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学神撩不动 作者: 柴郡猫先生 简介: 都耽下本开《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文案在下 励志征文更新中《离离原上草》求支持呀 猫仔撒娇卖萌打滚求收藏作者专栏啊~喵~~ 传闻,文科学霸迟骋曾经一对五,将外校来找茬的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在班上也自带制冷空调,从不与他人触碰。是块又冷又硬的冰雕。 直到转学生池援出现。 他一来,就霸占了成绩榜榜首,成为班上公认的新男神。 这些原本都是迟骋的。 甚至迟骋还几次三番被他连累,受到老师的处罚。 没几天,池援鼻青脸肿地出现在了学校里。 于是全校皆知:文科双霸私下关系极差,明争暗斗,水火不融。 某日,迟骋摔倒在地,池援却比谁都先红了眼,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迟骋就疯狂地往校医院跑,简直比女朋友受了伤还紧张。 而素来拒人千里的冰雕迟骋勾着池援的脖子,整个脸都埋在池援的颈窝里,只露出一只红得发烫的耳朵…… 嗯?说好的关系极差水火不容呢???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骋,池援 ┃ 配角:关联文《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 其它:关联文《不伦不类》 一句话简介:男神被男神抱走了 立意:快乐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初见 那年春天的飞絮,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仿佛一场盛大的庆贺,持久而张扬。 晨光熹微,男人开锁的声音和迟骋的闹铃一样准时。 门开了,男人将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挪进门里,冲着屋子里用不大的声音喊了一句: “骋骋,该起床上学了!” 屋子里寂寂无声。里面的陈设,数十年如一日,仿佛光阴从未从这里路过。 男人看了一眼鞋柜前放着的那双运动鞋,时光荏苒,儿子的脚都已经比他的大了。 他收回目光,开始分门别类地往冰箱里放水果。 “骋骋,冰箱里的水果,吃的时候记得先拿出来放一放,不然太冰了,容易吃坏肚子。” “骋骋,给戴奶奶家买的营养品,爸爸就放在餐桌上,肉在冰箱,你中午回来记得拿过去啊,拿不上就让国超帮帮忙。” “骋骋,徐老师说,你这次阶段考考得很不错,恭喜你啊。给你安排的新同桌,应该今天就要来上课了,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 男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将带来的各种吃穿用度的东西各归其位,然后将几个腾空了的纸箱子都整理好捆成了一捆。他还想做点什么,但四下里看了看,到处干净整洁,并没有需要他动手的地方。 从前他很少做这些事情,并非他懒,而是他真忙。如今他还是很忙,但即使再忙,他也强迫自己无论如何挤时间来做些事情。 他口中的骋骋把头蒙在被子里,默不作声地听着。这声音,无比熟悉,小心翼翼,他不想听到,却又任由它撞进自己的耳朵里。 可他的心里,却还在想着昨夜看到的最新留言,来自读者“跳舞的圆圆”对作者的喊话: ——真他娘滴坑啊,都等了三年了,你有种出来把结局给写了啊?好不好啊?算我求你啦? 前半句话虽然有些糙,可后面软绵绵的央求,却狠狠地戳中的他心中的痛点。 男人一直没有等到他口中的骋骋的回应,但他知道,他的骋骋都听见了。 “骋骋,赶紧起床吧,不然要迟到了。爸爸收拾好就走,这几天要出趟差,你好好照顾自己。” 经过儿子的卧室门口的时候,男人停留了一下,举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他走到阳台上,将儿子还晾在衣架上的校服上衣取下来,挂到了门口的衣帽架上,出了门。 男人坐在车里,不消片刻,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楼门口,快而不慌地跨上一辆粉红色的女士电动车,消失在了视野中。 男人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坐着车子离开了。 已经迟到了的迟骋骑着小电驴向学校飞奔而去。 即将迎接他的,除了班主任徐老师亲切的“问候”,还有纷至沓来的各科试卷和一中效率奇高的成绩排名榜,或许,还有那位铺垫了很久,却至今没有出现的神秘新同桌。 阶段考试之前,徐老师就在班上提过一嘴新同学的事。他还在想,这位同学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赶在一中的变态阶段考试之前转学。 为了妥善安置这位新同学,徐老师还专门找他谈了几次话,希望他能够愉快地接纳这位新同桌,并在往后的学习生活中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结果,这位新同桌却迟迟没有来。 三年来,迟骋一直都在努力地做一个好学生,尊师长,守纪律。虽然“恶名在外”,但成绩一直盘踞文科榜首,且在一中也没有惹事生非过,只不过独霸了靠窗的角落里第七排唯二的座位,在教室筑起一个仿佛自带结界的小世界。 老徐如此小心翼翼大费周张地铺排准备,要在他的世界里强行塞进一个人来,必定是万全考虑用心良苦。 他不忍老徐几次三番的苦口婆心付之东流,内心虽然还有些抗拒,但还是接受了老徐的安排。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让老徐觉得与之同桌非他不可? 心怀着这对神秘同桌的种种好奇和遐想,迟骋骑着电动车冲上了学校围墙外自行车停放处的缓坡。 “砰”的一声,仿佛天降神兵一般,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出现在迟骋左侧,将他连人带车掀翻在地。 草!好歹也是辆电动车,居然被一辆自行车连人带车撞翻在了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而那肇事的自行车居然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今儿他妈是什么日子啊?出师不利,还遇上这种烂大街的俗套桥段。 迟骋心里莫名烦燥起来,他抬眼看向罪魁祸首。 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飞快地支好自行车,转身冲过来弯下腰,迟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长相,一只友好之手已经握住了他搭在膝盖上的左胳膊。 一股温热的触感隔着有些单薄的衣服传来。一向极少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迟骋一个激灵,紧接着,一个温润而略有些慌乱的声音在他斜上方响起来: “真是太对不起了啊,这位小……” 迟骋抬起头的那一刻,那人慌乱的神情突然一滞,紧接着变成了不可思议的震惊,生生地将就要脱口而出的“姐姐”两个字吞了下去。 跌坐在地的那位身着淡粉色长袖卫衣,带着粉红色一次性口罩,还将脑袋也缩在卫衣帽子中的“小姐姐”,竟然有着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单薄的眼皮微垂着,眼睛狭长,微翘的睫毛茂盛得像一把小扇子。 下一秒,那小扇子往上一掀,就撩拨得人心里荡漾了起来。他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小扇子之下,投射出了凌厉而冷酷的目光。 一时间,那人竟有些不知所措,凝固了一般地僵在那里。他这才察觉到,手里握着的那条并不粗的胳膊,微凉,硬实,分明不是女生才有的那种柔软。 迟骋麻溜地抽回胳膊翻身起来,还没顾得上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赶紧弯下腰准备将他的粉色小电驴扶起来。 刚刚凝固了的人这才融化开来,尴尬无比的冲着迟骋笑了笑,赶紧搭了把手。 慌忙中,他的右手擦到了迟骋的左手背。 不知是不是有意识的,在两只手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那只有些冰冷的手迅速地抽离了过去,放在了一个并不是最佳选择的着力点。 扶起电动车,两人各自迅速地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破损。 “你……没事儿吧?哪里摔着了吗?” 大个子一脸闭眼都可见的局促。眼见着坐在地上的柔弱粉红小姐姐,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个英姿挺拔的小哥哥,这惊天反转让他一时间心绪缭乱。 迟骋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这张咫尺间的年轻面孔。 嗯 ,颜值尚可,身材不错。一件运动外套用袖子绑在腰上,上身一件黑色T恤,两条晒得微黑的胳膊,就这样暴露在晨光中。 北方四月的清晨并不暖和,沁凉的空气刚刚开始躁动,白色的绒毛飘浮在空气里,分不清是杨花还是柳絮。 那人就站在面前,清冷的晨光晕在他的轮廓线上,便晕出了一个暖暖的光圈。发梢上沾染着几撮飞絮,还带了点玩世不恭的痞气。 唯独那一脸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的表情,跟这形象不太搭,有点单纯有点傻。 某一瞬间,迟骋有些恍神,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要不……” “没事!” 迟骋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匆匆跨上电动车,拧开电门,在对面警察叔叔就要到达现场之前,脱兔一般地奔了出去。 大个子一直看着那一团粉红在不远处找了个空位停好车,奔跑着迅速地消失在了校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神,他才发现刚才翻车的地方,有一团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件校服上衣! 他抖了抖衣服,无意识间就举到了鼻子前。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舒适的味道,与少年的目光似乎并不相称。 “我去,那小哥哥居然没发现自己校服丢了?还顺利地进了校园?原来……一中可以不用穿校服吗?” 他有些惊讶,兀自嘀咕了半天,才停好自行车,在校门斜对面的早点铺子里吃了个并不多么美味的早点,才信步荡进了一中校门。 这时候,已经是早自习时间了,校园里仍然随处可见穿着校服背书的学生。 他向门卫处的保安大叔出示了他的校园卡之后,保安大叔立马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将他带到几步之遥的校园平面图跟前,热情地给他介绍了一下学校建筑布置,然后指着校长办公室所在地,向他转达了校长的交代。 他彬彬有礼微笑致谢,然后轻车熟路地向校长办公室浪荡而去。 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进一中的校园了。 一路上,绿荫如盖,蔽日遮天,合抱之木一棵连着一棵,空气中浮絮胜雪,如临仙境。 他就这样穿着一身私服,走在漫天飞舞的柳絮中,吹着口哨,堂而皇之地举着手机随手拍照,不经意间,就吸引了不少暗中观察的目光。 迟骋推开后门的时候,徐老师并不在教室。他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听徐老师像老太太一般的唠叨了。 他的前桌戴国超听到开门的声音,便伸着脖子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一看到迟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便使劲儿地狂挥着手,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嗓门喊道: “骋哥骋哥!” 那一脸极其浮夸的表情,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教室里嗡嗡的读书声,在听到有人喊迟骋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全班同学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并一直随着他的移动,从教室后门口挪到了他的座位。 他满心的莫名其妙,在众目睽睽中脱下帽子,抓了抓被帽子压得有些塌了的头发,一脸慒圈地坐了下来。 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几张试卷,他飞速地扫了几眼,目前总分多少心里就有了数,将卷子折起来便塞进了桌洞里。 相对于并没有什么悬念的成绩和排名,他更期待的是即将在周末举行的新市博物馆开馆首展。开馆首展有一场学生专场,一中分到了了十个名额,由一名带队老师带领九名学生前去参加。 阶段考之前,学校曾通知过,这九个学生名额,就按照这次阶段考试的成绩排名分配。这种方式简单粗暴,却也最是行之有效。高二文科班,只分到一个名额,就意味着,只有年级第一才能参加这次首展。 这座博物馆,历时五年,终于从一个想法,变成了真实落地的存在。遗憾的是,最初构想这幅蓝图的人,已经看不到了这一切了。 迟骋微微抿了抿嘴角,盼望着周末赶快到来。 前面的这一对同桌从他出现在教室门口起,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教室里的读书声渐渐又响起来了。 迟骋被他们盯到心里发毛了,也不见有人啃声,便向坐在前面的两个人问道: “你们……我脸上有花?” 两人对视了一眼,才由戴国超率先开了口: “迟小爷哎,你……今儿怎么又睡过头了啊?” 什么叫又?这话说的好像迟骋天天迟到似的。 戴国超话说出口,又垂下头看上去很用力地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想要说的话,最终还是在出口之前拐了个弯,回到肚子里去了。 迟骋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戴国超,懒得理他到底憋了什么说不出口的话,目光转而垂向了他旁边空着的桌子。某一刻起,这张桌子就要有一个新的主人,不再属于他了。 戴国超的同桌剜了一眼以失败告终的他,转头从桌洞里拿出一份早点放在迟骋桌上,问道: “你出去吃还是等下早自习再吃?已经不怎么热了。” “我出去吧!” 说完,拎着早点就大步走出教室。 看着迟骋风一样走出教室,戴国超便头脑袋枕在同桌毛江肩上,整个人也变成了一张烙饼,搭在了他身上。 “唉,毛毛,还是你来说吧,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骋哥霸榜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告诉他因一分之差,榜一被夺了这么残酷的事实啊?这太难以置信了。再说了,你不知道他有多期待这次的开馆首展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而且,你这消息到底靠不靠谱啊?” 毛江也是一脸为难之色,可更多的还是有些怀疑。 戴国超原本还是一脸笃信,被毛江这么一问,自己也得动摇起来。他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匆忙上楼时捡到了那几个关键词,“迟骋”“一分之差”,是不是自己还听漏了什么? 高二文一班,一中最牛逼的文科班,全班49位同学,长期承包着全年级前50名的位置,只有不多的几位同学上上下下地在50名以外游走。而迟骋同学,又长期承包着年级第一,并且每次都将第二名甩得老远。 放眼全班,他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人居然能以这极微弱的优势,堪堪夺了这次阶段考的文科第一名,而其他班级的同学就更加艰难了。 “要不然,还是等排名榜出来了让他自己去吧!” “戴国超同学,你什么时候见过迟骋同学看榜单?” 戴国超语塞。 一中效率最高的事情,就是考完试出榜单,虽然只出成绩、排名和人次,以供同学们认清自己。但迟骋同学从来都不通过这种方式来自我认识。 戴国超看着身后空空的座位,悄声自我安慰道:“嗨,急啥,马上就出榜了,等着瞧呗!” 作者有话说: 可爱滴宝子们! 欢迎收藏作者专栏哟!感谢感谢! ………… 下本关联文《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文案: 快期末了,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一看都傻了眼: 这不是因为跟魏图南打架而转去文科班的林从宇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随后化学实验测试,林从宇就炸了魏图南的实验台,成绩0分! 魏图南怒吼:“你不去当你的文科学霸,又跑回来做什么?” 林从宇冷笑:“我来夺你的理科第一呀!” 期末考试,林从宇理科三门零分,全班倒数第一 魏图南一声冷哼:“林从宇,你输了!” 林从宇眉峰一挑:“魏图南,来日方长!” 升入高三,林从宇依旧浑浑噩噩,魏图南终于看不下去了。 一日,魏图南将林从宇按在墙角,半真半假地嘲讽道: “林从宇,你是想拿自己的前途和我开玩笑吗?你有不会的题目不如求求我,我教你?” 林从宇将自己的大满贯竞赛成绩单拍在了魏图南的脑门上,眉毛一挑: “魏图南,不如你来求我,让我教教你怎么谈恋爱吧?” 第2章 再见 开水间里,迟骋撩起裤腿,看了一眼磕到的地方,果然已经青了。他伸手按了按,有些许疼,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碰青的了地方不是长在他的腿上。 放下裤腿,迟骋掏出手机,翻出一节音频课程,塞上耳机,然后趴在窗台上慢悠悠地开始吃早点。 这时,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前方视野中。 还是那两条微黑的胳膊,一晃一晃的,系在腰间的上衣随着脚步有节奏的摆动着的,经过司马迁雕像的时候,还跃身一个漂亮的回旋跳,摸了一把司马大佬握在手里的毛笔头,看上去心情美得很。 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不久前在校门外的人行道上狂飙骑行撞翻了他的交通肇事者,不知道有没有被飞奔过来的警察叔叔批评教育一顿的交通肇事者,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在一中校园里,还是通往行政办公楼的路上。 这个时候,也没听说有新来的老师啊,难道……他是那个传说中的转校生? 迟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勾了过去。 那身影时而跨个篮,时而跳跃旋转一下,再穿插几步各种舞步,在那条再无其他人的通往行政楼的小径上,欢脱中透着几分狂野,像只自由过头了的黑色巨兔。 有那么一瞬间,那只黑色巨兔似乎有意地往迟骋趴着的窗户看了一眼,又仿佛那只是目光转环中的一带而过。 开水间位于致理楼的山墙处,除了每一层这个位置,再没有其他的窗户了。 不长的一段路,硬是让黑巨兔走出了T台展演一般的纷繁复杂。 他的嘴里,一定还哼着一段节奏欢快的歌吧,会是什么呢? 迟骋的脑海里不由地冒出了各种猜想,还有那张看上去有些傻的脸,这时候竟清晰地浮现在了迟骋眼前。凭良心说,那张脸,其实真得挺好看,不只是尚可。 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将这张陌生的脸记得如此清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黑色巨兔,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了行政楼的门口好半天,他才回过神。耳机里的课程,播放了些什么内容,他完全没听进去。 迟骋对着自己的额头拍了一巴掌,心中默默地对自己爆了句粗口。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肤浅,竟会对一个陌生人投入这么多遐想和关注。 黑巨兔走进校长办公室的前一刻,已经飞速地穿好了上衣。一进门,先甜甜一笑,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问了声: “校长好!” 老校长笑呵呵地起身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感叹了起来: “哎呀,真是个好孩子啊!早点吃过了吧?” 黑巨兔面带笑容一边点头一边“嗯”,心中却暗嘲道,是老头眼光差还是太好骗了啊?这个样子在他眼中就是个好孩子了吗? “吃过了就好!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新班级!这是咱们学校最好的文科班,老师都是精挑细选的骨干力量,学生也都很优秀,班上学习氛围也很浓厚……” 老头还在絮絮叨叨地给黑巨兔介绍这些上次已经介绍过一遍的情况,黑巨兔顺从地跟在旁边,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他并不想破坏这位慈祥的老人家对他良好的第一印象。也不想让这位快要退休的老人家心上多一份负担。 新的学校生活已经开始,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去维持一个良好的局面。至于以后,就看造化吧!