找到一片猫爪形状的喂给豹猫。 豹猫三两下把猫爪嚼掉,站起身还想再去解决一只小龙虾,刚在祁云的掌心走了两步,就控制不住地身子一歪,倒在了祁云掌心里。 吃得太撑了。 看来他和小龙虾的缘分终止于第三只。 祁云有些想笑,抿着唇蹭蹭他的脊背:“乔乔不可以吃了,还想吃的话,我们明天再让生鲜超市送小龙虾过来。” 闻言,跃跃欲试想要爬起来的豹猫才肯放弃,趴在他掌心舒舒服服地甩尾巴。 “乔乔,我们去推球球玩一会儿,小消食一下就去睡觉。”祁云在他圆滚滚的小肚皮上戳了下。 豹猫当即就想说好,可随即,他想到什么,又摇摇头:“不要,我又不喜欢那东西,才不要。” “乔乔真的不喜欢吗?”祁云问。 小狮子吃完了东西,照常走到他身边,在他脚边爬下来,把他围了一个圈儿,甩着尾巴慢悠悠地给他翻译。 豹猫死鸭子嘴硬:“才不要!你还擅自在上面贴我的名字,撕掉!那又不是我的东西……” 他最后一句话的话音逐渐低了下去,隐隐透出小猫咪的失落和沮丧。 祁云原本想说“你不要的话,那我就拿给小狮子”,听见他带了些许委屈的话音,又将这句话咽下去,弯着眼睛和他道:“当然是乔乔的,那个球球,只是乔乔的呀,乔乔喜欢那个球球不是吗?那我就把球球送给乔乔!” 他在豹猫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乔乔不用顾忌别的,想要就去拿。”他的这句话近乎是有些认真地说出口的。 豹猫闷闷不乐地趴着,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爪爪里。 爪爪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不要。” 反正要了最后也是要丢掉。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要了。 “好吧。”祁云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多少失落,抬起右手,抱住了走过来的雪豹脑袋。 豹猫心里一刺,难过地不想说话,更加用力地捂紧了自己的脸。 “——那,这个球球就是豹豹的啦。” 小王子欢欣道,掏出那只灰色的笔,先在小黄鸭贴纸的下方贴了一张白色的长条框的贴纸,随后才歪歪扭扭地写上了几个字——“豹豹和他的小朋友”。 豹猫一顿,从爪爪下露出一只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祁云。 祁云收起笔,把那行字给他看。 “这个球球现在不是你的了,他是豹豹的了。” 豹猫盯着那行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这个球球是豹豹的,不是他的。 豹猫自欺欺人地想,不是他的球球,他就不可以丢掉了,第一个球球被豹豹送给了他,所以算是他的。 第二个球球是豹豹的。 雪豹含笑把球球在他这边推了推,透明的球里已经装了一个小海豚形状的铃铛,轻轻一滚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我把我的球借给你。” 雪豹推着球球,往他面前送了送。 豹猫看着近在咫尺的球球,忍不住伸出爪爪碰了碰,小心问道:“这是你的?” “嗯,是我的。”雪豹耐心道。 豹猫又问:“这个球球是你借给我的,对吗?” 雪豹同样点头。 豹猫站起来,伸手勉强抱住了面前的球球,一脸的自欺欺人:“是你自己要给我的,跟我没有关系,不准推到我身上。” 他话罢,推着小球在桌上叮叮当当地走了一圈,突发奇想道:“去接水!有小海豚在的地方怎么可以没有水。” 雪豹:“……” 他无奈道:“这是铃铛,接了水就响不了了。” 豹猫才不管这些,让小狮子翻译后,被宠崽无底线的祁云一手托着自己,一手托着球球去了水管旁,接了一小半的水放在里头。 豹猫看着沉在水底的铃铛,不满意地蹙眉:“还不够,还要多要点鱼鱼进去。” 他一溜烟跑了,再回来时背上背着橡胶小黄鸭、贝壳、小丑鱼雕塑…… 他扒在透明球体上,把东西悉数丢进去,爪爪在里面搅了搅,满意地收回手。 “这样才好看嘛。” 豹猫推着装了水的球球,绕着庭院高高兴兴地走了一圈,被准时准点拎他们去睡觉的小王子抓住了。 祁云道:“该睡觉了。” 豹猫祸害完球球就丢给雪豹,被祁云托上二楼,正要进自己的房间去睡觉,突然想起什么,警觉道:“那只猫呢?他睡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白猫:你说呢。 第44章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它在我的房间呀。” 小王子没察觉到年轻小猫咪的警惕和排斥, 轻飘飘说出了事实。 豹猫:“……” 他正准备进房间,一只爪子甚至踩进了房内,闻言毅然决然地收回爪子, 一溜烟跑到他脚边。 “不准!不准!不准!!!”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管,就是不准, 凭什么外面来的野猫可以和你睡,我也要和你一起睡!” 赶来的雪豹翻译了他的话, 低头咬住小猫咪的后颈。 “别闹, 你睡相不好,会踢到他。” 豹猫才不管这些, 奋力从他口中挣扎下去, 抓着祁云的衣服不松手。 小王子的情绪堪称受宠若惊, 把挂着的小猫咪捞起来:“乔乔想和我睡呀?” 豹猫点头, 一脸理直气壮。 “外面的野猫可以和你躺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行?” 祁云看着手心巴掌大的小猫咪,两只眼非比寻常地亮,脑海中升腾起美好的幻想:这么小的毛绒绒, 睡觉的时候就躺在他的枕头上, 他只要一翻身,就可以蹭到毛绒绒。 睡之前看到的是乖巧的毛绒崽, 醒之后看到的也是乖巧的毛绒崽。 他可以和毛绒绒睡一个晚上!他可以撸一个晚上的猫! 小王子高兴坏了,光是想想就已经飘飘然。 雪豹在此时开口打断他的美好幻想:“不行, 乔伊斯睡觉喜欢乱动, 他会把你从床上踢下去,再跳到你身上躺着, 而且还有那只白猫, 他如果和你一起睡的话, 乔伊斯会动到他的伤口。” 祁云果真开始犹豫。 他当然不想让那只白猫受伤,但是也舍不得毛绒绒。 豹猫超大声地反驳:“我才没有,你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就是嫉妒我,见不得我高兴!” 雪豹没有翻译他这句话,而是道:“他还可能半夜起来把那只白猫丢出房门。” 这件事是有先例的。 狞猫刚来的那段时间懵懵懂懂的,还没被养出一身的臭脾气,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乖巧。那时候几只猫猫晚上睡觉是围聚在一起的,雪豹半夜醒来,身旁的狞猫不知怎的不在了,豹猫则霸占了狞猫的位置呼呼大睡。 他找了一圈儿才在门口找到狞猫,把猫又叼回去了。 第一天晚上雪豹没怎么在意,连着两天晚上都是这样,他起了疑心,晚上留了个心眼没睡,成功抓获了罪魁祸首。 半夜三更,豹猫不睡觉,咬着狞猫的尾巴把他拖出活动室,丢到了外头。 丢完猫,他拍拍爪子,高高兴兴地回来睡觉。 扭头就看见了一脸无奈的雪豹。 这件往事雪豹记得非常清楚,就是因为这件事,豹猫和狞猫之间的关系才变得差劲起来,从一开始的勉强合得来变成了现在的水火不容。 豹猫拒不承认这是自己,反驳得超大声,深刻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理不直气也壮。 “才不是我,你胡说,豹豹就知道胡说!” 最爱胡说八道的人明明是他。 雪豹不跟他废话,把他咬下来,对祁云道:“他就说他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所以他不和你睡了。” 祁云心有不舍,揉揉挣扎的豹猫,信了雪豹胡扯的鬼话。 “豹豹把乔乔叼回去吧,麻烦你了。”他有些舍不得,不死心道:“等以后再让乔乔和我一起睡吧。” 豹猫嘴上疯狂喊着“不要”,被雪豹实施了绝对的压制,把人甩到床上,尾巴一甩便关上了房门。 祁云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只白猫还趴在木托盘里,脊背的起伏微弱,长尾巴收了起来,将自己完全地团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白猫的脑袋,“别害怕呀,你现在没事了。” 话罢,他换下弄脏的衣服,穿着淡蓝色的短袖睡衣爬上床,盖好被子后就伸手准备去关灯。 手刚触碰上智能开关,他的视线余光注意到什么,蓦地一顿。 白猫的身子轻微地哆嗦着,尾巴上的毛毛也炸了,他好像在做梦,但梦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他不会看起来这么害怕。 其实也不能说是害怕,但小王子自动理解成了他在害怕。 多可怜的小猫咪呀,脖子上没有铭牌,看上去是只流浪猫,还遭受了这样的痛苦,心里一定可害怕了。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指尖不自觉向前,灵敏的智能触控在一瞬间熄灭,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小王子脑海中全是刚才看到的那只小猫咪。 小猫咪一定害怕极了。 而且,他的伤口好像在痛。 祁云抿了下唇,将台灯又打开了。 他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抚慰着猫猫的脊背,轻声哄道:“不痛不痛不痛,猫猫不痛了,伤口不痛了,一觉睡醒就好啦。” 随着他指尖轻缓地抚摸,那只白猫好似真的不痛了,微微哆嗦的身子停了下来。 祁云松了口气,收回手正要上床,然而他才刚收回手,白猫便又开始了轻微的哆嗦,肉垫里的小爪爪伸了出来,无意识地轻轻抓挠着木托盘,身后的尾巴也跟着晃动起来。 没办法,他又把手放回去,慢慢给白猫顺毛:“不痛了,猫猫乖乖睡觉。” 顺了会儿,祁云自觉可以了,试探着把手收回来。 和之前一样的情况再次上演。 小王子有些不知所措,手僵在空中,正当他犹豫不southwind决,不知该不该收回手时,白猫的脑袋扬起来了一些,伸出两只爪爪抱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柔软的粉肉垫包裹住祁云的尾指,他愣了下,纠结过后小心伸手把白猫抱了起来,在怀中轻缓地揉弄着。 白猫果然放松,粉肉垫挂在他的手臂上,尾巴也缠了上来。 他把白猫放在肚子上,想想选择换一个姿势,把猫放在床上,蜷起身子,隔着一个枕头抱住了对方。 这样就不怕压到猫猫了。 祁云心里逐渐升腾起欢喜,忍不住在他的白毛毛上揉了下,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海底,和小兔子睡在地上的时候。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安心。 第二天早上,最先醒来的不是祁云,而是白猫。 白猫睁开眼,看见了处在自己面前的一睹柔软的墙。 他愣了下,身体后仰。 “墙”非墙,而是竖起来的枕头,枕头后还有人,那人很熟悉,正是昨天救下他、给他擦拭身上毛毛的人。 小王子现下睡得很安稳,一只手还虚虚搭在了他的尾巴上,时不时嘟囔一声“猫猫乖”。 白猫站起来。 他身上外在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内在的精神力受损却是无法医治的。 是的,他在遇见祁云之前经历了一次精神狂暴。 他静静地趴着,记忆中蓦地一段混乱至极的场景,那是他精神狂暴时的场面。 血腥、疯狂、布满整个外太空的尸体以及战火……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精神力隐隐又开始不受控,白猫将这段记忆暂时封存在了脑海中。 ……那是之前。 现在,他狂暴的精神力被短暂地压制住,他得救了。 白猫看着面前人,犹豫了下,伸出爪爪推推他。 “……祁云。”出口的却是猫叫。 假如小王子没有喝断片,他就会发现,面前这只白猫,和他喝醉酒的那天晚上死活要抱着睡的猫猫长得一模一样。 ——这只白猫是秦戈。 秦戈原本在U星的战场,会以那样的姿势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他在作战时被跟随了自己近八年的下属背叛了。叛徒和敌军合伙,干扰了他的机甲,又在他的日常饮食中下了最新合成的稀有慢/性/毒/素,对他使了调虎离山之计,让他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三方对抗之下,他被逼得精神狂暴,控制不住在机甲内部变成了兽形态。 兽形态时,他的精神力便没有了压制。敌军被他庞大的精神力全部剿灭,叛徒却逃了。 他竭力维持着清醒驾驶机甲回到了主星,但机甲出了故障,他的降落地点从原本的军部变成了不知名的郊区。 秦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谁曾想,带着学生出来游玩的祁云把命悬一线的他救下了。 这桩救命之恩他记下了。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联系林右,早在察觉自己的精神力不对劲时他就给对方发了消息,林右现在是他身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以他的能力,察觉不对之后便会开始搜查,现在估计已经将叛徒抓住了。 秦戈忍着羞耻喵了几声,祁云毫无反应,他放下心,走到祁云手边,准备解锁对方的终端联系林右。 现在的终端大多是指纹解锁,秦戈伸出手。 “啪叽。” 毛爪爪拍在了终端上,安保系统识别了好几秒,才迟疑着跳出了一行字:“识别错误,请更换形态。” 秦戈:“……” 他忘了,祁云的终端只录入了他人形态的资料,兽形态的他根本打不开对方的终端。 他得变成人才行。 秦戈深呼吸,想要变回人形,却无能为力。 他的精神力和身体现在都太虚弱了,根本变不回去。 那怎么办? ……咬醒祁云,让他来帮自己联系? 不行,这是军情,祁云只是一个普通人,告诉他不妥。 更何况,他现在的样子太虚弱了,假如被别人拍到,传到外星去,U星驻扎的敌军便会更加肆无忌惮。 不论因为什么,他都不能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他现在只能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的流浪猫,机甲造成的伤痕可以说是车祸,精神力的损伤只要不进到他的识海中,便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算了,先不急着联络林右,祁云迟早会回市区的幼儿园,到时候再找机会溜出去找人,去军部找元帅或是去找林右。 思及此,白猫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他的伤口因着走动而隐隐作痛,刚才没察觉,现在趴下来了才有所察觉。 秦戈肋骨有一处贯穿伤,伤口里好像被插/进去一把刀,反复不断地搅动着,疼痛也随之而来。 他没有吭声,兀自承受着。 直至祁云动了下,伸手隔着那层柔软的枕头虚虚将他搂入怀中,用别人听不到的音调小小声嘟囔着:“猫猫不痛,猫猫一点也不……痛……” 最后两个字的字音消散在了空气中,化作一道热气,在他毛毛附近打着旋儿。 他的手贴上了秦戈的脊背和腹部。 奇迹般的,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竟真的不再疼痛,一股温暖而安稳的气息席卷上来,将他包裹在了里头。 他在这里面只能感到安稳和宁静。 秦戈微楞,旋即,他默默放下了打算推开祁云手的爪子。 他想,祁云身上的谜团又多了一个。 没多久,他被祁云的睡意影响到,也开始变得昏昏欲睡起来,最后支撑不住,两只爪爪往床上一摊,靠着枕头睡着了。 小王子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他回家了,臭哥哥请他吃了大餐,姐姐还帮他骂了臭哥哥一顿,带着他出去玩儿了一整天。 他玩累了,回家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怀中有什么东西在动,似乎是赖在这儿不愿意走的那几只小兔子跳上了床,一个劲儿地往他怀中钻进去。 他闭着眼睛,按住怀里窸窸窣窣动弹的小白兔。 “别动了,我困……唔?” 手感不太对,他怎么没有摸到长耳朵? 摸起来也是毛绒绒的,但是体积很小,只有巴掌大,他的手完全可以把对方握住。 这个触感有点熟悉,怎么这么像…… 祁云睁眼,被他的掌心覆盖了的豹猫正哼哧哼哧地举起爪爪,去拽白猫的尾巴,准备把他拖下床丢出去。 祁云:“……” 豹豹说得居然是真的。 “乔乔?” 他轻声道。 小猫咪骤然一惊,扭过头来看他。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祁云率先开口,目光看向了他的爪爪:“你在做什么?” 被抓包的豹猫只心虚了一秒钟,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把白猫的尾巴随便一丢。 “我还要问你呢,你不是说他只是睡在你的房间里吗?怎么睡着睡着又跑到床上来了!外面的野猫脏兮兮的,身上指不定带着多少病菌呢,你不抱我睡,居然去抱外面的臭猫!” 肯翻译的不在,祁云听着这一串乱七八糟的喵喵叫,眼里浮出茫然。 半晌,他伸手把豹猫托起,“乔乔是在吃醋吗?” 豹猫身形一僵,疯狂摇头道:“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我怎么可能吃你这种臭人类的醋,就知道乱说话!” 祁云鸡同鸭讲地点了下头,脸颊在他的毛毛上蹭了蹭。 “好啦,我知道了乔乔不高兴了,回去幼儿园我再抱着你睡觉好不好嘛?这只白猫晚上痛得睡不着,我就把它抱过来的,不要吃醋嘛,你才是我的乖崽呀。” 听见最后一句话,豹猫冷哼一声。 知道我才是你的乖崽还去找外面的野猫! 你的乖崽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豹猫一生气,脑袋顶上的两只小耳朵就翻来覆去地抖动,很快就抖成了一对飞机耳。 祁云弯着眼睛,在他的超迷你小耳朵上蹭蹭手指:“乔乔今天想吃什么呀?” 豹猫用力伸大爪爪,比划了一个小龙虾的形状。 “那个我们中午再吃,早上吃辣的会肚子痛。早上我们吃肉包怎么样?奖励你可以单独吃一块小布丁,不过得是很小的,不然又吃撑了。” 豹猫眼睛一亮。 布丁!他的最爱! 祁云把小猫咪装进口袋,去盥洗室洗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已经被机器人清洗干净了,他换上散发着淡淡洗衣粉气味的衣服,拎起豹猫装进自己现在的口袋里。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了一眼床上的白猫。 唔…… 要不要买一件大口袋的衣服?他上次有看见过一件卡通的蓝色卫衣,胸前是一个超级大的口袋,和叮当猫的口袋差不多,又有点像袋鼠肚子上的口袋,正好可以把白猫装进去。 打住,他在想什么?白猫愿不愿意留下来还是个问题,他就已经在这考虑怎么把猫猫揣进口袋里了。 好喜欢这只白色的猫猫,毛发和他养的小肥兔子是一样的,柔软得能把他的手没进去。 是他撸过手感最好的猫猫。 好喜欢呀。 祁云想着,视线内的白猫突然一动,敏锐地抬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他走出房门的动作一顿。 白猫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他身边,用爪爪用力扒拉了一下他的裤腿,模样很明显。 要抱抱。 祁云被美貌迷昏了头,弯腰把他抱起来。 这下,他怀中的豹猫不乐意了,哼哼唧唧地踢着口袋,大声质疑道:“你怎么又抱外面的野猫!” 怀里的毛绒绒软绵绵地,像天上的云朵,又像刚采到的棉絮,小王子心虚虚地低头:“它、它受伤了嘛,不方便走路,所以我才抱它的。” 豹猫不领情,冲着身子微僵的白猫尾巴就是一爪子。 “臭猫!自己没有脚吗?走几步路都要人抱,快走开,走开走开!” 秦戈把尾巴收回来,竭力调整着自己僵硬的姿势。 他现在身体虚弱,天性中的兽形态对他的影响太大,让他像只真正的猫一般,看见祁云就不自觉跑了过来,伸手要他抱。 反应过来后,他打算下去的,却在即将跳下去之前听见了豹猫的声音。 他不由得一顿,微支撑起来的身子复又严严实实地趴了下去。 猫咪的天性之一:叛逆。 既然这只小猫咪这么不想让祁云抱他,那他偏要待在祁云怀里。 豹猫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在祁云的口袋里不爽地乱踢乱踹,嘴里小声骂着“破猫”“臭猫”“狗屎猫”等词。 雪白的布偶猫往祁云身上蹭了蹭。 小猫咪吃醋了,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受了伤的柔弱猫咪罢了。 祁云腾出一只手揉揉豹猫的头:“好啦好啦,乔乔乖嘛,它受伤了,那个医生哥哥也说了,尽量不要让它动弹,别闹了,我们下去吃早餐。” 豹猫顺着他的手一路往上跑,三两下就到了他的肩头,居高临下瞪着他怀中的白猫。 白猫神色冷漠,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豹猫愤愤不平地拉开了祁云的领口,把自己塞了进去,趴在他的肩窝上坐着。 哼,不就是被抱吗?他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才不像这种外面捡来的臭猫,看着就是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样子。 臭人类就是被这种破猫给欺骗了。 豹猫如果对祁云的了解给深入一点的话,就会知道,他口中的臭人类就喜欢这种柔弱无助、干什么都要依赖人的小猫咪。 祁云肩窝里坐着一只小猫咪,怀里抱着一只漂亮雪白的白猫,高兴地下楼去了。 大猫班只有小狮子起来了,他正趴在客厅看电视。 听见声响,他回头,等祁云在他身边坐下才自发挪过去,把祁云的腿缠住了。 “他醒了吗?祁老师。” 祁云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白猫给他看:“嗯,醒了。” 小狮子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把脑袋趴在了祁云的腿上,歪头看着他的新造型。 准确一点来说,他看的是祁云衣服领口鼓起来的一大团,以及隐约透露出来的一点绒毛。 “嗯?那是什么?” 祁云拉开领口,把里头趴着自己拍自己爪爪玩儿的豹猫露出来。 “是乔乔。” 小狮子有些惊奇,又有些羡慕:“他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小狮子的羡慕写在了两只眼里,却无能为力。 他既不像豹猫这么小,可以被祁云带到任何地方,也不像白猫这样,可以被祁云抱着。 他太大了,他抱祁老师还差不多,祁老师抱不了他。 提起这件事,小王子两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高兴道:“我抱了这只捡来的白猫,乔乔吃醋了,不想在口袋里待着,就跑到了我的衣服里。” 豹猫恼羞成怒道:“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乱说话!” 小狮子没给他翻译,而是弯了下眼睛。 “嗯,乔伊斯吃醋了。” 祁云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对了,小狮子,你能够听得懂这只猫猫说话吗?我有些问题想问它。” 在他怀中昏昏欲睡的白猫抬头看过来。 因着困倦,他的瞳孔颜色变得格深邃,浓稠得像是一汪化不开的墨似的。 他的眼睛是会随着周围的灯光、他的情绪、以及角度变化的,如同一个万花筒般,不论从什么地方看过去都是漂亮的。 注意到这一点,祁云的眸子又亮了几分,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太、太可爱了…… 他真的超级喜欢这只猫猫的! 小狮子点头:“能。” 祁云面色一喜:“这样啊,那你可以帮我问问它,它发生了什么吗?” 他说完,低头去看怀中的白猫。 白猫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尾巴颇有些懒洋洋地甩了下。 祁云松手,把他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放下来,蹲在沙发边,两只手扒着沙发边缘。 “你可以告诉我吗?我想帮你。” 对上他的瞳孔,白猫动作一顿,轻轻“喵”了一声。 小狮子道:“他说是因为车祸。” “车祸?”小王子疑惑:“果然是这样,开车逃跑的人太过分了,撞了你就跑,一点责任心也没有,这种人太讨厌了。” 豹猫在此时嚷嚷起来:“胡说!那个医生明明说了你身上还有大型野兽的爪印。” 秦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这只小猫咪简直把“针对他”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讨厌呼之欲出。 秦戈收回视线,在心中将捋顺的真相说出来。 小狮子道:“他说他是流浪猫,之前一直活动在这片丛林当中,但是这附近突然来了一只狂暴的大型动物,他打不过对方,被狠狠地抓了两爪子,撑着跑到了马路上,原本是想跑去另一片丛林的,却没想到被车撞了。” “他还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他,他很可能已经没命了,怎么还能躺在这里。” 豹猫叽叽喳喳道:“既然知道感恩就快走,我们这里养不起你。” 祁云只听懂了小狮子的话,伸手非常轻地揉了揉布偶猫的脑袋。 “不用这样的,举手之劳而已。我昨天问你需不需要报警,你为什么摇头呀?” 小狮子尽职尽责地翻译:“因为他是别的地方的猫猫,他原本的主人虐待他,所以他逃了出去,主人一气之下报了警,说他偷窃主人家的财务,他目前是流浪中的黑户。报警后就会被查出来,他很有可能会被遣送回去,甚至被关起来,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不想再回到那个牢笼当中去了。” 祁云一听,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突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也是黑户! 小猫咪也是黑户! 他上了岸之后就变得格外倒霉,小猫咪的经历听起来也非常倒霉,好不容易逃出来,先是遇上狂暴的动物,紧接着又被车撞了,黑心的驾驶员还肇事逃逸! 想想就超生气,一边生气,一边又心疼猫猫。 不过,这样来看的话,他们正好可以凑到一起呀。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祁云轻声问道 白猫摇头,咪呀喵呜地说了什么。 祁云肩头的豹猫冷哼一声,小尾巴在衣服里甩来甩去,搔动着祁云的肌肤。 算这只臭猫识相。 小狮子群不自觉蹙了下眉,翻译这句话格外不情不愿。 “他说,他是流浪猫,一直想要一个主人,还有一个真正的家,你是好人,他很喜欢你,但他还要去找他的家,他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肯收留他的地方的。” 小狮子越说,越觉得奇怪。 这番话先是将祁云捧在了极高的位置,紧接着又说了自己微不足道的愿望。 没有一个字在说他想被祁云收留,可话里话外又隐隐藏着这个意思。 小狮子不放心地抬头,看了眼祁云,果然见到他的眼神柔软下来,里头装满了心疼和怜惜,还有淡淡的欢喜。 他再看了看祁云肩头一无所知的小猫咪,突然觉得也不是这么难受了。 真正难受的猫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果不其然,祁云伸手握住了白猫的爪爪,心疼得眼泪汪汪:“你好可怜呀……那个,我、我其实一只想养一只猫猫,你愿意留下来吗?虽然我没什么钱,也没有特别大的权势,但是……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打你,也不会凶你,你想吃什么都给你。” 秦戈伪装的白猫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由来的心情复杂。 他这算不算是哄骗小朋友? 还是未成人的那种。 祁云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一点,啦说什么就信什么,不仅如此,还因为他的话心疼得不停吧嗒吧嗒地抹眼泪。 傻乎乎的。 又傻得很可爱。 ……不管了,回去要紧。 秦戈轻轻吁气,心想:等回去再好好赔偿祁云好了,他这么喜欢猫猫,就送他一只普通的白猫好了。 小王子试探着捏住他的爪爪,两只眼里全是期盼,“可以吗?”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豹猫的怒吼。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浑身的毛炸了个干干净净,骨碌碌从祁云口袋里爬起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爪子拍了过去。 他气急败坏道:“绝对不行,外面的野猫你抱抱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带回家?我不允许,不准,你敢把他带回幼儿园试试!” 莫名其妙被拍了一爪子,祁云眼中的泪珠要落不落,硬生生憋了回去。 “乔乔怎么了?” 小狮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想当祁老师的猫,他很喜欢祁老师,祁老师明明也很喜欢他。 “小狮子?乔乔说了什么呀?” 失落中的小狮子抬头,两只爪爪抱住了他的一只腿,有些委屈地道:“乔伊斯不准你养他。——祁老师,我也想当祁老师的猫猫。” “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白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着滑滑梯滚到了海洋球中,“砰”地一下掀开海洋球,跳到了祁云身边。 听了前因后果,他歪着头高兴道:“我也要当祁老师的猫猫!” 豹猫一脚踹在了他的鼻子上:“你是皇子,没你的份儿!滚开!” 他踩着白虎的鼻子来拍祁云,凶巴巴地威胁他:“听见没有,我让你不准养他,有我一只难道还不够吗?不够的话还有豹豹他们,不管你养谁,总之就是不能是外面的野猫!” 祁云傻了。 他看着打在一起的白虎和豹猫,又低头看了眼抱着他腿,一脸乖巧的小狮子,以及被他捏住爪爪的白猫。 QAQ崽崽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秦戈:“……” 失策了。 他也没有想到会引发这么可怕的后果。 祁云把豹猫和白虎拎开,分别揉了揉他的爪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打了。” 祁云把气鼓鼓的豹猫塞进口袋,照着他的毛脸就亲了一口:“够了,崽崽别闹,你是我的学生,你有家人,不可以做我的猫猫。” 听了这话,豹猫当场就要炸毛。 祁云的下一句话把他哄了回来:“再说了,不管是学生还是猫猫,你永远是我的崽崽呀。” 豹猫哼哼唧唧地顺着口袋坐了下去:“不管!你就是不准收养那只臭猫!让他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自己没有主人就来抢你,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猫,我呸!” 白虎在绒毯上滚了一圈儿,在他身边坐下,主动蹭蹭他的面颊。 “嗷呜!”祁老师早安呀! “崽崽早安呀。” 祁云揉揉小狮子,在他脑袋上也啵唧了一口,暂时把三只猫猫哄好,他低头看向秦戈,眸光中满是认真。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豹猫:今天就暗鲨白猫。 第45章 朴实无华小王子。 迎着他的视线, 秦戈伸出一只粉嫩嫩的爪子,和他握了下手。 ——嗯。 一人一猫的爪爪没能握在一起太久,欣喜若狂的小王子就被豹猫一口咬在了手背上。 “喵喵喵喵!!!!” 瞥见这一幕,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顿,小狮子最快反应过来, 慌忙去拽豹猫。 豹猫的咬合力在他们当中并不逊色,几乎可以堪比一只小型猎豹, 要想咬断人的骨头是轻而易举的。 小狮子不置可否地慌了起来。 豹猫是他们当中年龄、心性最小的, 脾气却是最大的,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犯错了, 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只会觉得这是别人的错, 理直气壮到了极致。 他毫不怀疑豹猫会真的咬下去。 “乔伊斯!快松口、松口!” 小狮子的爪爪刚碰上豹猫,祁云就轻轻“啊”了一声,伸手把豹猫捧了起来。 豹猫顺从地被他捧了起来,轻轻松松就松开了咬住他的嘴。 小狮子紧张的视线移到了祁云的手背上, 捧着他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查看, 半晌,他松了口气。 豹猫压根没咬实。 祁云的手背没出血, 也没被咬穿,那皮肤雪白的手背上甚至没有出现青紫, 只有两个小小的、白痕一般的牙印。 他甚至没有用力咬, 与其说是一口咬下去了,不如说是在磨牙。 小狮子:“……” 什么嘛, 原来乔伊斯根本就舍不得咬。 祁云不知道内情, 掰着小猫咪的嘴查看他的牙齿:“有没有崩到嘴巴?乔乔, 你怎么可以随便乱咬东西?” 其他猫:“……”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然而在祁云看来,重点就是这个。 他的崽崽这么可怜巴巴的,连咬人都咬不疼,甚至没有擦破皮,咬起来仿佛是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他检查了一番,松口气,把不听话又爱闹腾的小猫咪放下来。 “乔乔,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这样太危险了。”祁云严肃道。 豹猫看着他,轻轻歪了下头,胸腔中的怒意不知不觉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谁要你关心我。” 他哼哼唧唧地用爪爪拍了一下祁云的手,力道仍然是轻飘飘的,压根没用力。 ……和他平常打架的力道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白虎看得一脸震惊。 祁云则捏住他的爪爪,对准他的小肉垫就是啵唧一口。 “知道乔乔舍不得咬我,也舍不得打我,但是这也不行,随便咬人是不对的,你现在还在长牙,怎么可以随便咬人,不小心把牙崩掉了怎么办?” 豹猫懒得告诉他自己的牙早就长好了。 他现在还在生气,才不要搭理这个不要脸的臭人类。 不要脸的臭人类对着他的小毛毛脸颊就是一大口啵唧。 “要听话,不然就不给你吃小布丁了。” 豹猫猛地扭头看他:“你敢!” 祁云歪头:“你是说你知道错了吗?那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豹猫大声反驳他的话:“你不要随便理解我的意思,谁说的是这个意思啊,讨厌鬼!” 祁云笑着点点头:“你说你下次不敢了呀,这就对了嘛,听话的崽崽才是我的乖崽呀。” 豹猫:“……” 鸡同鸭讲,猫同人讲。 围观了全程的秦戈:“……” 原来祁云平常就是这么奶孩子的。 祁云亲够了,无比顺手地把他揣进口袋里,点了点白猫的额头,叮嘱他:“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听见了吗?” 他回头对小狮子道:“我上去叫豹豹起床。” 他哒哒哒跑到楼上去了。 刚推开雪豹的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豹猫就顺着他的衣服爬了上来,蹲在了他的肩头,一脸跃跃欲试。 小王子走到了床边。 看准机会的豹猫“扑通”一下跳了下去,在被子上疯狂踩来踩去:“臭豹豹,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豹豹——你快给我起床!” 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的雪豹抬头,神情非常无奈,一伸尾巴把在自己身上玩蹦蹦床的豹猫逮了下来。 惨遭拘捕的豹猫抬头看着他。 “豹豹,起床!懒猫豹豹,几点钟了还不起床!” 雪豹一脸没睡醒,毛脑袋搭在了被子边缘,看上去格外昏昏欲睡。 “因为你昨天晚上一直睡得不老实,我捆你捆到半夜,今天早上你自己倒是先跑了。” 豹猫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谁让你要和我睡的?” 这间民宿的房间只有四间,祁云一人一间房,剩下的两只猫猫一间房,猞猁和狞猫住在一起、雪豹和豹猫住在一起、白虎和小狮子住在一起。 雪豹既无奈又头疼地道:“那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你住一间房。” 豹猫的睡相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大猫班的猫猫谁也不愿意和他住,推来推去,这个艰巨的重任最终被推到了雪豹头上。 而某只小猫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猫缘有多差,还在兀自甩尾巴。 祁云见状,把豹猫留了下来,出门去叫另外两只猫猫起床。 另外两只猫猫和豹猫不是很合得来,他觉得还是不带对方过去比较好。 和雪豹的房间不同。 猞猁的房间里一片昏暗,住在这里的两只猫猫是最讨厌太阳的,因此他们把窗帘完全拉上了。 祁云借着走廊的灯光,往房里打量了一阵。 狞猫和猞猁是分开睡的,一只猫躺在床上,一只猫躺在沙发上,兀自睡得安稳沉静。 祁云打开了一盏小台灯。 被灯光照耀到,他们有些不耐烦地蹙眉,抬起爪爪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祁云看得心里好笑,走到猞猁身边蹲下来,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爪爪。 “猞猁、猞猁……乖崽起床了。” 他的乖崽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他一眼。 祁云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把脸往他这边凑过来,在他身上蹭了蹭自己的毛毛。 “乖崽睡饱了吗?该起床了,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呀?” 猞猁昏沉地一点头。 他的思绪尚且处在半梦半醒当中,看见祁云本能想要依赖对方,支撑起上半身爬了几步,把毛脑袋往他怀里一靠。 “嗷呜……” 猞猁的叫声软绵绵的,好像在撒娇一般。 事实上,他的声音就是这样的,软萌得如同在撒娇,又好像在卖萌,这也是猞猁不喜欢叫的原因。 这样的叫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威武。 祁云却听得心都化了,当场把他抱在怀中揉了一通,“崽崽今天怎么这么粘我吗?” 猞猁没有说话,趴在他大腿上睡觉。 祁云看着看着,目光从他的两只黑耳朵上落到了他的爪爪上。 猞猁的爪爪非常毛绒绒,厚厚的毛发像一双保暖的雪地靴,刚见到的时候,祁云便看上了这双“雪地靴”,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想伸手揉揉猞猁的爪子。 这么多的毛毛,看上去就超级舒服。 祁云没忍住,手试探着伸出去,做贼一般轻轻捏了下他的爪子。 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真的超级舒服! 他悄悄去看猞猁的反应,后者完全没有反应,趴在他怀中已经快睡着了。 他大着胆子在那毛毛上蹭了蹭。 “乖崽?猞猁?” 被叫到的猞猁勉强睁开一只眼,那双大而圆的瞳孔朝着他看过来。 “嗷呜?” 祁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两只眼中冒出数不清的小星星,俯身在猞猁的毛脑袋上啾咪了一大口。 猞猁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过来:“嗯?” 祁云没忍住,捏捏他的厚爪爪,在他脑袋上啵唧啵唧地又亲了好几口,猞猁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缓了会儿才彻底清醒。 他后知后觉祁云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身形蓦地一僵,耳朵一下就支棱起来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猞猁抬头。 祁云双眼亮晶晶地低头和他对视,两只眼中写满了一句话:还想再一口。 他僵着身子伸出爪爪,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动作间透着惊慌,想从祁云怀中挣脱出去。 “你不能……不能随便亲我……” 小王子不明所以:“为什么呀?” 他有些委屈:“崽崽不是说了吗?我不是外人,我可以碰你的呀。”话罢,他有些茫然地主动松开手,看猞猁跳到了床的另一边。 猞猁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崽崽,他和小狮子、豹猫不一样。 可望见祁云含着淡淡失落和难过的眸子,他又说不出来了。 ……只是亲一口。 应该没什么的吧? 祁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亲的是心心念念的乖崽猞猁。 ……不是他。 猞猁的脑袋微微垂了下去,抬爪走到他身边,主动把毛绒绒的爪爪递到他手中。 “可以亲的,但是、但是你得在我醒着的时候亲我。” 猞猁的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假如他现在是人形态的话,他一定是脸红的,就像小狮子当初一样。大猫班脸皮最薄的两只猫猫,第一只是粘人的小狮子,第二便是行事阴沉沉、不爱说话、也很少接近人的猞猁。 但他却是最轻易就被祁云拐走的。 猞猁在黑暗的泥淖中挣扎了太久,就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已经无药可救,迟早会在这方无人看到的角落里腐烂发臭。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不受人待见的、普通的猫科动物。 他没想的是,祁云出现了。 在他以为祁云只会对他轻飘飘地冲他笑笑,然后就视而不见时,祁云朝着他走了过来,把他从泥淖里捡起来,给他洗干净他身上的泥,把他带到阳光下抖了抖,又低头在他的毛脑袋上啾咪了一大口。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没出息地拐跑了。 祁云双眼一亮,立马伸手把他抱进怀中。 “好哦,我听你的,以后你清醒的时候我再揉你。” 猞猁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祁云把他从床上挪到地上,带着他去叫狞猫。 狞猫的睡姿有些奇特,他不像别的猫猫,睡觉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大团毛团子,也不喜欢揣着自己的爪爪睡。他睡觉喜欢抱着被子的一角睡,如同人类一般。 祁云戳戳他的脊背。 狞猫的尾巴弹跳起来,看似狠狠地打在了他身上,可实际上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道。 祁云看得入迷,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从门后溜进来一只小猫咪。 等祁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跳到了狞猫身上,踩着他的尾巴开始唱歌。 “啦啦啦,秃毛猫,没有毛——” 乱七八糟的喵喵叫在室内响起,祁云听得一脸恍惚,怀疑自己突然来到了KTV的包房。 恼人的噪音一刻不停,狞猫很快就被这惊为天人的歌声给唤醒了。 他扭头一看:“……” 豹猫无所察觉,一只脚踩着他的尾巴,另一只脚在地上打节拍,头上的耳朵一抖一抖,现在已经唱到了秃毛猫是猪头。 祁云非但没有阻止,蹲在沙发边笑弯了一双眼。 “呀,狞猫醒啦?” 他终于注意到狞猫睁开的双眼,视线随之投了过去。 狞猫阴测测的目光盯着豹猫,指甲尖从肉垫里伸了出来,正准备照着对方摇得欢快的尾巴就是一爪子,爪子还没挥出去,豹猫便被一无所知的祁云给抱了起来。 计划落空,狞猫不爽地收起了爪子。 “怎么这么喜欢叫人起床呀,唱的什么呀?我没有听过你唱的歌诶,叫豹豹的时候唱的好像不是这首歌。” 被他捧在掌心的豹猫仰头挺胸,一脸骄傲,“那当然,这是我自创的秃毛猫之歌!” 狞猫:“……” 他的爪子又举了起来。 猞猁瞥他一眼,学着小狮子平常的样子去蹭他的手,想要带他远离战场。 “我饿了。” 他抬头看过去。 只三个字就让祁云心软了,他问道:“想吃什么?” 猞猁道:“下去看看,乔伊斯和维安有事要说,我们先走吧。” 祁云不疑有他,把小猫咪在沙发上放下,同猞猁下了楼。担心猞猁饿狠了,他脚步飞快,也就没有听见房内传来的愤怒的猫叫。 下到一楼,猞猁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到了白猫身上。 白猫趴在沙发上小憩,白虎和小狮子原本待在他身边,看见祁云就接连跑了过来。 猞猁觉得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小狮不太高兴,身上的毛毛悉数焉巴了下去。 白虎待在祁云身边打转儿,不住伸手去拨拉祁云的衣服,嗷呜嗷呜地撒娇,本该立刻蹲下身去撸猫的祁云只是站在原地,神情充斥着无奈和苦恼。 “真的不行嘛,崽崽,你有家人呀,你哥哥要是知道会生气的。” 猞猁跟到了厨房门口,突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猛地扭头,恰巧和沙发上躺着的白猫对视。 两只猫猫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一只警惕阴沉,条件反射露出了遇到危机时的反应,另一只冷漠淡然,看过来的视线带着窥探。 ……什么意思? 猞猁心里老大不舒服,干脆钻进厨房。 “那只猫有说他想干什么吗?”他状若无意地随口一问。 祁云双眼不可避免地亮了起来。 “它现在是我的猫猫啦!”小王子的雀跃全写在了脸上,“它说它是流浪猫,我一直想养一只猫猫,我问它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它说愿意。” 猞猁猝然睁眼。 “你收养了他?” “对呀,以后它也会被我带到幼儿园,我们一起住,可以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猞猁的面色骤然阴沉下去,再看向那只白猫的视线明显带上了挑剔和不甘。 小王子一无所知,高兴地哼着歌点菜。 小狮子和猞猁对视一眼,俱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几只猫猫当中蔓延开来。 祁云对他们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相同的一碗水端平,不偏向谁,也不过分驳斥谁,他只偏向有理的人。 所以几只猫猫不觉得有什么。 豹猫明面上是待在祁云身边最久的人,但那全是因为他自己懒得走,找到机会便往祁云的口袋里钻。 这也就很容易让别人误以为他是祁云最喜欢的崽崽。 但其实祁云都一样喜欢,小王子半点也不偏心,每天揣着豹猫完全是因为豹猫最小。 假如其他猫猫也这么小,他说不准会换一件全身是口袋的衣服,把崽崽全部装进去。 祁云虽然没有明说这件事,但几只猫猫非常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也让几只猫猫之间形成了微弱的平衡。 可是现在不同。 现在出现了一只白猫。 一只外来的、以祁老师猫猫身份、不论是放假还是上班,祁老师随时随地可以把对方带在身边的白猫。 这种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 不用等到以后,他们现在就可以想象到这只猫猫将受到祁云怎样的宠爱。 这种感觉……很难受。 猞猁才放下防备,主动往祁云这边靠近了没多久,按理来说这种嫉妒的情绪不应该出现。 但没办法,他的天性就是这样。 小狮子是最粘祁云的,现在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难受得紧。 祁云点好了今天的菜单,右手摸着白虎的脑袋,左手顺势揉了揉小狮子,沉思两秒,突然想起什么,哒哒哒地跑出去,在白猫面前蹲下。 “你想吃什么呀?要平淡一点的,医生说了你现在不可以吃口味太重的东西。” 秦戈懒洋洋地抬眸看过来。 受伤加上恢复了兽形态的缘故,他现在做什么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性子。 “喵呜。”我不挑食。 祁云听不懂,转头看向厨房门口站着的小狮子。 小狮子闷声道:“他说他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 傻乎乎的小王子没听出来自己的乖崽吃醋了,笑了下便把头转回去,伸手试探一般摸摸白猫的脑袋。 “我上网查查,那你有想吃的东西吗?——对了,你有没有名字呀?我给取一个名字吧,可以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白猫,生怕自己被拒绝。 秦戈望进他那双眸子中,破天荒地有些不忍心拒绝。 他摇了摇头,这是回答祁云的第一个问题,紧接着,他又点点头,回答了祁云的第二个问题。 小王子完全忘了自己一次性问了两个问题,见他摇头又点头,有些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忌口,名字你取,我听你的。” 祁云扭头。 小狮子不想给白猫翻译了。 这只猫……有一点讨厌。 祁云朝他眨了眨眼,疑惑道:“小狮子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还是它刚刚压根就没有说话呀?” 小狮子走到他身边,爪子搭在了他的膝盖上,把脑袋也搭了上去,尾巴在背后缠住了祁云的手臂。 猫科动物大多拥有较强的占有欲和领地属性。在小狮子的认知中,祁云早就被划分进他的人里头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习惯待在祁云身边,用身子把对方围起来的原因。 他在守护领地、守护他的所有物。 “他说,没有忌口的,名字随便你。” 小狮子眼巴巴地抬头,一双眼中满是莹润的水光,覆在圆形的瞳孔中,瞧着可怜巴巴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祁云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转瞬就把白猫抛到身后去了。 “小狮子怎么了?” 小狮子不说话,在他掌心蹭蹭自己的毛脑袋,又伸舌头舔了下他的手背。 “没什么。” 祁云信以为真,伸出左手搂着他的脖颈,右手则自然而然地放在了白猫的脑袋上,轻轻蹭着对方的额头。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小王子自言自语了句。屋子里的猫猫或隐晦或光明正大地把视线投向了祁云,准备着听他取名。 小王子一无所知,沉思了半晌,眼睛一亮。 “叫你来福好不好?” 秦戈:“……” 听起来像条狗的名字。 秦戈沉默了一阵,抬头看看。 祁云双眼发亮,很明显,他是认真的。 秦戈更加沉默了。 帝国最年轻的上将和来福这个名字搭在一起,真是…… 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祁云眨眨眼,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不免失望道:“不满意吗?我再想想……你觉得旺财怎么样?发财也可以!或者倒过来,叫福来!” 秦戈:“……” 一个比一个不尽如人意。 这人取的还真是格外的…… 朴实无华。 其他猫猫:“……” 突然就没那么羡慕了。 小王子不是在糊弄,他在非常认真地考虑。 他在海底一共养了五只小肥兔子,分别叫:小白、小花、小黄、小黑、小兔。 小白全身雪白。小花的毛发是颜色最杂乱的,身上最少有三种颜色。小黄的鼻尖有一点土黄的毛发,圆滚滚的尾巴尖也是。 小黑是只黑兔子,只有两个眼眶是白的,和某种动物正好反了过来。 小兔是最普通的一只兔兔,但是它很小,并且很特别。 它的小伙伴在来了海底之后体重就一路飙升,有段时间胖到走不动路,还被哥哥压着减肥,痛苦了好一段时间。 唯独小兔,小兔始终只有巴掌大,是只正儿八经的垂耳兔,玩偶一样。它是最乖的一只,也是最喜欢出门的一只,尤其喜欢拽着小王子的鱼鳞和他一起出去玩儿。 小王子原本想叫白猫小白的。 因为对方浑身的毛毛实在是太漂亮了,是小王子见过最漂亮的颜色,唯一的杂色还是颜色相近的浅奶茶色。 但他的兔兔有叫小白的了,再叫白猫小白就是不尊重兔兔。 小王子思来想去,觉得白猫这么倒霉,正需要一点福气和运气,灵光一闪想到了来福这个名字。 他觉得他真是太聪明了。 可惜毛绒绒看起来不太满意的样子,祁云绞尽脑汁又想了几个,白猫半点反应。 他只好暂时把这件事丢开,去厨房继续点菜。 他小心翼翼地揉揉白猫的脑袋,抱着小狮子的脖颈把他托起来。 他的余光往楼梯口扫了眼。 狞猫迈着漂亮的猫步从上头下来。祁云转身的动作一顿:“咦,怎么看不见乔乔和豹豹呀?” 狞猫脸色一黑。 “不知道。”他凶巴巴地咕哝一声。 不用他回答,祁云在滑梯口找到了答案。 雪豹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上半部分是圆形的滑梯口将他的身影给遮住了些。他面前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透明圆形小球,里头并不是空的,装了一只浅灰色的小猫咪。 豹猫在里头立起上半身,握紧了自己的爪爪,满脸跃跃欲试。 雪豹神情无可奈何地抬爪,把他从滑梯上推了下去。 那颗圆形的透明球骨碌碌滚到了海洋球中央,豹猫从盖子里爬出来,骄傲无比地对着外面的人举爪爪,仿佛他面前有观众一般。 豹猫选手完成了一次非常漂亮的滑行! 满分! 雪豹紧随其后,也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他把豹猫拎起来,塞进祁云的口袋里。 小猫咪坐滑梯玩儿高兴了,丝毫不在意雪豹大逆不道的动作,抖抖身上的毛发,扒着口袋边缘往外看。 他兴致勃勃、满是高兴的目光在触及秦戈时骤然中止,硬生生沉下脸来,收回扒在口袋里的爪爪,两手一揣,一个自成一派的猫猫揣就出现了。 小王子见不得他这样子。 小王子要被萌化了。 他忍不住伸手点点豹猫的脑袋,后者不高兴地嘟噜一声,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雪豹含笑问道:“在做什么?” 所有猫猫悉数在这儿了,祁云解释了一遍关于白猫的事,又说:“我现在在给它取名字,不过没有什么灵感。” 豹猫闻言冷哼一声,老大不高兴。 和他相比起来,其他猫猫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起来。 雪豹沉稳道:“取个有寓意的名字吧。” 祁云道:“我想听听看崽崽们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豹猫闻言大声叫嚷道:“那就叫他小白!反正他浑身是白毛毛!” 不得不说,这方面他的审美和小王子达到了惊人的相似。 祁云摇头:“不行呀,这个名字好是好,可是重复了,我认识的一只兔兔就叫这个名字。” “那叫大白!”豹猫飞快道。 祁云还是摇摇头,“和动画片里的人重名啦。”他说着,视线在猫猫们身上逡巡了一圈。 “崽崽们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除了瞎出主意的豹猫之外,其他猫猫俱是一言不发。 小王子半点没察觉到猫猫间的风起云涌,把目光投向最值得信任的雪豹。 后者略一沉思:“这儿附近是安康山,取的名字要寓意好一些,那便叫他吉祥吧,吉祥如意的吉祥,和安康是差不多的意思。” 祁云一下激动起来:“好呀好呀,这个名字可以!” 秦戈:“……” 不,他不可以。 吉祥听起来和来福、旺财是一个档次的,甚至没有后面跟着的如意好听。 祁云眨巴着一双眼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或者你更喜欢福来?” 秦戈:“……” 他勉强点了下头:“吉祥。” 就吉祥吧,再想下去,他怕祁云捣鼓出更土的名字来。 毕竟吉祥就已经够土的了。 搞定了名字,祁云看向秦戈的目光仿佛在发光,谨慎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才开口,小心地将这个名字念出来。 “吉祥?” 秦戈不想应。 他不应,祁云就锲而不舍地叫这个名字。 最终,秦戈只能忍着羞耻应下这个名字,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对方期待万分的视线,小小声、小小声地道:“喵。” 祁云:“!” 他攥紧了手,被萌到说不出来话了。 布偶猫的两只白白的毛爪爪搭在了一起,一只爪爪因为意识原因外翻,露出了超级粉嫩的肉垫。 他的尾巴轻轻扬起,扇了一下风便又落了下去。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害怕,眸光水润,瞳孔变为了映照着璀璨星辰的浅蓝,通透得宛如一颗漂亮的玻璃珠。 听见呼唤的声音,布偶猫抬头,怯生生地看过来,鼻子湿漉漉的,眸子也湿漉漉的。 ……祁云要萌化掉了。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没忍住握住了白猫的爪爪,在掌心轻轻地捏了捏。 “你喜欢这个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吉祥好啦。” 小王子愉悦地眯起了眼。 他口袋里的豹猫怎么看怎么不爽,索性窜了出来,狠狠一爪爪拍在了祁云的手臂上。 “握什么握!握这么久还不放开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很显然,祁云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手就将他的爪爪也握住了。 “乔乔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对不对呀?” 豹猫:“……” 他才没有这么土! 还有,臭流氓放开他的手! 居然敢用碰过别的臭猫的手来碰他!不要脸!呸!!! 祁云一点也没有这个自觉,挨个揉了一把猫猫,就去厨房设置做菜的程序了。 今天是周天,明天才回幼儿园,还有一天的空闲。祁云原本打算带崽崽们出去野炊,现下突然多了一只猫猫,他的计划也没有被打乱,只是有些纠结。 他们出去了,猫猫怎么办呀? 要不要……把猫猫也揣上? 望见他纠结的模样,豹猫在一旁咬紧了牙,“我敢打赌,臭人类在纠结要不要把那只破猫给带出去。” 雪豹没说话,只是按了下他的脑袋,动作轻柔,揉弄一般。 小狮子两只眼中写满了羡慕。 “祁老师好像……很喜欢那只白猫。”他低叹一声,有些难过:“要是我也是白猫就好了,这样祁老师就会非常喜欢我了。” 祁云纠结完了,打算不带白猫去。 不是他不想,实在是对方的身体太虚弱了。 他狠下心,挎着小黄鸭包包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时,开关门的声音惊扰到了一直一直昏昏欲睡的白猫。 白猫下意识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祁云这是,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秦戈:盯—— 秦戈:居然不带我出去。 豹猫:今晚就暗鲨白猫。 其他猫猫:+10086。 –––––– 第46章 白莲花。 秦戈一下就精神了。 祁云要去哪儿?回帝国幼儿园吗?为什么不带上他?他想把自己丢在这儿?刚刚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其实祁云根本就不想养一只来路不明的流浪猫? 种种想法在瞬间涌入心头,秦戈坐不住了。 他顾不上腹部和后腿的伤口,从沙发上一跃而下, 跑到了祁云面前。 他在祁云脚前停了下来,伸出一只爪爪不断地扒拉祁云的裤腿, 心情不知不觉就沉了下去。 秦戈现在的想法很割裂。 一方面,他想躲开祁云, 自己回帝国幼儿园。另一方面, 看见祁云悄悄摸摸打算出门,他又没由来觉得生气。 他忍不住“喵”了一声。 你打算去哪儿? 不准把我丢下! 这种情况其实在拥有两种形态的人当中十分常见, 兽形态时兽性占据上风, 而当一个人的兽形态是什么样的时候, 他的性格和一些动作、思想、行为也会无限趋近这种动作。而人形态时, 则是人性占据上风,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他的人形态便是什么样的。 祁云一只手握在了门把上,正要悄悄关上门, 裤腿猝不及防被人扒拉了两下, 回头看了一眼后便慌乱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伤口痛不痛,有没有碰到?” 布偶猫没有回答, 有些愤愤不平地低头去咬他的裤脚,一双漂亮的眼布满水雾, 看上去好像要哭了一样。事实上, 这只是祁云的错觉,布偶的瞳孔天生就是这样的。 “喵喵喵——” 他咪呀喵呜地叫了好几声。 祁云不敢随便动手抱他, 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雪豹。 后者温声道:“他问你去哪儿, 为什么不带着他。” 祁云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低头和布偶对视,果真在在对方那双通透的眼中看见了控诉和委屈。 白猫直起上半身,两只爪爪对着他展开,粉肉垫中夹杂着棉花糖一样柔软的白色毛毛。 这个姿势是…… ——要抱抱。 祁云忙伸手把他抱起来,小心托着他受伤的后腿,满眼的心疼快溢出来了,匆忙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我只是和崽崽们出去玩儿,你的腿还没好,我就没有带你出去。脚疼吗?肚子上的伤口疼不疼?” 布偶猫趴在他怀里,有些闷闷不乐地将毛毛脸埋在了祁云的怀中,只露出一双通透的蓝眼睛。 秦戈有些不可置信。 他刚才居然萌生了不想让祁云丢下他的想法,还为此不顾伤口跑过来,扒着他的腿求他把自己带走。 太丢人了…… 祁云轻轻拍着他的僵直的脊背,有些焦急地问:“伤口疼不疼?” 秦戈飞快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他摇头时,胡须蹭到了祁云的面颊,触感痒痒的。 小王子松口气,又有些放不下心,“真的没事吗?” 秦戈点头。 被揣在祁云口袋里的豹猫冷笑一声。 臭不要脸的破猫。 奈何小王子就吃这一套,把猫猫抱在怀里轻声询问:“你想和我一起出去吗?” 他的声音比平常小了很多,生怕吓着这只遭受过主人虐待的小猫咪。 秦戈再次点头。 祁云没法,只能把他抱在怀中,想了想,又拿上两瓶药剂喷雾揣在小黄鸭包包中。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可以自己忍耐,听见了吗?” 秦戈点头。 小王子满意了,“出去的时候我一直抱着你,不可以乱跑,外面坏人很多的,要是一不小心被坏人骗走了会非常危险的。” 秦戈觉得,坏人就算是骗,也该是骗傻乎乎的小王子。 ……差点忘了,他现在就是这个坏人。 秦戈努力让自己变得没这么僵硬,适应着猫的视角和行动,乖顺地趴在祁云怀中,不忘伸出两只爪爪搭在他的衣领。 祁云低头,在他额头上啾咪了一大口。 他亲幼儿园的崽崽亲习惯了,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好了,我们走吧。” 话毕,他迈开腿就往外走,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怀中的白猫身子僵硬得不像话。 祁云怎么……这么随便就亲人? 他不知道帝国的一部分人拥有两种形态的吗?对待幼儿园的那群真假崽崽是这样,对待他也是这样,且动作看起来格外娴熟。 在祁云口袋里待着的豹猫已经快要吃醋疯了,四只爪爪抱在一起,一会儿踢一下祁云的口袋,一会儿又咬着爪爪。 臭人类! 迟早有一天把你挠花脸! 他在口袋里生闷气,被抱在祁云怀中的布偶也有些不自在。 祁云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时不时轻轻拍一下。 他高高兴兴地抱着猫猫、带着崽崽出去玩儿,殊不知他的猫猫和他的崽崽没一个高兴的。 豹猫在他口袋里踹了好一阵,从里头骨碌碌爬起来,用力拍着祁云的手臂:“我也要抱!你怎么一直抱着他?有完没完!” 小爪子的触感很轻微,再加上豹猫没用太大的力气,祁云被踹了好几脚才回神,忙腾出一只手把他捧起来。 “乔乔怎么了?” “我不要在你的口袋里,臭猫的尾巴一直遮着我的视线,我也要抱,我要抱得比他更高!” 经由雪豹的口听见这番话,祁云有些苦恼。 “我也想抱你,可是乔乔,我只有两只手,只能抱你们其中的一个。” 豹猫才不管这么多,恶狠狠地盯着白猫,扒着祁云的大拇指不愿意松开。 “我才不管,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亲口说的,我才是你的乖崽!” 祁云犯难,习惯性将目光投向雪豹。 “豹豹,乔乔不听话,怎么办?” 他话音未落,豹猫狠狠一肉垫拍在了他的脸上。 “你才不听话!昨天就让你不要捡这只臭猫回来,你不听我的。晚上的时候让你不要和他睡,你也不听我的。今天我让你不要收养他,你还不是不听我的,谁才是你的乖崽?!一只半路捡回来的流浪猫比得过我吗?你究竟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小猫咪生起气来语速飞快,质问一一句接着一句,他每说完一句雪豹就翻译一句。 小王子被巴掌大的小猫咪教训得抬不起头来。 他下意识攥紧了搂着白猫的手,又偏头在怒火中烧的小猫咪脸颊上啵唧了一大口。 “当然是你是我的乖崽嘛。”祁云说完,豹猫的脸色好转,正要说什么就听他道:“但它现在是我的猫猫呀,我养了它,我就得对它负责。” 豹猫的脸色阴沉下去。 祁云见状,忙在他爪爪上接连亲了好几口,小鸡啄米一般,直到把他亲得没脾气了才开口。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呀,毕竟你们都是我的宝贝,谁也割舍不掉。” 豹猫眼睛一横,凶巴巴地看着他:“最喜欢他还是最喜欢我?” 涉世未深的小猫咪并没有被骗到,不依不饶想要一个答案。 祁云悄悄瞄了一眼白猫。 布偶从始至终安安静静趴在他怀里,也不知他听不听得懂豹猫说的话,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听懂了的。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非常安静地趴着,好像…… 对此已经习惯了。 当豹猫气势汹汹质问祁云更喜欢谁的时候,他也只是脑袋上的耳朵稍微往中间对了对,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抓着祁云衣领的两只爪爪默不作声地收紧了,悄悄抬头来看他。 这下让两个偷看的人对视了。 布偶的眼睛是天生的忧郁和悲伤,祁云在海底听说过这种猫猫。 他们柔和、温驯、安静,同时也是体弱的。这种猫猫很粘人,在遇见认定的主人之后就不会多看别人一眼,把占有欲藏在心底,全心全意为了主人着想。 但是猫的天性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他们会近乎于笨拙生涩的待在主人身边,亲昵地贴上去,只是为了把主人留下来。 同时,这种猫非常害怕被抛弃。 所有生灵都害怕被抛弃。 祁云当时听的时候就在想。 假如他也有一只这样的猫猫就好了。他带回海底的几只小肥兔兔把“懒”演绎到了极致,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生活好不幸福。除祁云之外,谁来了都不会搭理一眼。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要一只乖巧听话粘人的毛绒绒。 不乖巧听话也没关系,只要粘他,可以让他每天摸摸柔软的毛毛就好啦。 眼下,他怀中抱着的可不就是一只这样的小猫咪吗? 祁云一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联想到他之前是流浪猫,肯定吃了很多苦,登时更心疼了。 他被蛊惑了一般,在白猫额头上蹭蹭鼻尖。 这个动作无疑回答了豹猫的问题。 他快要气炸了。 “臭猫!破猫!!狗屎猫!!!你自己没有人养吗?!干嘛来抢我的人!!!” 他边说还不够,还要用脚疯狂去踹白猫的脸,力图把他踹跑。 最好是踹毁容,这样臭人类就不会被他的外表给迷惑到了! 豹猫气鼓鼓地想。 然而想象和现实终究差了一大段距离。 他的连环夺命踢还没碰到白猫,就被祁云单手拎起来,在掌心盘成了一张舒舒服服的猫饼。 他盘猫的手法太娴熟了,豹猫很快瘫软下来。 无力反抗的他被祁云亲了好几口,“我喜欢你们两个的,乔乔不要生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豹猫拎到了头顶。 “这里够高了吗?”小王子认真地问道:“够高的话乔乔就趴在上面,记得坐稳,这是在外面,掉下来豹豹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把你接住。” 豹猫气哼哼地抓住了他两缕头发。 好不容易把这件事揭过去,祁云往雪豹身上看了一眼,正准备出发,目光猝不及防瞥到了雪豹身旁一脸羡慕的小狮子、一脸渴望的白虎,以及一脸不高兴的猞猁。 几只猫猫无声用目光盯着他,想表达的意思悉数在这目光之中了。 他们也吃醋了,他们也想被这样哄。 祁云:“……” QAQ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想养一只猫猫,他没有别的想法的…… 他的崽崽们看起来好像都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喜欢新来的猫猫吗?为什么呀,同类难道不应该更好的相处在一起吗? 小王子猜不到他们是为什么生气,迎着这么多道目光,他有些头皮发麻。 “崽崽……怎么了呀?” 他鼓足勇气问道。 小狮子蹭蹭他的裤腿:“祁老师,我也想……”也想被亲亲,被这样哄。 祁云试着猜了一下,“你也想坐在我的头上?” 小狮子:“……” 其他猫猫:“……” 不等他回过神,祁云便摇摇头:“不行的呀,我承受不住你,小狮子太大了,会把我压垮的,小狮子小一点就好了,小一点可以抱在怀里,也可以顶在头上。” 小狮子的失望和低沉溢于言表。 是呀,要是他小一点就好了。 他要是再小一点,他可以被祁老师抱在怀里,要是再再小一点,像乔伊斯一样,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被祁云揣在口袋里便揣在口袋里,想被祁云捧在手心也可以。 小狮子的目光凝望着祁云,正待收回,蓦地接触到了另一道目光。 布偶猫趴在祁云怀中,微微低头看过来,眸光冷淡而又默然,透着强者才会有的气势。 ……也只有祁云这样的傻子才会把这错认为是委屈和难过。 白猫同他对视不超过两秒,便当着所有猫猫的面,打了一个哈欠,堂而皇之地靠在祁云的肩窝闭上眼睡了。 其他猫猫:“……” 这只白猫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但他们却没有办法,他们不像乔伊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吃醋和生气敢于大声吼出来,祁云不哄他还会更生气的那种。 他们只好收拾起糟糕的情绪,同祁云出发。 一整天的游玩,几只猫猫俱是心不在焉,只有事不关己的狞猫始终无所谓。 玩儿得最高兴的反而是祁云和雪豹。 回去时,白猫好不容易睡醒了,却还是趴在祁云腿上不下来。 小王子握着他的后腿,小心地在他伤口处喷洒药剂喷雾。 “乖了乖了,只是痛一下下,很快就好了。” 祁云很紧张,他生怕白猫吃痛,到处乱动,从而不小心破坏伤口。 但他低估了白猫。 这只布偶一直乖乖趴在他腿上,哼都没哼一声。 爱脑补的小王子又是一阵心疼。 能忍痛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小王子在海底的时候,遇到过一条父母双亡的人鱼,那条人鱼非常能忍痛,只要不是将他的心脏给剜出来,受多重的伤他悉数可以忍着。 小王子还记得自己当时特别惊讶,问他是不是感觉不到疼痛。 那条人鱼笑了笑,告诉他已经习惯了。 他的吉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原因,习惯了这些伤痛,所以才会一声不吭。 祁云喷着喷雾的动作愈来愈慢,忍不住轻轻吸了下鼻子。 他不敢想象他的吉祥受了多少苦难。 白猫见他久不动弹,有些奇怪地扭头看向他。 祁云眼泪汪汪地看过来:“吉祥,你痛不痛呀?” 秦戈:“……” 不叫这个名字,其他什么都好说。 他诚实摇头:“不痛。” 这点痛对于常年在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的秦戈而言,几乎可以称为微不足道的小伤,真正严重的是他受损的精神力。 思及此,秦戈随手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精神力。 片刻后,他惊讶地发现,他被损坏的精神力竟然隐隐有好转的趋势。他原先的精神力像是一块玻璃,上头布满皲裂,只等最后一击,他彻底承受不住时,便会骤然破碎。并且这块玻璃上的裂缝是在往外蔓延的,每过一天,上头的裂缝就愈发扩大几分。 而现在,那块玻璃上的裂纹停止了向外扩展,和前些天他检查时的状态一样,甚至隐约有着往回收复的趋势。 秦戈这么惊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精神力等级之高,可以直接凝为实质,别人只能以单一的形态出现,诶精神力到达巅峰时期的他却可以以两种形态同时出现,一个是他的本体,一个是他的意识和精神力杂糅在一起的意识体。 迄今为止,整个帝国只有他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但精神力太高也不是好事,太高的精神力让他迟迟无法找到合适的治疗师,也让军部和长老院束手无策。 可现在,他的精神力停止了破损,更甚至还在自我修复。 原因是什么? 秦戈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祁云。 他的视线内骤然一花,一双温暖的后覆了上来,将他搂入怀中。 “你可以不用忍着的,哪里痛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听得见、我看得见。——吉祥以后,要做一只娇气的猫猫,疼了就叫唤出来,有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生气了闹天闹地,霸道蛮横一些也没有关系,最好像乔乔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自己永远没有错。” 秦戈无力反驳那个土鳖的名字,心思便被祁云这番话给吸引了。 他沉默下来。 他听出了祁云话中的意思。 因为现在有人心疼他、照顾他、爱护他,所以他疼了可以喊出来、生气了可以发泄出来、被人欺负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回去。 这便是小王子的想法。 秦戈被抱了好一会儿,才不甚熟练地抬起一只爪爪,拍拍祁云的肩膀。 “啪叽。” 小肉垫拍在衣服上,轻飘飘的,透着一股老成的气质,仿佛在说: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祁云拿起喷雾,认认真真撒在他的伤口处。 他一边这样做,一边往喷洒了药剂喷雾的地方轻轻吹气:“痛痛——飞!” 秦戈难得有些想笑,瞥见他眼里的认真,又将这笑意压了下去。 祁云真是个很容易招人喜欢的人。 他无法被任何东西打倒,也不会让负面情绪霸占自己太久,他可以很幼稚,也可以变得成熟。 可以胆小到看见一只大扑棱蛾子就吓昏过去,也可以胆子大到从大扑棱蛾子面前抢走两只小猫咪。 秦戈突然有一点明白幼儿园的崽崽为什么对他是这样的态度了。 假如他是祁云的崽崽。 他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一个祁老师被别的野猫抢走。 但是嘛,现在他就是这只野猫,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其他猫猫聚在一起,离这只讨人厌的猫猫远远的,身体力行展现了他们讨厌秦戈,却又因为祁云在这里,不得不把目光投放过来。 豹猫第一个沉不住气。 他冲了出去,顺着祁云的后背一通爬,爬到他的脑袋上,用小爪爪抓住了他的头发轻轻扯了扯。 “你有两个小时没有吸我了!”他控诉道:“别的野猫哪儿有我揉起来舒服?” 头皮传来轻微的拉扯感,祁云向上伸手,把头上的小猫咪拽了下来。 “乔乔?怎么了?” 豹猫抱住他的一根手指,往自己柔软的、热水袋一样的小肚皮上蹭蹭。 “揉我!不准看别的猫猫!” 祁云的拇指在他肚皮上摸了摸,自以为猜到了他的意思:“乔乔饿了?正好,我出门的时候打包了一盒布丁,先吃着垫垫肚子,回去再吃东西。” 他把豹猫放下来,拿过自己的小黄鸭包包,在里头翻找着,拿出了一盒被放在最底下、完好无损的布丁,又翻出来一把小勺子。 “来,乔乔吃吧。” 豹猫恨恨地盯着他。 谁要吃这个啊,明明是让你揉我! 他伸爪爪,正想布丁推开,余光一瞥,瞥到了祁云腿上安然躺着的白猫,动作一顿。 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他把两只爪爪缩回去,藏在肚皮底下,又张开嘴,示意道:“啊——” 我要你亲自喂,看懂了吗? 祁云盯着他的姿势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乔乔想要我喂呀?” 豹猫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祁云拆开勺子的包装袋,先舀了一勺子中间的布丁,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最甜的一口。 盛放布丁的小盒子有保温效果,因此布丁还维持着刚从烤箱中出来的状态,热气腾腾的。 祁云舀起来的那一块布丁颤巍巍的晃悠着,被送到豹猫嘴边。 他张大嘴,嗷呜一口吃掉了这口布丁。 甜! 口感超级棒! 一份布丁悉数被祁云喂给了豹猫。 前者收拾盒子时,豹猫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趴在祁云腿上的布偶,得意什么,你有被这样喂过吗? 哼,说到底还是外面捡来的野猫,才比不上他。 他可是臭人类的乖崽! 豹猫的得意一直维持到用晚餐时。 在桌边坐下来后,祁云便十分自然地将布偶猫放在腿上,拿了食物,熟练地往布偶嘴中送去。 他刚喂了第一口,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猫猫们没有吃饭,悉数抬头盯着他。 特别是豹猫,手上恶狠狠地戳着碗里的食物。 祁云眨眨眼,露出了一脸“ovo”的表情,“怎么啦?崽崽们怎么不吃,全部看着我做什么呀?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豹猫仗着身型优势,踩着餐具与餐具之间的空隙跑到了祁云面前,直起上半身瞪他。 “你这什么要这么喂他吃东西?喂我!不准喂他!你看看我跟他比起来谁比较小?” 离祁云最近的小狮子翻译了他的话,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他骨折的是后腿,前爪是可以用的,祁老师这样喂他效率太低了,等他吃完,饭菜早就凉了,到时候你吃什么?” 祁云的视线在三只猫猫中来回转换。 豹猫一脸怒气勃发。 小狮子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眸光里的羡慕快化为实质流淌出来了。 反观白猫,安静而又乖巧的趴在他怀里,两只爪爪捏住了他的衣服,亲昵地在上面蹭蹭,被抓包后浑身僵硬,连尾巴也不晃了。 怎么看怎么是布偶猫比较柔弱。 祁云摸摸豹猫的头,不赞同道:“乔乔,它的手也受伤了,肋骨伤得最严重,让它自己吃饭会很疼的。” 豹猫看向他怀里的布偶猫。 这家伙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大爷! 他先前的炫耀和高兴一下就没了,咬着牙瞪白猫。 臭猫! 看见他被喂了,就想办法让祁云也喂他吃东西,还要不要脸了? 豹猫活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猫。比塞西尔(猞猁)和秃毛猫还讨厌,这两只猫虽然讨厌,但不会耍心机! 打架就直接打了! 一点也不像这只破猫,看上去根本不敢打架,只会躲在祁云怀里装柔弱和委屈。 偏偏眼瞎的臭人类还就喜欢这样的。 祁云收回搭在豹猫头上的手:“乔乔快去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喂完吉祥就过来。” 豹猫不领情,拍开他的手,爪爪伸出来指着布偶猫。 “不管,他自己有手有脚,凭什么让你来喂他吃饭,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吃,不然我就不干了,我也要你喂,做人要公平。我是你的乖崽,他又不是,你偏心他会让我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到时候我就不做你的乖崽了!你说,他是你的谁?他谁也不是嘛。” 祁云忍不住在心里小声道:你是我的乖崽,他是我的心肝宝贝嘛。 这两者又不冲突呀。 心里想归想,他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面前的小猫咪看上去已经气炸了。 “我才不管!不准你喂他,就是不准你喂他,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雪豹把这番话翻译出来,忍不住戳了戳豹猫的小脑袋。 “这么小气?” 豹猫凶巴巴地拍开他的爪爪。 祁云正在纠结当中,腿上的布偶猫已经站了起来,四只小肉垫先后从他腿上下去,站在了旁边的空位上,费力地用小爪子去握比他爪子大许多倍的勺子。 其他崽崽的椅子和餐具都是特制的,唯独他用的是祁云的。 人用的勺子和猫用的勺子还是有些差别的,猫猫的勺子像一个茶壶柄,只需要把爪爪绷直就可以轻松握住。人用的却是直挺挺的一柄长勺,很不方便。 布偶猫费力地握了半晌,颤巍巍地伸手去舀芙蓉蛋。 祁云看得一愣一愣的。 “吉祥?” 布偶猫回头看他一眼,一双水蓝的眼中积蓄了数不清的忧郁,语气平静,姿态是不经意间透出的、属于猫类的温驯。 “喵。” 祁云看向雪豹。 “他说他不需要你帮忙,他可以自己来。” 小王子的目光又移了回去,布偶费力地想用一只爪爪控制勺子,发觉无能为力之后又用上了另一只爪爪,上半身几乎立起,腹部的起伏也变得比之前明显起来,明显是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觉得疼了。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生疏,惹得一旁的豹猫嘲笑,那双爪爪却始终握着勺子,动作有礼。 他说他可以自己来,但就他这幅样子…… 祁云完全被布偶的美貌蒙蔽,伸手把他抱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觉得他以前真是受苦多了,才会养成现在这幅乖巧懂事的样子,生怕麻烦到别人。 “我喂你,你自己来不了的。”他认真道。 布偶抬头看他一眼,他的眸子现在是湛蓝的,微歪着脑袋,瞧上去懵懵懂懂的,柔软得很。 他盯着祁云打量半晌,瞥见他面上的认真,以及那双泪汪汪的眼,十分听话地把勺子放了回去。 小王子满意了,在他脑袋上轻轻啵唧一口,揉揉他软乎乎的耳朵,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豹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布偶纯然无害的样子,气得四只爪爪都在抖。 他贫瘠的词库只能让他找到不要脸这个形容词。 布偶享受着小王子的亲手喂饭,冷淡的眸光往这边瞥了一眼,看见浑身不得劲的小猫咪,他眸子里升上些许难以察觉的愉悦。 ……这种猫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还有脸看他! 他呸!!! 豹猫如果再大一些,就会知道眼前这种不要脸的生物不叫布偶猫,也不叫白猫。 ——那叫白莲花。 秦戈很满意现状。 兽形态的他被影响得太多了,祁云身上散发的气息一刻不停地安抚着他,他除了感到舒服之外还有一点……馋。 他不喜欢别人靠近祁云,性格中的恶劣性子也蠢蠢欲动,就想看某些小猫咪不高兴。 猫类大多是这样,它们捉住小老鼠却不吃,因为嫌脏,但却喜欢和小老鼠玩游戏,一边假仁假义地让小老鼠跑,又在它跑得时候毫不留情地把猎物抓回来。直到觉得累了,才会把差点吓破胆的小老鼠给丢开。 猫科动物其实是一种天性恶劣的动物。 秦戈看着豹猫在原地炸成了毛球,视线隐晦地扫过其他几只猫猫,发现他们大多在羡慕嫉妒,眸子里泄出丝丝缕缕春风般的笑意。 这就是为什么林右和白稷从小就不喜欢靠近他的原因。 人形态占据上风的秦戈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做事雷厉风行、公事公办,更被称赞为铁血手腕。 兽形态占据上风的秦戈…… 唔,他正在和几只小猫咪争宠。 作者有话要说: 秦戈:还把小猫咪气得要升天。 –––––– 现在的秦戈:争宠、欺负一岁小奶猫(乔伊斯)、装柔弱无力地拿不动勺子…… 恢复人形态后的秦戈:…… –––––– 小王子吧嗒吧嗒掉眼泪心疼布偶猫猫的时候,布偶猫在—— 秦戈:(吞口水。) –––––– 今天的小剧场有三个!夸我!错字待会儿捉,有点匆忙来不及了。 第47章 他没有犹豫。 一顿饭吃得满桌猫猫都在炸毛, 只有秦戈吃得自在舒坦。 小王子压根没察觉出他们的暗流涌动,吃完饭便抱着布偶去看电视。等到九点半,大猫班的准时睡眠时间到了, 他才起身,准备抱着布偶去睡觉。 刚站起来, 祁云的袖子就被人咬住了。 他回头,答应了不会乱咬东西的豹猫气鼓鼓地看着他, 一双琥珀似的瞳仁中燃烧着怒火, 显得格外透亮。 他紧紧盯着祁云怀中的白猫,咬着祁云衣角的牙愈发用力, 含糊不清道:“喵喵喵!” 你又想干什么?! 祁云不明所以, 顺势把他捧起来:“怎么啦?乔乔不想去睡觉觉吗?不行, 小朋友要保持良好的睡眠时间, 你快和豹豹去睡觉吧,我和吉祥也要去睡觉。” 豹猫在他掌心两手叉腰,“不管,我是小孩子, 他又不是小孩子, 他睡这么早做什么?你也不是小孩子,你睡这么早做什么?不管不管, 不准睡!” 祁云眨眨眼,轻轻“咦”了一声, 话题却不在睡觉上, 而是在豹猫随口胡诌的话上。 “乔乔,你怎么知道吉祥多大了?” 豹猫恶狠狠地盯着白猫:“他身上的味道已经被我闻出来了, 他才不是幼崽, 他和豹豹一样!” 翻译的雪豹话音一顿。 莫名的, 他不想让祁云听见最后一句话。 他顿了顿,再回过神时面色如常地把这句话给去掉了,温声将豹猫的话重复一遍。 祁云颇有些新奇地看着豹猫。 “乔乔能闻得出来幼崽的气息吗?好厉害呀。”他的目光移到怀中的白毛身上,恍惚记起自己还没有问对方他多大。因着身边全是猫猫幼崽,所以他下意识把对方也当成了猫猫幼崽,现在来看,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拜托雪豹道:“豹豹,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吉祥,它今年几岁啦?” 他太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便没有发现怀中白猫身子一僵,尾巴根的毛发悄无声息炸锅了。 他应该告诉祁云他多少岁? 雪豹他们既然能够听得懂他的话,便表明了他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猫猫,但他却无法开口说话,这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后天造成的,一种是先天体弱形成的原因。 他不是幼崽,那祁云能够猜到的原因就是前面的。 他该如实回答吗? 不,二十九岁的猫猫,听起来真是…… 糟糕透顶。 看祁云的样子,他似乎非常喜欢幼崽,要不干脆编一个小一些的年龄吧。 反正不能让祁云联想到他身上就对了,他的面子还要。 因此,当雪豹问他的时候,他竖起了三根小小的爪爪。 三岁! 祁云道:“三岁怎么不是幼崽了嘛?乔乔不能因为它比你大,就说它不是幼崽呀,三岁很小啦。” 豹猫对这个答案没有过多怀疑,他的小脑袋瓜里除了欺负别人、闯祸、小布丁之外,就只剩下讨厌面前的这只猫猫,和把臭人类抢过来。 他哼哼唧唧地道:“不管不管,我才一岁,他都三岁了,大了我整整三倍,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我今年才十岁,他今年都三十岁了!” 祁云:“……” 他该怎么告诉他的崽崽,年龄不是这样换算的。 布偶猫比他大两岁,换算成人类的面临,他们两个也依然只有两岁的年龄差,这二十岁的年龄差是怎么得出来的? 小王子颇感无奈地点了下豹猫的小脑袋,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办呀? 他的崽崽好像数学不太好的样子。 他苦恼着苦恼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乔乔,你今年才一岁,上什么幼儿园呀?” 海底的鱼鱼们普遍在两到四岁开始上幼儿园,一岁的小鱼鱼尾巴还很脆弱,不能独自在深海之中游动。 这话一出,雪豹看向他的视线就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奇怪。 “乔伊斯是特殊的,像他和我们这样的动物,学会基础的生活知识便会被送来幼儿园,没有固定的年龄段。——祁老师不知道这一条吗?” 小王子诚实摇摇头,“我原本的家乡不是这样的。” 雪豹事先调查过他的背景资料,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家长在哪儿。 G–03区。 出了名的贫民窟。 想来,他原本生活的地方应该没有生下来就拥有两种形态的人类。小地方毕竟孤陋寡闻,祁云不知道主星是什么样的不足为奇。 雪豹打消了心头的那点怀疑。 豹猫才不管这么多,抱着他的手嚷嚷。 “听见了吗?他不是幼崽,你不可以让他这么早就睡觉,你也不准和他一起睡,他已经恢复了,让他和豹豹睡!你不要和他睡嘛,你和他睡我就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突然躺枪的雪豹回头看他一眼,对这只只会无理取闹的小猫咪感到既无奈又头疼。 偏偏有无可奈何。 祁云低头往怀中的白猫看去。 他无法拒绝豹猫,更何况豹猫今天已经生气一整天了,而且白猫的状态的确是好很多了,独自一只猫睡一天……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回了幼儿园,他就可以让布偶天天和他睡啦。 他一眼接着一眼地偷觑怀中布偶,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秦戈同他对视两秒,轻轻点头。 “喵。”我可以自己睡。 叫声中满是依赖和眷恋,似是舍不得极了。 祁云偏向崽崽的天平又悄悄偏了过来。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十分不舍地把布偶送到雪豹房间,克制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吉祥晚上要乖乖的,有豹豹在,乔乔不会动你的,我明天早上再来接你。” 浑身雪白的布偶躺在沙发上,冲着他轻轻点了下小脑袋,眸色淡淡的,又恢复了先前如墨一般的深沉。 祁云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收回视线正要走,余光一瞥,蓦地看见了口袋中的小猫咪。 “……唔?乔乔,你怎么没有下去呀,该睡觉了,不可以让我再带着你到处乱跑了。” 豹猫扒着他的口袋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道:“一个房间只能睡两只猫猫,他和豹豹睡,我当然要和你睡。” 豹猫不在意和谁睡,他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布偶,不想让对方过得舒舒服服、自自在在的罢了。 雪豹犹且不放心,打算把他从祁云口袋里拎出来。 “他睡相不好,会踹到你的。” 豹猫冲着雪豹龇牙,示意他敢再说一句就咬他。 祁云看不见他的正面,只能看见他头顶歪歪扭扭的小耳朵,满心的柔软争先恐后跑出来。他玩心大起,忍不住戳了下豹猫的后脑勺,把豹猫戳得抱着他的手指一通乱咬,只不过仍然没有留下一丁点印记。 “没关系的,豹豹,让我和乔乔一起睡吧,我比乔乔大这么多,它应该不会的对我怎么样的。”小王子信誓旦旦地道。 豹猫的外表看上去着实是太小了,只有巴掌大,甚至捧起来的时候还没有巴掌大,祁云自然不会害怕他。 就算小猫咪半夜梦游想打他,软绵绵的肉爪爪打在身上有什么疼的? 这是福利! 这是毛绒绒的福利! 小王子可喜欢这份福利了,巴不得现在就带小猫咪回去睡觉。 雪豹不放心地叮嘱道:“睡觉的时候把乔伊斯拿远一些,他不老实。” 他刻意咬重了最后一句话。 祁云不以为意,跟他挥挥手,最后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布偶,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找出一个枕头,把豹猫放在上头,又找了一块厚实的小帕子给他盖着。 “乔乔晚上就这样睡,不乐意到处乱跑。” 豹猫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只爪爪团在腹部,另一只爪爪抓着被子盖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小王子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真的睡了,才关灯睡觉。 闭上眼没过多久,他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小王子梦见了一双非常漂亮的蓝色眼睛,仔细一看,那是布偶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 那么漂亮、那么深邃,里头仿佛承载了星辰大海一般。 画面一转,那双眼睛的瞳仁正在不断地扩大、扩大,直至变成一片夜晚的海面, 那是小王子被臭哥哥带着一同浮上海面时,曾见过夜晚的海面。 那片海域是巫女一族的领域,相当于人鱼族的禁地,普通的人鱼,没有准许是绝对不能靠近这里的。他们当时是沾了姐姐的光,才能够从这一处浮上海面。 夜晚的巫女禁地很漂亮。 海水温柔极了,海浪声并不像他常去的几处海樵那样汹涌澎湃,小王子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海面。 那海面是波光粼粼的,折射着温柔的月光,温度有些偏低了,海水冰凉,打在小王子的身上,却莫名带了些温暖。 他看见圆圆的月亮掉到了海浪之中,变得残缺不全起来。 他还看见几只没有睡着的海鸥趁着夜色飞翔,雪白的翅膀如同他的猫猫的毛发一样。 这片海将一切美好展现给了小王子。 哥哥说,巫女禁地很少这么温柔,大多数时间它都是狂暴的,是以这里没有游人,普通的人鱼也从不会到这儿来,他们不会自寻死路。这里只有鬼魅一般的巫女一族居住,从远古时期便是,唯有被选中的巫女才能压制住这片狂暴的海域,令它温柔下来。 小王子还记得哥哥跟他说了一段话,他不记得确切的字句了,只记得大概是什么意思。 ——“知道这片海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安静吗?” 他诚实地摇摇头。 ——“因为我们是海之子。” 而现在,小王子将这些悉数抛却到了脑后,他只记得自己的猫猫了。 他的梦境再度随着他心里所想的发生变换,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猫站在他面前,四只粉嫩的肉垫踩在了只有巫女禁地才拥有的、细白中隐隐泛起金光的沙砾上。 沙砾被白天的热气炙烤着,到了夜间也仍然是温暖的,所以小王子没着急把他抱过来。 白猫趴在地上,尾巴圈着他自己。他微阖着眼,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了,也有可能是睡着了。 小王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过大的呼吸声惊扰到了面前睡着的白猫。 他盯着那只格外眼熟的猫猫,缓缓凑近,想靠近这只猫猫。 与此同时,他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从局外人的上帝视角变成了局中人的第一视角。 小王子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渐渐变回自己的本体。 但他心头却升不起多少恐惧,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面前的猫猫不会害他,便是发现了他的真身也不会。 祁云泡在了温柔至极的海水中,他的双腿随着海浪的冲刷渐渐并拢在了一起,直至完全合拢。 很快,他的双腿就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浅红色的、漂亮至极的鱼尾。 若有旁人在,便会知晓,“漂亮”二字,根本形容不出他的尾巴。 这条浅红色的尾巴浸在通透的海水中,它是华丽的,同时也是璀璨的,像一颗藏在蚌壳内硕大的珍珠,又像一颗绝无仅有的稀世红宝石,每一片鳞片熠熠闪光,折射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芒,轻易就可以吸引人的视线。 祁云的腰更细了些,身量也发生了变化。 拥有双腿的他身高只有一米七,恢复鱼尾的他全长却超过了两米五。 ——那条鱼尾巴实在是太大、太长了。 但他的上半身还保持着人形态。 小王子许久没有以鱼身出现了,再加之处在从小陪他长大的海水中,他暂时忘却了面前的小猫咪,在梦里高兴地转了一个圈儿。 银白的长发从原本的及腰变长,几乎拖到了他的鱼尾底部,不论是浸泡在海水中的后半部分,还是随他一起裸露在空气中的上半部分,悉数如同绸缎一般,闪着淡淡的银色光芒,顺滑得连月光也无法落在上头。 他转了圈儿,余光瞥到岸上的白团子,突然记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忙收敛起心神,悄无声息地游到了猫猫近前。 猫猫趴着的这一块沙滩地形独特,正好处在礁石中央,附近的海水深不见底,不似平常的沙滩,甫一靠近便只剩沙砾。 他得以轻松游到了白猫面前,两只手轻轻搭在礁石上。 他觉得这只猫有点眼熟。 好像……他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祁云来不及深思,梦里的他也改不了重度毛绒控的性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准备上去揉一小把。 他心想,就一小下,猫猫睡着了,猫猫不会发现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的手最终落到了白猫耳朵上,刚碰到一撮毛,白猫便骤然睁开了双眼,一双海面一般的瞳孔紧紧盯着祁云。 小王子身形一僵。 一鱼一猫对视良久,他“嗖”地一下缩回手,飞快游远了。 天性使然,人鱼是海洋中速度最快的生物之一,皇室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小王子游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百米开外,确定那只小猫咪没办法追上来后,他松口气停了下来。 祁云望着近在咫尺的海面,按捺不住心头的渴望,悄悄浮出海面看向岸上。 那只白猫躺在原地,似乎没注意他的存在。 重度毛绒控又开始蠢蠢欲动。 海底没有带绒毛的动物,他每每浮上去的岸边都是在人迹罕见的地方,别说毛绒绒,连动物也很少见。 祁云好不容易看见这么漂亮的一只毛绒绒,自然是心痒难耐。 他忍到那只小猫咪闭眼,潜进海底游了回去。他在心底纠结了好一阵才敢浮出海面,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格外失望。 在他因为谨慎而慢慢游过来的数秒间,那只毛绒绒已经不在了。 小王子扒着礁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沙滩上有四个可可爱爱的爪子印,想来是那只毛绒绒踩下的。 爪爪这么可爱,猫猫本猫摸起来一定可舒服了。 他无比失望地转身,正要游回海底时,身形骤然僵住了。 他身后也有一块礁石,而在礁石上,赫然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眸光中透着疑惑和淡淡的警惕。 从小王子的角度抬头看过去,他被身后的圆月给笼罩了,蓬松的猫猫纤毫毕现,像一圈光晕加在了上头。 祁云眼里升腾起亮光。 白猫的眼中的警惕淡了下去,转而升起的是惊艳和疑惑。 “……喵?” 他轻轻叫了声。 祁云只当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怯生生地唤道:“猫猫……” 他仰头,露出一张白得触目惊心的小脸,眼角两滴殷红如血的朱砂痣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逼人的艳丽。然而拥有这样一副能够轻易迷惑人的容貌,泡在水中的少年的瞳孔却干净极了。 对眼前的人,白猫莫名升不起警惕和戒备。 少年巴掌大的小脸奶乖奶乖的,礼貌又克制,眼巴巴地道:“你可以……可以让我摸你一下下吗?我会轻轻的。” 他的声音也熟悉极了。 白猫透过月光看着面前的人。 他眼里没有一丝恶意,比这片大海还要纯净。夜色浓厚,遮掩住了他藏在水中的鱼尾。 换做平常,白猫根本不可能答应。 然而眼下,他盯着祁云的瞳孔,却轻轻点了下头。 白猫想蹙眉,可在瞥见眼前人骤然亮起的双眸时,他又突然觉得,也不是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祁云从水中浮出上半身,绸子般的长发洒在海里,银白月光落下来,更加衬得他不似凡人。 他身上穿的衣服奇怪极了,明明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衣服和头发却没有丝毫濡湿。 他伸出手,无比小心地把白猫搂进了怀中。 “猫猫……猫猫好可爱呀。” 祁云一边小心地抚摸着怀中的白猫,一边轻声道:“你家在哪儿呀?你是从哪儿来的,你可真好看,我喜欢你。” 白猫没有说话。 事实上,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家。 祁云纤细指尖从他脊背抚到他的尾巴根,他知道尾巴是动物最敏感的地方,懂事的规避了那里,转而去揉白猫的小耳朵。 白猫挣扎了一下,似是想跳进水中,被小王子慌里慌张地搂在了怀里。 “不行,水太深了,你一只小猫咪不会游泳,遇到危险怎么办。——我抱上来一点,不要把毛毛打湿了。” 他身上的气息太让人舒服了,白猫状似乖巧趴在他怀中,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猫猫,你是自己来海边玩儿的吗?” 白猫仍然没说话。 小王子也不介意,独自自言自语了半晌,直到月亮升到当空,月光照射的角度发生了变化,他才猛然惊醒。 “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你也得回去了。” 他把猫猫放在原本的沙滩上。 柔软的触感远离怀抱,小王子莫名觉得怀中空落落的,心里也一阵失落,他看了眼遥远的海面,又看了眼面前的猫猫。 不想离开…… 毛绒绒摸起来真的好舒服。 祁云抿了下唇,心内兀自纠结着。 他将目光移面前的猫猫上,忍不住小小声道:“我要回去啦。” 猫猫没有反应。 小王子有些委屈,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去啦!”他连声音也增大了。 白猫掀起眼皮,先前的冷淡瓦解,只余下懒洋洋。 他的尾巴也跟着甩了一下,仿佛是在说:我知道了。 祁云心头的失落一下便没了大半,揉揉他的小耳朵,脑子里灵光一闪,蹦出一个想法,悄悄瞄一眼白猫。 “你明天……”他顿了下,鼓足勇气道:“你明天还会来这儿吗?” 不等白猫回答,他语速飞快道:“你明天还来这儿的话,我给你带好东西过来,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好吃的。还有玩儿的布偶,掉进水里也不会弄湿,是哥哥让我们用小珍珠和东海的鲛人一族换来的鲛绡做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图,“你明天过来的话,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好不好嘛?” 白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小王子便当他是答应了,跟他挥挥手,身影飞快消失在海水中。 残存了几分现实意志的祁云想,这个梦还挺长的。 回了家,他搜罗出一大堆吃的、玩的,还有许多宝贝,用一个锦囊装在了里头。 第二天,等周围没有人后,他便偷偷跑到巫女禁地,满怀期待地游了上去。 令他失落的是,他没有在沙滩、礁石……任何地方看见他心心念念的毛绒绒。 小王子太难过了,还以为是毛绒绒讨厌他。 他被打击到吧嗒吧嗒掉眼泪。 梦里的他似乎知道这是梦境,便没有忍耐,一颗又一颗的小珍珠从半空掉落,砸在水面上,不断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这些小珍珠进了水中也耀眼无比,很快便陷进了近处海底的沙砾之中。 人鱼国的鱼鱼们都知道,他们的小王子是个胆子小的小哭包。 被吓到了哭、难过了哭、委屈了哭、生气了也哭…… 他哭得这一片全是小珍珠,方才悲伤地攥紧了锦囊,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往回走。 他、他明天再来好了,说不定明天毛绒绒就又来了。 小王子这样安慰自己,却还是止不住掉眼泪,他游过的地方洒落一颗颗乳白色的小珍珠。 祁云失魂落魄地游到了海中央,正准备往海底潜时,骤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微不足道的一声猫叫。 他猛地扭头。 昨天见过的毛绒绒站在礁石上远眺过来,眸光平静而又冷淡。 祁云高兴坏了,飞快游过来,三、四百米的距离被他缩短到了两秒。到了近处,他的速度反而慢下来,只敢扒着礁石,露出脸来看猫猫。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猫猫?” 白猫低头看着他。 祁云确认了这是他昨天看见的猫猫,这双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他高兴得无与伦比,忘了征求对方的同意,便伸手把他抱起来,游到了更宽大的一处礁石上。 祁云一股脑把锦囊里的东西倒出来,上半身几乎趴在了礁石上,一样样拿给白猫看。 “……这个是夜明珠,晚上会发光的。这个是海底特产的一种果子,吃起来脆脆的,还有沙沙的质感,他们说像冰沙。” 他滔滔不绝地给白猫介绍着,末了,眼神期待地看着白猫。 “你喜欢这些东西吗?” 白猫低着头在看。 良久,他迎着小王子无比紧张的视线,爪爪轻轻拍了下其中一样东西。 祁云低头看过去。 那东西不是别的,是他哭出来的小珍珠,不知怎么混进了锦囊里。 这东西不值钱,也并不罕见,小王子有些迟疑地拿起来问他,“猫猫喜欢这个吗?” 白猫点头。 因为这上面的气息和祁云身上的一样,悉数能让他感到舒服。 祁云把小珍珠推过去,突然道:“你等着,我还有好多。” 他飞快潜进海底,沿着游动的轨迹把那些掉落的小珍珠给捡回来,一颗不剩。 “我刚刚哭的小珍珠都在这里,你想要就全部拿走吧。”祁云把珍珠用一个小盒子装好递过去。 白猫怪异地看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人类和别的人类怎么不一样? 祁云看着他这模样就是一阵心痒痒,恨不得把他抢回家去,反正左右也没有人。 然而良心一直在谴责他。 恍惚间,有两条黑白的小鱼鱼浮在他面前,白鱼鱼不断用小珍珠去砸黑鱼鱼,直到把心怀不轨的黑鱼鱼砸到抱着小珍珠哭,才一脸正义凛然地叉着腰责问他。 白鱼鱼问:“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猫猫也有家人,你把猫猫带回海底,它的家人怎么办?你要怎么和哥哥交代?哥哥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黑鱼鱼缩小到只有拇指大,小珍珠却还是一样大的,他两只手手无助地在硕大的珍珠表面摩挲,整条鱼鱼靠了上去。 他怯生生道:“可是,可是他真的很可爱。而且,哥哥没有机会骂我的,姐姐和母后都在家,姐姐会让他滚蛋,不准随便骂我的。” 白鱼鱼眼睛一瞪,已然生气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你忘了我们是小王子了吗?!姐姐会拦着哥哥,不让他教训你又怎么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想?总之,不准你把猫猫私自带走!” 两条小鱼鱼“砰”地一下消失了。 祁云从幻想中回神,面前的白猫对一匣子会发光的小珍珠兴趣十足,现在正玩心大起地拨弄着珍珠,动作仍然是矜持的,爪爪只是轻轻碰着面前的小珍珠,看它在珍珠堆里滚来滚去。 只是那双眸子明显比之前亮了许多。 瞥见他的视线看了过来,白猫动作一顿,不准痕迹地收回爪子,假装自己没有碰这些珍珠。 祁云双眼晶亮地看着他:“你喜欢呀?那我把它全部送给你好不好?这盒小珍珠你可以带走吗?” 白猫把盒子往他这边推了推。 他不能要这来历不明、但一看就非常珍贵的东西。 祁云眼里的晶亮硬生生转变成了水雾,委屈巴巴地瘪嘴:“你不喜欢呀……那我重新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你喜欢的东西的。” 他攥紧手,在白猫微愕的视线中,把装满小珍珠的盒子随手一丢,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他。 白猫:“……” 他伸出肉垫,按住祁云乱丢东西的那只手,眼神示意一般往海水里瞥了眼,瞳孔中的愕然十分明显。 小王子不抹眼泪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小珍珠捡回来吗?你喜欢小珍珠呀?” 白猫不忍心让那一盒璀璨的小珍珠被随手丢弃,只得点了下头。 面前的少年眸子一下就亮了,克制地伸手揉揉他,小声道:“我这里去给你捡回来。” 他骤然潜进水面,连一个水花也没惊出,白猫被吓了一跳,沿着礁石边缘跑了一圈。 之前离得远了,再加上夜色遮掩了一切,他只以为面前的少年游向海里是因为他家在海岸,没想到对方直接潜进了水底。 他久久没有出来,白猫眼里克制不住浮出焦急,叫唤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人呢? 不会溺水窒息出不来了吧? 被海草缠住了手脚,所以出不来?还是在这片未知的海域中遇见了大型鱼类?又或是被星际布下的智能渔网不小心挂住了? 愈来愈多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头,白猫回头看了眼礁石上铺满石面的东西,眼前复又浮现出少年一双漂亮的、干净的、纯粹的、他自出生起从未见过的浅蓝色瞳孔。 里头没有恶意和冷漠,有的只是委屈和发自内心的欣喜。 他连半分犹豫也没有,骤然跳进了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 小王子(恍然大悟):原来你胡思乱想的毛病打小就有。 –––––– 虫虫明天和前一章一起捉!这两天有点累了,躺平.jpg。 第48章 我叫祁云。 水面破开巨大的波浪, 一只通体纯白的猫跳到了水中,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水面上,只余下一圈又一圈涟漪。 海底的水流涌动着, 从四面八方而来,白猫努力睁大眼在海水中寻找着。 少年拥有一头格外显眼的银色长发, 如同绸缎一般,要想找到少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白猫想着, 愈发用力地往水底潜进去。 胸腔内的氧气正在一点点被剥离, 这时候的白猫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白猫罢了。明明是梦,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溺水般的窒息感。 但更为强烈的情绪, 是想找到少年的心。 终于, 他在海底看见了一片银色。 他猜得不错, 那头缎子一般的长发即使在海底也散发着光芒, 是昏暗的海水中唯一亮眼的东西。 趋光的水生物在这银光的照耀下跑了出来。 一群通体色彩斑斓、只有拇指大小的鱼儿骤然从珊瑚礁里游了出来,缀在尾端的小鱼游着游着,不知怎的游到了那头缎子似的发中,迷失了方向。 过了好一阵, 一双白皙的、骨节修长却纤细、屁儿生着薄纱一般的璞的手拨开头发, 捧着小鱼,把它送回了队伍尾端。 “迷路了呀。” 白猫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那么轻、那么柔, 软软的,天然的温柔和关切从里头流淌出来, 那种窒息感也在瞬间骤然消失。 斑斓的小鱼被送了回去, 却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一眼,最后干脆飞快地游过来, 嘴轻轻碰了下那双手的指尖。 它吻了下少年指尖。 ——谢谢。 斑斓的小鱼又飞快游回了队伍尾端。 而少年似有所感, 在此时抬头朝他看过来。 白猫看见了此生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场景。 那头过长的发丝铺展开, 随着海水的律动像着四周分散开来,少年藏在这银白的发中,抬起一张昳丽的面,眼角两滴朱砂痣殷红似血。恍惚间,那两粒小小的朱砂痣变成了种子,生长出一朵娇艳鲜嫩的、同样殷红的海之花,花朵柔弱地垂了下来,将少年的眼尾状似包在了里头。 祁云拿着那个小匣子,看过来的目光微讶。 “猫猫……你怎么下来了?” 他眼里迅速升腾起惊喜,想到陆地上的动物不能够在海里生活,这丝欣喜又变成了慌张,想也不想便飞快游过去。 一条柔韧的浅红色硕大鱼尾从银发中骤然挣出。 祁云冲出银发的包围圈,飞快到了近前,将他搂入怀中,又一刻不停地破水而出,来到了海面上。 白猫浑身的毛毛湿透了,还不小心呛到一口水,眼下正焉巴巴地趴在他怀里,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小王子心疼坏了,拍拍他的脊背,有些焦急地问道:“猫猫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怎么跳下去了呀?” 白猫用爪爪扑了下湿漉漉的鼻尖,勉强比划了一个自己没问题的手势。 祁云捏捏他的爪爪,拿出自己找回来的匣子。 “你看,这是匣子,里面的小珍珠一颗也没有少,全部给你。” 他把白猫放在礁石上,又将匣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笑得格外雀跃,“猫猫可以把这个收下吗?猫猫喜欢这个,对不对呀?” 想到他刚才因为自己一个动作,二话不说就潜进水底,白猫心头莫名一紧,犹豫很久才点了下头。 祁云的眼睛骤然亮了。 他和白猫在岸边玩到月至中天,才恋恋不舍地挥挥手,跟他告别。 临别时,他忍不住又约了明天的见面,看见白猫点头后,他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心花怒放地回了海底。 小王子一连去了五天,第六天时,他终于按捺不住问白猫。 “猫猫愿不愿意……去我家呀?” 白猫玩儿小珍珠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过来。 两双同样通透的蓝色瞳孔在此时对上,祁云紧张得攥紧了手心,生怕他拒绝自己,然后再也不来海边了。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他已经知道猫猫没有主人。 从听到这个答案的那天起,小王子就一直蠢蠢欲动,想把猫猫带回海底,直至今天,他才鼓起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我会对你好的,你想玩什么都可以,你想住在陆地上,我可以给你建房子,以后每天来陪你。你想住在水面上飘着玩儿,我也可以让姐姐帮忙,你和我回去的话也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拦你的。我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儿的,你来的话,我全部分你一半,你全部要也给你,不过要偷偷的,不然哥哥看见会骂我的……” 他一口气说了一堆,眼神希冀地看着秦戈。 “你愿意跟我走吗?” 迎着他充满期待和渴望的双眼,白猫沉默着垂下了眸子。 祁云的心骤然从半空坠到了海底,无比失落,又不愿意相信猫猫拒绝了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猫猫。 他试探着伸手,在猫猫耸拉的耳朵上轻轻碰了碰。 触感柔软至极,表层的白色毛发太厚实,以至于他甚至摸不到藏在白色毛毛中的小耳朵。 “猫猫,跟我走好不好嘛……” 白猫抬头。 一鱼一猫的眸子对上,祁云的眼里充满着紧张和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他,眼尾已经有泪光出现,似乎只要他现在拒绝了少年,下一秒少年就能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白猫极轻极轻地歪了下头。 “喵。”我答应你了。 话罢,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伸出一只爪爪,在祁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人立而起,朝着少年展开了自己的怀抱。 ……我愿意跟你走。 我们再也不要回来了。 祁云呆愣住了,巨大的欢喜似波涛汹涌的海水朝着他涌来,这种高兴和雀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把白猫捧起来,无比小心地将人抱在了怀中。 “我、我……” 他连着说了好几个“我”,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红了脸,好半晌才克制地抱紧怀中的白猫。 “我带你回家,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好不好?” 白猫盯着他骤然点亮的瞳眸,自己的眸子也跟着亮了起来,里头有一丝笑意泄出。 他点了下头。 小王子太高兴啦! 这是小王子的第一个小伙伴。 他在人鱼国有兄弟姐妹、有父母、有臣民、有长辈、有同业……唯独没有朋友。 同龄的人叫他悉数是叫他小王子的。 他们是小王子的臣民,不是小王子的朋友,这一点小王子分得非常清楚。 ……虽然哥哥骂他是个一根筋的小笨蛋,认准一件事便不会改变,也不知道变通。 但小王子还是觉得,他生来的职责便是守卫他的臣民,哪怕臣民和他关系再好,也是臣民,不算是朋友。 他的朋友随便叫他什么都可以,他会非常喜欢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也要非常喜欢他,他们要互相喜欢才对! 祁云看过一个故事。 这则故事是讲述友谊的,大致意思是说: 一个人半夜来到他的朋友家里,朋友正在睡觉,醒后拿了长剑、钱袋等物飞快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他告诉他的朋友:如果你是输光了钱,袋子里的钱能够让你翻本。如果有人和你吵架,那我陪你一起去,这里还有一把长剑,需要的话你也拿去吧。 半夜造访的人只是摇摇头,旋即说:我做梦梦到你看上去非常悲伤,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事,因此放下不下,所以才深夜造访的。① 这个故事让小王子看完之后记了很久,他也想拥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猫猫虽然和他种类不同,但是,他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呀! 他用真心去换猫猫的真心,猫猫也会把自己的真心给他。 小王子抱着白猫傻乐了很久,才把礁石上的东西一样样收拾好,打算带着猫猫潜进海底。 白猫在此时突然喵了一声。 祁云有些疑惑:“猫猫,怎么了呀?” 白猫仰头看过来,兴许是因为在梦里,和除了海里的动物之外,向来是鸡同鸭讲的小王子奇迹般的听懂了他的话。 “你问我家在哪里?” “——我的家,就在这里呀,这片海洋都是我的家嘛。” 确实,鲛人一族避世不出,他们生活的地方在另一个空间中。是以,所有海洋都是人鱼的领地,也即小王子的家。 白猫的脸皱在了一起,很显然,他没有理解小王子的这句话。 “你住在哪里?” 小王子奇迹般的又听懂了,他捧着猫猫去看海底,“我住在海底呀,就在下面。” 白猫的瞳孔中有惊诧。 ……海底? 少年住在海底? 这太荒谬了,帝国如今根本没有发明能够让人类在海底长时间存活的药品或辅助器械,除了兽形态是鱼类的人之外,没有谁会、谁能长时间待在海底。 少年却说他生活在海底。 这怎么听,都像一个荒诞的、可笑的、不可相信的谎言。 可少年看上去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他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祁云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唔?猫猫不相信我吗?那我先带你去海底游一圈。” 话罢,他伸手轻轻捂住白猫的嘴,将这只小猫咪贴近自己的身躯。 旋即,他猝不及防便潜进了海。 白猫:“!!!” 预料之中的窒息感并没有到来,那只随意捂着他嘴的手,和抱着他的那只手一起,这双手如同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将他看牢牢隔绝在了里头。他独自憋气许久,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海底时,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没有呛到。 他可以在海底呼吸。 白猫的瞳孔中渐渐升起了震惊,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可这种感觉却无比真实。 想要在海底呼吸其实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吃下巫女和皇室两方管辖的草药,另一种则是让皇室带着无法呼吸的人下去。 因为他们是海之子,被他们承认的人,在和海之子肌肤相触时,便能在海底呼吸。不过这个方法有个弊端,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时时刻刻在一起,一秒也不能分离。 这种方法迄今为止根本没有人使用。 因为向来高傲的皇室是绝不会和陆地上的生灵接触的,更遑论带着对方潜入海底。 小王子是个例外。 等白猫好不容易回过神,扒着祁云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海面已经离得非常远的,就连他也只能隐约看见海面的影子。 这得是游出去了多远? 少年的速度非常惊人,恐怕只有机甲能够和他相比拟。 祁云另一只空闲的手揉揉他的小耳朵,含着期待问道:“喜欢这里吗?” 白猫回头。 他一点吃力也没有,玩儿似的游动着,甚至还有闲心低下头来逗猫。 白猫决定收回前言。 少年的速度连机甲也比不上。 祁云把猫猫搂紧,示意他转头看过去。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鱼在深海中游动着,自在又惬意,这仿佛是另一方天地,海水涌动着,水流轻飘飘打上他的毛发,对他抱着十足的温柔。 这是一副非常漂亮的景象,没有绚丽多姿的鱼类、珊瑚,也没有阳光,却是白猫见过的所有景象当中最美的。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把头抵在祁云的肩头,余光蓦地发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 不论什么样的鱼,在少年游过来之前、经过时、以及走开后都会退避三舍。它们似乎早早地就感知到了少年的来到,提前让开,铺成了一条无形的路。 这里头许多鱼白猫闻所未闻,自然也弄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看了没一会儿,视线便被少年身后滑动的长发给吸引了,下意识伸出爪爪想要去勾,却被祁云按在了怀里。 “猫猫不可以离开我,会呼吸不过来的。”他认真道。 白猫犹豫了一下,选择收回爪爪。 祁云重新展露笑颜,“猫猫真乖。” 白猫在他怀中抬头看了眼,他已经看不见海面的踪迹了,愈往下,他看见的鱼类也就愈多、愈怪。 直至五分钟后,白猫终于看见了一种眼熟的鱼类。 起先是若干个灰黑的点,没多久,庞大的阴影群出现在他们上空,并且愈来愈近。 白猫也得以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群大白鲨! 白猫的瞳孔骤然缩小,他非常清楚这种生物有多凶残,少年根本打不过对方,只怕一个照面便会被撕碎,而他现在的样子也帮不了少年什么。 他有些焦急地伸手拉扯着少年的衣服。 躲起来! 快躲起来!有危险! 少年傻乎乎的,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猫猫别怕。” 白猫突然觉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谁害怕了?!他只是害怕少年被鲨鱼撕碎! 快躲起来啊,不管少年是怎么能在海底呼吸的,都快躲起来! 不能让那些鲨鱼发现!!! 他兀自瞎叫唤半晌,少年却没有一点反应。白猫又气又急,悄无声息放出精神力,将少年和自己用精神力包裹住,不教那群鲨鱼发现。 他不由得攥紧了少年的衣袖。 小王子一头雾水,见他浑身僵硬,也不再往下游了,在原地停下,焦急道:“猫猫哪里不舒服?怎么了?这里的水压太强了吗?怎么回事呀,姐姐明明跟我说你感受不到的,难不难受,难受的话,我们就先回去!” 他说着,浅红的尾巴一摆,顷刻便准备朝着上方游去。 “喵!”不行! 上面就是鲨鱼群!你不能上去! 小王子误把他的阻拦当成了点头,尾巴飞速摆动,一个眨眼便冲到了鲨鱼群面前。 白猫心头一紧。 ……完了,他们被发现了。 藏在少年怀中,他清晰看见那群鲨鱼嗅着味道转身,张开满是利齿的嘴朝这边游了过来。 白猫抱紧了少年。 而少年也终于发现了这群成群结伴游着的鲨鱼,动作微顿,歪了下脑袋看着鲨鱼群。 奇怪的事随之发生。 鲨鱼群游到近前,没有兴奋地冲过来,将弱小的猎物撕杀,反而接二连三地沉到了比少年低一等的地方,仿佛是在……俯首称臣。 白猫紧绷的精神力捕捉到了一股奇怪的声波。 他脑子里储存着帝国目前为止记录在册的所有声波资料,可他却辨认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祁云。 小王子抿着唇看向鲨鱼群,愈发搂紧了怀中的猫猫,觉得是它们吓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拐到海底的猫猫。 他不太高兴地道:“你们吓到它了。” 那股声波的频率变强了。 白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眸中的冷漠被这怪诞的一幕瓦解,情绪掩藏不住流露出来。 那段声波过后,小王子道:“不可以有下一次了。——还有,别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他”指的是谁? 一个接一个疑问在白猫心头浮出,他望着祁云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少神秘极了。 小王子半点没察觉他的心思,尾巴一摆便游走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讨厌毛绒绒,小王子极其喜欢毛绒绒。姐姐有时候调侃他们,说他们两个应该互补一下,这样就均衡了。 因着担心猫猫,祁云用尽了力气往前游,不过眨眼便冲出海面,松开捂住白猫嘴的手,担心地问: “猫猫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白猫扒着他的衣襟,轻轻点了下头。 小王子抱着他慢慢往岸边游。 途中,他突然道:“你在岸边等我一下,应该只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就会再上来找你。” 听见他要离开,白猫心里下意识一紧。 “喵?”你要去哪儿? 祁云道:“我要去拿金色海之花的果子给你,吃了以后你就可以在海底呼吸了,这样猫猫以后就可以陪着我啦。” 白猫的那点心慌又散了,用爪爪扒紧他的衣服。 岸边很快便到了,祁云把他放在原来的那块礁石上,正待转身,忽然想起什么,靠着教室问道:“猫猫,你还你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吗?” 白猫不太情愿地点了下头。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祁云笑得弯了一双眼,“这样啊,那等你能说话之后,要记得亲口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哦。” 白猫点头,抬头与他对视,爪爪也抬起来指了一下他。 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子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猫猫在问我的名字吗?” 白猫点头。 小王子突然就笑了。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太明亮,还被阴云遮住了大半,海边本该是黯的,可他笑起来,却教白猫觉得眼前一亮,笑得仿佛不是少年,而是月亮。 白猫遗忘了方才见到的所有东西,他也不记得今晚的月亮是怎样的,他眼里只装得进去眼前小小的月光。 小月亮缓缓张嘴。 “我叫……”我叫祁云,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梦境至此戛然而止。 祁云醒了。 他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头脑迷迷糊糊的。良久,他准备翻个身继续睡,手刚一伸出去就顿住了。 小王子狐疑地掀开被子。 ……他睡觉之前明明是躺在床中央的,怎么一觉睡醒跑到了床边,还差点摔下去。 他的睡姿一向很好,睡着之后便不会乱动。 这还是第一次。 小王子难免有些新奇,迟钝的大脑微回神,察觉出腿上有奇怪的触感,低头一看——豹猫闭着眼,两只前爪紧紧握在一起,后爪则踩在了他的睡裤上,不断踢着脚,试图把他从床上踢下去。 小王子:“……” 原来是乔乔搞的鬼。 这么小的猫咪,睡着了力量居然出奇地大,趁他睡着,把他从床中央踢到了床边,但凡他醒得再晚一点,说不定便会被豹猫给踢了下去。 看来豹豹说得是对的,不能和乔乔睡觉,他太不老实了。 祁云一脸无奈地把小猫咪拎回枕头上,又把枕头抱到了沙发上。 这样就踹不到了。 他松口气,准备下楼喝杯水再回来躺着。 门甫一打开,小王子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面前靠着一只已经睡着了的、用尾巴把自己圈起的白猫。 是他的吉祥。 吉祥不是在豹豹的屋子里吗?怎么跑到他门口来睡觉了,还没有盖被子,就这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祁云慌忙蹲下去,无比小心地把白猫抱进怀中。 突然的腾空让白猫睁开了眼。 祁云小小声道:“吉祥,怎么跑到……” 他话音未落,布偶猫半梦半醒地凑过来,将小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动作和眼神透着十足的依赖和眷恋。 不用再问了,祁云一下就懂了。 他的猫猫想他了,所以偷偷跑过来趴在了他的房门口。 想明白这一点,小王子满心尽是柔软的。 他的猫猫怎么可以这么粘人呀。 ……他太喜欢了。 祁云把布偶猫的尾巴捞起来,抱着他下楼去喝水。 “吉祥,我刚刚梦到你了。”他边走边絮絮叨叨地念。 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布偶猫支棱起耳朵,抬头看过来,那双眼被困意渲染得格外凝重,深沉如墨,仔细看又能看出里头的一丝墨色。 他用爪爪扒拉了一下祁云的衣服,“喵?”梦到我什么了? 一楼没有开暖气,现在的季节晚上给是冷的,祁云想了下,拉开外套把猫猫罩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这样也方便他单手抱着猫猫。 “我梦见你不认识我了,我可伤心了,哭了好久。后来我又问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你点头了,我可高兴了,抱着你一起睡。我想着,一觉醒来就可以看见猫猫,所以睡得特别快,然后……” 一觉醒来,他真的在门口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猫猫。 这是小王子醒后记得的片段,被他随意拼凑在了一起。 白猫盯着他看了半晌,爪爪在他的衣服上轻轻拍了下,“喵。”我也做梦了。 秦戈不记得那个梦是什么了。 他唯一记得的只有月光下少年弯着眼眸,还有两点殷红似血的朱砂痣。 ……和祁云一模一样。 或者说,他梦见祁云了。 秦戈不记得这个梦是什么,但他莫名觉得,这个梦非常真实,仿佛在很久之前,他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水很快烧开,祁云拿杯子倒了一些,自己喝了一半,那些杯子低头问他:“吉祥口渴吗?要不要喝一点?” 白猫点头,在他的外套里挣了挣,把两只爪爪伸出来,抱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喝水。 喝完后,他猛然意识到什么。 ……这是祁云的杯子,他刚刚还喝过。 小王子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的猫猫,把杯子洗干净放回置物架,揣着白猫上楼。 “吉祥想在哪儿睡?” 话是这么说的,他却不愿意松手,不想把猫猫送回豹豹的房间。 他的猫猫都跑过来找他了,他不想把猫猫抱回去,可是他要尊重猫猫的意见。 思及此,祁云难得有些紧张。 白猫没没有让他失望,脑袋一缩就进了他的衣服里。 祁云咧开嘴笑了。 他就知道,他的猫猫最喜欢他! 睡觉也要和他一起睡,真粘人。 祁云隔着外套揉了下白猫的脑袋,心满意足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脱下外套,把白猫放在床上,“好了,猫猫,我们睡觉吧。”他生怕自己动到白猫的伤口,在一人一猫中间隔了个枕头,最后揉一把白猫,满意地躺了下去。 白猫对此没有异议,闭上眼,鼻尖却突然嗅到了什么味道。 那是…… 另一只猫的味道。 秦戈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他不喜欢这股味道。 可是他却说不出来,他究竟是不喜欢这只猫,还是不喜欢这只猫缠着祁云。 秦戈索性不想了,默默增强自己的嗅觉。 他闻得出来,这味道遍布床上、枕头上,甚至祁云的衣服上也有。这也就表明了,他是直接抱着那只小猫咪睡的。 ……为什么到了他这儿,就要隔一个枕头? 猫的天性作祟,他睁开眼,轻松跨过枕头,仗着自己是虚胖,陷进了祁云和枕头之间的缝隙里头,变成了一长条的姿势正对枕头侧躺着。 饶是如此,他鼻尖还萦绕着那股讨人厌的气味。 祁云的困意去得快,来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下意识伸手搂住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唔?吉祥,你怎么过来了?” 布偶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兀自沉思两秒,突然抬腿,一脚把面前的枕头踹飞了。 旋即他转过身,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祁云怀中,鼻尖萦绕的气味变成了祁云身上独有的气味,那是阳光和某种清甜的果子气味,很淡,却完美地将另一只猫的味道给盖住了。 发现这样果然闻不到一丁点别的猫猫的气味后,身心逐渐趋近猫猫的秦戈便心安理得地睡了。 祁云也不推拒,迷迷糊糊把他搂紧了。 “吉祥真乖,我们睡觉觉啦……”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因为他睡着了而骤然中断。 秦戈莫名觉得前面四个字有些耳熟,倒似在什么地方听过一般,他没来得及深思,便猝不及防睡着了。 清晨,祁云率先睁眼,第一眼便看见了怀中雪白的毛团子。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下意识把脸凑过去蹭了蹭。 触感真的超舒服的…… 比棉花还要柔软,猫猫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毛绒绒的呀? 祁云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毛毛中,深深吸了一口,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吸着,阵地从布偶猫的脊背变成了他的小肚皮。 猫的肚皮像一个天然的热水袋,软乎乎的,小王子在他肚皮上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没忍住埋头进去吸了一口。 实在是太舒服了。 怎么可以这么舒服? 仗着猫猫在睡觉,祁云偷偷吸猫吸得不亦乐乎,眼睛几乎快弯成了一条狭长的线。 好不容易,他吸够了准备起床,正要抬头时,额头突然被一只粉爪爪拍了下。 伴随着一声无奈而又掺杂了些微弱羞赧的叫声,小王子抬头,对上白猫那双眼。 完了,偷偷吸猫被抓了个正着,猫猫会不会嫌他烦呀? 祁云一瞬间浑身僵硬。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地是,祁云耳边骤然炸开一声猫叫。 “喵喵喵——!!!” 他下意识抬头,半夜便被他挪到床头柜上的豹猫气得浑身发抖,眼神死死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迟疑):我们这算是被捉奸在床了吗? 秦戈:…… 豹猫:已气疯,jpg –––––– 错字晚点捉! 注解①:来源于《拉封丹寓言》中的《两个朋友》,原文如下: 在南非的莫诺莫塔帕王国,有两个真心的朋友,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据说这里的人交朋友,比其他地方的人真心实意得多。 一天夜里,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一个朋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就径直朝另一个朋友家跑来,把他家仆人叫醒,因为他感觉梦神已迈进了朋友家的大门。 被吵醒的朋友非常惊慌,他穿起衣服,系好钱袋,全副武装,对朋友说: “半夜造访一定是有急事相告,是不是赌钱赌光了?我这里有钱你拿去。要是和别人吵架,我们一同去论理。我还有把利剑,如果需要你也把它拿去。” “不,”他的朋友回答说,“感谢你的热情关心,我既不要钱也不要武器,我只是在睡梦中看到你有些悲伤,我担心你出了事,所以连夜飞奔赶了过来。这就是我半夜来访的原因。” 第49章 猫猫去哪里了? 豹猫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臭人类和那只讨人厌的白猫躺在床上, 两人挨得近极了,臭人类甚至把脸埋在了白猫的肚子上,而那只臭猫的爪爪抵在了臭人类的额头上。 最关键的是。 那只臭猫躺着的位置, 明明是他的位置!!! 他睡觉之前就是躺在那儿的!凭什么一觉醒来,位置没了, 讨厌的白猫还跑到了祁云的床上! 不对,分明就是那只讨厌的白猫霸占了他的位置! 臭猫! 臭人类!!! 一早上接连被抓包两次, 祁云身形蓦地僵硬起来, 对上小猫咪充满愤怒的双眼才骤然回神,极其缓慢地伸手, 将白猫搂进了怀中, 试图自欺欺人告诉豹猫, 这里没有别的猫猫, 只有他一只猫猫。 他张了张嘴,本能想要狡辩,又不知该说什么。 说什么? 白猫跑到了他的房间门口趴着,是他自己看不过去, 把猫抱进来的。 但是他昨天晚上答应了吃醋的小猫咪, 不会和白猫躺在一起的…… 看见这个动作的豹猫快要气疯了。 臭人类这是在维护那只臭猫吗?!不仅趁着他睡着了,把那只臭猫抱上床, 甚至还在他醒来后选择第一时间维护臭猫。 小王子小小声道:“乔乔,你醒了呀?” 他顿了顿, 无比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乔乔饿不饿?今天的早餐想吃什么?到时间了, 我们该起床……” “喵喵喵!” 豹猫打断他,两只眼里满是喷薄的怒火, 抱着自己的迷你方形枕头走过来, 二话不说就给了白猫一枕头。 “啪。” 柔软的羽毛枕打在了同样柔软的猫猫身上, 体型的关系,他力气比较小,打猫也轻飘飘的,说是打,更像是给对方扇了扇风。 布偶猫的毛毛被他扇得支棱起来了。 秦戈刚醒来,头脑还有些不清醒,本能把爪爪按在祁云的额头上,不让他再肆无忌惮地吸下去。 他还准备继续躺下睡,身后便响起了豹猫的吼叫声,过了三十秒,他被祁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搂入怀中。 这会儿被小猫咪打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他没什么反应,冷淡回头看过去。 豹猫气得眼睛都红了。 “臭猫!你怎么又爬上来了?!明明说了不让你和他睡的,你要不要脸?不要脸,我呸!就知道抢别人的主人!” 他攥紧手中的小枕头,忍不住又给白猫来了一下。 这一下打在了白猫的耳朵上。 那只被雪白毛发覆盖的小耳朵轻飘飘地折了下去,祁云无比心虚地往后缩,小声道:“乔乔,不要一起来就这么大的火气,早上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豹猫转移视线瞪向他。 “你还说我,你昨天不是说了,不和他睡的吗?怎么我一睡着,他又跑到你床上来了!” 小狮子和雪豹不在,小王子听不懂他的话。 但他看得懂小猫咪生气的表情。 小王子非常、非常怂地往后又缩了点,并且更加坚定地搂紧了怀中的猫猫,在豹猫再次想一枕头打上来时,他伸手拦了下来。 “乔乔,不要生气了嘛……” 软绵绵的枕头扑在了小王子的胳膊上,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豹猫。 反倒是布偶有些不太高兴。 他伸出爪爪,把祁云手臂上被豹猫打过的地方给捂住了,瞳孔的颜色变得深沉,含着几分冷淡和漠然,在祁云怀中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豹猫丝毫不畏惧,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比眼睛大吗?! 他要是有白猫这么大,眼睛肯定比这臭猫大不知道多少倍! 秦戈把心虚的小王子藏在身后,转头来看豹猫。 “够了,乔伊斯,不要太无理取闹。” 豹猫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我和臭人类之间关你什么事?你一只半路捡来的野猫,这才几天,你凭什么这样凶我!” 秦戈走到近前。 豹猫和他四只爪爪加起来差不多大,他想要看豹猫,只得低头。而这个动作又教他的瞳孔显得格外深沉,里头的目光是轻而远的,仿佛什么东西也装不进去。 “你无理取闹没有用。”他冷漠地宣判事实。 豹猫凶巴巴地看着他。 布偶猫低下头,舔了下自己的爪子,姿态是天生的优雅和高贵:“他现在最喜欢的猫猫是我。”生怕豹猫听不懂一般,他强调道:“我是他唯一的猫猫。” “他可以带任何班的学生,但他只有我一只猫。你是学生,不是他的猫,你吃醋没有用。” 豹猫的确听不懂这些话,他大致理解了一下,意思是:白猫才是祁云心尖尖上的宝贝,而他这个乖崽是随时可以由别人来当的。 他当下便气得不行,看着那张小人得志的脸磨牙。 布偶猫戳了下他的脑袋,力道并不重,只是想把他推开:“听懂了吗?” 话音未落,豹猫一枕头砸在了他脸上。 秦戈:“……” 人生头一次,他被人打了脸。 对方还是只巴掌大、一岁多几个月的小猫咪。 秦戈觉得自己在陈述事实。 他们的位置处在不一样的地方,祁云对待他们的方式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在他看来,豹猫的吃醋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祁云现在是他的,不管豹猫怎么撒娇、卖萌、耍无赖也没用。 豹猫显然不这么觉得,捡起自己的小枕头拍了拍,又要砸过来。 完全听不懂的小王子在旁边呆愣愣地趴着。 他们在说什么呀,小王子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听不懂不妨碍他义正辞严地阻止豹猫。 “乔乔,怎么拿枕头乱砸别的猫猫呀?这样是不对的,把枕头放下,去洗脸和爪爪,洗完我们下去吃东西。” 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跳过刚才的事,一只手捧着豹猫,另一只手把白猫搂在怀中,慢吞吞下楼去了。 豹猫的脾气来得快消失得更快,更何况他现在生气,祁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能暂时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路过床头柜时,豹猫把自己的小枕头丢到被临时当成床的大枕头上,拍拍两只干干净净的爪爪。 余光瞥到这一幕,祁云松了口气,暗戳戳问道:“乔乔不生气了吗?” 豹猫闻言立马瞪眼,两只眼里写满了一个词:解释。 小王子唯独看懂了这个词。 他一瞬间开始苦恼,绞尽脑汁搜刮着像样的借口,最终还是因为不擅长说谎,决定实话实说。 “对不起嘛乔乔,我半夜的时候被你踢醒了,觉得有些口渴,就想下楼来喝水,出了房门看见吉祥趴在我的房门口睡觉,我就把它抱回来了。” 他越说,豹猫的脸色便越往下沉。 祁云连忙补救道:“你看呀,是这样的,外面这么冷的天气,让吉祥在走廊趴着睡一个晚上,它肯定会生病的。乔乔应该也不想让它生病吧?它身上还带着伤,再感冒发烧,肯定会很难受的,乔乔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别计较我了嘛。” 他说着,在豹猫脑袋上亲了一口。 豹猫被亲得高兴了,两只小耳朵在头顶一抖一抖的,软乎乎地趴倒下去了。 他的怒气褪的七七八八,冷哼一声。 见他的脸色好转,祁云又在他脑袋上亲了好几口。 “乔乔是最善解人意的猫猫,肯定不会把吉祥丢在外面不管的,对不对?” 豹猫余光瞥一眼布偶猫,哼哼唧唧道:“还不是他自己愿意从有暖气、有空调的房间出来挨冻,生病了活该。” 白猫趴在他怀里,围观了他把一只盛怒中的小猫咪哄得服服帖帖的全过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云真是……意外的熟练啊。 小王子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了楼梯,带着猫猫去厨房挑选今日早餐。预定的回去时间是中午之前,他们吃完早餐就可以回幼儿园了。 挨个把崽崽叫起来,吃过早餐,祁云收拾了一下,背着小黄鸭包包,左边口袋揣着豹猫,两只手则抱着布偶猫,同其他几只崽崽一起,坐上了回幼儿园的巴士。 一直被兽形态影响到的秦戈也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打算。 幼儿园的巴士在门口停,等人走光之后,才会自动回到幼儿园的地下车库当中。 他可以趁着车停的时间,从祁云怀中溜走,之后是去哪儿他还没想好,不过以防万一,军部不能去。这次的叛徒是他身边跟随了他近十年的属下,且情报充分,他一个副将,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情报网,那原因只有一个——军部高层出了叛徒,并且把情报告诉给了他的属下。 秦戈的选择有两个。 去元帅的府邸,也即他父亲的府邸,或是林右家。这两人绝不可能是叛徒,后者从小便和他一起长大,大半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父母、爱人、弟弟悉数住在帝国。 至于前者…… 秦戈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没有人比他知道,这位元帅大人究竟有多爱国。如果他是叛徒那帝国早就亡了。 小王子尚且不知道怀中的猫猫在想什么,车子行到半途,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忍不住哼起来。 他哼得不是现今任何一首已知的曲子,至少车上的七只猫猫没有猫听过。 这是海底的一首歌谣,他哼得不成曲调,有些歪歪扭扭的,全凭心情来哼。 秦戈不知不觉便放松了四肢,在他怀中昏昏欲睡起来,眼皮一点点阖上。 即将陷入昏睡的前一秒,他骤然睁开双眼。 目之所及的六只猫趴在皮椅上,已然昏昏欲睡,一股极浓烈的困意席卷了这辆巴士,唯一还睁着眼的只有祁云,他什么也没注意到,手轻轻拍着布偶猫的脊背,眼睛往窗外看。 秦戈凝眉,本能想要思考什么,思绪却处在极放松的烫状态,松散着,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抬起爪爪,勉强拍了一下祁云的手背。 “喵?”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祁云被他的小肉垫拍得回了神,低头看向他:“怎么啦?吉祥觉得无聊了吗?” 秦戈摇头。 祁云眨眨眼,“那是怎么了呀?” 白猫张了张嘴,爪爪指着自己的嘴,哼哼唧唧了两声,又朝着他歪头,瞳孔中浮出清晰的疑惑。 小王子模仿着他的动作,福至心灵猜到了他的意思。 “这首曲子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的名字叫《安眠曲》,另一个版本的名字叫《夏天的梦》,在调子和歌词上面改动了一下,初版是《安眠曲》,我睡觉的时候母亲会给我唱。后来有一条……一个人把这首歌改编成了《夏天的梦》。” 《安眠曲》? 布偶猫往车内扫了一眼,示意他也回头看一眼。 这首歌安眠的效果是不是有一点太强悍了?车上的几只猫猫这会儿已经全部睡着了,如果不是他心里记着事,说不定也会和这些猫猫一样,闭上眼睡着。 祁云瞪圆了眼。 怎么全部睡着了?是因为他刚刚唱的歌吗? 小王子视线范围内,豹猫仰面躺着,小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打着椅子面,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他蓦地想起什么。 姐姐曾经说过,人鱼的歌声天生就拥有魔力。 他那时候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嘛…… 小王子有一点点心虚。 他察觉到怀中布偶带着疑惑的目光,那点心虚逐渐扩大,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打哈哈道:“这首曲子可能有魔力吧,猫猫们玩儿累了嘛,所以就睡着了呀。” 秦戈不相信。 小王子眨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将他那双浅蓝色的瞳孔遮住,小刷子似的睫毛后透出隐约的淡蓝色。 “就是这样嘛,吉祥刚才也差点睡着,我说得对吧?” 秦戈盯着他心虚的表情,过了两秒,他收回视线,轻轻点了下头。 “喵。”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移开了视线,小王子便松了口气,胸腔的起伏比之前大很多,紧紧贴着他的秦戈自然察觉到了。 他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祁云既然不想说,那他追问也得不到答案。 更何况,人形的他和祁云是萍水相逢,顶多还有一份恩情,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兽形态的他和祁云认识也没超过三天。 他走了,祁云应该不会特别难过。 巴士很快行驶到了市区,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来。祁云抱着他起身去叫睡着几只猫猫。 “崽崽,起床,早上不是才睡醒吗?怎么又困了呀?我们到幼儿园了,——一个周末没有回来,不去看看小盆栽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他说得后半句话成功把昏昏沉沉的几只崽崽叫醒了。 一只接着一只崽崽从巴士上下去,摇摇晃晃走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祁云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车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车门和车身严丝合缝合拢时,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砰”声。 他正要迈开腿,怀中的布偶猫不知怎的突然挣扎起来,骤然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祁云一个没注意让他跑了,慌忙弯腰去抱他。 他的速度比不上布偶,只能眼睁睁看着布偶钻进了巴士车底下。小王子想也不想就趴下去,想伸手把他抱回来。 “吉祥、吉祥?你怎么了?” 听见满是焦急和关切的声音,白猫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王子毫不在意衣服地趴在地上,半边脸几乎贴在了地上,一头银色的长发也从脑后滑落下来,眼里满是焦急,费力地伸手想要来捞他。看见他回头,祁云面上露出些欢喜,放柔了声音小小声地道:“吉祥,别乱跑,那边是马路,很危险的,快过来,乱跑容易碰到伤口。” 秦戈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到他的手上,两秒后,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跑进车流当中。 祁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瞳孔猛然睁大。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没有犹豫就要往马路上冲,刚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匆忙和雪豹道:“豹豹,吉祥突然跑了,我去找一下它,你带着乔乔它们先进去,我很快就回来,千万记住了不可以乱跑!” 话落,他追着那只毛团子跑进车流当中。 雪豹和小狮子想要阻止,耐不住小王子心急如焚,跑得飞快,活像身后有狗在追一样。 小狮子焦急的声音低了下去,“祁老师,那里是马路!很危……”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祁云已经跑远了。 他扭头看向雪豹:“豹豹,祁老师他这样……不会出事吧?” 雪豹的表情很严肃,“我不清楚,我联系人跟着他。”话罢,他进了旁边的保安亭,占用了保安亭的公用联络器。 . 秦戈一连跑出去很远。 仗着矫健的身形,他肆无忌惮地穿梭在车流当中,轻松通过了这条马路,绕过行人脚下,打算先去找林右,然后再想办法恢复人形态。 他刚跑到马路边,便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叫声。 “吉祥!吉祥别跑!回来!” 秦戈奔跑的途中回头看了一眼。 祁云紧紧跟在他身后,眼睛完全落在了他身上,根本不顾自己现在正在湍急的车流当中。 秦戈心一紧,头一次生出了焦急的情绪。 这人是笨蛋吗?!一只猫而已,跑就跑了,他居然不顾车流正在行驶当中,直接追了过来?! 他脚下步子不由得一顿,鬼使神差的,他往前跑的速度缓了下来,几乎要忍不住回转身。 与此同时,一辆车行到了近前,眼见的就要撞上祁云—— 秦戈瞳孔骤然放大,想也不想就调转方向往回跑。 ……笨蛋!!! 所幸,在这个时候,红灯闪了两下,绿灯猛然跳了出来,所有行驶中的车流悉数在一瞬间停了下来。这便是无人驾驶的好处。 而那辆车在距离祁云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王子被吓了一跳,呆呆地回头看了一眼,松口气,转头又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吉祥!回来,不可以乱跑!”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秦戈被惊得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回过神来后才发觉四只爪爪有些僵硬,竟是在觉得害怕。 他缓和了好几秒,心头的恐慌才降下去,人形的思维重新涌上心头。他转过身,重新迈开腿跑了。 祁云在后头紧追不舍。 “吉祥!快回来!” 小王子声音里的焦急快要溢出来了,同时他还有些茫然,他的猫猫怎么突然之间跑了?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猫猫不高兴的事,所以猫猫才会在下了车之后便跑了? 祁云抿着唇瓣,唇色被他抿得微微泛白。 他把被狗追的速度拿了出来,却压根追不上前面的那只猫猫,这让他既无助又挫败。 猫猫别跑…… 别跑呀! 白猫刻意往人多的地方跑。 没多久,祁云视线内的白色身影一晃,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再也找不到了。 祁云茫茫然地站在原地。 ……猫猫呢? 他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回过神后,他又不肯放弃,不断左看右看,拨开人潮寻找着那只白色的布偶猫。 “麻烦让一让。” “对不起,可以让我一下吗?”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白色的猫?尾巴是奶茶色的,刚刚从这里跑过去了。” 这一处是繁华的十字路口,行人格外多,小王子接连问了好几个人,没有人回答得上他的问题。 他走到了一处人稍微少些的地方。 松懈下来之后,两条腿都在酸痛,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太着急了,还不小心崴到了一下脚踝,刚才没注意,现在回过神后,疼痛丝丝缕缕地泛上来,多走一步也痛。 小王子在墙角蹲了下来。 他好难过。 他把他的猫猫弄丢了……他让他的猫猫经历了第二次被抛弃。 他应该跑得再快一点的,或者一开始抱得紧一点,这样不管白猫怎么样也无法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了。 小王子不明白猫猫为什么要跑。 他太难过了。 除此之外,他又觉得很委屈,他的猫猫为什么要跑呀?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以为,他终于拥有了一只猫猫,结果猫猫跑了,还没有回头看他。 祁云抽了下鼻子,鼻腔涩涩的,眼眶也觉得酸涩得很,泪水控制不住从眼里涌出,被他拼命眨眼给憋了回去。 他的猫猫…… 小王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过了。 他想不管不顾地哭一场,就算眼泪会变成小珍珠也不管了。岸上和他以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被人骗、被狗追、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去挖煤…… 好不容易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认识了喜欢的崽崽,现在还捡到了喜欢的猫猫。 结果猫猫跑了。 小王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泪憋回去,发觉憋不回去后将眼角在膝盖的布料上擦了擦,扶着墙壁站起身。 ……崽崽们还在幼儿园等他,他不可以把崽崽们丢在那里不管。 脚腕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应该是扭伤了,小腿肚酸痛得紧。 走了没两步,祁云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将头埋在了膝盖和手臂中。 ……他太难过了。 他快要忍不住了。 借着手臂的遮掩,祁云悄悄摸了下眼角,指腹的触感并不是湿润的,而是一颗圆形的、略有些坚硬的小珍珠。他将小珍珠藏在口袋里,从手臂间抬头,只露出一双氤满水雾的眼。 衣角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拽。 祁云不想管,破天荒的没有搭理,而是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中间。 拽住他的衣角的手锲而不舍地又拉了下,力度比之前重了许多,伴随着这阵拉扯,一声极轻微的猫叫响起。 “喵。” 刚才还不管不顾谁也不想搭理的小王子立刻回头。 布偶猫站在他身后,奔跑途中弄得脏兮兮的爪爪按在他的衣角上。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他不知跑到了哪儿去,浑身雪白的毛发弄得脏兮兮的,只有那双眼还是漂亮纯粹的。 祁云愣住了。 布偶猫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喵”了一声。 下一瞬,祁云直接伸手将他搂进了怀中。 布偶猫听见了他的声音,很难过,带着微弱的哭腔,更多的是控诉和委屈,“吉祥,你跑到哪里去了?” 布偶猫在他怀里挣扎着伸出一只脏脏的爪爪,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下,含着某种安抚似的意味。 “喵。” 小王子要被他吓哭了。 “吉祥,马路上这么多车、外面这么多人,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往外跑?我快被你吓死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别乱跑了,好不好?” 秦戈沉默良久,轻轻点了下头。 祁云不记仇,在他变成灰色的毛毛上揉弄了两下,揉出了满手的脏污,他却丝毫不嫌弃,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吉祥,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身上脏脏的,好不容易帮你洗干净的毛毛又变脏了。” 提起这件事,秦戈身形蓦地一僵,难得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刚刚哪儿也没去,他……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里。 ……秦戈本来已经跑远了。 他跑进了一条没有人的小巷中,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一幕中回过神,一时不察,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里,一只爪爪还踩进了脏水里,眨眼间就把自己弄得毫无形象。 秦戈当时沉默了很久才退到巷子口。 他愈发不想承认这只丢脸的猫猫是自己了。 从巷子口的斜对面看过去,正好能够看见祁云。 祁云看上去很茫然,漂亮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片空白,无头苍蝇一般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最终委委屈屈地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顺着墙角蹲了下来。 秦戈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将之归咎于自己刚才撞翻的垃圾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情有多忐忑。 眼睁睁看着祁云站起来,他下意识松口气,打算走了。 可下一瞬,祁云又蹲了下去,把脸埋在了膝盖中,似乎是在哭,肩膀轻轻颤抖着,看上去难过极了。 秦戈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 出于一种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理,他停了下来。 ……他是不是不应该走? 祁云看上去一点也不好。 但他还要恢复人形态,他是帝国的上将,他不能作为一只平庸的、普通的猫,留在一个黑户小孩儿身边。战争还没有结束,他首要做的,应该是回到战场上。 秦戈盯着祁云看的功夫,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摇晃着从巷子外走过,他在听快捷新闻,并且开了外放。 “……据悉,U星球的战乱已经结束,敌军被我军全面击退。我们邀请到了首席军团的第一副将林右先生……” 小青年走远了,剩下的话也便不得而知。 秦戈从这段话中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U星球的外战赢了。 第二,他或许可以让祁云不再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超级难过QAQ。 秦戈:……这不是回来了吗? –––––– 今天迟到了一个小时!发红包!错字晚一点和昨天的一起抓! 第50章 奥德里奇·查尔斯·兰特。 在确定U星的战争胜利、敌军被全面击退, 秦戈的目光便移到了祁云身上。 小王子背对他蹲着,不用猜便可以知道,他面上定然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将头埋在手臂中说不定就是在哭。 ……归根结底,原因是他。 假若在最开始祁云说要收养他时, 他没有顺应形式答应下来,而是直接拒绝, 祁云也不会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期望, 更不会在他跑了之后这么伤心。 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当时鬼使神差便点头答应下来, 全然没有想到这之后他应该怎么办。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祁云, 要做他的猫猫…… 他就已经遵守承诺。在没有恢复人形态的这段时间, 他可以留在祁云身边。 秦戈迈开腿, 朝着祁云跑了过去。 他拽住祁云的衣角,对方转头将他抱入怀中。 秦戈的身形有些僵硬,可听见对方犹带哭腔的嗓音时,那丝抗拒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伸爪爪拍了拍祁云。 ……好了, 别哭了,我回来了。 祁云抱了他很久才略微松手, 一边用手背抹眼角一边看他。他的两只眼睛都是红的,鼻尖也是红通通的, 看上去格外可怜。 “你跑到哪里去了?”小王子委屈地问。 秦戈抬起爪爪, 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 祁云把他举起来,眼里的委屈凝滞了一瞬, 转而变成呆滞和迟疑。 “吉祥去……钻垃圾桶了?” 秦戈:“……” 不争的事实。 小王子没有问他为什么跑, 也没有问他钻垃圾桶干什么, 揉揉他的耳朵,头一次感受到了啼笑皆非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无奈过后,他严肃起来,认真道:“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你乱跑,我会担心。” “如果吉祥被车撵到了,或者是被人不小心撞到了,我会很伤心的。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孤身一猫了,你是我的猫猫,我也是你的呀。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秦戈微楞。 他抬头。 祁云的瞳孔里满是认真,没有一丝怪罪,他劫后余生一般松口气,抱着怀中的猫猫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幼儿园的方向走。 “我们该回去了,崽崽们还在幼儿园等我们。” 他走的姿势不太对,秦戈不自觉从他怀里探出头去看他的右脚。祁云之前追他的时候,他躲到了别的地方,因此没有发现祁云崴到了脚。 刚探出一个头,祁云便用力把他搂紧了,紧张兮兮地问他:“不可以再乱跑了!” 秦戈伸出一只爪爪,艰难地指了指他的后腿,姿势很明显,问他是怎么弄的。 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时候,小王子把所有苦和痛咽进肚子里。一旦有人问起,他便忍不住一点疼痛。 祁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追你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秦戈沉默,扒着他衣襟的爪爪微微收紧。 他很喜欢祁云这个孩子。 不论是性格、长相还是其他的,他都很喜欢对方。这种喜欢似乎是长辈对小辈的喜爱,又不全是,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这是人形态时的他,而兽形态时的他,不因为外物原因,只是单纯的喜欢祁云、想要亲近对方,还有些无法忍受别的猫猫靠近对方。 更甚至…… 开始舍不得从对方身边离开。 祁云身上半点没有小孩儿喜新厌旧的毛病。 他说想要秦戈当自己的猫猫,给秦戈一个家。就真的全心全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秦戈往车流当中跑,他没有犹豫一下就跟着跑了过来。 ……连崴到了脚也不管。 祁云把他裹进怀中,不顾行人或疑惑或好奇或惊艳的视线,慢吞吞走回了幼儿园。 雪豹站在门禁处等他。 看见祁云,他瞳孔微微一亮,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追出去,实在是身为“学生”,他踏过幼儿园的门禁之后就不能出去,只有老师能够自由进出,学生进去后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 他只好站在门禁处等祁云回来,所幸他等到了。 等人走到了眼前,雪豹微楞,上下将他好好大打量一遍,声音里透着迟疑:“祁老师,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祁云和吉祥出去也不过才一个半小时时间,离开时人和猫都是干干净净的,回来后一个赛一个地脏。 而且,祁云的脚似乎扭到了? 雪豹瞳孔微缩,目光从他右脚移到他的脸上,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你崴到脚了。” 祁云点头,解释道:“吉祥跑的时候没有看路,不小心摔到垃圾桶里去了,我追它跑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回去我找喷雾喷一下就好了。” 他顿了顿,跨过安检门,往雪豹身边瞄了一眼,“崽崽们呢?” “我让小狮子带着他们先回去了,我不放心,所以守在门口等你回来。” 祁云眼里有感动流淌出来,几乎想不管不顾蹲下/身去抱一把雪豹。 “谢谢你,豹豹。” 他说着,便要往大猫班的方向走,雪豹拦住了他,他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雪豹问道:“你去哪儿?” 祁云道:“回班上洗澡,怎么了呀?” “你的脚扭到了,要去校医室看,请医生给你包扎。” 小王子摆摆手,不怎么在意道:“只是扭到了一下而已,不用这么麻烦的,那样太麻烦别人了,我办公室里有应急医药箱,里面应该有速效喷雾,我喷一下就好了。” 雪豹盯着他看,眸中升腾起不赞同。 “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祁云。” 他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祁云的心神还没来得及放在他后面的直呼其名上,便被他格外认真的语气给弄懵了。 “……嗯?” 祁云有些不明所以。 他很少使用腿走路,就算可以化形之后也更多是使用游的,毕竟在海里游比较快。对他而言,腿的重要性一般,他自然也不知道雪豹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隐隐有些生气的模样。 他在想什么,那张脸上悉数显出来了,白猫和雪豹看得一清二楚。 前者蹙眉,后者直接开口: “扭伤不是什么小事,如果扭伤严重有可能伤到骨头,更甚至引发骨裂或是撕裂性骨折,治疗不及时你的腿会废掉。只是轻微扭伤也要重视,不重视的话下一次还有可能扭到。次数多了就会变成习惯性扭伤,以后你只是走路脚踝都会钻心的疼,到了阴雨天,脚会疼得你睡不着觉。” 小王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扭伤可以这么严重。 白猫叫唤了一声,在他过来后,于他怀里点头,眸中尽是认真和严肃,示意他快点去看医生,不要认为小病无所谓。 祁云几乎是被两只猫猫逼着去的校医室。 走到半路,他妄图挣扎一下,先带白猫去洗个澡,被两只猫猫异常严厉地拒绝了。 布偶猫用两只爪爪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低头对着自己,抬起右腿示意他快去包扎。 雪豹则是用脑袋顶着他的大腿。 一个在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个在后面推他,小王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校医室。 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铁定分不清究竟谁是老师谁才是学生。 祁云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比起自己的腿,他其实更在意白猫,白猫跑了这么久,也不知伤口有没有崩裂…… 不对,白猫自己的后腿也是受伤的,还骨折了,怎么可以理直气壮地来说他?! 小王子出离愤怒了,用了点力气狠狠揉一把怀中猫猫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控诉。 “怎么可以只说我?你自己的腿脚也受伤了,我们一起包扎!” 他话音刚落,校医室的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祁云视野内蓦地闯进一截铅灰色的衬衫衣摆,他挪开视线去看开门人的脸,姿势从原先的低头变成了仰头。 好——高! 和好心人差不多高! 小王子眼里浮出震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席铅灰色的长袖衬衫,领口和袖口收拾得非常整齐,袖口折叠到了手肘处,右手手腕上还戴了一只白色的表。 年轻男人拥有一头浅棕色的发,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狭长的狐狸眼隐藏在薄薄的平光镜片后。气质温文尔雅,神情也是温和的,只能偶尔从眉眼间瞥见一闪而过的倨傲和轻蔑。 他似乎不如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有礼,本性约莫是同狞猫一般的高傲,以至于看向他人的视线中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似乎不太耐烦。 小王子发现了一件事。 他要踮脚尖才能够到年轻男人的下巴。 唔,这样来看的话……还是好心人要高一点,他踮脚尖可以够到好心人的喉结。 年轻男人温和地笑了下,“有事吗?” 祁云点头,“我不小心扭到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校医吗?” 年轻男人点头,目光落在他弄脏的前襟上,闪烁着不明光芒的眸光一顿。 是个脏小孩儿。 祁云一喜,“太好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看看我的脚吗?那个,还有一件事,请问你可以看猫吗?我的猫猫的腿骨折了,前几天的时候骨头接好了,不过它刚才下地跑了一圈儿,所以我想请你帮它也看看,可以吗?” 年轻男人的视线落到祁云怀中身形微僵的白猫上,正打量着,蓦地察觉一道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 他寻着踪迹低头。 雪豹看着他,眸中有清晰的不可思议和疑惑。 校医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挑了一下,一道含着讯息的精神力传向雪豹,只有三个字:看什么? 雪豹蹙眉。 看清年轻校医时,他几乎脱口而出,问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 还伪装得和人形态时的他这么像。 这人真是。 校医看过来的眸光很轻,他收回视线,落在祁云身上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进来吧。” 祁云抱着白猫进了校医室,在床铺边缘坐下。 校医道:“先看你的,把鞋和袜子脱了,我看看脚踝扭伤的程度严不严重。” 祁云没有异议,脱下鞋子和白袜一看。他原本细瘦的脚踝现在肿得老高,活像个白面馒头,根本看不出骨头在哪儿。 看清他脚踝的秦戈和雪豹先后向他投去不赞同、甚至是带着淡淡批评的视线。 这叫没什么?脚肿得这么厉害,他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自己的腿伤到哪儿了?喷洒药剂喷雾的效果最多只能治表层,万一里头的骨头也伤到了呢? 小王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也没想到看起来会这么严重嘛……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的,但因着他这双腿不似平常人的腿一样,故而要脆弱得多,脚踝也比普通人的更加小巧精致。 校医的目光滑过他的脚踝,短暂停留在祁云挽起裤脚、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上,不过瞬息便收回了视线,转身去拿东西。 这短短的一秒被秦戈察觉到了。 他的眼神中带上些许警惕,抱紧祁云的手,心头蓦地升起抗拒和厌烦。 就好像,他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上了一般。 校医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在祁云面前蹲下身,伸出戴上了纤维手套的手,握住祁云的脚踝轻轻掰动,检查他的骨头是否扭到了。 小王子顾不上心虚,疼得眼泪汪汪。 “医生,好了吗?” 校医掀起眼皮,自薄薄的镜片后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是温和的,又暗藏了些别的。 他的目光没能和祁云的对上,在中途被他怀中的白猫截走了。 秦戈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里含着警惕。 校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收回手,温和道:“没伤到骨头,我开一瓶药剂喷雾给你,一天两次,早晚喷,两天下来就好了。——这是怎么扭伤的?” 他一边背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药品,一边随口问道。 祁云晃悠着另一条腿,“下楼梯的时候跑太快,不小心扭到了。” “那的确很不小心。”校医道,将一瓶喷雾递过来,又给了他一个盒子。 盒子上有字,但小王子看不懂,他只以为这个是药,举着盒子问:“医生,这个药一天需要吃几片呀?” 校医在桌后点击终端记录,闻言失笑,“这个可不是药。” 小王子茫然:“那是什么呀?” “糖。给小孩儿服用的增强骨质的糖果,可以让你以后少崴到脚,这次运气好没伤到骨头,下次不一定运气这么好。” 祁云收好瓶子,下意识嘟囔了声:“我不是小孩儿,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儿来看待嘛。” 校医听见了这一声,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似是在打量他。 “你是……大猫班新来的实习老师?”半晌,他开口道。 祁云点头。 “我听说过你。副园长说你今年才十八,十八可不就是个小孩儿?” 小王子有些郁闷。 在海底他明明是成人,不然也不会被臭哥哥强制丢到岸上来历练。哪知道陆地上的规定和海底不一样。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人! 成年人! 谁见到他都说他是小孩儿,小王子委屈巴巴地想,他才不小。 他忿忿不平地揉了揉怀中的白猫,开口道:“我的脚看好了,医生,你可以看看猫猫的脚吗?” 校医动作一顿,落在白猫身上的视线冷淡了几分。 他看得出白猫对他的敌意,知晓对方对他已经提防了起来,态度自然要冷淡得多。 他可没有闲工夫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他隔着手套握住白猫的后腿,祁云帮他把白猫举起来,方便他查看。 “怎么样呀?它有没有动到伤口?” 校医面上含笑,“没有,很健康。他恢复得很好,你说他是前几天才接受的治疗,我看他的恢复速度比常人快很多,手术的后续用药有哪几种?” 祁云说不出来,干脆从小黄鸭包包里把药瓶拿出来给他看。 “哦?这两瓶都是S+药剂,难怪恢复得这么快。” 校医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将瓶子还给祁云。 小王子收拾好瓶子,将刚拿到的一瓶喷雾和一盒糖果揣进怀里,正准备走,突然被校医喊住了。 “我似乎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小老师?” 他唤小老师时拖长了尾音,“师”字的最后一个音节像把小钩子似的,含着说不清的暧昧和缱绻。 偏偏祁云什么也没听出来,报了自己的名字就走了,也不问问他为什么要问。 雪豹落在他后面,出门时回头,目光晦暗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校医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了祁云身上。 等人走远了,他才用喟叹一般的语气念了一遍“祁云”这个名字,字音缠绕在舌尖上,念出了千分缱绻与万分不舍,如同在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首吟游诗人写的诗句。 尾音在空旷的室内盘旋许久。 半晌,校医笑了下,随手摘下金丝眼镜,将垂落下来的额发向后梳,露出了锋利却精致的眉眼,眸中的轻蔑和玩味也不再遮掩,周身气质也变得懒懒散散起来,仿佛没骨头一般坐在沙发上。 他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奥德里奇?” 通讯器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饱含疑惑,仔细听还能够听见从中透露出的丝丝缕缕不耐。 奥德里奇,也即校医未语先笑,“皇兄,你猜我在哪儿?” 他口中的皇兄是皇太子卡尔,祁云那天见到的白虎的哥哥。 卡尔问:“哪儿?”话语中隐约透出不耐,像只暴躁的大狮子。 奥德里奇笑弯了一双狐狸般狭长的眼,“我在布拉德里克所在的幼儿园当校医。——我刚刚见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说他叫祁云,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布拉德里克所处班级的喃实习老师?” 卡尔动作一顿。 “你去哪里做什么?”他顿了下,声音里有着警告,“别胡来。” 卡尔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劣根性了。 奥德里奇是皇室的二皇子,比卡尔小一岁,外界一直盛传他和其他兄弟关系不好。媒体批判他野心大,想要封顶王储之位,可事实上,兰特家的几位皇子没有一位愿意成为王储,推来推去,王储之位落在了身为长子的卡尔身上。 奥德里奇的目光从扫过垃圾桶,里头赫然是一双他刚丢进去的纤维手套。他摩挲着指尖,两只手上悉数传来消毒酒精的气味。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乱来什么?我来纯粹是为了照顾布拉德里克,我的宝贝亲弟弟。” “……” 卡尔:“你就是用这话骗了父王和母后,让他们同意你去幼儿园当医生的?” “嗯哼。” 卡尔合上笔盖,眉目间有怒气浮出,“你究竟去做什么?” 奥德里奇笑了。 “我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听说了些事,有些好奇罢了。那个叫祁云除了脸之外,哪里特别,特别到让你顶着父王母后的压力,硬是同意了布拉德里克出去旅游。” 卡尔沉默着。 年轻的校医转着一支细长的玻璃比,笔尖轻轻点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声响,犹如惊雷一般。 “好吧,我承认他在别的地方也挺特别的,——傻得挺特别的。” 奥德里奇道:“我亲爱的皇兄,你是没见过美人还是没见过笨蛋,这样一个笨蛋有哪些地方可以入你的眼?不妨说来我听听看。” 卡尔捏了捏眉心,想说些什么。 他和祁云只有一面之缘,从奥德里奇口中说出来便平白变了一种关系。 可对这个天生顽劣、喜欢玩弄人心的弟弟,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冷漠道:“你动了他,布拉德里克会跟你翻脸。” 话罢,他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奥德里奇望着光屏上通话中断的界面,过了许久才笑了下,自言自语道:“和我翻脸?我可是他亲兄长,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翻脸?” . 祁云不知道校医室发生了什么,揣着白猫一瘸一拐地回了大猫班。 路上雪豹和他说,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回了幼儿园被崽崽们骂纯属是自己作来的。 是以小王子格外心虚。 他甚至没和崽崽打招呼就准备悄悄去洗澡,结果一踏进幼儿园便被守株待鱼的豹猫抓了个正着。 豹猫冲过来用力拽着他的衣角,张嘴咪呀喵呜地乱叫。 “那只臭猫跑就跑了!你跟着他冲出去干嘛?!为了他你连崽崽都不要了,还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才回来,你过分!你偏心!” 祁云把小猫咪顺手揣进口袋里,“乔乔别闹,我和吉祥要去洗澡,你小声一点,不要把小狮子它们引出来。” 豹猫自动在他口袋里调整姿势,猛地把脑袋窜出来看着他。 “你说什么?为什么让我小声,你自己做得出丢崽崽这种事,就不要怕别人说!” 祁云听不懂,可小猫咪炸毛的表情他看了无数次,就算听不懂他说什么也能看得出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伸手轻轻捂住豹猫的嘴,将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乔乔别生气啦,你看,我身上脏脏的,吉祥身上也脏脏的,让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 豹猫蹙眉看着他。 “你手上也是脏脏的,还把我也弄脏了。” 祁云听不懂,本想让雪豹帮忙翻译,还没转头,身旁便传来一道声音。 “他说他的毛毛也被你弄脏了。——祁老师,你的脚怎么了?” 这是……小狮子的声音。 他有些僵硬地转头,小狮子眸中带着淡淡的疑惑,歪头看着他的脚踝。 他往小狮子身后看了眼,猞猁和白虎也过来了,唯一不在的狞猫不知跑到哪棵树上睡觉去了。 听见小狮子的声音,猞猁和白虎走到他脚边,三只猫猫伙同雪豹把他围了一个圈儿,低头盯着他红肿的脚踝查看。 祁云想躲也找不到地方躲了,只好心虚地把腿收回来。 “没什么,不小心扭到了,没什么大事,已经看过医生了,喷点药就好了。” 雪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他追吉祥的时候扭到了脚,还不打算去看医生,只想自己随便找点药来喷。他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让他去看医生,他回了幼儿园也记不住要上药。” 雪豹顿了顿,又道:“他还不打算告诉你们。” 完全被戳中心思的小王子心虚地低下头。 他捧着的豹猫扒着他的手掌边缘探头去看他的脚踝,半晌,豹猫收回视线,微微眯了下眼,瞳孔中浮出危险。 白虎和猞猁的眼中有不赞同浮出。 小狮子心疼得不得了,用爪爪轻轻扒开他宽松的裤腿。 “祁老师……” 他唤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他想说的话全在未尽之言中。 偏偏就是这一声,让小王子用力低下头,安静得像只鹌鹑一样。 豹猫两只小肉垫拍着他的脸颊,凶巴巴地看着他,狠狠一爪子拍在了他的嘴巴上。 “撒谎!不诚实!打你嘴巴!你还想骗人!” 软绵绵的小肉垫拍上来根本没有多少力道,祁云甚至感受不到他是在拍还是在摸。 他忍住了想在小猫咪肉垫上亲一口的冲,低下头,认真和几只猫猫道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们的。” 小狮子没注意听他的话,爪爪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二话不说就推着他往教师宿舍走。他推了两下,想起什么,学白虎平常顶祁云走的动作,把祁云托在了自己背上,稳稳走到教师宿舍。 小王子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腾空。 他挥了挥手脚,想跳下去,被白虎和猞猁一边一只手给摁了小狮子背上。 “别乱动。”猞猁眸色阴沉。 祁云还在心虚,挣扎了两下,见没有用便乖乖趴在了小狮子身上。 到了宿舍,他想抱着白猫去洗澡,不出意外又被阻止了。几只猫猫把他摁在床上,给他喷了药剂喷雾,看着肿成馒头的脚踝消下去不少才作罢。 猞猁抬头看了眼他怀中的白猫,阴郁道:“他既然想走,下次便不要追他了。” 祁云默默把沦为箭靶的白猫裹进怀里。 “也不能全怪它,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他的声音在白虎和猞猁的逼视下愈来愈小。 “可你不去追他,你根本就不会受伤,你还跑到车流当中去了,运气不好不止是扭伤,你的胳膊腿现在还在不在原位都不确定。”猞猁阴沉沉道。 他存了几分吓唬祁云的心思,想把祁云吓怕,这样他以后再想起来时也就不会那么不管不顾了。 小王子果然被吓到了,好半天没出声。 白虎也在旁边嗷呜嗷呜地赞同。 只有小狮子,匆忙去给他叼了一双小黄鸭的毛绒拖鞋过来,把他穿的帆布鞋丢到了一边。 “这两天不要穿别的鞋子了,脚没有好之前穿拖鞋,想去哪里叫我托着你去,白虎和豹豹也托得动你。” 小王子小小声道:“可我还要去食堂呀,我去食堂总不能让你们托着我去,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小狮子斩钉截铁道:“那就别去了,在我们这边吃,小食堂的食材完全够多一个人。” 祁云摇头。 “不行,小食堂是你们用餐的地方,我应该去教师食堂才对。” 小狮子的眸色变得深了些许,这是他不高兴时的反应。 “别的班级,当天值日的班主任或者老师也是在小食堂吃的,他们要负责看管学生,让学生把东西吃完。”他顿了顿,“我们只有你一个老师,这是你从很久之前就应该做的事,祁老师。” 祁云被他说服了。 他点了下头,偷偷抬头瞥一眼小狮子,忍不住问:“小狮子,你怎么不说我呀?” 小狮子把毛茸茸的丽加大脑袋搭在了他的膝盖上,眸色温柔,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因为我知道,祁老师不让豹豹告诉我们,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不是怕被我们指责。” 这番话一出,其他的猫猫俱是一愣。 豹猫趴在他掌心,闷闷不乐地用爪爪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小声嘟囔了句,“谁关心你。” 明明刚才最担心祁云的就是他,最生气的也是他。 因着小狮子这番解释,祁云好不容易把几只猫猫哄好,还对他们做了保证,下次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把几只猫猫哄去睡午觉,祁云把屋子里不常用的代步机找出来。 代步机是小机器人的形式,可以送他去已录入地图和权限的任何地方,操作得当的话,他可以借用小机器人去大猫班院子里的任何地方,不过祁云不会使用,这座小机器人放在他这儿一直在吃灰。 他坐在椅子上捣鼓了半天,才将自己的房间的权限给输入了进去。 好不容易弄好,祁云开心坏了,转身去抱白猫,“吉祥,我们去洗澡澡!” 秦戈乖乖待在他怀里。 祁云受伤这件事,他是内疚的,但他不会安慰人,纠结了半晌,选择伸手抱住祁云的脖颈,蹭了蹭自己的毛耳朵。 “喵喵喵。”对不起,下次我不会乱跑了。 祁云没察觉他在做什么,侧过脸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 “我们两个都脏兮兮的,去洗澡澡啦。” 指使小机器人去了浴室,祁云把白猫放在篮子上,在浴缸边坐着调试水温。 秦戈低着头在自省。 他受兽形态影响太多了,做出判断之前没有三思而后行,便导致了祁云受伤。 他默默掰着爪爪数自己应该改正那些地方,不经意间一抬头,祁云背对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拉着衣角往外扯,他视野内随之出现了一片雪白的肌肤,细窄的腰肢、凸起蝴蝶骨、深深凹陷进去的脊柱沟…… 秦戈:“!!!” 秦戈被吓到了。 祁云怎么突然就开始脱衣服了?! 他刚才好像说要洗澡…… 难道不是他们在不同的浴室自己洗,或者一个先洗一个后洗吗?!莫非是因为他想先洗? 秦戈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用爪爪摩挲着篮子边缘,准备出去。 非礼勿视他还是知道的。 祁云却半点自觉也没有,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狐疑地回头,正好看见在篮子边缘沿试探的白猫。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伸手,把对方抱了过来。 “吉祥,不可以乱跑,不是答应我再也不乱跑了吗?我在放水,待会儿我们就可以洗澡了。” 他随手将弄脏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捏着白猫的爪爪去试水温。 “怎么样?烫了还是凉了?” 秦戈反抗不及时,那只爪爪很快便被水打湿了。 祁云的手也伸进了浴缸里,隔着水面,可以清晰看见里头有一只毛绒绒的爪爪和一只雪白的手,两只“手”放在了同一条线上,一大一小,色泽俱是雪白。 祁云看得有些新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白猫的爪爪,笑弯了一双眼,装模作样道:“你好呀。” 秦戈想把爪爪从他手中抽出,挣扎半晌还是没有躲过去。 他被迫玩儿了好几分钟水,直至浴缸蓄满后自动停下来。 祁云去找了个小盆,往里头接了些温热水,把白猫放在里面,他自己则跨进了浴缸中。 “吉祥乖乖待在盆盆里别乱跑,我洗完就来帮你。” 白猫被对他低着头,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秦戈发现就算背过身去,他也能听见身后稀里哗啦的水声,还有祁云洗头发时、摁动沐浴露的声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垂得更加低,几乎将自己浑身浸泡在了水里。 祁云慢腾腾地洗干净头发,往他这边一看,白猫不知怎么回事,除了脑袋还露在水面上,其他地方悉数泡在了水中。 他伸手把猫猫捞起来,从架子上拿过猫猫专用的沐浴露和清洁球,倒了一点在手心,熟练地帮他搓揉起身上的毛毛来。 白猫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白虎哥哥派来的那支医疗团队使用的药剂是上好的,短短两天时间,他腹部最重的那道贯穿伤已经结痂。 祁云扒开他的毛毛看过了,伤口处正在长新肉,粉嫩的肉芽和周围皮肉瞧着格格不入。 他搓了会儿,发觉之前倒的沐浴露不够,干脆将瓶子拿过来,顺手挤了些开始搓毛毛。 沐浴露是薄荷味的,祁云很喜欢这种味道,不止猫猫用的是这个味道,他自己使用的也是这个味道。 清新的薄荷香气遍布秦戈的毛发间,他趴在了水盆里,被祁云揉得昏昏欲睡,只觉得着味道舒服极了,正嗅着,鼻尖却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似乎是……别的猫的气味? 白猫一下便警觉起来,顺着那丝味道嗅到了沐浴露瓶子上,两只爪爪扒着沐浴露的瓶子用力一闻。 扑面而来的、浓厚的、另一只猫的气味让他差点窒息。 他软趴趴的耳朵飞快支棱起来,抬头去看祁云,爪爪拍了拍沐浴露的瓶子,询问道:“喵?”这上面怎么有别的猫的味道? 刚才还在自省不能给祁云添麻烦、不能太依赖祁云,也不能让祁云太依赖自己…… 这会儿闻到其他猫的味道,秦上将便控制不住开始炸毛。 祁云歪头看了他片刻,福至心灵道:“你喜欢这个味道呀?” 秦戈:“……” 他拍了拍瓶子,用爪爪把自己的意思比划出来。 谁曾想祁云仍然看不懂,反而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猜的答案,把猫猫捧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喜欢这个味道。”他顿了顿,“乔乔也很喜欢这个味道。至少还有一瓶柠檬味的,不过没有猫猫喜欢,我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一瓶薄荷味的,它们都很喜欢。” ……它们? 不止豹猫那只无法无天的小猫咪,其他猫猫也被带到过祁云这里? 他比划了一下小猫咪的形状,这次祁云猜到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承认了。 “对呀,乔乔也喜欢,我上个周给乔乔洗澡澡的时候它可喜欢这个味道了。豹豹和小狮子更喜欢淡一点的薄荷花,猞猁比较喜欢生姜。我还没有给狞猫洗过,但是我听乔乔说,狞猫喜欢玫瑰花味道的沐浴露。” 秦戈:“……” 所以,他并不是第一只和祁云一起洗澡的猫猫? “说起来,柜子里放了好多味道,吉祥要不要试一下别的味道?” 秦戈:“……” 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和别的猫用同样的沐浴露。 他在祁云这儿,难道不是特殊的吗? 事实证明他目前为止还真不是,祁云哒哒哒挪到了柜子边,拉开了柜子露出里头摆放得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沐浴露。还有几只用来玩儿的小黄鸭,搓毛毛的五个球球…… 秦戈突然没这么喜欢薄荷味了。 祁云又借助机器人挪到了他身边,弯着一双眼道:“不过说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吉祥好像是第一个和我一 起洗澡的猫猫诶。” 其他的崽崽全是被他强制摁到浴室洗刷刷的,像白猫这么乖,不趁着他放水跑掉的还是第一只。 ……秦戈觉得自己又有那么点喜欢薄荷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猫猫,表面上是温驯优雅的布偶,不争不抢不吵不闹不撒娇,背地里却在暗戳戳排挤别的小猫咪、还把自己当成了唯一、闻见其他猫的味道就要吃飞醋。 –––––– 第51章 我的猫猫。 祁云把白猫洗刷干净, 原本蓬松的毛团子现在变得湿漉漉的,身上的毛毛贴在了一起,凝成一缕一缕的。 他伸手薅了一把, 拽下来不少湿漉漉的白毛毛。 小王子忧心忡忡道:“吉祥,怎么掉了这么多毛毛呀?是不是要秃了?” 秦戈的耳朵倏地支棱起来了, 他转身去看祁云手上的毛毛,旋即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才不会秃。 祁云把毛毛丢到垃圾桶里, 抱着完全被打湿的小猫咪去烘干机旁。 没多久, 一只蓬松得像棉花糖的布偶猫出现在小王子面前。 他把一大团白色棉花糖拢入怀中,脸凑上去蹭了蹭他的毛毛, 眼睛霎时就亮了。 这已经不是像棉花糖了, 这就是棉花糖! 又软又甜, 身上的毛毛还是薄荷味的。 祁云一撸猫就控制不住时间, 在浴室待了十几分钟才出来,他怀里蓬松的圆球团子被他揉得毛毛顺着身体趴服下来,一下从胖团子变成了瘦瘦的小团子,和祁云一开始捡到他的时候差不多。 “吉祥饿了吗?” 布偶猫点点头。 “那我去给你弄吃的, 你在这里乖乖待着, 我顺便还要去看看崽崽们的盆栽。” 祁云指使着小机器人走到门口,犹豫了下, 又回来把猫猫抱上了。 秦戈抬头看他,眸中是清晰的疑惑。 祁云揪着他的小耳朵, “我舍不得让你一只猫猫呆在这里, 我们一起去吧,吉祥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点。——对了, 你还没有看过我种的小盆栽吧, 我们班有一盆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小盆栽, 还有一片茉莉花田,不知道现在开花没有。” 他边往前边絮絮叨叨,秦戈趴在他怀中,时不时“喵”一声,示意他自己正在听。 厨房很快便到了,祁云设置好午餐,抱着小猫咪溜溜达达去往教室。 门一打开,里头并不是空空如也的,雪豹和小狮子正在挨个给盆栽浇水、翻土、施肥,既然已经回来了,便不需要机器人来浇水。 “祁老师。”小狮子最先注意到他进来,丢了喷水壶三两步跑到他的身边,“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祁云把脚下踩着的小机器人给他看,“我有这个,想去哪里可以让它送我去,这样就不用麻烦你和豹豹了。” 小狮子不怎么放心,“可以坐下来吗?一直站着,受力的是脚踝,脚踝也会痛的。” 祁云弯腰在机器人身上操作了一下,自后方伸展出了一把小椅子,他稳稳坐上去。 “有的呀。” 小狮子这才放心,捡起喷水壶继续浇水,祁云就坐在不远处等他们弄完。 两只猫猫把室内的小盆栽悉数弄完,雪豹走过来道:“那些高阶植物发芽了。” 祁云以为他说的是那粒捡来的种子,歪了歪头,不解道:“种子不是早就发芽了吗?” 雪豹笑道:“不是它,是它们。”他指了指教室后面的小花园,“秦戈送你的茉莉花种子。” 小王子瞪圆了眼,“你刚刚说那些高阶植物,那些茉莉种子是高阶植物吗?好心人他没有告诉我呀。” 雪豹推着他出了教室,到教室后去看。 那袋茉莉种子有一半被祁云洒在了荒废的小花园里,还有一半被他装在了花盆里,挨挨蹭蹭放在一起养着。 而现下,花园中的种子冒了一片头出来,盆栽里的种子也悉数发芽了,甚至有一株长出了花苞。 祁云:“!” 他眼里是不加遮掩地惊喜,“哇——全部发芽了,好快呀。” 被他抱在怀中的秦戈也探头去看,这些种子是他让林右送来的。林右当时还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他只是觉得,这些种子应该会很喜欢祁云。 他宅子里的那些高阶植物看见祁云,跟狗看了肉骨头一样,是天然的喜欢。 祁云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这些植物生长得非常好便满意了。 满意过后,他又有些懊恼,“如果知道它们都是高阶植物种子的话,那就该把它们全部放在盆栽里才对呀……” 到时候教室放两盆、活动室放两盆、宿舍放两盆、食堂放两盆……所有地方都放上,他的崽崽不管到哪里都能够借助高阶植物滋养精神力,很快便可以变得健健康康的。 没人清楚他在想什么,雪豹琢磨着他的想法,回头来看他,“嗯?祁老师怎么这样想?” 祁云摇摇头,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他的目光流连在盆栽上,看来看去,最终落到了唯一结了花苞的那一盆上头。 他弯腰把盆栽抱起来。 小狮子有些疑惑,“祁老师把它拿起来做什么?” “送人。” 祁云抱着小盆栽回了办公室,小狮子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他顺势把小狮子拽进办公室,男丰毒佳脱了鞋,把脚塞进小狮子的毛肚皮下面。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无比自然,趴在他怀里的白猫支棱起耳朵,探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和他完全相反,小王子觉得舒服极了,脚背上覆盖着温暖的毛肚皮,他抬了抬脚,小狮子顺着他的动作抬了下身子,又软绵绵地趴下来,把他的脚捂得更严实了些。 “快到秋天了,最近又下了几场暴雨,没有我的时候,祁老师不要不穿袜子在屋里走。” 耳边听着小狮子的嘱托,祁云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小狮子乖啦。”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顺手解锁了终端,拨通了通讯。 通讯响了两下,祁云空闲的左手蓦地覆盖上柔软的触感,几乎将他整只手包裹进去。他低头看了一眼,白猫抢占了盆栽的位置,假装自己是条漂亮且暖和的围脖,将他整条小臂裹了进去,尾巴甚至往上缠了几圈,将他的臂膀也裹了起来。 白猫的脑袋则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试着抬了抬手,白猫的脑袋也跟着他抬了起来。 “唔?吉祥,你在做什么呀?” 秦戈不说话,趴在他手臂上装死。 他拒不承认看见小狮子这么做,控制不住跟着把祁云的手藏在毛肚皮里的人是他。 那分明是那只叫吉祥的猫做的,和他帝国上将秦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祁云盯着自己手上新鲜出炉的“手围脖”看了半晌,才把目光从布偶身上撕下来,移到了光屏上。 他想打的电话没打通。 祁云有些奇怪,想了想,又打了一遍。 和猫猫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终端是开放权限并且解除了隐私模式的,对他的崽崽他从不设防。 “嘟嘟嘟”的声响传来,秦戈往光屏上瞄了一眼,动作骤然顿住了。 ……祁云在给他打电话。 秦戈想起什么,看了看被他放在桌面上的盆栽,花盆是他喜欢的样式,质地也是他喜欢的。 这么来看,这东西多半是送给他的。 ……但问题是,他现在接不到祁云的通讯!他的终端被遗落机甲内部,机甲又已经收进了他的个人空间里。 个人空间的钥匙在之前的打斗中损坏了,备用钥匙在他房间的柜子,只有回了宅邸他才能拿到手。 祁云的通讯注定不会有人接。 果不其然,第二遍通讯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秦戈松了口气。 他着实不太想让祁云知道这只丢人的布偶是他。刚却见松懈没多久,他眼睁睁看着祁云指尖在光屏上戳了戳,点开了林右的通讯。 秦戈:“……” 失策了,忘了当时把林右的通讯号码也存进去了。 林右很快接通了通讯:“祁云?找我有什么事?” 祁云脆生生道:“副将哥哥,你知道秦上将现在在做什么吗?我打他的通讯他没有接。” 林右含糊不清道:“上将最近有事,近期联系不上他,这是机密,不方便告诉你。” 祁云很能理解他,目光扫过桌上的花骨朵,又有些按捺不住将盆栽送给好心人的想法。 唔……他这个叫投桃报李吧? 林右不动声色问道:“你找上将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祁云:“我这里有盆茉莉,我想送给秦上将,是他之前给我的种子种出来的。既然他不在的话,那我寄到他家里吧,不麻烦你了,副将哥哥再见。” 他说着,指尖戳上代表挂断的黑色按钮。 林右却在此时叫住了他,“我今天刚好有空,我现在过去你那儿拿吧,你方便吗?” 祁云欣然点头,“好呀好呀。” 秦戈听得微扬了下眉,毛脸脸随之上扬。 他之前离开祁云便是想去找林右,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耽搁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林右反而自己上门来了,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同林右交代些事情。 林右不像祁云,他佩戴得有翻译器,能够和他无障碍沟通。 最关键的是,林右见过他的原型。 秦戈当即拍爪决定,让林右帮他把备用钥匙拿过来,把路易斯送去维修,同时也能拿到他的终端。 一箭三雕,完美。 确定了时间,祁云把终端收起来,弯腰揉了揉已经睡着的小狮子的耳朵。 “起床啦,我们去吃午餐。” 小狮子昏昏沉沉的,被他拎着耳朵,下意识跟着他往外走。他们到食堂时,其他几只猫猫都在里面了,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儿,最终落到了猞猁身上。 他悄悄瞄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小声问雪豹:“豹豹,猞猁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捏了捏雪豹的爪爪,后者反过来捏捏他的手,“发生了点事,待会再跟你说,先吃饭吧,他们都饿了。” 小王子点点头。 用餐途中,祁云一直悄悄抬头看猞猁,后者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双目放空,似乎是在发呆一般,眉目间的阴沉极其明显。 猞猁这是怎么了呀?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似是察觉到了祁云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眸中含着凌厉和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看似没什么事,事实上却即将有一场倾盆大雨降临。 祁云下意识弯了弯唇角,笑得一脸的天真懵懂。 猞猁盯着他看了两秒,眸中的阴郁化去,低下头兀自沉思着什么。 用了午餐,把几只猫猫哄睡着,祁云把雪豹叫到了办公室。 雪豹字正腔圆地给他解释起来,“你洗澡的时候,猞猁被乔伊斯惹生气了,追着他跑出去了院子,我跟在他们后面追了上去。跑到小猫班的院子外时,乔伊斯被猞猁追到了……” 他把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下,无奈道:“猞猁有一个弟弟,名叫罗里,今年四岁,就读于小猫班,他和猞猁……关系一向不怎么好。” 祁云皱了下眉头,茫茫然低头看向他,“为什么呀?” 雪豹似是在犹豫,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下来的,并且,罗里的母亲是他们共同的父亲的正妻,也就是说,猞猁其实是私生子。” 祁云的眼睛微瞪圆了。 雪豹心里捏了把汗。 他不确定祁云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私生子在帝国的地位一向是很低的。 现在就职的皇帝陛下在年幼的时候被自己的私生子哥哥算计,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几次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回了帝国,发现他的父亲,也即前任皇帝陛下将皇位传给了这个私生子哥哥,而对他只封了一个公爵之位。 私生子上位的两年期间民不聊生,雪豹听自己的父亲说,他眼里只有金钱和权力,不顾臣民也不顾家国。理所当然的,那时候的公爵、现在的皇帝陛下造反了,以他为首的反叛军团战无不胜,最终他亲手砍下了私生子哥哥的头颅,登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的帝国这么排斥私生子的原因。 但有错的并不是所有的私生子,雪豹作为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在被送进来带孩子之前便已经将他们的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 塞西尔(猞猁)的母亲是个外星来的舞女,他的父亲对舞女一见钟情,热烈追求下终于让美人心动。 可惜他的伯爵父亲是个渣男,那时候已经有了妻子,并且还有一个六岁的长女。伯爵夫人不能容忍自己的家庭被破坏,便下令杀了舞女。 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外星球一名无权无势的舞女,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会为了她伸张正义。 这是当时的伯爵夫人的想法。 她派遣的杀手来到舞女的住处后,却发现她已经身怀六甲,再过不久便要临盆了。这个消息不知怎的让伯爵知晓了,他膝下无子,一直以来都想要一个儿子,便阻止了伯爵夫人对舞女的刺杀,让舞女安安稳稳地生下了猞猁。 没过多久,她便死在了一场暴乱引发的“意外”之中。 第一个儿子固然惹人疼,但耐不住他是个私生子。 随着伯爵的第二个儿子、第三个儿子出生,塞西尔也渐渐被家族遗弃,诚然,他有能力、有天赋、有手段,却比不过别人耍阴招的功夫。 猞猁的父亲格纳伯爵一共有四个儿子,塞西尔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长子,手段狠辣,小小年纪便展露出了非比寻常的优秀,压着十六岁的底线参军,屡战屡胜,职位一路高升到上尉,在他即将升上少校时,遭人暗算,彻彻底底地跌落下来。 ……摔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维持兽形态,变不回去的原因,除了身体原因外还有心理原因。 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罗里,是最小、最受宠、最无能的一个孩子。 