毕竟,他能掌控得了自己,却依然没有办法改变得了别人。 经过致理楼的时候,黑巨兔下意识地往山墙的窗户上扫了一眼,除了窗玻璃,他什么也没看到。 之前经过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在某个窗户上有个人影儿似乎正在往外看。也许,是一瞬间的错觉吧……但如果真的有,那之前他的那一波骚操作岂不是被尽收眼底了? 啊…… 想到这里,黑巨兔心情有点复杂,感觉自己有些草率了。 吃完早点,迟骋没有再继续趴在窗户上听音频。 虽然刚才影响了他的那个黑巨兔的身影并没有再出现,但他还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有他在这里,来开水间接水的同学们,似乎总有那么些不太自在。 初三那年因为一封情书,迟骋一个人干趴了职专五个刺儿头。就被迫打了一次架,他便成了老城区的神话,在好几所学校被传得神乎其神,从此一架成名,没人敢惹他。 可他又偏偏是个光荣榜上挂着各种照片的冷面学霸,真是让人又喜爱又有点怕怕的存在。 迟骋回到教室,离下早自习没几分钟了。 戴国超又转过头来问道: “哎,迟小爷,今儿校门上值班的是毛叔?” 迟骋有些奇怪,校门上谁值班是什么神奇的关注点?难道他进校门的时候没看见吗? “你瞎了?” “当然没啊!”戴国超嬉皮笑脸地回答道,“我就说嘛,要是刘大爷那个老顽固,你校服都没穿居然能让你好生进来?天王老子都不敢这么嚣张的吧……” 戴国超话间还未落,迟骋猛地站起来就是一句: “我草!” 他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 这句话,换了其他的谁说出来都不奇怪。可是被平常连话都极少跟其他同学说的迟骋毫无包袱地吼出来,还是震惊了不少人。 转过头来的同学们还来不及消化这震惊,校长和班主任徐老师已经前后脚地踏进了教室,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位目测比迟骋还高的黑衣男生。 该来的终究来了。 毛江看着迟骋悄悄说道:“怎么了这是?你别激动先坐下,不就是校长进来了嘛!呃……好像还带着一位新同学?” 什么好像,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确有其事吗? “哎,那位同学啊,不要激动,先坐下坐下!” 老校长和蔼地对着迟骋摆了摆手。 迟骋不动声色地拉起椅子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悠闲散慢地走上讲台的黑巨兔,面无表情地对着还在看着他的毛江和戴国超低声丢下了一句: “我校服丢了!” 这位新同桌的出现和他意识到自己的校服丢了这两件事情,在这一刻同时发生,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更惊讶于哪件事情。 祸不单行! 这是他的脑子里自动跳出的唯一的词语。 早上被撞的画面又闪过脑海,但那时候,迟骋竟然光顾着留意撞到他的那个男生身上洒满晨光的样子,却根本没有留意夹在车后座处的校服上衣还在不在。 迟骋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空咽了一口唾液,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毛江和戴国超闻言吃惊不小,连用过的草稿纸都会一张不落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迟骋,居然把校服给丢了?这是受了多大刺激,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啊? 教室里的嗡嗡声静下去了,下课铃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老校长笑咪咪地在台上讲话: “同学们早上好啊!今天咱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来来来,先让这位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戴国超悄悄捅了捅毛江,用极轻的声音对他说: “骋子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啊!他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 毛江轻轻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头否认: “嗯,我也不知道啊,老徐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把成绩告诉迟叔,但迟叔不一定会立刻告诉我骋哥啊,他们之间……你是知道的。” 讲台上,黑巨兔收起那副有些懒散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跟大家行了个礼,然后微微一笑说道: “大家早上好,我叫池援,不是驰援大西北的驰哈,但援是驰援大西北的援哦!很高兴能加入高二文科一班这个大家庭,虽然我是半路途中才来的,但还是希望以后大家能多多关照啦!谢谢大家!” 不是驰援大西北的驰?那是哪个chí?他不能把自己的大名往黑板上写一写吗? “我草!”戴国超转过来就是一句粗话,“迟小爷,这人你认识?不会跟你是一家的吧?来头不小啊!校长亲自来送人。” 迟骋瞥了戴国超一眼,抛给他一句:“不认识!” “不是吧?你叫迟骋,他叫池援,而且长得又高,身材又好,还这么帅!一看就是男友力爆棚啊,说你俩是亲戚,绝对有人信!连我都……” 迟骋还保持着刚才那个表情盯着台上的人,可戴国超的话,却像是触到了迟骋心底的某个晦暗不明又不可宣示的点,他抬手便将戴国超转过来的脑袋又推了回去,冷冷地回了句: “滚!” 此人的自我介绍,除了姓名之外,再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仿佛故意留下了许多神秘感,等着别人一点一点地发现。 池援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一教室陌生面孔,他们仿佛还沉浸在学习中没回过神来,对他的自我介绍毫无表示,池援不禁有些尴尬。 这难道就是校长说的学习氛围好吗?好到除了学习之外,其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如此波澜不惊?好歹他也算个高帅了吧?男生没反应就罢了,这么多女生,居然也没个什么激动人心的反应?到底是学习学傻了?还是全都是慢热型的?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冷,校长和老徐谁都没有开口,都觉得这自我介绍还是未完待续的状态,齐齐地等着池援再多说几句。然而,池援却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池援有些无所适从。正当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后方的时候,与一道冰冷的目光相撞了,那坐在最后面的男生,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下在死死地盯着他。 竟然是他! 刚进教室的时候,池援就看见了教室最后面弯腰扶椅子的粉红色背影,却完全没有想到,竟会是不久前才刚被他连人带车撞翻在地的那位粉红小哥哥,丢了校服而不自知的那位粉红小哥哥。 还是那双撩人的眼睛,还是那抹熟悉的眼神。池援的目光撞上迟骋的那一瞬间,他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着迟骋就扬起一个阳光普照般的笑,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问一声,原来是你啊! 迟骋扫了一眼静默的同学们,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似地,眯了眯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靠到了椅背上,微仰了仰头举起双手,啪,啪,啪,鼓起了掌。 一掌惊醒梦中人,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掌声起来了,笑声起来了,欢呼声也起来了。 只有迟骋没有开口,依然盯着池援,心里有些感慨,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马上来相会啊。 校长和徐老师对同学们热情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来,徐老师温和地说道: “好,那池援同学就坐在最后面那个空位上吧,同学们咱下去再好好相互熟悉一下哦。现在下自习啦,同学们休息一下准备上课吧。” 老校长又老生常谈地啰嗦了几句,才和徐老师一前一后地离开。 “谢谢校长!谢谢徐老师!” 池援对着两个背影行了个礼,然后脚步轻快地向现在已经属于他的座位冲过来。 “操!这么牛逼啊,居然什么东西都没带!这是来是学的吗?我看是来咱们班上参观的吧?” 戴国超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脸夸张的表情,胳膊肘撑在迟骋桌子上,低声地对着两位说。 毛江没有说话,目光在迟骋和池援身上来会摆荡。 可池援的目光,却像是黏上了迟骋一般,如获至宝,双目无他,席卷着满满的热情,直冲冲的冲着迟骋来了。 这架势,还说不认识呢!骗谁呢? 池援越来越近。 戴国超和毛江都探询似地盯着迟骋。 “真不认识!”迟骋无奈,又强调了一遍。 戴国超不淡定了,怎么也觉得这架势,不太对劲,他俩到底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啊? “唉,我说这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我怎么感觉……有妖气啊!” 不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吗?今天的迟骋,确实有些反常。 毛江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不明就里地看向迟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捧场! 继续求收藏哇? 第3章 话痨 池援终于走到了座位上,迟骋的整张脸终于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的眼底,这如琢如磨的五官,这如刻如画的线条,果真是位好看的小哥哥! 他丝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右胳膊往桌子上一搭,往迟骋跟前凑了凑,自来熟地说了句: “咦!原来真的是你啊粉红小哥哥!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 什么?粉红小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戴国超直接从前倾着的椅子上掉了下去,脑门“咣当”一声磕在了桌沿上,疼得他“嗷”地喊了一嗓子。 毛江连忙将他拉起来,好像自己被磕到了一样,赶紧替他揉了揉磕疼了的脑瓜子,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这太意外了。 迟骋脸色一僵,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回道: “是啊,黑巨兔!” “黑巨兔?什么黑巨兔啊?这是在说我吗?什么意思啊?” 池援没听懂,收敛了一下过分灿烂的笑容,很虔诚地凑上前去,跟迟骋请教。 迟骋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心绪复杂,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这是生气了吗?不太像啊! “粉红……小哥哥?” 池援锲而不舍,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向迟骋的肩膀戳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迟骋,他捡到了他的校服上衣呢!没想到手指一滑,直接戳到了迟骋的咯吱窝。 这突然的一戳,迟骋瞬间汗毛倒竖,绷着脸“噌”一下蹦了起来,想都没想转头就甩出一句:“滚!” 池援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 班上的同学们不明就里,都纷纷向池援投来了掺杂着好奇与同情的目光。 毛江赶紧站了起来,伸出手对着两人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连着叫了两声迟骋。 迟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 “池援同学,那个……迟骋他……不太习惯别人碰他。” 原来如此,池援恍然大悟。 他伸出右手,盯了几秒。这只右手,今天可已经碰了迟骋三次了。 “哦,粉红小哥哥原来叫迟骋啊?咦?跟我一个姓?咱是一家的?” 草,都知道名字了还叫。谁他妈跟你一家的! 迟骋心里那莫名的烦燥感又浮了起来。 他斜睨了一眼这位新同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浅粉色的上衣,想起早上他还戴了个粉红色的口罩,骑着粉红色的女式电动车,心态瞬间崩了。自己的这身行头,跟这个骚里骚气的称呼还真是绝配啊! 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池援同学简直将这句话执行到了极致。才被迟骋吼完,听了毛江的解释,池援立马就满血复活凑到了跟前,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 “迟骋同学?迟骋小哥哥?迟哥?骋哥?” “……” “哎呦,骋哥哥,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到你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呀?”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撒起娇来竟然信口拈来,这都是什么鬼啊?迟骋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分分钟想扒开池援这副皮囊,看看里面到底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我这一来,第一个认识的人居然是一个大大大大大帅哥,啧,真是三生有幸啊!” “哎,你名字哪两个字啊?是不是真跟我是一家的啊?” “你一直都一个人坐在这里吗?” “今天早上,你真没事儿吧?” “……” 这人还真不认生,竟然比戴话痨还要话多!迟骋只觉得头上盘旋着一万只麻雀,吵得他。他索性扯出耳机一塞,爬到桌子上开始假寐。 见迟骋不搭理他,池援咕哝了一句: “嘿,你还没告诉我黑巨兔是什么意思呢!” 咕哝完,见迟骋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他突然打算先不告诉迟骋校服的事情了,让他着着急。弄不好这粉红小狮子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校服丢了呢! 想到这里,他换了聊天对象,开始跟坐在他们前面的两位攀交情了。 “你们好啊,以后咱们就是前后桌了,你们二位怎么称呼啊?” 毛江还没开口,戴国超来者不拒打开了话匣子: “我叫戴国超,他叫毛江,咱班体委,你叫他毛毛或者毛哥都行。” “毛毛?好萌好可爱哦!” 平常这个称呼也就只有戴国超这样叫他,听着倒也没什么,猛然间换了另一个人喊,毛江一下子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池援很细心地捕捉到了毛江这稍纵即逝的微表情,立马改口道: “毛哥,还是叫毛哥更合适!戴哥?还是国超哥?超哥?认识你们真开心啊!” 池援笑嘻嘻地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巧克力,伸到两人面前说:“来来来,吃个巧克力,夹心的,喜欢什么口味随便挑!” 这只巨兔竟然还随身带着巧克力?装睡的迟骋差点被惊醒。 毛江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啊,我不吃甜食的。” “哦,没事啊!那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庆祝一下咱们成为前后桌啊!” 池援热情的让人无法拒绝,毛江客气了推辞了几下,什么都是学生啊不用破费啊啥啥的,最后还是拗不过池援十二分的执着答应了下来。 倒是戴国超,被池援几声“国超哥”叫得五迷三道,一点都不客气地拿起一颗巧克力,剥了皮塞进嘴里。 浓郁的可可味融化在口中,还夹着草莓酸奶,一下子就征服了戴国超的心。听到池援的邀请之后,他竟连一秒都没犹豫,就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毛江看着戴国超,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骂道,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啊?一颗巧克力就被收买了,连根墙头草都不如! 池援满眼期待地看了看戴国超,悄悄用手指了指旁边的迟骋。 戴国超领会了他的意思,却立马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只张嘴不出声地说了句:“我可不敢,你自己来吧!” 池援看了一眼迟骋,也用口语回了句:“哦,好吧!” 然后低头挑了一颗巧克力。刚准备剥开,却被戴国超抢了去。 “咦?这个是绿茶口味哇?给我骋哥留着!” “他喜欢绿茶口味啊?” “啊?”戴国超慢半拍地回答道,“嗯……好像是吧……反正……不讨厌。” 池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玩味了一下戴国超的这句话。看来,一般事物也只能达到迟骋不讨厌的标准啊!那什么样的才能达到喜欢的标准呢? 池援对这位粉红小狮子充满了好奇。 “哎,对了,为啥咱教室里有这么多小圆凳啊?还会有别的班来蹭课吗?” 一进教室,池援就看见了教室后墙根边的小圆凳,整整齐齐地码了三摞,起码有好十几个。 “呃……” 戴国超犹豫了一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小圆凳的作用,还真是被他给问住了。 “哦,那个啊,班主任老徐买的,你要是想去外头背书啊,或者看比赛啊,都可以带着去。” 毛江终于来救场了。 “啊,对对对对对对,就是方便咱们坐的嘛!” 听到这个解释,连装睡的迟骋都抬起了头,向毛江表示了一下佩服,这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同学来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满分解释。 “对了,你来上学怎么什么都没带啊?” 戴国超吃了人家的巧克力,很热心地对池援表示了一下关心。 “呃,考完试不是都要讲试卷吗?也暂时用不着其他东西吧?” 其实,今天早上,池援只是想先来认认教室,看看同学,听课这种事情并没有那么紧张。毕竟他原来的学校课程进度比这里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 也对吧!戴国超点着头表示赞同。反正他是这个班上的学渣,像今天这种情况,确实有没有书都没什么两样。 上课铃终于响了。迟骋松了口气,总算能让这个两个话痨安静一会儿了。 第一堂课就是数学。数学老师将卷子分给头排的几位同学让分发。 池援拿到卷子,只扫了一眼,就塞进了空空如也的桌洞里,趴在了桌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迟骋看了一眼伏在桌子上也无法让人无视的池巨兔,对老徐的安排甚是莫名。 数学老师十分淡定地开始分析这次考试的总体情况。 “这次的试卷是用了省上附中的月考卷,他们进度略微比我们快一点点,所以,最后的两道大题算是超纲了哈!但是!”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向着迟骋看了一眼。 “咱们班出了一个满分,文科班里头唯一的一个!” 一时间,班上一片哗然,都将目光转向了迟骋。 迟骋有些扛不住这些扑面而来的钦佩、不服、抑或其他,因为那个满分,根本不是他!尽管他漂亮地完成了第一道大题,可是还是死在了第二道。 他扫了一眼大家,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身边的池援身上。 这时的池援,埋在臂弯里的脸露着小半边,可以看见他左眼垂着的睫毛梢。少年就这样保持着这宠辱不惊的睡姿,仿佛真的是一秒入睡。 老师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讲了一节课,池援在下面满满当当地趴了一节课。 下课铃一响,池援便立马坐了起来,顶着半脸压痕,精神抖擞得给数学课来了一个礼貌的收尾。 “池援,你出来一下!” 教室后门口,传来“徐奶奶”温和的说话声。 “哎!来喽!” 池援闻声答应着,立马起来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了。 戴国超看着池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立马将毛江的脑袋兜过来,凑到迟骋跟前。 “哎?