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 猞猁走到今天吃了太多的白眼,尝过太多讥诮和讽刺,他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感,但凡祁云对他表现出了哪怕一分的排斥和轻蔑,他都能够被刺激到精神暴乱。 ……祁云不是一般人。 他在猞猁心中占据了不少的分量,这也是雪豹会拼一拼,将这件事告诉祁云的原因。 他等着看祁云的反应。 小王子沉思了很久,茫然抬头,“私生子……是什么啊?” 雪豹:“……” 祁云看着他,满脸写着诚恳,“正妻又是什么呀?一个人不是只能有一个妻子吗?他不会还有一个歪妻吧?豹豹,你说话绕来绕去的,我没有怎么听懂诶。” 雪豹无奈叹了一口气。 ……祁云真是个小笨蛋。 对这些词汇都能懵懵懂懂的,仿佛从没有听过一样。 小王子的确没有听过。 海底不是这样叫的,海底没有夫妻之分,人鱼是非常专情且偏执的一种生物,一生看上一个人便不会再多看他人一眼。 他们将这个人称之为爱人。 ——可以为了对方付出生命、代表着唯一、忠诚、爱情的词汇。 爱人和爱人之间只有彼此,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私生子一类的词,祁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种词,更想不到一个人居然还可以拥有两个妻子。 姐姐说这叫……叫什么来着? 对了,渣男! 这种人放在人鱼国,不对,人鱼国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人。这种人要是来到人鱼国是要被抓去喂小鲨鱼的。 雪豹不得不耐心给他解释这两个词语。 小王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这和塞西尔也没有关系呀,和他妈妈也没有关系嘛,有错的是渣男,他自己出轨、欺骗别的女孩子,还让对方因为他未婚先孕。” 他捏着鼻子嫌弃道:“我讨厌这种人。” 他想了想,又道:“这个什么私生子的出生是没有错的,除非是他自己品行有问题,故意去害别人,不然其他人没有理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他,他的出生也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呀。” 如果可以选择出生的话,小王子还想当一条小锦鲤呢,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 不用上学,还不用上岸来历练QAQ。 想想就超级幸福的! 雪豹的眸色柔软下来,温和地笑了下,“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想的话,猞猁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祁云微愣。 雪豹温声道:“上次来幼儿园欺负他和乔乔的蝴蝶是罗里的朋友,他们认为是猞猁的母亲破坏了罗里的家庭,还生下了猞猁这样的……野种。这是罗里和他的朋友说的形容词。” 祁云越听,眉毛便皱得越紧,忍不住大声反驳道:“猞猁才不是野种!他们才是野种!它们家长是怎么教小孩儿的,怎么可以张口就骂人野种?” 小王子又控制不住开始护短了。 总之,千错万错,一定不是他的崽崽有错! 他的崽崽才没有错! 雪豹捏捏他的手,“猞猁方才过去的时候,罗里带着他的朋友过来奚落猞猁,被乔伊斯一人一颗臭臭果砸回去了,他们落荒而逃的时候还在叫骂。罗里还说,绝不会让猞猁好过。” 祁云的思维短暂跑远了些。 “诶?乔乔不是没有臭臭果了吗?它上个周还说臭臭果马上就要成熟了,催着我去给它摘臭臭果。” 他说着,左手顺了下昏昏欲睡的吉白猫,揣在口袋里的右手也动了动。 雪豹有些哭笑不得。 “他有一口袋的臭臭果,臭臭果的果树也是高阶植物,他现在处于人厌狗憎的年龄,果树一成熟就跑去摘果果,摘不到就扯叶子出气,果树被他烦到了,他一来就拿臭臭果砸他,去的次数多了,他那儿也有了一口袋的臭臭果。” “那个,豹豹……”祁云戳了下他的爪爪,放轻了声音道:“你小声一点,隔墙有耳。” 他把口袋边缘轻轻折下来一点,露出了里头一对毛绒绒的小耳朵。 雪豹微顿,“他又跑到你口袋里来睡觉了?” “对呀,乔乔喜欢趴在我的口袋里睡觉嘛。” 雪豹伸出一只爪爪戳了下他口袋里、小猫咪脑袋顶上随着呼吸的频率而律动的小耳朵。 那对小耳朵翻过来拍了他一下,似乎是在说好烦。 祁云松开手,口袋边缘又自发折了回去,他用口型道:“你刚刚的话让乔乔听见了,它肯定会爬起来跟你打架的。” 雪豹想起什么,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祁云把抛开这个插曲,把话题又绕回了猞猁身上。 “我怎么听你说的,罗里这番话的意思是,它要回去告家长?”他皱着脸,一脸的嫌弃,“它多大了,被打了还要回去告家长,而且,乔乔还比它小了整整三岁,它难不成要告乔乔以小欺大吗?” 雪豹摇头。 “他不敢动乔伊斯,他的枪口从头到尾是对着猞猁的,他想告状的人也是猞猁。——祁老师,猞猁的伯爵父亲虽然不怎么样,但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 趴在祁云膝盖上的白猫已经睡着了,他捞起小猫咪的尾巴揉了两把,觉得事情有点难办。 “你说,我要是在他们上门来的时候直接把他们打出去,可不可以呀?” 雪豹眸中的笑意更浓厚了些。 “可以试试。于情于理,猞猁现在都不算他们家的孩子了。” 早在猞猁从高处跌落的时候,这位伯爵大人便被伯爵夫人撺掇着,将猞猁从他们的族谱上划掉了。 户口、身份卡一应都在猞猁自己手上。 更何况,猞猁已经成年了,成年之后他们之间便没有任何关系,帝国规定的子女养老时间年限也还很早,猞猁完全没必要也没有义务回到他们身边。 帝国的法律讲究公平。 也就是说,他们养了猞猁二十年,反过来,猞猁同样只需要养他们二十年。他们在猞猁小时候虐待他,猞猁同样可以在他们老的时候虐待回去,只要拥有足够的证据,法院会批准他合法实施虐待。 换言之,伯爵很早的时候就不能拿捏猞猁了。 只可惜他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废物,时至今日还记不住这一点。 遗传了他基因,从小被宠着长大的罗里也是个废物,每每扬言猞猁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得被星球警察抓回来赡养父母。 这番话在雪豹听来委实可笑。 猞猁不是傻白甜,被虐待自然会留存证据,他们若是强制猞猁帮他们养老,余生便等着无休止的虐待吧。 并且还因为猞猁尽了养恩,他们词语将遗产的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六十给猞猁。 这一家子除了猞猁,其余人等皆是蠢货。 小王子听懂了他的话。 他理直气壮道:“既然是这样,他们敢追上门来,我就让保安把他们打出出去。” 雪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显然是非常赞同祁云的话。 他等了片刻,见祁云没有反应,忍不住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塞西尔这么大了还在幼儿园?” 小王子呆呆地看过来,“诶?我忘记了……” 雪豹:“……” 他啼笑皆非地捏了下祁云的掌心,把事情三两句给他解释清楚,旋即才转身去睡午觉了。 祁云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回神时不经意间一瞥,怀中的布偶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双水蓝色的眼分外柔软。 “怎么了,还不睡?被我吵到了吗?” 白猫伸出两只爪爪,在他脸颊上轻轻按了按,凑过来蹭蹭他的下巴。 小王子一头雾水,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顺势在白猫脑袋上亲了两口,“走吧,我们去睡觉觉。” 有了布偶猫之后,小王子终于实现以前的梦想。 那就是,和超过两只及以上的毛绒绒一起睡觉! 他捡回来的几只肥兔兔都不怎么动,只有小兔这只巴掌大的垂耳兔愿意陪他睡,其他兔兔吃了睡、睡了玩儿,在自己的窝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带出窝的。 他美滋滋地在布偶猫身上啵唧了两口,搂着猫猫陷入了沉睡。 下午,林右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了幼儿园。 他踏进大猫班的院子时,里头的几只猫猫正在一边扑蝴蝶,祁云拿着终端坐在树荫下看电影,两只手放在桌下,约莫是搭在了膝盖上。 听见开关门的声响,祁云回头:“林副将!” 林右走过来,“好久不见呀小朋友。”他开门见山道:“盆栽呢?” 祁云暂定了电影,把桌上摆着的盆栽递过去,上头的花骨朵娇艳欲滴,挨挨蹭蹭往祁云这边靠过来,娇滴滴地把花瓣展开了些,仿佛是要伸手抱住他一般。 林右的目光落到盆栽上,瞳孔中有惊诧一闪而过。 “这是……上将给你的那些高阶种子,你把它种活了?” 祁云点头,“对呀,这是最快长出花苞的,所以我想把它送给秦上将,麻烦你帮帮忙啦。” 林右闻言更加惊愕,“最快?你的意思是你种活了不止一株?” 不可能啊,他母亲是中等级的治疗师,在种植高阶植物这一块上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更遑论祁云这样一个精神力为D的普通人。 秦戈让他买种子的时候他只以为对方是在哄孩子,还劝过秦戈,买普通种子比较好,普通种子的发芽率再不济也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没想到祁云真的种成功了,而且听他的话来说,他还不止种成功了一粒? 祁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变成了怎样的,顺手一指,“那里呀,我把种子全部洒到小花园里啦,让机器人定时浇水,我和崽崽们过完周末回来一看,已经全部发芽了。” 林右的震惊溢于言表。 他母亲每次种高阶植物都劳神费力的,生怕这些娇嫩、脾气大还高傲的高阶植物随时摞挑子枯萎。怎么到了祁云这儿…… 跟玩儿似的? 种子随便一洒,让机器人来浇水,自己还和崽崽们出去玩儿了一个周末,回来种子就非常给力地自己发芽了。 这听起来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玄幻。 林右走过去看了看,登时“啧啧啧”了几声,所有种子悉数是发芽的,有的长势快的已经在预备结花骨朵了。 他原路折返,对祁云竖起了大拇指。 “看不出来呀,你还挺厉害的。” 祁云谦虚地摆摆手,“也没有啦,豹豹说是因为种子喜欢我,所以才会长得这么快的。” 林右的母亲喜欢种植高阶植物,耳濡目染之下,他对高阶植物也有些了解,闻言愕然,半晌才笑眯眯道:“我看这不是喜欢,是偏爱。” 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不过林右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祁云这小孩儿的确招人喜欢,他看见了都忍不住要逗一逗对方,植物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右对高阶植物知之甚少,他所知道的只有肤浅的表层,是以才会觉得一切都没什么。 他对祁云说的话很感兴趣,“它们对你是怎么个喜欢法?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后面那句话纯属是挑逗。 谁料祁云认真想了一下,低头在花骨朵上啾咪了一口。 “像这样。”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下,那朵花骨朵受惊一般,颤巍巍地哆嗦了两下,旋即猛地将花瓣展开,从原本的花骨朵变成了一支繁茂的、花瓣层叠掩映在一起的、处在盛放当中的鲜花。 林右:“!” 他叹为观止,好半晌才收拾好震惊的情绪。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亲一口高阶植物就能开花,小说里都没有这么胡扯的事情,偏偏在现实当中发生了,而且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他盯着那盆花,满心满眼尽是赞叹,正准备说什么,余光中蓦地出现了一抹白色。 那抹白色逐渐膨胀,他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那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先前被祁云裹在了衣服里,所以才没发现他的存在。 这只猫有些让人心慌的眼熟。 白猫正费力地挣扎着,他刚睡醒便听见了祁云的话,猫的天性让他克制不住想出来看热闹。他在祁云的外套中挣扎了片刻,好不容易冒出一个脑袋,将目光往外投向去。 旋即,他对上了林右的目光。 秦戈:“……” 林右:“……” 一人一猫僵持许久,祁云用下巴蹭蹭白猫的脑袋,姿态娴熟得不像话,人猫对视的时间太长,连一向心大的祁云也发现了不对劲,有些奇怪地看了过来,“怎么了?副将哥哥,你和吉祥认识吗?” 听见他说的名字,林右的面皮微微绷紧,以一种在小王子看来非常奇怪的表情提了下眉。 “……吉、祥?” 祁云兀自乐颠颠地点头,他怀中的小猫咪受了刺激,又默默将脑袋缩回祁云的衣服当中,假装自己刚才没有钻出来过。 林右围观了他的全程,忍不住道:“这只猫我从前来的时候似乎没有见过,我记得你只有六个学生,这么小的白猫是从哪儿来的?”他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小王子雀跃道:“它当然不是我的学生啦,它是我的猫猫,我周末出去玩儿的时候捡的,我给它取的名字叫吉祥。” 透过他的外套,林右敏锐地察觉到他怀中的白猫身形僵硬了一瞬。 他轻轻咳嗽了声,“这只猫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方便让他出去我仔细看看吗?” 林右心头隐约有了猜测,却不太敢掌心这个猜测。 他是知道秦戈有多讨厌别人看见他的兽形态的,同时,他也很清楚秦戈的性格以及他目前的情况。 这些天,他和秦戈忠心耿耿的两个属下一直在找他的踪迹,只是一直无所收获,机甲、终端无从定位,他在星球间进行迁移和跳跃的轨迹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陨石雨给打断了,以至于目前为止没有人找得到秦戈。 林右想过秦戈在主星的可能性,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猜想是所有猜想当中可能性最低的。 秦戈如果在主星,一定会想方法联系他们这些部下,或是去元帅府。但他们迟迟没有受到联络,便放弃了这个可能性。 林右觉得自己似乎瞎了。 祁云拉开外套拉链,把里头团成一团、不愿面对事实的猫猫捧起来。 “吉祥,这里有个大哥哥想看看你。咦,怎么不抬头呀,还没有睡醒吗?” 林右的目光里里外外把布偶猫剖析了个遍,最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只猫可能……真的是他们素来被称为铁血手腕的上将。 恰在这时,秦戈被祁云举高转了个圈,他也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浓墨一般深沉的眼。 林右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半晌才试探着开口,丽加“上……吉祥?” 秦戈:“……” 布偶的猫脸非常严肃,眸光是冷淡的,“你胆肥了?” 林右虎躯一震。他身上佩戴了翻译器,因此白猫说的话他能听懂,这个语气和这个眼神…… 真的是秦戈。 小王子看看布偶,又看看林右,“林副将,你听得懂吉祥在说什么吗?” 林右顺嘴道:“你听不……” “喵。” 一声微弱的猫叫打断了他的话,听不懂的祁云毫无心理负担地把白猫裹进怀里,“怎么了呀?” 他双手穿过白猫的腋下,给他来了个举高高,和他脸贴脸,亲昵地捏了捏他的爪爪,一双眼弯得像月牙儿。做完这个动作,他托着白猫的屁/股,把他裹进了自己怀中,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又困了呀?” 围观的林右:“……” 祁云听不懂,不代表他听不懂,秦戈刚才说的分明是:闭嘴。 差别待遇要不得。 林右的目光往下挪,秦戈乖觉地趴在祁云怀里,模样前所未有的安稳,任谁看了都不舍得把他们分开。 但他还有好多事要向秦戈汇报,只好厚着脸皮道:“小云云,我看这只猫跟我非常有缘,我想把它带回去照顾两天,你觉得怎么样?” 祁云微微歪头,“唔?” 林右重复了一遍。 他眼睁睁看着,看似很好说话的祁云嘴一瘪,默不作声把白猫裹进了自己怀里,手臂也从之前的松松搂着,变成了现在的用力收紧。 白猫还特别配合地把自己的爪爪放进了祁云掌心。 林右:“……” 祁男風云看他的视线里带上了不高兴,关系好归关系好,不代表他会把猫猫借给林右。 猫猫可是他的心肝小宝贝,才不能借给其他人。 小王子在这方面格外地小气,没说不,也没说好,只是默默总眼睛看着林右,想说的话全藏在了那双眼中,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林右看穿了他的想法,略一思索,决定还是争取一下,再度厚着脸皮道:“这样,我们问猫吧,尊重他的意见。” 祁云下意识把猫猫裹紧,对上林右一脸无辜的表情,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把猫猫刨出来。 “吉祥,你愿意跟这个大哥哥走吗?” 林右满以为秦戈会为大事着想,但他忘了现在的秦戈不是曾经的秦戈。 白猫当着两人的面,伸手抱住了祁云的脸,异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 才不要。 林右:“……” 作者有话要说: 林右:痛心疾首.jpg。 #帝国上将竟沦落至此,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第52章 要一个啾咪! “喵。”不要。 听见这声猫叫, 祁云松了口气,立马小气吧啦地把布偶猫塞进怀中,对着林右坚定地摇摇头, 眸中是纯粹的、不掺杂外物的欣喜。 “它说它不会跟你走的,你也看见了, 林副将,吉祥自己摇头了, 我们要尊重猫猫的意见。” 林右:“……”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低头, 趁着祁云不注意,一个眼神接着一个眼神往秦戈身上瞟, 试图让他恢复平常公私分明的性格。 秦戈接受到了他的眼神, 却选择了置之不理。 他迎着林右的视线, 转过小脑袋, 将头埋在了祁云怀中。 再次被无视的林右:“……” 小王子把盆栽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林副将,你把盆栽拿回去吧,马上打铃, 我要开始上课了。”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小王子在猫猫的事情上超小气, 林右试图从他手中把猫猫抢走,他当然不高兴。 连带着称呼也从“副将哥哥”转变成了单一的“林副将”, 完全不见之前的亲昵。 林右是个人精,察觉到了面前小孩儿情绪的微弱变化, 更何况祁云几乎不加遮掩, 把防备和警惕两个词烙在了脸上,气哼哼地瞪着他。 他端起盆栽, 在心里苦笑了下, 面上仍旧是笑嘻嘻的, “那我走了啊,有事再联系我。” 祁云用力点头。 林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气鼓鼓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他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白稷没进入青春期长歪之前,看起来和祁云差不多,小脸蛋嫩嘟嘟的,哪怕已经十几岁了,每年过年也还是会被七大姑八大姨捏脸。被丢去带小孩儿的时候,小孩儿也喜欢捏他的脸。 可惜后来白稷硬生生长歪了,谁敢碰一下他的脸他能当场翻脸。 林右正准备收回手,蓦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如同火星一般般,在他手背上烫了一下。 他有些奇怪地追着那道视线看过去,发现秦戈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眼里有淡淡的不耐。 林右心头升上些奇怪,被盯得汗毛倒竖,收回手打哈哈道:“别生气了,气多伤身,跟你开个玩笑,又不是真的要把你的猫猫要走。” 祁云没有回应,默默把猫猫裹得更紧了些。 林右没能征得小朋友的原谅,只好抱着盆栽出了大猫班的院子。 等他走远了,祁云才把白猫抛出来,在他脑袋上啾咪一口,高兴得把白猫的小耳朵揉来揉去,“吉祥真乖,我也超喜欢吉祥的!” 秦戈用爪爪抹了把脸,被亲过的地方隐隐发着烫。 祁云将他放在膝盖上,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刚刚的林副将,他想要我的吉祥,——还是好心人哥哥比较好,至少他不会问我要猫猫。” 被他抱在怀里的好心人:“……” 下午的上课铃很快打响,祁云操纵着小机器人、在雪豹、白虎和小狮子的看护下去往教室。 到了门口,雪豹伸手接过他怀中的布偶,“我把它放在院子里,让它自己玩儿。” 祁云点点头,看过来的目光颇为不舍。 他想让布偶和大猫班的崽崽们一起上课,但对方拒绝了,豹猫也不同意这只臭猫跑进自己的领地里。是以,上课时间白猫是完全自由的,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祁云下了课还能看见他便无所谓。 雪豹征求了布偶的意见,把他放在了树荫底下,温声叮嘱:“别乱跑,会让祁老师担心。” 白猫头也没抬,压根不理他。 同类大多相斥,猫类的占有欲和领地属性又很强,大猫班几只崽崽花了近半年,关系才勉强变得融洽起来。 新加入的白猫在某些猫猫那里,已经打上了仇人的标签。在有的猫猫那里,虽然不是一见面就眼红的状态,却也关系平平。 秦戈不在意这些。 准确来说,他要是在意这些,便不会和祁云亲近,故意气某些小猫咪了。 反正,只要祁云不远离他,其他的猫猫对他是怎样的,他一概不予理会。 上课途中,祁云有些不放心,目光不住往外瞥去。 一颗大树正好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白猫,只能看见从树后露出来的一条小尾巴。 他每转头看一眼,那截小尾巴便往回缩一点,鱼饵一样。 缩到后面,那截小尾巴只剩下点白色的毛毛隐约露在外面。 树后,秦戈往自己身上薅了一把,拽下来不少白毛毛,他把这些毛毛在肉垫中央团了团,团成一个蓬松的小圆球,这才用爪爪将之放在了祁云的角度恰好能看见的地方,假装这是他的小尾巴。 做完这一切,他三两下爬上树冠,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往教室内看去。 祁云悄悄回头往树底下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那团白色的毛球球,并且把这团毛球当成了白猫的小尾巴,抿了下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地收回视线。 他没看穿秦戈的伪装。 秦戈放心了,顺着庞大的树冠奔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围墙上,在警报系统察觉之前飞快窜了出去。 幼儿园的每个班级院子的墙壁悉数装载了警报系统,只是单纯地趴在上面不会启动警报系统,但若是跨越了墙壁,警报系统便会响起。这一措施防止的是有学生逃学,或是心怀不轨的人翻墙爬进去。 秦戈虽然变成兽形态了,精神力和体质却是还在的,三两下便跨过了墙壁,且没有惊动警报系统。 在智能系统眼中,他只不过是一片落叶。 秦戈飞奔在树和树之间,他奔跑过的地方悉数是无声无息的,只有落叶被风吹动,轻飘飘落下来的动静。 他的视线在幼儿园内寻找着,最终在寻到一个人影时停了下来。 “喵。” 他叫了一声。 等了十几分钟的林右回头,苦哈哈地抬头看他,“上将。” 秦戈从树上跳下去,林右也随之蹲了下来,小声和他交流着。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我和焦威几个一直在找你,路易斯的定位系统坏了,我们破解不了终端的防火墙……” 他巴拉巴拉地倒苦水,秦戈只是格外冷淡地听着,等他说完才开口。 “叛徒抓到了吗?” 林右严肃起来,“那王八蛋想跑,被我们几个拦截了,他藏在R星的亲人也被我们抓了出来。按照军法,把他嘴里的情报撬出来之后就地正法了。这王八蛋是这段时间才生的异心,脑子里什么也没有,U星的反叛军没告诉他一点核心的事务。” “嗯。” 秦戈表情淡漠。 林右把目前的战况详细给他汇报了,旋即才将最开始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上将,你伤得很重吗?怎么会维持兽形态待在小云云身边。” 秦戈:“精神力受损,短期内恢复不了。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这段时间由你来带领军团,我的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包括秦和远。” 秦和远是他父亲的名字。 林右心里既惊又急,“上将,你应该接受治疗,而不是自生自灭!再这样下去,你还有……” “够了。” 秦戈打断他的话。 不论是谈论背叛、军情,还是他的性命,他一直神情淡漠,仿佛这些事不曾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林右咬紧牙,眼眶渐渐变得通红起来。 “上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还有没有救。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元帅,让元帅帮忙把友国之内所有的高阶治疗师全部请过来,一个个地试,我母亲那儿的高阶植物……” 秦戈目光平静,犹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我不会找他,你也不用这样。林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起来了?” 林右着急反驳道:“上将,不是我矫情,是你的事……”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秦戈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停顿了两秒才接着道:“这是命令。” 军令不可违。 林右显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以蹲着的姿势向秦戈行了一个军礼,按着花盆边缘的手却一点点收紧,脆弱的花盆承受不住他的蛮力,眼看就要裂开。 秦戈斜昵他一眼,“松手。” 林右回神,失魂落魄地把花盆放在了地上。 他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上将,那你现在待在这里是……” “我答应做他的猫了。” 林右:“……” 所以,他们堂堂帝国上将,现在沦落到了去当宠物猫的地步? 林右忍不住道:“您也不一定非要待在他身边啊,小云不是高阶治疗师,唯一的几盆高阶植物还是您送给他的,和野生的高阶植物怎么能比。更何况,他今年还是个小孩儿,能不能照顾得好自己都不知道,您呆在这儿……” 秦戈扫了他一眼。 “我不能走。” 林右纳闷了。 他也很喜欢祁云这小孩儿,但不代表他会公私不分。秦戈现在的情况明显需要接受治疗,他却选择了呆在祁云身边,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林右不知道,也不能理解。 他心里想着,嘴上没个把门的,将这个问题抛出来。 秦戈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些,瞥见他紧绷的面色,林右也跟着紧绷起来,以为他潜伏在这样一座小小的幼儿园是有什么秘密任务。 谁料秦戈张嘴便是:“我答应了他,不能失信。如果我走了,他会难过。” 林右:“……” 他现在就很难过。 林右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秦戈懒得追究他的责任,爪爪在盛放的茉莉上轻轻拍了拍。 大抵是因为他现在是兽形态的原因,这盆高阶植物并没有过分排斥他,只是焉巴巴地往旁边转了转叶子。自从离开祁云之后,这盆花便一直是这幅样子,老大不高兴。 秦戈眸中闪过笑意,连着阴郁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把盆栽放进我的卧室。我房内的保险柜里有空间的备用钥匙,给我找过来。” 林右往他这边瞥了一眼,看见他含笑的模样,眼里浮出惊诧,显然很震惊,又有些不解,一盆花而已,至于秦戈这么高兴吗? 他抱着花盆站起身。 秦戈收回目光,“把备用钥匙带来的时候先找一处试炼场,或是荒废的场地,我的终端在机甲内部,到时候你悄悄把我接出去,我要把终端拿出来,你送路易斯去维修,不要让祁云发现。” 林右点头。 他迈开腿正打算走,却又被秦戈叫了停。 “还有一件事,以后不要这么叫他,这个称呼……很难听。” 林右一脸懵逼。 很显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 迎上秦戈严谨的视线,他忙不迭点头,出了幼儿园,一直到车子行到半途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戈那句话是让他以后不要称呼祁云为小云云。 为什么啊?林右疑惑地想,小云云这个昵称不是挺可爱的吗? 他之前也当着上将的面这么叫过祁云,那时候上将也没什么反应啊,怎么这次反应……看起来还挺大? 这头,看着林右走出幼儿园,秦戈转过身,以来时的速度飞快窜回了大猫班的院子。 他刚在树底下趴好,下课铃便如期而来。 祁云下课从不拖堂,不过耐不住那几只猫猫要缠着他,他一边哄猫一边走过来要花不少时间。 还好幼儿园下午只有两节课,一节课一小时,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而这是第二节 课。 秦戈趴在树底下等了几分钟,祁云排除万难绕到树后,坐在已经基本变形为轮椅的小机器人上弯腰,将白猫抱进怀中。 “吉祥等得无不无聊呀?” 祁云笑着问他,紧接着又自问自答道:“应该是有一点无聊的,这样,以后我上课的时候,给你开着终端,吉祥会用终端的对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啦。” 白猫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祁云突然动了动鼻尖,把他举到近前,凑到他毛毛上仔细认真地闻了闻。 秦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身形僵硬,还没反应过来祁云便撤开了,松口气之余他又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祁云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他揉揉鼻尖,闷声道:“吉祥,你刚才是不是去小花园了呀?身上怎么有股茉莉的味道?” 秦戈动作微顿。 ……祁云居然还有个狗鼻子的技能,他只不过是用爪爪碰了碰茉莉罢了,再加上来回花费了约两分钟,他奔跑时身旁会带起疾风,这股味道应该会被风吹散。 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祁云竟然闻出来了。 小王子没有多想,揉揉他的小脑袋叮嘱道:“去可以,但是不能踩到花花,花花很脆弱的,吉祥轻轻一踩就有可能伤到它们。” 秦戈在他怀中乖觉地点头。 又把白猫抱在了怀里,祁云心满意足地抱着猫往教室去。他在一个盆栽面前停了下来,这盆盆栽的体积很大,土壤也填得满满当当,有些像是大型植株的盆栽。 等祁云把他举起来一看,他才发现他错得离谱。 大花盆里不是什么高大的植物,只有一株小小的嫩芽两片叶子迎风舒展,看不出是什么植物。 这盆盆栽有些眼熟,秦戈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这盆盆栽是不久前,祁云捡回来的那粒种子,也是后来被那只叫蓝凝的小鸟抢过去,又被祁云自己抢回来的盆栽。 由于“吉祥”是第一次见到这盆盆栽,祁云慢慢给他讲解了这粒命运多舛的种子都经历过什么。 秦戈侧耳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发现了一件事。 讲到种子时,祁云的声音里饱含欢喜和雀跃,显然是非常喜欢这粒种子。 讲到小鸟班时,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不喜和淡淡的厌烦。 讲到他的崽崽时,他的情绪复又变得欢喜起来,显然是非常高兴。 秦戈不由得好奇,讲到自己时,祁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讲到“好心人”时,祁云两只眼悉数在发光,不难看得出来,他对好心人抱着怎样的情绪。 ——是崇拜、是敬仰、是感激。 这些情绪在任何一个知道秦戈、了解秦戈生平的人眼中都会出现。秦戈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却没有谁的眼神和言语,让他在听到和看到的时候这么高兴过。 相似的话秦戈听见过很多遍,他也以为他不会动容。 但秦戈抬头,在祁云眼中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倒影,那是他自己。他正在笑着,他透过那双瞳孔看见了自己的瞳孔,他瞧见里头满是欣悦的笑意,很显然,他喜欢祁云这样说他,却又有些不满足祁云只是这样看待他。 秦戈一时间也分析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他的眸色微沉,暂时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祁云把他举高高,“吉祥喜不喜欢秦上将呀?我也很喜欢秦上将,等能见到秦上将的时候,我带着你好好地见见他。他可是好人呢,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在03区捡垃圾、被人欺负、被人骗呢,好心人是我在这里遇见过最好的人!” 他坐在小机器人上转了一个圈儿,连带着被他举高高的秦戈也跟着转了一个圈儿。 阳光先是透过了枝叶间的缝隙,紧接着又穿透了玻璃,缓慢地、倾斜着洒落下来,打在了白猫的毛发上,将他雪白的毛毛映衬成了淡淡的金黄色,如同一勺蜂蜜一般,从他身上缓缓流淌了下来。 祁云眯眼看他,唇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他将秦戈收进怀中,自言自语了句,“等我走的时候,我要和秦上将告别才对。” 白猫的耳朵支棱起来了。 走? 祁云要去哪儿?他能去哪儿? 他在G–03区是黑户,无父无母,一个家里人也没有,更没有住处,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他要去哪儿? 秦戈皱着脸抬头,爪爪拍在了祁云嘴上。 “喵?”你准备去哪儿? 祁云没理解他的意思,笑眯眯地和他玩游戏,把他举高,又将他放下来,最后才趁此机会在他爪爪上啾咪了一口。 “我们去看看猞猁,豹豹说猞猁不舒服,下午都没有来上课。” 他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指使着小机器人出门,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儿,没在任何地方找到猞猁,这让祁云格外纳闷。 “猞猁会去哪儿呀,豹豹不是说它在活动室睡觉吗?我怎么没有找到它。”他自言自语道。 话罢,他去找了雪豹,后者摇头,并不知道猞猁在什么地方。 祁云只好继续找,他找了一整个下午,晚餐都没去吃,始终没有在大猫班的院子里发现猞猁。 门口的门禁也没有猞猁的出入记录,这表明他现在还在院子里。 既然是这样,怎么会找不到他? 祁云疑惑极了,甚至有些担心他出事了。 他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原本在扑蝴蝶的白虎停下动作,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嗷呜嗷呜?”祁老师在做什么? 祁云转了一圈儿,看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一条小尾巴,闷闷不乐道:“你怎么过来了?抓到小蝴蝶了吗?” 白虎把空空的两只手摊开给他看,又嗷呜嗷呜了两声,用爪爪比出他方才的样子,很奇怪他一直让小机器人绕着几个房间是在做什么。 祁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在找猞猁,你看到它了吗?我一直没有找到它。” 白虎歪头,毛毛脸乍一看上去格外天真可爱。 他思考了一下,嗷呜嗷呜地叫起来:“嗷呜——”我知道哟,不过想让我告诉你的话,要一个啾咪才行。 祁云怀中一直趴着的白猫骤然抬头,目光中带上了严肃和刻板,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巴巴。 祁云动不动就会对大猫班的崽崽“动手动脚”,包括但不限于吸猫、亲亲、揉尾巴…… 但他主动亲,和白虎自己凑上来要亲亲是两回事。 白猫的瞳孔冷得好像结冰了一样。 他突然有一点理解豹猫的心情了。 但这不代表,他会和豹猫一样,眼睁睁看着祁云被别的猫猫哄骗走。 白虎察觉不出来他的视线,凑过来蹭了蹭祁云的腿,嗷呜嗷呜地叫。 “现在只要一个啾咪,过会儿就涨价变成两个啾咪了!” 祁云眨眨眼,一脸疑惑,“崽崽,你说什么呀?” 白虎指了指小狮子的位置,示意他把小狮子叫过来给自己翻译。 祁云招手,将小狮子唤了过来。 后者往常一到祁云身边便会原地趴下,用身体把祁云的脚脚埋进去,今天却没有这样,顾忌着祁云脚上的扭伤,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祁云的左边,抬头蹭蹭他的手背,毛毛将他的左脚埋了进去。 祁云怀里的白猫面色一点也不好看。 他想阻止祁云亲别的猫,但祁云听不懂他说话,听得懂的那几只又不可能翻译这句话。 每每在祁云亲了别的小猫咪后,他都会伸爪爪拍祁云。 ……然而每一次,小王子都以为他是吃醋了,把他抱起来,有模有样地亲了他好几口。 还是用亲过其他猫猫的嘴。 这一次,他同样想阻止,却找不到方法。 他思忖间,小狮子问道:“怎么了?” 白虎道:“我在和祁老师做交易,他想找猞猁,你帮我翻译一下,他亲我一口,我就把猞猁在哪里告诉他。” 小狮子微楞,“……可以这样吗?” 白虎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们不告诉他,他自己迟早也会发现的,猞猁喜欢待的地方不就是那几个地方嘛。” 用猞猁迟早会被发现的秘密基地换祁老师的几个亲亲,划算! 小狮子轻轻蹙了下眉,犹豫道:“猞猁会生气的,他的领地属性在我们当中是最强的,祁老师不小心侵犯了他的领地,他肯定不会高兴的。” 白虎歪头:“他不会呀。”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白虎弯着眼,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倒映着星星一样,璀璨非常。 “因为猞猁和我们一样嘛,也喜欢祁老师呀,我上次还看见他主动让祁老师揉他的头呢。” 小狮子似乎是被他堪称惊世骇俗的话弄得愣住了,眸中的光明明灭灭,好半晌没有说话。 白虎故作老成地开口: “猞猁的性子就是这样嘛,死闷骚,表面上装作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在意,他只要一躲起来那就是难受了,难受的时候肯定要人来疏导他。你觉得我们当中,是不是祁老师比较适合这个位置?说不定猞猁就等着祁老师找到他,把他哄回来呢。” 小狮子被他一番话哄骗得思绪跟着他跑了。 良久,他才回神,瞳孔中燃起亮度惊人的火光,眸中似有恍然大悟闪过。 白虎催促道:“你快帮我翻译,我等着要亲亲呢。” 小狮子抬头看看祁云,眸子里装着天然的孺慕和眷恋,他闭上眼,丢掉了自己的脸皮。 “祁老师,想让我翻译的话,要、要……” 他鼓足勇气道:“要一个亲亲才行!” 白虎:“……” 秦戈:“……” 白虎一脸震惊地看着小狮子,两只眼里写满了一句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狮子。 现学现卖得这么流畅。 秦戈的面色则是沉了几分,他不喜欢别的猫猫靠近祁云,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一向粘人的小狮子。 小狮子说完这番话后,心里的勇气漏气的气球一般,飞快瘪了下去。 他等了两秒,没有等到回答,既期待又紧张地睁眼往外看了一眼。 祁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发呆。 小狮子被他盯得面颊通红,想想自己刚才说的什么话,登时火烧屁股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跑。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万一祁老师觉得他贪得无厌,讨厌他怎么办?又或是觉得他不矜持,没有别的猫猫好,以后再也不愿意让他暖脚了怎么办? 小狮子深吸一口气,近乎狼狈地低下头,小声道:“祁老师觉得很为难的话,那、那刚刚的话……”就当做没有说过吧。 话音未落,祁云弯腰,捧着他的毛毛脸,在左边啾咪了一口,又在右边啾咪了一口,最后在他额头上端端正正地啾咪了一口。 “啵!” 小狮子:“!” 祁老师又亲他了!!! 比起天天被亲的豹猫,他这其实不算什么,但耐不住小狮子很少被亲。 他上次躲开的反应让祁云记住了,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这么做,所以之后对待他的时候也很克制,再加上他不像豹猫,有事没事就跑到祁云口袋里、肩头、头顶。 小王子想亲猫猫的时候,随手便可以把豹猫捞过来亲一口。 祁云弯着一双眼,眼睛像对月牙儿一样,淡蓝色的瞳孔里盛满笑意。 “小狮子喜欢我的话,要早说嘛,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呀?” 他照着小狮子的脸又是啵唧啵唧几口。 小狮子的喜悦溢于言表。 祁云笑得超级开心,“我之前还以为,小狮子不习惯被别人亲,所以才没有亲你的。现实不是绘本,喜欢就要说出来才对嘛,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 像小王子看的绘本一样。 绘本里面有一条小丑鱼,还有一只短尾巴的兔兔,它们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却因为谁也不开口说喜欢,彼此认为对方并不喜欢自己,由此发生了好多误会,更是差一点在坏水母的挑拨下决裂。 幸运的是,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吃素的小鲨鱼。 小鲨鱼载着小丑鱼上岸找到了生气中的短尾巴兔兔,中途还吓到了好多人类,帮助它们和好。 结局是小丑鱼和短尾巴兔兔解开了心结,坐在小鲨鱼身上,驶向落日。 通天的红光映照着一只露出水面的三角形鱼鳍,一只“坐”在水面上的短尾巴兔兔,旁边还有一条色彩鲜艳的小丑鱼在游来游去,朝着还露出半个头的圆形太阳奔过去。 小狮子低下头,蚊子哼哼一般应声。 “祁老师说得对,我知道了,以后喜欢的话我会直接说出来。” 小王子道:“这就对了嘛。” 旁边的秦戈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心里一个一个往外冒酸泡泡,每当祁云亲别的猫猫时,他就是这样的反应,恨不得把祁云拽回来,不准他再看别的猫猫一眼。 白虎眼馋又着急,急得跳起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狮子,你快帮我翻译,祁老师还没有亲我!” 他心大,也不计较小狮子公然现学现卖,急着让祁云亲亲他。 每次祁云亲完他以后,他再去抓小蝴蝶,总是有傻蝴蝶跑到他身边来,犹如被鱼饵吸引到了的鱼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祁云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鱼”饵。 小狮子红着脸翻译了白虎的话,如果不是有毛毛遮住了他的脸,底下的皮肤一定是通红的。 祁云听完,乐颠颠地在白虎脑袋上也啵唧了一口。 他打趣道:“崽崽是学小狮子的嘛?崽崽也喜欢我呀。” 白虎理直气壮地点头,抖抖脸上的毛发。 他在祁云身上蹭蹭,迎着秦戈老大不高兴的眼神,把自己在地上刨土刨得脏兮兮的爪爪伸出来,一脸乖巧地看着祁云。 “嗷呜嗷呜嗷!”涨价了!现在爪爪也要亲亲! 白虎拨拉小算盘,到了这种时候,他心里算计得比谁都快。 爪爪也被亲的话,他不用自己去抓,找一个地方假装自己是雕塑,这样可以守爪待虫。傻乎乎的小蝴蝶会自己撞上来,他一捏一个准。 到时候,再捉一只最漂亮的送给祁老师! 他可真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并不想要QAQ! –––––– 第53章 一架梯子。 崽崽主动提出想被亲爪爪, 祁云当然是欣然同意。 白虎眼睛一亮,悄悄往前又蹭了蹭,把自己的两只爪爪抬起, 上半身也立了起来。他平常都是四肢着地,这还是第一次在祁云面前人立而起。 小王子看的两只眼睛瞪圆了。 他的崽崽站起来, 居然比他还高!!! 白虎站得稳稳当当,把爪爪主动往他嘴上送, “要啾咪!一边要两个啾咪!不然就不告诉你猞猁在哪里了!” 祁云的视线从他的毛毛脸上往下挪, 挪到了他的爪爪上。 他的双眼不受控制亮了起来。 哇哇哇!超级软绵绵的小肉垫?还是粉色的!!! 粉嫩嫩的肉球球!!! 要知道,几只崽崽里, 只有白虎拥有粉色的小肉垫, 其他崽崽的肉垫都是黑色的, 不带一丁点粉色。 小王子两种颜色的肉垫都喜欢, 但物以稀为贵,在所有崽崽的肉垫都是黑色的情况下,白虎的粉爪爪就显得格外招人喜欢。 祁云一直很心水白虎这对粉爪爪。 白虎的爪爪并不是纯粹的粉色,在粉嫩的色泽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看上去像是污渍一样, 两边爪爪都有这样的一个点。 最开始,祁云给白虎洗澡和洗爪爪的时候, 还以为这是不小心弄上去的墨迹,他擦了好几下没能把墨色擦下来, 他便知道这是天生的印记了。 白虎的爪爪近在眼前, 很快便要触上祁云的嘴。 小王子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眼看着那爪爪就要被小王子亲上,突然有一只爪爪从旁边穿插进来, 径直按在了白虎的肉垫上, 异常坚定地把他的爪爪往后推了推。 “喵喵喵。” 伴随着一声猫叫, 白虎的爪爪被推到了祁云够不到的地方。 小王子:“……” 他眼睁睁看着到嘴的粉爪爪飞了,眼睛一点点瞪圆了,写了满脸的震惊。 把白虎的爪爪推开,确定祁云够不到后,秦戈收回手,往祁云怀里缩,他刚才的姿势很危险,大半个身子悬在了半空,三只爪爪牢牢扒着祁云,一只爪爪用力去推白虎的肉垫。 小王子顺着那只和白虎对比起来、格外白且小的猫腿移动视线,看见了自己怀中优雅舔着另一只爪爪的白猫。 他疑惑又委屈地唤道:“吉祥?” 吉祥抬头看过来,那双湛蓝的双眼漂亮得像宝石一样。他乖巧地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状似无辜地“喵”了一声。 小王子受到了来自布偶的颜值暴击!还有乖巧暴击!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血槽要空了QAQ! 激动归激动,祁云还没忘记白虎的粉爪爪,忍着激动的心绪问道:“吉祥,你怎么把白虎推开了呀?” 被白猫一爪爪戳得重新趴在了地上的白虎疑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也很不理解。 这只新来的布偶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他和祁老师贴贴!过分!不让他和祁老师贴贴简直是太过分了!!! 布偶猫乖巧地“喵呜”几声。 祁云看向小狮子。 小狮子还沉浸在被亲了这么多口的刺激当中,缓和许久才回过神,用爪爪拍拍脸颊,开始认真当自己的小翻译。 “他说,白虎刚刚在地上刨土刨了很久,爪爪虽然看着很干净,但其实非常脏,上面不知道带了多少病菌,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亲上去。” 小王子恍然大悟。 正准备和白猫开战的白虎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神情,心头的怒火一下便消了,也不觉得这只布偶有多讨人厌了。 他和祁老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有这只布偶想到了,看来他也没有乔伊斯说得这么讨厌嘛。 没有人发现,白猫尾巴根的毛毛悄无声息地炸了,又悄无声息地焉巴回去了。 秦戈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看见白虎极其不要脸地把爪爪往祁云嘴上凑,他一个没忍住,让内心里的绿茶小猫咪吉祥上线,伸爪爪把白虎的肉垫给推了出去。 推完了,心满意足的绿茶猫吉祥躲到一边去睡大觉,把不好解释的事实留给他来解释。 于是,白莲花秦戈上线了。 ……甚至为了不被怀疑,还叫出了“喵呜”这种丢脸的叫声。 猫叫就是猫叫,在猫叫后面加一个“呜”算什么!一点也不男人!会这么叫的还是不是猫了! 绿茶吉祥生气气地想。 ……白莲上将想把小猫咪叉起来烧烤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王子丝毫没察觉他的用心险恶,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又揉了揉他的变成飞机耳的小耳朵。 “是吉祥考虑得周到,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被夸奖的白猫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有一种迷之骄傲的感觉。 祁云转而把他揣进口袋里,对白虎道:“崽崽,我们去洗爪爪,洗完爪爪再给你啾咪。” 秦戈:“……” 辛辛苦苦推爪爪,一朝回到解放前。 白虎乖觉地点点头,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扭着屁/股、蹦蹦跳跳地跑去水池边,用兽形态专用的洗手液把爪爪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包括指尖也从肉垫里伸出来洗了一遍。 小狮子看看他欢快的背影,将视线移到了祁云身上,眼里不知不觉充斥着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他总是这样,站在没人关注的角落里,以或羡慕或感慨或伤心的视线盯着别人看,他一直在羡慕别人。 别人可以轻易拥有的东西,他却始终得不到。 ……不过,祁老师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祁老师说了,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应该大声说出来,他不说出来,便没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祁云坐在原地盯着白虎洗爪爪,垂落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舔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小狮子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祁老师,我也想要……” 他没说想要什么,但一直不断往白虎身上瞥的视线暴露了一切。 他也要被亲爪爪! 黑肉垫凭什么不能拥有亲亲!祁老师也喜欢他的黑肉垫! 小王子疑惑了两秒,理解他的意思后欣然点头,“先去洗爪爪吧。” 小狮子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从他身边走开。 水池边,两只加大号的猫猫弯腰去洗爪爪,动作出奇的一致。 祁云看得甚是满意。 秦戈却看得酸泡泡一个接一个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没能阻止也就算了,还又增添了一只猫猫。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用能凝为实质的视线盯着两只扭屁屁的猫猫半晌,收回视线,将爪爪贴在了祁云的手臂上,人立而起,两只爪爪搭在了祁云的肩膀上。 “喵呜——” 小王子侧头。 一只通体粉嫩嫩的爪爪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没有白虎那么大,但是颜色是纯天然的粉嫩,没有夹带一点黑色,只有爪爪的缝隙间生长了一些雪白的毛毛。 毛绒绒加全粉小肉垫! 小王子的眼睛倏地一下便亮了起来,那双眼仿佛一下充斥着星星一般。 白猫从爪爪后轻轻把自己的脑袋歪了出来,“喵!” 祁云看看几乎凑到自己眼前的超粉嫩小爪爪,又看了看白猫看不出情绪的脸,“吉祥是?” 布偶看着他,用力把自己的爪爪往他这边送过来,贴上了他的下眼睑,用柔软至极的小肉垫在他的脸上蹭蹭。 “——喵呜。” 又一声喵呜,和之前差不多的声调,软绵绵的,和按在脸上的小肉垫是相同的柔软。 祁云迟钝的脑子在此时终于拐过弯来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他弯着眼睛一下便笑了。 他还能看不出来白猫想做什么吗? 他的吉祥吃醋了,也要亲亲爪爪! 小王子捏住他的猫腿,指腹先用力按了按他的肉垫,肉球球的触感非常软,像经过长时间炙烤的柔软沙砾一样,虽然看着是非常柔软的,但其实上手去捏,那触感又带上了一点别的质感。 小王子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质感,总之,他沉迷在毛绒绒加肉垫的组合当中,好半天都舍不得把指腹从白猫的爪爪上拿下来。 “吉祥也要亲亲呀?” 白猫严肃着一张小脸,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 说起来,他才是祁云正儿八经收养的猫猫,他为什么不可以让祁云捏捏他的小肉垫,反而要让别的臭猫捷足先登? 虽然那两只猫猫跟真正的臭猫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白猫还是不高兴。 非常不高兴。 所以他来讨要他的亲亲了。 思及此,他将另一只没有被祁云捏住的爪爪往祁云面前凑了凑。 “喵喵!” 秦戈等着小王子满眼冒着小星星地扑上来。 他等了两秒,却见一向有便宜必占的祁云将他的爪爪从嘴上拿了下来,只是在掌心玩弄,并没有不要脸地凑上来亲。 秦戈顿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不顾形象,出离愤怒。 祁云难道不喜欢粉爪爪吗?! 这不可能,星网上曾经有过一项投票,询问网友是喜欢粉爪爪多一点,还是喜欢黑爪爪多一点。 一共四个选项,第一个选项自然是粉爪爪,第二个选项是黑爪爪,第三个选项则是两个都喜欢,第四个选项则是没有猫猫,一种爪爪也不配拥有。 秦戈还记得当时的投票结果。 粉爪爪以领先百分之二十的票数力战其他三个选项,荣获胜利。 秦戈自然不会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投票,但是林右关注,还是在工作时间,背着他偷偷拿出终端投的票,好巧不巧让他看见了。 眼下,他不甘心地把自己的爪爪又往祁云嘴边送了送。 “喵?” 浑身雪白的布偶猫歪着头,看模样好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亲亲自己。 祁云忍着不管不顾、先亲一口的想法,捏捏白猫的两只小肉垫,开口道:“吉祥忘了吗?你刚刚说的,白虎在地上刨土太多,所以爪爪不干净,要洗干净才能够亲亲的事情。” 秦戈当然记得。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只说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完全是祁云的小脑袋瓜自己捣鼓出来的。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整天都被祁云抱在膝盖上,一没有下地,二没有接触脏东西…… 不对,他刚刚好像用自己的爪爪把白虎的爪爪推开了。 秦戈:“……” 又一次失策了。 怀中的白猫焉巴巴地趴了下去,连带收回了自己的两只爪爪。祁云忍了又忍,勉强忍住让自己没有笑出声。 他的吉祥真是太可爱啦! 小王子超喜欢吉祥的! 他眼里泄出点点笑意,启动休眠中的小机器人,让机器人带着他走到水池边,打开了挨着小狮子的水龙头。 旋即,他从后面握住了白猫的爪爪,将他的两只爪爪伸出去,让水打湿,完全打湿后又挤了一下洗手液,打在他的毛毛、肉垫等处,轻轻搓揉起来。 秦戈完全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他鼻尖萦绕着祁云身上的味道,阳光的气息、不知名的果香、还有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薄荷味道。 种种气味交织在一起,教秦戈鼻尖发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却没料到猫鼻子是非常敏感的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打了个小喷嚏。 秦戈下意识用爪爪扑了扑鼻子。 这是他从祁云身上学到的小动作,祁云打喷嚏的时候一贯喜欢揉鼻子,他待在祁云身边看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将这个动作学了过来。 然而他忘了他现在正在洗爪爪,肉垫上悉数是泡沫,这一揉,白色的泡泡便揉到了他的鼻子上,他的视线也被繁多的白色泡泡给遮住了。 祁云想要抓住他的爪爪,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他做完了一整套动作,惊愕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盯着突然之间多了一个泡沫鼻子的白猫看了两秒,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秦戈:“……”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又默念三遍:是吉祥做的。是吉祥做的。是吉祥做的。 念完,秦戈的心情这才微微放松了些,连带着那股羞耻感也消退不少。 祁云用帕子沾湿了水,在白猫湿漉漉的鼻子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了又擦,直至将泡沫完全擦干净才停下。 他弯着一双月牙儿似的眼,“吉祥这样是不是有点笨呀?” 秦戈:“……” 祁云抚着小猫咪僵硬的身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吉祥傻乎乎的,这样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呀?” 秦戈:“……” 论起笨,分明是祁云要笨一点。 哥哥在海底的时候经常骂他小笨蛋,姐姐也常说他傻乎乎的。不过每次哥哥骂他的时候,姐姐就会和哥哥吵架,姐姐说他的时候,哥哥也会和姐姐吵架。 没办法,哥哥和姐姐都太护短了。 小王子被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偏向谁,只好老老实实地抱着尾巴在旁边当他的小笨蛋。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猫猫现在看起来也傻乎乎的,和他正好是天生一对! 小王子忍不住笑出声,哼哧哼哧地给白猫洗了两遍爪爪。 自觉丢脸的秦戈一句话也不说了,等祁云松开他的爪爪,便迅速将手收回来,甩了甩还没有干透的毛毛,把上面的水珠全部甩干净,调整了一下心情,旋即才抬起头,准备好接受自己的亲亲了。 几乎是在他刚抬起头的瞬间,小王子便俯身,凑到了白虎的爪爪面前,认真看了看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爪爪,又伸手满意地捏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在他爪爪上亲了一口。 “啾咪!” 白虎咧开嘴笑了。 秦戈:“……” 他的指甲控制不住从小肉垫里伸了出来,咬牙看着白虎。 白虎乐颠颠的,祁云也乐颠颠的,在他爪爪上连捏带亲啾咪了好几口,如法炮制,在小狮子的爪爪上也亲了好几口。 他这头亲得心满意足,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了。 他怀里的秦戈却气得差点憋出内伤。 他默默忍耐着,直到坐地起价的白虎和现学现卖的小狮子交代出了猞猁的位置,他才一跃而起,从祁云的怀中跳了出去。 小王子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白猫便不在了。 他顺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看过去。 白猫踩在了水池边缘,后爪蹬在池子边,上半身探出去够水龙头。 他的姿势看起来格外危险,把祁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垫在白猫腹部,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别扭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眼巴巴看向白猫。 “吉祥,你在做什么呀?” 这是吉祥第二次主动从他怀里跳下去,第一次的后果太吓人了,小王子到现在还处在惊魂甫定的状态中,看见他跳下去便条件反射地紧张。 白猫没有说话,费劲地以这样的姿势将水龙头拧开了。 剔透水流哗啦啦从水龙头里流淌而出,白猫伸爪爪接了一捧水,他没能接住太久,人手都不能捧着太久的水,更何况是猫爪爪。 他折腾了会儿,不仅没有接到一捧水,反而还将自己甩干净的毛毛重新变得湿漉漉起来。 秦戈哑然。 他盯着自己湿漉漉的爪爪,不死心地再接了一次,涓涓水流从他爪子的缝隙间流出去,却没有留下来哪怕一滴水珠。 他沉默了。 ……不过,这样应该也行? 秦戈转过身,将湿漉漉的爪爪往祁云的嘴上送。 小王子猝不及防被拍了一嘴湿透的绒毛,愣愣的看着他。 “吉祥?” 白猫沉着脸,没有给出解释,把爪爪从他嘴上撤走,伸手够到水龙头,又弄湿了自己的爪爪,再度转回来拍他的嘴。 他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五六次。 小王子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他的吉祥这是…… 在给他擦嘴? 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想给他洗嘴,为什么呀? 祁云有些纳闷,看着一脸严肃、以这种方式勤勤恳恳给他擦嘴的白猫,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的吉祥吃醋了。 他当着吉祥的面亲其他的猫猫,还一亲就是两只,所以吉祥不高兴了。 想明白这一点,小王子纳闷和疑惑的心情便只剩下想笑了。 他努力憋住,任由湿漉漉的肉垫一次又一次扑在自己的嘴上。 不知擦了多少次,秦戈凑近他的嘴闻了闻,属于其他猫猫的气味终于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清新的水汽,和他自己的味道。 他冒酸泡泡的心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一抬头,祁云弯着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戈:“……” 他的身形蓦地僵硬起来,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白猫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刚刚做了什么? 秦戈僵着身子收回手,把“罪魁祸手”揣在了自己怀中,试图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祁云笑眯眯地把他捧起来。 “吉祥刚才是在吃醋吗?” 秦戈想说没有。 但他现在说了,祁云也听不懂,不仅听不懂,还有可能会把他的叫声误解为承认。 ……祁云有过这样鸡同鸭讲的先例。 秦戈干脆选择了沉默。 祁云把他藏在身子底下的毛爪爪刨出来,抓住他左边的肉垫啾咪一口,有抓住他右边的肉垫啾咪一口,最后将他的肉垫凑在了一起,凑上来又亲了一口。 啵唧地一下,声音很响。 “吉祥不要生气嘛,小狮子它们是我的崽崽,你是我的心肝小宝贝,你们互不相干呀。” 布偶猫似乎是被亲害羞了,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高高翘起来的小尾巴早就把他暴露得一干二净。 对于祁云说的话,他很高兴。 小王子在他脸上和身上啾咪了好多口,把白猫亲得主动缩进他怀里才罢休。 他高高兴兴地推着白猫从水池边离开,溜溜达达来到了最繁茂的那颗树荫底下。 他抬头往枝繁叶茂的树冠上看了一眼。 白虎刚刚告诉他,猞猁这种动物在受到刺激的时候,譬如不高兴的时候,会下意识选择逃避,而他逃避的地方一般会选择在树上。 大猫班的院子里大多是参天古木,其中后院有一棵大树足有好几人合抱粗,上头的枝干完全可以承担一只二十公斤的猞猁。 白虎说这棵树是最显眼的,也是最不显眼的,猞猁的秘密基地便藏在繁茂的枝叶间。 小王子找人的时候从这棵树下路过了好几次,愣是没发现一丁点不对劲。 他的目光逡巡在枝叶间,仔细地寻找着,果然在绿叶间发现了一根一闪而过的短粗的小尾巴。 他认得那根尾巴,那是猞猁的尾巴。 他果真在这棵树上。 得知了他的所在地,祁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骄傲。 他的崽崽居然可以爬上这么高的树! 他的崽崽超厉害的! 小王子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应该怎样把猞猁叫下来,他苦恼地沉思片刻。怀里的白猫现在不装死了,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低下头来,给他做了几个示范。 看完他比划的动作,小王子醍醐灌顶,指使着小机器人离开了。 树上,猞猁透过叶片与叶片的缝隙,颇为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动作微楞,眸色骤然阴沉下来,刚才还在树下抬头看过来的人这会儿已经不在了。 祁云离开了他的领地,他原本应该庆幸这人没发现他,但他的心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让祁云发现、想让祁云看见他。 这不是个好想法,尤其是在无意间听到了他和雪豹的谈话后。 雪豹被叫走没多久,猞猁便醒了,他想出去走走,恰巧绕到了祁云的办公室外面,正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时,良好的听力让他听见了一句模糊的话。 ——“塞西尔是私生子。” 这一瞬,猞猁浑身僵硬,头脑也一阵阵发懵,天旋地转间,他往后退了一步,门内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祁云正在和雪豹谈话,话题和私生子有关。 ……他们怎么会聊起私生子? 是雪豹说了什么吗? 猞猁怀揣着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凑近了些。 他听见祁云大声反驳着什么,教室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也因此,他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单词。 “私生子”“野种”“讨厌”。 这些话有从祁云口中说出来的,也有从雪豹口中说出来的。 他很肯定祁云知道了他的事情。 ……所以,这是祁云对他的看法? 和他那个所谓正统的弟弟一样的看法,认为他是野种、是杂碎,认为他的母亲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认为流淌着肮脏血脉的私生子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猞猁浑身发冷,四肢好像被冻结了一般,耳边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嗡鸣,太阳穴开始急促地疼痛起来,比精神力险些进入暴乱的那次还要难受。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灼热、鲜亮,里头充满着怒火和厌恶。 猞猁一直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但不信命,所以他拼命地往上爬,在校期间成绩永远是第一,不论是实战成绩还是笔试成绩。因为这个,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在格纳家站稳了脚跟,和那些所谓的婚生子平起平坐。 格纳伯爵的婚生子全是草包废物,可他们生来便站在了比常人高许多的地方。 只因为他们是婚生子,有一个好父亲。 而他却要拼尽全力才能够和对方平起平坐。 他明明应该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却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反过来被欺辱、被谩骂、接受鄙夷、遭到训斥。 猞猁年少的时候以为他渴求的是父爱。 可在他获得了机甲学院的模拟考试实战成绩第一,得到格纳伯爵的赞赏后,他心里一点触动也没有。从那个时候开始,猞猁便知道自己奢求的从来不是所谓的父爱。 十八岁那年,他翻到了他生母留给他的一封信。 这封信倾诉了舞女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爱,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拥有一双翅膀,飞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信里说了她被欺骗,甚至是险些被杀死的全过程。她的字字句句没有恨意,有的只是悔意。 信的最后还说,让他不要相信他父亲的话,成年之后便离开格纳家族。 这是猞猁参军的第二年,正是在这一年,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复仇。 向口蜜腹剑的格纳伯爵复仇、向蛇蝎心肠的伯爵夫人复仇、向充满着谎言和黑暗的格纳家族复仇。 在他只差一步便成功时,有人拆穿了他的计划,他也因此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背叛和暗算。 他由此从高处跌落下来,几乎摔碎了全身的骨头,从云端跌落泥泞,成了他人口中的废人。 后来,他被接进了幼儿园。 这家幼儿园的园长拥有令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的背景,他在转行当园长之前曾是一名治疗院的院长,也是一名高阶治疗师。 只是不知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当幼儿园的园长。 他喜欢帮助、收容无家可归的人。帝国幼儿园的分园遍布整个主星,几乎每一个分园里都有像大猫班这样一个特别的班。 他给了这些深陷在泥沼里的人一线希望。 却也仅仅只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猞猁在这里待了一年,他以为他快把过去的事忘了,顺带将那些伤痛也忘了。直到今年九月,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罗里也进了这家幼儿园,他才发现,那些腌臜事始终存在在他的记忆中。 离他很近。 近到随时可以破坏他看似平静的生活。 他厌恶甚至是怨恨所有因为私生子身份而怨恨他的人。 可现在,祁云成了这个人。 他以为祁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祁云的话表明了,他和那些人没有区别,他也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而看不起他。 猞猁抬头看了一眼门。 门板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字:“教室办公室”。字迹铁画银钩,笔锋尽显。 这是雪豹写的字,牌子是他和其他几只猫猫一起做的,角落里那朵丑不拉几的向日葵还是他亲手画的。 猞猁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想,从现在开始,他和祁云要划清界限了。 转瞬他又嘲讽地想,知道他的身份后,祁云多半也不会愿意靠近他了。 猞猁一整个下午趴在树上,从上课到下课。他中途还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祁云的声音吵醒了,祁云一直在找他,晚餐也没吃。 猞猁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他猜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可看着祁云面上的焦急,他又控制不住地在心底升起些许期待。 他没有出声,看着祁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傍晚的时候,祁云又一次来到了树底下,和上一次一样,他没多久便离开了,院子里也没有再响起叫他名字的声音了。 猞猁以为他是放弃了。 直到片刻后,一阵机器人的轴承滚动的声音传来,他的耳尖微微动弹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去而复返的祁云站在了树底下,身后跟着白虎和小狮子,一人两猫身上还扛了…… 一架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会给塞西尔一个惊喜! –––––– 第54章 好一朵白莲/好一杯绿茶。 小王子和崽崽扛着梯子走到了树下。 小狮子有些担心, “猞猁会不会生气?” 提供了猞猁位置,并且主动把仓库里吃灰的梯子找出来的白虎理直气壮道:“就算我们不帮祁老师,祁老师也会自己去找的, 我们只是把会发生的事提前了一点,猞猁要是连这都生气, 那他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小狮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他。 白虎在这个时候趁热打铁道:“你想想看啊, 我们帮了祁老师, 祁老师要给我们五个啾咪!整整五个!”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一只爪爪竖了起来, 五根小指甲在小狮子的眼前动来动去。 看见没! 五个!整整五个呢!猞猁和五个啾咪比起来, 当然是选择把塑料小伙伴猞猁退出去啦! 刚才还在动摇的小狮子听见这句话, 愣了下, 低下头沉默。 很显然,他想要这五个啾咪。 白虎乐颠颠地把梯子靠上树干,小王子在旁边帮他们扶着,一人两猫摇摇晃晃地架好了这架自动伸缩长梯。 祁云低头看看梯子, 又看看高耸的树木, 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崽崽,梯子是不是矮了一点点呀?” 白虎跟他挥爪爪, “哪有,没有的事。”他伸出一根指甲尖, 在长梯的底端按了一下, 楼梯“嗖”地一声变长了,在到达最近比较粗壮的一根树干时自动停了下来。不仅如此, 梯子中甚至还伸出了几根蜘蛛一样的手, 牢牢扒在了树干上。 小王子看的瞪圆了眼。 好、好厉害! 高科技的产品祁云不太懂, 他“啪啪啪”给一脸骄傲的白虎鼓掌,把他们要的五个啾咪给了他们,这才撸起袖子准备爬梯子。 树上的猞猁……已经看呆了。 他以往待在树上的时候很少有人来找他,最多也只是站树底下抬头喊他,喊不动便走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搬了一架梯子过来。 看祁云的模样,似乎是打算爬楼梯上来。 ……可他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他要怎么爬上来,他会不会摔下去。不对,现在要考虑得不是这个,他为什么要爬上来?他找他做什么? 猞猁抿着唇瓣,阴沉沉地划拉了一下身下的树干,树干被他刨得满是细碎的小木屑。 好巧不巧,祁云搭梯子的地方便是他所在的地方,只要一爬上来便可以看见他。 猞猁原本应该从这一处离开的,但他却没有动,反而还状似不经意地低头看下去。 他的心情好像龙卷风到来时的平地,满是狂暴的劲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烦躁、厌恶、悲痛……把每一种情绪抽丝剥茧地剥开,便能知晓,这被包裹在最里头的情绪有些不同寻常。 它的名字叫担心和不舍。 树下,祁云把怀中的白猫放在了椅子上,自己则从小机器人身上站起来,扶着稳固得仿佛是生在树上的梯子边缘,小心地迈开了腿,爬上第一块楼梯。 喷过喷雾后,他的右脚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能下地,但是坐小机器人到处跑的感觉比较舒服,他便懒得下来了。 昏昏沉沉的白猫不经意抬头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心跳几乎骤停。 祁云已经爬到了梯子的腰部,距地面有约莫四米的距离,这一下如果不小心摔下来,他一定会摔出事。 最关键的是,祁云两条细细瘦瘦的手臂抓着前面几阶梯子,左脚牢牢踩在了梯子上,受力便会感到疼痛的右脚则是悬空的。 身形看上去摇摇欲坠,如同风中的落叶,随时有可能从上面摔下来。 秦戈被他吓到了,浑身的毛发骤然炸了起来。猛地一下从机器人身上窜起来,对着祁云叫:“喵喵喵!!!”你干嘛?快下来!那上面很危险! 他的尾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祁云很可能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给吓到了,然后不小心从梯子上……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当即住嘴不敢再出声。 祁云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浑身雪白的猫猫站在小机器人身上,一脸紧张严肃地看着他,那张毛毛脸上写满了僵硬。 他对着小猫咪笑了一下,“乖哦,我待会就下去,你不要乱跑。” 话罢,他伸手去抓更上一阶的楼梯,一步步爬到了最顶上,中途因为只有一只脚受力,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树上树下的四只猫猫俱看的心惊肉跳。 小狮子和白虎不断绕着梯子转圈,只等着祁云不小心摔下来,他们好在找好了接着人。 他好险爬到了楼梯最上方,身形也被茂密的枝叶所笼罩,只有一双脚还露在外面。 祁云抬头在树冠里找了一圈,“猞猁、猞猁,你在哪儿?是我呀。” 早在他爬上来之前,猞猁便跳到了树干背后,一个他的角度一定看不见的地方。 祁云唤了几分钟,始终没能把自闭的猞猁叫出来,心中不免失落,难过地低下头,余光却瞥见了一抹黑色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追着这抹黑色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 但祁云可以确定他没看错,那是猞猁的尾巴。在他没有爬上来之前,他也看到了那抹黑色。 也就是说,猞猁还在这棵树上。 他叫了这么久,猞猁却不愿意出来,这表明了猞猁不愿意见他。 小王子有点茫然,猞猁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还是说,猞猁谁也不想见? 祁云回想着刚才看到尾巴出现的位置,小心伸手扒着树干移动自己的位置。随着视角的移动,他也看见了被庞大的躯干遮掩的猞猁。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猞猁将自己盘成了一团,背对躯干,尾巴则不听话地摆来摆去,时不时从躯干后窜出来,只在人眼前一晃便又缩了回去。 猞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祁云张了张嘴,想叫他,即将开口前停了下来,抿着唇退回原位,小声开口:“猞猁,你在这里对不对呀?但是你不想看见别人。” 他的声音清晰传到了猞猁的耳朵中。 小王子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如果是猞猁现在不高兴,想一个人待着的话,那我就不来打扰你啦。” 猞猁肉垫中的指甲不知不觉伸了出来,无意识地轻轻挠着身下的枝干。 他想一个人待着,又不想一个人待着。 祁云不紧不慢地道:“猞猁不说话的话,我就默认你不高兴了。” 听见这话,猞猁的指甲深入到了枝干中。 祁云诱哄道:“那看来,猞猁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在上面待着,什么时候想下来了再下来吧,我先走啦。” 他说着,果真装模作样地往梯子下爬。 猞猁忍耐再三,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没有不高兴。” 这道声音是从躯干后飘过来的,祁云停住动作,把试探的那只脚脚缩了回来,小声问道:“我之前叫猞猁,猞猁为什么不说话呀?” “……不想。” “这样呀。”祁云点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道:“崽崽,你整个下午都待在树上吗?晚餐也没吃,可惜现在吃不到了,晚餐有很多好吃的,乔乔和白虎把今天的晚餐全部吃干净了。” “……” 猞猁的回应是沉默的。 祁云也不着急,半趴在梯子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你的三叶草长出来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呀?” “……不想去。”猞猁的回应只有两三个字,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选择沉默的。 祁云说到嘴巴干,扫了一眼终端,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落日完全落了下去,再过一个小时便该睡觉了,而他也已经在梯子上挂了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他突然问:“崽崽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些呀?” 猞猁微楞。 祁云刚刚说了这么多废话,全是在安慰他。 他的安慰和常人的安慰不一样,没有一句话是明着安慰的,只是状似无意地东拉西扯,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上去。 ……猞猁的心情的确比之前好了许多。 胸腔中暴虐的情绪消停不少,他的烦躁和厌恶也不知不觉褪去。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 祁云扒得手酸,甩了甩手腕,弯曲手指在树上敲了敲,模拟出敲门的声音,“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崽崽出来,我们下去吃宵夜好不好呀?” 猞猁摇头。 做完这个动作,他想起祁云看不见,却不想将这个动作转换为语言,从口中说出来。 祁云很有耐心地问道:“崽崽,可以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吗?如果是有人欺负了你的话,我们把它抓起来打一顿,再让乔乔用臭臭果砸它。” 猞猁心想,欺负我的就是你。 小王子听不见他的心声,还在絮絮叨叨。 猞猁听着,忍不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猞猁,对不起。”小王子突然道。 他的这句对不起太过突如其来,猞猁愣了下,祁云又说:“我今天从豹豹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情,非常对不起,我不应该从豹豹那里打听你的私事的。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猞猁身形骤然一僵。 ……祁云早说关于他的事了。 那些话在背后躲着说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他明明已经在考虑…… 把这些话忘记。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和祁云从树上下去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再次提起来? 祁云就这么讨厌他吗? “——那个,我可以把罗里绑起来吗?” 猞猁:“……” 猞猁:“???” 祁云说什么?绑谁? 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巨木的躯干。即使看不起祁云的脸,他也能猜到祁云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没有一点在开玩笑。 猞猁问道:“为什么……要绑他?” 祁云道:“我想把它绑起来欺负它。” 猞猁更懵了,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欣喜还来不及升腾起来便被不可置信给压了下去。 他一边告诫自己,不能相信祁云的话,一边又忍不住想,祁云不认识罗里,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原因是什么? 祁云道:“豹豹说它经常欺负你,告老师没有用,我们把它绑起来欺负回去,这样它以后就不敢欺负你啦。” 罗里其实没怎么欺负过猞猁。 猞猁当初摔得是很惨烈,但这不代表他会任由一个四岁的小屁孩欺负到自己头上。罗里打不过他,也不敢动手打他,每次看见他悉数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两句,却很少敢真正对他动手,少有的几次也被他使阴招欺负回去了。 听祁云的意思,还以为他被欺负得很惨。 他明明可以解释清楚这一切,但他现在却莫名不太想解释,而是问道:“你要怎么欺负回去?” 祁云暗戳戳谋划着。 他不会欺负人,但是他可以学!向乔乔或者白虎学!直接问路也可以。 他这个人和哥哥姐姐一样,最是护短了,欺负他可以,但是不能欺负他的崽崽。 他的崽崽全部是乖乖的小宝贝,怎么可以欺负他的小宝贝? 他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暗戳戳道:“我们把它抓起来,然后,剃干净它的毛毛!让它变成秃毛猫!” 猞猁一点也不意外祁云会这样说。 这已经是祁云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惩罚了。 祁云天生便是干干净净的人,和他不能比,能想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猞猁的心情猛然变得轻松了起来,从看不清的局中人状态跳了出来,用清醒的头脑认真思考了一下,祁云对他的态度不像是演戏的。 在知道他的私生子身份后,祁云也没有看不起他,而是谋划着帮他报复那些讨厌鬼。 这不像是演的,祁云不会演戏,更何况,他演这样一出戏,费劲儿去接触一个地位底下、目前连人形也恢复不了的私生子有什么用? 他中午听到的那些话说不定是误会,仔细想想,他离得远,门板阻隔了大部分的声音,仅凭借几个骂人的词儿便给祁云定罪,这对他似乎不太公平。 ……那么,祁云中午说的究竟是什么? 猞猁握了握爪爪,发问道:“中午我没有睡着,你和雪豹说话的时候,我在门口听到了一点。是几个词语:‘私生子’、‘野种’……” “你不是野种!” 祁云提高了分贝,猝不及防打断他的话。 他非常认真地开口:“你不是野种,这样骂你的人才是野种,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或许能在大范围上,决定一个人的身份,但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和作为。” 就像姐姐。 姐姐是皇女,但她成为巫女并不是因为她是皇女。而是因为她的天赋及其能力,不若,一向眼高于顶、连皇室也不放在眼中的巫女一族不会将她收进去。 同理,罗里身上或许流淌着所谓的高贵、正统的血统,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能有所作为。 猞猁身上流淌着所谓的肮脏血统,也并不注定了他一定就该活在底层。 祁云虽然出身皇室,但对血统却并不怎么在意。 听见他的话,猞猁蓦地笑了。 ……是他理解错了。 祁老师是祁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最特殊的那个。 突然,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尾巴。 他下意识回头,祁云扒着树干,用力伸长手臂来碰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崽崽,你听我的嘛,不要伤心呀。” 猞猁盯着他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脸看了两秒,突兀眼睛一弯,身上的阴沉散去,拨云散雾,第一次露出了藏在后头的皎洁圆月。 “嗯,我一点也不伤心。” 不论什么情绪都需要花费精力。 猞猁的精力从不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他也不会在意不重要的人。罗里带着那群小屁孩谩骂他时,他会控制不住发怒,在心里想着怎么拔掉这群长舌妇的舌头,却绝不会伤心。 那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在意的只有祁云,因为在意祁云,所以在听见那些话之后,他会本能得觉得愤怒、会伤心、会觉得难过,甚至没过一遍头脑便草率地做了决定。 祁云盯着他看得眼珠子都不动了,“崽崽笑起来好乖呀。” 太可爱了呜,小王子的血槽要空掉了。 说起来…… 这还是猞猁第一次笑。 小王子朝着他展开自己的怀抱,一只手伸了出来,巴巴地看过来,“崽崽,我们下去好不好?” 猞猁点了下头,低头在他费力伸过来的手上舔了一口,旋即才跳了起来。 ……径直跳到了祁云怀里。 小王子单手接住他,身形摇晃了一下,稳稳抓住了梯子。 他拉开外套的拉链,把猞猁揣在了自己的外套里,一步步慢慢往下爬。 他在树上待了多久,三只崽崽便在树下守了多久,见他终于下来,俱是松了口气。 祁云捞起白猫,坐回机器人身上,高兴道:“崽崽,我们去吃宵夜。”他摸摸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我今天没有吃东西,有点饿了。” 话罢,他又摸摸猞猁的小肚皮,“崽崽也没有吃。崽崽想吃什么呀?” 猞猁被他完全笼在了外套里,鼻尖萦绕着祁云的气味,那是他一闻便喜欢、觉得亲近的气味,他待在气味中心,只觉安心极了。 他的尾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抵着祁云软乎乎的肚皮,调整了一下位置,把脑袋从外套里探出来,下巴搭在了拉链上。 一人一猫之间的距离很近,猞猁却没有一点私人地盘被侵占的应激反应。 要知道,刚来幼儿园的那段时间,其他五只猫猫踏入他周身三米内,他浑身的汗毛便会竖起来,不受控制地摆出进攻的姿态。 而现在,他完全接纳了祁云,将对方纳入了自己所有物的范围内,也便不会排斥对方。 他摇了摇头,“我和你吃一样的。” 话罢,猞猁鼻尖动了动,嗅到了关于另一只猫的浓烈气味。 他低头一看,白猫蹲在祁云膝盖上抬头看他,两只眼睛里写满了不爽,其中还藏了一丝嫉妒,周身气质低沉。 秦戈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呼噜声,这是警告的声音。 那是他的私人地盘! 往常是他趴在祁云的衣服里的,猞猁凭什么抢他的位子?凭什么被祁云这样抱在怀里? 秦戈酸极了。 他可以待在祁云衣服里的特权,啪,没了。 都怪这只讨厌的猞猁! 他完全没注意到,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同他以往完全不符。 猞猁皱着眉看了他两秒,眼神复又变得阴沉起来。 白猫讨厌他,殊不知,他也讨厌这只突然出现、抢占了祁云最多宠爱的白猫。 两只猫猫相看两相厌。 猞猁龇了下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眸中是明晃晃的威胁。 实在不行便打一架。 他好歹也是二十七岁的大猫,真打起架来,会打不赢一只自称三岁的小屁孩? 他盯着白猫,准备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布偶猫抬起了自己的爪爪,粉嫩嫩的小肉垫随之暴露出来,紧接着,他将粉嫩嫩的爪爪拍在了祁云的手臂上,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 “喵呜——” 祁云立马低头,对上白猫水润润的眸子,微微歪了歪头,“吉祥怎么了呀?” 白猫对着他伸出爪爪,在他腿上跳了跳,头顶上的小耳朵跟着一抖一抖的,能把人萌化。 他的眸子里满是焦急,爪爪用力指了指猞猁的位置,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祁云看看他,又看看猞猁,神情变得迟疑起来。 “吉祥这是……什么意思?” 白猫的爪爪拉扯了一下他的外套。 意思很明显。 他在问,这里以前不是他的位子吗?为什么会有一只新来的猫猫抢占了他的位子? 这些话是小王子自己想出来的,他突然有些心虚。 吉祥好像很容易吃醋,也很容易感到不安,猞猁占了吉祥平常的位子,他现在已经一定可难过了。 可是,猞猁现在也很难过呀。 祁云忍不住想,这可真是骑猫难下,左边是他的乖崽崽,右边是他的宝贝猫猫,这让他怎么选择嘛,偏心了谁都不好,更何况他谁也不偏心。 白猫盯着他,瞥见他犯难的神色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的焦急缓缓退去,眼神变得黯淡起来,挥舞的爪爪也顿在半空,颇为不舍地将爪爪从外套上拿了下来,自己乖乖捂着爪爪在祁云膝盖上趴上。 在小王子眼里,他头顶好像飘着一朵乌云,正在稀里哗啦地往下落雨、砸闪电。 这已经不是失落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更别提,白猫身子还在轻微发颤,向来不听话,喜欢到处晃来晃去的尾巴也焉巴巴地垂了下来,小脑袋垂得非常之低。 这幅样子可把小王子心疼坏了,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抱他,慌张安慰道:“吉祥不要伤心,没有不喜欢你了!” 白猫被他捧着揉了好一阵,始终低着头委屈巴巴的。 小王子哄了许久他才抬头,忍不住悄悄往祁云外套里看了一眼,他自以这一眼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一幕被小王子尽收眼底。 他的心疼潮水一样涌来,安全将他淹没进去。 祁云怀里的猞猁:“……” 好一朵单纯可怜、柔弱无助的盛世白莲花。 他前几天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只白猫这么能演呢。 瞅瞅,眼泪都酝酿出来了。 看看,身体颤得恰到好处。 瞧瞧,偷看的一眼多不小心。 猞猁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祁云低下头,戳戳他的后背,心虚得小声问道:“猞猁,那个……” 猞猁:“……” 祁云顿了下,继续道:“你现在待的地方……” 猞猁当机立断,失落地低下头,猫脸一垮,肩膀一抖,踩在祁云腿上的爪爪用力握紧了,耳朵尖摇摇晃晃,“噗啦”一下倒了下来,连带着耳尖上的簇毛也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饶是如此,他也仍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开始拉祁云的外套拉链,乖觉地从里头踏出一只爪爪,以一种非常大度的姿态将位子让了出来。 “嗯,吉祥弟弟害怕,这个位子让给他,他很少待在祁老师身边,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待在祁老师身边。我……我只要待在祁老师身边就够了。” 话是这样说,动作是这样做,但他只有一只爪爪象征性地伸了出来,身子待在祁云外套里不动如山,他分明一点也不想出来。 小王子的天平又歪到了猞猁身上,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把他伸出来的爪爪塞进外套里。 秦戈:“……” 好一杯雪山之巅的绝世绿茶。 王八猫,有本事别学他。 棋逢对手,秦戈对这只臭脾气的丧丧猫重视起来。 他拍拍祁云的手背,抬头露出一个安抚性十足的笑容,眼里却闪着淡淡的泪光,“喵呜。”好像在说,让猞猁呆在里面吧,他无所谓的。 乖巧的布偶猫拼命眨眨眼,试图将自己眼中的泪意蒸发掉。 小王子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偏。 猞猁见状不得了,把爪爪从他手里抽出来,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祁老师不用顾忌我。吉祥弟弟非要进来,那便让他进来,我出去好了。” 小王子左右为难,天平一会儿歪向猞猁,一会儿歪向白猫。 啊啊啊怎么办? 他谁也不想抛弃嘛,他的猫猫都超可怜的! 猞猁抬头“偷偷”觑一眼祁云,发现了他面上的为难,用肢体语言表达出了微微的失望,再看向白猫时便轻轻叹了口气,懂事道:“祁老师不用顾忌我,你因为我这样为难,我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吉祥非要待在你怀里,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这个位子让给他。祁老师对他好,我不会吃醋的。” 这番话既体现了他的懂事和乖巧,又间接讽刺了白猫的调皮和不懂事。 秦戈微微咬紧了后槽牙。 这只猞猁太讨厌了。 仗着他现在不能说话,乱翻译他的话。 猞猁和他抱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两只猫猫对视,眼里皆藏着烦闷。 小王子的天平已经不知道歪向哪里了,他的脑袋快被绕晕了,偏偏两只猫猫都在盯着他看,等他做下最终的决定。 认真思考过后,祁云把外套拉链拉开了些,手伸向猞猁。 秦戈心里一喜。 他赢了! 在祁云这里,他比较重要! 猞猁的面色却骤然一沉。 祁云的手穿过他的腹部,却没有把他捞出来,而是把他往旁边推了推,紧接着,他的手转道伸向白猫,把他拎起来,放进了怀里。 一件外套揣两只猫猫! 完美! 小王子做出了最优解!超棒! 秦戈:“……” 猞猁:“……” 如此近的距离。 除了和祁云,居然还有那只讨人厌的猫?! 两只猫猫僵着身子抬头,对上了站在祁云面前、已经被刚才的猫猫大战弄得石化的另外两只猫猫。 四只猫面面相觑:“……” 白虎的下巴要掉下来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啧啧称奇。小狮子两只眼里写满羡慕,眼睛微微有些红。 秦戈收回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要被近在咫尺的臭猫味熏吐了,脑袋一偏,将头埋在了祁云怀里。 猞猁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 两只猫猫没有一只把头从外套里探出来,祁云想了想,觉得他们感情真好,刚进了一个外套便凑在了一起说话,十分体贴地把外套拉链拉上了。 他怀里的两只猫:“……” 要吐了。 白虎收拾好自己惊掉的下巴,心情复杂,他没听懂秦戈和猞猁的言外之意,纯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善解人意的猞猁,很好奇罢了。 他觉得刚才的对话怪怪的,但他说不出来哪里怪怪的。 在此方面一片空白的小狮子也没听出来,脸上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小王子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指使小机器人往前走,顺便拽上了两只超大号的猫猫。 “吃宵夜去啦。——崽崽,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问一下其他崽崽,它们有没有想吃宵夜的,不准让乔乔来,它还没消化,再来吃小肚皮就撑破了。” 白虎撒开蹄子朝着活动室跑去。 豹猫不在活动室,在食堂外面玩儿自己的球球,远远地看见他移过来,从球球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正准备滚过来,视线突然定住了。 臭人类的肚子……怎么大了? 不对,是衣服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他把自己的球球暂时推到一边,四爪并用,跑到了祁云面前,一溜烟窜上了他的衣服,踩在了他肩头,咪呀喵呜地嚷嚷道:“你的衣服怎么变成了这样?” 祁云偏头,用脸颊蹭蹭他的身子。 “乔乔怎么在这里呀?” 乔伊斯扶着他的脸,伸爪爪抓住了他的一缕发丝当做固定绳,后爪还抓在祁云肩头,上半身直直地往下看去,凑进祁云的外套里,打算亲自一探究竟。 现在天黑了,外套里也是乌漆墨黑的。 豹猫还来不及看清什么,突兀对上了两个格外闪亮的绿色光点。 他一顿,浑身毛毛陡然炸了。 他僵着身子眨眨眼,发现那两个黄绿色的光点变成了四个。 “——喵喵喵!!!” 乔伊斯凄厉地叫起来,被吓得后爪顺着祁云的衣服滑落,慌张地抓着头发当绳子往上爬,同时后腿还不忘用踢过去,照着这四个光点就是一顿猛踢。 突然被踢的两只猫猫:“……” 豹猫手忙脚乱爬上了祁云的肩头,踩着他的耳朵又费力地往上爬,直至坐到了他的头顶才作罢。 祁云奇怪道:“乔乔,什么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豹猫叽叽喳喳地叫嚷:“有四个点点!四个绿色的点点!还会发光!!!” 羡慕了一路的小狮子回神,忍着笑给祁云翻译。 祁云听完也忍不住笑了,把外套拉链拉开,露出里面被踹了之后二脸阴沉的猫猫。 “是吉祥和猞猁呀,它们喜欢待在这里面。” 豹猫惊魂甫定地拍拍毛茸茸的胸脯,长舒一口气,两条腿岔开坐在祁云头顶喘气。 吓死猫了。 还以为是鬼火。 若是别的猫猫踹了秦戈和猞猁,说不定还会纠结一下他们会不会生气、自己应该怎么道歉。但豹猫乔伊斯不会,他似乎天生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反正是这两只臭猫先吓他的,被踹了活该。 到食堂外面了,祁云把外套里的两只猫猫掏出来。 向来足不沾地的白猫头一次没有抗议。 祁云怀里的味道太重了,现在待进去会被熏吐的,更何况,他刚才已经有些想吐了,需要到一个没有其他臭猫味道的地方缓缓。 一落地,豹猫和猞猁便离得远远的,并在心里暗自想着应该怎么对付对方。 完全没有这种烦恼的豹猫抓着祁云的头发,滑滑梯一样落进了他怀里,毫不客气地一脚把祁云的外套踹开了,自己则跑到他上衣口袋里坐好,活像个大爷。 被偏爱的小猫咪永远是有恃无恐的。 也察觉不了白莲花和绿茶之间的对决。 祁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乔乔,我们要去吃宵夜,你不可以吃。” 豹猫歪头,两只圆眼睛里写满疑惑和不解,“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吃,为什么我不可以吃!你是不是偏心,你又偏心!” 小狮子给他翻译了。 祁云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一口,“乔乔晚餐不是吃了很多吗?现在再吃的话肚子会痛。” 豹猫理直气壮道:“吃撑了你不是有糖吗?” “可是你还是会不舒服呀。糖果消化需要时间,没消化之前你会很难受,球球都”玩不动, 豹猫用爪爪嫌弃地拍来他的额头,“那你给我揉不就行了,你最喜欢趁着这种时候占我便宜,这次算白给你的,哼。” 小王子眼睛微微一亮。 他最喜欢揉豹猫的肚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型,豹猫的肚子揉起来超级舒服,肉肉的,像一摊流动的水一样。 再配上他可以媲美毛绒玩具的体型,揉起来不要那么舒服。 小王子可以单手盘、双手盘、用下巴盘…… 想想就超舒服! 思及此,他欣然同意了豹猫理直气壮的嘴馋。 豹猫哼完,突然察觉到……三道不同寻常的视线,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 然后他看见了满脸羡慕的小狮子、一脸嫉妒和阴沉的猞猁、目光沉沉的白猫。 豹猫歪头。 看着他干嘛? 他知道他很帅,也没必要这样盯着他吧。 恰在此时,白虎带着雪豹走了过来。 祁云往他身后瞟了一眼,“豹豹,狞猫不来吗?” 雪豹温声道:“他有固定的进餐时间,超过这个时间他便不会再吃东西。” 小王子不明觉厉,带着崽崽们去吃了宵夜。 宵夜过后,他带着几个崽崽在院子里散了散步,消食完毕才领着他们去睡觉。 白猫当然是和祁云睡在一间房。 他顶着其他猫猫或阴沉或嫉妒或不爽的视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祁云的房间里。 再看也没用,只有他能和祁云睡在一起! 秦戈心中的在看见祁云拿出来的猫窝后戛然而止。 他看看那个精致无比、崭新崭新的猫窝,又看了看祁云的脸,心里头一次更疼上不可置信。 祁云居然,让他睡猫窝?! 这怎么行?绝对不行!!! 他当然是要睡床的! 祁云问道:“吉祥想自己睡猫窝还是睡在床上呀?” 秦戈毫不犹豫地选了床。 纠结当中的小王子立马把猫窝丢开,抱着洗白白之后香香软软的小猫咪爬上床。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林右不请自来,造访了幼儿园。 他来敲门的时候祁云还没睡醒,穿着睡衣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谁后,他的双眼骤然睁大了,伸手揉揉眼眶。 “副将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林右笑眯眯的,戳了下他看起来就很软乎乎的脸颊,手刚碰上去,他怀里迷不愣登的白猫也睁大了眼,瞬间清醒,逼人的视线紧跟着落到了林右手背上。 林右:“……” 他的视线和白猫对视。 秦戈一脸毫不遮掩地不爽。 手往哪儿放呢?小心他咬…… 不行,他是帝国上将,不能随便咬人。 小心他放猫猫咬人! 林右动作一顿,原本想叫的称呼愣是拐了个弯儿,正经唤道:“小祁云,我昨天回去之后咨询了一下专业医师,发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 “你有没有带这只猫体检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我可以学!(指怎么欺负讨厌鬼。) 哥哥:……? 哥哥:你试试,好的不学学坏的。肥兔子别要了,炖了:)。 小王子:我的兔兔!!!QAQ不要啊!!!!!!!!!!!!! 兔兔:吧唧吧唧嚼叶子.jpg。 –––––– 错字晚点捉! 第55章 吉祥弟弟不会生气吧? “体检?” 祁云面上是清晰的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右微楞,“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祁云点点头。 海底没有的词汇,他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人鱼国的鱼鱼从不生病, 疾病一词天生和人鱼沾不上边,小王子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一次病, 自然也不知道体检是什么意思。 生病这个词,还是他带到海底的肥兔兔告诉他的。 小王子对陆地上的认知全是这几只肥兔兔告诉他的。不知为何, 家里人在这方面对他格外的三缄其口。 他记忆里, 哥哥经常借着职务的便利,带他去无人的岸边玩儿, 但却也仅仅只是这样。 更多的, 他们也没有说。 他们不说, 小王子便想不到问, 唯一知道的那点事还是肥兔兔告诉他的。他第一次知道陆地这个词,是肥兔兔们刚被他带回海底的时候,小白、小黑、小花跟他要胡萝卜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胡萝卜, 小兔给他解释, 他这才知道的。 林右道:“体检就是定期的全身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受伤了。” 祁云恍然大悟, 歪了歪头,“这个是必须要做的吗?” 林右义正辞严地点点头, “对, 必须要做的,防患于未然, 再加上他是……流浪猫, 身上很可能带着未知名的病菌, 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他的眼睛往下,瞥着祁云怀里的白猫,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带他去医院做体检,你幼儿园这边走不开,体检这种事需要越快越好。” 祁云下意识抱紧张了怀里的白猫,隐隐抗拒着他的话。 林右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失了抵抗的心思。 “不给他体检的话,他身体内部有什么病便也不能及时查出来,等到发病的时候再带他去,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小祁云应该是想和这只猫猫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对吧?——你总不能不让他看病,要是真有什么病没查出来,病发后他可能会死。” 最后两句话让祁云抗拒不起来了。 林右朝着他伸手,“我带他去医院?” 祁云的指腹无意识抚着怀里白猫的毛发,神色间带上些许着急,“那……拜托副将哥哥帮我把他带去医院做检查,麻烦你了!” 欺骗了无辜小朋友的林右没有半点心虚,接过白猫,还想和祁云闲聊几句,被他催着去做体检了。 林右一边被他推着往外走,一边回头道:“做一个全面检查可能要花好几天的时间,快则三两天,慢则一个周。” 若说前面的话还有些可信度,后面的这番话便是完全的胡扯了。 小王子一顿,抿着唇把他往院子外推,“我知道了……四天是周末,如果到时候吉祥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会请假去看他的。”语气里的失落快要溢出来了。 他看一眼白猫,不放心地叮嘱道:“吉祥要乖乖的,不能够到处乱跑、给副将哥哥添麻烦,后天我去看你,我没有把你丢下,你要记住这一点。” 他捏了捏白猫的爪子。 白猫对着他乖巧地点点头,在林右怀里朝他伸出爪爪。 小王子习惯性地把脸凑了过去,白猫的两只爪爪按在了他的脸颊两侧,他探出上半身,用自己毛茸茸的额头蹭了蹭祁云的额头。 “喵。”嗯。 抱住他的林右目瞪口呆,万分小心地托着他往门口去。 祁云站在院子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林右顶着他的视线走了一段,怀里的白猫突然探头出去,对着祁云挥了挥爪子,示意他快点回去。 上级发话,林右自然只有停下来等待的份儿。 小王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怀里的白猫,心里已然开始后悔了,他转而想想林右刚才说的话,咬着牙狠下心。 现在只是短暂地分离几天罢了,总比以后的永不相见好。 祁云关上院子门,失落无比地转头,眼前突然一花,许多片绿叶在他面前落了下来,他怀里蓦地一重,。 祁云低头一看。 天上掉下个小猫咪。 豹猫踩着他的掌心站起来,爬到了他的上衣口袋里,看看他,又看看关上的院门口,兴高采烈道:“你终于把那只臭猫送人了?” 祁云看着他爪爪指的地方,以为他是在问白猫去哪儿了,悲从中来,难过道:“吉祥被带去体检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虽然不是被送人了,但这个消息还是让豹猫高兴坏了。 讨人厌的臭猫被送走了! 这几天的时间他要争取让祁云朝着自己这边倒戈相向,等那只臭猫咪回来的时候,他的位置已经被乔伊斯大爷顶替了! 完美! 豹猫摩拳擦掌,打算趁着白猫不在的这段时间顶替掉他的位置。 首先要做的是,霸占祁云的口袋! 再霸占祁云的床、祁云的膝盖、祁云的手、祁云的怀抱…… 豹猫高高兴兴地爬到了上衣口袋里,屁/股一沉,不动如山地坐在了里头,开始哼哼唧唧地唱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啦好日子!讨厌的臭猫猫消失啦! 他在口袋里摇头晃脑,祁云看了一阵,低落的心情略微好转起来,伸手戳戳他的小脑袋。 “乔乔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 “喵喵喵!”臭猫走了!当然高兴! 祁云拎着他去往宿舍,把另外几只猫猫叫起来,准备告诉他们这个令小王子无比伤心的事情。 他以为几只猫猫会伤心。 据他所知,短短几天时间,他的猫猫和崽崽们已经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现在是好朋友! 更别提,昨天猞猁还和祁云共处一件外套里,关系肯定大大提升了! 谁曾想,听完这个消息,几只还没睡醒的猫猫俱是一愣。 小狮子面上露出了点掩藏不住的喜色。猞猁微楞,眸中有明灭的光闪过,垂眸勾着唇角笑了。 白虎歪歪头,对此没有什么反应。 他向来心大,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祁老师又不可能因为吉祥的消失和存在与否,就不给他亲亲、不撸他了。 狞猫听后完全没反应,倒头就睡。 他想要见的人不是祁云,自然很难对祁云升起同其他几只猫猫一样的感情。 雪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伸爪爪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祁老师别难过,等几天吉祥自然便会回来了。” 祁云点点头,带几只崽崽去刷牙、洗脸、吃早餐,旋即开始上课。 他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管干什么都会想吉祥。 整天黏在他身边的豹猫只要发现他走神就一爪爪拍过去,踹得他回神才满意。 上午是画画课,他把彩笔拿给雪豹后便跑到了雪豹手上,对准他的手趴好。 雪豹画完,他咬住画纸一角,将画画拖给祁云看。 小王子低头。 画纸上有一双手,还有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猫咪,手把小猫咪捧在了手心,左手指腹揉揉他软乎乎的小耳朵,右手指腹揉揉他的毛肚皮。小猫咪看样子被揉得很舒服,只有体长一半的小尾巴探了出来,缠住右边那只手的尾指。 祁云微楞,再看画纸旁边,小猫咪已经摆出了和画上一样的姿势,正用爪爪拍自己的小肚皮,头顶的耳朵一抖一抖的,一副大爷样看着他,仿佛是在问:你怎么还不来揉我? 小王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做出了和画上一样的动作。 豹猫被他撸得舒服极了,不断打小呼噜。 “喵喵喵——” 小王子抿了下唇角,被小猫咪逗笑了,短暂忘记了秦戈不在自己身边的难过。 中午午休的时候,这种难过又跑了出来。 昨天睡午觉的时候,他还和吉祥躺在一起睡,只要伸手便能够够到毛绒绒。 一点也不像今天。 小王子难过得抱紧了自己,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道:“好想抱着毛绒绒,和毛绒绒一起睡呀……” 下午的种植课,祁云勉强打起精神。 种在大花盆里的种子又长大了些许,在几片嫩嫩的芽芽中间,有一朵嫩嫩的花苞,拇指大小。 这朵花苞在大猫班引起了很大的风波,这盆小盆栽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变成了大猫班的班草,结花苞这种事也算的上是头等大事。 其中最为惊喜的便是小王子。 他想伸手摸摸花苞,手伸到一半,被记仇的豹猫一爪爪拍在了手背上。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过去,豹猫理直气壮地看着他,“看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能随便碰花苞吗?它、很、脆、弱。” 他刻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想让祁云知道,他虽然是小猫咪,但可不是好惹的。 祁云恍惚一瞬,对着他点点头。 “乔乔说得对,我不应该伸手碰它的。”他想了想,对着花花保证道:“在你开花之前我不会随便碰你的。” 跃跃欲试等着他来的花苞大惊失色,整朵花苞悉数焉巴了下去。 豹猫哼哼唧唧地看了眼祁云,丢开其他的猫猫,跑去看自己的多肉。他之前埋下去的那片多肉叶子已经长大了,花盆里,一大一小两朵多肉挨在一起,色泽多变,嫩绿、紫红、深绿…… 豹猫用爪爪拍拍小多肉肥嘟嘟的叶子,勒令道:“你给我快点开花,听见没有,不快点开花的话,我就把你煮了吃!你看别的花花都开花了,你怎么能不开花?还有没有点上进心了!” 雪豹听得哭笑不得。 幸好多肉只是一盆普通植物,如果是高阶植物,豹猫这么一通威胁下来,多肉得当场焉给他看。 到时候豹猫便有得闹了。 他拍拍小猫咪的头,“乔伊斯,别闹,它只是一盆普通植物,生长得不会像高阶植物那么快。” 豹猫一脸嫌弃,指着多肉骂道:“小废物,也就只有我要你,你不快点长,我就把你煮了。” 他这边威胁着多肉,另一头,祁云看完了盆栽,又挨个去看崽崽们的盆栽。 目前为止,小狮子的向日葵长得最快,这和植物的生命力顽强是有关系的。 最后一盆是猞猁的三叶草。 祁云摸摸其中一片三叶草的叶子,弯曲指节亲昵地蹭了蹭草叶子,叶子被他蹭得往旁边摇晃,露出了被藏在叶子下的另一朵三叶草。 祁云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一、二、三…… 四? 四片叶子!这是一朵四叶草! 他的眼睛骤然一亮,忙焦急地朝着一旁的猞猁喊:“猞猁、猞猁!快来!” 他声音里的焦急和喜悦几乎溢了出来,猞猁走过来,脑袋搭在他的手臂上,探头去看自己的盆栽,声音是略带疑惑的,“嗯?怎么了?” 其他猫猫也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小王子在万众瞩目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拨开了一小丛三叶草,露出了最底下、泥土中刚刚生出来的一朵四叶草。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崽崽!四叶草!你看!” 猞猁目光凝滞在了叶片上。 豹猫不讨喜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哟,四片叶子的杂草,怎么这一盆三片叶子的杂草里面还能长出四片叶子的来?” 他光说不够,还要伸手去碰。 他的爪爪还没伸进三叶草的领地里,便被猞猁“啪”地一下打开了,“脏手拿开。” 猞猁蹙着眉,“别碰我的东西,去碰你自己的东西。” 豹猫平白被打了一下,神态非常不高兴,握紧小拳拳正准备踹翻他的花盆,猝不及防听见了他后面的话,思考了一下,当着所有猫猫的面,理直气壮地伸出爪爪,靠在了祁云的手背上。 猞猁:“……” 豹猫一脸嚣张和挑衅:“看什么看,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你管我!” 猞猁:“……” 听不懂的小王子享受着送上门来的小猫咪,把他握在手心里盘了一阵,看向猞猁,“崽崽,第四片叶子象征着幸运,在三叶草里,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出现,所以它的名字又叫做幸运草,你要不要对着它许个愿呀?” 猞猁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了四叶草上。 幸运草?许愿? 这些全是哄小孩儿的东西,猞猁身为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 小王子催道:“崽崽,快许愿,现在你缺少的那点幸运已经补回来了,不管许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 猞猁心里有微微的动容。 他缺少的那点幸运已经补回来了吗? 那,他的愿望是…… 猞猁看向祁云,突然道:“我许好愿了,你要听听看吗?” 祁云欣然点头,“好呀好呀,什么愿望?” 猞猁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下,“我的愿望是,今天晚上我不想一个人睡。” 小王子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呀?” 他微微垂下头,从祁云的角度来看,正好能够看见他无比失落的神情,还有微微发颤的眼睫,以及紧紧握住的爪爪。 他似是觉得不好意思,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鼓足勇气,一鼓作气道:“我害怕一个人睡,我怕黑,我想和祁老师一起睡……” 后面那句话的声音非常小。 豹猫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哈哈哈这只臭毛球居然说他怕黑,居然怕黑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虎心大,他比白虎还要心大,只顾着嘲讽猞猁,全然没有发现祁云脸上的心疼。 如果他能抬头看看,便会发现,连最心大的白虎也是一脸复杂,更别提另外几只猫猫。 好歹是在一起住了一年多的猫猫,哪儿像豹猫这样什么也不记得。除了他,其他几只猫猫悉数知道,怕黑的不是猞猁,而是狞猫。 狞猫夜视能力并不好,到了晚上便是纯粹的睁眼瞎。 刚来幼儿园的那段时间,狞猫和猞猁发生了冲突,猞猁叼着他就丢进了小黑屋,自己也跟了进去,在黑暗中撞鬼吓唬狞猫。 两只猫猫在小黑屋里待了一个下午。 再出来时,狞猫吓得魂都没了,猞猁虽然赢了,但身上的阴沉气质不减。 看他那模样,明明一点也不害怕。 当时,豹猫还搬了个小板凳蹲在门口,边听狞猫时不时传来的凄厉叫声,边翘着个二郎腿啃自己的饭后小甜点。 ……这才没多久,他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嘲笑猞猁。 只能说他心太大。 祁云在思考,白猫现在不在,床铺的位置空了下来,左右空着也是空着,他正好想要猫猫来陪自己…… “猞猁不介意的话,晚上来和我睡吧,我们两个一起睡,这样猞猁便不怕黑啦!” 豹猫:“哈哈哈……什么玩意儿?”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看猞猁,又看看祁云,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只臭猞猁为什么可以睡在祁云身边?! 难不成因为他怕黑吗?! 怕黑有什么了不起的! 豹猫不高兴了。 猞猁高兴了。 他看向祁云,眼里是崇拜和孺慕,双眼亮晶晶的,这种目光是他从小狮子身上学来的,根据他的观察,祁云最喜欢小狮子这样看着他。 他学着雪豹的温和声音道:“祁老师真好,我越来越喜欢祁老师了。” 豹猫瞪大眼,一脚踹在他身上,“你干嘛啊你!恶心吧啦的!” 小王子疑惑道:“乔乔在说什么呀?” 处在震惊中的小狮子和雪豹还未来得及开口,猞猁便抢先一步,小声难过道:“乔伊斯问我为什么会怕黑,他说,怕黑的猫猫根本不是真的猫猫。” 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的豹猫脑袋一歪,小脑壳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他说过这句话吗? 应该没有吧。 那么猞猁这是在干什么? 猞猁看一眼他,失落地低下头,声音渐渐降低,“祁老师,我这样是不是很丢脸?我已经这么大了,应该学着成熟一点的,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不像乔伊斯,乔伊斯睡觉的时候有豹豹陪着,布拉德里克什么也不怕,狞猫会和小狮子待在一起,我的床和他们并不近,我想和他们待在一起也不行。” 他说着,几乎要难过得吧嗒吧嗒掉眼泪,真情实感地指责着自己。 “我太没用了,我不应该霸占祁老师的……” “崽崽!不准你这么说。”小王子打断他,无比认真道。 “你很有用,怕黑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小王子什么都怕,没有资格说别人。 看见大扑棱蛾子,他还能被吓得直接晕过去。 猞猁吸了下鼻子,“真的吗?祁老师不能哄我。” 小王子认真点头。 “崽崽要乖呀,听我的话,我说你很有用你就很有用,晚上我们一起睡。” 猞猁面上露出喜色,转而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委婉道:“祁老师,吉祥……吉祥不喜欢别的猫猫碰他的床,等他回来之后……” 小王子没听明白他的话。 听懂了的雪豹低下头,双肩不住抖动,憋笑憋得胃疼。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猞猁这样…… 这样活泼?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总比之前整天阴沉沉的,哪儿也不去,成天待在树上睡着好。那时候的猞猁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也不在乎现在,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 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小王子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吉祥怎么了?” 猞猁小声道:“吉祥回来发现我霸占了他的床,会不高兴的,他不高兴,很可能会到处乱跑,到时候让祁老师担惊受怕。” 他抬头,一双眸子水润润,“我不想看见祁老师那样。” 祁云揉揉他的小脑袋,“吉祥没有这么小气的,崽崽怕什么呀。” 明明一起睡是他提出来的,祁云同意后他却开始推三阻四,又婉拒了好几次才点点头,无比乖巧地抿着唇开口。 “祁老师真好,如果我是祁老师的猫猫,我一定不舍得离开祁老师。可惜,等吉祥回来,我就不能待在祁老师身边了。” 雪豹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猞猁明嘲暗讽,字字句句都在说吉祥不好,却没有明说吉祥哪里不好。 ……勾心斗角的功夫堪称一流。 奈何他勾心斗角的对象是祁云。 小王子略略歪了歪头,眼睛弯弯,“崽崽现在也每天和我在一起嘛,等吉祥回来以后,猞猁可以睡我房间的猫窝,吉祥有一个猫窝,不过它不怎么睡。” 他笑得很烂漫,没有一点刻意的痕迹,“猞猁睡猫窝,也是和我睡在一间房里嘛,还多了一个小伙伴陪你,这样崽崽就不怕黑了呀。” 猞猁:“……” 他的神情僵了僵。 谁想看着祁云和别的臭猫谁在同一张床上啊! 换个人,猞猁都能怀疑对方是在说反话故意噎他,偏偏这么说的人是祁云,他不仅没有故意的心思,反而还在非常认真地提出建议。 他的余光往旁边一扫,雪豹的头低下去后便没有再抬起来,小狮子、白虎、狞猫三脸震惊,豹猫在旁边不爽地盯着他,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想想和祁云睡的诱惑,选择了将这些目光忽视掉。 他点点头,欣然应允了祁云的话,“只要和祁老师在一起,睡哪里都可以。我怕黑,更怕看不见祁老师。” 小王子的心疼哗啦啦地增长,听见这一句,这些心疼翻涌成了惊喜。 “崽崽、崽崽原来这么喜欢我呀?” 猞猁顺从地点头,“嗯。” 祁云眼里骤然爆发出欣喜,“哇——我也超级喜欢猞猁的!” 话罢,他伸手把猞猁从柜子上抱下来,在他额头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 他来了几次举高高,将猞猁放下来时,目光恰巧对上了另外几只崽崽渴望的眼神。 小狮子上半身微抬,爪爪搭在了他的膝盖上,醋坛子完全被猞猁打翻了,眼巴巴地看着祁云,“祁老师只喜欢猞猁吗?祁老师喜不喜欢我?” 白虎跟在他身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但看他的动作和眼神,想说的话约莫和小狮子是一样的。 祁云提高了分贝,大声道:“喜欢呀,我超级喜欢我的崽崽们呀!每一个崽崽我都喜欢!” 他一伸手,细细白白的手臂绕了过来,将几只猫猫全部圈进了自己的臂弯里,挨个啾咪过去。 豹猫踩在他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心臭人类亲其他的猫,小尾巴不爽地甩来甩去,尾巴尖时不时搔动着祁云的耳廓。 小王子痒得直想笑,松开其他的崽崽,反手把他捞进自己怀里从头亲到尾。 “乔乔乖嘛,不要甩小尾巴。” 豹猫非但不听,尾巴还甩得更加欢快起来,啪啪啪地打着祁云的掌心,毛绒绒的触感好似羽毛一般。一双同样圆溜溜,却不怎么大的眼睛盯着祁云,里头满是不爽。 仿佛是在说:我就打我就打,你能拿我怎么样? 祁云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被小猫咪萌到心肝颤,没忍住伸手,把小猫咪从上到下撸了一遍。 “滴。” 终端突然响了一声,祁云顺手打开终端看了一眼。 是条短信。 小王子现在只认识非常简单的帝国字,其他字他不认识,瞄了一眼,发现没有自己认识的字,来电的号码也是未知号码,不甚在意地准备关上终端。 雪豹的目光无意间往他的光屏上扫了一眼,突然道:“等等,祁老师。” 祁云动作一顿,“嗯?” 小狮子礼貌道:“能让我看看那条消息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点东西,但是我不太确认,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 祁云没意见。 “好呀,你看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有陌生号码给我发消息。” 小王子在陆地上谁也不认识,看见是陌生号码都懒得让路念给他听,直接屏蔽掉,接着去玩儿自己的终端小游戏。 雪豹认真把消息看完,面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同样什么也看不懂的豹猫趴在他脑袋顶上,皱着眉看了半晌,拍拍身下的豹子头,“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啊,怎么写得这么长。” 小王子也有些奇怪,“说的是什么呀?” 雪豹温和道:“发的人自称是纪曼,找你是想邀请你加入她的治疗师团队,她的儿子纪明看出你很有天分,不,应该说是天才,想把你挖过去,好好培养你。” 祁云和豹猫二脸懵逼。 “纪曼是谁?” 豹猫喵喵喵地附和他的话,完全没听过这个纪曼是何方神圣。 雪豹瞧着有些诧异,“乔伊斯不知道这个纪曼是谁?” 豹猫皱眉,“她很有名吗?我为什么要知道她是谁?” 雪豹颇为无奈地扶了下额头,“你见过她的,这都能忘记了,真是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办了。” 他给两个小文盲解释道:“纪曼是主星赫赫有名的治疗师,精神力2S+,这个精神力哪怕在全帝国都是顶尖的。她本人也非常优秀,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担当军医一职,曾数次面临危及生命的危险。后来她受了伤,不适合再上战场,便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纪曼的特别之处可不止这些。不同于普通的治疗师,她是皇室专用的治疗师,手下聚集着一支非常优秀的专业团队,其中的人精神力最低也是S+。” 雪豹说到这儿顿了顿,抬头看向祁云,“她现在想邀请你去她的团队工作。她既然能够拿到你的通讯号码,自然已经清楚你的背景和精神力,但她仍然发了消息过来。祁老师,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祁云看着他,小小地迟疑了一下。 “代表她……想要挖我墙脚?” 雪豹:“……” 这也说其实也没错。 不过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个。 雪豹道:“这代表着,你很优秀,你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哪怕是纪曼这样的人也要争着抢着邀请你到她的团队里去。” 突然就被豹豹夸奖了,小王子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这么优秀啦,是豹豹太夸奖我了。” 雪豹但笑不语。 是与不是,全在当事人的一念之间。 “那么,祁老师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跳槽去她的团队,我想,祁老师如果去那边的话,应该会比在我们这边轻松许多。” 他这番话一出来,原本还不在状况之内的豹猫立刻便把小耳朵支棱起来了。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臭人类想走?” 雪豹点头,纠正道:“他现在还没有说他想不想走,看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选择走的话,我们拦不住他,他选择留,我们自然特无所谓。” 他的目光扫过几只猫猫的脸,将种种神色尽收眼底。 雪豹的话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丢了一个□□,水面被轰炸得骤然掀起几十米的巨浪。 ……祁云会走吗? 刚才豹豹也说了,纪曼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假如祁云跟在她身边,将来所获得的成就,一定比在当一个废物班级的小老师要多、要惊人。 猞猁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会选择留下来。 或许那个理由是…… 舍不得他们? 不,不会是这样。没有人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保持清醒的自我,所有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沉沦到里面去。 但祁云和别的人不一样。 他会怎么选择? 豹猫没他想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从雪豹头顶跳下来,凶巴巴地冲到祁云面前,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你不准走!你敢走一个试试,——你还没有赔我的臭臭果!果树再过一个周就要结果了!我不管,总之你不准走!” 祁云顺手把小猫咪捞进手里,搓揉了一通又丢进口袋。 “乔乔怎么动不动就生气了呀?生气可伤身体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雪豹看着他,目光温和,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那个问题,“祁老师,你要去吗?” 祁云微楞,对着他们眨了眨眼。 “不去呀。我又不认识她,我去干什么嘛?”他用指头戳戳乔伊斯的小脑袋,“我要是现在就走了的话,谁来照顾我的崽崽们呀?” 至少也要等他把崽崽们安顿好了,他才会回海底。 说到这儿,小王子掰起手指头算了算,距离他上岸已经正式过去了一个多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回海底啦。 回去之前,要先把崽崽们安抚好,再找一样完全属于他的东西带回去。 以后有机会,他再偷偷上岸来找他的崽崽们玩儿。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以至于没有发现,在他理直气壮地说出那番话之后,他的崽崽们俱是松了口气。 猞猁则早就猜到了一般,唇角向上勾了起来。 他就知道。 祁云怎么会因为利益选离开他的崽崽们,如果他真的那样选择了,他便不是猞猁认识的那个祁云了。 “叮铃铃——” 恰好在这个时候,下课铃打响了,祁云将猞猁的盆栽往太阳充足的地方推了推,小心地露出了底下那朵四叶草,确保对方能够接受到充足的阳光,这才抱着猞猁出门。 临跨过教室门的时候,猞猁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那朵四叶草被映衬得朦胧了起来,四片叶子均生着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幸运啊。 他缺少的那点幸运不是这棵四叶草,而是祁云。 祁云才是他的幸运。 晚上九点半,祁云把几只猫猫送回各自的寝室,留心观察了一下,豹猫和雪豹的床挨得最近,小狮子和狞猫紧紧挨着,白虎和猞猁挨着。 他说了要关灯后,豹猫便跳下床,哒哒哒跑到了雪豹床边。 雪豹朝着他伸出爪爪。 豹猫无比娴熟地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上去,舒舒服服往雪豹脊背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入睡。 睡什么床? 床哪儿有豹豹的背舒服!在有了最好的情况下,没有人会选择次品。 猫大爷当然是选择睡在豹豹身上啦! 狞猫和白虎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睡着了,许是睡热了,狞猫一脚把被子踹开。离他最近的小狮子头也没抬,后腿轻轻一踹,把被子又给他踹回去了。 白虎在床上滚了一圈儿,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幸亏小狮子及时把他拽了回来。 和猞猁说的一模一样。 两只成熟的崽崽各自管着不成熟的崽崽,猞猁属于成熟崽崽的范畴内,不愿意和其他猫猫接近,自然而然便被隐约排斥在了外面。 小王子收回视线,抱着脚边昏昏欲睡的猞猁回了教师宿舍。 他将猞猁放在床上,自己从机器人身上挪下来,也躺在了床上。 “崽崽,我关灯啦。” 猞猁迷迷糊糊一点头。 “啪”的一声,灯光骤然黯淡下来,祁云把伸出手臂,把猞猁抱进了怀里,在他耳朵上亲一口。 “现在怕黑吗?我没有拉窗帘。” 猞猁拱了一下身子,“嗯,不算黑,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外面的星星,很漂亮。” “崽崽,晚安呀,要做个好梦。” 猞猁乖乖点头。 一人一猫陷入了沉睡当中。 猞猁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许久之前的事。 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但这是第一次,他以局外人的角度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穿梭。 以往,他都是回到自己从前的身体里,却保留了现在的记忆和仇恨,想要改变过去,却无从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从云里跌到地里。 他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放不下过去,所以他才会梦到这些。 今天和以前不一样。 他的心情稀疏平常,不急不缓地走在金色长廊上,半透明的脚尖踏过一朵又一朵盛开的淡金色洋槐。 淡金色洋槐是格纳家族的标致。 也是塞西尔最讨厌的一种花。 他不断地走着,平静的心情被突如其来的记忆打断,思绪一再往下沉,在即将爆发之际。 ——有一双手自身后伸了过来。 他的身形随之缩小,渐渐变成了兽形态,那只手把他抱了起来,揉揉他毛绒绒的耳朵尖,又在上面亲了一口。 “崽崽超级乖!我的乖崽现在超级幸运!” 他的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背后仿佛生了一对翅膀般的,带着他不断飞高。 那些丑恶的嘴脸和丑恶的过去悉数远离了他,挣扎的思绪也陷入沉眠。 第二天,祁云迷迷糊糊爬起来,手下意识往身边摸了一下,他的崽崽不在这里。 这个认知让祁云一下便精神起来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目光在屋里寻找着,不经意往窗边瞥了一眼,动作一顿,眸子里浮出清晰的疑惑。 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祁云,看不清脸,只能瞥见他一头半长不短的发,发色是天然的红棕色,有些偏向深沉的酒红色,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小王子疑惑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线的秦戈:握拳.jpg。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白莲上将、绿茶塞西尔、天然呆白虎、恃宠而骄的小猫咪、粘人小狮子……看谁能独得恩宠! 正宫上将:呵。 –––––– 第56章 大鱼不想吃小鱼。 “你是谁?” 小王子有些疑惑。 这是他的房间呀, 怎么会有别人突然出现。还有,他的崽崽呢? 他这么大个崽崽呢? 怎么一觉睡醒他的崽崽不见了。 陌生男人身子微僵,缓慢转头看了过来。 他有一双很难形容的眼睛, 瞳孔颜色有些像是铅灰,又带了点朦胧的模糊, 颗粒感十足,生着灰云一般, 偏偏这双瞳孔干净极了。 “你是谁呀?”小王子又问了一句。 陌生男人唇瓣嗫嚅几下, 眸中闪过纠结之色,似乎想说什么, 可结巴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祁云心里升上些许怪异, 面上诚实地表现出来了, 将警惕和怀疑写在了左右两边嫩生生的小脸上。 “你是来做什么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祁云盯着他, 突然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崽崽?” 陌生男人愣愣的,跟着他的话重复道:“……崽崽?” 祁云点点头,“对呀,我的崽崽。它是一只小猞猁, 这么大。”他用两条手臂圈在了一起, 比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形状。 陌生男人的视线从他的脸上下落,落到了他比划的动作上。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 ……是了, 祁云现在并不认识他。 他认识的只有那个叫猞猁的小崽崽,醒来后关心的头等大事也是猞猁怎么不在了。 和他, 没有关系。 陌生男人瞳孔中的光亮微暗, “我……我是猞猁的家长。” 前几天罗里才说了要告状,他以猞猁家长的身份出现, 合情合理, 也不会让祁云怀疑。 祁云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得知他是猞猁的家长后, 小王子便不高兴了起来。 豹豹都跟他说了,猞猁的家长一点也不负责任,只对罗里好,压根不心疼他的崽崽。 罗里只是被臭臭果砸了两下,这位家长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可见是很心疼罗里的。 反过来看,他对猞猁就没这么好了。 小王子心里门儿清,对他的不喜欢带到了脸上,假模假样地咳嗽一声,“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他余光瞥到自己身上的穿着,琢磨了一下,突然咂摸出了不对劲,“不对,这里是我的宿舍,你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进来了,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呀,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先敲门。” 陌生男人道:“我敲了门的,不过祁老师似乎是在睡觉,没有听见,猞猁给我开了门便走了。” 一番话将所有事圆了过去。 得知崽崽没有事,小王子松了口气,看向这位家长,“可以麻烦你先出去吗?我穿一下衣服,我们去我的办公室谈吧,办公室就在不远处,上面挂了一个小牌子,很显眼的。” 陌生男人点头,“好。——我等你。” 祁云骨碌碌爬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脱下身上的睡衣,换了一套便服,这才到了办公室去。 陌生男人坐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等着他。 他微微偏着头,姿态优雅,从小王子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灰黑的眸子一片沉寂,红棕的眸子里酝酿着什么。 似是一场华丽的盛宴,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酒杯,红酒在杯中摇晃着,如同一汪酒红的海洋,深红的波浪撞上杯壁,氤氲出了一片浅淡的色泽。 陌生男人的眸子便是这被晕染开的浅淡色泽。 祁云晃了一下神。 他突然觉得陌生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曾见过陌生男人似的,又或是他认识陌生男人。 这感觉突如其来,没多久便又消失无踪。 祁云没怎么在意这份感觉,让小机器人滑到陌生男人面前,清清嗓子看向对方。 “你好,我叫祁云。” 陌生男人道:“我叫……格纳,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祁云点了下头,旋即问道:“请问你来这里,是因为前几天猞猁和他的弟弟罗里发生冲突的事来的吗?” “是。” 祁云的神色认真起来,“是这样的,这件事的起因是罗里,和猞猁没有关系,它没有还嘴,也没有动手,是……” 小王子卡了一下。 打人的是豹猫,他那也不叫打,顶多算是用臭臭果见义勇为,砸了讨厌的罗里。 他应该怎么说? 他总不可能把他的崽崽供出来吧。 祁云思考两秒,义正辞严道:“是一位路过的热心同学见义勇为,和猞猁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可以怪它的,是罗里同学的问题。我认为,身为家长,应该要先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才可以下定论。” 他有些坐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可以怪猞猁的。” 陌生男人唇角若有似无挑了下,“嗯,我不怪他,事实上,我过来也只是想看看他。他和罗里的事我知道,罗里向我坦白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教育过他了。祁老师不用担心,我心里有分寸,我不会怪他。” 他竭力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好家长的形象,不想让祁云对自己有偏见。 他讨厌这个身份,又不得不先用家长的这个身份来让祁云相信他。 果不其然,祁云的神色变得和缓了一些。 “这样就好,你千万不可以怪猞猁,和他没有关系的。” 小王子话头一转,“不过,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猞猁,我之前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我,我打电话你也没有接。猞猁是一只独立的猫猫,它和罗里不一样,它很懂事,也很成熟,不过这对于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是不怎么好的,我想让它试着依赖我,或者依赖其他的猫猫,但是不行。” 陌生男人听着他的话,心里琢磨出了点什么。 祁云的话看似是在闲聊,但其实字字句句都在夸他,同时还拉出了罗里用以比较,没有明着说罗里哪里不好,但在有了前面那些词汇的对比下,便显得格外不堪起来。 很明显,他在刺“猞猁的家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祁云生气。 原因还是为了他。 猞猁忍不住想笑,唇角竟真的一弯。 他喜欢祁云因为他做一件事的样子。 瞥见他面上的笑意,小王子愣了愣,暗自嘀咕道:这人怎么回事呀,自己明明在骂他的孩子,他怎么还这么高兴的样子。 不得不说,小王子生气起来很可爱。 猞猁敛住面上的笑意,轻咳一声,开口道:“祁老师说得对,罗里这还孩子平常比较顽劣。反观猞猁,他从小就很独立。” 听他夸自己的崽崽,小王子高兴得不得了,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 猞猁夸起自己来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祁云喜欢听,他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小王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好,看面前这个自称格纳的陌生男人也越来越顺眼起来,不过他心里到底存着气,对陌生男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近一个小时半,期间开口、挑起话题的人一直是猞猁。 趁着面前的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祁云摸摸小肚皮,饿了。 面前的人废话好多,不想和他继续谈下去了。 他怎么还没有说完呀。 他要去找他的崽崽,和崽崽一起吃饭饭。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猞猁声音一顿,无比自然地转移了话音,“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祁老师似乎还没有吃东西,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出幼儿园去吃个东西?我请祁老师。” 猞猁虽然被人暗算,但之前打下的身家却还在那里,请祁云吃东西不过是小意思。他的终端在进入幼儿要后便被他收起来,和其他猫猫的终端放在了一起。 猞猁心中计划着怎么去将自己的终端拿出来,还不能让其他几只猫猫发现。 他只有外表的形态变了,内里却还是一样的,那群人能闻得出了个,指不定就有谁冲过来把他的谎话拆穿了。 能开口的那两个不好说,但不能开口的三个,一个是脾气大过天的小猫咪,惯爱无理取闹,一个是喜欢和小猫咪无理取闹,还爱朝着祁云的老虎,剩下的那只没什么一定要让祁云知道的动机。 但他们两个关系一向不怎么样,保不齐对方看他不顺眼便冲过来了。 猞猁眼皮突然跳了跳。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祁云和猞猁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宽大的办公桌前有一面窗户,只打开了一条缝,而现在,那条缝隙被一团灰色的毛绒绒给堵住了,毛团子的屁股往后顶顶,费力将窗户给顶开了,“噗啦”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被窗户挤得变形的毛绒绒恢复原样。 赫然是只巴掌大的小猫咪。 小猫咪抖抖耳朵,拍拍身上的毛毛,记仇地踹了一脚不让他进来的窗户,精神十足地爬起来,冲着祁云就是一声气势汹汹的猫猫叫。 “喵喵喵喵喵!”去哪里了!怎么去你宿舍叫你起床吃饭你不在? 猞猁的预感猝不及防便成真了,说曹操,曹操到,还是最不服气的豹猫乔伊斯。 豹猫吼完那一句,这才注意到室内多出的人,目光不经意朝着猞猁看过去,歪了歪小脑袋。 “咦,这不是臭毛球吗?你怎么突然变回人形态了?不对,豹豹说你再也变不回去了呀,怎么回事?”他边说,视线边往祁云身上看过去,“你怎么在臭人类这儿,你昨天晚上该不会真的在他这儿睡的吧?——我呸!!!你臭不要脸!你怎么有脸霸占我的位置!王八蛋!!!” 豹猫的怒吼几乎要将屋顶给掀翻,听在祁云耳朵里却奶汪汪的,能把人的一颗心给萌化。 小王子现在就被萌化了。 他把不太对劲的豹猫捞起来,小心翼翼揉揉他炸毛炸成圆球球的小耳朵,“乔乔怎么过来了呀?你在说什么。” 乔伊斯在他怀里伸出爪爪,用力指着面色微沉的猞猁。 “他他他!他是王八蛋!他欺负我!” 他张嘴就告状,却忘了现在身边没有小狮子,也没有雪豹,没有猫猫会给他翻译,听在祁云耳朵里只有一连串的猫叫声。 小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他的小耳朵。 “乔乔是在问他是谁吗?他是猞猁的家长,今天来找我有一点事。乖了乖了,别害怕,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的。” 豹猫闻言顿了下,疑惑几乎要从毛毛脸上溢出来了,“你说他是啥玩意儿?家长?谁的家长?这分明就是臭毛球嘛,哪儿来的家长,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射进站在祁云身后,闻言瞪了他一下。 豹猫一点也不害怕,挺起胸脯大声道:“你看你看,他还敢瞪我,他绝对是臭毛球没跑了,只有臭毛球才敢这么瞪我!最讨厌臭毛球了。” 猞猁阴沉沉地瞥了一眼他,示意他最好现在就闭嘴,不然他不介意让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咪遭受来自社会的毒打。 奈何某些小猫咪一点自觉也没有,还在用爪爪拍祁云。 “他是臭毛球,快点把他赶出去,看着就讨厌,没毛的东西最讨厌了!” 猞猁:“……” 他尽量表现得自然,看向祁云:“祁老师,这位是?” 小王子给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崽崽呀,它叫乔伊斯,是大猫班最小的小猫咪了。” 他戳了一下乔伊斯的脑袋,“乔乔乖,我们去吃东西。” 他转而看向猞猁,“抱歉呀,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我的崽崽们需要我,我不能丢下他们自己出去。” 他的理由太容易让人信服,猞猁没有过多阻挠他。他是非常知道祁云的,任何阻止祁云和崽崽们在一起的行为,都会让他非常生气。 “我理解祁老师,既然祁老师不愿意出去,那我们在幼儿园内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祁云把冒头的小猫咪给塞进了口袋里,奇怪地看一眼猞猁,“你要留在我们这儿吃早餐?” 猞猁摇了摇头,眸中泛起些许笑意。 他人形态时的外貌生得非常俊美,眼尾狭长,一双被称之为能容纳星空的眼格外璀璨,烟灰色的瞳孔熠熠生辉,不笑时便格外吸引人,笑起来时…… 简直没话说。 “我叫些东西送进来,我请祁老师……和大猫班的崽崽们一起吃?” 他看了一眼祁云口袋里不断冒头,用爪爪拼命指他的豹猫,正色道:“是些他们也可以吃的东西,孩子们成天在幼儿园里待着,应该很少接触到外界,他们想吃什么,祁老师只管告诉我,我请客。” 祁云摇了摇头,本能想要拒绝他。 “不用啦,崽崽们吃幼儿园里的东西就好了,你一样样点的话太破……” 猞猁做出一副温和而强硬的态度,打断他的话,彬彬有礼道:“祁老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猞猁在这里这么久,承蒙你的照顾。” 他说着,眸中泛起些许苦恼和悔意,将一个常年出差、没能陪在孩子身边、以至于孩子被另一个孩子欺负,偏心那边也不好的家长模样演得栩栩如生。 “我一直不在主星,关于猞猁的事我知道的太少了,这次回来也只有一天的时间,我想趁着这一天的时间多了解一下猞猁。但他……似乎不太想跟我接触。” 猞猁苦笑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指甲抵上自己的额角,“不知道,祁老师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说猞猁?” 当然,如果能顺带说一下祁云本身就好了。 趴在祁云上衣口袋里的豹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想大骂一声,呸道:“臭毛球!你怎么这么能胡说八道!你就是仗着祁云听不懂你说话!我呸!!!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豹豹,待会儿就让豹豹拆穿你的阴谋诡计,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祁云跟前混下去!” 猞猁动作一顿,轻飘飘地忽视了豹猫,将目光投向祁云。 他自然没有把一只小猫咪的威胁放在心上,雪豹会不会帮他另说,单是现在,他便奈何不了自己。 他眸中是温和的笑意。 “祁老师你看,方便吗?” 猞猁心里小算盘拨拉得贼快。 雪豹的人形态非常受欢迎,温和有礼,不管和谁说话都带着三分笑意,是个十足的绅士,虽然这种绅士透着客气,却让人无法讨厌得起来他。 这也是他能够通过内部投票,成为几只崽崽中的头儿。 他自己自然没意见,毕竟难枫他的年龄最大,照顾小崽崽也是理所应当的。于是,猞猁看着他整天跟个老好人……不,老妈子似的,不管谁和谁吵架了、打架了、发生争执了都要来找他。 不可否认的是,雪豹的性格很受人欢迎,谁都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 猞猁知道祁云喜欢猫猫,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于是只好把雪豹的性格拉了出来。 到时候,祁云讨厌这个性格,也不是讨厌他,是讨厌豹豹。 小王子盯着他看了两秒,欣然点头,“好呀。” 他揉揉口袋里小猫咪的耳朵,“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崽崽们吧,猞猁……唔,它应该在树上,要是崽崽不想见你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猞猁善解人意道:“这孩子怨我,我可以理解。” 祁云抿着唇角笑了一下,哄着小猫咪出了办公室。 人形态的猞猁引起了大猫班很多猫猫的注意。 白虎和狞猫围在他身边转圈圈,前者“哇”了一声,“猞猁,你怎么变回去的呀?教教我,我也想变成人形。” 狞猫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居然变回去了?你的情况……你不应该变回去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雪豹和小狮子的目光也有一下没一下往他身上觑着,眸中满是惊奇。 彼此之间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很清楚。 刚入园的时候,园长为他们请过高阶治疗师,也带他们去体检过,得出的结论纷纷不太好看。 除了乔伊斯,他是完全正常的小猫咪,只是因为性子太跳了,其他班都不肯要他。 刚来幼儿园的时候,他又看雪豹不顺眼,非要和他打一架,再加上这个班平常不用上课,他扒着小爪爪综合计算了一下,当即便做了决定,自己吧嗒吧嗒跑过来的。 跑来后他便赖在这儿不愿意走了。 猞猁的情况是他们当中最严重的,身体上有几处旧伤,精神力受损严重,心理也有问题。 他经历过一次精神力紊乱,被他咬着牙硬撑下来了。 这之后,他活了下来,却再也变不回人形了。 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形态的猞猁站在他们面前,如何能不让猫猫惊讶。 祁云简单介绍了一下身份,把白虎拉过来,“崽崽,别总盯着人家看,他会不自在的。” 白虎歪头:“嗷呜嗷呜。”他是猞猁啊,为什么不能盯着他看? 猞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含着些紧张。 小王子只以为他是在说知道了,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崽崽真乖。” 白虎疑惑。 回过神的小狮子看了眼猞猁,又看了眼一无所知、傻乎乎相信了他的的祁云,忍不住蹙了下眉,不愿意祁云就这样被骗,张口想要把真相说出来。 雪豹赶在猞猁之前阻止了他。 他隐晦地摇摇头,“别告诉他。” 他说的是猫猫语,祁云听不懂。 小狮子疑惑:“他明明就是猞猁,他这是在骗祁老师。” 雪豹的目光含着温和,轻声道:“这是猞猁第一次这么高兴,这件事无伤大雅,算不上是欺骗。” 小狮子心性单纯,不太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纠结地尾巴缠在了一起。 雪豹摸摸他的脑袋,这是一种长辈的姿态,“祁老师不知道现在的人拥有两种形态,他只以为我们是普通的猫,如果他知道我们是人,他便不会再那样对我们了。” 小狮子一愣,“那样是哪样?” “亲、揉、抱、搂着睡觉。”雪豹补充道:“他也不会再叫你崽崽。” 小狮子悚然,这简直不是猫猫能够接受的。他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说了。” 能开口的两只猫猫闭嘴了。 猞猁放下心来。 剩下的几只猫猫不足为惧,狞猫和豹猫闹腾得再厉害也没用,祁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他绕开狞猫、忽略虎视眈眈的豹猫、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白虎的位置,把他挤到了一边,装出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道:“他们这是……” 祁云道:“它们没有见过别人,所以对你比较好奇,不用害怕。” 小王子的视线在餐厅里环视了一圈,突然道:“豹豹,你看见猞猁了吗?” 被点到名的猞猁身子微僵。 雪豹走上前带着他摇了摇头,“他在树上待着。” 兴许是因为猞猁家长在这里的原因,祁云一反常态,没有让雪豹把猞猁从树上叫下来。 正说着,大猫班的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敲门的是外送专员。 猞猁在前往餐厅的路上抽空去把自己的终端拿了回来,又点了一堆吃的,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便被个圆滚滚的小机器人送了过来。 外送盒依次在桌上排开,里头的香味溢了出来,几只嗅觉灵敏的猫猫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了真空盒上。 这种盒子是专门用来装食物的,内部被抽成了类似真空的状态,可以保存食物的新鲜度,没吃完的食物还可以再放进来,有效期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维持食物新鲜程度不变的空间枢纽才会消失。 豹猫是反应最大的,扒着祁云的口袋“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好吃的! 好多好吃的! 他一边叫,一边咽了咽口水,爪爪在嘴角擦了擦。 祁云看得好笑,点点他的小脑袋,“这么馋呀?” 他嗅觉比不上猫猫,自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猞猁适时跳出来道:“祁老师,让孩子们过来吃吧,他们看上去很饿了。” 祁云点点头,手按在盒子边缘,把盖子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香味涌出。 这味道有些熟悉,等等…… 小王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低头朝着盒子内看去,手不自觉开始哆嗦,小腿肚也轻微哆嗦了起来。 真空盒内赫然放这一盘红烧鱼。 小王子:“……” 小王子:“!!!!!!!” 鱼、鱼鱼!是鱼鱼!啊啊啊为什么是鱼鱼!他的崽崽们又不吃鱼,为什么要点鱼! 鱼鱼这么可爱!鱼鱼做错了什么嘛QAQ! 他忍着害怕,两眼泪汪汪地往餐桌边一看。 六双邪恶的眼睛盯着盒内的红烧鱼。 豹猫甚至还在擦口水,却还是忍不住,口水源源不断从他嘴里流出来,打湿了他的毛毛,也打湿了祁云的口袋。 祁云:“……” 祁云:“…………” 祁云:“………………!!!” 啊啊啊救命啊!!! 这里有会吃鱼鱼的猫猫!救!命!啊!他不要被吃!哥哥救命啊呜呜哇哇呜! 小王子魂都要吓没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现在待在会吃鱼的猫窝里头。 明明厨房的原始菜单里没有鱼肉!兔老师也说他的崽崽们不吃鱼! 崽崽!不要流口水啊!!! 他僵着身子的时候,豹猫从他口袋里跳了出去,把食物的所有盖子都踹开了,一顿全鱼宴暴露在小王子眼下。 小王子傻眼了。 他无比艰难地退后了一步,看向猞猁,“你怎么、怎么点了全鱼宴啊?” 猞猁看向他,自以为体贴地道:“崽崽们应该会喜欢吃的,猫科动物大多喜欢吃鱼。” 小王子:QAQ。 他并不想被吃! 吃鱼鱼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鱼鱼的感受嘛! 他在海里就从来不吃鱼鱼! 小王子可难过了,试图欺骗自己道:“我的崽崽应该不喜欢……”吃鱼。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豹猫便用爪爪捉了一条炸得香喷喷、金灿灿的小黄鱼,滋溜一下,小黄鱼只剩下了一条尾巴还在他的嘴巴外面,他鼓着嘴嚼吧嚼吧,一条小黄鱼很快消失在他嘴里。 祁云:“……” 啊啊啊乔乔!不可以当着他的面吃鱼鱼啦!!! 豹猫一边咀嚼油炸小黄鱼,一边回头看过来,“喵喵喵?”你怎么还不吃啊?这么多平常大猫班看不见的好吃的。 猞猁递了一双筷子过来,“祁老师尝尝吧。” 豹猫配合地把他喜欢吃的油炸小黄鱼推过来,点点自己的猫猫脸。 “快尝,这可是我专门分享给你的。” 祁云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一定要吃吗?我可不可以……不吃呀?” 小王子无比小心地开口,既害怕别人察觉到他是鱼鱼,又不想吃鱼鱼,哆嗦着手夹起了一条小黄鱼,眼睛压根不敢往上面看。 QAQ这是鱼鱼啊!鱼鱼啊!!! 鱼鱼是他的同类,他怎么可以吃鱼鱼! 大鱼不想吃小鱼QAQ! 豹猫歪着头看他,“为什么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吸溜了一下口水,又用爪爪捏起一条小黄鱼,三两下嚼嚼嚼吞掉了,这次连条鱼尾巴也没有剩。 看得小王子心里秋风打落叶一样,只有两个字: 凄凉。 看着鱼鱼被吃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被逼着吃鱼鱼QAQ,鱼生怎么会这么艰难! 小王子超级难过了。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深刻地体会到,小猫咪哪怕再小也是只猫,一口能吃掉两条油炸小黄鱼的那种!吃他估计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 小王子的难过溢于言表。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拿着筷子的手用力哆嗦了一下,“啪嗒”,油炸小黄鱼掉在了桌面上。 弄脏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吃了? 猞猁眉毛也没蹙一下,抽出一张纸巾把弄脏的小黄鱼丢进智能垃圾桶里,说出了祁云现在最想听的那句话,“这条鱼弄脏了,祁老师别吃了。” 小王子眼睛一亮,却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另一盒干净的清蒸鲈鱼推了过来,颇为温和地介绍道:“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我……猞猁以前很喜欢,孩子们应该也会喜欢,祁老师快尝尝。” 小王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举着筷子的手抖啊抖,抖了约莫有一个世纪吧,这才两眼泪汪汪地看向猞猁,“我、我……不吃鱼,我可不可以不吃?” 鱼鱼这么可爱,不要吃鱼鱼嘛QAQ!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晚点捉! –––––– 第57章 发信人是秦戈。 小王子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人。 猞猁渐渐察觉出了点不对劲, “祁老师不喜欢吃鱼?” 祁云用力点头。 鱼鱼这么可爱!谁要吃鱼鱼! 猞猁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他的筷子上,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伸手将小王子手中拿着的筷子按了下来, “祁老师不喜欢吃这个的话不用勉强。” 祁云松了口气。 得救了QAQ。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吃鱼鱼,不要逼着他吃鱼鱼。 猞猁状似不经意地问:“祁老师方便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吃鱼吗?不喜欢这个味道,还是……别的原因?” 祁云悄悄把面前的小碗往前推了推。 “不喜欢吃, 别的原因也有, 我从来不吃鱼。” 猞猁唇角一抿,眸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 “那, 祁老师喜欢吃什么?我重新叫吧。” 祁云摇摇头, “不用了, 这样太麻烦了,我……”他往厨房瞄了一眼,“我吃幼儿园自带的早餐就好了。” 猞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既然说了是我请祁老师吃东西,怎么能光我吃, 祁老师什么也不吃呢?——祁老师喜欢吃什么, 我点新的。” 小王子报出了几个名字,“炸鸡、汉堡或者……唔, 甜品吧,小布丁或者牛奶小方、椰蓉球。” 妥妥的三高食品。 但吃起来好吃!而且闻起来也非常香! 祁云以前在海底很少尝到这种东西, 上岸来后尝过一次, 当时的感简直惊为天人,后来他就爱上了油炸食品和高糖食物。 吃好吃的会让小王子变得高兴! 不过、不过, 如果不是在一桌全鱼宴面前吃就好了…… 豹猫有些稀奇地瞄了他一眼, “你居然不吃鱼, 真稀奇。明明这么好吃——”他用爪爪拎起来一条小黄鱼,在嘴里不断嚼嚼嚼,把自己的小肉垫也一起嚼了进去,爪爪被彻底打湿,他感叹般的打了一个嗝。 “满足!好吃!超好吃!”豹猫吃完了那条油炸小黄鱼,爪爪被油污和口水弄得湿漉漉、油腻腻的。 他左右看看,咦,怎么没有纸? 他再看,纸盒全部被狞猫一脸嫌弃地丢到了白虎的下巴下方,接着他流下来的口水。 豹猫突然不太想用那盒纸了。 他又找了一圈,发现那是最后一盒纸。正发着呆,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悄悄站了起来,往桌子边挪了一步。 一小步。 又一小步。 …… 到目的地了! 豹猫把湿漉漉的爪爪悄悄抬起来,不动声色往身旁白毛毛做成的墙壁上蹭。 没错,豹豹就是他的纸! “你在做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雪豹的声音,做了坏事的豹猫身子一僵,有些心虚地抬头看过去,近乎谄媚地笑了下,“呀,豹豹,好巧呀。” 雪豹铜铃一样大的双眼盯着他按在自己毛毛上的爪爪,眸中浮出清晰的疑惑。 “你在做什么?” 豹猫张了张嘴,绞尽脑汁编出一个借口,旋即理直气壮道:“看我干嘛!我在帮你擦毛毛,你看你毛毛被白虎弄的多脏啊,全部是油,脏死了。” 他说着,顺手拿过已经被白虎口水打湿的纸巾盒,在里头扯了好几张,草草往雪豹脏兮兮的毛毛上蹭,连带着把白虎的口水也蹭了上来。 雪豹:“……” 这只小猫咪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和祁云一模一样,难怪平常就他们两个能够全天无间断地玩在一块儿。 豹猫随便擦了两下,丢开纸巾哒哒哒准备溜走。 不是他做的,才不是他做的,他是热爱做好事的好猫猫!和他才没有关系呢。 这头,祁云说完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抬头看向猞猁,某种带了些许期待。 “可以吗?” 猞猁默默把他点的菜记下了,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小王子的眼亮了。 猞猁余光一直注视着他,瞥见他这副模样,心情不自觉好了些。 他喜欢祁云这么盯着他看的时候。 这种感觉……就好像,祁云眼里只能容得下他似的。 没有其他人。 也没有该死的、讨厌的、从路边捡来的白猫。 更没有脾气大过天,还惯会撒娇的某只小猫咪,以及粘人的臭狮子、老虎、雪豹。 只有他。 祁云眼里只剩下了他。 猞猁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 猫科动物的天性是占有欲、领地属性,猞猁的领地属性是属于极其强烈的类型,同时,他的占有欲也很强。在这之外,他还有些小心眼和小气。 他小气吧啦地想,他就是不喜欢祁云看别的猫猫,最好只有他一只猫猫。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猞猁刚要回过神,便见祁云有些高兴地低下头去看小猫咪,下一秒,他的笑僵住,表演了一个生动形象的表情包: 【笑容逐渐消失.jpg。】 他往桌上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祁云为什么会这样。 豹猫惯来是霸道的,自己馋了就懒得等别人,一会儿用爪爪去薅小黄鱼、一会儿用专用的小勺子舀鱼汤喝、一会儿又张着嘴等雪豹投喂。 他一番闹腾下来,桌上每一道菜全被他咬了一口。 现下,他瘫在了祁云手边,小肚皮高高的鼓起来,一边摇尾巴一边往祁云的手里蹭。 “好撑……要揉揉!” 脏不脏是一回事,他的毛毛上沾了没吃干净的鱼肉又是一回事。 祁云的手哆嗦了好几次,欲哭无泪的把小猫咪拎起来。 “乔乔吃得……这么快呀?”他干巴巴道,甚至还结巴了一下。 猞猁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人走茶凉的悲惨,还有……害怕? 他在害怕豹猫? 怎么会,祁云平常最喜欢和豹猫玩儿。 祁云小心地屏住呼吸,拇指揉动着小猫咪的肚皮,又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一粒糖果送到他嘴里。 豹猫好不容易消食完毕,祁云的不健康食品偏偏在这个时候被送到了。 他眼睛一亮,趴在祁云手背上非要和他一起吃。 只要不吃鱼,祁云便随着他去。 空气中原本弥漫着鱼肉特有的、淡淡的腥气,近乎无味,祁云坐在餐桌边,几乎就要被逼得窒息了。 油炸食品的到来拯救了他的鼻子。 浓烈的油炸香气扑面而来,勾起小王子胃口的同时也抵消了鱼的气味。 祁云深吸一口气,不敢抬头看桌上的“尸横遍野”,抱着盒子还有盒子上的豹猫站了起来,僵直着身子走到另一张餐桌边,脚步顿了顿,发现还是能闻到鱼香味。 他只好接着往外走,飞快解释道:“我去外面吃,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话罢他跑得飞快,看起来不像鱼鱼,倒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猞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食才收回目光。 他回头,恰巧对上了雪豹的视线。 “祁老师看起来,似乎很怕……鱼?” 他琢磨着开口,嗓音再没了之前的温和和沉稳。在意的人不在这儿,他便恢复了本性,双眼微阖,眉眼自然而然地阴沉下来,微翘的唇角也被压平了,瞧着格外阴鸷狠辣、戾气十足。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雪豹是头次见到,难免觉得有些新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猞猁。 后者恢复人形态后对视线格外警惕,几乎是下意识地瞪了过来,眼波光似乎刀,斜斜擦着雪豹的脸飞了过去。 他收回视线,“不清楚。” 话是这样说,他却在内心回想着祁云刚才的动作,良久,他不确定地道:“他怕的似乎不止是鱼,还有乔伊斯。” 猞猁的指尖撑在了额角,指腹微微用力按了了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可真奇怪,他怎么会突然间怕乔伊斯。” “和你比起来,他的改变并不算是什么大事。”雪豹道。 他看向猞猁,目光是平稳而温和的,“我们都很好奇,你是做了什么才会一夜间突然恢复人形态。”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么?” 猞猁说话惯来夹木仓带棒,话语里含着淡淡的嘲讽意味,这是他所处在的环境形成的,现在已经改不了了。 雪豹问:“没有一点征兆或者异样吗?” 猞猁微垂眸,他的睫毛并不算长,但很茂密,乍一看很小刷子似的,让人看了便心痒痒,想上手摸摸看,是不是如同摸起来这么柔软。 “征兆?如果有的话,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算不算?” 猞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全然没有要将这个梦是什么说出来的意思。 他既然不愿意说,那么他的话便没有一点参考价值。 小狮子抬头看着他。 他眼里没有以往都会有的羡慕,他一点也不羡慕突然之间恢复了人形态的猞猁。 猞猁恢复了人形态有什么用? 祁老师又不可能因此给他更多的宠爱。 祁老师喜欢的可是和他一样的毛绒绒,才不是猞猁这样没毛的人类。 白虎倒是一直威胁他转圈,眸中满是好奇和新奇,也想变成这种形态试试。 “猞猁,你究竟是怎么变回去的?看着好厉害,我也想变成这样试试。” 猞猁的目光往餐厅外看了一眼。 祁云抱着豹猫在院子里坐定了,他坐的地方是风口,一个可以完美隔绝所有鱼香味的地方。 瞥见祁云,他的态度转变为有些懒洋洋的,不自觉便放轻松了。 “如果你一定要我找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祁云。” “为什么?” “不为什么,直觉。” 白虎盯着他看了看两秒,突然道:“猞猁,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个痴汉,或者是狂热粉的脑残粉,爱豆不管说什么都奉为圣旨的那种。” 猞猁:“……” 他仔仔细细地品味了一下圣旨这两个字,罕见的没有反驳,也没有阴阳怪气,而是欣然点了下头,“算是吧,他说的话对我们来说,不就是这样吗?” 白虎捏着自己的爪爪。 “你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心大地把这句话承认下来,三两下抓了几十条小黄鱼塞进嘴巴,吃完后草率地擦了擦嘴巴,撒开蹄子朝着院子跑过去。 他跑远了,嗷呜嗷呜的叫声却被风传了过来。 “猞猁说得对,我去找祁老师玩儿啦。” 祁云一个人在院子里充满悲伤的享受炸鸡和炸猪排,豹猫在旁边摇尾巴,趁他不注意,从他碗里悄悄偷一点东西来吃。 一人一猫相处融洽。 白虎跑到了近处,突然想到了什么,临时来了一个急刹车,蹑手蹑脚地走到祁云身后,看准时机从他臂弯下窜了过去。 “嗷呜!” 右下角突然窜出来一个毛绒绒的老虎脑袋,祁云被他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撕下来的炸鸡腿掉在了盘子里。 豹猫抬头瞄他一眼,飞快捞过来吃掉了这块肉。 祁云手上带着手套,用手肘蹭蹭白虎的脑袋,“崽崽,不可以这样吓人,会吓到人的。” 白虎跑了一路,身上的鱼香味散得差不多,祁云闻不到鱼香,微微松了口气,态度又恢复了得跟从前一样。 白虎盯着他元气满满地嗷呜几声,“啪叽”一下倒在了他大腿上不肯起来了。 祁云没觉得苦恼,还挺高兴,从炸整鸡身上撕下一只鲜嫩多汁的鸡腿,塞到了白虎的嘴里。 “崽崽吃鸡腿。” 白虎把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 豹猫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没由来不高兴起来。 那可是他在旁边定盯了这么久的鸡腿,祁云不拿给他吃,为什么要拿给白虎吃?! 难不成在祁云这里,白虎比他受宠吗? 不可能! 他才是祁云最喜欢的崽! 这只白虎打哪儿来的啊,凭什么一出来就抢了他的鸡腿,怎么这么讨人厌。 小猫咪不高兴了,白虎要遭殃。 他施施然起身,走到装剩骨头的盘子旁边,后腿状似不经意地轻轻一踢,把盘子对准白虎的位置踹过去…… 没、没能踹动! 心虚的豹猫抬头一看,白虎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按住了盘子边缘,眯眼盯着他,眸中写满了危险。 “嗯?”他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呼噜,带着警惕的味道。 豹猫气短了两秒,方才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猫猫脚滑吗?” 白虎:“……” 别人脚滑是摔地上,乔伊斯脚滑是让别人摔在地上。 这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祁云以为他们在玩儿,摘了一只手的手套在两只猫猫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崽崽们别把骨头弄掉了,扫地机器人不能到院子里来,弄掉了只能自己手动打扫。” 豹猫和白虎默默把爪子收了回家。 祁云在教孩子方面非常有原则,贯彻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教育理念,谁闯的祸谁自己收拾。 他不仅不会帮忙,还会当着犯错小猫咪的面去揉别的猫猫。 简直是太过分了! 甚至还要扣小红花! 白虎和豹猫并不想扫地,只好乖乖松开手。 祁云面色稍缓,在他们脑袋上揉了揉,“这才乖嘛。”他想了下,又捧住白虎的脑袋,在上面啵唧亲了一口。 豹猫瞪眼双眼。 “我呢我呢!我也要!” 好在祁云虽然听不懂他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着急的模样,还是低头,同样在他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餐厅内,几只猫猫远远看见这一幕,眼里纷纷涌出羡慕。 和祁云的亲亲比起来,面前的全鱼宴突然就不香了。 小狮子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和他们挥挥爪子,“我吃饱了,我去找祁老师了。” 很快,祁云身边就多了只腻腻歪歪的小狮子。 没多久,他身边多了一只雪豹。 又过了没多久,和猞猁相看两相厌的狞猫也跑到了祁云身边。 独留猞猁在餐厅内。 他盯着祁云被众多猫猫环绕着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嫉妒了。 这是他第一次升出不愿意恢复人形态的想法。 只要他还是兽形态,祁云会不亲他吗? 不会! 人形态却只能看着那些臭猫在祁云身边争风吃醋,还不能明着说自己不高兴了,好气。 猞猁花了老大一番功夫调整系列的心情,忍下滴血的心头,不紧不慢走到祁云身边。 “祁老师。”他唤道。 祁云回头看过来,“怎么了呀?” 猞猁道:“祁老师吃完了吗?” 小王子点头。 猞猁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猞猁还是没有出现。我不指望这孩子短时间内能够原谅我,我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祁云有些微诧,同时又觉得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 除了好心人和副将哥哥之外,他还从没有单独和陌生人待在一个空间内,哪怕是学生家长,待久了他也会觉得不自在。 “那拜拜呀。” 猞猁扫了眼他身边光明正大撒娇的猫猫,还有因为一只鸡翅膀险些打起来的白虎和豹猫,心里咕嘟咕嘟地冒酸泡泡,没忍住开口道: “祁老师不送送我吗?” 祁云第一次当老师,委实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流程,迷茫了一瞬才试探着问道:“你不认路吗?” 猞猁眼也不眨地点头:“是,我不认路,自己出去很可能会走错地方。” 祁云眼里带上不解,“那……你是怎么走到我们大猫班的院子里的呀?” 猞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豹猫不给面子地笑起来,“撒谎都不知道怎么撒,还说了一个满是漏洞的谎话,这不,马上就被拆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子猞猁!猞猁是傻子!超级大傻子!” 白虎后知后觉地跟着他一起笑。 “傻子!大傻子!傻子猞猁!” 两只讨人厌的猫猫靠在一起笑得直不起腰。小狮子眼里也带上了些许笑意,狞猫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死对头,近乎于轻蔑地摇摇头,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雪豹也想笑,到底是忍住了,主动给他补足漏洞道:“他来的时候是副园长带路的,不知道路是正常。” 祁云迷茫地看了看笑得满桌打滚的豹猫,注意力轻而易举便移到了豹猫的身上。 “崽崽这是……怎么了呀?” 豹猫用爪爪指着猞猁,笑得超级无敌大声。 祁云有些茫然。 他只能隐约看出豹猫很高兴,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只当是小猫咪日常抽风,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顺手把他拎起来放进口袋里。 旋即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道:“那我送你出去吧,下次来的时候要记着路哦。” 他叮嘱的声音奶呼呼的,倒真的像个小孩儿一般,没什么心眼儿,天然招人喜欢他喜欢得紧。 猞猁看着这样的祁云,却突然觉出了一丝怪异。 很多时候他也会感到奇怪。 祁云看上去不大像是十八岁的人。他的外表已经十八岁了,内里……却像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具体表现在心智部分。思想、说话习惯、动作、考虑问题的方式、出发点、目的……种种方面都像。 一个近乎怪异的猜测从他脑海中浮出。 他能够因为精神力受损变换成兽形态,有没有可能,祁云也是因为某方面的原因才会变成这样? 他能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 难不成是脑子出问题了? ……猞猁觉得不太可能,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祁云把他送到幼儿园门口,跟他挥挥手,溜溜达达地回了大猫班。他不懂岸上的人情世故,猞猁提出的是送到门口,他果真把猞猁送到门口便回去了。 他走后,猞猁收回目光送了口气。 门禁处的智能机器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礼貌询问:“塞西尔先生,请问您要出去吗?” 是了。 他现在是人形态,机器人能够识别他。 塞西尔摇头,“不用,消除我到门口的记录。” 智能机器人“滴” 了一声,“权限达标,已删除,清您慢走。” 猞猁在幼儿园里绕了一圈,转到了一个没人的隐蔽位置,感受着身体里精神力的波动,做了个决定,引领心精神力去往四肢百骸。 下一瞬,他的身形开始缩小,“噗啦”一声,一二十公斤左右的小猞猁掉在了骤然腾空、旋即落在地上的衣服堆里。 猞猁踩着衣服堆踏出来。 这身衣服是他以前的,放在了寝室最里面,上锁的那个衣柜里。 今天一早醒来,猞猁便发现自己变成了人形态,事发突然,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先找了以前的衣服换上,又折返回了祁云的宿舍,现在窗边等着他睡醒。 他原本是想把这件事坦白的。 他不想对祁云有所隐瞒,可祁云醒来后的第一时间选择的是找自己的崽崽。 他浆糊了一早上的脑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清醒了起来。他把这件事告诉祁云,祁云以后还会只单纯地把他当成一只猞猁来对待吗?还会每天叫他猞猁,时不时黏黏糊糊地喊他崽崽,偶尔凑过来在他的脑袋上亲一口,捏捏他的爪爪吗?还会晚上抱着他一起睡吗?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不会。 所以猞猁选择了隐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想再回到格纳家,也不想回到军部了。 他只想当祁云的猞猁。 一只普普通通、气质阴沉、可能有点讨厌,但祁云永远不会觉得他讨厌的猞猁。 猞猁把衣服叼起来藏在了树上,自己则顺着枝干与枝干奔跑着,一路朝向大猫的院子。 特殊人种想要从人形态转化为兽形态是轻而易举的事,相比人形态,兽形态才是令他们感到舒服的形态,“兽”生于自然、长于自然,天地间的精神力会自动趋向兽形态的特殊人种。 这也是为什么受伤或是虚弱的特殊人种会选择变换成兽形态,这个形态能够很好得治疗他们在精神方面受得伤。 更因此,想要从人形态变成兽形态是很容易的,而想要从兽形态切换成人形态却很艰难。 这次变成人是意外,猞猁不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再出现类似这样的意外。 但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变回去。 他奔跑在枝叶间隙,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无数不规则形状的光斑在他的毛发中一闪而过,清扫了他身上的泥淖和阴云,洒进去温暖的日光。 ——他要去见祁云。 现在就要。 猞猁跑到大猫班门口时,恰好看见祁云伙同白虎搬着一架长梯朝他平常待着的地方去。 猞猁:“!” 他跑到近处时,祁云已经在艰难地往上爬了。 猞猁心一慌,恰巧那棵参天的树木有几截粗壮的枝干延伸到了墙外,他用精神力裹着自己,无比小心地踏上了其中一截枝干,悄无声息跳到了大叔的躯干部分。 然后他开始假模假样地玩儿自己的小尾巴。 祁云爬上来一看,登时松了口气,“崽崽,你在这里呀?” 猞猁回头,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祁云狐疑地盯着他,“崽崽,既然你在这里的话,为什么我在下面叫了你好几声,你一声也不吭呀?” 猞猁后背的毛毛悄无声息竖了起来。 他倒是没有太紧张,以祁云的思维,他不会察觉到什么。 猞猁稳住心神道:“不想回答。” 祁云盯着他看了两秒,搓搓他的脸,在他额头上用力啾咪了一口,“生气啦?” 他果真没有怀疑。 猞猁没有说话,留下足够的空白时间让祁云自己遐想。 小王子指不定脑补了什么东西,又在他脑袋上用力啾咪了好几口,把他翘起来的尾巴按了下去,“因为格纳来了,所以崽崽不高兴么?” 猞猁没说话。 祁云小声哄道:“他现在已经走了,崽崽,我们下去好不好?” 猞猁回头看他一眼。 祁云自觉看到了希望,更加用力地哄道:“崽崽,答应我嘛,我们下去好不好呀?” 猞猁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迅速积蓄起水光,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轻轻吸了下鼻子,转身对他展开怀抱,两只小爪爪都摊开了。 ——要抱! 祁云喜笑颜开,顺势把这只大号的猫咪抱进怀里,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将他塞进了外套中,用和之前一样的姿势往下走着,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小机器人身上。 猞猁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悄悄吸了一口。 鼻尖满是祁云的味道。 一股很好闻、很安心,闻了之后甚至会让他觉得馋的气味。 ……馋? 猞猁突然想到了什么。 祁云害怕吃鱼、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怕猫、不记事等等综合在一起。 会不会…… 祁云其实是条鱼? 详细一点来说,祁云会不会也是特殊人种,并且兽形态是鱼? 不对,这说不通,祁云甚至不知道帝国的一部分人拥有两种形态,怎么可能是特殊人种、并且兽形态还是条鱼? 如果他真的是条鱼,那这岂不是乱套了。 一条混进猫堆的小鱼鱼? 祁云得是心有多大,才会这么不怕死地混进来、一条鱼想不开闯猫窝,这是等着被吃吧? 排除掉这个可能的话,祁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天生不喜欢吃鱼?从前被猫咬过所以对猫有阴影?大脑发育迟缓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伤? 猞猁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问题在他脑海里被逐渐复杂化。 他压根没想到,他最开始的猜测才是距离真相最接近的猜测。 混进猫堆的的确是鱼鱼,却不是小鱼鱼,而是一条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呢小人鱼。 鳞片还是浅红色的! 上岸之前是锦鲤、上岸之后是倒霉鱼鱼的那种! 祁云抱着委屈巴巴的猞猁回了教室,豹猫看了一眼就不乐意了。 “这只臭猫不是才走吗?你怎么又把他抱回来了?讨厌死了,有两张脸的王八蛋。” 猞猁把脑袋抬起来了一点,对着他做口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豹猫:“……” 他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要冲上去,还没冲到猞猁身边,被残酷的雪豹一巴掌按在了掌心。 “别闹。” 豹猫瞪着一双圆眼睛看着他,“他骂我!他居然骂我!臭毛球不要脸!我要拆穿他诡计,居然敢用这样的计谋来抢我的位子!” 猞猁不动如山,甚至伸出爪爪,围住了祁云的脖颈。 祁云拍拍猞猁的背,把“滴”了一声的终端拿起来看了眼。 只这一眼,他的眼睛便亮了。 发信人是他非常熟悉的两个字: 秦戈。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居然没有人猜小王子有没有知道陌生男人是猞猁。(指指点点.jpg) –––––– 错字明天捉! 第58章 好、好紧张。 祁云点开了那条消息。 【秦戈:给我打通讯有事吗?】 祁云想了一下才把他的话和自己的记忆对上。他费劲地戳开键盘, 望着上面的东西却不知道应该点哪个,只好无助地唤出了路。 “路,帮我编辑一条消息回复给秦上将, 就说:没有什么事,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你不在的时候副将哥哥把东西拿走了,应该已经送到了你家里。” 路:“编辑完毕, 请问小主人是否需要朗读消息内容。” 祁云点了下头, 路用偏冷淡的磁性嗓音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听,没什么问题, 小王子便点了点头, 让他发送。 那边很快又回了一条消息, 祁云让路念给自己听。 周围的猫猫们见怪不怪。 相处久了, 他们自然已经知道祁云是个小文盲的事。当初给他们上课、教他们识字、写自己的名字时,还是趁着他们看不见,终端的隐私模式又是直接映射在虹膜上,悄悄和路小声说话, 临时抱佛脚让路帮他, 他自己则是现学现卖,学光屏上的字照猫画虎。 猫猫们对这一点没有太大的异议, 豹猫是个不愿意认字的,在他看来, 雪豹认识就够了, 反正雪豹不可能不管他。 余下的崽崽,雪豹、小狮子、猞猁、白虎全是认字的, 连和豹猫相同岁数的狞猫也认识一些简单的字。 整个大猫班的文盲只有祁云和豹猫。 前者不想学习, 为了崽崽被迫跟着路学。后者的字典里压根没这两个字。 豹猫听了会儿, 跑到祁云的手臂上趴着。 “那个什么上将,是不是上次来找你的讨厌鬼啊?” 听不懂的小王子糊弄似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乔乔乖啦,我在发消息,等我发完再陪你玩儿好不好呀?” 豹猫瞪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看他,“难道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乖崽吗?为什么要先找别人聊天,和别人聊天完了才能来找我?” 祁云在他脑袋上啾咪一口,听着路发来的新消息。 【秦戈:我房间的桌上有一盆漂亮的茉莉,是你给我的吗?】 还有一张附图。 祁云点开看了看,赫然是他当时送过去的那盆盆栽,原本一枝独秀的花杆儿现在已经长满了花骨朵,最顶上那朵被小王子亲过的花花是生长得最旺盛的,花瓣层层叠叠地聚拢在一起,半遮半掩着中间嫩嫩的花苞。 这是朵雪白的虎头茉莉。 它生得非常漂亮,花瓣繁多、色泽漂亮得仿佛是冬季的第一场雪,干净、纯粹、雪白,仿佛是活的。 秦戈拍的照片里除了这盆花,还有一张棕色木头制成的方桌,以及窗户的一角,从这一角的透明玻璃看过去,可以瞥见外面春光灿烂、阳光炽烈。 豹猫爬上他的肩膀,蹲在上头往他的光屏上看了眼。 “豹豹,这个是什么啊?” 他图片下方排列开了一排图标,他用爪爪指着其中一个,抬头问道。 雪豹抬头看了一眼,旋即道:“这个是‘身临其境’功能,你以前最喜欢玩儿的,不记得了?” 豹猫摆摆手,“这谁记得住啊,多久之前玩儿的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有些跃跃欲试,一只爪爪勾着祁云的帽子边沿,另一只爪爪扶着祁云,做好姿势用力一荡! 豹猫选手荡了出去! 好!他是最棒的! 豹猫用后爪踹了了一下豹豹说的“身临其境”的图标,光屏上弹出来一个对话框,趁着祁云没反应过来,豹猫飞快用爪爪踹了一脚白色的“确认”键。 下一瞬,祁云眼前一花,光屏消失了、教室也消失了,只剩下面前的一盆花。 不同于之前,这盆茉莉盆栽真真切切地摆放在了祁云的面前,连带着照片里看到的那张桌子、还有那一小块玻璃窗也展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小王子屏住呼吸,伸手摸上桌子边沿,触感非常真实,他又碰了碰那朵花,花瓣被他碰得轻轻摇曳着,却没有显出一丝灵性,同他之前见过的高阶植物只有外貌一模一样。 祁云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花花是很喜欢他的呀,怎么会见到还不凑过来要接触他? 雪豹的话解决了他的疑惑,“这是假的,乔伊斯刚才踹得两脚触发了实景功效,现在这里相当于是一处全息场地。一般全息场地作用于直播和看电视中,我们可以选择代入别人的视角,或是用本体出现,但别人察觉不了,因为我们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是科技让我们能够相遇。” 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一喜,“那我是不是可以戳戳它呀?” 他指的是盆栽。 雪豹点头:“直接摘下来也没有关系,你在他拍摄的图片里做的事不会发生在现实中,这是终端根据拍摄时的状态和录入的一些数据生成的虚拟空间,在这里,你无感俱全,相当于是另一处虚假的空间。” 祁云趴在桌子边缘,果真用手戳了戳花苞。 他不动这张照片里的东西,它们便是静态的,宛如死物。 祁云问道:“可以想办法让它们动起来吗?” 雪豹摇头:“对方发视频给你便可以,他没有发视频过来便不可以。” 祁云扫视着周围,这里实在是太真实了,任谁第一次进入这种状态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传送到了照片拍摄的地方。 他轻轻耸动着鼻尖,甚至还能够闻见虎头茉莉极浓烈的花香。 芬芳四溢,氤氲了一整个房间。 这个品种的茉莉开花之后非常香,大猫班的院子里每天都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花香,全是后院那些还没开花的小盆栽散发出来的。 豹猫跃跃欲试爬到了桌面上,对准开得漂亮的花盆就是一脚。 “啊哒!” 虎头茉莉被他整朵踹了下来。 祁云:“……” 小王子看看花,看看不听话的小猫咪,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地拍拍豹猫的小脑袋,“乔乔,不可以伤害花花草草!” 豹猫无所谓的把屁股对着小王子,“又没有真的抢到它。” 祁云把那朵掉下来的花花捡起来,面上的难过快溢出来了,“豹豹,可以让它恢复吗?” “可以。”雪豹示意他调整出面板,戳了个倒三角的形状,面前的静态画面便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和全息游戏的操作方法一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祁云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完好如初的花花。 这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没有姐姐的魔法厉害,但是姐姐可是海底的巫女,人类能够凭借智慧想到这些东西并且把它创造出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正高兴着,豹猫飞起一脚。 “啊哒哒!” 花盆直接从桌上摔了下来,四分五裂,茉莉的根茎都露了出来。 祁云:“……” 闯祸的小猫咪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地叉腰看着他。 “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我又没有做错事,你看我干嘛?它自己想不开了要从桌子上跳下去,我只是帮了它一把而已,你不夸我就算了,居然还打算凶我,好心猫猫没好报,哼哼哼。” 祁云:“……” 他把拒不承认错误的小猫咪拎起来,退出了全景模式。 一瞬间,棕色的宽大木桌、芳香四溢的虎头茉莉、窗外无比真实的日光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祁云有些恍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崽崽们在盯着自己。 他奇怪道:“怎么了呀?盯着我看什么?” 猞猁趴在他腿上,爪爪委屈巴巴地拉住了他的衣襟,“祁老师刚刚去体验全息了,我们没有进去。” 他扫一眼豹猫和雪豹。 “只有他们两个跟着你进去了。” 祁云茫然,“什么呀?” 说起来,他刚刚好像的确没看到其他的崽崽,他是终端的拥有者,在开启了全息模式后自然能够进到全息模式里去。 豹豹和乔乔是怎么跟着他一起进去的呀? 为什么猞猁他们进不去?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雪豹给他解释,“因为你的终端只录入了我们两个的权限。” 之前去旅游的时候,祁云给崽崽们录入过临时的操作权限,三天后自动到期。回来后有一次,豹猫拿他的终端抓老鼠,结果提示“暂无权限”,他上星际网搜了一下,这才发现其中的缘由。 当时雪豹也在他们身边,祁云便把他们两个的权限一同录入了进去,这次他选择的是永久权限。 是以,刚才只有豹猫和雪豹进到了全息模式当中。 在其他崽崽看来,他们好像是突然间陷入了集体发呆的状况中。 小狮子也将两只前爪搭在了祁云的膝盖上,“祁老师,我也想要……我想要和祁老师一起玩儿……” 不服输的白虎凑热闹过来“嗷呜”。 猞猁抓着他衣襟的爪爪用力了些,“祁老师,你不可以偏心。”他放软了声调,小声地撒着娇,“把我的权限也录进去好不好?” 瞥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祁云忙拍拍他的脊背,答应下来,“录录录,当然要录,崽崽不要哭嘛,我不是偏心,只是当时刚好你们不在,我便只录入了豹豹和乔乔的,你们要是在的话,我肯定也要把你们的一起录进去呀。” 猞猁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委屈又难过地小声道:“可是、可是祁老师后来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祁云心虚了。 “后来我、我忘记了,对不起嘛崽崽……” 猞猁用爪爪捏捏他的手,“只给你这次机会,下次不可以把我忘记,听见了吗?” 祁云用力点点头,“不会把你们忘记的。” 他让路点开操作权限的录入界面,把崽崽们的爪爪和虹膜信息悉数录入进去。 “崽崽看,现在已经录好啦。” 猞猁有些微不满,看着祁云带笑的脸颊,却却没有说出来。 他其实,不太想让其他的猫也录入权限。 祁老师有他就够了,要别的猫猫做什么? 和他争宠、每天说话气他吗? 小王子不懂这些,在他的小脑袋上啾咪一口,把乖乖排队的小狮子和白虎的指纹也录入进去,目光一转,看见了流离在猫群外的狞猫。 狞猫准备走了。 这种事一向跟他无关,不管谁都喜欢乖巧粘人的孩子,祁云自然也不例外。录入权限这种事只有那几个乖孩子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他正准备悄悄走开,回去玩儿自己的小玩具,尾巴突然被人轻轻拽了拽。 紧接着,后背一重,跳上来只小猫咪。 “你打算跑到哪儿去啊?让你录权限,怎么叫你半天什么也听不见,咦,秃毛猫你该不会是聋了吧?哇,那我以后不叫你秃毛猫了,我叫你小聋猫!” 狞猫:“……” 高傲的维安·莫里斯大人容不得丑八怪的玷污。 他把背上的豹猫甩下来,趁着豹猫不注意拎起了他的后劲,把他丢到雪豹怀里,“管好这只臭猫。” 雪豹温和又无奈地笑笑,“我管不住。” 这就是明显的护短了,勉强考虑一下都不。 狞猫一噎,愤愤不平地想,豹猫不就是恃宠而骄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以前也有人这么宠他! 只不过是现在没有了而已! 而已! 但那不代表豹猫可以跑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狞猫准备走,被人从后面猝不及防给抱了起来,“崽崽,你要去哪儿呀?它们都录完了,只差你了。” 他捏起狞猫的爪爪,在终端上录入了他的爪印和虹膜信息以及声音。 狞猫身子蓦地僵硬。 坦白来说,这是第二个和他挨得如此之近的人。 第一个,是……死骗子,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祁云下意识揉揉他的小耳朵,“乖啦。” 狞猫的身子更加僵硬。 第一次有人揉他的耳朵!!! 他果然没看错,祁云这个人类就是不知羞!他不知道帝国的特殊人种拥有两种形态又怎么样子?! 怎么可以这么对他维安·莫里斯大人! 简直是以下犯上! 祁云捏捏他另外一只爪爪,突然道:“崽崽,你是不是胖了呀?摸起来感觉……和猞猁差不多。” 猞猁二十公斤,狞猫十五公斤,两者之间差了整整五公斤,但祁云摸着却觉得狞猫的胖爪爪和猞猁的爪爪差不多,手臂也是差不多的粗细。 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胖的狞猫瞬间炸锅,“我没有!你胡说!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我哪里胖了,我明明这么瘦!” 祁云看向左手搂住的猞猁。 后者点了点头 ,眯眼笑了下,“他说他没有胖,是……”他顿了下。 祁云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后续,疑惑道:“是什么呀崽崽?” 猞猁抿着唇瓣低下头,“是我瘦了,我最近不太舒服,所以瘦了点,和狞猫没有关系。” 狞猫:“……?” 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太对劲。 祁云果然上钩,心疼地把他搂紧了。 他哄好了突然变得伤春悲秋的猞猁,点开已录入的权限列表,六个崽崽再加上他,一共是七条权限,一、二、三…… 八? 怎么多了一条? 祁云有些奇怪,一脸疑惑地看着多出来的权限记录。 “豹豹,这条记录上写的是什么呀?” 雪豹摇头:“我看不见,这是你的终端,拥有隐私政策,我无法看见除了我之外的人,只有你可以。” 祁云又将目光挪回了终端上。 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字。苦恼了一阵,戳开权限操作,“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字诶,应该是不小心录进去的,我把它删掉吧。” 他的指尖移上红色按钮,操作框跳了出来,他没有犹豫,点了确认。 【错误!操作权限不足!】 这句话被自带的语音系统念了出来,颇为尖利的女声传来,刺得人耳朵有点疼。 祁云茫茫然地看向崽崽们,“我钱删不掉这条权限,它说我权限不够。” 雪豹温声道:“终端的管控很严格,录入权限和删除权限都很复杂,需要当事人和终端的拥有者一起操作才能录入或删除。” 猞猁不动声色地蹙眉。 是谁? 谁能在祁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录入他的终端操作权限? 小王子纠结了一瞬,脑子里跟浆糊似的,正巧备注为秦戈的联系人又发来了一个文件,他当即顾不上权限了,径直把新消息划开。 【秦戈:[视频]】 【秦戈:它开花了,很好看。】 【秦戈: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谢谢你。】 【祁云:不客气呀。】 话罢,小王子兴冲冲地点开了视频,进入全息模式,崽崽们眼前也在同一时间被他拉进了全息模拟场景当中。 视频的感官比图片好多了。 之前照片里的窗户被推开了,半截式的窗帘也被人挂了上去,先前被遮挡住了的日光毫无遮掩地映会进去了房中,打在那盆虎头茉莉上。有风吹过,最顶尖盛放的茉莉花轻轻颤了下,将花瓣悄然舒展开了些许,底下的一朵花苞也处在了半开不开的状态当中,颇有一股含羞绽放的美感。 祁云看得啧啧称奇。 到处乱跑的豹猫动物突然一顿,他跑到了视频最边缘,视角也调整到了最边缘的位置。 他本身便处在“余光”的视角范畴内,自己的余光还瞥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撮白白的毛毛,只有一小点,像是顽皮的猫咪将自己的小尾巴甩进了终端照射的范围内,一晃而过,看不真切,仿佛是错觉一般。 豹猫调整了时光轴,目光紧紧盯着那块地方。 一撮被模糊了的、快得仿佛只是人错觉的白毛毛在他眼睛里一闪而过。 但却真的有。 这个世界上,豹猫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白色。 ……还有奶茶色。 这两种颜色混合到一起他就更加讨厌了,要是在这两种颜色里再加一点圆形的蓝色,那他就更讨厌了。 不过,这个……叫什么来着?豹猫忘了他的名字,干脆简称为丑八怪,丑八怪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白色的毛毛,还是说,他养了一只白色的猫猫? 怎么会这么巧,都是白猫? 总不可能那只白猫就在他哪儿吧?! 说起来,那个林左右还是什么的玩意儿,好像是丑八怪的下属,既然是这样,那该不会,臭白猫其实是他的猫吧?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臭白猫平常谁也不愿意接触,一天到晚待在祁云腿上、怀里、衣服里,在他身上安了家似的,看上去好像有洁癖。 有洁癖的臭白猫怎么会愿意让那个林左右抱他? 豹猫垮起个小猫脸严肃地回想了一下。 臭白猫说他是被自己的主人虐待,把虐待无辜小宠物的主人代入到丑八怪身上,简直是毫无违和感,毕竟丑八怪看起来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猫随主人,猫也不是什么正经猫猫! 祁云好像对这一人一猫格外青睐,但他不能容忍别人虐待他的猫猫,他说不定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拆穿丑八怪的真面目,像丑八怪那种人一看掌控欲里很强,肯定不愿意自己的猫猫在别人手上,搞不好会直接把臭白猫抢回去。 然后这两个人就会和臭人类老死不相往来。 一箭双雕!完美!他简直是太棒了!怎么会有他这么聪明的猫猫! 豹猫当即高兴了,欢天喜地地跑到了祁云身边,抓着他的裤腿一步步爬了上去,踩在他的膝盖上用力踩着他的大腿,把自己差距到的事情嚷嚷起来。 祁云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他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甩了祁云一尾巴,去拽了最老实的“翻译官”过来。 小狮子被他拉过来时还有些奇怪,把哼哧哼哧拽着他尾巴的小猫咪撸下来,放在了祁云的腿上。 “怎么了?” 豹猫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小狮子抓住他话中的重点翻译了一下。 祁云有些诧异,“你说吉祥在秦上将那里?还被虐待了?” 他下意识摇摇头,否决了豹猫荒谬的想法,“怎么可能嘛,乔乔,不可以乱说话呀,秦上将不是那样的人。” 豹猫大声嚷嚷:“他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表面上看着可好了,其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 呵,就像有的小猫咪,表面单纯柔弱无害,实际上是会仗着祁云听不懂,说自己最喜欢他、妄图以此来让他心软的奸诈臭猫。 祁云摸摸他的两个的脑袋,“乔乔,不可以开玩笑。” 豹猫超大声地反驳,气呼呼地拽着他去看了证据,又把自己堪称天衣无缝的推理说给他听。 小狮子听得眼皮跳了跳。 豹猫的推理听起来……很鬼扯。 但配上他理直气壮的表情和笃定的小眼神,以及他的话有那么点真实依据的加持下,听起来居然诡异的让人信服。 他回头看了一眼祁云。 