他居然参加考试了?” “……” “他数学多少分来着?” “……” “要不……把他卷子拿出来看看?” “……” “哎呀我的迟小爷哎,他当真睡了整整一节课?” “……” “他是不是考得太差了,被徐奶奶提前叫去谈话了啊?” “滚。” 始终面无表情的迟骋终于发话了,不出意外的就那一个字。戴国超终于得到了回应,尽管他那一箩筐的问题没有得到迟骋的一个回答,但他还是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跟毛江说话了。 这时候,迟骋连丢了的校服都不惦记了,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唯一的满分和睡了一节课的池援。 作者有话说: 欢迎各位留言啦! 第4章 一分 教室的前排,女生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在说悄悄话,目光时不时飘向迟骋。 班上本来有一个校草级别的帅哥迟骋,只可惜太过冷酷无情,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几个女生敢接近。 如今新来了一位可以跟迟骋比肩的帅哥池援,最关键的是他看上去阳光开朗,一看就是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的性格,自然一下子就成了女生们的话题中心。 “哎哎哎,你们知道吗?”文艺委员孟晓妤小心翼翼的悄悄说道,“那个新来的池援哦,他数学满分!我正好发了他的试卷。” “不对啊,他不是刚来的吗?啥时候参加的考试啊?” “哇!原来那个唯一的满分是他啊,我还以为是迟骋呢!” “又是一个学霸啊!居然还跟迟骋同桌!强强联合啊!” “而且还是同一个姓氏啊!他们会不会是兄弟俩啊?” “不是的哎,池援的池是水池的池,字不一样的。” “哦,原来这样啊!” “我感觉我心中的男神要换人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池援同学也是超级帅啊?” “最关键的是,他看着就是个暖男啊,感觉比‘冰雕同学’好接触多了!” “……” “……” 办公室里,老徐将池援的试卷交给他,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小伙子,你惊艳了这场考试啊!很棒,加油!未来虽然充满了未知,但也充满了希望!这周六的开馆首展,咱高二文科班唯一的名额,就属于你啦!不过啊,做人要低调,你才刚来,跟同学们也都不熟悉,还是要保持平常心态,千万不能骄傲啊!” 看着斗志昂扬、对他充满了信心的老徐,池援也很应景得回复了他一个加油的动作,心里却也是一万个没想到,他竟然踩着这狗屎运,惊艳了他迄今为止的整个学生生涯。 不过,那开馆首展,是什么鬼?池援着急出去,便也没多问。 从办公室出来,他便直奔校门的保安室而去。再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的手上便多了一个纸质手提袋。 “排名榜出来了唉!有谁要去看吗?” 大课间,课间操刚结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带着骚动开始分流,不少人向着放榜的地方涌了过去。 一中每次考完试,就数放榜最积极。 迟骋和毛江并肩而行,毛江一脸平静地问他: “你要去看吗?” “不。” “也是啊,你应该也没什么悬念,霸榜这么久,也不嫌高处不胜寒啊!你这回总分多少?” “707。” 毛江心中一滞,看来戴国超听来的消息十之八九是确信无疑的了,他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往常放榜总是戴国超最积极,不为自己,就为瞻仰他心中永远的榜一迟骋同学。 可今天,戴国超从听到放榜的那一刻起,便没了笑容,这会子听着毛江和迟骋在说成绩的事,更是一语不发。 毛江半天也没听到他的声音,转头一看,这家伙霜打过一般,焉的仿佛最后一口气都快要断了,连忙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安慰道: “哎哟,咱们戴话痨今天难得深沉啊!不就是个阶段考嘛,没事哈,最近都认真好多了呢,这会肯定名次会上升的。走,哥陪你去看。” “呃……我不敢。” “嗨,不就是个阶段考,还有你戴小爷不敢的吗?” “我|草,一中这个阶段考够变态了好吧?不光要把桌子散开了摆,还要随机抽班把座位都岔开,出了成绩还要放个分数排名榜。这回咱们是跟理一班的岔开坐的吧?草了,再怎么模拟高考,也没有文理混考的吧,还趁早感受高考环境呢,太他娘奇葩了。” 戴国超一顿疯狂吐槽,终于有了元气复苏的模样。 毛江一笑,说道: “得,你俩都回教室,我去看吧。外面这么多毛毛,迟骋估计也撑不住了。” 话说完,毛江又回想起池援的那句“好萌好可爱”,瞬间觉得这俩字有点烫嘴。 因为今天的一句“粉红小哥哥”,迟骋出来再没有戴口罩。纷飞的柳絮无孔不入地到处钻,迟骋的鼻子早已奇痒难耐了。 “嗯,那我们先回了啊。” 放榜的地方人头攒动。总有一些人急不可耐,总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年级排名。 一中作为这个地方唯一的一所省重点,以理科见长,但其实文科也不弱。每年的文科三甲,都是一中包揽。但文科班只有六个,所以文科榜跟前人并不是太多。 毛江海拔够高,不用挤到最前面去。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居榜首的708。他没再多停留,用手机拍了照片就赶回了教室。 这会儿教室里人并不多。 文一的学生向来对放榜没那么积极,因为大多数人的班级排名与年级排名并无二致。不少同学都趁着做完课间操的空当,跑到超市补充能量去了。池援也不在座位上。 谁急都没有戴国超心急,急到挪了好几次放大了的图片,都没有挪到合适的位置。 毛江一眼就找到了戴国超的成绩对应排名,果然进步了不少。戴国超一下子兴奋地雀跃起来,忍不住一把抱住毛江使劲摇晃了半天,直晃得毛江眼冒金星,硬生生地将他从身上扒拉了下来。 这次终于跨进了年级前八十了,总算能让爷爷奶奶高兴一回了。 “哎哎哎,你们说,我这次进步这么多,童颜是不是该对我刮目相看了?” “就是啊!咱们国超威武啊!” 戴国超和毛江情绪昂扬,好半天才注意到,迟骋一个人眉头微锁,正对着手机屏幕死亡凝视。 两人凑到跟前,发现屏幕上是放大了的两个数字,下面707,上面708。 “我——草!708,真的是一分之差啊,这谁啊迟骋?” 学委窦天杰正好经过,拾了半句话,吃惊地凑过来说道: “什么谁啊?骋哥你这次708啊?简直不是人这一级别的!比我高四十多分!” 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窦天杰,三脸木然地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窦天杰发觉不对劲,仔细回想了一下戴国超刚才的话,才发现了问题所在,瞬间好像生吞了个乒乓球似的,半天没憋出句话来,自讨没趣地开溜了。 头一回,迟骋掉下了文科榜的榜一,整个文一班都沸腾了。 “你确定你总分没加错吧?你再算算?” 迟骋瞅了戴国超一眼,表示无语。 戴国超和毛江面面相觑。 尽管之前便已经听了一嘴,可戴国超总是心存侥幸,觉得那只是自己听错了而已。可当这消息白纸黑字确定无疑地被锤实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和接受。 可事主迟骋却已然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一脸云淡风清地收起手机,拿出了下一堂课的课本,仿佛跌落神坛的那个人不是他,被不知道是谁的人夺了他的榜一也无所谓。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无所谓? 天知道他有多想在开馆的第一时间去看一次展览,去为那个曾经为修建这座博物馆费尽心思,却抱憾而终,再也看不到项目落成的人,看一眼蓝图成真的样子。 然而,他以为稳保稳拿的年级第一,他满心期待的开馆首展,就因为这一分,因为这一分之差,化为了泡影。 迟骋知道,即使没有了这个名额,他也还可以通过其他办法参观首展,可是,他终究放不下心里的芥蒂,无法向那个已经出差去了的男人张这个口。 半晌无语,戴国超突然“啪”地一拍桌子,连爆三声“我|草”打破了这死寂。他食指一竖,咬了咬牙一脸严肃地说道: “迟骋,这个新晋榜一,不管他是人是妖是魔是鬼,咱都不能放过他。咱一定要跟他纠缠到底,死磕到底,杀他个片甲不留,尸骨无存!把咱的榜一夺回来!迟骋,只有你,才是我的骄傲,我永远的榜一永远的神!” 戴国超咬牙切齿地替迟骋对着一个尚未明确的目标放完狠话后,又猝不及防地来了句斗志昂扬的表白,完全没注意到池援已经站在了座位旁,一脸受了惊吓的呆萌表情,悬浮在离地面一米六七八的半空中。 还是毛江先注意到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池援,你回来啦!” “嗯。”池援点着头看着戴国超,回味着他刚才的话,心里感觉好可怕的样子。“这个新晋榜一,似乎很危险啊!” 戴国超看着池援可爱的样子,大大咧咧地问道:“那是,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我都没注意。” “你三连草的时候。” 戴国超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笑道: “啊……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我们家迟小爷的榜一居然不知道被哪个孙子给抢了。这孙子,考试之前脑子突然开光了吧,还是偷试卷了?要不然一下子涨这么多分,过度都没有,简直是飞跃。” 戴话痨还在毫无顾忌添油加醋地分析这孙子即将遇到的重重危险,像个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新同学池援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哼,下个月期中考,让这孙子看看咱们迟小爷的厉害,分分钟给他干趴下,永世不得翻身!” 池援听得头皮一阵一阵的紧。 “看来这榜一不好当啊,自带高危属性哈。不过,你说了这么多都算数吗?人家迟骋可一句话都没说啊!” “算啊!当然算数啦!不信你问他自己。是吧迟骋?” 迟骋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这个戏足话多的戴国超,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迟骋懒得理他,权当默认吧。但迟骋只抓重点,就是失去的榜一,是一定要夺回来的,至于其他,爱咋咋地,与他无关。 “瞧,默认了!他要是不同意的话,肯定直接让我滚了!” 戴国超朝着池援挑了挑眉,三分嘚瑟三分炫耀。 池援勾了勾嘴角提醒道:“这个新晋榜一,应该是咱班的吧?” 戴国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捂住脸一声长叹: “是啊,肯定是咱班的,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这个新晋,该不会是童颜吧?啊……” 戴国超一脸要死的样子,将脑袋砸到了毛江的肩膀上。 毛江揉了揉戴国超带着点自然卷的头发,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不是童颜。” 池援看着迟骋云淡风轻的样子,默默将戴国超替迟骋说过的豪言壮语记下了心里。 不过,纠缠到底死磕到底干趴下,都行,片甲不留尸骨无存永世不得翻身,还是不要了吧! 第5章 受罚 这节是班主任老徐的语文课。 迟骋的课桌上,摊开的是一本《敦煌壁画故事》,他左手撑着脑袋,目光垂在书上,却并没有在看书。 老徐在讲台上分析试卷,迟骋在脑子里分析这个凭空而降的榜一。 早上的翻车,难道正是一种预示? 以前,他从来不关心其他人的成绩。 但老徐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高二是个分水岭,上承高一下启高三,不管高一如何,能不能把握好高二这一关键年,这对高三能不能起飞至关重要。 老徐曾把位列前二十的学生各自的优劣全给他分析过。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且还恰好出现在了如此关键的时候,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优劣又如何。 他感觉自己突然被丢进了危机四伏的小黑屋,明知道处处有危险,却又不知道这些危险具体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一颗心悬浮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找不到任何支撑点。 “你在看什么书啊?”旁边响起了池援的悄声细语。 迟骋眼皮动了动,没有理他。却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了一种危机感,仿佛那种□□裸的威胁就在自己的身边。 “《敦煌壁画故事》?”池援看着页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书名,“你还研究佛学啊?” 这回迟骋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了。 池援自讨没趣,不甘心地闭了嘴,眼睛却还停留在迟骋上。 迟骋的侧脸在早晨的散射光中,散发着隐隐的光晕,很是好看,浓密如鸦羽一般的睫毛一动,仿佛连空气都荡漾了起来。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不分男女。 没捱过三分钟,池援就又嘴痒痒了。他往迟骋边上凑了凑,悄悄问道: “做你的对手,是不是真的很恐怖啊?会尸骨无存永不翻身?” 池援看到那个708了。虽然他的英语试卷被老师截留了,但根据已经下发的试卷和他的英语水平,以及老徐的那番夸赞和榜三被甩了老远的分数,这个708似乎并没有什么悬念。 但是,他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黑马,或者开过光的脑袋,偷过试卷的手,跟他来个并列第一呢?毕竟,像他这种伪学霸都能将真学霸踹下榜一,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更惊爆的奇闻? 他原本只是想尽量做的好一些,却没想到会如此侥幸地夺了榜一,更没想过将会成为一个看上去很可怕,又有点有趣的小哥哥的对手。可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猜,会不会有两个708啊?” “……”迟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这个708你觉得会是谁啊?” “……”迟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之前都没有过这样强劲的对手啊?是不是感觉挺有压力?” “没有!”迟骋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却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和表情。池援有点怀疑自己是在跟一座蜡像说话。 “是没有对手,还是没有压力啊?” “……”迟骋开始有点怀疑老徐为他安排这个同桌的动机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黑巨兔是什么意思呢,你不说,我心里老惦记着,没个着落啊!” 还真是个执着的话痨巨兔。迟骋仍旧面无表情,轻吁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话真多!” 池援这是被□□裸地嫌弃了啊!但他还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转换了话题。 “你这书……有趣吗?借我看一眼呗?” 迟骋没说话。 下一秒,池巨兔的撒娇日常开始上演。 “就借我看一眼嘛!就一眼,行不行嘛?好不好嘛?” 再下一秒,池巨兔就完全忘记了这位迟小爷的禁忌,嘟着嘴,一边叫着“小哥哥”,一边抄起右手食指,就戳上了迟骋的右胳膊肘。 迟骋触电了一般猛地往旁边一缩,一句动静不小的“滚”脱口而出。 顿时,班上的目光“唰唰”地集中而来,老徐温和的讲课声也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站在讲台上的老徐,收起了脸上的和蔼可亲。 老徐一贯温和,但也不代表没脾气。这会儿,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平常不多见的严厉。 “迟骋池援,你们坐在阳光普照的角落里,是不是以为就灿烂到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了?上来,台前听课!” “我……” 迟骋很想辩解一句,我他妈明明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要连带受罚?老徐深思熟虑的安排,居然是这么个这奇葩玩意儿,难道这样的剧情发展也在老徐的深思熟虑中吗? 迟骋狠狠地瞪了池援一眼,生无可恋。 算了,罚就罚吧,对同学们关怀备至、深得民心的老徐,这样好的老师,他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迟骋麻溜地拿上卷子、笔记本和笔袋,提上自己的椅子,从后墙根拎了一只小圆凳,往讲台边走去。 老徐已经继续在讲课了。 池援终于明白了那几摞小圆凳真正的主业,原来毛江告诉他的不过是个兼职而已。 刚进教室时,他看到讲台下边留出了两米多的空地,还以为这人性化的考虑是为了避免前排学生吸到粉笔灰,或者是方便班上搞活动表演用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使用的。 徐老师看着两个大个子规规矩矩地团坐在小圆凳上,有些一言难尽,他觉得自己的安排似乎并没有顺利走向他的预期。 池援坐在离迟骋不到半米的地方,伸手在他的椅子上轻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又对着迟骋撇了撇嘴耸了耸肩。 迟骋看着他椅子上仅有的一张卷子,内心万马奔腾。上课不带书也就罢了,连笔都不带一支,这一刻,他真想将这巨兔当作空气。 “唉!来上学笔都不带。迟骋同学,向你的新同桌表示一下友好。” 徐老师很是无奈地摇着头。话音未落,迟骋已经拿出一支中性笔,“叭”的一声,扔在了池援的卷子上。 池援的卷子一览无余地显现在他的眼中。 姓名:池援,班级:高二文(1),学号:空的,卷头上是一个红色的数字,127,分还挺高,整个卷面干净整洁,字迹清晰……那些字,比之迟骋的,是相当漂亮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避开全班同学雪亮的眼睛参加的考试。 这有些出乎迟骋的意料,没想到,这只看上去有些不着调的巨兔,他的字竟然写得如此好看。 没几分钟,池援就坐不住了。那两条平常让他引以为傲的大长腿,如今竟成了无处安放的累赘,怎么调整都觉得不舒服。 他看了看旁边的迟骋,这人居然稳如泰山般地坐在那里,一脸平静地听老徐在讲台上口吐莲花。 不愧是长期盘踞榜一的真学霸,无论多艰苦的条件,都能心无旁骛一心向学。 池援从来没有觉得一节课竟然会如此漫长,仿佛熬过了十个春夏秋冬。 终于捱到了下课。 池援好没容易才站起来,浑身哪哪都酸困。他哪里这样委屈过自己,再团的紧凑一点,都能滚回他娘亲的肚子里去了。 看看迟骋,他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迅速地收好东西,转身就要往回走。 池援不禁对迟骋心生敬佩,他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啊?真牛逼! 在同学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池援想都没想就冲着迟骋喊了一声: “迟骋你等等我呀!都跟你共患难一节课了,你就直接这么走了吗?” 听到池巨兔厚颜无耻的呼喊,迟骋转过头,两道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砸在了池援身上。 “不这么走了,还等着合影留念吗?” 池援顿住了,喉结动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绽出一个笑脸道: “哎,这提议倒也不错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惩罚,太有趣了,老徐这人还挺有意思啊!我看你坐得还挺稳哦,回头传授我点经验呗!免得下次坐不住哇。” 还要有下次啊?这还坐上瘾了。 同学们被逗得哄堂大笑。 这一刻,迟骋的内心是崩溃的。这只被强行嫁接到他学校生活中的生猛巨兔,似乎已经超出了他此前心理建设所能承受的范围。 他只想问问老徐,这个同桌,能退货吗?不管老徐这样安排的初衷是什么,他反悔了,不想要了。 “自己琢磨去!” 迟骋定定地盯了池援半天,最终甩下这句话,拔开了脚步。 他面儿上虽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语调也还是一贯的冷淡,可池援总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 “哎呀迟骋对不起嘛,要不是你让我滚,也不会惊动老师啊!” 听到这话,迟骋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咣当”一下,将拎在手里的椅子重重地放回了地上。再下一秒,他的脑子似乎反被身体控制了一般,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便已经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池援的衣领。 “你他妈还倒打一耙啊?你再说一遍!” 第6章 灭火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都凝结了。 迟骋虽然比池援矮了那么一点点,可这会子的气势却远远凌驾于池援之上。 池援脸上的笑容,在他想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凝固了。都怪他这比脑子更快的嘴,祸从口出,连转寰的余地都没有。 班上刚刚热络起来的气氛急剧逆转。周围的同学们迅速地站了起来,向是非中心的两人围拢过来,想劝架,却又没人敢开口,就那样定定的围在四周,生怕下一秒,已经擦枪走火的俩人真的打起来。 戴国超偏心的一批,只觉得他们家迟骋受了委屈,想都多没想,跳上椅子就顺着迟骋开始向着池援喊话: “就是啊,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我们家迟骋从来没被老师罚过,你一来就害他跟着你受罚,你他妈还好意思说!” 这一喊,不但没起到降温的作用,反而推波助澜气氛更加紧张了。 毛江一把将他拉下椅子,悄声说了句:“你快闭嘴,人才刚到咱班上,能不给迟骋招黑吗?” 说完,紧赶着几大步跨到迟骋跟前。站在迟骋周围同学看到毛大救星飞速赶来,纷纷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松了一口气,给毛江让出了一条道来。 没想到戴国超也跟着跑过来,往迟骋边上一站,一副吃完巧克力就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毛江只字未讲,用力在他另一条垂着的小臂上握了握。 十几岁的少年因为一时摩擦而起点争执,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迟骋一贯都冷静得很,却不知道为何会在今日失态至斯。 迟骋心里确实窝了一把无名的火。 或许是因为意外跌落榜首而失去的开馆首展,或许是因为高中以来第一次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受罚,也或许是因为“跳舞的圆圆”的那句留言,甚至或许从早上睁眼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开始积累这种种化不开的情绪,然后便从校门外的那一撞开始,就在时不时地被某种不安与躁动撩拨着,撩拨着,终于在这一刻,借由被完全陌生的池援倒打一耙而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了。 池援看着杵在对面的三个人,戴国超蠢蠢欲动,毛江想要息事宁人,而迟骋,似乎一直在试图控制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打架他从来没怕过,而且迟骋看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要真打起来,他还未必舍得动手。毕竟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挂点彩可就不好看了。 个头矮一大截的娃娃脸戴国超,就更不在话下。 但旁边那位跟迟骋一般高,却更壮实一些的体育委员毛江,一看就属于沉着冷静,心智比较成熟的类型,实力实在不好估量。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原来的生活,必须尽力保持着这美好开端,来证明换个新的环境和学校,对他有着极大的好处这个命题。 再这样僵持下去,怕是不打起来,都对不起这些酝酿了半天的情绪。 但池援此刻还是很清醒。他在内心告诫自己,淡定淡定,一定不能打起来,一定不能因小失大,一定不能半途而废,冲动是魔鬼啊! 此时,他需要立刻给对方搭个豪华台阶,让他不得不下来,以化解这一触即发的战争。 池援的脑子里各种念头迅速翻滚而过。再开口,便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试图哄好这位跟他的距离相当暧昧的正在炸毛的小狮子。 “骋哥骋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都怪我手贱,我真是一时间给忘了嘛。我二十分真诚地向您道歉!您大人不记我小人过,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动手啦!咱们……就此翻篇?您看如何?嘿嘿……” 迟骋的眉头拧了一下,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揪着池援衣领的手陡然松开了,手臂顺势垂了下去,退后了一步。 这时,一个女生的声音将池援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手贱?池援,你倒底对迟骋干什么啦?你不会……就是奔着咱们迟大帅哥才转的学吧?” “嗯?” 这是什么神奇的关注点,似乎将画风带偏了啊?这时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池援同学放下身段真诚向迟骋同学道歉吗? 同学们听到这话,又哧哧地哄笑起来,还有同学随声附和起来,果然还是帅哥的吸引力最大…… 班长童颜一句话破功,凝结的空气又活泛了起来。 池援再看迟骋的时候,他已经冷着一张脸转头离去,毛江走在最前面,拎走了那张刚才还在向他示威的椅子。 池援仿佛逃过一劫一般得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刚才说话的女生说道: “是啊,帅哥谁不喜欢啊,看着多着养眼啊,还延年益寿呢!” “咦?头一回听说看帅哥还有这功能啊?真的假的?” “那当然是真的啦!你们看看哈,现在不是有好多人,因为坏情绪导致各种疾病吗?美好的人事景物,都能够让人心情愉悦。而帅哥呢,就属于美好的人,看着美人心情当然好啦,人的各种状自然也就都好啦,那可不能延年益寿吗?所以啊,生气让人生病,伤心最终伤身,这可绝不是危言耸听,咱们一定要多看帅哥,比如像迟骋,再比如像我,池援,时刻保持美好的心情……” Biabiabiabiabia…… 几秒之前,教室里还剑拔弩张,处于备战状态,一转眼,这位池话痨化身厚颜无耻的养生大使,在他的带动下,班上的氛围很快进入了轻松愉快的聊天状态。 短短几分钟,池援就又认识了好些新同学。大家围着他,津津有味地听他一本正经的瞎扯,场面十分融洽和谐。 他融入新环境的速度还真是出奇的快。 迟骋远远地注视着池援,他仿佛一个光源,又仿佛一个热源,吸引着一切对光明与温暖的向往,不断地向他靠近,聚拢。遥不可及,却又无比真实。 周围一切的嘈杂都不见了,只有温润愉悦的声音,挡也挡不住的往迟骋的耳朵里钻。 那些话,仿佛无数柔软而又带着刺的触手,不断地探向他不愿触及却又忘不掉的回忆。 迟骋心里有些难受。他真希望这时候戴国超能随便哔哔点啥,只要能盖过池援的声音就好,可他这会儿偏偏安静如鸡。 上课铃还没响,英语老师安无双就踏着轻快地脚步走上了讲台,她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同学们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自觉得拿出了试卷。 迟骋的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试卷上,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旋着池援刚才的话语。“生气让人生病,伤心最终伤身……”这,的确不是危言耸听。 “今天这节课咱们讲一下阶段考试卷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看着觉得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啊?一个个这么放松!” 同学们一时间都不自觉地坐端正了一些。 这看上去笑眯眯的怪咖可不好惹,她可是把老徐的小圆凳用到极致的人,几乎每堂课上都有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拎到台前听讲的人,所以每到英语课,同学们都格外认真。 “我高兴,不是因为你们的阶段考成绩好。这么简单的考试,不过就是个阶段性知识点综合测评,你们作为文一班,考得好是应该的!” 同学们暗暗地撇嘴耸肩翻白眼。 “今天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咱们班又出现了一位英语大咖!” 安老师手里举着一份卷子,肉眼可见的兴奋。 “看看这神仙试卷啊?选择就错了一题!作文满分!满分!这水平!咱们有些同学啊!要是一直这样子保持下去,再学三年来都未必答得出这么一份试卷!是吧迟骋?” 迟骋莫名被点名,一脸懵逼。 “来来来!大家可以传阅一下哈!看看这漂亮的字体!我放到投影上你们怕是还会怀疑,我让你们亲眼看看试卷!” 安老师说着,便将池援的试卷传给了同学们。 “你们是不是以为只有汉字才讲各种字体啊?才需要写的漂亮啊?英语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迟骋。 “同样的英语作文,看你迟骋的一篇,能看别人三篇。也就是我,你亲亲的英语老师,要是换了别人看看给你作文挖掉多少分。认你的字迹,废人半条老命!以后好好向你新同桌学学!也心疼体谅一下阅卷老师。可别枉费了你们老徐的一片苦心!” 一时间,教室里唏嘘不已。谁都没想到,这位刚刚还把迟骋惹毛了的新同学,下一秒,直接将原先的大咖迟骋踢下神台,还成了他学习的榜样。 迟骋被怼到无可辩驳。这一刻,他终于百分之万的确定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话痨巨兔,就是那个让他充满了危机感的708。 他转头看了池援一眼,这人居然正痴痴地看着他,眉眼含笑。那笑,完全不是完爆对手后胜利的笑,而是看着美人花痴一般的笑。 迟骋的心跳停顿了一秒,破戒了。 “你……挺能装啊!” “哇,大帅哥,这是你今天第三次主动正眼看我唉!” ?? 这人清奇的关注点,果然不跟迟骋在一条线上。 “708,够深沉!” “唉,也不是啊,你也看见啦,国超哥那么凶,我这个将要片甲不留尸骨无存永世不得翻身的孙子,哪敢现场承认啊?再说那时候,我不是自己也没确定嘛!” “没看出来,你还挺记仇啊?” “是啊!我记仇起来可是很可怕的哦!” 迟骋扫了一眼那张仍然在笑的脸,回过头思虑半晌,突然说了句: “那,咱俩就算扯平了吧!” “嗯?什么意思?” 第7章 暖男 迟骋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安老师很不客气的一声吼: “最后面的那两位!你俩倒是同学情深啊?悄悄话说的没完了是吧?迟骋,平常问你个话你都惜字如金,你这一会儿工夫,怕不是把这一周的说话额度都透支完了吧?上来,到前面听课!” “啊?又来啊?”池援一脸冤枉,“哎迟骋,这会可不能怨我啊,是你先的!” …… 迟骋哑口无言。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池援你就是来克我得吧? 这些小圆凳自从高一下学期被带进教室一年多,迟骋都没从以这种形式使用过。今天不过半个早晨,就已经来了个双沓,还每次都人陪伴不孤单。 才说过两人就此扯平,这会儿又扯不清了。 池援邪邪一笑,凑近迟骋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句:“咱俩果真是同学情深,牵扯不清啊。” 迟骋狠狠地剜了池援一眼。少年的脸离他有点儿近,迟骋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就漏了一拍。 这天下午第一节便是体育课,一中在严禁其他科目老师挤占体育课方面做得相当到位。班上不少同学连教室都没进,便直接跑到操场热身去了。 毛江为了避免有人逃避体育课而专门跑到教室,来督促躲在教室不愿意下去的同学去沐浴阳光。 一进教室,他就看见坐在他身后的这两位互相瞧不上眼的大神,谁都没穿校服,却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瞅着对方,仿佛自己有神明庇佑能逃过一劫似的。 “唉,你们两位,这种时候好像不应该幸灾乐祸吧,你俩谁都没穿校服,不应该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吗?” “不!” “对!” 迟骋和池援齐齐发声,却表达出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意见。迟骋只想跟这只处处克着他的巨兔撇清关系,可巨兔却给根杆子就顺着爬,非要跟黏上他。 迟骋甩了一个白眼给池援,便追风逐日一般地走出了教室。 操场上到底都是团聚的飘絮,少年们行走带起一阵阵风,便把原本已经落地了的飘絮又带入了微风里。 体育老师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地又整完了遍队列之后,毫不客气地对着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位少年说道: “没穿校服的那两位同学,出列!” 同学们纷纷侧目。迟骋和池援在众目睽睽之中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队伍。 “迟骋,你以前体育课,不穿校服裤子也就罢了,好歹也还穿个运动裤,怎么,今天有了接班人了,你直接升级改穿休闲裤了?” “报告,我新来的,没有校服!” 体育老师将目光转向池援,上下打量了一番说: “在我这里,没穿校服不需要找理由!没穿就是没穿!每人一百个俯卧撑,做完归队。其他同学原地热身!” “草,一百个,直接翻番了啊!” 同学们当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池援闻言,倒吸了口凉气,一时间难以接受。但见迟骋云淡风清,毫不犹豫地就蹲下身子,双手撑地抻直两条长腿做好了准备。他也不甘示弱,连忙与迟骋并排趴好,准备开始。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开始了动作。 站在队列里面的同学们不由地开始为他们数起数来。 一开始,池援劲头很足,很快就与迟骋拉开了差距。迟骋淡定得像个钟摆,不慌不忙地保持着匀速做得稳如泰山。 班上同学们哪里见过迟骋落人下风,个个惊叹不已,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 然而,池援做过六十个之后,体力不支的感觉便渐渐冒出了苗头。池援悄悄地瞅了一眼迟骋,见他仍然是刚开始的样子,不急不喘,徐徐图之。 池援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等到八十的时候,两人已经持平了,等到迟骋做满一百的时候,池援竟然落后了迟骋八个。 迟骋收了腿,面不改色地蹲在池援身旁看着他做完了最后八个,才同他一起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凑近他的耳朵说了一句: “这就叫有气的风匣慢慢扯!” 池援面色潮红,蒙蒙细汗配上微微喘息,显尽了少年运动过后的疲累。 “归队!” 池援高开低走最终落了下风,看着迟骋正在归队的背影,这人做完一百个俯卧撑居然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不禁心中暗叹,这位少年真是太可怕了。 这节课上篮球课。老师讲完动作要领,做完示范动作之后,便放男生们自由练习,然后去重点给女生们讲解了。 孟晓妤莫名地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便跟老师打了招呼,去旁边休息。童颜不太放心,便陪着她一起过去,坐在水泥看台上休息。 池援的目光本来一直追随着迟骋,可当他带球跑烤鱼一圈之后,就发现迟骋的身影怎么也寻不见了。他有些茫然,环顾一周,看到正坐在看台上旁观着同学们的童颜和孟晓妤,便向她们走过去。 “嗨,你们怎么没去打球啊?” 孟晓妤肚子疼的有些厉害,脸色微白,见池援过来,她本就微微低着的头低得更深了,不想让别人看见她不舒服的样子。 童颜说:“小鱼儿不太舒服,我陪她休息一会儿,你怎么也不打球了?” “我……” 童颜一问,池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了。 就在这时,孟晓妤觉得肚子猛地一缩,身下像崩了一般飞瀑坠落,温热的湿润感迅速地顺着某处蔓延开来,透过微薄的天蓝色校服裤子,在灰白的地面上蔓延出一片显眼的殷红来。她的例假竟然猝不及防地提前了。 池援站在比她们低一级的台阶上,那难堪的一幕不可避免地映入了池援的眼帘。池援一惊,脑子一个激灵说道: “我有点热,想让你们帮忙拿一下外套。” 池援说话的功夫,已经飞快地将外套脱下来,塞进了孟晓妤怀中,说了一声“谢谢”便飞身跳下看台朝着篮球场跑去了。 万分难堪的孟晓妤像遇见了救星一般,套上池援的外套,对童颜说了句“帮我请假”就飞快地往宿舍跑去。后知后觉的童颜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池援宽大无比的外套就像一件袍子一般,将娇小的孟晓妤大半个人都罩在了里面。孟晓妤满脸通红,心里的温暖却比这春日艳阳的给予更加舒适。 孟晓妤回到宿舍赶将自己收拾体面之后,便赶紧将池援的外套洗了,拿到洗衣房脱了水,晾在了阳光下。 池援把外套给他之后就剩下了一件短袖T恤。春天里昼夜温差很大,这会儿阳光下也许他不会觉得冷,可是太阳一偏西,温度便也跌落式的下降。孟晓妤只想尽快地将衣服干干净净地还给池援。 迟骋被空降兵踢下榜一的消息,在出榜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内,便传遍了整个文科楼。又在传播的过程当中不断地酝酿发酵,将一个原本非常简单的消息丰满成了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最关键的是,听说这个空降兵还长得又高又帅,是个阳光暖男。 校园贴吧里,还专门为这此挂起了各种帖子,楼层越盖越高,这是有多么轻闲无聊啊。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不同的杂声。 这两天,不断地有别班的同学跑来高二文一班窥探,就为了眼见为实一下这位帅炸了的新晋榜一。 自出榜的那天晚读开始,徐老师便开始了试后谈话。凡是成绩波动明显的,陆续被请进了办公室喝茶。 迟骋自从被连罚两次小圆凳之后,已经完全化身蜡像,两天没搭理过池援了,任凭池援像个一万只麻雀一般喳喳个不停。 当他被叫出去的时候,池援特别想跟着去听听徐老师会谈些什么内容。毕竟抛开他的存在,这位大神其实稳坐钓鱼台,根本没有退步。是他的到来,打破了这个班上原有的平衡。 迟骋回来的时候,面色如常。池援心里松了口气。 他一坐下来,池援就将脑袋凑了过来,又开启了一万只麻雀模式。 “老徐他……没说你什么吧?” “他……有没有说我啊?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我刚来的时候,老徐说给我安排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同桌,就是……话有点儿少……” Biabiabiabiabia…… 池巨兔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见迟骋始终一语不发,自说自话的池援终于有所觉悟了。 “我是不是真的话太多了?很烦人啊?” 迟骋斜睨了池援这只不知停歇的喇叭一眼,心想,你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 “你作业写完了吗?” “还没呢!” “那你想去讲台边上写作业不?” “嗯?”一句讲台,立马上池援联想到了小圆凳。这种温柔的惩罚,池援再也不想受了。他立马捂上自己的嘴连连摇头,悄悄地趴回了自己的桌子。 没安静一会儿,那不老实的巨兔就又悄悄地喊他了。 “骋哥!骋哥骋哥!” 迟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理他。但他低估了巨兔的执着,他不搭理,他就继续喊。 迟骋终于绷不住了,转过头不耐烦地甩了一句:“干嘛?” 话刚出口,他的嘴就被堵上了。 作者有话说: 欢迎并感谢大家支持呀 第8章 谢谢 因为池援喋喋不休的呼声而绷不住的,还有坐在他俩正前方的戴国超和毛江。 但是很不幸,他俩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池援歪着头满眼笑意,捏着一颗巧克力球,光电霹雳一般地塞进了迟骋半张着的双唇间。 刹那间,画面静止了。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戴国超心中自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马上就要爆裂了。 给迟骋喂东西吃这种事情,连他这个跟着迟骋混了十几年的跟屁虫都没见过,更没敢做过,如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眼前上演了。 “你们……你们继续……继续……友好相处!再见!” 戴国超硬生生地将自己已经僵了的脖子扭了回去。他不敢想象,接下来,将会是什么样的暴风骤雨雷霆之怒。这位新同学,果然生猛得如同天外来物与众不同。 池援没料到他会将前桌给喊回头,尴尬无比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一刻,他突然就后悔了。 他明知道迟骋并不喜欢与旁人触碰,连走路的时候都尽量与别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他还是一时冲动付诸行动。从那两位瞳孔地震一般的表情,他便已经能猜出结果了。 这方法,大概只适用于戴国超那样的人,而迟骋,定然只会适得其反。 池援偷瞄了一眼迟骋,他甚至不敢抬头正眼看他。