小王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乔乔,你……哪儿想的这么多的呀?” 他把豹猫从腿上捧起来,“乔乔的小脑袋明明这么小,为什么里面可以装进去这么多东西?” 豹猫大声道:“当然是因为我聪明!” 祁云弯着眼赞同他。 “是呀,我们乔乔超级无敌聪明的,我们乔乔是最聪明的。” 豹猫被夸的飘飘然,小尾巴克制不住翘得老高,轻声哼唧了下。 “那当然。既然我这么聪明,你听不听我的话?快点去丑八怪家里面看看,那只讨厌的臭猫说不定真的在里面被虐待。” 他催着祁云走,只要祁云看到了丑八怪的真面目,以后一定不会和丑八怪来往。 祁云揉着他的小耳朵,“乔乔怎么一点这么着急呀?你也担心吉祥是不是?”他在豹猫脑袋上啾咪一口,“乔乔乖啦,吉祥只是去体检了。明天周六,我要请假出去看吉祥,我已经拜托豹豹让他好好照顾你们了,你不可以给豹豹添麻烦,不然回来以后就罚你一天的小布丁。” 豹猫敷衍至极地点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祁云把小猫咪送进口袋,手刚放下来,便对上了小狮子渴望至极的眼神,被察觉了他也没躲闪,光明正大地用爪爪推了推祁云,把毛绒绒的大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腿上。 “祁老师,你还没有夸过我。” 小狮子虽然有一大团,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的,但他说话是和雪豹差不多的温声细语,却又有着不同。 雪豹是长辈对顽皮小辈天然的照顾,是一种宠溺式的温和,带着一般人察觉不到的疏离感。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他的话,那一定是绅士,温柔却手拿长剑、礼貌克己的绅士。 而小狮子,大抵是因为年龄比较小,他说话带着未长大的温软,像颗水球,软乎乎的。温声细语是生下来便有的习惯,他的人形态经常被人夸赞,大多数人都说他像天然的艺术家,满身温吞内敛的气质。 是以,他说话像撒娇一样。 祁云用力搓揉着他的毛脑袋,给他顺了顺鬃毛,弯下腰,在他脑袋上啾咪了一大口,无比郑重地道:“我的小狮子崽崽也是最聪明最可爱的!我超喜欢小狮子!” 小狮子能察觉出自己脸红了。 他靠在了祁云的膝盖上,捂着脸小口小口地喘气。 好、好紧张。 他真的好喜欢祁老师,要是祁老师能够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居然都说小王子猜不中。 可恶,不可以低估小王子! 小王子已经在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恢复智商了QUQ! 哥哥和姐姐以后会出现的,好喜欢哥哥,嘿嘿。 –––––– 错字依旧晚点捉! 今天没能写到上将出场,明天一定! 第59章 我请你吃布丁。 第二天, 祁云向副院长请了假,收拾了一下,背上自己的小黄鸭背包出了幼儿园。 他离开的时候几个崽崽还在睡觉, 小王子便没有打扰他们,自己背上小包包走了。 出了幼儿园, 站在大街上,他点开开启了隐私模式的终端, 拨通林右的电话。 “副将哥哥, 是我,我现在在幼儿园外面。” 那头的林右顿了顿, 面不改色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 祁云理所当然道:“我来找你呀?” 那头的林右心情几乎可以称之为受宠若惊, “找我?你找我做什么呀?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上次主动找我是让我送东西, 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 现在还是清晨,太阳从云层后跑了出来,祁云站的地方恰好在阳光照不到的树荫下,他往前一步, 踏进了喜欢的太阳里头。 “你带吉祥出去体检了呀, 我现在要去找吉祥,我有……”小王子掰起手指头数了数, 有一丢丢难过地道:“现在都第三天了,我有两个晚上没有和吉祥一起睡了, 我好想它呀……这个体检还没有做完吗?为什么会这么久?” 那头的林右大惊失色。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说话时明显结巴了一下,差点把舌头闪到了。 “一起睡……睡什么?你和吉祥谁在同一张床上?” 小王子点头:“对的呀, 吉祥是我的猫猫, 它不愿意睡猫窝, 所以我是和它一起睡的。吉祥可粘人了,就算晚上没有和我一起睡,半夜也会主动跑到我身边。” 林右:“……”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干什么? 这是不付费就能听的内容吗?! 呸,不对,他听了这些会不会被灭口? 林右的心情秒从震惊转变成了忧心忡忡,头一次有些说不出来话,“这样啊……” 祁云抬了下手。 阳光从他手指的缝隙间溜走,他看着地上映射出影子,唇角一抿,笑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出现在他脸上,瞧着格外乖巧。 他一边不受控地玩得不亦乐乎,一边对着终端道:“林副将,你现在在哪里呀?可以把地址给我吗?还是说你在医院,我要去看看吉祥。” 临出发前,他在自己的小背包里揣了整整一背包的小零食。他想,等见到吉祥后,他要把这些东西喂给吉祥吃,在外面待了好几天了,万一吉祥吃不来外面的口味,饿瘦了怎么办? 林右有些犯难。 他应该怎么和祁云解释,吉祥不是他的猫,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吉祥了…… 小王子犹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高高兴兴地道:“吉祥现在好吗?可不可以先拍两张照片给我看看呀?” 小王子可想自己的猫猫了。 林右张了张嘴,想要胡扯,却又不忍心欺骗对面单纯的小孩儿,含糊其辞道:“我现在不在家,我在上将的宅邸。” 祁云误把他的这句话理解为了:吉祥现在也不在我家,和我在上将府内。 他弯了下眼睛,脆生生道:“我知道啦。” 在好心人那里呀。 他之前去过好心人家,还能勉强记得位置在哪里,实在不行,他可以给好心人打电话,让好心人来接他呀。或者,他也可以自己慢慢问过去,这么大一个上将府,总不可能突然之间不见了吧? 这么想着,他径直挂了通讯。 另一头的林右有苦说不出,苦恼地盯着已经被挂断的光屏界面。 这小孩儿真是,说话都不让人说完。 这也侧面应证了祁云想要看到自己猫猫的焦急心情。 小王子把终端恢复成手表的款式,黑色的屏幕上跳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时间数字,寓意着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他收回目光,正要往前走,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祁云?” 小王子下意识回头。 他身后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车,通体泛着光泽,在日光下瞧着格外绚烂夺目,四面车窗关得严严实实,隐私模式让人无法透过任何一扇窗玻璃看见里面是什么样的。 祁云想起了他之前新学的形容: ——五彩斑斓的黑。 就好像灯红酒绿的大街小巷突然混进一道白色的亮光,这辆突然出现的、沐浴着日光熠熠生辉的车辆,和周围云淡风轻、春光灿烂的景象格外不符。 比五彩斑斓的黑更显眼的是…… 祁云的目光从缓缓发来的车门下移,落到了车屁/股上。 没有。 空空如也。 没有牌照! 这是一辆货真价实的黑车!还这么光明正大地停在了正规场所门口! 简直是不把遍布整颗星球表面的限定飞行监控机器人放在眼里! 祁云一脸震惊。 震惊之余还觉得有点熟悉。 他怎么感觉他好像在哪儿看见过这辆车。 正胡思乱想着,车门被人彻底打开,从车上迈下来一条长腿,紧接着是另一条,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了地面。 车上下来了一个金发男人。 祁云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闪!浅金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怎么会这么闪!简直是一个小型可移的太阳,闪得小王子睁不开眼。 他半捂着眼睛,那颗“行走的小太阳”移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看清对方的脸长什么样子。 一个字来形容:帅。 两个字来形容:好凶。 祁云心里飞快闪过一句话:是不是有人欠他钱了呀?之前也是这样,好像就没看到过对方笑。 小王子悄悄往太阳底下躲了过去,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直接接触到对方的金发,弯起唇角打招呼:“嗨呀,白虎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堪称“小太阳”的年轻男人便是上次见到过的、白虎的哥哥:皇太子卡尔。 卡尔的目光下移。 余光中,祁云抬起脚尖,悄悄往后挪了一步,又一步。 刚才看到小老师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他眯眼,心情不知不觉变得烦躁起来,视线移到祁云面上,发现小老师压根没正眼看过他,目光躲闪。 卡尔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有这么吓人? 明明上次见他还是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这会儿却害怕他害怕得不行,莫非上次见他从容和轻松是装出来的?还是说,奥德里奇(二皇子)那个不着调的混蛋跟他说了什么? 卡尔:“我有这么吓人?” 祁云摇头,脚步又悄悄往后挪了挪。 太阳好像越来越大了。 卡尔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不耐和戾气迅速升腾起来,几乎想不管不顾地甩脸走人。 祁云在这时候戳了戳他的衣服。 “那个,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听一下吗?” 卡尔奇迹般的动作一顿,臭着脸道:“什么?” 敢说他不喜欢听的就拖出去鲨掉。 小王子一脸认真,把拎在手上,打算等太阳大了再戴上的小黄鸭遮阳帽递了过去。 “你要把这个戴上吗?” 他的眼睛往卡尔的头顶上瞥了一眼,又匆匆自开了视线。 卡尔这才发觉他似乎弄混了什么事。 路过他身边的行人均是捂着眼睛,更甚者老远便用手挡着眼帘,生怕被刺瞎。 卡尔问:“为什么要让我戴?” 祁云一脸认真:“你的头发太闪了,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闪眼睛啦。” 小王子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QAQ。 卡尔:“……” 问题原来出在了这里。 他接过那个幼稚而且丑兮兮的遮阳帽,严严实实地戴在了头上,一瞬间,耀眼的光芒消失了,祁云抬起头,正视他。 卡尔皱着眉,眸中却有一丝懊恼的神色。 “真的有这么闪?”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这头浅金色的发,往常从没有人说过他的头发,因为不敢。 换个人这么说,卡尔会心情平和的时候会嗤笑一声,遇上他脾气暴躁的时候这个人便完了。 偏偏对象换成了祁云,他一点这么做的心思也没有,反而会觉得这头发真烦人。 祁云不知道什么叫做撒谎,坦诚道:“嗯。” 卡尔眸中的懊恼更重,“那我把它染成黑色?”他没有反讽,也没有故意噎祁云,而是认真地提出问题。 小王子摇摇头,“不用啦,我喜欢金色,金色好看。” 可以让毛绒绒在水里呼吸的花便是金色海之花。海底随处可见的流通货币也是金币。 所以小王子喜欢金色。 卡尔的动作一顿,抬头来看他,眉心的烦躁不知不觉散了个干干净净,眸子一亮,追问道:“你喜欢金色?” 祁云点头。 卡尔自言自语了句,“那就不染了吧。” 祁云问道:“刚才是你叫我吗?” “是我。” “你叫我做什么呀?崽……布拉德里克在幼儿园睡觉,我是请假出来的,我今天有事,不可以带你去幼儿园看它。” 心知误会了什么,卡尔道:“我偶然路过这里,看见你站在路边,还以为看错了,所以叫了你一嗓子。”他的目光落到祁云身后的小黄鸭背包上,状似无意问道:“你要出去?去哪儿?” 他只差没把“我送你”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祁云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暴躁得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现在又像……唔,像小狗班的一条小狼犬。 错觉吧,皇太子怎么会和狼犬相像呢。 祁云心里咕哝着,没有隐瞒,“我要去看我的猫猫,它被人接走去体检了。” “去哪儿?”卡尔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祁云道:“上将府。” 卡尔微诧,“怎么是这儿?你不去医院吗?” 被问到的小王子给他解释了一遍缘由,“我的猫猫现在在那里,所以我要过去看看我的猫猫,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就要把它接回来。” 卡尔道:“我送你。上将府离这儿挺远的,单靠你两条腿是走不过去的。” 祁云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吗?哇——你人真好,谢谢你。” 卡尔领着他往那辆无牌照、且五彩斑斓的车上走,祁云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下,不太想上这辆“黑车”,但他又很想看猫猫,最终还是秉持着看猫猫比较重要的想法坐了上去。 开车的是上次来接祁云的年轻人,他的目光在接触卡尔头顶幼稚的遮阳帽时一顿。 怎么说,心情有点复杂。 他们一向脾气暴躁的皇太子,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好。 祁云坐在了后座的左边,卡尔坐在了右边。他乖乖坐好后,卡尔便说出地址,让他出发。 小王子透过后视镜偷偷瞄了一眼卡尔。 好人! 白虎的哥哥也是好人! 在心里给人盖了章祁云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驾驶座的年轻人,脆生生道:“哥哥。” 司机耳朵痒痒,抽空扫了眼后视镜,正好同祁云对视上。他对祁云的记忆很深刻,对方上次给他留下的印象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不得不说,司机从业五六年,一直没遇到过他这样…… 想法奇特的小朋友。 他有些期待祁云接下来会说的话。 小王子张嘴,“你怎么还没有去办理牌照呀?驾驶黑车是犯法的,万一被抓到就完蛋了。” 司机:“……” 说了他不是黑车司机。 他是皇室专用的司机! 怎么能和黑车司机相比,这小孩儿在瞧不起他么? 他往后视镜里又扫了一眼,祁云一脸认真,认真得让人想捏捏他看起来便很软嘟嘟的腮帮子,故意逗他玩儿。 司机忍不住道:“既然看见没有牌照,怎么还坐上来?” 这番话一出,祁云便心虚了。 他、他着急去看猫猫嘛…… 而且他没有多的钱打车了,小王子找不到在哪儿坐公共车。 超难过的。 他小小声道:“那这次就不举报你了哦哥哥,下次一定要记得去办理牌照,开黑车是不好的,更何况哥哥你是给皇室开车,被人抓到影响不好。” 司机:“……” 乍一听,说的还头头是道。 仔细一听……不行,不能仔细,仔细一听全是胡扯,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卡尔在这时掀起眼皮,冷嗖嗖地扫了眼司机,后者皮子一紧,苦兮兮地开车。 卡尔的心情看起来很不爽。 怎么他是生疏的家长,喊别人却可以喊哥哥? 哥、哥。 这两个字听起来很黏糊,但却是祁云经常喊的昵称。 他遇见外表年龄比他大的,一般都是喊哥哥,外表年龄比他大很多的,他会喊叔叔或者是爷爷。 察觉到盯着自己的目光从哪儿而来,司机浑身一紧,心里疯狂抽自己。 逗小孩玩儿归逗小孩玩儿,他怎么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放肆。 司机浑身一凛,飞快抛开之前的念头,撇开所有念头,老老实实开车。 小老师再好玩儿,和他也没关系。 祁云的目光投向窗外。 他坐车的时候喜欢聊天,没有人和他聊天他就喜欢盯着窗外的风景看,利用两个月的短暂时间好好看看岸上的风景。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便要回海底了。 小王子还没想好他要带什么回海底。 带盆植物吧?大猫班的班草看起来很不错,不过那个不是他自己所独有的呀,那个是他和他的崽崽们一起拥有的,他不可以在没有经过另一个主人的同意下,把盆栽私自带走。 这样他的崽崽会不高兴的,还会觉得难过。 那他应该带什么回去呀。 哥哥只说了让他带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去,却没说要求,他可不可以…… 再拐一只毛绒绒回去呀? 他的吉祥没有主人,也没有家人,应该是完全属于他的,但不知道在吉祥心里,他们是不是这样的从属关系。 小王子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从属关系。 他不喜欢把毛绒绒称为宠物。 那是他的朋友。 就像那几只肥兔兔,虽然懒出了边界,但每周还是会坐在没开灵智的鱼鱼背上,出去在海里溜一圈儿的。它们回来的时候会给祁云带礼物,小贝壳、海星、玻璃瓶、珊瑚、鱼鳞、金币…… 收到礼物的时候小王子会非常高兴,转头送一堆吃的送回去。 互送礼物在他的概念里是朋友的关系。 祁云固地认为,他和这几只肥兔兔是朋友。 现在他和吉祥,似乎也是朋友的关系,但是和朋友又不太像。不管怎么说,吉祥是他的猫猫,而且吉祥自己都答应了,要做他的猫猫。 祁云纠结来纠结去,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卡尔的声音丛身后传来:“祁老师……平常很少出门吗?” 祁云回过神,下意识点了点头,回过神后又摇了摇头。 他在陆地上很少出门。 但在海里,他小时候,哥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他上岸去玩儿,后来哥哥忙,他自己在海底待不住,肥兔兔们还没有被他拐回来,他便避开所有人,自己悄悄游到岸上去。 海底想要游到岸上的一些地方是需要许可证的。 人多的地方,想要游上去必须要准刻证,而在人烟稀少或事根本没有人类生存迹象的地方,则不需要许可证。 海底的许可证当然和岸上不一样。 鲛人一族避世不出,整片海洋的主人只有人鱼。而人鱼的统领者或者说真正的王——海神海瑟薇在海底和岸上布下了一道结界。金色海之花历练是许可证,只有吃下金色海之花并且能够化形的人鱼才能通过那道结界。 反之,人类也无法穿过这道结界到达海底。 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便不会这样。 祁云那时候还变不出来双腿,便只能每天游到没有人的岸边玩儿。他去过丛林、去过山谷、去过极地,更甚至沙漠的绿洲他也曾去过。 小王子出去一直是瞒着家里人出去的。 他上岸的记忆只到十岁,后来大抵是被抓包了,具体原因是什么祁云不记得了,不过约莫不是很重要的原因,重要的事他记得可清楚了,会被他忘记的,一般来说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件事之后,哥哥和姐姐对他的看管严了很多,他也便再没有上岸过。 思及此,祁云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我小时候,家里没有人,我便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不过后来就没有去了。” 卡尔追问,“为什么?” 祁云犯难了。 这让他怎么说呀,具体原因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不过猜也能猜得到,多半是被哥哥抓包了。 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要知道,被抓包之后小王子便没有再自己上过岸。偶尔上岸也是哥哥姐姐带着他,拐那几只肥兔兔的时候,姐姐在一旁守着。 卡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因着低头的缘故,祁云的长发从肩后滑落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眼角那滴殷红的朱砂痣漂亮极了,仿佛能够摄人心魄般。 从他的角度来看,恰好能看到祁云的侧脸。 挺翘的鼻尖、小刷子似的浓密睫毛、肌肤雪白的侧脸、圆溜溜的眼角、殷红的朱砂痣…… 卡尔的眸色变得幽深起来,胸膛的起伏也比之前急促了不少。 小老师这样…… 有点说不出来的好看。 五官样样都好看,说不出来是哪里最好看,看了之后却让人格外喜欢。 卡尔颇有些暴躁地薅了下头发。 他有病吧。 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对着一个小孩儿心脏怦怦跳。 ……真他妈是疯了。 祁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而抬起头,转头看了过来。 卡尔身形蓦地僵硬。 祁云朝着他这边笑了,唇角弯起的孤独格外明显,圆溜溜的眼睛弯曲成了月牙儿状的,笑意似皎洁的月光一般从他眸中溢出,连空气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卡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看、看着他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小王子兴高采烈道:“到了!上将的住宅到了。” 他的目光从卡尔那一侧的车窗移开,落到了卡尔的面上,“我到啦!等车子停稳我就先下去了,白虎哥哥,这次麻烦你了,谢谢你呀。” 卡尔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居然不是对着他笑的。 祁云搞不懂他怎么突然变脸,也没多的心思想他,满心满眼都是三天没见的吉祥。车子刚停稳,他便伸手去拉车门,背上自己的小黄鸭包包准备下车。 刚迈出去一只脚,他的右手手腕便被人隔着衣服攥住了。 祁云就着一只脚在车内、一只脚在车外的姿势回头,眸中含着清晰的疑惑,“怎么了呀,还有事吗?” 卡尔目光沉沉,眉目镌刻着极沉的暴躁情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好、即将发火的前兆。 祁云却无所察觉,歪了下脑袋。 卡尔也说不出来自己想做什么,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在即将出口的前一秒停住了,再大脑中搜刮了一圈儿,最终开口生硬道:“我原本要去的地方和上将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他加重了语气。 这番话原本是想要让祁云记着他的好的。 可在他说出那番话后,祁云眼里却一下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好半晌,他欲哭无泪、又有些委屈巴巴地张嘴。 “车费要、要多少钱呀?” 他好穷QAQ,再不回海底,他就要生活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贫穷围绕着小王子。 卡尔:“……” 他看上去像是这么抠门的人吗?载人还需要车费的那种。 见他不说话,祁云便觉得是自己猜对了,另一只手无比难过地捏住了自己的一脚,“多、多少钱呀?” 卡尔:“……不需要。” 这三个字落在小王子耳朵里就变成了:“说了你也付不起”。 祁云:QAQ。 小王子不是会赖账的小王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戳终端,打算看看自己的余额还剩多少。 却不知道他触到了那儿,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终端一下便响了起来,滴滴答答的消息提示音一长串地冒出来。 这番动静太大,前座克制住不让自己回头的司机没忍住转身看了眼。 祁云手忙脚乱地关掉提示音,去戳自己的余额,小心地数了数自己终端上的余额,报了一个四位数的数字出来,“那个……这些钱够吗?不够的话,我、我去工作再付给你……” 卡尔:“……” 他不知道该惊愕祁云的穷,还是该心累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误解。 半晌,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不、要、钱。”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他。 卡尔道:“我不缺你那点钱,自己收好。” 祁云眨巴眨巴眼,突然道:“那你攥着我的手干什么呀?” 卡尔:“……” 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还握得更紧了一些,在祁云可怜巴巴地看过来时,他微微挑了下眉梢,语气嚣张,却透着难得的鲜活。 “怎么,不能握?” 祁云又变成了“QAQ”的表情包。 卡尔道:“我特意绕到来送你,虽然我不要钱,但我要你记着这个人情,——请我吃东西。” 小王子愣愣的。 “你要吃什么呀?贵、贵吗?” 后面两个字带着颤音。 卡尔的眉梢又往上挑了挑,有种凌乱的、狂野的美感,“不贵,只要你请我吃了就行。” 祁云想了想,吐出一句话:“那我请你吃布丁可以吗?” “布丁?” 祁云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你还可以来幼儿园吃饭的,不满意的话,我请你出去吃小龙虾、灌汤小笼包、炸鸡……” 卡尔略一思索,蛮横道:“我都要。” 小王子太难过了。 小布丁要钱、灌汤小笼包要钱、小龙虾炸鸡汉堡烤鸭卤肉饭烧烤……也要钱! 他变得越来越穷了…… 祁云难过地想了下自己的存款,难过道:“好吧,那、那你以后找我,我先请你吃小布丁。” 卡尔不怎么满意,把手伸了出来。 祁云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几秒,茫茫然地问道:“怎么了吗?” 暴躁的皇太子一秒变脸,“加终端联络人啊,不加联络人我以后怎么联系你,还是说你想赖账?” 话说出口,他的身形僵了一瞬,心里的懊恼翻江倒海涌来,一刻比一刻强烈。 他的语气太差了,万一祁云被吓到怎么办? 关于请客的事,卡尔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从小到大蛮横惯了,想要什么东西便要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这在他的思维里也便形成了一种特定的模式。 祁云拿着没怎么打开过的终端,茫茫然抬头:“那个……我不会加好友……” 卡尔:“……” 他这是被拒绝了? 从小到大都没被拒绝过几次的皇太子抬头,对上了一双满是迷茫的眼。祁云眼底深处一点拒绝后为难也没有,有的只是茫然和没钱的沉痛。 他又奇迹般的生不起气了。 卡尔点开自己的终端,扫描了祁云的终端通讯码,“叮咚”的一声提示两人加上了好友。 他眸中升起些许罕见的愉悦。 “——我等你。” 祁云抽出他握住自己的手离开,刚准备迈开腿,那位脾气大过天的皇太子又突然伸手攥住了他。 他看向祁云,似是突然想起来了,问道:“你说你的猫被林右带走去体检了了?” 小王子呆呆地点头。 卡尔道:“那你来上将府做什么?我记得秦戈不是最讨厌别人踏入他的地盘吗?你有他的宅邸准入证?那只猫为什么会跑到秦戈府邸里?它做的是什么体检,哪家医院?体检不应该住在医院吗?为什么会跑到上将府?——我和你一起进去。” 他的问题太多、太密集,祁云眨眨眼,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啊?” 卡尔不怎么耐烦地轻轻“啧”了一声,“我说我和你一起进去。” 卡尔不喜欢秦戈。 秦戈明明不到三十岁,身上的气质瞧着像是三百来岁的老人,他外表伪装得再好也藏不过同是同类的卡尔的双眼。秦戈用冷漠和铁血把真正的自己——一个有些死气沉沉、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的人给掩藏起来了。 听祁云的语气,他和秦戈应该挺熟的。卡尔不喜欢这种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别人身边的感觉,未经思考便开口问出了那些问题,打算和他一起进去,这样也更方便他守着祁云。 小王子本能拒绝,“不行的,我……” “太子大驾光临,却没有佣人通报,真失礼,——太子前来有事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祁云的话,与此同时,他握在车门上的另一只手的手腕被人攥住了,温热的触感从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 小王子下意识回头。 来人薄唇抿得很直,几乎是用力过度了,泛着些微的白。 他微颔首,冰冷而又锐利的视线落到了祁云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QAQ好穷好穷好穷,养不起崽崽了QAQ! 秦上将(看一眼存款):养得起。 #但是不想养!# 小王子并不知道,他的宝贝吉祥,啪,没了。 第60章 另一只猫猫。 “秦上将!” 祁云的眸中带上了毫不遮掩的欣喜, 望向秦戈的面上神情柔软又雀跃,自来熟地叽叽喳喳,像只受了委屈、寂寞难忍的小鸟终于等到了他的主人, 克制不住地欢喜、雀跃、高兴、兴奋。 他问道:“上将,副将哥哥说你出差了, 要一个月才能回来,现在还没有一个月, 你怎么就回来了呀?” 秦戈攥住他手腕的指骨微微收紧, 不答反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扫一眼抓住祁云另一只手的卡尔,“还和他在一起。” 祁云歪了下头, “因为他是白虎的哥哥呀, 我要来看吉祥, 刚好在路上遇见了他, 他便把我载过来了。” ——我还是你的猫猫呢! 秦戈心里蓦地涌出这句话。 卡尔的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视线陡然凌厉起来,不爽和心烦隐隐要挣脱表层的躯壳跑出来。 他也攥紧了祁云的手。 察觉他的目光,秦戈抬头, 两人在空中对视, 分别各自攥紧了拽祁云的手,想把他拽到自己这边来。 秦戈淡淡道:“下次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 不安全。万一遇见什么坏人,被拐跑了怎么办?” 祁云的小耳朵蓦地支棱起来了。 他想起了伪装成孕妇的人贩子。小王子其实不是很懂陆地上的人们, 他想了下刚见到秦戈时的场景, 小声道:“可是,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坐上你的车了, 你不是坏人呀。” 这是夸赞。 秦戈紧绷的面皮稍稍松懈些许, “我不是坏人。”他顿了顿, “而且你那也不叫坐,叫蹲。” 还蹲了一路。 卡尔皮笑肉不笑地附和:“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没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么和善吧?” 秦戈眼也不眨,全当他说的是废话。 “是。所以才要更警惕,最好只坐家里人的车。” 卡尔被“家里人”这个词刺到了,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什么事都说不定,毕竟这年头的人脸皮比较厚。” 祁云听着他们一来一回地说着,只觉得脑袋都要大了,他夹在两人中间小小声开口:“那个……”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他。 祁云像被两个大家长一左一右制衡住的顽皮小孩儿,举起了自己的左右手——两截袖子上均覆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没有一只手被甩下去。 “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再说呀,我手手疼。” 听他这么说,秦戈一瞬便收回手,转而轻柔捧起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子往里看,“哪儿疼?” 卡尔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祁云小声道:“也不是很疼,就是被攥到骨头了,所以不太舒服。” “抱歉。” “——娇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祁云左耳听着秦戈低沉的嗓音、语气里带了些歉疚和几乎没人能察觉得出来的悔意,说了句“抱歉”,右耳听着卡尔略带嘲讽和嫌弃、其中却暗关切的话语,脑袋顶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们在干什么呀? 说话好像哦,但又不是特别像。 秦戈收回手,完全拉开了车门,“下来吧。” 祁云听从他的话,乖乖跳下了车,习惯性拍拍自己的小黄鸭背包,里头不知碰到了什么零食,表层的触感软绵绵地塌了下去。 他把小背包重新背上,和卡尔挥了挥手,贫穷带来的难过一扫而空。 “拜拜呀,你记得来幼儿园,我请你吃小布丁!” 他挥了挥手准备走,完全将卡尔先前的话给遗忘了。 卡尔动作一顿。 半晌,他忽然道:“秦戈上将,听说U星球的反叛军被完全歼灭,在此,我代皇室对秦戈上将表示感谢。”他顿了顿,道:“——关于发放荣誉的问题,恰好我想和秦戈上将讨论一下,顺便秦戈上将应该和军部汇报军情,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他绕了一圈儿,话题最终落到了进府上。 秦戈抬头。 卡尔眸中满是桀骜,这层桀骜之下,是隐藏的极深沉的情绪名为挑衅和不甘,他身体力行向秦戈表达了一个消息。 他就是不想让秦戈和祁云的单独相处。 小王子站在车边听到了一点,看看秦戈,忙道:“上将,你和白虎哥哥谈论吧,我先去看吉祥啦,我会等你的。” 秦戈身形微微一僵。 他面不改色道:“你来晚了,他刚被林右带去医院了,原本要检查的医生请假了,刚才突然接到消息,他又不请假了,林右按照之前预约的时间带着他过去了,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回来。” 他加重了语气强调,想让祁云知难而退。 祁云完全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好!那我在我原来的房间等吉祥回来,我不着急,我这次请了两天半的假,星期天晚上九点钟之前回去就好了。” 秦戈:“……” 祁云对猫猫的爱戴和看重超出了他的想象。 卡尔听着,突然琢磨出了点什么,突然道:“你喜欢猫?” 祁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卡尔眸色微微变换,“什么样的猫?” 祁云弯着眼睛,“什么样的我都喜欢呀。” 骗人。 他明明说了最喜欢那只叫吉祥的猫。 秦戈在心里想。 卡尔似是知道了什么,眉宇间的不耐稍稍退却。 他的本体是狮虎兽,正好是猫科动物,虽然大了一点,不过看祁云的样,他应该不会是以大小来取人的人。 卡尔虽然不知道秦戈的兽形态是什么,但据他的猜测,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不会是可爱的猫科动物,就算是,也绝不会是小型动物。这在帝国已经成了一件人尽皆知的事,越强大的人,兽形态也越强大,譬如皇帝陛下,他的兽形态便是一只狮子,皇后的兽形态是老虎,所以才会繁衍出卡尔这只狮虎兽。 秦戈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同时也是帝国唯一的双3S人种,他的兽形态绝不会是弱小的动物。 卡尔看向秦戈,佯作礼貌道:“现在方便吗?” 祁云扒着车门看过来,一双浅蓝色的瞳孔水润润的,仿佛浸泡在湖底的蓝宝石一般,干净、纯粹、漂亮。 他自觉道:“上将,你们谈吧,不用在乎我的,我可以去陪管家伯伯下棋。” 秦戈的目光触及他的双眼,微微停顿了一瞬。 既然祁云已经这样说了,他只能顺势答应卡尔的请求,将祁云交给管家,把人迎进了书房。 祁云站在庭院里跟他挥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目送秦戈进了书房,祁云跟在管家身后,往大厅内走。 “管家伯伯,麻烦您了。” 管家微微笑着,“不麻烦,我很喜欢招待小少爷。”他微微顿了下,在自己贫瘠的词库中找着形容词,“小少爷似乎有魔力,一见到小少爷我便觉得很喜欢,仔细想想,上将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带您回宅子了。” 祁云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上将很喜欢我吗?”他问道。 管家点点头,“是的,您是第一个因为私人原因住在这里的人,在此之前,上将从未让人踏足过他的屋子,哪怕是林副将也没有这样过。” 祁云笑得更高兴了。 他喜欢这种被宠溺、被偏爱的感觉,虽然他不会特意要求别人这样对待他,但是,小王子是从小被宠长大的,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被身边的人特殊对待。 管家步入客厅,祁云跟在他身后也步入了客厅。 他引着祁云在桌前坐下。 “小少爷先在这儿坐着。——吃早餐了吗?我吩咐厨娘做点东西送过来,小少爷有忌口的吗?还是上次那几样?” 祁云摇摇头,“还没吃,没有忌口的。”话刚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地摇摇头,“我不吃鱼!一点鱼也不吃!” 管家微点头,将他的要求记下了,伸出手来,“小少爷,我把您的背包放好。” 祁云脱下两条肩带,“麻烦你了,谢谢管家伯伯。” 管家接过书包,突然“咦”了一声。 祁云有些奇怪,“怎么了呀?” 管家盯着他的上衣兜帽,眸中有疑惑浮现,“小少爷,您帽子里好像有东西,那是……” 祁云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弄得背后毛毛的,他偏头想要去看自己的帽子却怎么也看不到,不由得有些着急,站起来看,发觉这样还是找不到,他走了两步,几乎在原地转着圈儿地查看自己的帽子。 管家看的眸中满是笑意,先前的疑惑消散。 “小少爷,您这样是看不到的。”他伸手轻轻按住了祁云的肩,“先停下来,我帮您看看您的帽子里有什么,应该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落叶,看颜色挺像的。” 他说着,伸手便去够祁云的帽子。 他的手还没碰到,帽子里便传来异响,祁云感觉后背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又好像是什么东西隔着衣服布料蹭了蹭他,是挺熟悉的力道。 他调出终端的镜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帽子。 祁云正要伸手去碰帽子,里头突然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生着浅灰色绒毛、有着灰扑扑小肉垫的爪爪。 那只爪爪懒洋洋地搭在了祁云的帽子边沿,紧接着,一只迷你型的小猫脑袋从里头伸了出来,软绵绵地靠在了帽子边沿,甚至张开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祁云:“……” 祁云:“!!!” “乔乔?!你怎么在这里?!”祁云失声喊了出来。 看小猫咪的样子,应该在他的口袋里睡了一路,他居然一路都没有察觉! 他之前背着小黄鸭包包,帽子完全靠在了包包上方,自然察觉不出来什么不对劲。 祁云手足无措地把小猫咪从帽子里捧出来,欲哭无泪道:“乔乔,你怎么跟着我跑过来了?” 豹猫抖抖身上的毛发,让自己清醒一点,抬头看向祁云,一双圆溜溜的眼显得格外水润。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当然是来监督你,看你有没有被别的臭猫拐跑。 祁云不懂装懂地揉揉他的小耳朵,“乔乔想出来玩儿了吗?想出来的话要告诉我,不可以悄悄钻进我的口袋里。” 豹猫大声“喵”了一声。 “我昨天就跟你说了,让你不准来看那只臭猫,你自己不听话,我当然只能采取一点特殊手段。你不准乱说话,现在我要开始监督你,你敢多看别的臭猫一眼,我就要咬你了。我说认真的,我真的会咬你的,我一口咬下去,你的手指头就别想要了。” 祁云面上显出苦恼,“豹豹、小狮子和猞猁现在都不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乔乔。” 豹猫也不在意,反正他话已经说了,听不听得懂是祁云的事儿。 反正,只要祁云敢多看别的臭猫一眼,他就要咬祁云了,一点也不开玩笑。 他可是说到做到的小猫咪! 他要狠狠地惩罚祁云,让祁云记住谁才是他的乖崽,外面的臭猫能有他这只家养的小猫咪香吗?! 才不可能! 祁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用圆润的指尖戳一戳他同样圆润的小脑袋,难得严肃起来,“乔乔,下次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听见了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下一秒就要训斥豹猫。 可他下一句话却是—— “你不可以躲在我的帽子里,这样的话,如果我不小心压到帽子,待在帽子里的你也会被压到,你会受伤的,甚至可能被我压出事情来。下次想要出来让豹豹告诉我,我给你批假条,然后我再去找副园长批假条,我们再一起光明正大地出来,知道了吗?” 豹猫不怎么耐烦地胡乱点点头,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被偏爱的永有恃无恐”。 简直是持靓行凶。 仗着自己可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祁云认真道:“乔乔,你要答应我,下次一定不可以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豹猫张嘴,理不直气也壮道:“你为什么只教训我一个人,又不是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要教训你去教训别的猫猫呀,仗着我不会说话就欺负我吗?讨厌鬼,下次不和你睡了。” 小猫咪的喵喵叫听起来头头是道,祁云却什么也听不懂,一脸迷茫无助。 管家在这个时候开口道:“他说,不止他一只猫猫出来了。” 祁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不知道是管家说的话让他比较震惊,还是管家能够听懂比较让他震惊。他纠结了下,顺从心意问道:“管家伯伯,你听得懂乔乔说话吗?” 管家点头。 “没什么难的。” 祁云的不可置信和震惊写了满脸,回过神后赞叹地“哇”了一声,“管家伯伯,你好厉害呀,乔乔说的话我只能听懂一般,还是连蒙带猜才能够听得懂的。” 管家想了下,微笑道:“厉害的不是我,是伟大的发明家和科学家们。” 发明翻译器的是发明家和研究院的科学家们,他这么说也没错,这些人的确很伟大。 祁云却很迷茫。 这和发明家有关系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能在祁云的小脑袋瓜里留下什么东西,他看着管家,一脸的羡慕和惊叹,“伯伯,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也想学怎么听懂它们说话。” 祁云太想亲耳听听自己崽崽说的话了。 他的崽崽们哪哪儿都好,只有一点不好,说的不是人话QAQ! 小王子超难过的。 平常听白虎、豹猫说话,只能依靠小狮子和豹豹来翻译,小狮子和豹豹不翻译的话,他就什么也听不懂,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猜测,能不能猜到全靠运气。 管家:“这个其实很简单,没有要求,只要想的话,谁都能听得懂。” 祁云双眼晶亮,“有没有条件呀?” 管家点了点头,“有的。” 祁云的眼睛更亮了,双目星星一样,熠熠生辉地望着他,“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可以学得会吗?” 管家张嘴道: “——有钱。” 祁云:“……” 祁云:“…………” 祁云:“………………” 他!没!有!钱!!! QAQ为什么要这样!没有钱不配听懂自己的崽崽说话嘛? 小王子委屈极了。 管家完全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心里兀自盘算着。人兽语言翻译器目前在市面上到处都是,价格处在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一般人稍微攒攒也能买得起的价格。 想听懂猫猫说话简单,买一个翻译器就好了,而买一个翻译器需要钱。 四舍五入一下,想听懂自己的崽崽说话,可不就是需要钱吗吗? 祁云被打击到了。 豹猫看得一脸嫌弃,不断用脚脚去踩着他的掌心,示意他不要这么没出息,之前听不懂的时候不嫌弃他,以后听懂了当然也不会嫌弃他。 小王子低落了两分钟,突然从之前的回答里品出了不对劲,抬头眨眨眼道:“管家伯伯,你刚刚说了什么呀?” 管家迟疑一下。 “有钱?” 祁云:“……” 小王子现在听见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地低落起来。 豹猫却是又在这时候踹了他一脚,大声嚷嚷起来,“你怎么还不问我另外那只猫猫是谁?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知道他是谁?”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许傲娇。 祁云边安抚着他边向管家摆摆手,“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就是你听懂乔乔的话之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又不是只有他一只猫猫出来了。” 祁云一惊。 还有谁出来了?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发现什么都没有后便反应过来,豹猫那样小的只有一只猫猫,不会有别的猫猫能够钻进他的口袋里了。 那乔乔说的另一只猫猫在哪儿? 祁云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自己的小黄鸭包包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是谁捏。 –––––– 今天少一点,发小红包补偿QAQ!明天日一万五,做不到我是狗勾。 第61章 那是只白猫。 祁云指着自己的背包, “乔乔,你说的另一只猫猫在里面吗?” 被问到的豹猫毫不犹豫地卖了队友,小猫脑袋上下一点, 理直气壮地想,他都被发现了, 躲在里面的猫猫迟早也会被发现的,他只不过是提前说了出来而已嘛。 对方还要感谢他! 不然万一祁云没有察觉他在里面怎么办?那他这一趟出来岂不是白出来了。 管家很有眼色地把背包递过去, 祁云微微屏住了呼吸, 缓缓把拉链拉开了。他没有看见他揣进去的满满一书包的小零食,他只看见了一只完全将书包填满的猫猫。 猫猫没有抬头, 身形有微微的僵硬, 脊背正好对着打开的背包口, 灰色夹杂浅棕色的毛毛根根分明, 因为紧张竖立了起来。 祁云认出了他背部的花色。 他试探着唤道:“猞猁?” 猞猁僵着身子抬起头,把一双水润润的眼露出来。他就这样和祁云对视了半晌,突然嘴巴一瘪,眼里迅速积蓄起眼泪, 委屈巴巴地开口:“祁老师, 这里面好闷,我难受、不舒服。” 他对着祁云伸开自己的两只爪爪, 动作透着刻意的稚嫩和依赖,他的演技不算是太好, 但想骗一个祁云还是很容易的。 小王子把到嘴边的询问咽下去, 着急忙慌地把猞猁从背包里抱了出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崽崽,你和乔乔太胡闹了, 书包里这么闷, 你还在里面待了一路。” 他的话语明着听是训斥, 仔细听却能听见这软绵绵的声音底下藏着的关心。 他不怪他的崽崽。 祁云只是有点无奈,两只猫猫居然跟着他跑了出来,一只藏在他的帽子里,另一只藏在了他的书包里。 他把只铺了一层浅浅零食的书包随手放在地上,两只手抱着猞猁,翻着他被热气氤氲湿得毛发,问管家伯伯要了一把扇子,心疼地给猞猁扇扇子。 “崽崽,下次不要钻进书包里了,里面太昏暗了,透不过气,现在还是夏天,很容易中暑的。秋天和春天也不可以,春天的天气多变,秋天有秋老虎,冬天可以在里面趴一会儿,不过要开拉链把脑袋露出来,听见了吗?” 猞猁趴在他怀里焉巴巴地点了点头。 豹猫看着他不舒服的样儿就高兴,站在祁云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指责他,“哼,活该,谁叫你非要跟着我一起出来,还把臭人类背包里的吃的丢掉了,要不是你跟了上来,那些吃的——这么多吃的可都是我的!” 猞猁和他嗷呜了声。 “那不是给你的,蠢货。” 豹猫瞪圆了要进去,“好哇,你居然敢骂我蠢货?!你有本事不要趴在他怀里装死啊!你有本事不要装不舒服的样子,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跑出来的,结果好处全部给你了,挨骂反而是我的。再说了,我是他的乖崽,你又不是,这些吃的他除了给我还能给谁?” 猞猁懒得和普确信的小猫咪说话,兀自将脑袋往祁云怀里一埋,轻声哼唧着,“祁老师,不舒服、我不舒服,要抱……” 祁云有些纳闷,“崽崽,我现在就是在抱着你呀。” 猞猁道:“还不够,要抱一整天,头晕、爪爪痛,接下来走不了路了,不抱我我就赖在你身上不起来了。” 祁云听明白了,这是他的崽崽在跟他撒娇呢。 他好像突然之间陷入到了软绵绵的云朵当中,浑身都是舒服极了,心情更是有些轻飘飘,恨不得现在就抱着猞猁来个十八亲! 顾忌是在外面,祁云只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哄道:“抱抱抱,我抱一整天。” 猞猁高兴了,用柔软的毛毛蹭蹭他的脸颊。 “祁老师真好,我最喜欢祁老师了。” 他三言两语把偷跑出来的这件事揭了过去,豹猫看得目瞪口呆,咬着牙瞪他。 祁云提前一天便跟他说了,他第二天要出去,不在幼儿园,豹猫一猜就知道他要去见那只讨人厌的臭猫,从豹豹口中得到了回答,回去睡觉的时候就在琢磨。 他琢磨了几分钟,觉得凭借自己的身形,是可以钻进祁云的衣服口袋或者帽子里的。 把这件事琢磨出来后,他让豹豹在臭人类起床之前叫他起床,雪豹知道他想做什么,按照他说的时间把他叫了起来,豹猫迷迷糊糊地推着自己的小球球丢进了雪豹的被子里,伪造出了一个自己在里面躺着的假象,旋即四肢并用跑去了办公室。 ……谁能想到,他还没有跑出教室,身后就多了一只讨人厌的猞猁。 对方甚至还威胁他,如果不让他一起去的话,便向臭人类告发他! 他就知道,猞猁全部是讨厌的坏东西! 包括这只叫塞西尔的也是坏东西! 就应该用臭臭果砸死他们! 两只猫猫合谋到了祁云的办公室,蹲守了一个早上,小猫咪找到机会钻进了祁云的帽子里,大猫咪则是钻进了他的背包里。 祁云心很大,也没有检查一下,背着小黄鸭包包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幼儿园。 ……然后,他们在到达上将府的十分钟之内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祁云有点无奈又有一点苦恼。 他的崽崽……怎么跟着他跑出来了呀? 算了算了,他们还小,下次不让他们这么做就好了。 祁云抱着两只猫猫抬头,猝不及防对上管家的视线。 他愣了愣。 对方的眼神有点奇怪,小王子形容不出来这种眼神是怎样的。有点奇怪、有点震惊、还有不可置信和八卦,一边认为自己看到了不太好的画面,应该非礼勿视,一边又因为惊愕和愣怔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祁云试探着唤道:“管家伯伯?” 管家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眼神十分之复杂。 “小少爷,这两位是……” “我的学生。”祁云接过他的话。 管家面上的神情更加复杂,他几次张嘴又几次闭嘴,脑子里的肮脏画面挥之不去。抬头看看祁云不似凡人的脸,对视上他带了淡淡疑惑、干净纯粹的目光,突然打了个哆嗦,一咬牙,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问道:“小少爷,您这样……不妥。” 这岂止是不妥。 简直是伤风败俗!脚踏两条船!不对,加上他的上将应该是三条…… 哎呦,这让他们上将怎么办啊? “唔?”祁云的疑惑呼之欲出,小心询问:“哪里不妥了呀?” 管家:“……” 不亏是脚踏三条船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无动于衷,这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真傻的小王子一头雾水。 他抱他的崽崽,怎么就不妥了?管家伯伯在说什么呀?该不会是说,他的崽崽们躲在他的口袋里偷渡出了幼儿园不妥吧? 可是,崽崽们也不是故意的呀,崽崽们只是太喜欢他了而已嘛。 以前哥哥姐姐出门的时候,他也会跟在后面偷偷追着他们跑。 被哥哥发现了,哥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心情好的时候会一边骂他一边把他背在背上。 被姐姐发现了,姐姐会故意吓他,把他吓得惊慌失措之后,对她大肆嘲笑一番,再领着他出去玩儿。 难不成,陆地上逃学是非常严重的事? 总不会,犯法吧…… 祁云自觉找到了管家悲愤的原因,试探着小心问道:“这个……这个犯法吗?” 管家:“……” 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开口,“也……不犯法。” 话刚说完,他看见面前的小少年呼出一口气,把自己的崽崽抱得更加紧了,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来。 “管家伯伯,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犯法。” 要是犯法,他的崽崽就被抓了。 绝对不可以! 管家心情复杂。 他觉得吧,祁云要是有兽形态,一定是条狐狸精。长得就是一副……网上怎么说来着,妖艳贱货的模样? 偏偏眼神还这么干净。 起码得是白狐的类型。 管家被混乱的关系弄得一脸复杂,想想从小看到大的秦戈,还是没忍住委婉开口:“小少爷,这件事,上将知道吗?” 祁云歪了歪头,“什么事呀?你是说我现在的工作吗?这份工作就是上将推荐给我的呀。” 管家…… 管家找不到形容词了。 居然还是工作!!!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伤风败俗! 他咽下准备说的劝诫,眼神非常复杂地看着祁云,直把小王子盯得头皮发麻才收回视线,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老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步伐了。 瞧瞧,还是上将亲自推荐的。 他们上将哟,怎么就堕落了。 管家的手攥了下帕子,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几个学生?”这种事超出了老人家的想象,他的声音艰涩极了,不好意思到极点。 祁云:“六个。” 管家:“……” 管家离开时的背影,比上次祁云喝醉时的背影还要佝偻,甚至可以称之为步履蹒跚。 祁云半点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偏头在猞猁脑袋上啾咪了一口,小声道:“崽崽,你知不知道管家伯伯在说什么呀?” 猞猁再清楚不过。 当着祁云的面,他选择了摇头,一脸的乖巧和无辜,“我没有听懂,应该是想退休之后考虑一下幼儿园的工作吧。” 和小王子同等智商的豹猫也没听懂,抓着祁云的一缕头发,在他肩上安了家。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怎么神神叨叨的,我一句话也没听懂,那个管家好啰嗦,我以后才不要请管家,有只能管家就好了。” 猞猁凉嗖嗖道:“你的以后得是二十年以后。到时候你有没有钱另说,我说的是你自己赚的钱,不是你父亲的钱。” 豹猫:“……” 他一瞬便炸了毛,抓着祁云的头发晃荡过去踩猫脸。 祁云把两只突然开始玩闹的小猫咪分开,坐在餐桌边,“崽崽,饿不饿呀?管家伯伯去准备吃的,待会儿就有吃的了。” 他的余光瞥到丢在地上的小黄鸭包包,灵机一动道:“实在饿了的话,我们先吃小零食垫垫肚子。” 书包里的零食是给臭猫吃的。 豹猫当即点头,“当然要吃,才不给那只臭猫留呢,给狗吃都不给他吃!一天到晚抢我的吃的,都把我饿瘦了!” 猞猁:“……” 这是在骂谁? 他自己吗?倒也不至于。 祁云把书包里的小零食倒在桌上,拆开袋子送到他们嘴里,“崽崽,来,张嘴,吃东西了。” 猞猁顺从地张开嘴,任由祁云喂自己。 豹猫自己抓着一根薯条啃。 正常的猫是不能吃这些东西的,但他们并不是正常的猫。特殊人种的身体素质、器官、各项指标比普通人多太多,吃什么都不会拉肚子,哪怕是过期的东西或是生食。 当然,他们也不会刻意去吃这些东西。 能吃和喜不喜欢吃不是一回事,在可以吃好吃的情况下去吃那些东西,这不是找虐吗? 猞猁吧唧吧唧啃完了一袋薯条,将目光投向祁云。 他又有一点饿了。 但他不想自己吃了。 豹猫盯着喂猞猁的祁云,不知不觉开始吃爪爪。 小王子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嘴里的口水已经把整只爪爪弄湿了,还无所觉地吧唧了一下嘴,接着啃一口自己的爪爪。 祁云:“……” “啊啊啊乔乔!不可以吃你自己的爪爪!不可以啦!!!” 豹猫的爪爪被他拽了出来。 祁云在包里翻了半天的纸巾,没找到,兴许是因为猞猁在钻进去的时候把纸巾给踢出来了。 他看着豹猫湿漉漉的爪爪,以及对方蠢蠢欲动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了股绝望。 豹猫有一个小习惯。 他吃的好吃的东西后会咬爪爪、流口水,嚼了一会儿后便进入“吃饱了撑的”状态,跟条咸鱼似的,脑子放空,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上去莫名呆滞。 还是和小王子同款的呆滞。 祁云制止了他再次吃爪爪的冲动,捏着他的爪爪,掀起自己的衣角给他擦爪爪上的口水。 “乔乔,下次不可以吃爪爪了,猞猁说了,吃爪爪很不卫生的,爪爪每天在地上跑来跑去,上面会有很多细菌。” 豹猫听了他的话,身子突然软绵绵地一倒,瘫倒在了沙发上,拍拍自己同样绵软的小肚皮。 “喵喵喵!” 祁云歪头:“怎么了呀?” 猞猁非常“贴心”道:“他说,就不就不就不,就要吃爪爪,你能拿他怎么样,你管他,你又不是谁谁谁,有本事把他抓走啊。” 这番话配上他现在的动作,真是十足的像个小无赖,还会碰瓷倒地不起的那种。 祁云面上微微愣怔。 豹猫以为他被豹猫说的话伤了心。 “你是谁谁谁”这句话翻译一下,约等于“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你没有资格管我”。 祁云可能会因此伤心。 猞猁已经准备好把自己爪爪、肚皮和小尾巴贡献出来了,却突然听见“噗”的笑声。 他抬头一看。 祁云没有半点伤心,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显然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他伸手把倒地不起的无赖小猫咪捧了起来,两根手指头略略一弯,圈住了豹猫的爪爪。 “我是你的老师呀。——抓住了,判你以后一天只能吃一个小布丁,不准再偷吃豹豹和小狮子的。” 豹猫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嚷嚷出声。 “哪里是我要偷吃!分明就是他们吃不下了,给我的!” 他真有脸说得出来这句话。 说得好像光明正大跑到雪豹面前要布丁、趁着小狮子在祁云身边,偷吃一口布丁的人不是他自己。 祁云捏捏他的小耳朵,眼里的笑意满满当当地溢出来了。 他听着小猫咪不服气地喵呜,低头在他脑袋上就是啾咪一口,“好了嘛好了嘛,你答应我,要把正餐吃完。吃药的话,我可以给你两块小布丁,不够吃的话,我的可以分你一半,不能再去抢豹豹的、偷吃小狮子的。” 听到前面,豹猫的神情非常不耐烦,听到后面,他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超大声道:“骗人的是狗!不准骗我!” 小王子欣然点头。 两块小布丁当然是会有的。不过,吃完正餐之后,小猫咪还能不能再吃下两块小布丁便不是祁云可以决定的。 豹猫每次吃饭都不好好吃,正餐全部踹给豹豹,就等着吃小布丁。作为饭后甜点的小布丁一端上来,他仗着身形穿梭在桌上,专挑两只好脾气的猫猫偷吃,被抓住了不仅不害怕,还要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祁云每次都很无奈。 他也试过让豹猫吃完布丁再吃正餐的操作,可惜,豹猫太小了,胃也只有小小的一个,往往这儿偷吃一口、哪儿抢一口,吃到半饱才会回来吃自己那份完整的小布丁。 一整份小布丁进了肚子,他的半饱便成了全饱,其他东西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用两块小布丁换乔乔好好吃饭。 划算! 不亏! 小王子难得在心里拨拉小算盘算计自己的崽崽,忍不住地想笑,看看一无所知的豹猫,在他脑袋上啾咪了好几口。 “答应乔乔的不会食言,乔乔也要记住答应我的。” 豹猫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 猞猁在旁边看着,突然就生出了点羡慕。 祁云对豹猫太上心了,他也想要这种上心。不是对自己崽崽的普遍上心,而是单独的上心。 如果想要得到这种偏宠,似乎……需要使一点小手段。 只要一点小手段就能得到祁云的关爱。 何乐而不为呢。 猞猁扒住了祁云的手臂,将自己靠在了他的身上,一双眼湿漉漉泪汪汪的,“祁老师,你怎么不哄哄我?你是担心别的猫猫吃醋吗?可是、可是,祁老师难道没有想过,我会吃醋吗?” 祁云微微一愣。 “嗷?” 猞猁眼巴巴地望着他,两只爪爪缠上了他的手臂,把自己毛绒绒的脸往他手背上蹭蹭,据他观察,祁云第一无法抵抗的是毛绒绒,第二无法抵抗的是崽崽们,第三无法抵抗的是崽崽们的撒娇。 三者齐下,他就不信祁云会不答应他。 为此,猞猁甚至还眼巴巴地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把滚烫的泪水往祁云的手臂上蹭,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祁老师,我好坏,但是我不想让你和别的猫在一起,我想让祁老师只有我一只猫猫、只看着我一只猫猫。我知道这是奢求,但是,就今天的时间也不可以吗?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祁老师只是我的祁老师,不是其他猫猫的祁老师。” 祁云一看他掉眼泪就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崽崽抱起来,“崽崽,别哭别哭!” 猞猁乖乖的,收声看着他,只是眼泪仍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看上去好可怜可爱。 祁云急了,抓着袖子给他擦眼泪,袖子很快便濡湿一片。 “崽崽不哭了嘛,我答应你就是了。” 猞猁眼睛一亮,停止了硬挤出来的哭泣,眼巴巴地盯着他,“真的吗?祁老师今天愿意当我一个人的?” 祁云轻轻摇了摇头。 猞猁眼里的光亮又黯淡了下去。 祁云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带着歧义,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崽崽,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不止今天,以后也可以,我一直都是你的祁老师呀崽崽,不一定非要局限在今天的时间段内。” 猞猁破涕而笑,把哭得湿漉漉的毛发往他衣服上蹭,忽而小声道:“今天可不可以,只抱我一个,不管后面出现了什么样的猫猫,只抱着我,可以吗?” 祁云犯难了。 他是来看吉祥的。 吉祥最脆弱了,还被自己的主人虐待、抛弃过,最喜欢粘着他要抱抱。见到吉祥之后,对方肯定要跟他伸爪爪要抱抱,他要是不抱对方,对方肯定会失魂落魄,像之前一样,漂亮的蓝色瞳孔里蓄满泪水,衬得眼睛如同深埋在湖底的蓝色宝石一般。 他心疼得稀里哗啦。 小王子犹豫的功夫,猞猁轻轻吸一下鼻子,难过得低下头握紧了自己的爪爪,“我知道了,我不应该奢求祁老师只是我一个人的,我太小气了,祁老师是大家的,虽然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祁老师。不过,我会努力适应的,只要祁老师答应我,你的怀里永远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好了。” 听听,这要求可真是太卑微了。 完美演绎出了一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人设。 祁云突然记起,他的崽崽们之前待在大猫班的时候,也等同于被抛弃。 他们和吉祥是一样的。 他们其实也被抛弃了。 他之前只顾着吉祥,把自己的崽崽忘了southwind个一干二净。他怎么可以这样,崽崽们已经被抛弃一次了,他要是再抛弃崽崽们一次,崽崽们会怎么样? 愧疚排山倒海般涌来,祁云抱紧了怀里的猞猁,头脑一热答应下来。 “好,今天一整天只抱着崽崽,我答应了崽崽的,一定会做到,崽崽相信我吗?” 猞猁弯着唇,眼里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相信。” 他当然相信祁云了。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相信的人类,只有祁云。 他只想要在祁云身边长长久久地待着,其他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受过伤、被抛弃的猞猁。 遇见祁云之前,猞猁一直觉得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只有苦痛,以及肩上沉甸甸的枷锁。 在遇见祁云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身份也不是那么让人厌恶了。 塞西尔·格纳不是什么好人。 他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睚眦必报,是个下贱的、卑劣的、阴狠的私生子,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弄到手,不管到手的是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只要那样东西。 哪怕面目全非。 哪怕同从前丝毫不相像。 同理,他的东西,哪怕是丢了也不会给任何人。 可他现在却多了一种冲动。 他不想要祁云。 他想要祁云想要他。 他想要祁云喜欢他、爱他、宠他:对他无底线地疼爱。不管是因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他的兽形态,那他会藏好利爪和尖牙,把那颗肮脏的心剖开,让里头的鲜红的血涌出,把整颗黑心凛浸泡成鲜红的。 ——再带着这颗红色的心跑到祁云身边。 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可以做任何事。 他和小狮子、雪豹、白虎、狞猫、豹猫不同,他从头到尾都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为了他想要的东西,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把所有值得同情的地方裸露出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祁云捏捏他的爪爪,在他面上亲了一口。 “崽崽,以后不要这样说话,我听着心里闷闷的,难受。” 猞猁盯着他,眼睛轻轻一眨,一颗硕大的、饱满的、珍珠一般的眼泪坠了下来。 “……祁老师不喜欢听我说话吗?” “不是的。”小王子非常认真地辩解,“我只是觉得,崽崽这样说很可怜,我不要你可怜,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和乔乔一样,崽崽听懂了吗?” 猞猁盯着他,唇瓣嗫嚅了半晌,瞧着似乎是被感动得不行,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径直把脑袋埋在了祁云怀里。 无人看见的地方,他唇角突兀轻轻一挑。 看,他短暂得到了他想要的。 很简单。 只需要揭开伤疤让他心疼就好了。 坐在祁云肩上晃腿的豹猫往下看了一眼,嫌弃地“啧啧”两声。 哎呀呀,这个讨人厌的猞猁又开始矫揉造作、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 豹豹说了,猞猁开始说奇怪的话时的时候,他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全部要假装听不懂,不要打断猞猁,站在旁边嘲笑他便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豹猫晃着两条小短腿,拽住祁云缎子般的长达玩儿滑滑梯。 祁云的注意力不在他这儿,全跑到了猞猁身上。 他惯来是承受不住他们的撒娇和委屈的,管家送了吃的过来后,便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猞猁吃。 猞猁的神情一直焉焉的,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小王子没多久便抱累了。 他的体力好,不代表他的力气大呀。 他可是F级体质的小弱鸡呢! 祁云悄悄松手,将猞猁放在了腿上。 他满以为他的动作天衣无缝,猞猁不会发现,谁料敏感的猫猫在他悄咪/咪松手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紧张兮兮地往他怀里跑。 小王子不得不把他又抱在了怀里。 猞猁满意了。 小王子:QAQ。 好重,崽崽有二十公斤,和一个人类小朋友一样重,快要抱不动了。 祁云的目光扫到了桌边的书包,突然灵机一动道:“崽崽,你要不要待在书包里?” 猞猁歪头看着他。 小王子拿过书包,小心地把他放进去,然后反着背上小黄鸭包包的两条带子,他一伸手,正好把背在前面的书包里的猞猁给抱进了怀里。 猞猁坐在包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他。 祁云小小声道:“这样也算是抱嘛,我手手累了,所以只能这样抱崽崽,崽崽谅解我一下嘛。” 猞猁十分善解人意的原谅了他。 反正这样也算是在祁云怀里了。 小王子抱着猞猁、肩上坐着豹猫站起来,在庭院里溜溜达达地走着消食。 豹猫没什么兴趣。 坐在别人身上散步,对他来说还不如在祁云和豹豹身上滑滑梯。散步?散什么步?才不要散步。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没多久,豹猫便被打脸了。 庭院里有一方四四方方的天井,下头铺的全是玻璃地面,延展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从庭院到桥边全是,里头装了数不清的金鱼和锦鲤,全是些观赏类的鱼。 在庭院的阶梯边缘是没有玻璃的,为了给鱼换气,道路变成了水中心伫立起的一个个圆形石阶。 豹猫盯着那些肥美的家养鱼儿,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咕咚。” 明明刚吃饱,他怎么又有点饿了? 也不是饿吧,主要是爪爪有点痒。被关进幼儿园这么久,他起码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抓鱼玩儿了。 这里偏偏有这么多鱼。 这不是故意勾引他吗? 坏鱼! 明明知道他是只禁不起幽魂诱惑的小猫咪,还偏偏跑到他面前勾引他!可不就是故意馋他、想让他抓鱼吃吗? 豹猫在心里演绎了一场大戏。 小王子还来不及反应,他滋溜一下顺着祁云的后脖颈滑到了地上,踩着玻璃面跑到了打开的水池边,弯腰去够水里的鱼。 祁云快走出庭院时,一扭头,突然发现小猫咪不在了,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他以为豹猫是在路上掉了,慌忙回去找猫。 然后,他看见了水池边捞鱼的豹猫。 他来的不怎么是时候,猞猁抓住了一条超级小的小金鱼,吧唧一下吞了进去。 祁云:“……” 祁云:“!!!!!!!!” 小王子要被吓晕过去了。 啊啊啊乔乔当着他的面生吞活鱼! 不可以啊崽崽不可以?那是别人家的鱼鱼,不对,那是鱼鱼啊!不管是不是别人家的,都不可以吃掉啊!!! 还不如让乔乔吃爪爪呢! 至少他不会真的把自己的爪爪吞进去。 祁云的大脑当机了好半晌,直到书包里的猞猁用爪爪拍了拍他的鼻尖,他回神,同手同脚地走到豹猫身边,颤着声音开口。 “啊啊啊!乔乔你在干嘛啊?!” 被抓包的豹猫回头看了眼,嘴里还叼着一截鱼尾巴,对上他的视线,有些艰难地用爪爪推了推那截鱼尾巴,把小金鱼完全吃了进去。 祁云:“……!!!” 近距离观察更可怕了啊! 乔乔怎么可以这么生猛!他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咪,怎么每天好像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豹猫吃完那截鱼尾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水池里荡了荡爪爪,又用湿漉漉的爪爪摸摸自己的嘴巴。 “喵喵喵。” “他说,没干嘛。”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祁云:“……” 你!都!吃!鱼!了! 这还叫没什么?! 他一脸无辜,祁云突然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忍着恐惧和心惊胆颤把豹猫提起来,摸摸他的肚子,毛绒绒的小肚皮已经鼓起来一大块,明显是吃撑了的表现。 祁云难过了。 已经吃掉了。 这还不是他的鱼鱼,是别人家养的小鱼鱼。 QAQ会不会被发现啊? 但凡有人能听见他在想什么,便会觉得他简直是无药可救。 乔伊斯当着他的面生吞活剥了一条无辜的小鱼鱼,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着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祁云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别人看见,松了口气,拎着闯祸的小猫咪跑路了。 过会儿还要给好心人道歉、赔偿。 他不能用小珍珠了…… 虽然他手上还有之前一颗盆栽没了哭出来的小珍珠,以及一颗吉祥跑了时哭出来的小珍珠,但他上次和好心人说了,他把最后的几颗全给了好心人,现在突然多出来两颗,他应该怎么向好心人解释呀? 祁云纠结了一路。 他心虚虚地带着自己的崽崽在草坪上玩了会儿,前所未有地觉得时间很难熬。 是的,熬。 他的吉祥怎么还不回来呀? 他等了已经三个小时了,什么体检需要做这么长的时间,副将哥哥该不会把他的猫猫拐跑了吧? 祁云之前没往这上面想,现在突然这么一想,觉得有可能。 林副将之前还一直觊觎他的吉祥呢! 好心人说不定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林副将太太太讨厌了! 他要开始讨厌林副将了! 凭什么拐跑他的猫猫呀,那是他的猫猫,不管之前是谁的,现在成了他的猫猫! 既然是他的猫猫,就应该由他来守护才对! 小王子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猛地背着书包站了起来,点开终端给秦戈打通讯。 手指戳下去的前两秒,他的手蓦地一顿。 不行,这件事不应该经过好心人的手,他应该直接去问林副将,他要去医院,他现在就要见到吉祥。 祁云叉掉了秦戈的通讯界面,转而点开了林右的通讯界面。 “歪,副将哥哥,你在哪儿呀?” 林右支支吾吾的,“我在医院,吉祥还在体检,医生说要给他做一个非常全面的检查,没有半天的时间是回不去的,怎么了?如果你实在等不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玩玩,附近有很多好吃的,我在上将府外面的停车位上留了一辆自动驾驶的车,启动口号是……” 祁云等他说完了口号,异常坚决地开口。 “副将哥哥,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找你,我好久没有看见吉祥了,我想他了。” 林右张了张嘴,“我……” 祁云打断他,“副将哥哥,我可以用门口的自动车去医院的,你不用在意我,我只是去看一眼吉祥就好了。” 林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祁云变聪明了一点。 他愁啊。 他愁得不止尾巴秃了,头也要秃了。 祁云的白猫就是上将,上将现在已经通过特殊手段恢复人形态了,他上哪儿去找一只叫吉祥的的流浪猫给祁云? 总不可能让上将重新变回那只猫猫吧? 林右太愁了。 他望着显示了通话界面的终端,前所未有地觉得愁。 祁云问道:“可以吗?副将哥哥。” 林右第一次觉得他的副将哥哥听起来……让人心里怪害怕的。 真让祁云来医院,他保准儿看不到他的猫猫,这件事还有可能会被戳穿,到时候祁云哭起来谁哄得? 林右头都大了,咬着牙硬生生道:“……刚刚医生过来说,他很健康,可以提前结束检查,我现在抱着他回去,你就在上将府里,哪儿也不要去。” 小王子点点头。 “好!副将哥哥放心,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林右心想,还是叫他林副将吧。 这声副将哥哥听起来总是让他心慌慌,毕竟祁云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孩儿,他们就这样欺骗了一个小孩儿。 负罪感简直不要太浓。 挂了电话,祁云高高兴兴地蹲在地上等他心心念念的吉祥回来。 . 书房。 佣人敲门进来,朝着秦戈禀报道:“上将,林副将回来了。” 和卡尔坐在书房里说了一上午废话,秦戈的不耐已经挤压到了一个临界点,再谈下去,他有可能会忍不住脾气,直接甩手走人。 佣人的话是个很好的时机。 秦戈站起身,戴正军帽,“他在哪儿?” “林副将在草坪那儿,和小少爷在一起。” 卡尔突然插嘴道:“小少爷?秦戈上将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少爷。”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这整座上将府里只有一个人会被称之为小少爷,那就是祁云。 卡尔硬是用废话搪塞了秦戈一早上,四两拨千斤地来来回回,他也累了,有些想逗逗小孩儿玩。 想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上来。 佣人有些怯地看了眼秦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这位以暴脾气著称的皇太子。 没得到回复,卡尔的面色阴沉下去。 “我问你,什么小少爷,没听见吗?” 佣人在此时得了秦戈的视线,慌忙道:“是和您一起来的祁云祁小少爷。” “你们怎么称呼他为小少爷?”卡尔的面色好转,眉宇间的暴躁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做出一副对祁云很感兴趣的模样。 佣人诚惶诚恐地回答。 “小少爷先前在宅邸里住过一段时间,上将吩咐我们叫他小少爷,我们便这样叫了。” 卡尔扫一眼秦戈。 后者面色冷淡,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却跟块儿铁疙瘩似的,太硬,不论是谁,碰撞上去都只会是一头包。 可现在,卡尔却从他冷硬的面庞上察觉出了一抹柔色。 一抹……让他非常不喜欢的柔色。 祁云太招人喜欢了。 卡尔站起来,状似无意道:“既然林副将回来了,正好,皇宫里对林副将也有荣誉称号要授予。林副将在这儿的话省下了很多时间,你说对吧?秦戈上将。” 卡尔再怎么说也是皇太子。 他已经这么说了,秦戈便不该再驳他的面子。 他冷着一张脸往外走,佣人在中间惶急地给卡尔带路。 秦戈腿长,步子迈得大,自然走得快。今天他走得更快了些,似乎是刻意想将身后的人甩开。 奈何卡尔光明正大劫持了一个他府里的佣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秦戈。 出了庭院,外头碧草如茵。 祁云背对他们蹲着,背上背着一个造型卡通、丑萌丑萌的小黄鸭背包,一头未扎的长发倾斜下来,落在了草地上,遮住他大半的身形。他不知在干什么,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来了人。 林右在他旁边站着,一脸地劫后余生。 秦戈看见祁云,还没等情绪调整过来,心里先蓦地柔软了几分,放慢了脚步,怕惊扰着什么似的,走近了。 旋即,他看清了祁云在干什么。 ——在撸猫。 秦戈:“……” 还是只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和耳朵上带了一点奶茶色的布偶猫。布偶黏黏糊糊地和他撒着娇,小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高兴得直喵喵叫,甚至用自己软绵绵的小耳朵去蹭祁云。 被蹭的祁云没有躲避,顺势摸摸他软绵绵的小耳朵,手挪动着,摸到了他的脊背和尾巴上,极小心翼翼的样子。 从秦戈侧面的角度来看。 他的眼睛是弯的、嘴角也是弯的,唇瓣张张合合,似乎是在叫“猫猫”。 秦戈:“……” 他在干嘛??? 有没有搞错,他居然在撸猫,还是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撸的猫?! 不对,那只猫是哪儿来的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和他长得这么像的猫?喂,臭猫!说得就是你,你从哪儿来的,干嘛缠着他! ——那明明是他的位置!!! 走开啊臭猫!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能随便霸占别人的人吗?啊!!!!! 秦戈满腔小心思瞬间冻结,连带着角脸色也沉得干干净净。 他看向林右。 后者一脸的“幸亏我机智,找了一只和上将这么像的猫猫来代替他,不然今天这出戏就没法儿演,我简直是太聪明了,怎么会有我这么聪明的柯基,我是柯基界的天才吧”。 他是不是柯基界的天才秦戈不知道。 他现在只想照着林右屁股上的爱心狠狠踢一脚。 这只臭猫!居然是他找过来的?! 找过来干嘛?和他争宠吗??? 秦戈收回沉甸甸的视线,看向祁云,脚不自觉走近了两步。突然出现的布偶猫在地上打着滚儿,祁云的手已经摸到了它的小肚皮上,一脸傻乎乎的高兴。 他还能听见祁云的声音。 “猫猫……猫猫好可爱呀,你想吃什么?我这里有好多吃的!” 秦戈心里咕嘟咕嘟冒开了,全是酸泡泡。 老天爷大概看他不顺眼,酸泡泡刚冒出来,他眼睁睁看着祁云肩膀处的领口又冒出了一只极其眼熟的、讨厌的丑男。这还没完,祁云背后没拉拉链的小黄鸭包包里又“噗啦”一下,冒出了个同样讨厌的臭猫的脑袋。 秦戈:“……” 两只最讨厌的猫都来了。 祁云手里揉着一只小猫咪,肩膀上团着一条偷工减料的猫猫围脖,背后的小书包里还有一只猞猁,堪称人生赢家、猫界宠儿。 秦戈心里酸得要命。 这些臭猫,到底为什么都要和他抢人啊! 祁云明明是他的,也是他先遇到的!他的兽形态才是祁云的猫猫,这些野猫凭什么霸占他的位子! 秦戈的面色冷得厉害,面沉如水走到了祁云身后。 小王子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他。 现在是中午,阳光正好,秦戈高大的身影把太阳遮住了,逆光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秦戈身上的气息,绝不是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歪了下头,“上将,你谈完了?” 秦戈一眼接着一眼地看向他脚边打滚撒娇的布偶猫。 豹猫趴在祁云脖子上懒洋洋道:“臭人类真笨,这个丑八怪的下属随便拿只猫来骗他,他就相信了,太笨了。味道明显不一样,他连这个都能认错。” 猞猁道:“正常。” 豹猫嘻嘻一笑,道:“看来那只臭猫在他心里也没多少地位嘛,连是不是他都分不清,早就说了祁云的乖崽是我,别的臭猫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猞猁和他一唱一和,“他绝不会认不出我。” 豹猫道:“那就是因为不在乎丑男嘛。” 秦戈被他们俩的风凉话说得心哇凉哇凉的,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抓心挠肺,心里刚填补上的一点空缺又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漏了。 他眸中出现了某种类似戾气的神色。 豹猫察觉到了,奇怪地往他这边看了眼,“这丑八怪怎么了?看上去像别人欠他钱了一样。” 猞猁凉嗖嗖地提醒道:“他是特殊人种,听得懂你的喵呜。” 豹猫不在乎地一蹬腿,“随便,我还想让臭人类听懂我说话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祁云还在撸猫,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喜爱和雀跃,动作小心翼翼的。 秦戈的脸沉进了海底一般。 “这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吉祥?” 小王子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歪了下头,却什么也没说。 秦戈把他的话当成了默认,心里钝刀子拉肉一样疼。 祁云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站起来拍了拍手。那只布偶粘人极了,不住往他脚背上蹭,两只爪爪轻轻抓挠着他的裤腿,他没有怪罪,只是笑着轻声道:“别闹了呀。” 布偶喵呜喵呜几声。 祁云又忍不住蹲下身,手在他的脊背上抚摸着。 “你要乖了,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再撒娇也没有用的。” 他没有回答,林右便凑过来帮他回答了。 “是,这只就是吉祥,上将,你之前应该见过他的才对。” 秦戈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从背后盯着祁云。 听了这番话,小王子仰头看过来,微微蹙了下眉,“副将哥哥,你怎么乱说话呀?” 林右一脸懵,“嗯……嗯?我吗?” “对呀。”祁云指尖蹭着猫猫柔软的耳朵,“它不是吉祥。” 秦戈:“……” 林右:“!!!” 卧槽!这小祖宗怎么看出来的?猜的? 秦戈的目光一顿。 祁云知道……这不是他? 豹猫和猞猁也有点不可置信。 祁云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往后挪了下,布偶哒哒哒追过来,被他推开了,他小声道:“不可以收养你啦,我已经有一只猫猫了,我只会养一只猫猫,不能再养你了,乖嘛,蹭我也没有用的,我的猫猫不会同意的,它马上就回来了。” 林右听得心惊胆颤。 他张了张嘴,想问祁云是怎么发现的,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讷讷地看着祁云。 小王子站起身,“副将哥哥,你弄错了,它不是吉祥,谢谢你把它带给我玩儿,它和吉祥虽然长得很像,但是它们不是同一只猫猫。” 林右一脸震惊,装疯卖傻道:“不是么?可我看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你弄错了,怎么会有长这么像的猫?” 祁云认真道:“不是的,不一样,吉祥的尾巴毛毛上的奶茶色只有指头大,它的要多一点。”他指了指那只布偶猫。 小王子的态度难得带了点严肃。 “吉祥的眼睛比它的好看,它的眼睛不会变色。体重也不一样,吉祥是九点零三公斤,它则是十公斤,比吉祥重了。吉祥的左右两只耳朵尖的毛毛是对称的,它毛毛要多了几根。而且吉祥的性格和它一点也不一样,吉祥看见我会要抱抱,还要让我亲亲它。乔乔看见吉祥这样做会踹它的鼻子,踩它的脸、骂他,吉祥可能会被踩疼……” 林右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对祁云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敬佩。 祁云捡到上将有多久了? 应该只有十天吧。 十天的时间,他对上将的了解居然已经这么深了,实在是恐怖如斯。 趴在他颈窝里的宝贝冷哼一声。 算臭人类对他的了解比较深。 小王子一条条说着,林右愣是顶住了压力装疯卖傻道:“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我看这两只猫长得真的一模一样。” 祁云话音一顿,歪了歪头。 “好吧,那我证明给你看。” 他对着布偶猫伸出手,“猫猫,爪爪给我一下好不好呀?” 布偶非常听话地把爪爪给了他。 祁云下意识捏了下他的爪爪,将他的小肉垫抬起来,拨开长长的毛毛,指着他粉嫩嫩的肉垫最角落的地方,从那儿扒拉出了一块浅浅的灰色。 “你看,它的爪爪有一点灰色,吉祥的两只爪爪全部是嫩嫩的粉色。——它不是我的吉祥。” 林右继续装傻。 他旁边的秦戈已经顿住很久了。 半晌,他掀起眼皮,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祁云,心里酸酸甜甜的,如同吃下了一颗酸梅味的水果糖,酸里带着甜味,甜里又裹着酸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回味却是甘甜的。 祁云…… 认得他。 祁云知道那不是他。 秦猫猫心里几乎乐开了花。 可怜林右一只柯基装傻装得快要怀疑自己是真傻了。 他说的那些疑点,祁云全部一条接着一条地反驳回去了。 他是喜欢毛绒绒。 可他更喜欢他的更喜欢他的猫猫、他的吉祥。 他的吉祥很可怜,但他不是因为吉祥可怜才喜欢他的。 捡到吉祥的那天晚上起了雾。 他闻见语气中浓厚的鲜血气味,豹豹当时说过一句话:这么浓的血腥味,不管是谁的,他约莫已经死了。 祁云在血泊中看见了一只毛发肮脏的、浑身被鲜血弄脏的、小猫咪。 这样一只小猫咪却拥有着一双他非常喜欢的眼睛,是天空、海洋、烟雾、蓝宝石的色泽杂糅在一起的。 他喜欢这只猫猫。 看见这只猫猫的第一眼就喜欢了,似乎很久之前他也曾见到过这样的一只猫猫。 他太喜欢这只猫猫了,喜欢到必须要和他在一起。 小王子非常倔强。 他看向林右,眸中头一次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倔强,像只臭脾气的小倔驴。事实上,他的脾气软和得像棉花糖,只有在对待自己喜欢的事物上才会硬气起来。 “——它是我的猫猫,我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副将哥哥,我们现在去医院,把拿错的猫猫还回去,把我的吉祥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 秦·吉祥·戈:别找,气死了。我不在就撸别的猫,你好得很,还认不出来我。 小王子:我没有嘛QAQ!!!! 后来: 秦戈:……(幸福.jpg) –––––– 听说有人想叫我狗勾?不好意思,让你失望啦。 第62章 七十五层楼。 林右第一次觉得和小孩儿相处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他偷偷瞄了一眼秦戈, 后者全无反应,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祁云说的话,认识长达二十年的林右却敏锐地察觉到, 他的瞳孔变色了。从原先深爱的的乌蓝色变成了如今墨蓝色,瞳仁中心一点隐隐约约的蓝色若有似无。 秦戈有情绪时, 眼睛便会变色。 他的情绪越大,那双眼睛的颜色便愈发明亮、通透。 如同上次他待在祁云怀中时。 事实上, 和祁云相处的时间里, 他的眼睛一直保持着通透的湛蓝,似乎绚烂日光下, 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通透、澄澈、明净, 底下藏了什么一清二楚, 甚至于是带了点微微的水润的。 林右心里暗自腹诽, 明明就很高兴,还装出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猫类果然都是闷骚,和他们诚实勇敢的狗狗完全不一样。 果然还是狗狗好。 这小孩儿怎么就不喜欢狗狗呢?他还有爱心屁屁呢!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林右, “副将哥哥, 我想吉祥了,我想去看吉祥, 你带我去医院嘛,你抱错人家的猫猫了, 要把这只猫猫还回去的, 丢了猫的人会很难过的。我当时不小心把吉祥弄丢了,我也可难过了。” 林右又看了眼秦戈, 眼神示意道:上将, 这怎么说? 秦戈看着祁云, 连一个余光也分给他。 林右:“……” 不是说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小伙伴吗?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搭理他。 他隐晦地收回目光,祁云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瞳仁里已经积蓄起了一层浅浅的水雾,那双同秦戈很像的浅蓝色眸子变得莹润了起来。 “副将哥哥,我们去嘛。快去嘛,现在已经中午了,我们去接吉祥回来吃饭,你不要不说话嘛,吉祥、吉祥——吉祥是什么除了什么事了?所以才回不来,是不是它的体检报告不太好……” 小王子要急哭了。 副将哥哥虽然讨厌,但他是好心人的司机,也是个好人,不会做出强抢民猫的举动。 他这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祁云只能联想到最差的可能性。 林右却是眸子微微一亮,这是一个送到面前的绝佳理由。 林右没有犹豫,当即便决定这样欺骗小朋友,他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张了张嘴道:“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其实吧……” “你的猫没有出问题。”秦戈猝不及防打断了他。 林右一愣,疯狂给秦戈使眼色。 祁云的目光顺势移到了秦戈身上,眼巴巴地望着他,“真的吗?那副将哥哥为什么不带我去看吉祥?” “他还在医院待着,林右弄错了猫,也弄错了检测报告,这只猫生了点病,他以为是你的猫生病了。” 林右:“……” 哇塞,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上将哄小孩儿哄得这么溜。 祁云立马泪眼汪汪地看过来,“真的吗?真的是副将哥哥弄错了吗?那我现在可以去医院看吉祥吗?” 林右:“……” 别问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不过是一只弱小可怜无辜无助、没有尾巴还有爱心屁屁的小狗勾。 猫猫之间的肮脏交易,和他这只狗勾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戈微颔首,算作同意,“可以。” 祁云面上露出喜色,还不等他欢天喜地起来,秦戈停顿了一下,又说:“但你现在见不到他,他在无菌室,没有权限许可证不能进去。” 小王子面上的喜色硬生生转变成了悲伤,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悲哀道:“那、那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拥有这个权限许可证呀?” 秦戈思忖了一下。 “有钱。” 祁云:“……” 呜哇哇他没有钱,他为什么没有钱呜呜呜!想要听懂他的崽崽说话需要钱、想要去医院看他的猫猫也需要钱,他怎么这么难呀? 他明明、明明很有钱的嘛! 他有一整艘破船的小金库,里面的金币是他自己找到的,还有哥哥姐姐、父皇母后平常给他的珍奇宝贝,不论大大小小悉数被他堆放在了船内。有些东西不能在水里待太久,姐姐还专门给他施加了魔法。 在海底,他明明就超级超级有钱!!! 但是在岸上,他是个一贫如洗的小穷光蛋QAQ。 小王子要哭了。 好想回家去拿他的零花钱,锦囊里也有他的零花钱。 想到这里,小王子又想哭了。臭哥哥把他的锦囊封锁了,锦囊里有地图、有钱、有吃的、又东海鲛人织就的鲛绡做的好看的衣服,他的小王子礼装和王冠还有戴的小珍珠配饰全在里面! 臭哥哥!笨蛋哥哥!坏哥哥! QAQ哥哥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哥哥以前明明也很宠他的,为什么突然变心了,难道是因为有了别的弟弟吗? 祁云难过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吧嗒吧嗒掉眼泪。 秦戈余光始终注意着他。 小王子抽了抽鼻子,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小王子难过地垂下眼睫,他蓦地一紧。小王子用手揉眼睛,他心里仿佛也被什么东西轻轻揉了一下。 说不清是重还是轻的力道,似是平静太久的湖面,哪怕只是一缕风、一片花瓣、一根草须,也能让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并且久久无法褪去。 ——同时,也让他觉得胸腔滚烫。 他突然发现,他不能容忍祁云在他面前露出难过的神情。 他这样的人,天生合该是被千娇万宠、被捧在手心里的,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难过、舍得让他离开自己? 没有人。 哪怕是秦戈这种一向以铁石心肠著称的人。 祁云满眼失落:“我知道了,秦上将,你可以帮我去把吉祥带回来吗?拜托你了,我真的很想很想它。” 秦戈盯着他,突然轻轻摇了摇头。 小王子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难过得快要哭了。 那他今天是不是注定见不到他的猫猫了? 如果他早出来一个小时,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他就能看见它的猫猫了? 祁云心里几乎要被愧疚和难过淹没了。 秦戈却是薄唇微张,吐出了一句话,“我不能带你去无菌室,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医院,等他。” 祁云的眼睛骤然一亮。 他的瞳孔前所未有地亮了起来,浅蓝色的瞳孔似是燃起了一簇烟火般的,璀璨明亮。 秦戈想,保持这样,祁云应该永远是这样的。 痛苦、烦恼、悲伤、难过悉数应该远离他。 他应该拥有的是快乐、幸福、高兴。 他该在蜜罐里长大,而不是在淤泥里挣扎。他像是云端上小小的仙人,不慎坠在了凡间,依然和这个肮脏的、腌臜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心是红的。 这个世界没有心。 只有一颗肮脏的、污浊不堪的臭石头。 它配不上祁云。 林右眼珠子快要瞪脱了框,使了太多小眼色,他的眼角已经有些微微的抽搐了,锲而不舍地给秦戈传递消息。 上将啊! 你就是吉祥,你到哪儿去再找一只吉祥? 那只白猫已经是他短时间内能找到最相像的一只白猫,结果还是被祁云认出来了。 不仅如此,祁云从小一开始便没有把这只猫认成他的猫猫。 他说的那些细节林右听得脑袋都大了,饶是他认识秦戈这么多年,见过十几次秦戈的兽形态,也做不到像祁云这样观察入微。 秦戈没有给他解释,目光隐晦地扫了下他颈窝趴得昏昏欲睡的豹猫,又扫了眼他背包里只露出一个头的猞猁,以及他脚边不断“喵呜喵呜”、第一次见面便被祁云吸引的小布偶猫。 ……祁云身边太多妖艳贱货。 他得把人看着点。 卡尔慢悠悠晃荡到草坪时,秦戈正好带着祁云坐进车里扬长而去。他原本还有些悠闲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阴沉沉地看着离去的车辆,瞳孔隐隐约约变成了兽类独有的形状,缓慢地拉扁、拉长。 特殊人种对于普通人的压制是天然的。 领路的佣人快要哭出来了,膝盖一弯,险些在这暴虐不讲理的气息中跪下去。他颤巍巍支撑起自己,小声道:“太子殿下,您想去的带到了,我先退下了。” 话罢,他头也不回地跑了,没有一点留恋。 卡尔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压制住自己暴躁的情绪,问唯一站在草坪上的管家,“他们去哪儿了?” “回殿下,上将带着小少爷去医院了。” 卡尔不耐烦道:“什么医院?” 管家迟疑了下,“这……上将没有告诉我。” 卡尔顿时更加不耐烦,甩袖出了上将府,早上出门时他的心情是平和的,遇见祁云后,他的心情变成了愉悦的,在上将府待了一个早上,中午回去时,他的心情又变差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殿下,您要回皇宫吗?”他委婉地提醒道:“陛下和皇后发了消息过来催您,宫里还有一堆政务没有处理……” 卡尔愈听,面色沉得愈发厉害。 司机是他的心腹,同时也是他的得力下属,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还是回去吧,司机知道您不耐烦处理这些东西。但您现在羽翼未丰,陛下给您的东西随时可能收回……” “嗤。” 卡尔嗤笑一声,“他的东西,谁稀罕谁要,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要,他自己非要把这些东西强加在我身上,我凭什么一定要。” 皇太子的性子便是这样,兽形态是暴脾气又狂妄的狮虎兽,性格倔得厉害,不想做的事情便格外不耐烦。 这一届的皇室继承人都很有意思,司机想。 按理来说,高高在上的皇位应该受到所有人的追捧,可皇帝陛下的几个儿子女儿对这个位置一点想法也没有。 大皇子卡尔从小便不喜欢上学,相比起学习政要和管理手段,他更愿意随心所欲地活。 他热爱的是风和大陆,他喜欢玩乐,更喜欢不受束缚的生活。 小时候,他经常逃学,去森林、野地、溪流走动。他喜欢各种各样的极限挑战,私人空间里拥有一台正式军用机甲和好几台闲散机甲。 二皇子奥德里奇是个潇洒的,自小最爱击剑,性格偏激,前几年还扬言要和皇帝陛下断绝关系。 他是最偏激的,像条狐狸,又像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 这样的性格,简直是篡夺皇位的一把好手。 可他偏不,他就是不愿意当这个皇太子。 三皇女艾莉丝有心志有手段,虽是女儿身,却聚集了这个上位者应该有的一切品质。比她两个追逐自由的哥哥好太多,皇帝陛下也曾打过主意,让这位三皇女来当继承人。 她十六岁册封典礼时,本该被册封为皇女,皇帝陛下却在典礼上将她册封为了皇太女。 此举一出,满场喧哗。 可没有人猜到,这位新晋被册封的皇太女当场摔了冠冕,提着长裙驾驶机甲逃出了皇宫。隔天便报名参军,到今天已经是第九年了,职位一路高升到上校,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女将军。 余下还有两位皇子,一个生母已亡,成年后便和皇帝陛下断绝关系,移居到另一个星球去了。 还有一个最小的皇子,布拉德里克·查尔斯·兰特,时年刚八岁,是只白虎,天生体弱,出生时险些活不下去,被浸泡在营养液和修复舱里整整六年。 他的身体太弱,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是问题。皇帝陛下不舍得把皇位给他,只想让他开心幸福地活完这短暂的一生。 不过这些悉数是皇宫秘史。 外界对五位皇子之间一直颇有猜测,认为三皇女艾莉丝是和现在的皇太子闹掰了才会离开皇宫,远走军部。四皇子是被驱逐的,小皇子白虎的体弱是被谋害的,皇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针尖对芒麦。 司机其实隐约能猜到为什么这些事会被称之为“秘史”。 毕竟,这么大个皇位在五个皇子当中被踢来踢去,好几年没个着落,现在的皇太子卡尔太倒霉了,按照顺位,他是长子,这个皇位几乎是被强行加诸在他身上的。 皇帝陛下在行军打仗、治理国家方面虽然厉害,但在教养孩子这方面,着实是有一点…… 不太好。 司机透过后视镜回头看了眼。 卡尔微垂着头,深邃的面部轮廓被灯光笼罩着,变成了一片虚无、模糊、不着边界的影。 太子殿下在想什么? 是因为提到皇帝和皇后,所以感到伤心了吗? 司机缓缓发动车辆,偏离上将府的主干道,心里兀自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余光无意间一瞥,透过后视镜瞥见卡尔抬起头,面上似是在沉思,又好像遇见了什么让他苦恼的事,看上去非常之暴躁。 司机大着胆子问道:“殿下?” 卡尔掀起眼皮看过来,沉思了会儿,突兀问道:“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上牌照的地方吗?” 司机:“……啊?” 他大脑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卡尔不耐道:“啊什么啊,我问你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上牌照,聋了吗?” 司机在某个瞬间倒真怀疑自己聋了。 他默默思忖着,报出几个名字,“您要买新车?” “开车去那儿。把这辆车的牌照上了,挑个好听点的数字。”卡尔没有搭理他。 司机动作一顿,险些打错方向盘,他暂时踩了刹车,透过后视镜不可置信地望向卡尔,“殿下,这是您的专用车,不需要上牌照,大臣们都认识。” “我让你上你就上,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什么时候我的吩咐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了?” 他开口,仗着车里没有别人,厉声把司机骂了个狗血淋头。 司机:“……” 他脑子里属地闪过什么,神色微微一滞。 不会吧……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小孩儿两次和他说,让他不要开黑车,去上牌照改过自新? 可他不是黑车司机啊! 虽然车的颜色是黑的,但他这可是正经职业,他可是个知法守法的好帝国公民! 他才不会做开黑车这种事! 司机忍不住道:“殿下,您可以向他解释清楚,这不是黑车,而是皇室的专用车辆,是不需要上牌照的。” 没有牌照是这辆车的特殊性,同时,也代表了这辆车主人的身份。 卡尔在后视镜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司机车盯得汗毛倒竖,当即点头道:“属下已经在开车去办理中心的路上了。” 他顿了下。 “恕我直言,您为什么不告诉他?” 卡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跟他解释他也听不懂,——挑个好看点的数字。” 他面前浮现出祁云那张脸。 单纯、天真,还有点傻乎乎的,和新生的小孩儿似的稚嫩,偏偏又是处在成长中的。 卡尔突然就笑了下。 司机被他笑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医院, 秦戈坐电梯到了七十五楼,祁云一路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上将,我在哪里等吉祥呀,它还有多久才做好检查?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它了。” 林右在角落里狂擦头上的汗。 他看不懂秦戈究竟想做什么? 不想骗祁云?他也不想骗祁云,没有人会想要骗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孩儿,但情况不允许。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外面是一条长长的、雪白的走廊,两侧是单面透视的玻璃,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玻璃隐隐折射着天花板上生冷的灯光,冰冷、雪亮,似是一把长剑。 这里的气氛让祁云不太喜欢。 实在是太安静了。 目之所及的地方只有穿着白大褂、将自己裹得一丝不露的医生,或高跟鞋或皮靴或帆布鞋的鞋底踩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一切的行动都是静谧无声的。 小王子愣住了。 林右也是微楞,他这才看到秦戈按下的数字是多少。 这所私人医院的顶层。 秦戈曾有三年的时间待在这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也形容不出来的味道。总之祁云一闻见便非常不喜欢,浑身难受极了,精神力也有了些微的波动。 他不知道。 这股味道是腐朽。 这股气息是死气。 这两种味道是他生来便不喜欢的。他是从自然之中诞生的,他身上蕴含着自然之力,自然是鲜活的、生机勃勃的、充满日光的。 他天生和这种味道不对付。 祁云微微屏住呼吸,手足无措地站在秦戈身边。 小黄鸭包包里的猞猁在一开始的愣怔过后回过了神,猛地扭头去看秦戈。眼神复杂,余光却是厌恶和愤恨的。 他同样厌恶这股可以称之为熟悉的气味。 “上将,我要在哪儿等呀?” 秦戈微颔首,“就在这儿,不要乱跑,我和林右进去找吉祥。” 他说着,无比自然地将祁云右手的宠物箱拎了过来,“顺便把这只抱错的猫还回去。” 祁云抱紧了猞猁,站在原地等着他。 林右越过他走上前,和秦戈一同拐了和弯,消失在祁云的视线内。 小王子抱着猞猁靠墙站,免得耽搁了医生和护士的走动。 在这里待得愈久,那股腐朽的气味便愈浓厚,天生精神力4S的小王子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悄悄将精神力放出来,把自己和崽崽裹住了。 他的精神力平常是封闭的,以至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现在,他将精神力放了出来,在所听、所感、所看、所知、所闻方面突然便有所不同了起来。 小王子的耳朵尖抖了抖,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身后的玻璃后传来的。 他心里存了好奇,悄悄往后挪了挪,离玻璃更近了些。想要听清那声音在说什么。 “啪!” 重物撞击玻璃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太大,贴着耳际响起,小王子被这一下弄得耳朵痒痒,吓了一跳,本能往前走了一步。 他颈窝团成团子的豹猫奇怪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小王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崽崽,你没有听见吗?刚刚有人在敲玻璃。” 猞猁和豹猫一脸懵逼。 “什么?我没听见啊,你是不是在骗猫啊,我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胡扯!我看你就是故意想吓我这只小猫咪!” 猞猁乖顺地把脑袋抬起来,蹭了蹭他的下巴,肉垫在他脸颊上去扑了扑,“我没有听见,是不是你的错觉。” 祁云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错觉,是从我身后的那扇玻璃上传来的,跟大一声,吓了我一跳,我的耳朵都被吵到了。” 猞猁眸中浮出清晰的疑惑,“可……我和豹猫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小王子见他们不信,托着他们靠近了那扇玻璃,将他们毛绒绒的小耳朵贴在了玻璃上,“你仔细听,一直有人在敲玻璃,可大声了。” 豹猫和猞猁像模像样地贴着玻璃听了一会儿。 豹猫恶狠狠地往他身上“呸”了一口,凶巴巴道:“你胡扯,我根本没有听见声音,我看你就是因为太想见那只臭猫所以出现幻听了。” 祁云眨眨眼,有些小委屈地道:“我没有,乔乔,我没有在骗你,我真的听见了有人在敲玻璃。”他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猞猁,期望猞猁能够给他他想要的回应。 猞猁摇头。 “抱歉,祁老师,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可能真的是你的错觉。”他顿了下,“据我所知,这里的玻璃全是完全隔音的,里面就算是爆炸了,声波也绝不会传出来一点。” 祁云纳闷又委屈,“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嘛……” 他贴近了玻璃,鬼使神差伸出手,掌心贴上了玻璃面。 他能感受到,对面有人。 祁云的精神力在不知不觉间顺从他的心意渗透进玻璃,又渗透进了房间内。 他“看见”屋内有一个女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很年轻,不断用手捶打着玻璃,痛哭流涕,嘴角全是咬破舌头和嘴唇流淌出来的鲜血。 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捶打着玻璃,用尽自己全部力气。 她身上笼罩着死气、腐朽、糜烂、绝望、痛苦、悲哀。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救我——!!!” 祁云被这一声刺得耳朵痛,骤然松开了手。精神力却没有随着这一下离开,屋内安装了监控器,一台不知名的仪器厉声尖叫着,紧接着,那四面光秃秃的墙壁其中一堵墙突然发生了变化,一扇金属电子门打开,身穿厚重防护服、将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的人闯进来。 为首的人掌心有一抹亮光。 一闪而过。 是只针管。 雪亮的针头用力刺在了女人的颈后,没多久,她停下动作,往前一扑,靠着玻璃身子缓缓滑落下去,眼里的绝望浓厚得如同沼泽一般,再灿烂的日光也无法穿透。 她最后吐出了一个字。 祁云认出了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恨。” 她恨。 她胸腔之中的怨恨和绝望化为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却无法燃烧殆尽她所仇恨的东西。 脸侧突然有毛绒绒的触感,是豹猫在他颈窝处扭着腰打哈欠。 小王子骤然回神,已然是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的是,他怀里的猞猁同样如此,四肢甚至还在轻微地颤抖着,胸腔剧烈起伏着,情绪波动前所未有得激烈。 他在害怕,亦或说恐惧着什么。 祁云吸了下鼻子,精神力顺从他的心意,骤然疯长,顷刻笼罩了整层楼。 他看见了无数个同年轻女人一样的人。 有的房间里的人挣扎咆哮咒骂。 有的房间里的人绝望沉默腐烂。 这幅场景让祁云心口哇凉哇凉的,他感受到了恐惧,同时也感受到了那一股接着一股冲天的恨意和死气。 难怪他回绝不舒服。 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他们的神情看上去……好吓人。 小王子不自觉抱紧了猞猁。 他脑子里骤然闪过什么。 猫猫! 这个地方这么诡异,他的猫猫还在这里!这些人不会对他的猫猫怎么样吧?他的猫猫会不会变得和那些躺在病床上的人一样。 副将哥哥是大骗子!!! 说了带吉祥过来体检,怎么把他的宝贝猫猫拐到了这种破烂地方!!! 小王子受不了了,他现在就要把他的猫猫抢回来! 祁云将秦戈的叮嘱抛在脑后,精神力一寸寸在这层楼寻找着,每一个房间、每一条走廊…… 他不断往里走着,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 那似乎是一抹白色。 祁云想也不想便低头看过去。 他看见他心心念念的白猫四肢并用朝着他跑了过来。 “喵——! 作者有话要说: QUQ今天作者没话说。 –––––– 第63章 他难道失宠了? “喵喵喵喵!” 白猫跑到了近前, 祁云没第一时间伸手去抱他,而是盯着他看了两眼,一直到白猫跑到近前, 他才在心里下了定论。 是他的吉祥。 他的吉祥回来了。 祁云想也不想便伸手接过了小炮弹一般飞奔过来的白猫。 ……然后他伸出去的手便被猞猁“啪”地打落了。 祁云:“……” 忘了猞猁还在怀里了。 秦戈:“……” 讨人厌的臭猫。 拍了祁云一爪爪的猞猁抬头,瞳孔中满是泪光, 眼巴巴地望着祁云,嘴张了张, 却什么也没说, 刻意伸出背包拉链口的小爪爪用力握紧了,看上去非常紧张。 那股近乎凝滞的气氛也因为白猫的出现而重新流动了起来。 白猫跑到了祁云脚边, 伸爪爪扑了两下他的裤脚, 眼巴巴地望向他, 人立而起, 不断对他伸着两只前爪。 抱! ——要抱抱! 祁云心里痒痒的,非常想伸手把他抱起来,奈何猞猁还在他的小黄鸭包包里盯着他,一双黄绿色的瞳孔已经被水雾氤氲成了较为深沉的色泽。 小王子现在左右为难。 他好久没见到他的猫猫了, 他好像抱抱他的猫猫呀。 可是, 答应了崽崽的,也不能违背承诺…… QAQ他应该怎么办嘛? 白猫没看出来他的犹豫和迟疑, 又朝着他努力伸手,两只爪爪已经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 把脸颊上柔软的毛毛往祁云手臂上蹭蹭, 一双湛蓝的瞳孔显得格外湿润漂亮。 他也好久没见到祁云了。 他也有一点……想祁云。 秦戈等着祁云伸手来抱他,祁云有多喜欢他这他是知道的, 看见他的第一面没抱上来只能说明, 他在猝不及防之下看见自己太惊喜了, 头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到,整个人都飘飘然。等祁云回过神,一定会把他抱进怀里狠狠揉他,还要亲上他好几口。 他等啊等、等啊等…… 等来了祁云满脸愧疚地低下头,难过地对他道:“对不起,吉祥,我现在不能抱你。”不仅如此,他的手臂还安抚性地收紧,隔着书包抱紧了里头的猞猁。 秦戈动作一顿:“……” 他失宠了??? 他才离开几天,居然就失宠了?还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祁云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明明说了,自己才是他的猫猫,唯一的猫猫,和其他崽崽玩去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他最喜欢的猫猫才对! 秦戈不信邪,两只爪爪用力,后腿也借力一蹬,勉强跳上了祁云的膝盖,用自己毛绒绒的脸颊去蹭小王子的面颊。 “喵呜——” 这声几乎是带上了波浪号的,软绵绵腔调,透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期待。 小王子忍着滴血的心开口,“吉祥,不行的……” 秦戈傻了。 他下意识往祁云怀里钻,猞猁找准时机一脚踹了过去,“噗啦”一声,堂堂的帝国上将,杀人如麻、铁血手腕、冷血无情的帝国上将,就这样被踹倒了了地上,身形直愣愣的一长条。 秦戈:“……” 天凉了,喝点猞猁汤吧。 猞猁状似不经意地踹了他一脚,指着地上晕头转向的白猫,眼巴巴看向祁云,通透的眸子里满是焦急。 “祁老师,吉祥弟弟怎么摔到地上去了,他有没有摔出什么事呀?这也太不小心了,如果不是祁老师已经答应了我,说不定还可以把他捞上来,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可我只想和祁老师待在一起。吉祥弟弟应该没什么事吧?” 秦戈被这个小王子化的“呀”恶心到说不出话来了。 好做作好刻意好让人心烦。 祁云说话也带着乱七八糟的语气词,他自己都没注意,譬如“呀”“啦”“哦”之类的,他用介于少年和小孩儿之间的嗓音说出来,是脆的,又是奶的,像一团棉花糖,教听见的人心瞬间融化,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悉数摘下来送给他。 秦戈一开始还不习惯,听多了觉得还挺好听。 怎么换个人说出来,他这么想吐? 因为猞猁的声音太难听了?还是因为他实在太绿茶? 秦戈觉得自己好像和小三儿抢男朋友的正宫。 他的男朋友,还是个天然渣的小废物。 根本分辨不清别人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听见绿茶小三儿说疼立马心疼地踱步过去的那种。 眼下,祁云捏捏猞猁的爪爪,在他肉垫上啾咪了一口,“好了嘛,猞猁不要这样说自己,我答应了你的,今天不抱别的猫猫。不过……” 他犹豫了下,话音一转:“今天我还要带吉祥回幼儿园,我可不可以让它挂在我身上呀?” 猞猁扫一眼白猫。 地上的白猫四仰八叉,看着他的眼几乎要冒出两簇幽幽的火光来,眼睛似是有点红,瞧着仿佛能滴出血一般。 猞猁背过身,朝着他的脸,露出了一个十分挑衅、十分嚣张、十分炫耀的讥笑,又扭过头去,光明正大地抱住了祁云的脖颈,在他下巴上蹭蹭,温和道:“祁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祁老师答应我的话没有忘记了就好了。” ……怎么说,他这样子,更像小三儿了。 秦戈恍惚生出一种正宫位置摇摇欲坠的感觉。 祁云为了另一只猫不抱他!!! 还是不是人了?!他这么柔软蓬松可爱雪白的布偶猫,是个人看到他都已经当场把他揉秃才对啊! 他才离开祁云几天啊,祁云就从一开始了片刻不离他,变成了现在的抱着另一只猫哄。 白猫歪了歪头,十分不解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不抱自己了。他盯着祁云抱住另一只猫的手看了半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眸中骤然浮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抹了抹自己的脸,一副懂事的模样,却又难忍伤心,只是贴在祁云的手臂上最后蹭蹭脸。 紧接着,他当着小王子的面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背影莫名透出一股凄凉和惨淡,任谁看了都会心有不忍。 透过门缝看见这一幕的林右:“……” 卧槽……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秦戈? 怕不是被什么人顶包了吧? 这哪里是那个以铁石心肠著称的秦戈上将,分明就是一只误以为主人有了别的猫、不要自己的悲惨小猫咪。 林右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上将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演这一出戏一定是为了顺理成章地离开祁云,再以秦戈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嗯,一定是这样。 看看,上将的演技多么的好,他都快要信了。 眼中含泪、脚步踉跄、身体微颤、步伐缓慢…… 不对,步伐缓慢? 林右心头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下一秒,祁云慌乱地开口叫停,三两步跑过来,有心想要伸手去抱白猫,却又碍着猞猁在这儿,不敢伸手去抱,因此只能用自己的一只手缓慢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放软了声音开口: “吉祥,你别走,我没有不要你,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答应猞猁了,我要抱着它一整天,不可以再抱别的猫猫了,明天、明天我会再伸手抱你的,你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我这次请假出来就是为了找你,我好想你呀,吉祥,你有没有想我?” 吉祥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几乎要流淌出来。 见他停下,小王子松了口气,向他解释道:“吉祥也想我了对不对?这次是个例外,下次我不会再让你一只猫猫出来了,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白猫怯生生地抬头,望了一眼他怀里的白猫,白嫩嫩的小爪爪也往前伸了一下,似是想抬起来指着祁云怀里的猞猁。 他眼里浮出犹豫和迟疑。 白爪爪到底还是没有伸出去。 祁云却奇迹般的懂了他的意思,“明天,明天一定会抱你的,吉祥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没有丢下你,也不会丢下你,更不会骗你。” 白猫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林右:“……” 想从一张毛毛脸上看出“迟疑”和“纠结”这两种情绪,还真是辛苦秦戈了。 他内心暗自腹诽怀疑时,白猫又抬起了头,鼓起勇气看了眼祁云,爪爪非常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细声细气、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他的意思是,既然他平常的位置被猞猁占了,那他现在应在哪里? 祁云忙把自己的帽子露出来,“吉祥,可以委屈你待在这里吗?” 这句话一出来,始终昏昏欲睡,对一切事情不感兴趣的豹猫不高兴了,猛地站起来,狠狠一脚踹在了祁云的脸上,用小肉垫攻击着他。 “那是我的位置!你干嘛给他啊?你给了他我待在哪里?你也不看看他有多重,他整整有十个我这么重!你不要你的脖子了?你敢把他放进去就等着你的脖子被他勒断吧。” 他凶巴巴地怒斥着。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告黑状的猞猁立马开口。 “豹猫说你是傻的,——他好过分,怎么可以这样说祁老师,祁老师明明一点也不傻,祁老师是最聪明的。” “他还说,你不要命了,把一只这么重的肥猫放在帽子里,又不是和我一样娇小可爱的猫猫,会把你压死的。——其实,吉祥弟弟也没有这么重,只是比乔伊斯重了那么一点点,他这样说吉祥弟弟是不是不太好?吉祥弟弟会生气的。但是,他说的有道理,祁老师,你的帽子没有这么大,装不进去他的。” 秦戈:“……” 几天不见,猞猁绿茶的本事见长,他居然有点招架不住。 祁云果然开始犹豫,迟疑地看了眼白猫,侧颊的小猫咪心情不好,还在用力用爪爪踹他。 猞猁乖巧道:“祁老师,我有一个建议,你过来的时候不是临时拿了一个宠物箱吗?吉祥弟弟可以待在宠物箱里呀,吉祥弟弟这么善解人意,我想他一定不会嫌弃的。”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双黄绿色的圆形瞳孔看得祁云心里直跳跳。 秦戈:“……” 绕了半天,他原来等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短短,明天的我是长长,不服来战ovo。 –––––– 第64章 一更。 猞猁偏头看了眼地上的白猫。 他当着对方的面伸出爪爪, 扒住了祁云的脖颈,做出了一个以前他经常和祁云做得动作——搂脖颈。 他用毛绒绒让祁云丢盔卸甲。 “祁老师,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他眨巴着一双眼, 眼中满是雀跃和期待,等着祁云对他的计谋表现夸赞。 他想了想, 觉得火烧得不够,又加了一段, “吉祥弟弟这么喜欢祁老师,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忍受的,虽然只是待在祁云的身边。不过、不过, 吉祥和我不一样, 他一直以来都是待在祁老师的怀里的, 骤然从祁老师的怀里变到只能待在祁老师身边, 吉祥会不会不高兴?那样的话,祁老师会很为难的……” 他的语调渐渐低了下去,无比失落地开始扒拉祁云的手臂,“祁老师, 我想了想, 我还是从你怀里下去吧,虽然祁老师答应过我, 不过,吉祥在祁老师这儿是特别的, 我和他……比不得。” 最后三个字是带颤的, 声线发着轻微的、不易察觉地抖,爪爪费力地去推祁云的手臂。 将一副不舍却为了祁云不得不舍的模样演绎得入木三分。 秦戈:“……” 有本事真的下来, 看他拔不秃这只臭猞猁的毛。 他抬头一看, 心道果然。 不懂得分辨绿茶的“男朋友”的天平又偏了, 眼巴巴地看着猞猁,嘴笨道:“崽崽、崽崽……” 虽然猞猁演得非常让人恶心,但是没办法,他有祁云崽崽的身份,还有一身祁云割舍不下的毛绒绒。 秦戈活了近三十年。 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对一只猫、一个人感受到如此情真意切的作呕。 他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把猞猁一脚踹飞,他再抓着祁云的衣领,凶巴巴地让他闭嘴,不准再看别的臭猫,也不准再心疼别的臭猫,以后有他一只毛绒绒就够了。 奈何不行。 他在祁云这儿可是柔弱无助、可怜可悲的前流浪小猫咪。 像他这样的猫猫,骂人都不能直接骂,得夹枪带棒地指桑骂槐。 更遑论是踹一只讨厌的臭猫。 祁云哄好了茶艺十级的猞猁,低头有些犹豫地往地上一看。 好嘛,雪山之巅的莲花仙子下凡来了。 白猫亲昵蹭着他的手背,一脸的坚强,“喵呜——”他用力眨眨眼,将眼中的泪水给藏了起来,却因为功夫不到家,那丝水润的泪珠仍然挂在他的眼角。 他以这样的姿势朝着祁云露出一个纯净的笑来。 跟上了强颜欢笑buff和坚强buff似的。 林右:“……” 鲨了他吧。 祁云温暖的掌心抚摸着他的脊背,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下,他现在是蹲着的动作,俯身不太舒服,也不怎么方便,一俯下身,肩头的背带便往下滑落,颈窝里恃宠而骄、昏昏欲睡的小猫咪也跟着往下滑。 他只好腾出一只手接住豹猫,另一只手抱住了猞猁,低头吻上白猫的额头。 亲了一嘴白毛毛的祁云很高兴,“吉祥愿意在宠物箱里待着吗?”他的瞳孔里满是期待和渴求,还有一丝害怕,害怕白猫拒绝他,再次逃走。 秦戈在心里道:我不走了,至少,不会在没有告诉你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私自离开你。 他心里一片柔软,哪舍得拒绝祁云。 “喵。”好。 祁云乐开了花。 他捏捏猞猁的爪爪,低头在他肉垫上也啾咪了一口,“崽崽,听见了吗。吉祥答应了,多亏你出的主意,不然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把吉祥带回去了,崽崽真聪明。” 他想了下,突发奇想道:“崽崽,以后不要欺负吉祥,也不要排挤吉祥。——吉祥,我们来谢谢崽崽好不好呀?” 秦戈:“……” 怕他短命。 猞猁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得逞小人的模样活灵活现,嘴巴微张,“白痴。” 秦戈:“……” 现在连只乳臭未干的猞猁也能骂他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样想着,他开口道:“你再怎么说,他最喜欢的也还是我,不是你们。对他而言,我才是那个特别的。” 猞猁眸色一沉,“白痴,得不到就开始用离间计,他真是眼瞎了。” 白猫乖巧地点点头。 “对,他是眼瞎了,不然我不会看上你这种要姿色没姿色、要本事没本事、脾气还不好的人。” 没姿色的猞猁:“……” 更像宫斗剧了。 而且,莫名很像吃醋的皇后娘娘私底下找贵妃,明里暗里针对他、骂他不知好歹。 不对,他怎么才只是贵妃? 他才应该是皇后! 塞西尔的目光和秦戈在空中交错着,谁看谁都不怎么顺眼,恨不得把对方从七十五楼扔下去。 猞猁说的是兽语,小王子听不懂,但看他猫猫和崽崽的表情,应该是两人在交朋友。 朋友好哇。 他的猫猫和崽崽这样就不孤单了! 偏在此时,传来一声微弱的、细声细气的猫叫。 “喵呜嗷呜——” 两猫瞬间扭头,朝着声源处看过去。 打瞌睡打了一路的小猫咪站在祁云的锁骨上,把他的衣领踹得歪向了一边,懒洋洋地站直了,两只小爪爪握在一起,非常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睡了大半天,他总算是睡醒了。 豹猫精神抖擞,用爪爪拍拍祁云的面颊,中气十足地叫道:“睡得好舒服。”紧接着,他摸摸复又憋下去的小肚皮,看向祁云,理直气壮道:“回班,我饿了!” 祁云看向猞猁,后者翻译过后,他眼含笑意偏头蹭蹭小猫咪,被刚睡醒、还带着起床气的小猫咪一爪爪拍开了。 “乔乔又饿了?中午才吃过呀,怎么这么快就饿了?”他问道。 豹猫则是道:“说话就说话,动不动蹭上来干什么?黏黏糊糊的,不想跟你贴贴。” 祁云听不懂,又往他身上蹭了蹭,蹭得豹猫一套连环猫猫爪拍了过去。 小王子被拍得很高兴,眉眼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对豹猫的嫌弃一点也不在意,欢天喜地地带着他准备回去吃东西。 两只猫猫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了没有压制住的肌肤。 秦戈:“……” 猞猁:“……” 失策了。 真正受宠的皇贵妃在这儿呢,从始至终就没有参与过战斗,仗着体型不费吹灰之力赢得了皇上的恩宠。 好气。 突然就好气。 小王子火上浇油:“崽崽,乔乔在说什么呀?它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猞猁心里不舒服,也不想让豹猫,将他的话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祁云听完愣了愣,有些委屈巴巴地低下头,“乔乔不喜欢和我贴贴嘛,我可喜欢乔乔了……” 豹猫不客气道:“我还没睡醒,当然不想被你蹭,谁想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被你蹭。” 两只猫:“……” 有被内涵到。 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不是祁云蹭他们,是他们蹭祁云。 对比之下,豹猫好像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祁云在小猫咪脑袋上亲一小口,“那我记着了,我以后只在你睡醒的时候亲你、蹭你,乔乔说可以吗?” 豹猫哼了声。 “这还差不多。” 两只猫:“……” 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就是很嫉妒某些恃宠而骄的小猫咪。 有的小猫咪,永远不知道他正在享受、甚至有点嫌弃的东西是别人想求都求不到的。 祁云挨个撸猫、哄猫,先前的惶恐和害怕也渐渐消退了下去,眼里难得带上警惕,左右看看,小小声和自己的崽崽道:“吉祥、崽崽,我们快回去吧,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也很不对劲,我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 “喵?” 两道声音,两种语言,问得都是同样的三个字。 祁云的脸色是少见的严肃,想说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即将出口前,他骤然想到了哥哥说的清蒸鱼,卡顿了一下,僵着身子咽下了想说的话。 他含糊不清道:“这里让我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这里,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猞猁抬头,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白猫也抬头,目光深沉平静。 他的目光扫过祁云身后一面又一面单向可视玻璃,目光始终是平静的。 在被送来这儿的第一条,他也曾疑惑过,为什么要装上这样一面加剧了超强隔音效果的单向可视玻璃?还是里面能够看见外面的。 后来秦戈知道了。 这也是他们摧毁一个人的手段之一。 从他的精神层面开始,一根根打断一个人的骨头,将他的血液吸食干净,再剔掉他的肉/体,教这个人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每一天,玻璃前都会有人经过。 玻璃内的人于是日复一日地敲打着玻璃,哀求、哭嚎、绝望、求饶,试图让外面的人救自己出去。 日复一日的希望、失望,最终演变成了绝望、麻木。 至此,他的灵魂便被彻底地剖开了。 先是精神摧毁,再是身体上的摧毁,将一个人由内而外地毁掉,其实这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普通人熬不过一个月便会全面崩溃,精神力每上一个等级,熬得时间便会加长一段时间,却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哪怕是精神力3S+的人。 也不过只坚持了三年。 这栋楼在很多年前是一所不太正规的私人医院开设的治疗所,当时风靡了整个帝国,几乎所有的人都将想要治疗的人送到了这儿来,这家私人医院也一举成名。 谁能想到,当初芳名远扬的第一治疗所,到今天会变成这幅样子? 没有一个病人,也没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主顾,甚至于连地盘也被划分给了普通的公立医院,只有这顶楼尚且还存在,却也是无人问津。 那些行走的医生、护士是秦戈提前吩咐人布置的4D影像生成器,并不是真人,也只有这条面对电梯的走廊有,其他地方悉数是空空荡荡的,有的只是一片废墟。 幸好祁云很听他的话,他说不让乱跑,祁云便没有乱跑,乖乖待在原地,也让这层楼没有露出破绽。 秦戈收回视线。 对这里他非常熟悉。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 第七年,他亲手端掉了这里,并且把当初所有参与治疗和该项目的人全部抓进了监狱,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人被执行枪决,百分之五十的人被帝国的特殊公平律法判处执行“治疗”,剩下百分之三十还在坐牢,期限最少的也有两百年,长的同整颗星球差不多。 不过,秦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猞猁当初也被他的父亲送来过。 时间太久远,秦戈也不是很能记得清楚,他的精神力当然够他把看到的所有东西记下来,可猞猁的事他不清楚,有印象也是因为…… 他曾经和猞猁有过一面之缘。 他被推去治疗室时,隔壁的治疗室里有人一直在叫骂。声音大地足够让所有治疗室的人听见。 关押他们的禁闭室平时住的病房是绝对隔音的,治疗室却一点也不隔音,还带了扩音效果。 秦戈每次被推过去时,耳边总环绕着尖叫声、哭泣声、哀求声、咒骂声。 这同样是一种心理折磨,也是一种警告。 警告他们乖乖的,最好好好听话。 对面治疗室的人骂声中气十足,应该是才被送进来的,声音稚嫩,是个很年轻的少年,语气里却满是心狠毒辣。 秦戈结束治疗被推回去的路上,听他当时的记录员和另一个人闲聊,说:“新来的这个也太凶了吧。在治疗室里只用一只钢笔,就捅破了主治疗师的眼珠啊,恶心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另一个人努嘴道:“哪儿有你现在推着的这个凶,他当初来的场面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佩戴了控制器,你现在也会被他撕成碎片。” “去你的,就这么见不得我好?真晦气,赶快呸呸呸。” 秦戈还记得自己当时在想,应该捅心脏的,只要用精神力覆盖住钢笔,脆弱的笔尖也能够直接将心脏捅穿。 死了多好。 一了百了。 那道阴毒的少年嗓音同现在猞猁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秦戈突然便想起来了。 他难得愣住了。 治疗期间的事他忘得一干二净,包括治疗前的事他也记不清了,并且随着他精神力的受损,仅存的那些记忆也在一点点消逝。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记忆里的少年,不,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孩童声音狠辣,作风也阴狠。秦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猞猁。 猞猁亲亲热热地黏乎在祁云怀里,在他脖颈间蹭了又蹭,“嗷呜”得叫着,叫声棉花一样,甜丝丝的,时不时还讨好地在祁云面颊上蹭蹭,没有半点阴狠毒辣,有的只是四溢的茶香。 秦戈:“……” 这两个人哪里像? 祁云说完那句话后,抬头看了眼,奇怪道:“秦上将和林副将呢?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吉祥都自己跑过来了。” 他眼里满是疑惑,看了看前方,似乎想要走过去,低声喃喃道:“我还等着问副将哥哥,怎么把我的吉祥带到这种地方来了,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正医院……” 秦戈身子微僵。 他原本打算的是,用猫来迷惑祁云,毕竟小王子一看到猫就挪不开眼,每每看见他的时候眼睛跟小灯泡一样,亮得非比寻常。 装死的林右从楼梯口废弃的房间内出来,走到了祁云面前,摆摆手无奈道:“小云……咳,小祁云,我们先回去吧,吉祥你已经抱到了,刚刚那只白猫我也送回到他主人手上了,现在没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用等上将,先回上将府吧。” 祁云疑惑道:“为什么呀?上将还没有出来,我可以等他出来的,我们一起回去嘛。” “不、不是。”林右支支吾吾道,突然灵光一闪,“军部临时有事,把上将召回去了,他刚刚从窗户直接跳下去开着机甲就走了。” 祁云面上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好心人好忙呀,之前出差要出一个月,现在又被军部临时叫走了。” 林右微笑道:“我们先走吧,上将处理完事情会自己回家的。” 祁云不太高兴地点了点头,心里头不舒服极了。他不高兴了会儿,开口道:“副将哥哥,你之前的宠物箱还在吗?我想拿它装一下吉祥。” 林右:“……” 装谁? 他的目光同秦戈沉稳的目光对上,一瞬便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秦戈让他按照祁云说的做,不然就滚蛋。 林右:“……” ……还是鲨了他吧。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爱心屁屁的柯基难道不是最可爱的吗?为什么一定让他这个猫的天敌给猫当属下! 林右:绝望.jpg。 他深吸一口气,“我忘在刚才的房间里了,我回去给你拿。” 林右很快去而复返,手上还拎着一个空的宠物箱,他把箱门打开,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秦戈“被迫”走了进去。 堂堂帝国上将……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不定以后事情会越来越离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称林右为——预言家。 大肥章十二点前写不完了,所以我分成了一更和二更,二更会在很晚的时候发,小可爱们先睡觉,睡醒了看,么么啾。 –––––– 第65章 灵光一闪的小猫咪。 祁云提着宠物箱走了。 他提得很平稳, 生怕颠到里面的吉祥,时不时把箱子抬起来,隔着那扇小小的透气窗问里头的秦戈觉得怎么样。 他每次这么问的时候, 秦戈都是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然而事实却和他的动作一点也不一样。 秦戈快被熏吐了。 这只宠物箱是全新的,但刚才用来装了那只和他长得很像的白猫, 现在箱子内部充斥着那只臭猫的气味。 熟悉猫的人会知道,猫类是一种领地属性非常强的动物。 他们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 尤其是别的猫,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猫,在一个已经拥有了第一只猫的情况下, 第二只猫的到来堪称灾难。 秦戈一边屏住呼吸, 一边把鼻尖凑近气窗, 悄悄闻着祁云身上的气味, 心里兀自庆幸不已。 幸好,祁云只有他一只猫。 并且以后祁云也不打算再养别的猫了,就算他现在身边有很多猫猫,他才是真正属于祁云的那一只, 什么小猫咪啊、猞猁啊、小狮子之类的, 全是过眼云烟。 迟早他们要分开。 他才是可以陪祁云最长久的猫。 秦戈想着,目光突兀对上了气窗外, 安静趴在祁云怀里的猞猁。 两猫相对,一只比另一只更厌烦。 猞猁静静地鄙视了他一会儿, 突然开口对祁云道, “祁老师,吉祥弟弟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在里面待着, 一定不怎么舒服, 要不、要不……” 秦戈支棱起一对小猫耳朵,毛毛脸几乎贴上气窗。 他等着猞猁开口,只要猞猁开口说把他放出去,他就有办法当着猞猁的面钻进祁云的怀里,然后一脚把别的猫踹开。 “……等回去之后,我跟吉祥弟弟道歉吧,真对不起他,霸占了祁老师,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嘛,祁老师现在明显要更喜欢我一点,不过没关系,我愿意向吉祥弟弟道歉。” 秦戈:“……” 滚啊。 猞猁抽抽噎噎地抬头,用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看了看祁云,又伸出爪爪指了指宠物箱里的白猫,一脸乖巧可人。 有的猞猁,表面上大气、可怜巴巴、深明大义,背地里却用祁云听不懂的话开口道:“看什么看,以为我是傻的,才不会把位子让给你,谁让你自己要离开他的,白痴。” 秦戈:“……” 还是把林右的屁股剃秃吧。 他的爪爪按在了气窗的分格栅栏上,刻意提高了声音,在祁云耳边咪呀喵呜软绵绵地叫着。 “喵喵喵——喵呜、喵呜……” 祁云听得耳朵痒痒,本能认为是吉祥在撒娇。 假如他能听懂猫猫说话,就会发现,秦戈在说:“那又怎么样,我、才、是、他、的、猫,我们的位置不一样,他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我还可以睡他的床、他的枕头、他的膝盖、他的桌子……” 听到前半段,猞猁的表情看起来阴沉极了,秦戈的心情和相反,越说,心情几乎是越来越有些飘飘然的。 听到后半段时,猞猁的表情骤然一变,唇角微微一勾,瞳孔里闪着明灭的光,这光亮教他的瞳孔瞧着像极了熠熠生辉的金子,惹来无数人的窥视。 秦戈被他笑得很不舒服。 他心头突然升起来不太妙的预感。 猞猁转头,两只爪爪捧住了祁云的面颊,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尖“小声”道:“祁老师,怎么办呀?你今天就把吉祥接回去了,你的宿舍还没有收拾,他要是知道这几天我一直跟你睡在一起,他会非常不高兴的,吉祥弟弟有他自己的小脾气,他会不会……” 秦戈:“……” 他才离开几天!!! 早知道当初就不和林右那只秃屁/股的狗走了!!! 祁云的床!祁云的怀抱!祁云的房间!还有祁云! 都被这只臭猫分了一杯羹!那些东西,明明全部是他的,和其他猫没有任何关系! 猞猁的话很小声,但在特殊人种听起来,他的声音一清二楚,这便是特殊人种的特别之处。 猞猁猜到了秦戈是特殊人种,而非一只普通的、不能化形的、还被主人虐待的家猫,不然他也不会刻意这样做。 秦戈好气。 他也不清楚他是气猞猁太贼,还是猞猁太聪明。 总之两者都有。 他目光如炬、气鼓鼓地看向祁云,想让祁云否认猞猁的激将法。 小王子歪了歪头,无比自然道:“不会呀,崽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吉祥没有这么小气的,它不会介意的。” 秦戈:“……” 他非常介意! 猞猁看向宠物箱内的秦戈,一字一顿刻意咬着字音道:“好吧,那,我还是应该向吉祥弟弟道歉,毕竟是我效占据了他的位置。” 他微微笑着。 “吉祥弟弟,还真是抱、歉、啊,霸占了你的东西,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那东西也不完全是你的。吉祥弟弟不乐意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向你道歉的,这也是为了不让祁老师为难。” 秦戈学了二十几年的如何上阵杀敌、如何控制精神力、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上将……唯独没有学应该怎么当白莲,以及怎么撕绿茶。 和从小善于心计的猞猁相比,他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祁云把吉祥举起来,“吉祥,你不在的时候,猞猁睡了我的床,不过你放心,它没有睡你的猫窝,你会不会介意呀?”他面上有点小为难,他也摸不准吉祥会不会生气。 他都这样说了,秦戈还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忍气吞声、忍辱重。 他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喵喵叫,“嗯,不介意。”后面三个字是硬从齿尖挤出来的。 见他点头,小王子松了口气,一根手指伸进栏杆的缝隙中,碰碰他的肉垫,把心内的想法和盘托出。 “猞猁怕黑,没有人和它睡它睡不着,你的猫窝你不会睡,我也舍不得让你睡,可不可以把你的猫窝给猞猁睡呀?你的小枕头和小被子我提前收起来了,崽崽没有碰到的。” 秦戈:“……” 想都别想。 睡饱的豹猫听见了他们的话,想也不想便过来凑热闹,拽着祁云的鬓发微微用了点力气,“我也要我也要!凭什么他们都有的东西我没有!我也要和你睡!” 他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兴冲冲道:“还有豹豹,让豹豹也过来,豹豹背上躺着可舒服了,第二是白虎,他背上的毛毛软软的,也可以睡。冬天还可以睡狮子的背,长长的毛毛可舒服了!秃毛猫的肚皮秋天的时候是热的,可以往里面塞两个水煮蛋当保温盒!” 他越说越起劲,拽祁云头发的手也大了点力气。 小王子低头,疑惑道:“乔乔在说什么?怎么这么激动,眼睛都亮了,是想到小布丁了吗?待会回去的时候给你买一个,只有一个,不可以多吃,不过可以再去甜品店买点甜的。” 豹猫焦急地扯着他的头发,“你怎么又乱听我的话,我要和你睡!听见了吗?!” 他嚷嚷了两遍,见祁云一副迷茫的样子,顿时不高兴了,转过头去狠狠给了猞猁的脸一脚,“你快帮我翻译啊,傻愣在那里干什么?连翻译也不会,这只臭毛球越来越讨厌了,以后出来不带你了,我让豹豹偷偷跟在后面和我一起出来。” 猞猁:“……” 他被威胁到了。 祁云最无法抵抗的东西细细划分下来,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猫猫的撒娇,一种是小猫咪的无理取闹。 这两类听起来很想象,但却是天差地别,前者的猫猫是一个非常范围化的词语,具体表现在大猫班所有的猫猫撒娇他都无法抵抗。 后者却具体到了一个单独的人。 那就是乔伊斯。 小王子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本能偏向年龄小、弱势的那方,对豹猫理直气壮的撒娇和耍无赖,他往往会很无可奈何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祁云出门的时候,豹猫在旁边撒泼打滚,祁云在没有答应他的情况下,可能真的会为了小猫咪不带他们出去,或是直接不出门了。 猞猁不情不愿地翻译了他的话,眼睁睁看着祁云的眼睛骤然亮起。 哇!乔乔简直是天使!!! 小王子做梦都想要被毛绒绒围绕着睡觉!那种感觉想想就超级美妙啊! 祁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乐颠颠道:“好呀好呀,乔乔的提议非常好,我回去和豹豹商量一下,看它愿不愿意给你当靠枕。” 豹猫嚣张地抬起了小脑袋,“他怎么可能不愿意,他才不敢呢!” 小王子只当他是在邀功,侧头美滋滋地亲了他一口,双眼亮晶晶地转过来,看了看秦戈,又看了看猞猁,笑得有点傻乎乎的。 “崽崽,以后有这么多人陪着你睡,你不用害怕啦!——吉祥,我们以后要和好多猫猫一起睡觉觉啦!” 他高兴得太天然了,豹猫也不自觉挺起小胸脯,全当成了自己的功劳。 秦戈:“……” 猞猁:“……” 千算万算,算不过被偏爱的小猫咪灵光一闪。 作者有话要说: 豹猫:我最聪明! 小王子:乔乔说得对! 另外两只:…… –––––– 第66章 翻译器。 灵机一闪的小猫咪回了幼儿园, 便兴高采烈地把这件事宣布给了所有人听。 小狮子面上露出喜色,忍不住跑了两步,在祁云脚边蹭蹭, 用身子将他圈了进去。 白虎在一旁“嗷呜嗷呜”地叫。 雪豹摸了摸他的虎头,踱步到祁云身边, 温声问道:“祁老师,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在猞猁和白猫身上扫视着。刚从宠物箱内被放出来的白猫焉巴巴地搭在祁云膝盖上。 猞猁则一反常态, 平时分明最讨厌别人碰他, 现在却软绵绵地待在祁云的怀里,甚至把脑袋靠在了祁云的肩头, 短粗的尾巴垂落下来, 时不时跟从主人的心愿去扫一下白猫, 试图把他从膝盖上扫下去。 雪豹敢笃定。 这个所谓的“好主意”和这两只猫猫一定没关系。 果不其然, 他才问出来没多久,豹猫便蹦蹦跳跳地爬起来,高声嚷嚷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人能想得出这么绝妙的主意吗?那两个一看就是不怎么聪明的笨蛋,才不可能想得出来。” 雪豹心想, 他们的确是想不出来这种馊主意。 心里想归心里想, 他抬爪爪把小猫咪拍下来,“知道是你怎么想出来的?” 猞猁和白猫身子一僵。 小狮子略略抬了抬头, 白虎拽着狞猫,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了, 几只猫猫围在一起, 听小猫咪夸大事实地陈述。 “这两只臭猫为了争宠打起来了嘛。臭毛球骂臭猫是笨蛋,臭猫骂他是白痴, 反正他们两个骂来骂去的。然后臭毛球说, 他抢了白猫的床铺, 白猫说那本就是他的,臭毛球又说,但现在不是你的,是我的……反正他们就你的啊我的啊争来争去争了半天。” 他摇摇小脑袋,一脸嫌弃,“两个没出息的毛毛球。” 雪豹含着笑意问:“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吵?” 豹猫一脸的故作老成,摆了摆手道:“这种显示屏还需要争吗?臭人类最喜欢的猫猫大家也有目共睹,他们争来争去,怎么争得过。” “嗯?你说谁?” 豹猫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毛毛脸上愣是透出了一股骄傲,“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我啦!” 雪豹失笑,用爪爪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小猫咪说得是对的。 物以稀为贵,所有带唯一标签的,都是人类会喜欢、会珍藏的东西。 白猫是唯一的猫猫。 豹猫是祁云唯一见到的暴脾气、不粘人、年龄小身形也小得不像样的猫猫。 小狮子是最粘人的那个,也是在祁云目前为止的记忆中,唯一粘人的。 不过,让雪豹有些好奇的是,他对白虎也是对待唯一的态度,这种态度并不像是对豹猫和白猫,反而像是遇见同类一般的独特。 这三只猫猫凭借本性独得恩宠。 幸好除了白猫之外,另外两只猫猫,其中一只小猫咪是个没脑子的,觉得自己的位置屹立不倒,来更多的猫猫,他也是最受宠的。 白虎则是压根没有这根筋。 他从来不会有负面情绪,正面情绪也很稀少,唯一喜欢的便是惹事。 要是人人都像白猫和猞猁这样,这个大猫班迟早会垮掉。 白猫听了半天,右边爪爪突然一麻,他的身形微僵,仰头望着祁云,直到对方低头才用爪爪指了指教师宿舍,并且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喵呜——”我困了,要睡觉。 祁云愣了两秒,第一次领悟到他的意思,“吉祥想睡觉?那我带你过去吧。”他拍了拍猞猁的脊背,“崽崽,你先下去,过会儿该吃晚餐了,我带吉祥去睡觉,你和豹豹帮我点一下菜。” 听到最后一句,豹猫的小耳朵骤然支棱起来了,一骨碌踩在了雪豹的脑袋顶上跃跃欲试。 他的超大份小布丁! 他!来!啦! “——对了,乔乔不准跟过去。你的布丁只有我的那份,没有多的。” 豹猫的脸一下垮掉。 “偏心偏心偏心!凭什么让臭毛球和豹豹进去,不让我进去?我点我想吃的菜怎么啦?” 听不懂的拎着白猫径直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又拐过一个弯儿,祁云终于松了口气,偷偷摸摸地左右看看,旋即伸手把拎在手上的白猫给拥入怀中。 “好软,唔……吉祥越来越舒服了。是不是洗澡澡了?身上好香呀,是薄荷的香气,还有一点茉莉花,医院的病房里也栽得有茉莉花嘛?” 白猫被他揉得格外舒服,差点连毛肚皮都露出来了。 祁云做贼似的,摸两把他,往旁边看两把,生怕有那只猫猫突然出现。 白猫心头升上了点奇怪。 祁云…… 以前会这样做吗? 他从前答应了崽崽的,不管怎样也会做到,一点也不懂得变通。怎么今天一到了没人的地方,便开始偷偷撸他? 他这副模样,瞧着好像变得聪明了些许。 秦戈的目光放在了祁云的双眼上,同他对视。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 透过一个人的眼睛,能够瞧着这个人所有掩藏起来的喜怒哀乐。 祁云的眼睛很干净,没有半点污浊,浅蓝色的瞳孔漂亮纯粹,再上好的宝石也比不得,眸底藏着的神色也干净无比,是一个纯然的干净魂魄,还带了点平常不易察觉的傻气。 他眼底的傻气又可以被称之为干净,干净得过了头,反而有些傻乎乎的。 这丝并不为他减分,反而在别的方面给他加分了。 如同白璧微瑕,那丝瑕疵生得恰到好处,教人不禁感叹,他不论是怎样的,都是完美的。 如果没有这丝瑕疵,他便像一副完美的画。 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丁点生气。 是全然鲜活的,又是全然冰冷的。美好得让人不自觉怀疑,现实中真的有这样的人吗?还是说,一切只不过是南柯一梦,临到头来,只是墙上一副并非凡品的挂画。 祁云的瞳孔中没有一丁点狡黠,那丝傻气还在,除此之外,还多了明确的欣喜和高兴,一丝雀跃挣扎着从眼底蹦出来,化作一只小小的灰雀,蹦跳着,轻轻在他身上啄了一下。 不疼。 但是痒。痒的地方直达心脏。 刚才的想法果然是错觉,祁云还是以前的那个祁云。 秦戈放下心来,将祁云的反常行为归类为祁云太喜欢他。 对,没错!就是因为这样! 祁云太喜欢他了,所以才会不顾答应崽崽们的,偷偷在没有人的地方撸他! 他才是祁云最喜欢的猫! 什么乱七八糟的猞猁啊、小猫咪啊、小狮子啊,全是浮云! 祁云撸够本儿了,俯身亲亲白猫的额头,指腹不自觉搓揉了下他的面颊,小小声道:“吉祥,我好想你。你不在的这几天时间我太想你了,每天都在想你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离开了我过得怎么样。” 话题突兀一转。 “副将哥哥真讨厌,故意把你带到医院去,还拿错了别人的猫猫给我,他一点也不在乎你,都能把你认错,还想把你抱回去养……” 祁云巴拉巴拉了一堆,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来,眼巴巴望着白猫。 “吉祥,你下次千万千万不要和副将哥哥走了,他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接触你,你要记住转身就跑,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我对你才是。” 小王子满脸认真。 秦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祁云这是在……和他说林右的坏话? 他认识祁云这么久,从未在对方口中听见过对别人的负面评价,哪怕是上次,林右厚着脸皮和他讨要猫猫,他也只是念叨两句副将哥哥讨厌。 ……祁云是在担心他。 所以嘛,他就说了,他才是祁云最喜欢的先猫咪! 乱七八糟的猫都该靠边站! 他!秦·吉祥·戈!才是祁云最喜欢的小猫咪! 祁云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直到他点头方才松了口气,喜笑颜开,照着他的脑门啾咪好几口,旋即抱着他蹑手蹑脚回了教师宿舍。 他将白猫安置在被子最里边,又忍不住摸了摸白猫的耳朵尖尖。 “吉祥,你乖乖在这儿睡觉,不要乱跑,听见了吗?” 秦戈点点头。 祁云一走,他钻进被子里,解除了右手终端的隐藏模式。 隐藏模式和隐私模式是个人终端的基础功能之一,分类在个人隐私内。高端的个人终端是可以跟随佩戴者的体型而变化的,秦戈人形态时将终端佩戴在了右手,变换为兽形态时,终端也随之变成了猫爪大小,牢牢箍在他的右手手臂上。 刚才的爪爪酸了一下,这便是有人发消息过来了。 发消息来的是林右。 【林右:上将啊!!!那只猫我怎么还怎么处理?我已经把它买下来了,宠物店超过两个小时了,不能极限退货,这只猫长得还和你这么像,我们是留着它,还是把它送走。】 秦戈用肉垫在光屏上拍了几下。 【秦戈:自己解决。】非常非常冷漠的四个字,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林右:……】 发完这条消息,秦戈便把终端静音了,丝毫不理一只狗的控诉。 祁云回来时,秦戈已经睡着了。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正准备上床,终端突然“滴”了声,点开一看,是个包裹快件,明天早上送达。 小王子一脸茫然。 “路,我没有买过东西呀,怎么会有我的包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地址在哪儿。 路查了一下,用电子音道:“是别人给您寄送过来的,寄件时间是半小时前面,预计明早九点半送达,包裹信息填写为——” “翻译器。”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有没有中奖的小可爱让我蹭蹭!!!! 第67章 豹豹,终端。 小王子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东西呀?不对, 寄件人的信息是隐藏的嘛?查不出来?” 路:“是,您最近没有上网购物的记录,这个包裹或许寄错了, 需要我为您向物流公司通报错运吗?” “不用了。”小王子摇摇头,“这个东西听起来好像有点重要, 我先看看,如果是别人寄错的东西的话, 明天我去警察局报案。” “好的, 行程已为你您录入,将于明天早上十点, 收到包裹后半小时内提醒您。” 祁云细声细气地说了谢谢。 路不过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顶多算是高端些的人工智能, 祁云对他怎样他都不会有所谓, 但他一直坚持和路说谢谢。 关了终端,祁云往床铺内侧瞄了一眼。 白猫铺成了一张饼,呈大字形瘫在床上,周身软绵绵的肉肉随着主人的放松而放松了下来, 上半身躲在了被子里, 只有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和肉嘟嘟的小屁/股在被子外。 那条小尾巴并不老实, 尾巴的主人睡着了,尾巴却没有睡着, 时不时弹跳起来抽动一下, 遍布在尾巴上柔软的毛毛也跟着动弹。 祁云看得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小尾巴。 尾巴动作很大地打了过来。 祁云没躲开, 傻愣愣地任由尾巴抽上他的手背。一点也不痛, 正相反, 是非常柔软的,毛毛像絮状的云朵一般,从他细嫩的肌肤上轻飘飘扫了过去,柔软得让人说不出来话。 小王子心里突然涨涨的。 好、好软! 天堂!果然有毛绒绒的地方就是天堂!小王子来到了天堂! 啊啊啊好幸福! 可惜回到海底之后可能就见不到这么柔软的毛绒绒了,回去只能撸巴掌大的兔兔,想撸其他的肥兔兔,被哥哥看见了,哥哥还要骂他玩物丧志。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回去了。 QAQ小王子突然不太想回去了。 他想他的吉祥,要是他走了,他的吉祥应该怎么办? 他的吉祥又要变成没有主人要的流浪猫了,很可能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小伙伴,也没有人给他洗澡,找不到住处更没有人会爱他。 绝对不可以!!! 要不,偷偷把吉祥带回去吧?哥哥顶多骂他一顿,大不了、大不了再挨一顿打! 藏在母后那儿养也可以。 小王子想着想着把自己想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齐老师在笑什么?” 身旁突然有声音响起,小王子被吓了一跳,在床边蹦起来,低头看过去。 地上站着一只乖乖巧巧的猞猁,两只爪爪矜持地搭在了床铺边沿,脑袋微歪,瞳孔圆又大,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是崽崽呀。”祁云伸手把他抱起来,习惯性揉揉他的小耳朵。 “没怎么,我想到高兴的事情。” 猞猁闻言,眸中浮现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祁老师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也听听看?” “唔,这个不可以。” 祁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他不会骗他的崽崽们,但有的时候,他不撒谎不行。 猞猁眸色闪了闪,目光越过他,落到了床铺内侧的毛尾巴上。 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 这件高兴的事和这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白猫有关系。 猞猁眸色微沉,忍不住问道:“那,祁老师,可以让我知道,你刚才在想的事情里有我吗?” 小王子欣然点点头。 “有呀!” 他有想过要把他的崽崽带回海底。 但是不行。 崽崽是崽崽,崽崽还有家人,还有归属地。崽崽不是属于他的,崽崽们全部都有家人。 白虎是小王子,他的父皇母后和哥哥绝对不会舍得离开他,那些长老也不会让他突然消失。 豹猫有家人,虽然从未听他提起过。而且他还有豹豹,豹豹从某种方面来说便是他的家人。 小狮子也有家人,每个月放假的时候,幼儿园的门口会有一辆很长的、银白色的车把他接回去。 豹豹的挂念是这整个大猫班的崽崽们。 豹豹是所有猫猫当中看起来最孤独的,他的家人不管他,放假的时候,他会先把每一只猫猫送上车,自己再乘坐车子回去。有时甚至是走路回去的,听小猫咪说,他只是偶尔回去,大多数时候他是待在幼儿园的。 这么来看,豹豹似乎是最愿意跟他走的人。 小王子有一股直觉。 假如他真的问了,豹豹不会和他走。 豹豹挂念乔乔、挂念整个大猫班,他是猫猫们无形的领袖,自觉承担起了大家长的身份。 豹豹的责任心很强。 他绝不会扔下这一份“大家长”的职务走人。 猞猁有个因为忙碌而忽视了他的家人,也就是上次来幼儿园的那个奇怪男人。 连狞猫也有自己的挂念。 他总是独来独往、安静地待在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小王子听豹豹说,他似乎弄丢了什么东西,一直在妄想把这样东西找回来。 大猫班的崽崽们都有各自不跟他走的理由。 却没有绝对要和他走的理由。 白猫和他们不一样。 吉祥是他的猫猫,更是一只流浪猫,在遇见他之前一直在森林中流浪,受了伤也没人在乎,饿了、冷了、累了也无人知晓。 吉祥对陆地上的东西没有挂念。 小王子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他是吉祥唯一的画面。 他的猫猫可依赖他了呢。 洗澡要他帮忙、吃饭要他喂、掉毛也要他来裹毛毛球…… 吉祥平常没什么乐趣,唯一喜欢的是粘着他,趴在他怀里、他膝盖上或是他身边。 他可以把猫猫带走。 他有必须把猫猫带走的理由。 小王子在心里谋划着,小心思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和白猫解释了。 怀中的猞猁瞥见他的心不在焉,伸爪爪拍了拍他的唇瓣。 “祁老师?” 祁云回神,“走神了一下,崽崽刚刚说什么呀?” 猞猁问道:“祁老师想的事情里有吉祥弟弟吗?” “也有呀。” “那……祁老师是想吉祥弟弟多一点,还是……想我多一点?” 猞猁眼巴巴地望着他,眸中写满了期待和渴望,爪爪甚至紧张得捏在了一起。 祁云张了张嘴,开始犯难。 他想的……当然是吉祥多一点啦。 可是,崽崽这样、这样让他怎么说嘛? 他要是说想崽崽多一点,吉祥会不高兴的,这样也对不起吉祥。 实话实说又会伤到崽崽的心。 小王子好为难QAQ。 正在此时,宿舍门被人一屁股顶开,豹猫踩着小狮子耀武扬威地跑进来,在离床两米的地方站了起来,摇摇小屁/股,微眯了下眼,对准祁云怀里—— “发射!” 豹猫大叫着跳进了祁云怀中,把小王子砸得身子晃动了下。 他满脸骄傲地站起来,“满分!十分!不不不,应该是一百分才对!十分怎么能够体现出我美丽的身姿呢?” 猞猁:“……” 好好的氛围说坏就坏。 破坏了氛围的小猫咪一点反应也没有,挣扎着爬上了祁云的肩膀,甚至还踹了他一脚。 捧着小猫咪的祁云松了口气。 好险,幸好乔乔来了。 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QAQ。 这个问题就好像姐姐经常说的,送命题? 没有这么夸张,不过大概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他心虚得不敢看猞猁,把小猫咪捧上肩头,抬头一看。小狮子身后跟着雪豹,雪豹后头是白虎,而白虎……嘴里还叼着…… 那是什么东西? 白虎艰难地拖着那一大团毛毛球进来,把团子往地上一扔,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嗷呜嗷呜!”祁老师,我来啦! 小王子的视线没看他,落到了地上晕乎乎的毛团子身上。 浑身被口水打湿的毛团子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爪爪慌乱地挥着,好半晌才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他爬起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白虎大声吼。 “布拉德里克你个王八蛋!!!我浑身的毛毛都湿了!你们想和这个人类躺在一起睡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有病吧?还有乔伊斯,你们两个发什么羊癫疯,我又不要和他睡,把我叼过来干嘛?!神经病滚啊!!!” 听在祁云耳里只有一长串喵喵叫。 祁云脚边的小狮子略略支撑起身子,有些担心地看着湿漉漉的毛团子,“豹豹,维安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雪豹点头。 猞猁趴在祁云怀里用兽语说风凉话,“他甚至没有自称为“尊贵的维安大人”,一看问题就很大,乔伊斯等着吧,他的毛今天晚上就会被拽秃。” 豹猫靠着祁云的脖颈躺倒,不伦不类地翘起了一个二郎腿,“他试试,这只秃毛猫每天都想拽我的毛毛,不就是因为他自己是个秃毛猫吗?呵,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巴不得所有人和他一起变秃。” 雪豹温和地纠正道:“他不是秃毛猫。” 小狮子赞同地点点头,“他只是有毛毛比较短,并不算秃毛猫,别这样说他。” 豹猫撇撇嘴,二郎腿摇摇晃晃的,满不在乎道:“都一样,短毛猫和秃毛猫一样丑。——略略略,秃毛猫是个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他不着调的歌声陡一响起,雪豹便无奈地抬爪爪捂住了耳朵。猞猁冷着脸一巴掌把小猫咪从祁云肩头拍了下去。 “够了,唱得难听死了。” 他们这头你一言我一语的,飞快将湿透的狞猫遗忘,白虎喜欢凑热闹,听见声音便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了,还不忘把窗户锁死。 狞猫留在原地握紧了爪爪。 这群蠢货…… 究竟有没有人在听他说话?! 他在生气啊!惹他生气的人难道不应该对他诚惶诚恐吗?!凭什么在旁边自顾自地聊起来了?! 正气得浑身发抖时,一双手从身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狞猫气势汹汹地回头,“干什么?!” 身后的小王子和他大眼瞪小眼。 两秒后,小王子:“啊啊啊!崽崽!你怎么可以叼着狞猫过来了!不可以这样对同学!” 狞猫:“……” 白虎乖巧蹭到他身边道歉,“是乔伊斯让我这么做的,祁老师要骂就去骂他。” 被点到名的豹猫一点也不慌。 反正祁云听不懂。 就是他做的又能怎么样,略略略。 祁云手忙脚乱地抽出一条毯子,把地上湿漉漉的狞猫抱了起来,不顾猞猁还在场,哒哒哒冲进了浴室。 “柠柠别怕,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走开啊!谁准你碰我?!我可是尊贵的维安·莫……你拿的是什么东西?离我远点!走开!说了多少次我讨厌柠檬味的沐浴露!!” 其他猫猫:“……” 白虎扒拉着浴室门往里瞄了一眼。 “狞猫被丢进浴缸里了。” 豹猫歪头:“然后呢?他就不会挣扎吗?” 白虎摇摇头,很无奈地把两只爪爪抬了起来,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祁老师抓猫的手劲没有猫猫能挣脱出来,狞猫已经被浑身打上泡泡了。” 室内的几只猫猫沉默。 豹猫突然伸爪爪戳了戳雪豹。 后者低头看过去,神色略带疑惑,眸色仍然是温柔平和的,春风一般,“怎么?也想洗澡?” 豹猫仰头,两只眼里充满着小星星。 “豹豹,终端。” 雪豹一瞬间猜到了他想做什么,用爪爪戳戳他的小脑袋,“又想干坏事?” 豹猫摇头,不高兴道:“我哪儿有,你怎么近胡扯!”话是这么说,他身后的小猫尾巴却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一副看上去就很高兴的模样。 雪豹忍不住笑了下。 “在你的球球里。” 豹猫兴奋地去抓了球球,打开雪豹的终端,磨磨蹭蹭移动到了浴室门缝里,把摄像头对准浴室。 “咔嚓。” 拍到了!欧耶! 以后把这张照片放到幼儿园大屏幕上!让所有人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一,也就是明天开始,工作日日六,周末日万! 第68章 石头与种子。 挣扎中的狞猫无意间回头, 正对上门口狗狗祟祟的豹猫。 他眼睛尖,一眼便看见了豹猫手上拿着的东西。 那是个终端。 “乔伊斯——!!!” 被点名的小猫咪抱着已经拍到照片的终端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的球球旁,点开了终端的隐藏模式, 把它捆在了球球上。 打死狞猫也想不到他会把终端藏在这里。 欧耶! 豹猫甩甩小尾巴,又回到了雪豹身边。 过了会儿, 被搓揉干净的狞猫被小王子托着腋下举了出来。 小王子凑近他的后背,鼻尖嗅嗅, 高兴道:“没有崽崽的口水味道啦!柠柠已经洗干净啦!” “柠柠是什么讨厌的称呼?”狞猫皱着一张猫猫脸, 表情看上去非常不耐烦,“说了多少次了, 要叫我维安大人!你是平民!平民怎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白虎歪了歪头, “可是, 这样的话, 见到我和乔伊斯,你应该行三等礼才对呀。” 狞猫:“……” 他讨厌老虎这种没头脑的生物。 “哇——柠柠身上好香呀。” 小王子恨不得现在就抱紧小猫咪,把他在怀里用力搓揉一波,奈何猞猁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他只能小心地将狞猫往外推。 崽崽好严格QAQ。 看见他碰到了别的猫猫也不高兴, 要是崽崽知道刚才他偷偷撸了吉祥,一定会哭给他看的。 祁云心虚虚地往床上坐。 小狮子、雪豹和白虎三只大猫猫把舒适猫窝全拖过来了, 在床边围了一圈儿,连带着祁云之前给吉祥准备的猫窝一起, 将床铺边沿围了个干干净净。 铺好了窝, 白虎和雪豹率先躺下去,猞猁看了眼猫窝, 悄悄上床趴在了祁云枕头边。 有香喷喷的祁老师在, 他是傻了才会睡床铺。 当然是和祁老师睡啦。 豹猫站在祁云肩头一脸严肃, 看看雪豹的背,又看看祁云松软得像棉花的床,圆溜溜的小眼睛里泛起了为难。 应该睡哪儿呢? 豹豹的背睡太久了,有点腻,臭人类的床铺看上去又有那么点舒服。 嗨呀,真是好纠结。 小猫咪的纠结没能持续太久,脑子里灵光一闪,伸出爪爪矜持地指挥道:“豹豹,你靠床一点,把窝也挪过去,对,就是这样,挨得再近一点。” 雪豹照做。 豹猫一骨碌跑下祁云肩头,在床边缘铺成一张猫饼,喟叹道:“好久没睡床了,真舒服,呼——” 他翻了个身,软绵绵的身子顺着棉絮滑落下去,正正好好砸在了雪豹的背上。 躺了两秒,他又顺着雪豹的尾巴爬了上来,全然把雪豹的身子和床当成了滑滑梯。 祁云看得满眼赞叹,“乔乔舍不得离开豹豹嘛?” 小猫咪握紧爪爪,眼睛已经闭上了,嘴里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祁云侧耳听了一阵,忍不住想笑,摸摸他的脑袋,“睡得这么快。” 他俯身给了乔伊斯一个啾咪。 “乔乔晚安呀。” 祁云带了点雀跃地抬头,几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写满两个字:羡慕。 “……” 小王子挨个给了崽崽们晚安啾咪,让路关了灯,拉上被子,小小声说了句,“晚安呀。” 小狮子趴在他的床尾,这样方便他给祁云压脚边的被子。 狞猫趴在白虎身上,不太高兴地甩尾巴。 “你们要和他睡就和他睡,干什么非要拉我一起过来啊,真烦人,我又不喜欢他。” 白虎用圆润的尾巴尖戳戳他,语气十分之敷衍,“是是,快睡觉了。” 狞猫不太高兴地拍开他的尾巴,将自己团成球球,闭上眼睡了。 所有猫猫熟睡之后,床上的被子突然鼓起一小块,里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正在挪动着。 那东西挪动到祁云手边,于被子里挣扎了一下,“噗啦”冒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秦戈半梦半醒间靠在了祁云怀里。 过了会儿,他觉得有些冷,扒开祁云的睡衣外套,钻进了他的衣服里,仅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没多久,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处在睡梦中的小王子也伸手把他抱住了。 小王子没能睡太久。 他又做梦了。 梦里还是海底,幽蓝的海水同千奇百怪的鱼交织在一起,他穿梭在海水中,从海底到达了岸边,又从岸边回到了海底。 他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他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直到半夜被热醒。 方才还很清晰的梦境在这个瞬间烟消云散,如同雨后的彩虹一般,只是昙花一现,尽管极力想要挽留,却也只能眼睁睁望着它消失得一干二净。 祁云在黑暗中眨眨眼,那点睡意也随着梦境烟消云散。 怎么会这么热呀?他睡之前把室内温度调低了呀,唔,热得他有点口渴。 小王子决定起来喝水。 他轻手轻脚地揭开被子,正要爬起来,心口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低头一看,那是只雪白的、毛绒绒的爪爪。 扒开睡衣外套小心地往里一看,吉祥团在他怀里睡得格外安稳。 小王子这一瞬间的心情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有点高兴,又有点幸福。 半夜醒来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猫猫在怀里。 祁云解开外套,把怀里的白猫挪出来,为他盖好被子,自己则窸窸窣窣地爬起来。 他正要坐起来时,衣角突然被勾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他背后的猞猁。 祁云有些无奈,正要松开他的爪爪,领口处突然一轻,挂着的什么东西骤然落在了枕头上。 他的身子离枕头没多远的距离,掉下去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闷哼,旋即翻了个身,把自己团在了枕头正中央。 小王子低头一看,是豹猫,“……” 他在床上看了一圈儿,无师自通发现了自己被热醒的原因。 吉祥在他怀里、猞猁在他背后,小猫咪跑到了他的脖子旁边,小狮子从床尾挪到了床中段,热水袋一样的肚皮笼罩住了他膝盖一下的位置。 四只毛绒绒…… 难怪他会觉得热。 唔,看来被毛绒绒簇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王子理了理领口,捧着小猫咪,把他和吉祥还猞猁放在一块儿,用被子将三只猫猫捂紧,蹑手蹑脚地下床。 三只中小型的猫猫都在床上,床尾还搭了一只超大型的猫猫,床边便只有三只猫。 祁云睡前没拉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洒落下来,似一层轻薄的纱。 借着这点光,祁云隐约看清了室内的几个毛团子。 他的余光扫过床边,动作蓦地一顿。 怎么只有两个大大的毛团子? 还有一只毛团子去哪儿了? 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小王子轻手轻脚地绕着猫窝看了一圈儿,狞猫果真不在这儿。 他往左手的终端上看了眼。 凌晨三点三十分。 这么晚了,狞猫不睡觉,能跑到哪里去? 小王子有些担心,穿上拖鞋出了教师宿舍,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过去。现在正是凌晨,所有屋子都是熄灯的,到处都是一片灰暗。 害怕打扰到夜间休息的动物,小王子没有开灯,只好依靠自己的眼睛去找,他小小声地唤道:“柠柠,柠柠你在哪儿?” 他喊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应。 小王子面上浮现出懊恼,心情堪称是失魂落魄。 到哪儿都找不到柠柠,他会去哪儿? 路过学生宿舍时,祁云脚步突然一顿。 他好像听到了点声音。 很小,像是错觉一般,教他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祁云做贼似的贴近了宿舍门,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里头的确有隐约的说话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这声音不是人声,而是…… 一串微弱的猫猫叫。 听起来像是狞猫的声音。 小王子骤然支棱起来了,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里头的声音愈发清晰地传了出来。 “……幼儿园来了个新老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 “……布拉德里克他们很喜欢这个老师,可我不喜欢他,我谁也不喜欢,我只喜欢我自己。” “你给我的种子还是种不活,它究竟是一颗什么种子?为什么我找遍了所有的书籍都找不到它,长得这么奇怪,它其实不是一颗种子吧?你是不是在骗我?” “……算了,你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死骗子……” 絮絮叨叨的猫猫叫从室内传来,祁云一句也听不懂,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铺和床铺之间用隔音帘隔开了,从他的角度朝里看过去,最里面的床铺里隐约有一点亮光透出来,他踮着脚走过去,生怕脚步声吓到狞猫。 待走到了近处,猫叫声变得格外清晰了起来。 “喵。” “喵。” “喵。” 骗子、骗子、骗子。 狞猫小声说着,面前突然有声音响起,隔音帘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拉开,他愣了愣,抬头看过去,同一脸欣喜的小王子对视上。 前者惊得浑身炸毛。 后者笑得一脸开心,淡蓝色的瞳孔里泛起雀跃,“呀,柠柠,你怎么自己一只猫跑到这里来了?” 他在炸毛的狞猫面前蹲下来。 “是不是不习惯睡在我那边,所以才会偷偷跑回来?” 狞猫慌张得往后挑,语无伦次地开口乱叫,“你怎么过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不对,你是怎么跟过来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床上睡觉吗?干什么随随便便拉别人的隔音帘!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吗?!” 他慌乱至极的喵喵叫小王子没有听懂一句。 他只是俯身,以一种难得强硬的态度将狞猫抱了起来,“别自己乱跑呀,我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乱跑什么,想让我着急?” 狞猫愣住了。 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被祁云抱在了怀里。 小王子捏捏他的爪爪,“唔?柠柠,下次不可以到处乱跑了,你要离开,至少要提前告诉我,刚刚吓到我了,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不小心把你弄丢了。” 狞猫有些恍惚,被他一番话从梦境带回了现实,伸爪爪拍开他凑上来的脸,坏脾气地嚷嚷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人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我准你抱着我了吗?我可是尊贵的维安·莫里斯大人!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祁云皱巴着一张好看的脸,神情有点难过,还有点不易察觉的茫然。 “崽崽,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呀。” 狞猫:“……” 心好累。 他骂了这么多,敌人一句“听不懂”瞬间便把他KO掉了。 狞猫用爪爪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凶巴巴地指着祁云,“喵!”你! 他的爪爪又指了指地面,“喵喵喵!”放我下去! 他的爪爪指向自己,“喵?”听懂了吗? 祁云一脸茫然。 狞猫:“……” 狞猫的不高兴实在是太明显了,祁云猜测着问道:“崽崽……你的意思是,想去地上玩儿?” 狞猫:“……” 他只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不曾想,祁云突然搂紧了手臂,把他紧紧勒在怀中,“不行,不放你下去,放你下去的话你就跑了,不可以让崽崽下去!” 心头刚升起一丝希望的狞猫:“……” 祁云抱着他抬腿便要往外走,“崽崽,我们回去睡觉吧,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我好困了,崽崽也困了,对不对呀?” 狞猫:“才没有,还有,别叫我崽崽,谁是你的在崽崽啊,恶心吧啦的,还不如柠柠呢。” 小王子是个自来熟,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他的称呼从原本的柠柠变成了崽崽。 他揣紧狞猫,拉开隔音帘往外走。 眼看着就要离开这间屋子,狞猫急了。他的东西还没收回去!就这样被祁云抱走了,他的东西怎么办? 万一第二天早上,那只讨人厌的狞猫或者别的猫看见了他的东西…… 绝对不行! 那是他的东西,才不要给别人看! 狞猫在祁云怀里用力挣扎着。 小王子怕弄伤他,微微松开了手臂,一脸疑惑地低头看过来,“怎么了?崽崽,不要闹了,我们回去睡觉觉。” 狞猫凶巴巴地瞪着他,“松手!我要去收我的东西!不要随便替我做决定!” 祁云仍旧一脸茫然。 狞猫瞪着他。 “松手!” 小王子心里猜到了点什么,有点小委屈地蹲下身,松开了怀里的狞猫,狞猫气势汹汹地从他怀里跳下去,甚至还用力踹了他一脚。 “走开!讨厌鬼!不准跟上来!” 祁云眼睁睁看着狞猫跑了回去。 他在原地纠结了片刻,悄悄挪到了隔音帘外,站在帘子后探头探脑,忍不住道:“崽崽,你真的不想和我回去睡吗?” 正在往床底推东西的狞猫闻言,猛然抬头瞪了过来。 “你干什么过来?这是我的床,不准你进来!” 小王子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狞猫心里老大不愿意,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宝贝,往床底推的动作多了几分匆忙和惶急,但他之前拿出来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也推不回去。 祁云蹲在帘子旁看了他好几眼。 “崽崽?你在做什么呀?要不要我帮你,你弄完你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去睡觉觉好不好嘛?” 狞猫闻言一瞬变得警觉了起来,人立而起挡在了床铺边,试图把身后的东西全遮住。 “不准过来!” 他的动作太明显,祁云哪怕听不懂他的话,也能猜到他的意思。 QAQ他只是想帮崽崽的,崽崽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他没有坏心思的,崽崽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嘛。 狞猫一点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臭人类,面上的表情堪称如临大敌,甚至对着祁云龇牙。 “我才不要你的帮忙!你们这些人类没一个好东西,离我远点!” 狞猫完全没意识到,这番话不仅骂了祁云,还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 兽形态保持得太久,他已经忘了他也是个人类。 听不懂的小王子锲而不舍道:“崽崽,要四点了,我们去睡觉觉,好不好嘛?你一个人是收拾不过来的,让我来帮帮你。” 祁云眼巴巴地望着他。 狞猫咬着牙吼道:“不要你管!” 他吼得太用力,身子惯性前倾,周围又没有什么能让他刹得住车的东西,他直挺挺载倒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这下祁云急了,冲进来把他扶住,“崽崽!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豹猫晕晕乎乎的,眼前全部是小星星。 祁云着急了,又不敢动他,相信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毛,“崽崽,疼不疼呀?有没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狞猫好不容易回过神,抬头一看,祁云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符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眸中浮出的神色似是惊愕,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别的什么。 那情绪太复杂,狞猫分辨不出来。 祁云楞楞的,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 他没有眼花,那他看见的东西…… 是真实存在的? 狞猫皱着眉,眼皮蓦然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祁云视线的着落点是一粒种子。 这粒种子并不寻常,它很小,约莫只有祁云指腹的十分之一,生得非常圆润饱满,表层的皮有些褶皱,还有些奇怪的凸起,似是外表的那层皮裂了似的。 ——它是一粒星际植物书上从未出现过的、白色的种子。 他的颜色太罕见,以至于没有人相信它是一颗种子,豹猫第一次看见这粒种子的时候,还将它误认成了一颗不起眼的平凡石头。 只有狞猫知道。 这不是什么石头,这是一颗种子。 一颗他种植了半年,却无论如何也种不活的种子。 这是死骗子送给他的。 狞猫还记得死骗子当时同他说的什么。 他说:“这粒种子是我家乡特有的种子,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却也非常脆弱,顽强到任何东西都无法摧毁它,也脆弱到什么东西都能够毁掉他。” 那时候的狞猫问。 为什么? 这根本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词,为什么能放在一起? 死骗子说:“它只为它想见的人绽放。” 狞猫收下了这一粒种子。 在死骗子消失后的半年内,他日复一日地琢磨着应该怎么把这粒种子种活,他甚至央求父亲买来全星际所有品种的土壤,一一试过去。 这粒种子却从未有过动静。 下人背着他偷偷议论,他们的小少爷很有可能是个疯子,把一颗白色的石头当成种子,让先生买了这么多土壤回来,结果没有一种土壤能让种子发芽。 五个月后,狞猫停止了日复一日地种植。 他终于明白。 这粒种子并不想开给他看。 死骗子也不想见到他。 所以,他们才会一个毫无动静,而另一个一走了之,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狞猫有时候也会想,说不定这又是死骗子骗他的。 所有见到这粒种子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一粒种子,他们在第一眼便会本能认为这是一颗石头。 充其量也就是颗值钱点的石头。 再怎么值钱,它也不过是一颗石头,而不是一粒种子。 它和种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它非常坚硬,不似普通的种子,一搓便会被搓破,也没有种子那样顽强的生命力,被播撒到那儿都能够生长出了个。 狞猫不知第几次听人说,这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只是颜色比其他的石头白了很多,如果再大些,应该能卖个好介绍。 ……什么种子嘛,这分明只是一颗破石头。 狞猫握紧了爪爪。 良久,小王子回神,眼睛仍然盯着那粒白色的种子,下意识摸了摸狞猫的头, “崽崽……”他轻声唤道。 “——你怎么会有那粒种子的呀?” 狞猫心里乱地很,压根不想和他说话,吸了下鼻子,随口敷衍道:“关你什么事,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这粒种子……” 他的声音一顿。 旋即,狞猫猛然抬头看过去。 ……祁云是怎么,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粒种子的?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认出来过,不管是天生和植物之间有联系的高阶治疗师,还是专精此道的植物学家以及考古学家。 他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猜柠柠的cp是谁!猜对有啾咪!还有猫猫可以rua! –––––– 第69章 金色海之花。 狞猫死死盯着祁云。 小王子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微微屏住了呼吸,伸手便要去触碰那粒白色的种种子。 瞥见他的动作,狞猫一下便警觉起来了, 用爪爪拍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想对我的种子动手动脚的?走开啊讨厌鬼。” 祁云莫名被拍了一下,捂着手背有点委屈又有一点茫然, “崽崽?为什么要打我呀?” 狞猫凶巴巴地看着他,“你说呢!谁准你随便碰我的种子啦?” 小王子看看他, 又看看他背后的种子, 歪了歪头道:“崽崽,这粒种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狞猫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种子, 又转头看过来, 凶巴巴地瞪着他, 嘴咬得很紧, 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小王子的眼珠子几乎落在了种子上。 这粒种子他见过的。 这是……金色海之花的种子。 金色海之花的种子只在水里盛放,它们的种子是白色的,只有绿豆大小,甚至比绿豆还要再小上一些, 非常平滑圆整, 如同金色的沙砾一般。却又能让人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便分辨出,它并不是沙砾, 而是一颗金色海之花的种子。 金色海之花是海底的国花,同时也是人鱼族的象征。 金色海之花是从未出现在岸上的, 因为它们很珍贵, 通常由皇室和巫女共同保管,藏在海底最深处。它盛放的地方也在海底最深处, 一个人类的探测仪器和监视仪器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而现在, 小王子在陆地上看见了一粒海之花的种子, 还是金色海之花。 普通的海之花便是人类无法查探到的,更遑论是金色海之花。 他的崽崽这儿,怎么会有一颗金色海之花呀? 小王子不解极了。 不等他仔细看,狞猫便非常小气地将种子收进箱子里,然后用爪爪一拍,关上了箱盖,再把箱子上了锁、踹进床底,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他把揭到床铺上的的床单盖下来,两手叉腰站在祁云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准再看了,那是我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看的。” 小王子的神色难掩失望,失落地伸手抱起狞猫。 “崽崽,我们回去睡觉觉吧。”一边说,他的眼睛一边往狞猫床底下瞄了一眼。 小王子很在意这粒种子。 狞猫气了一路。 回了教师宿舍后,祁云将他放在白虎身上,又拿过一边被踹开的被子给他盖好,下意识想要亲亲他的额头,反应过来他不喜欢别人亲他,动作生硬地一顿,只是伸手在狞猫身上按了按。 “崽崽,别乱跑了,我会担心的。” 狞猫闷闷不乐,懒得搭理他。 . 次日清晨。 秦戈昨天睡得早,今天醒得也早,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祁云一张白白净净、嫩生生的小脸。 后者双眼紧闭,唇瓣微张,小口小口地吐着气,呼吸间的热气悉数洒在了秦戈软绵绵的毛毛上。他好像在做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手臂挣扎了下,自发将秦戈搂进怀里,脸颊在白猫柔软的毛毛里蹭蹭,轻声咕哝着:“吉祥,唔……别闹……” 秦戈一动不动,趴在枕头边看他。 当祁云猫猫的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都是以这样的方式醒来的。 睁开眼第一时间,他所看见的一定是祁云巴掌大的脸。 秦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爪爪,用软绵绵的肉垫球球去碰他的脸颊,掌心微微合拢,祁云的脸颊肉也被他拢在了一起。他的掌心放松,那块肉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捏了两次,方才凑近祁云的脸,用自己湿漉漉的鼻尖蹭蹭对方的鼻尖。 “脸真小。” 他呢喃一般感叹。 人形态时看起来便挺小的,没想到变成了兽形态,看着依然也很小。 似乎是觉得鼻子痒,祁云伸手蹭了蹭鼻尖,指腹顺势碰到秦戈的肉垫,想也不想便捏住他的肉垫,将他搂紧,这几乎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即使在睡梦中、即使他没有睁眼。 “唔……吉祥…舒服、爪爪…毛绒绒……” 秦戈心里难得升起点笑意。 祁云真是…… 他忍不住了。 秦戈眸中露出些许笑意,正要对面前这张一看便很好揉的脸做什么,鼻尖突然嗅到什么气味,面色猛地一变。 秦戈在他怀里支撑起身子。 纵观大局,祁云身上全是猫。 猞猁的尾巴搭在了祁云身上。小狮子完全盖住了祁云的下半身。豹猫也不知是怎么睡的,挂在了祁云的后背,身子拖成了长长的一条,睡得还挺舒服。 秦戈:“……” 以往只有他,今天多出来这么多臭猫,以后可能还要多。 秦戈愤愤不平地躺了下去,两只爪爪捏在一起,心头的那点欢喜被气恼取代,低头看一眼熟睡中的祁云,那点火气蹭蹭蹭地就上来了。 他低下头,露出雪亮的齿尖,在祁云鼻尖轻轻咬了一下。 没出息。 看到一只毛绒绒就走不动路!一点出息也没有。 秦戈有点生气。 不对,是很生气。 他现在是吉祥,吉祥只是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和他秦戈有什么关系?不喜欢祁云待在这么多猫猫身边的是吉祥,不是他,吉祥是一只可以随意撒娇的小猫咪。 吉祥也可以像豹猫一样,恃宠而骄。 因为他是特殊的。 在祁云这儿,他是最特殊的,他坐在那个标注了唯一的位子上。 秦戈的眸色微暗,又咬了一口祁云的鼻尖,动作小心翼翼的,咬下去的力道也是轻飘飘的,没有半点用力,雪亮锋利的齿尖在细嫩柔软的肌肤上轻轻地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极浅的红痕,没多久便从祁云的鼻尖上消失了。 他和其他几只猫猫是一样的。 再怎么生气,也舍不得伤到祁云。 秦戈趴在他怀里闷闷不乐地想:这次就原谅你了,没有下一次了。——你不要想再拥有别的猫猫了,只有我一只了。 祁云还睡着。 早上的时候,他往往是睡得很沉的,如果那天早上的太阳很好,他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把窗帘拉开,再一头栽倒在床铺里,就着阳光睡上一场沉沉的回笼觉。 这种时候,他往往睡得很熟,秦戈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乱动会把他吵醒。 他想了想,仍然不解气,用猫猫拳在祁云面颊上轻飘飘地拍过去,“不准再花心了,有我一只……就够了。” 秦戈觉得现在这样很奇怪。 他第一次见祁云,便对他有了好感。这好感突如其来,教他在莫名之余又渐渐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儿。 祁云身上天生有吸引人的东西。 他的气味、他的脸、他的声音和动作,一举一动都很吸引人,仿佛他天生便应该站在众人的视线正中央。 秦戈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被吸引的人之一。 祁云身上的气息干净又纯粹,天然吸引着身为猫类的他,而在这“天然”之后,却还掺杂了几分别的、秦戈目前为止还说不出来的情绪。 他只知道,为了祁云,他可以从人形态变成兽形态。他可以因为对方,两次短暂地丢下属下和自己身上的职责,回到祁云身边,尽管那只是极短暂的片刻。 他会因为祁云笑而开心,因为祁云蹭蹭他、亲亲他、抱抱他而高兴。 也会因为祁云难过而不自觉蹙眉,因为祁云抱别的猫猫而心里不爽,甚至耍手段想把祁云抢回来。 是的,抢。 在他心里,祁云已经算是他的所有物了。 秦戈一开始忽略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后来,他又觉得这些情绪是无所谓的,他以为这只是因为—— 没有人舍得让祁云这样的人哭泣、难过、伤心、纠结。 现在他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呢? 秦戈不清楚。 他也不想清楚。 他只想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趴在祁云身边,看着他睡熟的脸,被他的气息完全环绕进去。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讨人厌的猫就好了。 “——吉祥?” 祁云半梦半醒间突然喊了一声。 秦戈按在他脸上的肉垫突兀一顿,险些以为他醒了,神情难得带了几分慌张,稳住心神往祁云脸上看了眼。 没醒。 他不动声色地松口气,收回在对方脸上作乱的爪爪,趴在祁云怀里自顾自生闷气。 他气着气着便气睡着了,再醒来时,祁云已经不见了,其他几只猫猫也不在了,整间教师宿舍只有他一人。 瞌睡骤然消失,床铺上的白猫猛然站起来,三两步从床上跳下去,一路闻着祁云的味道飞快追过去。 祁云站在院子门口。 瞥见他的一瞬间,秦戈动作骤然一停,步伐也变得缓慢了起来。不过两秒,他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复又变得匆忙起来,眼里浮上明显的慌乱和水汽,对着院门口的身影惊慌失措地开口。 “喵——喵呜、喵喵喵!” 院门口的人回头,手上还抱着什么东西,在大猫班的范围内找了一圈儿,目光最终落到了秦戈身上,眸子里氤氲出浅浅的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吉祥怎么出来了呀?” 地上的白猫有些着急立正起来,爪爪扒拉着他膝盖处的布料,眼里的水汽快要化作泪珠流出眼角了。 祁云很快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眼中难得溢出些许无奈,伸手将他抱起来,“好啦好啦,吉祥乖,我只是去拿快递了,没有不要你。” “我们啾咪一个好不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秦戈:要两个! (献去犬飘去票学会坐地起价的上将.jpg) 呜呜,今天服务器崩了,差点没赶上。 第70章 每天在一起玩耍的崽崽真可爱。 秦戈抬头, 软绵绵的猫叫声从他嘴中吐出,他将下颔靠在了祁云的膝盖上,含着满眼的泪水看过去。 “喵呜——” 一听见他这样叫, 小王子便慌了,刚拿到手的快递也不要了, 慌忙搂紧白猫。 “吉祥不哭不哭,我只是出来拿个快递, 没有不要你的。我出来的时候看你还在睡觉, 所以就没有叫你起床,是我不好, 下次不管去哪儿我都会带上你的, 乖嘛, 不要哭了, 吉祥一哭,我就好难受好难受,我舍不得吉祥哭。” 秦戈装模作样地抽抽鼻子,泪水顺着眼角哗啦啦流淌, 跟水龙头似的, 开了闸便止不住了。 祁云更加心疼了。 他的吉祥离开了他这么多天,心情一定和他一样, 都不怎么美妙,他还在这种时候把吉祥独自一只猫猫留在室内, 吉祥醒来后看不见他指不定有多慌张, 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又一次被丢下了。 不行, 不能想, 越想小王子心里越皱巴巴的, 难受。 他劈头盖脸在白猫脸上亲了好几口,捏捏对方的爪爪,“吉祥,不要哭了嘛。” 秦戈抽抽噎噎。 “喵、喵呜——” 祁云蹭蹭他的脸颊,拉开外套拉链,把白猫塞了进去,也不顾他刚才在地上跑得脏兮兮的爪爪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白猫紧紧扒着他的衣襟。 微弱的猫叫声时不时从外套里传来,可把小王子心疼坏了。 他把白猫的脑袋捧出来一点,正好搭在了拉链上,方便对方透气。 秦戈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眼里的泪水在祁云看不见的地方瞬间淡去,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收回视线,正(香啊香)要安安稳稳地趴好,余光猝不及防瞥见了什么。 猞猁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阴沉,浑身也绷紧了,尾巴高高地翘起来,俨然一副准备好要攻击的姿态。 这只猞猁很不爽。 秦戈几乎是立刻便得出了结论。 他不躲不闪,直直迎上猞猁的目光。 猞猁不爽,他就舒服了。 秦戈心安理得地趴在了祁云怀里,爪爪示威一般,抓住了祁云空闲的那只手,甚至刻意在猞猁面前晃了晃。 ——看到了吗? 猞猁的眸光阴沉几分,整个人变成了大写的“不高兴”。 ——看见了又怎么样,这是我的。 猞猁的爪子陡然从肉垫里伸出来,把地上的土刨成了烂泥。 对两只猫猫间的明争暗斗毫无所觉的祁云回了办公室,他坐下时,秦戈依照惯性滑落在他大腿上。 视线也随之被遮挡住。 看不见了,嗅觉便愈发清晰起来,他能够闻到祁云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清爽,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祁云每天都会洗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早上洗澡的,只有偶尔和崽崽们在一块儿耽误了时间,才会改到晚上洗 秦戈对这股味道近乎沉迷,如同猫吸猫薄荷一般,深深吸了一口。 ……香。 好香。 祁云身上怎么会这么香?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会有这么香的体香? 不管了,趁着在他怀里多闻几下。 秦戈在外套里醉生梦死,整只猫猫变得飘飘然起来。全然不知,半抱着他的祁云正在拆快递。 盒子只有巴掌大小,完全拆开后,里面是一个……领夹? 蛮卡通的领夹,是个小黄鸭的形状,鸭子的屁/股肥嘟嘟的,上面一撮白白的毛发格外雪白,是镶嵌上去的仿真毛发,伸手摸一摸,柔软得不输真的鸭子屁/股。 哇。 小王子的眼睛亮了。 这个领夹的屁屁摸起来软乎乎的,超级舒服呀。 这个就是路说的翻译器吗? 可它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领夹呀,是不是寄错了? 祁云唤出路,“路,你扫描一下,这个是什么呀?” 路的反馈很快便来了,“是卡通形式的高端翻译器,具有隐身功能,您手上拿着的是收声仪器,盒子里还有翻译器,您可以把他拿起来,选择戴在头发上或是挂在耳上。” 祁云放下靠在耳边的左手腕,一脸恍然大悟。 前几天的时候,他不小心把路的声音调到最小了,听东西需要把终端凑到耳边边才能听清。 小王子还挺喜欢这样的,便没有把音量调整回去。 路没有向崽崽们开放权限时,他不管调多大的声音,隐私模式下,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可他现在已经向崽崽们开房权限了,路不管说什么,崽崽们都能够听见。 小王子经常会让路翻译帝国文字,再念出来给他听。 他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在被小猫咪大肆嘲笑了一通后,他便不太好意思这么做了。 路现在这样正好。 祁云去小盒里翻了翻,底下果然还有东西,一共有两样,一个是小黄鸭的发卡,在鸭子内侧有个小小的扬声器标志。还有一个是小黄鸭的挂耳式耳机,什么用途不置可否。 “这个要怎么弄呀?” 路贴心道:“这两样东西选择其中一个便好了,另一个您可以收起来备用,挂耳式耳机戴上后可选择隐身模式,除了睡觉时您自行摘下来,其余时间它会牢牢挂在您的耳朵上,不管您怎样动都不会掉下来。” “发卡是别在头发上的,您可以选择别在任何地方,发卡同领夹之间的范围只要不超过二十米,您便可以听见发卡中传来的翻译声,不过它没有隐身模式。据分析,您可以选择发卡式的翻译器,您的头发太长,平时很容易遮住视线,用这枚发卡可以帮助您。” 祁云犹豫了一下,选择听从路的建议。 在路的指导下,他手把手戴上了翻译器和收声器。 戴好后,小王子突然觉出一点不对劲,“不对呀,路,这个翻译器是涌来翻译什么的呀?我能听得懂你们的话,我也不打算出国,你确定没有寄错吗?” 今天早晨,路向物流公司提交了查询申请,匿名的寄件人似乎提前知道祁云会这么问,早便在物流公司留下了回复。指名道姓要将这件东西送给祁云。 闻言,路字正腔圆道:“这是兽语同声传译器,可以为您翻译吉祥先生、塞西尔先生、布拉德里克先生同维安先生的话,以及所有兽类的语言。它是太阳能和月光能充电,您只需要在睡前把它摘下放在能够接受到月光照射的地方,他便会自行充电。” 祁云的眼睛猝然亮了起来。 他近乎是欣喜若狂地追问,“真的吗?戴上这个东西,我就可以听懂崽崽们说话了吗?” “是的。建议您把领夹隐身,您的学生是猫科动物,天性让它们看起来会比较调皮,看见您的领夹,它们很可能会伸爪子过来取。” 小王子点点头,“好呀,那我听你的。” 他连接终端的蓝牙系统操作了一下,领夹飞快变得透明,看上去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伸手摸摸,它仍然牢牢夹在祁云的领口上。 小王子摸了摸头上的小黄鸭发卡。 这个东西,可以让他听懂崽崽的话么? 小王子怀着憧憬的心情拉开了外套拉链,把里头的白猫抱出来了。 秦戈快要睡着了。 在祁云身边他一直是这样昏昏欲睡,小王子以为是他的天性,完全没想过会是自己身上气味的原因。 祁云看着闭上大半眼的白猫,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张了张嘴,面上涌出纠结。 唔……说什么好呢? 有了!小王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吉祥,你看,我的发卡好看嘛?” 他伸手推了推秦戈,眸子里满是期待和渴望。 吉祥说话会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奶呼呼的声音吧,吉祥的叫声便是这样的,软绵绵、奶呼呼的,一点也不像一只成年的猫猫,反而像极了还没长大的小奶猫。 秦戈半梦半醒间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那双璀璨的宝石蓝的眸中溢出些许好奇,抬起爪爪碰一碰祁云的发上的发卡。 那个小黄鸭发卡非常配祁云。 小黄鸭画得很可爱,色彩鲜明,嫩黄色的身子、软软的鸭子扁脚、头上甚至还戴了一个小小的王冠帽子。一看便是小孩儿喜欢的款式。 祁云之前一直不怎么扎头发,要扎也是找根绳子,随便绑绑就好了,以至于他的头发经常会遮住他的面颊。 现在,那些多余的鬓发被他别到了耳后,用一个小黄鸭发卡给卡住了,露出干干净净的白皙侧脸,几根调皮的银发不甘寂寞地垂落下来,有一根正好搭在了他眼角鲜红的朱砂痣上。 他的眼睛很亮,浅蓝色的瞳孔色泽微微加深了些,眼巴巴地望着秦戈,模样好似是在等着秦戈夸他。 秦戈心里软的像猫爪。 他细声细气地叫着:“喵呜——” ——“好看。” 听在祁云耳中,软绵绵的猫猫叫变成了两个字。声线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从原本的细声细气变成了带着磁性的电子音。 那声音非常熟悉。 祁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望。 因为,那道声音是电子音,和路的声音很像,只不过比路的声音要冷了一点。 还以为能够听见崽崽说人话的声音呢,结果是电子音。 失望。 非常失望。 十分失望的祁云伸手揉了揉小猫咪的脑袋。 秦戈知道他听不懂,以为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微微蹙眉,人立而起,腾出两只爪爪在祁云面前比划着。 “喵呜。” “好、看。” “喵呜喵呜喵呜。” “我觉得非常好看,你很适合戴它,——祁云,好看。” 电子音翻译着秦戈的声音,小王子的失落一扫而空,心里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小花,除了因为吉祥夸他好看之外,还因为,吉祥叫他的名字啦! 吉祥说:祁云好看。 哇哇哇,他的猫猫记住他的名字啦! 小王子一瞬间便爱上了这个小黄鸭形状的翻译器。 太好了,以后他就不用让豹豹和小狮子来给他翻译了,他自己听懂猫猫们说话。 小王子高兴坏了,高兴之余,他还有点不放心,开口道:“崽崽在夸我,对吗?” 秦戈点了点头。 生怕祁云看不见似的,他又用力点了一下头,爪爪比划出一个花花的弧度,指了指祁云,软乎乎的喵呜声从他嘴中吐出。 “祁云,好看,很好看。” 小王子的嘴角一下便扬了上去。 他好高兴啊。 他的崽崽夸他好看呀。 虽然是夸他的小黄鸭发卡,但这也算是在夸他好看! 祁云低头,凑在秦戈脑袋上啾咪了一口,“吉祥也很好看,我最喜欢的猫猫就是吉祥啦!” 白猫的眸子变得柔软起来,他转而想到了什么,心里又有些郁闷。 祁云说最喜欢的猫猫是他,那是因为,他只有他一只猫猫。 小王子眨眨眼,突然道:“不管我有多少只猫猫,我最喜欢的猫猫永远都是吉祥。不过,我不会再有别的猫猫了,我只要吉祥一只猫猫就够了,吉祥也只要我就够了,对不对呀?” 秦戈面上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高兴坏了。 他是祁云最喜欢的猫猫! 小王子的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吉祥看起来好高兴呀。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吉祥会偷偷自言自语,听起来真的好可爱,说的话也是可可爱爱的。 小王子被可爱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吉祥这么可爱,那他的崽崽们呢?崽崽们会不会更可爱? 想到这儿,小王子心头升上数不尽的期待,抱着秦戈走向不远处的活动室。他的崽崽们平时不上课便会待在里面玩耍。 走到活动室外,小王子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站在窗边往里看。 狞猫、猞猁、豹猫滚成了一团,豹猫和猞猁的花纹相近,一时间看不出那一团是谁,狞猫那身酒红色的毛毛格外显眼,属于丢在猫猫堆中也能一眼看见的程度。 祁云想,他的崽崽们真好动,每天都要活动活动,一团毛绒绒滚来滚去的,想想就超可爱嘛! 唔……乔乔现在在玩儿自己的尾巴,豹豹戳了下乔乔的头,乔乔回头蹭了蹭豹豹的爪爪。 狞猫在猞猁的帮助下伸了个懒腰,被懒洋洋地拖到了后面。白虎笑眯眯地跳到豹猫面前,嗷呜嗷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猫咪高兴得一下便窜了起来。 小狮子则是站在了狞猫面前,和他玩儿拍爪爪的游戏。 他的崽崽们真是,超级和谐友爱的嘛。 要是他的吉祥也能融入进去就好了。 小王子低头看了眼,白猫从他怀里探出一个脑袋,趴在窗台上往里看,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羡慕极了,一双浅蓝色的眼亮晶晶的,又带了点柔软。 吉祥平时都是单独的一只猫猫,看起来就很可怜。 他要帮吉祥交朋友才对。 怀着满腔期待,小王子推开了房门,豹猫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是一串意义不明的喵喵叫。 同声传译器飞快翻译了他的意思,借由耳机输送给祁云。 “——我呸!秃毛猫就是个王八蛋,他以为他谁啊?他凭什么动我的多肉,他以为仗着自己有病我就会让他,想都别想,不可能!看什么看,丑八怪,不要脸!滚啊!!!” 祁云:“……?”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我得帮我的猫猫融入这个和谐友爱和平团结的小团体! 秦戈:不需要,你怀里很好,勿cue,谢谢。 –––––– 第71章 金色海之花。 祁云愣住了。 小王子站在门口, 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进去还是不应该进去。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他的崽崽吗? 这个翻译器,唔……会不会坏掉了呀? 乔乔这么小、这么乖、这么可爱的猫猫,怎么会开口凶巴巴地骂人?还有, 他说的秃毛猫指的是谁?他在和谁吵架? 小王子悄悄抬腿,往后撤了一步。 一定是翻译器坏了, 和他的崽崽没有关系。 他的崽崽们每个都这——么乖! 明明就超乖的好吗?! 小王子这样想着,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他大抵是运气不好, 才退了没两步气势汹汹的小猫咪便看见了门口的他,眼睛“蹭”一下便亮了, 飞快从雪豹脑袋顶上窜下来, 在所有猫猫还没反应过来时溜到了祁云脚下, 两只小爪爪用力抓住他的裤脚, 人立而起,撒娇一样。 换做以前,小王子肯定二话不说便把乔伊斯抱起来,在他的小脑袋上啾咪啾咪好几口。 今天嘛…… 祁云低头看一眼。 豹猫眼巴巴地看着他, 两只爪爪拽住他的裤脚, 连带着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衣服上,小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样子,配上他不断抖动的猫耳朵, 几乎能把人萌出血。 然而他嘴里说的却是。 ——“你快帮我打他!臭毛毛球!秃毛猫!他又动我的多肉,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盆栽,凭什么三番两次来碰我的东西,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我呸!他凭什么动我的东西嘛, 打他打他打他, 他乱动别人东西,打他!” 祁云:“……” 祁云:QAQ。 乔乔!不可以这么暴力!你这么小一只小猫咪,怎么使用暴力!会被其他猫猫压成一张猫饼的! 小王子苦哈哈地看着豹猫,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行呀乔乔。” 豹猫歪着脑袋看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以往他这样拽祁云的衣服时,祁云多半会以为他在要抱抱,手上空落落的便把他抱起来,有东西便只能遗憾地蹭蹭他的脸颊。 他以为祁云说的“不行”,指的是不能够抱他。 毕竟他怀里还有一个看戏的白猫吉祥。 小猫咪撇撇嘴,小脑袋不甘心地低垂下去,他想了两秒,尾巴突然高高翘起来,愉悦道:“你不帮我,那我就自己咬他!我把他的尾巴咬断!” 祁云:“!” 不可以啊乔乔!!!!!! 那是你的同学!!!怎么可以这样对同学!住嘴! 小王子正要开口,一只大号的猫猫爪爪从天而降,按在了豹猫的身上,把他“啪叽”按成了一张软绵绵的猫饼。 雪豹的声音随之传来。 “够了,乔伊斯,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祁云惊讶地发现,豹豹的声音也变成了流畅的电子音。这意味着,这番话他是用兽语说的。 小王子理解雪豹和猞猁用兽语说话。 谁还没有个悄悄话了嘛。 他没想到,翻译器这么厉害,连豹豹的悄悄话都能翻译出来。不过也是,路说翻译器的功能可多了,最具体也最为完善的一项功能便是翻译兽语。 偷听别人悄悄话,说话的人还是自己的学生,一个今年刚满一岁,一个年龄未知,祁云有点心虚,脚步又悄悄往后挪了一下。 豹猫不高兴地踹开雪豹的爪爪,顺着祁云的衣服飞快爬上他的肩头,拽住了祁云的一缕头发对着雪豹吐舌头。 “略略略!你管不着管不着管不着!”他做了个鬼脸,两只爪爪用力扯着自己的小猫猫脸,“豹豹讨厌!” 雪豹很无奈一般,“你怎么说都可以,不准再咬维安了。” 小王子的耳朵支棱起来。 他捕捉到了“维安”这两个字。 整个大猫班,他唯一不知道名字的只有一只猫猫,那就是不愿意搭理他、也不愿意搭理别的狞猫。 唔……那这样说的话,乔乔口中所说的“秃毛猫”岂不是指的是狞猫? 祁云抬头偷瞄几眼狞猫。 也不是很…… 打住!他在想什么!不管秃不秃,那都是他的崽崽! 祁云侧过脸蹭了蹭豹猫的身子,小猫咪嫌弃地用肉垫来推他,“讨厌鬼,臭人类,怎么又乱蹭我,讨厌,和豹豹一样讨厌。” ……如果不是他被蹭的小呼噜都打起来了,小王子说不定会象征性地相信他一下。 他的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小心问道:“豹豹,它们闹矛盾了吗?” 雪豹眸中有诧异浮出。 以往不管豹猫和狞猫吵成什么样,祁云多半会以为他俩是在玩儿,或者是在唱歌,这还是他第一次猜对。 雪豹弯了下眸子,温声道:“嗯,是在吵架。狞猫不小心碰了乔伊斯的多肉,乔伊斯不高兴别人碰他的东西,便和狞猫吵起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仍然是温和的,“现在已经解决了,祁老师不用担心他们。” 小王子看看一脸要鲨猫的狞猫,耳朵边是豹猫重复的“讨厌鬼”,目光移来移去,最终又落回了雪豹身上,目光里带上点狐疑。 这叫“已经解决了吗”? 豹豹是不是在驴他? 豹豹怎么会驴他嘛,豹豹也是他的好崽崽,肯定是翻译器出问题了。 反正不是崽崽的错。 雪豹话罢,带着狞猫到了另一边给他顺毛。 他走开后,他身后的小狮子哒哒哒跑过来,自发把祁云围住了,绕着他的脚转圈圈。 “祁老师,你来做什么呀?是来陪我们玩儿的吗?”语气里满是欣喜和雀跃,显然高兴极了。 小王子悄悄松口气。 呼——小狮子还是平常那个粘人的小狮子,没有变! 他面上露出点喜色,揣着白猫就地坐下,脸在小狮子柔软的鬃毛上蹭了蹭。 超级软的! 他乐颠颠道:“对呀,我来找你们玩儿。” 提起“玩”,白虎便高兴了,撒开蹄子跑到祁云身边,眨巴着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 “我们玩什么祁老师!” 祁云过来是想听崽崽们说话的,来玩儿只是他顺口说出的,真要玩点什么…… 他沉思的功夫,一旁小憩的猞猁醒了,抬腿跨过小狮子,爬上了祁云的膝盖,用额头顶了顶他的手背,软绵绵地叫起来,“嗷呜嗷呜。” 祁云低头看了眼,暂时把白猫放进外套里,伸手将猞猁抱起来,乐陶陶道:“崽崽呀!今天高兴一点了吗?” 猞猁点头,目光注视着他,余光却是往他怀里跑的。 他软声道:“看见祁老师,我就高兴了。” 小王子更高兴。 他忍不住低头,在猞猁脑袋上啾咪一口。 他啾完这口,怀里的白猫应声探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盯着猞猁。浅蓝色的瞳孔微微闪了闪,靠近祁云,爪爪抱住了他捧着猞猁的一只手臂上,软绵绵地叫出声。 “喵呜喵呜!” 白猫回头,眼巴巴望着祁云,眼里装模作样地浮出一层晶莹,小模样很委屈,全然一副看花心主人的模样,细声细气地喵呜着。 祁云的身型却微僵。 他耳中,翻译器一板一眼地翻译着两人的对话。 猞猁:“不要脸。” 白猫:“多少比你好点,毕竟有的人只会说好听话了。” 猞猁:“我说的话他能听懂,你说的他听得懂吗?多少岁了还不能开口的废物。” 白猫:“我不能开口他照样喜欢我。” 猞猁:“耍心机的喜欢叫什么喜欢?有本事你别对他哭哭啼啼。” 白猫:“要你管?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去自省,为什么他更喜欢我不喜欢你,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是他的猫,你只是他的学生,我才是能陪他长久的那个。——你羡慕不来。” 这之后猞猁便不说话了。 小王子猜测了一下,他的沉默等同于吵输了。 他看了眼一脸小委屈的白猫,目光移到嘴巴甜甜的乖巧猞猁身上,突然觉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 坏掉的可能不是翻译器。 是他。 小王子头都大了。 猞猁和吉祥不是好朋友吗?他们之间说话,怎么会这么剑拔弩张?每一句话悉数带着浓浓的挑衅和火星味儿,连迟钝的小王子都听出来了。 小王子心慌慌,要撸三只猫猫才能够缓和过来。 他左手揉揉白猫,右手揉揉猞猁,最终把脸埋进了小狮子背部,久久没有抬头。 他的崽崽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因着听不懂崽崽们说话,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他通常是选择自己胡乱猜一个的。 在他的猜测和想象中,他的崽崽们乖巧又可爱、善良又活泼,彼此虽然打打闹闹,但却是个团结和谐的小团体。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嘛。 反正都是他的崽崽,他的崽崽不管是什么性格,都超级超级可爱! 这样表面装乖,背地里却在暗戳戳吃醋的样子,好像有点更可爱了。 护短的小王子抬头,在吉祥和猞猁头上分别亲一口。 “崽崽们今天好可爱呀。”他忍不住道。 猞猁软绵绵地叫,“只有今天可爱吗?其他天难道不可爱吗?” 祁云认真道:“其他天也很可爱呀,今天尤其可爱嘛。”今天他可是听得懂崽崽们说话! 白猫没有问这么傻乎乎的问题,小肉垫蹭着祁云的脸,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伸出两根爪爪,比了一个小小的“二”。 “你亲了他两次,我只有一次,还不够。”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比他多。” 猞猁听得直犯呕。 “呕。恶心。” 祁云盯着这位“小可怜”看了两秒,没忍住笑出声。 他的吉祥!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亲亲也要计算次数! 啊啊啊太可爱了吧! 祁云二话不说在他额头又亲了一口,顺带捏住他的爪爪,往他爪爪上啾咪了两口。 猞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当祁云的猫猫真好,祁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猞猁也想当祁云的猫猫。 他不满足于学生的这个身份,学生的身份只是一时的,只有祁云猫猫的身份才是长久的。 如果他成了祁云的猫猫,祁云可以随时随地亲亲他、抱抱他,祁云会喂他吃东西、给他洗澡、带他出去玩儿。 可他不是祁云的猫猫,那只该死的、突然冒出来的流浪猫才是祁云的猫猫。 猞猁很确定,他对祁云有的只是依赖和习惯,像是小朋友争宠一般,他被祁云吸引着,不由自主靠过去,并将祁云划分到了自己的所有物当中。 这和男女之爱无关。 他就是单纯的想要独占祁云。 猞猁眸光阴沉沉地望着秦戈。 这只白猫真碍眼。 大概是他盯着吉祥看的时间太久了,祁云也察觉到了,回头看他一眼,蓦地想起自己来时做的决定。 他要让他的崽崽和猫猫成为很好的好朋友呀! 小王子捏着吉祥的爪爪伸了出去,笑弯了一双眼,“猞猁也想和吉祥贴贴吗?来,你们拉手手,以后做好朋友嘛。” 他如法炮制拉起猞猁的手,把两只猫猫的手叫叠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两只猫猫,想看看他们会说什么。 猞猁眸光一闪,下颔隐约绷紧了,抬头看向祁云,面上露出的神情轻松又惬意,大大方方道:“好,既然是祁老师做的决定,那我愿意和他交朋友。” “交朋友”三个字被他咬得比其他字瞧重一些。 傻乎乎的小王子自然听不出来。 但不代表秦戈听不出来。 他忍着抽手离开的冲动,抬头眼巴巴地看向祁云,目光怯生生的,一双几乎变成了墨蓝色的瞳孔沉甸甸的,被一星水润给擦得干净雪亮,犹如倒映进去了星河一般。 他在害怕,却又强忍着害怕和猞猁握手。 因为让他握手的人是祁云,所以他不会反抗。——他对祁云,百分百的信服。 小王子从他的动作里接受到了这几个动作,还来不及说点什么,翻译器“滴”得一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秦戈:“呕!!!你不嫌恶心我嫌恶心,快点松手!” 猞猁:“呕!!!你比我更恶心!你比我恶心一万倍!我一点也不恶心,最恶心的猫猫就是你!” 祁云:“……” 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做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情和说的话这么不一样的? 小王子有一点好奇。 同时又有一点想笑。 他试探着松开了手,留心观察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爪爪。 几乎是他的手刚撤走,两位当事人便不乐意了,同时收回手,将爪爪重重按在怀里,不动声色地蹭了蹭肉垫,脸上的嫌弃呼之欲出。 这些小动作做得隐蔽极了,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一边嫌弃,一边又迫不得已和对方握爪爪。 祁云忍不住笑了。 他眉梢眼角满是笑意,浅蓝色的瞳孔仿佛映进了一汪灿烂的星河,璀璨极了,衬着他眼角两滴鲜红若血的朱砂痣,实在是漂亮极了。 秦戈的目光无意间向上一瞥,望着他的笑颜微怔,几乎要挪不开眼。 猞猁抬头看了眼,闷闷不乐地把爪爪塞进祁云臂弯里。虽然知道祁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还是有一种祁云现在是在嘲笑他的滑稽感,那层薄脸皮猛地变得通红起来,脑袋顶上两只耸立的耳朵也焉巴巴地搭了下来。 “笑什么嘛。——祁老师为什么笑话我?” 小王子勉强敛了笑意,望向猞猁,“我没有笑你呀,崽崽想什么呢?我看见你和吉祥就高兴,高兴了才想笑呀。” 秦戈的目光随着祁云的动作而移动着。 他的目光游移在祁云面上,从他的眉移到他的眼,移到他眼角鲜红的朱砂痣,又移到他微红的唇瓣,最终移动回了他的双眼。 祁云的眼睛是和他一样的蓝色。 很漂亮。 不同的地方在于,祁云的瞳孔是一枚通透的、白蓝的宝石,如同最纯粹的幽蓝海水在猛烈的日光下闪烁着,他一笑,这片海面便成了波光粼粼的。 而他的瞳孔是会随着心情及光线的变换而变化的。 他的情绪越浓烈,瞳孔的颜色便愈发浓重,却又在浓重中透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光亮来,纯粹的、干净的、剔透的湛蓝,是一碧如洗的晴空。 相比起自己的眸子,秦戈更喜欢祁云的眸子。 祁云这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生得不好、无一处生得不妙。 秦戈望着他的脸,神思跳了下,突然从中抓住了一根浅浅的丝线,这根丝线教他从祁云的面上察觉出了一点熟悉。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祁云似的。 又或者,在很久之前,他认识祁云, 这不太可能,秦戈对在第一治疗院接受治疗之前的事记得不甚清除,但不可能人人都和他一样,被抓进过这样的地方折磨,从而变得精神恍惚。 如果他从前认识祁云,祁云一定会认出他是谁的。 秦戈回想了下第一次见到祁云的场景。 少年穿着一身被勾得破破烂烂的衣裳,料子是淡蓝色的,同他的眸子有些像,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做成的,柔软极了。 他当时饿得受不住,委屈巴巴地蹲在街边,将自己团成了小小的一团,像是天真的以为,这样便不会再饿了,可他肚子的叫声却大得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林右当时听得大发善心,也不知他一只柯基,哪儿来的这么多管闲事的心,和他汇报之后便推门下车去了。 秦戈记得非常清楚。 林右同祁云解释过后,他抬头望过来,那目光是单纯懵懂的,里头是纯然的陌生,压根不认识他是谁。 他的兽形态没几个人见过,祁云自然也不会见过。 ……现在是见过了,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就是秦戈。 秦戈没由来觉出了一点心虚,偷偷抬头看一眼祁云,将目光又垂下来,只盯着自己的爪爪。 祁云不认识他——这件事是肯定的。可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 他在祁云身边待得越久,这种熟悉感便越来越深,浓烈到他已经无法忽视的地步。 如果…… 他说的是如果。 如果他以前真的和祁云见过,祁云为什么会忘记他? 原因是否和他一样? ……这么好的祁云,怎么能经历那些痛苦。 他承受不住的。 假使真的是那样,秦戈宁愿他从未认识过自己。 “吉祥?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呀?” 祁云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白猫猛然回神,对着祁云伸出爪爪,目的明确地指向他的脖子。 小王子也不知他哪儿养成的癖好,在怀里坐久了,便要他抱,不止要抱,还要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爪爪短了够不着他的脖颈,便坐在他的手臂上,勉强用爪爪来勾着他的脖颈,小脑袋也一同搭在了他的肩窝上。 几乎是他一伸手,祁云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右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将他托了起来。 白猫难得有些闷闷不乐地把脑袋埋咋在了他的肩窝上,脸蹭了蹭他的脖颈。 “吉祥,不要蹭,有点痒,我想笑嘛。” 秦戈停止了动作,靠在他身上不说话,只给猞猁一个屁/股看。 猞猁气得爪爪痒,想挠他一下。 终端“滴答”一声,是午餐的提示铃声。小王子一手托着突然脆弱的小猫咪,另一手抱着猞猁站起来,低头看向小狮子,“小狮子,走啦,我们去吃午餐。” 小狮子站起来,跟在他身边缓缓向外走着。 白虎没什么耐心,早在两只猫猫开始争宠的时候便跑出去抓蝴蝶了,乔伊斯坐在他脑袋上也跟着跑了。 雪豹给狞猫做完了心理疏导,带着他又回来了。 狞猫刚出现,祁云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他想看看那枚金色海之花的种子。 金色海之花只有皇室和巫女能碰,巫女一族避世不出,小王子也只见过姐姐一个巫女。 那粒种子便只能是皇室送的。 午餐时间,小王子叼着筷子尖端开始数自己家的族谱。 海神没什么架子,不过很注重血缘,她赐下的金色海之花只有拥有着纯正皇室血脉的人鱼才可以取用,不过能不能催熟是有条件的。 他只有一个哥哥和姐姐,父皇母后是纯正的皇室血脉,听父皇说,母后当年是另一个王国的皇女,被他一见钟情之后给拐回来的。 也就是说,母后那边的亲戚也是皇室,拥有正统皇室血脉的少说也有四五个。 母后可说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 父皇只有一个弟弟,早几年爱上了一个人类男人,用三百年的寿命换了一双腿上岸去了。他舍弃了自己的双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便不再算是人鱼了,无法下到海底呼吸,纵使拥有皇室血脉,也碰不到金色海之花。 唔……会是谁呢? 小王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可疑人员,反而把自己愁到了。 究竟是谁嘛? 柠柠的种子是谁送的嘛? 哥哥那个臭脾气,是不可能对毛绒绒和岸上的东西有好脸色的,明明他是最喜欢上岸的一个,却偏偏对岸上所有能呼吸的生物都不怎么喜欢。 姐姐不喜欢上岸,极少数去岸上都是带他去巫女禁地,别说见到毛茸茸了,连岸上的活物也从未见过。毕竟岸上生活的人类是不可能突破巫女禁地的防线及结界的。 父皇母后便更不可能了。 好难想哦,小王子的脑袋都要愁秃了。 祁云的心事藏不住,全写在了脸上,吃过午餐,雪豹便到他的宿舍来了。 这会儿是午睡时间。 雪豹推开门时,小王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天花板发呆,面上是一个大写的“愁”。 他悄无声息走过去,用毛绒绒的脑袋顶了顶祁云自床沿垂落下来的手。 小王子吓了一跳,险些从床上蹦起来。 “是豹豹啊,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他把被子掀开,“豹豹,找我有什么事呀?” 雪豹指了指他的身后,“他们睡着了,我们先出去吧,去祁老师你的办公室。” 他爪爪指着的地方躺着三只猫猫,一只吉祥,一只乔伊斯,还有一只塞西尔。 祁云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去,衣角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侧头一看,是白猫的一只爪爪。 他轻轻拉了拉,那只爪爪没有松开的迹象,雪豹面上露出些许为难,却见祁云一点也不慌地低下头,在那只白绒绒的爪爪上吧唧吧唧了几口。 被亲了好几口的秦戈瞬间满意了,爪爪软绵绵地倒在床铺上。 小王子下床穿上鞋,同雪豹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了呀?” 雪豹道:“祁老师,吃午餐的时候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方便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小王子眨眨眼,“我看起来很明显吗?” “嗯。” 只差没把“我有心事”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小王子唉声叹气道:“我有事情想不通,豹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呀?” “想不通的事情不是很急的话,可以放在一边,等大脑放松之后再仔细想,放松状态下,更容易想起一件事,大脑一直处在紧绷状态的话,反而不容易想起来。”雪豹温声细语地道。 他的声音是极温润的,似一块美玉一般,含着未经雕琢的天然质感,语速不急不缓,话里话外流露着真情实感,同他的交谈、听他说话,身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像被淙淙溪水洗涤过一般,舒畅得连骨头也酸了。 小王子不知不觉便被他说服了,信服地点点头。 “好吧,既然豹豹这样说,那我听你的,先不想了,等我放松之后再想也不迟,这件事不急嘛。” 雪豹笑了,“嗯,祁老师有任何想不通的事都可以来问我,能帮上祁老师的,我一定会尽力。” 祁云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雪豹,小心思活络起来,疯狂在心里拨拉小算盘,一会儿犹豫、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好奇。 雪豹有些疑惑,“祁老师怎么了? ” 祁云小小声道:“我刚才突然想到,这件事豹豹应该是知情者,不过涉及了一点隐私,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雪豹问:“什么?” 祁云的眼睛亮了亮。 “昨天半夜我口渴醒了,发现狞猫不在床边,所以我就找出去了。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抱着它的宝箱在说悄悄话,不过我没有听懂。”小王子停顿了下,鼓足勇气一口气道:“它的收藏物里有一样东西我觉得很眼熟,是一颗很小的、白色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我在我们家乡那边也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不过那个东西,唔……相当于我们那边的土特产,没有本地人的引荐,轻易是别想得到那件东西的,所以我比较好奇,它的那一颗是怎么得到的呀?豹豹你知道吗?” 雪豹沉思了会儿,点头,“如果是他箱子里的东西的话,我应该知道。” 祁云双眼微微一亮。 “可以告诉我吗?” 雪豹又是沉思一瞬,“可以。” “这样柠柠会不会不高兴呀?我昨天想找它借那颗东西看看,它一点也不乐意,还差点生气了。柠柠看上去很不喜欢别人动它的东西,柠柠要是会生气的话,那我不问了,这毕竟是它的隐私。” 雪豹温和道:“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隐私,我们班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东西评头论足,狞猫的宝箱是藏起来的,他一开始没有藏起来,就这样丢在床上。但乔伊斯是个熊孩子,多看了两眼,又对他的东西评头论足,狞猫便不高兴了,从那之后,他便把东西藏起来,不给别人看了。祁老师如果早来一些时间,狞猫还没有把东西藏起来时,还可以听见他给别人介绍那些东西。” 祁云似懂非懂,“那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呀?” 雪豹道:“那是别人送给他的,我并不认识那个人,也没见过那个人。狞猫刚出生时走丢过五个月,他的体质和我们一样是特殊的,生下来没几天便能够站起来走动。他莫名其妙消失了五个月,又莫名其妙回来了,身上还带着这些东西。” “他跟我们说,他消失的那些时间是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生活。但他记不清了,他的记忆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模糊了,只记得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后来约莫是被什么人给捡回去了。” “那个人就是送东西给他的人。他说那个人对他很好,宝箱里的东西全是那人送给他的,他呆在那儿甚至不想回来了。” “后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把狞猫送了回来,只留下一句,他会再来找狞猫,从此便消失了。” “狞猫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因着那个人再也没来接他,他便叫人家死骗子,豹猫也跟着学了过去,他却不许,说这昵称只有他一个人能叫得。” 祁云感觉豹豹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小王子一点线索也没有。 不过,他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这颗种子一定是皇室中人送给狞猫的。 金色海之花的种子只有皇室能碰,除了太金贵之外,还因为,普通人鱼碰到金色海之花会被灼伤,除非是皇室将金色海之花送给普通人鱼,他们才能够触碰。普通人类倒是不清楚。 这一举动是非常郑重的,里头好像还有什么含义,不过上课成天摸鱼的小王子不记得了。 而狞猫的情况让小王子更近一步的确认。 人鱼,擅于惑动人心,他们的歌声天生便拥有魔力。 而皇室可以随意操纵这份天赋。 虽然小王子不会,不过他记得很清楚,课本上有说过,这份天赋如果利用得当,人鱼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何况一个小小的惑动人心。 可惜,从未有鱼鱼到达过这样的程度。 不过嘛,能模糊一个人的记忆,定然是皇室的所作所为。 但这个人为什么抹得马马虎虎的呀?柠柠身子还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只是不太清楚。 莫非…… 这条鱼鱼和他一样,也是喜欢上课摸鱼的?所以学艺不精,连抹去狞猫记忆这件事都做得不甚熟练。 小王子在心里唏嘘。 雪豹在此时问道,“祁老师想到什么了?” 祁云回过神,慌忙摇了摇头,“没什么,豹豹你继续说吧,我安安静静地听着你说。” 雪豹于是又开口了。 “你说的是一颗种子,狞猫很宝贝这颗种子,想尽办法想把它种出来。但不知为何,那颗种子无论在什么土壤内都无法发芽。” 雪豹还有一句话没说。 狞猫试过所有的土壤后,觉得自己被骗了,呆愣愣地趴在种子面前,他趴了一整天,天黑时才捡起那颗种子,迈着酸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徒留一句几乎被风吹散的话在空中。 “……骗子,又骗了我。” 当时的狞猫是人形态。 可当他得知那颗种子不能发芽后,他舍弃了自己的人形态,宁愿以兽的形态过完接下来的、最多也只有三十年寿命的人生。 这颗不会发芽的种子不止是种子。 还是狞猫的心。 他模糊的记忆中,几乎是从一出生,他便待在了死骗子身边,死骗子待他很好,比所有嘴上说着“爱他”,却不肯抱他一下的人要好得多。 在他的意识中,死骗子就是最好的。 他今年一岁,离开死骗子七个月,待在死骗子身边五个月,那几乎是他的半辈子了。 种子不会发芽。 他也不会死而复生。 小王子愣了很久,面上的表情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风把未关稳的门吹开了一条极细的缝,他没有注意到,缝隙中有一撮酒红色的毛毛一闪而过。 门后,狞猫趴在地上,两边眼眶酸涩得要命。 ……死骗子最讨厌了。 为什么要骗他嘛,不要他就不要他了,干什么还有编一个谎话来哄他? 他身旁,以豹猫为首,白猫、猞猁、小狮子、白虎依次排开,几只猫猫挤压在了狭窄的门口,险些为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打起来,最终豹猫以身型最小获胜。 秦戈咬牙对身后的猞猁道:“滚开点,门没关紧,你是想把门挤开吗?” 猞猁阴恻恻地看着他,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嘲讽似的的笑容,“你和我换我就不往前凑了。” 两只相看两相厌的猫猫对视一眼,都恨不得能咬死对方。 正在此时,屋内响起祁云的声音,很迟疑的。 “那个,豹豹,这颗种子不应该种在土里呀……它是水生植物,应该种在水里的。” 狞猫动作猛然一顿,那丝希望刚升起来,便又迅速地低沉下去。 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不管是水生植物还是陆生植物,他全试过了,没有任何种植环境能让那颗种子开花。 屋内,雪豹说出了同样的话。 “狞猫试过了,所有方法都试过了。” 小王子纠结地拧着眉毛。 他种过金色海之花,不过是在海底。他的动作也不算种,他只要把种子找个地方埋下去,不埋,单纯浮在水中也行,再陪海之花说两句话,实在不行唱首歌,海之花就会自己发芽开花。 在陆地上,他还没试过。 不过应该是一样的,种子是一样的便差不离嘛。 但海之花是海神之花,它的另一个名字是海瑟薇之花。金色海之花又更为会中文些,小王子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豹豹。 ……告诉? 被哥哥抓住了,他怕被哥哥揍,虽然哥哥也不舍得。 不告诉? 可听豹豹说的,那颗种子是别人送给柠柠的,也是柠柠唯一的念想,柠柠会很难过的。 比他被哥哥骗丢了小肥兔兔们还难过。 不过,这颗种子既然已经被皇室带上陆地,送给了柠柠,那便表明,这是海神允许的。 没有海神允许,金色海之花的种子绝不可能跨过那层结界,它在跨过结界的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他只是说一声,应该没什么问题。 唔……他只说一半真的,剩下一半编就好了,反正他的故乡离这儿可远了。 小王子欣然做了决定,开口认真道:“这颗种子真的是水生植物,它只有在水里才能发芽、开花,我的家乡也有人种它,只不过是种在海水里的。真的,豹豹,我没有骗你。” 雪豹望着他,面上适时露出了一点惊讶。 “你说的,同狞猫那颗应该不是同一种,它的种子一泡到水里便会褶皱,那颗种子祁老师昨天看到过了,表层的褶皱便是他用水泡皱的,把他心疼坏了。” 小王子:QUQ。 他要开始忽悠大法啦! 小王子满脸认真,“豹豹,你想不相信我,那颗种子在我们家乡被称之为神奇的种子,只为了它想见到的人而开放。它是一颗有魔力的种子,可以存活上千年。” 宇宙不灭,它即不灭。 金色海之花是自然的产物,也是神明的赐予,它同天地的寿数是一样的,永不枯萎、永不消褪、永远盛放。 每一颗金色海之花中都蕴含着自然之力,它们是自然的孩子,自然又怎么可能泯灭自己的孩子。 小王子忽悠得头头是道,“简单点来说,这颗种子拥有魔法,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嘛。”① 雪豹眸子里含上浅浅的笑意,“祁老师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会魔法?” 祁云有点心虚,为了不让自己的谎言被戳穿,硬着头皮把这句话应来,“那当然了,我当然会魔法!” 雪豹眸子里的笑意更浓厚了。 “祁老师真的有魔法吗?” 小王子逐渐理直气壮起来,“你相信我嘛,我肯定不会骗你的呀,我真的有魔法呢,我还种出过金……神奇的种子呢!我让它开花啦!” 门口的狞猫僵成了雕塑,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好半晌才抬头,眸子里燃起非同寻常的亮光。 屋内,雪豹笑眯眯道:“祁老师既然有魔法,怎么察觉不出来门口一直有人在偷听?” 门口的所有猫猫:“!!!” 豹豹你怎么可以这么没义气?! 小王子一愣,下意识把目光转向门口。 下一瞬,狞猫用爪爪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是挤成一团的毛绒绒们。 所有猫猫:“!!!!!!” 狞猫干什么吃的?! 祁云和门口的猫猫面面相觑,眨了眨眼,略带了点疑惑道:“崽崽?” 被他叫过崽崽的猫顷刻炸毛。 他的目光移到了猫群中最显眼的那只白猫身上,“吉祥?” 准备开溜的秦戈:“……” 听墙角还被当众拆穿,大名鼎鼎的秦上将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在了祁云面前。 小王子的目光扫来扫去,下意识道:“乔乔呢?” 猞猁和秦戈一左一右钳制住豹猫的前抓,把他推到了祁云面前,白虎在背后心虚虚地又把他往前顶了一段距离,旋即飞快躲到了装死的小狮子身后,和他一起装死。 已经逃走结果被猞猁眼疾手快抓回来的豹猫:“……” 一群王八蛋。 诅咒你们全部秃毛。 没有了毛绒绒,看臭人类还喜欢你们哪里,哼。 祁云的目光落到了最前面的狞猫身上,狞猫一脸的沉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祁云,微微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像是不可置信似的。他的面色是凝重的,可那双眸中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亮光。 “你刚刚说,你种活过这种种子?” 狞猫太需要什么东西来吊着他了。 七个多月、两百一十多天、七千多个小时、四十四万多分钟……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死骗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他当时没那么听话,没有信了死骗子的话回家就好了。 短短五个月。 他会记一辈子。 那颗种子支撑着他生活的劲头,他始终不肯相信这是颗石头。哪怕它就是颗石头,狞猫也告诉自己,这是一颗种子。 死骗子说它是一颗种子。 它便是一颗种子。 事到如今,狞猫已经不再纠结这颗种子是不是为了他而盛放的,只要这颗种子能够发芽、开花,哪怕不是因为他而盛放,他也心满意足了。 至少,要让他知道。 他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是白费功夫。 雪豹温和地翻译了狞猫的话,愣住的祁云回神,对着狞猫点了点头。 “在我的家乡我可以,在这里,我不确定。” 狞猫的语气里带上了恳求,“你可以试试吗?试试让它发芽,不成功的话……也是可以的。” 赌一把,让祁云试试。 狞猫目光灼灼地看向祁云,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祁云身上。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雪豹翻译过后便看向祁云,“祁老师要试试吗?” 小王子下意识看向狞猫,被他眼里的哀求和渴望烫到了,搭在腿上的指尖略略一蜷缩,心里兀自纠结起来。 他一开始只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豹豹的呀。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要去种金色海之花。 祁云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应该怎么办嘛?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金色海之花能不能在陆地上盛开这一点,小王子还不确定。 海神允不允许另说。 小王子余光悄悄瞄了一眼,随着他的犹豫不决,狞猫眸子里骇人的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面上的神情也一点点沉了下去,难过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祁云想,不管了。 他的崽崽这么难过,怎么可以让他的崽崽在拥有了希望之后再剥夺他的希望。 那样太残忍了。 更何况,小王子舍不得他的崽崽难过。 他于是硬着头皮开口:“我可以试试,不过只是试试,我也不确定它能不能开花,我真的不确定哦,如果没有开花,你不可以对我生气、也不可以不理我、——更不可以太难过。” 他的崽崽难过,他也难过。 唔……希望哥哥到时候不要揍他。 许愿哥哥不知道这件事,海神保佑,这件事一定不可以传到哥哥的耳朵里。 哥哥这么讨厌陆地上,要是被他知道了…… QAQ屁屁会疼的。 说不定还要被逼着去上学,想想就可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狞猫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道:“好!” 他飞快转身跑了,没多久又宝贝似的捧着那颗种子回来,全程忽视了门口装死的五只猫猫。 种子被装在一个小木头盒子里。 小王子道:“可以给我一个装水的容器吗?越大越好。” 雪豹笑道:“这得问白虎,这院子里的东西他最清楚。” 门口装死的白虎支棱起来了,带着不敢回头的小狮子哼哧哼哧去杂物间扛了一个大型鱼缸回来。 小王子目瞪口呆。 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鱼缸! 他们大猫班的院子里还真是有很多宝贝! 鱼缸里被源源不断地装填进了水,狞猫感觉的那颗憋下去的心也跟着慢慢鼓起来。 无论如何,他希望这颗种子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狞同学要加入小王子无脑吹后援团啦QUQ。 其他猫猫:一点也不高兴。 我回来啦,这段时间更新不太稳定,这章留言的所有小可爱发小红包鸭。 第72章 他的种子开花了。 水缸里的水渐渐被注满了。 小王子觉得, 他们大猫班的院子里真的是藏龙卧虎,连这么大的鱼缸都有,看上去能把鱼鱼状态的他完全装进去, 还不嫌拥挤。 想到这里,小王子心头有点蠢蠢欲动。 好久没有游泳、也没有泡水了。 鱼尾巴有点痒痒, 想去水里泡泡QAQ。 幼儿园规定的秋游快到了,要不……他自己悄悄夹带一点私货, 把秋游的地方定在有海或是有湖泊的地方? 崽崽们去玩儿, 他在水里泡,两全其美! 祁云心里已经盘算得差不多, 美滋滋地关了智能注水器的开关。 盛放种子的盒子就在鱼缸旁。 祁云打算伸手去拿, 指尖还没碰到种子, 狞猫便小气吧啦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小心一点,不要碰坏它了。” 祁云乖乖把手势改成了捧,挽起江边的袖子,将种子放进了鱼缸中, 水温微凉, 漂浮不定的感觉却是他最喜欢的。 狞猫整只猫猫贴在了玻璃上,眼睛瞪得格外大而圆, 紧张兮兮地望着祁云的手。 鱼缸宽阔的另一侧,蒙混过关的几只猫猫也贴着玻璃观看。 祁云的手是极好看的, 指骨纤细而又骨节分明, 做什么动作都好看,指腹圆润得如同葱白, 手背的肌肤奶豆腐一般, 好似轻轻一碰便会散开。 而现在, 这双手泡在了水中。 微凉的水流环绕着他的手背、指缝、掌心。 他小心翼翼地、无比谨慎地松开合拢的掌心,那颗种子从他掌心脱落,却没有轻飘飘地沉在水滴,而是保持着一个不上不下的距离,环绕在祁云手边。 狞猫着急地喵呜了好几声。 雪豹自发接过翻译的责任,“他问要怎样才能够发芽,需要多久的时间,能不能快一点?” 小王子没有回答。 他置于缸内的手在水里游来游去,种子被他游动的手掌带来的的水流挪动着位置,始终不远不近地游离在他的手边。 狞猫似有所感,抬头一看,祁云眉梢眼角满是笑意,微抿着唇角,颊侧被他抿出了一个很小的、甜甜的梨涡。 再配上他的动作,完全是一副小孩儿玩水的姿态。 狞猫:“……” 他是不是被驴了? “……你是不是在耍我?不是说种种子的吗?你为什么开始玩儿起来了?你不会种的话,把我的种子还给我!骗子!”狞猫问道。 小王子看向他,微微摇了下头,颇为依依不舍地把手伸出来,那颗种子也轻飘飘地坠到了缸底。 “我没有嘛,这颗种子发芽,唔……应该要一天的时间,就让它泡在里面,别动它,说不定……明天它就自己想开了,发芽了呀。” 祁云的语气里有心虚。 他心虚虚地移开了视线。 金色海之花的发芽速度很快,在这一点上,金色海之花同高阶植物是一样的。它们悉数是内里早早地便成熟了,只是缺少一个发芽的时机。 高阶植物为想要亲近的人发芽、生长、盛开。 金色海之花为想见的人发芽、生长、盛放。 小王子其实不怎么会种植物,每次哥哥让他种金色海之花,他随便唱唱歌花就开了。 不过,在陆地上不可以随便唱歌。 人鱼的歌声天生便有魔力,皇室于歌声中蕴含的能量是最多的。 小王子身为一条皇室鱼鱼,是不可以在陆地上随便唱歌的。 会被发现的。 被发现会被做成清蒸鱼QAQ!!! 哥哥警告小王子记得可牢固了。 但不唱歌,金色海之花的种子是不会随便发芽的,他在心里悄悄打算着,晚上所有的崽崽睡着后,他再悄悄地过来唱歌。 明天一早,柠柠看见开花的金色海之花一定会很高兴的! 祁云拨拉着小算盘,刚接触过水的指尖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圆润的小水珠从他粉白的指尖往下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小点。 柔和的触感突然触碰上祁云的手背。 他低头,白猫费力地举着一块毛巾,给他擦拭手上的水珠。见祁云看过来,他抬了抬头,面容乖巧得不像话,软声软气地喵呜了一声。 祁云心里登时软成了棉花糖。 他的吉祥真是太乖了啊啊啊! 他完全把刚才的偷听风波抛之脑后,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猫猫真乖。 狞猫痴痴地盯着鱼缸内那一粒小小的种子。 “它真的……会发芽吗?” 狞猫问他。 小王子把白猫抱起来,在雪豹的翻译声中点了点头,认真道:“一定会的,它会发芽的,我们不要动它,就让它在这里晒太阳,晒够了太阳第二天它自然就发芽了。” 他微躬身,直视桌上狞猫的眼睛,“柠柠,你相信我吗?” 諵砜 狞猫默然半晌,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扭到了一边,抬起一只前爪按在了玻璃壁上。 内侧的玻璃上映出他灰扑扑的梅花爪印,柔和的水波在他脸上蜿蜒,映衬进了他的瞳眸中。 过了许久,他方才开口。 “……你不可以骗我。” 鱼缸最终被摆放在了教室内。 窗边的柜子面位置很大,把原先摆放的几台盆栽稍稍挪一下,能完全装下祁云的鱼缸便放在了上头,日光先后穿过枝叶的缝隙、窗玻璃、鱼缸玻璃、水流,最终洒在了地面上。 狞猫一整天都蹲在鱼缸面前,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小种子。 到了晚上,小王子过来抓他去睡觉。 “崽崽,别看啦,明天一觉睡醒它就发芽啦,你总不能在鱼缸面前待上一整个晚上,小朋友是需要睡眠的。” 祁云抱起狞猫,高兴道:“我们去睡觉觉。” 自从豹猫把所有猫猫叫到祁云的办公室后,一道睡觉时间,小王子便无比开心,巴不得早一点上床去吸毛茸茸。 狞猫被他抱在怀里,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鱼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狞猫白天一直想着种子,晚上做梦也梦到了种子,他不仅梦到了种子,还梦到了……死骗子。 梦里的死骗子是模糊不清的,他看不见对方的身形、面容、穿着,听声音也模模糊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它不是石头,是种子。”死骗子说。 它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奶呼呼的小奶音。也是,他那个时候顶破天也只有五个月,声音能成熟到什么地方去? “分明就是石头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种子。你是不是压根没给我准备礼物,所以故意拿石头来逗我玩儿?哼哼哼,你骗人,不理你了。” 死骗子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上了些许无奈。 “等它发芽的时候,你便知道了。它是种子,不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可他和石头也没什么区别,还这么小,你为什么不自己种?你种活了给我看。” “不。要你来。” “不要不要不要,不喜欢,你自己来。” 死骗子没有再说话。 他的头顶却覆上了一只手,动作缓慢的、不太生疏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因着是在做梦,那触感变得格外模糊起来,他甚至察觉不到多少触碰的力道。 但他就是知道。 那就是死骗子的手。 死骗子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开口道: “不听话。”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狞猫昏昏沉沉醒了过来,脑袋上仿佛还停留着死骗子触碰的感觉,没什么温度。他闭着眼睛,爪爪伸上了头顶,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死骗子一般。 身旁蓦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狞猫身子一僵,爪爪也停留在了额头上不动。 似乎是有人坐起来了,被子被小心地揭到一旁。 紧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音。 再接着,那声音突然近了起来,从他头顶上略过,赤/裸的肌肤落到了微温的地板上,发出了非常、非常轻微的一声响,平常人根本听不见,也只有一向耳聪目明的猫科动物能够听见。 ——有脚。 狞猫一瞬便确定了起床的人是谁,肉垫和人类脚心踩在地上的声音是不同的,这分明是人类的脚步声。 这间教师宿舍里只有一个人。 狞猫悄悄睁开一只眼,黄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光,没费多少功夫便轻易找到了人。 小王子光脚站在地毯上,伸手揉弄自己的眼睛,克制着打了一个哈欠。 祁云在心里嘟囔,好困哦。 想睡觉觉。 但是还要让崽崽的种子开花。 祁云穿上毛绒拖鞋,一边打哈欠一点睡眼惺忪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蓦地,他的动作顿了顿,歪头看向黑暗中的某。 “唔……怎么有声音?是不是我听错了呀?” 祁云歪了歪小脑袋,没多怀疑,继续朝着教室的方向走。 跟在他身后、藏在夹缝中的狞猫等他走远了方才呼出一口气。 好险。 他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盯着祁云背影消失的地方思忖。 这么晚了,祁云过来做什么? 教室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半夜过来一躺? ……他的种子! 狞猫的脊背陡然立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教室的方向。 祁云想对他的种子做什么? ——小王子没想做什么,他只是想让种子发芽。 进了教室,祁云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到了鱼缸边,慢慢挽起自己手臂两边的袖子,指尖最先碰了下水面,平静的水面登时荡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把两只手伸了进去,捧起那颗种子。 门外偷看的狞猫瞪大了眼睛。 祁云要是该对他的种子做什么,他现在就便扑进去把祁云赶走。 ……人类难不成都是满嘴谎话、言而无信的东西? 门内的祁云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在艰难地挽他的袖子,手刚伸进去没多久,臂弯上的袖子便滑了下来。他这会儿穿的是睡衣,布料柔滑,他挽上去没多久,袖子又自己滑了下来,很是恼人。 小王子弄了半天才把袖子挽好,继续伸手去捞种子。 他的指腹触碰到一层褶皱的皮。 那是种子外层白色的皮,祁云低头看了眼,恍然间想起了什么。 金色海之花的种子应该是白金色的才对,他就说这颗种子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原来是外面的这层壳还没有剥下来。 祁云捏着种子的指腹略略一动,轻轻松松便把种子表层的皮给搓破了。 门外看着的狞猫:“!!!” 他几乎要疯了,想也不想便冲出去,打算从祁云手中把种子夺回来。 ……然而他冲失败了。 在他即将冲出去时,一只爪子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另有几只爪爪分别拽住他的前腿和后腿,把他硬生生拽着回去,又将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狞猫抬头一看。 六只眼熟的猫猫和他大眼瞪小眼。 狞猫:“……” 这群王八蛋死偷听上瘾了吗?雪豹为什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胡来? 豹猫跳到他头顶,舒舒服服地趴了下去。 “嘘——” 捂住他嘴的猞猁比了一个手势,又指了指教室,示意他安静一点,也不要再冲出去了。 他一指教室,狞猫便着急了。 “唔唔唔!”我的种子! 雪豹拍拍他的头,“小声些,会被听见的。”他顿了顿,“我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他的动作了,祁老师不是会乱来的人,你且看他打算怎么办。” 狞猫当然不乐意。 他的种子有多宝贵,面前这群讨厌的王八蛋永远也不知道。 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他想要挣扎,谁曾想豹猫一挥手,让白虎压了上来,“说了让你安静啦。” 被体重碾压的狞猫:“……” 挣扎无果,狞猫忍辱负重,被压在白虎身下朝着教室里看。 他的耳尖突然动了动。 “什么声音?不对……哪儿来的歌声?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有人唱歌?”狞猫说着,鸡皮疙瘩几乎都要起来了,他是几只猫猫里唯一怕黑的。除了怕黑之外,他还怕鬼,三更半夜的,突然有歌声响起,还是这么飘渺的声音,若有若无、似隐似现。 不能细想,会疯掉的。 闻言,豹猫把两只小耳朵竖起来,侧耳听了半晌,“哪儿有什么声音啊?你是不是胡说八道,想吸引我们的注意,然后……” 他的动作一顿,满不在乎的脸色也变得稍微严肃起来。 “还真有声音。” 几只猫猫当中,最耳聪目明的自然是秦戈。他比所有猫猫都要先听到这声音,却没有说。 这歌声他很熟悉。 祁云刚到他府邸住的第一天晚上,下了暴雨,窗外风雨飘摇,他却听到了歌声。 听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声音,调子也闻所未闻,不能说难听,正相反,这声音好听极了。 正是因为好听,秦戈才会被吸引。 几只猫猫到处看着,完全摸不准这歌声是从哪儿来的,他脑海里却猛地闪过什么,不声不响走到了教室门前,透过门下的镂空部分往里看去—— 祁云站在鱼缸前,身子微侧,从门口的角度望进去,只能瞥见他小半边侧脸。 他微张着带了点粉的唇瓣,飘渺的歌声从他唇间溢出,他几乎没怎么动唇瓣,虚无的、模糊的、渺茫的、亘古的歌声却从他喉间发出。 这声音是若有似无的,听上去像是气息不足一般。 可秦戈却知道。 不论离得多近,这声音也是若隐若现的,仿佛身处在迷雾当中,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周身的场景,哪怕是走得再近,眼前也始终蒙着一层轻薄的纱。 伴随着这歌声。 鱼缸里的种子动了。 是真的动了。 他从祁云半合拢的指缝中浮起,在离掌心一指距离的地方顿住。 秦戈看得很清楚。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颗种子,旋即,他的目光又移到了祁云面上。 小王子微垂着头,他没有戴白天买的小黄鸭发卡,银白的长达从肩头滑落,半遮半掩住他的侧脸,一滴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在银发间隐隐若显。 他的睫毛上落满了轻盈的月光,仿佛连睫毛也变成淡淡的银白色。 那双淡蓝色的瞳孔再黑暗中瞧着色泽变得深沉了些许,里头的亮光似乎消褪了下去,却又凝聚在瞳仁正中央,那丝光亮好似是红色的,从祁云瞳孔中发出了淡淡的红光,将他的瞳孔也渲染成了红色的。 “啪。”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正蠢蠢欲动着。 秦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视线从祁云的面上移开,挪到了他的手心。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颗种子……表层裂了。 不是外界造成的损伤,它看上去更像是内部的什么东西长大了,顶开了那层轻薄得不堪一击的外壳,施施然舒展腰身,将自己的身形拔高。 一株白中掺金的嫩芽从种子里发了出来。 在触碰到水的瞬间,它迅速舒展和自己的叶片,细细的藤蔓伸展开,飞快向着两旁延展,在绕过祁云的手时,刚出生的嫩芽轻柔地、满含亲昵地蹭了蹭祁云的手背,以一种微不足道的力道。 小王子全然没有察觉,蹲在门口的秦戈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株新生的嫩芽喜欢祁云。 这场景看上去类似于雏鸟情节,却同雏鸟情节有着严格意义上的区别。 秦戈微微屏住了呼吸。 鱼缸内的嫩芽正在飞快生长着,细细的、丝线一般的纸条如同一对展翅欲飞的翅膀一般,在水波中勾勒出了一双翅膀似的轮廓。 枝条、叶片飞快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整个鱼缸,随着它飞速生长,它的颜色也在变深。原本白生生的枝叶逐渐变成了金色的,那细腻的金色极好看,颜色纯正,带着朦胧的美感,枝叶生出了淡淡的光晕,一瞬间映亮了整个室内。 秦戈感觉到了澎湃的生命力。 这生命力是从那粒种子上发出的,亦是从祁云身上发出的。 他想,他总算弄懂了祁云身上温和的气息是什么了。 那是……生命的气息。 那是纯正、温和、干净、庞大的生命之力、自然之力。 在将鱼缸内所有地方生长了自己的枝条后,金色海之花便停止了生长,一条稍粗壮些的藤蔓游移到祁云面前,最顶上的两片叶片挨挨挤挤地蹭了蹭他的指腹。 紧接着,它献宝似的从枝叶间开出了一朵小小的金色花苞,仅仅只有拇指大小。 飘渺的歌声骤然中止。 祁云伸手碰了碰花苞,眉眼弯弯地开口:“你好呀。” 花苞也蹭了蹭他,仿佛在同他说你好。 祁云的眼睛弯得更厉害了。 “我喜欢你。”他呢喃一般轻声道。 小王子有很久没有看到金色海之花了。说来也奇怪,金色海之花天生便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能力,他小时候便喜欢赖在金色海之花身边,躺在那看似纤细的枝叶编织出的藤蔓床里晃尾巴。 金色海之花也同样喜欢他。 不过面前这株金色海之花对他的喜欢有点少。 小王子有些纳闷,“你怎么没有开花呀?是我刚刚唱的歌你不喜欢嘛?” 花苞蹭蹭他的指腹,亲昵之情溢于言表。 小王子更纳闷了,哼了一首曲子,想让花苞绽放。 崽崽想看的是开花,只有花苞怎么够嘛。 然而等他唱完了整首曲子,那朵拇指大小的花苞也没有开出来。反而是其他的藤蔓上争先恐后地冒出了数不清的花苞,一朵接着一朵。 最先生出嫩芽的地方,枝条轻轻颤动了下,生出了一朵祁云掌心大小的花苞,最外层的花瓣包裹着里头的花瓣和花蕊,在水中轻轻颤动了下,鲜活得可怕。 祁云歪头,面上是纳闷和挫败。 “你怎么不开花呀?给我这么多的花苞,为什么不肯开花给我看呀?” 无数花苞一齐凑了上来,以花苞尖端的花瓣轻吻着祁云的手,最大的花苞颤动了下,似乎是在说话一般。 小王子自言自语道:“你的花花不可以给我看?好吧,我知道了,唔……开了花苞应该可以,崽崽看到之后也会很开心的。” 小王子搬了张高椅子在鱼缸前坐下,一只手压在了鱼缸边缘,他把脸靠上去,另一只手在鱼缸里搅来搅去,平静的水被他搅动得起了无数涟漪,金色海之花的枝条也随着他手走过的水流轨迹波动着。 他玩儿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呀?这个人为什么会把你送给我的崽崽呀?” 花苞啄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不行呀,好嘛,那我不问了。——你自己在这里要好好的哦,现在没有太阳了,你晒晒月亮吧,要乖哦。” 门外的秦戈走神了。 等他再回过神时,他身旁已经凑满了雕塑猫,狞猫更是整只猫猫贴在了门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玻璃鱼缸。 ……他的种子开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掉马边缘):QUQ高兴,我可真聪明,趁着崽崽们睡着了来唱歌,一定不会有猫猫猜到是我,嘿嘿。 门外的猫猫们:心情复杂.jpg。 –––––– 第73章 狞猫的种子开花了。 狞猫的种子开花了。 教室内的一幕是令人惊奇的, 淡淡的银色月光下,少年趴在了鱼缸边缘,满头月光般的银白色长发顺滑得从肩头滑落, 半遮掩住了他的面颊,他却丝毫不在意, 只是用细细白白的、藕臂一般的手去拨弄着鱼缸内不知名的植物。 金色的花发着淡淡的光,那光芒同月光柔柔地交织在一起, 于空气中缠绕着, 场景温柔而又静谧。 夜色水一般流淌,夜色撩人。 眼前人更撩人。 秦戈收回看向狞猫的视线, 专心致志地望向教室内祁云。心脏好似在突然间瘪了下去, 干巴巴的, 教他连呼吸也有一点困难, 却又在下个瞬间被填充满了,满满当当得酸涩。 他近乎是痴痴地看着教室里头的祁云。 他愈发觉得祁云眼熟了。 他好似,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祁云似的。 屋内,快要睡着的小王子突然“唔”了一声, 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话罢,他做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 “——门外有活物?” 小王子不太确定地开口。 屋外听清这一句的猫猫们:“!!!” 雪豹和狞猫这两个坑队友的已经被摁住了, 怎么一朵花还可以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 老老实实做一朵不会说话的花难道不好吗?!!!! 秦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想也不想便绕到了另一边, 身体贴着墙根, 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半点也不让屋内的人瞧见。 猞猁紧跟着反应过来, 拽了狞猫便跑到另一边。 其他猫猫也纷纷如法炮制, 毕竟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祁云似乎是往门口看了一眼, 又转头看向金色海之花,微微歪了歪头,疑惑道:“没有呀,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嘛,深更半夜的哪儿有什么人嘛,这间院子里只有猫猫呀,没有人嘛。我的崽崽这会儿还在床上睡着呢,不会是它们的,你是不是感觉错了呀?” 金色海之花的花苞在空气中颤巍巍地哆嗦了下,纤毫毕现的花瓣轻飘飘地颤动着,仿佛是在摇头一般。 小王子笃定道:“是你弄错了,我的崽崽不会偷……” 他的话音一顿。 小王子突然想到中午午睡的时候发生的事了,他口中信誓旦旦不会偷听的崽崽们,在几个小时之前便当着他的面偷听被拆穿了。 祁云:“……” 祁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如果真的是崽崽的话,那他刚刚唱歌不就被听见了吗?要是好巧不巧,崽崽们看见了金色海之花开花的场景…… 小王子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 他应该怎么解释QAQ!!! 他可不可以说,金色海之花也是高阶植物,但是这个谎言随时有可能会被拆穿,豹豹中午跟他说过了,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种子而已。 因着死骗子说的那一句“它只对它想见的人而盛放”,狞猫让人检测过无数次,可惜每一次的结果全部是相同的。 这只不过是一粒普普通通的种子擦了,根本谈不上高阶植物。 QAQ怎么办嘛,他应该怎么办嘛,会不会被人打找他的身份QAQ!不!要!啊! 会被做成清蒸鱼鱼的!!! 他的崽崽们最喜欢吃鱼鱼了! 鱼鱼一点也不想被吃! 小王子快要哭了,又很着急,他不确定他的崽崽们在不在门口。 他越长越着急,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匆匆同金色海之花说了再见,“我现在要回去看看我的崽崽们在不在床上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拜拜呀。你自己一只花花要乖乖的,不可以欺负别的小花苞,要好好喝水!” 话罢,小王子匆匆忙忙出了教室。 他跑到教师宿舍门前,好险刹住车,深呼吸了几下,万分小心地推开门,悄悄往里看去。 黑暗中,几只毛团子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沉沉地睡着,小狮子甚至还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 祁云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崽崽还在睡觉。 呼——好险,还以为刚才被崽崽们看见了。 小王子站在门口顺了会儿气,同时在脑中猜测着,刚才金色海之花说的活物,应该指的是小蝴蝶、小昆虫之类的。 陆地上的动物分布和海里很像,有开发出智力的动物,譬如他的崽崽这一类,还有一点智力也没有的普通动物,譬如白虎成天抓的大扑棱蛾子。 海里的鱼鱼也分成两种。 一种是人鱼,另一种便是普通鱼类。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祁云进了房间,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跨过白虎和小狮子,悄悄爬上床去了。 黑暗中,几只装睡的猫猫均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小王子盖上被子,顺手把白猫搂进怀中,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啾咪了一口,美滋滋地抱着崽崽陷入了沉睡当中。 他闭上眼没多久,屋子里装睡的猫猫们也一一陷入沉睡。 祁云怀中的秦戈却悄悄睁开了眼。 猫科动物拥有夜视能力,也因此,在黑暗中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他静静盯着祁云,目光从他的眉眼移到了他的鼻梁,又移到了他的唇上。 祁云很喜欢亲他,亲多了还会高兴地用自己的脸来蹭蹭他。 秦戈盯着他看了很久。 直至梦游的豹猫一脚踹在了猞猁身上,而猞猁又被踹得撞上了他,他这才回过神。 秦戈突然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 假如,祁云亲他的时候,他并非是找小小一团的白猫形态,而是人形态,那祁云还会亲他吗? 这个答案想也知道不可能。 祁云会肆无忌惮地撸猫,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现在的一部分人类拥有两种形态。假如他知道了,他…… 小王子应该也忍不住会撸猫。 只不过,到时候他撸猫的对象便不再是他,也不再是这屋子里的任何一只猫,而是外面那些真正的、并非是拥有两种形态的流浪猫了。 他说不定还会重新收养一只。 前几天那只被林右找来的布偶猫就很不错,反正它也没有主人,祁云想怎么吸就怎么吸。 “……” 秦戈心里酸溜溜地想。 不行。 别的猫猫哪儿有他的手感好。 他的手感才是最好的。 外面的猫猫毛发一没有他的多,二没有他的顺滑,三没有他通人智。 他才是最好的。 秦戈胡思乱想了小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方才睡着。 他梦见了祁云。 梦里的视角一开始是猫类的视角,可在看见祁云之后,他的视角发生了变化,从低处变到了高处,仿佛他正在长高一般。 片刻后,他低下头,愕然发现自己伸出来的不再是毛绒绒的爪爪,而是一对人类的、属于他自己的手。 祁云此时也看见了变换中的他。 他顿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眸中是疑惑和不解,迟疑着小小声道:“……吉祥?” 秦戈下意识“喵”了一声,旋即他愣住了。 ……他的声音也变了。 由原先细声细气的猫猫叫变成了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叫出来的这个“喵”也是成年男性的声线,听着一点也不如猫叫好听。 秦戈抬头看过去。 祁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愕然,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开口问道:“那个,你看见我的猫猫了吗?白白的、找找的一只,它非常乖,它说过,它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 “……” 秦戈薄唇嗫嚅了下。 他想,他是说过这样的话。 可现在,分明是祁云不认识他了。 秦戈的心脏好像落进了一个尘封的醋坛子里,被泡得酸胀苦痛起来,难受得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是梦境的主人,梦境随着他的心情而变化,他不高兴,于是整个梦境的色调变得阴暗低沉起来。 上一秒还是色彩鲜明的画面,在这一刻便成了灰暗的黑白色调。 如同一台老式电视,没有任何亮眼的色彩,有的只是黑白灰三种颜色。 秦戈眼里的祁云愈来愈远。 愈来愈远。 直至变成了他的巴掌大。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挽留,指尖却蓦然触碰上一层厚重的玻璃面,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这一层玻璃面隔离了两个世界。 他看着另一个世界的祁云不停地在找他,却不停地找不到,最终他扶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 压抑的、沉重的、悲痛的哭声随之传来。 秦戈的心脏也在这时像被插进了一把尖刀,他虽是旁观者,却能真切地体会到祁云的心情。 ——心如刀割。 画面飞快进展着。 时间一年年过去。 祁云从一开始哭得喘不上气,变成了只是委屈巴巴地对着空气说:“你明明说过了,不会离开我的”。画面一转,祁云不再寻找他,认认真真地带学生、教课。画面又一转,祁云在街角遇见了一只脏兮兮的胖橘猫,他高兴地把胖撸猫捧起来,半点也不嫌弃地蹭蹭对方的小脑袋,高兴道: “以后我叫你如意好不好?——吉祥如意的如意。” ……不好。 一点也不好,秦戈想。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晚了!发红包! 今天也是胡思乱想的上将,嘿嘿。 看见评论有小可爱在问,我解释一下,关于上将为什么选择在小王子这里当一只普通的猫猫,这是他的梦想,他不想当上将嘛,他只想当一只普通的猫猫。 在大猫班的这段日子,可以很清楚的看得出来,这是上将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他不再冷酷,不再漠然,不再让人畏惧。 他像一只普通的猫一样争宠,像一只普通的猫一样拥有了疼爱自己的主人,像一只只普通的猫一样和家里别的猫猫宫斗。 上将并不喜欢当上将。 比起威名远扬的上将,他更喜欢在小王子身边当一只普通的猫。 战争已经赢了,林右是他的副将,同时也是他选择的接班人,他不在的时间,林右会处理好一切事情。否则他便配不上当这个副将。 战争结束之后,便是和平年代。 和平年代需要的不是上将,而是皇室、而是一个能把国家统治好的君主。 他会在国家遭到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国捐躯。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家国平安的现在,他只想做一只普通的猫,待在小王子身边。 之前的这么多年,他先是上将,才是秦戈。 现在他想,先是秦戈,再是上将。 秦戈喜欢待在祁云身边,和几只猫猫一起争风吃醋。理所当然霸占祁云的一切,捏着鼻子忍下这些得寸进尺的小猫咪。 他难道真的没有本事把这几只猫赶跑吗? 他不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小王子,他的3S精神力是实打实的,从腥风血雨中淬炼出来的,他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对付几只半残废的猫。 而大猫班的小朋友们。 不说身为皇子的白虎崽崽,其他崽崽也有能力私底下解决这只来路不明的猫。 早在小王子把白猫带到他们中间时,他们就已经接受了这只猫,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小王子的猫。 换了别的猫,早被熊孩子乔乔一脚踹出去啦。 第74章 他给了祁云一个亲亲。 秦戈站在玻璃面后看着祁云抱着那只胖乎乎的橘猫回了幼儿园, 躲过那几只讨人厌的猫猫围上来,将这只胖乎乎的的小橘猫偷偷养在了自己的宿舍里。 他看见祁云给那只橘猫擦脸、喂那只橘猫吃东西、给那只橘猫洗澡、抱着那只橘猫上床睡觉。 他仿佛是在看一出默剧。 分明是一出默剧,他却在祁云低头亲上橘猫的脑袋时, 蓦地听见了祁云的声音。 “晚安,如意, 你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好不好呀?” 他看见那只胖橘猫点了点头, 乖顺而又温柔地蹭了蹭祁云的手臂。 祁云抱着胖猫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的唇角是微微勾起的, 瞧着很高兴、很满足……也很安心。 这是吉祥不在之后的这么久以来, 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秦戈很难受。 这种难受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在祁云收养了一只新的猫猫时,骤然裂开了,被分割成无数块, 每一块上面都写着两个字: 不准。 他不准祁云收养别的猫猫!!! 他不想要祁云忘记他, 也不想…… 离开祁云。 秦戈迫切地、急切地、万分期待地想要去见祁云。 于是那只胖胖的橘猫、幼儿园的场景、躺在床上睡着了的祁云、宿舍的一切景物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在瞬间便画了个干干净净, 骤然变成了水墨画一般的模糊存在。 那一团烟雾似的东西不断勾勒着,灰白的影过去后, 他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白, 除了白之外什么也没有。 连他面前的玻璃墙也消失了。 似有所感,抬头看向那团不知遮掩着什么的烟雾。 片刻后, 烟雾缓缓散去。 烟雾的正中央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裤, 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只在鬓边别了一个小巧的、卡通的、甚至于是有些幼稚的小黄鸭发卡,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看着他。眼睛几乎被他眯得看不见瞳孔,见牙不见眼地对着秦戈。 他很高兴。 整个梦境都是灰白的,只有他是唯一鲜明活动、充满生气的彩色。 他歪了歪头,朝着秦戈的方向跑过来。 秦戈看见他张了张嘴。 “——吉祥!” 他是这样唤道的。 秦戈被人紧紧攥着的心脏在这个瞬间骤然放松,他的唇角也微微挑了挑,迈开腿朝着祁云走去。他一开始是走的,可步伐却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他也开始跑了起来。 他的身形在不断地变小、所看见的视角也在一点点变矮。 渐渐的,他变成了四肢着地的姿势,可他丝毫不在意,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祁云也跑到了近前,猛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秦戈听见他笑出声了。 小王子笑够了,在他面上兜头盖脸亲了好几下,声音是软乎乎的,语气是温和的,眸子里充满着浓郁的、如同蜜糖一般灿烂的笑意。 他满载着一腔欢欣雀跃。 “吉祥,我找到你啦。” 才没有,秦戈在心里默默反驳,分明是我找到你了。 梦境到了这里朝着终止了。 醒来后,秦戈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梦境是人类潜意识的映照,比谁都清楚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因为他不想离开祁云,他想永远待在祁云身边,做一只普通的猫猫。 他宁愿舍弃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因为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他喜欢的。 他真正喜欢的只有当祁云的猫。 “唔?吉祥怎么醒了?是我压到你了吗?” 身旁有声音传来,秦戈的视线移到祁云面上。 小王子刚睡醒,模样懵懵懂懂的,看见自己的猫猫在发呆便开口了。他克制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自然而然伸手把秦戈抱在了怀中,迷迷糊糊在他脑袋顶上亲了一口。 “吉祥睡得怎么样呀?我睡得好舒服呀。” 秦戈不说话也不叫,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他的模样有些严肃,甚至可以称之为正襟危坐,祁云被他的严肃感染到,也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 “吉祥,怎么了呀?” 秦戈突然伸出两只软绵绵的爪爪,拍在了他的脸上,对着他的脸俯身,在他柔软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祁云呆呆地看着他动作。 白猫矜持地亲了这一下,身子懒洋洋地趴下去,用爪爪将祁云的一只手扒拉进怀里,守着宝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徒留小王子高兴得脑子一片空白,想跑下床去放烟花。 啊啊啊他的猫猫主动亲他啦!!! 吉祥是第一只亲他的猫猫! 他是因为喜欢才会亲猫猫的,猫猫亲他肯定也是因为喜欢他!他们都互相喜欢对方呀! 小王子超高兴! 哥哥说,金色海之花的盛开总会带来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哇——哥哥没有骗他! 小王子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出人意料的事,他现在知道了。 祁云没高兴几分钟,背后便被人推了推,小狮子焦急的声音聪身后传来,“祁老师,快醒醒、醒醒!” 祁云下意识捂住了白猫的耳朵,转过身看向他。 “发生了什么?” 小狮子一脸的着急,“金色海之花开花了!”他加重了语气,把开花这两个字说得格外重,生怕祁云不相信似的。 小王子有点懵。 金色海之花不是早就开花了吗? 转瞬他又突然想到什么,盲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看吧,我就说,一定会开花的。” 被几只猫猫商量之后退出来演戏的小狮子眨了眨眼,硬着头皮道:“好神奇,一个晚上而已,它长开了这么多漂亮的花,狞猫现在守着鱼缸不愿意离开。祁老师,你知道它是怎么开花的吗?” 最后一句话不在几只猫猫提前商量好台词内,是小狮子擅自加进去的。 提到开花的方法,祁云骤然心虚了起来,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小小声道:“这个嘛……我之前说了的,它是一颗神奇的种子,把它丢在水里多泡泡,它自然就开啦。” 他盯着小狮子的眼睛,认真忽悠道:“小狮子,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你看,我说它会开花,它现在就开花了。” 小狮子想,你现在就是在骗我,那株金色的花花分明就是你种活的。 小狮子很讨厌谎言。 他自出生开始,便一直活在谎言当中,是以他非常讨厌谎言。为了躲避那些谎言、为了逃开那些虚伪的假面,他从那个名为“家”的牢笼中逃了出来,将自己封锁了起来,只在这样一家小小的幼儿园里苟且偷生。 他厌恶谎言,同样厌恶说出谎言的人。 可看着祁云一脸的心虚,却又不得不强装出一副认真,满脸写着“你相信我嘛”五个字,他突然很想笑。 他顺从心意笑了。 “嗯,我相信祁老师,不管祁老师做什么,我都相信祁老师。” 祁云松了口气,动作小心地掀开被子,“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盆……”小王子顿了下,他突然想起来,那株花并不能用盆来形容,毕竟他装了满满一个鱼缸,思及此,他顺从地改了形容词,“去看看那缸花!” 小狮子眼含笑意点了点头,引领着他往外走。 祁云弯腰穿毛绒拖鞋时,余光瞥到床上铺成一大团的毛绒绒,动作微顿。 他想起了上一次,吉祥醒来看不见他着急的样子。 他答应了他的猫猫,不会再把他的猫猫丢下,那他便应该把他的猫猫带走才对。 祁云伸手,将熟睡中的猫猫揣进了自己的怀中,又拉上拉链,半托着他往教室内走。 到了白天,金色海之花枝条散发出的淡淡光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还增强了些许,如同日光一般,整个缸内悉数是淡淡的金色光辉,这金光随水波的流动而缓缓流动着,将鱼缸变得熠熠闪光起来。 教室的墙壁上也映出了金光和水光纠缠在一起的波纹,如同一盏3D投影的灯光机器一般,格外璀璨耀眼。 狞猫趴在缸边,身上酒红色的毛毛被映衬得微微冒着金边儿。 祁云抱着吉祥踏进去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狞猫身边,放轻了声音对着狞猫道:“崽崽,它发芽了呀,我没有骗你吧。” 狞猫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目光从玻璃鱼缸上撕下来,依依不舍得回头看向祁云,眸光透着说不出的复杂。 他张了张嘴,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他以为祁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所以才别别扭扭地说了这一声。 ——小王子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是“谢谢”两个字。 谢谢祁云让他知道,石头也会开花。 是的,石头。 在狞猫心里,这颗种子其实早就是一颗石头了,早在死骗子把他丢开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心里认为这是一颗石头了。 死骗子在他身边时,他送的才是种子。 死骗子不在他身边时,这不过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罢了。 而现在,石头开花了。 狞猫的目光从祁云脸上挪开,又回到了鱼缸上。 他的种子发出了这么漂亮的嫩芽。 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嫩芽。 狞猫想,死骗子原来有一件事没有骗他。 他抬起自己的爪爪,隔着玻璃戳了戳里头的花苞。金色花苞被水流冲刷着挤到了玻璃前,顶端尖尖的花苞蹭上玻璃,仿佛是在触碰他的爪爪一般。 小王子弯着眼角笑了。 小狮子蹭蹭他的手背,小声问道:“祁老师,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它开花吗?” 祁云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诶。” 悄悄竖起耳朵的狞猫登时失望地垂下了耳朵,按在玻璃上的爪爪微微用力,玻璃被他按出一个梅花的形状来。 他干巴巴地想,不开花也行的,只要发芽就好了。 饶是如此,他的瞳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失望和低沉。他想看这株植物开花。 祁云盯着他的背影看。玻璃鱼缸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狞猫此刻看上去变得很小、很小,小得只要他一伸手,便可以将对方从这幅画面上抹去。 狞猫无疑是高兴的。 但在高兴之余,他又有些难过。 因为种子没有开花吗? 他问过花花了,花花给出的答复是不能开,这株金色海之花是有主的,它不会对除了它主人之外的人开花,哪怕它很喜欢祁云也不行。 必须得是它的主人。 又或是它主人想见的人…… 祁云猛地抬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株金色海之花既然已经被送给了他的崽崽,那它的主人想见的人…… 是柠柠呀。 小王子松开托着秦戈的手,白猫在他怀里已经待习惯了,哪怕他不用手托着也会自己找地方挂上去。 祁云戳戳狞猫的后背。 “崽崽,你想看它开花吗?” 狞猫骤然回头,瞳孔中爆发出了耀眼的亮光,也顾不上面子,说话也不再自称欠揍兮兮的维安大人。 他用力点头,“想看!我想看!你能让它开花吗?” 祁云抱起他,在他疑惑和期待混杂的目光中抱着他俯身,去触碰微微探出水面的那一株金色海之花的花苞。 狞猫很犹豫,将爪爪往回收了收,“不、不……我不敢碰它……” 眼前的一幕如同幻境一般,太不真实了,狞猫生怕自己一伸手,年前的镜花水月会在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宁愿拥有这些镜花水月,也不愿意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 小狮子翻译了他的话,安慰道:“别怕,你要相信祁老师,祁老师从来没有在这种事上骗过我们。” 惴惴不安的狞猫回头看了一眼祁云,心里的忐忑和不安稍稍淡去些许,鼓足勇气转过头,望向平静的水面,以及水面上那微微探出一点叶子和花苞尖的金色海之花。 他沉浸在过去太久了。 他是时候从过去走出来了。 死骗子消失便消失了,只要他还活着,狞猫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把死骗子重新找回来。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伸手,探向了那一株金色海之花。 祁云却道:“崽崽,弄错了呀,不是露出水面的这个,是藏在底下最大的那一朵才对。” 最大的那一朵花苞生长出来的地方便是种子发芽的地方,它是其他枝叶的根系,同时也是它的本体。 狞猫往鱼缸中看了眼。 最大的那株藏在鱼缸最底下,他想要触碰到那一株金色海之花便必须进到水底去。他深呼吸了几下,提前做好准备,方才伸出毛绒绒的爪爪,准备去碰那一株花。 小王子走神了会儿,回神便发现他一脸严肃郑重的表情准备往鱼缸里跳。 祁云好险把他拉了回来。 “崽崽!里面是水,你怎么可以往水里跳,你不可以在水里呼吸呀,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旁边没有人看到,你一个不小心出事了怎么办?!”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通的狞猫抬头看着他,神情满是茫然,回过神后又有些不高兴,张开一张小嘴叭叭叭:“你自己要让我去碰的,怎么我往水里跳你还不高兴了,既然是这样,你一开始就不要让我去碰它啊,我不去水里怎么碰它!” 祁云揉揉他气鼓鼓的小脸蛋,柔和了声音哄软乎乎地哄道:“别生气嘛,不是说不让你碰它,它会自己浮上来的。” 狞猫一顿,面上满是狐疑。 “真的?你别骗我?” “真的!” 祁云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在玻璃上敲了敲,“花花,天亮了,应该起来啦!” 他敲的地方正好是那朵花朝向的地方。 “笃笃”两声下去,那朵手掌大小的花苞施施然抬起花苞头,在水种子游动着,转而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浮上来。它略过无数纤细的金色枝条和细小的花苞。 它最终浮出了水面。 水珠顺着它的周身一滴一滴坠落,一颗又一颗饱满的汗珠从它花苞尖端缓缓沉落了下去,砸在动荡的水面上,将水面砸出了愈来愈多的涟漪。 金色海之花的整朵花苞悉数浮出了水面。 教室内的几只猫猫目瞪口呆,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看戏的豹猫滋溜一下窜起来,眼也不眨抓住雪豹的毛用力晃荡,“豹豹豹豹!你看见了吗?那朵花是语音控制的吧,怎么让它起来它就起来了,哇塞,它也太厉害了吧。” 雪豹:“……” 他用爪爪拍拍小猫咪的头,“你傻么?这是花、是活生生的植物,怎么做成声控的?” 豹猫哼哼唧唧的,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当事人根本连搭理他的心也没有,他屏住呼吸,伸出爪爪碰上了那一朵相比其他花花而言,堪称庞大的花苞。 花苞颤巍巍地动荡两下,却并没有盛开。 狞猫眼中的期待登时转变成了灰败。 他就知道。 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花,只是因为触碰到他便开放了。 他果然还是想得太多了。 下一瞬,他猝不及防睁大了眼。 淡金色的花苞颤动了两下,转动又沉进水滴,紧接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将自己的花苞给打开了,花瓣一片接着一片展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成了一朵漂亮至极的、同虎头茉莉类似的花儿。 这仿佛是个信号。 紧接着,鱼缸内的金色海之花一顿接一朵地盛放,大大小小、齐齐整整,全在瞬息间盛开了。 原本还有些宽敞的鱼缸在瞬间便被填满,水流中沉浮着数不清的金色海之花。 完全盛开状态的海之花无疑问是美的。 它漂亮到了让人不可置信的地步。 淡金的花瓣层层叠叠,在水波当中缓缓摇晃着,仿佛真的是由金子雕刻而成,而这尊金色的雕塑,上头的脉络分毫毕现、栩栩如生,呈现出了淡淡的白色。 花蕊正中央却是一点朱砂痣一般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出来挨骂! 小王子出来挨夸! 第75章 有人敲门。 无数朵金色海之花同时盛放的场景无疑是美的。 室内的猫猫们呼吸微微一滞, 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庞大的玻璃鱼缸。 狞猫楞楞地看着面前装满了整整一个鱼缸的金色海之花,点点闪耀的金光映到他面上,把他的毛毛映衬得熠熠生辉, 璀璨至极。 他轻轻屏住呼吸,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呆呆地、楞楞地、傻傻地望着面前的一幕。 金光在他眼底肆意流淌着,同着那蜿蜒的水流一般, 他的瞳孔也被这水光中的金光给淹没。 他突然想。 原来死骗子没有骗他。 死骗子说这是一颗种子, 它便真的发芽开花了。死骗子还说,这颗种子只为想见的人而盛放, 这句话, 应该也不是骗他的。那么, 死骗子的意思是说…… 他想见自己。 狞猫又想, 既然是这样,当初干嘛要把他送回来啊。 他不喜欢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一点也不喜欢,为此他不惜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 他想去找死骗子, 却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哪儿,走投无路之时, 是幼儿园的园长收留了他,把他带回来。 狞猫只想和死骗子在一起。 ……就算他骗了他。 在场唯一不惊讶的人只有小王子, 他眼里带着些微诧异, 另一只空闲的手自鱼缸边缘垂了下去,轻轻触碰着就近的一朵盛开的海之花。 他从小就知道, 金色海之花是整个海底、乃至于整个世界上最美的花。 海之花的花苞轻轻柔柔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转而又随着水流的波动游到了狞猫的身边。 它天生会被祁云吸引, 但它是有主的海之花,它真正发自内心喜欢的只有一个人。 ——狞猫。 狞猫才是它和它的主人想见的人。 小王子的指尖在水面上点了点,垂眸发现狞猫在发呆,用那根湿漉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崽崽,发什么呆呀?” 狞猫愣怔着抬头,动作透着一股子僵硬。 小王子弯着一双眼看他,“它很喜欢你,你不考虑碰碰它嘛?” 狞猫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甚至是有点发颤的,“我可以、可以碰它吗?”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浓烈的紧张和不可置信,生怕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东西便成了他想象中的镜花水月,随着他的触碰而烟消云散。 小王子欣然点头。 “当然可以呀,它是想见崽崽才会开花的嘛,崽崽想碰它,它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说着,握住狞猫收回来的手,一齐去触碰那一朵浮上水面的金色海之花。 花朵没有闪躲,直直迎了上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繁复花苞层层叠叠展开,露出了里头殷红如血的花蕊。 那花蕊像极了一样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从祁云外套里窜出来的秦戈扒在他的外套上,眼睛瞅瞅花蕊,若有所思抬头看向祁云。 准确来说,他看的是祁云的眼角。 小王子的两边眼角分别有一滴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很小,在他雪白瓷净的脸上却格外显眼。很多时候,别人看他时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眼角的朱砂痣。 为什么一朵金色的花,里头的花蕊却是朱砂痣一般的鲜红? 秦戈心头隐隐约约升起了个猜想。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以至于他没能将之捕捉到。 秦戈收回目光,将下巴搭在爪爪上,转头去看鱼缸。 狞猫的爪爪已经碰上了花苞。 这株植物是真的很喜欢他,对待小王子还只是单纯地蹭蹭,对待他,却是将自己的整个花瓣绽开,又微微将他毛绒绒的爪爪给含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亲昵。 狞猫身子僵得厉害,他被祁云抱在右手上,秦戈一低头便能看到他完全僵硬的尾巴。 这得是有多紧张,尾巴炸毛成了这个样子。 狞猫试探着将爪爪往回收了收。 花苞松开他的爪爪,依依不舍地蹭上来,花瓣上还带着水珠,这些小水珠滑落下来,将他的毛毛蹭湿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用另一只爪爪握住了这只湿漉漉的爪爪,呆愣了很久,面上猝不及防露出一个笑容。 他在笑。 瞳孔却是湿润的。 祁云看不见他的脸,只以为他不想碰了,把他在鱼缸边放下来,转而用两只手专心抱白猫。 他余光一花,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略了过去。 豹猫顺着狞猫的尾巴一溜烟爬上了他头顶,踩着他的脑袋靠在鱼缸边,低头去看里头的花。 “这花花真的是声控的吧?也太厉害了。” 雪豹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伸爪一捞,跃跃欲试想去逮花的豹猫便被他抓了下来。 “看见点新鲜东西就要伸手去碰?嗯?” 豹猫在他掌心不高兴地扭动着身子,哼哼唧唧开口道:“我怎么样才不要你管,走开走开。” “别闹狞猫,他生气了又要和你打架。” “嗨呀,无所谓,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小王子在旁边听得直想笑。 他的崽崽居然是这样的。 他以前对他的崽崽误解好像有点大? 他总以为豹猫是只弱小可怜无助又无辜的小猫咪,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是年龄小嘛,可以理解。 不过现在,听豹豹的语气来看,似乎每次打架都是豹猫先去挑衅别人的。 可真是只小坏猫。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祁云却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崽崽好可爱呀。 他越来越喜欢他的崽崽了。 他在看豹猫和雪豹,怀中的白猫却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两只眼中只装得进去一个他。祁云余光无意间瞥到什么,低头看过来,笑眯眯地在他脑袋上亲了两口。 “吉祥睡醒了?怎么一直在盯着我看?嗯?” 祁云顿了顿,含着一点期待,又含了点调侃地道:“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吗?还是因为我长得很好看呀?” 小王子原本只是随口调侃了一句,谁曾想,秦戈却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他的耳机内也传来了冷冰冰的电子音。 “喜欢。” “我喜欢你的。” “两个原因都有,前面的原因要多一点。但我喜欢你爱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纯粹是因为我喜欢你。” 小王子愣了愣。 他的耳朵有点痒,他突然之间生出了一股感觉,他想听吉祥用自己的声音,真正将这句话说出来。 吉祥的声音肯定不是这样冷冰冰的电子音,那声音应该是很温柔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让他找一个人的声音用来形容这想象中的声音,小王子觉得,这种声音应该是…… 好心人的声音。 他本来想的是哥哥的,但是哥哥的声音太冷硬了,不论在公事还是私事上都像极了块石头,好听是好听,却格外地冰冷、生硬,让人生不起一丁点喜欢。 他迟疑的功夫,另一个人名从他的脑海中跑了出来。 好心人。 是了,他觉得,如果吉祥能够发出人声的话,那声音应该是同好心人类似的声音。 不是软绵绵的猫叫,而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 小王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总之他觉得,吉祥的声音就应该会是这样的。 非要找出一个答案,那只能是直觉。 直觉告诉他,吉祥的声音和好心人的声音非常相似。 小王子觉得这个想法充满了疯狂。 他用齿尖咬了舌尖,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挥去,低头在秦戈脑袋上吧唧吧唧几口。 “吉祥真好看,吉祥是所有白猫里面我见过最好看的猫猫。” 秦戈的瞳孔色泽变亮了一些,这是他高兴时的表现。 祁云的耳朵里传来了一声略带了点矜持的“谢谢”。 翻译器的声音是冷冰冰的电子音,但语气和声调却是各不相同的,可以说,除了声音之外,它将所有的外在条件都模仿出来。 譬如吉祥同他说话时,声音永远是很轻松的,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宠溺,又如同撒娇一般。 现下,他矜持地说着这句“谢谢”,语气却是全然欣悦的,那双明显变色的瞳孔中却展露出了毫不遮掩的雀跃。 饶是如此,他的动作也是矜持的,没有像小狮子一样,不管不顾蹭上来。 唔……他的猫猫这样,算不算是有点傲娇呀? 小王子又忍不住想笑了。 他的崽崽个顶个的可爱,从没有一只猫猫能像他们这样可爱。 思及此,小王子弯着一双眸子。他盯着吉祥,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好像还没有把他有翻译器的事告诉猫猫们,吉祥要是知道自己一直装着的矜持在开口的瞬间便成了傲娇,不知会怎么样。 小王子这几天一直忘记告诉他们这件事了,现在想起来了。 他张了张嘴,开口道:“吉祥,有一件……” “叮叮叮。” 一阵模拟的敲门声从祁云的右手手腕上传来。他的个人终端同大猫班的院子绑定在了一起,发出敲门声也即是有人正在敲门。 祁云有点疑惑。 谁会在这种时候敲门呀? 他正准备和崽崽们坦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的更新不太稳定,为了弥补,我打算玩一个小游戏。 这一章有几个小可爱评论,八月的第一个周六我就日几千,抽这个日子纯粹是因为我生日在附近。 譬如:这章评论人数为8,就更8k。这章评论人数为15,就更新1.5w。 注意,是评论人数!给我刷十几条评论没有用,我不可以!!!我没有这么多肝!!!!!(声嘶力竭.jpg) 玩儿得就是心跳。 (轻轻甩下一个flag。) 第76章 “我看起来像很高兴的样子吗?” 小王子跑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他有些惊讶, 竟然是之前见过一次的小猫班主班主任卡里。 卡里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银色西装,脖子上还打了一条银灰色的领带,两鬓微微发白的头发被他染成了黑色, 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了很多,双眼熠熠生辉, 里头充满着亮光。 小王子满是疑惑地看着他,“卡里老师, 怎么了?” 卡里正要开口, 突然看见他怀中和身后。 小王子怀里抱着他的猫猫,身后是几只追出来的猫猫们。 卡里老师似乎有所顾忌, 顿了顿, 压抑住心中满满的喜气道:“孩子, 你叫祁云是吧?不对, 我应该叫你小祁老师,我有点话想跟你说,小祁老师,麻烦让你的学生回避一下, 或者你可以跟我出来下吗?” 小王子愣了下, “什么事呀?” 卡里道:“很重要的事,别人不太适合听。” 祁云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跟你出来吧。” 他把怀里的白猫抱出来, 放在了小狮子头上, 出了大猫班的院门,又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卡里老师引着他去了一颗偏僻的大树底下, 旋即他站定, 对着祁云弯腰, 颇为认真地鞠了一躬。小王子被吓了一跳,一脸懵地看着他。 “卡里老师?你怎么突然给我鞠、鞠躬呀?” 卡里没有说什么,反而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烫金的黑色请帖,递到了祁云手上,喜气洋洋道:“下个月三号是我小孙女一岁的生日宴,也是她接收洗礼的是时刻。” 小王子拿着那张请帖一脸茫然,“给我这个做什么呀?” 卡里老师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忍不住笑了笑。 “小祁老师,多亏了你上次给我的那颗小珍珠。” “啊?” 小王子迷茫无助地看着他。 小珍珠? 他的小珍珠怎么了? 他记得上次他给了卡里老师一颗小珍珠,这颗珍珠怎么了?卡里老师怎么突然之间变了一副样子呀? 小王子还想再问,卡里却忍不住道:“小祁老师,我小孙女可连一岁都没到就开口说话了,这可是少有的,多亏了你上次的那颗珍珠。如果不是我小孙女不懂事,误食了那颗珍珠,她不会这么快就开口说话,要知道,皇太子陛下也仅仅只比我小孙女早了一个月开口……”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小王子听得云里雾里,总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懂。 虽然之前就知道了,陆地上的人们把拥有潜力、能够说话的小动物当成自己的家人、朋友、亲人。但现下听着卡里老师一口一个“我家小孙女”,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听卡里老师刚刚的意思是,他小孙女能够开口说话,全是因为误食了他的小珍珠? ……他的小珍珠还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祁云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一脸兴奋的卡里老师,他脑海里猛地窜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卡里老师说得是真的,那……他的崽崽们是不是在吃了小珍珠后,便可以开口说话了? 小王子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在脑海中畅想着吃了小珍珠后,他的崽崽们说话时的声音是怎样的。 唔……他其实最想听吉祥的声音。 吉祥的声音会不会和他猜测得一样呢?还是很难听? 他胡思乱想了一堆,直到卡里老师拉着他的手,激动地用力晃了晃,高兴地转过身走,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小王子把那张请帖妥帖地收进口袋里。 他没想着打开看看,因为他看不懂。 祁云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转身往回走。他在脑子里想,想不到他的小珍珠居然有这样的效果,他从未尝过他的小珍珠,自然也不知道。 海底的那几只肥兔兔倒是不小心吃过,但是也没有出现什么不一样的事。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兔兔们天生没有开口的潜力吗? 小王子想着,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撞到了一个人,额头甚至还撞到了别人的肩膀。 “唔……什么东西?” 小王子捂着被撞痛的额头茫然抬头。 他面前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一头浅棕色的发,面容温和宁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今日边的圆框眼镜。这幅圆框眼镜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同时也遮住了他过分锋利的眉眼,削去了他几分狂放不羁,为他增添了几分文弱的温和,似一个真正的书生一般。他的额发垂落下来些许,软趴趴地搭在了眉骨上,一看发质便很好。 祁云认真想了两秒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校医先生?——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反应过来后,小王子主动开口问好? 作为接受问好的一方,奥德里奇弯了弯眼角,笑盈盈地看着祁云,“你是上次的小老师,我记得你叫祁云?” “嗯,我叫祁云。” 奥德里奇顺势和他攀谈起来,“小老师这会儿怎么在这儿?不去上课吗?” 小王子道:“今天早上没有课,我给崽崽们放假了,它们偶尔也需要做做它们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把它们的时间全部占据,那样对谁都不好,它们不会高兴的,我自己也不会高兴的。” 奥德里奇的眼中泛起几丝兴味。 这个引得他皇兄神不守舍、又让布拉德里克对他赞不绝口的小老师,听起来好像有了那么点意思。 祁云赶着回去撸猫,有些不太想待在这儿。 他的性格便是这样的,面对陌生人没有太大的交流兴趣,这和礼貌没有关系,是他自己不喜欢。 在陆地上被骗了好几次之后,他便不太敢和陌生人搭话了。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面前陌生人的名字。 奥德里奇却在这时挑了挑眉,用那把压低下来格外温润的嗓音道:“好不容易巧遇一次,小老师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云抬头看他,眼里是小小的疑惑。 “我之前就说了呀,是你自己没有听清。——好吧,那我再说一次,校医先生怎么在这里呀?” 校医面上露出点歉意,“抱歉,之前你问的时候我走神了,所以没有听清你说的话。你现在说的话我听清了。” 他顿了顿,微微笑了下,“我来找我的弟弟,他也在这家幼儿园里上学。事实上,就是因为他在这里上学,我才会申请到这边来工作的,他的身体实在是不怎么样,我和家里人都放心不下。” 小王子静静听着,小眼睛却一下接着一下地往大猫班的门口瞥。 大猫班的院门上有一个透视窗,平常是关上的,现在却打开了,他的猫猫在透视窗后盯着他看,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直直盯着他的位置。 祁云偷瞄到第三眼时,正好同白猫的视线对视上了。 白莲猫猫一瞬委屈了,眼睛里弥漫出星星点点的水雾,眼巴巴地往这边看过来,爪爪按在透视窗上拍了拍,张开嘴余生地呼喊着什么。 小王子瞬间心不在焉了。 等到奥德里奇说完他的话,小王子胡乱点了点头,随口道:“校医先生,你弟弟是什么小动物呀?” 校医推了下金丝边的圆框眼镜。 他眸中有忽明忽灭的光斑闪现,唇角也若有似无地向上勾了一下,开口道:“小老师应该认得他,他是只很罕见的白虎,名字叫布拉德里克。” 祁云悄悄往旁边挪的动作一顿,震惊地回头望过来。 年轻的校医微微弯着眸子,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这么看来,祁老师应该是认识的,毕竟他是你的学生。” 小王子:“!” “你、你是白虎的哥哥?” 小王子试探着问道。 奥德里奇点了下头,“我是他的二哥,之前一直在别的地方生活,最近这段时间,听说布拉德里克有了一个很喜欢的老师,这才从外地申请调了过来。” 祁云一瞬便明白了。 皇太子卡尔是大皇子,他的崽崽是最小的皇子,中间的皇子皇女还不清楚有多少呢。 得知面前的人是白虎的哥哥,小王子登时放松下/身心,也终于肯把视线凝聚在了他的身上,浅蓝色的瞳孔在谈及自己的崽崽时仿佛盛满了星星一般,高兴和雀跃呼之欲出,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不自觉夸道:“白虎很乖的,他是我们班上最乖巧的崽崽之一。” 他们班上最乖巧的崽崽一共有六个,说白虎是其中一个没什么。 奥德里奇面上露出了点不作伪的惊讶,“真的吗?他在宫里比较……活泼。”他选用了一个委婉些的说法。 祁云不高兴了。 他几乎把他的崽崽啃当成了亲生的崽崽,人鱼的天性里便有护短这一项,因此,在小王子心里,他的崽崽们悉数是千好万好的,只要不是出格的事情,不管做什么都是可可爱爱的。 白虎崽崽平时也不怎么捣蛋,顶多只会抓两只小蝴蝶来玩儿。有时候费劲吧啦地抓了一下午,最后还会把小蝴蝶给放生。 只有一次例外。 那一次,崽崽把他抓到的大扑棱蛾子送给了小王子QAQ。 吓得小王子差一点又晕过去。 虫虫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呜呜呜,隔壁的昆虫班里还全是这么大的扑棱蛾子,小王子每次经过他们班时都会被吓到。 大扑棱蛾子真是太恐怖了QAQ。 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奥德里奇失笑,“他在小老师面前是一个样子,在我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布拉德里克只对他特别喜欢的人可爱,可惜的是,他对我们还没有达到‘特别可爱’的这个范畴。” 小王子恍然醒悟,“这样啊,我就说崽崽很乖嘛。”他看向奥德里奇,“你现在要去看看它吗?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带着你去,现在它们没有在上课,走吧,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崽崽。” 奥德里奇很有绅士风度地伸了伸手,“请。小老师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你走。” 祁云笑了下。 两人很快走到院子门口,祁云输了指纹,又认证了虹膜信息,带着身后大摇大摆的奥德里奇进了大猫班的院子。 门陡一打开,小王子怀中便是一重,有什么东西跳了进来。 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是需要主人的白猫。 小王子看着怀中委屈巴巴的白猫,唇角一弯,忍不住道:“好啦好啦,没有丢下你嘛,卡里老师有事要和我讨,我只能和他过去,没有故意把你丢在这里的。” 他软着声音好好哄了一通,委屈坏了的白猫才不那么紧张兮兮了,主动伸出爪爪握住了他的手指,想了想,又用两掌软绵绵的肉垫把他的一截手臂抱在了怀里,不允许他离开。 他身后的奥德里奇默默看着,在此刻突然对祁云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对付毛绒绒比对付人还要认真,并且哄猫的态度驾轻就熟,显然是这样做过很多次了。 他耳尖微微一动。 不远处,白虎推开了活动室的门,四肢并用跑了过来,“祁老师!你回来……” 他的声音蓦然一顿。 他看见了祁云身后的奥德里奇,同时奥德里奇也看见了他,藏在圆框眼镜后饶有兴趣地对着他眨了眨右眼。这一瞬间,他藏起来的不羁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气质甚至是有些轻佻风流的,像极了一个漂泊的、流浪的剑客。 白虎条件反射皱眉。 他对这个二哥一直是爱恨交织,因着对方是为数不多理解他的亲人,所以他是爱着对方的。但又因为对方的性子实在是太讨人厌,时不时便会刻意捉弄他一下,在这方面,他又是讨厌着对方的,希望对方能够正经一点。 白虎和这个二哥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事实上,自从他来到这所幼儿园后,他便没有见到过对方了。他也问过自己的皇兄皇姐,皇太子说他一时想不开,要去外面采风、寻找灵感,回来的时候会送给他们每人一副大作,同时在采风的过程中捞个皇子妃回来。归期不定,断则两三个月,长则三五百年。 这个“捞”字和“三五百年”实在是太不靠谱。 是以白虎对这个说法存疑,又去问了自己的三皇姐,对方当时在画机甲的设计图,丢给他的只有不冷不淡的两个字:死了。 由于她的表情格外冷酷严肃。 ……白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为自己的二皇兄真的死了,还为此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奥德里奇给他打视频通讯时,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差点当场晕过去。 而现在,好几个月没见的兄长就站在他面前。 小王子注意到停下脚步的白虎,腾出一只手对着他招了招手,“崽崽,过来,你哥哥来看你啦。” 白虎非但没有前进,反而还往后退了一步。 奥德里奇却不避不闪地走上前,动作带着亲昵地揉了揉白虎的毛茸脑袋,跟撸狗一样透着敷衍和漫不经心。 语气却不是这样的。 他的语气充斥着欣喜,把“见到了很久没有见过、世上最亲近的弟弟,感动又高兴,以至不知该说什么”的哥哥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好小子,这么久不见,你又长胖了。” 白虎却看见他把碰过自己的那只手收了回去,在祁云看不见的角落,不动声色往白帕子上擦。 白虎:“……” 既然有重度洁癖,还碰他干什么? 奥德里奇不动声色地擦完,抬头看向他,面上绽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来。 “我的好弟弟,见到我高兴吗?” 白虎:你看我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万五,你们真是好样的。 我不要这个肝了。 你们赢了,周六晚上十二点前两万五送上。 咬牙切齿.jpg。 –––––– 第77章 当你送我的。 白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人。 奥德里奇伸手捏了捏他的爪子, 笑眯眯地看着他,单看他的表情和他说的话,他像极了一个弟控。 他这副模样能够骗得了外人, 却骗不了白虎。 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怨气,“你过来干什么?” 在祁云看不见的角落, 奥德里奇皮笑肉不笑,“你说呢?当然是来看我的好弟弟, 他对我的寿命似乎有那么点误解, 为了解开这个误会,我当然只能站在他面前, 亲自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白虎:“……” 他打了个哆嗦,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奥德里奇像是没看见似的, 动作无比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站起身朝祁云看过来,温声道:“我看过了,奥德里奇现在过得似乎非常好。——看上去比之前胖了许多,他平常的胃口好吗?” 祁云点了点头, “崽崽平时很喜欢吃东西的。” “哦?”奥德里奇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兴味, 眸中也闪着点点明灭的光,“他在宫里的胃口可从没有这么好, 在这边胃口怎么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是因为这里的厨师手艺太好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我倒是要花重金来挖个墙角, 把他聘请到宫里去。” 白虎:“……” 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最迟钝的白虎都猜到了他的意思,更何况其他的猫猫们。 猞猁眉头一皱, 不动声色往祁云身边靠近了些, 瞳孔中的竖瞳在没有光的地方瞧着格外显眼, 冒着幽幽的、狼一般的绿光。 雪豹抬掌按了下额头。 怎么说呢,这种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还是个不走心的劣质版的感觉,实在是很复杂。 祁云怀中的白猫目光一凛,看向奥德里奇的视线里凶光毕露。 当事人小王子愣了下,“唔……这个要问园长先生,园长先生同意的话,才能够让你聘请回去,园长先生不同意是不行的。” 奥德里奇眸光一闪。 他突然觉得祁云身上有意思的点又降下了一点。 面前的人很清楚他是皇室的二皇子,他刚刚说出的话几乎是在明示,同时也是在试探祁云。 没调到这家幼儿园前,奥德里奇曾经问过皇太子卡尔,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这位姓祁的幼儿园老师聘请到皇宫中? 卡尔的回答令人发笑,他现在还记得他一向暴躁、不懂他人情绪也不顾他人感受的兄长是怎么说的。 他说:“祁老师很热爱他的职业,你请不来他。他在谈即幼儿园的孩子时,眼睛里有光。” 那时的奥德里奇不信。 现在他同样不信。 于是他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稍加试探,面前的人便暴露了真面目。 实在让人可笑。 小王子怀中的白猫身形一僵,几乎是带了点不可置信地抬头,猞猁同豹猫也同时抬头看向祁云,两大一小三双眼睛里充斥着惊愕。 ……祁云就这么答应了? 这不太可能,他是什么样的人大猫班的猫猫们最清楚,他难道不应该怎么都不肯答应的嘛?怎么奥德里奇一开口,他便答应了。 奥德里奇身后听着他们说话的白虎小心思活泛了起来,眼睛也非比寻常地亮。 祁老师答应了的话,是不是就代表,他以后能够天天看见祁老师了? 不论是放假还是上学? 始终沉默的小狮子在此时咬了下牙,沉默着踱步到祁云身边,鼓足勇气道:“祁老师,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小王子乐颠颠地点了点头,“真的呀,想要的话找园长先生买下来就好了嘛。” 他怀里惊愕的秦戈突然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从始至终没参与他们的雪豹在旁边低头轻笑出声。 小狮子望着祁云,鼓足勇气邀请道:“祁老师,我也想要,你可以、可以……”可以跟我走吗? 最后几个字他实在太害羞,说不出来。 小王子没察觉出半点不对,热心肠道:“你们现在就要吗?现在就要的话,我马上给副园长先生递交申请,让他和园长先生说一下,唔……小狮子和校医先生都想要的话,那我一人一个好了。” 秦戈心头的疑问更重。 小王子却直接拨通了副园长的通讯,“是副园长先生吗?” 那头传来副园长天然含笑的声音,“是我,找我有什么事?” 小王子道:“是这样的,我们班的学生布拉德里克的哥哥和简世期同学想要向园里购买一台厨用机器人,就是我们院子里在用的那个。” 副园长沉默了十几秒,方才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啊?” 小王子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那头的副园长声音虚浮又迷茫地道:“这样啊……那我现在下单?” “嗯,打扫副园长先生了,再见呀。” 祁云收起终端的光屏界面,挺高兴地回头看向呆滞的小狮子,“小狮子,我帮你定好啦。” 小狮子:“……” 他又抬头看向奥德里奇,“校医先生,弄好啦,你到时候直接去副园长先生的办公室付款拿货就可以了。” 奥德里奇:“……” 这和他们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雪豹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含着止不住的笑意,“我们院子里没有人或动物会厨艺,平常用餐都是厨用机器人来准备的。” 这句话说得很委婉,意思是:祁云根本不会做菜,也没有做过菜,他们在这里演了半天,却没有一个当事人记得这件事。 除了小王子和豹猫,其他人均听出了这背后的意思。 听不懂的小王子还挺赞同地点了下头,“对呀,我们班一直都是用的厨用机器人,没有用过其他款式的,这个机器人可厉害了,只要有食材,再复杂的菜品也能够做得出来。” 他怀里的白猫、地上的猞猁愣怔了足足有半晌才低下头,心情几乎是羞赧的。 白猫的爪爪抖啊抖、抖啊抖,最终牢牢抱紧了祁云的一根手指。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居然真的以为祁云会主动离开这家幼儿园。 其他猫猫多半也是这个想法。 罪魁祸首奥德里奇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额上,肩膀突然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走到他身边的白虎是唯一看见他表情的人。 他在笑。 这笑不是他伪装出来的、属于别人的笑,而是他自己的、疯子一般的笑。他笑得很厉害,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瞳孔中的光亮层次渐起,愈发耀眼起来。 看上去…… 十足像极了一个疯子。 白虎抖了抖浑身的毛发,将这个略显大逆不道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去。 祁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半晌,奥德里奇似是笑够了,抬头看过来,同时掌心往下抚动着,表情也在瞬间变幻,“奥德里奇式”的笑容被他收了起来,转而露出的是雪豹身上最常见的温和笑容。 “抱歉,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是小祁老师主厨。” 祁云眼中闪过惊,微微瞪圆了眼,“那我刚刚……” 他顿了下,焦急地去开终端,“不好意思呀,我也弄错了,我现在就打通讯告诉副园长那个厨用机器人你不要了。” 他暂时松开了抱住才那么的手,指尖在终端上滑了下,功能界面蓦地跳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点开通讯录,动作便是一顿。 ——有人隔着袖口攥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有些大,透着其主人的强势。攥得他手骨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磕碰在一起,发出让人咋舌的“咔嚓”的碰撞声。 顺着攥住他的手腕往上走,奥德里奇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既然已经下单了,便不用退了,正好,我的住处还差点东西,这个厨用机器人,便当成是你送我好了。” 他弯着眼睛。 这个笑里也带了点雪豹的感觉,却并不全是,至少雪豹从未笑得这么灿烂过,其中还掺杂了些许他自己的情绪。 祁云眨了眨眼。 “好吧,——可是,你捏疼我的手了。” 他的语气带着天然的软,腔调和说话方式都软得很,像个真正的小孩儿一般。 奥德里奇对视上祁云那双漂亮的淡蓝色的瞳孔,心里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松开握住祁云袖口的手。 小王子的指尖摩挲着终端的边缘部分,他其实不太想送面前人东西。 倒不是因为穷。 ……好吧其实也有这个原因。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喜欢送不熟的人东西。 他只喜欢给熟悉的人和喜欢的人送东西。 譬如给哥哥、姐姐、父皇母后,还有他寝殿里的肥兔兔,以及……好心人。 他都没怎么送过好心人东西,怎么可以越过好心人,先送一个不熟的人东西? 他只送过好心人一盆花。 唔…… 小王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之前听林右的母亲提起过一嘴,好心人的生日在附近几个月。他可以送给好心人生日礼物呀。 如果时间赶得及的话,他还可以参加对方的生日宴会嘛。 小王子想到这儿,数了下自己还有多久回海底。 还剩下小半个月,不到十五天的时间,他就要回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QUQ今天没话说。 第78章 “上将,你的生日是多久呀?” 思及此, 小王子倒没有再纠结送礼物的事情,点了下头,高兴道:“好呀, 那你走的时候直接去领就好了,我让副园长把账单寄给我。” 奥德里奇动作微顿。 半晌, 他的唇瓣微微动了下,正要开口说话, 大腿突然被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顶住了, 白虎从身后绕出来,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你怎么这么闲啊, 快回宫里去, 我们要吃午餐了, 你一直赖在这儿不走是不是想蹭饭?——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让大皇兄放你出来的?他居然没有强迫你给他批公文?” 奥德里奇看了眼祁云。 小王子对自己崽崽说出的话完全不感兴趣,一心一意在撸猫,他的目光稍稍往下落了一点, 移到了白猫身上。 白猫死死盯着他目露凶光, 似是想要冲上来、扑在他身上活生生将他撕碎。 奥德里奇的瞳孔中闪现出了一点淡淡的绿光,竖瞳也随之浮现。他是一只血统不怎么纯正的狼, 他的母亲是一只野狼,他的父亲却是一头雄狮。 出生时, 他的外形偏向于狼, 血脉中狼的本性也更加浓重。 是以,激动时, 他的瞳孔中便会转换为竖瞳, 且冒出狼瞳孔在暗处时闪烁着的绿光。 秦戈缠着他张开嘴, 一口雪白的牙藏在了嘴中。 一股掺杂着冰冷和怒意的精神力从他周边散开,离得最近的猞猁、小狮子和豹猫三人最先察觉到了不对,不舒服地皱起眉。很快,奥德里奇也能感知到这股精神力了。 ——这股精神力便是奔着他而来的。 奥德里奇心中充斥着不屑,眼底也沾染上了淡淡的轻蔑,他没有把这只小小的白猫放在眼里,但不代表谁都可以挑衅他。 他正要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回击”,心口却骤然一沉,强烈的坠落感席卷了他,教他控制不住的胸闷气短,心脏在压迫下开始了急促的跳动,恐慌在一瞬间席卷上来,强烈的不适感游走在他身体的四肢百骸,他能感受到那股精神力的强悍。 只要这只猫想,他随时可以捏碎奥德里奇藏在体内的精神体。 反观白猫,在做这一切时,他的表情云淡风轻,瞳孔中的冰冷累积得愈发骇人。 这几乎是一种碾压式的攻击。 奥德里奇强撑着将目光移到了身边人身上,这股精神力笼罩住了整间教室,在场的六只猫猫神情和动作中透露出了淡淡的不适,显然,他们在的察觉到了这股精神力,却没有奥德里奇来的凶猛。 ……这股精神力是只针对他的,所以其他人才感受不到痛苦。 奥德里奇的目光又移动了,几秒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祁云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不仅好好站着,还有闲心和肩膀上耍小性子的豹猫讨论中午应不应该加饭后甜点。瞧他的模样,他完全不受强烈精神力的影响。 奥德里奇蓦地记起了方才那一眼。 攥住祁云手腕时,他并不想松手,然而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他却莫名其妙松开了手。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在那一瞬,他仿佛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被人牵引着动作。 没有自己的思想。 也没有自己的灵魂。 顶着那股让心脏急速跳动的威压,奥德里奇用舌尖顶了顶上颚,隐约尝到了一点属于血的甜腥味,是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他垂眸,瞳孔中的绿光不减反盛。 ……小小的一个幼儿园班级里,还真是藏龙卧虎,汇集了这么多有头有脸、身份骇人的人,虽然是群残废,但他们还有权势和泼天富贵。 现在,第二、三种特例出现了。 一种是精神力极高,却将自己伪装成了不会化形的家猫。 一种是精神力未知,免疫了高等级精神力作用,并且可以凭借一个眼神改变他人的想法。 ……两种都很有意思。 奥德里奇掀起眼皮,目光近乎于放肆地、不怀好意地望向祁云,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想将他里里外外完全全部看透彻。 与此同时,他身上施加的威压也更重了。 奥德里奇想,他似乎发现了前者的弱点,那么后者的弱点呢? 他方才的目光惹恼了白猫,对方被愤怒驱使,在对他进行攻击时没怎么留手。没多久,他便又尝到了血腥味,这次不是从舌尖的伤口上尝到的,而是喉间涌上来的、难闻的铁锈味。 他却丝毫不在意。 他是狼,生来顽固、生来奸诈、生来凶残、生来冷血。 生来便是“恶劣”的代名词。 他害怕死亡,他害怕的是漫长的生命会从头无聊到尾、他害怕生命中无法出现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东西。 之前的二十多年,他一直在追寻所谓“有趣”的事物、东西或人。 现在他找到了。 还是两个。 一下便钓上了两条大鱼,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妙,哪怕是为此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也不要紧。 “滴滴滴。” 突然有电子音响了起来,屋内的人悉数将目光放在了祁云右手腕上,小王子看了眼终端,高高兴兴地宣布:“该吃午餐了,今天午餐有好多好吃的。——吉祥,我们去吃东西啦。崽崽,吃饭去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可以饿着自己。” “吉祥”两个字刚一出口,奥德里奇便察觉身上的威压散了。 散得干干净净,如同一抹耀眼的火焰长久地、不断地燃烧着一件东西,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只剩地面的一团灰黑的污烬,而风一吹,这污烬便彻底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咽下喉咙间的铁锈味,朝着祁云笑得格外谦谦有礼。 “既然是饭点了,那我也该回去用餐了,帝国幼儿园的食堂水平比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餐厅好多了,都是食堂,水准差得未免也太大了。放在以前,那些餐厅的水准还能糊弄一下客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客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就譬如,客人想要一杯带着甜味、茶叶干净透亮、色泽浓郁且物美价廉的红茶。餐厅却给客人送上了一杯味道不甜,却也不苦不涩,只泛着微微甘味、回锅了无数次并且价格昂贵的绿茶,客人不喜欢也不会买单,甚至还会……选择退货。” “这一点不用我提醒,祁老师应该清楚。” 他这番话是有隐喻的。 作为被隐喻的人,秦戈听得出来对方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 他瞳孔中的竖瞳也变得格外明显,眸色往下沉,原本湛蓝的眸子变成了深沉的墨蓝色,色泽甚至隐隐有些偏黑,教人瞧着格外悚然。 奥德里奇说完这番话,便勾了勾唇角,抬腿往外走。 他同祁云擦肩而过时,秦戈抬头。 ——奥德里奇勾了下朝向他这边的唇角,笑容仍然是带着轻蔑的。 秦戈甚至还能听见他隐约嗤笑了一声,如同幻觉一般。 奥德里奇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晃出了这间院子,回到医务室,锁上房门,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雪白、叠成方块的手帕按在嘴边。 细微的咳嗽声响起。 白手帕被拿了下来,上头沾染上了一点微末的红色。 他只不过是对着祁云释放出了恶意,便遭到了那只白猫的攻击。如果把祁云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公之于众,那只白猫会怎么样? 会杀了他吗? 想想还真是期待。不过他也不能白死,最好在死之前拉几和垫背的和他一起死,不然死后的日子该多无聊。 奥德里奇一边想着,一边随意伸手,染红的手帕便被他丢进了垃圾桶中。 一抹雪白落在了漆黑的桶内。 . 用过午餐,小王子揣着自己的猫猫暖手炉回了教师宿舍,趁着崽崽们午睡的时间打开了终端。 他点开通讯录其中一个人名的发信界面,旋即开始发呆。 该发什么好呢? 过生日这种事情,他是应该直接去问本人,还是问副将哥哥? 好心人肯定不会骗他,副将哥哥存疑,但他想给好心人一个惊喜,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为陆地上的人准备生日,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举办得应该要隆重一点。 祁云认真想了想,叉掉点开的界面,转而点开了另一个人的界面,小声把想问的问题念出来,让路给他翻译成帝国文字。 “秦上将,抱歉打扰你了,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呀?你没有时间的话,我去问副将哥哥啦。” 他怀里昏昏欲睡的白猫猝不及防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脑袋里的瞌睡虫一下散干净了,悄悄抬头看过来。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祁云在给他发消息。 问什么事?他怎么不直接说出来?是和他有关的事吗?什么事要亲自来问他本人?很重要的事吗? 秦戈心里被猫爪子挠过一样,好奇得抓心挠肺,又忍不住想东想西。 而抱着他的祁云没有察觉他已经醒了,正在让路给他念一遍短信内容。 听完后,他满意地点点头,让路直接发送。 几乎是同时,祁云怀里不知什么东西轻轻震动了一下,这震动很不起眼,却因为贴着他的肌肤而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小王子狐疑地低头。 “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上将的终端呀,嘿嘿。 QUQ还有两天日两万五。 焦愁.jpg。 第79章 你喜欢这个生日惊喜吗? “什么东西在震动?” 祁云到处看了看, 发现周围没有电子产品,唯一会发出震动的是他手上的个人终端。 但他的终端目前是休眠状态,怎么会震动。 小王子狐疑地看来看去。 他没注意到, 他怀中的白猫在听见他说的那句话后便身子一僵,两只爪爪控制不住地搭在一起, 带了点紧张和忐忑的收缩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把前爪抬了起来。 那上面绑着他的个人终端,他之前调整成了震动模式, 后面忘了调回去。 祁云一给他发消息, 他的终端便适时响了起来。这也太巧合了。 好在祁云不知道现在的一部分人拥有两种形态,更加没有怀疑他。不若他的身份早就穿帮了。 秦戈微微屏住了呼吸, 小步小步从祁云怀中往外挪。 他还没挪多远, 祁云便一伸手, 将他完全拢进了怀中, 习惯性地揉了揉他柔软的背毛,旋即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 “吉祥想去哪里呀?” 他突如其来地一搂让秦戈浑身毛毛炸了起,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消停下来。 小王子颇感新奇地看着他,对他的炸毛很新鲜似的, 指尖试探着又碰了碰他的背毛, 想看看还会不会发生炸毛的情况。 他伸出去的那一截指尖是葱白且银豆细嫩的,长年待在深海之中, 让他全身的骨头变得格外柔软,身上的骨头也比正常人类多出来许多, 尤其是尾部。 他缓缓抚摸着白猫的后背。 果不其然, 那些软下去的毛毛又一点点蓬松起来了。 小王子的眼睛骤然被点亮了。 好神奇! 吉祥还会炸毛啊,毛毛全部炸了之后像只超大号的棉花糖, 看见了就让人想凑过去咬一口, 试试触感是否真的如同棉花糖一般。 祁云忍不住笑出了声。 “吉祥怎么突然炸毛了呀?是不是在紧张?” 刚松懈下来的秦戈又因为他一句话而炸毛了个彻彻底底。 小王子耐心地等了会儿, 听见一声极软绵的猫叫。白猫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向他,一双湛蓝的瞳孔中含满了湿润和委屈,对着他撒娇似的“喵呜”了一声,又抬起爪爪小小地指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 祁云福至心灵,“想去上厕所了呀?” 秦戈忍着屈辱点点头,“喵。”嗯。 祁云不会捉弄人,闻言便松开手,示意他过去吧。 吉祥走后,小王子百无聊赖地盯着终端等回复,他等了约莫两分钟,终端突然“滴”的一声,从休眠状态被迫唤醒。 展开的淡蓝色光屏上跳出了一条笑意。 路被设置了自动朗诵,在弹窗跳出来的同时为他念道:“什么事?——发信人秦戈。” 祁云的眼睛又是一亮。 好心人给他回复了! 他戳开回复的标志,将提前打好的腹稿说出来。 “是这样的,我听林右的妈妈说,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生日呀?” 话罢,他点了发送。 ——发送成功。 回复在两秒后传来,“一周后的周三。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王子算了算日子,正好在他离开的前一天。 欣喜最先升腾起来,紧接着便是心虚,祁云戳开翻译的手顿了顿,略带了点心虚地低下头,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小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到时候举办生日宴可不可以叫上我一个呀?” 他撒谎了。 他想给好心人举办生日宴会,却又不想让对方知道。所以只能以这样委婉的方式来说出口。 小王子用齿尖咬了下舌尖,纠正自己的想法。 这不是撒谎。 这顶多是善意的谎言罢了,同他不愿意告诉别人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道理。 他没有故意欺骗好心人,只是形势所迫嘛。 好心人知道之后也会理解他的。 现在只等好心人给他回复了,如果好心人说他不举办生日宴,那他就可以自己偷偷举办一个。如果好心人举办的话,他也可以送对方一个大大的礼物嘛! 不管怎样,出发点都是好的。 “——很抱歉,我从不举办生日宴。” 听到这条消息,祁云的眼睛一亮,瞳孔中克制不住地升腾起欢欣和雀跃。 好耶! 好心人不举办生日宴,那他凑一凑钱,再偷偷卖几颗小珍珠,在幼儿园给好心人办一个生日宴!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祁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晃悠着两条腿戳开话筒。 “那我不打扰你了,上将拜拜呀。——对啦,副将哥哥说你在忙,你一周后能够忙完吗?我想让你来幼儿园……” 说到这儿,小王子停顿了一下。 他应该怎么说? 让好心人来幼儿园吃饭?这样的话,他的目的会不会太明显了?假如好心人看穿了他,他要怎么跟对方解释? 小王子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 他以前给哥哥惊喜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说不定可以参考一下。 思及此,祁云接上之前的话。 “你可不可以来幼儿园陪我呀?——我好久没有见你了,我想你了。” 机智的小王子松开了话筒的符号,将这条语音发了出去。发语音是他前不久之前学到的,不用麻烦路帮他翻译,也不用担心发出去的话里有错误,要检查好几遍。 相比起语音转文字,小王子更喜欢发语音。 洗手间内,蹲在盥洗台上的白猫戳开了最新发来的一条语音,将终端凑近了自己的耳边。 “……你可不可以来幼儿园陪我呀?我好久没有见你了,我想你了。” 秦戈动作一顿 他雪白的耳朵尖轻轻搔了一下,向后折下去,又往前翻了回来,旋即飞快开始旋转起来,身后的猫尾巴也不听话地高高翘起,瞳孔中的蓝色变得无比鲜艳。 ……祁云说想他了。 虽然猜到了祁云想做什么,但秦戈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知不知道有的话不能乱说? 不仅不能对异性说,对同性也不萌随便说。 一条三十秒的语音很快便播放完了,秦戈在愣怔许久后,复又低下头看向了爪爪上固定的个人终端。 一秒。 两秒。 三秒…… 五秒后,秦戈又点了一遍语音条,祁云软乎乎的、跟兄长撒娇一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三十秒后,他又点了一下语音。 又三十秒后,他再戳了一下语音条。 五分钟后,秦戈心满意足地将这条语音加入了收藏。想了想,他觉得这样不保险,又复制了许多备份,上传到自己的云端和备份文件夹中,单独截取出最后十秒的话,设置成了自己的来电铃音。 头脑一热的秦戈在即将出洗手间时恢复了神智,犹豫再三,还是把来电铃音改成了原来的默认铃音,跳下盥洗台,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了洗手间门前。 正要推开门,他的动作蓦然一顿。 ……秦戈又把铃音设置成了那条单独截取的语音。 他现在是猫猫。 猫猫想做的事情,和他想做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是他做的。 反正终端也开了静音模式,就算有人给他打通讯,也不会有旁的人听见他的来电铃声。 白猫小算盘打的格外响。 他推开门出去,祁云还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听见他走过来时刻意加重的脚步声,祁云支撑起上半身,朝着他展开了怀抱,“吉祥,你回来啦!” 他很高兴。 这种高兴从眉眼和动作间便生动的透露了出来。 秦戈朝着他奔过去,助跑、起跳,一个箭步稳稳在他怀里着落。 “喵呜——” 他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祁云揉揉他的小脑袋,“我跟你说哦,我刚刚办成了一件大事,我可厉害了。” 白猫附和地点点头。 “你说,送别人的生日礼物应该送些什么好呀?好心人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我上次送他的小茉莉他应该是喜欢的。但是茉莉送过了,其他东西我想不出来要送他什么?我又不想去问副将哥哥,免得他胡诌了来骗我,又或是不愿意好好保密,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好心人。那我费尽心思准备这么多岂不是白费了。” 白猫听着他小声的絮絮叨叨,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他没猜错。 祁云果然是想给他一个生日惊喜。不然平常除了有事之外从不找他的人,怎么会为了问一句话便贸贸然过来找他。 他喜欢祁云为了他费心思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最能让他直观知道,祁云是真的将他放在了心上。 不管他是猫猫还是人,祁云都把他放在了心上。 别人在祁云这儿顶多只有一份在意。 他可是有两份的! 结合在一起,他才是祁云最在意最喜欢的那一个。 秦戈被自己的小算盘美到了,忍不住又勾了下唇角,瞳仁的颜色亮得惊人。 得知了祁云要给他准备生日惊喜,秦戈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飘飘然,再看豹猫那只讨厌的臭猫也没有这么心烦了,反而能够心平气和地站在他和猞猁之间拉架。 弄得豹猫以为他在准备什么阴谋。 周五时,祁云在班上开了一个小会,征求崽崽们的意见,愿不愿意在教室里举办生日宴。 得到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这下小王子便放下心来,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打算做些什么。 他在讲桌上讲,底下的崽崽们看似认认真真地听,桌面上还趴着一只不知为何很高兴的白猫,场面一时间倒也很和谐。 说到最后,祁云顿了下,眼里闪过纠结之色,试探着开口道:“因为要准备生日宴需要的东西,所以这个周末我要请假出去一躺,有崽崽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底下几只强装出感兴趣的崽崽登时眼睛一亮。 “我要去!”豹猫滋溜窜到了桌上,踩着白猫的脑袋对着他喊道:“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你必须带我去!” 猞猁悄悄往前蹭了蹭,温和道:“祁老师,我是中小型的猫科动物,可以帮你拿东西。”言外之意是,祁云应该找一个能帮忙的人出去,而不是没有审美还喜欢捣乱的小猫咪。 小狮子和白虎一左一右蹭了蹭他的小腿,前者带了点腼腆地道:“我也想去,我可以帮祁老师带很多东西,也可以帮祁老师挑选饰品,祁老师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白虎“嗷呜嗷呜”了几声,意思很简单,他也要去。 左右为难的小王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正因如此,他才会纠结。 他的崽崽们都喜欢出去玩儿,这段时间以来,祁云对他们了解格外透彻,自然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每次他说他要出去时,他的崽崽们便格外兴奋,一个二个争着抢着要和他一同出去。 甚至有一次,崽崽们还以为陪他出去的名额差点打起来。 自那以后,每次要出去之前,小王子都会非常纠结。 他这次出去不止要准备给好心人的惊喜,同时也要找一样足以被他带回海底的东西,顺便给他的崽崽们买分别礼物。 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面了,送的礼物要隆重一点。 祁云的视线在身侧扫了一圈儿,他的崽崽们个个满脸期待。 他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舍。 在陆地上待久了,他愈发舍不得他的崽崽们了。 可他还要回家。 他是人鱼国的小王子,亦是海之子,海洋才是他的栖息地、是他家、他注定要回去的地方。 他不能留在陆地上。 不过在回到海底之前,他可以帮崽崽们完全他们的心愿嘛。 这样,崽崽们应该不会特别伤心。 实在不行,他请求哥哥姐姐给他上岸准行条,让他上来几天。 思及此,小王子将心中浓厚的不舍掩盖了下去,转而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崽崽们都想出去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吧。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不可以吓到别人、不可以乱跑、也不可以捣乱,能做到这三条的话,我现在就去找副园长先生给我们批假条。”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便有猫猫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了。 小王子挨个拍拍他们的头,推开了教室的门,“那我先去了,你们在这儿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我回来之后,吃过午餐我们就出去。” “好嗷!” 祁云反手关上教室门,慢腾腾地走到了副园长办公室。听了他的来意,副园长很爽快地拿出了一沓假条。 换成普通班,小朋友想要请假出去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大猫班却不需要,因为里面的小朋友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小朋友,拥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 趁着副园长给假条盖章的功夫,祁云纠结半晌,开口问道:“副园长先生,如果实习教师想要辞职的话,需要走什么样的流程呀?” 副园长正在盖章,闻言抬头看过来,面上的神情仍然是笑眯眯的,“哦?你想要辞职了?” 祁云点头,没有多加隐瞒。 “嗯,我想辞职了,其实也不是我想辞职了,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需要回家很长的一段时间,大猫班这边可以派其他的老师来带它们吗?” 副园长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一如往常地爽快,“可以,提前一周递交辞职申请,审核需要一周的时间,审核结束后你便恢复自由身了。我们这边会花审核这一周的时间来调派其他老师。” 一周加一周,那就是两周的时间。 可是他没有两周的时间了呀。 最多一周半,他便要离开他的崽崽们,回到海底去了。 祁云心里犹豫了下,开口道:“副园长先生,我家那边的事情很紧急,只有一周半的时间,我可以提前几天回去吗?” 副园长考虑了一下,欣然应允,“没问题,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你现在提交申请吧。” 小王子按照他说的提交了申请,点下确认时,他的动作一顿,保持着垂头的姿势开口问道:“在我没有离职之前,我要离职的信息是保密的吗?我不想被崽崽们知道,它们提前知道了,便会提前难过,等我走了之后再告诉它们可以吗?” 副园长:“可以,按照规矩来说,没有离职前一切进度对外保密。” 祁云在副园长的办公室又待了十几分钟,这才拿着新鲜出炉的几张卡片制假条回了大猫班。 用过午餐,一群猫猫整装待发,迫不及待想要出去了。 祁云不厌其烦地挨个叮嘱,旋即他站起身,带着一群猫猫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在外面逛了半天的时间,祁云带着崽崽们回来时,账户上已经不剩多少余额了。 饶是如此,他也很高兴。 他不仅买好了送崽崽们的礼物、生日宴的装饰品、给好心人的惊喜。他甚至还买到了他想要带回海底的东西! 祁云记得这件东西的限制有很多。 得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并且他得喜欢这件东西,这件东西除了生产者和发售者外未经他人手,不能是转卖的商品,不能是随便挑来敷衍的东西。 综上所述,他最终选了一条手链。 说是手链,其实上头还坠了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铃铛上雕刻着无比精巧的莲花花纹,轻轻一晃便有声音从里头传来。是极轻微的碰撞声,又是极清脆的,“当啷”一声,教祁云喜欢极了。 看到手链的第一眼,他便在想,这东西正适合栓在吉祥脖子上。 别的宠物都有自己贴身的小玩具,他的吉祥也应该有嘛。 这件小玩具原本是想买给吉祥的,但店家说这是一串人类佩戴的手链,不适合给宠物佩戴。 他正沮丧着呢,突然想起了自己这次出来的目的之一,当即便拍板决定了。 这条铃铛手链便是他带回海底的东西。 所有条件都符合了,他还专门问了店家,这条手链有没有经过他人的手。 东西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一周,小王子全身心投入到了准备生日宴当中,早早地便把所有东西准备好。 周二晚上,他给秦戈发了语音。 “上将,你明天会来看我嘛?” 对面没有答复,照样子也没有失望,秦戈答应他的事,一定能做到。怀揣着激动又不舍的心,祁云陷入了沉睡当中。 夜半,他睡熟后,怀中的白猫趴到了他身上,软绵绵的肉垫扑了下他的鼻尖,低下头用自己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祁云的鼻尖。 他在心里无声道: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 第二天一早祁云便醒了。 他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跨越过还在睡着的崽崽们,起身去了盥洗室,洗脸刷牙,又用一根小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 他做完这一切时,终端突兀响了声。 祁云飞快打开了那条消息。 发信人不是他期待的秦戈,是在他这里和大忽悠划上了等号的林右。 祁云的失望溢于言表。 不是好心人啊…… 他没精打采地戳开同声传译。 “小云云,还记得上次带你的猫去体检的事吗?医院那边给我发了他的检测报告,他的腿部骨骼有一点问题,疑似是受过伤并且没有医治好,如果长时间不管的话,他以后很可能会瘸。不介意的话,你把他送到我这边,我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听他说起体检的事祁云便有些生气。 副将哥哥就知道忽悠他! 上次忽悠了他两次还不够,这次还想接着忽悠他。 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林右后面的话。吉祥的身体情况他是知道的,当初捡到理想的时候,他的一条腿的确有伤,这个信息点林右是绝不知道的。 莫非吉祥的腿真出了什么问题? 但今天是好心人的生日,他想让吉祥和他一起为了好心人而庆祝。 正当祁云犹豫不决时,那头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事态紧急,所以我才会让你把他带过来的。医院正好有一个擅长治疗动物骨骼的医生,这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一直没有固定的治疗地址,经常会飞在所有地方去。我打听过了,他只有今天会在这里,我用关系给吉祥挂了一个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消息播放到一半,林右又发来了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电子挂号的凭证。 这下祁云相信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心里的天平也渐渐倾斜到了林右那边去,抿了下唇瓣,不太情愿地开口:“好吧,麻烦副将哥哥了,你现在过来接吉祥可以吗?” 林右的回复只有三个字:没问题。 满心不舍的小王子出了盥洗室,抱着还在熟睡中的猫猫出了宿舍,揉揉白猫的小耳朵将他唤醒。 “吉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白猫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满脸茫然且迷糊地看向他,轻轻软软地“喵呜”了一声,嗓音里是疑惑。 刚起床没戴翻译器的小王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以为他是在问什么事,于是便开口道:“副将哥哥刚才给我发消息了,他说上次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你的腿部有伤口,骨头有一点奇怪。需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番。” 他顿了顿,慌忙补充道:“只是出去半天,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的,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太久的。我没有……”抛下你。 小王子的话音一顿。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明天他走了之后,他的吉祥岂不是又是孤身一猫了? 他的吉祥会变成流浪猫,会再次失去自己的主人,很可能会被排挤、被驱逐,没了他之后,吉祥还能在哪儿待着? 新来的老师是不会让一只来路不明的猫待在幼儿园的。 ……他没有遵守诺言。 他说过不会再抛下他的吉祥。 可等到明天,他终究会食言。 他仍然要抛下他的吉祥,回到海底去。 祁云想,他想把吉祥带到海底去了。 这个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冒出来的,而是很早之前便浮现在他脑海中的。 他养了一窝肥肥的兔兔。 肥兔兔是在荒郊野外找到的,对方没有家人,又不愿意在危险的丛林中生活,他便带着对方悄悄回了海底,冒着哥哥姐姐养了一窝的肥兔兔。 严格来说,他的做法并不对。 兔兔是岸上的小动物,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将对方带到了海底。 这样来看,他是不是有一点自私了? 现在,他又想把他的吉祥带回海底。 可是吉祥在这里有朋友,大猫班的猫猫们都是他的朋友,他如果突然消失,他的朋友们也会难过的。就像他当初被哥哥骗肥兔兔们被丢去喂鲨鱼时一样难过。 说不定,严重一些的,还会像豹猫一样,一直等着他的朋,不愿意敞开心扉接受外界,硬生生将自己关押在了小小的一方心灵牢笼之中。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吉祥愿不愿意跟他走。 海底没有岸上这么多好吃的,也没有和他一样的猫猫。肥兔兔们有小伙伴,吉祥在海底却没有。 他也不能带第二只猫猫回去。 他答应过吉祥,不会养除了他之外的猫。 吉祥在海底总是会孤独的,正如同他一样,哥哥姐姐、父皇母后不在的时候,肥兔兔们还没有到来之前。他不愿意去上学,他不记得具体是什么原因了,似乎是因为他不喜欢学校。 他也没有同龄的小伙伴,每天最大的快乐是去隔壁伯伯家里偷好吃的果果。 其余的时间。 他做过最长、最多的事情便是等待。 等哥哥姐姐回来、等父皇母后回来、等一个发现他很无聊的小伙伴、等一个和他一样不喜欢上学、能够到处玩闹的小伙伴。 后来,他自己去拐来了肥兔兔们。 虽然肥兔兔们平常最喜欢嚼着胡萝卜和海草瘫在他的尾巴上睡觉,不过还有只巴掌大的小兔愿意和他在一起玩儿。 他不想让他的吉祥变成他这样,日复一日地等待。 他不在的时候,吉祥便只能等着他回来。 祁云不希望吉祥变成他这样。 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孩儿了,他已经成年了,上岸那天起他便成人了。他是时候肩负起身为人鱼国小王子的职责了,他会被安排着去工作,他不能每时每刻都陪着吉祥。 …… 怎么办啊。 祁云脑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很浓重的茫然。 他应该怎么办? 祁云望着怀里紧张又委屈的白猫,突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他站在幼儿园门口,呆呆地盯着白猫看了半晌,直至林右开车来了幼儿园,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他才骤然回神。 “发什么呆?只是离开你半天而已,这么不舍得?”林右调笑道。 小王子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 “不舍得。” 林右笑眯眯道:“有什么不舍的,晚上他就会回到你身边了,你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还很多,没必要在乎这半天嘛。怎么,是害怕我对你的猫猫不好?怎么会,我你还不放心吗?我怎么会对他不好,——我还想养你这猫呢。” 昧着良心说话的林右没半点不自在。 祁云却像是突然之间得到了启发一般,眼睛一亮。 他可以把吉祥交给副将哥哥呀! 虽然副将哥哥是个大忽悠,但他好歹是好心人的手下。他相信好心人,所以他也相信副将哥哥,副将哥哥会对吉祥很好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却有一股酸涩的滋味冒了出来,翻涌着、酝酿着、发酵着,教他控制不住地酸了鼻子。 他舍不得吉祥。 可是吉祥未必就离不开他。 小王子低着头,把怀中的白猫递给了林右。 “麻烦副将哥哥了,你要好好照顾它。对了,我这边有事要忙吉祥可以再在你那边多待一段时间吗?明天早上我会去找你的。” 林右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猫,他原本以为自己要磨很久才能让祁云松口,没想到对方却率先提了出来。 他自然是高兴的。 布偶猫消失的时间长了些,上将秦戈出现的时间便也长了许多,这正合秦戈的心意。 林右抱着猫上了车。 祁云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他们,等到车开远了才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 半晌,他缓缓蹲下了身,将脸埋在了膝盖里,肩膀轻轻颤了下。 他舍不得他的吉祥。 也舍不得他的崽崽。 他甚至有一点,不想回海底去了。 又过了十分钟,祁云才站起身从膝盖中抬起脸微红,眼尾也氤氲着淡淡的红。 他走进大猫班时,面前突然一花,一只浅灰色的小猫咪从天而降,摔在了他怀里。 “喵喵喵!”出去干什么了! 祁云手忙脚乱地接住小猫咪,“睡醒了呀?乔乔睡得怎么样呀?” 豹猫扒着他的衣领口打了个哈欠,“唔……好什么好啊,你出去没多久就醒了,走路声这么响,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哼。” 听不懂的小王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睡得不错呀。” 他怀里的豹猫哼哼唧唧了好半天。 祁云抱着他,反手关上了院子门,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带着他去了教师宿舍。 “豹豹,你也醒啦?”刚进宿舍,祁云便撞到了打算出来的雪豹。 瞥见他,雪豹弯着眼睛笑了。 “醒来看见豹猫不见了,便想着出来找找。”他的眼睛移到祁云掌心,“不过现在不用找了。” 祁云把掌心伸懒腰的小猫咪放到雪豹头上。 “看好乔乔,我去打个电话。” 雪豹接过不情不愿的小猫咪,一伸爪便将他攥紧了。 祁云走到了角落里,拨通秦戈的通讯,“嘟嘟嘟”的电子音在耳边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来。 他还没开口,那头便传来了一道男声。 “嗯?怎么了?” 小王子顿了顿,眼睛一阵酸涩。好心人的说话语气和哥哥的好像,恍惚间,他还以为是哥哥在和他说话。 他有整整两个月没有听见哥哥的声音了。 祁云回神,“上将,你到哪儿了呀?我在这边等得好无聊,你还有多久呀,用不用我去幼儿园门口接你?” “不用。”秦戈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小王子踢着脚下的落叶,“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你让我数一数,一、二、三……” 他突然开始数数,祁云有点懵,“啊?你在说什么呀?” 秦戈数到了一百四十二了。 祁云一头雾水,“你在数什么呀上将?” “一百五十二、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秦戈微微顿了顿,“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小王子一脸懵逼,憋了好半晌方才开口道:“……什么呀?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我离你还有一百五十五的距离。” “唔?我怎么没有听懂。” 秦戈的声音里难得含上了些许笑意,素来冷冰冰的声音也变得带了些温柔:“我之前离你有一百五十五步的距离。” 小王子下意识道:“那现在呢?” “十步。” 祁云动作一顿,也终于弄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举着终端回头,一身黑色便服的秦戈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和他之间的距离正好是十步。 祁云愣了两秒,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上将,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呀?我还以为,我要等你很久呢。” 秦戈收起终端,“你说,你想我了。”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祁云挂了终端的通讯,同样将终端收了起来,往前几步走到秦戈面前,弯着一对圆溜溜的眼。 “你来得好早,我本来还想再准备一下的?” 秦戈顺势接道:“准备什么?” 话罢,他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人形态时的声音是极冷淡的,哪怕想要把声音变得温柔一点、没这么冷硬一点,听起来也依然是冷冰冰的,丝毫不近人情。 祁云听到这样的声音,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冷淡了。 事实证明,祁云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语气是怎么样,朝着他笑得格外雀跃,“先不能告诉你,是秘密!” 秦戈早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了。 但是人形态的秦戈不知道,他也便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不知情的戏份,瞳孔中浮现出了些许好奇。 “现在不能告诉我?” “很快就可以啦,不过在告诉你之前,你要先闭上眼,可以嘛?”小王子的眸中带了些许期待。 秦戈兽形态时便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闻言顿了顿,顺从地闭上了眼。 “我闭眼了。” 祁云抬头看向他,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想了想,觉得要拿条带子给他遮在脸上,这样才能确保他不和会偷看。 他在口袋里四处找了找,没能找带子。 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拽下了自己的用来扎头发的发带。这根发带是他之前出去时,豹猫非要拽着给他买的,他觉得单绑一根皮筋不好看、太单调了,所以又束上了一条发带。 现在正好可以拿来遮住好心人的眼睛。 祁云踮起脚尖,小心地把发带绑在了秦戈的眼睛上,“好了,我们走吧。” 秦戈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王子有些疑惑,“怎么了?” 秦戈道:“我的眼睛被你遮住了,看不见路。” 祁云恍然醒悟。 在海底时候,哪怕他把哥哥的眼睛遮住,哥哥也知道要往哪儿走,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正常人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他伸手,隔着袖子握住了秦戈的一截手腕。 “我牵着你走,我们走吧,有台阶的地方我会提醒你的。” “好。”秦戈的唇角若有似无勾了下,顺从地被祁云牵着走到了教室前。 小王子松开了他的手腕,“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以偷偷把带子揭下来,也不可以睁开眼睛投看。我说可以看的时候你才能看。” 他说的话秦戈悉数答应了下来。 小王子悄悄出去了一躺,把崽崽们全部叫醒,接着又带着几只睡眼惺忪的猫猫回到了教室内。 “好了,现在你可以看啦!” 他话音落下,亲自为秦戈解开了那条带子。 几乎是在秦戈刚睁眼时,他耳边便骤然爆出了一声轻微的响。视野内充斥着铺天盖地的金色礼花同各色缤纷的彩带,几乎淹没了他的视线,他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绚烂的礼花、飘扬的彩带之外,便之剩下了祁云的脸。 微微笑着的脸。 一双眼弯得格外漂亮,原本圆溜溜的眼被他弯成了狭长的一条线,紧紧簇在一起的浓密睫毛中透出了一点淡淡的蓝光,是他瞳仁的光。 他的唇角也是上扬的,笑得格外漂亮。 “上将,生日快乐呀。” “嗷呜嗷呜”的声音和一阵乱七八糟的喵呜也跟着接连响声起来。 秦戈站在其中,唇角也不由自主扬了扬。 “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小王子欣然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说的秘密,你喜欢这样的生日惊喜吗?” “——喜欢。” 秦戈在回答前停顿了片刻的时间,说出的这两个字咬音比平常重了些许。 不止喜欢这场惊喜。 更喜欢站在猫条飞扬的彩带和金色礼花中弯着眼睛笑得雀跃又欢欣的祁云。 秦戈在这个瞬间。 突然明白了他对祁云的感情是什么了。 不是单纯的依赖、占有。 在这些形容词之前还有一个前提: ——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想要独占祁云,才会因为他抱别的猫类诶生气,才会因为他不喜怒哀乐而跟着动容。 “之前问我的生日是多久,便是因为这个?” 小王子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 “对呀,想给你准备生日惊喜。这个生日惊喜你觉得怎么样,你快看看,这些东西都是我一件件挑回来的。” 闻言,秦戈的目光越过他,落到了他身后的装潢上。 这些东西他很久之前便看过了。 墙壁上贴了白蓝的气球,装饰画和小夜灯悬挂在墙角,巧妙地营造了一种静谧的氛围。祁云本人是充满着童趣的,他布置的生日宴也是充满着童趣的,看上去像是为幼儿园小朋友准备的惊喜一般。教室内被他布置成了蓝白色调的,还有些其他颜色,却悉数是浅淡的颜色,很好地点缀了氛围,所有没有喧宾夺主。 秦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儿,这才收回视线。 “我很满意。我喜欢的颜色正好是蓝色和白色。” 闻言,小王子笑得更加高兴了。 “我还给你准备了蛋糕和长寿面的,路说人类过生日都是要吃蛋糕和长寿面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所以我订了蛋糕,还让厨房做了长寿面。” 秦戈道:“两种我都喜欢,你准备的东西正好符合我的胃口。” 祁云把发带收起来,“现在的时间还没到中午,蛋糕是下午来的,长寿面中午就可以,我让厨房准备了很多吃的,不清楚你的胃口,所以酸甜苦辣咸我都点了一遍。我们可以先出去玩会儿,待会儿再回来吃东西。我提前请好假了,想去哪儿玩儿都可以,今天你是寿星,我们听你的!” 秦戈看着他,眨了眨眼,瞳孔中的坚冰化开了一点。 “我不清楚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听你的。” 小王子略带惊愕地眨了眨眼,“诶,这样嘛,这个我也不怎么清楚,那我上网查一查,你等等我哦。” 他没有察觉到那句话的不对劲。 旁观者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祁云说听寿星的,秦戈却说,他听祁云的。 去除前面的那句话,这是什么意思再浅显不过。 猞猁的脸沉了下来。 这个叫秦戈的男人喜欢祁云。 几乎是一照面他便发现了。 猞猁厌恶任何接近祁云的猫,对于接近的人,他却不怎么提得起兴趣。 毕竟祁云最喜欢的是毛绒绒,不是光秃秃、除了头发之外一点柔软的毛毛也没有的人类,甚至有的人类连头发也没有。 秦戈和之前接近祁云的人不太一样。 他在祁云心里占据了一点不算小的位置。 祁云会为了他的生日提前一周半准备礼物和生日宴,也会因为他的一句夸赞而弯着眼睫,神情是面对其他人时从未有过的笑盈盈。 这让猞猁不得不警觉起来。 他盯着猞猁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打量和警惕,在心里估算着这人接近祁云是因为什么,因为好玩儿?因为他的课脸? 看起来似乎都不是。 他堂堂一个帝国上将,也不会图祁云身上的什么。 在他看来,祁云最贵重的、最能吸引人的,可能就是那张不似凡人的脸,连他最开始看见时也有些惊到了。 ……他接近祁云究竟是为了什么? 猞猁不动声色往祁云脚边凑了凑,朝着他龇牙,露出了自己一口锋利的牙。 趁着祁云在点终端,秦戈注意到了他投来的目光,低下头同他对视。 一人一猫的较量无声无息。 没多久,这场无声的较量便被祁云打断了,“我查到了,这附近有个大型3D实感体验游乐场、还有一家博物馆,里面摆放的东西都是市面上闻所未闻的,还有水族馆……” 他念了几个出去玩会去的地方,旋即眼巴巴地抬头看向秦戈。 “你想去哪里呀,上将?” 秦戈顺势收回目光,视线复又落在了祁云面上,思忖了会儿,“你觉得国家博物馆怎么样?听说他们这次从海底打捞上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研究院的人一直很想要,给出了十二亿的高价也不肯卖。”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祁云二话不说应了下来,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崽崽们表情都不怎么样。 豹猫和狞猫两只臭着脸,面上写满了不高兴。 没有哪个小朋友喜欢去在他们看来死气沉沉的博物馆。 更何况是两只一岁的小朋友。 和博物馆比起来,明显是游乐园更让他们喜欢。 秦戈却是真的想去博物馆。 游乐园和水族馆这种地方对他的吸引力聊胜于无,祁云报出的名称之中,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博物馆,也只对这个地方感兴趣。 林右前不久被委派了一个任务,内容便是让他调查那样打捞上来的东西,也因此,他对博物馆比较感兴趣。 祁云捞起一脸不高兴的豹猫,将他放在口袋中,低头摸摸了小狮子的头,又收起终端笑眯眯地看向秦戈。 “上将,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到一半睡着了QAQ。 第80章 像是一颗心。香 博物馆坐落在市中心, 离帝国幼儿园很近,走路十分钟便能过去了。 祁云同秦戈过去时时间正好是上午十点。 博物馆的外围据说是按照了古地球遗传下来的资料建造的,瞧着与周围充满着科技感的高楼大厦和高科技产物格格不入。如同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建筑一般, 周围的东西都在不断的更新换代、成长,它却始终维持着现状, 不论过去千年百年,哪怕历经风雨, 它也仍然存在于此。 然而进去后, 这股扑面而来的历史沧桑感在骤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里头的大部分建筑同外墙一样,都是仿造了古地球遗留的资料建造而成的, 玻璃展台上乍一看很像回事, 可仔细看, 却能从细节处寻找出属于现在的痕迹。 玻璃展台的展品悉数是浮空的, 被暖白色的灯光掩映着,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同现代化的设计结合在一起,产生出了一种迷幻又奇妙的效果。 祁云口袋里的豹猫一直兴致缺缺,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自己数着自己的爪爪玩儿。 他在口袋里待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祁云方才隔着头戴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动作轻柔又温和,软绵绵的。 “乔乔, 别不高兴嘛, 等陪上将看完,我们就回去吃东西。”他顿了顿, 又哄道:“吃大餐, 乔乔想吃多少吃多少, 别生气了嘛,以后的小布丁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过还是不能够耽误正餐,不然会营养不良的。” 他说完这番话没多久,小猫咪便支棱着一对小耳朵从他口袋里爬出来了。 ……一脸的勉为其难、给祁云面子。 眼睛里却充斥着兴奋的光,显然高兴坏了。 祁云忍不住笑了笑。 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乔伊斯想怎么吃都可以。以后他不在,还有豹豹管着乔伊斯呢。 他带着上衣口袋里跃跃欲试的小猫咪跨过了一道圆形拱门,口袋里的小猫咪突然兴奋起来,“喵呜”了好几声,用后爪用力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过来和自己说话。 小王子低头和他说话的功夫,脚被拱门的门槛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往后倒。 即将摔倒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走路小心些。”秦戈淡淡道。 站稳的小王子弯着眼睛和他道谢,“不好意思呀,我刚刚在和乔乔说话,没有看见脚下的路,多亏了上将抓住了我,不然我就摔倒了,谢谢呀。”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周遭的人群也变得愈发多了起来。 祁云刚开始还在疑惑怎么越到里面人越多,直到他被人群簇拥到了一面玻璃展台前。 人潮汹涌,将他和崽崽们分开了,祁云没心思看展览的古董,踮起脚尖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的崽崽。 目光环视中,他的余光不经意间往后瞥了一眼,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 他放弃了寻找他的崽崽,而是顺从人群的轨迹,走到了玻璃展台面前。 “喵喵喵?”你发什么呆? 豹猫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小王子却没有低头,而是楞楞地看着展台里的东西。他看得入迷,豹猫也便将视线移了过去,打算看看里面是不是放了只比他还小、还可爱的小猫咪。 玻璃展台里只盛了一件小小的物品。 从外形上来看,这件物品像是一颗石头,却是一颗雪白的石头,色泽分明,连初雪也比不上这颗石头的雪亮。石头有两个巴掌大小,上头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纹,似是一朵盛开的花,又像是一幅奇特的、说不出名字和内容,却在看见的第一眼便觉得奇特极了的画。 最让这块石头显得奇特的是,石头周身环绕着无数条浅金色的光带。那光带如同是在它周身循环往复绕圈的,又如同是从石头内部透出来的。 这块石头。 ……看上去如同活物一般。 豹猫在石头上隐约看见了一只梅花爪爪。 他疑惑地抬头去看祁云,不明白怎么一只爪印能够让他看这么久。 祁云却是微微屏住了呼吸,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玻璃上,掌心在玻璃上贴出了一片碾压的痕迹。 他凑近了玻璃展台,目光是豹猫从未见过的。 他形容不出来这种目光。 很奇怪。 在这个时候,祁云突然不再像他认识的那个祁云,反而像极了另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 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电子音是有人取消了终端的外放模式,关于这件展品的介绍资料也由着那道声音念了出来。 “……官网介绍册记载,这块石头是一块无比奇妙的石头。它是从深海中打捞出来的,博物馆的打捞人员发现它时,它被掩埋在一艘沉船中,周身萦绕着特殊的磁场,专家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其打捞上来……” “……据悉,这块石头的神奇之处在于,所有见到它的人,从石头表面看见的花纹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看见的是自己的恨意,有的人看见的是自己欢喜……” 听到这儿,豹猫皱起了一张小猫脸。 他怎么会看见自己的脚??? 这位太离谱了吧。 不对,既然每个人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那么祁云看见了什么? 总不会真的是比他可爱的小猫咪吧。 ——祁云看见的东西不是小猫咪。 ……他在石头表层看见了自己。 人鱼形态的自己,身长两米有余,鱼尾潜藏在了礁石后,一头拖到尾巴尖端,甚至超过了尾巴尖端的银发如同绸缎般垂落在身侧。石头表面的他似乎微垂着眼,神情带了点茫然,不同的是,他眼尾两侧的朱砂痣变成了一朵极其小巧的海之花的模样,本开的花苞朝着他的眼尾,如同将他的眼睛包裹进去了一般。 小王子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 熟悉而又陌生。 奇怪的是,冥冥之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不知名的感应顺应着不知谁的意愿来到了他身边,海水一般将他完全包裹了进去。 这股熟悉感是从心内生出的。 分明是第一次见,他却莫名觉得,自己认识这块石头,知道这块石头有什么作用、从何而来。 但他脑中又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 “嗷呜?”小腿被什么东西蹭了蹭,祁云低头,白虎不知什么时候越过人群,跑到了他的脚边,用爪爪扒拉了一下他的裤腿。 祁云呆愣愣地低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如往常一般,弯着眼睛喊了一声。 “崽崽,你来啦。” 白虎对着他歪歪头,比划了一下不远处鹤立鸡群的秦戈,又伸手指了指祁云,软着声音喵呜道:“上将在那边找你。”话罢,他蹦蹦跳跳地准备往那边走。 小王子跟在他身后。 临走前,他回头又看了眼玻璃展台里的石头。 他真的觉得这块石头很熟悉。 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熟悉。 祁云收回视线,回到秦戈身边,陪他逛完了所有地方,赶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幼儿园。 他们回去时正好赶上机器人来送蛋糕。 中午用餐时祁云一直有些恍惚,走神了好几次,切蛋糕时把豹猫最不喜欢的芒果送到了他盘子里,被小猫咪恶狠狠地拍了一爪爪。 他回过神,也没辩解,低下头认真地给小猫咪挑芒果。 午餐过后,祁云茫然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有些想不起来他之后打算和秦戈去做什么。 秦戈在这时提醒道:“要午睡一会儿吗?林右说你的猫说,你每天都会午睡。” 小王子茫茫然地点了头,完全没想到秦戈也留下来午睡的问题。 他再睡醒时,窗外已经是雅青一片,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睡了快半天了。 小王子原本打算,这一天吃吃喝喝再玩玩乐乐,要很久才能过去,没想到他眼一闭一睁,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距离他离开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晚上的计划是玩游戏,祁云甚至专门去往上搜寻了各类游戏下载到终端中。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着拖鞋走到了活动室,推开门一看,他想看见的人和猫猫都在里面。 祁云走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笑眯眯地伸出终端,给他们看上头的有游戏种类。 “上将,你有没有特别想玩的游戏呀?我们先玩这个,再玩崽崽们想玩的游戏。” 闻言,秦戈的目光在屏幕上扫视着。两秒后,他的视线落到了祁云最早下载的游戏上。这项是最近很火的、古地球人热衷的游戏,名为“真心话”。 小王子当时听名字觉得不错便下载了下来,现在正好用上。 秦戈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念出了游戏的名字。 “……真心话,我对这项比较感兴趣。” 小王子当即拍板,点开了这个游戏。心不在焉地听着游戏规则,系统介绍完规则后便生成了一副3D牌面在每个人面前。 小王子低着头随手抽出一张,翻过来一看。 牌面是一张被两把箭穿过的黑色的心。 祁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机关一下便被打开了。 他白天见到的那块觉得很熟悉的石头。 ……像是一颗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回家啦! QAQ你们看不见我的请假条嘛QAQ,我每次都有挂请假条,其中有一天因为这条限制字数,我还在最新章节的评论里面解释了QAQ。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看评论,所以我不知道你们没有看到请假条QAQ。 有78章没收到,红包的小天使在这章留下言,我在这章也发个小红包。 –––––– 第81章 他只是走了。 祁云望着手上的这张牌短暂地出了神, 甚至忘记了他现在正在玩游戏,并且抽中了仅此一张的爱心牌。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的牌,记忆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涌着, 随时准备冲破表层的桎梏翻涌而出,却始终被困在了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 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 “祁云?” “祁老师?” 两道呼唤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一道冰冷中含着关切, 磁性十足。另一道嗓音稍弱, 听起来亦是含着关切的,带着股学生独特有的文弱气。 祁云抬头看过去。 “怎么了?”他的目光率先望向秦戈, 旋即才转向了小狮子, “崽崽, 叫我怎么了?” 小狮子往他手边凑了凑, 抬起一只爪爪指了指他手中的牌,“你抽中爱心牌了。祁老师,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是有什么问题吗?” 小王子摇摇头, 打起精神来, 朝着他弯了弯眼睛,一双淡蓝色的瞳孔灿若星辰, 里头闪烁着点点光斑,璀璨又耀眼, 仿佛真的有一弯星河倒映进了他眸中。 “没什么, 不小心发了下呆,现在好啦, 我们继续玩吧。” 话罢, 他顿了顿, 想起手中虚虚捏着的光牌,主动开口道:“你们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就问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会好好地回答的。” 小狮子眸带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将手中的普通牌松开。 祁云看了看面前围成一圈的猫猫们,没有猫猫举手。生日宴的主人也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以为对方是在纠结从谁开始问起,想了一下,开口道:“从小狮子开始问起,然后是豹豹,顺着轮下去,这个顺序可以吗?” 小狮子坐在他的右手边,按照顺序依次排开,雪豹、白虎、猞猁、狞猫、秦戈。豹猫则是早早地便跑在了祁云的上衣口袋里呼呼大睡,被排除在了游戏外。 小狮子思忖了片刻,开口道:“祁老师喜欢吃什么东西?”他没玩过这种游戏,想不出来什么特别的问题。 小王子高兴道:“油炸食品和烧烤!” 陆地上的食物当中,最让小王子喜欢的就是油炸食品,炸鸡、烤肉是他最为喜欢的两种东西。 在小王子看来,怎么可能有人能抗拒得了炸鸡和烧烤嘛。 小狮子过后便是雪豹,他问出口的也是不痛不痒的问题。白虎压根没搞清楚这个游戏是怎么玩儿的,随口问了一个便放过他。 第四个问问题的人是猞猁。 小王子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秦戈紧随其后,也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几只猫当中,看得通透的只有雪豹同猞猁。 前者对什么都看得通透,却因为性子温和,常常是看破不说破的类型。而后者同样看得通透,却没有前者那样温和。 他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长剑。又似是布满坚刺的荆棘,轻而易举便能够戳穿一切谎言,捅破那层薄薄的、横亘在所有人之中的窗户纸。 只要他乐意,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六只猫当中,他也是秦戈最忌惮的两只猫其中之一。剩下一只是靠虎头虎脑和可爱独得恩宠的豹猫。 猞猁的眸光闪烁了下,轻声道:“我还没想好问什么问题,祁老师等我想一下可以吗?” “好呀。”小王子一口应下,“五分钟够不够呀?正好,我去厨房看看可乐鸡翅和炸薯弄好了没有。” 他起身往厨房去了。 他走后,雪豹抬头看向猞猁,不轻不重地道:“你问得谨慎些,别太过分。” 猞猁弯着唇角,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客气,也完全不顾及秦戈在场。 “管好乔伊斯再来管我。” 言下之意是,雪豹连乔伊斯都管不好,怎么还有闲工夫来管别人。 雪豹无奈地摇了下头,抬起头时目光落在了秦戈面上,略带了点歉意温和道:“抱歉,他的性子便是这样直来直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还请海涵。” 秦戈微摇头,面色肃然又冷冽。 祁云不在,活动室内的气氛便安静了下来。若是往常还不至于这么尴尬,偏偏不巧的是,最会活跃气氛也从不看人脸色的豹猫也不在。 几只猫和秦戈都不熟,硬找话题聊天反而会更尴尬。 幸而没多久,祁云便带着送餐机器人回来了。 他手里举着一个餐盘,送餐机器人的肚子里也放着三个餐盘,悉数是各色香气逼人的小吃,还有些颜色花花绿绿、香味浅淡的饮料。 这些小吃一送上来,桌子便被占满了。 祁云口袋里睡觉的小猫咪在睡梦中闻到了香味,耸耸湿漉漉的鼻尖,从他口袋里爬出来,冲着祁云“喵呜喵呜”地叫。 祁云低头,睁着一双绿豆眼的小猫咪用爪爪指了指面前的小吃,又张大嘴,一副等投喂的模样。 他顺手把小猫咪拎到桌上,一边喂他吃东西,一边问猞猁:“崽崽想好问我什么了嘛?” 猞猁点头,“想好了。” “什么呀?” 祁云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 猞猁微低下头,眼周旺盛的毛发遮住了他的瞳孔,祁云看不清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只能猜测着。 猞猁缓缓张嘴,声音微轻。 “祁老师有特别喜欢的动物或是……人吗?” 活动室内气氛微凝。 “为什么这样问呀?”祁云歪了下头。 猞猁笑了,“祁老师似乎人缘很好,校医上次是和祁老师一起来的班上,上周你请假外出的时候,有一个叫白稷的人来找你。你打通讯的时候也经常称呼对面为副将哥哥,你和他们看起来关系都很不错的的样子,白虎的哥哥卡尔似乎……也很喜欢祁老师。” “我就是有点好奇,祁老师比较喜欢谁。这个问题不妥的话,我再换一个问题好了。” 猞猁微微笑着,目光却不是冲着祁云去的,而是隐晦地看向了秦戈。眸子里带上了眸中类似于奚落和嘲讽的情绪。 只是轻飘飘的一眼,秦戈便知道。 ……猞猁看穿了自己对祁云的心思。 所以才会在他面前故意提起这几个名字,又抛出这样的界限模糊一个问题,问的是“动物或人”,举出的例子却悉数是关于人的。 而这些人当中没有秦戈。 祁云思考问题时有些一根筋,他给出的例子包含了大部分祁云经常接触的人,却又唯独少了在场的一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祁云会想当然地忽略秦戈,从那几个例子当中选一个来回答。 猞猁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他想给秦戈添堵。不论祁云有没有做出回答,秦戈都不会好受。 祁云在这些人当中选了一个,猞猁料定秦戈会不高兴。 祁云没有在这些人当中选,秦戈也不会高兴。因为猞猁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并且随时可能将这份心思告诉给当事人。 秦戈垂眸。 他也想听听看,祁云究竟比较喜欢谁。 小王子想了想,皱着眉头苦恼道:“唔,这个问题……” 猞猁适时道:“如果祁老师不方便回答的话,那我换一个问题也没什么的。” 祁云摇摇头,“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只是,我喜欢的人太多啦,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喜欢哥哥、也喜欢姐姐,更喜欢父皇母后。 算上小动物的话,他还喜欢他宫殿里的那几只肥兔兔。他也喜欢他的崽崽们呀,吉祥虽然不在,但也不能把他落下了。 在陆地上认识的人类的话,他既喜欢上将,也喜欢白虎的哥哥嘛。 他一直都喜欢好心人呀,好心人帮了他这么多,他怎么会不喜欢好心人。 白虎的哥哥卡尔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也是个好人,上次主动提出要送他,在让白虎出去旅游的这块上也十分的通情达理。 小王子掰着手指头默默数了半天,最终苦恼地抬头:“我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呀,想说的人太多了,想不出来应该说谁了。” “……” 室内有一瞬的寂静。 猞猁笑着打了圆场,目光从秦戈面上一闪而出,“当然可以。反正,祁老师喜欢的人当中,一定有我,我说得对吗?” “对呀对呀。”小王子乐颠颠地点头。 猞猁满意了,施施然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过后便轮到秦戈。 秦戈抿了下薄唇,正要开口,一道声音先于他跳了出来,不怎么高兴道:“怎么不让我问,我也在玩游戏。” 几只猫猫的目光集中到祁云手边。 吃饱喝足的豹猫抱着一小瓶约莫他身子大小的饮料嘬个不停。 小王子低头,几乎将自己趴在了桌面上,耳边是雪豹的同声传译。 “可是,乔乔之前一直在睡觉,也没有抽牌。” 豹猫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喵喵喵喵喵喵!” 雪豹眼中含上了点笑意,“他说,他一直在活动室里,怎么能不算在玩游戏,他只是之前打了个盹。” 他的话还没说完,豹猫便在祁云手里打起了滚。 “不管不管,我也要问,凭什么他们都问了,就我不能问,你不公平!!!——看我干什么,别以为眼睛大我就会怕你!我就是要问!” 豹猫惯会撒泼打滚耍无赖,一桌的人对此早就习惯了。 祁云很配合地捧起小猫咪,把他捧到了和自己同样的高度。 “乔乔想问什么呀?” 豹猫两只爪爪叉腰,“老实交代,你最喜欢的小猫咪是不是我!” 这番话像是在撒娇一般,听得小王子心里头跟裹了棉花糖似的,在他脑袋上啾咪了两口,想也不想便肯定道:“当然是。” 豹猫不是那么好哄的猫猫,警惕道:“要最最最……喜欢的小猫咪,比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白猫、猞猁还要喜欢。” 他的声音是软绵绵的,哪怕是中气十足地吼出来,嗓音也是细声细气的,绿豆大小的眼睛圆溜溜的,瞳仁是天然的微微湿润,两只绵软的小耳朵在头顶折来折去,只有人类指头大小的爪爪按在腰上,身后的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小王子被萌的找不着北,张口肯定道:“是!乔乔是我最喜欢的小猫咪!” 反正他也只认识乔乔这只小猫咪嘛。 乔乔就是他最喜欢的小猫咪,这一点没有问题! 豹猫在他手心哼哼唧唧了两声,“算你识相,敢说不是就挠你。” 说完,他仗着祁云对自己的喜欢,无法无天地把沾满了油渍的爪爪按在祁云衣服上,眨眼间,那块淡蓝色的布料上便被印上了几个脏兮兮的梅花印。 小王子丝毫不在意。 今天是他在岸上的最后一天了,崽崽们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 思及此,他颇为宠溺地揉了揉小猫咪的脑袋,“怎么不用纸?要不要去洗洗爪爪呀?” 豹猫把已经蹭干净的爪爪举起来,一副“我真机智”的小模样。 祁云没忍住,又在他脑袋上啾咪了几口。 “乖啦。” 他把小猫咪放下来,却恰巧对上了另外几只猫猫的眼神。 祁云眨了眨眼。 都看着他做什么呀? 他有做错什么吗?还是说错了什么?崽崽们看他的眼神好奇怪啊,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样的眼神。 祁云把手放在桌面上,豹猫待在他手心打了个哈欠。 小狮子羡慕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去。猞猁则是垂下了眸子。 ……失策了。 绕这么多弯子给讨厌鬼添堵,还是没用,反而还被没心没肺的小猫咪给反过来添堵了。 小狮子盯着趴在祁云手心的小猫咪看了一会儿,眼里的羡慕愈来愈深。 祁老师这几天对乔乔好宠。 他也想要祁老师这么对他。 小狮子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用厚重的肉掌拍了拍祁云的手臂,眼巴巴地看过去,“祁老师,你把手伸出来好不好?” 小王子不明所以,听话地将空闲的那只手伸了出来。 下一刻,一颗软绵绵的狮子脑袋便搭在了他的掌心,没用多少力道,只是松松地靠在了他手心上,软绵绵的毛发几乎将他的手完全淹没。 祁云一愣。 小狮子红着脸,小小声地道:“天气冷了,我给祁老师暖手。” 大半个身子都在祁云掌心的豹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随口道:“胡扯,明明就是想学我靠在他身上。这么大了还撒娇,小狮子羞羞、不要脸。” “……”小狮子的脸红了,他不太好意思地低头,毛发将祁云的手完全埋了进去。 幸好祁老师听不懂乔伊斯在说什么。 他们这么一打岔,本该开口问问题的秦戈顺势闭了嘴,将舌尖上的问题又咽了回去,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 他其实不太喜欢在祁云面前以人类的形象、以上将秦戈的身份出现。 秦戈对于祁云来说,只是一个类似于哥哥一样的人,顶多有个好心人的名头,还算不上祁云最喜欢、最亲近的人。 更不要说在他这里称上“唯一”这个名头。 每当他是秦戈时,他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祁云,不敢同他有过多的接触,也不能对着他撒娇,更不能和他有亲密接触。 他更喜欢以猫的形象、以吉祥的名字在祁云面前出现。 每当这个时候,祁云喜欢他,他也喜欢祁云。 换个方向来说,他和祁云是互相喜欢。 秦戈的目光克制着、带了些许贪婪,一寸寸扫视过祁云的面,从他天生带了笑意的眉眼扫到他眼角两滴鲜红的朱砂痣,将这张看过无数次的脸分毫不差地镌刻下来。 他想。 以后只以吉祥的身份在祁云面前出现。 他才是祁云的唯一。 别的乱七八糟的小猫咪都得给他让位。 祁云会说最喜欢豹猫,还不是因为他不在。 如果他在,祁云最喜欢的小猫咪才不是豹猫。 而是他。 他才是祁云最喜欢的小猫咪。 秦戈思忖着,敛去了眸中的晦暗不明的光。 等他回神时,祁云被几只猫猫起哄,打开了活动室的光屏影仪,准备看电影。 这会儿正是晚上七/八点,看完电影后至少也是九点过后了。他便有理由告辞,等第二天早晨被林右送回来,光明正大地在祁云怀里撒娇。 打定主意,秦戈没提出拒绝,眼疾手快挑了个离祁云最近的位置,挨着他坐了下来。 挑的电影是部最近上映的动画电影,色彩鲜明又亮眼,却不至于幼稚,大人小孩儿看都适合。 电影播放到一半,秦戈的目光便偏离了影片,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身侧。 祁云的肤色雪白,各色绚烂的光映在他面上,教人几乎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见那五彩斑斓的光。 秦戈微屏住呼吸,几乎想用手抚开祁云面上彩虹似的光,附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一下。 ——就像祁云从前无数次亲吻他一般。 一个端端正正的、不带任何暧昧、有的只是满心欢喜和爱意、轻飘飘的吻。 不再是以猫的身份,而是以人的身份。 秦戈想吻祁云。 可只有吉祥能够光明正大地亲祁云。 他收回目光,将偷来的一点欢喜攥在手心,唇角微微弯了下。 电影接近落幕时,祁云有些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偏向了秦戈这边。 秦戈屏息等了片刻。 祁云的脑袋即将靠上来的刹那,灯光大亮,在黑暗中已经习惯了的双眼猝不及防接触到刺目的白光。小王子几乎被吓了一跳,猛然从朦胧的困境中挣脱出来,揉着眼睛坐直了。 “演完了呀?” 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秦戈掩盖住心头的遗憾和失落,“嗯”了声。 祁云往身边一看,几只猫猫已经被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一到点便准时入睡,现下在他身边睡成一团。 在场唯一清醒的人只剩秦戈。 小王子关了投影仪,压低声音同秦戈道:“上将,现在时间也不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秦戈摇头,“林右会来接我,你送我到门口就好了。” 祁云困顿地点了下头。 “好嗷,那我送你到门口,等你上了副将哥哥的车我再回去。” 秦戈听着他唤的那一声,耳朵尖有些痒痒。 “我比林右大。”他突然道。 小王子有些疑惑地抬头:“怎么突然说这个呀?” 秦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道:“你叫林右副将哥哥,那我呢?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哥哥。” 小王子恍然大悟,脆生生地唤了声,“上将哥哥。” 秦戈的耳朵尖更加痒了,不动声色地“嗯”了声。 “上将哥哥”听起来,比“吉祥”“好心人”“上将”好听无数倍。 如果能够把上将改成他的名字就好了。 祁云起身,把腿上睡着的豹猫捧到了雪豹身上,轻手轻脚地跨过几只猫猫,换上外出的鞋,同秦戈踱步出了活动室的门。 “走吧,我送你出去。” 秦戈站起身,和他并肩往外走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秦戈问道:“等过了实习期,你的打算是留下来吗?” 祁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已经辞职了,等不到过实习期了,他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 可是这件事还不能告诉秦戈。 “嗯。”小王子有些心虚地应了声。 秦戈又问:“为什么?是因为吉祥他们在这里?” 祁云这次摇了摇头,“吉祥不是这里的学生,崽崽们才是,吉祥现在是我的猫猫。” “你的意思是,你留在这里果真是因为那几只猫?” 小王子点头。 “等他们毕业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小王子连明天的事情都没有做好打算,更何况是崽崽们毕业后的事。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顺从心意诚实道:“我不清楚,应该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的脚步一停。 两人已经走到了幼儿园门口,祁云往前门口看了一眼,林右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他人也在车门旁等着了。 “副将哥哥来了,上将再见呀。” 秦戈却是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目光从不远处一扫而过,突然开口道:“方才的真心话,我的问题还没有问。” 小王子一愣,面上露出歉意,“抱歉,我没注意到,你现在问,我不会耍赖的。” 他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爱,秦戈想。 他把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又被咽下去的问题再度问了出来,“我和吉祥,你……更喜欢谁?” 小王子有些茫然。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上将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面上满是茫然和疑惑,“这个……这个不一样的嘛,上将是人,吉祥是我的猫,不可以放在一起比较嘛。你为什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呀?” 秦戈垂眸,漆黑的睫毛也随之垂了下来,遮住他黑里透蓝的瞳孔。 “我听他们说,你非常喜欢这只叫吉祥的布偶猫。在所有猫当中,你最喜欢的是这只猫。” “我……”秦戈停顿了一下,声音沉稳平静,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寂寥,带了点难堪和不易察觉的羞赧,“没什么朋友,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的表现像极了一个在战事上冷血无情、铁血手腕,离了战场却不善言辞、几乎没有可以交心的人的沉默上将。 小王子一瞬间理解了什么东西,心疼稀里哗啦地涌出来,费力拍了拍秦戈的肩膀,弯着眼睛看向他。 “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真的,不骗你。上将是我认识的人里最重要的一个,吉祥是我最喜欢的猫猫,也是我唯一的猫猫。” 这话说得不错,他之前认识的都是鱼鱼,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人。 秦戈的唇角若有似无勾了一下,再掀起眼皮时,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蓝。 “嗯,我知道了,你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重要的一个。” 祁云同他挥挥手,眼睛弯得像饱满的月牙儿般。 “上将再见呀。” 秦戈顶着他的目光走向黑车,祁云看不见他的正面,自然也无从发现他的神情是满足中带着笑意的。 送走了秦戈,祁云回去幼儿园,把崽崽轻些的崽崽们抱起来,挨个运送到自己的宿舍,又唤醒大号崽崽,领着睡眼惺忪的崽崽回了宿舍。 “崽崽们晚安呀。” 小王子用手拢了下/身旁的豹猫,亲了亲他的身子。小猫咪不怎么高兴地扭了扭身子,尾巴在床铺墙甩了下,似是在不耐烦。 . 第二天一早,祁云便爬了起来,换下身上的睡衣,带上之前买的那条铃铛,从柜子深处翻出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锦囊。 他原本打算留张纸条的,可是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把最后一颗小珍珠从衣服里拿出来,放在了枕头上。 豹猫的爪爪在床铺上摸索了下,顺势将那颗小珍珠抱进怀中,哼哧哼哧睡得格外香。 小王子还欠他两枚臭臭果,一直没来得及还他,只能把小珍珠留给乔乔了。 他有些难过地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的崽崽们了。 祁云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将头发上的翻译器摘下来,放进了办公桌的桌箱处。紧接着,他想去摘手上的终端,指尖即将触碰到终端时,他的动作一顿,猛然想起什么。 他来的时候是从G-03区爬出来的,回去自然也是从G-03区回海底。 而从A-01区回G-03区需要坐车去,坐车要钱,他身上没有现钱,只能使用终端来支付。 想到这儿,祁云有些犹豫。 要不,等到了G-03区再摘终端,随便丢到垃圾桶里好了? 这也是个办法。 祁云收回手,换上自己上岸时穿的鞋子,打了个车去副将哥哥的住处。 离开之前,他要最后再去看一眼他的吉祥。 车子在林右居住的别墅前停了下来,祁云摁响门铃,没过多久,林家的智能管家来给他开了门。 “我来找副将哥哥有点事。” 智能管家领着他前往客厅,“林右先生还没起来,您现在这儿小坐一会儿,我去请林先生起床。” 祁云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人。 片刻后,智能管家回来了,身后跟着睡眼惺的林右。 “小祁云?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小王子朝着他弯了下眼睛,“我来看看吉祥。” “哦哦,来接吉祥回去啊,我还说等七点半给你送过去呢,这才不到六点,这么着急想看到他?”林右揉了揉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调侃道。 小王子:“嗯,很着急想看到吉祥。不过上将哥哥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不是来接它的,只是来看看它,我待会儿还有事。” 林右慷慨道:“那行,你忙完了再来接他,不过他这会儿还没醒,在侧卧睡觉呢,你要看他就过去吧。” 想到什么,他又懒洋洋地补充道:“昨天我带他去看了,专家说他的脚没什么问题,静养一段时间便能好全,这段时间尽量别让他着地,能抱着他走便抱着他走。” 祁云跟在他后面,闻言小声道:“副将哥哥记得好清楚。” 林右悻悻笑了两声。 上将亲自交代的话,他怎么敢记不住。 拐过弯,林右脚步一顿,看向面前的门,“你进去吧,我就不跟你进去了,我还没洗漱呢,先去洗个脸。” 小王子点头,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侧卧的门。 大床上隆起来小小的一个鼓包,一截白茸茸的猫尾巴懒洋洋地从里头探了出来,搭在同样雪白的枕头上,几乎分不清是谁更雪白一点。 看见这截尾巴的瞬间,小王子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他在床边蹲下,揭开了对方身上盖着的被子。 雪白的羽绒被被揭开,里头蜷缩着一只小小的、雪白的、乖巧的布偶猫,奶茶色的耳朵尖随着呼吸的频率一抖一抖的,点在了后脑。 祁云小心屏住呼吸,伸手在他身上碰了碰。 那截雪白的猫尾巴感应到了他的触碰,施施然抬了起来,无比习惯地缠绕上他的手臂。 触感软绵绵的、轻飘飘的。 像是一团云缠在了手上。 祁云看着熟睡中的布偶猫,心里有块地方猝不及防便塌了下去,酸酸涩涩又带了点胀痛,这股酸涩顺着他的胸口,飞快漫上他的鼻腔,教他鼻腔也变得酸酸的,旋即是眼眶。 视野渐渐被模糊了。 “啪”。 一滴圆滚滚的小珍珠落在了枕头上,周身还带了点水珠,将枕头面洇湿出了一个小小的、略深的点。 近乎无声地坠落。 祁云心里翻江倒海,几乎绞成了一团,难受得紧。眼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渲染,难受得紧,眼尾、鼻尖也变得通红。 他好难过。 他舍不得他的吉祥。 祁云甚至想,把他的吉祥捞起来,踹进口袋里,一同回到海底。 但是不行。 至少在他征得哥哥的同意前还不行。 小王子张了张嘴,空气在这个瞬间变得稀薄起来,胸口“突突”地跳着,难受得他说不出来话、也呼吸不上来。 祁云觉得很奇怪。 他从未这么难过过。 