没有什么人被再三冒犯还会给予冒犯者极大的宽容吧!他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然而,另他惊讶的是,他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迟骋却什么都没做,震惊过后,反而将卡在唇齿之间的巧克力球含进了嘴里,眼神有些复杂地将脸转向了窗户。 有那么一瞬,池援似乎感觉他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柔和。 静默了一会儿,迟骋突然起身,疾风过境一般地大步走出了教室。 迟骋!池援愣了一下,心中猛然一惊,起身便追了出去。 池援觉得自己不过只慢了几步而已,可等他追出教室门,迟骋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池援望着空空如也的楼道,失去了追寻的目标。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就闪现出了那个隐约中出现在山墙窗户上的模糊身影。那个位置,应该是开水间。 池援疑虑了一下,带着几分期待走进了开水间。 昏暗不明的开水间里,果然有一个身影趴在的窗台上,玻璃上隐约映出他模糊的面容,微仰着头,似乎在眺望夜空。那样子,落寞而孤独。 池援凝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疼,脚步忽然间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每一只脚下,都拖了一整个世界。 窗玻璃上,池援黑乎乎的影子和迟骋的影子连在了一起,仿佛迟骋借了他一个肩膀,托住了他的下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了好久,久到那颗绿茶夹心的巧克力早已只剩下唇齿间的回甘,久到迟骋的喉结微微一动,脖颈间紧绷到有些僵硬的皮肤仿佛就要开裂。 迟骋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喂巧克力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妈妈,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像池援刚才那样喂他吃过东西,就是那样突然的,那样猝不及防的,满满当当的都是惊喜。 就是那一个突然降临的惊喜,将他自以为早已如磐石般的心被撞开了一道裂缝,有光努力地透了进来,让他觉得不再那么阴冷,那么幽暗。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各自眼里的风景。直到迟骋觉得眼睛不再胀,鼻子不再酸,他才回过身来。 背光而立的池援,仿佛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轮廓柔和而温暖。 迟骋没有任何意外,就像知道他肯定会来一般地笑了。 “对不起……” 池援在看着迟骋的背影时心里想好的千言万语,就在他说完这句对不起之后,被迟骋的春冰消融一般的笑冲散得无影无踪了。 “你不必道歉。巧克力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 晚自习的休息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迟骋向池援微微欠了欠身,越过他往教室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走得追风逐日一般,而是慢慢的,悠闲的,等着身后的人跟了上来。 他俩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 戴国超像是珍宝失而复得似的上下来回地打量着两个人,末了,还掰着池援的下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脸,又掰着肩膀转了一圈。 签定完毕,完好如初。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迟骋看着戴国超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咋地?你是怕你们家迟骋把我打残了吗?看来国超哥还挺关心我的嘛!” “那是!” “不过,打没打残我不知道啊,我倒确实听说,你家迟骋,把我这个新晋榜一给爆打了!” “你说什么?” 戴国超闻言惊慌得一批,池援却没接他的话茬,继续笑眯嘻嘻地吹嘘他自己,完美地将戴国超引导回了原先的话题。 “不过,你觉得你家迟骋那细胳膊细腿的,他打得过我吗?” “嘁,别以为你比我们家迟小爷高那么一点点儿,壮那么一点点儿就了不起嚎,战斗力可不是按这些算的!” 戴国超使劲踮了踮脚,还是比池援矮好大一截。他憋足了狠劲儿,那张稚气未脱尽的娃娃脸的显得更加萌态可掬了。 “那按什么算?成绩?我正好也比你家迟骋高那么一点点儿。论帅气,我……也能和你家迟骋比肩啊,要不然受欢迎程度?似乎我也不差什么啊!” 可他偏偏就没提做俯卧撑慢了迟骋八个那一茬。他有不如迟骋的地方吗?没有!不存在的! “啧。没见过你这么自吹自擂不要脸的!有种你试试!我们家迟小爷那是……” 戴国超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毛江塞了一块小蛋糕,然后连拉带拖地按回了座位。 毛江一副总算成功收敛熊孩子回家的表情,跟池援笑了笑,回头跟戴国超甩了一句: “赶紧写你的作业!别老等着抄别人的!” 铃声响了,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着纸张和轻轻翻书页的声音。 迟骋在草纸上写了一行字,向池援递了过去。 ——刚才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池援沙沙地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递回去,觉得有点敷衍,又捞过草纸接着写了一句。 ——就是随便捡了个话头儿,随他们去,你不必在意。 迟骋望向池援,池援歪了歪头,微微一笑。 迟骋会心一笑,便将目光移到了推开的作业上。 以前他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只是这一次,却带上了池援,他明明才刚来几天。但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分明像极了自己。 一会儿,他的笔尖前出现了一张粉色的便签纸,纸上是池援好看的字迹。 ——刚才是你第二次对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咦!迟骋心里一阵肉麻,但还是有些开心。这个同桌,原来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池援的字,正如他的那张脸,棱角分明,恰到好处。 迟骋盯着便签看了一会儿,看似挺随意地将便签纸夹进了一本书里。 下晚自习的时候,迟骋和戴国超磨蹭了几分钟才出了教室。 这会儿,走读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下了楼。楼道里空荡而安静。 自从叫过迟骋“粉红小哥哥”之后,迟骋就换下了那件粉红色的卫衣,重新穿了一件白色的,但依然是一件带着“GCSH”签名标志的手绘卫衣。 池援也有这个独家制定的手绘卫衣,只不过他的图案都是比较燃比较炸的,然迟骋的却都是寥寥数笔而就的山水。 他一直觉得奇怪,他们的衣服分明都是出自同一家店铺,但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颜色的定制呢?这家“GCSH”的上衣只有白色,也只定制白色。 看着迟骋就要走出楼门时,他这才叫住了他。 “迟骋,你等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迟骋转过头,看着池援几步跨到了他面前,然后递给他一个手提纸带。 这不是他刚来的那天带进教室的第一样东西吗?为什么这会儿却给了他?迟骋心中一万个问号。 还没惊讶明白,就听池援又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啊!我……” “你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儿啊?要不,你一下子全说出来吧?” 池援有些尴尬,又觉得这气氛,有点暧昧不清。 “暂时,就这一件了。这是……你的校服上衣,我那天捡到的,本来想着早早还给你的,结果……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不愉快,然后你就两天都没理我。” “池援,我发现你……特别会倒打一耙啊。” 说着,迟骋兀自笑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幸亏这星期刘大爷请假了,不然这几天迟骋没有校服,进校门还要与他斗智斗勇。 戴国超惊讶地发现,迟骋居然开始对池援笑了。 班上的同学快两年了没见过迟骋笑的都大有人在,池援何德何能,竟然让这蜡像笑了? 第9章 谣言 这天正好是迟骋他们几个人值日。 他们迅速地搞完教室卫生,到达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高峰期。 一进门,他们就看见拉面窗口处围了一小撮人,一个鹤立鸡群的男生正在奋力舌战众人,听不清楚在争执些什么。 “那不是你同桌池援吗?发生什么事了?” 毛江正想用胳膊肘给迟骋提个醒,可迟骋已经认出了池援。迟骋远远地看着情况不妙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在毛江碰到他之前,便已经超越了他们。 走近了之后,池援怒气冲冲的声音字正腔圆地撞进了迟骋的耳朵。 “……一天到晚竟他妈的捕风捉影胡说八道,没见过嘴这么碎的大男生,我怎么没看见他打人啊?” 这几天,池援总是能一不小心就听见关于迟骋打人的谣言,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就像他们个个都亲眼所见一般,总结起来都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 “操,你哪来的一根葱啊?还啥都想亲眼看见!我们说什么管你屁事啊!怎么滴,你还要帮他洗白啊?哼,打了就是打了,能洗得白吗?” 池援被激怒了,向前扑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刚刚爆粗口那人的鼻尖,恶狠狠地说: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那帮人明显仗着人多势众不怕有人挑事,一个个毫不示弱蠢蠢欲动。 他们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两个身高形体与迟骋和池援相仿的男生,事不关己地带着一抹笑意看热闹。 “池援!” 迟骋不错时机地叫了他一声,带着一身肃杀的气息,顶着那张冻死人的脸快步走到了他身旁。 随着身后一声“先走啦”,池援被迟骋拦腰一搂,脚下本能地跟着迟骋的脚步和节奏,仿佛跳双人舞似地转了半个圈。 等池援站稳了身子,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位错愕的女生,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正在晃荡的面汤汤色澄亮,汤面上浮着一片鲜红的辣油,青翠的香菜点缀在汤面上,品相煞是好看。 女生虚惊一场,看着险些因自己的莽撞而被泼一身面汤的高大帅气的男生,慌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差点撞到你!” 场景转换地实在有些太快,池援根本来不及调整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便随口应了一声“没关系”,将脸转向了那个千钧一发之际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池援一看,竟然是迟骋,心里一下子没由来的高兴起来,像是来了个撑腰的人似的越法有恃无恐了。 迟骋甚至都不用再多说一个字,刚才还牛哄哄地围攻池援的那一小撮人,看到这架势,再一听他叫的这人的名字,纷纷闭了嘴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两个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男生见女生总算没撞到别人,脸上瞬间惊起的担忧之色全都退了回去,又换回了先前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迟骋冷冰冰地问池援道:“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啥事,这些个碎嘴子。” “来来来,都过来,继续说继续说,正好让当事人正式给你们辟谣一下。如何?” 其实迟骋不问,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那些谣言,他不是不知道。有了一个爱八卦的戴话痨,哪里还有听不到的消息。他本就不怎么在意,况且还有人说过曾跟他说过这句话。 迟骋心中登时涌起一阵感动,原来,池援单枪匹马力争的,竟然是他的清白。 那些人哪里还敢造次。斜斜地排了一支远离迟骋的队伍,等着端饭去了。 迟骋斜睨了一眼已经歪到旁边窗口的队伍,放低音量冷冷地跟池援说话,心里却是暖暖的。 “你不也当事人吗?还是受害者,更有说服力,你为什么不辟谣?要是我没过来,你是不是准备以一当十使啊?” “哎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池援很开心地向着迟骋挑了挑眉。迟骋抿了抿嘴,默认了池援捕捉到的言外之意。 “好歹也是省重点,哪来那么多冲动的学生了。还是你这张脸好使啊,你一来,事情不用摆都平。我谁啊,我才刚来也没人认识,辟谣总也得有人信。” “所以,打人者自己说自己没打,就会有人信?你脑子忘教室里了吧!”迟骋冷言一瞥。 池援语塞,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你都跟我说了,让我别在意,你干嘛还把它当回事呢?” 池援撇了撇嘴,心道,因为你啊,他可不舍得美人受委屈! 那两位全程看完了热闹的男生已经端了面,在经过迟骋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迟骋也点头回应,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池援心里暗自欢喜,完全没有注意那两位与迟骋打招呼的男生。 面好了,四个人端着面碗,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三个人坐在同一桌吃饭。 毛江驾轻就熟地将戴国超碗里那几颗带着牛筋的牛肉粒夹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将自己的两片白萝卜夹给了迟骋。然后问了句: “香菜你还要吗?” 这会儿吃饭的人少了,面里的香菜放的还挺多。 “不了,赶紧吃吧。” 池援看着这默契三人组,这样的默契与心照不宣,他也曾经拥有过,却因为一个人的永远离开而最终支离破碎。他只身逃到这里,想逃开那些所有的无奈与不堪,却偏偏又让他遇见了这样极其相似的美好画面。 然而他的心中,还是腾起了一种渴望,他希望在未来的一年中,他也能出现在这份默契里。 池援看着迟骋碗里的白萝卜,拿着筷子的手迟疑了一下,从自己碗里夹起了一片白萝卜,心里很是纠结。 迟骋看着对面盯着白萝卜发呆的池援,有些奇怪。便问道: “你怎么不吃啊?” 池援回过神来,尬笑了一下,犹豫再三后,将白萝卜放进了迟骋的碗中,有些忐忑地说道: “迟骋,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其实……” “快吃吧池援,不然,面该坨了。” 迟骋很认真地打断了他的话。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他自己才对。迟骋对着池援笑了笑,然后将他刚才夹给自己的白萝卜片吃到了嘴里。 池援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就舒适了。 “迟骋,你知道吗?就在昨天之前,我以为你根本不会笑。” “是啊,池援,我发现你也是个狠人,居然能把迟面瘫都给逗笑!而且还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戴爷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说完,戴国超求生欲很强地看了迟骋和毛江一眼,又补充说明了一句。 “哦,你俩除外哈!” 这一刻,池援觉得他们之间是没有什么隔阂的,就像几个很要好的学同,在一起很愉快地开着玩笑吃着饭,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有些久远的从前。 这时,几个女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我听说啊,是那个新来的,叫池什么?反正一个姓。他一来就对咱们冰清玉洁的迟大帅动手动脚,迟大帅是谁啊?不光对女生敬而远之,连男生都要保持距离的。是个人被别人随便动手动脚的,也都受不了的吧!他是惹怒了迟大帅,这才被打的,根本不是什么榜一被夺,谁更受女生欢迎,还有什么兄弟反目,忌妒恨的。” “就是啊,你看看迟骋那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心里怕是住着个和尚吧,哪里会在乎受不受女生欢迎?他不冻死他周围的女生,就已经是阿弥陀佛大发慈悲了好不好?” “哎你们说,这新来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居然敢对迟大帅上下其手,也不提前打听打听,迟大帅也是他能惹得过的?难不成这人脑子有问题,是个智障?” “啧,怎么可能,人家如今可是高二文科的榜一唉,虽然只比迟骋高了一分,那也破了迟骋一枝独秀霸榜至今的神话呀。” “……” 女孩子们的声音又渐渐远去,再也听不清楚了。埋头吃饭的几个人相视无语。终于,戴国超第一个憋不住,疯狂地笑出了鹅叫声。 池援突然脸一红,讪笑着自嘲道: “这是我听过的最接近真实的一个版本。那个……我现在……能跟你们……打听打听吗?” 迟骋勾起一抹略带邪魅的浅笑,淡淡地说了句:“不能!” “为什么啊?” “晚了!” 晚自习中堂休息,教室里闹哄哄的,池援却趴在桌子上,难得的安静。 迟骋刚刷完了一整套英语试卷,都没见池援中途来打扰他。连日的聒噪,今天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竟感觉有些不太适应。他不禁有些奇怪,这个一万只麻雀的合体今天为什么如此规矩? 转过头,却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事重重地拨弄着桌上的水笔。 迟骋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他桌子上扣了一下,池援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一脸为难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 第10章 校服 一迟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在这个班上待了一年多,竟然还是头一次这样主动地去关心班上的其他同学。 连戴国超听到迟骋的问话,都好奇地转过头来。 迟骋的主动关心,让池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脸上立马露出了喜色,撒娇的巨兔又现身了。 “是这样啊,晚自习前,老徐说明天早上有个博物馆开馆首展,让我参加,但是要穿校服。好想去看看哦,可是我不是刚来几天嘛,还没有校服啊!” 迟骋听到“开馆首展”四个字,心里蓦然一沉,这几日被他埋进心底的愿望又被挖了出来。 “哎哟,没校服可以借嘛,多大点儿事啊?” 戴国超大喇喇地说完,才意识到以池援的身高,恐怕只有迟骋的衣服他才勉强能穿。迟骋这个人,平常别人连碰都碰不得,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穿?怪不得池援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可是老徐却对池援说,如果他能让迟骋借校服给他,证明他这个同桌便没有安排错。 池援感觉老徐这是抛给他一道无解的题,还不如干脆让迟骋去就是了,虽然他也对这首展充满了好奇。 “超哥,你说的倒轻巧啊?你看看咱班,能有几个人的校服我能穿啊?你的就算送我,那我也得能穿得上啊!” 池援一边说,一边偷偷地观察着迟骋的表情。迟骋在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但就是一言不发。 “骋哥,要不然我干脆跟老徐说一下,明天你去吧?反正我也没校服。而且,我本来其实不用参加这次考试的,这个名额本就应该是你的。” 池援的这句话,一不小心又戳中了迟骋的痛处。到嘴边的肉被人给抢了,偏偏抢的这个人还理直气壮地又将事实摆在了台面上。 技不如人低人一分,迟骋认了,不知者不罪池援也是无心,迟骋也谅解,摆完了这两条理由,迟骋沉痛地发现,自己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迟骋不说话,戴国超便充当了他的代言人,和池援杠上了。 “别啊池援,你现在是高二的文科魁首,全校皆知啊,可不能再受一点儿委屈啊,不然又有人说我们家迟骋欺负你这个新来的,搞得好像我家迟骋跟校霸似的。” 