他以前也经历过离别,哥哥姐姐出去历练时,他待在宫殿里,还在想,他们会给自己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他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他到底还在期待哥哥姐姐上岸。 只因为他知道,岸上有很多好吃的,哥哥姐姐会给他带吃的回来。而上岸便代表着他们长成了成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王子想不明白,明明之前经历过的离别,他都没有哭的。 他的眼泪很多,在海底时被吓到会哭、磕到碰到也会哭、难受了同样会哭。 不论什么小事都能让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要全家人一起哄才行。 可这样的哭,和他真正难过的时候的哭又是不一样的。 他在海底,好像没有真正难过的时候。在海底时,他一直是没心没肺地活着。 祁云想,真奇怪。 他心口被剜了一块似的,疼得厉害。似乎又不是心口在疼,手也疼、脚也疼、眼睛也疼、浑身都疼。 太难受了。 他从未有过这么难受的时候。 祁云捡起那颗小珍珠,将之攥在掌心,身子往旁边偏离了些。 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随之响起,地板上落了许多晶莹剔透的小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从祁云眼角滚落。他吸着鼻子,连哭也不敢哭大声,生怕吵醒了床上的猫。 小王子知道,看见吉祥和自己撒娇,他便会控制不住把吉祥也带回海底去。 渐渐的,小珍珠落了满地,室内被莹莹的乳白色光晕笼罩,如若有人在此时进来,一定会被满地珍珠的景象惊到。 又过了很久,直到双腿酸麻不已,祁云才蹲下/身,把地上的小珍珠一颗颗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这件衣服是专门挑选的,口袋是带拉链的,里面装了锦囊和小铃铛,这是为了防止在海水中弄丢东西。 现在又装了数不清的小珍珠,原本有些瘪的口袋一下便鼓了起来。 祁云拎起口袋抖了抖,从视觉上来看,他的口袋没有之前那么鼓了。 他揉揉通红的眼睛,在床边弯下腰,亲了亲白猫的耳朵。 “吉祥再见,我走了。如果可以的话,你等等我好不好嘛,我会跟哥哥申请,来岸上带你回去的,你要、你要等我一下。” 他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床上的白猫似有所觉,耳朵尖狠狠颤了一下,四只爪爪也在空气中徒劳地抖了一下,仿佛梦到了什么一般。 祁云出去时林右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客厅等他。 “看好了?” 小王子点点头,应了声:“嗯。” 林右正在看娱乐新闻,没有抬头看过来,自然也没有发现祁云的眼睛是红的。 “坐下来吃了早餐再走吧,吉祥应该过一会儿就醒了,你带着他一起走吧。” 小王子委婉拒绝道:“不了,谢谢副将哥哥,不打扰吉祥睡觉了,——我要去买东西啦。” 话罢,他转过身。 林右看完了终端上的娱乐新闻,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祁云背对着他,从台阶上轻轻跳了下去,步伐几乎可以称之为轻快,像只归家的小鸟一般。 他又收回了视线。 小王子去附近的票务贩卖点买了一张前往G-03区的票,贩票人员告诉他,这是船票,半小时后便出发。 祁云记着对方说的话,乘车坐上早晨第一班“船”。 . 用过早餐,林右正准备起身出发去军部,智能管家在此时跑过来汇报道:“林先生,秦先生醒了。” 林右动作一顿,脚下步子一顿,转而走向侧卧。 他过去时,秦戈正好从侧卧里出来,眼中还带着睡意,面色瞧着却是极不虞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太高兴的事。 秦戈没发生什么事,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称不上“好”的梦。 梦境都是光怪陆离的,他梦见祁云发现了他的双重身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瞧上去难过又愤怒,在他面前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你是骗子。” 梦里的祁云对他说。 秦戈的身子在一瞬便僵住了。 祁云又泪眼汪汪地骂他:“你骗我,你是大骗子,我讨厌你。” 他抬起头,浅蓝的眼中布满了一层莹润的水雾,抿着唇角,模样看起来难过极了。 “我讨厌你。” 自祁云说完这句话后,梦境便戛然而止。 他醒了。 醒后的秦戈很是怔惘。 这个梦给他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坏透了,教他醒后的情绪也糟糕透顶。 最重要的是,他醒后,梦境中的惶惑、恐惧和害怕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重。甚至于其中添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痛和悲伤。 这股情绪突如其来,教他的面色不怎么样。 秦戈按了下眉心,瞳孔中的蓝调骤然消去,转而变成了黑沉沉的。 陡一看见他沉着脸,林右便控制不住地站直了身子,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了,面上的调笑更是收敛了不少。 “上将。” 秦戈抬手,掌心覆在脖颈处,轻轻转了下脖子。 “吃过早餐送我回去。” 林右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我已经服过早餐了,上将,您就在这里待着,不用我送您回去,会有人来接您的。” 秦戈闻言动作一顿。 “什么?” 林右把早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小祁云说他要去买点东西,带上你不方便,也不忍心打搅你睡觉。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等买完东西便回来接您了。” 他原本以为这么说,秦戈的面色会好起来,谁曾想秦戈偏头看了过来,面色愈发沉了几分。 “他没有带我走?” 林右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秦戈眉尖蹙得更紧了。 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又或许是方才做的那个格外真实的梦影响了他的感观,猝不及防听见祁云把他丢下了,他心头猛然一沉,竟是有些疼。 “他说他多久回来?” 林右摇头,“祁云没说,应该过不了多久便回来了,上将没必要担心,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来接你了。” 秦戈勉强稳住心神,以原型在林右的住处待着,等气运回来接他。 他每隔半个小时便要问一次智能管家有没有人来,然而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始终没有人来。 中午十一点时,秦戈心头的不安愈发扩大,似乎一个黑洞般,将他完全吞噬了进去。 祁云去买什么东西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接他? 是不是在路上出事了? 被车撞了?亦或是又被人骗了?还是发生了别的意外? 秦戈坐不住了。 他给林右打了通讯,让对方回来把自己送到幼儿园。 刚到幼儿园,他便从林右怀中跳了下去,顺着记忆中的路跑向大猫班的院子。 临近大猫班时,他的动作便骤然一顿。 ……大猫班的门开着。 祁云还没回来?还是说他刚回来?他为什么不来接自己?是买的东西太多了吗? 秦戈蹙着眉,略微顿了下,没有犹豫,旋即速度飞快地跑进大猫班的院子里。 他率先跑去了教师办公室。 ……祁云不在里面。 秦戈又跑去教师宿舍看了眼,祁云依然不在里面,他四处跑了祁云最常去的几个地方,悉数没有发现人在哪儿。 他最后打算去的地方是活动室。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那几只猫便是在这里睡着的,说不定祁云也在这里。 活动室的门没锁,他的爪爪轻轻一推便将门推开了。 “嘎吱”的一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喵?” “喵?” 两声从不同猫猫嘴里发出的猫叫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秦戈站在门口,同门内激动地豹猫对视上。片刻后,两只愣怔中的猫猫悉数回神,皱眉看着对方。 他们刚刚“喵”得那一声意思相同,都是在叫祁云。 然而谁都没有看见祁云。 豹猫皱着眉,不满地看着他:“怎么是你,祁云呢?他一大清早就跑去接你,都没有和我吃早餐,讨厌死了,等他回来我要不理他两个小时惩罚他。”他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着。 秦戈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在他身后扫视了一圈儿。 白虎、雪豹、小狮子、狞猫、猞猁。 还有他年前的这只豹猫,六只猫都在这儿。 却不见祁云的踪影。 秦戈心头突然漫上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原地楞楞地站了很久方才开口,嗓音近乎是艰涩的,“祁云呢?” 他问。 豹猫更加不高兴了,“你问我问谁,我也想问你他人去哪儿了,你倒是告诉我他人呢?他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不是去接你还能去干嘛?现在你反而来问我,不准学我说话。” 秦戈顿了顿。 他心头的不安扩大了。 “……我没见到他。”他张了张嘴,嗓音是艰涩的,“祁云是多久出去的?” 雪豹自豹猫身后踱步走来,温声道:“门禁记录他是在早上五点二十一出门的,他没有留纸条,也没有告诉我们他去了哪儿,我们都以为他去接你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浑身毛发悄无声息炸开的白猫,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眉毛骤然蹙了起来。 “可现在你自己跑回来了。” 雪豹问:“你见过他吗?” 秦戈:“……早上的时候,他来见过我,我当时在睡觉,没有见到他。” 雪豹又问:“他怎么没带你一起回来?” 秦戈也想问这个问题。 祁云为什么没有带他回来? 他心乱如麻,随口将从林右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雪豹。正要转身去找人,便听雪豹略带诧异地重复了他的话,“他说他要去买东西?他去买什么?幼儿园最近没有缺的东西,也没有人在近期过生日,他能去买什么东西?——你确定他是这么跟林右说的吗?” 秦戈点头,心头的不安已经将他完全吞噬。 他用林右的终端给祁云发过两条消息,对方一条都没有回复,他打通讯过去,对面显示不在服务区。 祁云好像在这个早晨突然人间蒸发了。 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哪儿,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什么时候回来。唯一能够联系得上的通讯工具还打不通。 豹猫左右看看,忍不住哼哼唧唧道:“这么担心做什么,他没准儿是不小心把终端弄丢了。反正他迟早会回来的,他怎么也不可能丢下我们不管,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想太多了。” 他跳上雪豹的脑袋,在上头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我们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就是了嘛。” 秦戈压下心头的不安,听从了他的建议,在大猫班等祁云回来。 几只猫猫从中午等到天黑。 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他们在这里等了三天。始终没有等到祁云。 ……祁云失踪了。 第四天,大猫班的猫猫们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副园长先生。 “祁老师呢,在几周前便提交了离职申请,理由是家里有事,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回来,所以校方同意了他的离职申请。审批用了一个周的时间,正好今天审批下来。他已经不再是我们幼儿园的实习老师了,你们还需要新的老师吗?需要的话,我从今年应聘的新老师里挑几个移交过来。” 这番话透露了一个消息。 祁云不是失踪了。 他只是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QAQ不想回家。 放心,你回不去的。深情.jpg。 –––––– 第82章 那是他的小珍珠。 G-03区。 “祁云的临时身份证查出来, 他在五天前购买了一张前往G-03区的船票,飞船上的监控也证实了他确实登上了这艘船。” “下了飞船后他一边问路一边去了郊外,G-03区过于落后, 只在城区安装了监控,郊外和未开发的地区并没有。小祁云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靠近郊外的一家糖果店, 之后便没有任何监控仪器拍到他的身影,五天前他去了郊外, 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 林右垂着眸子, 把查到的消息和资料细细道来,他的终端里还储存了众多拍到了祁云身影的监控录像。 事实上, 这些消息秦戈早就知道了, 并且熟记于心。 祁云在五天前离开了幼儿园, 同时也离开了A-01区。 顺着出了林右府邸、沿路的监控录像查, 祁云在问过路人后搭乘了一辆直达的特快公共车,到达最近的票务点后购买了一张最近的、前往G-03区的票。 从监控录像中可以清晰地看出。 登上飞船时,祁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站在原地回过了头, 两只泪汪汪的眼盯着来时的方向, 微微攥紧了拳头,既委屈巴巴又很难过地踏进了飞船内。 这趟旅程消除了他大部分的难过, 下飞船时他的情绪变得积极起来,在消失之前甚至还在糖果店里买了整整一盒的什锦水果糖。 林右话罢, 头垂得更低, 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接着找。” 面前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上位者天生的气势, 语气冰霜一般, 含着淡淡的怒意和一丝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他找不到祁云已经整整五天了。 他为对方办理的终端被随手丢在了树林里, 秦戈发现它时,这支手表型号的终端正被放在了一个树洞里,处于关机状态。 他想要依靠终端来定位到祁云位置的想法瞬间破灭。 祁云递交的辞呈上写的原因很简单,仅仅只有四个字:家里有事。 祁云是秦戈亲自接来A-01区的。 对方的所有资料他一清二楚,仅仅只有薄薄的三页纸,其中一页是他的喜好,还有一页是他的性格和人际关系,最后一页才提及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只有一行字: ——贫民区出生的孤儿,生活在G-03区。 为了找到对方,秦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照着这条线索找了过去,拿着对方之前拍的证件照问遍了所有人。 可他却发现,G-03区根本没有人见过祁云。 他像是凭空出现的,来历成谜、住处成谜。 他看上去很好懂,所有想法一猜就透。这几乎是所有第一次见祁云的人都会有的想法,一直到他突然消失,这个想法才骤然被摧毁。 没有人知道祁云家在哪儿、他是家里的第几个孩子、他在家喜欢做什么…… 秦戈对祁云的了解仅限于祁云自己说出口的那些。 他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但家里人都不在了,所以他是个孤儿。他没有提过他的家境,但G-03区的贫穷人口指数占总人数的百分之八十五,中等阶层占比在百分之十二,剩下的百分之三则是富人。 第一次看见祁云时,他身上穿的衣服被勾得破破烂烂的,布料看上去类似于绸缎,却比绸缎精细,衣角还用暗线绣了水波一般的纹路,不怎么起眼,只有在暗处才会显出几分不同寻常来。在明亮处,那纹路几乎看不见。 如果那块布料没有破,它完全能够担当得起一个形容词:价值不菲。 那么祁云有没有可能不是贫民的孩子,而是G-03区富贵人家的孩子? 基于这个猜测,秦戈查找了所有G-03区归类在“富人”范畴内的未成年少年。他最开始是在婚生子中寻找的,而后他开始找私生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同祁云有半点相像。 他只差张贴在星网上张贴寻人启事了。 秦戈垂下眸子,漆黑中透着一点深蓝色的瞳仁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资料,鹰一般的视线调取出来的各类资料中逡巡着。 他找了祁云两天两夜,林右也跟着他找了两天。眼下,他面色为难,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上将,G-03区已经找遍了,小祁云如果去了郊外,很有可能是走的水路,城外正好有一片贯穿整个星球、四通八达的海。又或是上了非法运输的飞船……” 他巴拉巴拉地举了一堆例子,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方才停下。 他希望秦戈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找不到的。 他找不到祁云的。 祁云不是被人拐走了,而是自己走的。在大猫班玩儿捉迷藏时他便是这样,没有他找不到的猫猫,换言之,如果他当“人”,没有“鬼”能够捉住他。 秦戈掀起眼皮看过来。 他的目光宛如一把刀,刀刃薄且锐利,锋利的刃面能够轻而易举割裂这世上一切东西。一抹银光擦着雪亮的倒面滑了过去,如同雪花坠落时,寂静、无声、却冰凉沁人。 林右打了个颤。 他也很喜欢小祁云,对方走了他自然觉得很遗憾,但只要他不是被人拐走了,林右便不觉得有什么。 人都是要走的。 天下哪儿有不散的宴席? 思及此,他壮着胆子让路易斯调出了秦戈的身体状况。 淡蓝色光屏上显出了极显眼的一条红线,路易斯也在此时发出警告。 “警报!警报——!秦先生,您的身体状况非常混乱,精神力到达阈值。现在您应该躺在床上睡觉、恢复原型回复您的精神力、保持情绪稳……” “静音。” 路易斯在瞬间闭了嘴,光屏却没有关闭。 林右看着光屏上鲜红的曲线,硬着头皮开头道:“上将,路易斯的建议是对的,你现在应该去睡觉。” “不用,继续找人。” 林右张了张嘴,转而泄气,犹豫片刻后又张开了嘴,因着心虚,他的声音反而格外铿锵有力道:“上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找小祁云,其他几只也在找他,你需要听取路易斯的建议!” 秦戈没有说话。 他等了三天,心情从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茫然,又变成了焦急和烦躁,直至现在的一潭死水。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祁云,不论对方去哪儿,他都愿意跟着对方去。 ……骗子。 秦戈闭了闭眼。 说好再也不丢下他的。 室内久久无言,林右积攒起来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偏在此时,秦戈道:“买附近星期的船票,时间错开,三天订一班。”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要把附近的星球都找一遍。 林右揣着复杂又沉重的心情,正准备转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调开终端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上将,小祁云给你的东西落在我家了,智能管家收拾客房的时候找出来的,藏在床底下和衣柜底下,有四、五颗。” 秦戈立刻点开了那张图片。 木制的托盘上盛放着五颗乳白色的小珍珠,成色极好,圆润而光滑。透过智能管家拍摄的照片能够看见珍珠旁生着淡淡的白色光晕,那光晕像一条蜿蜒流淌的光带,将更为璀璨、且流光溢彩的珍珠围绕在了圆心。 ——那是祁云的小珍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让咱们小王子回来。 豹猫:(已黑化) 猞猁:(已黑化) 小狮子:(已黑化) 秦吉祥:(已粘化) 我知道我很丢脸,我太短小了,我自己骂自己,给读者老爷们磕头。 明天我争取恢复正常更新! 给读者老爷们解释一下,这段时间属实是太忙了,每天脚不挨地,到了晚上浑身酸软躺上床就睡了,再加上这一段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写,所以延误了一段时间。 不过我不会弃文的!绝对不会! 不过卡在回家这点断更的确有点混蛋…… 读者老爷们在这章评论,我抽几个老爷孝敬大红包,这章的读者老爷到下次更新之前都有小红包,意思就是幸运鹅拥有大+小。 再把我炖了给大家助助兴。 –––––– 第83章 哥哥的字。(作话解释。) 海面平静。 深蓝的海水在日光照耀下漾开微波, 日出的光愈来愈浓烈,整片海面被映照得熠熠生辉,如同无数片破碎的玻璃, 又或是名贵的宝石一般。 这处海位于G-12区的郊外,贯穿了整个G星, 蜿蜒曲折,绵延的海水穿过03区、05区、07区等十二个区。 03区是G星有名的贫民区。 而12区是G星最为荒废的区域之首, 据今年年初的人口统计, 12区仅仅只有一千六百三十二人居住,其中特殊人种仅一例。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 太阳升到了最顶上, 岸边空无一人。 日头开始西斜。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 另一边, 月牙儿露出了小半边,洒落银白的月辉。 整整一天没有动静的水面从底开始涤荡出一圈圈微弱的涟漪,一点阴影率先出现在了海面上,那点阴影渐渐扩大, 由点变成了面, 削长,形似一尾庞大的鱼, 周身却萦绕着海藻一般沉浮不定、游荡漂浮的丝线状的影子。 那是一条庞大的鱼尾。 鱼尾是浅红色的,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晕, 即使是在海底也难掩其色色泽, 灼灼光华从上头流泻,微弱的光芒点亮了深海, 从海面看去只能瞥见一点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一般的光。 银色的长发披散着, 随着海水的波动涌着, 轻柔似羽毛一般,将浅红色的鱼尾遮住了大半,同时也遮住了鱼尾往上、人身躯上穿着的衣服,包括那张脸。 一条拇指大的小鱼被光吸引着游了过来,穿梭在银发间,小尾巴轻轻晃动着,摇出了一个极具韧性的弧度,几缕银色的长发由此被晃荡开,露出了底下一张不似凡人的脸。 脸主人双眼紧闭,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海水湿润,带上了平常所没有的柔软,唇瓣泛着淡淡的白。 脸主人似是在哭。 盖在眼球上的那层薄薄的眼皮颤动着,弧度姣好的眼尾忽而滚落一颗圆润白皙的小珍珠。 因着是在水中,珍珠的坠落变得格外漫长了起来,好半晌方才坠到底。 眼睫忽然颤了颤,旋即缓缓睁开,露出里头一双淡蓝色的瞳孔。 祁云用手背揉了揉眼尾,睡意散去,转而升腾上来的是浓浓的委屈。 ……他迷路了。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终端不在,小王子不知道自己在海底待了多久。他只知道他找家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人鱼国。 这些时间以来,他跑遍了整个海底,从原先入海的地方开始,几乎绕了星球一圈儿。 他始终找不到人鱼国在哪儿。 祁云委屈极了。 他不可置信地找了两遍,不仅没有看见任何人鱼国的建筑,甚至连他发出去的探索信号也杳无音信,没有一条人鱼回应他。 人鱼国去哪儿了? 哥哥姐姐、父皇母后去哪儿了?人鱼国的鱼鱼们呢?他的兔兔们呢? ——为什么他什么都找不到了? 惊慌失措之下,祁云追着太阳去了东海,想见见隐居在时空缝隙中的鲛人。 ……他用精神力敲了半天的门,始终没有人回应他,他不得不相信,他连鲛人一族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人鱼国,也找不到鲛人。 这片海里没有任何他熟知的生物,也没有任何他认识的鱼。 仿佛在一夕之间,所有东西都离他而去。 他处在荒无人烟的岛屿上,日日夜夜、未曾有一刻停止寻找其他活物的踪迹,却始终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最开始确定这件事时,祁云心里满满地都是茫然。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连家都找不到了。 人鱼国难不成也和鲛人一族一样,把入口关闭了吗?他为什么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在海里游了很久很久。 茫然带来了心慌和害怕,他望着四周陌生的海洋,没由来地想念幼儿园的崽崽们。 ……还有他的猫猫。 吉祥应该已经发现他不在了,离职申请这会儿差不多审批下来了,幼儿园的崽崽们也该知道他离职了。 崽崽们…… 祁云没有再想下去。 这一块已经快被他的小珍珠淹了,底下的沙砾和淤泥里混合着数不清的彩色珍珠,圆润光滑,似一条天然的光带一般,将原本漆黑的深海点亮了。 光亮吸引来了许多好奇又天真的小鱼。 它们对祁云很好奇,察觉他身上的独特的气息,于是纷纷盼着他打转儿,在他银色的发间、被勾烂了的衣服间穿梭。 祁云委屈巴巴地看着它们,“不要烦我嘛……” QAQ他在伤心,这些小鱼鱼弄得他痒痒的,都要伤心不起来了。 这片海的小鱼不怕他,乍然听见他的声音,身形一顿,旋即游得更加快了。 祁云:“……” QAQ鱼鱼不听话! 小王子更加委屈地把自己抱紧了。 一条小鱼不小心钻进了他的衣服兜里,却游不出去了在他口袋里挣扎着。 小王子委屈巴巴地伸手,正要把欺负他的小鱼从口袋里解救出来。手刚碰到衣服口袋,小鱼便“滋溜”一下,极灵巧地游了出来,还顺便将他口袋里的东西也带了出来。 祁云的目光原本是追着小鱼的,现下却落到了那东西上。 那是他的锦囊。 他上岸之前哥哥封了他的锦囊。他用不了锦囊,觉得贴身携带容易弄丢,想来想去干脆藏在了幼儿园里,走之前才翻出来。 他还记得,他几乎将所有的宝贝藏在了锦囊里面。姐姐和母后也在空间里放了不少东西…… 里面会不会有引路用的小灯? 可是,锦囊已经被铁面无私的哥哥给封印了,他怎么才能拿到里面引路用的灯笼? 也不一定,他没记错的话,锦囊上下的是时间封印,到了那个时候,即使结术人不在,封印也会自动解开。 想到这点,祁云的小心思突然便活泛了起来。他停止了哭泣,伸手勾过锦囊。 他攥着锦囊两旁细细的缎带,蓦然涌上一股跃跃欲试的心绪。 万一封印已经解开了呢。 怀揣着这个想法,祁云微微屏住了气息,打开了手中的锦囊。 深蓝色的细绳从他纤白的手中穿过,旋即又随着水流的波动扬起,继而轻缓地敞开了一个口子。 锦囊打开了。 轻而易举地被他拉开了。 两个月的时间早过了两三天,哥哥在上面下的时间禁制已经过了。 祁云愣了两秒方才有反应。 他的瞳孔里爆发出极强烈的光,原本淡蓝的眸子在这光的映衬下变得有些微的泛白。 欣喜喷涌而来,小王子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面上的神情仍旧是茫然。 ……就这么打开了? 他想了两个月的锦囊打开了! 居然就这么打!开!了! 祁云下意识憋了下气,都怪讨厌的哥哥给他的锦囊下了禁制,不然他还能更早一点打开锦囊! 都怪哥哥! 等他找到家回去以后,他要三天不理哥哥! 这是惩罚! 被臭哥哥坑的气愤和锦囊打开的欣喜交织在一起,冲淡了祁云找不到回家路的难过和委屈。 好久没碰到锦囊,以至于他再度触碰到锦囊时,动作甚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祁云分出一缕精神力放了进去。 锦囊有精神力认证,只有其主人和主人认可的人才能打开。 这里头是个无限扩大的错位空间,里头分为两边。左半边的时间是静止的,放在这边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只要被放进来了便会静止——完全意义上的静止。 没有风声,也没有时间的流速。 唯一的缺点是不能放植物,植物在这里面会疯狂生长,直至霸占所有地盘。 而右半边是正常的空间,里头的时间流速极为缓慢,与现实世界达到了24:1。也就是说,空间里过去一小时,外面便已经过去一天了。 在这里头什么的可以放,甚至可以放活物。 祁云的小玩具、小珍珠和小零食从来不分类放,从来都是随手一丢,丢到哪里便是那里。 因着他要出门,锦囊里头被母后和姐姐充填了许多东西,原本勉强可以称得上乱中有序的空间现在各种东西堆成山。 小王子在里头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海底的定位地图。 定位地图是卷轴的模样,摊开来,纸上面便是整个海底的路线,找不到路时只需要丢一颗海底植物的种子在上头,捏着种子顺着地图上自己想去的地方的路线走一遍,再拿下来,种子便会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引着他走。 定位地图方便是方便。 不过么,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看地图的人不认识地图。 是的,小王子看不懂海底的地图。 是以,他每次使用定位地图都是靠说的。 ——单纯的嘴上说。 祁云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他飞快游到海底,从湿润的沙土里翻出一颗种子捧在手中。 “小种子呀,我想回家,但是我看不懂地图,你可不可以自己在上面走,带我去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话毕,他将种子放在了地图上,紧接着,种子自发在绘制了线的羊皮纸上滚动起来。 下一瞬,祁云便震惊地微睁大了眼。 种子滚过的地方犹如入了热水的白糖,顷刻便化了个干干净净,上头的笔迹脱离纸张,漂浮在水里,不过短短两秒便消散了。而种子滚过的地方又浮现了新的、同之前方向、颜色完全不一样的线条。 小王子傻了。 定位地图他用了没有千遍也有百八十遍,毕竟小王子溜出门玩儿从来不认路。这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到了一片之前从没有到过的海域?地图重新绘制了? 来不及多想,种子从纸上滚下来,若有似无地顺着水流波动往祁云的身后走。 小王子本能选择了相信这颗种子,跟在它身后慢悠悠地游着。 他拂开自己如瀑般的银色长发,那点微末的、从他身上散出去的光亮也跟着挪动。 他像是一盏显眼的灯笼,照亮了所到之处的路线。 不断有趋光的小鱼跟在他身后,渐渐组成了一个整齐的队伍,摇头晃脑地缀在他的衣裳、发尾。 海底是没有白天黑夜的,祁云也没有时间观念,一昧跟着种子往前游。 等种子停下来时,他身后已经拖出长得见首不见尾的一条小尾巴。 小王子左右看看,眼里浮出疑惑。 这是哪里? 他想回家呀,种子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这里又没有人鱼国,也看不见一条鱼鱼。 难不成定位地图放得太久,被放坏了?还是他找的这颗小种子和他一样是个路痴? 祁云一脸懵地看着种子。 这颗种子像个胖月牙儿,还是胖得看不见弯的月牙儿。 他盯着种子。 种子安静地待在海水里,仿佛也一脸无辜地盯着他。 祁云和种子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捡起这颗种子丢进锦囊里,打算左右游一下,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一颗种子指路。 QUQ希望这次遇到的不是路痴种子。 人鱼游动的速度是极快的,堪比光速,祁云骤然一下沉到海底,他身后拼接的小尾巴也跟着过山车一样转了个大弯,跟着他沉入海底。 小王子又找了一颗种子,把相同的话复述了一遍。 新的小种子从地图上滚下来后便一路下坠,沉到了沙砾里头,不动了。 颇有一副大爷模样。 祁云:“……” 种子你快动一动!我想回家了!!! 他趴在沙砾边,用手戳了戳小种子,又用指尖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你动一动呀。” 种子非常顽强地滚回了它弄出来的小坑里。 祁云:“……” QAQ为什么小种子也欺负他!!!鱼鱼只是想回家,为什么! 小王子自闭了。 他蹲在沙坑边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委屈巴巴地想:他想回家、他想见父皇母后和哥哥姐姐、他想去偷吃隔壁伯伯的果果、还想好好揉揉他的兔兔们。 他出去这么久,不知道他的兔兔们有没有想他。 足足两个月呢。 小王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的锦囊里好像有兔兔们掉下来的毛毛做的玩偶。 正好可以拿来睹物思兔! 小王子分出去的那一缕精神力在空间内翻找起来。他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从中找到一只被毡成兔子形状的毛绒玩偶。 这只玩偶被毡得格外精致,除了眼睛是黑色的晶石外,其余地方悉数是兔兔身上的毛毛做的。小尾巴被捏得圆滚滚的,长耳朵垂在身后,随着风吹而摇晃着。从正面看去,毛绒兔子相比起身子而言有些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只格外精致的兔子。 这么精致的兔兔,一看! ……就不是小王子做的QAQ。 这是他求了哥哥好久,哥哥才勉为其难给他做的。 哥哥给他做了一个系列,哪只兔子掉的毛就做的哪只兔子。 这只黑眼睛、全身雪白的垂耳兔是小王子最好的小伙伴小兔。 祁云捏了捏兔子软绵绵的身体,指尖突兀碰到了什么硬物,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兔兔的眼睛,可很快,这个想法便被打破了。 “咦——这是什么?” 小王子低头,从柔软的兔毛里扒拉出一张卷成圆筒状的小纸条。 他的兔毛玩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个? 难不成是哥哥塞给他的? 祁云心里升上点好奇,把兔兔搁在肩头,拆开了那张小纸条。 里头写着很短的一行话: ——“小鱼,找不到路的时候待在原地,我会去找你。” 字迹潦草,但却难掩清秀,落尾打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用彩笔涂上了颜色,一个角一个颜色。 这是…… 姐姐的字迹。 这个称呼也是姐姐独有的称呼,哥哥会正正经经地唤他祁云,父皇母后唤他小祁云。只有姐姐对他的称呼乱七八糟的。什么小鱼、小鱼儿、鱼鱼……想到什么叫什么。 小王子盯着手中的纸条愣住了。 姐姐什么时候往里面塞的小纸条?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纸上写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忽的,小王子心思微转,连忙去翻其他几只兔兔,细细摸索着,果真从里面找到出一模一样的好几张小纸条来。 他摊开了从“小花”肚子里翻出来的纸条。 上头笔迹铁画银钩,墨色极重,透着入木三分的凌厉,薄薄的纸张几乎承受不住这笔的威力,被戳得将要破损。 ——“等我。” ……是哥哥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住院住得已经有一点分不清时间了,那段时光过得太混乱,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混乱的,所以我停下了写文。 挂请假条这个事情,之前挂过,但我以为我能很快恢复的,所以没有延长请假条,以至于请假条过期了,而后续我也一直没有补上,这是我的疏忽,非常抱歉。 我回来了,谢谢还坚持等我回来的你们,这本书我会好好地、认真地给我们彼此一个交代。 不会潦草烂尾,故事的发展才过了一半,也不会砍大纲速度完结,我会好好写完这本书。 十一月不会有任何一天断更,以后也不会断更这么久了,这个周需要调整一下状态,暂时更新维持在保底三千左右,过了这个周,下周我会连着更一周的大肥章,把之前的补回来。 实在很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你们。 如果有想要退钱的小可爱请在评论里留言,我会看一下你的订阅把钱钱退还给你,不过因为晋江和作者是五五分成,所以只有一半,非常抱歉。 然后我充了点钱做了个抽奖活动,不需要留言也可以抽,算是对小可爱们的补偿,实在非常抱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QAQ。 嘴上说说不代表什么,这个十一月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最后再说一次,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第84章 夭寿啦! 哥哥为什么要在兔兔里放这句话? 准确来说, 这甚至算不上一句话,只是两个字而已。 小王子捏着那张小纸条,面上浮出明显的茫然。 哥哥让谁等他? 是自己吗? 还有姐姐的那张纸条。祁云眨眨眼, 把剩下几只兔兔全摸了个遍,从里头搜刮出好几张小纸条来, 上头的字迹悉数是哥哥和姐姐的。 ——“鱼鱼,要用脑子去思考问题、用心去感受, 别再傻乎乎得被人骗了。想不起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停下来, 多想想应该怎么做。” ——“等你回来我揍你哥给你出气,不过你不能怪他, 爱你呦么么哒。” ——“别信陌生人。” ——“待在原地。” ——“我们会来。” 祁云把几张小纸条摆在一起, 认真琢磨了一下找到的第四张小纸条是什么意思。他想了好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 姐姐知道他的锦囊会被锁这件事! 不然她怎么会说,等他回来,揍哥哥给他出气。 小王子再看了看另外几张字少的纸条,委屈巴巴地憋了下嘴, 小声嘀咕道:“哥哥写的字也少、话也少。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谁能猜到他的意思嘛。”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将纸条小心卷起来, 珍而重之、认认真真地放在了左边空间内最显眼的地方。 做完这件事,小王子依依不舍地退出了左边静止的空间。 刚出来, 他的尾巴便不小心扫到了一旁的架子, 之前被他丢到架子最上方的种子咕噜噜滚了下来,正好落在剩下的纸条堆里。 祁云低头。 那颗种子正好遮住了小半个墨色的字迹。 他没多想, 将纸条捡起来一一翻看, 而被种子遮住字迹的那张纸条正是他找到的第一张。 ——“小鱼, 找不到路的时候待在原地,我会去找你。” 种子在薄薄的纸张上滚动,掠过几个字。 ——待在原地。 小王子眨了眨眼,心里突兀升起来点什么。 说起来,哥哥的纸条上也有这样的四个字。 姐姐让他找不到路的时候待在原地,她会过来找他。哥哥给他留的两个字是:等我。 他们是知道自己迷路了嘛?所以才让自己待在原地别动? 那他们说的原地又在哪里? 海里吗? 不对,姐姐之前跟他说过,她所说的原地即是起点。他现在应该回到起点去? 起点…… 不就是G–03区嘛! 他第一次从海里浮上来便是在这里,后来也是在这里遇见的…… 小王子想到什么,表情蓦地低沉下去,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在这里遇见的上将。 被上将带着去了A–01区,又在那里遇见了他的猫猫和崽崽们。 祁云抽了下鼻子。 他又想哭了QAQ。 不知道他离开多久了,他的崽崽们是不是有了新的老师。他的猫猫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小王子情绪低沉好半晌,小脑袋瓜突然转了下。 姐姐说让他待在原地,又没有确切地告诉他是待在哪个原地,他是不是可以悄悄地、悄悄地把原地的位子偏一下? 比如从G–03区移到A–01区。 他想猫猫了嘛,回去的话既可以看到猫猫,还听了姐姐的话。 他可以一边看猫猫,一边等哥哥姐姐来找自己呀! 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 光是这样想想,祁云心里便是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欢欣雀跃,像一锅慢熬细煮的糖稀,随着温度的升高而一点点冒出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泡泡。 “啪”的一声爆开。 于是连空气中也弥漫开了甜滋滋的味道,像是花蜜,又像是果蜜,在破开的刹那间芬芳四溢。 这欣喜来势汹汹又措不及防,一下便把祁云原先心里头存着的难过和委屈给冲淡了,转而升起来的是期待。 他可以去见猫猫了! 小王子捏了捏手里的纸条,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他郑重地收好纸条,退出锦囊内的空间,握住了之前的被他丢到定位地图上、又不慎滚落在沙砾里头的小种子。 小王子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小种子呀,我找不到路了,你可不可以——” “带我去往此时此刻、我最想去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最想去的地方是…… G–03区。 他要坐船回A–01区、回幼儿园! 回去见他的猫猫!还有他的崽崽们! 小种子在羊皮纸上轻轻滚过,两秒后,它骤然浮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升空,搅乱了周边顺着轨迹流淌的海水。 以破竹之势飞了上去。 祁云跟在它身后一同浮了上去, 越往上,视野里便越清晰,那颗种子成了指引他往前的光。起先只是豆大的光点,紧接着便成了一线似烟花般的光晕,再然后,他的视野内充斥着数之不尽的光芒。 那是太阳。 祁云跟着种子来到了靠近海面的地方。 种子在这里停下不动了,悬浮在海水中,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 小王子也跟着停下,戳戳饱满的种子,后者被戳得往旁边挪了挪,过了几秒又哼哧哼哧地挪了回来。 祁云福至心灵知道了它的意思。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收起种子,下颔微紧,决定就从这里浮上去。 身后的鱼群跟不上他的速度,被他远远摔在了身后,现在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海上的天气是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高悬在空中,和暖的日光洒下来,被盘根错枝、生长得格外壮大,几乎达到了遮天蔽日地步的不知名树林给分割成无数条细小的光柱。 这处树林是漂浮着的,底下连接着一小片分流出的海。 水面原本是平静无波的,这会儿却泛起了丝丝涟漪。下一瞬,一个圆弧形的银色头顶从水下浮处,紧接着整个人都浮了出来。 祁云扒着岸边的树根爬了上去。 这片悬浮在水中的树林是他进入大海时无意间找到的,是一片未开发的区域,树林是漂浮着的,离树林约莫几千米的地方遍布着许多暗礁。是以这片树林到处飘荡许久也没有飘出去,后来又因缘巧合长出了植物,树木在此生根发芽,移动的速度也减缓了许多。 因着这片树林的不稳定性和危险性,再加之其一直漂浮不定,帝国的安全检测系统没有安装到这儿来,在实时地图上,这一块地方始终是灰色的未知地区。 换言之,祁云可以在这里放心地潜入海底,不用担心被人类高超的监控技术给检测到。 祁云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水珠成串滚落,打在深棕的土壤上。 分明是刚从水里出来,他身上却干爽极了,找不到一丝一毫湿润的地方。 刚刚在水里时,小王子从锦囊里拿了一套新的衣服换上。他的衣服悉数是用鲛绡制作而成的,水火不侵,入水自然不会湿。 他把锦囊藏进口袋里,往外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直至身体被暖和的日光覆盖。 呼,感觉好久没有晒到太阳了,真暖和呀。 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崽崽们有没有每天按时晒太阳,身体还像不像以往那么差。 祁云边想着,抬头望了望太阳的正面。 那是兰海城的方向。 也是他维持人性游过来的地方。 心里头的期待又往上升了点儿,祁云加快脚步,身子骤然跌入水中,维持着人身飞快往前游,只一刹那便离去数百米。 小王子原本的形态在水里要方便些,但他得去岸上,便不能用人鱼形态,万一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眨眼的功夫,他便到了G–03区郊外的岸边。 如法炮制从岸边爬了上去,祁云顺着小路往前走,从树林深处的一个树洞处拿出了先前放进去的个人终端,不甚熟练地佩戴在手腕上,点了开机。 “亲爱的小主人您好,欢迎回来,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路的电子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祁云只恍惚了一瞬间便张嘴道:“我想回幼儿园,我之前过来的路你还有印象吗?麻烦你带我回去,谢谢你啦。”声音带了点天然的软糯,尾音似是晃动着的,教人不自觉想起盘里晃动的布丁,软绵绵、轻飘飘的,一戳一个晃悠。 路温和道:“好的,小主人,乐意为您效劳。” 小王子无比高兴地应道:“好——!” 路指引道:“请您向右行走一千两百米,后转到左边,看见三角形的淡蓝色路牌便在那停下,我会联系车辆过来接您。查询到最近一班飞往A–01区的船票,已进入购买界面,请您进行虹膜认证并确认购买。” 路调出了一块光板,看不懂帝国字的小王子疑惑道:“怎么弄呀?你给我说说嘛,我不记得在哪里认证了。” 路轻声笑了下,“好的,小主人。” 祁云歪了下头,突然察觉出了点不对劲,“路,你以前不叫我小主人的呀,怎么突然变了?你以前明明都不怎么叫我的。” 路道:“您在主机中的身份权限已被更改,所以对您的称呼也变了。您不喜欢小主人这个称呼吗?” 从小被称呼为小殿下的小王子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琢磨了小会儿,弯下眸子道:“不用了,就这样吧,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对了,你忘记告诉我要在哪里认证啦,我看不懂这个页面。” 路温和道:“你点击右下角被标了五角星形状的方形框就可以了。” 小王子照做。 “滴,虹膜认证成功,已自动扣除船票费用,祝您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现为您播报船次信息:5237号飞船将于星历3210年11月1日晚上09:20分出发,预计到达时间为星历3210年11月2日早晨06:35分。乘坐飞船型号为树茵a-23,请您提前半小时到达乘坐点,在09:10分之前登船……” 小王子愣住了。 “路等等!你刚刚说的是11月1日晚上吗?你是不是定错船票了,我要今天就回A–01区!” 路解释道:“是的,今天就是11月1日,有什么问题吗小主人?” 小王子:“……” 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才是十月一号!怎么突然就变成十一月一号了!!! 他明明只离开了一会儿,岸上怎么就过去一个月了! 夭寿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挨个么么啾。 最近这个周都要加班到□□点才能回家QAQ,比较忙,下个周的更新时间就正常啦。 目前是十二点前更,等稳定后一般是在晚上九点更新,偶尔晚一点会在十点。 第85章 你答应了他的。 “先生, 检测到副机已开机。” 路易斯的电子音猝不及防在静谧的室内响起,分明是打破了这份寂静,却教室内的气氛陡然下降, 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凝滞中。 秦戈微垂下头。 “在哪?” 路易斯无甚起伏的电子音随之响起,“定位副机信息为G–03区, 位于兰海城郊外,距兰海城约有十二公里的海域, 这是一块未开发的区域, 周围具有磁场,检测器无法进入。副机传来的记录显示其在一小时前开机, 信号微弱、定位不稳定, 还在持续追踪定位当中。” 秦戈右手拇指和食指指腹间夹着什么东西, 很小, 小到被他用力过度捏紧的指腹给遮掩住了,只能从中窥探到一丝温调的乳白色光晕,似是珠光,又似是某种烛火的光芒。 “订最近一班的船票……算了, 申请专用轨道, 我自己去。” 路易斯道:“您是要去找副机吗?恕我直言,这并非是一个明智之举, 那片海域很危险,存在许多未知生物和未解之谜。” “你废话太多了。” 路易斯并不恼, 充其量它只是个智能AI, 哪怕再像人也没有人类的喜怒哀乐。 “您拥有最高权限,轨道使用申请已获准。将于今日下午05:37分出发, 预计到达时间为……” 路易斯的声音突兀停顿了一下。 “检测到副机使用了支付功能, 支付内容为密, 您不能查看副机购买了什么。” 秦戈半阖的眼倏地睁开。 “本人购买还是他人代买?” 路易斯道:“本人购买。虹膜认证成功。” 秦戈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因着用力过度,唇色变得格外苍白。 他的下颔线条渐渐绷紧了。 ……还知道用终端来买东西。 却不知道回来。 也不知道要把他带走。 “登舱时间在四十五分钟后,建议您现在出发。” 室内沉默许久。 秦戈站起身,将手里始终捏着的东西放进口袋贴身收藏。路易斯关了室内的灯,他口袋里有乳白色的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犹如一条光带在此刻被抛了出来,旋即又消散在黑暗里。 . 秦戈到G–03区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 约莫七个小时的路程,正常人都会有些疲惫,他面上却丝毫没有倦色。 G星的天已经完全暗了,这里没有太多高科技的造物,天空也不是可辅助控制的反光板。 星月闪烁着,暖黄的光同银白的月辉交织在一起,将漆黑的夜映得微微发亮。 秦戈一下飞船便直奔目的地。 等他到了地方,路易斯却开口道:“先生,副机盯着已偏离原轨迹,于两小时前失去定位信号,疑似上了飞船或进入无人区。” 秦戈面色漠然,除了紧绷的下颔线,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的瞳孔已经从原先深沉的近墨的深蓝色变成了明显的蓝色,一条扁长的竖线浮现,教他的双眼瞧着格外骇人。 双形态的特殊人种只有在控制不住情绪时才会显出兽形态。通常这种情绪的表现为:恐惧、害怕、厌恶、暴怒、压抑、悲愤…… 他现在是哪种情绪不得而知。 路易斯提示道:“先生,您的情绪即将达到阈值,建议您好好休息、保持心态平稳、不要激动、切勿做出过激行为。需要我为您联系医疗队吗?” “不用。” 路易斯安静了。 秦戈却道:“把副机信号移动的路线整理给我。” “您想回去?”路易斯道:“恕我直言,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前往无人区,请您回去休息。” “……” 路易斯的态度几乎带了点强硬。 作为市面上从未有过的辅助型机器人,路易斯的核心程序之一便是保证主人的安全与健康。在极必要的情况下,它会传输信号给军队,让对方派出医疗队过来。 它不停重复着同一段话。 “请您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回去休息。您的身体承受不住……” 秦戈充耳不闻,垂眸望着地图上由鲜红的小点汇聚而成的一条时有时无的小路。 旋即,他关上了路易斯的语音系统,也忽略了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病情警告。 兰海城的郊外是静谧的,只能听见虫鸣和不知名的鸟在叫。可没过多久,这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万籁俱寂中,秦戈的声音划破长夜。 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我在找人。” 找一个答应不会丢下他的人。 凌晨三点半时,秦戈再次开启了个人终端。 路易斯如实播报道:“检测到副机信号进入A星检测范围,正在往A–01区前行。” 秦戈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掉头开船回去。 他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信号时有时无,也没有时间思考,副机信号出现在A星代表着什么。 具有情绪激动等症状的特殊人群是不被允许上飞船的,秦戈花了很多功夫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 从外面来看,他的身体和情绪完好无损,不带一丝狂躁的情绪。 可内里却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他甚至无法进行思考。 浑浑噩噩地上了私人飞船,度过了堪称漫长的七个小时的飞行路程,又浑浑噩噩地走出飞船,秦戈的动作蓦地顿了下。 外头乌泱泱站着一片人。 为首的是林右。他几步走上前道:“……上将,路易斯把你的实时监测报告发过来了,你怎么又去G–03区了,这次还是无人区。如果不是路易斯,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到处乱跑……” “先生,检测到副机信号出现在海古城江莱路附近,还在持续不断移动中。”路易斯打断了林右的长篇大论。 听清他的话,后者一愣。 “副机?”林右下意识抬头,“上将,我记得你的副机账号绑定的是小祁云的终端,你……”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祁云回来了?” 秦戈没有开口。 林右却看清了他眼中一闪而过、浮现的冰冷竖瞳。这是冷血动物独有的瞳孔。 他什么也不说了,在心里默默想到:一个小祁云顶十个医疗队,看来他今天可以早点收工回家了。 秦戈抬眸直视前方。 他目光扫到的地方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人群整齐有序地分开。没有人敢拦他,更何况是在林副将确认了上将的身体状况后。 秦戈走了没两步,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他动作一顿,回头看过去。 林右忙道:“万一真是小祁云回来了,我得去帮忙圆个谎,吉、吉祥还在我哪儿呢。” 秦戈重新迈开脚步。 “那什么,上将,都快中午十一点了。你现在过去,能找到人吗?会不会扑了一场空?” “能。” 秦戈惜字如金道。 他能预感到,是祁云回来了。副机传来的虹膜认证也确认了使用终端的人的身份。 一定是祁云回来了。 中午十二点整,信号停止了移动,几分钟后,秦戈也停了车。 A–01区的天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晴朗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即使已经是十一月了,日光却还是像浓稠的蜂蜜一般,顺着枝叶同云层的缝隙间缓缓流淌着,剔除了那层热气,便只剩下了甜蜜与满足。 林右望着面前熟悉的宅邸,眼皮突兀跳了跳。 这不是…… 他家吗?! 如果真是祁云,那他怎么回来第一个找的是自己,不是上将也不是那群闹得要死要活的小少爷,反而似乎是他? 认真想想,其实还有一点受宠若惊。 林右的目光往身旁一瞥,秦戈冷着一张脸,站在如此晴朗的阳光下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突然就没那么惊喜了。 “上将,你确定是这儿?我没在这附近看到祁云。” 秦戈的目光落到光板上。 代表副机的光点同他重合在了一起,分毫不差,这说明祁云一定就在附近,只是没有被他发现而已。 他挪开目光,视线在四周巡视着。 蓦地,他的目光定住了。 林右家附近有一家专买冰淇淋的店,店铺外面的玻璃是完全透明的,日光反射在上面,以至于教人都有些看不清玻璃内是什么景象。 滴。 自动门打开了,从里头迈出来一只脚。 秦戈视野内出现了一头瀑布般的、标志性的银色长发,被其主人随便扎了一下,仍有一小缕发丝从耳后垂落。 他手上还拿着两个冰淇淋。 一个草莓味的。 一个香草味的。 他现在正在吃那个香草味的,低着头,模样瞧着格外专心致志,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分不走他的注意力。 秦戈攥紧的手骤然放开了。 身旁是林右的自言自语:“还真是他。” 不远处专心吃冰淇淋的小王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过来,下一瞬,他弯了弯眉眼,面上爆发出璀璨的笑,一时间比这蜂蜜一般的日光还要引人注目。 秦戈听见有树叶被吹落的声响。 风掠过他的耳侧,日光跳跃着、嬉戏着从天上坠入凡间,混了一点槐花的香味,又乘着秋风被吹往不知何处。 他还听见了祁云的声音。 “——上将!副将哥哥!” 是祁云,真的是他。 ……他回来了。 小王子激动得连冰淇淋都顾不上吃了,小跑着到了秦戈面前,仰头看向他,“上将,好巧呀,你怎么也在这里?” 秦戈:“……” 祁云歪歪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秦戈大脑一片混乱,目光顺着他的话在他脸上扫视了一圈儿,在他鼻尖上发现了一点雪白的奶油。 他伸手,指腹轻轻的、轻轻的抹掉了那块奶油。 像羽毛轻拂过。 祁云眨眨眼。 秦戈哑声道:“……沾上了一点奶油。”腔调近乎是干巴巴的,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 沉默半晌,他张口,瞳孔内隐隐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竖瞳。 祁云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秦戈再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却没多大的反应。他好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正在尖叫狂喜,被“他回来了”四个字占据整颗心脏。另一部分却只是干巴巴地、楞楞地、茫然地张开嘴:“啊……他回来了。” 他分不清哪个是他了,也不想分清。 他只是近乎贪婪地、望着面前像小神仙下凡来体验人间烟火的祁云。 他突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打好的腹稿、想好的话悉数成了黄莲往他喉咙里挤,翻涌上来的悉数是苦涩,在这苦涩当中,却又包裹了浓厚到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怎样的甜味儿。 他的小主人眨了眨星星一样的眼。 于是真的有星星在上头闪烁,顺着那一头银发滑落,被他小心仔细地接在了手中。 周围不是嘈杂的街道,他眼里所能看见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背景不知不觉间虚化成了水雾一般的痕迹,又散成了丝丝缕缕烟雾。 他看见色若春晓。 又看见许多娇嫩的、仿佛不堪一击的花,由枯萎到盛放,渐渐被一点点填满。经过暴晒的荷花沉入水滴,吸饱汁水,焕发生机。枯黄的枝叶上升,渐渐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绿色,在风中摇曳。冬雪纷纷扬扬洒下,将他轻轻埋了进去,如同在埋一块不知名的墓,坟前却开出了一朵最坚强的花。 他的小主人转着淡蓝色的瞳孔,向另一人问道:“副将哥哥,我……我想看看吉祥,我、我……” 小主人卡顿了很久,面上的欣喜褪去,幻化成了难过、愧疚和自责。小主人的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同他一样。 “我是来……来见他的,我想让他、让他……回来。” 小主人在难过。 因为什么? 因为他么?还是它? 秦戈从一团乱麻中抓住了点微末的星子,开口道: “……他病了。” ——我病了。 “他一直在找你。” ——我一直在找你。 “他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接他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你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跟我说,你答应过他,永远、永远也不会抛下他的。他还说……你食言了,” ——别骗我,带我走。 “他病有点严重。” ——我病得很严重。 “他还说,你绝对不会骗他。” ——你……绝对不会骗我。哪怕是死了,你也会带着我走。 “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再见到你,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你。” “他很想你。” ……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第86章 只有他知道。 小王子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忙追问道:“吉祥怎么了?它生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我没……我没有骗它的, 我只是回家了一趟,我还要……回来接它的。它怎么会生病?我走的时候它明明是好好的,怎么我一回来它就生病了, 病得严重吗?” 他的目光求救般投向林右,眼巴巴地望着对方, 渴望从对方嘴中得到一个答案。 “副将哥哥,我把猫猫暂时放在了你这里, 它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医院?” 小王子急得快哭出来了。 他的猫猫怎么突然生病了?该不会是被他气病的吧? QAQ不要啊…… 他没有故意丢下猫猫的, 他只是想先回家一趟,跟哥哥姐姐说清楚, 再上岸把自己的猫猫给带走。 只不过他不小心迷路了, 原本的计划便夭折了。 林右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身旁。 秦戈垂着眸子, 同普通男性相比较而言显得格外长的眼睫垂着, 盖住了漆黑的瞳仁,有些许微南弱的、教人瞧不清的、却极为骇人的光亮从睫毛的缝隙中透露出来。他的下颔线绷成了一个极平稳齐整的弧度,唇色泛白。 从正面来看,他只是有些不对劲罢了。 从林右的角度看过去, 却能瞥见他瞳孔中爆发出的、不正常的、近乎于病态的光亮来。 他老老实实闭嘴了。 小王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 谁也没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他眼里渐渐漫起一层浅淡的水雾,将他的瞳色加深了些许。 他要急哭了。 “上将, 吉祥到底生了什么……” 最后一个字在祁云口中滚了一圈儿, 又因着他突如其来的惊愕给咽了下去。 秦戈的眼皮跳动了两下,身子直挺挺向前栽去。 祁云惊得冰淇淋都顾不上拿了, 手忙脚乱地去搀扶秦戈。可惜秦戈太重, 他的力气又没多少, 险些被对方给压倒,幸亏林右从旁帮了一把。 “上将?” 小王子小心翼翼地喊道。 秦戈的眼皮动了下,却没有睁开眼。 祁云求救般的目光又投向了林右,后者噎了一下,犹豫半晌方才开口道:“上将也生病了。” 祁云一愣。 林右顿了顿,谎话张口便来。 “这段日子外面不太平,上将每天忙着歼灭敌军。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大早上起来就开始打仗,直到凌晨才能安静下来。外面各处战事连连,上将却只有一个,往往去了这个地方没多久又要敢去另一个地方。久而久之下来,他的身子自然每况愈下,现在估计是撑不住了。——我们先把上将扶回去,不能让记者和生命仪监测系统探测到上将现在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小王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猫猫也没来得及问,吃力地扶着秦戈往林右宅邸里走。 林右的话不全是谎话,有一半是真的。 秦戈以前的确很忙,忙着到处跑来跑去地打仗。 可那是以前,现如今四处安稳,主星更是许多年没有出过战事了。秦戈这个上将反而一下便闲了下来。 好不容易把秦戈扶进去后,祁云忧心忡忡地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床边,轻声问道:“上将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林右悄悄看一眼秦戈。 “这个嘛……还是等上将醒了你自己问他吧。这种病可大可小,我也说不清,更不能说。不过小祁云你亲自问,上将多半会告诉你。” 祁云懵里懵懂地点了下头。 林右在心里苦笑道:还能是什么病?这不就是相思病吗?严重起来要死要活的那种。 祁云这一走就走出来好几个病患,王室那位小王子被气得至今还躺在王宫里呢。每天闹死闹活的,弄得王宫鸡飞狗跳的,幼儿园也不去了、房间也不出了,每天蹲在房里一边气吐血一边练习怎么把人脸挠花。 小王子低低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看。 即便是躺着,秦戈的面色也是冷硬的。 他的这张脸几乎可以称得上精致,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帅气中掺杂着几分严肃,却又透着漫不经心,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教他瞧着仿佛有很多个样子似的。 祁云看了会儿他的脸,伸手戳戳他的手背。 “上将,你怎么生病了嘛,吉祥生病,你也生病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林右,“副将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吉祥现在在哪里?我好想它啊。” 林右:躺在你面前呢。 心里怎么想的心里想,面上他却什么也没说,装出了一副有些苦恼和为难的样子。 “这个……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你走了没多久,上将就把吉祥接走了,它生病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他顿了顿,抛出了和之前相同的一句话,“等上将醒了你再问他吧,不过看他这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也醒不了了。”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等下去,可能只有上将才知道吉祥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太忙了只有这一点呜呜呜呜。 第87章 赔你的。 林右这番话只差没挑明了告诉祁云, 只有秦戈知道吉祥的下落,他如果想见到祁云,只有等秦戈醒来才行。 好在小王子本就放心不下秦戈, 有点难过地点了点头,“好吧,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上将醒。” 话罢,他支着手靠在床边, 淡蓝色的瞳孔一个劲儿地盯着秦戈, 游走在他的眉眼间。 林右走之前停顿了一下,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随口道:“小祁云, 你这出去一趟再回来感觉好像比之前长高了不少, 以前看着总觉得你只有巴掌大, 一只手便能举起来。” 他这句话像调侃一样,祁云却当了真,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人也支棱起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长高了吗?” 林右脚下步子一顿, 认真观察起他的身高来, 惊奇地发现他真的长高了。 “比之前长高了两厘米还多一小点,肉眼看上去不怎么明显, 测量的时候应该会明显一点。” “哇——”祁云双眼亮晶晶地,“我有好久没有长高了。” 对于小王子而言, 什么事情都是值得高兴的,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长高这件事。 林右附和地笑了两下,选择退出房间, 独留祁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傻乐。 他兀自乐了会儿, 突然想起什么, 葱白的指尖戳了戳秦戈平铺的手臂,小小声地告诉他,“上将,我长高了诶。哥哥说我已经很久没有长高了,我的尾……腿从,唔……好久好久之前就没有再长过了,没想到现在居然长高了。” 他想到什么,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如果吉祥在这里该多好,崽崽们要是也是这里该多好……” 小王子垂下头,轻轻吸了下鼻子。 “上将,你快点醒过来嘛。” 他张了张嘴,轻声道:“我好想我吉祥,我迫不及待想看见它了,我也好想我的崽崽们,我决定先不辞职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幼儿园,不能回的话……我就专心带着吉祥一只猫猫就好啦。” 小王子抬头悄悄看一眼秦戈,又低下头去,声音撒娇似的。 “你快点醒过来嘛。” 秦戈做了个梦。 梦里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梦到,又好像梦到了很多东西。 各种强烈的色彩交叠在一起,如同一副根本看不懂的油画。奇怪的是,他却能从中体会到情绪,欢乐的、欣喜的…… 原本索然无味的世界焕发新生,变得格外敞亮透彻。蜂蜜般的日光、雪白的浪花尖、铺满天空的浪潮、糖果色的房屋、七彩的灯牌。 这好像是一个美梦,又好像是一个噩梦。 不断有刺耳的尖叫声响起,秦戈却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到了,全然不顾自己已然流血的双耳,近乎于痴迷地望着眼前杂乱的景物。 直至一片铺天盖地的淡蓝色占据了他的视野同整个世界,他才从光怪陆离的景象中苏醒。 秦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窗外的日光由浓稠的蜂蜜变成了树梢上挂着的橘子,红火的色泽蔓延至整片天空,瞧着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却只落在了床边。 祁云等睡着了,两手一盖,把他的腿当成枕头,将脑袋靠了上来,也可能是睡着之后不自觉靠上来的。白净的脸在他腿上被压出一个嘟起的弧度,像突然之间有了点婴儿肥。 他的头发实在太长,被他不耐烦地裹了好几圈,松散又松垮地垂在身后,仅用一根皮筋绑了起来,瞧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似的。 秦戈伸手捞起了一缕发丝。 触感绸缎般,冰冰凉凉的,柔滑得惊人,似一片羽毛自他手上轻飘飘地滑落下去。 他盯着睡着的小王子看了很久,期间抽空点了几下个人终端。 祁云这一觉睡了很久,迷迷糊糊睁眼,发现面前坐着个人,瞪大眼睛一看,是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秦戈,登时便清醒了。 “上将,你醒啦?”他揉揉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不等他听见秦戈的回答,门便被人用脚轻轻踢开开了。 进来的是林右,他手上举着两个冰淇淋,一个淡粉色的,还有一个是奶白色的,将之递给了秦戈。 后者接过他手上的冰淇淋,送到祁云眼前。男人眉眼里写满认真,是少见的有些较真的模样。 “赔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知道今天也短短,因为今天也加班,明天后天都要加班,老板临时通知下周要年检,所以还要再加班几天,等到年检完了才恢复正常。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加班加得我痛不欲生,午休时间都被占用了,每天加到九点过,好痛苦。 这章发点红包给大家伙助助兴,再表演个铁锅炖自己。 第88章 绿茶。 祁云愣了下。 他看着被递过来的两个冰淇淋, 恍惚想起自己之前刚买的、还没吃上几口的冰淇淋因为着急扶秦戈,被他忘在了街上,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清洁机器人扫进了垃圾桶里。 他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欢喜, 似一朵花被一股细小的水柱灌溉着,花瓣被打湿了、枝干也被打湿了, 底下的土壤也变成了湿润的。这种感觉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冒犯和生气,反而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从未这么舒服过。 他天生就很喜欢水。 小王子接过这两个冰淇淋, 在香草味上面咬了一小口, 旋即将另一个冰淇淋送到了秦戈嘴边。 “我吃不完两个,给你一个。” 秦戈垂眸。 祁云最喜欢的味道应该是草莓味和香草味, 在这两种味道当中, 他最喜欢的则是草莓味。 而现在。 这只代表着“最喜欢”的草莓味被祁云亲手递给了他。 这是不是代表着, 他最喜欢的是自己? 也对, 他曾说过很多次他最喜欢的猫猫便是自己。 想到这儿,秦戈绷紧的面部线条骤然柔和下来,学着祁云的样子,像个小孩儿一样轻轻在冰淇淋尖上咬了一口。 甜滋滋的。 还带了点草莓独有的酸味儿, 上头洒了小颗小颗的草莓粒和花生碎, 在嘴里咀嚼时的味道复杂而充满了多样性,像骤然爆开的烟花, 充盈着他整个口腔。 秦戈喜欢这个味道。 小王子眯眼笑了下,“好吃吗?我可喜欢这个口味了。” 被问到的人颇为认真地点头。 小王子笑得更开心了, 眉梢眼角都充盈着浓浓的笑意, 眼睛弯的像个饱满的小月牙儿,配着眼角两滴鲜红的朱砂痣, 漂亮极了。 当真像个下凡间的天上小王子。 祁云边咬冰淇淋边问道:“上将, 副将哥哥说你生病了, 你生了什么病呀?严不严重?多久才能治好嗷?” 他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秦戈的大脑暂时还处理不了过多的问题,只挑了第一个问题回答。 “大脑出了一些小问题。” 祁云歪头,“你头痛吗?” “嗯。” “那我给你揉一揉?哥哥每次说头痛的时候只要揉一揉就好了。或者我给你唱支歌?姐姐说歌声是有魔力的,能够治愈一切。”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王子清了清嗓,开口道:“我头上有鸡脚、鸡脚,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我是一条小青虫、小青虫……” 他唱的是首儿歌,从来自陆地的兔兔们嘴里听到的。 小王子不记得确切的歌词了,照着自己还记得编了一下。 秦戈侧耳认真听着,等他唱完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时方才开口。 “你唱的歌很有趣,我之前从没有听过。” “那你觉得好听吗?”祁云眨眨眼,眸中满是期待。 秦戈毫不含糊地点头,“好听。” “——只是,歌词有点怪。” 祁云道:“不怪呀,我是小青虫、很多小秘密、头上有鸡脚、身后有尾巴。明明很押韵嘛,除了第二句的鸡脚之外,那个是吃的,不该在人的头顶上。” 他的话全是鬼扯。 一旁站着完全被无视的林右听得额角青筋跳了跳,小声提醒道:“这首歌的正确歌词应该是我头上犄角,不是吃的那个鸡脚,是小青龙,不是小……” 他话音未落,只见秦戈极其认真地点了下头。 “你说得对。” 林右:“……” 是小青龙不是小青虫你这个病猫猫! 秦戈夸得认真,祁云面上难得现出几分羞赧,不好意思道:“不过我也记不清正确歌词了,好像不是小青虫。” 林右心里升起了点希望,正要开口提醒,便听他道。 “好像是猪儿虫。” 林右:“……” 小青龙不配有尊严的吗? 两个成年人像小孩儿一样,进行着幼稚的对话,没有太多有意义的内容。一个讲得开心,另一个听得也开心。 小王子觉得,今天的上将比以前见到的上将都要让他喜欢得多。 会赞同他、会夸他、还会认真听他说话。 比臭哥哥好多了,臭哥哥从来不听他把话说完! 崽崽们也闲不住,往往听了一半便开始勾心斗角抢位子。 只有吉祥坐得住。 他每次说这些时,吉祥都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腿上,粉嫩嫩的肉垫拍着他的手背,小耳朵直接竖起来听,认真地像听老师讲话的小学生。 现在多了一个上将。 祁云面上神情一顿,他的吉祥…… “上将,吉祥现在在哪儿,能麻烦你告诉我吗?我想去看它,我好想它呀。”他面上的高兴褪去,面色变得委屈巴巴的,唇也不自觉抿在了一起,小幅度地憋着嘴。 秦戈一顿。 吉祥? 他就在他面前,他怎么还在找他? 对了,祁云还不知道他是吉祥这件事。 秦戈愣了好半晌方方才开口:“吉祥,现在不在我这里,他在医院,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小王子连忙追问:“还要多久?” “约莫有……几个月?” 小王子:“……” 晴!天!霹!雳! 他有好几个月都不能见到自己的猫猫了!!!整整几个月!!!! 祁云憋不住了,眼泪迅速在眼眶里聚集,似乎下一秒便能哭出来,眼尾也憋红了、鼻尖也憋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巴巴地望着秦戈。 秦戈心里微微一刺。 良久,他开口道:“你的不辞而别让他很生气、很伤心也很愤怒,他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第二天便气病了,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月了。这是心病,难治。” 他顿了顿,在祁云愈发湿润的双眼注视下,沉声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快速把他接回来。” “什么什么?是什么?”祁云连忙问道。 秦戈道:“你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他、丢弃他、欺骗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和所有人,你再也不会离开他,并且……” “——以后身边只有他一只猫猫。” “这样的话,他心情好转,病自然而然便好了。” 耳听一切的林右:“……” 有的绿茶猫,脑子不清醒了都还不忘记暗中给敌人挖坑。 作者有话要说: 敌人一号锈斑豹猫亮出了爪子。 敌人二号猞猁红了眼睛。 敌人三号雪豹露出了软肚皮。 敌人四号小狮子给出了围脖。 敌人五号白虎送出了小福蝶。 敌人六号狞猫委屈低头。 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明天只上半天班!!!!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等过年我就把无良老板炒了,哼。 第89章 吉祥,我保证。 从来没听说过治病还可以这样的小王子明显愣怔了一下, 面上浮现出些许怀疑,“真的是这样的吗?” 秦戈点了点头。 “身体上的病易治,心理上的病难治。古地球有一句流传下来的俗语是这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小王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样真的有用吗?” 秦戈微颔首。 “心病治好了, 身体上的病可以慢慢保养,再重的伤也有治愈的那一天。” 听完他的话, 祁云认真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再重的伤都会被治愈。我懂啦, 上将,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吉祥了吗?我突然比之前还要想见它一点点。” 秦戈正要说话,腕上的终端“滴滴”响了几声。 他低头扫了一眼, 旋即面露歉意道:“抱歉, 军部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让林右带你去见他可以吗?” 祁云睁圆了眼, “你还有事要忙吗?那你快去嘛, 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的。”他顿了顿,想起什么道:“谢谢你上将,你要注意休息,不能再像今天一样因为疲劳过度昏过去了, 身体是自己的, 只有自己才能爱护。” “嗯,都听你的。” 被点到名的林右踮起脚尖、身体前倾, 借着位置优势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终端。 上头显示的明明是闹钟提醒。 林右:“……” 合着脑子不清醒是装的? 还是说,即使人傻了, 绿茶的本能也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头? 搞不懂, 搞不懂。 祁云离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不断叮嘱道:“上将, 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千万不可以累着自己。” “嗯。”秦戈点头, 态度没有半点敷衍。 小王子这才上了车,怀着满腔期待去了医院。 前去的路上,林右抽时间给名为“吉祥”的猫远程办理了一个病人身份和住院手续,又伪造了一份病历,最终订了一个vip病房。 一路上小王子都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游过去。 这辆车的速度太慢了,还比不上他在海里游。要是在海里,这会儿他肯定早就在吉祥床前了。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权贵之人专用的私人医院。 祁云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眼巴巴望着林右。 “副将哥哥,我们去哪里看吉祥?” 后者装模作样地看了眼终端,故弄玄虚道:“吉祥被推出去晒太阳放松心情了,还有一会儿才会被带回来,我先带你去他的病房等着。” 祁云有点失望,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进了住院大楼。 在病房里待了没几分钟,林右便收到一条短信,静悄悄退了出去。 小王子盯着被他关上的房门发呆。 吉祥再次见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它会高兴吗?还是会愤怒?又或者生他的气?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直至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了“咔嚓”的一声,那是门锁被人拧开的声音。 祁云连忙抬头看过去。 进来的是林右。 他眼里浮出些许失望,可没多久,他的视线便顿住了。 林右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怀里还抱了一团雪白的毛绒绒。 毛绒绒背对他,将脑袋埋在爪爪里,露在外头的尾巴尖同耳尖上还带了点甜甜的奶茶色。这小耳朵抖了两下,可怜巴巴地垂了下去,尾巴也焉巴巴地环住了自己,动也不动,看上去好像死了一样。 这团毛绒绒不是祁云熟悉的身型。 ……比他走的时候瘦了好多,毛毛都瘪了下去,贴着身子,一点也不像之前毛发蓬松、皮毛油光水滑的模样。 只一眼,祁云便确定了。 这是他的猫猫、他的吉祥。 他想了这么久、最舍不得的吉祥。 小王子的心猛地一下便揪了起来,比他误以为兔兔们被哥哥丢了时还要难受,他恨不得瘦的人、病的人是自己。 这样他的猫猫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吉祥……” 小王子迅速红了眼眶,金豆豆在眼里打转,下一秒便要掉下来似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奶茶色的猫耳朵晃动了一下,祁云看见吉祥的身体蓦地僵硬。好半晌,白猫方才不可置信地、缓缓地抬起了头,仿佛一台物流没有动过的机器般,异常僵硬地转过了头。 祁云看见了一双无比璀璨的蓝色瞳孔,里头时常是倒映着星辰大海的。 而现在,里头装着的是不可置信。 小王子要哭出来了。 QAQ不能哭,不能让小珍珠掉出来! 他吸了下鼻子,用力把眼泪瘪回去,快步走上去想去抱白猫。 后者却躲开了他。 祁云:“……” 小王子呆住了。 吉祥!居然!躲开了他!!! 怎么会这样?!他的猫猫明明从来都不会这样做的!!!难道吉祥不认识他了吗?! 最初的不可置信同惊讶过去后,白猫眼里涌上一股灰暗的寂静,这层灰暗教他的瞳孔瞧着格外暗淡了起来,原本的蓝色加深,变成了饱和度更加低一点的灰蓝色,又渐渐氤氲成了雾蓝色,最终成了一片看不清瞧不见的灰色雾霾。 白猫如同一开始时,缓缓将头埋进了爪爪里,耳朵同尾巴也紧紧贴着身体。 祁云心里一痛。 向来不懂这些事的他突然看懂了那个眼神。 人是回来了,可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他已经抛弃过它一次了,再回来也没有用了。反正它终究还是要被抛弃的,与其去等一场迟早会到来的抛弃,不如从一开始便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小王子胸口的位置钝钝的痛,一股说不出来的疼蔓延上他的神经末梢,又顺着神经末梢渐渐爬到了他的四肢百骸,教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他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感受过这样的疼痛。 这种感觉很奇妙。 祁云眨眨眼,努力把这种感觉压下去。鼻尖迅速变得通红,小小声地唤道:“吉祥……猫猫,你看看我,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猫耳朵抖了抖。 白猫却没有抬头,身体的紧绷却更加厉害。 小王子更加难受了,既想伸手去抱抱他的吉祥,又不敢伸手,怕再次被拒绝。 他活该的。 谁让他当初先走了,他应该直接带着猫猫走的,不管怎样都好,总之他不应该把吉祥独自留在这里。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祁云咬了下舌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白猫的脊椎,动作无比小心翼翼,“吉祥,我错了,我不该自己回去的,我没有想抛下你,我只是想先回去跟我家里人说一声,他们不准我养猫,我想等我说好了再来带你回去的,我没有、没有把你丢下,——我不会把你丢下的,你看看我嘛。” 他说得认真,嗓音里的焦急和担心已经藏不住了,甚至于带上了些微哭腔。 白猫像是被他打动了,悄悄露出一只眼睛,从缝隙里静静地看着他。 小王子好像看见了希望,立刻眼巴巴地望过去。 “吉祥,你相信我嘛……” 白猫没有吭声,眼里的灰暗却消散了一点,那股蓝色随之而来,灰中掺杂着些许蓝调,像是泥淖中的一颗星星。 他分明是不敢再相信了的。 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再相信面前的人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林右:“……” 叹为观止。 进军部果然阻碍上将拿奖的道路。 瞧瞧,那些影帝影后包括他弟都得自愧不如,什么叫教科书一样的演技,这不活生生是本演技百科全书吗? 心里想归想,林右却没说出来,小心把白猫放在床铺上,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知道得太多不好,这一主一宠之间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林右一走,小王子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床,趴在白猫旁边。 “吉祥,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我害怕、我以为你会不想跟我走,你在这里有了一起玩儿的伙伴,还有了可以代替我照顾你的人。我以为让你留在这里会比较好,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走的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你,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想我。在知道我走了之后是生气还是难过。” “我的眼睛里和心里——早就已经全是你的了呀。” “你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一直都在想着你、记着你,我也不会再有别的猫猫,只要你一个就够了,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秦戈心里狠狠颤了一下。 不,是很多下。 这些话没有一句是他不喜欢听的。他爱听祁云用带了点奶音的强调同他说:我不能没有你。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 这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天籁之音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小王子说得口干舌燥,才见面前的白猫把脑袋抬起来了一点,因为光线原因笑的漆黑的眸子宁静又沉稳,却莫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这双眼仿佛会说话。 他的猫猫仿佛在问他:“真的吗?你这一次真的没有骗我吗?你还会像上一次一样欺骗我吗?” 祁云被自己的脑补心疼到了,慌忙点头,“真的,我说得所有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从来不会骗你。” 白猫的脑袋又抬起来了一点。 小王子看到了希望,紧接着之前的话道:“以后不管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我向你保证。不管去哪里,我一定会带上你,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没有人能在我心里代替你。” 白猫的眼睛变亮了一点。 祁云用力眨了下眨眼,往前凑了点,伸手碰上了他的耳朵,见后者没有任何闪躲的痕迹方才更进一步,一点点亮白猫抱在了怀里,旋即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比起以往代表了特别喜欢的重重亲吻,这个吻的力道很轻,像一片羽毛从那块地方扫了过去,却是秦戈收到过的—— 最美妙的一个吻。 旋即他也伸手,稳稳地、牢牢地、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手的力度抱住了祁云的手臂。 别再离开我了。 这是最后一次。 小王子高兴坏了,手指有些僵硬地在吉祥脊背上抚摸着,小小声道:“吉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白猫仰头望着他。 小王子紧张地手心都有点出汗。 好在,白猫最终还是点了头, 小王子欢天喜地地下了床,面上的低沉和委屈一扫而过。 “好,我们回家!”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得回幼儿园一趟。 他得去把他放在衣柜里的同声传译器拿回来,既然短时间内不走了,他总不可能一直猜猫猫的意思。 幼儿园的工作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胜任,不行的话他也不用担心,反正锦囊现在打开了,里面多的是金银珠宝、奇珍异宝。 再不行,他可以靠卖小珍珠为生! 之前在海底的时候,他哭了超级多的小珍珠,走的时候害怕被帝国的深海探测队发现,拜托海底的鱼鱼把所有的小珍珠捡了起来。 唔,光这些珍珠就够他把整个A–01区买下来了。 从来不缺钱用的小王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夜暴富,这种感觉真是……太舒服了,以后他可以想买给猫猫和崽崽什么就买什么了,再也不用担心钱不够用! 祁云高高兴兴地抱着走到了床尾。 这里有块敞开了一半的窗户,日光毫不吝啬地从此处洒下来,他被短暂地闪到了眼睛,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 视野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像是雪白的,却带着斑点,有一块地方却是灰色的,还有一小块地方是酒红色的毛发。种种相近色交织在一起,教祁云在骤然间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看见的东西在瞬间便闪了过去,等他回头仔细去看时,窗外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片馥郁芬芳的槐花,香味顺着窗户飘了进来,芬芳了整个病房。 他在心里嘟囔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有点眼熟。 心大的小王子迅速将这件事抛到一边,抱着怀里新鲜出炉的宝贝猫猫,活像踹了个超级大的宝贝,高高兴兴地走出了病房。 门口等着的林右回头,“好了?” “嗯!”小王子用力点头,笑着问道:“副将哥哥,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来你家之前去租了一个房子,在幼儿园对劲,地址是海古城江雀路金月小区D栋376号73楼。” “江雀路的金月小区?” 林右顿了下,“哪里是出了名的寸金寸土,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小珍珠兑换的钱还剩很多吗?用完的话同我说一声,我先……上将可以先借你一些,或者你可以住到上将的宅邸,我记得你上次放假便是在上将家住的。” 小王子认真道:“老是打扰上将也不行他得好好休息。——我的钱够的,这次……回家,从家里把我的钱都拿过来了。租了房子之后还有很多,麻烦你帮我谢谢上将。” 林右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还只是一些钱? 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祁云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一直被家里人保护得好好的小少爷。 他不疑有他,正要迈开腿,便听祁云道:“不过在此之前,副将哥哥,你可不可以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想去哪里?” 小王子道:“去幼儿园。我之前走的时候有些东西落在幼儿园了,现在正好去把它取回来。” 林右没怎么注意他的话,随口答应道:“行。” 话音刚落,他蓦地响起什么,身子一下便站直了,目光也不自觉朝着秦戈看去。 幼儿园? 不就是那群发疯的猫猫待的地方吗? 林右眼皮一跳。 他突然觉得他有很大的可能会活不过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的确只有上将一只猫猫。 但是他还有很多兔兔和崽崽:D。 –––––– 第90章 猫猫。 “怎么了?” 半边身子已经坐上座位的祁云察觉到了他的迟疑, 抬头望过去。 因着他弯腰进车的动作,他随意绑在身后的银色长发猝不及防便散开了,顺着肩头滑落, 丝绸般的质感反着光,映衬到不远处的草地上。 “有什么问题吗?副将哥哥?你怎么在发呆呀?” 他又叫了几声, 林右才回神,将目光从事不关己的秦戈身上收回, 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很重要的东西吗?” “嗯。”小王子点点头, 没有同声传译器他便听不懂猫猫的话,听不懂猫猫的话他便不知道猫猫的意思。 他不喜欢这样。 林右不死心地问道:“一定要去吗?” 祁云点了点头, 察觉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副将哥哥, 如果你忙的话就去吧, 我可以自己去幼儿园的, 我认得去哪里的路,就算我认不得,还可以打车去呀。你不用担心我的。” 林右心想,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跟着去吧, 他害怕他活不过今天。 不跟着去吧, 他怕上将让他活不过这个月。 思来想去,林右还是开口道:“我送你去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有点饿了, 想先去吃东西。”他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一眼终端, “已经傍晚六点了,正好是吃晚餐的时候。要不我们先吃东西, 吃完东西再过去?” 他心里想着拖延时间, 这样过去时便会减少撞到那几只猫猫的几率。 他这个人还是比较惜命的。 小王子欣然答应, 半点没有怀疑地同他去了餐厅。 . “你这个月逃了三次体检,这次必须来来。” “——还有你。你也逃了三次心理疏导,塞西尔。你再逃一次,我只能动用一些非人道的手段逼迫你去进行心理疏导和心理治疗了。” 说话的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声,嗓音温和,语调也是温和的,只是其中带了些不甚明显的斥责,教他听起来好像非常生气一般。 被点到名的猫猫焉焉地趴在阴凉地,死活不肯往前挪一步。 雪豹有些无奈,他干脆趴在了猞猁面前,用圆滚滚的厚爪子戳了戳面前的一团球。 “别这样,塞西尔,已经一个月了。” 猞猁面朝墙壁。压根没看他,眼眶却是微红。 才一个月,哪儿能这么容易释怀? 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他哪里做错了,祁云才会选择辞职、离开他们,甚至没有带上那只蠢猫。 他想不通。 他前二十几年的生活是艰难的,可他却能咬着牙硬生生挺过来,一身骨头被磨砺得分外骄傲同坚硬,哪怕之后他的傲骨被折碎了些许。 他同祁云不过才相处了两个月。 甚至还不到两个月,同他先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相比起来有如昙花一现,短暂且缥缈。 按理来说,他应该很快便忘了祁云的。 但他忘不了。 猞猁在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前二十年没有尝过任何一丝的甜味儿,以至于抓住了一罐蜜糖便死也不愿松手了。 可他再节俭,蜜糖也终有一天还是会被他舔舐干净。 他于是只能抱着盛放蜜糖的罐子,假装这还是那份满满当当的蜜糖。他仿佛还能闻见那甜味、能感受到那股浓厚的味道、能尝到蜜糖略带了些许粘稠的质感,几乎要将他的唇舌黏在了一起,教他哑口无言。 “再不去心理疏导,你的问题会越来越严重。他只是走了,说不准哪一天还会回来的,你再欺骗自己,他也总是会走的。” 雪豹一向温和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强硬,如同一把利刃,轻而易举便划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 猞猁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被人痛骂狗杂种、摁在泥淖里羞辱的那段时间。每天上学,他穿着统一的校服进入学校,每天放学,他都会穿着那身脏兮兮又破旧的衣裳走进校门。 日复一日。 他当时的邻桌是个千金小姐,每天都会带一大堆糖来学校,她从不会给别人吃,自己花上一天的时间慢慢含着口袋里的糖。 塞西尔总能闻到糖果的香味。 有时是水果糖、有时是软糖、又有时是夹心糖…… 他想,他也想吃一颗。 就一颗。 多的他不奢望。 这个奢望一直持续到他被生身父亲认回去。 那一天,他穿上了崭新昂贵的华丽制服,头一次被教导贵族的礼仪,经过短短几个小时的训练便像模像样地跟在“父亲”身后,随他在上流社会间不停交际。 他第一次尝到了自己奢望很久的糖果。 味道棒极了。 他至今还记得那枚糖果在舌尖上爆开的触感,甜味混合着微微的酸,回味却是甘的,丝毫没有劣质果糖的香精味,反而满是甜蜜。 这也是他第一次认识到。 原来。 一颗糖不够。 没尝过这滋味时他便只能奢望,尝过后他便控制不住想要更多,如同上瘾一般。 而他也的确曾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把他想要的东西拿在了手中。 只是他最后也没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注定得不到。 猞猁想。 那枚糖是这样、糖背后代表的东西也是这样、祁云也是这样。 好像事情总是这样。 他不奢望祁云了,让他回来吧。 面前这一大团毛绒绒的情绪骤然低沉下去,雪豹颇为无奈地按了下额头,知道他肯定是又在伤春悲秋了。 谁能想到,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险些便掌握了整个格纳家族、以性格阴戾出名的塞西尔·格纳,现在成了个一天要心碎八百次的玻璃心。 雪豹叹了口气,略一低头,正要说什么,脖子上是始终挂着的东西便掉了下来。 那是一颗半透明的玻璃圆球,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望见里头身子蜷成一团的东西。 似是某种生满了绒毛的动物一般,巴掌大小,缩在一起后五官四肢、耳朵尾巴一样也找不着。 雪豹的目光落到那颗球上。 这是乔伊斯的球。 里头睡着的毛绒生物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祁云走后,这两只是反应最强烈的。 一个从私生子野心家变成了玻璃心。 另一个…… 每天昏睡不醒。 是的,祁云走后,锈斑豹猫的具体反应表现为嗜睡。 原本的他在祁云控制下一天只睡十个小时,现在每天睡二十个小时,直接翻倍了,结果却是还困。 雪豹已经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小猫咪小小的一只,随便在什么地方便睡着了,他也很难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不小心睡着了QAQ。 第91章 你会后悔的。 雪豹的目光看向半透明的球体。转而又移至了瘫在墙角的一大团毛绒绒上, 目光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一个月前的一天早上,不知为何,祁云出门后便再没有回来。 紧接着, 这几只猫猫便跟着做出了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譬如锈斑豹猫,又譬如猞猁。 祁云走后他们便没有老师了。 新招进来的两位老师悉数被这群不听话的叛逆崽给吓唬跑了, 副园长算是彻底歇了招新老师的心思。 没过多久天气便突然降温,大猫班半数以上的崽崽都生病了。 家里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他们不愿意, 死活要待在幼儿园等祁云回来。 一来二去,不仅没等到祁云, 反而出现了猫传猫、猫传狗、猫传人、猫传鸟……等各种现象。 这下幼儿园干脆直接放假了。 雪豹被迫在家里待了两个周, 出门也是因为接到了乔伊斯近卫打过来的通讯。 对方在通讯里忧心忡忡地告诉他, 小殿下已经保持昏睡的状态很多天了, 平均每天清醒的时间还不到四个小时,他担心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却又不敢提醒这位脾气暴躁的小殿下。 雪豹心念微动,挂了通讯转头给猞猁的下属也打去了通讯。 据他所知, 猞猁的家人已经完全放弃了猞猁, 他住的地方自然也不是格纳家,而是在曾经的下属家附近。 果不其然。 猞猁的状态称不上好。 至于为什么只给猞猁打了电话, 当然是因为,祁云还在的时候, 这两只便是最喜欢粘着他的。 随即他先后去了乔伊斯同塞西尔的住处, 把一只“睡美猫”和一颗“玻璃心”强行带来了医院。 锈斑豹猫甚至被他带走的是很好还在睡觉,只有上车时睁眼看了他一下, 旋即又事不关己地闭眼睡了。 雪豹的目光落到那颗半透明的球体上。 小猫咪的身子软乎乎地蜷在一起, 瞧着有种委屈巴巴地可怜。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爪爪尖轻轻敲了敲球体的小门,温声唤道:“乔乔?醒醒。” 被叫道的小猫咪不耐烦地低头,用爪爪抱住了自己的两只小猫耳朵,假装自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雪豹不慌不忙,又轻轻敲了两下。 “乔乔?你真的不出来吗?” 他放缓了声音,温和的腔调头一次听起来充满了引诱力,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满是遗憾地说道:“睡不醒?那看来……我只能自己去幼儿园了。” 小猫耳朵抖了抖,不动声色竖起来一小点,又很快被其主人凶巴巴地给摁了下去。 猞猁动作一顿,停下了伤春悲秋的想法。 雪豹道:“今天是幼儿园正式开园的日子,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在今天返回幼儿园,乔伊斯既然睡不醒,那我便只同塞西尔回去好了。” 软绵绵的小猫耳朵又悄悄竖起来了一点,小尾巴也跟着翘起来。 雪豹再接再厉:“幼儿园的小蛋糕和奶酪零食都没有乔伊斯的份儿了,多出来的这一份拿给谁吃好呢?” 猫耳朵“蹭”一下竖了起来。 乔伊斯最喜欢的莫过于美食,其次便是祁云。 “拿给小狮子?或者白虎?听说维安(狞猫)最近迷上了吃甜食,正好可以……” “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代替我给他!” 雪豹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凶巴巴的声音给打断了。 豹猫将球体的盖子推开了一小点儿,露出一张凶巴巴的小毛脸,眼睛还有些没睁开,面上全是护食的野性与凶狠,瞧着倒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雪豹唇角微微翘了下,很快被他压平了。 “我以为你不想去幼儿园了。” “谁说我不想却的?!我跟你说话了你就在这里瞎掰掰!一天到晚就知道乱猜我的意思,烦不烦啊你!”豹猫凶狠吼道,将起床气全然撒在了雪豹身上。 旋即他跳出来,拖着自己的球球走到雪豹爪子边,理直气壮地把球塞进他手里,又抓着他的毛爬了上去,舒舒服服地于后颈处躺下了。 后脖颈痒痒的,雪豹面上轻轻笑了一声,想:还是个孩子呢,对待离别没有太多的想法,一顿好吃的便能哄回来。 真正难搞的是猞猁。 雪豹正要开口,终端响了起来,他接起终端。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的眸中骤然浮现出惊讶。约莫两分钟后,他微点头道:“我知道了,去吧,不用管,我等会过去。” 对面答了“是”,旋即挂断通讯。 “塞西尔,我不会劝你。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不去幼儿园,你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来,卡在这里的我不是人。 是的没错又是加班,本来想写到见面的,结果加完班回家吃完饭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只写了这么一点。 明天我争取摸鱼多写一点。 –––––– 第92章 奶茶色的耳朵。 小王子到幼儿园时已经是晚上了, 摇摇欲坠的夕阳正正好从地平线上坠落下去,天地之间陡然变得昏沉了起来。 他们到幼儿园时,里头还很吵闹。 今天正好是小朋友们返回幼儿园住宿的日子, 不用上课,离规定的睡觉时间九点半还差三四个小时, 属于自由活动时间,是以园内声响嘈杂。 得知这个消息的小王子非常忧心忡忡。 QAQ他不想被狗狗们追, 他明明是鱼鱼, 又不是肉骨头,为什么每次路过小狗班都会吸引狗狗的注意力? 狗鼻子是用来干这种事的吗?! 狗鼻子难道不应该用来嗅肉骨头吗?为什么要盯着他一条鱼鱼! 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 祁云却也只能微瘪起嘴, 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从小路上走过。 谁让小狗班刚好在去大猫班的必经之路上。 他不仅自己轻手轻脚, 还顺带捂住了白猫的嘴, 用气音在猫猫耳边小声道:“吉祥,不可以发出声音哦,不然会被小狗狗发现的。” 白猫抬头看他一眼,在他担惊受怕的视线中伸出自己粉嫩嫩的爪爪捂住了三瓣嘴。 小王子…… 小王子被可爱得昏过去了。 他看着白猫一脸乖巧谨慎的模样, 心里愈发痒痒, 没忍住低头在白猫毛绒绒的小脑袋上狠狠啾咪了一口。 实在是太可爱啦!!! 让祁云意外地是,在他亲眼准备直起脖颈时, 白猫伸出爪爪扒拉住他的脸,微微直起身子, 在他白净的小脸蛋上同样亲了一口。 软软的。 带着点湿润的、温软的、属于小动物的气息。 小王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昏过去了。 吉祥居然! ……主动亲他!!! 这可是他养吉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以往猫猫虽然不会拒绝他的亲亲, 但也不会亲回来就是了。可现在发生了什么,他的吉祥居然主动亲回来了! 还是亲的脸脸! 祁云有点飘飘然, 抱紧他在怀里狠狠揉了一把, 轻手轻脚地将他揣进宽大的衣服口袋里, 以非一般的速度飞快跑过了这条小路。 走得远了,他还能清晰听见从小狗班院子里传来的谈话声。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谁悄悄走过去了?” “哪儿有,你听错了吧,我倒是闻到了什么。你闻到没有?” “这味道好香,唔……好想咬。” 祁云:“……” 都说了狗鼻子应该去闻肉骨头,他只是一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鱼鱼,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他抱紧怀里的宝贝猫,气鼓鼓地走向大猫班的院子。 秦戈始终安静地待在他怀里。 大猫班的院子里空落落的,一只猫猫也没有回来。 祁云心里有疑惑,却找不到人问。林右没有进来,在外面等着他,副园长这会儿也不在幼儿园,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轻车熟路走到寝室,打开柜子门,伸手在角落里翻找起来。 秦戈这时才从他怀里探出一小点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很好奇,祁云来这里究竟是拿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便不再想。 待在口袋里,他周身萦绕的都是气运身上的气息,这气息是干净清爽的,天然带着温暖和教人安心的味道,也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喜欢呆在里面。 从口袋里钻出去,他便会闻到外面没有任何味道的空气,这当然是他不乐意的。 娇气的秦猫猫选择了再钻回去。 “咦。我之前就放在这里的呀,怎么摸不到?”祁云奇怪道:“明明就在这里嘛。” 他把柜子的边边角角都摸了一遍,总算在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角落里摸到了他的同声传译器。 翻译器是个小黄鸭的模样。 祁云还没忘记该怎么佩戴,把隐形化的收声器夹在领口上,又将发卡形状的翻译器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他别得歪歪扭扭的,头发还散落下来一大半,他却全然不在意,只顾着高兴。 “好啦,弄好了,我们走吧!” 这下他可以听懂猫猫说话了! 这句话他说得着实开心,秦戈有些奇怪是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开心,探头来看了一眼,发现是祁云之前别的小黄鸭发卡。 他盯着对方完全露出来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真好看。 只有他能看,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秦戈想,祁云答应过了,这辈子只会有他一只猫猫,再没有别的了。 他相信祁云不会撒谎的。 他走神的间隙,小王子恰巧低头,望见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心头升起数不尽的欣喜,没忍住又凑过来亲了两口。 白猫乖乖地任由他亲。 祁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心花怒放地走出了寝室门,出门时,他的终端轻轻响了一声,他没有在意,兀自抱猫走到院子中央。 旋即,他的动作顿了顿,好似发现了什么。 “吉祥,你看——” 他托着猫猫抬头,自己也跟着抬头。 “今天晚上有好多星星。” 祁云头顶是满天星河,点点星光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绚烂的、璀璨的光带一般,将漆黑的夜空点亮。无数或大或小的光点闪烁,浅浅的光晕散开,像给这些星星笼上了一层薄纱,显得更加美轮美奂。 “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见星星了。” 祁云弯着唇角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哇——真漂亮啊。” 秦戈也笑了。 A–01区能看到的星星寥寥无几。为了让生活在这里的皇族和贵族看到数亿万年外的星星,A–01区上方的天气辅助控制板常年是打开的。 以往的星星都是假的,是控制板投映上去的虚影。 今天的星星却是真实的。 秦戈的视力和观察力超乎常人,也因此,他可以清晰地看出真假。 他能看见,他面前的所有都是真的。 他突然很想对他的小主人说:你看,星星都在欢迎你回来。 我和星星都在等你回来。 祁云在院子里耽误了好一会儿,方才准备带着他的吉祥离开。 他的指尖还未来得及触碰上院子的大门,正要往里拉,外面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将门推开了,力道很凶,门“砰”的一声便砸在了墙上,往回弹了些许。 小王子被这声音吓得一愣,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门外什么也没有。 他的目光往下移,视野里出现了一只超迷你的小猫咪,人立而起,两手插在圆滚滚的身子上,脚掌重重踩着地面。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小猫咪写了满脸的生气,好像一见到他,便恨不得冲上来咬死他一样。 祁云愣怔了两三秒,眼里陡然爆发出欣喜,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够小猫咪,嘴里惊喜道:“乔乔!你怎么过来了呀?只有你回来了吗?其他猫猫呢?我怎么没有看见豹豹,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的吗?乔乔是不是瘦……” 他的声音陡然一顿。 小猫咪无比凶狠地拍开了他的手。 并且把从来不对他张开的指尖尖伸了出来,方才的那一下教他手背上出现了三道浅浅的白色划痕。 不痛,却着实让小王子愣了下。 好半晌他才回神,委屈一瞬间翻涌上来,“乔乔……” QAQ乔乔不让他抱! 乔乔还拍了他的手QAQ!!!!!! 乔伊斯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对他的! 小王子的委屈还来不及表现出来,面前巴掌大的锈斑豹猫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死骗子!大骗子!王八蛋丑八怪大乌龟臭骗子!!!” 他似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来吼这一句话,震得小王子晕头转向,还没搞清楚事情,锈斑豹猫便猛地冲上来,疯狂用指甲来挠他。 ……的裤脚。 不多时,裤脚变成了一块烂布,没消气的小猫咪顺着被抓烂的布条条往上爬,把他衣服下摆也撕烂了,又接着往上爬,准备把他这个人也给撕烂。 小王子隐约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的不辞而别不仅让吉祥大受打击,也让他的崽崽们非常生气。 尤其是乔伊斯,已经快气成小炮仗了。 提起这件事,小王子心头突兀多了些心虚。 吉祥被他的不辞而别直接气病了,他的崽崽约莫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他没有想要一走了之的。 他只是想先回家,然后再回来而已。 看吉祥和崽崽们的样子,明显是误会了他。但他又不能明白地解释。他总不可能说,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海底。在海底干什么呢?在海底迷路。 光想想就不行! 心虚的小王子只能任由小猫咪把气全撒在他身上,准备等他气够了再开始哄。 然而下一秒,他便瞥见了院子外缓缓走来的又两团毛绒绒。 一团是灰白黑的,另外一团是酒红色的。 雪豹和猞猁。 前者走在后头,后者则在前头,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楞楞地站在原地不敢过来。 “祁老师……”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会被风给吹散了。 “你回来了。”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你回来了……你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来了幼儿园吗?” 小王子刚要开口。 猞猁便瞥见了他怀里露出小半只奶茶色的耳朵。 他的眸色陡然暗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拿爆米花看宫斗戏.jpg。 第93章 等。 猞猁的目光挪到了那只耳朵上。 这只耳朵很熟悉, 熟悉到他每次看见这只耳朵,都想冲上去把耳朵的主人从祁云怀里用力拽下来,自己再爬上去。 那只带了点奶茶绒毛的耳朵,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 那只名叫吉祥的白猫的耳朵。 在他的注视下,小耳朵轻轻抖了抖。下一瞬, 另一只耳朵也抖了抖,两只耳朵上的绒毛扑簌簌地颤动着, 如同最柔软纤细的波浪纹一般, 晃动得仿佛不是一对猫耳,而是某种更加柔软的东西。 像是风一吹便能飞起来的蒲公英, 又像是天上絮状的云朵。 紧接着, 白猫从祁云的臂膀里钻了出来, 软乎乎的下巴靠在祁云的手臂上。 等他懒洋洋地摆好姿势, 漫不经心地抬头望过来时,猞猁的眼睛已经带了点红。 他嫉妒得眼红了。 祁云回来第一个找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这只半路捡来的、讨厌的流浪猫。 猞猁心头漫上厌恶,同时掺杂在里头的还有淡淡的羡慕。 如果可以, 他也想做被祁云捡回去的那只猫。 独享他的怀抱和宠爱, 可以肆无忌惮地同他撒娇,和他回家。 正想着, 他的目光骤然同不远处的白猫对上了。 前者瞳孔中流露出数不尽的羡慕与嫉妒,后者目光平淡, 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自爆, 目光轻飘飘地便从他的身上掠了过去。 双人对峙时,一方表现得越轻描淡写、目中无人, 另一方被激怒得便越彻底。 猞猁现在便是被激怒的那一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许久, 他方才抬起爪子, 厚重的脚掌踩在秋天的枯叶上,没有了水分的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他一步步走到了祁云面前,目光从祁云怀里挪到了他面上。 “祁老师,你回来后……第一个找的便是他吗?” 猞猁微垂下头,从祁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和伤感,长长的睫毛变动着,瞳孔里头仿佛点缀了星星一班,泪光涟涟。 这副表情,再配上他伏低的身子…… 说服力能从原本的百分之五十变成百分之八十。 祁云一下便心软了,下意识开口解释道:“吉祥是我的猫猫,我捡到了它就得对它负责。我一开始便是打算带它走……猞、猞猁?!你别哭嘛别哭嘛别哭嘛!!!” 他的话说到一半,猞猁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便骤然滴了下来。 有了第一滴,第二滴眼泪也飞快地坠了下来,愈来愈多的眼泪滴在地上。 猞猁哭了。 他细声细气地嗷呜叫着,本以为小王子听不懂,但翻译器里却清晰传出了他的话。 “偏心……” “你偏心。” 祁云听见猞猁这样说道:“你太偏心了,你怎么可以……只想着他一个人,从而忽略了我呢。这样太不公平了,祁老师,你不能这样。” 翻译的电子音是冷冰冰的,几乎没有多大的起伏。 祁云却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眼睛小小地一酸。 他的猫猫在等他回来。 天上的星星在等他回来。 他的崽崽也在等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94章 QAQ! 猞猁哭了。 祁云来幼儿园这么久, 这是第一次看见猞猁哭。他仿佛是真的很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浸润了他面前的一小片土地, 将这块地方的泥土浸成了深褐色。 小王子看呆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猫猫在他面前哭出来,更是因为他而哭出来的。 在此之前, 就算是狞猫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短暂的愣怔过后,小王子突然便陷入到了某种手足无措的地步, 不知该干什么了。 他只能着急道:“崽崽, 别哭呀崽崽……” 这番话的效果适得其反,猞猁非但没有停下眼泪, 反而哭得越来越凶了。他并不是像幼稚的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 也并不是情绪崩溃时的哭, 他的哭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他哭了。 只除了他布满水光的眸子中能瞥出几分端倪来。 他眼角也留下了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泪痕。 “祁老师……” 他小小声地唤道。 小王子心瞬间便软了,跑两步走过去,手试探着一伸便把一大团猫猫给搂在了怀里。 “我在这里的,崽崽。我在这里的呀, 我哪儿也不会去, 我也不会偏心谁,你不要哭嘛、别哭嘛。” 猞猁无比自然地将脑袋搭在了他另一边没有站着蛮不讲理小猫咪的肩膀上, 眼泪贴着祁云的衣裳划过去,瞧着委屈又可怜。 教人看见的第一眼便止不住地心疼。 不远处的雪豹慢慢踱步过来, 抬头望向祁云, 温声唤道:“祁老师,你回来了?” 骤然听见他的声音, 小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越过猞猁低头一看, 雪豹正站在他面前,眼里仿佛是盈着笑意的,似星星一般。 祁云眼里闪过惊喜,小声唤道:“豹豹!” 雪豹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抬了抬头,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样。 猞猁伸手搂紧了他的脖颈,不愿意他的注意力被别的猫猫吸引走。 他和那只白猫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愿意同别人分享祁云。 不论那个人是谁,祁云同对方的关系好或不好。 以前他原本是可以忍受的,可在祁云突然之间离开后,他便渐渐无法忍受了起来。 他不想再让祁云离开了。 秦戈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他从祁云怀里钻出一个小脑袋,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同祁云肩上的猞猁对上。 一触即发。 前者的视线晦暗,后者的视线冰冷。 他们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离他远点。” 秦戈开口,声音渐渐变冷了。 猞猁唇角微微上扬了点,“你觉得这件事轮得到你来决定吗?我听说,他走的时候也没带上你。” 这番话背后还藏着另一番话。 ——“祁云谁也没带上,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在这里宣示主权。我们都一样。” 秦戈眸色便暗了,瞳孔由琉璃般的浅蓝色变成了海一般的深蓝色,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平静之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 “那也总比从没被他放在心里好得多。有的人想被抛弃都没有资格,我说得对吗?塞西尔·格纳。” “……” 猞猁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的全名。 他厌恶甚至是仇恨“格纳”这个姓。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从未在格纳家出生。 不过,眼前的这只白猫是怎么知道的? 他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真的如他所说,是被主人虐待后逃出来的吗? 一只流浪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猞猁咬了咬牙,久违地生出了暴力的想法。转瞬他想起了什么,面色逐渐趋于平稳,冷笑一声,开口嘲讽道:“谁有资格嘲讽谁?” “有的人不也是靠着在医院卖惨才被带回来的?” 秦戈蓦地动作一顿。 猞猁在来之前去了一趟医院。 他……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猞猁忍不住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这番话一出,秦戈的面色便骤然暗沉下来。转瞬他又想到了什么,开口嘲讽道:“你不也一样?东施效颦。” 他们交谈时并没有压低声音,这番话被雪豹同祁云肩膀上的锈斑豹猫听得一清二楚。 前者面色微妙,后者听得不耐烦了,直想把这两只猫一脚一只直接踹下去。 雪豹听他们明嘲暗讽、夹枪带棒地说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往上看了一眼。 抱着两只猫的祁云面色茫然,茫然中又透露出了些许不解。 雪豹的目光放在了他的小黄鸭发卡上。 这个发卡他之前看到过,后来祁云走之后,他从衣柜里发现了这个…… 同声传译器。 记起之前的事,雪豹愣怔了一下。几秒后,他控制不住地低下头,肩膀颤抖了几下,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两只猫猫在得知祁云能听懂他们说话时的表情了。. ……一定很精彩。 雪豹实在忍不住了,再憋下去他就快要憋不住了。 很明显,祁云已经把同声传译器戴上了,他也确确实实听懂了他的两只猫猫再说什么。 小王子在茫然。 他的猫猫……原本就是这样的吗? 他们怎么说这种话? 小王子前所未有地茫然了。 这番话比他之前听到的过得还要……让他感到疑惑。 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两只猫猫的对峙进行到一半,祁云右肩上的小猫咪已经听不下去了。 黏黏糊糊的,听着就恶心,还是不是一只猫了? 哪有像他们这种黏黏糊糊的猫。 他干脆利落地抬腿,对着猞猁的脸用力一脚! 猞猁被他用力一脚踹了下去。 “吧嗒”一下严严实实摔在了地上。 满分! 小猫咪顺着祁云的衣襟滑了下来,摇摇小屁股,用力一脚把还在惊愕当中的白猫也踹了下去。 “吧嗒”一声! 又是一个满分!!! “……” 被蛮不讲理的小猫咪踹在地上的两只猫猫满脸懵。 雪豹抬头看了一眼,这次他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气氛骤然凝固了起来。 两道视线骤然移到了他身上,他尽力憋着笑,勉强道:“抱歉,没忍住。” 把两只猫猫踹在了地上的小猫咪耀武扬威地被祁云抱在了怀里,堂而皇之霸占了最好的位置。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猫咪凶巴巴地朝着祁云吼道。 电子音诚实地在祁云耳边翻译道:“你这个大骗子!超级无敌大骗子!谁准你丢下我私自离开的!!!” 被小猫咪这么一闹,祁云的心思骤然转移到了他身上,忙焦急地哄道:“乔乔、乔乔……我没有骗你的,我只是暂时走开了一段时间,现在就回来了,我没有丢下你的,乔乔不要生我的气嘛,乔乔?乔乔?你理理我嘛,乔乔,你不要不理我嘛,理理我嘛乔乔……” 奈何乔伊斯看着小,脾气却是一点也不小。 他张着嘴,一口尖利的牙齿悉数露了出来,瞧着就一只不怎么好惹的小猫咪。 小王子莫名生出了点心虚来,下意识低了低头,小小声地问道:“乔乔要怎么样才会不生我的气?” 豹猫愤愤地看着他,张嘴道:“才不会原原谅你这个死骗子!” 小王子犯了难,过了好半晌,脑子里骤然冒出什么,试探着小声道:“那、那我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给你吃好多好吃的,乔乔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次没有限制了。” 他巴巴地望着豹猫,等着对方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豹猫不说话了,看上去有一点点心动。 小王子乘胜追击,来口问道:“乔乔还要什么都可以。” 锈斑豹猫对这个提议比较感兴趣,忍不住追过去咬住了祁云抛出来的诱饵。 “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 小王子连连点头,“什么条件都可以的,只要是我能完成的条件都可以。” 雪豹有预感,祁云说的这番话是在给自己挖坑。 别人不知道乔伊斯,他难道还不懂乔伊斯吗? 这只小猫咪从来不是个好惹的主。 果不其然,得到肯定回答的豹猫下一句话便是:“那行,你把地上这两只蠢猫给丢出去,看见他们就心烦。” “……” 空气骤然死寂。 地上的两只猫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便猝不及防听到了这惊为天人的话语。 被偏爱的猫猫永远有恃无恐。 说出这番话的锈斑豹猫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雪豹抬起爪爪捂住了额头,猞猁和白猫的视线像刀剑一样,恨不得把这只什么也不知道的猫猫剁成杂碎。 偏偏被顶上的猫毫无所觉,还在等着祁云动作。 有的猫猫仗着自己巴掌大、只有一岁、并且深受祁云喜欢,说起话来底气都不一样。 反观另外两只,压根不敢在祁云面前暴露真面目。 他们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暴露了。 甚至没有猫猫发现,他这会没在翻译,小狮子也不在这儿,祁云是怎么听懂他们说话的? 只能说,百变成猫猫之后,他们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争宠上,全然没有顾忌到其他东西。 小王子骑虎难下,看看地上自己爬起来的猫猫,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猫猫,小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乔乔,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刚刚自己亲口说的,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小王子:QAQ不可以这样不团结嘛乔乔QAQ!!!!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 今天的更新晚一点的时候送上! 第95章 幸福的一天。 锈斑豹猫微抬了抬头, 爪爪用力踩在祁云的掌心跺了两下,全然一副不耐的模样。 祁云:“崽崽……” 锈斑豹猫抬起爪爪,一脸不想听地捂住了自己软趴趴的小耳朵。 祁云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 小猫咪任性起来一向是谁的话都不听的, 哪怕是祁云拿他也没办法。 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雪豹,小小声地唤道:“豹豹……”他的话没说完, 眼睛里却已经写满了四个字——“怎么办嘛”。 小王子拿任性又受宠的小猫咪一向是没有半点办法的。 雪豹好险才憋住笑意,上前两步, 越过被踢得老远的白猫和猞猁, 向祁云道:“把他给我吧,乔伊斯素来被惯坏了, 说话做事不知轻重。” “——对了, 祁老师。” 雪豹用爪爪把小猫咪拎在手心, 向后一甩扔在了脖子上, 后者不高兴地挠着他的脖子,觉得不解气,干脆直接上牙咬住了他后脖颈的肉。 锈斑豹猫还未成年,牙齿都没怎么长出来, 猫也只有巴掌大一小个, 再加上…… 他舍不得咬雪豹,是以雪豹压根不担心他, 含了点清浅的笑意朝着祁云道:“祁老师,你佩戴的这个翻译器是在哪儿买的?我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 翻译器?什么翻译器? 地上两只猫的动作均是一顿。 小王子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小黄鸭, 如实回答道:“不是我买的。不知道是谁送给我的, 快件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寄件人是谁, 快件公司驳回了我的退回申请, 跟我说这个就是给我的。” 雪豹眼里也含上了点笑意, 适时替另外两只猫表达出他们的疑惑。 “我之前怎么从没有听祁老师说过这是个翻译器?——我小侄女刚巧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前半句话问出了秦戈同猞猁的疑惑。后半句话解释了雪豹知道这是个翻译器的原因。 “诶?”祁云眨眨眼,眸子里带上了些许疑惑,“我没有跟你说过吗?” 他有些茫然道:“你们没有人问我呀。” 地上两只猫几乎僵成了石雕。 祁云很早之前便有这个翻译器了,也就是说…… 祁云早就听懂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了。 那他们之间的对话祁云也都知道了? 这么来说…… 秦戈想不下去了。 他的身形骤然僵住了。 他都说过什么? “他是我的”“别人只有觊觎的份”“我也是他的”“别的猫想被抛弃都没有这个资格”“反正他喜欢我”“他腿上是属于我的位置”…… 秦戈活了近三十多年,头一次知道“炸了”这两个字有多沉重。 他觉得他快炸了。 幸好、幸好祁云只知道他是一只猫,不太知道他还是秦戈。 要是被祁云知道他还是秦戈,他以往当猫时做得那些事…… 不,光他表面上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上将,背地里却在和几只蠢猫争宠、同祁云撒娇卖委屈这件事,便已经让他有些接受不住了。 绝对、绝对不能让祁云知道他是秦戈。 能永远地当只猫其实挺好的。 吉祥这个名字突然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起来。 猞猁也差不多。 他说话没有秦戈那么直接,大多数时候都是夹枪带棒的,极少有明嘲暗讽的时候,但到底还是有的。 “一只捡来的猫能有多稀奇”“迟早会被丢掉”“人类的喜欢维持不了多久”“他现在喜欢你未必以后也喜欢你”…… 猞猁疯了。 他都说过什么?他同那只破猫说的话几乎都是悲观的,又带着浓浓的醋意,嫉妒几乎要从字里行间突破出来。 简单点来说。 那股酸味……可以拿来吃饺子了。 猞猁光是想想便脸皮发烫,控制不住地低下头,爪子用力攥紧了。 秦戈的爪子也抓紧了,无意识地挠着地面,将底下那块坚硬的泥土挠得松散了起来,粉肉垫也变成了灰扑扑的。 祁云会怎么想他? 他是怎么看待他的?他会不会觉得,他没有面上看起来这么好、也没有表现那么干净,会不会不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 雪豹看了眼地上的两只猫猫,爪爪扯了扯祁云的衣服,“祁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小王子的思绪便跟着跑偏了。 他几乎是被雪豹半推着往里头走,他想站在原地,被雪豹脖颈上的锈斑豹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惺惺被推着往前走。 他边走边回头,不放心地瞧着地上,“豹豹,我去抱吉祥和崽崽回来吧,晚上了,不能把它们丢在外面不管呀。” 雪豹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了起来。 “先不用,他们刚才同我说有些事需要处理,要在外面待一会儿,处理完了自己会回来的。” 小王子还是不放心,被他推到门口了还不住往回看。 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顿了顿道:“豹豹,我不能在这里睡呀,我在外面租了房子的,副将哥哥还在外面等着我。而且我现在不是老师了,不能在这里睡的。” 雪豹停了下来。 他脖颈处的豹猫立刻威胁般地抓紧了他的毛发,牙齿也咬深了些。 快把他推进去!干嘛站在这里不动! 雪豹思忖片刻,“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如这样,我们今天先和祁老师一起回你家怎么样?” “诶?”小王子道:“可以吗?可是你们不是返校了吗?我记得小朋友进来幼儿园就不可以在没有家长的情况下出去呀。” “现在还没有上课,只是暂时性地返校而已。——况且,我们现在没有老师了。” 雪豹看向他,意有所指道。 祁云愣住了。 “怎么可以没有老师呢?”他下意识开口道:“要上课的呀。” 雪豹歪了下头,这个动作让他难得带上了些还孩子气,许是同豹猫在一起久了,他这个动作里竟能看出几分豹猫的影子。 “——我们在等唯一的老师回来上课。” 小王子停住了。 他眼眶里迅速聚集起泪水,强行忍了半天方才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他再抬头时,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眼里闪烁着泪光,眸中写上了某种名为委屈和愧疚的情绪。半晌,他开口,极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豹豹。” 后面的那一声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我没有想离开的。我想过要跟你们说的,但是我怕我忍不住,因为只要跟你们说话了,我怕我会不想走了。” 雪豹用毛茸茸的、敦实的爪爪拍了拍他垂在身侧的手,这个动作十分的人性化,仿佛他是在用自己的手捏祁云的手一般,含着浓浓的安慰意味。 “没关系,祁老师,你不是回来了吗?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 祁云有些委屈地抬头望向他。 “对不起,豹豹。” 雪豹温声道,声音里仿佛是含着某种浅淡的笑意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可以让我们去叨扰你吗?”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读音。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的。” 祁云好容易才把眼泪憋了回去,露出一个笑,“那我们现在走吧,过一会天就很晚了,小朋友不可以超过九点半还不睡觉的。” 他到今天还还天真地以为他的崽崽们都是纯种的崽崽,今天最多只有三四岁的小崽崽。 但其实,他的崽崽们没有任何一个是在这个年龄段中的。 最小的锈斑豹猫和狞猫,前者一岁半,后者今年刚满一岁。 稍微大一些的,小狮子也已经八岁了,白虎今年十岁。 再往上便是几乎大了一轮的猞猁,很快便要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了。 而他们之中最大的雪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祁云年龄在他们当中反而偏小。 雪豹从祁云身前让开,小王子忙快步走上前,朝地上的两只猫猫走去,伸手一边一只抱起了这两只僵硬成雕塑的猫,心满意足道:“我们走吧豹豹。” 豹猫从雪豹脖颈上跳下来,快步奔到他脚下,抓着他的裤子往上爬,在他口袋里安家落户,安安心心地睡觉了。 乔伊斯喜欢睡觉。 睡觉是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事。 而祁云和雪豹是为数不多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人。 只有在熟悉的人身边他方才能睡着,在其他时候,他悉数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思绪一半清醒一半模糊,理智告诉他应该睁眼,但他却不愿意睁眼,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乔伊斯现在困了。 天大地大,犯困的小猫咪最大。 祁云悄悄往口袋里瞄了一眼,小猫咪的眼皮一搭一搭的,没多久便抓着他口袋里的布料睡着了。 他心里一片棉花糖似的软绵绵,也没顾上怀里两只猫猫有多僵硬,称得上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雪豹慢腾腾跟在他身后。 活着其实也挺好的。 有想亲近的人、也有朋友,还有想护着的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在漫天星辰下,着实是很美好的。 小王子今天高兴坏了。 看见了他的三只崽崽,还能把崽崽们带回家去。 今天是幸福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秦猫猫:并不。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猞猁:呵呵。 第96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祁云进去时只带了一只猫, 出来时却翻了三倍。 林右等得无聊,靠在副驾刷星网,蓦地听见敲打车窗的声音, 这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匆匆回头撇了一眼, 只来得及看清祁云的脸便开放权限,打开了车门。 后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持续了好一会儿声音方才停下来。 林右心里有些好奇,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这一眼险些教他将眼珠子瞪脱眶。 祁云哪里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左边手里揣着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的秦戈,右边手里揣着大了一圈儿的、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的猞猁, 身旁还稳稳当当坐着一头成人高的雪豹。 更不要说。 他的上衣口袋还非常明显地鼓起来了一小块, 从里头露出一点浅灰色的毛发。 这是……一下就揣了三个定时炸弹回来? 一个还不够, 非要把所有定时炸弹集齐。因着太过震惊, 林右不小心咬到了舌尖,他想,他可能……不,是绝对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他的目光在后座停留太久, 直到车辆自动行驶也没有收回去, 祁云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副将哥哥, 你在看什么?” “没……”林右忍了下,发觉自己根本忍不住, “你怎么把他们也带回来了。他们今天不用待在幼儿园里吗?你租的房子能装下这么多猫吗?会不会有些拥挤, 要不……带些去我那边?明天早上你再来接他们也不是不行。” 林右边道,目光边落在了秦戈身上。 他总觉得, 他们上将目前的身体状态瞧着不太像是生气或是吃醋, 而是某种类似于……谎话被拆穿后的慌乱和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僵硬。 这么形容可能会有点怪。 但林右体会到的情绪确实是这样的。 小王子婉拒道:“不用啦。” 林右忍不住又看了看猞猁, 发觉后者也是同样的状态,目光几经流转,最终落到了祁云头顶。 这个小黄鸭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对了! 林右想起来了。 他默默收回了目光,并在心里对上将说了声抱歉。 他宁愿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东西。 林右很清楚这是个翻译器。 他更清楚这个翻译器是谁买的。 这只翻译器……好死不死是他买的。 这也不是他故意要买给祁云的,他当时那不是喝了点酒,被白稷撺掇着下单了这个翻译器,又含含糊糊地随便写了个匿名的身份寄给了祁云嘛。 酒醒后他便后悔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东西祁云不仅收到了,还在查验过后戴上试了下效果。 祁云这么长时间没有带,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林右的娃娃脸瞬间皱成了苦瓜脸,祈祷上将不要发现这件事,上将要是发现这件事,他得被丢出A星,到别的偏远星系去打海盗了。 同时他又有点庆幸,看来他今天能活下来了。 至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呐,大不了…… 他让小祁云帮他求求情,小祁云好歹喊他一声哥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右反复地自我安慰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这辆车上第三个身形僵硬、面若苦瓜的人。 第一个和第二个都是猫。 “咦,到了,就是这里。”小王子突然喊了声,兴高采烈道:“副将哥哥,就是这里,我到啦!” 黑车停在了寸金寸土的金月小区,林右临下车前抬头往外望了眼。 金月小区三分之一是平层公寓,三分之一是复式公寓,另外三分之一是普通公寓,一层楼两栋房子。 祁云租的这栋房子偏偏是复式公寓。 别说三只猫了,再来三十只也完全装得下。 以房子太小为借口把几只猫猫暂时接走的计划夭折了,林右在心里默念两遍“自求多福”,方才打开车门,让祁云出来,送他到公寓内部去坐电梯后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找到机会就赶紧溜!!? 公寓电梯内,小王子按下了电梯,对着雪豹高兴道:“豹豹,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租的房子里。” 雪豹含笑点了下头。 小王子闲不住地问道:“你饿不饿呀?这里也配备了厨房机器人,饿了我给你做宵夜呀。” “已经八点半了,吃完便要睡觉了,刚吃饱不适合直接上床。” 祁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明天早上再吃早餐好了。” 他说着,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迷你型猫猫,“乔乔就这样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了吗?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只是困了,睡一觉起来便好了。”雪豹的视线挪到他鼓起来的口袋上,眼里带上些许柔和的意味,这种柔和同他以往的温柔是一样的,却又是不一样的。 只是。 无人察觉,也无人知晓。 包括雪豹本人。 祁云和雪豹边走边聊,很快便走到了公寓内。这栋复式公寓整体的色调都是蓝色的,骤然进到里头,恍惚间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深海。 毕竟再没有地方比海洋还要蓝。 进门后,两只猫猫仍然是僵硬的,连一向迟钝的小王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奇怪地问道:“吉祥?崽崽?你们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我叫医生吗?” 秦戈唇瓣抖了抖,“喵”出来的声线也跟着抖了抖。 恐惧同害怕无时无刻没在弥漫。 他怕极了祁云发现他的真面目后,觉得他心口不一,不要他,也怕极了祁云会像上一次一样不辞而别。 更怕极了祁云厌恶他。 “我、我……困了。”他支支吾吾开口,声音小得可怜,甚至是结巴的,还带着些许涩味。祁云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得到一只猫猫的回答,祁云的目光于是投向了猞猁。 “崽崽,你呢。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猞猁的两只爪爪心虚地搭在了一起,“我也困了。想睡觉。” “好吧,那我抱你们去睡觉。”小王子回头看了眼,“豹豹,你困不困呀?现在要睡觉吗?” “不了,我看会电视再睡。” “那我先带它们上楼去睡觉了。”话罢,祁云提溜着两只猫猫上了楼。 主卧同次卧都在二楼,一楼用来待客的客房比较多,但在小王子心里,她的崽崽们不是客人,不应该住在客房里。 他率先去了主卧,放下白猫后推门而出去客卧了。 独留秦戈在宽大的主卧里头胡思乱想。 来到次卧,祁云放下猞猁,准备给口袋里的小猫咪也找一间房,正要离开时,突然发觉衣角被人抓住了。 他低下头。 猞猁略有些胆怯地抬头,望过来的视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怯生生的,既害怕又可怜。 他犹豫着唤道,:“祁老师,你……” “我怎么了?” 猞猁的唇角往下撇,“你一直都、一直都……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对呀。”小王子毫不知情的回答给了猞猁重重一击,他突然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了。 他害怕他担不上祁云的喜欢。 他羞于被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他耻于被人揭开假面、露出底下那层真实的、丑陋的脸孔来。 猞猁对“被人发现真面目”这件事一直持有抵触的心理,这种厌恶渐渐变成了厌恶,最终又成了恐惧。 他不敢再抬头,默默缩回了自己的爪爪。 “没什么,我困了,祁老师你去睡觉吧。” 猞猁把脑袋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头,窒息感渐渐袭来,他的胸膛起伏也变大了,他控制不住想要呼吸的念头,却寻不出一丝氧气的痕迹。 直至被人抱起来,猞猁才猛然惊觉,他之前压根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祁云捏捏他毛茸茸的耳朵尖。 “崽崽在想什么呀?怎么闷闷不乐的,看上去就是一副‘我很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样子。” 小王子的嗓音是清澈干净的,很纯粹,不带任何归类于“坏”这个范畴内的意味,有的最多只是慌张和焦急。 “崽崽是不是在想,我能听懂你们说的话,所以很不好意思?” 猞猁没有说话,仿佛是默认了祁云的这个猜测一般。 小王子的指尖从他耳朵尖揉到脊背,力道适中地揉捏着,舒服得每次都让小猫咪昏昏欲睡。 “在我面前,崽崽永远不用不好意思。” 猞猁下意识想问——为什么? 祁云像是猜到了他的疑问一般,撸猫撸够了,乐颠颠地在他额头啾咪一口,声音里带着极明显的笑意。 “崽崽永远是我的崽崽,不管怎么都不会变。” 柔软的毛发触感实在太好,祁云没忍住又亲了好几口,这才把猞猁放下来,“崽崽晚安,我回去啦!”嗓音里尽是欢快。 光是听声音便能想到他有多高兴了。 他即将走出房门时,猞猁开口叫住了他,“祁老师……” “脸上会写那几个字的不是我,是乔伊斯。” 他的脸上写的应该是: 亲一口就好了。 只要分一点喜欢和宠爱给我,就够了。 . 祁云已经离开五分钟了。 十分钟了。 …… 二十分钟了。 他今天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秦戈不由得抓紧肉垫下踩着的床单,他突然发现,他从未想过一个问题:祁云有这么多只猫猫,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在一瞬? 可转瞬他又想。 祁云答应过他的,以后身边只有他一只猫猫。 他会回来的,只是在外面耽搁了点时间。 他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脑部神经似接触不良的电流一般,“滋啦啦”地响着,火花噼啪闪烁,疼痛感在这瞬间也被湮没了。下一瞬这条细细的线便会彻底断掉,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部分。 其中一部分坚定祁云会回来。 另一部分怒斥他傻子,祁云不会回来了。 腕上隐藏外形的个人终端持续不断地振动着,不用打开秦戈也知道,振动是因着他的身体状况正在不断往下走低,即将接近红线。 他想,无所谓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门口突兀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秦戈条件反射抬头看过去,祁云好像长了翅膀一半,乘着走廊上的冷光灯飞了过来、化在近乎透明的蓝色海水里涌了过来。 “吉祥!” 他唤道,嗓音里悉数是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让小狮子出来他就要委屈死了,小狮子:QAQ!!!!!!!!!!!!!!!!!!!!!! 顺便,好消息,年检完了,至少放假之后除了每周例会之外上班时间都正常啦嘿嘿嘿可以稳定更新了!!!! 第97章 我最喜欢吉祥啦! 小王子飞扑过来, 一把将沙发上僵坐着的白猫搂入怀中。 “吉祥,有没有等久呀?不好意思哦,我来晚了。刚刚乔乔突然醒了, 所以耽搁了一会儿,你有没有等急?” 秦戈顿了顿。 抱着他的人一同她说起话来便停不下来, 清澈的少年嗓音絮絮叨叨的,带着点天然的娇味, 一听便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少爷, 语气里悉数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单纯。 他的怀抱也是温暖的,像冬日里簌簌落下的雪, 轻飘飘的、每一粒雪都似星一般。又像温暖的屋内一条被烤得暖烘烘的小毯子, 仅仅只是抱着便觉得舒服, 甚至不敢奢望让这条毯子被盖在自己身上。 秦戈抿了下唇, 抬起爪爪,犹豫好半晌方才戳了戳祁云的手背。 滔滔不绝的小王子话音一顿,低头看过来。 “怎么了呀崽崽?” 秦戈望进了他那双清凌凌的眼里。 感觉像是一片调皮的雪花在他心里化开了。 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该说什么? 他该继续欺骗祁云下去吗?还是按照祁云离开之前想的,等找到他, 便把一切都告诉他, 不论他愿意与否,都要跟着他回家。 有祁云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没有祁云的地方什么也不是。 “吉祥?”他长久地沉默着, 小王子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眨眨眼问道。 秦戈鼓起勇气张了张嘴。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祁云点头, “对呀, 豹豹之前说过了,我头上戴着的这个是微型同声传译器, 能够翻译你和乔乔它们说的话。” “你从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吗?” “对呀,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只是你们没有么问我,我不小心把这件事给忘了。”小王子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这一点我不是故意的。吉祥是因为这一点生我的气吗?” 秦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用那双海一般纯粹的蓝色瞳眸望着祁云,一言不发、悄无声息。 祁云几乎能看见他眼里那汪海里倒映着的、璀璨的星河。星星是数不尽的,秘密也是数不尽的, 良久,秦戈问道:“我说得,不是他们……是我。” ——你从很久以前便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你既然都知道我说了些什么,自然也该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欺骗隐瞒了你很多,如果你知道所有我瞒着你的事,你还会像对待“吉祥”那样对待我吗? ——我不敢让你知道我的秘密。 ——我害怕你在知道我的秘密后离我而去。 这些话,秦戈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问了这样简单的一个看似重复的问题。 小王子极轻巧地点了下头,“嗯,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听懂我的吉祥在说什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戈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垂下了头。 “你知道我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还是一样也没变,还是个从前一样?” 秦戈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将在心里藏了一整个下午晚上的问题问了出来。 祁云歪头。 “没有为什么呀。你是我的猫猫,我唯一的猫猫。全天下最宝贵最珍贵也是我最宝贝的吉祥。”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一只漂亮优雅的白猫,也不是因为你有粉嫩嫩的小肉垫,更不是因为你的耳朵和尾巴很好揉。我喜欢你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没有原因。” “非要让我找一个原因的话,我只能说是因为,你是我的吉祥呀,不管你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吉祥。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好了,而且……” 小王子刻意停顿了下,没有一次将话说完。 秦戈的心立刻紧绷起来。 祁云朝着他笑,“那还是我第一次知道,表面上乖巧的吉祥原来在背后也会和崽崽吃醋生气,也会威胁崽崽。这样的吉祥在我看来……更加可爱了,也让我更喜欢了。” 秦戈低沉得近乎绝望的情绪在顷刻间散了个干干净净,罕见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面庞微微发烫,心脏也感到了些微的紧绷。意识到这一点后,秦戈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几乎想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土里去了。 他低下头,这次不是因为情绪低沉,而是单纯的害羞了。 祁云没给他害羞的机会,把他抱起来就是一顿啾咪猛亲,看架势好像恨不得把他亲秃噜皮。 “全天下,我最喜欢的,当然是我的崽崽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少。下午临时被拉去开会了,近九点才回到住处。 马上一百章了,就决定了一百零一章是万万小肥章!这个flag我插在这里了! 第98章 富裕的小王子腰不酸、腿不疼、胆子也大啦! 秦戈担惊受怕了一整个晚上的心被小王子轻飘飘两句话便给安抚好了,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伸出两只爪爪用力圈住祁云的脖颈, 将自己毛茸茸的小毛脸蛋贴上去。 “喵呜——” 软绵绵的猫叫响起,没有表达特别的意思, 只是单纯地撒娇罢了。 小王子对猫猫的撒娇十分受用,在他脸上身上啾咪个不停, 直至把自己吸舒服了方才停下来, 脱掉脚上的鞋爬上床,躺在秦戈身边。 “好啦, 现在已经九点了, 我的吉祥应该要睡觉了。” 小王子正要同他道晚安, 突然想起什么, 开口问道:“吉祥,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呀,你现在想说的话,我可以当成睡前故事来听。” 秦戈蓦地一顿。 “……没有。” 小王子压根没怀疑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轻而易举便相信了他, 抱紧他幸福地蹭蹭。 “有也没关系,谁都有秘密嘛。” 小王子不介意自己的猫猫对自己有小秘密, 毕竟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吉祥自己是什么生物,关于家人这部分他也一直在撒谎。 善意的谎言在小王子这里是可以被原谅的。 秦戈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又低沉了下去, 他将两只白手套一般的爪子搭在一起, 目光从第一个爪爪尖挪到第二个爪爪尖。 好半晌,他开口道:“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白天睡得有点久, 现在还不困。怎么了呀吉祥?” 秦戈的爪爪微微收缩。 “你们人类, 是不是都有很多秘密?” 祁云道:“这个也要分人呀。” 秦戈又问:“动物和人待在一起久了, 是不是也会被传染?” 祁云这次没立刻回答,而是认真想了下:“我不太清楚这个诶,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呀吉祥?” “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他很自私也很冷漠,对自己的家人他漠不关心、没有一丝一毫爱戴之心,更是因为一些原因,撒了一个……” “弥天大谎。” 电子音听来冷漠又无情,不带一丝情绪,小王子一边耳朵里是软绵绵的猫叫,另一边耳朵里是翻译的电子音。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多年前的一场事故是无心之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那场事故根本就是他的恶意为之,他是故意以‘意外’为借口下了狠手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特别坏的人,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卑劣的人。”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无心之失,一切都是他的故意为之。” “后来他遇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似乎是个骗子,满口谎言,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说出来的任何信息都是假的。只有……对他的喜欢和爱是真的。我说的这个人喜欢上了他。” “但这个骗子对他的喜欢不是爱人之间的喜欢,就像主人喜欢宠物一样、喜欢一件名贵的字画古董、喜欢一件事一样。喜欢是真的,却没那么喜欢。” “他发现了骗子的谎话,也拿到了最为关键性的证据,可是他那段时间一直在犹豫不决,他究竟是拆穿这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还是让谎言继续重复下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拆穿了这件事,他能得到真实。” “不拆穿这件事,他能得到他并不想要的喜欢和虚假。” “阿云……我叫你阿云可以吗?你猜他最后选了什么?” 秦戈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目光仿若凝成实质一般,在瓷砖与瓷砖的缝隙间游走,如同在走一个宏大的、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迷宫。 祁云没有回答他。 秦戈疯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祁云的小脑袋靠在枕头上,鼻尖轻轻抵着他的尾巴,双眼紧闭,俨然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 秦戈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方才低头,用脸蹭了蹭祁云的额头。 “他选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选择权从来不在他手里,我说的对吗,祁老师……阿云。” . 小王子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一觉醒来,他不在海里,在略微有些干燥的柔软大床上,身边躺着一只睡姿乖巧的白色布偶。 祁云心里骤然被填得满满当当,吧唧亲了好几口才抬起头来。 今天他要干什么来着? 对了,昨天他不是想好了,今天要去找他剩下的几只崽崽们! 狞猫、小狮子、白虎一直都不能落下? 每只都是他的崽崽,不能厚此薄彼。 说起来,距离白虎崽崽的生日只有一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他才给秦上将过完生日,转眼又要到崽崽们的生日了。 祁云没急着起床,安静地在床上躺着想事。 他掰着手指算。 哥哥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迷路回不去家了,找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他可以去应聘幼儿园的实习老师,如果能再次应聘上当然再好不过,应聘不上也没关系,好歹是能见到他的崽崽们的。 就是担心乔乔闹。 小猫咪的脾气全天底下也就只有一个雪豹能降服,这里所说的降服还不是百分百的降服,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 不过也很多了。 整整四十的概率呢。 应聘不上的话他就待在公寓里好了,这样还可以每天照顾吉祥,说不准就把吉祥的心病治好了呢? 他现在有好多好多小钱钱,可以买好多植物!还请得起最好的医生来给猫猫治疗! 不用出去工作也可以! 重新富裕起来的小王子骄傲地挺直了腰板。 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了大概的规划,祁云心满意足地将规划表存进终端里,捏捏身旁布偶的小爪爪,高兴唤道:“崽崽,起床啦!” 白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清澈的蓝色瞳眸中蕴含着浓稠的睡意,看上去懵里懵懂的,分外可爱。 看得小王子心里又是一片稀里哗啦的。 可爱暴击! 他受不了了太可爱啦!!!! 小王子好容易才能和自己的猫猫重新腻歪在一起,自然是怎么都腻歪不够,黏黏糊糊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先后去叫了几只猫猫起床,高高兴兴地用机器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等到吃完,他无比自然地抱着吉祥换鞋。 这一动作引来了屋外两只猫猫的警惕。 “——祁老师,你去哪儿?” “你又想跑到哪里去?信不信这次我真的挠花你的脸!” 前者是猞猁,后者是锈斑豹猫。 祁云歪了下头,“出门去见小狮子他们。” 猞猁动作一顿。 “你联系上他们了?” 比起他,乔伊斯已经丢下早餐,迈着小短腿跑到了祁云面前,三两下顺着他的裤腿爬了上去,一屁/股稳稳当当坐在他口袋里。 祁云低头。 小猫咪写了满脸的“敢丢下我你就死定了”“我也要跟着去”“我才不管你去哪里,反正我就是要跟着去”。 他一向是奈何不了这只小猫咪的,只得收回视线。 不远处的餐桌上,猞猁放下刀叉,声线渐渐低了下去,“祁老师,我……我也想去,可以吗?” 他的眼睛悄悄瞄了下乔伊斯,又看看白猫,意思很明显。 ——“你都已经带上他们了,再带我一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偏在此时,雪豹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优雅而温和道:“乔伊斯现在离不得人,我也一同去吧,正好最近很久没见到小狮子了。” 原本只打算带一只猫去的小王子:“……” 没办法,他总不可能只带乔乔和吉祥、不带猞猁和豹豹去。 “滴滴。” 刚走到楼下,小王子腕上戴着的终端便响了两下,他拿起来凑在耳边认真听了听,旋即喜笑颜开道:“我们先去看白虎吧,我给卡尔先生发了消息,他刚才回我了,让我现在就过去。我们等一会儿再去看小狮子。” 几只猫猫都没有异议。 只有猞猁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轻轻松了口气。 白虎身为帝国皇室最小的一位皇子,住处自然是在皇宫里头。皇宫离金月小区有上一段距离,卡尔便安排了司机来接他们。 车子在面前缓缓停下时,小王子注意到什么,站起身绕着停稳的车子转了一圈儿。 这明显异常的举动让其他几只猫猫都有些茫然,小王子一概没管。 两秒后,他的目光投向降下的车窗内。 这次来接他的人很眼熟,正是之前几次接他去皇宫的那位司机小哥。 小王子既惊又喜道:“司机哥哥!好久不见!” 对方笑着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小朋友,你刚刚在……” 小王子没听清他后面还说了话,兀自高兴道:“哇——你终于没有开黑车了!” 司机:“……” 说了几百遍了我不是黑车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法外狂徒黑车司机:…… 嘿嘿。 第99章 一车牛鬼蛇神。 司机有些无奈, 过了好半晌方才道:“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黑车司机小朋友。” 祁云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不信。 司机:“……” “我真的不是黑车司机, 你礼貌性地相信一下我可以吗?” 祁云有些疑惑,“可是, 你之前的车没有车牌,没有车牌的就是黑车呀。而且你现在装上车牌了, 不就是因为被查了以后才装上车牌的吗?” 司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皇室专用的司机, 开的车自然也是皇室专用的,而这些车是统一生产的, 早在使用前便已经在系统里录入了, 根本不用装车牌。 皇室的车去哪里都是畅通无阻的。 这本身就是一种象征。 司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殿下会下命令让他去装车牌, 他只权当是哄小孩了。 小王子瞄了一眼黑车的后车牌, 一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说”的表情上了车。 司机:“……” 他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和一个小朋友计较吧。 几只猫猫跟在祁云身后上了车,司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开口问道:“我听小少爷说,您辞职了?” 祁云点了点头。 “嗯,一个月之前就辞职了。” 司机为挑了挑眉毛, 接着问道:“方便我问问您是因为什么才辞职的吗?” 他顿了顿, 不等祁云回答便接着道:“我记得您之前在车上跟我说您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喜欢崽崽们,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还要辞职呢?” 车内的气氛悄无声息凝固下来。 只有身处话题中心的祁云没有丝毫察觉, 有些心虚地低了下头, 小声道:“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不回去了一趟。” “只是回去一趟的话, 应该不用辞职, 直接请假应该会更方便一点。”司机若有所思道。 祁云一愣。 是诶, 只是回家一趟的话,他不用辞职呀。 他之前一直都是用这个借口的,没有人提出疑问,所以他便不觉得这个借口有什么问题。 可他当时并不是暂时回家。 海底的鱼鱼是不会定居在陆地上的。据他所知,整个海里的鱼鱼当中,只有他的一个远方哥哥在很早以前离开了海底,原因似乎是因为他在陆地上有了爱人,自愿放弃了皇族的身份。 海底鱼鱼也很少越过结界来岸上。 一般情况下,海底的鱼鱼是不能够随意来到岸上的。 哪怕是海底的皇室,想来陆地上也只能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祁云这次能来岸上,也是因为海底的鱼鱼在成年时需要上岸历练。 既然是历练,总不可能让鱼鱼们随便找个荒郊野外的地方生存。 小王子的思绪渐渐分散到了别的地方,等他回过神来时,恰好听见雪豹的声音。 “祁老师是担心自己请假太久,会给幼儿园添麻烦才会想着辞职的,没记错的话,祁老师之前跟我说过,以为这次回去要忙很久,所以才没有选择请假而是直接递交了辞呈。” 小王子一愣。 他什么时候跟豹豹说过这种话? 他走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一只猫猫知道,豹豹怎么会…… 祁云歪头看过去。 雪豹坐在车后座,朝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目光里含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祁老师,我没记错吧?” 祁云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头点了下头。 “嗯,是这样的。” 雪豹转回头,目光透过后视镜望进了司机的眼中,笑意分明是清浅温柔的,却莫名教人生出股不太舒服的、被人看穿一切的感觉。 就好像,在这个人面前,他没有任何秘密,是完全透明的。 这种透明感教人不敢再同他对视下去。 “对了,祁老师,你说这辆车是黑车是什么意思?”雪豹突然问道。 小王子没什么好隐瞒的,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雪豹听后思忖几秒,“没有车牌啊,那岂不是很明显?难怪祁老师说这是黑车,我还以为是因为,这辆车黑得太明显了。” 短短一句话里,他提了两次“明显”,司机攥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 这位游少爷远不如传言中那么简单。 或许,游家永远也不会知道,被他们放弃的、看似温文尔雅的这位大少爷剖开来……内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司机不再说话,闭上嘴安心开车。 车内沉默了十几分钟后,他的余光无意间往后视镜里一瞥,从祁云口袋里冒出一只打着哈欠的小猫咪,垂着耳朵耸拉着尾巴,一看便没睡醒。 小猫抖抖身上浅灰色的毛发,小耳朵紧跟着立了起来,微微眯眼,瞄准了什么东西,小屁/股也跟着晃了晃,下一秒他便弹跳了出去,稳稳落在雪豹的身上。 司机目光一顿。 他没看错的话…… 司机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扫到祁云怀里的那只乖巧趴着的猞猁,心里打起了小鼓。 他后座上载的都是什么? 简直是……一车的牛鬼蛇神! 只除了祁云怀里的另一只白猫。那只猫他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车子缓缓在皇宫前停下,祁云打开车门下了车,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正要对司机开口,便见后者十分警惕地开口道:“我真的不是黑车司机,没有违法违纪。” 小王子一愣,旋即笑了。 “好啦,我知道你不是黑车司机了嘛,你现在有拍照了,是正规司机!” 司机:“……” 说得好像我以前不是一样。 祁云跟他挥挥手,“再见呀。” 作者有话要说: 被拉去开会了呜,我好短好短好短好短呜呜。 修了一个小bug,豹豹姓游QUQ,记混了。 第100章 泪包包。 时间临近中午, 正是日光最强烈的时候。皇宫在浓烈的秋日暖光中璀璨的耀眼,几乎让人不敢睁眼直视这幢辉煌庞大的建筑。 有的东西光是远远地看着便能体会到惊惧的心情。 祁云却目不斜视,揣着满身的猫猫跟在两名侍女身后进了正殿。 “小少爷, 小殿下这会不在正殿,约莫三个小时后他便会回来了。劳烦您在这里等等。卡尔殿下在议事厅开会, 他吩咐我们招待好您,您可以随意在此处走动, 您想要什么只需要吩咐一声便好了, 不用拘谨,只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祁云左前侧的侍女温声道, 嗓音似只小黄鹂一般。 他有些不解, “崽崽去哪儿了呀?” 他右前侧的侍女停顿半步, 微微笑了下, “小殿下在医院。” 一听这话小王子面上便浮现出了焦急,“它怎么会在医院?生病了吗?严重吗?” “小少爷不必担心,小殿下自出生起便身体不好,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毛病也生过不少, 需每隔一段时间便去医院检查。不过小殿下近来的省体好了很多, 竟是从未生过病,这次去医院只不过是例行检查, 很快便会回来了。” 小王子这才放了心。 两位侍女领着他到了待客专用的房间里,自觉现在门两边躬身道:“劳烦小少爷在这里等了。这间房连着花园, 小少爷想出去走走的话从右侧的门出去拐上两个弯便是, 只要不走出这座宫殿,小少爷想去哪都可以。” 祁云心里啪嗒啪嗒开始打小算盘。 皇宫的花园里应该有不少植物, 其中说不定会有高阶植物, 他的崽崽们既然身体不好, 自然是要多和植物待在一起。 有植物的地方当然也有阳光啦。 晒太阳好处可多了,他走这么久,不知道崽崽们有没有好好晒太阳。 他想着,先开口的侍女又道:“小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祁云摇头,“你们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门刚被关上,小王子被坐不住地站起来,溜溜达达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 窗外花团锦簇、暗香浮动,哪怕是在秋日,花园里的花也仍旧盛放着。大片的玫瑰生长在窗户底下,绿叶点缀其中,几乎要被个头硕大的玫瑰给遮住。 祁云悄悄瞄一眼口袋。 乔伊斯分明是只猫,却最讨厌晒太阳,每回晒太阳都躲在雪豹身下,愣是连一点太阳也不愿意碰到。 不过嘛。 那是清醒时候的小猫咪。 现在小猫咪睡着了。 睡着了的小猫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小王子带出去晒太阳。 思及此,祁云走到了花园里头,轻手轻脚地捧出小猫咪,将之放在了阳光下,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还捡了片小叶子,把豹猫的脑袋给遮住了。 眼睛看不到太阳,乔乔就不会醒。 弄完这一切,小王子特意观察了下,豹猫果然没察觉,尾巴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卷,把自己盘起来了。 计划通! 接着,祁云把猞猁和雪豹也哄出来晒太阳了。 好不容易弄完这一切,他突然察觉到什么。 最重要的一只猫猫怎么没出来? 他回头。 浑身雪白的布偶趴在窗台的阴影处,尾巴软绵绵垂落着,淡蓝色的瞳孔一眨不眨望着祁云,眸里意味不明。 他仿佛只是定定地在看着祁云。 又仿佛是在发呆。 小王子往他这边走了几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唤道:“吉祥,过来晒太阳呀。” 秦戈想。 他不是很想晒太阳。 他只想躺在祁云怀里,或是能看见祁云的地方,盯着他看。 他可以看一辈子。 祁云锲而不舍地朝他展开手,“来嘛,你跳过来,我接着你。” 秦戈只思考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他站起身,迈开爪子轻轻一跃便稳稳当当落在祁云怀里。 怀里长猫的小王子笑得眼弯成了小月牙儿。 “这样才对嘛,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秦戈紧紧扒着他的衣服,仰头看祁云的下颔,“为什么多晒太阳身体会好?” “这个嘛……”小王子被难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多晒太阳身体会好,鱼鱼生活在海底,明明从未见过日光。他为什么会觉得晒太阳是好事,并且从未怀疑过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王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不太好意思地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诶,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秦戈眨眼。 他的瞳色变深了些,一瞬便从海面水的色泽转变为了深海底的色泽,“是谁告诉你的?” “诶……” “我想不起来了诶,应该是我小时候,哥哥或者姐姐跟我说的吧。” 小王子心大得很,随口回答完他的问题,便抱着他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老老实实地晒起太阳来。 秦戈问的两个问题似是一时兴起,问过了便没了下文。 祁云坐了会儿,看着满院子的花有些心痒,忍不住抱着猫猫顺着小路到处逛着。 侍女说他只要不走出这座宫殿就没事。 沿路的花都是盛放的,没有一朵是枯萎的。花瓣娇嫩欲滴,枝叶微蜷着展开。 花香沁人心脾,小王子光是闻着,心情也不由自主变好了起来。 “咦,这里还有茉莉呀。” 小王子的目光往下瞥了一眼,一丛丛虎头茉莉盛开在泥土中,只有婴儿半个拳头大小,花瓣层层叠叠地聚拢在一起,瞧着繁复又奢华,却因着花瓣颜色是雪净的白色,从而显出了些微素色,美得不失风雅。 他之前送给上将的那盆花就是虎头茉莉。 这小小的一朵花,香得整个大猫班的院子里都是茉莉花香。所以祁云对这种花印象格外深刻。 花丛中有一枝生得格外高,顶端的茉莉微垂,被风垂得往小王子这边晃了晃。 祁云伸手去碰了碰那朵小巧的花。 谁知那花“啪”得一声,跟碰瓷似的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一片花瓣也不带掉地滚到他脚边。 小王子:“……” 小王子:“!!!!” 掉、掉了!!! 他只不过轻轻碰了一下,怎么就掉了!!不!不可以掉!快长回去! 怎么还带碰瓷的呢!!! 小王子见过这么多植物,头一次遇到这样碰瓷的。 他手忙脚乱地把花捡起来,活像怀里揣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只好慌着把花骨朵对准枝头怼上去。 可想而知,当然是怼不上去的。 祁云:“……QAQ!!!” 他说不是他弄掉的会有人相信吗? 皇宫里的花花很贵的,比如小王子宫殿里生长的植物,每一朵都价值千金,虽然经常被不听话的兔兔们抱着啃。 他现在应该赔得起…… 就是不知道小珍珠够不够。 之前在海底捡回来的小珍珠,加上离开之前,当着吉祥面哭得那些快堆成山了。 他的锦囊里还放了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不愁没有钱赔。 但小王子还是心虚,别人请他过来,结果他一不小心搞了破坏…… 还是在崽崽家里搞得破坏。 掉下来的花花是不可能再黏上去了,祁云只好悄悄把花放进口袋里,打算见到白虎再同他说。 他蹑手蹑脚放好花,一溜烟离开了这条小路,拐到了另一条小路上。 这条路比先前那条路要短,走了没多久,祁云眼前便豁然开朗,入目是浑然天成的另一个空间。 从他这里往前看。 尽是数不清的银杏树,枝头的叶片悉数变得金黄,地面也铺了极厚的一层,满目秋色。 看到这些,小王子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深海不分春夏秋冬,他一直都知道四季的概念,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他心里骤然一轻,举起白猫转了转,“哇——吉祥,你看,这里好漂亮啊。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这样的景色,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这里好漂亮。” 秦戈在心里认真地想:如果你喜欢看,我可以一直陪你看。 这番话他原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可蓦地想起什么,他又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给说了出来。 祁云一怔,旋即睁圆了眼。 “那是当然的呀,你是我的猫猫,是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 秦戈默不作声抱紧了他的手腕。 “你既然喜欢这里,那我们进去看看。” 祁云眼睛一亮,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迈开腿,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踩上厚厚的落叶,像第一次走路一般,极谨慎地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这片银杏林已经不属于正殿的范围了。 它连接着一处私人宫殿。 正殿的植物四季常青、花四季常开。 私人宫殿的植物却是跟着四季变化走的。 小王子在高大的银杏林里走着,脚底不断传来踩着落叶的咔嚓声,有脆的,也有绵软无声的。 越走到深处秋色俞浓。 窝在祁云怀里的白猫懒洋洋垂着眼,直到听见小王子微讶地惊叹才抬眼。 只这一眼,他便骤然顿住。 “……小云,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别让乔伊斯他们等急了,乔伊斯醒来看不见你要生气的。” 经他这么一说,祁云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 不过…… “吉祥,你怎么叫我小云呀?” 秦戈抿了下唇,没说话,心里只想催促他快离开这儿。 祁云全然不觉,有些较真道:“我比你大,你要叫我,也应该叫我祁云,或者叫我祁老师嘛。” “我想这么叫。” 难得的,秦戈恃宠而骄般的耍起来无赖来。 他心里清楚,祁云对吉祥是没有底线的。 果不其然,小王子略想了一下便释怀了,“好吧,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我们快些回去。”秦戈又催促道。 他之前没注意,现在回过神来反倒是注意了。 这片银杏林属于一个很特别的人,一个…… 他根本不想见到、也不想提到的人。 尤其不能让祁云见到的人。 祁云不疑有他,抱紧他转身,余光无意间瞥到什么,目光下意识跟着正视过去。 远处有颗十人合抱粗的、巨大的银杏树,枝叶在风中簌簌往下落着,而树下站着一个人。那是个瞧着约莫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不知道具体年龄,但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一身瞧着便价值不菲的正装,黑色西服上配着条深灰的领带,皮鞋锃亮,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他那头浅茶色的短发。 小王子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尤其是那头浅茶色的发,像极了小狮子的鬃毛颜色。 这个人是谁啊?也是皇子吗? 他看向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望过来的目光一愣。 隔得有点远,祁云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绪,似乎是震愕和不可置信。然而这些情绪不过片刻便被他压了下去,他有些难过地伸手捂住了眼,低声喃喃了句什么。 当他把手拿来时,小王子抬头朝他挥了挥,礼貌地笑道:“你好呀,我叫祁云。”他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少年一愣。 祁云怀里急着离开的白猫顿了下。 秦戈微眯了下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难道不应该在家里待着吗? 自从小王子开口后,气氛便如同凝固了一般,少年好半晌都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祁云看。 小王子眨眨眼,心里一片疑惑,提高了声音道:“那个,我出来得太久了,我的崽崽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崽崽”两个字戳中了少年。 他的目光落在祁云怀里根本藏不住的白猫身上,瞳孔骤然一缩,唇瓣动了动,无声吐出两个字:“吉祥……” 很显然,他是认识这只猫的。 小王子看不懂唇语,迈开腿准备溜走。 然而他才刚走了一步,身后便传来少年带了些焦急的声音。 “——祁老师!” 祁云脚下一顿。 咦?这个人认识他吗? 可是他不认识对方呀,而且只有他的崽崽才会叫他祁老师嘛。 小王子犹豫了下,理智告诉他不该搭理陌生人,直觉却告诉他应该停下来。 他犹豫的功夫,少年已经在往他这边走了。 祁云纠结半晌,决定还是不走了,转过身正对少年。 后者又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祁老师?” “你认识我吗?”小王子问。 这几乎是一个变相的、肯定地回答。 少年骤然停在原地,两人间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落叶簌簌掉着,小王子的思绪跟着眼前的落叶跑偏,再回过神时,少年委屈巴巴地湿了眼眶,低声喃道:“真的是你。” 下一瞬,他便猛地冲过来伸手抱住了祁云。 小王子一脸懵。 他怀里被挤成猫饼的秦戈:“……” 这群猫,有一个算一个,都该被丢出这个星球。 什么恃宠而骄的超小型猫科动物。 什么茶言茶语的中小型猫科动物 什么粘人的大型猫科动物。 …… 都该丢出这个星球。 祁云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少年怀里挣扎出来,“你怎么随便抱我呀,我不认识你嘛。” 少年顺着他的心意松开手,平复了下心情,正要松开手,便听见祁云这番话。 “……” 他眼眶里又聚起了泪,眼泪汪汪地看着祁云:“祁老师……” 声音是少年人独有的,很干净,拖长了音调听着像是在撒娇一般,软绵绵的。 祁云愈发肯定自己没见过眼前人。 可听他的语气,又好像是见过自己的。 “你不认识我了吗?”少年一脸难过,悲伤的情绪快从语气里溢出来了。 回过神的秦戈恰巧听到了这句话,骤然意识到什么,心头狠狠一跳。 他面前站着的是个人。 人! 活人!!!!! 不是粘人兮兮的猫科动物!!!!! 而祁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有一部分特殊的人种生来便有两种形态。这部分特殊人种出生时便是动物,想要变化成人形态还得看自己的本事,大部分特殊人种在两岁时便能口吐人言,五岁前便会拥有人形态,并熟练地掌握在两种形态间切换的本领。 也有的特殊人种在拥有人形态后,会因为一些外在因素不得不变回去,从此便很难再变回来了,只能维持兽形态一直活着。 不巧,他面前站着的少年便是这种情况。 秦戈心里微紧。 祁云如果知道了特殊人种会变成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助自己的崽崽们恢复人形态,如果那只跟他不对付的猫说漏嘴,让祁云知道他并非普通的猫,而是不得不维持兽形态的特殊人种,祁云绝对会帮他恢复人形态的。 那到时候…… 他怎么给忽略了,少年也是个定时炸弹。 属实是他疏忽了。 一片银杏林里藏着两个定时炸弹的概率几乎为零,在他这里却是百分百,因为他已经遇见了第一个。 不离开这里,第二个很快也要来了。 祁云诚实摇头,“我不认识你呀。你认识我吗?你叫我祁老师,肯定是认识我的,你刚刚还冲上来抱我,但是我不认识你。” 少年问完更加难过,面色瞧着无精打采,像株焉巴巴的植物一样。 他抬头看一眼祁云,小声道:“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你说过最喜欢我的脖子毛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祁云没听清他最后几个字说的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喜欢”两个字。 不等他开口,少年又张了张嘴,难过道:“我是你的……” “小七!”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打断了少年的话。 祁云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成年男人,也是一身西装打扮,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面部轮廓硬朗分明,瞧着有股子危险的野气。 成年男人缓步走过来,目光从祁云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少年身上,“我找了你半天。” 少年不怎么情愿地往他这边迈了一小步,低着头道:“大哥,里面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简陆盯着自家小弟看了半晌,方才收回视线问道:“这位是?” 提起祁云,少年双眼蓦地一亮,如同在分享宝藏一般,话语里满满地都是欣悦,“他是我跟你提过的祁老师……他回来了。” 想溜走没溜掉的小王子满脸“QUQ”的表情。 简陆的视线移到祁云身上,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仿佛是在打量和思考,面前人是好是坏,是否值得少年结交。 他眼里习惯性流露出探究。 却在下一瞬,察觉到一道冰棱般的目光朝他而来,阻隔了他的视线。 这单目光的来源是祁云怀里的白猫。 一人一猫的视线碰撞上,后者目光冰冷,威胁一般露出尖牙,低低地喵了一声。 “——别再这样盯着他看。” 他的话没说话。 未尽之言全藏在他眼里了。 ——别把那些算计的目光和小算盘放在他身上。 同时,简陆也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再这样看下去,白猫会发怒。 特殊人种? 他心里想,不是特殊人种,不会有这样的眼神,这只猫在特殊人种当中的级别绝不会低。 “宴会上没有告知主人便私自离宴是不礼貌的行为,跟我回去。”简陆收了目光,对少年道。 后者抬头看他,眼里又升腾起泪光。 “不……我不想回去。”少年下意识看向祁云,“祁老师,我想跟你回去,可以吗?”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些许哀求。 从头到尾被忽略的小王子:“ovo。”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扯到他了? 秦戈突然插嘴道:“祁老师,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他扒拉着祁云的耳朵,小小声地撒娇道:“我们快回去,好不好?” 难得听到吉祥撒娇的祁云立马失去了理智,连连点头,“好!” 天大地大,撒娇的吉祥最大! 少年却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满脸难过,“祁老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才只过去一个月,为什么你记得吉祥,却不记得我?” 他眨了眨眼,金豆豆成串往下掉,砸在金黄的落叶上。 少年的声音很低,里头蕴满了难过。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在祁老师这里我比不过乔伊斯,我没有他那么小,不能被装进祁老师的口袋里。也不像塞西尔那样,可以被祁老师抱着、可以明目张胆地和祁老师撒娇、可以和吉祥争你腿上的位置究竟属于谁。” “我也不像豹豹,可以在很多事上帮祁老师,给祁老师建议。我也不像布拉德里克那么活泼,会送祁老师小蝴蝶,我也想送的,但是我抓不到蝴蝶,它们一看见我过去就跑了。大概连它们也喜欢活泼的布拉德里克,而不喜欢像我这样阴沉的、一无是处的人。” “我只能给祁老师翻译,可是这件事,塞西尔和豹豹也可以做。” “祁老师最依赖的崽崽是豹豹,最喜欢的崽崽是乔伊斯,塞西尔最离不开你,你唯一的猫猫是半途捡来的吉祥。” “可是你说过,你喜欢我的脖子毛毛的,你说鬃毛这一圈摸起来最舒服。” “祁老师,你怎么可以把我忘记了?” “——哪怕我在你心里再不重要,哪怕我再没有存在感,你也不可以忘了我。” “你是我身边最特别的人。” “是我的……亲人。” “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了。” “祁老师,我很乖的,你不要不记得我……” 祁云听得云里雾里,不断有熟悉的名字从少年嘴里出来,他却越来越茫然。 少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金豆豆掉得衣领那一块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他太伤心了。 下一秒,说不下去的少年“噗”得一声,原来来了个大变活人。只是眨眼间,便从面容俊秀的少年变成了一只身型庞大的狮子,脖子处的鬃毛迎风抖动着,被他的泪水悉数打湿了。 祁云:“……” 祁云:“!!!!!!!!!!!!!!!!!!!!!!!!!!” 这不是他的小狮子吗?!!! 他的崽崽怎么变成了泪包包了?! 不对,他的崽崽怎么变成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呵,鸭头,满意你所看到的我吗? 明天的我还能让你更满意,深情.jpg。 ……我好油我是人间油物,明天我会努力更肥的!我会成为一只让小可爱们满意的胖鸽子的! –––––– 第101章 记仇的小猫咪可不好惹。 小王子彻彻底底地懵了。 他看看地上用尾巴和庞大的身躯把自己圈起来的狮子, 茫然地抬头,过了两秒又低头看看。 这是他的小狮子? 活的? 他是在做梦吗? 他的小狮子怎么给他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不对,是人变成了他的小狮子。还是不对啊, 到底是小狮子变成了人,还是人变成了他的小狮子? 还是说, 他其实还在海里做梦?现在都没醒? 祁云茫茫然地、试探着喊了声“……小狮子?” “嗷呜——”地上的狮子轻轻嗷呜一声,眼里复又蓄满泪水, 不过两秒, 又是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弄湿了他下巴和胸前的毛毛。 这真是他的崽崽? 小王子不信。 他肯定还在做梦。 这又不是在海底, 他的崽崽怎么可能给他表演大变活人, 从小狮子变成人嘛。 对, 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 逐渐笃定起来的小王子一低头, 对上双剔透的棕黄色瞳孔。 被他质疑的对象泪光涟涟,宽厚的爪爪扒拉着祁云的裤腿,上半身微微挺立起来,瞧着像是想爬上来似的。 “嗷呜嗷呜——” 小狮子可怜兮兮地叫着。 祁云眨眨眼。 几秒后, 他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小狮子湿漉漉的鼻子,动作很轻, 像只调皮又不怕死的小蝴蝶落在了他湿漉漉的鼻子上。 小狮子没控制住打了个喷嚏,声响很大。 他的鼻子是身上最特别的地方, 不管被什么碰到都会让他打喷嚏, 或是觉得不舒服。 豹猫最喜欢趁他睡着了,跑到他头顶蹲着, 甩小尾巴下来蹭他的鼻子、捉弄他。 小王子又轻轻拍了下。 “啊啾——!!!” 祁云眼睛一亮, 立刻伸手把他抱住了。 与此同时, 他高兴道:“小狮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小王子高兴坏了,抱着狮子脑袋左揉右揉,rua得那叫一个舒服,手下意识往小狮子鬃毛上揉过去,感觉自己幸福得要飞起来了。 他揉高兴了,突然想起小狮子还在哭,一下慌张起来。 “崽崽,不哭不哭,我们不哭哦,崽崽不要哭嘛,抱抱你,不要哭了嘛,见到我小狮子难道不高兴吗?好久没见到小狮子,这次终于见到小狮子,我可高兴了。” 他哄了半天,委屈坏了的小狮子小声来了一句,“祁老师,你不要我了。” 祁云想也没想便道:“我怎么会不要我的小狮子嘛,小狮子是最乖的呀,又聪明、又听话、不会打架、作业本上得了最多的小红花,还会帮我看着乔乔它们,还可以帮我翻译。你看,我们小狮子是不是最棒的呀?” 小狮子委屈道:“你刚刚、刚刚都没有认出我。” 祁云脑袋一歪:ovo? 对哦,他好像忘了问小狮子怎么变成人的。 “我不知道你变成人了嘛,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人呀?刚刚你是真的变成人了吗?你不是……猫猫吗,你是小动物呀,这里的小动物还会变成人的吗?” 秦戈听着他的话,心想:要瞒不住了。 这只蠢狮子果然是个蠢的,之前明明让雪豹交代过他,让他暂时不要暴露这个秘密。 他是没说。 但他直接给祁云来了个大变活猫。 “砰”地一声,从长手长脚的少年变成两百斤的胖猫猫。 小狮子抬爪爪擦着眼泪,叫声有些弱,小小的,一点也不像只威武雄壮的狮子。他的性格也是软软的,粘人话少,难怪祁云面对他这么大只的体重还叫他小狮子。 他轻声道:“祁老师走了以后,我很难过,每天哭,哭着哭着就变成人了。” 秦戈:“……” 小王子:“……” 他怎么好像有点没听懂? “出息。”从旁突然传来声冷哼,简陆恨铁不成钢道:“一个小老师,辞职就辞职了,让你伤心成这个样子,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小王子奇怪地看他一眼。 又看向小狮子。 “崽崽,他是谁嗷?” 小狮子有些怕简陆,往祁云这边靠了靠,抱着他的腿闷声道:“他叫简陆,是我大哥。” 祁云了然,朝简陆笑笑,“你好,我是祁云。” 简陆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小狮子身上,冷声道:“变回去,小七,宴会还没有结束,爸妈还在找你,别忘了你今天是代表简家来的,你的全名叫简世期,不是小狮子。” 小狮子缓缓把头埋进了双臂间,装死不回。 简陆表情冷了几分,语气里暗藏无奈,“小七。” 这两个字代表着催促。 小狮子把脑袋埋得更进去了,小声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和祁老师在一起。” 简陆对这个不成器的小弟一直持着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如今看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走不走?不走我拖着你走了。” 小狮子继续装死。 简陆无奈了,小弟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真让他上手拖,他也舍不得,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弟弟,肯定还是疼宠多于嫌弃的。 “——它今天哪儿也不去。” 小王子把腿从小狮子怀里□□,往狮子身前一站,挡在了他面前,语气平平道:“它不想走,所以它哪儿夜不会去。” 他直视简陆,目光像片薄薄的雪一般,干净极了。 “它不会跟你走的。” 简陆微蹙眉,“没记错的话,你是小七的前老师?他的家事你应该管不着。” 小王子点头,“是呀我是它的老师,你才是他的家人。可是,小狮子明显想和我在一起多一点,家人难道不应该尊重它的选择吗?” 小狮子的尾巴不安地甩了甩,声音细弱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和祁老师待在一起。” 简陆视线下移,掠过祁云瞥见了他。 小狮子哭得稀里哗啦的,那双棕黄的眼被洇湿,瞧着委屈巴巴的,无声哀求道:“哥……” 他心里升上点无奈的烦躁。 “真的不走?” 小狮子抱紧祁云,身体力行传达出“不走”两个字。 简陆看向祁云,“麻烦你看好他,他最近情绪不怎么稳定,别让他乱跑。——这是我的联络账号,有问题随时找我。” 小狮子有些惊讶,“哥你不抓我回去了吗?” “你哭成这样,带你回去也是去丢人。”简陆不冷不热嘲了句。 小狮子一瞬有些焉,小小声说了句:“谢谢哥。” 祁云拖着腿上的小狮子往后退了退。 “我们先走啦,拜拜。” 他不太喜欢面前这个男人。小王子看得出来这个叫简陆的人是喜欢小狮子的,但他表现“喜欢”的方式让小王子不是很喜欢。 这种感觉……有点像哥哥。 不过哥哥不会逼他做不喜欢做的事。 臭哥哥只会把他的锦囊封掉,再把他丢到岸上让他自生自灭。 还有骗他说把他的兔兔炖掉了。 祁云想赶紧离开这里去找他的崽崽们,正要迈步,便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道高跟鞋“哒哒”的声音。 他又没能控制住他爱凑热闹的本能,条件反射往那边看过去。 走过来的是个穿着晚礼服的年轻女人,一头利落的白金色及耳短发,鞋跟敲着铺满落叶的地面,却愣是能敲出“哒哒”的声响。 年轻女人隔得老远,教人第一眼只能看见她那头耀眼的发。 几乎是在看见这抹颜色的瞬间,秦戈便像诈尸一般,爪爪用力搂住祁云的脖子,小声催促道:“我们快走……走嘛走嘛,吉祥累了,不想呆在这里了。小狮子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快些回去。” 小王子收回视线,几乎是被小狮子推着往前走。他右手摸着小狮子的背毛,左手抱紧白猫,小声哄道:“好啦好啦,这就回去,吉祥这么累吗?” 秦戈没有回答他的话,示意小狮子加快步伐向前。 他躲在祁云怀中,听见风送来了交谈的声音。 其中那道女声问:“那是谁?” 简陆简单交代后,女声又问:“就这么让你弟弟跟他走了?” “嗯。”简陆道:“我查过他,背景干净,没大问题。更何况小七喜欢他。” 女声笑了下,“嘴上说不在乎,话里的酸味快溢出来了。不过……” “——我刚才好像远远的,看见他怀里抱了团白色的东西,那是什么?看着挺眼熟的,好像……” 后续他们说了什么秦戈不得而知。 听见“熟悉”二字时,他的尾巴便骤然炸毛了。 “砰”地一声,比小狮子大变活猫还显眼,整条尾巴至少比之前膨胀了两倍还多。 直至走出这片银杏林,察觉不到另一道气息后,他才放下心,回答起祁云的问题来。 “累了。” 小王子眼里浮出淡淡的疑惑,边给他顺尾巴毛边道:“可是,刚才一路过来都是我在抱着你呀,吉祥的爪子都没有沾地,怎么会觉得累?” 秦戈:“……” 他心累。 没有人规定心累不是累吧? 小王子自己琢磨了下,脑袋旁边“蹭”一下亮起颗小灯泡,高兴道:“我懂了,你是为了让小狮子早点回去,见到乔乔它们吗?毕竟它们都是你的小伙伴,你想让它们快点团聚也是应该的嘛。” 秦戈:“……” 不需要这种大变活猫的蠢队友。 他看简世期就是穿了一身狮子的皮,扒开外套一看,里头藏着只小蠢猫。 然而祁云听不见他的心声,误把他的沉默当成了肯定,当即加快脚步原路返回。 “哇,想不到吉祥和崽崽们的关系这么好,还会帮助它们早点相见的。” 秦戈没说话也没喵,抱紧了祁云的胳膊。 祁云对他的误会越来越大了。 他只是不想让祁云发现自己的小秘密而已,根本不是想让这头蠢狮子和那群蠢猫会合。 会合了干什么? 集体和他抢祁云的怀抱、睡他和祁云的床、进他和祁云家吗? 秦戈冷静地想,那明明应该是他和祁云的房子的。 结果多了六只猫。 六只猫里面一只比一只讨厌。 他在祁云手上蹭了蹭,轻轻“喵呜”一声,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单纯地猫叫罢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小王子听得耳朵都酥软了,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有猫有崽,他简直是人生赢家! 祁云回去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豹猫早就睡醒了,气鼓鼓地蹲在石桌上。 他一出现,乔伊斯的双眼便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一溜烟跑过来对着祁云龇牙咧嘴,气得嘴巴旁边的六条小胡须一抖一抖的,颇有喜剧意味。 “你!又!把!我!丢!在!这!里!!!死骗子——!!!!!” 小猫咪的怒吼震耳欲聋。 祁云被吼得心虚起来,忙伸手把他托起来,然而乔伊斯用事实向他证明,生气的小猫咪不是那么好哄的。 他猛一下拍开了祁云的手,四只爪爪使劲踩着祁云掌心。 整只猫气炸毛了。 尾巴也从原来软趴趴的一小条变成了直愣愣的一条翘起来,看上去气得不轻。 小王子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毛,干巴巴解释道:“我没有,没有丢下乔乔的……” 乔伊斯刚要吼回去,猝不及防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羡慕的目光,低头一看,神色微惊。 “蠢狮子?” 绕是生气中的小猫咪也惊了惊。 “你怎么在这儿?你最近不是被关在家里养病了吗?你那个叽叽歪歪的大哥舍得放你出来啦?他不是最不乐意放你出门的吗。” 小狮子眼里的羡慕明晃晃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耐烦的小猫咪扒着祁云的衣服,狠狠踹了他的毛毛脸一脚。 还看!都看呆了还看!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至于看得入迷了吗? 小狮子揉了下被踹到的鼻梁,好脾气地回答道:“大哥带我来参加宴会。” 豹猫脸上露出了点类似于思考的神情,想不明白一般皱起了毛毛脸。 秦戈眼皮一跳。 猞猁、雪豹心头俱是一跳。 一般乔伊斯露出这种表情,旁人是没好果子吃的。 “你恢复人形了?不对啊,你现在又不是人,难不成你大哥带着个不能化形的狮子弟弟参加的宴会?他是不是故意的啊,他自己能随便变成人,就不管你这个亲弟弟了?” 锈斑豹猫口出惊人,三两下把几只猫猫竭力想要隐瞒的秘密给揭露了个彻底。 小狮子摇头,“不是的,我前不久恢复了人形态,大哥想让我出来透气所以才会带我来的。” 乔伊斯问:“这么说你岂不是可以变成人了?” 小狮子老实点头。 小猫咪当即拍板道:“变一个我看看。”说完,他一副大爷模样躺在了祁云掌心,跟来看戏似的,只差没拿瓜子来磕了。 小王子又听懵了。 “乔乔。”他试探着叫了声。 小猫咪仰起小脑袋看他,语气不善道:“干嘛?” 祁云有些难以理解,满脸纠结地问道:“你刚刚说,崽崽的哥哥……什么变成人、不管他之类的,是真的吗?” 豹猫小尾巴一拍他掌心,“我说我的,跟你有关系吗?我还在生气,不要理你!走开!” 雪豹心里“咯噔”一下。 一般小猫咪这么说,就代表他默认了对方的话。 他看看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乔伊斯,再去看祁云,发现后者一脸不理解。活像重度强迫症看见一团打成死结的毛线。 “人……动物?人变成动物?不对,是动物……变成人?什么变成了什么……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小王子喃喃了两声。 锈斑豹猫皱着脸抬头看他,一脸嫌弃,“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祁云楞楞地点头,“这个是哪个?我的确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诶。” “当然是变化形态的事了,笨人!” 他瞄一眼豹猫,虚心求教:“乔乔可以详细告诉我一下吗?” 难得遇见知道的比自己还少的人,小猫咪的不耐一下便消了大半,猛一下坐起来,甚至还矜持地摇了摇尾巴,生出了点做小老师的骄傲。 “咳咳。” 乔伊斯咳了两声,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解。 眼皮狂跳的秦戈想也没想便伸手,准备把他拽下来。 开玩笑,他已经在想好怎么找理由骗祁云了。 要是让不懂的事小猫这么仔仔细细地一讲,他还怎么联合另外几只猫圆谎? 石凳上的猞猁、雪豹也做了相同的动作,前者怀着一样的心思,后者却只是想摁住皮翻天、不停拉仇恨的小猫咪。 但他们都低估了小猫咪在这方面的的敏捷性。 凭借着娇小的体型和极强的爆发性,豹猫“滋溜”躲开四面八方而来的黑手,猛一下飞到祁云头顶,稳稳坐好。 旋即,他居高临下俯视底下几只僵硬且愚蠢的猫类,冷哼一声。 不想让他说? 他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就要说,气死这堆蠢猫! 谁让有的猫猫专门趁他不在,给祁云告他的黑状。 还霸占了他在祁云身边的床铺,仗着体型比他大,故意把他丢到窗外去。 还悄悄把他的臭臭果全丢了。 甚至昨天半夜,还趁他睡着,摸到他房间,把他一脚踹下了床泄恨。 …… 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吗? 记仇的豹猫小眼睛一眯。 一个也别想逃。 * 作者有话要说: 乔伊斯:记小本本.jpg。 乔伊斯:翻小本本.jpg。 咳咳,抢床的当然是我们的玻璃心野心家猞猁啦。踹小猫咪下床的当然是已经完全猫猫化的前·上将·现·醋缸猫猫啦。 至于丢臭臭果的。 和小猫咪睡在的一起的豹豹表示不是自己干的。 顺便。 听说有的鸽子还欠了两万五? –––––– 第102章 稀奇。 乔伊斯顶着底下那几只愚蠢的猫猫, 装模作样地又清了一下嗓子,旋即开口道:“变化形态可不是随意就能变的,有的人想了一辈子都不行, 有的人一出生就可以,谁叫这是一种先天生下来就有的天赋呢, 想要的人想要到恨不得重新去投一次胎,不想要的人把它视为洪水猛兽, 恨不得重新投胎结束这辈子。” 小王子微楞。 这是他第一次在乔伊斯这只小猫咪的嘴里听见如此高深的话语。 高深得, 甚至有点不太像他平时认识的乔伊斯了。 锈斑豹猫接着道:“你之前太蠢,一直都不知道, 帝国不止有男人和女人这两种最简单的分类, 帝国还有第三类种人种分类。”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 却听猞猁猝不及防开始咳嗽。 他再一看, 雪豹、白猫悉数跑到他身边去了,前者背对他,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后者满脸都写着“啊, 我好担心小伙伴咳死了”这么句话, 装模作样地伸爪爪去给猞猁顺气,实则是在偷偷用爪子踩猞猁。 力道之大, 踩得猞猁差点演不下去了。 他费力地咳嗽着,妄图把祁云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也的确做到了, 小王子焦急跑过来问道:“崽崽怎么样?怎么突然开始咳嗽了,是感冒了还是怎么样?” 猞猁专心咳嗽, 一句话也不说。 站在他身旁的白猫端端正正道:“被他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小王子:“……” 猞猁:“……” 王八蛋。 小王子焦急的神情一瞬便顿住了, 悄悄瞄了一眼猞猁, 面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迷茫。 好半晌,他才小声道:“崽崽……”小王子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下次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猞猁硬着头皮点头。 谎是他们和吉祥一起说的,尴尬的后果却是他一个人承担的。 心好累。 豹猫不耐地皱了皱眉,“呛到了而已,又不是呛死了,干嘛打断我说话嘛,真讨厌。” 他一说话,祁云的心思便悄悄挪到了他的身上,“乔乔?” “我们接着说,不要管这群能被自己口水呛到的笨蛋。” 猞猁:“……” 暗鲨名单加一。 不不不,还是划掉乔伊斯的名字吧,直接把他提到暗鲨名单之首。 人小鬼大的小猫咪道:“这第三种人,就是我跟你说的能随便变化形态的人,我一般俗称为太监。” “……”小王子下意识追问道:“太什么监?” 豹猫小老师不高兴地挥挥软绵绵的爪爪,不高兴道:“你是不是耳朵不好,我说的是太监,太监!太监!!!” 小王子:“……” 他突然有点搞不懂乔乔在说什么了。 豹猫哼唧了两声,“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的人,可不就是太监么。” 话是这样说,祁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小猫咪满脸骄傲自得,看上去非常地自信,甚至有一点自信过了头,一甩小尾巴高声道:“不过这种人在外面还是有另外的名字的,毕竟太监这个名字多不好听。” 秦戈:“……” 他是第一次听说特殊人种是太监的这种说法,不得不说还挺稀奇的。 应该说是绝无仅有的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好短,明天我要双更!第一更在六点,第二更在十二点前!握紧小拳拳.jpg。 第103章 一更。 小猫咪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爪爪用力一踩祁云的头顶,本来是想靠着这一下威慑底下的几只蠢猫,结果没想到祁云的头发太滑了, 软绵绵的肉垫踩在上面,险些让他滑落下来。 “啪”的一声, 他四只爪爪朝着四个方向滑走,一瞬间摊成了一张猫饼。 锈斑豹猫:“……” 尴了个大尬。 猞猁抬爪捂唇, 眼里极明显地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蠢猫。 恼羞成怒的小猫咪立马爬起来, 冲着他就是一通凶巴巴的奶猫咆哮。 平白多了一顶猫猫帽的小王子反手将小猫咪托了下来,“别在上面站着了, 头发太滑, 小心你又像上次一样不小心掉下去嘛。” 祁云的头发太滑, 小猫咪真的有从他的头发上掉下去的经历。 这种经历现在提起来…… 不提也罢。 反正提了也是丢脸。 丢脸丢到家了。 祁云用两根手指把乔伊斯从头盘到了尾, 猫猫的小尾巴在他食指上懒懒地打了个卷儿,显然是舒服极了。 “乔乔接着说,这个……特殊人种为什么可以有两种形态呀?” 豹猫趴在他手心,小尾巴一甩一甩, 先前高谈阔论的劲头消失了, 懒洋洋开口道:“不知道,你问豹豹。” “……”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小猫咪。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锅甩给了雪豹, 还是雪豹不得不接下来的那种。 雪豹忽略身旁两道目光,温声道:“先前祁老师从未问过, 我们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 不过看你方才的反应,才发现你原来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也没什么, 特殊人种大多出现在发达星系, 许多偏远星球极少会出现特殊人种, 就算出现了也会被帝国派出的特殊人才招揽所给带回主星训练,为期三年训练过后,特殊人种可以自行选择愿意成为正式编制的军人,也可以选择去当官、经商。” “特殊人种既然有特殊两个字,自然是极特殊的。这种特殊体现在他们的基因上,他们生来便是类似动物的形态,在生长的过程中,受后天影响,他们会变化出自己原本的形态,也即人形态。这也就是为什么乔乔会说,特殊人种拥有两种形态的原因。” “不止是身型上的特殊,还有各个方面的特殊。第一形态——我们通常所说的兽形态是什么动物,譬如猫科动物,那这个人的会拥有猫科动物习性和感官。哪怕是在第二形态——人形态时也会保留这种特别之处。他会拥有竖瞳、情绪激动时会显露出一部分的第一形态猫的特征。在奔跑方面会变得矫健,达到我们所说的身轻如燕,因为难可以从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却仍然保持着稳定的姿势,不会侧翻也不会摔倒。” 祁云微微瞪圆了眼。 这也太厉害了! 海底的一部分鱼鱼能够开口说话,但不能变化形态。整片海洋,唯有人鱼能肆意在半人半鱼和人类之间转变。 没想到陆地上这么先进,居然有小部分人类可以肆意变换形态。 这种人的稀有程度,是不是相当于海底的鱼鱼呀? 哇——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他上岸之前哥哥姐姐、父皇母后、他身边的侍从、老师、兔兔们……悉数跟他说,陆地和海底是不一样的,让他千万要小心不能暴露了自己。 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嘛。 单从特殊人种这一点来看,陆地上的人类和海底的鱼鱼没什么不同。 小王子抱着求贤若渴的态度问道:“那第一形态是鸟的人会不会飞呀?” “当然。”雪豹轻轻笑了下,给出肯定的回答。 小王子眼睛一亮。 他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陆地上有这么多的特殊人种,其中肯定也有鱼! 假如他不小心暴露了,那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他是特殊人种嘛! 他简直是太聪明了!!! 居然能想得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谎言!他!超级聪明的! 不过还得先打听清楚陆地上有没有鱼,以防万一还是先问问。 小王子问眨眨眼,又问道:“那,有没有鱼呀?就是那种,第二形态也可以在水里面呼吸的!或者保留了一部分鱼的特征。” 雪豹点头:“都是有的,特殊人种千奇百怪,无论什么样的第一形态都有。虫鸟鱼蛇这一类的飞禽走兽,又或是恐龙一类的稀奇品种。” 小王子的眼睛“蹭”一下亮了,像骤然亮起的小灯泡。 计划通! 雪豹顿了顿,又道:“特殊人种在一到三岁时便会率先进化出语言功能,如果超过三岁时没能开口说话会很危险,在五岁前不能变化出人形态也是同样的。” “为什么?”小王子下意识问道。 问完他才想起来,他的崽崽们不正是这种情况吗?也就是说,他的崽崽其实全都是特殊人种? 他记得这个问题他在很久之前问过豹豹,而豹豹给过他答案。 雪豹放低了声音。 “进化亦是他们成长的象征,如果一直没有成长,那说明他这辈子很可能会一直维持第一形态,以第一形态出生、第一形态的寿命活、同样也以第一形态死去。” “——也不是没有在五岁之后化形的特例,只不过很少很少。” 少到什么程度呢。 少到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宇宙都只有三百七十二个这样的例子。 所以小狮子的父母才会放弃他,如果不是他的大哥疼这个弟弟,始终把弟弟护在羽翼下,小狮子今天还在不在都是个未知数。 而变化形态成功后,却又回到了第一形态,并且无法再次变回第二形态的人同样。 塞西尔(猞猁)、维安(狞猫)、乔伊斯(锈斑豹猫)还有他悉数是这样。 后面的这些话,祁云还是不听为好。 雪豹给出了和小王子的第一次询问他时相差无几的答案,便安静了下来,给足祁云消化的时间。 良久,他方才问:“祁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祁云看上去怔怔的。 雪豹正要开口,便见他猝不及防红了眼眶,眼里迅速聚集起一汪莹润的水,浅蓝色的瞳孔也被洇湿了,头微低下去一点,瞧着委屈极了。 雪豹停下话头,略带疑惑和关怀地看着祁云。 秦戈回头看了一眼,登时变得慌张起来,人立而起,想给祁云擦眼泪,伸出去的却只是软绵绵的粉肉垫,反而轻轻戳了一下祁云。 他一顿。 他忘了他现在不是人。 没有人的手,擦不了祁云的眼泪,连哄祁云也要在对方佩戴了翻译器的情况下。 他心神动荡一瞬,很快回过神,忙用小肉垫笨手笨脚地捧起祁云的脸,憋了好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勉强算作一句话:“不哭……” 祁云这一哭,登时让有些沉重的气氛散开,转而变得慌乱和紧张起来。 小狮子像无头苍蝇似的绕着他转圈圈,发觉这样没用后,他干脆原地坐下,敦厚的身体把祁云的小腿没进去,用软趴趴的鬃毛去蹭祁云的手背,妄图以这种方式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呜嗷!” 猞猁踩在他身上去够祁云,抱住了他的一只手笨拙地蹭蹭。 小王子想哭。 不行!不能哭! 要把眼泪憋回去!!! 不能让小珍珠被看见!陆地上可没有这种会哭小珍珠的鱼鱼! 他好容易才把眼泪憋回去,拼命眨了眨眼。 雪豹最擅长哄人,乔伊斯从小便是被他哄到大的,等祁云憋住后他温声问道:“祁老师怎么哭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没有。” 小王子揉揉眼睛,小声道:“我本来都已经忘记了的,结果你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雪豹疑惑地“嗯”了声,“我说的什么?” “三岁前不能开口的人,还有五岁之前不能化形的人……”他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雪豹懂了。 他往祁云这边走近了些,望向他的目光干干净净,“活不长的不是祁老师,祁老师不用太担心了,这件事,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小王子低着头,没被猫猫缠住的那只手攥紧了。 “可是,你是我的崽崽呀……” 他掀起眼皮,通红的眼眶氤氲在眼尾,有种雾气般的朦胧,浅蓝的眼被洇成了略深的蓝色。 “你们都是我的崽崽呀。” 小王子不能不管他的崽崽们。 崽崽们叫他老师,但其实对他的依赖已经超过了老师,更像是哥哥一样。 祁云也有哥哥,他还有一个姐姐。 从前不管他做了什么,或是想做什么,总是有哥哥姐姐帮他。背锅是哥哥主动帮他背、错误是姐姐帮他承担的,小王子从小到大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他想出去玩儿,哥哥便带着还小的他避开了王宫守卫和父母出去玩了一整天。他想去海面,哥哥也带他去。 他不喜欢上学读书,但不得不去时。姐姐会带着他逃学出去玩儿一整天,直至他开心了,才跟他讲道理,把他扔回学校去。 从小到大,哥哥姐姐对他都是有求必应的。 祁云想,他现在也算是崽崽们的哥哥。 他也应该帮他的崽崽们。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他的崽崽们。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上将大可以放心,你以后也不会是人:D。 第104章 二更。 祁云想帮自己的崽崽们, 但是他想不到应该怎么帮。 哥哥姐姐或许会有办法,但现在不是在海底,短时间内他也找不到回家去的路, 等哥哥姐姐找过来不知道要等多久,在这期间, 他得自己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帮他的崽崽们。 “那,我就先谢谢祁老师了。”雪豹弯着眼睛, 目光落到祁云手上软成一张猫猫饼的乔伊斯身上。 乔乔还年轻呢。 “对了。”小王子突然想起来什么, “小狮子今年应该还很小呀,隔壁班的兔老师说他最多也才五岁, 可是……” 人形态时的小狮子瞧着约莫十六七岁, 是个人类少年的模样。 小王子不解地皱了皱眉, 眼神单纯, 扫过自己的几只猫猫,“为什么他变化成人形态会变得这么……大?” 刚松口气的猞猁:“……” 不在崽崽范围内的秦戈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甚至在心里笑了两声。 哈哈。 该。 就应该是这样。 年龄是除了形态之外, 大猫班的崽崽对祁云隐瞒得第二件事。当然, 这个隐瞒的范围,只局限在猞猁身上。 毕竟, 豹猫和狞猫今年刚一岁,正儿八经的小崽崽, 完全不需要担心被拆穿了后果会怎样。 白虎和小狮子还能勉强糊弄一下, 说他们是留级了……虽然这个级可能留得有点久。 而剩下的两只,恰好属于糊弄不了的范围内。 猞猁, 今年二十二岁整, 马上满二十三岁的成年人。 雪豹比猞猁还大两岁, 是这群崽崽当中最大的一只。但是,豹豹看起来实在是有让人原谅的特质,哪怕他做错了事,只要笑一下,就让人觉得,不管他做错什么都不是故意的。 这么可爱毛毛这么多这么白的雪豹! 做错事情难道不值得原谅嘛! 更何况他的爪爪还是标准的圆爪爪,没有一个手指头有瑕疵。 小王子经常会被美色所……被可爱到,以至于忘记他们做过什么。 需要担心这件事的只有猞猁一个。 反正他秦戈不在“崽”的范围内,甚至也不在“特殊人种”的范围内。在祁云眼里,他最多是只稍大点的、被根本不存在的前主人虐待、被抛弃的可怜猫猫。 猫猫又有什么错呢? 就算有错。 猫咪也不是故意的。 小王子疑惑地左右看看,“怎么没有人理我呀?” 雪豹道:“特殊人种平均成长速度比普通人翻了个倍。兽形态时是十岁,人形态便是二十岁。衰老速度也比普通人要少几倍。”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明确说具体的倍数。 小王子掰着手指头数了下,“哇,是四倍诶。” “差不多吧。” 祁云没注意他们的含糊其辞,歪了歪头,疑惑道:“那崽崽,你既然已经可以变成人了,为什么还在维持兽形态。” 小狮子几乎是怯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嗷呜”了一声,没什么具体意义,相当于人类的语气词。 “祁老师喜欢我的鬃毛,我给你摸毛毛……” 祁云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了,没忍住笑了下,低头狠狠啾咪一口小狮子的毛毛脸。 “哇——小狮子对我可真好。不过也不用这样呀,你觉得什么形态是最舒服的就用什么形态,我想摸小狮子的毛毛可以等晚上回家去摸呀,你想呀,白天我只能轻轻摸摸,到了晚上我可以直接躺在上面睡!” 祁云认真思忖了下,喜笑颜开道:“想想就超棒!” 小狮子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 “……真的吗?你刚刚说回家。”他顿了下,鼓足勇气道:“我可以跟祁老师回家吗?” 小王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可以呀!” 秦戈眼皮蓦地一跳,总觉得又一个坑挖在了他脚下。 小狮子眼睛一亮,高兴极了。 “那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回祁老师家、和祁老师睡在一起吗?” 祁云用力点头:“可以!” “我以后……可以一直都和祁老师睡在一起吗?” 祁云接着点头:“可以!” “我想、我想睡在祁老师右手边,不过祁老师想的话,我也可以给祁老师暖脚,我的肚皮很暖和,你之前说过的。” 祁云点出小鸡啄米的架势,“可以!” 秦戈:“……” 他不可以!!!!!!!! 床是他的!祁云手边的位置也是他的!不止祁云手边的位置,祁云全身上下、从头顶到脚底都是他的! 他就说这是个定时炸/弹!炸了一次还能炸第二次的那种!!! 白猫气炸了。 为什么总有人想跟他抢祁云?! 为什么??! 每一次,每一次在他以为他可以霸占祁云的时候,总是会有诸如此类的拦路虎跳出来! 明明他才是祁云唯一的猫! 唯一的!唯一!!!唯!!!一!!! 祁云只有他一只猫,却平白像有很多只猫一样,他连安静和祁云待在一起、待上一整天都做不到! 秦戈当上将时从没有这么生气过,或者说,他当人以来,便从没有这么生气过。 当猫时生的气快赶上他前半辈子了。 谁叫猫猫就是这么一种摸不透、看不透、猜不透,领地意识还极其强的动物! 他不管! 祁云必须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秦戈阴沉着脸看小狮子,后者半点没察觉到他的目光,无比高兴地冲着祁云笑,一脸灿烂阳光。 他死死盯着小狮子。 后者无端端打了个哆嗦,觉得有点凉,本能转移话题道:“祁老师,说起来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怎么来皇宫了?” “诶,对哦,我是来皇宫等人的,差点把时间忘了。”祁云低头往终端上瞄了一眼,惊喜道:“三个小时已经到了,白……” 他话音未落,通往花园的这扇窗户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祁云眼前一花,隐约听到了虎啸,还没回过神,便被骤扑上来的什么东西给压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唔……崽崽?崽崽!!!” 看清抱着自己的是什么,祁云眼里骤然出欣喜,大声唤道。 白虎用尽全力嗷呜了一声。 “祁老师!!!你回来了嗷——!” 祁云左右看看白虎,发现他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区别,于是放心地伸手抱住了他。 “我等了你好久呀,你怎么才从医院回来嘛?” 白虎噘嘴,带了点小抱怨道:“哥哥他们和我一起去的,好多检查他都不准我逃,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是卡尔先生吗?”祁云顺口问了句。 白虎点点头,“还有姐姐,她前不久才从P星回来,一来就押着我去医院做检查,盯着我上车才走的。” 秦戈身子一僵。 小狮子了然道:“原来祁老师是在等布拉德里克。” 他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心里委屈巴巴地想,祁老师都没有来找他,都是他去找的祁老师。 “嗯,现在已经等到了。我同时预约了你们三个的家里人,崽崽的哥哥最先回我,我就先过来了,没想到还能遇到小狮子,简直是一举两得。” 小王子左看看右看看,发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往那种被猫猫包裹在里面的状态,登时高兴坏了。 听见“同时”这两个字,小狮子失落的心提起来一点,又燃起了点点希望。 白虎往后退一点,让祁云哦能够站起来,语速飞快道:“我一下车就跑过来了大哥和三姐他们都在后面。” 听他说着,小狮子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好巧呀。兄长这次带我来就是参加艾莉丝公主举办的宴会的。” 祁云对崽崽以外的人一向没什么兴趣,搂住崽崽用力揉了一通,趁着心情好在他脸上猛的吧唧几下,顺势邀请道:“崽崽,今天要不要来我家玩儿呀?小狮子和豹豹他们都会去。” 他看一眼身后的猫猫,还有爬到自己肩头的乔乔,笑着道:“崽崽们也很想见你,对不对呀猞猁?” 猞猁:“……对。” 个屁。 他巴不得一个都见不到,有多远滚多远,尽来阻碍他和祁云见面。 烦死了。 白虎骤然站起来,兴奋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他最喜欢的就是出去玩儿了! 呜呼!可以出去玩儿了! “我去问问哥哥他们,他们不准我再偷偷溜出去!”白虎当即拍板决定了。 他话音落下,不远处有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女声传来。 “你溜一个试试?” 听见这声音,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白虎登时焉巴了,夹着尾巴悄悄躲在了祁云身后。 通往花园的门被推开了,祁云最先看见了一头眼熟的、亮眼的白金色短发。 一位短发女性从门后走出来。 祁云觉得她很眼熟。 女人的头发在脑后面上扎成了一个小揪揪,露出身深邃的眉眼,黄绿色的瞳孔瞧着有些冷冰冰的。 她的目光准确无误落在白虎身上,分明是平静的,却教白虎一声也不敢吭,嗫嚅半晌最终只吐出一句小小声的“姐姐”。 艾莉丝看向祁云,唇角轻轻挑了下。 “你好,我是艾莉丝,布拉德里克的姐姐。你就是他常说的祁云祁老师对吗?” 小王子对有礼貌的人很有好感,同样礼貌道:“是的,我是祁云,你好呀。” 听见声音的秦戈不动声色把脸往祁云拐进埋了埋。 第二个定时炸/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兄难弟,嘿嘿。 秦戈(恶狠狠):盯—— 猞猁(凶巴巴):暗鲨名单+1。 什么时候我床上才能长猫呢,做梦.jpg。 嘴一个,晚安! –––––– 第105章 一更。 “我说布拉德里克怎么这么喜欢你, 你辞职后他一直在念叨你,原来是个漂亮的小少年。”艾莉丝眨了下眼,瞳孔的色泽在光下带了点金, 同她的发色极像。 这话有些轻佻,小王子却没感觉出恶意, 高高兴兴地“嗯”了声,道:“我也很想崽崽呀。” 艾莉丝蓦地笑了, “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想不开去带孩子。就算是和白稷一样,当个明星不也挺好的么?——考虑一下?我听说那小王八蛋的工作室最近刚好在招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 白虎瞬间炸毛, 跳起来不满道:“皇姐!祁老师要回来带我的, 他才不会被你骗……” 艾莉丝瞥了他一眼。 白虎焉巴了, 怂哒哒地趴下去, 默不作声抱紧祁云的腿。 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松手! 开玩笑,祁老师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可以被骗去当艺人! 林副将弟弟, 那个白什么玩意儿稷就是想不开去当艺人, 结果忙得每天连轴转,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在飞机上, 剩下不是在赶通告就是在拍戏、出行个人签售会、新歌发布会、品牌签售会等等各种会。 他才不要祁老师去! 白虎哼哼唧唧地和小狮子一人一边,抱紧了祁云的腿。 秦戈尤其不高兴了。 定时炸/弹在爆炸之前先炸了一波响, 却也足够骇人。 他抱紧祁云的手臂。 不行……不能再让祁云离开他了。 “不了, 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艾莉丝姐姐说的这个,之前在路上有人给我塞过名片, 不过我不感兴趣。”幸好祁云拒绝了她。 他微微抬手, 把右手掌心不知何时睡着的小猫咪展露出来, 又抱紧了吉祥。 “我还是比较喜欢和崽崽们在一起。” 小王子弯了下眼睛。 “——更何况,我的猫猫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它。” 秦戈一顿,猫耳朵悄悄支棱起来,被短短一句话塞了满嘴满心的甜。 是的,他就是离不开祁云。 猫猫粘人有什么错? 猫猫不粘喜欢的人才奇怪好吧! 艾莉丝眼里露出一丝遗憾,这么漂亮的纯天然小美人可没几个。她看向祁云掌心软成一张饼的豹猫,仔细盯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是……乔伊斯?” “嗯?”小王子抬头,眨眨眼,浅蓝的眼里一派干净的疑问,“艾莉丝姐姐,你认识乔乔吗?” 艾莉丝点头。 祁云问:“哇真巧!” 艾莉丝偏头笑起来,纯粹一副被祁云逗乐了的模样。她笑得花枝乱颤,好半晌没听下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绝妙的笑话一般。 听奥德里奇说起,她还以为是什么祸国殃民、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妖孽呢。 结果就是个有点蠢的小孩儿。 瞧着像是后天受了什么刺激,语言动作才会像真正的小孩儿一样。 不过到底是个大孩子,不能当小朋友来看待了。 艾莉丝止住笑意,回答了大朋友的问题,“当然巧呀,更巧的是,我、布拉德里克、卡尔和乔伊斯的姓一模一样呢。” 小王子的眼睛更亮了点,“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艾莉丝认真道。 雪豹:“……” 如果不是艾莉丝写了一脸的“哄小孩儿”,估计连他也信了。 他戳戳祁云的小腿肚,温声道:“三殿下,您别逗他了,乔伊斯的父亲和皇帝陛下是亲兄弟,您也喊他的父亲一声叔叔,怎么会不同姓。” 小王子眨眨眼,“诶?叔叔?” 雪豹温声道:“乔伊斯是布拉德里克的堂弟,不过他不喜欢叫别人哥哥,布拉德里克也不在乎这个。” 总算明白过来的小王子:“!” 他满脸震惊:“我之前都不知道!” 雪豹眼里带上笑意,“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所以没有告诉祁老师。” 艾莉丝逗小孩儿逗得尽兴了,面上的笑敛了点,目光落到祁云怀里,随口问道:“这是你养的猫?” 小王子的思绪转瞬便跟着她的话跑了,点点头。 提起吉祥,他一双眼里止不住冒出小星星,高兴得无以复加。 艾莉丝道:“挺白的,什么品种?” 白猫毛茸茸的长尾巴悄悄往上缩了缩,把自己团了起来,耳朵也软趴趴地垂下来,竭力将自己缩成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圆球。 祁云感觉不到他的心情,捏了捏他软乎乎的爪爪,高兴道:“是只漂亮的布偶!我捡到的,是只流浪猫。” “流浪猫啊。” 艾莉丝唇角微微翘起一点。 “还挺好看,就是看着有点眼熟,我认识的好几个人第一形态都是猫科动物,不过像布偶这种偏向宠物猫的猫科动物,还从来没有呢。” 她像是突然对布偶来了兴趣,也不急着抓弟弟了,目光打量着祁云同他怀里的猫。 “这猫是纯白的?” “不是,有一点奶茶的颜色。”热心肠的小王子问道:“你也想养一只吗?” 艾莉丝弯下腰背,两手撑着膝盖低头凑近了看。 秦戈如芒在背,身型罕见的、一点点僵硬了,连抱着他的祁云也察觉到了点不对劲,他下意识把猫猫抱紧了点,手臂同宽大的袖子恰巧遮住艾莉丝的目光。 短发女人直起身,轻轻笑了下。 “不了,我的第一形态是猫科动物,再养一只猫我会觉得很奇怪。” 刺人的目光离开,秦戈身型微微放松下来。 “你是第一次养猫吗?我听身边的几个爱猫人士说,养猫有好多需要注意的事项呢,尤其是布偶,这种猫比较金贵,养不活会容易短命。”艾莉丝说着,顺手打开终端。 秦戈贴在脑袋边的耳朵一抖。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然而他的小主人已经主动咬住了跑出来的钩子。 “需要注意什么呀?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吗?或者发给我也行,这个是我的终端信息,你扫我一下或者我扫你一下都可以的。” 艾莉丝用腕上的终端碰了下他的终端,“滴”一声,显示两人成功加为好友。 两秒后,他的终端提示收到一份压缩文件。 小王子点了下载,双眼陡然变得晶亮。 哇——!!! 好多养猫事项啊!简直是一份新手养猫指南大全,目录里甚至还总结了各种东西的推荐,及性价比高的几个品牌标红。 小王子随手一滑。 营养膏、猫粮、自制猫饭、毛球症、掉毛、炸毛、猫抓板、猫窝、猫砂、猫碗、猫爬架、跑步机、指甲钳、沐浴露、粘毛器、牙膏…… 映入眼帘的词汇多得他差点看花眼,猫猫从头发丝到脚尖尖都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小王子的眼睛更亮了。 养猫居然需要这么多东西,他以前从来不知道! 这下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再委屈吉祥了! “资料挺全的,你回去可以看看。里面还总结了一些宠物医院的地址和医疗水平。”艾莉丝提醒道。 祁云高兴坏了。 “谢谢!哇,你真是个好人!” 他怀里的秦戈心里生出了点小小的疑惑。 怎么回事? 这位三皇女殿下有这么乐于助人、乐善好施? 他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特殊人种在某些方面,比如第六感这方面,便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能力。 因此秦戈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加强了警惕。 “对了。”艾莉丝轻轻“啊”了一声,“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既然小祁老师是第一次养普通猫类,应该想不到吧。” 祁云抬头看过去,“什么事?” 艾莉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悄悄抬头的白虎瞥见这抹笑,登时悚然,迅速在心里点了一根小蜡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管他的,先点了再说。 布拉德里克一家都是猫科动物。 倒不是说猫科动物有哪里不好,也不是种族歧视。 只是…… 猫科动物的性格多多少少……沾点大病,尤其是猫。 同样是猫科动物的白虎坚信这一点多年。 他姐艾莉丝就是只正儿八经的大猫。 猫的性格带着天然的恶劣,它们喜欢捕捉比自己小的猎物,诸如老鼠。 但却不吃,也不会弄死。 反而会一次次地把猎物放走,让对方以为终于逃了出来,在这种时候,它又会抬抬手轻轻松松地把猎物捉回来。 直到玩腻了,才会一口咬死猎物。 这种性格无疑是很恶劣的。 而白虎的姐姐又完美地继承了猫的基因片段中,属于“恶劣”的那一段。 从小被蹂/躏到大的白虎更加坚信这一点。 举个例子吧,从他姐当初明明知道自己成人礼会被强行戴皇冠,却还是瞒着不说,就为了等成人礼当天丢父皇面子这一点便能看得出来。 白虎不知道谁被盯上了。 他庆幸道:感谢天、感谢地。这次被盯上的终于不是他了。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jpg。 艾莉丝往后挽了下散开的一缕碎发,语气含着明显的笑意,“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做绝育?” 祁云一愣。 绝育? 这是什么东西? 秦戈:“……” 秦戈:“?” 秦戈:“??” 秦戈:“?????????” 绝什么?什么育? 什么绝什么育??? 作者有话要说: 白虎:生活不易,猫猫叹气.jpg。 白虎(看一眼秦戈):猫猫真幸福.jpg。 第106章 二更。 “对呀, 就是绝育。”艾莉丝弯了下眼。 “猫呢——尤其是公猫,如果不给他做绝育,等春天到了他就会发/情, 猫发情了很烦的,会乱拉乱尿, 以这种方式来圈地盘,还会出去和别的猫乱搞, 不让他乱搞你也不能让他一直憋着, 这样对他的健康非常不利。” “综合来说,还是绝育最省心省事省时省力。” 艾莉丝满脸“我是在为猫猫好”的表情。 小王子不由得愣了愣。 “绝育……真的对猫猫比较好吗?” 艾莉丝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 “普通猫类几乎都是要绝育的, 除非你想让他每年春天都带着一堆孩子来找你。” 祁云似懂非懂, 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怀里的猫猫。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要不要先征求一下它的意见?” 艾莉丝若有似无地点着头,轻轻的、喟叹一般“啊”了声。 “他不过是一只弱小可怜无助的流浪猫,怎么会懂这些,你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秦戈几乎能听出她话语里饱含的、恶劣的笑意。 他前所未有的、从未有过的愤怒了。 王八蛋!!!!!!!!!!! 像艾莉丝这种臭猫都是王八蛋!!!他就说这是个定时炸/弹!!正常人谁会出给猫做绝育这种建议!!! 他只是想离祁云近一点, 和祁云一直在一起而已。 为什么要把他押上冰冷无情的绝育手术台?! 啊??!谁能来回答一下他的这个问题?!! 万一祁云真的…… 秦戈悄咪咪抬头看了小王子一眼, 后者的表情渐渐从迷茫变成了思考,仿佛真的在考虑, 是否带他去绝育这件事。 秦戈:“……” 救救我。 来个人救救我。 堂堂帝国最年轻的上将,历史的开创者、帝国战无不胜的神话、一个眼神逼退千军万马的铁面虎…… 哪怕是他的敌人做梦。 也绝对梦不到他有一天会被押上绝育手术台这种……离谱至极的事。 这已经不是离谱能形容了的。 简直是邪门。 要真是邪门的话, 他这扇门可能得三百六十度斜过来了。 他看向祁云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点警惕, 尾巴尖不动声色炸了毛。 小王子试探着唤道:“吉祥……” “喵喵喵喵喵喵!!!” 秦戈用一段愤怒至极、委屈至极的消息打断了他的话。 小王子一顿。 艾莉丝却在此时突然道:“吉祥?你给他取的名字叫吉祥?——好名字,听起来就吉利。” 秦戈也顾不上将自己团成球, 眼睛凶巴巴地瞪着祁云, 身心拼命拒绝“绝育”二字。 艾莉丝压低声音道:“你得哄着他, 哄得他心甘情愿去做绝育,或者是骗他。” 小王子眼睛一亮。 秦上将眼前一黑。 祁云轻声道:“吉祥?你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的,对不对?你看,绝育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的事你总不能拒绝吧,要是你到时候生病了怎么办?那样我会很难过的。” 他望着秦戈,可怜巴巴地眨眨眼,一双浅蓝的眼里仿佛有星星一般,异常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全世界只剩了他一个。 ……祁云的眼里也只能看得见他。 秦戈心跳蓦地一停。 “好不好嘛,就答应我这一回?”祁云说着,语气是惯常的、撒娇一般的语气。 秦戈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起来。 祁云…… 不对,祁云现在是在让他去做绝育!!! 祁云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 绝对!绝对!绝对不行!!!! 他又不是一只真的小猫猫,他只是特殊人种,不至于还要失去身上的某样器官吧??! 差点被美色所误的秦戈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大声吼道:“喵呜嗷!!!” 不行!!不可以!!! 想都别想! 把这个想法给塞回你的脑子里去! 小王子听着翻译器里冷冰冰的话语,和白猫嘶声力竭的吼叫,面上带了点担忧,“吉祥不愿意去,它是不是害怕?这个手术会痛吗?” 艾莉丝见缝插针道:“现在的绝育手术都是无痛手术,只要一管麻醉剂下去,再睁开眼他就是一个全新的……一只全新的猫了。” 她冲着祁云轻轻眨了下右眼。 秦戈:“……” 等他变回,就把艾莉丝调去林右手下,和林右一起踢去Q星挖矿石。 哦,去之前先绝个育好了。 小王子悄悄瞥一眼秦戈,意思很明显,真动了想带他去绝育的心思。 秦戈:“……” 再说一遍,想都别想!!!!!!!! 祁云努力半晌,白猫一直没答应他,最后干脆自欺欺人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只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小猫屁/股。 小王子只好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QAQ他得想个办法骗……哄吉祥去绝育才行! 艾莉丝今天心情很好。 遇见了很有意思的事,还看见了个漂亮的小美人。她心情一好,也就不打算把布拉德里克抓去医院了,手一挥,轻飘飘道:“今天不抓你了,你跟着小祁老师回他家去吧,明天再回家,或者你愿意直接回幼儿园我也没意见。” 白虎眼睛蓦地一亮! “嗷嗷嗷!” 谢谢姐姐!姐姐是大好人! 白虎话音刚落,便察觉一道目光朝着他投了过来,他下意识顺着那道目光投过去,发觉是眼神复杂的秦戈。 秦戈心想:已经完全中了敌人打一巴掌给两枣套路的蠢老虎。 蠢老虎:“……?” 他收回视线,爪爪用力扒拉住祁云的胳膊,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艾莉丝的目光扫过他,“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布拉德里克有什么问题就找我,他的终端在脖子上,开了隐蔽模式,他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就让他开终端自己付款。” 小王子愣了下,“不行呀,我和崽崽在一起,怎么能让崽崽花钱,我有钱的!” 小王子超级有钱的! 他可以给崽崽买好多好多好多吃的!!! 艾莉丝却笑了下,“又不是他自己的钱,都是他两个哥哥和我的,给他存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用,他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出去了,不用难不成等着以后给我买棺材、修陵墓?” “……” 小王子看不懂,但小王子大为震撼。 艾莉丝挥挥手,“走吧,出去吧。” ——离开这座华美的牢笼,飞吧。 飞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最好是再也别回来了。 愿我亲爱的弟弟布拉德里克能挣脱开病魔的囚禁、爱之名筑成的枷锁,脱离这痛苦的肉身,长出翅膀,飞上他梦寐以求的蓝色天空。 . 小王子带着一只猫五只崽崽回了公寓。 这种时候,他便不得不庆幸,幸亏他租房子的时候选了大房子,不然真经不住几只猫猫造。 特别当,这其中还有几只猫猫是大型猫。 秦戈一进家就躲进厕所了。 他解开爪爪上开启了隐蔽模式、已经同皮毛贴合在一起的薄膜终端。 【艾莉丝:在?】 【艾莉丝:绝育高兴吗?】 【艾莉丝:小朋友好骗吗?】 【艾莉丝:绝育快乐.jpg。】 秦戈:“……” 三连暴击。 他早该知道的,如果不是认出了他,艾莉丝是不会变得这么“乐于助人”的。 全帝国人都知道,他们的三皇女殿下在成人礼当天,扔了冠冕、开着机甲跑去参军了。 但极少有人知道。 艾莉丝是被分到林右手下的。 她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几乎要赶上参军二十余年的林右。 而在她成为林右的下属时,林右已经作为副将被调到了秦戈身边,和秦戈关系说不上好坏,只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 对方会知道他的第一形态完全是意外。 整个军队知道这件事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当然,这得排除掉秦戈数目庞大的医疗队。 艾莉丝恰巧属于这两个巴掌的范围内。 又恰巧是其中性格最恶劣的一个。 秦戈闭了下眼。 【秦戈:与你无关。】 【艾莉丝:解释解释呗秦上将,为什么哄骗小朋友?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被前主人虐待?捡到他的时候他心如死灰、已经有点不想活了?】 秦戈:“……” 艾莉丝走之前。 ……和祁云交换了终端通讯方式。 在路上的这短短几个小时,他们究竟都聊了些什么?! 【艾莉丝:你的小朋友真好哄,三言两语就全告诉我了。】 【艾莉丝:小孩真可爱。】 【艾莉丝:不过他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感觉思维方式和十岁到十三岁的小孩儿相似,甚至还要更低一点。可看他的言谈举止都很正常,排除掉先天情况,只能是后天遭受过冲击,我试着问了下他以前的事情,他回答得支支吾吾的。问他家里人,他只说他现在没有家里人,其他的一句也不跟我说。】 遇到有关祁云的事,秦戈便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个问题他很久之前便有了。 刚见到祁云没多久他就这么觉得了。 对方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个十八岁的成年人,反而像刚十二岁的儿童一般,稚嫩、天真、柔软又脆弱。 精神力评级和体质评级都在及格线下的柔弱小孩儿。 【艾莉丝:所以说说呗秦上将,为什么骗这么好哄、还不太聪明的小朋友?】 秦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抱歉开会晚了呜呜呜呜,老板演讲上头了一直不放我走人呜呜呜,这章发小红包补偿一下! 给读者老爷们表演才艺——铁锅炖鸽子!咕嘟咕嘟咕嘟咕嘟把我自己炖了!天冷了来一碗鸽子汤暖暖。 补一句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应该以后都是双更,小可爱们是想要双更、一个章节在一个时间点更这个样子,还是合在一起在十二点前更这个样子捏。 通常我下班之前的摸鱼只够写一更,二更要看开会与否,不开会我就会准时更,开会就只能十二点前。 想要双更分开更可以评论:嘴两个么么么。 想要合在一起更可以评论:嘴一个么么么。 是的没错,我就是要亲亲! 讨亲亲.jpg。 理不直气也壮.jpg。 第107章 星与海交织。 秦戈:“……”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猫僵在洗手台上, 好半晌才用爪爪敲出略显苍白的一句话发过去。 【秦戈: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别告诉他。】 【艾莉丝:我没有理由不告诉小朋友,你知道我这个人的, 我最不喜欢骗人了,尤其是对这种可可爱爱的小朋友, 我怎么人心骗他嘛。】 这个“嘛”实在是…… 很恶心人。 祁云说话加上“嘛”之类的语气词会让秦戈觉得很可爱,再加上他也听习惯了, 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艾莉丝在话尾加语气词…… 这不是可爱。 这是可怖。 秦戈略犹豫了下, 终于还是敲出一行字发过去。 【秦戈: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喜欢吉祥,不能没有吉祥。】 终端轻“滴”一声。 【艾莉丝:明明就是你离不开他, 你真有脸说是他离不开你。真行啊。】 【艾莉丝:我不是祁云那样的小朋友。】 【艾莉丝:你是什么东西, 我和林右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右没有身份, 不够格也不敢拆穿你。我可不一样,大不了就是退伍回去继承家业当女帝,到时候谁命令谁还说不定呢。】 【艾莉丝:你喜欢他,他喜欢吉祥。吉祥是你的, 你也是你, 但他却不知道你们是同一人,他只喜欢分割开的、片面的你, 而不是真实的、全部的你,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从根源上否决了、制止了他知道这件事, 见识完全的你。】 【艾莉丝:小朋友跟我说,他答应过你, 再也不会离开你。】 寂静的洗手间内, 大理石洗手台上的白猫微低下头, 尾巴也轻轻地翘了起来。 水龙头没被拧紧。 “滴答——” 水滴声在寂静的环境里被拖得很长、很长。 层层叠叠的回声响着,渐渐归于寂静。 终端在沉寂几秒后,又是“滴”的一声。 【艾莉丝: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对他绝对卖惨了。不知道你卖了什么惨,反正,效果挺好的,把这种微妙的、诡谲的三角关系变成了你和小朋友的双人关系,哦,应该是一人一猫的主仆关系。——用主人对宠物的爱,嫁接在你身上,借此捆绑了祁云,让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你,不管去哪儿都必须带上你。】 【艾莉丝:真行。】 【艾莉丝:他和布拉德里克几乎可以称为同一类人,单纯得甚至有些愚蠢,天真无邪,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压根不知道世界有多危险、有多黑暗,也不了解这个世界有多阴暗恐怖。】 【艾莉丝:他更不知道,有的人瞧着是只可怜且值得同情的流浪猫,背地里是什么东西尚且还说不定。】 洗手池附近的灯是热量感应灯,久等不到面前的热源散发体动作,它提前进入了休眠状态。 这一处小小的天地也似被隔离了一般,骤然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直到终端发出新消息提示音,秦戈低下头看了眼,灯光才骤然又亮了起来。 【艾莉丝:你是人是鬼,你敢让他知道吗?】 白炽灯大亮。 冷白光线照亮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所有黑暗的角落都被这灯光普照到。 秦戈复又低头。 他垂眸望着自己脚边投下的阴影,目光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宁静。 光始终有照不到的地方。 就如他脚下由阴影滋生的黑暗一般。 秦戈记得自己在很久之前曾听到过一句话。 得到了再失去,比从始至终都得不到要好得多。因为从未得到,所以也便不知道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多美好、有多温暖、有多让人不想放手。 秦戈从很早以前就不想放手了。 艾莉丝又来消息了,问他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这么单纯的小孩儿下手。 他想。 是祁云先对他下手的。 抱他回去的是祁云、给他治疗的是祁云、不顾一切冲进车流里追他的也是祁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不管去哪儿都抱着他、亲口说出自己是唯一这句话的…… 悉数是祁云。 祁云眼里,他是缩在蜗牛壳里、阴暗角落的小可怜,所以他站在蜗牛壳唯一的入口处,不厌其烦地敲打着蜗牛壳,从不曾气馁。抱着他的蜗牛壳去晒太阳、看花、出去玩儿,和冷冰冰的蜗牛壳说话,没有一日懈怠。 后来他从蜗牛壳里出来了,走到祁云身边。 可祁云不曾知道。 那不是蜗牛壳,是困住他的棺。 祁云刨开上层的土壤、撬开了七根长钉,又推开厚重的棺材板,探身进来,亲手斩断了他四肢的锁链,拍拍他身上的灰尘和晦气,将他带到了阳光下。 他不是蜗牛壳里的可怜人。 他是被困棺内数年的恶鬼。 祁云既然把他带出来了,便要对他负责。 秦戈收回视线,去看又积攒了一大堆信息的艾莉丝。 知道他本性的人不多,林右是一个,在窥探人心这方面当之无愧的艾莉丝是一个人,剩下的便是秦戈的父亲。 ……和尸体们。 白猫的目光覆上了层冷淡漠然的冰凉,目光漫不经心扫着终端上的信息。 【艾莉丝:哈喽?请问你为什么对小朋友下此毒手?】 【艾莉丝:他可和布拉德里克一样大。如果你下手的人是布拉德……算了,这个不太现实,如果我是他姐姐,我一定亲手宰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 【艾莉丝:打算什么时候跟祁云挑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你就跟他说你骗他是因为你还是猫呗。都是猫,谁性格里还能没点恶劣因子。】 【艾莉丝:我没在阴阳怪气哦。】 【艾莉丝:如果被你看出来了那好吧我就是在阴阳怪气。】 …… 【艾莉丝: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不害怕我现在就去找祁云揭穿你的秘密?】 秦戈的爪爪在终端上敲着。 【秦戈:与你无关,闭好你的嘴。】 【艾莉丝:威胁人呐。】 【秦戈:别在他面前多话。有的事不该你管。】 【艾莉丝:是,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只不过看在你看上的人是布拉德里克喜欢的人,我才会跟你说这些。】 【艾莉丝:以及,你不听我的话,这辈子都追不到老婆。你不行.jpg】 秦戈微蹙眉。 艾莉丝的语气太轻浮,以至于秦戈很不喜欢她口中“老婆”这个形容词。 这个词不该用来形容祁云。 祁云恐怕连老婆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艾莉丝:我猜你肯定在想:“这个疯女人不安好心,态度变得这么快,简直是精分的神经病,她的话不能信”。】 【艾莉丝:没人劝得住你,也没人打得过你,祁云最终也一定会被你拖进巢穴,更何况他是自愿的。我不希望事情后面会演变成一场带有强迫性质的病态关系。】 【艾莉丝:你要真想和他好好在一起,不跟他摊牌,下辈子都不可能。不诚实还想要老婆?梦去吧。】 ……摊牌? 跟祁云坦白他的身份? 秦戈的心跳略微加快了些,只此一瞬,转瞬又恢复了原样。 祁云能接受自己的崽崽是人。 那他能接受自己准备养一辈子的猫是人吗? 知道这一切后,他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吗? 秦戈不得而知。 “咚咚。” 门突然响了两声。 外头传来祁云的声音,“吉祥,你在里面待了好久了,你是在洗澡吗?” 秦戈动作一顿,从容地收起终端,并且打开了飞行模式和静音开关。 他跳下洗手台,刷爪纹打开洗手间的门。门刚打开,他便窜了出去,一溜烟跑到祁云身边展开两只手臂。 “喵喵!” 抱我。 小王子笑着把地上的猫猫抱起来,同他一起坐在大开的窗前,“吉祥出来啦?你再不出门我都要强行闯进去看你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白猫脑袋贴着他的肩窝蹭了蹭,柔软的皮毛蹭得小王子一阵舒服。 “唔……吉祥的毛毛好软呀,最喜欢吉祥啦。” 秦戈喵呜一声。 我也喜欢你。 话罢,他像是害羞了一般,悄然钻进祁云的衣服里,靠着祁云凸起一截的锁骨,尾巴打着圈儿旋转。 祁云果真认为他害羞了,悄悄揉一把他毛茸茸的小屁/股,抱着猫猫上床睡觉了。 窗外夜风习习、群星闪烁。 有心上人在身边。 好极了。 小王子今天的梦里也有许多星星。 他久违地梦见了海洋。 这个梦是关于星辰大海的。 他梦见倒映着数不清星子的海面,这处的海平静极了,几乎没有特别大的海浪,很安静。 他四处望。 只望见铺天盖地的星光与海水。 祁云走进了海水里,又似乎他一直都在海水里。他潜入海底,掠过五颜六色的珊瑚礁,鱼尾一摆,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往前游去。 当他在浮出海面时,天河倏地倒转,星与海换了位置,他处在星光里,也处在海水里。 祁云的目光看见了一颗最亮的星星。 他游过去。 星星闪着微弱的白光,到了近处,祁云才望见一头奶金色的长发,飘散在海面上。他的发也同样漂浮在海面,奶金同银白交织,如同星与月倒悬。 奶金长发的主人回头,笑靥如花。 “小云。” 祁云骤然睁圆眼。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传下去,秦上将不行。 第108章 用心想想。 金发的主人瞧着约莫只有二十岁左右, 面若桃花,一双眼狭长,左眼角一滴浅浅的黑色泪痣, 唇角似笑非笑地翘起。 同她对视的第一眼,便教人生出股会被她那双眼中的漩涡卷进去的错觉。 那是双同她发色差不多的金色瞳孔。 又好像金色的漩涡一般, 瞳仁正中一点漆黑的色泽。 很美。 越是紧盯,便越能体会到这双眼多有魔力。 却也越能被吸进去。 眼下, 这双奶金的瞳里盈满笑意看向祁云, 轻声唤道: “小云。” 她极轻地歪了下头,嗓音里满是春风般的笑意, “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了。” 祁云写了满脸的震惊, “姐姐, 你怎么会出现在在这里?你、我?哥……不对, 我现在在……” 他的语序前后矛盾,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说什么? 记不清了。 不过说起来,他似乎真的很久没有看见姐姐了。 小王子眼里蓦地现出一抹惊喜,扬声道:“姐姐!”话罢, 他扑过去抱住了姐姐。 祁荼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说了多少次了, 多大了?再大一点我就接不住了。” 小王子往后推开一点,双眼晶亮, “我想姐姐了嘛。” 他的眼睛左右看看,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却始终找不到, 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帘。 “姐姐,怎么只有你呀?哥哥呢, 哥哥没有来找我吗?” “小混蛋。”祁荼锦用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 笑骂道:“我站在你面前你还敢想你哥?” 小王子低下头, 看着到自己腰线的海平面,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可是,我好像也有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我也有一点想他了。” 祁荼锦靠坐上一旁的礁石,仰头看向上方,微微眯了下眼睛,眸中倒映出点点细碎的星光。 “他来不了呀。”这声音轻得仿若呢喃细语。 小王子有些疑惑。却听祁荼锦又道:“不生他气了?” “生。”小王子气鼓鼓道:“他把我的锦囊封住了,坏哥哥!”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告状道:“哥哥坏蛋!他都不告诉我他把我的锦囊封住了,哥哥大坏蛋!等我回家,要他请我吃大餐才行!” 祁荼锦弯腰,奶金的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擦着鲛绡制成的衣领滑落,坠到海面上,如同一片无意飘落的羽毛般,于海面惊起圈圈涟漪。 她的长发也如同羽毛一般真的漂浮在了海面。 “嗯?我听你这话,是不生气他丢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地在岸上,什么东西也用不了?而是气他什么也不告诉你?” 祁云点头,“我不生气哥哥封了我的锦囊,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但是后来气消了,我也想明白了。哥哥只是对我稍微严厉了一点,但他做得并没有错,他身处那个位置,能做到这样,反而是我们海底的幸运。” “——我只是生气哥哥什么也不告诉我。” 小王子有些委屈,“哥哥明明知道我被宠坏了,还不告诉我,我上岸之后会遇到什么,让我以为这次出来和以往差不多,跟玩儿没什么区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开始历练。” “姐姐也没有做好准备呀。” 祁荼锦轻声道。 小王子疑惑,“准备什么?” “做好小鱼儿离开我们的准备呀,小鱼儿也没有做好离开我的准备呢。你哥哥是不是特别坏?什么准备都不让你和我做,就擅自把你送到岸上来了。” 祁荼锦轻哼一声,“等我回去帮你教训他。” 嘴上说着哥哥是坏蛋,但小王子还是不希望哥哥收到什么伤害的。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不用了,只要哥哥请我吃东西我就不生气啦。” 祁荼锦微讶,“小鱼是真长大了?让姐姐看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事了,以前不都是缠着我告状让我和你哥吵架的吗?” 闻言,小王子脸红了。 “我哪儿有,才没有嘛……哥哥以前老是凶我,我害怕他才会这样的。” 祁荼锦侧头,语气含笑。 “那我们的小鱼儿,现在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害怕哥哥了?” 小王子小幅度地点点头。 祁荼锦失笑。 人鱼的声音是极美的,带着与生俱来的魔力,光是说,便能教人声临其境。 清浅的笑声在寂静的海上持续了许久。 祁荼锦指尖揩了下眼尾,那有颗小小的水珠。 “除了哥哥,鱼儿便没什么要告诉我了的?”她问着。 祁云认真想了下,点头道:“也有的。” 他絮絮叨叨开始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从遇到好心人,一直讲到回家却迷路了。 祁荼锦始终安静听着,等他说完,才重复了他的话,微提高声调,“迷路了?” “嗯……”小王子失落道。 祁荼锦挽了下耳边散落的金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找不到路的时候,用心去感受。” “——海洋是你的家,你亦是海洋的主人。” “只要你想,你可以去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海洋存在之处。宝贝,你得学会利用你的精神力,那不是用来让你骄傲的。” 海面不知何时起了雾。 雾遮住了天,月光和星光悉数弥散无踪,海落回实处,星海衔接处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雾渐渐浓了。 祁荼锦身后的雾气愈来愈近。浮在海面的蓝尾人鱼顺着水流的波动轻而缓地向后游移,直至雾气席卷上她的身体,渐渐模糊了她的轮廓。 “小云,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用心去想。” 雾已蚕食了她的面颊和肩膀,以及那条庞大的蓝色鱼尾。 她伸出尚且未被侵蚀的手,细白的指尖虚虚指了指祁云的心口处。 “——用心一点。” 一点灰白的雾气侵袭过来,遮住了她最后一点身形。 祁云如梦初醒,想要追过去,却停在了原地,他有些焦急地提高声音问道:“姐姐,你去哪儿?” “我?我回去了。最后提醒你一句,你身边不全是好人,也不全是坏人,还是我许多年前同你说过的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好与坏,全在你一念之间。” “小云,在原地站好。” “你要做得只有一件事,——等我。” 小王子眼睁睁看着雾气彻底遮掩住她的身形,他的梦境也由原本的海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茫白。 四处眺望,四下灰白。 祁云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这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他梦见好久没见的姐姐了。 不过这个梦太短了,他只来得及和姐姐说几句话,梦就结束了。 小王子:QAQ!要是姐姐真的在这儿就好了。 好想姐姐,还有坏蛋哥哥、父皇母后……海底的一起他都想。 祁云没由来委屈起来。 哥哥写的纸条上说了“等我”两个字,可却没有说要让他等多久他已经等了足足一天了,哥哥还没有发现他没回家。 小王子想,他简直是被宠坏了。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嘛,他就是一直都等不到哥哥来。 委屈、超级委屈。 正委屈着,软绵绵的粉肉垫从天而降,搭在了他的面上。白猫爬上他的身躯,环住他的脖颈,身上柔软的猫毛紧紧贴着他,爪爪按在他脸颊两侧,揉着他的脸颊,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喵”了一声。 小王子:“!” 瞬间就不委屈了怎么回事! 毛绒绒果然可以治愈一切! 他伸手搂住白猫,后者眼也没睁,显然是在睡梦中习惯性蹭上来的。 幸福的小王子翻了个身,感觉有毛绒绒在,他能一整天都不起床! 忽的,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祁云左右看看,忽然察觉什么,侧头将耳朵凑近白猫。 他听见了一阵小小的呼噜声。 咦? 吉祥睡觉睡得打起呼噜来了? 小小的,听起来还怪可爱的。 小王子认真听了片刻,福至心灵,点开终端的录音功能,将收声器凑进吉祥嘴边。 这可是吉祥的黑历史! 吉祥最好面子了,以后吉祥如果不听话,他就把这段录音找出来放给他听。 这样吉祥一定会变得很听话。 不过吉祥现在也很听话。 又听话又可爱长得又好看的喵喵!还是他的! 现在想想,他和吉祥之间,简直就是小说里的“捡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美人”的经典桥段成真了嘛。 他是主角。 吉祥是来路不明的小美人。 ……等等,他还想还不知道吉祥是公猫还是母猫。 小王子恍然大悟、大惊失色。 他捡到吉祥都这么久了,一直不知道吉祥是公猫还是母猫。 他以前养的兔兔们都是公的,他便下意识以为吉祥也是公的,假如吉祥是小母猫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可能,吉祥性格这么温顺,万一真的是小女生呢? 唔,如果真的是小女生的,吉祥这个名字岂不是不太适合? 那是不是应该给它改个名字,从吉祥改成如意,吉祥如意,正好能够凑一对,寓意好,而且好听! 而且,艾莉丝昨天跟他详细说了,公猫、母猫的绝育手术是有区别的。 知道性别后也方便让吉祥去做手术嘛。 小王子眼睛骤然一亮,有了想法,登时便大全行动起来,趁着白猫还没醒,悄悄把毛团子从脖子上抱了起来。 第109章 纪曼。 起床时, 秦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这几天约莫是水逆,处处是坑,先是在幼儿园遇到那几只讨厌的猫猫, 再接着太过激动忘记他们之间约定的小狮子,随后便是艾莉丝这枚真正的定时炸/弹。 今天似乎有些出奇的平静。 以至于秦戈觉得有些奇怪, 吃午餐时,他跳到桌子上, 无意瞥见祁云忘记关的终端界面。 【公猫绝育会痛吗?】 【公猫大概在什么时候进入发/情期?】 【绝育手术会给公猫带来什么坏处吗?】 【绝育好还是不绝育好?】 秦戈:“……” 满屏搜索记录, 他只能看得进“绝育”两个字。 该怎么说? 他以为,在他坚决表达出拒绝后, 祁云会放弃把他阉了的想法。 祁云在楼上叫乔伊斯起床, 餐厅只有三只猫。 除了他之外便是猞猁同雪豹。 雪豹在看新闻, 猞猁踩着桌沿溜溜达达到了他身边, 眼睛自他身后终端上一撇。 “哦——”他刻意拖长了声音,“绝育啊。” 猞猁面上极少地露出的一抹幸灾乐祸,“有的猫啊,真以为自己不说, 就没人知道他是特殊人种还是普通猫。” “我说得对吧?被前主人虐待、不堪于此奋起逃跑的流浪猫先生?” 秦戈:“……” 为什么世上会有猞猁这种生物存在。 白猫沉思。 只有一个原因, 天堂容不下这么多心烦的玩意儿,所以全给塞进人间来了。 懂了。 他不能和这种东西计较, 好歹他还有“祁云唯一的猫”这个头衔在呢,有的猫可是连正经名分都没有, 到现在也只是“崽崽、崽崽”的称呼。 秦戈心内骂完了讨厌的猞猁, 复又看向终端界面。 他现在的心情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忧心忡忡。 ……这已经不是忧心了,得是糟心。 他甚至开始考虑艾莉丝给他的建议:香祁云坦白。 这样固然可以一劳永逸, 换来的代价却极有可能是祁云的不信任和失望。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被祁云送上手术台阉了啊!!! 他是个活人! 不是柔弱无助的小喵喵! 一个谎言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的。 秦戈最开始欺骗了祁云他是一只流浪猫, 于是在后来, 他每日都在编织新的谎言,以图让祁云相信自己说得第一个谎。 谎话也像滚雪球一般,愈来愈大,直至终有一日会将他彻底湮没。 秦戈目前便面临着这样一个雪崩的局面。 他盯着界面发呆,始终想不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说谎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就好了。 这样一切难题便迎刃而解,他也无需成日担惊受怕,更不用了为了圆谎而苦恼。 终端“滴”了下,秦戈心不在焉地用猫爪刮走了新消息提醒,抬头恰好看见祁云。 他左手领着小狮子,右手捧着锈斑豹猫,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 入座后,他便又伸手将秦戈从餐桌上抱下来,揉了揉猫猫的肚子,埋头在里头猛吸一口,感觉自己真幸福。 “中午好呀!崽崽!” 一觉睡到大中午显然是很美的,祁云边戴上终端,边拿起筷子喂猫。 锈斑豹猫还在半梦半醒中,小王子一伸勺,豹猫便自觉张嘴吃饭。 每当这种时候,祁云才会有一种自己真的在照顾小朋友的感觉。 “滴”。 终端又响了声。 祁云放下筷子,几秒后,路的声音响起。 “您好,我是白日医疗队的队长兼监督总监纪曼。我知晓您是个天才,小儿纪明也就读于帝国幼儿园,据他所说,您的能力非凡,可令高阶植物之种迅速发芽,故特发此信函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医疗团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短,长长被开会绑架了! 第110章 第二形态。 “您若是不愿意将自己暴露在人前, 我方也不会阻拦您,您可以以匿名身份加入医疗队。” “……这样说可能会让您觉得虚伪,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您,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帝国、帝国的军人。——那些并不平凡的英雄们。” 路顿了下, “消息的内容到此为止,小少爷, 需要自动播放下一条消息吗?” 小王子点头。 路的声音复又在餐厅内响起。 纪曼在挖掘人才这方面委实是锲而不舍, 整整一个半月,没有一天缺席, 花足了口舌力气, 就是为了让祁云加入她的医疗团队, 字字真情、句句恳切。 听得小王子刹那间热血上头。 他好险按捺住冲动, 习惯性看向雪豹,“豹豹,你觉得我要不要答应她呀?我打算回幼儿园的,但是这位纪曼女士好像更需要我。” 雪豹接过他手里不满的乔伊斯, 边喂边道:“我个人的意见是, 看祁老师的。祁老师如果想去,那边去吧, 我们不会阻拦你的。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便可以了。” 祁云认真思索了下, “我想回幼儿园, 但我也想去白日医疗队。我认真想了下,前者是因为我想和崽崽们在一起, 但我现在不用去幼儿园也能看见你们。” “所以……”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雪豹含笑道:“去吧, 你做了决定就去吧。我相信猞猁和乔乔没有意见。” 他面前的豹猫一脚踹开他捂嘴的爪子, 超大声控诉道:“我有意见!我不要上学,我也要跟着他去!你不准再捂我的嘴,你再捂我就咬你了!” 雪豹却没注意他,随意伸手送到他嘴边,示意他想磨牙就咬吧。 豹猫:“……” 混蛋毛球。 雪豹的目光在客厅内几只猫猫间巡视了一通,最终看向了猞猁,语气温和,甚至含着淡淡的笑意。 “猞猁不会阻止祁老师的,对吗?” 刚听到他的话时,猞猁爪子向前迈了下,旋即又怯怯地缩回来了,将小可怜的模样演了十成,低声道:“祁老师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以后每周都来接我。” 小王子有点犯难。 帝国幼儿园是寄宿制,每周放一次假,家长可以选择接或不接幼儿回去,每周一小假,每月一大假。大假是必须接孩子回去的,小假却没有这样的规定。 雪豹、小狮子、乔伊斯、狞猫从来都是大假才会回家的。 白虎因着身体原因,只要一生病就回家。 而其中唯一的例外只有猞猁,他家里不回来人接他,甚至没有人在乎他究竟在哪里。在格纳家族眼中,他早已是被抛弃的废人一个, 但这样擅自把崽崽揣回家,会不会不太好? 可是,崽崽的家里人不管崽崽。崽崽回家是怎么被虐待的还说不定,之前见过的陌生男人是有向他承认错…… 等等。 祁云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猞猁,轻声问道:“崽崽,你也是特殊人种对吗?” 他好奇道:“那你第二形态是什么样子的呀?我想看看,可以让我看看嘛!” 小王子一双眼晶亮,里头像有小星星一般。 猞猁鬼迷心窍,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答应了祁云的请求。 豹猫不乐意了。小尾巴在桌面上用力拍打起来,尾巴尖的毛毛哆嗦着、被气得颤了颤,“为什么只好奇他的?不好奇我们的?” 小王子眨眨眼。 豹猫超大声控诉道:“你是不是偏心!你就是偏心!你偏心你偏心你偏心!” 小王子点点他的脑袋,哄道:“我没有偏心呀,乔乔你今年才一岁,不像猞猁他们,副园长先生之前跟我说,除了你和狞猫,其他的猫猫都是大崽。” 锈斑豹猫闻言更加不满,“你是不是故意嘲讽我!觉得我连第二形态都没有,很差劲?” 祁云拆了东墙补西墙,很快被乔伊斯绕得昏头昏脑,锲而不舍地哄着他。 好容易把小猫咪哄好,祁云看向猞猁,“崽崽,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第二形态,快让我看看。” 猞猁顺应他的心意,从第一形态转换成了第二形态,他的四肢一点点被拉长,脊背向后拱起,眨眼间便变出了一个成年男性的模样。 原本皮毛花色繁多的猞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黑衣黑裤的成年男性。 猞猁有些不太好意思,他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不对,他不是第一次在祁云面前恢复第二形态! 还有之前他伪装成自己家长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少,我们这边居然出了密切接触者,害怕,我打不了疫苗,很害怕了QAQ。 第111章 家里人。 猞猁身形倏地僵硬。 他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祁云呢? 暴露自己的后果, 极有可能是祁云的疏远和戒备。 猞猁不敢回头了。他生怕被祁云认出来,只能寄希望于祁云不记得他的第二形态。 ……怎么可能不记得,小王子的记性很好, 见过的人不论过了多久,他都能说出第一次见时对方穿的衣服。 这还是猞猁偶然间发现的。 祁云表现出来得过于无害, 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天真小笨蛋,以至于很少会有人去探究他是否真的是个小笨蛋。 猞猁属于大部分人当中。 他垂着头, 目光局限在自己的脚背上, 偶尔鼓足勇气朝祁云那边看一眼,张了张嘴, 想要说话,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云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 猞猁心头漫上些许恐慌, 这种惊恐像只手般的牢牢将他攥紧, 稍一用力他便会粉身碎骨,成为一滩鲜红的肉泥。 “哇——崽崽的第二形态好好看呀!” 猞猁视线范围内走进两只脚,额前的头发被轻轻撇开,“就是头发有点太长了, 这样会遮住眼睛的, 会很不舒服呀,等一会儿让家务机器人帮你把它剪短一点可以吗?” 他说的话再正常不过。 却如雷贯耳。 猞猁近乎于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祁云, 灰黑的眸子里,星星被乌云掩埋。 “……祁老师?”他轻声道:“你觉得我……” 猞猁突兀停顿下来。 小王子大大方方地点头, “对呀, 我的崽崽就是最好看的嘛。” 他没认出来。 也是,祁云的记性好是好, 却从不用来记不重要的事, “猞猁不负责任的家长”约莫也被他归类在了这里头。 塞西尔松了口气。 豹猫用力冷哼, 哼哼唧唧道:“什么眼睛嘛真的是,他哪里好看?哪里都不好看,还没有豹豹好看,丑八怪秃毛猫,比维安那只短毛猫长得还丑。” 塞西尔又提了一口气。 雪豹及时把说话不经脑子的小猫咪拎走,低声笑道:“乔乔的意思是,觉得我好看?” 乔伊斯抬起猫脑袋,仔细端详了下他的长相,旋即点头。 “好看,就比我差了那么一丢丢。” 他用迷你版的爪爪叠在一起,比了个很小的距离。 他这么一打岔,小猫咪被吸引走注意力,塞西尔才能再次松气。 “祁老师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出门之前我去剪头发。” 说完,猞猁很没安全感地确认道:“祁老师真的觉得,我剪了头发要好一点么?” 大抵猫都是这样,不仅不喜欢洗澡,还不喜欢剪毛。 小王子眨眨眼,忽地笑了。 “崽崽不用问我呀,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父母,更何况,哪怕是你的父母,也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生活和你想做的事。” “——更何况现在我还不是你的老师了,除了师生关系,我们之间可以做朋友嘛。” 猞猁立马小声道:“那不剪了。” 祁云点头,“好呀好呀,我觉得都很好看,不过这样遮着头发会不舒服。”他认真想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发卡,“用发卡把刘海别上去就好了。” 猞猁接过来却没用,在手心攥了两秒,选择收进存放机甲专用的空间。落魄前,他也是一名军人,帝国军人悉数配有帝国发放的随身空间用以装机甲。 他舍不得用。 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不及自己高的祁云面前,却低垂着头,仿佛他才是小孩儿一般。 ——这代表着,他对面前人有着绝对的信任。 小王子不解道:“怎么收起来了?头发怎么办?” “噗”的一声,原地站着的男人复又变成了那只怀抱大小的猞猁,“变成猞猁就好了。” “诶?”祁云恍然,“崽崽原来喜欢第一形态呀,那就不用担心头发的事情了。” 不过…… 小王子看了眼他身上杂乱无章的毛毛。 艾莉丝给他的那份饲养指南上,有提到关于宠物理发的细则。 是不是应该带崽崽们去理个发了? 小王子认真揣摩起来,他看了眼几个崽崽,惊奇地发现,从自己第一次见他们起,到现在,崽崽们身上的毛发长度似乎便没有变过,维持在最好的长度和形状。 也是,崽崽们毕竟不是真的猫猫。 祁云抛开这个想法,目光望向终端光屏。 “路,帮我问问纪女士,我最近都有时间,什么时候我们约个地方见一面。” 消息发出去后两小时,祁云便收到了纪曼女士的消息。 “今天或明天下午三点,星光餐厅顶楼66号桌,您有时间我随时奉陪。” 祁云道:“今天下午吧,早点解决要好一点。” 路温和道:“好的,信息已发送。” 雪豹适时问道:“祁老师打算答应她了?” “还没想好,等见了面谈谈应该会更清楚一些。”话罢,他高高兴兴地上了楼,去换衣服。 留下一客厅心思各异的崽崽们。 . 祁云找衣服时,房门被敲了敲,进来的是雪豹。 “祁老师。”他唤了声。 祁云从衣柜里抬头,“豹豹?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想着离三点还早,来找祁老师聊聊。”雪豹道,态度温柔,仿佛一个正在对待还未长大小辈的长辈。 时间的确还早。 祁云放下手中的衣服,在沙发上坐下,“怎么了?豹豹看起来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想问问祁老师,——为什么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雪豹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可这种温和经由翻译器这么一翻译,便变得格外强硬,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 小王子眨了眨眼,眸中一片明朗朗的干净。 像太阳底下的朝阳花,永远朝气蓬勃、旺盛、干净而明朗。 雪豹心头却有一丝怪异弥漫开。 祁云消失了一个月,再回来时,身上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这种不同教他变得有些许陌生,站在雪豹面前的仿佛是另外一人,而不是他所认识的祁老师。 甚至于。 雪豹有些时候都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了。 他以前很好懂,不论什么情绪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一看便知,现在却不是这样的。 他变得像一汪有些温柔,却又不失活泼热闹的海般,变幻莫赫拉测。 祁云收脚,手抱住了自己的小腿,下颔搭在膝盖上。 “豹豹指的是,崽崽人形态的事吗?” “嗯。”雪豹道:“我很少会管别人的事,只是这次比较特殊。出于好奇,我才会来询问祁老师。” 小王子鼓了下面颊。 “因为崽崽不是故意骗我的呀,他也很紧张,我能感受到他在害怕。我姐姐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善恶也并非是这么分明,我的世界不能是非黑即白的,我得明白凡事都有两面性,也得学着去分辨一件事。” 小王子顿了下,微垂头,眼角那滴鲜红的朱砂痣隐隐有含苞待放之姿。 仿佛一粒种子,经历雨露日光后,在泥土里跃跃欲试,下一瞬便会冲破泥土萌发生机。 “其实我以前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不过我最近好像隐约明白了一点。”他道:“猞猁不是有意瞒着我的,你们也一样,虽然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但那得看原因。” “——更何况,我想崽崽因为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被我发现他的小秘密。这样会很累的。” 祁云抬头看向雪豹,眼里有认真:“我希望崽崽能够对我没有隐瞒,但我更希望他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雪豹同他对视。 “而且,崽崽太敷衍了,撒谎一点也不走心。他的档案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父母已经和他解除了父子关系。再加上他的全名是:塞西尔·格纳。他连随便编个别的姓都不愿意。”祁云小小声嘟囔道。 “他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雪豹仍旧看着他。 他之前似乎漏了一句话,祁云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可他终归还是他,不论他走出去多远,他的心永远不会变。 雪豹歪着头眯起眼笑了,这在猫科动物里,是一个代表友好的姿态。 “我明白了。——其实我也有些秘密没有告诉祁老师。” 祁云眨眨眼,眼里的星星跟着忽闪,“诶,是这样吗?” “对呀。” 雪豹难得学着他欢快的语气。 小王子道:“可是所有崽崽里面,只有豹豹最藏不住秘密。豹豹想要藏起来的小秘密,全部写在眼睛里啦,连我都能看得出来。” 雪豹失笑,“是么?我倒是从来没注意。” “好了,不打扰祁老师换衣服了,我先下去了,乔伊斯铁定又在欺负小狮子了。” 雪豹动作轻柔合上房门,嗓音含笑:“偷听到自己想听的了吗?” 二楼走廊阴影处悄无声息迈出一只爪子,踩在了光影的边界处。 “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雪豹仍然是笑着的,他是所有人眼中公认的好脾气,仿佛永远也不会生气一般,不管发生什么也是笑眯眯的,像团任人拿捏的软面团。 却极少有人知晓,这团软绵绵的面团里头,藏着数不清的钢针。 这份强硬从未展露出来。 只有当别人触碰到他的逆鳞时才会有所暴露。 暗处的猫抬眸,阴影中显出了一双深蓝色的瞳孔。 秦戈见过雪豹。 雪豹今年二十五岁。 没被游家抛弃前,他曾在战场上隐瞒身份待过五年。军中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只有一个:天妒英才。 他堪称是整个军团中的佼佼者。 秦戈没在这个行列之中,他早就脱离了这个行列,但他所有的下属都是从这里选出来的,包括断尾的林右。 雪豹很厉害。 参军的短短五年内,他单枪匹马歼灭了敌军最重要的队伍之一。 只可惜天生体弱,体质评级只有E,从娘胎里生下来便带底子不好,虽不像白虎那样三天两头生病,却也不适合参军。 战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核辐射,常年待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雪豹的身体愈发虚弱。 直至被敌军的辐射光线正面击中。 ……如果不是因为这,林右的位置应该有两个人。 他被迫退出战场回到家族,却发现家族有了新的继承者,他作为嫡出的长子,却是被最先放弃的。 只因为,游家不需要一个废人族长。 游家心狠,免除他继承者的身份不够,还将他从游家赶了出来。甚至于消除了他的存在,以至于各类档案上,他的名字都是:阿远。 秦戈还记得他的真名是什么。 ——游玉远。 这位天妒英才、险些因体弱而英年早逝的天才。 秦戈的目光同他在空中交错、擦肩而过。 偷听的是他,道歉的却是雪豹。 他走到门口,软蓬蓬的毛尾巴擦着雪豹过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也是特殊人种这件事?他现在有翻译器,保不齐那天乔伊斯不舒服,把这些事全抖出来。”雪豹温声道。 秦戈推门的爪爪一顿。 雪豹接着道:“有些情况下,坦白反而是最优解。谎话和气球是一样的,越来越大,终有一天是会破的。” 秦戈把门推开一条缝,借着身形苗条,“滋溜”一下钻了进去,毛尾巴顺势关上门。 雪豹无奈地摇摇头。 他是认真在给出自己的建议,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 猞猁也是,吉祥也是。 算了,横竖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听与不听,同他也没什么关系。 “吉祥,你怎么进来啦?” 白猫顺着床单爬上去,跳进他怀里仰头望着他。 “你想好了吗?”翻译器里传来秦戈的询问。 见着他,小王子还蛮高兴,捏捏他的爪子,“什么呀?” “要加入纪曼团队这件事。” “考虑好了,当老师这一块,我不是专业的,没法教给崽崽们太多东西。还是不要耽搁他们了,我应该发挥我的长处。既然这位纪曼女士需要我,那我先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白猫的胡须抖了抖,三瓣嘴中吐出软绵绵的喵喵声。 “你想好便去做。不管怎样,我总会支持你的。” 祁云闻言,心里登时一阵暖流,暖融融的气息流淌到他的心间,让他控制不住高兴起来。 “吉祥对我真好。我实在是太喜欢吉祥啦!” 白猫的目光在他面上探寻,自他眉眼到他下颔,一寸寸地看着,仿佛他正在用手摸索这张脸一般。 他突然开始思考一件事。 艾莉丝说的话,兴许是真的。相差无几的话,雪豹方才也对他说了。 他应该坦白吗? 还是说,他要继续隐瞒下去。可是祁云说,他不喜欢别人欺骗他。 可不说的话。 祁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他的心意,更没有可能喜欢上他。 秦戈从未这么纠结过。 “说起来,吉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那天为什么叫我小云?你之前明明和豹豹他们一样,是叫我祁老师的呀。” 不等他想清楚,祁云开口问道。 秦戈一顿。 “……我不是你的学生。我是你的……猫。” 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秦戈想让祁云知道这一点,这样祁云才能把他们分开。 祁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耶,吉祥说得对!你不是我的崽崽,你明明是我的猫猫嘛,本来就不应该叫我祁老师的。” “那,你准我那么叫你吗?——小云?” 秦戈的爪爪微微用力,踩上了他的衣领,指甲尖甚至探出来一点。 小王子点头。 当然好哇! 又不是特别重要的称呼,为什么不让他的猫猫叫? 小王子想,吉祥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嘛。 毕竟吉祥可是最特殊的一个,这是他唯一的猫猫。 祁云想着,心里下了个决定。 他要把吉祥带回海底。 至于哥哥会不会同意这件事…… 嗨呀,反正哥哥也不知道,鱼鱼先斩后奏也不是第一次了,等哥哥知道早都晚啦。 他的小锦囊里正好可以放活物。 瞒天过海计——可行! 到时候大不了跟哥哥撒撒娇,实在不行去找姐姐耍无赖也不是不可以嘛。 吉祥,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小王子悄悄觑一眼白猫,掌心按揉着猫猫身上柔软的背毛,被这柔软的触感幸福得心里直冒泡泡。 既然决定带猫猫去了,那有些事,可以提前告诉吉祥。 “吉祥,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小王子俯身凑近秦戈,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我一直在等我的家里人。” 秦戈微楞。 什么……家里人? 他怎么从没听祁云说过,他不是孤儿吗?为什么还会有家里人? 祁云捏着他其中一只小耳朵,呼出的热气悉数洒在了他耳上,猫耳朵内那层细小的绒毛变得湿润起来,有些痒痒的。 这股子痒意顺着秦戈的耳廓一路延伸至爪。 “我有家里人的,我的哥哥姐姐在找我。消失的这一个月里,我哪儿也没去,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现在我在动哥哥姐姐找到我。” 祁云声音无疑是好听的,虽然语气词很多,但却字正腔圆,这段话里的每个字他都能听得懂。 可偏偏组合在一起,教他生锈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祁云的哥哥姐姐要来找他? 那他,是不是又要离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上将:真的喊什么都可以? 喊老婆。(小声.jpg) 今天短短被关起来了,中长出来了!争取解救长长出来! 第112章 你好。 祁云自顾自道:“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接我, 不过应该没有多久了。” 小王子有些高兴。 “到时候,我带你去我的住处,我的住处可大了, 你想住在哪里都没有问题。” “我……不想去。” 秦戈道。 翻译器里传来无机质的嗓音。 祁云一顿,高兴的神情渐渐变得委屈起来, 面上还有些茫然,“为什么?吉祥不想跟我去我家看看嘛?” 他一个人兴冲冲地计划了这么久, 吉祥却告诉他, 自己不想去。 小王子懵了。 怀里的猫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大腿上,梅花形状的肉垫踩着祁云的一截衣角, 他抬头, 海般的深邃的瞳孔带上几分冰凌凌的薄凉, 像初冬降下的第一场雪, 有些许凉,却稍纵即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我不想去。” 他伸出爪子,抱住了祁云细细的手腕, “你为什么……不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亲口所说, 不会再抛弃我。会永远停留在我身边,你想又一次食言吗?” 面对白猫的质问, 小王子哑口无言。 他想的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猫猫带走。偏偏吉祥现在不愿意了, 不想跟他走了, 想让他留下来。 可是他不能留下来的呀。 海底有他的亲人,有他无法割舍的一切。 更何况, 人鱼是不能离开大海, 来到岸上的。平民如果想离开海底, 须得自愿放弃自己的尾巴,换一双腿上岸。 而皇室如若想离开海洋。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皇室自出生起便与普通人彻底分离开,他们属于这片漫无边际的大海,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也不是没有皇室放弃身份离开这片海。 祁云记忆中,有一位皇室的哥哥便做出了这个选择。他以为他能摒弃人鱼这个身份,来到岸上同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其实不然。 他的身躯仍然流淌着皇室的血。 他仍然拥有皇室的能力、仍然被海神所承认、仍然可以变换出鱼尾。 人鱼天生属于海洋。 没有谁会放弃人鱼的身份,选择当一个弱小的普通人类。 小王子记事起,那位哥哥每年都要回到海底,海底现在还有他培育的海之花。他才会被海神所承认,而不被海神所承认的人鱼…… 是无法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换言之,祁云是没有办法一直待在陆地上的。 他总有一天会回到海底。 可是,猫猫不愿意跟他回到海底。 小王子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猫猫会不愿意和自己回家。 “为什么……吉祥,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小王子心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忍不住问道。 秦戈望着他,目光是罕见的平静。 “没有为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能骗我,你说过的。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抛下我。” 小王子低头,情绪难得变得低沉起来。 他楠楠自语道:“你不愿意跟我回家……为什么呀吉祥,我没有想要丢下你的,我只是、只是……想带你回家。”他眼眶里氤氲出淡淡的雾气,心里的委屈几乎要忍不住了。 “吉祥……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走,是因为你在这里有朋友吗?我知道的这样会很自私,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我也不想让你离开我。” 小王子快难过哭了。 他的猫猫不想和他在一起…… 这种感觉…… 小王子顿了顿。 这不就和他当时抛下吉祥回家时,吉祥的感觉一样吗? 他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转而观察起布偶的情况来。 白猫尾巴扬起一半,尾端下垂,带了点奶茶色的尾巴尖指着他的大腿,呈现出一个弯钩的形状。耳朵尖半耸拉着,身上大半的毛毛都炸了起来,瞳孔颜色变得比之前更深了许多,里头的一道竖线被周围的颜色对比的有些不太明显。 种种特征加起来,穿搭出一种信息。 他的猫猫生气了。 小王子恍然大悟。 说起来,这还是吉祥第二次对他生气。 第一次时,是因为他不顾自己的安全,便跑去车流中追逃跑的吉祥时。当时,猫猫虽然和他回去了,表面看上去也没什么,可小王子是能感受到的,他的猫猫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在生他的气。 而现在,他遇见了第二次。 祁云抽抽鼻子,小声问道:“吉祥,你是不是……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秦戈没说话,一味盯着他看。 小王子霎时便懂了,环抱起腿上的白猫,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去蹭白猫的小胡须,须须蹭在脸上痒痒的,教小王子心里也痒痒的,眼泪不知不觉间消散。 “吉祥真的生我气了?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是怨我没有早点告诉你,还是怨我其他的?” 白猫往反方向退了退,破天荒地拒绝起他的接触来。 祁云厚着脸皮把他抱近,“对不起嘛吉祥,你跟我说我做错了什么,我改,我不是故意的。” 他哄了半晌,白猫才肯接受他的亲近,猫脑袋靠在他的脖颈处,叫声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我以为,你想再次丢下我。” 秦戈抿唇。 如果祁云真的再次丢下他……他会做什么? 秦戈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断飙升的数值已经不容许他再被抛下一次。 再来一次,他极有可能会死。 祁云慌忙解释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抛下过你,哥哥姐姐找到我就会接我回家,到时候我肯定会带着你一起回去,他们来接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秦戈沉默。 “只能有我。” 他顿了下,语气凶巴巴地补充道:“外面那几只猫一只也不准带上。乔伊斯也不行,你家、你的房间只有我能睡。今天晚上简世期如果来找你,还想跟你睡,你要把他赶出去,我不想别人和你躺在一起。” 前面都还好,小王子可以不经思考就答应下来。 只是这后面。 他这样做小狮子会伤心的呀,他不想猫猫生气,却也不想让崽崽们伤心。 秦戈快被他气死了。 明明只有一只猫,却搞得像是养了一屋子猫一样。 偏偏祁云也不舍得拒绝。 他搂紧祁云,语气凶恶,“不管,总之就是不准,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我才是你唯一的猫猫,你不听我的,晚上我……” 秦戈一顿。 晚上他要怎么样?不和祁云睡?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再说了,他不在,某只猫东西还不得趁虚而入,抢占了他的位置? 他有什么能威胁到祁云的? 不给祁云抱、亲、吸?那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威胁祁云不和他回家,让他担惊受怕。这种事秦戈做不出来,他永远不会拒绝祁云,也不会对祁云撒任何除了善意的谎言之外的谎。 秦戈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可以威胁祁云的点了。 良久,他认真而严肃地开口道:“如果你不能做到的话,以后我就不给你揉我的肉垫了。” 小王子:“……” 晴天霹雳!!! QAQ怎么办?!他既不想拒绝崽崽,也不愿意失去揉小肉垫的机会。 吉祥和崽崽相互吃醋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两全之法? 夹在中间太难了QAQ! 鱼鱼愁得鳞片都要掉光了。 祁云含含糊糊掠过这件事,小声道:“和纪曼女士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先换衣服,等和她讨好之后再说,好不好嘛。” “不好。”秦戈半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 小王子:“……” 鱼生艰难.jpg。 祁云委屈巴巴道:“吉祥,就这一次嘛。” 秦戈摇头,俨然演出了一副恃宠而骄小猫咪的模样,看向祁云的目光透出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祁云太实诚了,撒谎骗他都不会。 好歹装一装、哄他两句也好啊。 偏偏祁云不会骗他。 秦戈只能通过一些,从某只真正恃宠而骄的小猫咪手里学来的一点小手段,来威逼利诱了。 他微低下头,猫脸旁的小胡须抖啊抖,看上去仿佛是被气的。身上的毛毛也悄然炸开了,尾巴不安分地来回摆动。 “要么拒绝他们,要么以后都别碰我的肉垫了。——云云,你想怎么选?” 小王子:“……” QAQ他可不可以一个都不选? 为什么一定要逼他选一个出来嘛,他就不能崽崽和猫猫都要? 小王子着实苦恼,唇瓣张张合合半晌,最终沮丧地一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戈用余光悄悄看了好半晌。 几秒后,他突然惊觉,自己现在像个即将被抛弃的怨妇一样,逼迫已经变心的花心丈夫做出保证,从今以后只爱他一个人,不然就天打五雷轰顶的那种。 秦戈:“……” 和猞猁在一起待得久了,被玻璃心影响到了。 他才不是什么玻璃心,他的第二形态好歹也是帝国史上最年轻的上将,他还是要脸的。 思及此,秦戈收了一定要问个清楚的心思,含着些郁气小声道:“算了,我说笑的。” 祁云先是猛松了口气,而后悄悄往他这边瞄了一眼。 白猫举起来的尾巴还没放松下去,显然是没消气。那为什么说算了? 吉祥不想让他为难。 祁云心里一片融融暖意,重重亲了几下他的额头,捏住他一只粉嫩嫩的肉垫道:“虽然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会拒绝小狮子他们和我一起睡的请求。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一生只会有你这只猫,也永远不会再抛下你。” 这句保证小王子说过很多遍了。 每次都是这样不厌其烦。 吉祥一直没有安全感,不光他,崽崽们也很没有安全感。先天因素加上后天环境的影响,导致了他们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没有安全感,总在担惊受怕。 害怕黑暗中出现的一缕光会消失、害怕那些对自己而言意味着“好”的东西被抢走、害怕自己不能达到别人的期待…… 不过没关系呀。 他们没有安全感,小王子便给他们安全感。 吉祥不想让他走,他便真的不走。 这些崽崽不是外人,都是他的学生,同时也是他的弟弟们。 祁云从这只爪子的小肉垫亲到那只爪子去,感觉自己鼻腔里都是秦戈身上的味道时方才停下。 “吉祥,你站在这里待着,我换洗下衣服,等我换完了衣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我之前听旅游站的小姐姐说,晨光餐厅的菜品是整个星球顶尖的美味,同时为止也很难订,预约已经到了明年。” 祁云解开外套、脱下袖子,“没想到这次能够借这位纪曼女士的光,进去走一遭。即使最后没有谈成,这一趟出乎也值得。” 秦戈低着头,两只猫爪翻过来平靠在被罩上,左右端详起来。 祁云喜欢亲他的右手。 他右边的肉垫究竟比左边的差在哪里? 小孩儿的心思还真难猜。 秦戈不解的目光对上了一片奶白,动作骤然一僵。祁云背对他在换衣服,外套挂在了臂弯处,里头穿着的是件随便套上去的卫衣。 他两手憋扯着卫衣往外。 于是腰部便露出了一小块雪白的肌肤,牛奶一般,却比牛奶还要丝滑,一点瑕疵也没有。甚至白得太过触目惊心,微微反着窗外的光,更加显得刺眼起来。 秦戈只看了一眼便飞快收回视线。 从前祁云不知道帝国有特殊人种时,洗澡换衣服从来不避着几只猫猫,从来都是几只猫猫避着他。 现在他知道了,仍然没当回事。 他心里本能认为猫猫形态的人也是猫猫,更何况还是在读幼儿园的猫猫。 更不要说秦戈这只普普通通的、捡来的流浪猫了。 只可惜他想错了。 所有猫里面,他最应该避着的便是秦戈。 其他猫猫喜欢祁云,一部分原因是因着他身上天然的亲和力,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祁云像个蠢呼呼的小太阳,蛮不讲理地闯进这间院子,在他们身边发光发热,将他们从阴暗处拖到光明下。 他们喜欢祁云。 这更像是缺什么补什么一般,缺了阳光,所以拼命地想要去补回。 只有秦戈不同。 他不稀罕光,他很久之前见过光的模样,没什么特别的。他喜欢的不是气运身上的光,而是祁云这个人本身。 不论他是不是那一缕至关重要的光。 哪怕祁云是另一处黑暗,他也要跟着他。 秦戈想:他得开始考虑,要怎么跟祁云摊牌,才不会吓到他。 他挺喜欢吉祥的。 也挺喜欢好心人的。 两者合在一起,会不会是双倍的喜欢? 秦戈表演了一个白日做梦,梦完回魂,祁云已经换好了衣服,带着他坐上前往晨光餐厅的车。 . 时间逐渐接近三点。 祁云在三点差一刻时到了餐厅,按照消息上所说进了楼上的包间。 包间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约莫就是祁云要见的人。 这位纪曼女士看着不年轻了,长发在后脑勺盘了起来。鬓边生了一点的碎发,眼角偶有两条鱼尾纹,保养得很好,面上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听见声音,她未语先笑道:“您好,我是纪曼。”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困.jpg。 第113章 在乎。 祁云落座。 “你好。” 纪曼弯了下眼睛, 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起来,“想必你就是小明跟我说的祁云老师了,对吧?没想到你看着这么年轻。” 她的目光落到祁云怀中。 小王子把怀里睡着的白猫抱紧了一点, “嗯,是我。——抱歉, 它离不开我,我只好带他出来了。” 纪曼摆摆手道:“没关系, 我家里也养了只很可爱的小兔子, 能理解你的心情。” 话罢,她将点单台调出来, “先点菜吧, 祁先生想吃什么便点些什么吧, 我们边吃边谈。” “好呀。”祁云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请我吃饭。” 纪曼道:“应该的。” 她看也没看祁云点的是什么, 直接提交了菜单,双手放在桌面上搭成了塔状。 “您应该已经知道我约您来的目的了,那我开门见山、有事说事,争取在上餐前讨完。” 纪曼抬了下圆框眼镜, 她身上有股很温柔的气质, 却不全然是无害的,反而在温柔中透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刚强来, 教人一见她便心生好感。 祁云点头。 “你想邀请我加入你们的医疗团队。唔,在这之前, 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我没有受到过正统的培训,也没有资格证书, 包括我的能力能够催生高阶植物这一点, 我也是一知半解, 甚至于特殊人种的狂躁症这件事,我也是外交几天前才知道的。” 小王子诚实道:“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你们,也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加入你们的团队。” 纪曼笑了。 “恕我冒昧,祁先生应该还没有成年吧?如果是这样,我厚着脸皮勉强算是祁先生的长辈。” 纪曼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说话的语速也是恰到好处的,听着让人很舒服。 “祁先生也可以不那么拘谨,把我当成一个不太熟悉的长辈,或是朋友。——你是个天才,而天才往往在越小的时候,能够爆发出的潜力越大。你身上有股很独特的气息,这股气息对自然具有极强的亲和力,我以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这股亲和力比我见到过的所有人都要高。” “动物、植物归于自然,人类也归于自然。特殊人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拥有了自然的馈赠。治愈师也同样。而你,仿佛生来便是自然。” 祁云眨眨眼,眸中泄出一丝疑惑。 “我有一点没听懂。” 纪曼没有不耐,用更简单的方式来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话,旋即道:“做治愈师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这个职业唯一的门槛便是天赋,对植物的自然之力的天赋,有的人出生便拥有,而有的人则是在后天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 “可以说,在这一行,天赋决定一切。” “你恰恰拥有别人这一辈子,整整三百年都望尘莫及的天赋。” 纪曼温和道:“我的官方名称是皇室医疗队的队长兼首席治愈师,但在我看来,祁先生的天赋远超于我。” 小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在纠结,要不要自己会选择前来的原因告诉纪曼。 怎么办,他不是很会撒谎,要不还是直说吧,姐姐说过,诚实是陆地上的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第一要素。 “其实……”祁云有些不太好意思,“我答应你的邀约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我的几个弟弟在精神方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之所以前来,是想着,进入你的团队之后可以学习该怎么治愈抚慰狂躁的精神,治好我的弟弟们。” 纪曼恍然。 “原来是这样啊。”她乐道:“那岂不是正好。我申请成立白日医疗队的原因,正是为了治愈帝国的特殊人种。” 祁云道:“我是有别的目的的。你不会不高兴吗?觉得我是在利用你们?” “怎么会呢?” 纪曼的唇角弯了起来,眸中是深藏不露的笑意,“你只需要在治愈好你的弟弟们后,花上一点时间,来帮助我们治愈其他的病人。” “我们团队的资薪和福利都很好的,个人绩效另算。队内禁止品行不端和争强好斗,团队关系和谐,不排斥外来人员、打压新人。” 纪曼一点点抛出诱饵。 小王子有点被吸引到了。 纪曼话毕,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祁云的面色,又道:“而且队内成员的家属是可以直接到总部接受治愈的,如果只是普通的精神狂躁,我可以保证,白日医疗队会把他们完全治好。” 祁云眼睛倏地便亮了。 “真的吗?” 纪曼点头。 祁云不犹豫了,既然能帮到崽崽们,那怎样都好。 “好吧,我答应你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家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等我家里人出来寻我回去后,我可能便得申请辞职了,合同我可以签短期的吗?” 闻言,纪曼面上浮出一丝惋惜,不甘心道:“祁先生回家后也可以在自己的星球继续工作,我们在很多地方都有分公司。祁先生如果想把家里人接来主星,我手里头有点关系,迁个户口还是可以的。” 祁云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我必须得回家去。” 纪曼又劝了几句,见真的劝不动,也只能歇了心思,转而道: “合同我稍后会发到祁先生的终端上。祁先生可以自由选择入职,我们会有入职培训,您的培训将会由我亲自来安排。” 祁云弯唇,“谢谢,麻烦你了。” 送餐机器人陆陆续续将餐点送上来,小王子摇了摇怀里团成猫猫球的白猫,后者不太乐意地甩了下尾巴,钻进他外套里接着睡了。 祁云本来打算带他来吃东西的,结果他半路睡着了。 没办法,只好改天再带猫猫来一趟了。 纪曼的目光掠过餐桌,看了眼他口袋里的猫, “说起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只猫还挺眼熟的。”纪曼似是突然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酒杯,同祁云道:“说起来我之前接触过的一个客户……” 她顿了顿,又道:“家里就养了只差不多的白猫。” 小王子一顿。 吉祥刚好是只被主人虐待后、忍无可忍逃出来的流浪猫。 纪曼口中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吉祥的前主人吧? 小王子心里头骤然升腾起危机感和警惕,不动声色把大口袋的拉链拉上大半,没出声。 好在纪曼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接下来的这顿饭祁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偷偷看一眼纪曼。 低头看一眼吉祥。 再看一眼纪曼。 再看一眼吉祥。 …… 吉祥的前主人会不会像小鸟班那只不讲道理的小鸟一样,认为是他偷走了吉祥呀? 说不定还有更坏的事,他会把吉祥强行要回去……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捡到的,就是他的了! 才不要给别人,更何况那个人是个超级坏蛋!他居然舍得虐待吉祥这么可爱的毛绒绒! 简直不是人!天理不容!鱼鱼看了都生气! 鱼鱼看了都想把他抓起来喂鲨鱼的程度! 小王子被自己脑补弄得气哼哼,小气吧啦地抱紧自己的猫。 才不管是被丢下的还是主动逃出来的,反正是他的猫猫,谁来要也不行,哪怕是哥哥也不可能把他们两个分开。 小王子气鼓鼓地哼了声。 他越想越气,差点吃不下餐后小甜点,余光瞥到什么,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投过去。 那是包厢里的影视屏幕,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屏幕被静音了,祁云不认识上面的字幕。看了两眼不感兴趣,正要收回视线,画面在此时一转,屏幕上猝不及防出现了一片浅红色的鱼鳞。 小王子一顿。 他微眯眼,认真打量着屏幕上的鱼鳞。 那是片浅红色的扇形鳞片,在微暗的环境中仿佛珍珠一般发着淡淡的光辉,摄影飞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了这块鳞片,从不同的角度来看,每个方向折射出的光线都是不一样,却有一个相同点——美极了。 这片鳞片美得可以被称之为如梦似幻。 祁云心里一个咯噔。 救、救命啊!!! 那是他的鱼鳞!!!!!!他的!!!!!他的鳞片啊!!!!!!!!!!! 为什么他的鳞片会出现在电视上? 夭寿了!!!他的鳞片居然会被摄影机发现,完了完了,他们应该不可能顺着这块鳞片找到他的吧? 怎么会这样QAQ! 他的鳞片不会被外物给挂下来,只有自然脱落,不过他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掉鳞片了呀! QAQ为什么会有人捡到他的鳞片! 小王子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对面的纪曼。 纪曼掉的餐前汤正是一道鱼汤。 一瞬间,小王子脑子里飞快冒出了许多道菜名。 红烧鱼、清蒸鱼、烤鱼、油炸小鱼、鱼肉包子、鱼肉罐头、鱼肉丸子…… QAQ!!! 小王子险些拔腿就跑,勉强把自己控制住了。 不行!不能跑! 跑了更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就真的要变成清蒸鱼鱼了QAQ! 万一情况更坏一点,把他切成小鱼片片怎么办?! 不仅死无全尸还比五马分尸更惨!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墙上的内嵌屏幕,纪曼也注意到了,语音控制打开音量,边道:“看不出来祁先生还挺喜欢看新闻?” “没……”祁云勉强道:“只是觉得这块鳞片很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纪曼的目光也跟着投向屏幕。 此时画面又是一转,出现了一个略有些拘谨的中年女人。 收声球飞到了她的身边,女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响起,“您好,杨女士,请问您是在哪儿发现这枚鳞片的?” 中年女人清了下嗓子,有些怯道:“是在我们家郊外的河边,我去、我去洗衣服的时候捡到的,我以为是什么大鱼的鳞片,看还挺好看的,就顺手把它捡回家了,后来看电视上有个鉴宝节目,我家小孩儿怂恿我拿来看看,我心里一想,这东西看着还挺好看的,应该值不少钱,够我们家吃顿好的也行,就拿来看看了。” 女主持人道:“您当时是不知道她的价值对吗?” “我一个粗人,哪儿懂得这么多撒。” “那您可真是捡到宝了,帝国博物馆的馆长得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帝国一级生物研究所的所长对这枚鳞片也颇感兴趣。”女主持人话音一转,道:“这枚鳞片目前已经被送去检验了,得出的检验报告很特殊,据这方面的专家王润博士所说,鳞片里蕴含了巨大的力量。如果真有这样的生物,它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个星球,如有民众捡到类似鳞片,请送到研究所来,我们会予以不菲的赏金。” 后面的话小王子没怎么听,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问纪曼。 “博物馆我知道是什么,只是,生物研究所是什么啊?他们要这块鳞片做什么?” 纪曼解释道:“顾名思义,生研所是研究各种来历不明的生物的,生研所的权限很高,很多被打捞、挖掘出的文物中,他们都享有第一选择权。” 纪曼笑了下。 “说起来也让人啼笑皆非,每次有类似物件被找到时,帝博馆馆长和生研所所长都会为了物品的归属吵起来,一个觉得这是古董,应该归帝博馆,用以展览和收藏,另一个觉得这是具有重大研究价值的东西,应该归生研所。” 小王子对这种趣闻不感兴趣,这番话在他耳朵里只有一个意思。 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 在被做成生鱼片之前,他很可能会被帝博馆和生研所争抢。 去帝博馆会被当成展览品。 去生研所被切开研究。 这两种比起被做成生鱼片而言,完全没区别嘛! 都是超级惨的QAQ! 到时候哥哥姐姐看到的,就不是他们的宝贝云云了,而是一大盘新鲜出炉的生鱼片+被切成块块研究的尸体+被存起来的展览品!!! 这简直是恐怖故事嘛! 小王子快哭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惨? 鱼鱼惨惨QAQ。 哥哥姐姐还是快点找到他好了。 一顿饭吃得小王子心惊肉跳,总感觉纪曼喝的不是普通的鱼汤。 特别当他还知道了,那位捡到他鳞片的杨女士目前暂居在主星,电视台给她安排的酒店离小王子的住处还很近。 超级近! 只有五条街那么近! 杨女士是见过他的,要是对方认出来他,把这件事说出来。生研所和帝博馆说不定就要盯上他了。 祁云这么一想。 感觉遍地是坑。 临走时,纪曼开口道:“对了,祁先生,一周后帝国电视台有一个访谈节目,访谈内容是白日医疗队的新生治愈师们。” “还请祁先生到时候把时间空出来。”她顿了顿,面露歉意,“抱歉之前没有跟你说,帝国电视台和我们签了合约,祁先生入职后也在合约范围内。” 小王子在心里抱着鱼尾巴一盘算。 上电视等于会被很多人看见,会被很多人看见等于被发现的风险变大,风险变大等于会被做成生鱼片。 完了。 祁云心里一片哇凉哇凉的,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他小小声道:“可不可以,不去呀……” 他的声音太小了,纪曼有些没听见,询问道:“祁先生说什么?” 小王子焉巴巴地道:“没什么。” 他加入白日医疗队的目的不纯,纪曼女士非但没有介意,反而还欣然应允,甚至还答应了他只签短期合同的请求。 他也不能让纪曼太过为难才对。 不去算是违约,违约会给很多人添麻烦的。 大不了、大不了小王子豁出去了! 反正只是上个节目而已,不可能这么巧就被杨女士认出来的。再说了,认出来也没什么,杨女士又没有读心术,不知道那是他的鳞片。 小王子心情沉重地上了车。 路程到一半时,他怀里的白猫醒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爬出来,脑袋靠在祁云手上。 “准备回家了?”他问。 小王子点点头。 秦戈满意地一点头。 定时炸/弹又怎么样,只要不让她爆,还不是平安无事。他竖起踩在祁云腿上的小山竹,拨拉着自己的小爪爪一盘算。 幼儿园恢复上学,家里的几只猫猫在他们走之前已经被祁云送回了幼儿园。 现在家里只有他一只猫了。 一只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猫爬架全归他、小鱼干全归他、床全归他……祁云也全归他! 秦戈眼睛亮了亮。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前·帝国上将·现·白莲猫秦戈一本满足地抱紧了祁云的手臂。 一只猫就是好。 差掉忍不住想嘿一声。 “吉祥,晚餐你想吃什么呀?我刚刚已经吃过了,现在好饱,你还没有吃东西?” 小王子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皮。 秦戈很给面子地报了一长串菜单,祁云满口答应。 两人回去时已然夕阳西下,小王子抱着猫沐浴在浓烈灿金的阳光下,走路的步伐都是轻快的,显然高兴极了。 他们回到家里时,落日还没有完全坠下去,客厅鹅黄色的地毯上洒了满满的落日余晖。 祁云放白猫下去,自己去了厨房。 他出来时,白猫正趴在地毯上晒太阳,动作懒洋洋的,夕阳的余晖给他的毛发染了个色,教他从只雪白的猫猫自己刹那间变成了只一看便教人觉得很暖和的胖橘。 小王子看得心快要融化了。 他的猫猫!怎么可以这么好看!不管什么样子都超好看的呀! 到时候一定要给哥哥姐姐看看,这是他的猫猫!他养过的第一只猫猫,也是最好看的猫猫! 祁云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白猫身后,悄无声息趴了下来,猛然把脸埋在了柔软的白毛毛里面。 唔!!!! 真的超级舒服! 猫猫的身体像热水袋一样,又暖和,又仿佛会融化一般,感觉比泡温泉还要舒服。 他真的超喜欢毛绒绒! 可惜他之前眼馋捡回去的几只毛绒绒都是兔兔,最大的一只也才两个巴掌大,根本不可能实现埋脸的举动。 特别是因为远超出这个物种的体重,被哥哥强行逼着减肥之后,变得更加小了。 更不要说,他捡回来的兔兔们不仅懒洋洋的,还脾气大,脾气比乔伊斯都要大,特别像姐姐给他带回来的、陆地上一部动画电影里的兔子老大。 发起脾气来超凶。 只有小兔从来不生气,每次都让他乖乖揉,睡觉还喜欢跑来当他的围脖。 想兔兔们了。 小王子的情绪有些低落起来,不知道哥哥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 他闷闷不乐地脑袋埋进白猫身上,狠狠吸了一口,感觉浑身都飘起来了。 超舒服呀! “对了。”祁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吉祥,我明天就要去白日医疗队额的总部上班了,不知道他们那里让不让带猫进去。” 他抱着白猫掂量了下。 之前给吉祥称过,将近八公斤,算是一只偏瘦的猫猫。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塞进正常的口袋里。 小王子看了眼普通大小的口袋,又看了眼吉祥。 唔……怎么看都不行吧? 那么小的口袋,装乔伊斯还差不多,根本装不进去吉祥。 小王子收回了惋惜的视线。 “不能把你带过去的话,只能让你在家里待着了。” 秦戈的耳朵霎时便竖了起来。 什么? 是谁胆敢妄图分散他和祁云? 谁胆子这么大?! 小王子想了下,连夜给纪曼发了消息询问,对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中小型宠物可以带,中大型、大型宠物及具有攻击性的宠物严禁携带。 她还说,之前这个规律没出的时候,有人带了自己养的黄金蟒来,而他们当时的客户刚好是一只仓鼠…… 小王子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约莫等同于,一只猫和一条鱼? 身边一堆猫的小王子已经逐渐看开了,谁让毛绒绒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呢,揉起来感觉自己也能化掉。 放松下来的秦戈被祁云带到了餐桌上用餐。 . 次日清晨。 小王子换了件口袋超大的卫衣,将白猫装在了里面,拿着钥匙出门,楼下早早地便有司机等着了。 到达总部时已然是八点半了。 纪曼亲自出来接的祁云,她身旁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悉数是一身白大褂。 总部在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方,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里头充斥着各种高科技。 纪曼带祁云到了他的办公区域,为他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学生,小姑娘叫孙涟,小伙子叫宫飞沉。接下来的流程由他们两个来带你,有事发消息给我,或者可以直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顶层。”话罢她便走了。 孙涟很高,身高快赶上一旁面色冰冷的宫飞沉。微弯了下腰,对着祁云笑眯眯道:“你好呀新同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祁云。”小王子悄悄瞥一样她的头,眼里有羡慕。 这个姐姐好高,要是他也有这么高就好了。 他明明很长的! 他的尾巴超级长!人鱼形态的时候加上尾巴都近三米! 为什么变成人之后少了将近一半,想想就超级委屈的。 而且在岸上,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小朋友。 想想就更委屈了QAQ! “我比你大好多呢,不介意的话我叫你小祁好了。”孙涟用手杵了下宫飞沉,“这位是我师弟,名字刚才纪老师说过了,他也比你大很多,你可以叫他哥哥。” 宫飞沉的目光没看一眼祁云,始终低头在看终端。 孙涟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句“没礼貌”,转而对着祁云道:“师弟最近负责的病人比较棘手,所以比较忙,有什么问题你先可以来问我,我听说你今年才十八岁,应该有很多东西不懂,我带你去几个科室和部门看看。” 小王子点点头,右侧口袋里的猫猫动了动,耳朵尖一闪而过,又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小圆球。 孙涟道:“你还带了宠物?可得看好了别跑丢,弄丢了就不好找了。” 小王子笑道:“不会的,它很乖,只喜欢带在我的口袋里。” 孙涟领着他先去了病房。 这里的病房同医院里的病房不一样,是一个空间很大的纯白房间,里头仅有一张附带了医疗器械的束缚椅,一面墙壁内嵌了单面可视镜。 孙涟又带祁云去可视镜后的观察室看。大致将所有地方都介绍完,她让祁云自己琢磨,拉着宫飞沉到了拐角。 “师弟,不,你才是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总行了吧?知道你不喜欢带新人,更何况还是个小孩儿,但你也不能敷衍到这种程度啊。你就没往他脸上看一眼,什么病人啊让天才治愈师这么棘手?” 宫飞沉抬头,冷冰冰地岔开话题回答她的前一个问题道:“我看了。” 孙涟:“……” “那小孩儿嘴角有棵痣,左边还是右边?” 宫飞沉道:“右边。” 孙涟气笑了,“右你个大头鬼的边。他嘴角根本就没痣,整张脸上只有两边眼角有两颗朱砂痣!” 宫飞沉冷漠地“哦”了一声。 “不是,究竟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姐?——你带带他会死?孙老师说了,这位是个真正的天才,更何况,人小孩儿还挺乖的、长得也好看,啧,要不是我有男朋友我都想问他要好友了。” 宫飞沉仍然沉默,像个哑巴一般。 孙涟摆摆手:“算了,你看不看拉倒,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带,你可别后悔。”她冷哼了声,转身出去。 她出去时,祁云还乖乖站在外面,看见她来,弯着眼睛唤道:“孙涟姐,你回来啦。” 孙涟点头,带着他往电梯处走。 “我听纪老师说,你的天赋比她还要高,只是没经受过正统的培训,她打算亲自带你,后天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户会来,纪老师打算带上你去接待他。” 小王子眨眨眼,“诶,是这样吗?” “嗯,纪老师让我带你上去,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了,我还听说你有弟弟也罹患狂躁症?等处理好这个客人,纪老师应该会亲自帮你的弟弟进行精神疏导。”孙涟道:“纪老师人很好的。” 小王子安静听着。 电梯到了顶层,发出“滴”的一声。 孙涟率先踏出电梯,领着他去了办公室。两人去时,她刚刚挂断一通视频通话。 “对你的工作岗位大致熟悉完了?有疑问吗?” 小王子摇头。 纪曼略一点头,“我叫你来的原因,孙涟应该给你说过了。我会把以往的治疗记录和影视记录发给你,你观摩一下,后天和我去现场体验一下。有的东西实地操作比理论知识重要得多。” 祁云乖乖点头,用心把纪曼吩咐的事记下来。 而后她一摆手,“今明两天你先去熟悉下环境,顺便观看我发给你的资料,后天算是你的正式上岗。客户资料我稍后发给孙涟,这次治疗她和宫飞沉都在,我会让她整理好发给你的。” 她顿了顿,又道:“呆在这里不用太拘谨,你是被我特邀来的,签的合同也是短期,不用像正常治愈师一样全天呆在这里,每天来的时间满三小时就行了。” 出了办公室,祁云伸手进口袋里揉了一把猫脑袋,长舒出一口气,小声道:“呼,我还以为工作内容会很难,没想到还挺简单的。” 他口袋里“蹭”一下冒出一个满脑袋,秦戈在他指节上蹭蹭。 白日医疗队里也有见过他兽形态的人,他不想和祁云分开,自然是能躲便躲。 小王子一边走一边和猫猫说悄悄话,“我昨天又梦到姐姐了,她好像跟我说了很多话,不过我记不起来了。” 秦戈压低声音道:“梦都是这样的。” 孙涟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道:“在跟你的猫说话?” 小王子点头。 两人正好走到人多的地方,好几个穿着相同白大褂的女孩聚在一起,往这边看。 胆子大的唤了声,“孙姐!你身边那个是新来的特邀对象吗?” 孙涟点点头,大大方方介绍道:“是,怎么样,好看吧?” 祁云两边唇角扬起,打招呼道:“姐姐们好。” “哇——你听听这声音,他真的是孙医师说的特邀对象吗?好可爱呜呜呜。” “你看你看,他口袋里还有只猫。” “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了,想和猫贴贴也想和小可爱贴贴,不管是谁,想想都好幸福。” 小王子把冒出来一小截的猫脑袋摁了进去,他存了点私心,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猫猫。 他不想让别人来撸自己的猫猫。 上班第一天,小王子在楼里闲逛了一整个上午,基本熟悉了每个细分出来的部门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下午他准备回去看资料。 纪曼发给他的资料都是全息版的,载入终端后便可以选择视角、进入全息模式,全息模式的好处是可以看到很多视频看不到的东西。 小王子握着新鲜出炉的工作证去打卡机处打卡,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准备下班。 时间刚好中午,下班还可以去吃顿午餐。 祁云高高兴兴地带着猫猫下班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他最近的运气又变好了。找到的工作事少钱多离家近,还可以带猫猫来上班,还可以给崽崽们看病,简直就是梦里才会有的要没工作! 一举三得! 遇到的人也都是好人,艾莉丝姐姐给他发了全套的饲养指南、孙涟姐姐打包了近几年比较著名的案例给他、除了狞猫崽崽一直不见踪影之外,其他几个崽崽也顺顺利利地见了面,还带回家住了一个晚上! 细细一想,发现真的不是错觉,他上岸之后一直倒霉至极,回海里游了一个多月,再回来时,运气竟然恢复到了以前在海底时的好运。 小王子狐疑道:该不会是臭哥哥把他的运气也一起封了?就和封了锦囊一般。 哥哥不会真的这么绝情吧? 据他对哥哥的了解,哥哥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QAQ!!! 好哇,他就知道他的运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变得这么差,原来还是哥哥搞得鬼! 小王子生气了。 他超——级生气。 他决定了,要哥哥请他连着吃一个月的大餐才行!少一天、一顿都不行! 祁云气鼓鼓地走出科技感十足的大楼,目光不经意间一瞥,望见了花园里栽的银杏树。 这会正是秋末冬初,银杏树的树叶金黄,在泥土附近铺了满满一层。 小王子喜欢这样大面积的金黄,像阳光一样,金灿灿、暖融融的,瞧着就教他心生欢喜。 祁云走到树下。 银杏叶哗啦啦往下落着,扇形的叶片朝着他身上坠。小王子伸手,一片形状练好的银杏叶正好落到他手心。 这些树叶掉得太有目的性、也太巧了。 树根旁竖了块牌子,秦戈探头看了眼,上书:银杏树也是有脾气的,请勿轻易靠近哦,小心它抽你。 秦戈:“……” 懂了。 这是棵高阶植物。 难怪树叶跟碰瓷一样,净往祁云身上掉,有些还违背了风吹的轨迹,愣是强行把自己跳进了祁云手里。 小王子把散开的长发往后拨,指腹捏着银杏叶的根儿转了转。 小叶子跟着拨浪鼓一样转动,叶片柔软得甩动着。 小王子很喜欢植物。 大猫班后面小花园的花,在征得副园长同意之后,他搬了一半回来。那是他直接种的,种子是他的,花盆却是幼儿园的,他本来是想买的,副园长先生慷慨地直接送给他了。 祁云透过银杏叶中间略微凹陷进去的缝隙往外看,他闭上另一只眼,视野内只剩下满树繁多的银杏叶。 等等,枝叶的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有点眼熟。 小王子的目光一顿,把叶片拿开了再看。 金黄的枝叶间的确有东西在动。 祁云看见了一对相当眼熟的、宽大的黑色耳朵。 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小王子往树下走得更近了一点,树上的东西露出了更多。他不动声色又往前走了一点,看见的部分更多了。 小王子又往前走了一点。 …… 这棵银杏树的枝叶像蘑菇一样,外面繁多得将枝干完全遮住,里头的叶片反而没有多少。 这也就导致了,贴着树干看的话,能够轻而易举看见树枝上蹲着什么。 俨然是只和普通成年猫类差不多大小的小狞猫。 小王子捏着山竹掐爪一算,这只狞猫今年刚满一岁,喜欢海之花,讨厌香樟树的气味。 他再捏着山竹一算。 搞不好这只狞猫姓莫里斯,名维安。 小王子站在树根旁看了树上的狞猫半晌。 他的目光直白,不加半点掩饰,狞猫在树上蹲得好好的,突然背后一凉,浑身毛发警觉地竖起。 秦戈在祁云口袋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身上气息笼罩的范围扩大了。 狞猫“刷”得一下扭过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随便放气息出来吓人,脚下突兀一滑,直直从树干上摔了下去。 “嗷喵嗷嗷嗷——!!!” 凄厉的叫声响起,狞猫却没有如愿以偿摔在地上。 小王子把他接了个满怀,笑得很灿烂,比周遭几乎铺天盖地的银杏叶还要耀眼。 他高兴道:“我接到你啦!崽崽!” 狞猫惊魂未定,抬头瞥了他一眼,动作倏地僵住,“祁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小王子弯着眼睛调整了抱他的姿势,“我也想问崽崽怎么在这里呀,幼儿园不是已经开学了吗?你怎么在外面到处乱跑呀?” 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祁云微讶,“崽崽,你是来看病的吗?” 狞猫绷紧尾巴,“没有。”他看一眼祁云,严肃道:“我在离家出走,不准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你敢和他们说我就咬你!” 祁云点了下他湿漉漉的鼻尖,不赞同道:“怎么可以随便离家出走嘛,崽崽。你为什么想这么做呢?” 狞猫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才不要你管。你也是骗子!和死骗子一样,你骗人!你骗塞西尔他们!” 小王子一顿,小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嘛,我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这样做的。” 狞猫冷哼一声,“我才不管你,快放我下来,谁准你一直抱着尊贵的维安·莫里斯大人的!” “可是刚才是我接住了你呀。” 狞猫:“……” 他恼羞成怒道:“才不要你管!我摔在地上跟你又没有关系!你管我干什么?” 祁云认真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摔倒了会疼,在乎你的人也会觉得心疼呀。” 狞猫在他怀里爬下,闷声道:“没有在乎我的人。” 唯一在乎他的人是个死骗子。 还把他丢开了。 小王子认认真真地开口: “我在乎呀。” “我在乎你会不会痛、有没有吃饱饭、心情好不好。总有人会在乎你的呀,可能他的表现没有那么明显,但他心里其实是在乎你的。” 狞猫一顿。 他想起什么。 ——“胡言乱语,我不在乎你。” ——“走开,离我远点。” 狞猫唇瓣蠕动了下,无声说出在心里重复过无数遍的、剩下的对白:“——你骗人,我被带走的时候你明明紧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冲啊!!!我把你们心爱的长长解救出来了!!!!!!!!!! 所以我要亲亲。 讨亲亲.jpg。 抓了个错字。 –––––– 第114章 尾巴褪色了??? “崽崽, 你在想什么?” 小王子突然唤道。 狞猫猛然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凶巴巴地瞪了一眼他,“不要你管!我想什么东西跟你没关系, 我想得又不是你!” 狞猫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小王子也不恼, 亲亲他的额头,“崽崽刚才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我不喜欢看你这样。可以麻烦崽崽跟我说说看, 惹了你伤心的是谁吗?” 狞猫的尾巴不耐地甩来甩去,“跟你没关系, 反正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祁云依依不饶道:“我猜, 这个人是你口中的死骗子, 对不对?” 狞猫不说话了。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祁云猜对了。 他想得人的确是死骗子。 狞猫觉得很奇怪,那大半年的记忆他原本快要忘干净了。他不想忘,拼命地去回忆,用尽了一切方法把这段记忆记下来, 他怕极了这大半年的记忆都是一场大梦。 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深陷其中。 当他真正想在终端上记录下这段记忆时, 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不记得了。 很奇怪。 他记了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这么久。 更奇怪的是,祁云为他种出了那株金色海之花后, 他的记忆便像堆满了灰尘的长袍一般,拾起来抖一抖, 这才发现许多东西都历久弥新。 他开始“看见”死骗子、“听见”死骗子、“感受”到死骗子。 譬如方才。 而最近他这样回忆起死骗子的状况愈来愈多了, 他跟家里人说,没有人相信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病糊涂了, 开始出现幻觉、幻听、幻视了。 可那不是。 那是他和死骗子经历过的记忆。 正是因此, 狞猫才不愿意在家中继续待下去,选择蹭上自己远方表哥的行李箱离家出走。 被人揭穿小秘密的感觉不怎么样。 狞猫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仿佛是在说:“是,你猜中了,那又怎样?” 小王子好脾气道:“崽崽不要这么怒气冲冲的嘛。” 他揉揉狞猫的脊背,指尖在他尾巴上打了个圈,“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好不好呀?” 狞猫闷声道:“不好。” 祁云也不恼,在他脑袋上又是狠狠地啾咪了一口,双手将他举起来,在树上转了几圈。 他的眉眼皆是笑意,瞧着显然高兴极了。 “崽崽呀,世界上哪有这么多让人苦恼的事呀。”他歪了下头,“为什么非要去记着那些不高兴的事,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去想想高兴的事。” “你看呀。” 他把狞猫抱进怀中。 “你只记住了死骗子骗你、不要你。也因为这件事,所以你一直叫他死骗子。——其他的事呢?除了骗你之外,他和你之间发生的其他事呢?你和他之前,不是只有欺骗与谎言的呀。” “还有很多快乐的事嘛。” “你能记他这么久,不正是因为,你们之间除了欺骗外,还发生了许多让你觉得高兴、幸福的事。我说得对吧?” 狞猫在他怀里抬起头。 他盯着一脸灿烂的小王子看了半晌,“……我不记得了,” “你说的这些事,我一件也不记得了。我也想记得,可是……” 可是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 那些记忆仍旧在飞速地远离他。他回到家的第一天,尚且清晰地记得死骗子的样貌、姓名、性格。 第二天,他开始记不清死骗子的性格。 第三天,他遗忘了死骗子的相貌。 第四天,他开始忘记这大半年的记忆,一桩桩一件件,在他沉睡时、走动时、用餐时,如同被人拿着块橡皮擦,一点点擦去了他的记忆。 他想挽留。 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无法挽留。 狞猫的目光一顿,视线略过祁云,往他身后看了眼。 他抿了下唇,有些抗拒地往祁云怀里缩了缩。 前几天,他想起死骗子跟他说的话。 死骗子对他说:“你的生命里不只有我。还应该有你的家人、朋友、同伴,你应该试着去相信他们、依赖他们。”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可你就是我的家人呀。我不是你的弟弟吗?为什么只有他是你的弟弟,我不是?” 死骗子什么也没说,把他拎起来放回了自己的窝里。 狞猫想:他现在有新的答案了。 他的家人的确有很多,但值得他全心信任的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将他推回了他并不在乎的、陌生又警惕的家人身边。 小王子没注意到他的那一眼,也没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他轻轻鼓了下腮帮子,泄气般道:“好吧。那我们不想以前的事,想想放下、想想现在的事。” 他伸出手,接下一片金黄的落叶。 风吹过,足以遮掩天地的巨大银杏树发出“哗哗”的声响,所有树叶随着风动起来,不断有到了头的金黄叶片纠缠着,在风中转着圈儿、打着旋儿落下来。 这些叶子又落了祁云满头满身。 他没着急把叶子拂下去,弯着眼睛看狞猫,“你看,叶子掉下来了。” 狞猫有些不明所以。 叶子掉下来?然后呢? 树上的叶子总归是会掉下来的,如同他的人生轨迹一般,不论在开头偏离到了什么程度,最终也还是回到了所谓的正途上。 见狞猫一脸茫然,小王子捻着叶子转了转。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叶子掉下来了,这样很好呀,我喜欢看叶子掉下来,它们很漂亮、也很伟大。” “它们生长着,从春天、到了夏天、又到了如今的秋天。从枝头掉下来,落在泥土里,变成养分,最终又回到了大树体内,等到第二年的春天,它又舒展身体长出来了。像玩滑滑梯一样,每年一次,多好玩。” 他怀里的秦戈探头,趁着他不注意,一溜烟窜到了他的肩膀上,利用自己“猫憎狗厌”的体质把祁云身上的落叶全部拍下去。 走远点! 掉都掉了能不能老实点,干嘛净往他的人身上掉? 小王子略一偏头,用脸颊蹭蹭自己肩膀上的猫猫,“你看,我一偏头就能蹭到我的猫猫,我怀里还抱着你。” “很平常的事对不对?” “可我就是高兴呀。” 祁云揉揉狞猫气鼓鼓的小脸蛋,“不要生气了嘛,崽崽,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狞猫凶巴巴地看着他。 “我生不生气才不要你管。” “要管,我就是要管,你是我的崽崽,我不管你谁管你呀?”祁云头一次有了逗坏脾气的小朋友的感觉。 还……蛮不错的? 狞猫凶巴巴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泄气一般道:“我生我的气,你先不要理我,等我生气完了再跟你说话。” 小王子笑了。 “好呀,那等你生气完了再来找我吧。” “不过,在这之前,崽崽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小王子道:“你有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我之前联系了你通讯录上留下的通讯方式,但是没有人回我。” 狞猫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祁云道:“告诉你的家里人你在我这里呀。你突然跑出来,他们找不到你,肯定会很着急的,我得先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报声平安嘛。” 狞猫哼哼唧唧了两声,“不需要。” 小王子同他认真道:“需要的呀,怎么会不需要?” 狞猫道:“你非要这么做的话就回头吧,有个笨蛋站在你后面。” 祁云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他眨眨眼,又回头看了眼狞猫,小小声道:“崽崽,不可以这样随便骂人呀,那个是我的同事。你知道纪曼那吗?那个哥哥是她的学生。” 狞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大声道:“笨蛋笨蛋笨蛋!” 他大声骂完,看向祁云,脸上仿佛写着“挑衅”两个字,“我就骂,才不要你管。” 小王子:“……” 崽崽不听话怎么办? 秦戈趁他不注意踹了一脚狞猫。 后面不服气地瞪过来。 秦戈冷漠以待,仿佛这么做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祁云小声同崽崽讲道理,“崽崽,不可以随便骂人呀,他没有招你惹你,就算他招你惹你了,你也不能随便骂人,你说是不是嘛。” 狞猫一脸无辜道:“可是不是别人,他是我表哥,我离家出走就是他带我出来的。” 坏心眼的猫咪偷换概念,把“自己偷偷趴在别人行李箱里”改成了“别人主动带他出来的”。 只这么一句话,小王子天平的歪向立刻就变了。 “他怎么偷偷带你出来?他有没有给你家里人说?” 狞猫眨巴眼,“没有。” 小王子的目光更加不赞同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自己主动出来的吗?” 狞猫心安理得地骗鱼:“不是。我跟他说了死骗子的事,他给我出馊主意带我出来的。” 祁云微讶,目光里的不赞同逐渐变成了谴责。 宫飞沉怎么带坏小朋友! 还是他家崽崽! 哪儿有人给小朋友出主意,让小朋友离家出走的呀?还主动带着小朋友偷跑出来,甚至不给小朋友的家长说。 小王子在内心悄悄把宫飞沉谴责了个遍。 狞猫看完了他全部的面部表情变化,脑袋上“蹭”亮起了一颗小灯泡。 他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猞猁和布偶喜欢茶来茶去的原因。 还蛮有意思的。 好吧,那他维安·莫里斯大人就大发慈悲,不生气了。 茶来茶去还蛮好玩儿的。 祁云和狞猫说了半天悄悄话,说完才回头看向宫飞沉。 对方朝着他这边走了几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狞猫上,不等小王子开口,他率先开口道:“你……” 小王子眨眨眼。 宫飞沉眉头紧蹙,莫名卡顿了下,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祁云主动问道:“怎么了呀?你是想问我崽崽吗?” 宫飞沉点头。 “他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祁云指了指身后的树,“崽崽在树上玩捉迷藏,不小心摔下来了,我正好在树下,一伸手就把他接住了。” 宫飞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崽崽?你为什么这么叫维安?” 祁云心想:面前的人不仅是前辈,还是崽崽的表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解释一下。 他目光澄澈地看过去,轻声解释道:“我以前是歪歪他们幼儿园的老师,不过现在已经辞职了。” “你辞职了?”宫飞沉不知怎的,面色往下沉了沉。 秦戈盯着他,不动声色迷起了眼,尾巴从根部开始悄悄炸毛,蓬松得比之前还要大两倍。 祁云半点没察觉到不对劲,把崽崽往上抬了抬。 “那个,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宫飞沉下意识道:“什么忙?” “帮我给崽崽的家里人发条消息,告诉他们崽崽在我这里。对了,顺便再问问,今天可以让崽崽去我家里吗?我明天会把他送去幼儿园的。” 宫飞沉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划开了终端,把面前人说的话编辑成短信,发给狞猫的家人。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一怔。 小王子朝他弯弯眼睛,“谢谢。”心里的天平拨回来一点,没有拒绝他让通知狞猫家里人的要求,看来这个表哥还不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他站在原地等了两秒,有些期待地往宫飞沉收碗上看了一眼。 “崽崽的家里人有回复吗?他们准我带着崽崽回去吗?” 宫飞沉大脑空白一瞬,嘴不受控制地道:“你先带他走吧,他家里那边我会解释,只要他最后去了幼儿园就行了。” 狞猫在祁云怀里甩甩尾巴,对自己去哪里其实不太感兴趣。 反正都不是去死骗子那里。 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他打了个哈欠,身体向下一缩,堂而皇之霸占了秦戈之前的位置,躺在口袋里头睡大觉。 他就是要霸占秦戈的位置,谁让那只蠢猫刚才踹他的。 狞猫也不是好脾气的猫猫,相反,他甚至比乔伊斯还要记仇。 小王子把口袋拉开一点,让狞猫能够在里面待得舒服一点。 被伺候惯了的小猫咪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的口袋里,只露出小尾巴和宽厚的黑色耳朵。 昨晚这一切,祁云这才抬头,平视着看向宫飞沉。 他的目光干净又澄澈,像他身后得知银杏叶一般,到了秋天便是纯粹的金黄色,又像冬天的雪一般,纯粹到了极致。 这种纯粹很干净。 这种纯粹干净极了,干净中又透出了点点平淡的寂静。 可当祁云笑起来时,一切又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的双眼弯成了一对璀璨的小月牙儿,漂亮极了。唇角略微上提,从透着健康的淡粉色的唇瓣中露出一点雪白的牙尖来。 “真的吗?谢谢哥哥,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呀。” 小王子对他的谴责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挥了挥手便要转身,却被宫飞沉叫住了。 “你……头上有片叶子。” 他试探着伸手,见祁云没有明显抗拒的反应,于是将那片调皮的落叶摘了下来,指腹无意识捏紧,攥住了叶子的根部。 祁云再度朝他挥挥手,带着两只猫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宫飞沉愣在原地。 良久,久到孙涟从他身后路过,狐疑地走过来杵了他一下,“你站在这儿干嘛?找你半天找不到,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宫飞沉收回混乱的思绪,下意识将那片金黄的银杏叶装进了口袋里。 “我终端没带。” 孙涟无语。 “请问宫飞沉同学,你手腕上带着的是你的脑子吗?请你告诉我你的脑子去哪儿了?” 宫飞沉低头看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戴了终端,只是把它调成了静音模式。 他微蹙眉,有些恍惚地抬手揉了揉额角。 “找我什么事?” 孙涟盯着他看了两秒,“先不说这个,你站在这儿干嘛?对着棵树发什么呆?” 宫飞沉目光平平,“没什么。”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不住摩挲着那一片金黄的落叶。 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员工里有没有银白色长发的,看着挺年轻的一个小孩儿,好像还带了只兔子?也可能是猫,我没注意是什么颜色。” 孙涟:“……” 她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不认识。” 宫飞沉转身便走。 孙涟差点被他气出内伤,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病吧,不在乎的东西真就完全不记。给你介绍你还爱答不理的,结果转头来问我公司有没有这么号人,谁搭理你啊。” 她耸耸肩,毫无心理负担地进了公司内部。 . 祁云出去一趟,成功拐回一只毛绒绒,可把他高兴坏了,抱着狞猫亲了又亲。 狞猫不高兴地用小肉垫拍他。 “你干嘛?人猫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不准随便亲我。” 小王子一愣,后知后觉想起他的崽崽不止是猫,到了年龄就可以变成人了。 但是,毛绒绒真的好吸引他嘛。 他勉强忍住只在狞猫脑袋上又亲了一口,转头去啵唧真猫猫。 秦戈在他大腿上躺下,露出自己的毛肚皮任由他吸。 小王子馋他的小肚皮快馋疯了。 偏偏吉祥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亲他的肚皮,往往要祁云哄上很久,他才会矜持地翻身让祁云解解馋。其他时候,除非他主动走过来给小王子暖手,否则其他时候,小王子都碰不到他的软肚皮。 狞猫看得冷哼一声。 特殊人种是能辨别出第一形态的同类的。 丢脸。 好歹是只特殊人种,跟真正的流浪猫一样。被哄两句就把毛肚皮翻过来给挠,说出去也不嫌丢脸。 秦戈半点不觉得丢脸,四只爪爪并用,抱住祁云的胳膊,用脸上的毛毛去蹭他的手背。 小王子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打开了终端。 下班前他加了孙涟的通讯方式,对方已经将客户资料和打包的学习资料发了过来。 祁云没急着去看客户资料,他造业了先打开影像观摩。 他进入了全息体验模式,在现实中来看,他靠在沙发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秦戈对治愈师不感兴趣,在他腿上趴了会儿,心里升腾起些许跃跃欲试的想法,这想法教他爬了起来,爪爪踩着祁云的衣襟往上爬。 他的目的地是祁云的脸。 白猫扒在他的衣领口,瞄准时机偷亲了一下祁云的面颊。 奈何他现在起兽形态,猫胡须绷着脸颊痒痒的。 小王子闭着眼唤了声:“吉祥?不要弄我,等我看完资料就来找你好不好?” 秦戈充耳不闻,肉垫在他下巴上拍拍,又在他脸颊上拍拍,全然是只捣蛋的坏心眼猫。 “吉祥?”祁云不得不暂停了。 他移开太阳穴处贴着的连接器,纤细的数据线自动收缩回终端内。 小王子有些郁闷地揉了把猫猫。 “吉祥今天怎么这么活泼呀?” 秦戈没说话,只是用小肉垫在他的光滑的手臂处踩了踩。 旋即他抬头,一双深蓝的眼被窗外的光映照得明净透彻,璀璨得如同星辰大海一般。 小王子心一软,登时被美色/诱惑到。 “吉祥,你去和崽崽看电话嘛。想玩游戏的话我给你调出来,先让我看看资料好不好?” 秦戈不说话,只是用那双装了星辰大海的眼睛看他。 祁云最受不住他这样看着自己,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不行! 不能被猫猫诱惑到! 他还得看资料呢! 唔……他去楼上看好了。 小王子把白猫抱起来,放在了狞猫身边,自己则跑到楼上关紧房门看资料了。 他前脚刚走,秦戈后脚便跟了上去,在他房门口安静趴下。 他本能想引起祁云的注意。 秦戈的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心里不知不觉弥漫开一股焦虑,脑子变得大片空白,铺天盖地都只有一个问题: 他要怎么拿到祁云全部的注意? 猫性格中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教他控制不住心里头疯长的焦虑跟嫉妒。 是。 嫉妒。 秦戈生了嫉妒。 他嫉妒他人可以同祁云面对面站着,伸手为他拂落发上的落叶。 更嫉妒别人在祁云眼里是个人。 他再受宠,也始终不过是只猫罢了。 祁云身边总有其他的猫。 哪怕不是他的猫,却也能轻而易举吸引走他的注意力。而他只能靠撒娇和捣乱来吸引祁云的注意,他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形象都太乖了。 所以祁云潜意识将他掠过了。 比起乖孩子,坏孩子更值得人担心、更容易让人费心。 他从前以为他乖一些,祁云会轻松一些。 可不行。 只要还有别的猫在,祁云永远不会轻松,他反而会,将他更加彻底的忽视。 这种忽视是无意识的。 在祁云的看见别的猫后,他便没了存在感。 秦戈清楚自己的想法存在偏激和病态。 他改不了。 这是他的天性,他从小偏激惯了,也疯惯了,没有人告诉他他该怎样做,他做事于是全凭心意。 在他叛逆后,他的母亲将他送进了治疗院。 秦戈很清楚这个女人想要什么。 她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一个优秀得不输所有人,能将秦和远的目光吸引到她心里的儿子,能帮助她把常年在外、同自己貌合神离的丈夫带回家。 秦戈不论从那个方面而言,都不符合她的标准。 所以他被送去“治疗”了。 天生反骨的秦戈没有让她如愿,他拼着一口气逃了出来,坐上一艘破破烂烂的走私飞船,到了一颗他也不知道名字的星球。 他记得那里有一片很安静的海。 他唯一还记得的是:他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伙伴。 那是个很小很特别的小骗子,说话都不清楚,只一昧地想将他带回家。 后面的事秦戈不记得了。 他被抓回了治疗院。 他的父亲,当时人人称赞的战神在他被送进去的第三年终于露面,将他从里头带了出来。 后来,秦戈便去参军了。 他那时候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再找不到方法压制住内心的破坏欲,他急需一个纪律森严的地方将自己关起来。 但他骨子里仍然是狂野桀骜的。 多年的军队生活让他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让他因为精神狂躁而发疯。 他身上的气质常常是矛盾的。 野性难驯中混着绝对的规矩,铁血手腕下又藏着漫不经心。 可现在。 秦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论是人还是猫,他都要站在祁云身边,让那些不长眼的好好看看,自己觊觎的究竟是谁的人。 他不介意成为祁云的人。 只是担心对方不愿意。 秦戈的脑子一片混乱嘈杂,无数种声音争吵着,淡蓝色光屏上的信息似一道闪电般,猝不及防划开了漆黑的背景。 跟祁云坦白。 艾莉丝之前同他说过,让他跟祁云坦白,告诉祁云自己也是特殊人种。 他之前没有放在心上。 偏偏在这种时候,这句话又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论他怎么忽视,也始终存在。 他真的要同祁云坦白吗? 秦戈没有忘记上次在祁云房门口听见的谈话。 可那只是对于崽崽而言。 他是祁云唯一的猫猫,以后还要同祁云回家。 祁云能接受他是帮助过自己的好心人吗? 秦戈……不知道。 但他想试试。 就当是与自己的偏执和解,试着让自己对祁云没有那么多的谎言。 秦戈暗自下了解决心,闭眼趴在原地调整情绪。 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太过狂躁。 祁云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 他狂躁后体型会膨胀数倍,过分优秀的精神力和体质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攻击所有人。这也是为什么上次他去了G-03区,再回来时,林右带了满满一停机坪的人蹲守他的原因。 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秦戈伸手点开了手腕上的终端。 他一直屏蔽着终端信息,但因着还没有从军部卸职,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要定时查看未读消息的。 秦戈直接忽视掉艾莉丝发来的明嘲暗讽,点开了林右的聊天框。 【林右:上将,元帅给你预约了后天的心理疏导,主治愈师是纪曼,你要去吗?】 这是最新的一条消息。 秦戈目光冷漠。 秦和远小时候常年征战在外,从未管过他的死活。他当了上将,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帝国后,秦和远的关心才姗姗来迟。 秦戈理解他,却绝不会同他和解。 一如往常,他让林右直接推了这次心理疏导。 他哪儿也不去。 只要待在祁云身边便好。 林右正好在线,回复来得飞快。 【林右:上将,你真的不去吗?随行者名单和治愈师名单我看了,里面有你意想不到的人。】 【秦戈:不去。】 秦戈想:无非是又从其他地方找了新的治愈师罢了,能有什么意想不到…… 【林右:[图片]】 【林右:上将,你确定真的不去吗?】 秦戈的目光落在那张图片上。 治愈师名单最后有一个他很眼熟的名字。 ——特邀治愈师:祁云(实习) 秦戈:“……” 【秦戈:去。】 【秦戈:下个月你和艾莉丝调去Asd–O星。】 【林右:不要啊上将!我做错了什么你让我和三殿下去打星盗!】 【林右:我错了上将再给我机会撒!你把我丢去操练新兵都比让我去打星盗要好,求求了上将不要这么残忍啊!我下次肯定不卖关子了!万一祁云问起我不在也不好交代,你说是吧上将?】 秦戈没回他,兀自关上了终端,继续趴着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祁云收到路的定时提醒,关掉全息体验模式,两手放在太阳穴上乖乖揉一会儿。 已经是晚餐的时候了。 小王子消化着方才看到的影像资料,总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这种感觉就像在海底上课时。 老师讲的课他经常听了一半就开始打瞌睡,这也就导致了后来,他再也没有听懂过课。 呼,等用了晚餐再看吧。 吉祥和崽崽已经也饿了。 小王子拉开门,正要踏出去,目光突兀一顿,瞥见了门边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团将自己完全蜷缩在在一起的、雪白的毛团子,奶茶色的耳朵软趴趴地贴在脑袋边上,尾巴和爪爪悉数藏了起来。 小王子心里先是一软,再接着鼻尖一酸。 他在里面看资料的这些时间,吉祥一直在外面守着他、等着他? 祁云轻手轻脚地越过白猫,来到了他的正面。 白猫双眼紧闭,已然是睡着了。 他肯定在外面等了很久。 小王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心疼不置可否地升腾起来。他突然有点后悔了,吉祥不就是用肉垫在他身上按了几下吗?他居然把猫猫关在房间外面。 崽崽是人,会自己看电视、打游戏,过得不会太无聊。 但吉祥不是。 吉祥只是一只普通的猫,纵使比其他的猫聪明许多,却也还是一只猫,它的全部生命里只有他。 他应该把猫猫抱进去的。 仔细想想,吉祥似乎从来没有参与过崽崽之间的游戏,不论吃饭睡觉还是走路,能趴在他怀里就不会自己走,再不然便是趴在他的口袋里、帽子上、肩上。 祁云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想法。 吉祥太不安了,以至于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他。 小王子眼眶蓦地一酸,一颗小珍珠趁他不注意掉了下来,他注意到了,连忙吸鼻子,将其他小珍珠憋回去,动作轻柔地抱起吉祥。 突如其来的腾空教白猫睁眼看过来。 “喵呜——” 他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小王子把他抱紧了点,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闷声道:“对不起吉祥,我不应该把你丢在门口的。——你等我很久了吗?” 秦戈歪头看着他,伸出爪子搂住了他的脖颈,小声道:“没有很久,睡一觉起来就看到你了。” 小王子却不信。 他托着猫屁/股,另一手将猫尾巴卷起来搁在了臂弯里。 “对不起,吉祥,我不该丢你一个人在这里的。”小王子停顿了一下,做出担保,“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等下吃完晚餐,我陪……” 祁云停住话头。 不能这样说,吉祥有点小傲娇,除了和其他猫较劲,很少在祁云面前承认自己在撒娇。 他话音一转,语气有些可怜巴巴,“吉祥去房间陪我好不好?” 秦戈没吭声,微甩了下的尾巴生动形象地表达出他的意思。 他已经有些动摇了。 祁云再接再厉道:“没有吉祥抱着我一点也不习惯。”他把手塞进毛肚皮底下去,“你摸,我的手是冰的。我想要吉祥给我暖手手,好不好嘛?” 秦戈肚子一凉。 祁云天生手凉,不论什么时候都热不起来,春夏秋季还好,到了冬天却不怎么样。每每他没事做的时候,秦戈都会给他暖手。 猫在冬天完全代替了热水袋的作用。 小王子的表情有些小委屈地看着他,“吉祥,好不好嘛?” 秦戈点头,“嗯。” 小王子高兴了,在他脑袋顶上用力啵唧了一口,“谢谢吉祥,吉祥最好啦!” 秦戈直起身子,同他对视,“维安今天晚上不准和你睡。” 祁云一顿,本能眨了下眼。 他的眼睛生得最好看,即使只是平常的眨眼,瞧着也像是有意引人注意一般,轻易便会让人陷进去。 秦戈按捺住陡然加速的心跳,严肃道:“我讨厌我的床和我的东西上有别的猫的气息。” 祁云一瞬便懂了他的意思,双眼一弯,凑近了在他额头上吧唧一口,“吉祥吃醋吗?” 秦戈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看他。 “好啦,吉祥不要吃醋嘛,虽然我有很多崽崽,但是我只有你一只” 小王子点到即止,抱着他高高兴兴地下楼去了。 狞猫还在楼下看电视,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堆小零食,瞧着好不自在。 祁云顺了下他翘起来的小尾巴,“崽崽,该吃饭啦。” 狞猫轻轻一跃,从桌面上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去了餐厅。 即将上床睡觉时,窗外开始下雨了。 祁云往窗户外看了眼,外头下的是暴风雨,空中时不时掠过数道闪电,耀眼至极,身为人鱼的小王子有些蠢蠢欲动,好险才把唱歌的冲动压制住。 说来也奇怪。 现在这个天气,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雷暴雨。 秋末冬初时最是喜欢下小雨,有时候淅淅沥沥能下一晚上,却极少有暴风雨。 祁云拉上窗帘,不知为何,他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大抵是因为源于血脉的歌唱本能被压制住了,他有些不太舒服,祁云没太在意,去看了眼狞猫后回来,锁上卧室的门窗,早早地便抱着自己猫猫躺上床。 秦戈不是很喜欢雷雨天。 这种天气会让他变得很困倦,还未上床便有些昏昏欲睡。 小王子缩在被子里,小小声同他说着话。 “吉祥,你知道吗?我后天要去见的大客户居然是好心人,没想到好心人也有这方面的烦恼。”他顿了顿,“说起来,我好几天都没见到好心人了,有点想见他了。”毕竟对小王子来说,好心人是不同的,是他在岸上遇见的第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秦戈已经睡着了。 祁云低头看了眼,发觉他的眼皮紧闭,便安静下来。 约莫是因为晚餐狞猫点了一条红烧鱼块,他现在有点不舒服。 祁云想着,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又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回了人鱼,下半身劲瘦且纤长的鱼尾在深蓝的海水中摆动着。 祁云的鱼尾是浅红色的,像条漂亮的小锦鲤,从各个角度来看都闪烁着不同的光泽,仿佛有光带萦绕其中一般,璀璨极了,像是星河倒出的影子一般。 事实上,他的运气也像小锦鲤一样,堪称欧皇。 而眼下,小王子有些不可置信得低头看着自己的尾巴。 他的尾巴…… 怎么感觉好像颜色变浅了? 总不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水尾巴干褪色了吧?!! 小王子认真扒拉着自己的长尾巴,翻来覆去地查看,最终不得不认了命。 他的尾巴。 真的。 褪色了。 祁云:“……” 晴天霹雳。 他的尾巴居然褪色了!居然褪色了!!!褪色了!!!!! 为什么长时间离开水尾巴还会褪色啊!!!哥哥姐姐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他不想褪色QAQ!!! 褪色了就不是好看的锦鲤鱼鱼了! 小王子委屈巴巴地抱着鱼尾巴潜进了海底,多泡泡自己的尾巴,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尾巴恢复之前的颜色。 自觉过了很久了,祁云飞速游到海面上,对准月光研究起自己的小尾巴来。 然后他发现,他的尾巴还是在褪色。 小王子:“……” 呜呜哇哇哇不活了!他要变成一条丑八怪鱼鱼了呜呜呜呜!!!! 还不如被做成清蒸鱼鱼! 至少清蒸鱼不会褪色! 小王子委屈巴巴地抱着尾巴,哭了满尾巴的小珍珠,泪眼朦胧间余光突兀瞥到旁边的一团毛绒绒,眼睛下意识跟着挪过去。 他看见一团雪白的毛绒绒。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抱紧尾巴痛哭流涕):呜呜呜呜哇哇哇尾巴呜呜呜呜! 第115章 他率先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鱼尾。 祁云一愣。 旋即他委委屈屈道:“吉祥, 我……我的尾巴褪色了呜呜哇哇哇呜!” 白猫蹲在礁石上,闻言也是一愣,旋即将目光投向了海面之下、他微微晃动着的鱼尾上。 白猫彻底愣住了。 小王子却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 “嗷”的一声嚎了出来,“吉祥呜呜呜!尾巴、尾巴褪色了, 我要变成丑八怪鱼鱼了,我不是漂亮的锦鲤小鱼鱼了呜哇——!” 白猫被他嚎得回神, 眼睛盯着他的鱼尾瞧了好久, 方才抬头平时祁云。 他什么也没说,奶茶色的耳朵微垂下, 处在微凉的月色与汪洋中轻声“喵”了下。 这声音比雪还要轻软。 比小王子喜欢的棉花糖还要软乎乎的、还要轻盈蓬松。 祁云委屈巴巴道:“吉祥, 尾巴……尾巴褪色了。” 白猫的眸色似是很温柔的, 带了点浅浅的、促狭一般的意味。 “尾巴怎么了?” 祁云蓦地一愣, 他的吉祥开口说话了? 这声音不是从翻译器中传来的,而是从白猫口中传来的。祁云听得真真切切。 这声音同猫叫很不像,但声线却又是一样的,连语气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 猫叫听起来格外绵软。 而人声听起来却带了几分低沉的磁性, 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说不上温柔, 甚至于是有些冷硬的。说话的人已经习惯了冷漠发声,长年累月下来, 导致声线也变得有些冷淡。 小王子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一个名字从他唇边一闪而过, 被梦里的他吞了下去。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白猫,两只细白的手撑着礁石, 手肘略一用力, 便将自己撑了起来。 “尾巴是浅红色的, 但是现在褪色了,快要看不出来红色了!” 小王子快要委屈坏了。 他在海里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这还是第一次,难不成是因为他上岸了一趟? 但是这也不应该啊。 他在岸上呆了这么久,如果尾巴是因为上岸而变色的,那为什么他都在岸上呆了这么久,尾巴才变色? 祁云看着面前的猫猫。 “吉祥,尾巴为什么会变色啊?” 他很着急,甚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白猫重复着他的话:“为什么会变色呢?” 小王子吧嗒吧嗒掉小珍珠,一颗又一颗圆润的小珍珠自他眼角滑落,砸得这一块礁石上到处都是。 “我不想、不想褪色,褪色了就不好看了,我喜欢浅红色的尾巴,我不想变成其他颜色的鱼,浅红色最好看。”小王子巴巴地望着吉祥,“我不想褪色,吉祥,我可以把颜色画上去吗?万一、万一我的尾巴变色了,到时候哥哥姐姐认不出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堪称笑话,白猫于是轻轻笑了下。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着,嗓音近乎于是轻柔的,里头却藏着绵绵密密的针尖一般,诡谲至极。 “找不到,不就最好了吗?” 他轻轻地抛出了这么个问题,祁云恍惚好像真的从他的嗓音中听到了笑意。 浓厚的、粘稠的笑意。 他眨了眨眼睛,望着自己的猫猫,突然觉得吉祥好像不是特别高兴,但是他又觉得很奇怪,吉祥的声音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会给他一种不高兴的错觉? 吉祥轻轻歪头,头顶一对带了点奶茶色的耳朵尖向前耸立了下,旋即又软绵绵地趴了下来。 “这样不好么?” 他轻轻笑着,小王子仿佛真的看见了一张笑着的陌生的脸。 “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留下来了呀。” ——留下来。 永永远远地留下来。 这辈子都待在他身上,哪儿也不去。 最好是,只能被他看见、被他听见、被他感觉到。 小王子不说话了,睁着一双吧嗒吧嗒掉小珍珠的眼睛看他。 “吉祥,你是不是在生气?” 白猫动作微滞。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又或是说了什么一般,声音转瞬便从之前的饱含笑意的状态、变回了原先有些冷淡的嗓音,其中却带了点只对他所有的温柔。 “没有。” “我没在生气。” 小王子了然。 一般他的猫猫这么说,那就是生气了。 如果没生气,他问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就不是这样。 得到的回答应该是:“我不会生你的气。” 小王子伸手把猫猫举了起来,他的身子后仰,腰肢折在了一起,缓慢而匀速地往后躺倒。 他的长发垂直着自他肩头滑落,在海面上漂浮起来,占据了白猫目之所及的海面,深蓝的海水浸着他的发丝,教他银白的发显得有些微的蓝色调。 白猫看见他倒在了海面。 后脑勺没入海水,接着是光洁的额头、浅蓝的双眼、淡粉的唇瓣,最后是挺翘的鼻尖。 直至整个人完全没入海水中。 最后只剩了一双还高举着白猫的手臂露在外面。 而那双手臂也在缓缓往下沉。 白猫在彻底沉进海中前,率先追着他跳了进去。 海水在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他的眼耳口鼻,还有他的全身。 水流冲刷着他的眼皮,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雪白的、细小的浪自他眼前飞快掠过,带着长串细密的气泡。 白猫再睁眼时,眼前只剩了一副场景。 深蓝的海水看似密不透风,身在其中却会知晓,其实还是能看见的。 过长的发在海水中胡乱漂浮着,顺着水流的痕迹四处游移,有几缕较为细的跑到了中央。 银发簇拥的中心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庞。 眼角两滴鲜红的朱砂痣,小小的,却格外惹人疼爱。那双眼被这鲜红的朱砂映衬着,渐渐变得同朱砂痣的颜色一般无俩。 那双浅蓝的瞳孔在毫不规律的海水映衬下,显现出血一般的深红。 这深红中间却有一抹亮色。 原本诡异的不详色彩在这亮色的对比下,失了原本的诡谲,复又变得干净纯粹起来。 白猫盯着这双眼睛。 祁云唇瓣微张,有气泡自他口腔内跑了出来。 他像是在玩闹一般,这串气泡冲着白猫的位置而来。那气泡在碰到白猫身体时,便如同阳光下的泡泡一般,被轻轻地戳散了。 氧气涌回胸膛内,白猫的视线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始终看着他。 小王子的视角蓦地调换,他分明处在海底,却能望见海面上高高悬挂起来的圆月,银白的光辉洒在这片海上,海水席卷着月光进入深海。 这是一个满月夜。 小王子看着那轮圆月,身体的不适感渐渐升腾起来,这不适感教他不由自主松开手。 于是白猫不断往上浮,他也不断往下沉,两者间的距离越分越开。 白猫气球一般飘出了海水,浮在海面上。 祁云却像是落水的人一般,一点点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海。 在这颗星球上,最深的海是没有光的。 日光、月光、星光、人造光……悉数没有。 有的只是纯粹的漆黑。 祁云陡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用力睁大眼去感受四周,指尖猝不及防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想也不想便伸手攥了上去。 黑暗中,他的身躯往上浮了些许。 小王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是害怕了这四处都是的漆黑。他胸膛的起伏愈来愈剧烈,呼吸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喉中发出了“嗬嗬”的声。 秦戈睡到一半,陡然察觉身旁传来异样。 他还没反应过来,尾巴便被猛地攥紧。 疼痛感突如其来,秦戈在战场多年的警惕教他在瞬间睁开眼,从被子下钻了出来,脊背由后往前地低伏着,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等看清房内是什么情况后,他一顿,眼中升起惊愕来。 祁云出事了。 秦戈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目前的状态,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能够清楚看见黑暗中发生的一切。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祁云现在是……飘起来了? 他身上还盖着被子,连带着被子也被他牵扯起来,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身下垫了什么东西。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祁云看着好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如同一条干渴缺水的鱼般,胸膛狠狠起伏,平白让人生出几分骇意。 秦戈掩去惊诧,爪子用力一蹬跳到祁云身边。 丝滑的锦被被他这么一踹,施施然滑落下来,也让秦戈看清了,祁云身下没有东西,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飞在了半空中,离床约有二十厘米远的位置。 秦戈眼里涌出浓浓的愕然。 祁云究竟是什么人? 他捡到的那颗蕴含着数不清能量的小珍珠、还有那份只有他看过的、林右客房的监控录像、突如其来的消失、又突如其来的出现…… 他身上太多迷题,秦戈没有选择去一一拆开,而是将之放在了一边。 他刻意忽略了这些东西。 而现在,重重表明祁云不是普通人的证据,便这么□□裸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秦戈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不要走神。 不论如何,眼下是尽快解决祁云的异样。 不能再让他升空下去了,看他这样子,迟早会碰上天花板的。 光是碰上天花板还好。 如果他将天花板撞烂了,还在继续往上升…… 秦戈绝不能让别人发现祁云的异样。 哪怕祁云是个妖怪,也是他的妖怪,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他思忖了下,跳到祁云身上。 小王子瞧着难受极了。 跳上来后,秦戈这才发现他好像在说着什么,唇瓣一张一合地嗫嚅着,不断有喃喃细语从他嘴里吐出来,只可惜声音太小,实在听不清。 秦戈四爪用力将他往下踩,却只是徒劳无功,他又接连试了很多种方法,没有一种管用。 秦戈没办法了。 他张嘴,软绵绵地叫了声。 “小云?”他道:“快醒醒,你不能再往上了,会被别人发现的,停下来。” 他轻声哄着祁云,也不管睡着的小王子听不听得懂。 如是哄了几句后仍然没用,秦戈抿唇,毛毛脸上愣是被人看出了股焦愁来。 他改变了语气,面对下属一般勒令道:“停下!” 祁云没有反应,头偏向了另一测,唇瓣张开一点,吐出的字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不……” 秦戈飞快道:“不什么?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不能……”小王子顿了顿,声音又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不行……发……不……我……会……现……” 秦戈认真听了好半晌,从他嘴中拼凑起一句有些零散的话。 ——不能被发现。 ——发现了会被…… 后面的话实在模糊,绕是秦戈也听不懂。他眸色一暗,这两句话证实了他在很久之前的猜想,祁云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甚至很可能不是人。 这两句话是关键,祁云很可能是因为梦见了自己被发现,这才会在梦中恐惧。 但,只是被发现而已,为什么会情绪会这么激动? 莫非,祁云连特殊人种也不是?他难不成是超脱于特殊人种与普通人的第三种人? 听出了关键,秦戈便好对症下药,嗓音温柔:“没被发现,没有人发现你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他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祁云面上的焦急稍稍有了缓解,却还是没停下来。 “小云,我是你的吉祥,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现在我有话要对你说,请你认真听我的话可以吗?” 小王子的耳朵尖轻轻动了动。 “……吉祥?” 他的唇瓣张开得比之前还要大上许多,有些迟疑地唤道。 “对,是我,我是吉祥。” 小王子深陷在梦魇里,楞楞地重复道:“是吉祥……猫猫……我的……我的猫……” 秦戈道:“认真听我的话,不然我就生气了,我在也不给你摸肉垫了、我也不会和一起睡了、更不会给你亲、给你抱、守在你的门口等你工作完出来。” 这段话对小王子的杀伤力效果可见一斑。 他顷刻便停了下来,手脚也乖乖地待在身侧,仿佛被绑住了一般。 “第一,我要你现在往下降。第二,我要你躺在床上。第三,我不准你再往上升。” 秦戈顿了顿。 他盯着祁云,瞳孔在黑暗中散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泽。 他这么看了几近于长久的时间,旋即才将四点加上了。 “第四,我要你,对我再无隐瞒。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我,关于你是谁、来自哪里、会带着我去哪里……一切的一切,我要你悉数告诉我,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小王子紧闭的双眼下眼球飞速转动着,几秒后,他有些犹豫地开始往下落,逐渐落到了实处。 秦戈松了口气。 他用爪爪轻轻碰了碰祁云的额头,仿佛正在用自己的手多么一般。 乖。 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我也会把我的秘密对你坦白。——所有的,不会有任何隐瞒。” 这是作为你乖乖听话的奖励。 小王子这样安静躺了没几秒,胸膛的起伏又开始剧烈起来,面上的神情也变得焦急起来。 “小云?” 秦戈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试探着唤了一声。 祁云没有反应。 秦戈生怕他再次往上升,在他脖子处制住了他,四只爪爪用力将他困在了床铺上。 “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你可以把全部事都告诉我,没有关系,我不会责怪你的,也不会害怕你的,更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 小王子张了张嘴。 “水……” “渴……好渴……要水……” 秦戈微愣。 祁云的模样实在不像想喝水,他看上去像极了一条缺水过度的鱼。 这个想法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要水……” 小王子带着哭腔的委屈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秦戈飞快回神,正要去找水,低头一看,却陡然发现自己现在是兽形态。 他蹙了下眉。 一分钟后,秦戈从房间角落的饮水机里接了满满一杯温水,喂给祁云前,他先用唇试了试温度,尚可入口。 秦戈长臂一伸,将祁云扶了起来。 小王子软绵绵的,浑身酸软无力地趴在他臂弯里,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微的哼哼唧唧。 秦戈一只手环过他脖颈,扶起了他的下颔,另一只手扶着杯子贴上他的唇瓣,小心而谨慎地将温水过渡进他嘴中。 小王子太渴了,亟不可待地汲取着杯中的水。 仿佛这就是他的生命一般。 水杯见底,小王子委屈巴巴地伸舌头舔了下玻璃杯壁,嘟囔道:“水……还要,不够……要好多好多水……” 秦戈来回跑了十几趟,祁云却总嚷嚷着不够,说到最后,他嘴一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无数颗小珍珠从他眼角滑落,映亮了黑暗,在被褥间滚的到处都是。 秦戈双眼蓦地一顿。 这场景,他早在监控录像内看过无数遍了,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接地、真实地观看。 眼泪从祁云眼皮的缝隙中跑出来,陡一离开他便结成了一颗颗圆润的小珍珠。 很快,被褥上便积攒了一大把小珍珠。 秦戈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生物,既能产珍珠又渴水? ……蚌壳精? 应该不太可能。 珍珠鸡?珍珠鸟? 这两个回答比之蚌壳精的离谱程度只多不少。 小王子的指尖胡乱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衣领,身子顺势靠了过来,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水…你不给、我水…你想、想渴死我……坏人…你是……坏……” 他的话语序颠倒,秦戈听见了半晌才听出来他想说什么,眉间紧紧蹙在了一起。 还不够? 小王子嘟囔着:“要、要……泡泡……” “泡泡?” 秦戈有些疑惑。 祁云想要泡泡? 现在这会功夫,他上哪儿去找泡泡?更何况泡泡在空气中没多久便会破掉,祁云也拿不到。 始终没有接触到水,小王子直接急哭了。 “水……要……让我去……” 被褥上的小珍珠越来越多,许多顺着床单滚到了地毯上,还有的在光滑的地板上滚来滚去,仿佛弹珠一般,声响哒哒哒的,有些吵。 秦戈面色愈来愈沉,心内也愈发着急。 他又接了杯水。 杯子壁刚触碰到祁云,便被他伸手打翻了。 小王子委屈得直掉金豆豆。 “不要这个…呜……难受呜呜…要水…这个太少了,不解渴,不要这个……” “要……泡…泡在水里……” 秦戈恍然,飞快抱着他去了浴室,将他放在浴缸里,打开了花洒。 铺天盖地的水迅疾地降了下来,悉数打在小王子身上,很快把他身上的睡衣打湿了。 他没再喊渴,反而喊起了别的。 “衣服…难受……” “衣服怎么难受了?”秦戈蹙眉问道。 “黏…在身上……难受、就是难受……” 秦戈听懂了,但他却罕见地有些犹豫。 祁云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 回忆起昨天白天,祁云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时,他见到的。 秦戈大脑空白了一瞬,耐不住祁云一直在喊难受,他只得伸手将贴在祁云身上睡衣脱了下来。 “裤子…呜…裤子也要…难受……” 秦戈停顿片刻,指尖微颤了下,最终还是照做了。 一切都按照祁云所说的做,他终于舒服了,身子泡在逐渐积水的浴缸里头,后背贴着缸壁缓缓往下滑,下巴都浸在了水里头。 这可是泡在水里,祁云还意志不清,秦戈片刻也不敢离开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溺水呛到。 水逐渐满了出来,秦戈半扶着祁云,正要伸手将花洒关上,伸出去地那只手却猝不及防被抱住了。 “不…不准关,水太少了……要好多…好多水……” 秦戈顺着他打开了浴室地封闭模式,除了顶上的换气口,其他地方悉数被玻璃严丝合缝地隔了起来。 水渐渐漫过他的脚背、小腿、大腿、腰,直至和浴缸齐平。 祁云不再喊难受了,靠在他怀里,时不时烙饼般的动动。 秦戈的视野局限在祁云脸上,手老老实实放在该放的地方。 半晌,他关了花洒,伸手描摹着祁云的眉眼。 他看见了一只伸出去的手,骨节分明,骨节宽大修长。 他的指腹触到了真实的肌肤。 很软,像嫩豆腐一般,一碰就散。 秦戈有些恍惚。 偏偏是他恍惚的功夫,手里牢牢抱紧的人往下一滑,鱼一般,坠入了水中。 秦戈瞳孔骤缩,头一次展露出焦急,伸手去捞人。 在他碰到祁云之前。 他先看见了一条庞大的鱼尾。 作者有话要说: 哼,昨天我那么长,不讨亲亲你们居然就不嘴我。 今天把长长关回去,丢中长出来。 继续讨亲亲.jpg。 –––––– 第116章 “我这里会疼。” 秦戈的目光蓦地定住了。 那是一条非常庞大的鱼尾, 约莫有两米长,上覆浅红色的扇形鳞片,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窗户紧闭的浴室内, 这条鱼尾仿佛发着光一般,熠熠生辉, 隔着透明的水面,鳞片在底下散发着迷离梦幻的光晕。 那条鱼尾在秦戈面前飞快游了过去, 柔软的、薄纱似的尾鳍擦着秦戈的脚踝过去, 触感奇特,像是有一匹被淋湿的锦绣擦着他的肌肤滑了过去。 许久, 秦戈方才控制住自己的目光, 转而看向前方。 祁云上半身处在了被黑暗完全笼罩的地方, 只有如瀑布般的长发从黑暗中流淌出来, 几乎将整个浴室铺满,甚至蜿蜒到了秦戈这边。 他的指尖动了动,捞起一缕银白的发丝,入手的发是干燥清爽的, 触感绸缎一般柔顺丝滑。 半晌, 秦戈顺着这缕银发踏入了阴影地带。 四面都是玻璃,只在上方存在换气通道。而祁云便靠在距离换气通道不远的位置, 上半身浮出水面,瀑布般的长发将他的鱼尾半遮半掩住。 他还闭着眼。 秦戈的目光落在他颈侧、耳侧同手臂外侧。 祁云耳侧生着鱼类一般的鳍, 但秦戈从不知道, 鱼类在除了胸鳍、尾鳍、背鳍之外还有第四种鳍。他的耳鳍由三根软骨为主要支撑,撑起的也是薄纱似的半透明状物, 隔着一定的距离和频率抖动着, 仿佛是在害怕般。 秦戈的目光又落到了他的手上。 祁云两边手臂外侧悉数生长着同胸鳍类似的鳍, 却比胸鳍大得多。 秦戈最后看向了他的脖颈侧。 小王子的脖颈原本是极修长漂亮的,没有一点痕迹,雪白纤长,像只白天鹅。这种长脖颈如果体态不好,看着会很丑,偏偏祁云的体态是一等一的优美,看上去像个学习多年的舞者一般,配着底下瘦瘦一截的锁骨,妙不可言。 而现在,他颈侧出现了两道疤痕一般的纹路。 秦戈的目光凝固在了这上面,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 鳃。 鱼的呼吸系统。 他伸手,动作极轻地碰了碰这两道疤痕一般的东西,入手的触感是湿润且柔弱的,他还来不及感受这触感,祁云便骤然往下一缩,经受不起刺激一般,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藏进了水下。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秦戈还是看清了。 真的是鳃。 两道疤痕一般的东西向外微微张开,外围的空气流动着朝向里部。 他看向水下。 在水下,祁云的鳃便格外明显了起来,微微抖动着,不断有水流被吸吮进去,而后又被吐出来。 如果这里的水没有这么纯粹,稍微带了点杂质的话,那便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水中的尘埃是如何随着水祁云鳃的开合而律动的。 祁云全身悉数泡在了水里,只有额头露了小点在外头。 秦戈心里升上丝丝缕缕疑惑。 祁云究竟是什么? 鱼的鳃在头部,特殊人种在控制不住自身时,露出的鳃也是在耳后那一块皮肤的,有的是在面颊上、也有的在靠近下眼睑的位置。 却都还是在头部这个范畴内的。 祁云的鳃却是在脖颈处。 秦戈第一次见到鳃生长在这一处。 不可否认的是,祁云比所有他教过的鱼类特殊人种要好看得多、也独特得多。 秦戈隐约觉得祁云目前的形态他很熟悉。 半人半鱼,以腰部为界限分隔开了两个地方,上半身是带有鱼类特征的人,下半身是完完全全的鱼尾。 秦戈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蓦地动了下。 半人……半鱼…… 人…… 鱼……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从他心头升腾起,秦戈身形猛然一僵。 不可能。 那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鱼。 关于人鱼的传说有很多种,有民间道听途说的、也有记载在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中的,更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在星网上兴起。 这些传说,秦戈听说过许许多多。 传说它们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深海,那是没有人类或机器能够进去的地方。哪怕是已经经历过一轮灭亡的星际,也没能创造出足以承受深海压力和巨大鱼类攻击的器械,是以,关于人鱼这一说一直众说纷纭。 传说里还记载,人鱼无论男女悉数拥有无上美貌,它们常出没在汪洋大海中。 它们时而会伴随着暴风雨而来,从深海上升至表层,坐在礁石上吟唱哀歌。时而会潜伏在海面上,看准时机浮出水面,利用自己的美貌将□□熏心的人类水手、船员勾进海中。 不同的传说里,人鱼都是不同的模样。 一则向未成年人开放的、古地球遗留下来的纸质书籍当中,人鱼被描述为貌美柔弱、惹人生怜的女性,在暴风雨之夜救下了案板上坠落的人类王子,将自己的心脏给了失去生命的王子。 可王子醒来后却误会了救下自己的人,选择将人类公主迎娶回宫,带着可怜的小人鱼的心脏存活在这世上。 这不是个很好的故事,正相反,这是个充满着现实、极具讽刺意味的教育故事。 最后的结局,这条人鱼含泪将匕首刺入王子胸膛,踩着那双用歌声换来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走向日出,身子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坠入海中。 更有传说里写,人鱼的攻击性极强,每一条都拥有极强的精神力和强悍的体质,是当之无愧的深海霸主。 还有的传说中,人鱼以食人为生的,需要用人类的鲜血来保持自身的寿命。 …… 军部同研究所之间有交易,研究所背后的支持者便是军部,是以对于人鱼,秦戈知道的比常人要多一些。 人鱼是真实存在的。 但它们早已在数千年前灭绝,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在研究所的核心位置,甚至…… 还留存着一具人鱼的尸体。 那具尸体完全腐烂成了森森白骨,骨头却同珍珠一般,散着莹莹白光,据研究所的学者数百年的观察,这具白骨有时会散出淡淡的金光,仿佛有一条金色的小蛇在骨髓里头游走一般。 秦戈从未真正见过那具白骨,但他看过照片,骨头被泡在营养液里头,用直顶天花板的罐形器皿装着。 骨头是一百多年前挖出来的。 过了一百年仍然新鲜如初。 生研所所长对人鱼的痴迷程度已经达到了疯癫,不断派人去深海和早已荒废的蓝星探寻。花费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去寻找,才找回一块看起来不太普通的破石头,就这,最后还被帝博馆的馆长觐见陛下要到了博物馆里头。 秦戈还听说,前不久发现了一块浅红色的鳞片,他和帝博馆馆长又因此吵起来了。 浅红的鳞片…… 秦戈目光向下,落在了祁云的鱼尾上。 满尾巴悉数是浅红色的鳞片。 秦戈:“……” 破案了。 应该是这位小祖宗到处乱跑,不小心掉下来的。 秦戈蹲下身,水位一下便蔓延至他的喉结处。他伸手抚摸着祁云的鱼尾,入手的触感是冰凉坚硬的,并不像普通鱼鳞那样,轻轻一拽便能扯下来。 摸着像某种坚不可摧的石头一般,如若不是秦戈的身体素质是3S+,怕是会被他满尾巴的鳞片给割伤。 他的眸中泛起惊艳。 祁云这个样子……也很好看,同他人形时是不一般的好看。 秦戈想着,手下微微用力按着的一块鳞片却骤然松脱,自尾巴上脱落下去。 他一愣,连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瞬。 鳞片怎么掉了? 是他按掉的? 秦戈心里飞快浮出慌乱,将手缩回来,生怕再伤到祁云。 然而这却没什么什么用。 祁云尾巴上的鳞片悉数在往下,不过眨眼功夫,他尾巴上的鳞片便掉光了,一片也不剩,只剩一条光秃秃的尾巴泡在水中。 秦戈:“……” ……操。 从来没说过脏话的上将满心被这个字塞满了。 等祁云醒来,他说不是他先动的手,祁云会信吗? 他只是一只弱小可怜无助的白色布偶猫,怎么会把主人的鳞片全部薅下来? “……” 很明显不行。 祁云的鳞片为什么会全掉了? 秦戈百思不得其解,反观祁云,还不知道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丑八怪鱼鱼,面容安详而宁静,躺在水下连个泡泡也不吐。 正当秦戈盯着鳞片时,祁云尾巴上却长出了一块新的鳞片。 紧接着,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祁云的鳞片开始疯狂生长,用比掉下来时还快的速度飞快覆盖了整条鱼尾。 他又变了回去。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 他身上的鳞片从浅红色变成了银白色。 这是同他的头发一般无俩的颜色,银白色的鱼尾横亘在地面上,散着淡淡的光晕,在暗淡的浴室中,萤火虫一般闪烁着。 秦戈伸手摸了摸他新长出来的鳞片,触感和方才没什么区别,大抵是已经将全身的鳞片换完了,是以便没有再往下掉,牢牢覆盖在祁云尾巴上。 他不得不证实了心中荒谬的猜想。 毕竟事实就摆在面前,秦戈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 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堆满了浴室地面的浅红色鱼鳞应该怎么解决? 祁云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等他醒来,看见满地的鳞片,不知要慌张成什么样子。他能处理好这些鳞片吗? 秦戈在心内思索着,最终还是没有收拾地上的鳞片。 他想看看,经过这么一回,祁云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发生变化。 不仅如此,浴室里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有动。 秦戈掐着祁云平常醒来点,提前变回了那只柔软的布偶,乖巧地趴在了玻璃浴室……不,现在应该叫玻璃浴池了。 玻璃浴池内什么都没有,只在靠近花洒的位置安装了一个内嵌的置物格,空间还挺大,完全够他趴在里面。 光变成猫还不够。 秦戈跳下去,将自己完全浸在水里,过了会儿才浮出来,带着满身沉甸甸的毛毛趴在了置物格内假寐。 良久,秦戈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 小王子觉得今天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他好久没有像这样舒服了,那感觉就好像是躺在了久违的水里,恢复了人鱼形态,舒适而惬意地泡……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小王子蓦地睁开眼,他没有和往常一般,最先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感觉先于视觉恢复。 他感觉到他全身都浸泡在水里,连头也泡在了里面。睁开眼一看,果不其然看见的是满眼胡乱摇晃着的水。 小王子:“……!!!!!” 他怎么泡在水里?!! 祁云猛地从水里坐了起来,惊慌地四处看看。他不知怎么从床上挪到了浴室,还开启了封闭模式,占据大半个浴室的玻璃池被灌上了不浅的水,而他此刻便在这里头。 小王子第一眼先看见的是漂浮水面上的鳞片。 他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颤巍巍地伸手捡起一块鳞片,指尖不断哆嗦着。 他、他…… 他掉鳞片了啊!!!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掉鳞片?!以前他一杯倒、喝醉了到处发疯的时候,也没有掉鳞片的呀。他的鳞片明明是老老实实覆在尾巴上的,为什么会掉下来?!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 小王子看见了满地浅红的鳞片。 小王子:“……”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梦还没有醒! 他怎么可能会掉这么多鳞片,这得是整条尾巴都变秃了才能有的数量啊。 祁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的鳞片QAQ!!! 不要离他而去啊!不是只有人了才会脱发吗?!为什么身为鱼鱼也有掉鳞片这种烦恼?! 这太不科学了! 心痛的两只手都在颤抖,小王子的余光被什么发光的东西吸引过去。 他看见了一条无比漂亮璀璨的、银白色的鱼尾。 他看得有些心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摸,鱼尾却向上摆动了下。 小王子:“!” 这是他的尾巴! 小王子花了十分钟,终于搞清楚自己不是掉鳞片了,而是褪色了! ……严肃点来说,不应该是褪色了,而是换鳞了。 祁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差掉没被满浴室的鳞片给吓昏过去。 还以为自己变成秃尾巴鱼鱼了呢。 吓到鱼鱼了QAQ。 幸好不是! 神经放松下来,祁云这才注意到,浴池内不只有他一条鱼。 还有一只猫! 还是他的宝贝吉祥! 他面上展露出的喜色一顿,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登时僵住了。 吉祥晚上一直是和他睡在一起的,现在又出现在了浴池里头……说不定昨天晚上还是吉祥把他弄过来的。 小王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小小的布偶咬着主人的衣服,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搬到了浴池里头来。 祁云:“……” 想想就很不可能。 吉祥这么小一只,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想想,他要怎么和吉祥交代吗? 吉祥肯定已经看过他现在的样子了。 他要不要,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坦白了? 小王子在原地纠结了半天,心一狠做了决定。 他还是…… 直接坦白吧。 他不擅长说谎,哪怕吉祥不会问他什么,他也瞒不下去了。他和吉祥,可是要过一辈子的,彼此应该多一点信任,而不是充满了谎言。 小王子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 他游到置物格旁,小小声唤道:“吉祥……吉祥?” 他如是唤了几声,白猫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深蓝的瞳孔朝着声源处瞥了一眼。 看清祁云现在是什么样子时,他的瞳孔有一瞬的凝固。 小王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吉祥,昨天……昨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关于我有尾巴这件事?” 白猫看上去像是在犹豫,旋即他轻轻点了点头。 小王子心里一沉,他的猫猫果然看见了。 不等他开始沮丧,白猫又道:“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一开口,小王子便愣了下。 吉祥的声音,突然不是以前那种冷冰冰的电子音了,就是他本身的声音。 问题是,他怎么突然听懂猫猫说话了? 难不成是因为换麟的关系? 那他以后是不是都可以不用戴翻译器了? 小王子眼睛先是一亮,随后才有空回复吉祥,“我……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捋一下我应该怎么说。我今天出门之前一定会和你说清楚的,吉祥,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我等你。”白猫一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想过他这番话是假话的可能性。 小王子见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他的吉祥真是善解人意,愿意听他解释,也愿意等他。 秦戈话音一转,道:“小云要先变回来吗?不变回来这里会很不好收拾,还有从你身上脱落下来的鳞片,你准备放在哪里。” 小王子当然是要放在锦囊里的。 他所有的东西都是放在锦囊里,他从前也掉过一次鳞片,只不过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现在他还收着那些鳞片。 他当着秦戈的面变了回来,从他体型上带来的淡淡压迫感也消失无踪。 “诶?吉祥,你看见我的衣服了吗?我的衣服怎么不在了?” 秦戈不敢看他,低头小声道:“在外面。” 祁云去把衣服捡起来,发现已经湿了,没办法,他只能临时找了一件崭新的睡袍皮披在身上,又打开排水系统,等地上的水只剩薄薄的一层时,他走出了浴室。 没多久,他拿着一个浅蓝色的、小孩巴掌大的锦囊进来,一手攥着锦囊,另一手则是开始捡自己的鳞片。 他把鳞片拢作一堆,悉数塞进了锦囊里,锦囊却始终没有被撑大。 小王子打开清洁系统,抱着自己的猫猫离开了浴室。 卧室的床铺全部是小珍珠。 小王子悄悄瞥一眼怀里的猫猫,把白猫放到床上后,弯腰将小珍珠悉数捡了起来。 白猫从床上跳下来帮他。 将一切收拾好后,小王子爬上床盘腿坐着,鼓足勇气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世界观,但你不要害怕,不管怎么样,我总归是不会伤害你的。” 祁云花了半个小时,将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吉祥,从自己是人鱼国的小王子到锦囊有无限大的空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戈的疑惑一个个被解开。 小王子终于说完,心里头鼓起来的勇气也没有了,怕极了猫猫会因此离开他。 他十分忐忑地低下头,两手抓紧了浴袍的领口。 半晌,白猫开口。 小王子的心也跟着高高悬了起来。 “会痛吗?” 祁云一愣,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白猫认真道:“换鳞片会痛吗?” 小王子楞楞的,摇了摇头。 “不、不会痛。就像人类脱发一样,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秦戈放下心,继续用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看向祁云。 “你想家吗?” 小王子连连点头,“我可想了,哥哥姐姐让我等他们,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 小王子停顿了下,委屈巴巴地瘪了嘴。 “我想回家了。” 他低下头,小珍珠肆无忌惮地滚下来。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也……找不到鲛人姐姐们的家在哪里,我连问路都找不到可以问的人,海里的小鱼都不认路,地图给我指的地方是错的,那里根本没有我的家。海洋太大了,我想回家。” 小王子把小珍珠憋回去,却憋不住。 他好久没有像这样哭过了,在陆地上,他哭也不敢哭,刚来的那两天吃不好、睡不好,还把写日记用的纸笔给弄丢了,岸上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唯一被他鉴定为可以信任的好心人在军部担任要职,他不能经常找对方,那会打扰到好心人的。 小王子已经委屈很久了。 小珍珠噼里啪啦落下来,被褥上的才被捡干净,转瞬又多了许多。 秦戈见不得祁云哭,心里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一般,竟教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些微的窒息感为他带来了慌张,他近乎于手忙脚乱地走到祁云面前,伸出自己软绵绵的爪爪,笨拙地给他擦拭着眼角滑落的眼泪。 “别哭……” 小肉垫在面颊上的触感软绵绵的,小王子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去,有些委屈地抬眼看着他。 “你别哭。” 白猫同他对视,深蓝的瞳孔里盈满了认真和重视,仿佛正面对的不是好心的主人,而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你哭,我这里会觉得疼。” 他用粉色的小肉垫指了一下心脏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深情.jpg。 第117章 ”你在里面吗?” 小王子的目光跟着落在了白爪爪指的位置。 白猫蹲坐在他的腿上, 尾巴乖巧又服帖地围着猫猫的身子转了一圈儿,因着抬头的姿势,他的两只猫耳朵向后曲折过去, 露出了浅粉色的耳朵内芯,看上去柔软至极。 那双深蓝色的瞳孔似大海一般, 里头倒映进了星辰大海,璀璨极了。 小王子心机有什么地方正在塌陷, 旋即飞快重建, 眼眶的酸涩几乎是刚止住控制不住地又泛了起来。 祁云的鼻尖是红的。 耳朵尖也是红的。 脸也是红的。 “吉祥……”他轻声唤道,嗓音犹且带着些许哭腔。 秦戈认真得甚至于有些严肃。 “别哭。”他揉了下祁云的眼角, “我这里真的会很疼的。” 他见不得祁云哭。 就像祁云见不得他委屈一般。 小王子吸了下鼻子, 把小珍珠憋回去, 小小声唤道:“吉祥, 你、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秦戈异常坚定地摇头。 “不会。” “——因为你在我这里,早已是最特别的存在了。” “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比你还要特别的人。你是人、是人鱼,又或是其他的物种, 同我一概没有关系, 你只是我的祁云。” 小王子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吉祥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就好像…… 变得自信而强大了起来。 这样的猫猫一点也不软绵绵的, 反而还让他觉得……很帅。 超级帅。 比哥哥还要帅! 惊喜之余,小王子还有些疑惑, “可是, 姐姐跟我说了,陆地上的人类一直坚信一句话。”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姐姐跟我说, 绝对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被别人发现了,要赶紧逃到深海里,不然会很危险的。” 他小小声道:“我觉得,陆地也没有哥哥和姐姐说得那么危险呀。” 秦戈瞳孔微缩。 祁云说对了。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这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旦今天发现祁云身份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那祁云现在恐怕已经被军队抓起来了,甚至还可能被生研所和帝博馆像个物件一般争抢。 思及此,秦戈道:“你姐姐说得对。陆地上是很危险的,你不能被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发现身份,这样会非常非常危险。” 小王子:“!” 他巴巴地望着秦戈,“姐姐还说,如果被发现了,要被抓起来炖鱼汤的,这个也是真的吗?” 秦戈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 “真的。” 他想了下乔伊斯平常最喜欢吃的菜品,随口报出来一长串。 听完的小王子:“……” QAQ为什么会这样! 幸好发现他异样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的吉祥。 小王子简直不敢想,如果自己被发现,后果会是怎么样的。 他长舒出一口气,“幸好是吉祥发现的我,幸好吉祥是向着我的。”他后怕不已地喃喃着,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头在白猫头上亲了一口。 哄骗小朋友完全没有压力的秦戈心安理得承受着他的亲亲。 “对了,吉祥。”小王子突然道:“我昨天又梦见姐姐了。真奇怪,我已经连续三天梦见她了,她在梦里好像跟我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我一觉醒来就已经差不多忘干净了。” “不过还有一句话我记得,姐姐跟我说,她已经大概知道我的位置了,她就快要找到我了。” 乍听他说起回家的事,秦戈的反应已经不像前几次那样担惊受怕,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情绪激动得直冲红线。 反正,祁云已经把所有的秘密告诉他了。 他可是要和祁云回家的猫猫。 唯一能和他回家的猫猫。 到了这种时候,秦戈才能意识到,原来他真的是祁云唯一的猫猫。 “现在几点了呀?” “早上十一点半。”路回答道。 祁云惊了下,“已经这么晚了吗?我还要送崽崽去幼儿园呢,然后再赶去上班。” 他琢磨了一下,发觉时间已经不够了。 那就干脆等吃了午饭之后再去上班好啦! 祁云起身,正准备去换衣服,手指被软绵绵的猫爪给摁住了。 秦戈提醒道:“你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直接出去,门我已经锁了,你让路调镜子出来。” 小王子心存疑惑,还是照做了。 看完镜子后他待了很久。 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红色?! 为什么这次换麟还把眼睛的颜色也给换走了啊?他以前的眼睛颜色明明是浅蓝的!现在却变成了朱砂一般的红,同他眼角两滴鲜红的朱砂小痣一般无俩,颜色甚至还要更纯粹澄澈、更清透一点。 他原本的瞳色像一块蓝水晶。 现在却像一块血红的宝石一般,光是那发出的光泽和完整的形状便足以让人知晓,它有多么的价值不菲。 就好像一块被盛放在了上好的白天鹅绒里头,从满载宝藏的洞穴最深处挖掘出的绯红宝石。 只一眼,便让人不敢再看,不得不低下头。 这双眼毫无疑问是高高在上的,纵使小王子的眼睛里很难出现有关自傲的负面情绪,也仍然会在看到的第一眼便想到两个字: 矜贵。 分明还是同一张脸,却因为换了个瞳色而变得不一样。 小王子原先给人的感觉是极单纯的,像个有些蠢的、什么也不懂的小美人,三言两语便会被一颗糖给骗走。 而现在,他给人的感觉。 