咦!池援心里暗暗说道,这迟骋可不就是个顶着学霸名头的校霸吗? 他可已经打听过了,当年迟骋可是赤手空拳以一敌五一架成名啊。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不还展现了一次刷脸就可以摆平一票人的校霸技能吗?真没想到迟骋竟然是这样的美人,池援在心里对先前轻视池援的战斗力而真诚道歉。他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池援绕着弯地跟戴国超瞎扯,就是不跟迟骋提借校服的事。他暗暗地跟自己打了个赌,赌自己能获得迟骋的主动帮助,哪怕是为他再指一条路。 虽然在池援说出让迟骋去首展的那一瞬间,迟骋确实有所心动,可他内心斗争良久,还是决定成全了池援的心思。不过相差一天,他可以预约周日的参观名额。 “明天还是你去,穿我的校服。” 迟骋说完,转头看向窗外。教室里灯光明亮,窗琉璃像一面镜子,阻隔了窗外的夜色,却将池援惊喜交加的脸庞映照地清清楚楚,现在的他应该很开心吧。 戴国超惊得一批,倒是毛江,一直在一边淡定旁观,心明如镜。 第二天早自习之后,池援去厕所换上了迟骋的校服裤子,一进教室,就哈哈大笑着向迟骋奔过来,一边向迟骋展示腿上的九分裤一边调侃: “骋哥,我可算明白了,为什么从来没见你穿过校服裤子,果然啊,这裤子可装不下你美丽诱人的大长腿啊!” 迟骋翻了池援一眼:“将就一下吧!咱班也没有更大尺码的校服了。” 还好只是裤子有点短,上衣倒是量身定做一般正合适。池援就这样穿着迟骋的校服心花怒放地走了。衣服上散发着少年独有的味道,池援不用特意地将鼻子凑到跟前,都能闻得到,就好像迟骋就站在他身边,与他那么贴近。 一上午的四节课,迟骋旁边都是安静的。老师们不约而同地没有讲新课,有的是单元小结,有的是自习加随堂答疑。周末地课程总是如此宽松。迟骋安静地度过了一个上午,仿佛这一个星期的喧闹都像是一场梦。 下午池援来到教室,迟骋一眼就看到他的嘴角边有一块小小的淤青。 迟骋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去参观个博物馆都能参观出伤来。正想问问他怎么回事,便听见教室门口有一个女生在喊池援。 迟骋转头看过去,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很可爱的女生,正是昨天险些泼了池援一身汤的那个。她歪着脑袋向池援摆了摆手,没等池援答应,便已经拎着一个塑料袋,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他们的教室。 戴国超看清来人之后,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趴在毛江肩膀上悄悄地嘀咕: “我草,池援才来了几天啊?这家伙什么时候招惹上这尊大神了?” 迟骋和毛江看着戴国超,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却闭了嘴,盯上了朝那个女生走过去的池援。 毛江见戴国超一副吃瓜群众不嫌事儿大的样子,问了一句:“那女生谁啊?” “哇,你这都不知道啊?还是不是一中的学生?这是高一的榜一林笑笑,她亲哥,就是高三理一的那个‘护妹狂魔’林从宇,天天跟魏图南一起的那个。这俩人一言不和就打架,刷个题都能打起来。啧,高三理科班有这俩神仙,可真是精彩纷呈啊,为争榜一简直你死我活!这下好了,池援这小子居然惹上林笑笑,以后估计时不时得被来个双人敲打。这妹夫可不好当啊!” 戴国超的八卦被迟骋一字不落地收进了耳机里,脸色有些不好看。 毛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知道林从宇和魏图南,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关系和故事。他顺手敲了敲戴国超的脑瓜子,感慨道: “还真是没有你不知道的八卦啊?原来你这脑袋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啊?怪不得每次都是咱班倒一。” “哎哎哎,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哈!这叫啥?这叫稳定!像咱们迟小爷,永远稳坐第一,才是岁月静好啊!” “啊?骋哥这次不是刚被踢下来吗?” 毛江提醒了一句,戴国超这才恍然想起那个装得挺深的708,一拍额头道: “哦对,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下一次咱们也要你死我活了。骋哥,我的神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这会儿,那个装得挺深的708正在被那个女生威逼利诱,让他收下那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迟骋看着那个破坏了岁月静好的罪魁祸首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有点想笑。 “我真的没事,同学,你真不用这样的。” 池援拒绝得快,林笑笑塞得更快,直接抓起池援的胳膊,把一兜东西塞到池援胸前,将胳膊扣在了袋子上,自己手一松就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还说: “我是真诚代我哥向你道歉的,你不用不好意思啊,他下手真有点重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哦!” 池援一脸不知所措,班上的同学们却已经哄闹起来,也不知道这一片热烈的掌声到底是鼓给谁。 池援无奈地拎着一兜零食走到班长童颜面前,将袋子放到她桌子上说道: “童颜,你把这些零食分给你们女生吃吧!” 童颜捂着嘴嘿嘿的笑着拒绝:“哎呦,这可不行啊!人家小学妹的一片心意呢!我们怎么好意思分享啊!” 池援没由来地心虚起来:“哎呀,瞧你这说的,她就是替她哥道个歉而已。”说完,却觉得这句解释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撇下零食兜逃回了座位。 座位上,迟骋一言不发,瞪着池援的脸,脸色有点黑。借你校服是让你去好好参观文物的,不是让你去撩女生跟人打架的! 一边的戴国超和毛江却都笑得一脸奸邪。 “哎骋哥你听我说,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就是误会,完全是误会!我这都焦头烂额了你们居然还幸灾乐祸。我又不知道那人是他亲哥,要不然我也不会贸然出手啊!哪有学霸这样一窝一窝出的!” 说完,他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为什么要向迟骋解释这些啊?这说的好像他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迟骋的事儿了。 前桌的俩人居然还在那笑,笑得池援心里直发毛。 “啊……” 池援长叹一声,只想原地躺板板。他盼望着不管是谁,至少先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几个人,居然一个比一个能憋得住。池援一肚子委屈,却不知该怎么倾诉。 一中高二单周休息半天,双周休息一天。这次正好轮上休息一天。 周中的时候,几个班委就私下合计着,趁着周未休息约同学们一起聚一聚,正好是阶段考放榜后的第一个周末,很适合放松放松,也正好欢迎一下新同学。 学委窦天杰向来最爱组织这种活动,让他当学习委员,还真是埋没了他的组织才能了。 人数还没最终确定下来的时候,窦天杰就已经定好了地方,是一家他们去过多次的火锅烧烤店,里面有包厢,还可以唱歌,最关键的是,味道挺不错,价格还亲民,很适合这一帮明明还未成年,却总觉得自己早已长大了的少年们去闹腾。 放学铃声一响,已经约好的同学们便哗啦啦的河水一般冲出了教室。 池援憋屈至极地捱过了两节课,一直憋到了放学,都没等来迟骋的一句询问,心中难免有些小失落。 迟骋为了避开放学时拥挤的人潮,仍旧雷打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池援见迟骋毫无动静,扣了一下他的桌子问道:“骋哥,你还不走吗?大家都已经出去了,你不会临时反悔了吧?” 作者有话说: 快来支持一下萌新哟! 第11章 冤家 毛江还在等磨磨蹭蹭的戴国超,听到池援的问话,替迟骋回答道: “你跟我们一块走吧,他要先回家一趟。” 池援“哦”了一声,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迟骋一眼,仿佛想要将他印到眼睛里直接带走。迟骋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向来很少参加这种民间组织的所谓班级活动。这一次,要不是老徐例行谈话的时候,又一次老生常谈要他敞开心扉,和同学们多交流交流,他还是不想去这种这种场合。但看在有新同学的份上,他要和新同桌友好相处,那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 三年来,这还是头一回,迟骋为自己想要主动参加一次同学聚会而找了一条非常充分的理由!对,就是老师希望他多和同学们一起交流互动! 出了校门,童颜就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跟家长汇报了一下要跟同学们一起去吃火锅,还说明了大概都有哪些同学参加。 童妈妈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那个迟骋也会去吗?” “妈,你放心,他不会去的!他从来不参与这种事情。” “他不去就好!那种孩子,还是少来往的好!” 孟晓妤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她不明白为什么童妈妈会对迟骋同学有如此强烈的敌意,所谓的那种孩子,到底是哪种孩子?按理说,像迟骋这样优秀的同学,除非存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家长应该都不至于阻止往来。 童颜挂了电话后,有些失落的孟晓妤看着童颜问道: “迟骋真的不来了吗?之前不是听戴国超说,他今天会来的吗?难得他居然会来参加同学聚会,原来竟然是假消息?” 孟晓妤心有不甘。 童颜讪讪一笑道:“不是啦,我瞎说而已,戴国超说他会来,那他应该就真的会来。我只是……我妈……她不让我和迟骋有来往。” “为什么啊?难道……你妈发现你喜欢迟骋了吗?” 童颜脸色一红,瞄了一眼孟晓妤摇了摇头,心绪有些慌乱,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倒也不是,其实我也谈不让有多喜欢他,就是从小便相识,心存几分好感罢了。” 少女能说出口的心存几分好感,其实便已经是万千喜欢了。只是遇上那个仿佛自带绝缘属性的他,也只能让少女将所有的心思妥善地隐藏。 她与迟骋是一个楼院长大的。但自从迟骋妈妈去世之后,她母亲便明确要求她不要同迟骋来往,似乎对迟骋同学成见颇深。她觉得母亲很是多此一举,迟骋原本就不怎么搭理女孩子们,她这如临大敌的横加阻拦,反而更让人觉得讳莫如深。 没过多久,约好的同学们便先后到达了约定的地点。来参加聚会的除了毛江一个住校生,其他全是走读生。大家都显得很亢奋,七嘴八舌的聊着天涌上楼梯。一进包间,菜都还没点,就先把音响放开了。 “哎哎哎!大家,我说咱们先把菜点一下啊?今天周末人肯定多,我这包间都是提前两天预约的呢!来来来,请咱们今天的主角,新晋一哥池援同学点菜!” 窦天杰唯恐大家不知道他在背后点滴付出,赶紧先招呼着大家点菜,期间还不忘跟池援拉拉感情套套近乎。 池援环视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回窦天杰身上,一半商量地说道: “聘哥不是还没到吗?要不……等他来了一起吧!” “呃……没事,咱先点了让备菜,可以等他来了再开锅嘛!不然待会人多起来,上菜肯定慢!再说不是还有国超嘛,迟骋喜欢吃啥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嗯,西兰花必点!池援你先看着点吧!他应该会很快。” 窦天杰对迟骋真的会来并没有抱多大。同班快两年,迟骋连官方的集体活动有时都会缺席,更别说这种民间小集体活动的了,至少,他所参加过的民间小集体活动中,就从来没见过迟骋的影子。 可池援听了戴国超的话,却莫名地像被喂下了一颗定心丸,稳住了心尖儿上飘摇不定的期待。 菜点好了,同学们就着果盘零食开始了吼歌模式。女生点了饮料,男生开了几瓶啤酒,店员照例送了一小瓶自家酿制的甜葡萄酒。 其他人早都已经尝过这甜酒的美妙滋味了,自然而然的,同学们便都自动将这份甜酒让了出来,成了新同学池援的独家福利。 “你快尝尝,这个可好喝了,是这家店的特色饮品。他家有自己的葡萄园,这甜酒都是自产的,度数很低,甜甜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完全就是恋爱的味道啊!” 戴国超又开始充分发挥他的演技了,他那一脸沉醉的模样,仿佛自己真的正处在妙不可言的恋爱之中! “哎哎,这位同学,快醒醒!你已经母胎单身快十七周年了!” 毛江一句话,旁边的几个同学立马爆笑着将戴国超戳醒。被打断了表演的戴国超佯怒着一扭头反驳道: “怎么滴?还不允许单身狗提前做个恋爱梦吗?童颜,你等着,等我准备好了,我就来向你告白!我的目标是,年满十七岁告别单身,迎来我人生中绝无仅有最最珍贵最最重要的初恋!” “得了吧你戴国超!小时候你就说要娶我做媳妇,十几年了我连你一颗糖都没吃过,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立Flag,我看你啊,还是安稳做你的单身狗吧!回头让池援喂你点狗粮,你也不会饿死了。” 在一片欢乐的哄笑声中,池援打开那个精致的小瓶子,呷了一口,滑而不腻的红色液体温润地漫过他的唇齿与舌尖,流向了脏腑深处。再一张口,他便唇齿生香,连说出的话都带上了葡萄酸甜可口的芬芳味道。 就在那一刻,他想到了迟骋,如此美妙的滋味,他很想与他分而享之,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尝过这如同恋爱一般的滋味。 没多久,锅上来了,菜上全了。 高汤秘制的麻辣香锅坐在火上,在少年们的歌声中一点一点地沸腾了起来,诱人的味道仿佛千百万只触手,开始三百六十度撩拨少年们的味蕾和食欲。可迟骋却还没有出现。 同学们玩得正嗨,有人在声情并茂放声高歌,有人身心投入地随着节奏拍着手一起摇摆,还有人聊着不知道什么的话题笑得前仰后合……就是没有人在意迟骋有没有到来这件事,仿佛迟骋的缺席对他们来讲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池援坐在热闹之中,心里却空落落的。 戴国超见池援似乎有些放不开,心中倍觉意外,便问道: “池援,你怎么不玩呀?不会吗?来来来我教你!” “哦,不是,那个……他家卫生间在什么地方啊?” “嗨,我说怎么呢,原来是这事儿啊!出门右拐尽头就是了!” 这时候,窦天杰便恰到好处地充分发挥出伪东家的作用,轻车熟路地给池援指了路。 池援报以微笑,点了点头便出了包间的门。一出来,他径直奔下了楼。他其实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去门外看一看,迟骋同学是不是就要到了。 还没走到吧台处,便听见店门上的铃铛清脆的响声。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池援的目光被这动静吸引了过去,虽然只是个侧影,但他一眼便认出,那并不是迟骋。 那男生一进门,便又回转身接很绅士地掀起了门帘。紧接着,一个女王一般的女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更高一点的男生。 一这贴心的举动引起了池援更多的注意,他这才发觉得这场景似乎有某种熟悉感,定睛细看,心中暗道一声“艾草”,还真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啊,来人竟然正是早上因为误会让池援脸上挂了彩的“护妹狂魔”三人组。 池援已经对这三个人有所耳闻了,正想避一避,却发现对方已经看到了他,避无可避的池援只能迎面而上。 林笑笑第一个冲过来,惊喜地问道:“池学长,你也来这吃火锅啊?” 池援略有防备地看了林从宇一眼,见他面色平静,这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真恨不得能重回到早上解散的那会儿,他一定不会再逞什么英雄救什么美,管人家兄妹俩拉拉扯扯的闲事儿。 林从宇的目光扫过池援,停在了嘴角边的淤青上。 “你的脸,还好吧?实在对不住啊,早上下手狠了点儿,还打到了脸上。” 池援闻言,既然林从宇都主动问他了,那么,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原则,他也该微笑回应才对。池援这才放下了戒备,呵呵笑着回应道: “嗨,这点小伤,没事没事。也怪我,没搞清楚情况就出手,还骂你‘臭流氓’,应该向你们兄妹俩道歉的,真是对不起啊!” “池学长,你不用道歉啦!要怪也只怪我哥,平常人哪里会知道这层关系,看到有男生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女生,当然要见义勇为啦!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学习又好,长得又帅,还很英雄!” 林从宇听到林笑笑的话,如临大敌般地脸色僵了一下,轻吼了一声:“笑笑!”然后转头对池援说,“你没事就好,那我们先过去了,再见!” 林从宇毫不客气地强行结束了这短暂地会面,林笑笑朝着池援吐了吐舌头,跟着他哥话犹未尽地走了。 池援出了店门,阳光已蜕去了炽热,街上车来人往,轻柔的飘絮在柔光中浮沉,一不小心就触到了少年的皮肤,柔柔的,痒痒的,装点着躁动的青春。 池援看了一会儿,也没能从人群中搜索到那个记忆深刻的身影。 其实,就在池援刚才与三人组短暂会面的时候,就在他目光未能及的店门外的自行车道上,那个骑着粉红色女士电动车的身影接了个电话之后,又匆匆地调头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发个小糖糖啦 第12章 送花 包间里,戴国超接了个电话之后,有些遗憾地对大家说: “大家,骋哥临时有急事这会儿赶不过来,他说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他尽可能赶个后场。” “啊……又来不了了啊?放学前不是也还好好的吗?” 孟晓妤失落地感叹了一句,难得他答应一起出来,到最后还是放了鸽子。 “哎呀,也不是啊,他说尽快赶回来,咱们先吃吧!池援呢?被冲走了吗?我去看看去。” 戴国超便出了包间。他正要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余光中却瞥见几米开外的的楼梯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不正是池援吗? “咦?你怎么从楼下上来了?楼上就有卫生间的啊,这么长时间,你不会是没找到吧?” “哦,找到了。我……就随便看了看。那个……迟骋呢?他还没来吗?”池援犹豫再三,还是明知故问。 “哦,他刚打来电话,有急事一时来不了,让我们先吃,他忙完了尽快赶回来。” 说完,戴国超才突然发现,短短的一周,迟骋竟然与从前有了明显的不同。以前聚会都难得参加,哪里还有临时有事还要尽量赶回来的路数?简直不可思议。 池援听说迟骋不来了,心里一沉,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样啊!”先前满心的期待落了一地。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与迟骋坐了一个星期的同桌了,居然还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他俩居然谁都没有主动提出过交换联系方式。 他拿出手机,打开班级群,将群成员翻了个遍,却意外地没有找到迟骋。是那几个没有改名字的其中的某一个吗? 他问戴国超哪一个是迟骋。戴国超回了句:“不知道!” “啊?不会吧,你们不是发小吗?你还能不知道他的鹅号是哪个?” “就是不知道啊!” “啊……” 池援觉得这个话题难以进行下去了,正想着换个别的话题,却见戴国超对他一脸的嗤之以鼻。 “啧,你笨啊?他网名就叫‘不知道’!” “哦——”池援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这小狮子,怎么还整这么个网名。他翻到那个叫不知道的家伙,点了一下申请加为好友,备注了自己的名字,等待迟骋通过。 回到包间,同学们都已经坐好了,汤锅冒着白气滚得欢畅,铁板已经刷了油,就等着烤肉滋滋得冒出香味。 见池援和戴国超进来了,大家赶紧招呼他们坐下来,美味的盛宴便开始了。 桌子上有肉有菜,有烤的有涮的,少年们就着啤酒饮料,聊得热火朝天,吃得酣畅淋漓。 窦天杰充分发挥出了他的厨艺,包揽了全桌的烤肉烤菜任务。只见他袖子一卷,豪言即出:“大家放开了吃哈,想吃啥本大厨来给大家烤,味道包你们满意!” 少年们沾了点酒气,果然都比平常放开了许多,连说话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窦天杰手里忙着烤肉,嘴里也不闲着,带着池援就一顿猛夸。 “池援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一来就把骋哥独霸江湖的神话给破了!708分,我们可是想都不敢想呢!数学居然还是满分,你都不知道数学老师有多激动!以后咱们都叫你援哥吧!” 池援也是个不经夸的,被这么一说,尾巴尖都翘到房顶了。 “那是!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呦,这就吹上啦?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啥地方比骋哥厉害的?” “啧,这怎么能叫吹呢?