像一位久居上位的掌权者,眸中满是不容忽视的威慑感。 小王子不喜欢这个颜色。 他对着镜子委屈巴巴道:“这个颜色一点也不好看,没有之前的那个颜色好看。我要怎么才能变回去?” 秦戈从他膝盖上跳下来,猫爪勉强捞起来了一缕柔顺的长发。 “喵呜——” 白猫把这缕发丝含在嘴中,衔给他看。 小王子不解其意,拿起那一缕头发歪了下头,“怎么了?” 秦戈顺着他拿起的一边朝发尾有点,他边走便把头发捞起来给祁云看。 他足足后退了三十多步,这才走到发尾处。 小王子一惊。 这是他的头发? 他记得他的头发没有这么长啊?他没有尾巴的时候,头发最多也才到脚踝。 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长了?感觉好像比之前长了三四倍,快赶上他有尾巴时的长度了。 之前他的心思悉数放在了猫猫身上,也便没有注意这铺了满地的银白色长发。 现在注意到了,祁云开始犯愁。 他的头发突然变得这么长,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好解释,总不可能说他去接发了吧? 什么样的头发能接出来这么长。 而且才短短一天时间而已,他就算去做再生发手术也没有这么多好嘛! 小王子咬了下嘴巴,犹豫道:“我找把剪刀来把它全部剪了吧。” 秦戈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摸出来了一把锋利的剪子。 祁云抓了一把头发,比划了下自己脚踝的位置,一剪刀下去,头发尽数被剪断,窸窸窣窣的修剪声在房内响起,地板上堆积的长发愈来愈多。 秦戈在旁边看得爪爪泛痒。 他偷偷瞄一眼祁云。 又瞄了一眼地上的头发堆。 小王子正在专心剪头发,根本看不到他。 很好,可以行动。 秦戈朝着头发堆跳了进去。 柔软的猫猫跳进更加柔软的头发堆里是没有声音的,秦戈几乎是顷刻便爱上了这个触感,忍住想在里翻滚的冲动,四只爪爪朝天伸了个懒腰。 然后。 他就忍不住了。 秦戈肆无忌惮地在头发堆里打滚。 祁云的头发触感实在是很好,他突然便理解了,为什么对方这么喜欢毛绒绒了。 他现在就像小王子喜欢毛绒绒一样喜欢小王子的头发。 有点点凉,触感是最上好的锦缎一般。 秦戈翻滚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安全忍不住自己想藏进头发堆里的冲动。 实在是……太舒服了! 小王子花了不少功夫,勉强把头发修剪整齐。 头发长长好弄,直接一剪刀剪断就好了。 虹膜颜色却没有那么轻易就能被改变。他要怎么把自己这双显眼的瞳孔给遮住? 戴墨镜吗? 不行,戴墨镜还是能看清颜色的。更何况眼镜离眼睛还有一段距离,站在他的旁边很容易就被看穿了。 戴泳镜? 那也不行呀,泳镜是透明的。 头盔? 这个更不可能,一直戴着头盔很容易被人误会成脑子不太清醒,更何况,头盔也有能看到眼睛的地方。 怎么办啊?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如果这是在海底就好了,哥哥姐姐一定会有办法的。更何况在海底,他根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不同,反正他是小王子,没有人敢问他的眼睛怎么了。 但是现在是在陆地上嗷! 一旦暴露了就会被做成红烧鱼的陆地! 死了以后肉肉被吃掉,骨头还可能会被生研所和帝博馆争抢,想想就超级可怜的QAQ! 小王子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头发堆里打滚够了的秦戈爬起来,用爪爪拍了拍祁云,开口道:“眼睛好弄,现在让路给你下单一个虹膜变色器。很多人不喜欢自己原本的瞳色,便会买一个虹膜变色器,改变自己的虹膜颜色。” “虹膜变色器经过军部的检验,虹膜信息和未佩戴的虹膜信息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单纯地改变了颜色而已。” 小王子眼巴巴地望着秦戈,眸子里浮现出惊喜,“真的嘛真的嘛?” 秦戈轻轻点头,脸颊上的胡须跟着抖了抖。 “是真的。我不会在非必要的事情上骗你。” 他这番话有些奇怪,小王子听得云里雾里的,疑惑道:“什么叫不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骗我?吉祥的意思是,如果处在必要情况下,还是会骗我的吗?” 秦戈点头。 不知为何,小王子隐约有点失落。 他已经把他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吉祥了,吉祥为什么还有事隐瞒着他? 他问吉祥,吉祥还没有否认QAQ! 他被骗了,骗他的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欺骗行径,反而大大方方、光明磊落的。 “但是。”秦戈道:“我不会一直骗着你,再过不久,只等一段时间,等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会把关于我的、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你想听的事都告诉你。” “——我绝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隐瞒。” 祁云的坏心情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便彻底终止了。 他一瞬便高兴起来了。 哥哥曾经跟他说过,所有在“但是”之前的话都是不做数的! 他还记得哥哥的原话是这样的,一个人觉得直接把某些话说出来会很不方便,便会在前面加上繁冗的前缀,等到把不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才会加上一个“但是”并且说自己真心想说的话。 比如说吧,他不想睡觉的时候会去缠着姐姐要吃小蛋糕。 姐姐便会跟他罗里吧嗦一长串,什么对身体不好、哥哥会责罚、吃了会睡不着之类的话。 紧接着,她会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但是,只吃一次是没有关系的,鱼鱼只吃一点点好不好?” ——“但是,小鱼儿平时这么乖,今天好不容易跟姐姐撒娇,如果姐姐不允许的话,是不是会显得很残忍呐?如果我们宝贝小鱼因此不喜欢姐姐怎么了?” ——“好吧,但是你不可能吃太多,吃完立马去睡觉。” 诸如此类的话,小王子在脑海里一搜便能搜出许多来。 久而久之,他完全认定,在“但是”之前的话可以不用听,只听“但是”之后的话就可以了。 比如现在! 吉祥加上了“但是”两个字,这也就表明,在这之前的话都是吉祥不想说的,在这之后的才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猫猫并不想欺骗他!只是想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来告诉他。 不知道吉祥要坦白什么,居然到了需要做心理准备的地步。 小王子心里升起些许期待,——对这个尚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以吉祥才会这么谨慎地没有告诉他。 光是这么想着,小王子便控制不住的地高兴起来。 他抱起自己的猫猫,在脑袋顶上吧唧吧唧几口,亲得满嘴都是猫毛。 “好!我等吉祥亲口对我说的那一天!” 小王子斗志满满道。 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魔力,不管是谁和他在一起,都会被他的情绪带动。 他感应时,教看到的人不自觉跟着嘴角上扬,尽管见者根本找不到可以高兴的事。 他伤心时,也让人觉得心疼,舍不得他哭,想将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让他自己挑选,要星星连月亮也一起给摘下来。 小王子刚下单了虹膜变色器,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祁老师,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你们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讨亲亲.jpg 第118章 你在享受。 门外是狞猫的声音。 听出这一点后, 小王子的身形陡然僵硬起来。 “不!别开门!!”他立马开口制止道。 然而已经晚了。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指纹核对确认的“滴答”声,而小王子还有满地刚剪下来的长头发没有处理,还有他的眼睛。 未来的配送都非常快, 只要在同一颗星球上,配送的时间便不会变过两个小时。 而某些离得近的地方十分钟便够了。 但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 祁云刚下单了虹膜变色器,离到货还有一段时间呢。 他现在的眼睛颜色还是红色的…… 万幸的是, 门口同时还传来了已上锁的电子音。 小王子松了一口气。 他忘了, 他好像在睡之前把门锁上了。 秦戈趴在他的膝盖上,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早在昨天夜里, 他便已经把整个屋子二次上锁了, 甚至还让路易斯临时安装了一道军用级别的防火墙, 普通人是无论如何也进不来的。 门口的狞猫有些疑惑。 “祁老师?你怎么把门锁住了?” 小王子开口道:“啊, 那个、那个……” 他将求救般的目光投向秦戈,后者控制不住眸子一弯,心里升腾上些许愉悦感。 他喜欢这种被祁云依赖的感觉。 这会让他觉得,祁云是需要他的, 祁云是离不开他的。 而他恰恰不想让祁云离开他。 “告诉他我最近情绪不稳定, 睡着了会梦游,还会攻击这栋房子里除了你之外的活体生物。” 小王子忙把这番话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旋即他双眼晶亮地看着秦戈, 小小声地赞叹道:“哇——吉祥,你真的超级厉害, 能想出这么完美的理由, 你好厉害呀。” 秦戈心里地愉悦感又往上升了点。 他!超厉害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猫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不就是拼脑子吗? 除了那只没有脑子、脾气大的小蠢猫外, 别的猫猫弄得好像只有他们有脑子、能帮祁云出谋划策一般。 怎么着。 谁不会啊。 猫猫的好胜心跃跃欲试.jpg 狞猫不知在门口说了什么, 下一句话时声音又变得大了起来。 “祁老师, 现在都已经十二点过了,你不是跟我说你现在在白日集团上班吗?都已经中午了你怎么还不过去,还有,你昨天不是跟蠢东西说,第二天就把我送回幼儿园吗?” 狞猫的声音透过门上安装的收声系统传出来,里头的声音是带着疑惑和不解的。 “我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从来不会赖床,不管是下雨还是出太阳,到了时间点就会自己起床啦。怎么今天突然起得这么晚了?” 小王子:QAQ! 柠柠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多疑了起来,他以前明明不会问这么多问题的! 完全不会撒谎的小王子心力憔悴,只好一次次将目光投向秦戈。 秦某人的心像胸前的毛发一般,迅速地膨胀了起来,如同一个浮空的气球般的,愈来愈大。 小王子按照他所说的一字一句跟门外的狞猫道。 “我昨天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一下,摔到了腰,疼得大半个晚上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早上醒了以后也还在疼。” 他顿了顿,又道:“柠柠,你等我一下,我再休息一会儿就起来,你要是饿了就去厨房找机器人,想吃什么菜你随便点,我请客!不用客气,菜没有了你就要下单,马上就可以送过来了的。” “抱歉,我实在疼得厉害,等下把你送去幼儿园我得去医院看看。” 狞猫蹙眉听他说完,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你受伤。昨天晚上的暴风雨实在是太大了,我看新闻说好几个地方都被水灾淹没了。” 祁云心虚虚地抓紧了衣服下摆。 “对,就是昨天的暴风雨太大了,我是关窗户的时候淋到雨了,回房间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所以才会不小心跌倒的。” 狞猫又说了些什么,迈着猫步走了。 祁云舒气,放松下来后,他把猫猫抱在怀中用力亲了一口。 “这次多亏了吉祥,不然我肯定不知道要怎么和柠柠说!” 秦戈用自己柔软的毛毛蹭蹭他的面颊。 “喵呜。” 小王子歪了下头,欣喜道:“吉祥是在安慰我吗?” 秦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有时候猫猫叫并不是因为想说什么,而只是单纯地想叫一声,生气了也叫、高兴了也叫、委屈了也叫、吃醋了呢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更像是猫猫的撒娇。 这种撒娇只有对最亲近的人才会出现。 小王子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在他脑袋上亲了又亲。 一人一猫一同窝在床上,等机器人送货上门,没多久,小王子的终端“滴”了声,显示的消息为机器人已送货上门。 秦戈跳下床铺。 “我去帮你拿。” 小王子忙帮他解开了房门的锁,让吉祥独自出去帮他拿东西,自己则独自待在房间里等人回来。 小王子等得无聊,思绪一个不小心走了神。 他昨天晚上梦见姐姐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梦里不管发生了什么,醒来后都会变得模糊起来,事也好,人也罢,悉数如同一张被浸在水中的纸张,上头的字迹被一点点浸泡、稀释,直至完全模糊到看不清上头还有没有字。 小王子现在便是这么个情况。 他记不起来梦里人的脸,却清晰地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姐姐。 他一开始原本是和吉祥在玩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他沉进了海里,紧接着,他便见到了姐姐。 姐姐每次在他的梦里出现得都很短暂,短暂到他还来不及把自己发生的事告诉姐姐,梦境便已然消失不见。 昨天的梦里他和姐姐聊了什么? 姐姐好像问他:身边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他的回答是怎么样的? 他说:“有的呀。哥哥、姐姐、父皇、母后、吉祥、好心人、小兔、小黑、小花……” 他说这些时,姐姐只是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话罢,姐姐揉了揉他的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长大了。” 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后面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但是小王子记不起来了。 他有关梦境的回忆便只到这里为止,再多的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姐姐为什么要说,他是时候长大了呀? 他三个多月前就长大了呀。 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虽然很多时候会有点笨笨的,但他不是早就长大了吗?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小王子想不清楚。 他不清楚、不明白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比他的头发都多。 祁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秦戈带着虹膜变色器回来后,他便飞快抛开了这个疑问,打开收缩盒,从里头取出被缩小的虹膜变色器,利用收纳盒里附赠的工具将之恢复原状。 这是一片薄膜状的弧形物体,被盛放在黑色的小盒中,需要用买家的指纹认真才能打开小盒取出虹膜变色器。 小王子把虹膜变色器戴上了。 他眨了眨眼,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干涩感,也没有任何不适感,如同没有佩戴一般。 秦戈把说明书翻出来,随意往上瞄了一眼,“单次使用频率不建议超过七天,七天保养一次,连续使用极限日期是一个月,超过一个月会自动溶解变成液体从眼中流淌出来。只要七天从眼睛里拿出来保养清洗一次就可以了。” 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眼睛微微一眯,“吉祥,你懂的东西真的好多啊,你太厉害了!” 他一口一个“超级厉害”,秦戈听得耳朵有些发痒。 分明祁云不是真的觉得他厉害,只是小朋友在看比自己大的人时,本能会觉得对方比自己厉害的那种夸奖。 但秦戈仍然听得身心舒畅。 尤其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祁云。 他的小主人。 他的心上人。 秦戈用爪爪默默扒拉了一下那份说明书,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临出门前,小王子有些忐忑得照了下镜子。 “会不会看起来和平常感觉不一样?有没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有的话你立马说出来,我现在就改一下。” 秦戈认真端详着他,从他头发丝到脚尖,借着得来不易的机会,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祁云,将他的所有小表情和微动作尽收眼底。 “嗯。很好。” 小王子舒了一口气,抱着猫猫打开门。 他没注意到的地方,秦戈粉嫩嫩的肉垫也在上头按了下。 门“滴答”一声开了。 祁云紧张地下了楼,狞猫对一个人的生活非常熟悉且惬意,这会儿已经一边吃上油炸小鱼干,一边翘着腿看动画片了。 他下意识道:“崽崽,不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 狞猫瞥了他一眼,乖乖把小鱼干推开了,黑扑扑的爪爪在毛巾上用力蹭蹭,蹦出来一堆油污。 “好了,没吃了。” 秦戈有洁癖,见不得他把家里弄得这么脏,蹙了下眉转过头去。 狞猫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动画片。 他尤其喜欢看一部主角是五个超人的动画片,这部动画是根据古地球遗留下来的历史资料复原出来的,经过了画质加强和重新提炼,放在一样古地球遗迹能卖出上亿星币的现在,可谓是相当受欢迎。 祁云往屏幕上看了一眼,五个超人正被傻白甜反派耍得团团转。 他去了厨房设置了今天的午餐,等待的间隙放心不下,回楼上重新看了一眼,确认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这才松了口气。 用过午餐便要出门,小王子去抱狞猫时,他忙用爪爪抓了几条小鱼干,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嚼碎了、咽下去。 秦戈万分嫌弃地看着他。 就这样,还高贵的维安·莫里斯大人? 长不大的小维安还差不多。 下午的上班也是在摸鱼,小王子换好衣服,在大楼里逛了一圈儿,到自己的办公室熟悉客户资料了。 他一手揉着软绵绵的猫饼,另一手点着终端。 “太巧了,这次的客户居然是好心人。”小王子忍不住喃喃道。 他摸着白猫的下巴,小声地忧心忡忡道:“没看出来,好心人居然也有精神狂躁这种烦恼,而且看资料,他好像还病得不轻。” 早就得到消息的秦戈全当他说的是别人,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摸摸。 小王子的目光在这份客户资料上移动着。 白日医疗队已经不是一次同秦戈接触了,附在文件末尾的影像资料有足足七页,一个个看是看不完的,小王子只好随机挑了几个来看。 影像里的好心人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 为了保证治愈师的安全,在面对小部分极端分子时,医疗团队可在获得病患和治愈师双方同意后,采取一些措施。 ——他们将秦戈的手脚绑在了束缚椅上。连带秦戈这个人,也被深深地束缚在了这张冰冷雪白的椅子上。 小王子选择了第三方视角来观看,也即上帝视角。 他走到秦戈面前挥了挥手,后者目不斜视,瞳孔平时前方,眼皮却是微阖着的,不多时,他的视线轻轻一落,移到了地上。 “秦先生,这已经是我们第三十二次见面了。”纪曼温声道。 她的声音应该是很有亲和力的,嗓音并不难听,有一股美玉经过岁月打磨后的温润质感,是一把不可多得好嗓子。再加上她自身的亲和力极强,是为数不多能够百分百种植出高阶植物的人之一,而这样的人,整个宇宙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只手。 这股温润的、如同水波一般的亲和力并没有因为影像而大打折扣,至少小王子作为一个观影者而言,他在听到纪曼的声音时也会下意识地觉得很舒服。 可秦戈没有做出同常人一般的反应。 “我们不把这当成一次所谓的治疗,我曾劝过秦先生的父亲,让他多顾忌些您的想法,只是现在看来,他好像并没有这么做。——我们彼此都把这次治疗当成一次稍显普通的谈话,好吗?” 秦戈没说话。 小王子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两秒,突兀蹲下身去看他的眼睛。 秦戈的眼睛里一点触动也没有,有的只是无动于衷和百无聊赖。 坐在这里,他很无聊。 在他的眼里,这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纪曼并不恼,“秦先生不用在我这里拘谨,我同三殿下的关系比较好。您也知道,三殿下看人的本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告诉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这其中也包括,——你脑子里某些真实的想法。” “容许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您……” “——当兵根本就不是因为爱国,又或是想子承父业、风光门楣吧。” “而是,”纪曼停顿了一下,琢磨着找出一个形容词来,“享受战场上短暂的、可以释放自由和杀意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累了,我希望你们能懂我,自觉把我想要的奉上来。鸭头,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跪下来求你。 第119章 撒撒娇嘛。 “很抱歉这样说。请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我只是单纯的揣测,并没有不怀好意地质疑您。”纪曼微微笑了一下。 小王子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纪曼和他认识的那个纪曼好像不太一样。 他见过纪曼不止一次,对方一直表现得像个凡事和稀泥的老好人。这还是祁云第一次听见她带了点刺的话语, 像是骤然从温柔的风,变成了凛冬室外时的风, 在室内待得久了会很热,打开窗户吹吹外面冷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吹久了才能体会到这风的冰冷。 ——一种细品才能察觉到的带刺。 秦戈始终没有说话, 不曾因为她的话泛起丁点涟漪。 纪曼的样子看起来很无奈。 祁云还记得那份资料里是怎么写秦戈的。对方十分抗拒治愈师,准备来说, 他抗拒所有试图破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细细剖析的人。 精神狂躁是有病因的,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便患上精神狂躁症。 而治愈师的存在同心理师相似, 但从本质上来说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同样需要走进人的内心、同样需要将人心里所有或美或丑、或阳光或阴暗的地方挖掘出来。 但心理师是为了找出病根, 通过心理暗示让病人学会自己克制病根。 治愈师却无法做到心理暗示这一步,特殊人种是不同的,他们的力量比普通人强太多,心理防线也是普通人的许多倍。 治愈师不可能凭借短短的几次面谈, 便在他心里种下一个类似于船锚的暗示。 更何况, 百分之八十的特殊人种都是极抗拒治愈师的。 天性让他们无法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想将自己的过去翻出来的人。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好意, 血脉里的本能却不容许他们放松自己,任由对方接近自己。 秦戈很明显是这种人。 他无法相信任何人, 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值得相信, 不管是林右、他的父亲秦和远,还是面前的治愈师。 在他眼里都一样。 小王子盯着他那双带了些许轻嘲的眸子, 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是在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参与这场治疗的。 治疗也好、心理疏导也罢, 在他眼里都一样。 他绝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警惕心, 轻易便让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里。 ——绝不可能。 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里,也便没有人知晓他的病根是什么。 以至于他的病愈来愈重,宇宙里赫赫有名的治愈师几乎都被秦和远找来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治好秦戈。 甚至,没有人能在秦戈的目光逼视下挺超过半小时。 更多的人,十分钟不到便会从房间里出来。 也有的人自以为是,反而将他激怒,险些酿成大错。这段治疗的影视记录小王子昨天晚上刚好看过。 秦戈被激得发狂了。 他甚至控制不住露出了兽形态的一部分,瞳孔变成了冰冷的竖瞳,像条毒蛇一般。如果不是用了军部研发的特效药迫使他进入了睡眠,在场没有一个人能胜得了他。 小王子蹲在地上,两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秦戈的脸发呆。 纪曼还在缓缓而谈。 “秦先生不相信任何人,这一点,秦先生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认为,那是因为您找不到任何让您产生归属感的地方,这种感觉滋生了您内心的某些情绪。” “常人一般会滋生出恐怖、不安。总之是很脆弱的情绪。秦先生却比他们都要有意思。” “秦先生滋生出了‘恶’。” 说到这儿,纪曼开了个玩笑,“我是不是应该庆幸,秦先生最终将这恶念压制住了,并且选择了当兵。不然,恐怕,有的位子该换成秦先生的了?” 她这番话说得着实意味深长。 小王子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戈轮廓完美的侧脸发着呆。 好心人长得…… 真好看。 他好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件事,也顾不上听纪曼的话了,两手伸出来比划了个小相机的简易标识,琢磨着秦戈的脸。 唔…… 好像真的比哥哥还要帅一点。 好吧,以后在他这里哥哥不是最帅的人了。 哥哥已经是臭哥哥了! 祁云身后传来纪曼的声音。 “这里有一段关于秦戈先生的脑电波投映报告。秦先生应该已经看过了,很杂乱,却乱中有序,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纪曼轻轻“噢”了声,“这儿还有一份秦先生做的测试题。” “秦先生的测试结果不是很乐观,厌世、过分压抑、渴望回到战场上去。”纪曼轻笑了声,“我想您也知道,您不适合跟普通人生活在一起,您会伤害到自己的身边人。城市不如战场,心情不好时没有敌军给您斩杀、让您出气。” “您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这一点我从未否定过,也没有忘记过,只是,您似乎忘了这件事,又或者说,您压根不承认这件事。” 纪曼的谈话方式略带强硬,近乎于苛刻地将秦戈往坏里揣测。 可不论她说什么,秦戈始终闻所未闻。 这一场治疗便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纪曼出去后,秦戈身上的束缚带便自动解开了,他转动着手腕的骨头,手腕骨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垂着头,目光轻而浅,同祁云平日里见到的那个好心人一点也不一样。 但他又切切实实地是祁云认识的好心人。 小王子其实有点不太赞同纪曼的话。 影视记录在秦戈垂眸后便静止不动,祁云站在暂停的世界上,好半晌,他琢磨着伸出手,摸猫猫一般,有些不太熟练地在秦戈脑袋顶上摸了摸。 “原来好心人也这么难。” 小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叹气总黑人一种故作老成的感觉,像个提前进入青春期的小朋友一般。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没有嫌弃我。”祁云道:“作为交换,我会把你治好的。” 话罢,他突然想起什么,凑近秦戈,小小声道:“我觉得纪女士说得不对。” “你其实一点也不坏,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你只是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而已,我相信您早晚有一天是能够从中走出来的。哪怕你以后不做上将了、不是英雄了,也没关系呀。” 小王子弯了弯眼睫,并没有因面前的是一段过去的影像记录而犹豫。 他笑起来当真是很好看的。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笑时的模样,尤其是他发自内心笑起来时。真的如同带有魔力一般。轻而易举便将他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心里也长出来了一朵小小的、嫩嫩的小花。 让人不自觉想将他呵护在掌心里,养在心间。 可这朵看上去娇嫩的小花,却有着狂风暴雨也无法磨灭的意志。 他生来便是狂风骤雨。 “——你一直都是我心里的英雄。”祁云小小声道,讲悄悄话一般。 对于小王子来说,会无条件帮助别人、为了国家和人民打了这么多胜仗、年纪轻轻把自己累得一身病的秦戈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他们那边还有一句话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呢。 秦戈想的什么,和他做的什么,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 小王子又垫着脚尖摸了摸秦戈的额头。 “你要快点好起来哦,好心人。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等到了今年的祭典,我把第一个愿望给你好了。” 说完,小王子高高兴兴地退出了影视资料。 他抱起腿上昏昏欲睡的猫猫,下巴蹭蹭猫猫的头顶,轻声道:“秦上将好不容易呀,他还这么年轻就有一身病,等老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秦戈:“……” 他的身体很好,不需要担心这个,谢谢。 小王子忧心忡忡道:“如果没有人给秦上将养老的话,我要不要给他养老呀?”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下。 “我要给父皇和母后养老,还有哥哥、姐姐,我小的时候一直死王宫的总管伯伯在照顾我,他没有子女,我是他照顾到大的,我也应该给他养老,还有我的厨娘,她也没有子女。我还有姨姨和叔叔要养,姐姐说我小时候很奇怪,每次去姨姨家都要生病,但是我喜欢去姨姨家玩儿,姨姨为了我都搬家了……” 秦戈:“……” 他听祁云数了十几个名字出来,每一个都有理有据到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祁云掰到了他的头上。 “这么来算一下,上将没有养老的人话,那我可以给他养老!上将大了我十一岁,应该把他归类到婶婶那里去,婶婶就大我十九岁。” 秦戈:“……” 拒绝。 他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被归类到这里面吧。 他明明应该被归类在伴侣或是哥哥这一栏,怎么算都不可能算到婶婶那里去吧? 直接大了一个辈分。 秦猫猫才不要。 他只会当祁云的心上人,除了心上人之外,他什么也不会当。 祁云数好了养老人数,开始计算自己的小金库,末了高兴地一点头,“够了!完全够我给上将养老了。” 小王子太高兴了,眼睛眯成了一弯小月牙儿。 秦戈躺在他怀里,抬头仰视着他的侧脸。 祁云真的很好看。 这是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知道的,当时正是因为小王子长得太不像坏人了,像个来到穷乡僻壤、被骗子骗走了全部家当的、傻乎乎的富家小少爷。 祁云满足地蹭蹭白猫。 他看了一下午资料,到了该下班的时候,又溜溜达达地出去逛了一圈儿,随便走进了一个观察室看了十分钟才退出来。 祁云轻手轻脚地后退,避免打扰到里头专心记录的实习生。 他顾前不顾后,脚后跟磕到了什么地方,人也一顿,猛然后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唔……什么呀?” 祁云回头。 他身后赫然站着个人,穿着一身的白大褂,个子很高,差不多快赶上好心人了,小王子同样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是宫飞沉。 小王子歪了下头,“看着我时有什么事吗?” 宫飞沉的眸子下滑落到他的脸上,这才发现他眼角有两滴明显的、鲜红的朱砂痣。 有谁说的话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记不清了,思绪被面前的人牵扯着,跑到了很远的地走。 小王子眨眨眼。 他看了下宫飞沉,心里升腾起些许奇怪。 这个前辈,怎么怪怪的? 幸好是孙涟姐姐带他,如果是这个前辈带他,他可能会觉得很尴尬。 小王子礼貌地笑笑。 “那个,我要下班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能麻烦让让吗?你站在门这里,挡到我出去了。” 宫飞沉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祁云便鱼似的从门缝里把自己挤了出去。 他刚走,宫飞沉便大梦初醒般回过神,忙开门追出去,所幸祁云还没走远,就站在走廊里。 “……你叫什么名字?”宫飞沉沉声道。 小王子:QUQ。 这个前辈看起来脑袋不太聪明的亚子,之前明明给他介绍过了的呀,怎么现在又忘了?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挥挥手道:“前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小王子归心似箭,话罢便迈开腿跑走了。 徒留宫飞沉站在原地,低声喃喃着他的名字。 “祁云……” “总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他念着念着,祁云的脸突兀浮现在他脑海中,左右两边眼角不怎么常见的朱砂痣格外显眼。 孙涟说的话也在这时候陡然跳了出来,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面色微变。 祁云……祁云? 昨天纪老师让他带的那小孩儿就是祁云? 宫飞沉面色陡然一变。 昨天下班之后,孙涟发消息跟他说,他不愿意带就算了,她自己带,只要他到时候不后悔就行了。 宫飞沉的面色骤然僵住了。 他中套了。 . 小王子赶在六点之前回到了家。 他在幼儿园待的两个月,已经培养出了一些基本习惯,比方说时间这一块,他已经习惯了在六点半左右吃晚餐,再晚一点他会莫名其妙丧失食欲,只想在沙发上躺成一条不怎么好看的咸鱼。 到家后,祁云第一时间便是去厨房设置机器人。 秦戈被他放在了客厅上。 他在想,明天他要怎么找个借口,让祁云不带吉祥去上班呢? 直接撒泼打滚? 这招有用是有用,但是……秦戈做不出来。 或者说,他可以稍微对着祁云撒撒娇,反正小王子最见不得的就是他的猫猫委屈和撒娇。 前者会让他心疼,后者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已经完全掌握小王子心态的秦戈淡定落座,想: 他的小主人还是很好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提前的我! 提前的我!难道配不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的亲亲吗! 第120章 我很快便回来见你。 祁云从厨房出来, 秦戈看准时机走进了,两只爪爪扒拉住他的裤腿,让他把自己抱进怀里。 他难得撒娇一次, 小王子当然是依着他。 谁知秦戈被他抱起后,又用手去戳戳桌上被小王子放在一旁的终端。 “喵喵!” 祁云微微歪了下头。 “怎么了吉祥?你想要终端来玩游戏吗?” 秦戈摇头, “终端响了,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 小王子打开终端一看, 是好几天没见的林右发的语音条。在知道小王子不识字之后, 他给祁云发的消息全部变成了语音,很照顾小王子了。 戳开语音条, 林右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小祁云, 我有一阵子没看过吉祥了, 正好你明天要去给上将看病, 带着这么只猫猫也不方便,不如干脆给我呗。你那边也没有人能照顾他,把他暂时寄养到我这边来,就一天的时间, 我这边有专人好好照顾他, 到时候你再过来把他带回去。这样方便你,我还能顺便看看吉祥, 你说是吧?” 小王子微睁圆了眼,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明天要去给上将看病的, 转念一想, 记起林右几乎等同于秦戈助理的身份,不仅只是个副将而已。 他认真想了一下林右的话。 没什么大问题, 对两方来说都是一个好的建议。 但是。 小王子不想把猫猫给副将哥哥。 先不说, 林右之前一直觊觎他的猫猫, 他走的那一个月,猫猫也是寄放在副将哥哥家里的,万一副将哥哥还没有打消想养他的猫猫的念头怎么办? 可明天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治疗,带只猫猫去…… 哪怕上将见过他的猫猫也不太恰当,哪里有人在和病人进行单独抚慰的时候还带只…… 等等。 小王子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上将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猫猫。 猫猫在的时候上将刚好都有急事,第一次,他被上将带着去医院的时候,军部出问题把上将临时叫走了。后面几次也是相似的情况,不是上将有问题,就是猫猫身体不好,被副将哥哥带去检查身体了。 小王子认真数了数,这样擦肩而过的情况有好几种。 唔…… 要不明天给上将哥哥介绍下他的猫猫? 毛绒绒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 没有人能够抗拒毛绒绒!没有人! 他是一条鱼鱼也抗拒不了软绵绵、暖融融的小猫咪! 他每次不高兴的时候,一看到毛绒绒,又或者是一摸到毛绒绒,心情就变好了。 有时候小王子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这么小的毛绒绒,身体里偏偏蕴含了这么多的能量。好像永远不会不开心,永远都精力满满,能陪着他从天亮玩儿到天黑。 小兔就是这样! 他的吉祥也是这样! 唔,要不还是算了吧,让吉祥好好休息一天。就是怕吉祥不乐意离开他。 毕竟上次他把毛绒绒寄养到副将哥哥那里,就是为了短暂的回家一趟。后果就是迷了路、丢了崽、惹了猫猫伤心。 小王子有些忧心忡忡。 吉祥他会同意吗? 祁云试探性地看了眼秦戈,低头瞄一眼终端,他开了外放,如果猫猫想听的话,是听得到的。 现下,白猫耳朵尖微微抖动着,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小王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吉祥?你……刚才听到了吗?” 秦戈抬头看他,半晌,他迎着小王子忐忑不安的视线点头。 “听见了。” 小王子心头像堵了块大石头一般,闷闷的。 他忍不住道:“那你会同意吗?” 出乎意料的,秦戈只是问了一句,“去林右家待一天吗?——可以。” 小王子刚要张嘴,便听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教他的话卡在嘴边,要进不进,要出不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秦戈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应该感到高兴的。 但是看着秦戈一身轻松,甚至是有点高兴的状态,他莫名地不太高兴。 胸口闷闷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吉祥不是不喜欢除了他之外的人吗?为什么……会一口答应下来?他难道是忘了上一次吗! 还是说,他在海底的这一个月,吉祥已经跟副将哥哥处出了感情?!!! 说不定真的有可能。 他和他的猫猫一共认识也没多久,除去他去海底的那一个月。拢共也才一个月多一点,而副将哥哥和吉祥认识的时间是一样的…… 自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事情的小王子:“!!!!” 不!!!不可以!!!!! 那是他的猫猫!!!!!!!! QAQ副将哥哥怎么可以和他抢猫猫! 这明明是他最先捡到的猫猫!也是他下定决心要在一起一辈子的猫猫!更是亲口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猫猫! 哇——小王子超气的!!! 副将哥哥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现在还想把猫猫要过去!呸!小王子才不给! 祁云猛然抱紧了自己的猫猫,在他脑袋顶上用力蹭蹭,气鼓鼓地想:他的猫猫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这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猫猫! 不管!就是霸道!不想给别人看!也不想给别人摸、给别人亲、给别人抱、给别人养! 秦戈是故意的。 他存了坦白的心,想让祁云知道吉祥和自己是同一个人,态度也便轻松许多,至少不用再装出痛不欲生的感觉。 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演戏,总感觉良心有点痛。 他抬头偷看一眼祁云的面色,发觉他气呼呼地绷着脸,虹膜变色器附着在他的眼球上,跟随他瞳孔的色泽变深,眼睛从淡蓝变成了蔚蓝。 他一怔。 祁云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这么生气? 秦戈回想了下自己说的话,没什么大问题啊,怎么祁云能被气成这个样子? 还是说,他脑补到了不该脑补的地方? 秦戈很好奇,他究竟脑补出了什么。 已经完全相信了脑补的小王子快气炸了。 他凶巴巴地戳开了林右的聊天框,一字一顿,态度难得是凶巴巴地开口道:“不要!不给你猫猫!” 话罢,他把这条语音发了出去。 突然收到语音的林右:“……” 他又做错了什么? 又或者说,上将又对祁云说了什么?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祁云说了什么、以至于他突然之间生气的秦戈:“……” 小王子气鼓鼓地撸着猫猫,凶巴巴道:“哼,才不把你给副将哥哥,副将哥哥讨厌,他想要我的猫猫,我才不给他!” 秦戈:“……” 好像懂了他脑补到什么了。 秦戈用爪爪按了下额头,心情头一次无奈起来。 他用软绵绵的肉垫拍拍祁云的手臂,试探着道:“小云,有没有可能,林右并不喜欢我,只是在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小王子登时红了眼睛,被背叛了似的,委屈巴巴地看向他,语气里头一次带上了控诉般的情绪。 “你向着他说话!”祁云委屈道:“你以前明明都不喜欢他的,我抱你去副将哥哥那边,你看见他都不高兴。” “可是!你现在居然向着副将哥哥说话!” 小王子:QAQ! 超级超级超级委屈的! 他的猫猫是不是变心了QAQ? 明明说过最喜欢他的,怎么可以变成别人! 小王子越想越委屈。 大抵是因为发现自己可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了家,小王子的本性渐渐暴露出来,他再怎么学得有礼貌、有教养,到底是被娇宠长大的。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王位已经准备传给哥哥了,姐姐又是巫女一族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圣女。 于是家里没人逼着他一定要做出什么成绩来、一定要爬上最高的位置。 小王子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 他从小便生得可爱,人也讨喜,谁见了都喜欢,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控制不住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 这也就导致了,小王子的性格是有一点娇纵的。 这点微弱的娇纵在外人面前不会表露出来,在他亲近的、值得信任的人面前却是表露无遗。 知道他所有小秘密,日后还会被他带回海底的秦戈便是处在这个范畴内。 祁云会习惯性地跟在这个范畴里的人撒娇。 比如说现在,他正在对自己的猫猫吉祥撒娇。 秦戈第一次感受到了,祁云面对几只打架的猫猫时是什么感受。 他比不得小王子,从小哄人哄到大,只能笨拙地用爪爪拍拍祁云的手臂,试图用自己软绵绵的肉垫唤回他的理智。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可是你帮他说话,你还主动说想去他家。” 秦戈:“……”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他怎么不知道。 祁云委屈巴巴道:“不行,不可以把你给副将哥哥,副将哥哥想把你抢走。” 秦戈解释无果,在祁云怀里思忖半晌,最终一抬手,用自己毛茸茸的手臂抱住了祁云的脖颈,将小胡须、小肚皮连带小肉垫等主动上缴。 “小云别生气,耳朵尾巴都给你摸。” 小王子没出息地不出声了。 他太馋秦戈的尾巴耳朵了。 吉祥是只喜欢粘人、但是不怎么粘人的猫猫。 小王子捏他的耳朵、揉他的小肚皮、摸他的小尾巴时,他通常不会直接表现出不高兴,而是默默转移走小王子的注意力。 久而久之,祁云便也不再主动去碰这些地方了。 ……不碰不代表不眼馋。 小王子要馋成小鱼干了。 他捏了捏猫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绒毛的耳朵。指腹的触感绵软又轻薄,像一团棉花糖,又像软乎乎的小面饼,舒服得不可思议。 尾巴也是! 又软,又覆盖了一层毛绒绒,虽然没有兔兔的圆球球尾巴那么软、那么舒服,可以当暖手宝握在手里,但是也非常舒服。 他撸猫撸舒服了,秦戈却还在焦愁。 祁云不愿意把他送样林右家里,他明天该怎么以秦戈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还是说,他要就这样直接暴露? 现在的时机不太对,祁云对他没有一点怀疑,他至少要等祁云对他起了疑心之后。 那时候他暴露,祁云在潜意识里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准备,处在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状态里,便不会太过于惊讶,再平淡些只会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但现在暴露,祁云会觉得突如其来、不能接受。 总而言之,现在暴露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他耐心地等祁云吃了晚餐,抱着他躺上床后,方才开口道:“明天……小云打算把我怎么办?带着我去上班吗?怕是不妥。” 小王子双眼一亮,高兴道:“我明天可以把你留在家里!食材我刚才去厨房看过了,完全够的,如果还有你想吃的,我也给机器人转了权限,它可以直接动用我账户里的钱去购买,还需要什么可以找家用机器人。两个机器人我都连接了我的钱包,并且开通了你的指纹验证!你想用的时候随时用!” 顿了顿,他不等秦戈开口便道:“我买了一个监控器,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到了,这样就不用担心我看不见你,你出问题了。而且这个监控器还可以对话,我想你的时候可以直接跟你对话!” 话罢,他眼巴巴地看着秦戈,一双眼晶亮,写了满脸的“我聪明吧”。 秦戈:“……” 还真是面面俱到、事无巨细,生怕委屈了他。 祁云的问题解决了,他的新问题来了。 ——他应该怎么躲过监控器? 秦戈有点头疼。 他怎么觉得,祁云好像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思考事情也不再依赖别人,反而会自己先动脑子想,只是偶尔还会需要别人。 他挺高兴见到小王子这样的改变的。 假如这种改变不是发生在现在,他会更高兴。 深夜。 因为犯了错、被迫加班的林右突然收到了他们上将的一条消息。 【秦戈:买几个猫咪变声器。】 【林右:遵命上将。】 【林右:具体购买数量为多少,请上将指示。】 秦戈思索了下。 【秦戈:多买几百个,一个个试试,试出我的声音为止。】 【秦戈:明天你来这个地址,把上次那只长得和我很像的白猫带上,注意明天不要让它叫,祁云听得出湘箱筝理我们的声音差别。】 【林右:上将,恕我冒昧,变声器是给它用的吗?】 【秦戈:不,给你用。】 【秦戈:祁云买了监控。】 【秦戈:它负责露面,你负责做它的声替。想个办法给它身上装个隐形发声器,明天你要在现场。顺便让管家明天把我架子上挂着的外套里的东西带来。】 林右:“……” 他勤勤恳恳的工作究竟又招谁惹谁了? 他一只狗,为什么要学猫叫? 怪不得星网上的铲屎官总是说:猫狗不合。这能合得起来才怪了。 . 监控器一早便到了,祁云拆包裹时,秦戈便在一旁看。 圆球形的监控机器人舒展背部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轻飘飘飞了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祁云手里的终端同步播放着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秦戈:“……” 还是个会飞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会被局限在同一个地方,他躲到哪里都躲不开。 他该说什么? 祁云果然变聪明了? 小王子盯着郁闷的猫猫看了眼,指尖在终端上戳了几下,开口道:“我只给了它一楼的权限,如果你不想被它看见,就到二楼去,我想看你的时候,我会让它飞去楼梯口叫你,这样可以吗?” 他认真地说着,侧面线条轮廓格外温润,似月光与星光交织下,平静的海水一般。 对吉祥这只猫,他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秦戈心里一软,心脏加速砰砰跳动起来。 很少有人会为了他考虑得这么周到,不因他是谁,也不为其他的,只是单纯因为喜欢他。 当猫是第一次,当人也是第一次。 这样的祁云,和之前偶尔犯傻、有点迷糊的祁云一样让他心动。 他心动得并不是祁云这张脸和性格。 而是他这个人。 他喜欢的是这个干净纯粹的灵魂,是祁云这个人。 秦戈眼里溢出些许温温的柔和。 祁云有在为了他而改变,那他,为什么不可以为了祁云而改变? 他应该是配不上祁云的。 祁云身处在阳光里,从小被溺爱长大,心性单纯得像个孩童,从未接触过这世界的恶意,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太好。 他却是在泥淖里切切实实地挣扎过多年。 以至于他已经被泥淖里的脏污同化,从阳光下一点点后退,逐渐步入黑暗中,陷进了荆棘里。 可是。 祁云喜欢他。 在这个前提下,其他一切都显得的不太重要了起来。 被祁云喜欢,和喜欢祁云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秦戈原先是想就这么自怨自艾,呆在泥淖中,这辈子都处在黑暗里,能拖进一个是一个。 他愿意为祁云重新步入阳光。 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脏污与丑恶剖开来给对方看,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祁云不会离开他。 秦戈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很卑鄙,以一只猫猫便哄骗了单纯的祁云。 这种想法往往维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 祁云出门了。 临走时,他不太放心地打开监控看了眼,吉祥趴在沙发上假寐,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他睁眼,爪爪指了下楼梯的位置,小声道:“我去楼上睡觉了,我想在床上躺着。” 祁云凑近终端,同样小小声道:“好的呀,吉祥午安,你不会等太久的。” “我会很快回来见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连章节数字都是爱你们的形状。 这样的我,还配不上你的亲亲吗? 抓个错字,换了新字体,感觉错字变多了呜呜呜呜。 手动感谢一下wisniz小可爱,我的捉虫小天使!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jpg —— 第121章 那是颗圆润白皙的小珍珠。 祁云掐着时间到了公司, 一来便直奔纪曼的办公室。 孙涟同宫飞沉还有好几个他不认识的、身穿白大褂的人在里头。 见到他来,纪曼对着他招招手,“小祁过来下。” 祁云道:“纪女士, 怎么了?” 纪曼看了眼围在桌子边的人,笑道:“约莫是因为你一来, 我便让你跟在小涟身边的原因,有些人不太高兴。再加上我让没有经验的你参加了这次治疗。在他们那儿, 按理来说, 你不够资格也没有身份参加这次治疗过程。” 她轻声笑着,“我不太会说服别人, 所以, 我想请你用实力来让他们老老实实闭嘴。——天赋也是实力的一种, 不要害怕, 只管按照你以前的方法来表现。” 她话音刚落,祁云便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歪了下头,毫不避讳地看回去。 看什么嘛。 在这方面他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祁云大概能明白纪曼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让祁云给这群不识好歹的人一个下马威, 好教他们能够闭嘴、不再嚼舌根。 “展现一个人有没有治愈师的能力, 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去帝国第一学院进行测试, 但是这样太麻烦了。第二种方法要更简单得多,只要种出了高阶植物, 便是当之无愧的治愈师。毕竟, 不是什么人都能种出高阶植物的。” 纪曼说着,迎着一群人的目光拿出了一小袋种子。 “这是香槟玫瑰的种子。”她顿了下, 在虎视眈眈中唤道:“小宫, 麻烦你过来检验一下, 这是普通植物还是高阶植物。” 小王子让到一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宫飞沉动作。 人鱼是自然最完美的造物,本就生于自然,和自然同根同源。身为人鱼,他能够直接分辨高阶植物的种子和普通种子有什么区别,但普通人是怎么分辨的,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只见宫飞沉拿出了一个类似扫描仪的手环,对着这袋种子扫描了下,淡蓝色的光屏面板旋即跳出来,上头显示着种子的属性、分类同简介。 属性那一栏赫然写着高阶两个大字。 小王子赞叹道:“哇,这个好厉害。” 有人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纪曼看过去,声音仍旧是温和的,“高阶植物的成长期不定,我算是目前A–01星上排行前三的治愈师,这一点没人质疑吧?——而我的最高种植记录是两天发芽。” 她的话未说完。 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纪曼是他人眼中的天才,祁云却是她眼中的天才。这也是她为什么花了这么多功夫,甚至答应祁云签短期合同的原因。 因为只有像祁云这样的天才,才有可能治愈帝国的英雄。 纪曼治愈不了,她对这个病人几乎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她来治愈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起不了多大的成效。 祁云……说不定会不一样。 宫飞沉收起手环,眸色冰冷:“都看清楚了?” 他拎起这袋种子侧身,转头迎上祁云一派澄澈的目光,身形不自觉微僵了起来,声音也放得比之前轻许多。 “……给。” “谢谢!”小王子脆声道,眉眼弯弯。 宫飞沉耳朵有些痒,目光定在他的眼角,好半晌才移开。 纪曼道:“花盆在这里,水也在这里,外面没有出太阳不要紧,外头有人造阳光室,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小王子平视她,目光近乎是平淡的。 “不用,有水、泥土和阳光就够了。” 他的语气是自信的。 秦戈的感觉没错,他真的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种子被播撒进土里,水珠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幕帘,将深褐的泥土浸湿,小王子在众目睽睽下抱起花盆,往外头的人造阳光室走。 办公室的玻璃被调成了透明模式,让他们可以清晰看见阳光室是什么情况。 小王子放下手中的花盆,人也蹲下了,他的身子偏开一点,指尖轻轻抚了下泥土。 玻璃房是静音的,因此办公室内的众人听不到里头的声音。 他微微张了嘴,唇瓣上下触碰着,似是说了什么,却没人看出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泥土突兀动了。 仿佛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跃跃欲试,准备着冲破泥土生长出来。 小王子的掌心仿若隔空牵引着底下的植物,他的手往上升,于是泥土里的东西也跟着钻了出来。 “啾”地一下,土里冒出一根小小的嫩芽。 剩下的嫩芽如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冒出了脑袋,叶片相互蹭蹭,追随着祁云的手往上生长。 它们最先只是一颗颗扁圆的种子。 旋即变成了一群嫩芽,又开始往上长,变成了一从带着花骨朵的纤长的绿茎,再接着,那花骨朵颤巍巍地绽开了花蕊,层层叠叠的嫩黄色花瓣错落排放着,成了一朵又一朵娇嫩欲滴的香槟玫瑰。 这一从香槟玫瑰生长的过程是极快的。 快到只是一眨眼,它便从一颗颗的小种子变成了一丛芬芳满溢的香槟玫瑰。 祁云弯着眼睛笑了,面上没有露出定点吃力的表现。 他收回手,凑近装满了花盆的玫瑰。 个头饱满的玫摇摇欲坠地靠近他,最顶上的玫瑰跃跃欲试、拥挤着想上来触碰他的下颔。 最终一片玫瑰的花瓣先碰上了他的下颔。 那朵玫瑰肉眼可见地往外绽得更开了,整朵花从没到外都透着心花怒放四个字。 小王子弯着眼睛往后避开了一点,“不可以用花瓣来碰我哦。我的猫猫不太喜欢花粉的味道,闻多了它会打喷嚏的,你乖乖的,我问一下可不可以把你带回家去养,好不好呀?” 香槟玫瑰上下摇晃着,仿佛是在点头。 小王子双眼一亮。 他发现他不只是能听懂猫猫说话了,他也能听懂植物说话。 刚才,这丛玫瑰争先恐后、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好”。 这和他在海底时太像了。 在海底的时候,他能听懂海之花的语言,也能听懂大大小小的鱼儿们在说什么。 他只是换了一次鳞而已,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呀? 小王子有些奇怪,这丝奇怪转瞬即逝,他的态度近乎是娴熟地抚动着盛开的花瓣,轻声叮嘱道:“不可以跳下来跟着我跑,好好待在枝头上,知道了吗?” 新生的小花蹭蹭面前人的指腹,心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了,超大声地回答道:“好!” 办公室内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更有人矢口否认道:“这是提前录好的投影吧?怎么可能有人……” 只是摸了摸泥土,便让高阶植物生长了? 更何况,通常都是治愈师去亲近高阶植物,而高阶植物的态度一直是不理不睬的,如若遇见脾气好的偶尔能摸摸叶子,遇见脾气不好的,比如楼下花坛的银杏树,有不喜欢的人往他旁边走过,它都要气得直接用枝条抽人,脾气大得无法无天。 可他们现在看到了什么? 不是祁云在亲近植物,而是植物在亲近祁云。 他甚至还躲开了!!! 一向坏脾气的植物居然没有生气! 纪曼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幅场面了,心底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祁云已经超脱出了天才的界限。 他仿佛是自然之子,备受天地间一切动植物的宠爱。 就像个从小被宠着长大小王子一般。 纪曼温声道:“不相信你自己出去看不就是了么?有的事,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他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告诉过你们了。” 说话的那人面色涨红,“……对不起,纪老师,我只是……” 纪曼道:“好了,都是同事,这么计较做什么?” 那人犹豫道:“可是他到底没有经验,直接让他和您去接待秦先生,怕……” 纪曼道:“我有把握。” 林右的母亲跟她关系还不错,在她签下祁云后,林右被迫跟她透了点口风。 他们的一国上将很是照顾这位心性稚嫩的大朋友呢。 这也是纪曼会选择让祁云参加这次治疗过程的原因,如果不知道这件事,她也没什么把握让祁云参加。 不过现在嘛…… 人都快来了。 小王子在阳光室内待着,直接把办公室里对他虎视眈眈的人给忘干净了,同小花聊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有句话忘记跟你说了。” “你好呀,我是祁云,欢迎你来我这里。” 玫瑰的叶片同花瓣一同颤动,贴上了他伸出来的手,同他贴贴。 “你好!” “你好嗷——!” “你也好哇!” 数不清的声音响起,内容却大同小异。 小王子笑得更开心了。 相比起和人交谈,他其实更喜欢和植物还有毛绒绒说话,这会让他觉得很舒服。 祁云蹭蹭叶片,“你乖乖在这里晒太阳哦,我还有事要出去,拜拜呀。” 新生的花恋恋不舍地往他这边凑了凑,声音都变得有些失落起来。 “再见呀,你要快点回来看我哦,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新生的植物往往和人类小孩儿一般,是稚嫩且什么也不懂的,会像动物界中的雏鸟效应一般,依赖催生自己的人。但这种依赖很少很少,几乎等同于无。 偏偏到了祁云这儿,便骤然变多了起来。 小王子恍惚一瞬。 他突然觉得这段话很耳熟,好像谁也对他说过相同的话一般。 他的记忆飞快翻找出了相似的话。 他的吉祥说过。 小兔也说过。 吉祥和小兔都很喜欢他,一猫一兔都是粘人的性格,不管吃饭睡觉都喜欢粘着他。 但是在海底的时候,有哥哥管着,他只能偶尔悄悄和小兔睡在一起,其他时候他要跟着哥哥出去玩儿,小兔都是和自己的小伙伴们玩儿的。 虽然这样它也开心,但它更喜欢的还是小王子。 小王子每次回来它都会很高兴,有时候是直接踹掉小伙伴跑过来,也有时候是和小伙伴一起跑过来找他。 吉祥的话…… 唔,他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和吉祥真正分开过? 唯一的一次就是他回家。那次吉祥差掉不理他了。 第二次好像便是这次。 也不奇怪,他喜欢吉祥喜欢得紧。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吉祥,从未将吉祥独自一人留在家里过。 祁云边想,边穿上白大褂,跟在队伍后头,走向了治疗室。 纪曼这层楼是有治疗室的,只是很少向外开放罢了。这层治疗室的装修和设备都是顶尖的,一般人用不起也用不上这间治疗室。 只有像秦戈这种身份的病患才有资格到这里头来。 小王子一心二用,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悄悄看自己的终端,终端画面被他缩小,只用类似表盘一般的小屏幕来播放。 他指使着监控器在一楼到处飞了一圈儿,发觉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又回楼梯口守着了。 这一守,他便看见了从楼梯口垂下的一小条毛茸茸的、雪白的长尾巴。 小王子心里一激动,视线完全向下。 一只雪白的布偶蓬松着毛发,摇晃着尾巴从楼梯口一晃即逝,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但祁云还是看清楚了,这是他的猫猫。 小王子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正走着,额头突兀撞上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祁云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 他撞上的是个人的手,掌心朝向他的额头,手背抵在玻璃门上。 小王子眨眼,目光顺香着这只手向上移,看见了秦戈面色冷淡的脸。 祁云微讶,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下意识地弯了眼睛,小声唤道:“上将。” 秦戈微颔首,目光微凝在他的脸上,“在看什么?前面有门都没看到。” 小王子摸了下额头,把终端抬起给他看,“是我家里养的猫猫吉祥,上将应该听过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是只非常漂亮的布偶,浑身白得像云一样,手感超级好!而且也很喜欢我!” 他炫耀一般说着,态度自然而然,不见半点拘谨和羞赧。 秦戈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终端上。 他目光的着落点是祁云的手腕。 这手腕是劲瘦而纤细的,极具少年感,只这么细细的一截,仿佛只要一只手便可以攥在掌心,肆意拿捏。 祁云浑身都很瘦,看上去面团一般软,可前几天秦戈将他抱在怀里,这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他有多瘦。 却不是瘦骨嶙峋的病弱,而是劲瘦,带着一股劲儿,人鱼形态时的他更增添了几分力量感。坚硬的鳞片、韧性十足也富有力量的长尾,比他人形态时多了几分冰冷和强硬,少了几分软糯和稚嫩。 不仅细,还很白。 这只手秦戈当猫猫的时候抱过无无数次,他还经常趴在上面睡觉、撒娇、耍赖。 人形态却从未有过。 人形态和兽形态看这只手腕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兽形态时的他被缩小了,肩带视角也被放大,以至于他看祁云,总觉得祁云是恰到好处的身材。 可恢复人形态之后。 他再看这截细细的手腕便没了那种感觉,有的只是令人咋舌的瘦,仿佛他轻轻一捏便会被捏断。 秦戈盯着他的手腕看了两秒,目光不动声色移到了空无一猫的屏幕上,眸中带了点疑惑,“嗯?” 祁云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吉祥最近几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正在二楼补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饱。” 他的瞳孔动了动,道:“上将想看的话,等我回家找几张照片给你发过来,吉祥可好看了!” 秦戈并没有拒绝他这有些许幼稚的话,轻轻点头,一向冷硬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竟有些温柔,充斥着浓浓的耐心。 “好。” 小王子登时便笑了,心里的小花一朵接着一朵,争先恐后地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捡到吉祥之后,他每次和好心人说话,心情都会不自觉地好起来,会变得很高兴。下意识地在他面前把所有防备放下,不自觉把自己真实地一面告诉他。 他认真想了下,可能是因为,上将很像一只表面高冷的猫猫。 这种想法突如其来,却快速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看向秦戈的目光登时变得柔软了起来, 哇——这么大的一只猫猫! 他甚至可以直接在毛绒绒上面睡觉!想想就是超级幸福的一件事好嘛! 小王子收回视线,猝不及防发现屋内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眼里露出迷茫,不明所以。 进治疗室前要先进一道玻璃门,是以,方才门口的事,门内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纪曼率先打破僵局,嗓音温和地开口问道:“小祁认识秦先生?” “嗯!”小王子用力点头,“认识的。我刚来A–01区就是上将带我来的,我遇到的很多事也是上将帮的我!” “原来如此。”纪曼笑道:“难怪你和秦先生的关系这么好。” 小王子下意识弯了下眼睛,并没有否认她说的话。 他和好心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嘛。 这是实话呀,为什么要否认?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其他人未必是这么想的。 宫飞沉看他的目光微沉,过了好半晌,才不动声色地落到了秦戈身上。 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戈正好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擦出了微弱的、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看出来的火药味。 同类是很擅长发现同类的。 几乎是在看见秦戈的第一时间,宫飞沉便清楚他对祁云怀得究竟是什么心思。 ——是喜欢。 宫飞沉不太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一点,对方的喜欢比他要深,也比他要久,他比他更先认识祁云,也更先知道祁云。 而秦戈同样察觉出他对祁云的小心思了。 只是他不在意。 ——他已经势在必得了。 秦戈收回视线,率先走进治疗室。他对这里很熟,甚至比纪曼这个治疗室的拥有者还要熟悉这间治疗室,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踏入进这间治疗室了。 早在没有遇见祁云之前,他不得不踏进来多次。 可现在,不是他一个人走了进来。 还有祁云陪着他一起进来了。 秦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把一切掌握在手上的感觉很好地安抚了他的情绪,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经过门廊投下的阴影时,他唇边忽而有笑意一闪而过。 小王子落在了最后面。 林右也落在了最后面,内心苦哈哈,表面笑嘻嘻地跟祁云搭话。 “小祁云,好几天没见,怎么感觉你变得更好看了点?” 一看到他,小王子登时便想起了自己的猜测,看向他的视线顿时变得不高兴起来,学着乔伊斯一般,哼哼唧唧地不肯同他说话。 林右满心莫名,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他认真琢磨了下,感觉有可能的只是之前他发的那条语音。 他试探着道:“小祁云生我的气了?别生气呀,我是不是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给我说说呗。” 小王子小小声道,声音闷闷的:“你想抢我的猫猫。” 林右:“……” 冤枉啊!!! 他比窦娥还冤枉!他?抢祁云的猫猫? 谁不知道吉祥就是秦戈,他怎么可能会想跟他们上将的心上人抢上将呢? 抢回来干嘛?抢回来被上将当场暴揍一顿和向来喜欢多管闲事、拿捏着不少人把柄的三殿下一起去打星盗吗?! 情况可能更糟糕,星盗都没得打,直接被丢去开采矿医院…… 他要抢,那也只可能是抢祁云。 林右看了眼祁云,沉思两秒,毅然决然地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这两位他谁也抢不起,抢到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他。 假设,只是假设,他突然浑身长毛了胆子。去抢上将,会被就地发配。去抢祁云,还是会被上将就地发……不对,这得是就地处决的程度吧? 林右苦着一张脸,“我哪儿敢和你抢猫,那是你的猫猫,他最喜欢的也是你对不对?再说了我抢一只心里有你的猫回来也没有用,你说是吧?我只是知道你要来参加上将的这次治疗,想到你一个人带着吉祥会不太方便,所以才会给你发消息的。” 他顿了顿,“你看,我人都在这里。把你的猫猫送到我家也只是给佣人带了而已,我是万万碰不了的。” 祁云抬头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真的。” 小王子笑了下,“那好吧,我相信你,你不可以跟我抢猫猫哦。” 林右用力点头,下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小王子高高兴兴地进了治疗室,抱着终端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准备把这场治疗记录下来。 他还什么都不懂,这次过来完全是抱着学习的目的。 谁曾想,他刚站好,便听秦戈唤道:“小云。” 这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小王子抬头。 秦戈礼貌道:“可以帮我拿一下外套吗?” 祁云欣然应允,把他的外套挂在臂弯里,又回自己的位子去记录了。 没有人站在观察室,因为秦戈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治疗师自然一切要以客户为准。 治疗开始了,小王子认真记着笔记,几乎将纪曼的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他低头记着东西,余光突然被什么闪了下,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闪了他眼睛的东西在秦戈口袋里。 ——那是一颗圆润白皙的小珍珠。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立一个小目标,一月之前完结! –––––– 第122章 一只骨节细长的手轻轻触上玻璃。 小王子的目光旋即定在了秦戈的口袋里。 他的小珍珠怎么在好心人这里? 小王子心头升腾起淡淡的疑惑, 认真回想了下,他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把小珍珠给上将。 记忆追溯到很久之前。 他好想给过上将小珍珠的,只不过是很久之前, 他刚上岸时的第一笔资金便是用自己的小珍珠跟副将哥哥换的。 咦,这样也不对呀。 他明明是给副将哥哥的, 小珍珠怎么会跑到上将这里?上将要他的小珍珠干什么? 他的小珍珠没有那么值钱呀。 还没有他的鳞片值钱!!! 上次的新闻他回家之后搜出来好好看了下,因着杨女士是最先捡到这枚鳞片的, 按照星历法律这枚鳞片应当归属于她。 帝博馆和生研院开出了高价想要购买这枚鳞片, 并且因为两边一向不对付,价钱一路飙升, 从五位数渐渐变成了七位数。 小王子看新闻看得两眼放光。 好多小钱钱!!! 实在是穷怕了的小王子发出了没出息地赞叹。 虽然鳞片比小珍珠值钱, 但是鳞片从身上掉下来是会痛的!小珍珠……唔, 小珍珠好像也会痛, 只不过是心痛和眼睛痛罢了。 小王子对自己的小珍珠天生有吸引力,趁着没人注意他,他用手拨了拨秦戈口袋里的那颗小珍珠。 指腹刚触碰上圆润的珍珠表面时,祁云一愣。 小珍珠是从他的身体里掉下去的, 从某种方面上来说, 小珍珠也可以被称之为他脱离出去的一部分。而人鱼和普通人类是不一样的。人鱼对自己的小珍珠是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应。 比如说,他们能大概感应出一颗珍珠诞生在什么时候, 去过什么地方。 这颗珍珠的诞生时很近、很近。 非常近。 但可惜人鱼只能感应到大概的诞生时间,再或许准确地便不行了。 他有些失神。 上将的口袋里怎么会有生产时间这么近的小珍珠呢? 总不会是不小心捡到的吧? 小王子的思绪渐渐分散开,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唔?” 治疗室内的所有人都在看他。 小王子一头雾水, 都看着他干什么? 他脸上明明白白将这句话写了出来, 纪曼忍不住轻笑了声, “秦先生想和小祁单独沟通。”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治疗室内只剩下秦戈和祁云二人。 治疗室外,一群人守在秦戈的身体数据分析屏幕前。 纪曼两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向下,面上的笑意淡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光屏上的数据分析,方才短短的谈话让秦戈的情绪波动数值渐渐往上走,呈现持续上升的趋势,距离那条鲜红的线仅仅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宫飞沉蹙着眉,“秦先生的情绪不稳定,为什么还让……祁云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观察室也没人进得去,如果到时出了什么事……” “嘘。” 纪曼微侧头,指节竖在唇前。 “小祁能行。” “——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秦先生的话……” 纪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在这方面她看人还是很准的。 她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些小年轻啊,喜欢来喜欢去的,什么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果然是她老了,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想法。 她或许是时候该准备准备退休了,毕竟已经到年龄了。 被打断的宫飞沉忧心忡忡,目光不自觉往下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治疗室内。 小王子眨眨眼,“那个,上将,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参加治疗,其实我什么都不懂的。” 他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过长的银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他小半边白净的脸,下眼睑处两滴朱砂痣被衬得格外鲜明。 秦戈地目光顺着他绸缎一般的银发花落至他脸上。 小王子继续说着,“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特别专业的术语我也不会,唔……我跟你聊点开心的事,可以嘛?” 他抬头看过来。 秦戈不躲不闪,直面迎上他的视线。 小王子弯着眼睛,“这里的监控设备和监听设备都被关上了,那面墙后的观察室也没有人,所以我悄悄地跟你说哦,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上班在摸鱼好不好呀?” 秦戈心机蓦地一软。 祁云的语气实在是太软了,像天上的云朵一般,又像棉花糖一般,软绵绵的。 秦戈被他带动情绪,眸中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你说。我不告诉别人。” 小王子把椅子往他这边凑近了点儿,两人间的距离在瞬间便被拉近了。他的手撑在秦戈的椅子扶手上,调出了终端的界面。 “不用等回去以后我发给你了,我现在就把吉祥的照片给你看。” 秦戈应声,“好。” 面对祁云,他仿佛骤然间哑口无言,除了一个“好”字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话了。 小王子在图库里翻找起来。 其实也不用翻找,他的图库里悉数是猫猫的照片,他的、幼儿园那几只猫猫的。 秦戈不动声色地统计了下。 他的照片比其他几只猫猫的照片要多得多,甚至可以说,他的照片比另外五只猫猫加起来要多得多。 秦戈眸色更加软了一些。 他从不知道祁云的图库里存了这么多他的照片。 居然比另外五只不配拥有姓名的猫猫还多! 他果然是祁云心中最喜欢的猫猫! 没有之一! 换在从前,秦戈说出这四个字时,一般是没什么底气的,完全是为了面子才会这么说。 可是,今天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他是祁云心中最特别的猫猫! 祁云找了好久,才终于从他的图库中找出她认为最好看的几张图片。 “你看你看。这就是我的猫猫!” 终端上浮出一张白猫的图片,秦戈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自己的目光从祁云面上撕下来,转而看向终端。 照片似乎是在户外拍的,看环境是太幼儿园时拍的,他站在祁云的窗台上,伸爪爪去推玻璃,而在玻璃的缝隙里卡着一只半死不活、就地瘫倒的小猫咪。 “乔乔钻我的窗户钻了一半,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就地躺下睡觉了。吉祥以为他是卡在缝隙里了,想帮他把窗户打开,让他进来的,结果他力气太大了,一开就不小心把乔乔给推到地上去了。” 小王子面上笑意变浓,似是觉得很好笑。 秦戈心不在焉地想:不,他就是故意的。 下次还敢。 乔伊斯这只小猫咪惯喜欢在他和祁云睡觉的时候,从窗子的缝隙里挤进来,每每都来吵他们睡觉。 那天刚好被他逮到机会,一jio把小猫咪给踹倒在了地上。 小王子退出去,又点开了一张。 “还有这张,他瘫在我的腿上睡觉的照片。” 光屏上,白猫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白色小团子,爪爪扒拉住他的衣服,偶遇在夕阳的余晖下,浑身雪白的毛毛被染成了带有圣洁光辉的金色,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 祁云又调了好几张图片出来,他拍的照片没有一张是不好看的。 约莫是因为,祁云心里对他怀着满腔欢喜,所以拍出来的照片才会这么好看,承载了他满满的欢喜。 秦戈愈看,心里便愈发柔软,几乎恨不得变成兽形态,当场在祁云身上打个滚。 他以为,被祁云捡回去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了。 没想到还有更让他觉得好运的。 那就是,祁云对他也怀揣着满腔喜欢。 治疗室外,始终在心内屏气凝神的纪曼望着面板上,开始逐渐往下降的数值,橙色的曲线呈现缓慢地下降趋势,直至逼近底下那条代表安全的黄线。 她长舒了口气,心想:看来她是猜对了。 无论多厉害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收起自己浑身的刺。 她不是秦戈喜欢的人,自然不可能走到秦戈心里去,也无法摸准秦戈的脾气,治疗便陷入到了一个无限的死循环当中。 其他人的目光皆是惊讶和不可置信的。 “就这么……降下去了?” “一点都没上升,天呐,这么多次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啊?小祁先生和秦上将说了什么?他的情绪能够变得这么稳定,甚至还在往好里发展。” 纪曼一声不吭,有些事还需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旁人提醒了也没有用。 室内,小王子意犹未尽地给秦戈看完了照片,两条腿在椅子上甩来甩去。 “说起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上将最近在做什么?我看新闻,战乱不是已经平定了吗?上将为什么还这么忙呀,这样会很累的,不管再忙的工作也要劳逸结合才行,我哥哥以前就是工作狂,有一次连续加班加了好多天,再加上遇到了很生气的事,直接被气住院了。” 小王子认真叮嘱道:“你要好好休息哦,不可以太过操劳了,不是特别需要你的事,就尽量不做,给自己多一点休息的时间,你很重要的,可不能轻易倒下。” 他说得认真,秦戈却莫名起逗弄的心思。 “为什么?” 小王子一顿,“什么为什么呀?这个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你累了就要休息呀,人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秦戈耐心地等他说完,方才开口道:“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说我很重要?” 祁云被他问得一愣。 “唔……这个我也没有想过,不过,上将就是很重要呀,之前你在我这里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重要到什么程度?” “这个……这个我也没有想过诶。”小王子认真想了想,“你和哥哥一样重要!我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和姐姐!” 秦戈眸色微亮。 “真的?” 小王子用力点头,“真的!你信我嘛,我不会说谎的,上将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我最喜欢的、也是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一个!” 这句话的重点在于“认识的人”上。 小王子一直以来认识的都是和他一样的人鱼,不然就是鱼鱼,认识的人不多。 秦戈甚至是对他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人类。 小王子写了满心满眼的真诚。 “上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秦戈哄骗着他说出了合心意的话,听得那叫一个身心舒畅,从耳到心都是舒坦的。 小王子认真看着他。 “你不要不相信我!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很少会骗人的!” 秦戈存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刻意道:“那便是说,小云还是会骗人的?” 祁云:“……” 他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小小声道:“还是有的,但是不是我故意的。姐姐说了,善意的谎言是可以原谅的。” 秦戈眸中的笑意愈盛。 他心情好,反馈到纪曼这头的数据便是猛然地往下跌了一截,骤然跌倒了黄线下。 纪曼身边的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心里愈发抓心挠肺得想知道,祁云究竟做了什么,导致秦戈的情绪变得这么好起来。 被惦记地小王子已经开始和秦戈看动画片了。 简单叙述一下现场的场景为:他看动画片、秦戈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他。 小王子看动画片看得心花怒放,两只脚摇晃得更加欢快了,嘴里哼哼唧唧得唱着什么。 约莫是首不知名也不出名的小调,节奏轻快。 秦戈侧耳听着。 几秒后,他神情蓦然一变,猝然抬头看向单面可视玻璃,目光冰冷狠厉,带着深深的厌恶。 镜子后有人。 秦戈的目光定在单面镜上的某一点上,目光几乎要化作冰冷的刀刃,将玻璃凿穿玻璃,将背后窥伺的人抓出来。 小王子没抬头,已经完全沉迷在了一只羊和一只狼的动画片里,压根没发现身边人站了起来。 秦戈轻轻松松便拆掉了束缚带。 锁扣“吧嗒”一声掉了下去,小王子被惊得想抬头,秦戈及时道:“没什么,我们接着看。” 祁云看他一眼,乐道:“好!接着看!” 话是这么说的,秦戈的目光却没有放在光屏上,而是站在束缚椅前,双目冰冷直视着玻璃。 镜子里映出了治疗室内的一切,包括他。 秦戈看见自己的目光格外冰冷,宛若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正席卷着天地间的一切。 几秒后,秦戈抬腿,往镜子前走,在距离玻璃只有十几厘米时停了下来。 玻璃后,有只骨节细长的手用指腹无声触碰上玻璃,在上头轻轻划了模糊的几笔。 手的主人同样在看着秦戈。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几秒后,手主人嗓音中带些许点冰冷,轻嘲了声,目光随之转移到治疗室内的另一人身上。 这人盯着祁云看得时间要久一些。 秦戈开口:“不论你是谁,滚。” 观察室内一片寂静。 半晌,手主人收回了手,双手插兜,极轻地嗤了声,声音若有若无,却含着刀刃般的冰冷,还有毫不掩饰的、天然的厌恶。 “……狗杂/种。”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QuQ今天不讨亲亲了,免得破坏气氛,希望你们不要不识抬举,主动给我,哼。 第123章 到姐姐这儿来。 秦戈的数据线下滑得很严重。 白日医疗队接下这个客户至今已有三年, 三年间,他们没能让秦戈的情绪下降哪怕一丁点,更甚至还让其险些接近红线走了许多次, 险些砸掉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招牌。 而现在,他的情绪数值像坐滑滑梯一般, 猛然往下滑了一大截。 数据面板前的几人面面相觑。 一片寂静中,秦戈的数值猛然往上升了一小截, 旋即他的数值记录便骤然中断, 这代表他取下了记录仪又或是破坏了记录仪。 面板前的气氛陡然焦虑起来。 “怎么突然没有了?”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这时候往上升了,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话, 秦先生不高兴了?” “我们敲门进去看看吧, 我有点害怕。” 最后一人话音未落, 宫飞沉夺门而出, 径直朝着治疗室的方向走去。 纪曼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孙涟身上。 “小宫怎么了?” 孙涟耸了耸肩,面上带着漫不经心,“春天到了呗。——不过不是狼的春天, 是猫的春天。” 她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在场的人之前都不够格参与秦戈的治疗,而有幸见过秦戈原型的只有孙涟和纪曼。 纪曼收回视线, “你跟着去看看,我不放心。” 孙涟把终端的自动书写界面暂停、关掉。 治疗室外的宫飞沉正在敲门。 孙涟到时他还没把门敲开,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敲什么啊,里面听不见, 没看见这儿一大个标识, 人开了勿扰模式。麻烦你动动脑子, 刷身份卡递交申请可以吗?” 她边说边麻利地递交了申请。 沉迷动画片的小王子突然听到机械的电子女音。 “祁先生,您好,工作证号039469孙涟女士递交了开门申请,请问您是否选择开门?” 小王子收起终端,这才发现距他和秦戈单独在一起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半。 他抬头,发觉秦戈站在巨大的单面镜前,疑惑道:“上将?你在干什么?” 秦戈回头,心内犹豫了下,没有选择欺骗小王子。 “后面有人。” 小王子歪头:“你怎么知道的呀?” “感觉出来的。” “可是你不喜欢有人偷看你呀,我听孙涟姐姐说,观察室的门是上锁的,并且有安保人员在门外看守的,怎么会有人进来。” 秦戈道:“兴许是我的错觉。” ——绝不是。 他清晰且强烈地感受到了那股视线的存在,冰冷,粘稠,像一条蛇般,即使里头没有含着恶意也让人心生抵触。 但这些话他没有祁云说。 有的事,他知道就好了,更何况说出类祁云不一定会觉得他是对的。 谁曾想小王子认真道:“不过你觉得后面有人的话,那后面应该是有人的,我相信你,等下出去看看监控就好了。” 秦戈动作微滞。 “你相信我?” 小王子点头,伸手通过了孙涟递交的开门申请。 秦戈居高临下地看着祁云。 他比祁云高了整整一个头,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像这样俯视祁云,而祁云根本无法察觉。 小王子的头发是很滑的,他只要低头,头发一定会从肩膀处滑落到胸前。 秦戈看着,视野里出现了自己的手,他正在伸手,指尖最终触碰上了祁云的长发,为他把这缕碍眼的长发别到耳后。 恰在此时,治疗室的门打开了。 宫飞沉同孙涟站在门口,看秦戈面色近乎是柔和地绑祁云挽了下头发。 孙涟眼睛微微一亮。 哇哦,有八卦可以看,说不定还可以吃瓜。 秦戈的目光没放在另外两人身上,又或者说,除了祁云之外,他谁也不在乎。 他问道:“头发太长了会挡住眼睛,不想把它剪掉的话,怎么不买根皮筋?买个发卡也好。” 祁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不会绑头发。” 他之前是有发卡的,只不过那是一个发卡形的翻译器,发觉自己不用带翻译器也能听懂动物说话后,小王子便没有带了。 秦戈道:“林右有皮筋,出去了我帮你扎起来。”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祁云便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欣然应允。 门口的宫飞沉却是眸色一沉,面部轮廓绷得很紧。 秦戈话罢,目光朝这边转过来,孙涟在这之前用手肘用力杵了他一下,让他不至于露出太失态的表情。 面对外人,秦戈的表情又变得冷淡了起来。 “有事么?” 孙涟微微弯腰鞠了一躬,“秦先生,本次治疗已经结束了,目前看来,您似乎比较适合祁云的疗法,情绪数据往下降了许多。如果您这边同意的话,以后的治疗我们都将以祁云为主治疗师来给您进行治疗。” 她微笑着,职业态度十分明显。 秦戈道:“同意。” 自作主张的孙涟想,这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一次治疗看一眼心上人。 这交易怎么看都稳赚不亏,更何况心上人本人还意识不到这件事。 “不过,我希望以后的治疗方式改成上门服务,我不喜欢治疗的时候有太多外人在场。” 孙涟抑制住心里的兴奋。 宣战了啊宣战了啊!她得把这话记下来,这根本就是在暗讽某些“外人”。 秦戈的治疗她也参加过十几次,每一次对方都像个雕塑,坐在那儿能端端正正地坐一整天,态度很明显,不配合、不接受、没兴趣。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位帝国上将的情绪。 教科书级别的发言。 啧,她今天可真好运,待会儿去买个彩票。 这么想着,孙涟道:“很抱歉,这个需要经过纪曼老师和祁云本人的同意,我们没有为他私自做决定的权利,祁云先生并不是我们团队的常驻成员,他这行动需要和纪曼老师商量,还望见谅。” 秦戈“嗯”了声,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宫飞沉面上扫过。 除了幼儿园那几只猫外,他从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更不会随便出现一个喜欢祁云的人便释放自己的敌意的。 在这方面,他看得很清楚也很理智。 理智的秦戈想:当然,如果能指桑骂槐、明嘲暗讽气某些人几句也是好的。 被气的人快气死了。 身为话题中心的祁云显然没意识到,认真向孙涟反馈着刚才秦戈和他说的话。 孙涟微讶,“应该没有吧,我去跟老师说,把观察室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十分钟后,监控录像被放在了秦戈面前。 一个十二个视角,走廊左右两边两个,观察室内还有八个,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能看见的视角也是不同的。 从监控录像来看,一切正常。 时间快进到一小时前,门口的守卫不知怎的,上一秒还在站岗,下一秒便开始打起了瞌睡,脑袋一垂一垂的。而观察室内的监控里传来了一阵“滋啦啦”的电流声,听着像是接触不好一般,旋即,八个监控在同时暗淡下去,屏幕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花片,连声音也没有,只能听见电流乱窜的声响。 纪曼神色一凛。 “怎么回事?” 孙涟道:“监控室的人说,有几只老鼠把连接摄像头的站咬断了,不止这个观察室,其他观察室的线悉数断了,监控也消失不见,正在请人修理当中。” 她顿了顿,“但是走廊的监控是好的,看得很清楚,没有人进去里面。” 纪曼没说话。 祁云往屏幕上瞄了一眼,入目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什么也没有。 这件事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毕竟走廊的监控来看,真的没有人进了观察室,而观察室的监控又坏了,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的。 小王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出了公司大楼这才发现外头已然下起了漂泊大雨。 他早上出门时天气便不怎么好,一片阴沉沉了,到了下午些,终于开始落雨了。 这一下,便是一场将天地完全笼罩进去的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声音里仿佛还夹杂着细细的冰粒子。雨水被狂风吹歪了,躲在遮挡物下的人们没能幸免于难,被淋透了。 雨势愈来愈大,能见度逐渐降低,从一开始的一百米开外清晰明朗,变成了十几米,最后又变成了约两米左右的范畴,超过两米身影便被突然四起的雾气给完全遮掩住。 小王子出门带了雨衣,又紧急购买了一双雨靴,打算走路到就近的公车站去坐车。 林右将车在他旁边停下,将车窗略微降下来一点,大声道:“我送你回去吧!上将军部还有事先走了,雨下得太大了!” 小王子摇头,“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就不麻烦副将哥哥。” 小王子不害怕暴风雨。 相反,他很享受身处暴风雨中的感觉。不仅是他,每一条人鱼都喜欢,这是他们藏在血脉里的天性,即使肉身不在,灵魂也无法忘却的本能。 林右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自己走了。 下了公车,祁云低头走着。 地面上有坑洼不平的地方,迅速蓄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坑,他避着这些坑坑洼洼的小水潭,心情好好,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的。 过于开心的小王子从雨衣下伸出手,冰冷的雨点猛烈打在他的掌心处,迅速把他的手给打湿了。 “唔,下得还真大,最近怎么经常下雨。” 祁云收回手,指尖放在一起相互摩挲了下,又甩甩手,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甩出一串水珠。 公司的那盆香槟玫瑰被他提前寄了回去,不用跟着他淋雨。 祁云玩心大起,干脆停在了原地,将雨衣的帽子摘了下来。 如果现在的能见度变高的话,便会有人瞥见这奇异的一幕。 雨水在触及小王子的肌肤前便被暂停了一般,那些椭圆形的小水滴有意识的、自发地绕过了祁云,在他身旁形成了一条雨水所做的长带。 这片区域已经被小王子的精神力笼罩了,没有监控也没有活物。 人鱼是自然的造物。 而他是自然之子、海洋之子。 他天生便能操控一切生于自然的东西,包括从天而降的无根之水。 所以植物会听他的话,甚至日光、土地、海洋。 他可以控制一切他想控制的东西。 这个认知是突然出现在祁云脑子里的,好像是他在很久之前上过的课,但他忘得差不多了。 不知怎的又出现在了脑海中。 水带仿佛有生命一般,萦绕在祁云身边,往前滚动着,将无数条水带中央的小王子托了起来。 他像一片落叶般,在水中飘飘摇摇、沉沉浮浮。 ……像坐过山车一样。 小王子开心坏了。 真好玩儿! 他用人的形态在雨水中游动了下,翻个身。 只要是含有水的地方,人鱼都可以游动,A–01区的空气中本就含有成分不低的水汽。而现在下着雨,于小王子而言简直是再方便不过。 他被这水带萦绕着,离弦之箭一般,飞也似地朝着面前冲去。 玩够了,他想吉祥了。 回去看猫猫! 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带猫猫出来玩玩,提前适应一下在水里是怎么生活的。 小王子喜欢在海里。 浑身都被海水包裹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会带来极大的安全感,在海水中可以沉底也可以浮起,比飞要好一些,至少游不用费力地扒拉鸟翅膀,几乎是人随心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只是不知道猫猫能不能适应得了。 如果猫猫不能适应的话,他可以悄悄在离巫女禁地近的地方建一个大大的猫窝,每天游上去和他的崽崽待在一起! 巫女禁地是有禁制的,不被海神承认的生物是无法进入这儿的。 而禁地附近也被下了禁制,没有人能进来。 他胆子没有那么大,敢直接在禁地上方的陆地上建一个猫房子,但是在附近是可以的! 他也不嫌麻烦,反正这样可以见到他的猫猫呀! 小王子迫不及待地往前去。 他的精神力早在不知不觉、悄无声息中扩散至整片街道。 秦戈是整个宇宙中现存唯一的双3S+,他的精神力可以覆盖一个国家。 而4S并不是叠加式地递增。 4S便是精神力的顶峰,它是没有上限的,只有祁云想,他的精神力可以无限延伸,一颗星球乃至就近的几颗星球,甚至于是这颗星球存在的星系都可以被他的精神力所笼罩住。 这种精神力是非常恐怖的。 很厉害,却也很恐怖。精神力强悍到了一定底部是可以直接绞杀别人的精神力的,而没有上限意味着精神力还可以开发。 绞杀的范畴会从一人,变成一群人。 ……再到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 但这样恐怖的精神力却在一个心智不全的大朋友身上,就像是一个不认识钱的人守着一座堆积如山、源源不断的财宝。 小王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究竟可以用来做些什么。 在这方面他格外懵懂,只觉得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厉害,可以拿出去炫耀,是一个值得他骄傲的数字。 他对自己的精神力一点也不了解。 蒙里蒙懂的小王子这会儿正准备去看自己的猫猫。 到了公寓楼底下,他缓缓落地,准备走过去,公寓楼下的人是比较多的,会增加被人发现的概率。 小王子伸手。老老实实将雨衣帽子给戴好,一抬头,隐约瞥见楼底下站着个撑伞的人。 那人撑着一黑色的直柄伞,伞面宽大,将她的大半个身子给遮住了,只隐约露出了穿着宽松长裙的下半身。 小王子莫名觉得这背影有点眼熟,但是又不那么眼熟。 精神力是他的另一双眼睛,他的视线请一天透过雾气往前看去。 夹杂着雾气的暴风雨中,撑伞人似有所感,身形停滞了一瞬,缓缓转过身。 宽大的伞面随着她的转身,而一点点暴露出她藏在伞下的脸来,最先露出的是那双眼,旋即才是整张脸。 隔着厚重的雾气,祁云清晰看见了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眉型姣好,目光幽深而平静,仿佛天然是冰冷的,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狭长的凤眼里头,瞳仁是圣洁的浅金色,同她的长发一模一样的色泽。 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几缕调皮的金发遮住她的面容,又飞快被吹到一旁。 白衣黑裙的女人在看见祁云时,微攥紧了手中的伞柄,淡然的目光陡然一变,转变为了淡淡的笑意。那张因她面无表情而显得格外冰冷的脸孔也在瞬间春风化水,柔软得同四月早春、枝头盛开的第一朵小花儿似的。 她唤道: “小云。” 周遭漫天落下的雨水骤然停了,无数圆形的水珠凝滞在空中,一动不动,模样诡异极了。 雾气也在刹那间定住了。 天地间万籁俱寂,只余下祁荼锦的声音,轻柔、缓慢。 “——到姐姐这儿来。” . 早早回到公寓的秦戈变回原型,把另一只白猫交给林右带走,这才装模作样地从楼梯上下来,经过楼梯口时还好奇地用爪爪拨弄了下圆球球形状的监控机器人。 机器人被他戳得往后一飞,扑棱着小翅膀,倔强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他突然起了兴趣,不断用爪爪去拨弄面前的小圆球球。 直至被一道惊雷给唤回了神。 外头下起了大雨,且雨势愈来愈大。 秦戈走时刚开始下雨,雨还不算特别大,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大雨。 纵使知道祁云不会害怕暴风雨,他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 不安。 仿佛在他看不见的什么地方,他自以为早已掌握在手中的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懂我意思,深情.jpg。 涨价了。 今天要三个才能支棱起来。 第124章 见家长。 雨愈来愈大了。 秦戈心里的不安也随着夜幕下飘摇的风雨渐渐开始扩散, 在玻璃窗前不断来回踱步,毛茸茸的毛尾巴已然悉数炸毛,变成了蓬松的一长条, 高高翘起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很久,可往墙上一看, 却发现时间不过刚过十分钟。 约莫半小时后,秦戈听见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他几乎是立刻便竖起一对猫耳, 朝着门口狂奔过去, 刚瞥见一点蓝色便控制不住地要扑上去。 他落进了祁云的怀中。 小王子接了个满怀,“吉祥?你在家里等急了吗?——外面的雨下得好大, 你一只猫呆在家里会不会很害怕?要不然下次我还是送你去……去幼儿园和崽崽们在一起好了?” 秦戈浑身炸开的毛发在靠近他时悄无声息顺了下去, 一个劲儿往祁云怀里钻。 小王子压低声音哄了他两句, 便推推他的小屁股, 小小声道:“那个,吉祥,我带了个人回来……” 秦戈身形一顿。 带了什么回来? 人? 又不是猫,他担心什么。 秦戈的心绪刚放松下来, 便听见一道女声传来。 “你养的猫?” 那声音问。 这道女声是很好听的, 飘渺又空灵,有些像在山谷中歌唱的百灵鸟, 自带混响回音效果,可等人仔细去听, 却有发现, 那不过是尾音拖长了一些的错觉罢了。 秦戈心头立刻拉响警钟,突如其来的警惕教他控制不住炸了毛, 烦躁也在瞬间升腾起来。 他于警惕和戒备中抬头, 视线穿过祁云的发, 对上了他身后站着的人。 是个漂亮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 她望过来的目光是冰冷淡薄的,淡金的瞳孔中什么也没有。 ——仿佛在看死物一般。 只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近乎是轻的,只是这样简单地俯视,便让他的戒备和厌恶控制不住升腾起来。 如果秦戈没看错的话,他从那双眸子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 是的。 厌恶。 不知为何,面前这个女人很不喜欢他。 察觉到这一点的秦戈心头也升起一丝淡淡的厌恶同烦躁。 祁云带着女人进了公寓,正式介绍道:“吉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我的姐姐!名字叫祁荼锦。” 他又看向祁荼锦,小小声为之介绍道:“姐姐,它叫吉祥,是……” 他停顿了下,后面的话犹豫着没有说出来。 秦戈靠在祁云怀中,余光始终观察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在听见她的身份时,他一顿,惊讶压过了厌恶升腾起来。 还不等他表现出什么,祁荼锦眸子一弯,笑得惬意又宠溺,“我知道,你养的猫。他既然和你住在一起,自然是你养的。” “——吉祥?” 祁荼锦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比小花也强不到哪儿去,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难听。” 小王子:QAQ! 吉祥哪里难听了!吉祥明明就超级有含义! 这么吉利的名字,就算常见了一点、通俗了一点,又怎么样!!! 小王子委屈巴巴道:“姐姐笑我,吉祥哪里难听了……” 祁荼锦微歪了下头,一双金眸笑意盈盈,“倒也不算特别敷衍,只不过。好听不好听,小云心里没点儿数吗?” 祁云不吭声了。 “好歹这个名字的含义好呀,多吉利嘛,这可是我用心想的。” “是。”祁荼锦道:“我以前在岸上遇到的那条狗就叫吉祥。” 话罢,她顿了顿,轻声开口。 “哈。” 祁云:“……” QAQ!!! 姐姐过分!超过分!怎么可以拿狗狗和吉祥比。狗狗会咬人,是坏狗狗! 猫猫分明是乖猫猫! 秦戈心里头的警惕并没有一丝一毫降低,反而愈演愈烈。 祁荼锦对待他和对待祁云的态度差别极强烈,同祁云说的话听着是在他嘲笑他不会取名字,可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掰开了、拆碎了,才会发现里头全是一个意思。 ——她真正想骂的人是他。 这股敌意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秦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祁云的姐姐,更不可能在什么地方得罪她。 那她为什么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还是说,她敌意的缘由其实是因为,看穿了他的身份及他对祁云的企图? 不,不可能。 人鱼如果能这么轻易地看穿他的什么,那为什么祁云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秦戈心头遍布疑云,他回过神时,小王子同祁荼锦的聊天内容已经变了。 祁云正在撒娇。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姐姐,我想回家的,但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小王子委屈巴巴道:“地图没有用我回不去呜哇哇,我看见你和哥哥给我留的小纸条了。哥哥让我等他,你给我留的纸条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我在用心记路的,但我就是不认识路在哪里。海里面的鱼鱼也都是路痴,我问它们,没有一条鱼知道我回家的路在哪里……” 无依无靠地在岸上生活了整整两个月,小王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满腹的委屈瞬间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将他完全淹没进去。 “姐姐……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小王子说够了,委屈巴巴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谁曾想祁荼锦眉眼一弯,“不是哦。” 小王子:“QAQ!” “姐姐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的这句话轻得近乎呢喃,小王子有些没怎么听清楚她的每一个字眼,却大体听懂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祁荼锦道:“我只是来找你的,和你呆在一起,这样免得你混蛋哥哥来找你的时候忘了把我也带回去。” 她微笑着,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迷了路、心大无比、惯爱逗弄弟弟的坏心眼姐姐。 小王子:“……” 小王子“嗷”得一声哭了出来。 祁荼锦拍拍他的头,骨节细长的手指自他额上拂过,勉强安慰道:“我都没慌,你慌什么?——安心等你哥来找我们就是了。” 小王子:“……” 这种情况!让他怎么安心得下来! 他不认路也就算了,姐姐怎么可以也不认路! 祁荼锦的目光从他怀中一闪而过,“猫挺漂亮的,什么品种?” 祁云的神思被他轻飘飘一句话给带偏了,下意识回答道:“布偶猫,体检病历上写他今年刚满五岁,是只成年的大猫,身体健康,不需要减肥也不需要锻炼身体更不缺食物!” 最后一句话是他下意识说出来的。 小王子以前养在海底的兔兔,经常被看不下去的哥哥带去运动、减肥、锻炼身体,每次他的兔兔回来,都会从原来圆滚滚的毛毛球变成一只瘦成闪电的兔兔。 可把小王子心疼坏了,每次兔兔回来都要准备一大堆新鲜草料和小零食给他们。 结果瘦成闪电的兔兔没过一段时间,便“蹭”得膨胀了起来。 再次被看不过去的严厉哥哥带走。 …… 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循环。 到了后面,祁云养的兔兔们每天锻炼,压根不敢多吃。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 偏偏小王子还有个姐姐。 姐姐觉得兔兔们会变成这样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它们受限于人,生活不能自理,只要学会了怎么捕捉猎物、找到食物,说不定就可以从哥哥的魔爪下脱离。 这个建议让姐姐在几只兔兔中赢得了整整一天的好评。 ……第二天她就把几只兔兔丢回了原始丛林去大战鳄鱼。 是的,祁荼锦把这几只加起来,还没有鳄鱼一只爪爪大的兔兔丢去和鳄鱼生死搏斗。 小王子的兔兔差点离开这个世界。 兔兔们已经经历过的苦难,就没有必要再让他的猫猫经历一遍了吧…… 祁荼锦盯着他怀里被藏起来的猫猫,唇角轻轻向上一挑。 “我想你哥哥一定很乐意见见他。” 一定很乐意见见……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杂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骗了他们整个海底最宝贵的小王子。 大战鳄鱼? 他能活到大战鳄鱼都算他的本事了。 祁荼锦漫不经心地想。 在海底无人配得上他们的小王子,到了岸上,却有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靠近他。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配不配得上他。 以为自己终于能回家的小王子在短短一晚上,先是经历了大起,随后又经历了大落,很是郁闷地进了厨房去设置菜单。 他一走,客厅内的气氛便骤然凝固到了零下。 祁荼锦面上的笑意骤然消散,如同日落后的黑暗一般,迅速而快捷地席卷了整片大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猫,眸中一派冷漠。 秦戈也没再装,深蓝的瞳孔里迅速聚集起敌意。 面上神情皆是冰冷。 祁荼锦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吐出一句话,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她话音刚落,秦戈浑身的毛便一根接一根地炸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秘密只有林右和他自己知道。除了他们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哪怕是军部也只是经常联系不上他而已,却没有权利调查他的去向。 为什么一条来自深海、不问世事的人鱼会知道这件事。 直到晚上入睡时,秦戈脑海里还在不断地回想起祁荼锦说的话。 她说: “上将?人类中的最强者?便是这样的。” 除了这句话外,她什么也没多说,兴许是顾忌着还有祁云在,更多的话不方便说。 只是…… 她为什么不说? 看她的模样和态度,应该是非常厌恶他的。 为什么祁荼锦没有揭穿他? 正常人遇见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直接将这件事当着祁云的面拆穿,不给他留一点面子吗? 可她的做法却与之完全相反。 秦戈想不通。 精神力强悍到了一定地步,是能够隐约察觉到他人的脑电波的。 只要秦戈想,他便能从一人身上察觉到他此刻的真实情绪和一些片面的感想。 但他却无法从祁荼锦身上察觉一分一毫。 好似有一层天然的屏障将她和外界隔开了。 不止她,秦戈同样察觉不到祁云在想什么,这也是他对祁云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根本原因。 人鱼…… 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种族? 一个传说中的、神秘到官方除了那具骸骨外什么资料也没有的种族,却又格外招人喜爱,星网上有着关于人鱼的、层次不穷的猜测。 单这两个字,便是经久不绝的话题。 半夜,秦戈没由来地惊醒了。 他闭着眼睛,习惯性往旁边一滚,却没有顺势滚进祁云的怀中,反而从自己温暖的这边滚到了另一边的冰冷范畴内。 秦戈一惊,尚且混沌的思绪登时便清醒了。 祁云呢? 大半夜不睡觉,上哪儿去了? 联想起对着自己满坏敌意的祁荼锦,秦戈心头一紧,可转念想起她并没有拆穿自己,思绪陷入了犹豫当中,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装作“半夜惊醒,发现主人不要自己了”的可怜猫猫追出去。 还是算了。 祁荼锦知道他的底儿,如果顺势把他的秘密说出来,他才是真的冤枉。 秦戈勉强用软绵绵的肉垫按了下额头,跳下床走进盥洗室,打算回复一下这些几天积累的消息。 聊天列表里空空如也,只有唯二的两个联络人给他发来了笑意。 一个自然是废话最多的林右。 而另一个是祁云,他发了一堆白猫的照片过来,还有好几个语音条。 秦戈爪爪动了动,心头痒痒的,控制不住唇角往上一扬,戳开了语音条。 小王子同他说话时的腔调总是奶呼呼的,这是他撒娇时惯喜欢用的腔调,只有在面对亲近的人时才会出现。 心满意足地听了几遍,秦戈这才点开了林右的聊天框。 刚一点开,他心里的愉悦便迅速收敛了,目光一凝。 【林右:上将,出事了。四周前,生研所的那具骨头发生了异变,给出了一个线索。身为生研所副所长的二殿下带着一支百人的队伍去了骨头指引的地方,不知怎的出了意外,他们带去的所有探测仪器都被损毁了。百人当中,伤了七十八人,死了两个,其中有一个和皇族沾亲带故,剩下的不管受伤还是没受伤的全部陷入了昏迷,原因不明,目前正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着。陛下大怒,要求彻查此事,军部除了你还在休假当中,其他的有空的人几乎都被派出去了。】 秦戈眉头微蹙。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都在准备递交卸任申请了,怎么又有新的事发生? 二殿下奥德里奇不是在幼儿园兼职做校医吗?怎么一眨眼又回去当他的副所长了? 再说,只不过是支百人的队伍而已,伤亡人数远远达不到特重,怎么还把军部的闲人全部派出去了? 【秦戈:死了两个人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林右:不是这个原因啊上将,确认失去联系后,士兵和生研所的科研人员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从现场采集的数据和能量分析以及影像记录来看,他们似乎遇见了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林右:[图片]×9、[视频]×6、[文件]×8。】 【林右:您看了就知道了,陛下让我联系您,他希望由您来出面带队,以其他人的能力,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 秦戈点开了他发过来的东西,眸子里升腾起讶异。 奥德里奇这支队伍前往的地方是一颗早已废弃的星球。据五年前的记载,这颗星球表面已经探测不到任何活人的存在,上头遍布各种危险至极且含有剧毒的变异植株和变异的原始动物。 平时是不会有人轻易到哪儿去的,哪里甚至已经变成了新兵训练的据点之一。 秦戈当年参军训练时便是去的这颗星球,他知道上面是什么模样。普通人在上头仿佛是来到了巨人国一般,四处是庞大的望不见头的植物和动物,无论什么东西都带有剧毒。 奥德里奇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与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的交界处。 是资料显示,他们降落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无边无际的废墟。 四处尘土弥漫、风沙四起,地面深陷进去足有两百米,地面变成了被焦炭烤过的焦黑。 这是在两股巨大能量的碰撞之下才会出现的情况。 据统计,土地焦黑的地方蔓延数千里,所过之处什么也不剩了。 活物、死物。 什么也不剩了。 无人机拍到了一段值得人琢磨的饰品,漆黑的巨坑边缘,一向残暴凶狠、无所畏惧的巨型野兽还未靠近这巨大的坑,便面露惧色,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猛然转头跑了,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怪。 实在是怪极了。 秦戈心里这样想着,转头问林右。 【秦戈:谁怂到带了Aosi-399K激光炮去?】 【林右:就那个跟皇族沾亲带故的死者二号。死得还挺惨的,文件包里有他的资料和死时的照片,尸体已经碎成无数块了,现场只剩下残肢碎骨和破碎的肉块。他应该是遇到了某种能让他把Aosi-399K拿出来的危险,被吓得直接开炮了,结果两边硬碰硬,才会导致了这种情况。】 【林右:上将,您看,需要我跟祁云说一声吗?】 【秦戈:为什么跟他说?】 【林右:您不是……】 【秦戈:不去。告诉埃里,我没空。】 【林右:您不打算去吗?】 【秦戈:祁云姐姐来了。没空。】 林右:“……” 原来是在见家长。 所以说,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人类不是说,拥有肥屁股的柯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吗? 为什么可可爱爱、没有尾巴的他要被迫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纪最惨奖入选人员名单公布—— 一号选手:被迫减肥、被丢去大战鳄鱼的五只兔兔为团队的兔兔团! 二号选手:尾巴断掉、上司任性、有一肚子秘密、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林右! 三号选手:没有亲亲还被骂不行的巷短短。 –––––– 第125章 流浪猫。 看完了聊天框里发来的消息, 秦戈收起终端轻手轻脚地出门。 祁云还没回来。 他干什么去了? 秦戈卧在冰凉的床铺上,余光一瞥,突然发现了枕头下藏着什么。他拿出来一看, 俨然是祁云的终端。 他心思一动,突兀想到了什么。 祁云睡觉时不喜欢戴着终端, 他平时也不怎么戴终端,一般想到才拿起来看看, 短时间内是发现不了自己的终端不在了的。 秦戈没记错的话, 客厅的那颗监控球是太阳能充电的,二十四小时待机, 可远程唤醒。 如果祁云在一楼的话…… 秦戈用猫猫爪爪解开了祁云的终端, 兽形态时的爪爪指纹, 是他趁着祁云不在的时候远程录入进去的。 他一直没告诉祁云的是, 祁云手上佩戴的这个终端是他的终端的衍生,未成年专用。 换言之,路易斯是路的监护人。 而在系统里,他是类似于祁云监护人的存在。 他在自己的终端上做出的操作, 在祁云的终端上同样适用。 一楼, 待在客厅柜子上的监控球突兀飞了起来,绕着宽大的客厅跑了一圈儿, 发现其中一间房门的门缝里透出点微弱的光亮来。 监控圆球被吸引了一般,无声飞过去, 还没有猫爪大的圆形身体从微敞的门缝往里窥探。 祁云果然在里头。 不止他在里头, 祁荼锦也在房间内。 小王子揉着眼睛,困顿道:“姐姐, 这么晚了把我叫过来做什么呀?我想睡觉……”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祁荼锦已经将他叫过来许久了, 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透着小王子看不懂的某种意味。 “……姐姐?”小王子的声音里面带了点鼻音,小小声地委屈道:“我困了。” 他想回去抱着猫猫睡觉了嘛。 祁荼锦半点睡意不见,“困了?” “嗯。” “在家里和朋友玩儿一整个晚上都不困,怎么到了岸上反而困起来了?” 小王子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呀,就是困了嘛。” 祁荼锦沉默下来,房间内的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又过了许久,她方才问道:“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去参加一档娱乐节目?” “嗯,姐姐怎么知道的?” “看新闻。上头报道说,这档节目邀请到了帝博馆的馆长做特邀嘉宾,现在正在铺天盖地地做宣传,参与人员的名单也早早地便放出来了,有你的名字。” 小王子微讶:“我不知道这个。” 他琢磨着帝博馆馆长的这个称呼,几秒后,他蓦地一惊,立刻便不困了。 “是那个和生研所抢我的鳞片的馆长吗?” “是那老东西。” 小王子:“!” 他慌了,“他、他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万一他发现他们争抢的鳞片是我的怎么办?!” 祁荼锦轻笑了声。 “傻小鱼,你都换鳞了,颜色不一样。” 听她这样说,祁云这才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新闻上还说,节目的主会场和帝博馆挨得很近,在节目上将会展出一样……不得了的古董。” 她的声音放轻了,最后几个字如同喃喃细语般。 祁云歪头:“什么东西呀?和我有关系吗?” “有。” 祁荼锦轻轻一点头,“和你的关系……可大着呢。” 因为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呀。 傻小鱼。 祁云疑惑:“和我的关系很大吗?不会是我的鳞片吧?” “不是。这件展品你曾经见过。” 祁荼锦的声音放轻了。 百灵鸟歌唱的嗓音在山谷中回旋萦绕,荡出了层层叠叠、圈圈涟漪,尾音一层叠着一层,听着缥缈得不似人间 “你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分明是问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语气特平铺直叙,倒像个陈述句一般。 奇怪的是,经她这么一说,小王子几乎没费功夫地便想起了一样东西。 他离开岸上前是去过一趟帝博馆的,而在那里头,唯一让他记得的只有一样展品。 那块外形像颗心的、玄之又玄的石头。 可他从未见过那块石头呀? 姐姐为什么这么笃定他记得起来?又是怎么知道他见过的这块石头的? 祁云的思绪纠缠着,突兀陷入到了某种怪异的界限里。 “有一件事,我要你帮我。” 祁荼锦道: “把那块石头拿回来。” 她说的是“拿回来”,而非“拿到手”或“偷过来”。 那块石头是她的? 秦戈心里突兀冒出这么个猜测。他总觉得祁云的姐姐很奇怪,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这种怪异的感觉似曾相识。 “你只有三天时间准备了,三天后,便要上节目。——宝贝,我需要你配合我,在直播时,把那颗石头拿回来。” 祁荼锦的嗓音轻轻柔柔的,此刻听起来却莫名冷若冰霜,教人从头凉到了脚,连骨头缝都是冷的。 “我要在万众瞩目之下,把那东西拿回来。” “我要所有人类都看着、都知道、都清楚。” 小王子有些懵,“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荼锦摸了摸他的头发,她比祁云高许多,看祁云时也是从上往下看的。 “你自己选择帮不帮姐姐,我不强迫你。——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在任何事上强迫你,我可不是你那混球哥哥。” 小王子觉得…… 姐姐骂得真好! 咳,不过这个长大不能让哥哥知道就对了。要是哥哥知道,遭殃的又是他的兔兔们了。 哥哥舍不得训他,拿捏住了他的弱点,变着法的去磨炼他的兔兔们。 哥哥坏坏! “姐姐,那块石头是你的东西吗?难怪我第一次看见那块石头,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很久以前看过一样。” 祁荼锦没点头也没摇头,半晌,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算是吧。”她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总之,你一定要把那块石头拿回来。一定要拿回来,这很重要。” 偷听的秦戈注意到了一个字。 她说的是“你”,她让祁云一定要拿回来,那她自己呢? 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可以嘛?” “只要你觉得可以便可以。”祁荼锦道,嗓音里还含着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祁云点了下头。 在这方面,他是全身心相信他的哥哥姐姐的。 虽然哥哥和姐姐经常性不靠谱,还很喜欢坑他,重点是坑他的兔兔,但在重要的事上,姐姐是不会骗他的。 再说了,又不是偷东西,那本来就是姐姐的东西,姐姐拿回来而已。 “小云真乖。” 祁荼锦又碰了下他的头,指腹冰凉而苍白,不带一丝血色。 “时间不多了……” 她喃喃自语道:“只有最后三天了。” 小王子仍旧懵懵懂懂的,“什么最后三天?” “三天时间解决岸上的一切,然后我们……” “回、家。” 她轻声道,眉眼里溢满了笑意。 “不过首先,小云最先要解决的事情……” 祁荼锦微阖的眼睁开,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偷听已久的监控圆球。 她不过一个眼神罢了,监控圆球骤然从空中掉下来,恰巧从门缝往里头骨碌碌滚进来,碰上了祁云的鞋后跟。 “这是……监控器,怎么在这儿?” 卧室,秦戈望着骤然被切断的监控器,心里满满都是两个大字——“完了”。 完了。 他今天晚上是注定要翻车了。 不过,在翻车之前,他倒是成功确认了一件事。 白天在观察室的人是祁荼锦。 她约莫很早便知道祁云在哪儿了,只是一直没有找上门来。 直到祁云快要回家时间,她才骤然出现。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秦戈刻意注意了下,这位深海的人鱼公主对岸上的一切都抱有莫大的敌意,又或者说,她对人类抱有非比寻常的敌意。 大抵是因为他又骗了祁云,又是人类。 所以祁荼锦对他的敌意格外浓厚,无意间瞥过来的视线满是冰冷,似乎随时都可能走过来,将他撕碎了,再用那种看死物的目光居高临下望着他。 秦戈维持着查看终端的姿态,直至卧室门被人打开。 小王子从门后冒出一颗小脑袋。 “吉祥?” 他一眼瞥到黑暗中亮悬浮在半空的终端。 小王子从背后靠近秦戈,在看清屏幕上是什么后,便低头看向他,目光里没有被偷听的怒气。 “吉祥怎么半夜睡醒了?” 秦戈道:“我找不到你。” 小王子小小声道:“你都听见了吗?” 秦戈道:“嗯。” “姐姐让我问你,知道后你想做什么?又或者说,你会做什么。” 秦戈的爪爪在床铺上踩了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的手腕,“我是你的猫猫,古地球有句古语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想放在这里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我跟了你,你做什么,我便跟着你做什么。”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小王子骤然放松下来,抱着他用力“吧唧”了两口。 “我就知道,吉祥肯定不可能会不帮着我的呀。吉祥可是我的猫。” 小王子一边幸福得揉猫猫,脑海里却回忆着临出门前,姐姐对他说的话。 她问着。 “小云,你知道现在的人类拥有两种形态吗?第一形态和第二形态。” 他很奇怪姐姐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的。 祁荼锦拨弄着桌上的那瓶香槟玫瑰。 玫瑰花瓣被风吹动,往后摇晃着,躲开了她触碰上来的指尖。 “那你知道,这里没有会被主人虐待的流浪猫吗?你的猫是什么东西,你真的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巷短短:虽然我短!但是我还是要讨亲亲.jpg。 第126章 领口有点乱。 姐姐是什么意思? 祁云想不明白, 他微垂下头,目光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在自己大腿上打滚的吉祥。 没有真正的流浪猫? 他好像,越来越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了。他的吉祥本就不是流浪猫, 是被主人终日虐待实在忍受不了逃出来的猫猫。 小王子吸了下鼻子,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可能有些不太清明。 吉祥怎么会骗他呢? 可是, 姐姐也不可能骗他啊。 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王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头, 凑在秦戈耳边, 犹豫了下,小小声道:“吉祥, 那个, 我想问问关于你原主人的事。” 半梦半醒的秦戈一下支棱起来了。 他就知道, 祁荼锦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说他坏话的机会。毕竟这是他最大的一个把柄, 如果是猞猁抓住的话…… 不超过半个小时,祁云绝对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幸好不是那个茶里茶气的讨厌鬼。 但是祁荼锦也…… 祁云垂在床边的脚上下轻轻一晃,将拖鞋从脚上踢下去,爬上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抱着手里的一团暖和的毛茸茸, 声音轻得仿若耳语。 “姐姐本来让我问你很多问题的,但是我想了下, 我不太记得这些问题都是什么了。——所以换成我自己来问你问题,吉祥可以跟我说说看关于你的前主人吗?” 秦戈身子微僵, 心里涌上数不尽的心虚。 他不想欺骗祁云, 却不得不欺骗祁云。 “我……不想提起关于他的事情,那段日子对我来说……太……黑暗了, 我不愿意再想起来。” 他顿了顿。 “小云, 幸好我遇到了你。” “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前半段的语气沉闷又低哑, 后半段额的语气却像是骤然开出的花儿一般,柔软得无法儿。 半真半假。 聪明人从不撒谎,他们只会传达一些半真半假的话罢了。信与不信,悉数是听者的事。 显而易见的,小王子信了,他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的猫猫,“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些的,让你想起以前的事肯定很不容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起来了的。” 秦戈满意了。 哄骗一个单纯的小王子需要什么? 需要一只猫。 别的就没了,只要一只猫做诱饵,哪怕知道前方有坑,祁云也会控制不住往前走,跃跃欲试想要摸一摸猫猫柔软的毛毛。当然,如果能吸上一口就更好了。 秦戈凭借一身的软毛毛成功蒙混过关,正想将自己偷看啡监控的事情也一并蒙混过关,便听祁云开口: “对了,吉祥,你刚刚在看楼下的监控吗?” 秦戈:“……喵?”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咪!小猫咪根本不可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住嘴!不准问了!!! “我想,一定是吉祥想我了吧。半夜起来看不见我,着急了,所以才会想通过看监控来找我。” 祁云有些遗憾地道:“但是监控球球已经坏掉了,以后你还想看我的话,只能再买一个新的了。” 坏了? 秦戈猫耳微动,只是被祁荼锦轻描淡写、含着精神力地扫了一眼,那枚他祁云花重金购置、堪比军用级别的监控球便坏了? 小王子摸摸他的脑袋,“吉祥在难过吗?没关系,我明天再去买一个。” 秦戈微摇头,“不用了,我跟在你身边就可以看见你了。” 这个晚上,秦戈怀揣着心事沉沉睡去。 即将天亮时,小王子却先一步睁开了眼。 以往都是秦戈先醒,在他身边装睡等他醒来,今天却反过来了。 小王子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单纯地发呆。 凌晨并不怎么明亮,同黑暗胶着的惨淡白光顺着窗帘未拉好的一丝缝隙透进,洒在了他近乎完美的脸上,雪白的脸生出淡淡的光晕,像这昏暗交接的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天开始亮了。 祁云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正被慢慢往里填充。 为什么姐姐会孤身一人在岸上? 她说她是来找他的,可找到了他却没有把他带回家,反而留了下来。 为什么哥哥没有找到他? 姐姐这么不擅长找人的鱼都找到他了,哥哥怎么还没有过来。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错觉,姐姐身上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仿佛是用机械拼凑出来的,生硬又僵直,同以前的鲜活灵动无法做比较。 还有他的猫。 …… 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小王子的脑子暂时还处理不了这么繁琐的问题,划去归类好,旋即起床。 他今天要去幼儿园见自己的崽崽们,顺便给崽崽们治病。 他已经同纪曼说好了,对方答应他今天的时间空出来专门帮他看病,可不能迟到。今天还是姐姐第一次见他的崽崽们,他得让姐姐也喜欢上她的崽崽们。 祁云将一切收拾妥当,上楼揣着还在睡觉的猫猫弯身进了车。 今天周末,幼儿园不上课。 和纪曼约定的地方便是在幼儿园前,小王子去时,纪曼也刚到,正在孙涟说话。 小王子的目光往她身边看了眼。 宫飞沉一身黑子黑裤站在她身旁,气质清冷出尘,哪怕站在阳光下也这阳光格格不入,透着股高冷和生人勿近。 瞥见祁云,他目光一动,大踏步走过来,喉结上下微微滚动。 半晌,他唤道:“……祁云?”这声音近乎是有些怪异的,像是头次发声的人一般,艰涩又艰难。 小王子没多想,“嗯”了声,将这怪异的一声给应了下来。 宫飞沉不说话了,眼神左右飘忽,落在了祁云脖颈处不小心翻起来的一点领口。 一截雪白、纤细、如同白天鹅般的脖颈没入衣服领口中,那上头覆盖这的薄薄的皮,随着祁云的转动和呼吸,时而绷紧了,时而又放松下来,青筋在那层近乎于纤薄的皮下游走,像无数条细嫩的小蛇。 宫飞沉的目光骤然一顿,大脑猛然当机,完全忘了提醒祁云,指尖小幅度地抽搐了下,差点伸手直接去拨弄那小块领口。 ——他没能这样做成。 特殊人种的第六感起了作用,他几乎是瞬间便感受到了两道无法忽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几乎要将他的手背灼烧出一个洞来,教他的皮肉紧绷。 宫飞沉目光下移,是祁云怀里抱着的那只熟睡的猫。 它睁开了一点眼皮,眼睛眯成缝盯着他的手看,里头的冰冷和警告快要溢出来了。 然而它还在无声无息地装睡着。 另一道视线来自祁云身后半步的位置。 是那个高个子的漂亮女性。 她的目光要更加狠辣一些,若说刚才的目光像火一般将他的手烫出一个洞。这目光却像把冰冷的刀子,能将他身上的肉活生生剐下来,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般的厌恶与冷淡。 他顿在原地,身后传来孙涟的声音。 “呀小祁云,你领口哪儿有点乱,领子翻进去了。” 被提醒的小王子低头将领口弄出来,冲孙涟感激地笑笑,“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正式离职走人(对没错我把老板炒了。) 所以最后的两个周会比较忙,这两个周更新将会不太稳定,上周末临时被拉出去加班了QAQ。 以及,今天是虽然短短但是依然想要亲亲的巷短短。 第127章 一更。 小王子有些兴奋。 他有好几天不曾见过自己的崽崽们了, 数着日历一算,再过一天正好是周末,他可以申请把崽崽带回家去玩儿! 光是想想他就高兴坏了。 他边往大猫班走, 边跟同行的几人介绍情况。听完他说的,孙涟眼中浮出谢谢惊诧, “你家里的弟弟不是亲的啊?我还以为是你亲弟弟呢。” 小王子悄悄瞥一眼姐姐,“其实……也算的, 在我心里, 他们和我亲弟弟没有差别。” 祁荼锦没有反驳,眉头轻轻一挑, “那我白捡几个弟弟?” 她的话没什么斥责的意思, 祁云心下松了口气, 小声道:“姐姐喜欢吗?” “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她的声音甜滋滋的, 却莫名有股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小王子没多想,推开了大猫班的院门。 大门打开原本是无声的,惊起地面的几片落叶。门后栽种着一颗庞大的树,繁茂的枝丫胡乱生长, 因着枝头繁多的果子而略有些垂了下来, 划过门的上半部分,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还有不少叶子跟着坠落下来。 落叶飘飘摇摇,有什么微小的东西跟着落叶一同掉下来。 小王子接猫这一本领已经修炼到了最高级, 不用看也能把跳过来的猫猫接住。 稳了一下后, 他摊开掌心,霸占了他大半个巴掌的小猫咪对着他大声吼道:“你怎么才来看我!你自己看看这都九号了, 你居然还跟豹豹说, 让他管着我, 不准我偷溜出去找你,有你这样的吗?!” 小王子马不停蹄地给小猫咪顺毛,“抱歉嘛乔乔,幼儿园周一到周五是不能探视的,你看,到了周末我马上就来找你了呀。” 乔伊斯哼哼唧唧地“喵”了声,小尾巴一甩,正要耍脾气,突兀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浑身的毛毛瞬间炸了起来。 那道视线近在咫尺、离他很近。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小猫儿?” 乔伊斯猛的回头,对上了一双略显得冰凉的金色瞳眸。 眸子的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地底的蝼蚁一般,没什么同理心,也感受不到蝼蚁的存在。 乔伊斯绷紧身子,名为警惕的情绪升腾起来,驱使他跳进祁云怀里。 小王子抱紧乔乔,“姐姐,乔乔有点怕生。” 这番话完全是鬼扯。 秦戈没见过比乔伊斯还厚脸皮的猫,不管是谁,到了他的地盘就得遵守他的规矩。 小猫咪的地盘当然是小猫咪最大。 这是第一次,秦戈看见他表现出了类似害怕、恐惧和忌惮的情绪。 秦戈:“哈。” 能嘲笑乔伊斯为什么不? 这一声换做往常只会让小猫咪狠狠给他一脚。 但乔伊斯今天一反常态,往祁云怀里缩了缩,躲在他衣服里往外看。 孙涟的目光跟着跑到他身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嗯……小祁云,他是你……弟弟?” “对呀。” 孙涟:“。” 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孙涟的男朋友姓查尔斯。 乔伊斯·查尔斯·兰特的查尔斯。 对于这位被娇宠长大的亲王殿下的小儿子,孙涟还是略有耳闻的,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乔伊斯所在的班里好像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便是纪曼,眼中也略过一丝诧异。 祁云走到教室门口,里头正在上课的几只猫猫回头看了一眼,接二连三跑下座位、朝着他扑过来。 正在上课的园长动作一顿,被这群当场逃课的顽皮学生气得两撇小胡须直抖。 雪豹落在最后面,温声对园长道:“祁老师来了,他们比较激动而已,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园长“哼”他声,“最需要在这个年龄段上课的两个反而是最不喜欢上课的,你们这些老大不小的,不知道一天到晚怎么这么喜欢上课。” 雪豹笑了下。 “他们答应他的,会好好上课、乖乖听话、不再叛逆。” 园长摸着胡须道:“课就上到这里吧,我看他们也没有上课的想法了,剩下的时间让你们的祁老师陪你们吧。” “谢谢您。”雪豹道。 “您是个好人。” 园长重重“哼”了声,“好什么好,好人不长命,别这么说我。” 他背着手出去,跟祁云和纪曼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出了院子。 这头,小王子被众星捧月般的围了起来,他伸手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忙得晕头转向。 和崽崽们好久没见,崽崽们好像比之前热情了不少。 望见这一幕,孙涟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她的预感成真了。 还真是她印象里的那几只。看来她的这个小后辈开头真挺大的,居然把这么一群神经病称为弟弟,该说是他胆子太大呢? 还是该说,他运气真好? 祁云和崽崽亲昵够了,终于想起正事,和崽崽们小声商量道:“豹豹,我把纪曼女士带来了。” 雪豹微微歪头:“嗯?” 祁云愈发小声,他也不知晓他的崽崽们愿不愿意让让人清楚自己的病症,加之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没有同崽崽们商量,这会儿想起来便有些心虚。 “纪曼女士知道你们的情况。——我知道的,我的崽崽们一直不太高兴,所以我请纪曼女士过来,是想她能够让我的崽崽们高高兴兴的。” ——最好是健健康康的。 能跨过心里的那道不知是怎样的坎儿。 他话音刚落,几只崽崽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不远处、始终安静站着的纪曼。 纪曼微微笑了下,“嗨,好久不见。” 雪豹回道:“纪女士好。” 小王子一脸懵。 “豹豹,你们认识吗?” “认识。”雪豹道。 纪曼也说了同样的话,“游先生之前来找过我。简先生、维安先生、塞西尔先生以及布拉德里克先生我也认识。来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么巧,乔先生所说的很重要的弟弟便是他们。” 小王子一脸震惊。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帝国的小殿下布拉德里克外,他的崽崽都很穷,又穷又惨。 而纪曼是皇室专用的治疗师。 他们之间没道理相互认识。 偏偏他们就是彼此认识。 难道说,纪曼以前做过慈善?譬如说免费给病得不轻,但是又没钱看病的小可怜看过病? 小王子不擅说谎,心里的想法悉数写在了那张脸上,一看便知。 猞猁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道:“祁老师,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穷的。” 小王子歪头看向他。 他的崽崽就是很穷嘛,如果不穷的话,怎么会落下一身病,甚至在幼儿园的居住环境都这么差! 隔壁小鸟班的居住场地都是单间,每只小鸟住的地方都是按照自己的喜爱来布置的,豪华得完全不像幼儿园小朋友的住处。 小王子小时候的住处也是极豪华的,毕竟他是小王子嘛。 相比之下,他的崽崽们就实在是太惨了。 纪曼嘴角含着浅浅的笑,看了祁云两秒,眸中那一抹惊诧褪去,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这一趟来幼儿园,小王子的目的是给崽崽们看病,几个崽崽没什么特别大的抵触情绪,只有一个要求:要祁云抱抱。 小王子正要答应。 “抱?” 祁荼锦脸上仍然带着笑,只不过那笑意比之前淡了许多。 “为什么抱着他们?” 小王子在姐姐面前格外乖巧,软乎乎地解释道:“崽崽们喜欢我嘛,他们想让我抱抱,我就抱抱了。” 祁荼锦拨弄了下耳边的碎发,“崽崽?” “一群年龄加起来是你好几倍的崽崽?” 小王子满脸“ovo”的表情,眸子渐渐染上了些许呆滞。 “诶?” 祁荼锦没回答他的问题,三言两语都绝了猞猁的要求,“抱什么抱,又不是手脚断掉了,你以前也没像这样,一天到晚抱着小兔小花他们,怎么换个物种就变了?” 她的语气近乎轻描淡写。 ……却带着股让人极讨厌的味道。 祁云偷偷瞄一眼支棱起来的乔乔,还有看不惯他宠别人的姐姐,小声撒娇道:“姐姐……抱一下嘛,崽崽们不被你抱着会害怕的。” “是吗?” 祁荼锦看向祁云身后的宫飞沉和孙涟,“谁抱不都一样,让他们抱。你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瞎掺和了,万一弄巧成拙不就糟糕了吗?” 小王子认真想了下她的提议,犹豫道:“好吧。” 几只崽崽反抗无果,又挨着她是祁云的姐姐,没人敢和她呛声儿。 几只崽崽中,只有雪豹是自愿跟着纪曼往活动室走的。 祁云他们则往位置相反的办公室走。 经过一道回廊时,雪豹回头瞥了眼。 祁荼锦站在原地,骨节细长得不像普通女性的手轻轻触着下颔,带着点熟悉的金色瞳眸里满是冷意,远远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唇线拉直,呈现一个不怎么愉悦的弧度。 她的目光同雪豹对视上。 雪豹莫名觉得她的眼睛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可以确定,他没有见过祁荼锦,觉得眼熟很可能是因为,他最近见过什么金色的物件吧? 是什么呢? 雪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祁荼锦收回视线,头向一侧微微偏了下,穿过教室的两道玻璃,落到了后院。 那儿种着一株金色海之花。 祁荼锦的目光还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落在那上头。 金色海之花在阳光下是很美的,但这种花不曾出现在阳光下,它只有在最幽深的深海,伴随着月光珊瑚的光亮,被皇室人员日以继夜地小心呵护,方才愿意发芽开花。 偶尔会有被储存在夜明珠里的日光能照到它的枝叶上。 海之花是冰冷、坚韧且绝情的。 它是一株奇异的植物,如同人鱼亦是是一种奇异的生物。 两种异类生活在一起。 可现在,金色海之花离开了深海,在灿烂得如同蜂蜜般的日光下舒展枝叶,将一池剔透清澈的水映照成了浅淡的金色。 这是否意味着。 剩下的那个异类,终有一天也能走到日光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了!!!我来要亲亲了!!!! 二更在十二点前。 讨亲亲.jpg。 第128章 二更。 “姐姐? 小王子有些疑惑, “怎么不走?” 祁荼锦的目光落到窗外,推开教室门,走到离后院仅一墙之隔的地方, 推开窗户往外看。 通体纯金的海之花映在她的眼底,将她原本浅金色的眸子衬得深了些。 “这里为什么会有金色海之花?” “我没记错的话, 海之花的种子是不被允许带上岸播种的,你的小锦囊这两个月被你哥封了, 也拿不出来种子。” 小王子抱着猫猫愣了愣, 解释道:“这颗种子不是我的,是柠柠的。” 他长话短说, 几句话概括了狞猫得到这颗种子的原因, 话里话外满是心疼。 祁荼锦伸出手, 指尖却只是在离海之花几厘米远的地方隔空敲打着。 “我没记错的话, 海之花不允许在岸上播种,哪怕不是你给那个人类的。” 小王子心虚虚。 他当然知道这条规矩。 这不是没忍住嘛。 他的崽崽实在是太惨了,小王子不想他抱着无望的想念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 再说了,他不说, 姐姐不说, 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在岸上犯规了嘛? 小王子悄悄瞥一眼祁荼锦。 姐姐最是宠爱他了。 大抵是因为软乎乎的性格,小王子从小便是被家里人宠长大的, 家里人在他面前脾气都很好,但在外人面前又是另一种样子这件事, 还是小王子偶然间发现的。 他们家, 除了他之外脾气都不怎么样。 尤其是哥哥,哥哥虽然宠他, 但该铁面无私的地方, 便当真一点空子都不让他钻。 他生怕姐姐计较, 忙转移话题道:“姐姐,走嘛,去我的办公室看看,那可是我第一间办公室呢!” 他这样说,祁荼锦也便收回了视线,连同指尖一起,转身跟在他身后。 小王子的办公室采光很好,窗户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办公桌、舒适椅、书柜、书桌、沙发……一应俱全,窗边和角落里还放了好几盆绿植。 小王子对这里显然是非常满意的。 但祁荼锦却不怎么满意,柳叶眉轻蹙,“这么小?还没小兔它们的活动房大。” 以小兔为首的一群兔兔,每只在皇宫里都拥有一间活动室,里头请专人安上了兔子别墅,还特地用避水母隔开了一片有氧气的地方,可供兔兔们偶尔脚踏实地的玩耍。 而现在,他的办公室甚至还没有一只兔兔的活动室大。 小王子小声道:“不小的呀。” 虽然和海里比起来的确有点小。 但这是在岸上,所以不算小! 祁荼锦左右看看,目光堪称挑剔。 她查看的功夫,祁云的手臂内侧被猫爪爪轻轻戳了一下,嫩白的肌肤软乎乎地往旁边散开。 小王子低头。 秦戈仰头看他,小小声问道:“小兔和小花是谁?” 小王子思忖了下,直接说“我的兔兔”?这样好像有点轻浮,“我的宠物”也不行,兔兔知道要气炸的。 思来想去,小王子笃定道:“是我的朋友。” 秦戈放心了。 他还以为又是什么乱七八糟、不要脸的动物呢。 只是朋友啊。 那没事了。 祁云摸摸他雪白的头,想:小兔的毛毛其实和吉祥的毛毛很像,同样的雪白、同样的绵软得像棉花糖一般、同样的乖巧温顺。 唔,如果能让它们两个变成好朋友就好了。 这样,以后小王子睡觉的时候就可以,左边一只兔!右边一只猫! 人生赢家! 想想这简直是睡在云上面!肯定超级超级超级舒服的! 小王子眼睛微亮,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 恰在此时,祁荼锦收回视线,看向他。 “勉强过得去吧,也没有那么糟糕。” 祁荼锦想了下,“左右他们治疗也需要一段时间,你带我看看这里。” 祁云应下,带着姐姐看完了整个幼儿园。经过小狗班时他格外的警惕,时刻关注着狗狗们的动向。 祁荼锦侧头,“有这么害怕?” 小王子委屈巴巴道:“那些狗狗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追我!之前也是,小狗大狗都喜欢追我!” 祁荼锦轻轻“啊”了声。 祁云轻声道:“姐姐,我们快走吧,等会儿被发现就不好了。” 祁荼锦轻笑了声,“怕是来不及了。狗的嗅觉很灵敏,你一靠近,他们就闻到味道了。” 小王子一惊,思绪跑偏,忍不住问道:“什么味道?!” 祁荼锦道:“唔,大约是鱼腥味吧。” 小王子满脸震惊,他身上哪里有味道! 他明明是一条香喷喷的鱼鱼! 不对,他不香!他一点味道都没有!!! 祁云闻闻手、闻闻袖子,又闻闻领口,一点味道也闻不出来,目光逐渐变得狐疑起来,姐姐是不是驴他的? 秦戈学着他的样子,抱着他的手背,在他掌心轻轻嗅了下。 有味道。 是阳光、花香、青草、落叶与泥土的气息。 那是大自然的气息,其实除却这些仿佛臆想出的味道外。秦戈总觉得,祁云身上有股很淡很淡的奶香。 这股奶香只在他的耳后和衣服底下的身体里有,像是牛奶的味道一般,而这些地方的肌肤也确如牛奶般,顺滑、白皙,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秦戈是偶然发现的。 大抵是因为,小王子每天起床都要为了长高而喝一杯温牛奶。又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这股味道很好闻,但只有离祁云很近很近才能闻到。 那群臭小狗是绝不可能在这么远的地方闻到的。 他都只有在和祁云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闻到。 小王子面色突兀一变。 “姐姐,快走,它们来了!!!”他焦急道:“快走呀,不然狗狗等下追上来怎么办?!” 院子里隐隐有欢快的狗叫声响起,此起彼伏。 祁云的脸色刹那白了。 呜呜呜他明明是鱼鱼,不是骨头,猫猫喜欢他也就算了,为什么看起来凶巴巴的狗狗也喜欢撵着他玩儿! 委屈。 小王子超委屈的。 “——姐姐,我们快走吧。”小王子顿了顿,“它们下课了,马上就出来了。” 祁荼锦微愣。 她侧着头,一只手环抱,另一只手将细长的指节搭在了脸侧,态度和姿势悉数是有些脑补尽心的,现下却愣住了。 纷乱的吠叫和脚步声近在咫尺。 院门被为首的狗狗顶开了一条缝,他从里头冒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瞥见祁云时,他眼睛一亮,“汪”的叫了出来。 小玩具又来了! 又可以追着小玩具跑步了! 狗拿耗子不仅是一个成语,它生动形象地描述了狗这种生物有多疯癫。 两只深棕色的狗将院门顶开,露出鸡头一院子眼冒绿光、迫不及待要玩儿“你跑我追”游戏的狗狗。 小王子:“……” 他捏着猫猫的爪爪抖了一下。 又一下。 又一下。 …… “呜呜呜哇不要追我嘛!我不好吃的,我也不好玩的!为什么别人都不追就追我一个嘛!!!” 小王子拔腿就跑,把姐姐忘在了脑后。 秦戈想:当然是因为,只有你被追会叫得这么大声而且还不会累吧。 他抬头,目光正要对视上为首的狗狗,余光里,祁荼锦动了。 她微歪头,冷冽的眸子随意扫了眼群狗,唇瓣闭得很紧。 但她的声音却清楚出现在了所有狗狗脑海中。 【滚。】 兴奋的狗狗们一秒安静下来,相当欺软怕硬地退了回去,还很懂事的关上了院门。 小王子:“……” 目瞪狗呆.jpg。 他看一眼姐姐,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发现新大陆般。“姐姐,你是怎么让它们这么听话的?” 祁荼锦眼睛微睁,声音软且轻,“大概是因为……我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小王子:“……” 姐姐敷衍他! 姐姐看着那里凶了!明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姐姐!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狗狗们没眼光! 祁荼锦走过来,掌心不经意往小狗班的院门上抹了一把。 很轻。 同时也很不经意。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 只除了秦戈。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门,不知祁荼锦对这扇门做了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两小时后,秦戈在食堂知道祁荼锦做了什么。 小狗班的院门打不开了,院墙上的防护系统出错,一时半会解不开,它们这个周末回不了家,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秦戈:“……” 他没看错,祁荼锦的报复心果然是最强的。 在偌大的幼儿园里逛了一圈,祁云回去时,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 治疗似乎结束了。 他的崽崽们正蹲在院子门口等他。 祁云心里一软,几步上前抱住最粘人且大只的小狮子。 “小狮子高兴了些吗?” 小狮子蹭蹭他的脖颈,身体放松下来,连带着尾巴也垂了下来,“高兴。我只要看见祁老师就会很高兴。” 祁云觉得鼻腔有点酸酸的,抱他抱得更紧了。 他的小狮子是所有崽崽里最单纯,也是脾气最好的一个。 他不来,小狮子做的便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等他来。 祁荼锦站在逆光处,居高临下俯瞰地上的几只动物,眸色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云没立刻询问他们的状况,跟院长递交了申请,便带着几只崽崽上车了。 他已经提前跟崽崽们的家长说好了,不回复他、完全不关心这件事的,他就当对方默认了。 等崽崽和吉祥全部上车,小王子这才扶着车门,在开启了惊喜模式的自动车外开口问道:“纪曼女士,我想问……” “问他们的状况?”纪曼先他一步将这句话说出来。 小王子点点头,忧心忡忡道:“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有多严重。” 纪曼盯着他看,良久,她才用一种略带惊喜的目光微微笑了下。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 小王子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纪曼开口道: “他们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双更!难道不值得你们的亲亲吗! 第129章 猫呢? 小王子被纪曼的话说愣住了。 纪曼的意思是他的崽崽们都很好?没有任何病症吗? 可是, 他的崽崽们每只都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呀。 副园长曾经悄悄给他看过崽崽们的体检报告,体检出来的结果相当糟糕,各项数值都是紊乱的。 唯一心里状况正常些的只有布拉德里克。 除了他之外,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小猫咪乔伊斯心里状况都不怎么样。 而身体状况,只有乔伊斯最好。 布拉德里克从娘胎里生下来便是孱弱的, 能活到今天全赖自己是小殿下,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 身体心理都不那么糟糕的只有小狮子。 却也只是那么糟糕。 祁云不太相信纪曼说的话。 纪曼偏头, 很是惊讶的模样, “我不是第一次给他们做心理疏导了,却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心里状况这么好, 全部在绿线上。” 小王子眨眨眼, “真的吗?” 纪曼点头道:“是真的。他们的身体和心理都很健康, 我想, 这大概要归功于你。——是你治好了他们。” 小王子一脸懵逼。 他?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是他治好了自己的崽崽们了? 纪曼道:“约莫是因为,他们和信赖、喜欢的人呆在一块儿。天长日久下来,心里状况才会变得很好。” 小王子似懂非懂,眸子里淡淡的疑惑透过虹膜变色器显现出来。 纪曼一看便知道他其实没怎么懂。 她也不恼, 轻轻一拍手, 温和着声音道:“你不懂也没关系。解释起来其实没什么特别高深的,狂躁症说难治也难治, 说好治却也好治。只要患者保持长时间的心情愉悦,狂躁症对他们而言便没有任何的影响。” “但是。” 纪曼顿了顿。 “如果患者长时间处在消极、愤怒等负面情绪笼罩下, 他的狂躁症随时有可能会爆发,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小王子听懂了。 他有些楞楞的。原来,他的崽崽们在他身边是这么开心的吗? 他一直以为, 会因为和崽崽在一起而感到开心的只有他。 ……却没想到, 崽崽们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 想通其中的窍门, 小王子登时高兴坏了。 他的崽崽们也喜欢他!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比他喜欢崽崽们,崽崽们也喜欢他要来得快乐的呢?在他这里,最美好的事情便是,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他相信的人也相信他。 纪曼挽了下额边的发。 “你很有天赋。” 她的话模棱两可,没说明白是在什么事上有天赋。小王子猝不及防得知了这么个好消息,眼睛略略一弯,笑得像两瓣小月牙儿,也没管她说的是什么,高高兴兴地一点头,弯腰坐上了车。 纪曼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缓缓开走,正要低头,心里突兀动了下。 她的视线隔着半透明的黑色后窗玻璃,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瞳眸。 那双眼很冷漠。 ……前所未有的冷漠。 . 小王子一上车便被猞猁抱了满怀,他顺势将猞猁抱起来,在他脑袋上“啵唧”亲了一口。 猞猁近乎是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眸子里的眷恋和依赖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我好几天没见到祁老师了。”他的嗓音也是软软的,撒娇一般。 小王子摸摸他的脑袋,“乖啦。” 猞猁的身子不知怎的有些发僵,尾巴不经意间扫到什么,身子蓦地僵直起来,往祁云怀里钻得更深了一点。 不止是他,小狮子、白虎、乔伊斯、狞猫悉数在往祁云这边靠,神态难得有些怯怯的,像是遇见了完全打不过的天敌一般,只敢往亲近的人怀里钻。一群崽崽当中,只有坐在副驾驶上的雪豹神色如常。 被挤到角落的秦戈:“……” 这群蠢猫。 雪豹抬头,盯着后视镜里的位置分布。 这辆车很宽敞,祁云坐在车后座左边,祁荼锦坐在右边,两人间隔开了很大的距离,而几只中大型猫类悉数围着祁云。 这也便导致了,祁荼锦那头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被挤到外围的秦戈。 这几只无法无天的猫在惧怕着什么。 不止他们,雪豹心头也漫上丝丝缕缕的警惕和挥之不去的惊惧。 这种惊惧源自血脉。 换言之,祁荼锦对他们的压制不单单是从外表和力量的压制,还有血脉方面的压制。 祁老师的姐姐,究竟是什么人? 或者说,她是人吗? 雪豹心头总有股不祥的预感,好像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什么超脱他预想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祁荼锦的目光在一堆毛绒绒中准备地锁定了狞猫。 那只拥有金色海之花种子的猫。 祁荼锦的目光冷淡而理智,仿佛拿着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般,早已在幻想中将他剖开来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干干净净。 狞猫不是傻的,自然能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浑身的毛毛已经炸开了好几轮,拼了老命把猞猁从祁云怀里踹出去,自己钻进他怀里去躲好。 祁荼锦盯了他们良久,方才轻轻道:“啊。” 小王子疑惑地看过来,“姐姐?” 祁荼锦唇角一弯,眸中的冷漠顷刻便化得一干二净,笑靥如花,如同她的名字寓意一般,灿烂而美好,方才毒蛇般的阴冷和漠然几乎不曾存在于她的面上。 “只是觉得,你怀里那只狞猫有些眼熟。” 祁荼锦翘起一条笔直纤细的长腿,鞋尖直指祁云怀中的狞猫。她一只手随意搭在大腿上,另一只手的掌心撑起了下颔,目光兴味盎然,仿佛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般。 “我好像见过他。” 狞猫一愣,刚要否决她的话,脑海里猝不及防闪出什么。 这道目光……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这种被居高临下打量逼视的目光,他曾经也被这样的目光看过。 祁云的姐姐当真认识他。 狞猫脑子里突兀少闪过什么,他用力抓住了那个想法,猛地从祁云怀里站起来。 他可以很确定他没见过祁云姐姐,但对方见过他。 那么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确见过面,但是他不记得了。他失去了记忆的那个时间段……是他和死骗子呆在一起的时间段! 还有对方的视线。 实在是太熟悉了,那道视线于他而言。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被这道视线注视过。 ——祁云姐姐说不定认识死骗子。 这个可能让狞猫毛发僵直的身体渐渐绷紧,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呼吸甚至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急促起来。 他……是不是能再见到死骗子了? 他想了这么久的死骗子…… 狞猫几乎不敢回过头去。他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才敢回头直视上祁荼锦,第一次认真地去看这位号称是祁云姐姐的女人。 祁家的基因很好,家族里都是俊男美女,美也是美得各有千秋。 祁云的好看,是初看时惊艳,再看时教人怀疑世上是否真的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看久了,便愈发觉得他像从天上偶然掉下来的小神仙一般,单纯雪白,干净得像心尖上被精心呵护的娇花儿一般。 他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该是干干净净的,甚至不舍得让他蹙眉。 而祁荼锦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祁荼锦的美是有攻击性的美,像一条色彩斑斓的绝美毒蛇,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毒性。但当她看过来时,被她看到的人脑子里除了“危险”二字,其余的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条毒蛇还会变脸。 面对祁云,她收敛起獠牙,只展示自己柔软的七寸和斑斓绚丽的外表。 面对他人,她的獠牙毫不留情,支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打量着弱小的猎物,冰冷的竖瞳中满是轻慢。 狞猫脑袋空白一瞬,同时也愈发肯定,自己以前绝对见过祁荼锦。 小王子倒是懵里懵懂的,“姐姐认识柠柠吗?” 祁荼锦唇角弯弯,“算认识吧,你也见过他呀。” 祁云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见过柠柠?我没有见过他呀。” 祁荼锦启唇。 “你见过的,你只是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太多东西了,小云。” 祁云在心里小声反驳,他的记性哪儿有那么差,很多事情他明明记得可清楚了。 狞猫攥紧了爪爪,方才的勇气顷刻便泄了。 他不敢问。 万一是假的……他承受不起这个结果。 “对了,明天的访谈节目你准备好了吗?” 祁云:“!” 他差点就把这回事忘记了!!! 啊啊啊怎么办他明天还有访谈节目!他还答应了姐姐,要帮姐姐把石头拿回来的!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偏偏不记得了! 刚刚还觉得自己记性挺好的小王子瞬间便被打脸。 他身旁围着的小狮子抬头,“祁老师要上电视吗?” 他把脑袋搭在祁云大腿上,柔软的鬃毛将祁云的手没进去,撒娇一般蹭了蹭,心里头跃跃欲试着。 “祁老师可以……可以带我去吗?” 小狮子一双眸子亮如繁星,满满的都是期待。 准备拒绝的祁云动作一顿,没忍下心。 小狮子的眼愈发亮了几分,“可以吗?” 乔伊斯从他口袋里“呲溜”钻出来,“什么访谈?我也要去。” “我也想去。” “祁老师都带上乔乔和小狮子了,怎么能不带上我?” “祁老师,我可以去吗!我保证会乖乖听话的!” “带我去嘛,去嘛去嘛。” 此起彼伏的撒娇声将祁云淹没,他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崽崽们,张了张嘴。 乔伊斯抢先道:“你把我们带回家,难不成想把我们丢在家里,自己和那只臭猫出去?!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 小王子:“……” QAQ他这不是,把这件事忘了吗…… 反抗无果,小王子被迫答应带上崽崽们一起去参加明天的访谈节目,所幸他跟纪曼说这件事时,纪曼直接答应下来了,还给了他几张vip观众席的票。 晚上入睡时,几只崽崽非要缠着和祁云睡在一起,小王子没办法,悄悄瞄了一眼黑脸的秦戈,趁着其他崽崽不注意,把他捞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吉祥,我好久没有看见崽崽们了……” 秦戈的目光里几乎带上了恨铁不成钢。 怎么就这么抵抗不住毛绒绒! 结果自然是一堆毛绒绒挤在了一张床上。 半夜,祁云被热醒了。 他周围悉数是毛绒绒,睡姿不老实的直接跑到他身上来了,把他盖的严严实实的。 他心想:难怪他做了大半个晚上的噩梦,原来原因在这里。 祁云的目光往四周一瞥,正准备躺下继续睡,目光突兀一顿。 ——吉祥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的晚安亲亲呢.jpg。 第130章 倘若能再来一遍。 半夜醒来发现猫不见了, 祁云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他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迈过床上的几只崽崽,突破包围圈换上拖鞋静悄悄往外走。 出了那道门, 他的声音也便大了起来。 “吉祥?你去哪儿了?”小王子左右看看,猝不及防于黑夜中听见玻璃弹珠在地板上弹跳的声音。 “骨碌碌”的声响在黑夜格外鲜明, 几乎带起了一片空寂的回声。 祁云动作一顿,尚且有些迟钝的思维刹那便清醒了。 陆地上……不会也有鬼魂吧? 小王子:“QAQ!!!” 他以前撞过鬼, 那次的经历让他对一切鬼魂都多多少少带上了几分忌惮。 以前在海底时, 祁云趁着哥哥不在偷溜出去玩儿,那是他第一次偷溜出去, 不熟悉道路, 又没有带上小兔。结果因为不认路走偏了。 除了人鱼国被珠光笼罩外, 深海的其他地方悉数是黑暗的, 小王子那时认路全凭灯光。 在黑暗中瞥见一点火光便急匆匆地游了过去。 发出光亮的是个深棕长发的女孩,脖子上戴着一串价值不菲的项链,正是这串项链发出的微光。 她的头发太长了,遮住大半面颊, 只露出小半边苍白的面颊, 眉眼悉数藏在发后,唇瓣被海水浸得惨白。 着急回家的小王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的不对劲, 十分有礼貌地向她问路。 女孩当时只楞楞地看着他,重复道:“回……家?”声线僵硬又艰涩, 像是许久未曾说话了。 “嗯, 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女孩茫然道:“回……去?” 小王子心里有疑惑,却还是点头。对方茫然抬脸, 那串发光的项链被水波带动, 往上漂浮, 恰恰映亮了她的脸。 “抱歉,我……不认得路。”女孩说:“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回不去了……我看不见路……你能带我回去吗?” 她朝祁云这边抬头,苍白的面颊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赫然两个黢黑的空洞。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轻声细语道:“能麻烦你扶着我吗?我走不了了……” 目光向下,本该是双腿的地方只有两截空荡荡的裤腿,随着水波蜿蜒流动。 她没有腿。 祁云:“……” 祁云:“!!!!!!!!!!!” 救命啊!!! 这件事给尚且年幼的小王子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后面还是哥哥来寻他,这位迷路的女鬼小姐才被消散。 小王子记得自己问过哥哥,为什么海底也会有鬼魂。 明明他看的陆地上记载的书籍和影视资料里,没有任何地方提起过类似事件。 哥哥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他说: ——有人才有鬼。 那位女鬼小姐脖子上系了条沉甸甸的锁链。砍断双腿,会让她无法自救,剜去双目,她便看不清行凶者的相貌。而铁锁链会带着她的尸体沉进深不见底的深海。 没有人会发现她。 祁云便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陆地上的人们这么可恶。 只可惜,他知道的时候懵懵懂懂的,什么也没记住。 现下,小王子吞咽了下口水。 “骨碌碌”。 耳边又响起了玻璃弹珠的响声,祁云的神经蓦地绷紧,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往声源处走去。 他其实有那么一丢丢好奇。 虽然女鬼小姐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没有伤害过他。只要不是直面迎上,他其实没有那么害怕。 黑暗中出现了一抹亮色。 地板上的玻璃弹珠映射着窗外皎洁月光,客厅的窗户没关,风顺着防盗系吹进来,弹珠跟着往前滚,滚进了一道半开的门缝中。 祁云愣住了。 那是姐姐的房间。 他犹豫了下,抬手敲响门,“姐姐?你睡了吗?” 里头没有声音。 祁云又试了几次,里面始终没有声音,他的恐惧降下些许,心头升上疑惑,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里没有人。 床铺上的被褥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毫无睡过的痕迹。 弹珠撞上床脚,旋即停下,安静立在那儿。 祁云蹲在弹珠前,心里的疑惑瞬间翻倍。 吉祥不在,姐姐也不在,他们都去哪儿了? 祁云歪头想了片刻,猛然站起来。 姐姐不会把吉祥丢出去了吧?! 小王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急忙调出一楼的监控录像。 姐姐的房间在客厅附近。临睡前,他把新买的监控小球放在了客厅的柜子上,姐姐如果出门应该能看到。 上次的监控圆球不知怎么坏了,他重新买了一个据说更厉害的。 几十秒后,祁云愣了。 监控录像里的客厅一如往常,只偶尔有窗外的风声被录进去,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怵。 没有姐姐的身影,也没有吉祥的身影。 他才刚买的监控球,怎么又坏了? 正当他拿着终端反复查看时,身后传来一声绵软的猫叫。裤腿被柔软的东西蹭了蹭,触感熟悉。 祁云条件反射低头。 脚边是一团显眼的毛绒绒,浑身雪白。 白猫抬头,理直气壮地对他伸出爪爪,“抱。” 祁云想也没想伸手抱住他。 “吉祥,你去哪儿了,我找你找了半天,还以为你被姐姐丢出去了呢。” 秦戈趴在他颈窝处轻轻“喵”了声。 “我在盥洗室。白虎做梦把我当成咸鱼舔了一口,脏了。” 祁云不疑有他,“吓到我了,我看盥洗室没亮灯,以为你不在里面。” 秦戈不动声色道:“小云怎么睡一半醒了?” “热醒的。发现你不在就出来了,不过有些奇怪,我刚刚推门看了眼,姐姐也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祁云的语气里是全然的疑惑。 秦戈的竖瞳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光,竖瞳盯着敞开的房门看了两秒。 “兴许是睡不着,出去散步了。” 祁云觉得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他不担心姐姐出事,从来都是姐姐欺负别人,还没有人敢欺负姐姐。 他抱紧秦戈,“那我们回去吧吉祥,我是偷偷出来的,崽崽们半夜醒了发现我不在会着急的。” 秦戈的眼睛眨了眨,“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睡。” 小王子问:“为什么呀?” 秦戈撒谎过来面不改色:“太热了。”他瞄一眼祁云,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你和我去睡侧卧,他们不会发现的,我们偷偷的。——小云也觉得热不是吗?” 祁云眨眼:“不行的呀,我答应崽……” 秦戈抬头看他,月光映衬下,他一双深蓝的瞳孔微泛黄。 “好不好嘛——” 尾音拖长的撒娇打断了他的话。 祁云脑子空白一瞬,回过神来时已经答应下他的话。 秦戈笑了。 计划通。 祁云最受不了他撒娇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上二楼时,小王子放轻声音道:“要小声——再小声,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他蹑手蹑脚,像在做贼一般。 秦戈舒舒服服靠在他怀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冒出两个字。他们这样,像不像是在…… 偷情? 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一出现,便在他脑海里扎根一般,挥之不去。 仿佛是缱绻的。 又仿佛是缠绵的。 像是什么见不得人、不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东西一般。编织出的藤蔓交缠在一起,深深扎穿了此地的土壤,一点点将这两字缠绕起来。 如果真的是在偷情…… 祁云会亲他吧。 像亲猫猫时一样的亲亲他的额头,微软的唇瓣落下来,印在了同毛绒绒完全不同的微冷肌肤上。 亲亲他的额头、亲亲他的面颊、亲亲他的鼻尖、亲亲他的眼角…… 秦戈呼吸一滞,大脑罕见地变得一片空白起来。 再过分的事他也想不到。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只能想到这些,可即使只是简单的亲亲,也足以让他招架不住,面皮控制不住发烫,被祁云手抚摸的毛发也一根根炸开了,纤毫毕现。 “吉祥……吉祥?怎么在发呆呀?” 祁云的声音把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拖出来,秦戈对上他略带点疑惑的干净视线,方才的旖旎幻梦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在想什么? 祁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人,怎么可能亲亲人形态时的他。 果然还是只能做做梦。 不知等他的小王子开窍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思及此,秦戈慢腾腾地松了心神,带着猫猫独有的理直气壮开口:“亲。” 小王子“吧唧吧唧”亲了他好几口,脸颊忍不住贴在他软乎乎的毛发上蹭蹭。 唔,猫猫的毛超级舒服。 毛绒绒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 . 月过中天,大猫班的后院。 月光已然走到了最顶上,无垠月光肆无忌惮洒在这片大地上,不留一丝罅隙。 金色海之花在月光下仿佛拥有了生命般,于清澈的水波中扭动着身躯,枝叶同花瓣一齐抖动,颤巍巍搅乱了水流。它身上散发的微弱金光也同月光交缠在一起,映亮了四周。 它震颤着,花与叶与根茎悉数颤动起来,如果有人能听懂它们的言语,便能知晓它们悉数在重复一句话。 ——异口同声。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藤蔓向上攀爬着,连带根茎一起探出水面。 细小的水珠从花叶上滑落。 它一路向上,在空中舒展身姿,悄无声息缠绕上不知何时悬在玻璃缸上方的手。根茎与枝叶穿过指与指的缝隙,如同施了魔法般,一个错眼便缩小成婴儿指腹大小。 水下的枝叶悉数泡了出来,自己卷吧卷吧向上升起,旋即开始了逆生长。 繁杂得将整个玻璃缸占满的金色海之花在顷刻间缩小,旋即消失在细白的手指间。 微光褪去,手主人收回了自己指节细白的手。 月光在这方小小的后院暗淡下来,水面恢复平静,除去少了一株花外,一如往常。 . 小王子的快乐只持续到第二天起床。 他是被“愤怒的猫猫拳”打醒的,迷糊间睁眼,眼前赫然是两只气到发抖的迷你jiojio, 这个尺寸。 这个大小。 这个力道。 祁云简直不要太熟悉。 “唔……乔乔?” 乔伊斯照着他道貌岸然的脸就是一记猫猫飞踢,气得直跺脚,“你!居然!半夜!和这只臭猫偷跑出来睡觉?!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视野被小猫咪的矮胖jio占据的小王子:“……” QAQ他的眼里明明只有乔乔。 乔伊斯气得不轻,祁云哄了十分钟才勉强哼了一下,算作没那么生气。 “下次别让我逮到你再这样做!”小猫咪凶巴巴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小小的、自以为凶巴巴的呼噜声。 恶猫咆哮.jpg。 超凶的! 小王子被萌昏过去了! 他怀里趴在的秦戈懒洋洋睁眼,不以为意,又闭上了眼睛。 不足为惧。 呵,连祁云唯一的猫猫都不是的人不配跟他对战。 祁云躲避开被子的封印,艰难从床上爬起来,抱猫下楼。 昨天半夜消失不见的姐姐已经坐在餐桌上,一边享用早餐一边看报纸了。 祁云问了昨晚的事。 祁荼锦淡淡道:“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和吉祥一般无二的回答。 这明明是没什么问题的,小王子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用过早餐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姐姐出去散心的话。为什么要特意躲开监控球? 他还来不及问这个问题,纪曼便发消息来,告诉他接人的车已经到了他家楼下。 小王子怀揣着不解,带着一堆崽崽和一个家属下了楼。 车辆毫无疑问是自动驾驶的,副驾驶上坐着机器人管家,为保隐私,后座的隔板是升起来的,且是静音状态,确保前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后座很安静,有祁荼锦在,几只崽崽一只比一只安静。 没多久,猫猫们开始打瞌睡。 秦戈的眼皮上下耸搭着,没几下便也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相比较其他猫猫的睡死,他强撑着没让自己睡熟。 祁荼锦低着头,目光在自己的指节上来回巡视。 “小云。” 她突然唤道。 祁云抬头,“怎么了?” 祁荼锦不答反问,“你好像比我上次见你时长大了些。姐姐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小云便从这么点的小豆丁长成了这么大的成年人。小云怎么长得这么快啊?” 她的最后一句话玩笑一般,带着促狭。 小王子有些怔松。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一样,但是我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我已经变得很大很大了。” 祁荼锦轻声喃喃道:“太快了,快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你长大得太快了,姐姐有时候会想,小云啊,等等姐姐吧,你长得慢一些,姐姐也老。得慢一些。——姐姐还不想这么快就变老呢。” 小王子心头的异样感升腾起来,忍不住道:“姐姐不老呀,姐姐看着和我是一样大的,超级年轻!” 祁荼锦被他的话逗笑了,垂着头,浅金的长发自肩头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膀轻微颤抖着。 “小云宝贝嘴巴真甜,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招人喜欢。” 祁云歪了下头,“招人喜欢不好么?” “好呀,当然好呀。”祁荼锦也歪了下头,金发阳光一般的散到了一侧,露出雪似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 “可我还是不想小云这么快长大。长大了就不好玩儿了,比以前懂事太多,还是任性一点好,姐姐喜欢任性的小云云。” “——姐姐多想,这时间能够重来一遍。” “这一遍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小云能够再任性一些、再不懂事一些。不论你想做什么,姐姐总是支持你的,姐姐总是站在你身后的。” 小王子懵里懵懂的。 今天的姐姐好像有点奇怪。 姐姐以前有这么多话吗? 姐姐好像一直都是懒懒散散的,只有在逗他这件事上不那么怠惰。姐姐最喜欢的就是用染了鲜红蔻丹的手来捏他的脸,他小时候是被捏大的,遇见他的人无不想捏捏他的脸。 只可惜哥哥不喜欢别人捏他的脸,所以捏他脸的只有姐姐和母后。 他小时候和姐姐的相处状态是他说他的,姐姐捏姐姐的。 什么时候不是这样了的? 祁云想不起来,好像从他长大之后就变了。 祁荼锦收回视线,唇角一弯,两边勾起的弧度轻且浅,四月早春的花儿一般。 “小云,你有把握能拿到那块石头吗?”她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祁云眨眼。 祁荼锦道:“这样吧,我把小云吸引别人的注意,小云录完节目偷偷地去拿,分工合作。” 祁云张了张嘴,想说:为什么不是他吸引注意,姐姐去拿。他要录节目,理应是不方便的。 可一对上姐姐那双眸子,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嗷,那就照姐姐说得办。” 祁荼锦满意地收回视线,目光若有若无从秦戈身上一扫而过。 半梦半醒的秦戈后背本能一凉,挣扎着从梦中睁开眼,抱住祁云的胳膊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刚八点,吉祥再睡一会儿吧。” 听着祁云的声音,方才怎么都不愿意陷入深度睡眠的秦戈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 与此同时。 帝国一医的ICU病房中,一名身上缠满导管,躺在修复液中的年轻男人睁开了眼。 实时检测系统发出“滴滴”的提醒声,负责监控的人紧张地回头,旋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跟同伴对视一眼,高声叫着跑了出去。 “二殿下醒了!医生!二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挖伏笔!挥起小锄头.jpg。 接着讨亲亲.jpg。 第131章 她怎么会在这儿? 访谈节目在下午三点半, 下午茶的时间点,纪曼早早地把祁云接过来是为了提前做准备。 到了地方,有人出来迎接, 将他们引领着进了大楼。 小王子第一次见识到后台是什么样的。 为了上一次节目,要提前好几个小时开始做准备, 化妆、排练、对词……有的甚至提前一个周乃至一个月便开始准备。 他进去时,孙涟正在化妆台前化妆。 从镜面里瞥见他, 孙涟打招呼道:“来啦?” 小王子点头。 孙涟现在的样子引得他多看了两眼, 她的眼睛被刷上了浅蓝的眼影和珠白的光晕,原本有些圆润的眼型被眼影勾勒得狭长, 显得气场十足, 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 这副模样和以往不太一样。 察觉到他的视线, 孙涟主动问道:“好看吗?” “好看的。” 他被化妆师指引着在孙涟隔壁坐下。 孙涟的镜面里出现了他的脸。 孙涟:“……” 她惨不忍睹地别开了脸, “啧,你没来之前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你来了我感觉我像个庸脂俗粉。呜呜呜天道不公,怎么就不让我再好看一点呢。” 她假哭得化妆师都笑了。后者一本正经道:“你也好看的, 小涟姐。” 孙涟狐疑道:“真的?” 化妆师用力点头, 彩虹屁张口就来,吹得孙涟身心舒畅。 时间还早, 祁云便乖乖待在一旁看她化妆。 化妆师捣腾半晌才弄好她眼睑处的细钻,为她整张脸扫了淡妆。颇为满意地点头, 正要去看看祁云的妆怎么弄, 一回头却沉默了。 化妆师道:“小涟姐?” 孙涟:“嗯?” 化妆师:“我突然就懂你了。” 孙涟:“……” 祁云的脸太干净了,他也不知怎么长的, 肤色比最白的自然色粉底还要白上几个度, 却恰好在惨白的前一个度, 乍一眼望去,整个室内没有人比他还白。 化妆师盯着他的脸打量,半晌幽幽叹了口气,对孙涟道:“我发誓我没有羡慕。只是有一点嫉妒而已。” 小王子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并不知晓他们在说什么。 两位女性沉默着面面相觑半晌,孙涟开口道:“小祁云,过来,我领你看下接下来的流程。” 化妆师道:“我去看看祁先生的服装到了没有。” 祁云有点懵,“我不用化妆吗?” 孙涟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左右看看,化妆间内没有不该在的人,悄悄伸手捏了一把祁云的面颊。 入手的触感让她几乎吃了一惊,似是某种嫩豆腐一般的质感,好像她这一下用的力气稍微大一点,便会像团絮状的云朵一般,轻飘飘散开了。 软得不像话。 怎么可以这么软? 祁云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面颊,“为什么捏我呀孙涟姐姐?” 孙涟没忍住,在他脸上又是小小地捏了一下。 还真的是块嫩豆腐,嫩得她像一直捏下去,比小婴儿的肌肤还要柔滑细嫩,实在是软极了。 祁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伸手把另一边脸给捂住了。 “不能捏,姐姐会不高兴的。” 孙涟嘴上“嗯嗯嗯”地敷衍着,随口问道:“如果你姐姐同意的话你就让我捏?” 小王子愣了愣,好半晌才小声道:“如果姐姐同意的话,只能让你捏一小下。” 孙涟捂住心口。 并且坚定了歧视宫飞沉的心。 太可爱了这小孩儿。 简直比她五岁的小侄女儿还可爱。 “等会儿的节目会采取全程直播的形式,各諵砜项流程表我前两天发到你终端上了的,怕你记不住,我再说一遍。外面是可容纳五千人的会场,加之你是第一次上台,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管在什么时候,舆论都是可以杀人的。” 孙涟顿了顿,又道:“纪曼老师提前跟主持人打过招呼,等一会儿问你的问题不会特别刻薄,随机抽取观众回答问题这一环节的观众也是内定的。” 小王子不理解道:“为什么要提前内定?” “治疗师在这个年代很受人欢迎内存,但治疗师内部是有竞争的,我们医疗队一直独占鳌头,排行在我们下面的医疗队自然不高兴了,特别是老师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一直被她压着的人开始跃跃欲试起了反心。” “他们有可能会在提问环节使诈、下圈套。之前发生过类似的恶□□件,有黑粉趁着到台上来的机会,把强腐蚀性的液体泼在了台上,有个孩子心爱失去了一只眼睛。” 孙涟说得比较委婉,现场的情况其实还早更恶劣一些。 祁云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还是他们鱼鱼好,每条都心思单纯,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从那之后舞台上的防范也加强了很多,这种事情很少出现了,你不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事情的。”孙涟安慰他道。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小王子反而更紧张了。 尤其是想到等会儿下了节目之后,他还要去拿姐姐的东西。 虽然是拿回来,但因为身份的特殊缘故,他只能偷偷地拿回来,而不能直接去要。 想到这儿,祁云心头漫上沉重。 他今天可是肩负着两项重大职责的,可千万千万不能出错,也不能被人发现。 小王子颇有些凝重的深吸了口气。 节目结束后,观众离场,受邀而来的嘉宾可以留下免费参观被清场的帝博馆,甚至从不轻易开放的核心区也会被展出。 据他所知,帝博馆在这颗石头上有了重大发现,因此将这东西移进了核心区。 好紧张啊。 小王子捏了捏指尖,有种明知道做这件事会被哥哥抓住、但还是忍不住想去做的感觉。 下午两点时,后台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小王子有些无聊,只得用终端调出动画片看。他刚看了个开头,手腕上的终端便响了下,是白虎发来的信息。 【小布崽崽:祁老师,我等会可能看不到你的节目了,二哥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他。】 小王子之前就听说过,他的二哥因为不明原因陷入昏迷的事儿,十分善解人意地让他快些回去。 【小布崽崽:QAQ想看祁老师上节目,这可是第一次!】 其实也是最后一次。 祁云今天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心口沉甸甸的,像生生塞了个酸涩的果子进去,又涨又涩,还带了点酸酸的气味,教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舒服。 小王子把这归结为他潜意识可能不太喜欢上节目,他甚至隐隐生出了逃避的想法,却被按捺着忍了下来。 祁云心想,反正也就这一次,纪曼帮了他,他也得帮纪曼一个忙。 等会上节目他得展露自己的能力,孙涟说,这是为了告诉那些皮痒的东西,白日医疗队没有这么好欺负,医疗队内部甚至有远超他们千万倍的人存在。 祁云捏捏指节,强迫自己将那股不安压下。 倒计时十分钟时,工作人员前来唤他和孙涟。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孙涟安慰道:“好了,放轻松,这个节目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祁云难得绷紧了一张小脸,不说话。 他和孙涟是一同入场的,也是第一组入场的嘉宾。 三点整。 幕布猛然拉开,灯光如期而至,打在了他们身上。观看台上人山人海,无数应援灯和灯牌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数不尽的海。而在起伏的洋流中,祁云仿佛看见了倒映在这片海洋中的星星一般——那些应援灯便是掉落在海中的星星。 场面丝毫不比某些一线明星演唱会逊色。 治疗师在星际是非常稀缺的存在,占据所有人类可居住星球的人口统计总和的百分之零点零二。 这个数值是非常少的。 每一万个人中,只有两个人可能拥有治疗师天赋。 每一位有头有脸的治疗师都是被星球民众追捧的存在,特别是A–01星当之无愧的王者医疗队。 观看台原本是很安静的,祁云同孙涟出现的前两秒也是,等到观众们反应过来后,现场便响起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欢呼与掌声。 与此同时,飞在会场内无数的摄影小球对准了祁云,画面经过后期调整,几乎零延迟出现在了直播间中。 其中一个飞舞着的摄像球正好对准祁云的脸,直播间的观众同现场的观众一般,跟着炸了。 【哇哇哇,小帅哥!】 【我经常怀疑白日医疗队是靠颜值招的人,我孙涟姐姐又A又飒、老宫是冷冰冰的禁欲系、纪曼老师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帝都玫瑰!】 【好像就没长得丑的治疗师吧?】 【这个人以前没见过,是新人?怎么官网没有发声明,还是说是临时拉过来凑数的?】 【本来就是针对新人治疗师的访谈啊。】 【孙涟姐姐和老宫也才刚毕业吧,一毕业就加入了医疗队,这还不新?】 【吵什么啊,就不能专心舔俊男美女颜?非得和某些杠精酸鸡对上。】 祁云看不见弹幕,台下观众的呼喊他更听不见,只有无意义的尖叫。 他的目光落到前排的vip席位。 他的猫猫、崽崽还有姐姐都在那里。 姐姐似乎刚好在看他,他陡一看过去,两人的目光便对视在了一起。眨眼的功夫,后者眼睛一弯,朝着他无声做了个口型。 “——别忘了。” 祁云收回视线。 主持人介绍的背景音响起,他没仔细听,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怎样进入核心区。 会场在帝博馆顶楼,平常只用以举办一些特殊的学术交流会,这次是因为节目的特殊性才会外借的,不若平常这里都是上锁的。 一共有六位嘉宾,瞧着最小的只有祁云一个,摄像小球顺应观众的心意,专在他身边绕着拍。 为了活跃气氛,提问的顺序是由一个简单的小游戏来决定的。小王子拿到了最后一个号,这也意味着,他是最后一个被提问的。 主持人声音响起:“相信此时在现场或不在现场的观众们都很好奇,治疗师平常的日常是不是只用治疗病人……治疗的具体过程是怎样的,方便的话可以麻烦孙涟女士为我和观众们解答下疑惑吗……” 前面的嘉宾提问时,小王子安静又乖巧地端正坐着,身体绷紧、绷直,看上去有些拘谨的可爱。 【好嫩的新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奶狗吗?呜呜呜呜我爱了爱了,麻烦请多来点帅哥美女!】 【男美女怎么就不是美女了!】 轮到第三号宫飞沉时,一排监控小球顺应气氛,往人山人海里飞去,将现场热烈的气氛传输进直播间。 【等等!摄影哥哥可以让监控小球往后退一点吗!我好像在第一排看见了美女!】 直播间有观众眼尖,手速飞快发了条弹幕,不少观众跟着附和。摄影师很配合地将监控球一排排忙后退,直至停在了第一排。 只短短的两三秒,却让所有人都看清了“第一排的美女”长什么样子。 周围暗沉的灯光没能遮住她,反而让她似海底遗珠般,在微黯的环境中散着浅淡的光晕。 她那头淡金发仿佛流淌的蜂蜜一般,披散在肩头。从侧面看,她的侧脸轮廓柔软而又流畅,眉眼柔和,唇瓣淡粉,微阖的金眸散漫又轻淡。 直播间再次炸了。 【哇哇哇!今天大饱眼福了,两个美女!】 【QAQ我的屏幕怎么又湿了。】 【我手快截图了!现在对着图库里一堆美女的照片陷入了沉思,甚至没心情看直播了。】 . 帝国一医的vip病房内。 布拉德里克确认了二哥没什么大问题,放心趴在他床边,去翻3D电视的遥控器。 奥德里奇戳戳他毛茸茸的背,“你到底是来看你亲哥的,还是来我这儿蹭电视的?” 白虎“嗷呜”一声,“两个都有!谁让你突然醒了,我本来能在现场看着祁老师的。” 奥德里奇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祁老师是他之前调戏过的小男生,眸子里溢出兴味,分明还在虚弱中,却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看吧,我也看看。——他不是你的老师吗?怎么,这年头老师还兴上电视做宣传的?” 他这一个多月都不在主星,白虎简单给他解释了下。 奥德里奇食指指腹轻轻搭在了下颔上,眼里有飘忽不定的光。 “原来我错过了这么多事。” 白虎已经把直播调出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 一虎一人趴在一起看电视,病房内一时很安静,时不时响起奥德里奇的压抑着的咳嗽声。 在看见祁云抽中最后一个时,白虎眸子里浮出些许失落,他对前面的嘉宾完全不感兴趣,因此焉巴巴地低下了头。 “二哥,说起来你是怎么陷入昏迷的?虽然你看起来是个不能打的小白脸,但其实很能打,什么样的意外能让你陷入这么久的昏迷。——三姐和大哥都不肯告诉我原因。” 病房里很安静。 奥德里奇眼中却升腾起奇异的、灼眼的光芒,像是一头视财如命的恶龙瞥见了金山银山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激动得连原型都要维持不住。 他启唇,声音有些轻: “一个人。” “我找了很久的一个人。” 白虎对这些其实不感兴趣,但他对电视里的更不感兴趣,只得接话问道:“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在找谁,唔……跟你突然发疯加入生研所有关系吗?副所长大人。” 奥德里奇没说话。 白虎自顾自接着道:“我记得你和那个老头一直在追着什么跑……什么来着,好像是……” 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停住了。 白虎有些惊诧地扭头,“你们一直在找的是人鱼,你说那个该不会是人鱼吧。” 他皱巴着一张虎脸,犹豫道:“这不可能啊,地星早在一千年前就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你们生研所摆着的那堆骨头不也是在地星挖出来的吗?那里应该只有骨头才对。” 奥德里奇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通胡乱地揉弄。 “你个小孩子哪懂这么多?” 白虎惊讶,“你们这次去不会是遇上人鱼了吧?”话音刚落,他便觉出荒谬,连连摇头,“人鱼是和地星一起灭绝的,甚至可能比地星灭绝的还要早,这听起来太假了。” 奥德里奇没说他说得对,还是说得不对,垂下眸子,过长的睫毛遮住了瞳仁,这教他像个精致的娃娃一般。有股静态的美。 他一反常态地沉默着,白虎心里反而愈发奇怪。 他的猜想不会是真的吧…… 这怎么可能。 人鱼早灭绝千年了,再说,也不可能有人鱼能躲过探测仪活了这么多年,那不得成精了。 他收回视线,连同那个荒谬的想法一起。 同他不一样,奥德里奇心里想的却是刚才,他一醒来便进行了一场谈话。 一场关于这次意外的谈话。 对面的人想要他储存在个人空间的影像内存卡。奥德里奇是皇子,诶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一出生便会随声携带监视记录仪。记录仪藏在他们的眼睛里,而内存卡在他们的个人空间里。 个人空间是隐私性极强的地方,除非主人自己用精神力将其打开,不然哪怕是血亲、皇帝也无法暴力进入。 他们想看看这次意外发生的全过程。 奥德里奇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 ——“抱歉,内存卡被损坏了。” 对面的人难掩失望。 他闭上眼,在自己的脑海中瞥见了一枚小小的、通体纯黑的晶片。 那是他的内存卡。 完好无损。 奥德里奇睁眼,恰在此时,摄影小球飞到了第一排,一头灿烂夺目的金发最先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旋即是冷淡的侧脸。 看清这张脸时,奥德里奇的大脑倏地变得空白起来。 她……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哥哥正式出场! 提前讨好未来一年的亲亲,拿上乞讨小破碗.jpg 第132章 人鱼的鳞片。 瞥见屏幕上的人, 白虎有些害怕地往后瑟缩了下。 他的这点小动静依然没有逃过奥德里奇的眼睛,他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上面的人吗?” 白虎点点头,“认识。” 奥德里奇的身体骤然绷紧了, 好半晌,他才安慰自己一点点放松下来, “你害怕她?” 他故作不经意般问。 白虎往后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 她身旁有让我害怕的东西, 我看到她就……就不太舒服,而且会觉得很害怕。我问了乔乔他们, 他们也是相同的情况。” 奥德里奇的手不知何时放进了被子里, 藏在里头的手已然紧攥成拳头, 连带整条手臂肌肉绷紧, 流畅的线条变得僵硬起来。这股僵硬感染了他整个人,教他的身子瞧着是无比僵硬的。 “乔伊斯也认识她?”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声线。 白虎点头。 那便证明,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女人并非是短时间内来到这儿的。 “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白虎有些疑惑:“二哥你说得什么啊?我没有听清。” 奥德里奇回神, 不答反问:“告诉我, 她是谁。” 白虎不疑有他,张了张嘴。 “她是——祁老师的姐姐呀。” 奥德里奇瞳孔急剧缩紧。 处在红线附近的精神力隐隐有了□□的痕迹。 . 节目现场, 大半的内容都完成了,只剩下最后两个环节, 倒数第二个环节是保密状态, 只有节目组知道。 孙涟在开始前打听过,没人给她透露一点口风。 她把这一消息告诉了祁云。 小王子对这个完全保密的环节提不起太大的精神,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心底的异样非但没有被压下去, 反而愈演愈烈,衍生出了焦躁不安,与危险来临前的警惕, 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加速跳动,呈逐步上升的趋势。 饶是如此,他面上还是那副乖孩子的端正坐姿。 一辆小车被推了上来,上头盛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箱子一般的物体,顶上罩了一块不透光的红布,将里头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主持人走到道具前,神秘道:“大家知道我们现在处在什么地方的顶楼吗?” “帝博馆——!”整齐划一的声音。 主持人接着问:“那大家还记得不就前的一条新闻吗?我面前的这个东西呢,和帝博馆最新出土的一批研究价值极高的古董,还有前不久的那条新闻也有所关联。” 她刻意顿了顿,“我说到这儿,应该有观众朋友隐约猜到我这里面藏着什么了吧?” 台下的窃窃私语一瞬便多了起来,大多是质疑和不可置信的。 主持人没再卖关子,纤细的手腕一颤,红布便被她轻巧地掀开了。 小王子视野里先是被红布霸占,血一般的颜色离开他的视野,他的关注点便转移至了小车上。 小车上载着一个特制的玻璃箱,看形态和帝博馆用以存放展品的玻璃展柜很像,却明显要更坚硬一些。 最显眼的无疑是玻璃柜中,被盛放在圆盘上的扇形物。 ——那是一枚浅红色的鳞片,在舞台耀眼明亮的灯光下,不同角度的光都是不同颜色的,而这枚鳞片散发着七彩的光。 祁云:“……” 破案了。 原来这就是他紧张不安忐忑了一整天的原因。 陆地上果然处处是坑,初出茅庐的小王子快哭了。 被人捡到鳞片也就算了,怎么还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他的鳞片? 简直毫无隐私! 虽然他也不敢冲出去说这是自己的鳞片。 开玩笑,被抓到就不止是被参观展览了,甚至有可能死无全尸! 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这枚鳞片的来历了,她微弯腰,细白的手放在了玻璃展柜上,摄像小球跟着推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着展柜内的景象。 “观众朋友们一定很好奇,这枚鱼鳞为什么能够作为今天的压轴,它凭什么能够出现在这个舞台上。” “就在昨天,生研所经过大量的研究与对比,最终终于在大范围上确定了它的来历。” “——它是一枚来自千年前的鱼鳞。” 现场的喧闹声渐渐变小了,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展柜上,兴许是痴迷、兴许是觊觎、兴许是赞叹,又兴许是别的什么。 主持人的眼中也有着些微痴迷,“更有科研人员提出,这枚鳞片……” 她的尾音刻意拖长了。 让人能够清晰体会到她话语里的每一次变音,还有她那因兴奋而变得微哑的嗓音,尽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它极有可能是一条人鱼身上自然脱落的鳞片。” 偌大的现场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起来,直播间的弹幕也在瞬间安静下来。 小王子却骤然垂在身侧的攥紧了手,因为猝不及防地惊吓,他甚至将一点衣角布料也攥进去了。 怎么会…… 有人分析出了那是他的鳞片?! QAQ不会吧,他都快要回家了,不会在这个重要关头被发现身份把?! 祁云的目光下意识往前排投去。 祁荼锦同样在注视着台上,淡金的竖瞳仿若黑夜的孤星,闪着淡淡的寒意,几乎是在看见的瞬间,便教人从头到尾僵直起来,寒意顺着毛孔往外攀爬,依附在他身上所有地方。 祁云脑海里蓦地闪过什么画面。 这些画面闪得太快了。 祁云来不及捕捉画面内容究竟是什么,只看了个具体——鲜红的海、翻开皮的鱼、席卷而来的、雾蒙蒙的、灰色的、夹杂着闪电的风暴,大脑将捕捉到的画面残影投映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眼前也跟着跃过种种画面。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会场后方涌起数千米高的水墙,浪花呼啸着席卷而来淡蓝的海水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悉数卷入、摧残、毁灭。 到了最后,便什么都不剩了。 只有海。 无边无际的海。 而在海来临前,风与火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首狂暴至极也恐怖至极的灾难之歌。 祁云骤然回神。 他身旁,孙涟遮着麦,小声喊着他的名字,“你怎么也呆住了?好歹是治疗师,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盯着一枚鱼鳞发呆吧。” 小王子楞楞的,下意识问道:“你不觉得惊讶吗?” 孙涟看了眼鳞片,“一开始当然是惊讶的,但我舅舅是帝博馆的馆长,消息出来的时候他刚好在我们家蹭饭。” 然后饭也吃不下去了,火速赶去和生研所吵架。 祁云还是有些怔怔的,神情迷茫,似大梦初醒般。 他不确定地观察着会场四周,确认没有丁点海水的痕迹,这才确定了刚才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这错觉好真实。 真实到,仿佛他曾经历过一般,又或者,这一切即将发生。 . 帝国一医。 主持人说出鳞片的由来时,奥德里奇骤然挺直身板,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流光溢彩的扇形鳞片。 一向不问世事的白虎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这枚鳞片还真是……来头不小。 奥德里奇的呼吸很急促,胸膛上下起伏,被暴晒了数日后干渴的鱼一般。好半晌,他才从双耳嗡鸣的状态中回过神,不可置信地喃喃:“不可能的,这绝不是……” 话音一顿。 奥德里奇猛然变了神色。 这个消息在三分钟之内冲上了话题榜第一,以前所未有的趋势,来势汹汹,内容也是前所未有。 军队那边肯定得到消息了,这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堆,突然有人将线头递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只需要顺顺藤摸瓜便能很快调查清楚真相,甚至可能以此为线索,把藏在其中的异类抓出来。 这样,他的刻意隐瞒便没用了。 不行! 奥德里奇掀开被子下床,匆忙换下身上的病号服,随手拔掉针头跑出病房。 “二哥?二哥!你去哪儿?你的身体还没好全!” 奥德里奇找到负责他人身安全的人,询问过后得知,军部果然已经派人前去节目现场,打算把这枚鳞片带回来,让生研所研究个彻底。 旁人不知道,奥德里奇作为副所长却是知道的。 上百年的研究让生研所确定了一件事。 人鱼能够以一种他们尚不确定的方式,治愈好现今所有的精神躁狂症,并且这对他们来说普通寻常。 但…… 研究同时还表明了。 人鱼有极强的攻击性,往往脾气不好。它们悉数拥有绝高的能力与惑人的相貌,却是冷血动物。 从骨子里便是凉薄冷情的。 如果非要给它们分一个派别,大概是亦正亦邪。 如果真的发现残存的人鱼,谁也不能保证它们一定就站在自己这一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从古地球时期流传到现在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长家族穷尽一生只是为了寻找人鱼,已到了疯魔的地步,他们对这一神秘物种有着非常人所能拥有的痴迷,而这种痴迷维持了整整三代人。 奥德里奇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出发点却是不同的。 他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气管刺辣般的发疼,快呼吸不过来了。 “给我安排车,我要去帝博馆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警一下,明后天大概率不更新。 明天最后一天,要收拾东西,这两天写了好多资料QAQ,今天中午的午休都被霸占了,明天早上出发回家QuQ。 明天尽量收拾完写一点,后天我尽量在车上写点。 忙不过来就只能……QAQ。 讨亲亲.jpg –––––––––––– 丢个分割线。 今天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六十多万了,是我写过最长的一本文文了。 想和小可爱们讨论下剧情,其实感觉现在的剧情都是在挖之前埋得很深的伏笔,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看出来。 这里应该隐约看得到两个大伏笔:小王子的心智问题+为什么回不了家。 不过涉及剧透我不方便说太多,本来打算写到哥哥出场的,结果QAQ,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下一章我一定要写长!!! 继续讨亲亲.jpg。 如果明后天不能见的话,提前祝你们2022暴富!!!!!!! 第133章 “我很高兴。” 台上的灯光悉数被关掉了, 只有一盏微弱的、小小的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了玻璃展柜上。 ——里头的那枚鳞片由此成了焦点。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上面。 不知为何,祁云觉得鬓角鼓鼓胀胀的, 有些发疼。他轻轻眨眼,浓长的羽睫颤动着, 遮住了浅蓝色的虹膜变色器。 他有点奇怪。 心口涨涨的、闷闷的,好似有什么情绪在看不见的地方正鼓鼓囊囊地生长着, 时刻准备着破土而出, 将面前惹人生厌的一切吞噬殆尽。 主持人念着台词,嘉宾和数以千万计的观众们一齐发出了惊呼。 他们似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是什么呢? 上台前, 孙涟给过他流程表的, 也亲自领他走过一遍, 他记得, 好像是……和观众的互动环节。 每位嘉宾都可以邀请一位现场的观众上台,近距离观摩这枚鳞片,观众更可以向嘉宾提出自己的疑问,嘉宾解答。 这是最后的问答环节了。 祁云的心头愈发闷胀起来, 他不自觉伸手捂住了心口, 觉得呼吸都有些难以抑制地发颤。 他忽的听见了浪涛声。 很细微的。 像是错觉。 却又真实得仿佛他此刻的想法才是错觉。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难受?是……生病了吗? 离他最近的孙涟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状若无意捂住了麦小声问:“祁云?你怎么了, 不舒服吗?” 像浸入了幽深的海水一般,似一尾孤寂的鱼终于回到大海, 他只觉出舒适, 心口的闷痛缓解些许,旋即又卷土重来、来势汹汹。 那海水将他卷入了激越的湍流中。 他的身子跟着上下翻滚, 眼耳口鼻悉数被水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很短暂, 又好像很漫长,祁云睁开眼,耳边是孙涟小声的呼唤。 ——他的视线却隔着一段距离,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台下的祁荼锦。 姐姐……? 祁荼锦的唇微微张合,像是在说些什么,祁云的视力一向是很好的,可此时他却无法看清祁荼锦的口型。他迟钝地运转大脑,突觉身子的各个部位如同生锈一般,像一台老旧的、布满灰尘的机器,隔了许久方才再次做运转,无数细小的尘埃由此动弹起来,在空气中洋洋洒洒,犹如看一场冬日的飘雪般。 他浑身上下是钝的,手脚发凉、头发发昏。 祁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自己没有在千万人面前露出异样,他的手悄悄攥紧了裤腿上的布料。 掌心出了汗,布料被浸透,变得微微湿润起来。 他再次看向祁荼锦。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祁荼锦在说什么。 ——小云,哥哥来了,我们终于可以…… ——回家了。 祁云骤然睁大瞳孔。 什么意思? 哥哥来了吗?怎么这么突然,他还没有拿到姐姐的那块石头。他还没有和崽崽们告别,哥哥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祁云的脑子还是很混沌的,接受到来自姐姐的消息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好好和崽崽们告别。 视野出现了轻微的恍惚。 他看见祁荼锦站了起来,拎着话筒的小机器人及时飞到她嘴边,主持人似乎在询问着什么,而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同样也在回答着什么。 祁云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祁荼锦笑靥如花,眸子略一弯,便好似冬日里百花盛开,所有灿烂美好的东西都悉数坠在了她身前,而她是招摇百花的皎白月光一般。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静谧。 祁云的脑子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他想起主持人问了什么。 ——“这位女士,您相信世界上有人鱼的存在吗?” ——“相信啊。” ——“这个问题,台上的几位治疗师应该比我清楚。” ——“唔,怎么说呢,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嘉宾与观众参与的问答环节。我可以对台上的治疗师们任意提问吗?” “当然可以,不过只能问三个问题哦。”主持人笑盈盈道。 摄影小球光明正大地将镜头给了祁荼锦,偶尔切到台上时,镜头也给了外在形象较为出众的那几位身上。 譬如祁云。 祁荼锦同样笑着,她分明站在台下,极强的气势却让人感觉她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想请问孙涟小姐,距今为止,人类获得有关人鱼的相关资料是多少?”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场内外的气氛微僵,直播间的弹幕充满疑惑。 孙涟自然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她的耳机里正传来工作人员让她稍安勿躁的声音,她配合良好地道:“让我想想,嗯……” 祁荼锦歪了下头,没给她们查资料的时间,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问台上这位主持人小姐。” “我其实很好奇,你们对人鱼的看法。” 主持人一愣,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迎上祁荼锦的目光,她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后背不知不觉冒出冷汗。 “对人鱼的看法吗?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人鱼,也很喜欢在网上阅览相关资料。传说那是一种无比美丽的生物,拥有完美的歌喉,我想如果人鱼还存活在这个世界的话,那应该像你一样漂亮。” “是么。”祁荼锦唇角含着的笑意始终淡淡的,似是高兴,又似是冷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夹杂在两个极端的词汇中间。 “那如果我说,你的描述是错误的呢。” “真正的人鱼暴戾、凶狠、危险、有着绝对实力,却是冷血动物,生了一口獠牙,并不美好,也不亲人,更没有优美动听、能够抚慰人心的歌声。” 祁荼锦的手搭在颈侧,葱白似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处地方。 祁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看。 ——那是人鱼鳃的位置。 姐姐打算做什么? “有人来了。” 祁荼锦突然道,她轻而缓的声音经由扩音系统传达之会场内所有地方,教每个人都能清楚听见,包括她语气中的起承转合。 主持人下意识追问:“谁来了?” “当然是帝国的军部呀。” 她的指尖遥遥落在了那枚鳞片上,“为这上面的东西而来。怪只怪你们不清楚它的价值,何止生研所和帝博馆,帝国军部也想要这东西得紧呢。” “传说的一部分是真的,人鱼的确有抚慰人心的歌声,它们全身上下都是宝藏,鳞片、鱼鳍、毛发悉数蕴含着数之不尽的能量,可多人喜欢它们呢。” “他们喜欢它们喜欢到不顾性命呢。” 漂亮女人的话超出了所有的人预期。 节目后台,军部下派的管理者站在监控摄像头前,目光沉稳,“把所有摄像头切掉。” 他指着屏幕上的女人。 “她很有意思,尽量把她请去军部。——她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个身上有秘密的人。” 屏幕上被他指着的人歪了下头,轻轻抬头,准确地在上百台摄影机里找到了他所站着的这一台。 “抱歉。”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工作人员面露惊恐。 “关不上了,怎么回事?所有的按钮都已经关闭了,摄像头也切断了,怎么还有画面播出去?” 管理者微蹙眉,凑近了看,发现所有按钮处在关闭状态。按理来说,直播间不应该还有画面播出去才对。 “联系直播平台,让他们把直播间封了,军部会给你权限的。” 跟在一旁的负责人流着冷汗去另一边打电话了,他捂住了话筒和嘴,却仍然有字眼从他指缝里溜出里。 “什么……关掉了……没办法了……” 负责人擦着额头的细汗走回来,正要开口解释,便听管理者说:“不用说了。” 被调整到近乎半个人那么大的屏幕里,祁荼锦红唇微勾,隔了很久,才接上之前那句没头没尾的抱歉。 “——我不想去军部呢。” 这句话更加没头没脑,但演播厅的人却瞬间理解了她的话。 “关不掉的,有些东西一旦打开了,就关不上了。” “潘多拉的魔盒是这样,转播的直播间也是这样,千年前的那场灾难也是这样。” “知道人鱼为什么会在千年前的灾难中灭绝吗?” 祁荼锦转过身,面向身后在骤然间寂静下来的人山人海,声音一如方才,甜蜜悦耳,像只出谷的小黄鹂一般,轻快愉悦。 “因为人类贪婪、自私、虚伪。” “因为你们恶心啊。” “地星会毁灭也是因为你们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仍然和当初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很高兴见到你们还活着。” “我真的……很高兴。” 她的嗓音微低,低得近乎缱绻了起来,悦耳中含了几分温柔,那温柔却不是真正的温柔,反而像把钝刀子,一点点磋磨着人心,带来的满是恐惧。 最后一个字她拖得很长很长,尾音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教人想起初生的朝阳照耀下,海面上化为一堆泡沫的、凄美的小人鱼。 谁在为她吟唱哀歌? 谁又真正地悼念着她? 祁荼锦眼眸微阖,只从羽睫的缝隙中透出一点微弱的金光。 “——你们还活着。” “可该活着的却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讨亲亲.jpg。 大拇指还是痛痛QAQ!但是我惊奇地发现,我的食指居然也可以手机打字!!!!!只是比较慢QAQ。 第134章 耀眼的金光。 场内一片寂静。 一开始, 直播间里的人只以为他们是被震惊到了,所以才没有说话,可当摄像小球飞到近处, 将他们的模样投映到屏幕上时,他们这才发现。 原来他们不是不想动。 而是不能动。 透过高分辨率的大荧幕仔细看, 能够发现他们坐姿僵硬,身体如木雕泥塑般, 浑身只有眼皮能够眨动。 除此之外, 连一贯爱玩弄的小孩儿也没有丝毫动作。 直播间一片哗然。 【这是演戏吗?啊???】 【这个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该死的不该死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这不可能啊, 太荒谬了……】 【不会是她控制了所有人吧?】 【如果是这样……她说的岂不都是真的……】 【不是, 我还一头雾水呢, 你们怎么好像已经看懂了的样子,有没有人能帮忙解释一下?】 最后一条弹幕从光屏上划过,耳后便再也没有人出声。 祁荼锦指骨修长的手轻轻攥着手中的话筒,绯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来一点, “抱歉, 我不太想听你们说话,也不想看你们说话。” “你们很好奇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对吧?” “事实上,我正是要说这件事, 但我说话的时候, 不喜欢别人吵闹,所以只能麻烦你们安静一些了。” 她忽的微侧过头, 轻轻“啊”了一声。 “有讨厌的东西浑水摸鱼溜出去了, 不过没关系, 有你们在就够了。” 她话音落下,场上所有摄像小球在同一时间转头对准了她。 祁云却在瞬间理解了她话的意思,心头升上不好的预感,往她身边一瞥,本该在她身边坐得好好的吉祥已经不在了。 乔伊斯也溜出去了。 这一堆里最小的两只猫猫怎么跑出去了?! 祁云瞳孔骤缩,几乎要控制不住站起来,心里头的担忧和紧张迅速上涨。 “他们没事。”祁荼锦朝着他这边道,那声音由话筒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孙涟同样身子僵硬,她的精神力在场内算是很厉害的,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勉强挣脱开嘴的束缚,几乎是用气音开口:“祁云?你姐姐怎么回事?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目光朝祁云看过来,发现后者根本没有一点被压迫的模样,反而怔怔地垂下了头。 半晌。 “是真的。”他开口道:“很多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半句假话。” 祁云抬头看向她,目光是极深的茫然。 “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孙涟一顿。 “但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没有一棵球对着台上,外面的人看不见台上是什么样的场景,而场内的观众却有小部分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孙涟心头一沉。 也不需要去验证那些话的真假了,从祁云的反应来看便知晓这是真话。 “一千零十四年前,地星毁灭,随之毁灭的还有地星上的亿万生灵。” “这被抛弃的亿万生灵当中,有百分之九是人类,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一悉数是非人生物,有的开了灵智,有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想看,那百分之九的人类,也是被你们抛弃的,是你们族群中的异类、叛徒,又或是你们忌惮的人。” 万籁俱寂,只有她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日暮好像来得格外早,天色早早地便黑了下来。但当场馆外的人低头一看,却又发现,现下才五点,还远达不到日落的程度。 天阴了。 要下雨了。 这似乎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滂沱大雨。 祁荼锦像一轮月光,又似一段被裁剪好的水波,缓慢安静地流淌着,看似微弱,实则无处不在。 “我再想想看,除却这微不足道的人类外,剩下百分之九十一里,有什么呢?” 祁荼锦抬腿,高跟鞋的鞋跟轻轻敲击在舞台地面。 “哒、哒、哒。” 极轻的声响被放大了,听着平白教人心里慌乱得紧,如同这骤然暗沉下来的天色般,乌云积压在所有人心头。 “这绝大部分非人的生灵中,有飞鸟、走兽、游鱼、虫类、植被、百花、怪石……” “万物有灵。” “……可人类没有。” 祁荼锦歪了下头。 “对了,我来这里本来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你们偷走了我的一样东西。但是情况有变,所以我不着急把我的东西拿回来了,我想给你们上一堂历史课。” 她的右手在空中轻轻晃了下,凭空便幻出一本帝国中学的统一课本,深黄的书封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历史”。 祁荼锦握着书脊,书页无风自动,簌簌响着,飞快翻到了某一页。 “这一课写了帝国的历史,地星在千年千被摧毁,为了纪念地星,所以现今的星历日期紧跟着毁灭那一天来攥写的。 “今年是星历3021年。” “你们少算了九百多年。” “一千九百二十四年前才是地星开始毁灭的正确日期,中间的九百二十年被狗吃掉了,也是,毕竟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① “不打算告诉帝国的民众,中间的九百年,你们做了什么吗?” “你们过分消耗这颗星球,肆意开采又浪费至极,不断制造垃圾来污染这颗星球。从某一年起便不断有天灾出现,洪灾、旱灾、地震、泥石流、龙卷风、火山爆发、冰山融化、气温两极化……” 祁荼锦歪了下头,模样透出几分无辜,像个真正的妙龄少女般,“人类一向是很脆弱的,所以上天赐予了他们超前的大脑,又给了他们足够的发展时间。” “灾难持续了九百年,反反复复、断断续续,你们不断合拢又分割,在灾难中建立了光怪陆离的避难所,又被再次摧毁,直至最后的一百年。” “绝大部分人类搬离地星,在其他星球定居,没有人再管这颗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星球,他们已经拿到他们想要的了,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唔……这颗星球在当时,除了灾难外,好像再也无法为你们带来利益了。” “但是你们发现了人鱼。” “那是你们以前从未发现过的新物种,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欣喜若狂,想要把人鱼捕捉起来,并下派军队回到了这颗贫瘠的星球。” “很可惜,你们失败了。” “更可惜的是,你们发现了人鱼有多危险。” 孙涟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了,心跳时快时慢,半晌却只是哑口无言。 她的目光往旁边瞥了一眼,眼皮蓦地一跳。 祁云的状态很不对劲,细白的脖颈处淌着细汗,双手紧紧攥住膝上的布料,头垂得很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看见对方的小半张脸,瞳孔紧缩,唇瓣甚至在微微发颤。 “……祁云,你怎么了?” “小祁云……祁云!” 她的声音提高了点,祁云有些茫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他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般,看见的是一片朦胧,听见的也是模糊的气音,更别提感官,活像不能在海底呼吸的人类一样,眼耳口鼻悉数被深沉的海水给蒙住了,昏昏沉沉的,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祁云?” 孙涟又喊了一声。 祁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不,不能说是听清,应该说是看清。 “我……”他有些徒劳地张了张嘴。 好半晌,他开口道:“我有一点……不舒服。”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祁荼锦身上,也便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祁荼锦还在缓慢说着,她的视线扫过场上众人,红唇勾了一下,“我猜你们一定很好奇,接下来怎么样了。但是有人想要打扰我,我可不喜欢被人打扰呢。” 她话音落下,摄像小球像闻风而动、嗅着猎物受伤气味追逐过去的鬣狗一般,飞到了两侧的大门处,凑近了去收声。 这两扇大门的隔音效果无疑是很好的,但架不住里面太安静,外面的声音又实在太大了。 “轰——!” 一阵微弱但清晰的爆炸声传来,还有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隔着厚厚的门板,外面似乎起了很大的骚乱。 摄像小球又飞了回来。 祁荼锦那张漂亮的不似凡人的脸复又出现在了大荧幕上。 “猜猜看,这次他们会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掩盖这场事故?” “——我猜,他们应该会告诉你们,我是一个疯子,又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精神病人,患了妄想症。” “无所谓,他们一向喜欢编织理由与借口。” “但这次不会了。” 祁荼锦站上了舞台,那头淡金的长发在舞台的打光下变得格外浅,仿佛是奶白的一般。她微垂眸,点点金光自眸中浮出,映亮了中间那道骤然变得冰冷的漆黑竖线。 这是一双非人类的竖瞳。 “因为这一次,我会让所有人亲眼看见。” 祁云身子一晃,径直向前摔,好在他还保有一丝意志,及时伸出单边膝盖跪在了木地板上。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反应过来。 脖颈处的衣领被人抓紧了,向后勒着少年细长如白天鹅般的脖颈,些微红痕浮出。 顺着抓住后衣领的那只手往上看去。 是祁荼锦毫无表情的脸。 她单手拎着祁云坐回了椅子上。 后者眼眸微阖,眉梢近乎蹙在了一起,模样痛苦不堪,淡粉色的唇瓣也微微张开了一点,露出里头猩红的舌尖,不断有热气被他喷吐出。 距离舞台近的观众注意到这一幕,惊恐地抬眸,却在望见祁云模样时一顿。 离得远的观众眼里只余惊恐。 没有人看见祁荼锦是什么时候到祁云身后的。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瞬移过去了。 “坐好,小心些。”祁荼锦微蹙眉,眼里是明晃晃的关心,“别再摔下去了。”她的目光含着谴责往旁边一瞥,似乎是在责怪对方为什么没有看住即将摔倒的祁云。 孙涟:“……” 她僵着身子小声道:“她好像不太舒服,你……您要先带他离开吗?那个,这个是他刚刚跟我说的。” 祁荼锦的眉头皱紧了,“那里不舒服?小云?” 祁云迷迷糊糊听见她的声音,唇瓣费力地开合,说出来的话似呓语般,“胸口……疼……胸口好疼、头也疼……” 闻言,祁荼锦一下子沉默下来,她没有动作,只是站在祁云身后,垂头看着他。 旋即,她伸手缓缓按在了祁云的额上。 冰冷的掌心触到了一点濡湿、温热的薄汗,触碰的那块肌肤仿佛也被染得带上了点温度。 “哥哥很快就来了,小云再忍一忍,好不好?”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姐姐现在没办法帮你……” 话罢,她复又出现在摄像小球的范围内,目光冰冷,“已知,在一个人对自己有危险的情况下,你们会怎么做。选项一,避开。选项二,寻求能保护自己的人的保护。选项三,先下手为强——杀了对方。” “是的呢。” 女人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她轻嘲一声,含着讥诮意味的笑经过扩音器和昂贵的直播设备传出来。正因那些设备是极其昂贵的,她声音的寒意和冰冷才被直白地展露出来了。 会场外,匆匆赶到的奥德里奇听着屏幕里的人,身形僵住了。 白虎拽拽他的衣角,一脸茫茫然,“哥?她在说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了,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在医院待着才……” “啪。” 最后那个字被他吞了下去,白虎惊疑不定地回头,“什么声音?” 屋内几人的目光一同落在了近处,桌脚旁,几片碎玻璃静静躺在地上,略有弧度的凹槽内还余着一小汪水。 “谁把杯子碰倒的?”先前的管理者厉声斥道。 没有人回话,监控室内安静了两秒,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开口:“好像不是被人碰倒的,是……地在动。” 凹槽内的水随着震颤的弧度晃出一丝丝的水流,像是谁在暗处淌的泪。 会场内部。 “你们的先祖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三项,代价则是一颗千疮百孔的星球,和星球上的亿万生灵。” “死在你们手下的……” “又何止几条人鱼!” 话音落下,祁荼锦似是再也无法忍耐,先前的巧笑倩兮褪去,她露出了冰冷而厌恶的神情,眸中的金光在这个瞬间格外浓烈,然而她却没有停下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她身上也起了变化,那双时隐时现的竖瞳彻底落实了,莹白的耳尖向上拉长、变细,三根细细的软骨支撑着薄纱似的东西,形成了一道流光溢彩的耳鳍,另一边也相同。 她的眼睑下至也生出了几片绚烂的鳞片,每片只有婴儿指尖那么大,好几片聚在一起,覆盖了原本娇嫩的肌肤。 她垂在身侧的手也生长出了薄纱似的半透明软体,变成了蹼指。 奶金的长发坠地,急速生长的长发挣开了发带的束缚,施施然落在地面,映射出浅浅的微光。 没有人出声,但所有人心里都是惊愕的。 这些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和特殊人种的第一形态是相像的,可认真去看,却会发现,她身上的不同是现今已知的任何一种特殊人种都没有的。 “啪嗒。” 一滴饱满圆润的水珠终于坠了下来,颤巍巍地、急剧地向着百万米的地面荡去。 愈来愈多的水珠跟着坠落下去,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了最底下。 空气中一片濡湿,带上了湿润的水汽。 下雨了。 无数雨点倾盆而下,噼里啪啦打在这片大地的任何地方,雨珠落到地面上,渐渐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潭,下一滴水珠砸进去,四下溅起了细细的雨丝。 大雨如一道厚重的幕布,戏唱罢了,它便被人推动着,遮掩住台上这场落幕的好戏。 可有些东西才刚开始。 四下都是雨水,天空黑云遍布,按理来说,这样大的雨应该是伴随着打雷闪电的,可黑云中没有闪出一丁点暗金的光。 舞台上的祁荼锦抬头,发光的金眸在模糊的环境里极具辨识度,不断有人对上她的双眼,却被那里头暴露出来的暴戾骇得低下头,不敢再同她对视。 她缓缓吸入一口气,脖颈两侧几道疤痕般的鳃翕然,近处的水珠被吸进去,又在呼吸间被排出来。 半晌,她长舒出一口气,眉眼带上野兽吃饱喝足后的满足。 约莫一分钟后,她睁开眼,那道刺目的金光出现在了所有人视线里,且越来越亮。 很快,便有人发现,光亮并不来自她的眼中。 离地二十几米的高空骤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如同被火焰炙烤的空气般发生了显眼的错乱,那混乱的漩涡像是一道缓缓敞开的门一般。 一只骨节修长、指骨宽大的手握住了漩涡边缘的虚空,握着门框般。 很显然,那只手上生着非人的蹼指。 更显然的是,里头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 . 监控室内。 一名身穿黑色军装的军官跑来,喘息微乱。“秦上将来了!” “——他还带人破开了一扇门,军队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重写了一遍,觉得不太满意,久等啦! 注释①:“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这句话我也不记得是从哪儿听到的了,上网搜了一下貌似有两个答案。 第一个:丘吉尔。 第二个:派普。 第135章 这是小王子的东西。 祁云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很难受, 这种难受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脑袋里好像涌进了数不清的飞虫,在里头四处撞壁,嗡嗡地响着、闹着, 乱成一团。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子向后靠, 身体缩在了沙发内部。 他看到的东西是模糊的,便没有发现, 眼前也乱作了一团, 喧闹的人声、脚步声、爆炸声混合在一起,直教人头疼。 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么吵……好像睁眼看看, 但是头好疼, 胸口也好疼, 闷闷地疼,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又好像原本在哪那儿的东西消失了。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炸开成无数碎片,尖啸着飞向四面八方。 尘土弥漫, 硝烟四散。 门后, 穿着黑色军装的人往前踏了一步,军靴碾过碎石, 带起一阵战栗。 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纯黑的手套,将骨节分明的手藏在了里头。烟雾一点点散去, 他两旁的士兵分成两列进入了会场, 只余下他还站在黑暗中。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他方才抬脚, 不紧不慢地走出黑暗。 黯淡的光落在他面上, 那双蔚蓝的瞳孔在此刻沉如水。来人身形笔直, 军靴将他的裤脚扎了进去,衬出修长有力而劲瘦的长腿。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尖刀,闪着凛冽刺目的寒光,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切断、刺破。 也如一道撕破漆黑苍穹的光,骤然撒了下来。 秦戈的目光锁定舞台上软成一团的祁云,眉微蹙,几乎要控制不住朝他那边走去。 祁云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身旁,林右正朝会场上方的狙击手命令道:“没有命令禁止开枪,这里平民太多,开枪会误伤到他们。” “上将,要不要先跟祁荼锦进行交涉,将伤员带走进行治疗。” 整个会场唯一表现出不舒服的只有祁云一人。 秦戈点头。 祁荼锦却像是能听见他们这边的声音,侧头露出了小半边侧脸同一只冰冷的、兽类的眼。 “滚。” 那声音直接响在他们的脑海中。 林右面露为难,祁荼锦不想让他们带走祁云。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会场已经被人突破,抚了一把面上冰凉的雨水,甩出一串连绵的水珠,这圆滚滚的珠子落地,仿佛珍珠一般,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如雷霆。 “来不及了的。”场内的设备都是防雨的,这道婉转的女声穿透雨雾,响彻云霄。 “完了哦。” 声音中的恶意快要溢出来了。 祁荼锦抬头,看向高空的漩涡。 另一只手也从漩涡里伸了出来,同样的蹼指,同样的非人。 而更让人惊惧的,是第二处漩涡的产生。仿佛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想似的,第三处、第四处……漩涡紧随其后,在距离地面或高或低的距离产生,却悉数围绕着场馆。 眨眼间的功夫,漩涡遍布了场馆内外。露天的设计让里头的人能更清楚地看见外面的天空是怎样的景象。 这么多漩涡,密密麻麻汇集在一起,无形中将场馆包围在其中,像蚁穴又像蜂巢般,带来的视觉刺激无可比拟。 祁云感应到了什么,迷糊间睁眼。 他没来得及看清面前是怎样一回事,那双眼复又闭上了。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了一双手。 ——一双很熟悉的手。 那是哥哥的手。 小王子想,他不会记错的,关于家人的一切,他一点都不会记错的,哥哥的手就是这样的,修长,每个指节都异常宽大,比之他的手大了近乎一圈儿。就是这双手,在他小时候一直牵着他、抱着他、哄着他。 是哥哥来了吗…… 祁云的思绪模糊间想着,姐姐好像说过,哥哥要来了。 那他可以……安心睡过去了…… 扭曲空间的漩涡数量时,林右面色猛地一变,压低声音上前道:“上将,你看这个。生研所带来的数据勘测仪器承受不住紊乱的磁场和四溢的能量,全部碎了。所长说,如果漩涡的数量持续增加,从帝博馆为圆心往外延展的方圆数里会被夷为平地,这也是刚才地动的原因。” 不远处,祁荼锦唇角一勾,目光居高临下看过来,里头恶意满满。 “不用白费力气了,让他们停下。” 林右一愣,“什么?”他同样对上了祁荼锦的目光,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再多的努力也是无用功,对于他们的行动她了如指掌,她就是想要这方天地被夷为平地。 恐怕不止。 她还想要这片土地上的人为之丧命、为只偿命。 林右的表情僵住,“上将,您要下令吗?” 秦戈没有说话。 急剧增长的漩涡在达到即将崩坏的数值前停了下来,祁荼锦冷冰冰地收回视线,专注抬头看着空中最先出现的漩涡。 片刻后,她的身子腾空。脚尖最后离地,轻飘飘飞了起来。 可她分明没有翅膀。 在离地的瞬间,她下半身细长的双腿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庞大的、两米多长的绚丽鱼尾。 那条金色的鱼尾在雨中轻轻晃动,鳞片按照基因顺序整齐排列在这条极长的尾上,格外大的尾鳍轻轻晃动,上头的软体似有生命力一般,呼吸着雨水中稀少的氧气。 每一片鳞片都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鱼尾摆动带起了一阵强烈的风,木地板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碎成了几块向下塌陷。 人鱼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海中霸主,可以仅凭游动形成水龙卷与海中漩涡。 她迎着漫天无根之水,向空中游去。 好似天上不染尘埃的神女俯身,坠入了名为人间的这条河流中。 祁荼锦的速度并不快,她像是刻意让别人看清她的模样,让所有摄像小球对准了自己,将这诡谲烂漫的一幕传达到人类的视网膜中,好叫所有人看看清楚,她究竟是什么。 好叫所有人知道,她的话是谎是疯还是真。 她解开了对观众的压制,却没有人立刻动弹,而是痴痴地抬头望向空中,像在看一场永不谢幕的、精彩的戏。 直至片刻后,小孩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观众才动了起来。 会场内瞬间乱成一锅粥,奔跑的、哭闹的、尖叫的混在一起,不约而同冲向了秦戈所处的地方。那是唯一的逃生通道,亦是他们唯一能逃出去的门。 空中。 祁荼锦微歪了下头。 两只非人的手合在了一起。她细长的臂膀略一用力,先前看着细弱的手臂鼓起结实的肌肉。 空间漩涡后的东西被她拉了出来。 修长的手臂、宽厚的肩、覆了一层薄薄肌肉的身躯、鲛绡勾勒出劲瘦的腰、还有那条暗金的鱼尾,如同闪电一般,撕裂乌云,响彻天际。 再然后是那张脸。 轮廓分明、眼窝深陷,眉骨的走势桀骜凌厉,薄唇珉紧拉直成线,暗金色的瞳孔闪烁着野兽般的光,如出一辙的冷淡与漠然。 这张脸是狂野的,同时却又是冰冷的,教人想起平原大陆上、铺天盖地的暴风雨下生出的风暴。 凌乱、毫无秩序、毫无生机,那是一种寒凉到了骨子里的冰冷。骨头相接的缝隙也被这股寒气侵袭,冻结成霜,坚硬的骨骼成了脆弱的冰,轻轻一敲便会碎掉般。 祁荼锦笑了。 不是讥笑、嘲笑、冷笑……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和意味深长,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仿佛上千年培养形成的默契般的笑。 她笑骂道:“狗东西。” “你再来晚一点,就等着收两具尸吧。” 来着目光阴沉如水,比身后的风雨还骇人。 “小云?” 他侧头,下颔线条轮廓有如刀削斧凿般,同样的凌厉,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似一尊雕像般,冰冷、不近人情,唯有提及祁云时,方才带上一点活人的情绪。 “小云宝贝在那儿呢。” “不过,在此之前,似乎还有点别的事等着你去解决。” 两条非人的人鱼一同低头。 场内的观众受惊的鸟雀般,悉数围在了门口,又被手拿枪械的士兵压制,不得不暂时安静下来。 而除了他们外,场馆内最多的是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 祁荼锦却丝毫不惧,好像俯瞰众生的神明一般,遥遥望着底下蝼蚁一样的芸芸众生。 她身旁的年轻男人亦是如此。 而在他们身后,漫天的漩涡里在同一时间伸出了手。 数以百计的手。 被黑云笼罩的这片天空突然就亮了起来,朝上一看,原来是数不清的鱼尾闪出的粼粼的波光。 无数人鱼在雨中浮出,神情或冰冷或厌恶或淡漠。 他们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诧了所有人。林右极力掩饰,却还是没藏住眼里的惊愕,这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祁荼锦方才说的话,人鱼不是应该灭绝了吗? 那他们看见的这些又是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也恢复了正常,可良久,却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弹幕飘过光屏。 【卧槽!】 祁荼锦招手,小机器人忠诚地拎着话筒飞过来。 “好久不见呀。”她的语气是轻快的,朝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啊?】 【我已经惊呆了,理智告诉我这是假的,应该是某种新型特效,但本01区人往外一看,我觉得是我瞎了。】 “当然是……这亿万生灵之怒。” 祁荼锦的目光随着话音一点点变得冷漠起来。 微型耳机里传来了高层的惊疑不定的怒吼,“秦上将,都什么时候了?!还让我们的士兵站着干什么?你还在站着干什么?这里就是战场,请你快下达命令!秦上……” 秦戈摘了耳机,拇指和食指用力,耳机被碾碎在他的指尖。 他不服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林右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免得被战火波及到自己。 “他们打算怎么样?” 林右硬着头皮道:“捕捉,如果捕捕捉不行再交涉进行谈判,最好是抓一个他们那边的人质观察他们有没有智慧,最坏的结果是击毙,尸体也够生研所研究这辈子了。” 林右清晰看见,在自己复述完话后,秦戈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还剩点残骸的耳机直接被碾成了碎渣。 他又悄悄后退了一步,老天保佑他能安稳活到之前两百岁吧。 半晌,秦戈抬腿,林右眼尖地看见他朝着台上走去,“上将?你要……” “他们的打算是抓祁云,白虎知道祁云和祁荼锦的关系,奥德里奇是他兄长,更是生研所副所长,纪曼也知道这件事。” 林右眼皮一跳。 秦戈想保护祁云,他该不会…… 卧槽他才刚向老天爷许的愿这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靠谱!!! “上将!”林右提高了声音,却站在原地没动。秦戈是帝国唯一的精神力3S+,他不想让别人阻止他,便没有人能在他的精神力覆盖范围内动得了。 林右耳机里是高层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他顿了顿,选择将耳机摘下来。 他的上级永远只有秦戈。 祁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还醒着,像漂浮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半梦半醒间,有人动作轻柔地将他抱入怀中。 “小云。” 好像是哥哥的声音,但又不太像。 除了哥哥和姐姐,还有谁会这么叫他? 好像没有别人了…… 不对,还有秦上将,这个声音会是上将吗? 上方的祁荼锦指尖指着台上,年轻男人的视线随之落在了那里。 望见这一幕,祁荼锦轻轻“啊”了一声,她的声音好像是多情的,一个单音节的字也被她转得婉转轻柔,“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咱家白菜被猪拱了,祁黎冶,你打算怎么办?” 祁黎冶原本还称得上面无表情的眸子在刹那沉了下来。 底下的士兵开始疏散人群,拥挤的人潮中,似乎有人固执地抬头盯着他看着,那道视线不同于其他视线。 祁黎冶低头,同那道进入了出口的目光正好错过。 祁荼锦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浅淡的红,像染上了鲜红的蔻丹般,戳着自己的下巴,字正腔圆道:“我原本想杀了那个狗杂/种的,后来我发现他只是个狗东西,杂/种的是他背后的人。你家宝贝又喜欢他喜欢得紧,你知道的,我一向舍不得对小云宝贝凶一点。” 她眸里的金光一闪,似萤火虫的尾灯般,亮闪闪的。 “哎呀,我这记性怎么丢三落四的,老是忘记一些东西。” “——去,把那东西找回来。” 她身后的人鱼倾巢而出,自上而下游动着,朝向人潮拥挤的出口,从人群上方飞速涌入帝博馆内部,整齐有序,甚至连尾巴的摇晃频率都是被严格控制的,比起帝国的士兵,他们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又像是某种执法者一般的存在,纪律森严、铁面无私。 秦戈抱紧了祁云,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温度非常人能有的低,此刻的祁云脱离了温软这个形容词,反而更像是冷血动物般,无法被温暖。 农夫将他揽入怀中,全然无视了不远处,同类虎视眈眈的目光。 “把他给我。” 眨眼的功夫,祁黎冶便出现在他面前,近乎怒气冲冲地朝秦戈伸出手。 秦戈蹙眉,并不因他非人的面目和态度被冒犯到,“他不舒服,你们要打随意,我抱着他他会舒服些。” “……” 祁黎冶眨眼,眸中的金被暗沉吞噬殆尽,只余下一片如水般的暗沉。 “你好大的胆子。”他道,声音里是全然的冷漠。 秦戈不冷不热道:“和你们比还差一些。” 祁荼锦捂着唇角笑了,眼角弯弯,乐得看这一场戏,她的情绪转变极其快,分明前一秒还像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孤寂人鱼般的,后一秒却又像个热衷于看戏的戏痴般,为眼前这一幕精彩的戏拍手叫好,波光流转的眼里一半是冷漠,一半是兴致盎然。 祁云迷迷糊糊睁眼,瞥见秦戈冷硬的下颔线,他的目光游移,落到了祁黎冶身上,身子微僵,“哥哥……” 祁黎冶唇角微勾,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秦戈,眼中是眸中类似于耀武扬威的情绪,像是在朝着秦戈炫耀。 祁云是他的弟弟,他会选择让谁来抱他显而易见。 祁云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非但没有伸手要他抱,反而还往秦戈怀里缩了缩,小声嘟囔道:“哥哥……讨厌……不要你,你欺负我,你还要骂我,不要你……要姐姐……” “……” 秦戈搂紧祁云,目光平淡,像是在对着祁黎冶说:你听到了?小云说他不要你。 头一次被祁云拒绝的祁黎冶面色沉了沉。 祁云半梦半醒间好似看到了什么,复又嘟囔道:“要……姐姐……我要姐姐抱我……” 秦戈一顿。 空中荣获大奖的祁荼锦微微一挑眉,她笑眯眯的下来,伸手无比自然地抱住了祁云,姿态轻松,完全不显得吃力。 “我说这是谁的小宝贝呢,原来是我的小宝贝。” 两个被拒绝的男人面面相觑,悉数没有开口。 一片寂静中,祁云含糊道:“姐姐,这里疼,这里好疼……” 他的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秦戈面色一变,“哪里疼?” 祁云道:“胸口,胸口一直在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疼。” 秦戈正要说话,陡然注意到什么,动作一顿。 祁荼锦和祁黎冶谁也没动,他们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一般,明明上一秒还在为了祁云选择谁而生气,现在却像陌生人般,站在一旁漠不关心地看着祁云痛苦。 仿佛窥破了他正在想什么一般,祁荼锦开口,轻声道:“我们帮不了他,这是他的劫,只有他自己才能帮他自己,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帮忙。” 秦戈眸中浮出浅浅的疑惑,除此之外悉数是关心和焦虑。 “找到了。”祁荼锦突然说道,她眸中的金光似泄露的星河般,在这个瞬间,那金光仿佛凝为实质一般,好像一条缓缓流淌的光带,她的目光落在那里,那条半透明的光带便随之笼罩过去。 “很快就结束了。” 祁黎冶摸了摸祁云的额头,声线微沉。他的声音总是很冷淡的,像是一块永远也捂不化的冰,入手只有一片寒凉。 ……一片冷入骨髓的寒凉。 “他们在回来了。” “不过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这些讨厌的人。” 祁荼锦看着将他们围在一起的士兵,目光里的冷意像条毒舌,如影随形缠上在场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已经将木仓□□的人。 “你们莫不是天真到了觉得,就这东西,能够伤到我?”女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慢慢的讥诮。 不远处的林右戴上耳机,字正腔圆道:“上将被他们挟持成了人质,不要随便开枪,有可能会伤到上将。” 关闭了队内频道的林右想:是谁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来是我。 他当时为什么要参军来着? 好像是因为崇拜秦戈,觉得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秦戈都能上战场,为什么自己不行? 林右看了看自己年少时崇拜的偶像……算了,还不如不看。 他的目光在场内游走,秦戈自己带的兵肯定是跟着他走的,但今天不止是秦戈那支军团的兵来了,还有别的散兵混进来了。 据他所知,这些人可是直接听命于高层的,更别说…… 在漩涡出现时,上面便来事往下派人了。 只能祈祷他们能够好好谈判,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可能就要跟着上将叛变了…… 林右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刚才跟老天爷许的愿不太靠谱。 算了,能活过一百岁就行,他也不贪心。 场馆内,并不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们看着人鱼群去而复返,飞速向着最顶上的会场赶来。 无数人鱼汇集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为首的人鱼尤有着一条深蓝色的鱼尾,他是祁云的贴身侍卫,亦是王宫的侍卫长。 侍卫长在祁荼锦身前停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用一块黑色鲛绡裹着的东西捧出来,神情谨慎小心,仿佛这是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他连用手去触碰都是对这东西的一种玷污,只能用鲛绡将之小心裹在其中。 然而揭开那块布后,里头的东西却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只有它的形状。 侍卫长无此小心地捧着这颗奇怪的石头,面色无比凝重。 “您的东西。” 祁荼锦眨眼,眼波流转间悉数是笑意。 “这不是我的,是小王子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QuQ今天超级早,夸我! 讨亲亲.jpg。 第136章 来玩吗? 侍卫长的视线转到不怎么清醒的祁云身上, 目光微凝。 小王子的什么东西会放在人类这里? 祁荼锦伸手,隔着一层薄薄的鲛绡握住了那块心脏大小的石头,旋即, 她将这块石头塞给了祁云,“小云, 拿好了。” 祁云茫茫然睁开了眼,看向这块于他而言有些眼熟的石头, “这是什么?” 祁黎冶的声音里难得透露出些许温和, 此刻,他终于像是一位爱护弟弟的兄长, “小云乖一点, 这是你的东西, 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祁云左右看看, 他身旁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侍卫长,面前是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他的族人。抱着他的人也是他在陆地上唯一信任的人类, 这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他没有深究, 乖乖听话握住了这块石头。 众目睽睽之下,那块冷硬的石头像一块承受不住热度的冰块一般, 缓缓地融化了。 它的融化是缓慢的,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 像是冬日的最后一块冰, 顽强地凝固了一整个冬日, 最终在春天来临时,终是忍不住开始了自己的融化之旅。 奇怪的是, 这块石头融化后留下的是某种成分不明的金黄液体, 颜色有些淡, 大约是在冷色调的环境中融化的黄金一般,少了烈焰灼烤的炽热,反而多了几分的淡薄。 金色液体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在全部融化后,便如同一条游弋的小蛇一般,在祁云的肌肤上蜿蜒着的、流淌着。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金色细线。 细线飞速遍布祁云的身躯各个地方,将他从头至尾的围绕了起来。 秦戈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祁云。 他不说话时,格外像尊没有生命迹象的雕像一般,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底下跪拜的信徒般。 而祁黎冶也如看见了一尊雕像般彻底忽视了他。 那位后来的侍卫长,及其飞了漫天的人鱼也是一样,似乎在他们眼中,外人一律是死人,只有他们的小王子值得他们垂眸。 秦戈并不在意,他的眼里同样只有祁云。 金线将祁云围绕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好似蛰伏的野兽一般,安静趴在祁云的肌肤上。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金线消失了。 它们隐没在了祁云雪白的肌肤底下,可说是将自己藏了起来,也可说是同祁云的肌肤融合在一起。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原本还只是半梦半醒的祁云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沉默了许久的秦戈此时终于开口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祁荼锦笑盈盈地看他一眼,语气轻慢,“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明知故问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秦戈垂眸,目光在祁云面上游走着,他想,他很久之前的想法得到证实了。 这应该就是祁云为什么会像个稚子的原因。 一个谜团解决了,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 这群人鱼究竟想做什么? 他们说的是复仇,但事实上,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什么也没做。刚才祁荼锦的长篇大论总不至于是给帝国的一个警告。 况且,看这架势,极有可能是所有的人鱼都倾巢而出,来到了陆地。 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他们只是来拿东西,外加把他们的小王子接回去的? 这不太可能。 而且。 祁荼锦方才说的清清楚楚,人鱼已经灭绝,同那颗名为地星的星球一起,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宇宙中。 为什么他们还会再出现? 但这些秦戈现在不想去想,他的全副心神已经被祁荼锦的怀中人吸引走了。 金线消失后没过多久,祁云像是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一般,手臂徒劳地在空中抓着什么,身子甚至往前一扑,险些从祁荼锦怀中挣脱下去。 “不……” 祁云张嘴,有微弱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随着他说出这句话,他挣扎的动作也变得大了起来,活像是陷入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梦魇中一样。 “不……松手……别、别松手……我拉住你了,不要……我不会松手的……” 秦戈侧耳去听,这才从他勉强发出的呓语中听见一些模糊的字眼。 什么意思? 祁荼锦沉默着看着他。 祁黎冶握住了祁云的一只手,旋即,他攥紧了那只手。他攥得很紧,倘若换个人被他这么攥着,肯定会止不住叫疼的。 然而祁云却像是猪猪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握住了他的手。 “你抓住我了。” 祁黎冶低声道。 祁云面上的神情像是终于安心一般,皱紧的眉梢终于放松,面色一点点安宁下来,像是在暴雨中漂泊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安心的避风港。 他复又渐渐睡了过去。 祁荼锦突然看向秦戈,旋即她伸手,将自己怀中的祁云朝着他这边送过来。“抱好他,我不能抱他太久,而且我现在还有些事亟待解决。” 秦戈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美人鱼,一步步向后退,退到了战火无法波及到的地方。 他不希望祁云被误伤到。 祁荼锦抬头。 许是因为秦戈被他们这边挟持到了人质,军方又派了一为军衔不低的军官来控制局面。 她弯唇看着不远处人模人样的军官,轻轻笑出声,“对面那个,我们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唔……虽然我的确很恶心你们,但是这天地间的规矩可多着呢。我也不能贸贸然对你们出手,所以,在经我族认真商量之后,我们决定给你们一次机会——别急着拒绝。因为拒绝的权利根本就不再你们手上。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接受与开战。” “并且我保证。” “这一次,没有别的星球给你们用以重建。” “到时候,你们那边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族人,这次一个也不会少。” “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试。” 对面的军官没有反应。 祁荼锦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她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 “我让你把这些话告诉躲在背后的那些杂碎们听,你是聋了吗?”她歪了歪头,对面的军官突兀捂住右耳,殷红的血自他捂住耳朵的手缝里流出。 祁荼锦斜睨一眼身旁的祁黎冶,故作责备道:“真是的,人家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这样弄,万一他聋了怎么办?” “哎呀呀,如果情况更糟糕一些。守在外面的那群铁疙瘩按捺不住闯进来怎么办?” “到时候打起来吓到小云怎么办?”祁荼锦收回视线,“到时候他如果吓哭了我可不管,这次你自己哄。” 祁黎冶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冰冷且厌地望着对面的人。 小王子只知道自己的哥哥铁面无私、冷血无情,却是从来不知道哥哥很容易被激怒,他被激怒时,倒真的像是一只冷冰冰的野兽,浑身的毛发翕张,小动物炸毛一般,却绝不会有人将他和那些柔软的小动物混为一谈。 毫无疑问,他定然是一头凶猛的雄狮。 对面的军官原本还有些不情愿,被他这么盯着,也顾不上流血的耳朵,打开联络工具,将方才的话编辑成文字,发给了自己的上级。 其实他不用这么多此一举,直播还没有关,仍然在将现场的状况诚实地播给帝国各个地方的民众观看。 这样大的事,军部定然早就派人盯着直播间了。 祁荼锦对祁黎冶道:“你到后面去看着小鱼,别让别人伤到他。剩下的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虎视眈眈的野兽退到了暗处,只余下乍一看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祁荼锦。 “我只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之内,如果我没有看见一个说话管用的人,我会亲自去请一个管用的人来,你们的皇帝就是一个很好也很合适的人选。” 后面这番话几乎是明摆着的威胁。 如果他们随便派什么人来敷衍的话,她是不认账的,甚至会被这种自作聪明的做法给激怒。 而一群非人的野兽被激怒的后果,是在场所有人都承担不了的。 军官侧头,他的耳机另一头是整个军部的高层,其中一个高层沉思片刻,开口道:“告诉她,我们答应她的要求,会让人去和他们谈判,但前提是,他们不能够伤害在场的任何人,尤其是秦戈。” 军官正要说话,离他约莫由二十几米远的祁荼锦突兀开口:“怎么?莫非你们到了现在还没有弄清楚,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你以为着只是一次简单的恐怖袭击?”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现在是九分钟了,九分钟之后倘若我没有看到人,后果你们如果觉得你们能够承担,那我无所谓。” 场内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祁荼锦却像是感受不到这种近乎凝滞的氛围般,反而心情很好的朝着摄像小球招了招手。 “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和你们说些有意思的东西。” “唔……为了保持民主,你们来提问,我来选择答或不答,怎么样,来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讨亲亲.jpg。 第137章 自然之子。 祁荼锦的话说完后一段时间内, 没有人发言。 一开始,还有人将她的话当成玩笑,然而经过刚才短短一个小时发生的事, 已经没有人将敢将她的话当成玩笑。 祁荼锦微微挑眉,“怎么, 没有人敢提问?” “就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约莫过了半分钟。才有人颤巍巍地发出一条弹幕,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吗?还是像你刚才说的借口一样, 你真的是一个疯子,刚刚那些只是利用技术合成的影像资料。】 祁荼锦侧头, “唔,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眼睛和脑子不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她笑着, 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着刺人的话。 “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难不成你脖子上的东西是摆设吗?” 开口的观众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开端,随着第一个观众出声,陆陆续续有人将自己的疑惑打在屏幕上。 【你刚刚不是说了, 人鱼已经灭绝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多的人鱼?】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除此之外, 你们上岸的目的是什么,如你所说是为了复仇吗?】 【那个, 我比较好奇这位祁云先生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你们看起来这么在乎他的样子?] 祁荼锦面前没有直播间的弹幕, 但她却像是能够阅览这些提问一般,视线在虚空中扫视着。 “啊, 你们好奇的东西还真多。” “我想想看, 我们的目的?我也不知道呢。”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弹幕的观众说着, 十分钟的期限一到,她便眨了眨眼,直起身看向从已经被破坏的大门里走出的人。 来人有这一张和皇帝陛下很相像的脸,但是那面上横亘了大半张脸的疤痕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是皇帝陛下现今唯一存活的血亲。 帝国唯一的公爵阁下、亦是帝国当之为愧的瑰宝、机甲大师——费迪南德·查尔斯·兰特。 祁荼锦轻轻“啊”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费迪南德在距离她约有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他面相生得极凶,但却是个笑面虎的性格。 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微微一笑,面上的申请友好又和谐。 “您好。” 他说着,不管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是面子上的功夫他至少是做足了。 祁荼锦高高在上地俯视他,目光里的笑意丝毫未减,却只是笑着,而不说话。 费迪南德停顿一下,又道:“或许,您想让我怎么称呼您。” 祁荼锦挽了一下鬓发,声音仍然是轻柔的。 “在我面前以平辈相称你还不够资格。” “不过你么一向无礼惯了,这次就无所谓了。” 费迪南德态度不温不火,说了一声抱歉后方才开口问道:“听说您想要和我们谈谈。” “是。” 祁荼锦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眸中的那层浅薄的笑意淡去,至于下让人惊骇的冰冷。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发愁什么,无非是关于我们的。所以,作为善解人意的一方,我决定和你们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还请您说出来。” “放心,这一定都是些你们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的条件,但是你们不得不接受,你们当中唯一有一战之力的人现在已经到了我们这边,如果你们不同意,我随时可以杀了他,然后自己去取我想要的东西。” “又或者说,你觉得你们这还有人能够顶替他的位置和我们打一架。” 她的话很难听,但字字句句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个假字。 费迪南德眼底有考量一闪而过。 片刻后,他开口缓缓道:“您说的在理。”老公爵停顿了一下,眸中升腾起凛冽的寒意,“但我们帝国也并非是无一战之力的,如果你提出的要求太过分,我们是断不可能答应的。” 祁荼锦不慌不忙地拍了下手,冷冷淡淡地为了他的话捧了一个随便的场。相比起一身军人气息的费迪南德,她简直就像只剧毒的花蝴蝶般,分明带有最猛烈的毒性,却有着一张能够将天使引诱的面容。 而现在,这只剧毒的花蝴蝶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第一个条件。” 她完全没有将费迪南德的话放在心上,婉转的嗓音带着嘲意般,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要你们挖掘到的所有人鱼相关的东西,不论是一块石头也好,还是一片鳞片。又或者更大一些的东西,比如说骸骨之类。” “怎么?觉得这个要求是在强人所难?” 祁荼锦眼中带上了淡淡的嘲讽,“说起来这件事我也觉得挺好笑的,分明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但想要回来却还需要和你们这群白痴谈条件。” “你们人类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拾金不昧,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现在。” “三天之内。我需要看到你们归还所欲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一条是没得商量的,并且等一会,我要亲自去生研所拿回一样属于我的私人物品。” 费迪南德思忖着,并没有立刻说好与不好。 “第二个条件。我要几个人。”话罢,她报了几个名字。 费迪南德一顿。 这几个人他从未听说过,不是生研所的人,也不是当今政坛与皇宫中的任何人,约莫只是几个普通人。 他有些不解,但也没有立即答应这一条,而是主动问道:“您要这几个人有什么作用。” 祁荼锦绯红的唇瓣一勾,“这一条可不是私人恩怨,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恩怨。至于我要他们来做什么,这个我不太想告诉你们呢,你们只需要知道不是用来烹饪的就对了。” “第三个条件。” 费迪南却是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您提了这么多条件,可否让我也提一个小小的条件。” 祁荼锦漫不经心道:“说。” “请求您将直播间关闭,毕竟现在看来,这是你们和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您现在不关闭直播,已经对我们的国家产生了很大的动荡,我们的民众人心惶惶,甚至就在离这里不远的街道上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踩踏事件,其中有八十二人受伤。” “我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个民众因为今天而受到伤害,我是帝国的公爵,理应维护帝国的民众们。” 这番话落在直播间里却是不同的效果。 【哎,怎么说呢,一般这些政治家这样说真的不会给我安全感,想要蒙住我们眼睛的他们,嘴上说着为了我们而服务的也是他们。】 【草,怎么就要关直播了我还想再多看看貌美的人鱼姐姐呜呜呜呜呜。】 【求求不要关!】 【既然说了是为我们好,难道不应该以我们的意愿为主吗?我们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居然连已经种族灭绝的人鱼都出来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祁荼锦盯着费迪南德看了两秒。唇角向上一勾,“我拒绝。” “他们是你的民众,不是你三岁的孩子,凭什么这些事不能告诉他们呢?我看除了那些怨天尤人的蠢货之外,他们可是没有一点害怕呢。” 费迪南德面色微沉。 在祁荼锦面前,他就像一只竖起了全部盔甲去捍卫自己的小老鼠一样,只能被这只恶劣心极重的猫肆意玩弄,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人鱼,果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物种。 祁荼锦像是能够才到他在想什么一般,笑意一点点淡下去,转瞬又刮起了甜蜜的、蜂蜜一般的笑容,好像一个在十八岁成人礼收到了心意礼物的少女一般。 “更何况,那些腌臜事他们的确没有参与,可他们的不知就是最大的错误。我既然想要纠正这个错误,第一件事定然是让他们知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 “你们人类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我错了,但是大多数时候,你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只是碍于对面是自己无法跨越的人,所以才会说这微薄的、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对不起,以网图降低对方的怒气。” “可我要的不是这样。” “我要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我要他们所有人都能够看清楚自己现在生后的这个世界充斥这多少的虚假和丑恶。” “你们觉得,你们是好人吗?” “还是说,你们只是给自己批了一个善人的称谓,篡改了历史,导致你们的后辈对虚假的谎言信以为真,误认为自己的先祖是什么英雄。” “本来呢,我是打算让你们所有人为我的族人们陪葬的,但是万物都有他们的规矩,为了不破坏这规矩,我只能纡尊降贵跟你们谈一点小小的条件了。” 祁荼锦在心里想,反正到时候天罚就算真的下来,顶多也只能危及到她一人, 她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怕什么天啊。 她与她的族人们,哪一位不是承着天罚走过来的啊? 她会怕吗?他们会怕吗? ——不会。 身为海的子女、自然之子,他无需害怕。 这天地,现如今就在他们身后呢。 祁荼锦侧头,似是觉得好笑,于是她便轻声笑出来了。 “你们想再次蒙上人类的眼睛,须得去问问,这天答不答应。” 远处,第一声雷霆在此时炸开。 这通天的亮金色雷电格外耀眼,映亮了这片漆黑的天地。它仿佛实在印证祁荼锦的话一般,迟迟而来,如同积攒了许久一般,亮得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生了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前几天不是说大拇指疼吗?还因此请假了几天。结果今天拿出手机准备打更新的时候,两只手的大拇指一直在抖。 我戳一下屏幕,还带买一送一的那种。 家里的老人看了一下,很好,是大拇指腱鞘炎,不过不严重,买了膏药来贴。 我的大拇指从今天开始正式退休了。 从未用过键盘的我被机械键盘的美貌勾引,火速冲去买了两把机械键盘,嘿嘿,真好看,嘿嘿。 就是不熟悉键盘,码字速度很慢,以后更新可能都会很晚? 我这么悲伤了,你们还不给我一个亲亲就太过分了! 讨亲亲.jpg 第138章 “我们无所畏惧。” 外面的雷电越来越大了。 通天都是这样金紫交加的电光, 耀眼至极,就连灰黑的乌云都被映亮了,只余下浅浅的淡灰色。 祁云像是被这道惊雷吓到了, 身子不安分地动了一下,手骤然攥紧秦戈的衣服。 秦戈抱紧了他。 像是在抱紧自己不可多得的珍宝一般。 “姐姐……” 祁云低声喃喃道:“我找不到了……哥哥……父皇、母后……找不到了, 你们在哪儿?” 秦戈心头微沉,他大概能够猜到祁云目前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这很像是某种进化。 蝴蝶在成为蝴蝶之前, 是需要用厚厚的蚕茧将自己包裹起来的, 更是需要在蚕茧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破茧化蝶的那一天。 只有经历过这一遭苦难,才能成为斑斓的蝴蝶。 不论如何, 他都会陪在祁云身边, 等他破茧成蝶。 他会一直等着祁云。 不管祁云喜欢的究竟是他, 还是那只名叫吉祥的猫。 祁荼锦的话说完, 直播间的观众沉默了一阵,好半晌,没有一条弹幕飘过。 直至半分钟后,才有第一条弹幕从直播间里飘过。 [为什么我现在有一点相信她说的话了?] [千年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 之前我本来是不相信的,换个普通人都不会相信这种扯淡的事好吧?但是现在的情况让我越来越没有办法不相信了, 千年前似乎是一个很禁忌的时间段,我刚刚临时去查了一下资料。] [好烦, 弹幕有限制字数, 为什么不能一口气说完,吊人胃口要不得啊!] [一千年前, 也就是星历2021年, 这时候的记录资料非常少, 从仅存的资料看来,千年前的帝国好像已经发展得很完整了,但是我动用了一点关系,发现千年前帝国应该才刚刚开始发展才对啊。] [但是为什么记录的资料和史实是不一样的。] [我突然开始好奇我们的先祖究竟隐藏了什么。] “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祁荼锦笑道,她的声音是婉转的,其中即使含着嘲讽也让人不觉得讨厌。 “如果不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为什么要就此隐藏起来呢?我说的对吗?费迪南德先生,你们敢告诉你口中的民众们真相么?” 费迪南德沉默。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直播间骤然炸开了锅,数不清的弹幕从光屏上划过,悉数实在质问着帝国、质问着这些口口声声为了民众而服务的官们。 祁荼锦停顿了下,“既然你们都这么好奇,那么在我提出第三个条件之前,我先来为你们好好介绍介绍一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了。” 她微微歪头,笑得惬意又张扬,像是一朵美丽娇艳的玫瑰花般,生得那样美好、那样娇嫩…… 然而别忘了,玫瑰往往生着荆棘尖刺,更甚至有的玫瑰还带有剧毒。 有的东西的美好只是表象,实则内里却是极危险的。 祁荼锦的声音像是推动时间的手一般,将所有听见的人都带进了千年前。 “一千九百年前,天灾降临。”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永远不是人祸,而是天灾,因为那是自然的力量,没有人能够抵挡自然,任何人、任何生物都不行,不论是谁。” 除非是自然偏爱的人。 然而自然的偏爱是有限的。 那份偏爱只给得了一个人。 于是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生灵便遭到了来自自然的惩罚。 无数天灾降临在这颗星球上,暴雨、泥石流、地震、洪水、冰川融化、珍惜动物灭绝、还有各种各样有毒植物的疯长。 这颗星球在一夜间变得千疮百孔起来,就像是一位被孩子伤透了心的母亲,她决心收回自己的偏宠,给一向顽劣的孩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惩罚。 一场能够覆盖一切的黑雨过后,这片星球上百分之六十的生物自此灭绝。 末日开始后的一百年,人类不停地减少,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生物也随着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而逝去。 唯独生活在深海里的人鱼,因着从未出过深海而逃脱了这场灭绝性的灾难。 但是自然是公平的。 它不会偏袒任何物种。 这是万物之间的规则。 万物有灵,同样的,产出万物的自然也有灵。 而规矩一旦被制定了,就需要有人来执行,自然选中的执行者是生性冷漠且一向避世不出的强大种族。 ——人鱼。 这场灾难的发生就连远在深海的执行者也略有耳闻。 可是他们选择了充耳不闻。 自然的选择是错误的。 祁荼锦在心里想,人鱼一族这么多年都是冷漠的、中立的存在,为什么自然会选择他们来当这个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执行者呢? 她一开始是想不明白的。 可是后来她知道了,自然不会出错,自然做出的决定早已在冥冥之中被决定好了。 因为自然只选择了自己偏宠的孩子。 它的偏心是没有限度的,甚至为了这份偏心而去偏心整个族群。 而除了那位自然之子外,其他的人鱼是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这份责任的。 但是人鱼没有选择拒绝,他们接受了这份殊荣。 可他们却没有将这份职责进行到底。 因为人类将他们惹怒了。 不过有的话,祁荼锦从来就没有打算告诉那群人类。 有的事他们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是天意。 很可惜的是,天意现在貌似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所以祁荼锦挑着那些可以说的事说了。 “人类在末世的三百年后初步恢复稳定的秩序,并接着超前发展。虽然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不是人,但还是有些人还是人的。” “这些活人帮助你们发展了科技,让你们成功找到了能够让你们存活的星球,那颗星球就在我的尾巴下面、就在你们的脚下。” “它正是你们所说的主星。” 祁荼锦的停顿了下,满意地看着直播间炸开的一锅粥。 她似乎很喜欢类似的混乱。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人类发现新星球之后,有钱人和有权人率先迁移到了这颗新的、安全的、无害的星球上。你们的圣经上有一个故事,它的名字你们一定很熟悉,那就是——诺亚方舟。” “但在你们这儿,这个故事变成了专属于上等人的权贵游戏。” “没有价值的人只能被留在这颗垃圾星球上,你说他们被留在这儿只能干什么呢?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等死。” “啊。”祁荼锦故作惊讶地捂了下嘴,鲜红的唇瓣自细白的手指间隙露出一点痕迹。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们,连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人类究竟有多自私吧。” 费迪南德的神色愈发沉重起来。 祁荼锦微微一笑,“别努力了,你们根本不可能关掉的,除非。” “……你们能杀了我。” 祁荼锦故意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旋即才一字一句缓慢开口道。 这几个字响在他人耳中,如同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轰隆—— 耳膜甚至都有些振聋发聩。 就像是伊甸园中的那条善于引诱的毒蛇,带着经不起诱惑的人类来到了树下,教他摘下了那颗禁忌之果。 张嘴…… “咔嚓。” 咬了下去。 在这个瞬间,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般。 一旦打开,便无法再关上了。 祁荼锦的唇角若有似无勾起了一点。 这万物,可是有规矩的啊。 她想,不论是谁都应该遵循这道规矩。 包括他们。 只是,有些规矩,一旦被打破了,再想弥补可没那么容易。 费迪南德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末日后的五百年,人类在深海发现了生命迹象。” “他们由此发现了人鱼。” “可那时候的人类几乎已不剩下多少好的了,你们在初步了解了人鱼的特性后,便妄想将人鱼这一物种据为己有。可真奇怪,明明是同样的、平等的存在,为什么你们偏偏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呢?” “为什么你们私自将平等的生物视为了自己脚下的一块石头般,擅自决定了应该要怎么处置它们。” “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这个星球的主宰?是这个星球上所有物种的主人?” 祁荼锦问着他们,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婉约和温柔,像在述说情话一般。 “你们可真自大啊,我说的对吗?” 人类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自大而又狂妄。 “末日后的七百年,你们发现了人鱼究竟有多危险,同时你们也在过去的两百年里用无数次失败论证了,人鱼这个物种究竟是可以被你们收入囊中、为你们所用,还是与你们为敌,站在你们的对立面,被你们彻底消灭呢?毕竟你们之中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于是从那天起,你们开始谋划一个代号叫做‘猎鹿’的计划。” “你们决定将人鱼彻底消灭。” “但是这时候的你们已经知道了人鱼的强大,普通的武器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 “我们无所畏惧。” 所以人类想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计划。 他们决定像猎鹿那样,将所有的人鱼围剿殆尽。 同时解决一些在当时的他们眼中看来无用且浪费资源,还经常会偷渡到新星球上的“老鼠”们。 他们总计派出了一百三十支敢死队,这些敢死队成员悉数是地星上的贫民组成的。 想要他们为自己卖命很简单,只需要给出一个莫须有的承诺,再在事成之后连同这颗星球一起销毁。 这样,便没有人能够揭穿他们的阴谋了。 死人是无法提供证据的。 所欲的证据都会随着这颗星球的陨灭而被销毁。 是的,人类毁掉了这颗当时于他们而言已经是累赘的星球。 ……还有星球上的无数生命。 不论是他们的同胞,还是那些以往他们从不放在眼里的亿万生灵们。 直播间的观众沉默着,半晌,有人试探着发出弹幕。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这位人鱼小姐之前说过,万物有它的规矩,当时的人们毁掉了地星,那么,稍加猜测一下……] [我没记错的话,以前的人类没有特殊人种和普通人之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精神力之分。] [特殊人种是我们后天进化出来的,我们的先辈不仅没有精神力,也没有精神狂躁症。] [为什么自然要让我们拥有这项本领,又要让我们患上精神狂躁症?] [一种猜测,只是一种猜测。本领是我们被编纂在基因中的程序,只要在一个适当的实际就会进化,原本我们是没有什么精神狂躁的。] [会不会,这就是自然对人类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手手好多了,不过速度真的好慢,只好提前开始写,结果还是没有赶上九点更新。 顺便捉了个虫,今天一点捉虫的机会都不给你们,叉腰.jpg。 继续讨亲亲.jpg 第139章 公爵之子。 这条弹幕发出来后, 直播间内的观众登时安静下来。 毫无缘由的精神狂躁一直是帝国的人们最想要查清楚的,然而没有人说得清楚这种病症的由来,他们唯一知道只要官方给出的数据。 那就是罹患精神狂躁的人越来越多。 ……且越来越严重。 从一开始的只有百分之二十二的人选拥有这样的疾病变成了几乎所有的特殊人种都会患上这毫无由来的精神狂躁。 无一例外。 而且, 这种精神狂躁也越来越严重。 治疗师也愈来愈稀缺,时至今日, 新生的治疗师中几乎没有可以称为天才的。 一直这样下去,帝国迟早会灭亡。 说来甚至是有些好笑的, 只是小小的精神狂躁。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荒诞可笑。 祁荼锦的讲述却还没有完。 “你们应该很好奇, 猎鹿计划的根本吧?” “当初不是没有人反对,当时的幸存者基地里有一个由十五位精英人士组成的管理队伍, 其中武威认为这样太冲动, 地星上毕竟还有你们人类的同胞, 还有许多的资源没有开采出来, 更何况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不能贸贸然行动。” “这五个人持中立态度。” “还有三个人持和平态度,想要同我们讲和,不愿意让如此巨大的灾难发生。” “而剩下的七个人则是通过了猎鹿计划, 并且其中一位在政策还没有被通过时便在私下里派出了五十支小队。” 【卧槽卧槽卧槽!!!] 【史书上记载, 当时的确发生了一场灾难,只是没有祁荼锦描述得这么恐怖, 但是还有一件细思极恐的事,当时的管理者只有五位!] 【那剩下的十个人呢?] 祁荼锦歪了歪头, 轻轻笑着, “这谁知道啊?我又不是你们人类,你们心里想的什么龌龊事只有你们自己知道。唔……我记得你们人类还有一句话叫做排除异己, 我说得对吧?” “不管是自己的同伴还是政敌, 只要和自己意见不和就是敌人。” 祁荼锦轻轻拍了拍手, “啊——是不是说漏嘴了?” 她捧腹大笑起来。 即使是做这样夸张的动作,她的姿态仍然是优美的,甚至笑声也不突兀,反而充满了缥缈感,如梦似幻、渺茫飘荡,似浮在水面上的一段薄纱一般,画面感十分强。 祁云在秦戈怀中呢喃了一句什么。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秦戈没有听清。 祁荼锦笑够了,葱白似的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笑去的泪痕。 仿佛是在看一场极其好笑的默剧一般。 怎么会这么好笑呢? 祁荼锦想,这些人类好真实虚伪,如果没有人将他们的罪行还有所有的证据一条条、一行行地列出来,摆出来给他们看,连同那些证据放在一起,他们才终于会从拼尽一切狡辩的状态变成哑口无言的状态。 而祁荼锦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眼睛上蒙着的、名为自欺欺人的布条拿下来。再将他们捂住耳朵的手挪开,教他们无法再装聋作哑。还要将他们善于狡辩的舌头割下来,让他们彻彻底底地变成哑巴。 从此只能说真话。 她不想再听见任何谎言。 祁荼锦轻轻吹了吹面前垂落下来的额发,旋即有用那种漫不经心地语气接着道:“好了,无关紧要的事说完了,现在应该回到正题了。” 【不对啊,怎么就说完了呢?] 【这种感觉有一点像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不要停下啊!接着往下说啊!我从开播就一直守在直播间,中途连厕所都不敢去,憋得难受,结果现在还要继续憋着呜呜呜呜。] 【啊啊啊?后面就没有了吗?这么来算的话逻辑不通啊,她前面受了我们的武器对他们没有用,那么为什么会被爆破计划给弄到濒临灭绝,不对,是直接灭绝?] 【难道是她在说谎吗?] 对于直播间的弹幕祁荼锦都是挑着回复的,现她似乎是心情好,随口回答道:“哎呀呀,怎么质疑人家呢?人家可不是你们人类呢,我可是最讨厌说谎的。” “第三个条件,我要你们所有人,听清楚,是所有的人,不论是那个地方,现如今身处帝国还是已经移民至外星户籍的人,只要他们身上流着身为人类的血液,就必须向我们道歉。” “向那些被你们的先辈害死的无辜生灵,向那些被你们的不知情平白蒙受了上千年冤屈,至今无人记得它们、无人悼念它们的生灵。” 费迪南德眸中的冷意几乎要掩饰不住了。 弹幕上甚至还有人不理解地道:{为什么是我们所有人,那些事又不是我们做的,一代人的仇怨应该归一代人,都是这么久的事情了,凭什么让我们来承担他们的错处?}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当初你们的先辈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毁掉一颗星球?为什么他们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万物生灵?为什么他们要害死那些被抛弃在废弃星球上的同类呢?” 字字珠玑。 发弹幕的人被怼得哑口无言,按在键盘上的手半晌没有动弹。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于你们而言,只要是想就会去做,不就是这样的吗?”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我的所有条件,然后再次炸掉这颗星球不是吗?” “只不过这一次,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有没有胆识炸掉所有人类居住的星球。” “你们最是脆弱了。任何一丁点轻微的打击都可以让你们脆弱的生命逝去,你们对生存条件的要求严苛又刁钻,必须拥有足够的、不停产生的氧气,还得有食物、有水,还不能寂寞,得有东西陪着你们。” “其实吧……”祁荼锦摸着下颔,面上带了点疑惑,轻声道:“有时候我挺好奇的,为什么这么弱小的你们会成为万物之长,会成为这个星球的统治者。当然,后者是你们自己称的。” “现在你们就可以猜猜看,为什么你们的史书上记载的和我说的不一样,究竟是我在撒谎,还是这千年里你们一直活在谎言之中。” 祁荼锦道:“第四个条件,我的族人以后将会生活在现在。我要你们平等对待每一条人鱼,人鱼的生命应该同你们一样,不然的话……” 费迪南德道:“不然的话你想怎样?” 祁荼锦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真的在很努力地忍耐,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底线,那我就只能按照我的规矩来了。” “我的规矩里一切以我为主。” “你们是觉得我被你们制裁了,又或被我口中的规矩框住了的话,那我不得不说,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之所以耐着性子和你风们谈条件,完全是因为有人不想让我这样做。” “但是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随时可能会翻脸,因为你们实在是太讨厌了。” 祁荼锦说最后几个字时,尾音拖得有些长,像一截焚烧的香烟,袅袅青烟升腾起来,分明是浅薄的雾气,却缭绕在空中许久。 却平白教人心里瘆得慌。 人鱼被规矩所限制,而人鱼也被所谓规矩所救。 如果没有这套所谓的规矩,可能人鱼一族是等不到这次机会的。哪怕是再等上千年、万年,哪怕是等到宇宙重新诞生,也是徒劳无功。 祁荼锦是所有人鱼当中唯一没有签订协议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个。 她是巫女,有的事情她从很早以前就有所预料,但未来是无法改变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幸而,她与他们等了千年,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个机会。 “听懂了吗?不要再试图去挑战我的耐心。——我不是喜欢生气的性格,别惹我生气好吗?” 轻若呓语。 费迪南德对上她的视线,身子几乎实在瞬间就僵硬在了原地,犹如木雕泥塑般。 他感受到了压制。 属于上位者对蝼蚁的绝对压制。 源于血脉、源于灵魂,在这道目光下,他竟然动弹不得。 祁荼锦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呀,本来是不想说这么多的了,怎么又一不小心说多了呢。”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人注意到,为什么其他人鱼一句话也不说,像是雕像一样站在旁边,咱们的秦上将也是,这种怪怪的氛围实在是让我很不舒服。] 【我也是,本来开的是全息体验模式,但是实在受不了了,被迫选择了普通模式。] 【只是全息体验而已就这么吓人,现场的氛围该有多恐怖。] “第五个条件……” 祁荼锦停顿了一下。 费迪南德耳中的微型通讯器滋啦响了两声,停顿一下,又响了三声。 这是他进来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这个暗号代表着,他们那边已经部署好了,可以选择激进一些的方式。 费迪南德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动弹起来。 旋即,他眸光微冷,声音沉下来,“你的条件太多了。” 祁荼锦微微歪头,像是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以为现在还是一千年前吗?我军队的武器早就更新换代了无数,以前的武器伤害不了你们,现在的武器你大可以试试。” 这段话是费迪南德压低了声音说的。 收声器并没有在他这边,是以他的话也没有被旁人听见。 祁荼锦看着他,模样有些呆愣,像是在认真考虑他的话。 费迪南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太狂妄了,一千年前怎么能和现在相提并论呢?” 祁荼锦像是终于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应该有的音调变化。 好半晌,她才道:“是呀,已经一千年过去了……” “那可是一千年呢。”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费迪南德身后便有一声闷闷的响,与此同时,一只合金短箭朝着祁荼锦的方向射去。 这是最新研制出的武器,坚不可摧,厚度可破万物。 更何况区区的人鱼。 短箭擦过祁荼锦的颊侧,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朝着后方飞去。 这一箭的爆发力就是特殊人种都没有办法轻易拦下来。 费迪南德眼里划过一丝阴冷。 可下一瞬,这丝阴冷转变成了惊愕。 直播间的观众眼中也是一样的情绪。 距离祁云一米远的地方,半路伸出的手抓住了疾速驶来的箭矢。 那只手细白,指骨分明,攥紧时显得格外有力,仿佛是钢筋凝承成的。 祁荼锦抬头,面上极其缓慢地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居然真的没有人告诉你们……” 她面上的笑一点点扩大。 “我明明给过你们线索和机会了的,可是你们却没有珍惜。” “你们违反了规矩。” 祁荼锦的手略一用力,凭空攥断了手里的箭矢,旋即她往前走了一步,恰恰好挡在了秦戈和祁云面前,也挡在了祁黎冶面前。 她背过手,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而后她拎着手中物,将手臂转了过来。 在她手中赫然有一只被拎着后颈皮的小豹猫,通体毛发都是浅浅的灰,甚至还没有祁荼锦攥紧的拳头大。 费迪南德瞳孔骤然一缩。 他是皇帝唯一的血亲,亦是唯一能冠上兰特姓的公爵。 而被祁荼锦拎在手上的这只猫名乔伊斯。 ——公爵之子乔伊斯·查尔斯·兰特。 作者有话要说: 手手累瘫了,躺平.jpg。 第140章 又一次新生。 祁荼锦咧开嘴笑了。 这个笑容并不像她之前的那些笑一样是清浅的, 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正相反透露着一股诡异。 像是……终于撕开了面上那层浅薄的面具。 ——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 这个笑容里涵盖的只有满满的恶意,好像一汪已经岌岌可危的水, 马上就要溢出来。 祁荼锦眸中的金光愈发浓郁起来,从一开始若有似无的淡淡金光, 变成了如今浓郁的、仿佛某种馥郁芬芳的香氛一般。 可是从里头透露出来的只有冷意。 “让我猜猜看,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咪是什么时候跑到口袋里来的呢?” 被拎在手上的小猫咪正在打盹, 像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样, 含糊地打了一个哈欠,旋即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的地转过身, 甚至还往上蹭了蹭祁荼锦的手。 有的胆大包天的小猫咪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 大概是睡觉的环境比较安静, 小猫咪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迷迷糊糊地抬头。 小猫咪的眼睛像颗小小的绿豆般, 漆黑透亮,里头甚至还氤氲这朦胧的水雾。 “喵喵?” 祁荼锦低头,两边唇角微弯,从小猫咪的视角来看, 她笑得格外渗人, “终于睡醒了?” 乔伊斯:“……” 他和祁荼锦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 小猫咪浑身的毛发骤然炸开了,猛然喵了一声, 在空中挣扎着用力蹬腿。 祁荼锦没有为难他,手略一放松, 小猫咪登时便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跳上祁云的怀中,躲进了他的衣服内侧。 祁云已经在睡梦中习惯了他的动作, 伸手将小猫咪抱入怀中。 祁荼锦歪了下头。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 为什么你能够瞒过所有人跑到他身上呢?是因为太小了吗?” 乔伊斯是偷偷跟在秦戈口袋里进来的, 更是趁所有人不注意便钻进了祁云的口袋中。 他几乎从上台开始便在睡觉,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茫然被人拎起来还以为自己是被祁云发现了。 结果睁眼就是惊吓。 可把某些无辜的小猫咪吓坏了。 “乔伊斯·查尔斯·兰特,这个名字费迪南德先生应该比我要更加的清楚吧?” 祁荼锦眼里的恶意快溢出来了,仿佛一段蜿蜒流淌的、黑色的、浑浊的水,教人连闻见丁点味道都会不自觉被惊骇到。 更像是一则深渊。 不容人凝视。 费迪南德的神色已经从开始的冷淡变成了现如今的强忍慌张。 乔伊斯是他和前妻唯一的孩子,亦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只是,为什么乔伊斯会出现在这里? ……更糟糕的是,还被这只意图不明的人鱼抓住了。 现在他们那边的人质分量升级,一位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一位是皇亲国戚。 不得不说,祁荼锦很会挑人质。 像是能猜到他的想法一般,祁荼锦微微笑了下,笑容里带上讥讽同冷漠,仿佛是在说:看不出来像你们这样的人也会有感情? “啊,看你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一无所知呢?” 费迪南德的内线里,有人焦急道:“公爵大人,请您先冷静!二殿下刚才来传来消息,他们带领的那支队伍受伤的原因……就是祁荼锦,就是那条人鱼!!!” 费迪南德瞳孔骤然一缩。 那件事在帝国的高层中早就已经传遍了。 费迪南德自然也知道,如果说这件事是祁荼锦做的,那么…… 人鱼这一种类的危险程度只怕比他想想的还要恐怖…… 祁荼锦望着他,目光里的冷漠和讥诮快要满溢而出了。此时此刻,她仿佛成了一位真正的神明,永远身处在云端,未曾低头看看地面的蝼蚁,也不曾关心任何人的生死。 机智的冷漠和极致的高高在上。 费迪南德心里的警惕一瞬便升腾起来。 祁荼锦缓缓抬头看向他,“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哦……” 开始什么? 费迪南德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他的脑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了,恐惧同惊骇几乎要将他淹没其中。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像又回到了原始时代,他是猎物,而祁荼锦则是拥有绝对实力的高等猎人。 似乎他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像他这样的猎物永远也无法逃离开被捕猎的阴影。 现场的氛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寂静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 祁荼锦抬起了怪异蹼指,拥有尖利指甲的食指对准费迪南德,双眼微微眯在了一起,鲜红的唇瓣微启,做了个口型。 “开——” 她的声音一顿。 那股笼罩在费迪南德身上的压迫感暂缓。 祁荼锦回头。 有人攥住了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落到了祁云微阖的眼上。 一双眼的色泽是冰冷的淡金。 而另一双眼则像染上了白云色彩的微蓝天空一般。 两双眼对视着。 祁云张嘴,声音几乎是从喉中挤出来的。 “姐姐……”他说着,这声音分明是微弱的,很努力地从喉中挤出来的。代表着他现在没有多少力气,可是他攥着祁荼锦的手却很紧,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般。 “我累了……来了……” 他提高了一点声音,尽力让自己吐字清晰。 “我记起来了。” 祁荼锦低头,目光好像放在了他的脸上,又好像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了别的人。 半晌。 一滴鲜红的水珠自她面颊缓缓躺落。 “啪。” 那滴血红的泪落在了祁云伸出的、一截细细窄窄的嫩白手臂上。 祁云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大梦一场方醒时,思绪恍惚又朦胧,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朝着他涌来,将他带入到时间的长河中。 千年前发生的事,在场所有的非人……都非常清楚。但是没有人鱼擅自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有祁荼锦能将这件事光明正大地讲述出来,她是唯一的特例。 千年前,地星的人类受到反噬,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这场浩劫的承受范围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别的生物。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分明所有的灾难都是人类一手造成的,承担的却是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 而人鱼,身为执法者,并不在这场浩劫的波及范围内。 他们始终游离在这场浩劫之外。 ……他们犯了错。 人鱼在这场灾难里因为私心选择了袖手旁观,天性的冷漠教他们对这场灾难高高在上。 一如真正的神明一般。 可他们终究不是神明,只是伪神。 他们始终被看不见的规则束缚其中。 并且整个族群都被这所谓的规则束缚住了。 只有一个人。 那也是唯一的一个人。 ——祁荼锦。 她是唯一没有签订那份合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神罚中活下来的人。 是的,人鱼族受到了神罚。 他们制定了规则,同时也被更高的规则给困住了。 而任何生物在违反了规则之后都会受到惩罚。 自然也包括被选择的执法者。 那是一场包含了神明所有愤怒的惩罚。 哪怕是祁云也没能逃过这场惩罚。 他的记忆里满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海水、漩涡,整个海洋都被席卷一空。 数不清的漩涡将他们卷入其中。 他们在漩涡中死亡。 甚至在死后,灵魂也被困在了这颗星球上,永远也无法逃脱。 ——永远。 那场灾难真正销毁了这颗蔚蓝的星球,在海水行成的漩涡中,人鱼彻底灭亡了,其余所有的生灵也跟着死在了这场神罚之中。 这颗星球再也没有了海洋。 所有的海水连带着亿万圣灵一起,在那场规模宏大的爆炸同爆炸引起的并发症中消失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最终什么也不剩下了。 甚至连一滴海水也没有剩下。 祁云记忆的最后。 他伸出手,将祁荼锦退出了漩涡之中。 只有祁荼锦有机会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她是唯一的个例。 祁云想要她活下来。 他还想要所有人都活下来,可是他不行,他看着所有人在自己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地被风暴卷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同胞死在自己面前。 那些金色的灵魂在他眼前一点点消逝。 他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但是他没有阻止他们。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睛,他望见自己的手同祁荼锦的手险险擦过,他原本是想抓住她的。 可是他没有抓住。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荼锦被风暴卷走。 旋即,他也失去了意识。 …… 海水消失了,风暴也消失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都消失了,最终只剩下数不清的土黄细沙将这颗原本蔚蓝的星球覆盖。 这颗星球也成了人类口中的废星。 这场灾难最终被记录进了人类的历史中,以虚假的谎言、莫须有的灾难、编造出的话术,将这场巨大的谎言和爆炸包装上美丽的、绚烂的包装纸。 他们彻彻底底地撇干净了关系。 假装不是自己毁掉了这颗星球、假装不是自己害死了这颗星球上尚且存活着的同胞,假装犯错的人不是他们,假装他们才是对的那一方。 在这场灾难里,他们的史书上唯一记在的只有当时的统治者假模假样的几句哀悼。 他们的表面工作一向做得很好。 仿佛这样,这件事就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真相却是不会被虚假掩埋的。 这颗星球上最后的监控系统也撤走后,在沙砾中,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只细白的、骨节分明的手。 人鱼的确很强大,强大到这颗星球上,除了自然之怒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真正死亡。 祁荼锦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她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亦知道真凶是谁,更知道,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的族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可是人鱼族这么多年来最强的女巫。 她的出生亦是一场奇迹。 这位生来便是巫女的人鱼,选择了同真正高高在上的神明做了一场交易。 也因此,人鱼族有了一个等待千年的机会。 代价却是—— 她的生命。 同整个巫女族。 人鱼族以后不会再有巫女出生。 于是九百年后,人类的探险队在这颗已荒废已久的星球上挖出了唯一一具人鱼的骸骨。 他们将这句骸骨带回了自己的星球。 同时也将附着在骸骨上的怨灵带回来了。 一百年后。 自然曾经的宠儿真正开始了复活。 最先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是他们举国上下都爱戴着的小王子。 只是作为代价,他短暂地失去了记忆,心智也倒退回幼儿状态,重新经历一遍成长的过程。 这是属于他与他们的又一次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讨亲亲.jpg。 第141章 祁女士很厉害。 祁荼锦同神明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成功了。 祁云想, 交易都是有代价的,姐姐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他此刻正站在一片黑暗中,思绪也像是周遭暗沉沉的环境一般。 他的族人同他一样, 经历了一场新生。 只是他们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在姐姐心里,最想复活的她的家人, 而她最放不下的当时是被自然给予了最多宠爱的祁云,她的信念影响着这场交易。 这也就导致了本该同其他人鱼一样, 待在时空的缝隙中静静接受成长的祁云, 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未来。 并且因为某种原因,他提前苏醒, 清醒着进行了这场新生。 那便是未来的人类挖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人鱼知心。 那颗心属于祁荼锦。 人鱼之心是不会随着人鱼的死亡而枯萎的, 人鱼寿命有三百年, 而他们死了之后, 身体会立即化为灰烬,就好像祁云在很久之前听过的那个童话故事。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小美人鱼,在朝阳下化为一堆绚烂的泡沫,消失在大海深处, 不会有人知道她曾存在过。 自然不允许人鱼参与进人类的生活中。 因为人类太过于弱小, 人鱼的爪子轻而易举便可以将他们撕成碎片。 自然而然的,他们死后的尸体也不被 允许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一直以来都找不到任何有关人鱼的东西的原因。 而祁荼锦的骸骨是唯一留存在这个世上的, 这也代表着,那条约束人鱼的规则正在渐渐消失。 直至一百年后, 祁云出现在这片大陆上时, 这条规则才被真正的破除。 约束他们生命的规则已消失不见,他们的灵魂经历了上千年的孤寂与日复一日的痛苦。 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生命。 而那份合同只约束着他们的第一次新生。 他们的第二次生命, 从祁云出现在这片大地上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 祁云的眼睫微颤。 半晌, 他睁开眼, 如同一只蝴蝶振翅,即将从短暂停留的花瓣上轻飘飘地飞起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紧接着是挂着药水瓶的铁管,以及连接着他的手臂的输液软管。 他醒了。 祁云有些愣怔。 现在似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窗外有金灿灿的日光透进来,撒在了他的床铺上,如同蜂蜜一般浓稠,能凝为实质般将他围绕其中。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祁云很喜欢像这样的晴朗天气,可人鱼并不喜欢,他们更喜欢暴风雨,因为他们能在风雨中呼风唤雨、肆意歌唱。 他以前居住的海域,便是在一片一年四季都被阴沉笼罩的地方。 祁云很少能见到像这样好的天气。 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出生时正好是猎鹿计划开始研发的时间点,那个时候人类大部分已经搬到了外星,仅剩的那些人类为了性命着想,是不会擅自来到未开发的区域的。 这也就意味着人鱼上岸碰到人类的概率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 小王子那时候经常趁着哥哥姐姐不注意偷偷溜到岸边,去看他喜欢的毛绒绒。他记得,在姐姐的成人礼前一天,他也曾偷偷上浮至巫女禁地的岸边。 他在那里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猫。 小王子原本是想将猫猫带回海底的,那可是他问了这么多毛绒绒里,唯一愿意跟着他回家的。 可是他没有将毛绒绒成功带回家。 祁云伸手按了下额头,这些记忆对于他而言是很久远的事情,他活着和死后加起来的时间有足足千年,他的记忆也有足足千年,如此庞大的记忆,教他在回忆时也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先不想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来着…… 对了!猫猫! 他有一只正儿八经的猫猫啦! 祁云坐起来,目光在病房内环视一圈,动作倏地一顿。 不远处的沙发上靠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纯黑的西服,只有领口是灰的,两条笔直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合拢搭在腹部,双眼闭,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只是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安稳。 男人皱着眉,面色冷硬,即使闭着眼也让人感受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负面情绪, 这个人是…… 祁云的目光落在了他笔挺的身形上。 是帮助过他的好心人,名字叫秦戈。 他的猫猫生病的时候,也是对方的下属林右三番两次地帮助他。 “秦上将——” 祁云唤道。 几乎是在他一开口的瞬间,对方便像上了弹簧的机器一般,仿佛触发到了某种命令程序,倏地睁开眼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交错在半空中。 祁云有些不太习惯的别开视线。 “……”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经历第二次时,心智不全,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孩一般,而那个时候,他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的,似乎是……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戈站起身。 他坐着时还不太明显,一旦站起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便彰显出来。 祁云看他时已经要俯视了。 秦戈这样看人时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像是紧盯住猎物的雄狮一般,庞大的身躯伫立在那,仿佛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祁云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地道:“上将,嗯……你有看到我的猫吗?姐姐出现之后我好像一直没有看到它,我现在想见它。” 话音还未落,秦戈已走到他的近前。 离得近了,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祁云完全笼罩。他只得仰头望着秦戈。 从秦戈的角度看过去,祁云的眸子一片清澈,虹膜变色器在他入院时便被护士给取了下来,现在他的瞳孔是赤红的,像一枚血红的宝石,浸泡在清澈的溪水之中,经历了数千年的洗涤与沉淀,饱含韵味。 不是他熟悉的浅蓝色。 眼神却是他所熟悉的。 醒来的人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祁云。 秦戈伸手,做了一个祁云万万没想到的动作。 ——他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祁云一愣,好心人怎么突然把他抱住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他的猫猫出了什么事,好心人正在安慰他? 他没急着挣脱,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小声道:“上将,你抱好了吗?” 秦戈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却一点点收紧了。 像是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小王子正要开口,秦戈却先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近距离,足够祁云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面部表情。 秦戈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良久,他在一片寂静中开口:“你……想看你的猫猫?” 祁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愣了下点头,轻声道:“嗯,我的猫猫没什么事吧?” “他没事。”秦戈停顿了会儿,而后他张了张嘴,目光顺着祁云的面颊缓缓滑落,落在了一片雪白的床单上。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迎上祁云略带疑惑的目光,秦戈的喉结再次滑动了一下。 ——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祁云有些好奇他想说什么。 “这件事我早该告诉你的,很抱歉欺瞒了你这些日子,我……” “砰”的一声,病房的们被人猛的推开了。 秦戈的话被打断,他掀起眼皮,祁云的视线连同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起门口。 门外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 又或者说,门外的猫猫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白虎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是小小狮子……进来的只有四只猫猫,乔伊斯和狞猫不在这支队伍里面,也没有祁云最想看见的猫猫。 祁云有些惊喜,下意识唤道:“崽崽!” “祁老师!”小狮子唤道,他的声音里满是依赖,像是终于见到了大家长的小朋友一般。 祁云伸手接住了跑过来的猞猁,反手就是一顿揉搓。 “怎么没有看见乔乔和柠柠?吉祥呢?”他软着声音问道。 猞猁抬头瞄了一眼站在床铺另一边的秦戈,有心想要告状,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软绵绵地跟他撒着娇。 白虎道:“我来的时候问过狞猫了,他说他不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乔乔在挨骂,他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擅自跑到了会场里面,还险些被抓起来当人质。” 祁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等着他们接着往下说,可是白虎却在这时候停住了。 雪豹从最后面走出来,温声道:“祁老师不用太担心,吉祥没有受伤,他现在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不过比起这个,祁老师要不要问问我关于你姐姐的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小王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忙追问道:“姐姐和哥哥,还有其他人,他们现在在哪里?” 雪豹温温柔柔地笑着,那笑意里好似藏着什么一般。 “祁老师把终端给我。” 一分钟之后,祁云看在光屏上看见了祁荼锦笑盈盈的脸。 看她那头的背景,她似乎是在什么装潢精致的地方,不断有谈话的声音被收录进来,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现在的祁荼锦同会场内的不太一样,反而更像一切都没发生之前。 她笑眯眯地开口:“哟,醒了呀?”她的目光在祁云身上打量着,“看着恢复的还不错,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祁云乖乖摇头:“没有的。姐姐你现在在哪里?” 祁荼锦把终端那远了一点,她似乎正坐在一把转椅上,脚微一蹬,绕着现在在的地方转了一个圈儿,将她所在的地方完完本本地展示给祁云看。 祁云看见了哥哥,还有族里的大臣,以及不太熟悉、但是在帝国的电视上曾经见过的脸。 这好像是在……皇宫? 没错,坐在哥哥对面的人便是当今的皇帝。 圆桌边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少。 大抵是太多人看向这里,原本正在同帝国的皇室谈论的祁黎冶侧目,冰冷的眸光随之投过来。 “哥哥。” 祁云喊了一声。 祁黎冶的目光放柔和了一些,微颔首。 祁荼锦朝桌角一蹬,身体被转椅带动往后滑,远离了圆桌边。 “你哥在跟他们谈判,至于我在干嘛……很明显我是在看好戏啊。” “……” 雪豹温和道:“祁老师的姐姐和哥哥很厉害,他们谈判了近二十个小时了,帝国的高层一点便宜也没占到。——他们真的很厉害。” 他说了两遍厉害这个形容词,后一个厉害尽是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快要完结了,讨亲亲.jpg。 第142章 族法。 祁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姐姐……在这里面可以打通讯电话吗?” 祁荼锦笑得莹莹如玉,像是朵招蜂引蝶的花蝴蝶,漂亮得实在惊人。 “他们允不允许跟我并没太大的关系, 姐姐我啊,可最讨厌遵守别人的规矩了, 我在的地方就应该遵守我的规矩呀,你说是不是呀小云云?” 祁云抿了下唇瓣, 很无奈的样子。 “多少还是应该注意一些的。” “不要罗里吧嗦的, 你又不是你哥,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学得和你哥一样罗里吧嗦的?” “姐姐, 你知道父皇和母后现在在哪里吗?” 祁荼锦摆了摆手道:“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还有一部分族人在原来的地方, 如果所有鱼都过来的话, 不用我再威胁,这颗星球应该就直接坍塌了。” 祁云点点头,小声道:“你和哥哥现在在干什么?” “在谈判啊。我所有的口水昨天都已经浪费完了,今天当然是你哥哥来和他们谈判啦。” “谈判?” “对呀。小鱼, 你要知道虽然你哥哥心里面大部分都是你, 但还是有臣民的哦,这么多的人鱼总不可能生活在大马路上对吧小宝贝。” 祁云理解她的意思。 他对此没有意见,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见姐姐和自己的族人。 “姐姐,我现在想去见你。” 他上次见到姐姐还是千年前, 分别之前的过程也很糟糕……那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他想,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姐姐一面。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亲人。 “唔……我等会会议结束后就去见你,你乖乖呆在医院里不要乱跑, 离会议结束应该还有一个小时, 正好是中午, 你想吃点什么?我顺道给你带过去。” “我都可以。” 祁云的手晃了一下,露出了旁边围成团的猫猫们。 祁荼锦眼尖地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个人。 她突然一摸下颔,旋即开口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其实漩涡还可以带点小的东西过来,我顺便把你的小伙伴带了过来。” 祁云一冷,“小伙伴?” 他没有小伙伴呀?他的伙伴最年轻的都有一百多岁啦。 姐姐所说的小伙伴是指谁啊? 祁荼锦面上笑加深了。 “就是你一直都很想见的伙伴啊。——等我把它们带过去,你见了就知道了。” 她的话说到这里,祁云只好乖乖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猞猁凑过来蹭蹭他的手臂,“祁老师的小伙伴?祁老师会把你的小伙伴介绍给我吗?” 祁云点点头,欣然答应下来,“当然会的呀,不过我还不知道姐姐说的小伙伴是谁,所以要等她过来之后我才能介绍你们认识。” 猞猁温顺服帖地蹭了蹭他的手,“祁老师的朋友一定和祁老师一样。”他不着痕迹地拍祁云的马屁,“能和祁老师做朋友的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祁云没有说话。 他的朋友啊……好像整个人鱼国的鱼鱼都是他的朋友。 而他们人鱼,脾气都不怎么好诶。 尤其是血脉越纯正的人鱼性情越冷漠。 只能说,崽崽这个想和人鱼交朋友的小愿望应该是不能实现的了。 几只猫猫挨在祁云身上蹭蹭贴贴,祁云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站在一旁的秦戈。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有别人在的时候,秦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沉默,始终安静地站在一边,像一头遇见了天敌的雄狮,只能收敛自己的爪牙,安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心里升腾上一点怪异的情绪。 不知为何,以往明明很正常的画面,今天却一直教他牵动心神。 大约是因为,秦戈的样子瞧起来不太寻常。 他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祁云想。 祁云把几只躁动的猫猫安抚住,他看看时间,默默算着姐姐会过来的时间。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听秦戈想跟他说的话。 找了个借口让几只猫猫暂时退出病房,祁云看向秦戈。 “秦上将,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秦戈点头。 祁云看着他,他的目光一排澄澈,干净得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连花瓣尖尖上的露水都不曾有。“你现在可以说了,如果这些话不能被别人听见的话,我已经请他们全部出去了。” 秦戈却沉默着,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上将还有别的顾虑吗?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就算是秘密,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秦戈垂眸看着他。 祁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好像蕴含了很多东西。他有些奇怪,秦戈眼睛的颜色是天空的蔚蓝,可里头藏着的东西太多了,以至那层蔚蓝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霾,像是即将下雨前的天空一般。 祁云有些茫然。 “……上将?”他又唤了一声。 秦戈张嘴,说出的却不是他原本相对祁云说的话。 “我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这件事。”他顿了顿,像是觉得这样说实在很糟糕,又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等我想好了应该怎么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再同你说,好吗?” 秦戈垂着眸子,在心内想,也许会有人替他把这件事告诉祁云的。 他又想,他还真是卑鄙,分明是自己撒的谎,可最后却要别人来替他做这个坏人。可他连做个彻底的坏人都做不了,就连卑鄙都是小孩一般的卑鄙,透着股子幼稚。 他的确卑劣,他也不在乎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这份卑劣。 但这却是分人的。 他想在他在祁云面前一直是干干净净、清风霁月的。 他应该干干净净的,这样才能待在干干净净的祁云身边。 ……只是待在他身边也好。 祁云歪了歪头,轻声道:“好。”得到想要的回答,秦戈的目光从蓝白条纹床单上转到他面上,他迎着那双澄明的眼,唇角轻轻一弯,蓦地笑了。 祁云一楞,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秦戈笑。 这种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秦戈笑。 认真说起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秦戈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笑了出来。 祁云的想法,唔……他很喜欢秦戈这样呀。 人就是要多笑笑嘛。 多笑才对嘛,一直板着个脸的话,不仅很丑,而且看着也不让人喜欢呀。 祁云认真揣摩了一下秦戈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有一种冰山化开的感觉,他的思绪短暂断开,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说话,秦戈也没有打扰他。 两人安静地待在这间病房里,窗外的花园内栽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现在貌似正是这种花的花期,芬芳的香气顺着窗户的缝隙源源不断地传来,渐渐充斥了整个病房。 暗香浮动中,秦戈望着面前人。 祁云这次醒来,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人分明还是从前的那个人,但是举手投足、动作间透露出的不同却让人清楚的意识到,面前的人和之前那个有些傻愣愣的祁云不太一样。 一如祁荼锦所说,他长大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了。 . 房门倏地被人敲响。 祁云从走神中回神,“进。” 推门进来的人是祁荼锦,她换了一身鲛绡织成的水红色衣裳,淡金色的长发也被挽起来了,这和祁云记忆里的姐姐简直一模一样,从装扮到动作。 姐姐是巫女族的祭司,她通常穿的都是淡金色或银色的长跑,头发用一支乌木的簪子挽起,那只簪子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鲛人族和人鱼族的特殊职业者都有一只。 祁荼锦身后还有人。 ——祁黎冶。 他的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目光短暂地在秦戈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人和祁云之间的事,他倒是略有耳闻呢。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那还真是多亏了祁荼锦说漏嘴。 祁黎冶身后,被赶出去的猫猫又乌泱泱地涌进来,挨挨挤挤地蹭在一起,脸上写着一大个“怂”字。 祁云弯了弯眼,眼角两滴平白显得妖艳的朱砂痣在他笑起来时便被弱化了存在,从足以勾魂夺魄的存在骤然间变得普通了起来,同他脸上的五官一样,所有的五官都感觉像是普通的,但是细细看起来却会教人察觉他脸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多余的。 大抵最多余的便是经常黏在他身边的那几只讨人厌的猫。 祁黎冶看向秦戈的目光里好像是含了刀子的,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割开来,恨不得现场给他来一段什么叫做扒皮抽筋。 真是……怎么看他都觉得很碍眼。 秦戈抬头,目光在此时和祁黎冶对视。 谁也不让着谁。 一个认为祁云始终是自己的弟弟,外人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取代他在祁云心目中的形象的。 一个认为祁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是自己的了,自己也是对方的了。 祁荼锦看看秦戈,又看看身旁的祁黎冶,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目光最后落到了祁云的身上,眼睛一眯,笑得见牙不见眼,倒像是真的很高兴一般。 “小云云,怎么只顾着看你哥哥?都不理我了?” 祁云并不与她争辩,乖乖唤道:“姐姐,你们看完回了吗?” 祁荼锦很有甩手掌柜之风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反正负责这件事的又不是我。不过我觉得,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还要他来有什么用?你未免把你哥想得太废物了一点,嗯……虽然他有时候是真的废物。” 她的话刚出口时,祁云便有些紧张地看向祁黎冶。 姐姐虽然看着好相处,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不管是谁站在她面前,她想说的话都会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从嘴里出来。 也因此,很少有人鱼敢在她面前晃悠。 哥哥是整个人鱼国唯一敢和姐姐对骂的人。 可这回,他的担忧却落空了。 祁黎冶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一个字也没说,突然变成了个哑巴。 祁云有些奇怪。 祁荼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中一点波动也没有,含着笑意询问:“看什么呢?” 祁云一愣。 祁荼锦歪了歪头看着他,“怎么,担心你哥跟我吵架?” 祁云不会撒谎,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祁荼锦盯着他看了两秒,突兀笑开了。 “他现在可不敢跟我怼。他要是骂我一句,回去了他就得挨族法。”祁荼锦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他身上已经有了一条了,反正都是要挨打,换成是我才管不了这么多呢,先骂了再说,至少骂了我会比较舒心一点。” 族法? 哥哥做了什么需要挨族法? 祁荼锦像是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笑眯眯道:“当然是要挨的,他们所有都得挨。”她笑得更加灿烂了,面上满是幸灾乐祸。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挨,我的小宝贝,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到头来我一个人就可以替他们受罚吧?” “哎呀,我倒是想的,但是天道可不是很喜欢他们。” 祁云一楞。 天道…… 他几乎要忘了。 天道给了人鱼族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也让他们承担了那一份千钧之重的责任。 人鱼没有承担好这份责任。 是该有惩罚的。 人类的惩罚已经呈现在了他们这种天生自带的、精神上的病症上了,而人鱼却因祸得福,藏在了时空的缝隙中,躲过了那一次的……所谓的神罚。 千年前的那场灾难是自然之怒,并不算的是自然的惩罚,它只是撤走了它于深海设置的结界。 真正的自然是万物都无法战胜和抵抗的。 不论他们是谁。 只要他们生于自然,长于自然,便逃脱不了自然所降下的惩罚。 只是姐姐…… 姐姐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她是唯一不用受惩罚的那个,也是唯一存活下来的皇室血脉,但她用自己和自然做了一场交易。 祁云恍惚记起了那滴血液凝聚而成的泪珠。 是滚烫的。 它的感觉是滚烫至极的,好像是一滴岩浆,可那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它只是一滴冰凉的泪水。 不普通的事它所蕴含的东西。 祁云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 死是很疼的,他现在还记得那种几乎将骨髓打碎了,又一快快重新拼凑起来的感觉,他好像融化了,被融化在这骗一汪温柔的海中、被溶成了无数的碎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祁云还记得自己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那时候想,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什么会比这还痛了。 祁荼锦遭受的却比他要多得多。 祁云的鼻腔酸酸涩涩,胸膛肿胀,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里面,教他难受得紧,可却又无法将这份难受述之于口。 头顶突然被人揉了两下,动作很轻柔,却透着股少见的温柔。 “是不是傻?”祁荼锦问着,“你忘了,对于我来说什么才是最疼的?” 祁云抬头。 他现下鼻尖红红、眼眶红红、面颊也是红红的,眼里迅速聚集气了泪珠。 祁荼锦轻轻“嘶”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还是个泪包包,不到两句话就哭了。你哭了我还要费劲哄你。” 她若有似无地抬眼,看了眼秦戈。这一眼很快,除当事人之外病房内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祁荼锦突然笑了。 秦戈眼皮骤然一跳。 一般祁荼锦露出这个笑容,那就代表接下来有人要遭殃了。 祁荼锦笑靥如花,“这样,我也不是很会哄人,我让你最喜欢、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过来,看见它们,你应该会很开心的。” 她一连用了三个“最”,语气也格外加强了,倒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的。 祁云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勉强将未成形的小珍珠悉数憋了回去。 祁荼锦道:“不知道是什么?” 祁云有些茫然地点头。 祁荼锦面上的笑持续扩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笑盈盈地望着祁云:“当然是……” 秦戈眼皮跳动得前所未有的的厉害。 “你的宝贝兔兔们啦。” 秦戈松了口气。 宝贝兔兔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呢,没什么值得大不了的,要是祁云在外面有了别的毛绒绒……等等,毛、绒、绒。 秦戈:“……” 兔子也是毛绒绒啊!!! 而且兔子的毛比猫毛要软得多! 兔子还可以揣进口袋里,随时随地带着走!!!!!! 这他妈…… 这他妈不就相当于第二个乔伊斯??? 第143章 那只猫,不正在你身边吗? 秦戈这头不好过, 祁云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满脸都写着惊喜两个字。 “姐姐把兔兔们也带过来了?” 祁荼锦点头,“那几只兔子先前一直在你的宫殿里头, 它们是被你偶然骗进海底的,我们的事自然和它们无关。灾难发生的时候你又把它们藏得好好的, 等我去找的时候它们刚好睡醒,我就顺便把它们也带过来了。” 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 小王子想。 他当时骗兔兔们回海底之初, 哥哥总是看不惯它们,后来找到机会跟他科普了一下, 具体的科普内容是兔子的寿命。 得知兔兔活不了几年, 尚且年幼的小王子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根本不敢相信, 哭闹着让哥哥走开。 他那时候胆子是真的大,不仅敢背着其他人,将兔子从陆地上带回来,被发现了也不心虚, 还和哥哥吵了一架。 而在得知了兔兔们活不了多久之后, 他更是趁着哥哥和姐姐不注意,带着几只兔兔跑进了神殿里头, 央求海神让他的兔兔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 ……海神当然没有答应他。 小王子那时候老大不甘心,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地每天都会去神殿里头求海神。 他不光求, 还要在殿里哭。 哭了大约两天, 也不知海神是被他的诚心感动了还是单纯受不了他的哭声,破天荒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在海底可是头一回。 照当时祁荼锦的话来说, 那是因为他哭得太可怜了, 活像死了亲哥一样…… 后来小王子的兔兔就成了海底唯一的特例。 听完他的话, 秦戈的目光落在祁云面上。 他其实……大概能猜到海神为什么会答应祁云这看起来就很荒谬的请求。 祁云很容易哭,但是上岸的这段时间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秘密,他每次哭都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哪怕是眼眶里头积蓄了眼泪,也从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秦戈见过他哭。 他第一次被祁云捡到,而后逃跑时,对方蹲在墙角哭得泣不成声。 明明只是互不相识的小动物,顶多相处了两三天的时间,他那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为了刚认识的、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东西哭成这个样子。 可是就算不知道,他也不哭心软了。 秦戈甚至有时候怀疑,真的有人能在祁云红眼睛的攻势下顶住吗? 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一向被称为冷血上将,林右甚至和士兵偷偷打赌,猜测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他为之动容,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 他在祁云面前都会心软。 他这头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中,那头祁云眼巴巴地看着姐姐,满含期待道:“姐姐,我现在可以去看它们吗?” “随时可以,你的身体没什么大事。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祁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秦戈恰好在此时回神。 他心情有些复杂,祁云身边毛绒绒多得是,新的毛绒绒出现,他顷刻间便忘了那只白猫。 这是好事。 ……才怪。 他巴不得祁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最好是其他的毛绒绒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 据祁荼锦所说,剩下所有的族人都在地星上,地星是孕育它们的母亲,第一次的生命便是这颗蔚蓝的星球赐予的,重生自然也是在这颗温柔的星球上进行的。 她话毕,信手于空中画了什么,似是某种古老的阵法。 笔画在空中落成了一笔浅金色的字迹,旋即这字迹淡去转而浮现在空中的是一道扭曲了空间与时间的旋涡,这旋涡足有一人高,透过旋涡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倒像是一面模糊的黄铜镜一般,站在它的面前什么也看不见,唯有瞧见那上头经由时间留下的痕迹。 祁荼锦率先迈了过去。 她的身形凭空消失在了这间病房内,像是从未出现过。 旋即是祁云。 秦戈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面前,有心想要跟上去,却被挡在身前的祁黎冶拦了下来。 他抬头。 “麻烦让一下。” 祁黎冶冷冷地看着他,“不让。” 祁云不在了,他也就无需顾忌这么多,实话实说,他讨厌面前这个人很久了,这种讨厌并不是日积月累的,是一看见就不喜欢的讨厌。 很巧,秦戈也不怎么喜欢他。 相看两相厌的两人对视一眼,祁黎冶率先开口,“你配不上他,他不需要一个要依靠撒谎才能留在他身边的人。” 秦戈垂眸,面色瞧着是冷淡的,又是晦暗的,。"我会告诉他一切,只要他想听。。" “——若是他不想听呢?” “他不会。” 秦戈的语气是少见的笃定,他虽然没有勇气直接告诉祁云他的身份,但他却一直都相信,祁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和他生气。 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罢了。 祁黎冶越看他越不顺眼,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头,“你既然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那就是笃定了我不敢明目张胆地打你?——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够挨下我这一拳头?” “他不喜欢被人在它面前大家,他会不高兴的。” 幼儿园的那群崽崽每每在他面前动手,他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情,冲过去分开两只猫猫,然后挨个拎到墙角去教训。 这还是在他什么也记不得的情况下,凭借本能做出的决定。 更何况,秦戈未必打不过他。 打架总归是不好的,要是让祁云知道,他又该操心了。 兴许是因为他们在病房内逗留得太久,那一头的祁荼锦等不耐烦了,自旋涡中探出半个身子,语气有些冷,“你们还想在这里待多久?嗯?在这样下去也不用你们在这边明争暗斗了,我直接去告诉小云云他的猫和他哥在背着他吵架好了。” 秦戈动作一顿。 他还有把柄捏在祁荼锦手里。 余光不经意一瞥,身旁的祁黎冶也是同样的反应。 他有把柄在祁荼锦手里,祁黎冶莫非…… 略一思索,秦戈便明白了他身体僵直的原因。祁黎冶一看就是会背着别人做事的性格。祁云和他摊牌之后,每每晚上睡觉都会和他讲述自己的家里人,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好哥哥。 祁云经常会说哥哥喜欢背地里找他的朋友谈话,谈话的内容是不能带着祁云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能让他做危险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认为他这是为了祁云好,殊不知小王子在背后偷偷记他的仇,暗戳戳谋划着要不理哥哥了。 这个应该就是祁黎冶的把柄。 秦戈收敛起心神,转而走进旋涡中。 眼前先是出现了一片暖白的光,过了大约一秒,那些暖白的光便成了细碎的光斑,旋即分散成了无数种色彩,最后落实到了现实中。 面前是一片蔚蓝的、无边无际、波涛起伏的海洋。 这片海比秦戈见过的任何一片海洋都要清澈蔚蓝,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祁云的那双眼睛,干净、纯粹、透彻、澄明,如同宝石一般。 人类遗留下来的古书和图画中曾经描写过这样纯粹的海洋。 它被誉为这颗星球上不可多得、无法比拟的温柔。 现今的帝国没有这样蔚蓝的海洋,海水的颜色是被污染又涤荡过后的深沉,色泽是带着几丝黑色的,更像是墨蓝色,而在有的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偏远星球上,海洋的颜色甚至是绿色和红色的。 帝国最干净的一片海洋是位于城外的那片人造海洋,自然海洋的颜色是无法达到这样干净的。 海面上是一簇簇雪白的浪花,他降落在了岸边,离他最近的是天然形成的礁石,礁石上头全是细碎雪白的浪花,一朵接着一朵,扑向岸边,又随着海洋的律动回归大海。 这样的海洋是有生命的。 潮汐仿佛就是它的呼吸,它在这一呼一吸间告诉了看见它的人,它并不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躯壳。 秦戈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然会独独偏宠海洋之子。 没有人能抵御它的温柔,就像无人能抵御祁云的眼泪一般,他的眼泪便如同面前的这片海洋一般,实在是……美得不可言说。 他的目光在周围寻找着,最终落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沙滩上。 祁云和他的姐姐都在那里,除此之外,那片沙滩上还有别的东西在,头顶的日光过于灿烂,教他们面前的东西折射出了深浅不一的光亮来,几乎遮掩住了原本的形态。 走进了才发现,那是头发、鳞片与珍珠形成的反光。 这整片沙滩上都是人鱼,泡在海里的是人鱼形态,而沙滩上的悉数是类人形态。 祁云满眼惊喜地蹲下身,看向自己面前的什么东西。 那像是一团没有生命的、雪白的毛绒绒,如果不是它身上的毛毛一直在抖动的话,看起来当真像是毛绒玩具一样。 小王子小心翼翼地唤道:“小兔……” 面前的兔兔抬起脸来,它正在用自己的小爪爪给自己擦脸,两根小爪子也想极了毛绒玩具,细长的两条耳朵垂在脸颊,衬得它的脸格外娇小,一双眼睛不是普通兔子的红色,而是漆黑的,里头像是承载了星星一般,漂亮得像是某种稀少的黑色宝石。 实在是太可爱了! 小王子双眼骤然亮了起来,小兔是最后一只被他带回海底的兔兔。 他上岸那一趟原本是着打算带四只兔兔的,那四只兔兔里面有两只是一窝的,刚出生父母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小王子征得了稍大一只的兔兔的允许,于是把两只兔兔连窝一起揣进了怀里。 还有两只是他在树根上面发现的,一问酒店头,说愿意和他一起走。 四只兔兔满额后,他就准备回海底了。 结果路上想东想西,觉得海底不一定会有它们喜欢吃的东西,就又绕道回去,给自己兔子找食物。 食物找到一半,他身后突然就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垂耳兔。 垂耳兔很乖,也不说话、也没有攻击他,就是跟着他,他走到哪儿就跟着到哪儿,小王子回头了好几次它都在自己身后,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巴巴地盯着他,眼里写满好奇。 祁云一时心软,喂了点草给它。 然后他就甩不掉这只兔兔了。 四只兔兔荣升成了五只,而小兔后来居上,一举越过前面四只不中用的饭桶兔,成为小王子的心头好。 并且从来没有吃胖过。 其他兔兔在吃东西,它在祁云身边看动画片。 其他兔兔被丢去减肥,它在祁云身边睡大觉。 其他兔兔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它抱着隔壁伯伯给的樱桃啃。 …… “叽!” 垂耳兔小小声叫了一下。 小王子的心像棉花糖一样化掉了,伸手把它托起来,小兔又叽了一声,每次祁云出门回来,它都会提前蹲在门口等他开门进来。 这次也不例外。 而它这样=的叫声意味着欢迎。 小王子有些奇怪,兔兔的反应怎么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这么久不见,兔兔们难道不应该扑到他怀里说想他吗? 他下意识看了眼姐姐。 祁荼锦同他解释道:“发现它们没有事之后,我暂时将它们带到了身边。没过多久我突然想到带着它们不是很方便,我就把它们进了时空缝隙里。” 也就是说,它们和人鱼族的鱼鱼一样,也是一眨眼就来到了一千年后。 操纵时间是巫女圣女才能拥有的能力,结果姐姐第一次使用就是为了他的兔兔。 祁云感动之余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等了这么久就好。” 祁荼锦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怎么了?不高兴?” “不是。”祁云侧头,目光里含着细碎的光,像是远处的海洋折射而成的,又像是被他眼里的水珠折射出来的,“我……舍不得它们等我这么久。——姐姐等了我好久了。” 小兔隐约听懂了他们的话,似懂非懂地趴下身,两边的小耳朵忽闪忽闪的,蹭了蹭祁云的掌心,跟他撒娇。 小王子久别重逢地撸到了兔兔。 趴在他掌心的小兔正舒舒服服地趴着,突然感受到了两道凌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嗯? 谁在看兔兔? 这个目光怎么这么熟悉? 它抬头一看,发觉一道目光是祁黎冶的。它们这一堆兔兔经常被祁黎冶这个究极弟控用极其恐怖的视线盯着看,时间一长便成了习惯。 另一道……这个有点好看的陌生人是谁?为什么要凶巴巴地盯着兔兔? 兔兔害怕,兔兔决定贴主人更紧一点。 沉浸在喜悦中的小王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兔兔不是有五只吗?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其他的兔兔们呢? “那儿呢。”祁荼锦伸手遥遥指了下。 她手指着的地方是母后脚下,祁云先前已经和母亲叙过旧了,左右看看都没有看见兔子,只看见了母后的披帛。 他问道:“母后,你看见小花它们了吗?” 海薇弯着眼睛,笑得很温柔。 人鱼族的两个王子一个公主都是遗传自这位王后,祁黎冶遗传了她的上半张脸,祁荼锦则遗传了她的笑,而小王子是最像母亲的。 但是他们三个的性格却是遗传的父皇。 哥哥最像父皇,小王子最不像。 海薇将垂在地上的白色披帛拉起来了一截,露出地下与众不同的几抹白色,紧接着,她又将另一边的披帛也拉起来了先前被祁云错看成了尾部晕染的是一小团黑中带白的毛绒绒。 认真看这堆白色,上头还有不一样的花纹,厚厚的白色毛发中藏着它们的耳朵和圆滚滚的一小团尾巴。 是小王子的兔兔们。 小花、小黄、小黑、小白全部在这里,没有一只掉队。 小王子眼前一亮。 秦戈眼前一黑。 四只…… 他以为只有这只,结果居然还有整整四只?!!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祁云,心想,花心鱼。 海底都有这么多毛绒绒了,上岸了居然还又养了这么多的毛绒绒,怎么就管不住手呢? 小王子一面感到惊喜,一面又忍不住问:“母后,它们为什么会躲在你的披帛下面?” “你可以亲自问问它们。” 祁云顺势将小兔放进了口袋里,走到兔兔们躺着的地方。 四只兔兔窝在了一起,披帛被拿走后,它们像是骤然见到了太阳的吸血鬼一般,在沙滩上垂死挣扎,不到两秒,又变成四条咸鱼,整整齐齐地躺在了阳光底下。 祁云:“……” 他伸手,其中一只兔兔挡住了太阳光。 小黑起死回生,猛地一下蹦起来,似乎是调到祁云的膝盖上,然后……失败了。 并且狠狠地摔了回去,变成一团受挫后不愿再直面这残忍的世界的毛绒玩具。 第一下没有躺在阴影中,还奋力蹬了一下腿,踹飞许多沙子之后才把自己重新蹬回了阴影里,小黑长舒一口气,表演了一个诈尸失败。 秦戈:“……” 他的担忧是不是有点白费时间? 祁云略一思忖,兔兔们在海底待得太久了,至少有□□十年,他当时把兔兔们捡回去的时候还小,现在他都一百多岁了,兔兔们自然也不会年轻。 不见阳光的时间一长,它们便愈发不能接受晒太阳这项残酷的活动。 而除了很久没晒太阳之外,它们在海底时,不用干活、不用担心被吃掉、也不用自己找食物,吃的不够就出门溜一圈,人鱼国的鱼鱼们虽然冷血,但按时对外人。 兔兔是被他们的小王子带回来的,自然算是他们中的一员。兔子这种生物又是海底从没出现过的,再加上它们住在小王子的宫殿里头,还从没有人敢欺负以及会欺负他们。 这群兔兔在海底的生活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唯一残酷的是祁黎冶看他们不顺眼,祁黎冶单独和它们在一起时它们就是老老实实的小兔子,但是如果祁云在身边的话,祁黎冶再看它们不顺眼也不能亲自对它们动手。 神仙日子加上有小王子护着,久而久之,这群兔子的各项本能都退化道等同于无。 也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骤然晒道太阳的兔兔们承受不住这么猛烈的太阳光,可以理解。 祁黎冶的目光从小兔移到它们身上。 几只兔子俱是一颤,回想起了这条人鱼的残忍之处,挨个在沙子上像毛毛虫一样滚来滚去,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祁云身边。 小王子看眼哥哥,为兔兔们辩解。 祁黎冶嗤笑一声,“它们晒不了太阳,怎么这只兔子就晒得了?” 黑白交加的兔兔团一僵。 狗屎小兔!又陷它们于不仁不义的地步,这个叛徒!迟早有一天把它从祁云身边赶走! 一无所知的小兔对上祁云的视线,目光里满是茫然。 “……叽?” 小王子的心化成了糖水。 小兔是这几只兔兔里面最乖的,从来不会主动问他要什么,似乎对它而言,最重要的事是陪在祁云身边,其他的事都比不上祁云, 他一派认真道:“哥哥说得对,小黑、小花、小黄、小白,你们的确是太缺少锻炼了,晒太阳对身体是很好的,不能因为热就躲阴凉。” 四条咸鱼变成了四条风干的死鱼……死兔。 祁云往旁边挪开,让太阳能够直面照晒到兔兔们身上。 小兔也被他放了下去,和小伙伴们围在一起晒太阳。 观它的模样像是徜徉在温暖的春风里,看另外几只兔兔,又感觉像是身处酷暑。有的兔与兔之间的区别,比兔与鱼之间的区别都大。 回归兔群的小兔登时遭到了小伙伴们的围攻。 这几只兔兔里面,小兔和小黑是最小的。小黑和小白是兄弟,哥哥跟着小黄小花学坏了,它就跟着哥哥学,哪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下意识的跟着做,眼下正大声叽叽叽地冲着小兔叫嚷。 小兔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这么生气。 “叽?”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叽!” “叽叽!!!” 兔子吵架,除了兔子之外的生物自然是听不懂的。 秦戈越看,越觉得这只巴掌大的兔子和某只讨人厌的绿茶猞猁很像。 ……简直是一模一样。 都是喜欢凭借一己之力挑事,等到其他猫猫开始吵架了,他又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事实上,小兔还真不是故意的。 祁云找的这几只兔子思路悉数比较清奇,不然也不会答应一条鱼和他回海底。 海底的这么多年过去,它们一直是无忧无虑的,而苦难才是让人成长的原因。它们的寿命很长,但是心智受限,硬要比较的话,大概就是人类小孩的智商,顶天了也就是五岁。 小兔估摸着也就是一两岁的样子,换成人类幼崽,会不会说话都有待商榷。 这群兔兔也不懂什么是欺负,愤怒地吼了一通,旋即便消气了,复又重新接纳了这个叛徒小伙伴。 海薇也很喜欢这几只兔子,它们和小时候的祁云很像,悉数是天真而单纯的,尤其是小兔。 不然她是不会同意这几只兔子在她的披帛下面躲阴凉的。 她抬头,目光越过祁云,落到了最边缘的秦戈身上。 “小云,不介绍一下这位是谁吗?” 沉浸在毛绒绒中的祁云登时想起身后人,开口道:“这位是秦戈上将,他虽然是人类,但是却和其他的人类不一样。他是个很好的人,在岸上也是他几次三番地帮助我,不然我很可能坚持不到现在。” 海薇眸中意味不明,微微侧了下头,挽在而后的鬓发垂落下来一缕,遮住了她小部分的眉眼,也挡住了灿烂的日光,教她耳垂上佩戴的耳环散发出本身的光芒,星光一般。 “是么?” “——那还真是要好好感谢这位上将一番,我说得对吗?秦先生。” 秦戈在她面前少见地露出了处于弱势的神态,微垂着头,像是一只被小主人捡回来的狗狗,在能够决定自己去留的、这个家真正的主人面前格外乖巧起来。 “伯母谬赞,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祁云记这么久。” 祁云余光多看了他一眼。 上将说话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听起来好别扭。 祁荼唇角的笑扩大了,葱节似的手支撑着自己的下颔,面上是全然看好戏的神情。 祁黎冶自始至终都是冷艳看着他。 这边的气氛骤然降下来,不远处的人鱼三三两两将目光投了过来,里头含着警惕和敌意。 秦戈对周边的目光不管不问,视线盯着自己鞋尖前面一点的位置。 良久,小王子终于禁受不住沉闷,正准备开口,海薇却先一步收回了视线,唇角勾起的弧度同祁荼锦像极了。 “说到底,秦先生还是帮了小云,该答谢还是要答谢的,我记得你们那儿有句话叫做滴水之恩,我们虽做不到涌泉相报,但是答谢还是可以的。” 她话音一转,“对了,小云,我听你姐姐说,你在岸上这段时间成了幼儿园的临时老师,还有几个自己的学生。小锦说你们的关系很好,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 “好,但要过些时间,现在的情况比较混乱,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没有经过允许就随便乱跑。” 海薇认同地点了一下头,“可以理解。” “——除了他们之外,你不是还收养了一只白猫吗?” “他们暂时不能带来,白猫是私人所有的,它的决定权在你,你可以先介绍他。” 祁云眼睫微颤,向下垂去,遮住了他那双赤色的眼,面色难过而低沉。 “我……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我也想见它。” 海薇揉了下他的额头,动作轻缓,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叹息,“年纪渐长,认人的本事却是越来越不怎么样了,那只猫……” “——不正在你身边吗?” 作者有话要说: QUQ本来打算昨天更新的,但是觉得三千太短了,就多写了一点。 这一章的错字还没有抓,写的时候也没有细看,明天白天我再抓一下错字!小可爱们看见了可以在评论里说一下! 因为之前在准备考试所以一直没有时间更新,但是最近发现我这边最近的考点离我也很远,所以就选择下一次考试了,之前实在是对不起小可爱们,考试期间没有看晋江,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我是挂着请假条的,结果昨天上线才发现没有,真的很对不起呜呜QAQ。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考试之前都是不太稳定地更新,因为还要复习,很抱歉,但是这本书已经快要完结了,所以最后的这段时间更新不太稳定,我尽量稳定在一周三更。 这本书连载期间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也间接的影响到了另一本书的更新,双开的另一本本来是存稿完结的,结果临近入v发现出了点小问题,导致后面的部分全部重写了一遍,重写的部分影响道了这本书的更新,导致这本书后期的存稿都被用完了。 下一本书我会吸取教训,用力存稿!多多滴存!存到天荒地老都不怕! 挨个给小可爱们啵啵! 这本书完结之后会弄一个抽奖,给之前一直追文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一点小小的心意!我尽量估摸一下争取让所有的小可爱们都能中奖! 第144章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祁云没有理解母后的意思。 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确定自己脚边没有猫猫的痕迹,旋即才道:“母后不要逗我玩了,吉祥现在应该在医院。” 海薇唇角含了点淡淡的笑意, 并不说话。 倘若她反驳,小王子便知晓她是在逗自己玩。 但是母后没有反驳, 而且她的目光一直在看…… 嗯?母后怎么一直在看秦上将? 这件事跟秦上将有什么关系吗? 等等…… 祁云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他想起他刚在病房睁眼时, 秦戈犹豫的模样, 还有他问及吉祥时,对方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示……哥哥虽然臭脾气, 但也不是会对别人随便生气的性格。 除非是这个人做了什么会让哥哥生气的事。 从小到大, 哥哥生气好像都是因为他。 祁云身形猛然一僵, 倏地扭头去看秦戈。 对方身后, 祁荼锦微微笑着,同母后如出一辙的笑中带着意味不明,仔细一看,全然是戏谑。 她朝着祁云眨眨眼。 他的猜测是真的…… 夭寿了啊啊啊!!!!!!! 夭!寿!了!啊! 他只是想要想养一只好看粘人的猫猫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王子扪心自问, 秦戈藏得很好吗? 不, 一点也不好,完全是将他当成好哄骗的小孩, 随意地伙同林右编制了两个再拙劣不够的谎话。 可是他那时候的智商真的只有不到十岁! 理所当然被秦戈和林右骗过去了。 再仔细想想,姐姐找上门来的这几天也暗示过他。 天哪……他居然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明明已经知道了未来的人类拥有两种形态, 像秦上将这样身份的人, 怎么可能不优秀?怎么可能没有第一形态? 小王子要不能敷吸了。 他好像个小傻子。 居然把堂堂帝国的上将当成了自己的私人宠物来豢养,还每天抱着人家, 对人家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他会被直接控告成耍流氓的吧QAQ。 小王子呆滞半晌, 方才开口, 极小心地向正主确认这件事,“秦上将,我猜测的是对的吗?你之所以不愿意告诉我吉祥在哪里,是因为……”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以另一种陌生的形态。 “吉祥就站在你面前。”秦戈向来都是高昂头颅头一次低了下去,连眼睫也委屈巴巴地垂着,遮住了他那双蔚蓝的眸子。 他这副模样,倒是和当吉祥时像极了。 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祁云轻轻咬了下自己的腮帮子,“哥哥和姐姐都知道吗?” 祁荼锦歪头轻笑,“你说呢宝贝?” 祁云更加窒息了。 他身边的人,居然除了他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崽崽们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连小崽崽们也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他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他又要不能敷吸了。 甚至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祁云深呼吸了几次,仍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没有骗我吗?” 秦戈张嘴,抢在其他人前头承认了自己欺骗的罪行。 这一次,他想要亲自坦白。 “待在你身边的吉祥一直都是我,你捡到我时我受了伤,原本是要找个地方养好伤再回军部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你误会我是普通的流浪猫,又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在你身边留下来。” 所以才会有了偶尔高冷,偶尔又撒娇粘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勾心斗角的白猫如意。 小王子一脸震惊。 他的猫猫……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哇—— “你在医院醒来时我便想将这件事告诉你了,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你开口讲述这件事。这听起来实在是太魔幻了,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相信我,我更不知道,你是否还会接纳坦白以后的我。” 秦戈一口气将所有事说了出来。 在祁云没有遇见家人前,他预想过自己的坦白是怎么样的。 那应当是他和祁云已经在一起之后,他搂着祁云,而祁云靠在他怀里,只有他们依偎在一起,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会在满天星河的见证下,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复述给祁云听。 那时候他手里必定握着七。八分的筹码,以确保祁云不会在得知这件事后生气,更不会同他赌气,说些让他伤心的话。 而不该是现在这样,近乎是被胁迫着在他的家人面前,将这件事并不顺从本心地说出来。 一切似乎是从祁云遇到祁荼锦之后发生的转变。 秦戈想,他那点微薄的、罪恶的、狡黠的小心思复又活跃起来,飞速地制定了新的计划,而在这次计划中,他将自己置于一个弱者的位置。 不论是在祁荼锦或祁黎冶面前,还是在这位海之母面前。 他得取得祁云的信任,同时还得让这群自视甚高的人鱼认为自己毫无威胁性,这样,他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祁云身边。 祁荼锦看穿了他的计划,在所有事还未发生前,便私下找他进行了一次谈话。 他说:他绝不会放手。 祁荼锦说:作为不告诉其他人的交换,在明天的直播间,秦戈不能够出手,一直到这件事结束,他都要以一个花瓶的身份存在在祁云身边。 他答应了。 他不爱帝国,热衷于为地球毁灭后重建的帝国服务的人是他的父亲,不是他。 祁荼锦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于察言观色上却是硬生生修炼成了精,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开口,只看一眼便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而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话。 她说了不会告诉祁云,那现在便闭紧嘴,在一旁看好戏,一个字也不曾说出口。 ——放任这场独角戏演绎下去。 秦戈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祁云,面色是紧张的,像是生怕他生气似的。 吉祥做错事的时候也喜欢这样。 小王子一愣。 “除了这件事之外,别的事我从未欺骗过你。”秦戈的眼睫轻轻颤着,大抵因为是猫的原因,他的眼睫毛格外浓密绵长,比许多小姑娘的睫毛都还要长。 秦戈的长相其实是偏于精致的,只是平素气势太强,几乎没有敢当面谈论他的长相。 一旦他刻意将这份气势收敛起来,这张脸的优势便显了出来。 祁云觉得那点睫毛尖尖好像颤在了自己心上。 香香证里他……他沦陷得非常彻底,也就比看见猫猫时沦陷得稍微慢了那么一点。 小王子是个隐藏的颜控。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只有和他同为颜控的姐姐知晓。 他本身便是全人鱼国顶尖的长相,身边的人大都长相秀气精致,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也难怪他是个偷偷在心里看脸的小颜狗。 长得好看的和带毛的他都喜欢。 幼儿园的几只崽崽没有谁是丑的,乔伊斯虽然经常骂狞猫是讨厌的秃毛猫,但其实对方一点也不秃,处在正常的范畴内,只是毛发没有乔伊斯那么旺盛而已。 狞猫也是好看的,他第一形态的好看便好看在骨头。 美人在皮不在骨这句话适用所有生物,包括狞猫,他浑身的骨头都生得很好,站起来时威风凛凛,天然的好看。 秦戈却同时拥有他喜欢的两样特征。 好看、毛绒绒。 更何况他还不秃!毛发旺盛得可以用来粘毛毡!还很听话,还很喜欢他! 祁云心尖颤巍巍地晃了晃。 想起面前的人是自己平素最喜欢的白猫,心尖的那点晃悠悠地颤便成了小鹿乱撞。 呜,这叫人怎么拒绝得起来? 秦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向你隐瞒的事只有这些,没有别的了,其余的我都已经告诉给你听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时,他在祁云面前是一览无余的。 祁云瞄了他一眼,感觉一支小箭朝着自己心尖而来。 “咻”——“砰”! 他怎么舍得生猫猫的气! 即使是恢复了的小王子,在面对心爱的猫猫撒娇时,也是暂时性失去智商的。 嗯,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为毛绒绒而活的机器。 他许久没说话,秦戈的身形僵了下,像是以为他生气了,纠结半晌,选择抬头看过来。 这一看,便恰好和祁云对视上了。 “……” 相顾无言,秦戈满心满眼都只能容下祁云这干净的、里头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双眼。 “那,你还会和我回海底吗?” 秦戈刚要回答,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祁云说的是什么。他这下是真的僵硬了,好像整个人悉数是木雕泥塑的,僵硬得吓人。 小王子挽了下被海风吹拂起来的鬓发,“我不太会说话,有些事我想不明便,便会听我自己的心声,我也不会说谎,我想说什么,便除了那句话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都没有生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是会带你回海底,不管是以我的猫猫身份,还是以上将秦戈的身份。” 小王子从来没有对秦戈产生过什么负面情绪。 他莫名很相信秦戈,如同第一次见面时,谁也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的他却选择搭上了对方的车。 这大概是某种很奇特的心灵感应。 人鱼族的鱼鱼能力是在成年后才会显现出来的,他重经历了一次成人的过程,于是之前拥有的能力消失不见,除了与生俱来的精神力外,他懵懂得像个小孩。 小孩很奇怪,他们比大人更能分辨出人类的情绪,他们的感知比大人更敏锐。 他至今都记得那时候的心情。 是纯然的欢欣雀跃与信任,不掺杂一点坏心情。 好像找到这个人,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小王子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了一个脑袋的人,总觉得对方不像是高傲的猫类,也不像是以温柔闻名的布偶猫。 秦戈现在好像一只犯了错的大狗狗哦。 他想,其实他也喜欢狗狗,狗狗也很喜欢他。 虽然他对狗狗的喜欢是不咬人的狗狗,而狗狗们对他的喜欢则是对猎物的喜欢。 不过是秦上将的话,哪怕第一形态是虫虫……虫虫啊,那、那其实还是有点点不能接受的,只要对方不变出第一形态就好啦。 胡思乱想地想了一堆,祁云这才发现面前的秦戈没有回答自己。 他心一紧张,万一秦戈不愿意和他回海底呢? 毕竟当时答应他的可是吉祥,不是现在这个形态的吉祥,对方要是想耍赖的话,他也没什么办法。 秦戈转动眼珠子,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茫然,像下雨天被淋湿的狗狗一般。 “我可以吗?” “我随时欢迎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有多双标? 正常时候的小王子—— 乔乔对祁黎冶发动了【恶猫咆哮】!!! 祁黎冶:提刀.jpg 小王子:QAQ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对乔乔!!!! 假如乔乔是狗狗。 乔乔发动了【恶狗咆哮】!!! 小王子:啊啊啊啊啊啊哥哥救命!!!!狗狗要咬我了呜呜呜呜哇呜呜救命嗷! 假如上将是狗狗。 小王子:唔,好可怜OvO,咦附近没有人,那我抱回家去啦~ 文中最后一段形容词出自日本作家坂元裕二的《四重奏》,原句如下: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基本来说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第145章 你可以教我一下什么是爱吗? 小王子高兴了。 秦戈还是他的猫猫!猫猫答应了他要回海底, 那便是不能抵抗的! 其实吧,小王子动过绑架的念头。 嘿,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现在恢复了十之八九,想东西自然便比之前多多了。比如之前的小王子要是猝不及防知道猫猫很可能不会跟自己回去, 只会在一分钟之内变成一只新鲜出炉的泪包包,哭地满场悉数是小珍珠还停不下来的那种。 他可不一样了。 他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悄悄在心里谋划, 把帝国的第一上将变成猫猫, 揣在怀里绑架回海底的可能性。 不能小看小王子,小王子也是可厉害的好嘛! 恢复记忆, 想起应该怎么使用精神力的小王子可是整个人鱼国最聪明也最厉害的人鱼好嘛! 他超级厉害! 别说是上将了, 便是其他的将军和上将过来, 他也是可以打得赢的。 祁云时常觉得自己的想法大多数都有问题, 可更多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没问题的。 他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是会直接和哥哥姐姐去要的,要不到哭一通,若是哥哥姐姐给他也就算了, 他哭过了酒杯别的东西吸引住, 不再记得自己之前想要什么了。 现在的祁云,想要什么知道去争取, 才不会眼睁睁看着想要的东西从手里逃脱。 尤其是猫猫! 他把第一只猫猫弄不在了,这第二只猫猫怎么说也要绑架回海底! 才不管哥哥姐姐同不同意呢, 恃宠而骄的小王子想。 他们说话时, 海薇始终神色淡淡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多言, 听见祁云堪称出格的话时, 神色也并无多少变换, 冷漠的模样像极了祁黎冶。 小王子确定了想确定的东西,后知后觉想起家人,转头看向母亲,这才琢磨出一点心虚来。 “母后,他是我的猫猫——”他拖长了尾音撒娇,海薇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分明一大只,却格外可怜巴巴的秦戈,随意点了下头。 “既然你喜欢,那就随你了。” 小王子想,他母后真是超级好说话! 其实不止母后,他的父皇、哥哥、姐姐、管家、侍卫长……人鱼国的所有人于对他都是说不出拒绝的,小王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长得又好看、又没脾气,这样的小王子,让他们怎么拒绝对方? 也难怪他会被宠成这么个天真得甚至有点蠢的小可爱。 秦戈默不作声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自己的小主人。 他扪心自问,如果换成他,他会怎么样?——他当然也拒绝不了祁云。 小王子偷偷看他一眼,他其实还有话想问对方,但是周围还有人,光是这一点便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王子也是知道害羞的! 他一个劲儿用眼睛赶人,周围的人鱼自发走开了,海薇同祁荼锦笑眯眯地去逗弄祁云的那堆兔子,只有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祁黎冶死活不肯走。 小王子张嘴:“哥哥——” 祁黎冶臭着一张脸走开了。 他走到了祁荼锦身边,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那狗东西怎么配得上?” 海薇温柔道:“阿冶。” 祁黎冶愤愤不平地住了嘴。 祁荼锦像只花蝴蝶似的夹在他们中间,笑眯眯道:“母后,祁黎冶说得也并不是没有多少道理。不过我比较好奇,您为什么这么轻松便走开了?”她捂着嘴角偷笑,“我还指望您不高兴,默许祁黎冶和秦戈打一架呢。” 祁黎冶面沉如水。 海薇的声音好似迎面吹来的海风,声音、动作悉数是轻柔的,她的手微微动了动,不远处树枝上几片硕大的叶片便被摘了下来,聚拢在一起,盖在了肥兔兔们的身上,为它们遮住了太阳。 她笑得很浅,“我只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更何况小云很喜欢他,要是打架薅秃了他的毛,你们谁变一只一模一样地去哄小云?” 她的声音突然顿了顿,“而且,他能不能追得到小云还说不定。” 海薇轻轻摇头,“想要小云开窍,大抵比让他的兔子们主动运动还要难。” 不远处的肥兔兔们突然打了个喷嚏。 闻言,祁黎冶的面色这才好了点。 祁荼锦却是一开口便精准捣毁了他略缓和的心情,“我看未必,打个赌么母后?我们的小宝贝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他喜欢谁或是讨厌谁全会他自己的事。他可不是从前的小孩儿了,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成人,小孩不懂的事成人未必会不懂。” 她走到了兔兔们附近,鞋尖轻轻一点,隔着叶片戳了小兔子毛绒绒的身躯。 “谁能同时拒绝高冷的猫和温顺的犬?” 不远处,小王子偷偷拽了拽秦戈的袖子,“我们走远一点可以吗?在这里说的话会被管家伯伯听见,他要告诉父皇的。” 秦戈跟在他身后,乖得像个刚三岁的小朋友。 “你想问我什么?” “那我开始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祁云先是一愣,而后才弯着小月儿似的眼睛看秦戈,眼里是清晰可见的惊奇,“这样看着你,总觉得好怪呀上将。” 秦戈动作一顿,“你更习惯吉祥的形态吗?” 声音动作还有身形都莫名给人一种他现在很委屈的感觉。 小王子丝毫没注意到,直愣愣地点头,“嗯,你比之前大了好多倍呀,我以前看你是要低头的,但是你变成秦上将之后我看你就要抬头来看了。” 秦戈沉默半晌,突然弯下腰,将自己的视线降到和祁云持平的地方,认真而又严肃地问道:“这样可以吗?” 祁云一愣。 这样的秦戈和他记忆中的上将一点也不像,反而像极了吉祥,吉祥以前同他说话时,也喜欢人立而起,让他们的视线对视,但更多数的时候,他还是需要低头去看吉祥的。 “会累吗?” “不会。” “你还是站直吧,我没有说你高不好的意思,我也想长到这么高,但是我人形态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是矮很多。” 小王子有些苦恼,她没有一上来就问问题,注意力大多是在秦戈突然转变的外形上,等到问完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才开口道:“唔……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你喜欢我吗?” 秦戈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他面临得是这样的问题,唇瓣张张合合半晌,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在心里默默答:是爱。 不是这么浅的喜欢,是想将祁云放在心尖尖上一辈子的爱。 “你想把我放在心尖尖上吗?” 秦戈下意识点头,而后才意识到这道询问的声音出自谁,身形陡然僵硬起来。 祁云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不可能啊,他一向不回家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面上,那到底是…… 小王子有些腼腆道:“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读了你的想法。——这是我的能力,我刚刚才把能力找回来,还不是很稳定,离我太近的人的想法都会被我读到。等过段时间我的能力稳定了,便可以控制住,不会随便乱读别人的心了。”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得好。 秦戈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接连被拆穿人生最大的谎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有的有的,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不是,爱我呀。” 小王子认真开口。 他这样直白地这句话说出口,自然而然的模样轻而易举便戳中了秦戈的心。 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的耳尖被短短的两句话弄得燃起熊熊的火焰,像烧开的水壶一般,顷刻便有一道红痕攀上他的耳尖。 和耳朵红相比起来,他的身体僵硬得如木雕泥塑般。 小王子扯扯他的袖子,“你为什么会爱我呀,上将?” 秦戈:“……” 这下不止耳朵,脖子也红了。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的小王子本身就够不会掩饰了,谁曾想他恢复之后会直白到这种程度,而观他的面目表情,像是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秦戈心里突然开始冒甜泡泡,他甚至忍不住开始猜测,会不会……不行,不能想,祁云知道了一定会直接开口问他的。 “为什么呀?”没有得到答案的祁云第三次问道。 秦戈张了张嘴,罕见得纯情地像个愣头青,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无比的认真,“爱是没有原因的。我细化你是因为你对我好,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可我爱你,却是连我也自己也找不出原因的,好像我天生就应该像爱着我的生命一样爱着你。——不,是比爱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一些的。” 小王子听得似懂非懂。 秦戈说的话已经可以称之为他这辈子说过最出格的话了,他自己都觉得不是很好意思,祁云却是一点也没有脸红。 小王子不懂除了家人之外的爱是什么。 他正在以一种很认真、严肃且严谨的态度来研究探讨这件事,并且在经过几经思考过后,他决定开始学习这件事。 他想:这和他爱着父皇母后还有爱吉祥应该是一样的,只是有一点点不太一样。 其中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小王子私心作祟,想把猫猫彻底绑架,让猫猫以后在海底待得腻了也不愿意再回到岸上。 他的猫猫,就应该和他在一起呀。 思及此,小王子抬头看向秦戈,面色十分认真,语气也认真极了,好像是以前他和吉祥商量明天吃什么一样。 “我认真想了一下,我发现不是很懂你是什么意思。你可以教我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戈:还有这种好事儿? 祁黎冶:谢谢,已经在拔刀了:) 第146章 我们回家吧。(正文完) 秦戈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祁云的目光是这样的专注而认真, 那双浅蓝的眸中仿佛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你知道我说的爱是什么意思吗?” 小王子看着他,忽然弯着眼睛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才想让上将教我的呀。——要是我知道的话, 那我现在就应该喜欢别人去了。” 听他这样说,秦戈心头忽的生起一股怒气。 他甚至开始庆幸, 幸好祁云是在什么也不懂的时候遇见了他。 要是遇见其他人,岂不是会让其他人来教他? “不会的。我不想让其他人来教我什么, 只是因为你是我的猫猫, 所以我才会,生出想让你教学的念头的。——我不懂感情方面的事, 但我是发自本能的喜欢你。” 秦戈被他说的呼吸骤然一滞, 几乎以为小王子就这样开窍了。 可随即, 小王子又补充道:“我说的是第一形态的你, 我就不叫他吉祥了,反正你们是同一个人。” “……嗯。” “唔……我应该怎么跟你说好呢。我喜欢猫猫的呀,但是我不喜欢和我同样的人鱼,我也不喜欢岸上的人类, 我喜欢哥哥姐姐他们, 但是我的喜欢和你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那是两种不同的喜欢。” “我分得清楚。” “姐姐之前同我说, 我爱的约莫不是人鱼,也不是人类, 而是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东西。我于是左思右想, 最后我发现,我唯一能接受呆在我身边, 和我过一辈子的, ——只有我的猫猫。” 他这番话说得有些绕口了, 但是秦戈却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 小王子很少和别人剖析自己的内心,他原本还担心秦戈会听不懂,认真观察了下他的面色,发现他并没有疑惑的神情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于我之前说得那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想好要不要教我了吗?” 秦戈望着他。 小王子的瞳孔比身后的海洋还要蓝,比他头顶的天空还要蓝,像一块璀璨的蓝宝石一般,美得耀眼,也纯粹得耀眼。 “如果是你的话,我的答案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好,不论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好。” 小王子盯着他看了两秒。 而后他在心里默默想:这个人是真的很喜欢我呀。 他之前的感觉没错。 虽然他在没有恢复之前之于感情这件事几乎算是什么也不懂的,但是他隐约能够感觉得出来,别人对他的情绪是怎样的,那颗心里又是怎么想他的。 ——他其实从很早以前,便隐约有预感秦戈喜欢他了。 就如同,天底下这么多猫猫里面,他唯独选择了当时想要逃跑的秦戈。 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就决定好了。 如果吉祥不喜欢他,他在救助好对方后,便会让对方自己离开,他再去找寻下一只猫猫。 但是吉祥喜欢他。 如果秦戈不喜欢他,他们在那次搭车后便不会再有交集了,他或许会去相信其他人。 但是秦戈喜欢他。 祁云不是很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甚至不太能分得清,他对秦戈的喜欢有几分是因为他是一只雪白的猫猫,有几分又是因为对方是秦戈。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 他要是会喜欢上什么人,应当就是秦上将了。 所以他愿意试试。 小王子是个笨笨的小王子,但是他却无比清楚别人对于自己是怎么样的。 那时的他看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去看。 恢复后,祁云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旅游结束,他带着满车的猫猫还有一只捡来的、尚未取名的猫猫回到幼儿园,在下车的过程中,那只捡来的猫猫跑掉了,他跟着跑掉的猫猫一路追。 他没有追上。 小王子现在还记得那种委屈和迷茫。 他扶着墙壁蹲下去,几乎要哭出声来,同时又有些茫然,为什么猫猫会跑呢?猫猫是不喜欢他吗? 他不在乎旁的人喜不喜欢自己,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猫猫是他上岸这些日子里,一见到便觉得心中十分欢喜的一只。 他埋头在手臂间,委屈得没法,直到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他转头,看见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跨过脏污的水和湍急的车流,朝着他奔来。 他把这只猫猫抱入了怀中。 这个瞬间,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填满了,满满当当的,几乎再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他只要这只猫猫。 ——只要这只。 “对了,说起来,你和我以前遇见的一只白猫很像。”祁云想着,忽然从久远而繁杂的记忆中捕捉到了设么画面,他敏锐地把这个画面抓了出来。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大概才五六岁,偷偷溜到岸上去玩儿的画面。 嘶,是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他在哪里居然遇见了一只活着的猫猫! 巫女禁地可是从没有除了人鱼之外的活物能够进来的地方,那是小王子第一次自己浮上岸。 他当时想,他可真是幸运,居然一浮到岸上就看见了一只猫猫。 旋即他又想。 哇——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猫猫才对呀! 巫女禁地是一个很玄妙的地方,年幼的小王子一直这么坚信,尤其是在这里邂逅了那只小小的白猫后。 他当即就想把猫猫拐带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岸上的生物。 浑身都是毛,没有一块鳞片,爪子软绵绵的,居然还可以藏毛毛和肉肉里,那只猫猫摸起来那叫一个舒服。 祁云好不容易哄骗那只猫猫和自己回海底,但是他忽然想到带活物回海底是要经过姐姐和哥哥的允许的,所以他跟猫猫说了一声,自己沉到海底去问哥哥和姐姐。 姐姐问他是在哪里看到的猫猫,他说他是在巫女禁地。 哥哥说这不可能。 祁云气得直接拉着他们一起上岸去看毛绒绒了,结果等他回去时,毛绒绒已经不在了,伤心过度的小王子误会地方不愿意和自己回海底,哭了整整一年。 这也间接导致了兔兔们被他带回海底。 长大后的小王子学聪明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毛绒绒带回海底偷偷养,先斩后奏! 于是他就拥有了五只超可爱的毛绒绒! 想远了,祁云回神,看向秦戈。 后者有些疑惑,“什么白猫?” 小王子给他比划,“是我小时候遇见的一只白猫,——在巫女禁地遇见的,它本来都已经答应好要和我回海底的,但是等我和哥哥姐姐上岸去看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它和你真的特别特别像,像到我过了好多好多年,在看见你的时候还是觉得你们很像。” 提起这件事,他眼里满是遗憾和委屈。 他始终想不明白,当初猫猫为什么会离开。 秦戈一顿。 祁云以前见过一只和他很像的猫? ……难不成当时祁云带他回去是因为他和那只猫长得像? “咦?” 小王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戈心里咕嘟咕嘟冒酸泡泡,之前的祁云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他也便不知道。 “它和我真的很像吗?” 小王子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摇头,“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你可以变回猫猫让我看看吗?” 秦戈心里的那口酸锅算是彻底打翻了。 同样是猫,有的猫可以被小王子记这么多年。 有的朝夕相处的猫甚至不配被记住原型。 他看祁云答应他就是爱他的毛,根本不是爱他的人! 想归想,他还是变回了猫,毕竟当猫时撒娇和装委屈都比当人时要更方便一点。 约莫几秒钟后,小王子从浅金色的沙滩上捧起了一只浑身雪白的毛毛。 他的眼睛在碰到猫猫时骤然亮了。 好软!——唔真的是超级软绵绵的呀!!!实在是太舒服了,一旦抱在手上就不愿意再松开了。 小王子肆无忌惮地撸了十分钟猫。 直到白猫用两只爪爪抱住他的手臂,又用毛绒绒的小猫脸蹭蹭他的手臂,软软地喵了一声,那双蔚蓝的眼中悉数是依偎。 被毛绒绒吸引走心神的小王子登时回神,猛地把他举高了。 撒娇不成反而被举高高的秦戈:“……” 喵? 小王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眼睛骤然一亮。 “我就说嘛,你们不是像呀。” 秦戈低头看他。 祁云猛地伸手把他搂入怀中,“——你们就是同一只猫猫呀!” 秦戈:“喵???” 什么同一只? 小王子兴高采烈道:“我怎么会认错嘛,你们就是同一只猫猫呀,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不知道,我当时背着哥哥和姐姐偷偷跑到巫女禁地找了你好久,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你。——终于把你抓住了。” 秦戈眸中罕见出现了茫然。 他怎么好像不是很懂祁云在说什么? 是变猫猫让他的脑子也一起变成猫猫的脑子了吗? 祁云看他,“你不记得了吗?” 他指了指自己这张昳丽的脸,“你那时候好像受了伤,一直趴在礁石上,尾巴还垂到水里面去了,我本来是想在离海面进一下的地方晒晒太阳的,但是看见你的尾巴,我就浮上去啦。” “我那个时候也是银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呀。你还和我一起进到了海底呢,我带你去看鲨鲨和小水母他们,你跟我说以为那只鲨鱼想把我吃掉,还打算和我以前被吃掉呢。” “我记得可清楚了。” 他说得详细,秦戈隐约记起来了一些。 小王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你不记得了吗?——我可是记得超级清楚的,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 他委屈道:“你当时还放了我的鸽子,我跟你说,让你在石头上等我一会儿,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了!你丢下我就直接走了!” 他委屈了一阵,凶巴巴道:“你当时为什么要丢下我?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了吗?我找不到你也就算了,你现在居然还不记得这件事了。” 他一委屈起来,秦戈便本能慌张,两只毛绒绒的爪爪抓住他,“喵喵?” 抱歉,我不记得了,你别生我的气,我可以跟你解释的。 祁云看他,“好吧,你说吧。” 秦戈问:“喵?”你现在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能的呀,我看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听声音也不是用耳朵的,也是用心的呀。” “我虽然不记得你说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我记得,我以前似乎遇到过一个骗子。” 小王子:“嗯?” 秦戈道:“我那段时间被我父亲送进了疗养院,就是你之前去借我的地方,这个我们等下再说,——我不愿意待在这里,所以逃了出来,他们在追我的途中不小心把我的腿弄伤了,我一路往前跑,最后跑到了海边。” “应该是海边,但是我不记得是在那个地方了。” 秦戈的语气平铺直叙,“我记不清是因为后来我被抓回去了,在疗养院里头的治疗让我那段时间的记忆丢了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不记得的原因。” 小王子本能觉得他说的治疗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戈道:“我唯一记得是,我在海边待了很久,遇到了一个小骗子,小骗子跟我说,他会带我回家,我那时候想,就算是带我去死——也总是比让我回去好的,所以我答应了他。” “小骗子说他要回家去那东西,我信了。” “我在海边一直等到疗养院的人追来,小骗子也没有再回来。我想,他一定是个骗子,他把我丢在那里,一直到我被抓回去都没有回来。” 小王子瞪圆了眼。 秦戈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小王子想的和普通人想的永远是不一样的。 他嘴角一憋,一串小珍珠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滑落,全部掉进了秦戈的毛毛里面。 “吉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当时遭遇了什么,可是,我明明很快就回来了的,为什么……我记得当时是你不见了的。” 小王子愈想,往下掉的小珍珠也就越多。 “吉祥……你怎么可以那么想?” 他说的是不管去哪里都比被抓回去好这句话。 秦戈手忙脚乱地用爪爪给他擦眼泪,大概是爪爪不好用,小王子怀里骤然一轻,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便被搂入怀中。 秦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哭。我不希望你在和我相处的时候哭出来。”他顿了顿,“其实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所以你不用心疼我的。” 小王子眼睛瞪圆了,“怎么能不心疼你!你——秦戈,你是我的猫猫,我不允许有别人欺负你!” 秦戈目光下落,落在他湿润的眼角,随后他轻轻勾起一边唇角,“你终于叫对了我的名字。” 祁云一愣。 在秦戈心里一直是把自己和吉祥分开了,祁云叫的、看的、想的、念的、喜欢的悉数是那只叫吉祥的猫猫,就连坦白后第一次见到白猫,他叫的也是吉祥。 可他刚刚叫了秦戈。 这也意味着,在他心里,秦戈和那只白猫真正划上了等号。 小王子的眼泪掉得更多了,这一片沙滩上几乎都是他掉的小珍珠,反射着灿烂的日光。 秦戈忽然察觉自己身上投来了很多目光。 他回头一看,那些离得很远的陌生人鱼悉数把目光投了过来,包括几条看上去就很小的人鱼,如果硬要形容,他们眼里的情绪大概类似于……不爽? 秦戈微讶。 小王子用手背擦着眼角给他解释道:“他们看不得我哭,也不喜欢我和我谁靠得特别近。” 秦戈:“……?” 小王子另一只手抓住了一点他的衣服,声音清透,“已经成年的人鱼,是看着我长大的,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孩子来看待,所以不会喜欢你的。” 秦戈疑惑:“为什么?” 小王子一脸无辜,“因为你把我拐跑了呀。” 秦戈:“……” 他被击中了。 当猫时还不觉得,现在变成人看小王子这么自然而然地宣誓主权,这种感觉……大概是觉得直接能打过十只乔伊斯和猞猁了。 “小朋友看你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在欺负我,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只有被吓到了才会哭。” 秦戈没什么反应,小人鱼完全跟他抢不了祁云。 “至于剩下年轻的,他们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有几个一直喜欢我,但是他们没有毛毛,而且都比高,尾巴还长得没有我好看,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他们。” 秦戈:“……”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心情很复杂。 毛绒控晚期加上颜控的小王子能看上他,还真是…… 算了,幸好他长得比猞猁好看。 这里的人鱼因为没毛惨遭淘汰,而那边的猫猫堆里面。 乔伊斯还是个小屁孩,他和游玉远(雪豹)之间估计还要纠缠很多年。 简世期(小狮子)也还小,并且对祁云的喜欢只是对兄长的依赖和眷恋。 维安(狞猫)心里有人很多年了。 布拉德里克(白虎)是个蠢的,年龄也还小,再加上上头哥哥姐姐一直管控着。 唯一好像对祁云有那么点意思的猞猁嘛。 他长得没有秦戈好看。 字面意义上的、第一形态的好看。 毕竟猞猁这种物种,毛再多肯定也是比不过宠物猫的。 至于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秦戈根本记不住名字的猫,不好意思,小王子也不是很记得对方的名字。 这么一想,秦戈登时放心了。 祁云简直是注定了要和他在一起嘛。 他的唇角往上勾了勾,胸口却突然被人戳了下。小王子在他怀中抬起一张巴掌大的笑脸,小小声道:“父皇也在看你。” 他犹豫了下,又道:“父皇应该不会喜欢你,他不喜欢长得好看的雄性,哥哥当时生下来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差点被直接丢给管家伯伯带。” 秦戈有些疑惑,“为什么?” 小王子眨巴一双漂亮的眼,“因为母后喜欢长得好看的,长得好看的雄性会让母后每天看他的时间减少。” “……” 海洋霸主的形象荡然无存。 “但是父皇喜欢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一生下来就是笑着的,哥哥一生下来就板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唔……其实也可能是因为母后原本想要一个小女儿,所以我小时候她给我穿的是漂亮小裙子。” “她说她很早就买好了裙子,但是姐姐懂了一点事之后就不穿裙子了,一直长大到一百多岁才继续穿裙子。——她只能把小裙子给我。” 秦戈瞳孔微晃,心里不置可否冒出了些荒谬的想法。 恢复了的小王子直白得紧,读到了他的想法,眼里冒出些若有所思,“你想看我穿小裙子吗?” 秦戈喉结滚动了下,有一点点。 小王子道:“我现在不穿裙子啦,要是穿给你看的话你会被哥哥丢到按上来的。所以只能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他说这话时,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悉数乖得不像话。 秦戈心里软成水了。 这样的祁云,谁会不喜欢? 他不动声色收紧了手,把祁云抱紧了。 再招人喜欢也没用,是他的。 “对了,姐姐知道你撒谎的事情,她喜欢看讨厌的人吃瘪,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给父皇的,你等会看见父皇,如果他问起来,你一定要告诉他你当时不告诉我是因为不知道我喜欢人形态的你,害怕变回去会让我伤心,不然你也会被父皇揍的。” 小王子无比适应地靠在他怀里,同他小声咬耳朵。 秦戈忽然很想问他,就这么把这些是告诉给他听了? 祁云抬头,高挺的鼻梁擦过他的下颔,“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你也是我的家人呀。” 秦戈快忍不住了。 实在是……太乖了。 长大后的小王子比小时候乖太多太多,他小时候脑子里都是奇思妙想,长大之后奇思妙想变少了,能装进去的东西变多了,叛逆的话就藏在心里,不会再提前告知了,而是打算直接做出来。 “母后既然主动说出你骗我的事,那边是在主动给你台阶下,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你了。——哥哥至少一百年内看你都会不顺眼,因为我以前什么事都是和他分享的,他现在要学着适应一下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 “姐姐的话,姐姐的性格我其实不是很懂。不过,你时不时地噎一下哥哥,或者自己吃瘪,姐姐就会很高兴了,她管来喜欢对哥哥幸灾乐祸。” 小王子跟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宫里每一个他能记住的人的脾气,生怕他吃亏,秦戈时不时点头应一声。 直到祁云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他才提醒道:“你刚刚说让我教你一下,现在却已经把我们在一起的所有可能都告诉我了,就不怕我提前打入内部,让他们先你一步喜欢上我,我再拜托他们来劝说你爱我?” 小王子一愣,“是哦,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可是他们是不会喜欢你比喜欢我还多一点的,我有这个自信,而且你不会这样做,你最多只会贿赂姐姐,让她帮你拦着哥哥。” 小王子想起什么,低下头认真思索。 “我认真想了下,我们先在一起你再教我什么是爱吧。” 秦戈瞳孔骤然放大,好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艰涩,“是真的吗?” “真的。” “你不怕我……” 不放手吗? “我们迟早是会在一起的呀。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依然能教会我什么是爱,是你教会我应该怎么爱,那我学会之后爱上的也是你呀。”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到近乎是有一些小孩独有的固执和幼稚。 秦戈却格外爱这副模样。 他的小王子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祁云抬头看他,海风轻柔地抚过他的面颊,生怕打扰到他般,温柔得不像这个天气会有的海风。 他眼里是一片天空。 秦戈眼里一片海洋。 海天相接的地方闪着数不清的群星,天空俯下身,坠入海的怀中。 小王子笑弯了一双眼,“我们……” “——回家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啦! 小人鱼是我写过最长的一篇文文,也是我状况发生最多的一篇文,我这本书和另一本书其实是双开的,但是另一本全文存稿完结了,只是由于某些原因后半部分重写了,导致有一段时间一直在重写那边。 而这一本在开文之前也存了十万,我以为会够的,却因为另一本书的额节奏乱了,而把这本书的节奏也一起打乱了,再加上,入v之后小可爱们实在是太热情了,那段时间猛更——把存稿用完了,以至于在遇到突发状况之后我拿不出稿子来QAQ。 下一本要吸取教训,存更多的稿子! 这本书写完了我想写的主线剧情,所以这一章就标注上了正文完结啦! 不过不用担心,番外还有很多! 小王子和上将的感情重头戏挪到了番外,因为之前小王子的心智太小了,上将又是只猫猫,这个样子谈不了恋爱的。 预定的番外会写: 恢复心智的乖巧小王子和终于坦白的上将。 天大地大他最大的乔乔和温柔系大家长的豹豹。 阴谋家塞西尔。 被小王子私自改名的柠柠和大猪蹄子哥哥。 喜欢看戏的姐姐。 肥兔兔减肥记。 零零碎碎的小日常。 暂定就这么多啦!小可爱们还想看哪一个,又或者想先看哪一个可以评论告诉我,我大概会休息几天然后开始更新,最近闲下来了,番外的更新保持在隔日更到日更之间。 挨个抓住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