我只是陈述事实!” “嗨,这空口无凭的,可不就是吹吗?” “好好好,哪天有机会我跟他真枪实刀比一比,让你们见识见识,到底是他骋哥厉害还是我援哥更厉害!” “好哎!就这么说定了啊,可不能反悔哈!” “要不然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 “嘁,援哥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我赌骋哥赢!” “我看好援哥!” “……” 这帮人越聊越嗨,越吹越离谱。毛江端起桌子上的西兰花,问道: “哎哎哎,赌什么都还没确定呢,你们这结果都出来了,预定的吗?先看下西兰花下哪个锅呢?” 池援一听毛江要下西兰花,腾的站起身来,抢下毛江受伤的盘子护在怀里说道:“不行,西兰花不能下,留着我骋哥来了再下!” “啊?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等来了再点一份就是了!” “不行!西兰花一定要给我骋哥留着!” “哎呦,护食呢还!行行行,西兰花留着,那山药呢?” “山药下菌锅,滋补!” …… 少年们终于吃的心满意足。聊也聊嗨了,喝也喝好了,唱也唱好了。十点了他们才摇摇晃晃的相互搀扶着从包间出来。到前台结账时,却被告知已经结过账了,剩余的啤酒还需要退款。 “是谁结的账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窦天杰只喝了一点点酒,此刻的他清醒的很。前台的小姐姐抬手指了指池援,告诉他: “就那个子最高的帅哥。你们上去没多久,他就下来把帐预结了。” “哎,池援,收款码打开我转给你!咱们组织的是迎新聚会啊,怎么能让新同学结账呢?” 池援拎着留给迟骋的西兰花,摆摆手嘿嘿的笑着说:“没什么啦!来日方长嘛!” 几番嚷嚷,池援最终也没有妥协。于是,他们愉快的结束了这场聚会。窦天杰按照回家的路线安排好护送女生们的任务,就剩下毛江、戴国超和池援了。 “大家都回吧!注意安全哈!到家了群里报个平安!戴国超和池□□给我就行!” 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告别之后就四散离开了。 毛江一手拽着一个醉汉,准备打车送二人回去。池援和戴国超却非要吹着晚风看着星星走回去! 毛江无语,只好由着两人一路狂吹一路胡闹,绕了一大圈,生生的走了一个小时才到戴国超家楼下。 迟骋忙完就已经快十点了。 驱车返回的路上,方璞问道:“骋骋,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咱们一起去吃个宵夜吧?今天事发突然,时间又紧张,把你的聚会都耽误了,这会子饿坏了吧?” “璞哥,你不用谢我!都是应该的。你和余哥好好吃点儿。我过去的路上吃了东西。” “那你现在去哪?去聚会那里还是回家?我们送你过去。” “嗯……去聚会那地儿吧,我电动车还在那边的停车场。” “哦对,都忘了这茬了,也好。” 开车的是涂余,见迟骋在没有接话,一直默不作声的他便说: “骋骋,你先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车开到了目的地,迟骋已经清醒了。他下了车,骑着电动车来到北纬38°火锅店门口,进去问了前台,才知道他们已经都回去了。迟骋微叹了一口气,有点怅然若失。 回到家,迟骋便去洗澡了。 毛江将两个说了一个小时还没说够的话痨拖上楼,敲响了迟骋家的门。 开门的竟然不是迟骋,而是他爸爸。 毛江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了一声:“迟叔好!” 一声“迟叔”,戴国超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也跟着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声:“迟叔好!” 只有池援还醉得不轻,听见两人的话,脱口就问了句:“啊?我爸?在哪?他在哪?” 毛江赶紧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不是你爸,是迟骋爸爸!”早知道迟骋爸爸回家了,毛江打死也不会带着这两个醉汉来敲迟骋家的门。 池援“哦”了一声,似乎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也跟着问了一声“迟叔好!” 好在迟爸爸并没有介意,似乎还有些高兴。迟爸爸将三位少年让进屋里,问道:“是国超和江江啊,还有这位是?” 话音刚落,迟骋便从卫生间出来了。 迟叔叔见迟骋出来了,立刻说了声“你们聊”便进了卧室。 刚刚洗完澡的少年,体香中夹裹着沐浴露清甜的味道,一身深蓝色的格子睡衣,上衣扣子还没来得及系,露出结实的腹肌,头发湿哒哒还有点滴水,手里还拎着一条擦头发的毛巾。 “池援?你们怎么来了?”迟骋看到赫然出现在面前的三个人,忙侧过身子迅速地将上衣扣子扣了起来。 “我来给你送花啊!你看,今天专门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西兰花,一直在等你,谁都没让吃,全都给你带来了,怎么样?你开不开心?你高不高兴?” 迟骋看着池援笑得像个傻子一般,接过池援献宝一般地捧到他面前的那一袋西兰花,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去吃火锅点个西兰花,不让人吃全给打包带回来了,老天爷!这是喝了多少酒,才能做出这样的奇葩事?而且,迟骋爱吃西兰花?这是什么梗? 迟骋问毛江:“你们这是给他灌了多少酒啊?醉成这样?”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西兰花我全给你带回来了……” “也不多啊,啤酒而已……呃,好像也不少,这俩人拼酒来着。而且,池援他吃饭前喝了一整瓶甜葡萄酒。” 迟骋终于明白了根源。北纬38°那的甜葡萄酒,度数确实很低,可后劲很足,这帮人也真是心大,饭都没吃就敢让他喝一瓶。 “谁知道那酒劲儿这么大呢?散场后不回家去,非要来给你送菜花,唉,拦也拦不住,一拦他和戴国超两个人加一起怼我,唉……你是不是一直没看手机啊?” 迟骋摇头:“还没!” “唉,好吧!我去送戴国超,你同桌,就交给你了?” 迟骋点了点头,从毛江手里接过池援。这大块头,喝了点酒,似乎变得更大更沉了。真是难为毛江,一个人安全拖回两条醉汉。 毛江从戴国超口袋里摸出钥匙,然后背起他出门上了楼。迟骋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回过头,看了看安静站在身这的池援。 某一瞬,他却有种这只巨兔其实很清醒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罪证 迟骋换了衣服,麻溜地吹干了头发,就将池援拉起来出了门。 “你家在哪?” “我家?我家在A市啊!” “你在这里住哪?” “住公寓啊!” “哪个公寓?” “我也不知道啊!” …… 迟骋变着法子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池援家的住址。无奈之下,只好探索着在池援的口袋处摸了摸,小心地将他的手机摸了出来,递到他面前说: “打电话,问地址。” 池援摇了摇头,撒娇似地说: “我才不要打呢,你来打,你来问。” 迟骋被整到没脾气,犹豫了半天,摁亮池援的手机,却发现他设了开机密码。池援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也没画对图案,好像这手机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样。 没法找他家人的联系方式。迟骋极度无语,紧紧地拽着东摇西晃的他,无处可去,便将他带到了旁边广场的长椅坐了下来。 周围是大片盛放的杏花,灯光昏黄,暗香浮动,醉酒的少年面颊绯红,嘤嘤哼唱着不着调的歌,也不知是真找不着调还是故意跑得满天飘摇。 迟骋酝酿了良久,终于柔声细语憋出了一句话: “池援,你送来的西兰花我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你!咱们回家好不好?” “好啊!” “那你家在哪里?” “A市!” “你在W市家住哪啊!?” “我也不知道啊!” …… 迟骋特别想胖揍池援一顿。这哪里来的熊孩子啊,到底有没有人家认领啊? 完美的闭环,还是回到了一问三不知的起点。 人生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你想送他回家,他却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迟骋沉沉地长叹一声,万般无奈。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扛下了送池援回家的重任。 他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一打开,便蹦出好多条未读消息。迟骋自动过滤了所有的群消息,从私信开始看起。 第一条未读,是来自网友“援哥很嚣张”的好友申请,备注信息:你无敌帅气的同桌池援。 这网名,这备注,还真是符合这个赖在他旁边没法丢掉又送不走的醉酒少年。迟骋点了通过,修改了备注名称,回头看了看瘫在椅子里还在放声胡唱的少年,少年颀长的身形沐在蒙眬的灯光之中,又有些软萌可爱。 迟骋默默地删除了已经改好的备注名称“池援”,又将其改成了“池巨兔”,然后偷偷地将这一幕拍了下来留作“罪证”。 接着是方璞发来的一个红包,红包封面上写了一句“璞哥请你吃夜宵”。他没有点开红包,回了一句: ——谢谢璞哥,不用客气。 接下来的几条,都是来自毛江的视频。 首先就是池援那有些兴奋过度的身影对着镜头在喊:“你赶紧给我拍,快拍!骋哥快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西兰花,我可是谁都没让吃哦,全给你留着了,我这就给你送过去,等着我哈……你拍好了没?赶紧给骋哥发过去呀……” 然后是戴国超肉麻的表白:“我的迟小爷,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唯一的神话,我可是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你身上了啊!你可一定要撑住你的不败大旗,将池援这孙子给干趴喽……” 还有池援大言不惭的喊话:“迟骋同学!粉红小哥哥!你尽管放马过来!援哥我让着你,要赌什么你说了算,看援哥我怎么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 后面还有好几条戴国超和池援上窜下跳一起疯闹的视频,一条比一条离谱。迟骋一条一条反复认真地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笑,没漏掉任何细节。看完之后,又将这些视频全部下载保存了起来。 他由衷地佩服毛江,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两个酒后疯的幼稚鬼完好无损地拾掇了回来。 春夜似有似无的微风轻抚过脸颊,迟骋看着看着,心中便泛起一片柔软的汪洋。 迟骋最终也没能问出池援的住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拾掇一个醉汉,实在没有什么经验,只能连拖带扛地又将他弄回了自己家。 他也是奇怪,天底下竟然也有这样的家长,孩子不回家,也不打电话来找,还真是心大如天。还是说,池援早就跟家长打过招呼了,准备今夜要彻底自我放飞? 迟爸爸见儿子又将同学带了回来,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啊?怎么又给带回来了?是不是他家太远了?” 迟骋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新同桌池援!” “哦,这位就是你的新同桌池援同学啊!怎么,你没将他送回去?” “他迷路了,你报警吧!” 池援不知道到底捕捉到了什么信息,撒着娇在迟骋耳朵边长长的“嗯”了一声。 迟爸爸突然被儿子面无表情的认真逗笑了。笑完之后,他温和地对迟骋说了句:“行吧,你赶紧带他睡去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迟骋看了一眼面前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垂下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将已经有些迷糊了的池援拖进了卧室。 另一间卧室里,隐隐传来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却又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池援跟着迟骋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刚沾着了床铺,就斜斜地倒在了床上。 迟骋还想问一下他要不要洗个澡了,才发现这只巨兔已经闭上眼睛,呼呼地睡着了。 迟骋也是醉了。 他艰难地替池援脱了外套和鞋子,将口袋里的手机、钥匙和钱包都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想要将他挪正,却发现醉酒的少年虽然并不胖,却又重又固执,睡着了都肯不受迟骋摆布。无奈之下,迟骋只好像个老母亲似地托起他的头,给他垫好枕头,又将被子反裹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迟骋发现自己竟起了一层蒙蒙的细汗。 无处栖身的迟骋看着床上安然睡着的池援,默默地搬了床被子去了客厅。 这套旧房子的客厅,早在十年前,就被改造成了练功房加练琴房,地上铺着一块地毯,后墙上是一幅山水画,前墙上是整面的落地镜。无处安放的电视机可怜兮兮的被挂在侧墙上,完全沦为了一个让人倍觉多余的摆设。 客厅靠阳台的那边,有一组布艺沙发。说是一组,其实也不过只剩下妃榻了。小时候他还特别喜欢跟妈妈争着躺在这里,可如今,没人再和他抢位置了,而这个位置,也已经容纳不下长大了的他了。 这漫长的一夜,迟骋几乎彻夜未眠。 天色将明的时候,迟骋便起来了。尽管他洗漱的时候已经足够轻手轻脚,但迟爸爸还是听到了动静。 于是迟爸爸也早早地起来,用有限食材为儿子做了一顿看上去还不错的早餐。 迟骋走进自己的卧室。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四肢舒展,霸占了整个床铺。迟骋这张只有一米五的床根本不够他在梦中撒野。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不知道他在梦里遇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迟骋替他盖好被踢的乱七八糟的被子,出了卧室,和爸爸相顾无言地吃完了早餐。 迟爸爸肉眼可见的高兴,能和儿子一起吃顿早餐,如今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之前一直许诺要在周未给儿子做顿好吃的,可是这诺言一许,就许过了好些天。今天难得没有太多事情,他吃过早餐,他说了一句: “骋骋,今天中午爸爸做饭,你跟戴奶奶说一声,就不去她家吃饭了。” 迟爸爸的话是通知,并不是商量,但是语气却是相当地柔和。 迟骋闻言,什么也没有问,直接回应了一句:“好!” 得到了儿子肯定的回答,迟爸爸露出了笑容,匆匆出门去了单位。他要将必须处理的事情处理一下,早点赶回来做饭,兑现给儿子的诺言。 迟骋其实早已习惯了他总是一拖再拖的许诺,习惯了自觉地将他承诺的期限无限延长,也习惯了对他做过的承诺只听不问。只要他还记得,在某一天突然兑现的时候,便是一场惊喜。 新博物馆因为刚刚开馆,大家都图新鲜,想要一睹为快。为了避免人流量过于集中而超过日游客承载量,博物馆开通了本地预约服务。 迟骋昨天便预约了今天早上的博物馆参观。 时间还早,迟骋找了一套数学试卷来做。池援的数学满分,让他心中有了紧迫感。再不多下点功夫,他这面已经倒了一次的不败大旗还怎么重新立起来? 迟骋做完试卷对完答案,便差不多是可以出发的时候了。醉酒的少年酒意已退,已经变换了好几个姿势,依然睡得很香甜。 迟骋看着池援反弹琵琶一般的谜之睡姿,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神使鬼差地拿出手机,将他的样子拍了下来。 “池援!池援!” 迟骋叫了他好几声,池援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便翻了个身,将有限的早晨继续投入到了无限的睡觉大业之中。 迟骋无奈,写了一张留言条,压在池援的手机下面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说: 嘤~来自萌新小透明心声:宝们,给点动力吧~~ 第14章 旧事 从老城区穿越到新城区,街道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道路两旁种着修剪整齐的长青树,树下栽植着各种绿篱,春芽新发,便已经呈现出了色彩缤纷的层次感。与两边体量宏大而高耸的建筑和宽阔的街道一相对比,这些树木花草的便一下子显得渺小而又珍贵了。 相比之下,迟骋还是更喜欢老城的街道。 不怎么宽阔的马路,在人流高峰期总是显得有些拥挤,两旁的建筑体量矮小,却还保持着一脉相承的风貌,树冠巨大的行道树遮天蔽日,看上去虽然显得老旧沧桑,却更加相得益彰,蕴满了岁月的沉淀。 春有杨柳飘絮,夏有花团锦簇,秋有落叶纷飞,冬有雪压枝碎。四季变换在这里尤为明显。 新建的机关大院就在去博物馆的必经之路上。大院建筑庄严厚重,门口的保安精神抖擞站得笔直,迟骋回望了一眼,那栅栏门陡然开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从大院里驶了出来,上了马路之后,与迟骋背道而驰飞速离去。 博物馆门庭若市,有不少家长领着小朋友前来参观。 迟骋刷了身份证进馆,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的老馆长,她正兴致勃勃地在跟游客们打招呼。老馆长已经年逾五十,但面貌体态却还像个四十出头的女人。 迟骋的心中突然腾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愫,脚步一滞,在距离老馆长十米开外的地方定住了。 然而,少年清瘦高挑、相貌出众,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还是很快地吸引了老馆长的目光。四目相对,老馆长愣了一下,一副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但脚步却很诚实地动了起来,一步紧着一步地朝迟骋走了过来。 迟骋也迎着老馆长走了过去。他的脚步有些沉重,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在脚下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 “你是骋骋吧?真的是你吗?” “是我,秦姨。我来……参观参观……咱们的博物馆。” 迟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音从有些干涩的喉咙间发出来,还是略微带了些不似平常的颤音。 “几年没见,骋骋都长成这么大个帅小伙了,秦姨都快认不出来了。”秦馆长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好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三年前几乎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倍觉心疼又甚是欣慰。这孩子随她妈妈,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又同时具备与这完美外表高度匹配的内涵与修养。 “这座博物馆,也是你妈妈的心血啊。” 秦馆长环视了一圏,感慨万千。 以前W市的博物馆在老城区,地方又小,又老又旧,展出条件相当简陋,许多珍贵文物不是被陈列在了省博物馆中,就是深深地藏在了文物仓库,经年不见天日。 不觉中,秦馆长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迟骋的妈妈当年为了新建博物馆而据理力争的情形。 当时因为财力配套等种种原因,博物馆项目被一再搁置,是迟骋的妈妈拍案而起发出质问: “偌大一个W市,历史悠久,文化沉淀深厚,而且还出土了如此多的珍贵文物,怎么能没有一座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博物馆呢?难道一直要让这些珍贵的文物藏于深阁不面世人吗?有看点才能带来人流,有人流才能带动消费!没有前期投入,哪来后期繁荣……” 她的一席话,讲得合情合理,而且有详实而丰富的数据做为支撑,最终博得了市里的同意。 随后,她就带领着同事们和设计单位不断地完善项目计划书和设计方案,组织专家评审,积极向上争取,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终于将项目争取了下来。 就在她如火如荼地推进下一步的工程方案设计的时候,一些眼红她工作成绩的人便开始流露出各种风言风语,言辞相当不善。然而,她却坚信清者自清,毫不在意地紧盯方案设计。 没想到,就在方案通过初审的时候,她却被下死神下了判决书。最终,在那个槐花纷飞的夏夜,她选择了一种过于惨烈的方式,带着许未完成的遗憾,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在博物馆待了这么些年,当年要是没有你妈妈的坚持和努力,这个项目还不知道要被搁置多久,说不定都不了了之了,哪里会有今天的这落成的景象。你妈妈生前最后两年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这座博物馆的前期准备工作上。” 迟骋回想起那两年的时光,正是自己刚上初中的时候,课程陡然增多,课业负担加重,他觉得自己每天已经有很多事情要做了,可妈妈依然要求他每天坚持练功练琴。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喜欢玩耍的小孩?迟骋像无数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一样,开始变得叛逆起来,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也不愿意与家长谈心说话。从前无话不说的母子俩也开始变得疏离起来。 尽管如此,在迟妈妈十分忙碌的那两年,她依然尽可能的挤出时间和迟骋一起上课,严格要求迟骋坚持规律的作息时间学习任务。 那段日子,迟爸爸外调,只能十天半月回来一次。家中的一应事宜,便都落在了妈妈肩上。 好在姥姥一直特别心疼妈妈和迟骋,已经退休了的她便包揽了所有家务,帮忙照顾迟骋的日常起居,可姥姥到底已经年老,管得了迟骋吃饭穿衣,也管不了他更多了。 迟骋冲破了父母的约束,随心所欲地疯狂成长。妈妈的脾气似乎也变得暴躁起来。姥姥说,妈妈这是进入更年期了,让迟骋让着她,千万别跟她吵,发发脾气也就好了。 于是他便由着妈妈骂,他只管忍着一声不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尽管其实这种时候,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后来,迟骋发觉得妈妈变得有些不对劲,时常严厉地批评完他后会悄悄地抹眼泪。她对迟骋也似乎越来越没有耐心,总是在不停地催促他学会这个,学会那个,这个如何,那个怎样,像拔苗助长一般地希望迟骋迅速成长为她想要看到的样子。 迟骋却无动于衷,依然我行我素。再后来,初二的最后一场考试,他以一份惨不忍睹的成绩结束了初二生活,步入初三毕业班,同时,他也永远的失去了她。 直到妈妈的葬礼之后,迟骋才知道,妈妈在那年满天飞絮的时候,被查出了恶性肿瘤,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有任何回还的余地了。 可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依然假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坚持生活工作,直至病痛折磨到她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她选择自我结束,行使了她面对死亡唯一还拥有的自主权。 如今,这座集博物馆、文化馆和科技馆三馆合一的场馆,历时五年终于落成,也成为了W市新城区的地标建筑。 “哎,可惜你妈妈她,看不到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秦姨,您也别难过了。得病也不由人啊!” “你看看我,这年纪大了,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还反过来让你安慰我。你妈妈真的非常优秀,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也非常努力。你随了你妈妈,真是个好孩子。你今年……该高二了吧?” “嗯!” “这么快,明年都要高考了。到时候你一定能考个名牌大学。以前你妈妈一说到你就特别自豪,常常夸你,脑子灵,学东西也快,人又细心,又会体谅人……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原来,妈妈当年对外是如此夸自己的吗?她不是说他脑子灵,就是不愿意学习,学东西也快,就是不肯下功夫。虽然细心,但只体现在体谅人上,常常惹她生气,好在从来不会与她顶嘴…… 时隔三年,迟骋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那么悲伤,已经足够坚强,却没想到,在听到秦姨的话之后,瞬间泪崩。似乎所有的情绪与眼泪都不需要酝酿,呼之即来,势不可挡。 原来,妈妈对他的教育真的是内紧外松的,她从来都对他要求很严格,却从来不会对外人说他一点儿不好。原来,他在妈妈的心里,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却一直不停地惹她生气,让她操碎了心。 当他幡然悔悟,愿意学习了,也愿意下功夫了,愿意像妈妈所说严格要求自己,好好努力了,妈妈却再也看不到了。 “孩子别哭,都会好好的哈!秦姨带你去好好参观参观。” 迟骋点头,抹干了眼泪。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你放心,你来不及看的,我去替你看,你未完成的,我以后慢慢地替你完成。 从博物馆出来,迟骋接到了方璞的电话,袁奶奶昨晚十一点四十分去世了,享年九十八岁,走得时候很安详。 迟骋突然觉得很庆幸,昨晚自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同学聚会,跟着方璞和涂余去敬老院,是多么正确的一个选择。 一向硬朗健康的袁奶奶,昨天下午突然向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说,她忽然就特别想再见见那些经常来看望她的孩子们,再看看他们的表演,再和他们说说话。 院长便隐隐有了预感,迅速地联系了方璞。这些志愿者们也不负所托,收拾了一应用品就迅速地赶了过去。谁都没想到,这场表演,竟然就是给袁奶奶最后的告别。 迟骋在热闹的馆前广场上默默地为袁奶奶默哀过后,踏上了回家的路。迟骋并没有感到悲伤,相反,他倒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这世上,能有多少人,最后能这样安详的无憾而终?他多么希望,这样的了无遗憾,也能有妈妈的一份。 第15章 巨兔 池援终于从醉生梦死中清醒过来,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起身穿上鞋子,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空如也。 窗外阳光灿烂,是一番极为眼熟的景象,分辨了好久,他才敢确定,这正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啊! 可是,从这扇窗户里怎么会看到这条路呢? 池援心里糊涂得紧,环视四周,却发现床是陌生的,窗帘是陌生的,衣柜是陌生的,床头边的书桌也是陌生的,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根本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池援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自问道: “天哪,我这是在哪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只是被人脱了外套,整齐地叠放在床头,其他似乎并没有少什么。 池援将被子抖了抖叠起来,隐约中,他似乎感觉被子里的味道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房间的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有水流的声音,似乎是在洗什么东西。池援悄悄地探出房间,循着声音的来源走进厨房。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微笑着看了少年一眼,和蔼地说道: “援援,睡醒啦?去洗把脸来吃点东西吧!” 池援脑子里“嗡”地一下炸了,心里翻起无数问号:天哪,这人是谁?他怎么会认识我?还这么亲切,可我竟然完全不认识他?难道我爸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而且这里也不是自己家啊! 池援心里忙忙地否绝了这个想法,身体便立马很诚实得将动作执行了出来。 迟爸爸看着池援使劲地摇了摇头,一脸懵懂的样子,轻轻地笑出了声。 “昨晚喝糊涂了吧?我是迟骋的爸爸。迟骋他……有点事儿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去洗漱洗漱,卫生间柜子里有新牙刷……” 池援这才大梦方醒一般地明白过来,脑子里又“嗡”地一下炸了。 天哪!他昨晚上到底干什么了啊?怎么就睡到迟骋家里来了?而且还一觉睡到地老天荒,迟骋都出去忙了,留下他独自对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爸爸。 完了完了全完了!池援的内心极度崩溃。可脸上还要坚强地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礼貌地回复迟爸爸的话:“呃……不不不迟叔叔,给您麻烦了,谢谢您,我这就回去了!” “不麻烦啊援援!骋骋还给你留了早饭,你先垫点儿。叔叔今天做了酸菜鱼,做好了一起吃午饭吧!” “不了叔,我这就回去了,作业还没写完呢!” 池援信口扯了个理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才找到他睡过觉的卧室门,一头冲进去,穿了外套,抓起桌上的手机钥匙和钱包,就匆匆地冲了出来。 迟爸爸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滴着水,看着池援一脸勿忘的样子问: “你爸爸今天有事也不在啊,你回去一个人吃什么?” 池援讪讪一笑回答道:“家里有吃的东西呢,叔您不用担心啦!” “可是,骋骋第一次带了同学来家里,你就这样走了?” “啊?哦,嗯,我这就回去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谢谢您迟叔叔!” 池援实在想不起自己昨天有没有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来,一心只想着在迟骋回来之前赶快逃离这里。 从迟骋家出来,池援的手机“叮咚”响了。他打开手机,是一条来自网友“不知道”的网络消息。 —巨兔,醒了吗? 天哪!池援心里一紧,他该回复什么?如果回复了,迟骋会不会再说其他的什么?池援脑子里嗡嗡作响,纷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还是假装自己不在线吧。 家里没什么吃的东西,池援又灰溜溜地出了门,到街上的饭馆里吃了碗面。心里却十分惦念迟叔叔的那锅酸菜鱼。他出门的时候,鱼都已经炖出香味儿了。 迟骋回到家,见池援已经回去了,也没有多问。爸爸做的饭是真的很好吃,但是他并没有太多机会吃到。 今天的午饭吃得很入味,只是没有多少交谈。迟爸爸很想问问儿子他与池援同学相处如何,但看迟骋吃得很香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多嘴。 其实迟爸爸看得出来,他们的相处应该还算融洽,否则,毛江也不会带着池援来家里,而儿子也不会让池援留宿在自己的卧室。 这个周末仅有的一天休息啊!每周仅有的一天休息。 午后,毛江穿过大半个城市,从新区的家里跑到了学校旁边的教育广场。 说是个广场,其实倒更像个公园。 这里原来是机关大院,后来城市扩张建起了新区,机关大院便搬到了新区,这里就改成了社区办公楼,还留了不少空间改造了中老年活动室以及阅览室。 原来的平房则被拆了,种上了各种果树,名曰“春华秋实”,步道两边安装了锻炼器材,在广场的中心位置,修了灯光球场,还建了个小型的水上舞台。 这里一边是已经有百年历史的一中,另一边是中心小学,便被命名为“教育广场”。 迟骋和戴国超家就住在这个广场北面,一中和中心小学中间,是原来的大院家属楼。 北面两栋都是住宅楼,最南面的一栋两层小楼,是公寓,最早是提供给在地工作,在本地没有房子的人住的。现在,仍然有一部分房子里住着外来人员的家属,池援就被暂时安顿在这里。 迟骋和戴国超过来的的时候,抱了一颗篮球。 下午的阳光已经退去了正午时分的炽热和刺眼,少年们的热情满满地洋溢在球场之上。 迟骋今天又穿了那件粉红色的卫衣。他戴着口罩,塞着耳机,拎着三瓶水,坐在果树林边的长椅上,看他们打球。 空气里飘着柳絮,身后是大片盛放的杏花。粉色的少年恬静地坐在树下,望着远方,安静而美好。如果这时候,再来一阵风,吹落花瓣无数,那就美绝了。 出来溜达的池援远远的看见迟骋,有些惊喜。便拿出手机,偷偷的拍了一路,直到距离迟骋不过三五步的时候,迟骋才发现有人过来,一转头,就撞上了池援炽热的目光。 “粉红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呢?” 池援明知故问,却在看清迟骋的眼睛时,心里“咯噔”一下。迟骋竟然带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在他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根本无法忽视。 “你……昨晚没睡好吗?” 问完这句,池援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了无数画面,他的脑子“嗡”地一下乱了,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仿佛这无处安放的四肢全部都是多余的。 刚才还安静美好的小哥哥,瞬间黑了脸,一点都不美好了。 看着迟骋扭过头去半天也不有说话,池援忍不住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嘛?干嘛又不理我了啊?” “呦,池巨兔啊!今天这么有情调,来赏花?” 迟骋上下打量了几下池援,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上身是“Gcsh”手绘卫衣,下身是黑色休闲长裤,看上去清爽而阳光,完全看不到昨天醉酒时的傻样了。 “巨兔?”池援想起手机里那条他一直没有回复的消息,“对呀,你还一直没跟我说呢,为什么叫我啊?” 迟骋狡黠一笑。 “是啊,那天早晨,当着司马迁的面儿,傻里傻气蹦蹦跳跳的那只欢脱的巨兔,可不就是你吗?” 卧槽!池援一听,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 完了完了,原来那天窗户上真的有人在看,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而那个人,居然偏偏就是迟骋! 在舞台上跳舞,池援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可是在那种地方跳舞,怎么着都会让人觉得不对劲啊!而且,昨晚上,他还不知道又被迟骋掌握了多少黑料呢,难道他对迟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吗? 池援瞬间觉得自己在迟骋眼里那的高大阳光帅气的形象崩塌了,他只想原地去世,从此忘记人间糗事。 “怎么?不是挺可爱吗?” 可爱?哪里有用可爱来形容像池援这样高大酷帅的男生的? 可迟骋那副认真的的表情,似乎也并不是在调侃。 池援见他似乎并没有其他想到追究或者控诉的,于是欣然接受了迟骋对他的评价,在旁边坐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球场上那几位正打的热火朝天的少年们,脑子里却在想着该如何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骋哥,求你个事呗?” 迟骋瞄了池援一眼,没说话。 “骋哥——” 迟骋回过头,正对上了池援期待的目光。 “我不聋!” “哎呀,我叫你你不答应我一声,我总觉得不踏实啊!” 迟骋觉得这只巨兔,不光话多,还事儿多。 “说。” “那个……就是……这个……巨兔的事儿,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啊?” “……” “哎呀,你不会已经告诉别人了吧?” “……” 池援连忙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迟骋不像会把这事说给别人听的人。 但是!但是!但是!戴国超几乎和迟骋形影不离,上学一起进来,放学一起出去,这能算别人吗?完全就是自己人好嘛! 已经有一个目击者就罢了,池援可不想再多一个旁听者啊! “那戴国超呢?他可不是别人啊!你俩天天出双入对的。” “那他是谁?”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你兄弟,你闺蜜,你发小,难不成……是你男朋友?” 迟骋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池援说了一句: “滚!” 本来,他还想跟池援聊两句,可这种想法,就在他补全了难不成后面的那一句话的一瞬间,破灭了。不是因为戴国超,也不是因为男朋友,而且因为戴国超是他男朋友。 池援本来还想试探一下迟骋,看看他还有没有手握他的黑料,可他刚才的话,似乎真得将小狮子惹火了。 “哎呀,小哥哥秒变小狮子了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别在意哈!我滚,我这就滚!你别生气啊!” 说完,三步一回头的奔向篮球场去了。 池援上了球场,可他总觉得迟骋一直在看着他,不由得想尽量让自己全方位无死角的更帅一点。于是乎,这一场球心猿意马地打下来,反而只打出了六七分水平来。被戴国超和毛江好一通鄙视。 时间差不多了,三个人终于从球场上下来了。 毛江拿出水,递给戴国超一瓶,然后自己打开了一瓶咕咚咕咚得大口喝了起来。 池援出来的时候,本来只是想随便走走看看,根本没想到会和同学打了一场挺激烈的篮球赛,所以也没有带水。 他四下张望,想找个能买水的地方。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的手。他低头一看,迟骋将最后一瓶还未开封的水递给了他。 池援瞬间心情大好,咧开嘴就笑了。 “你不生我气了?” 迟骋还没有所表示,戴国超就已经将脑袋凑了过来。 “池援,你又把我们家迟小爷怎么着了?” 池援有点心虚:“我……” 迟骋一脸淡然:“滚!” “唉?不是啊,你们……两个……为什么让我滚啊?不是他惹你生气的嘛?” 毛江一胳膊将戴国超抡回自己旁边,一脸鄙视的反问道: “不是每次都是你滚的吗?再说你哪只眼睛看见迟骋生气了?走吧,吃完饭上学啦!” 作者有话说: 撒娇卖萌求生存! 第16章 打赌 只隔了一个周末,再回到学校之后,池援要和迟骋打赌的事儿便全班尽知了。也不知道是从谁最先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那天在饭桌上,池援不过是顺杆爬,随口一句,却没想到听到的同学们却都当了真,这会儿,班级同学群里为这事吵吵了几百条消息了。可这位被背后挑衅的正主却跟没事人一般,挂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 池援捅了捅戴国超,用手指了指手机消息,悄悄地问他:“国超哥,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啊?这位爷不会是生气了吧?又不理我了。” 那天在饭桌上夸下的海口池援还记得,那可是整桌子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啊。那时候酒精上头,脑子跟着嘴皮子走,哪里考虑过这些话出去自己还能不能兜得回来。 如今想起来,真要打起赌来,鬼知道会遇见什么奇葩题面来,那可如何是好? 戴国超却是一百个放心,张口就安慰池援道: “没事,他从来不看群消息。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毛江也不说,他就不会知道这事儿了,嘿嘿。” 一旁的毛江一声不吭,脸色有点难看。 池援听了戴国超的话,捣蒜一般地点了点头,一颗忐忑的心刚落回心窝子里,却见旁边明明在睡觉的小狮子抬起了他尊贵而高傲的头颅,冷冷的目光像一柄利剑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一字一顿的问道: “说吧,赌什么?援——哥——” 池援立马觉得周身的空气温度都降至了冰点。 呆了半晌,池援才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如临大敌似的质问戴国超道: “不是,他不是不知道嘛?他怎么知道的啊?” 没等着池援的话说完,被疯狂打脸的戴国超也着实吓了一跳,出溜一下掉到地上了。 毛江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替他扶起一起跌倒的椅子,又将他按回了座位,低声说着:“跟你说多少回了,椅子不能这么斜撑着坐,能不能听进去一点点?” 迟骋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在池援面前晃了晃,眉梢一挑:“我来带你回顾一下?” 毛江叹了口气,对懵逼的两个人说道:“你俩……以后请远离酒精,珍爱生命!” “啊?我没干什么吧?这么夸张的吗?” 戴国超没有任何包袱地反问,可池援却不淡定了,毕竟酒后第二天,他居然是从别人的床上醒来的。 “卧/槽,江哥,你能先悄悄告诉我一声吗,前天晚上我和国超到底干什么了?” 想起那晚,毛江心头就涌起一阵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而这两个舞的最欢腾的正主居然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以前戴国超喝断片儿,虽然也话多事儿多,但好歹还算比较乖,更也不会做录视频这种会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的傻逼事儿。可那晚,他居然在池援的煽动之下,俩人一拍即合一起疯,录了不少傻到无可救药视频发给迟骋,后来居然还与池援大半夜在大街上一起跳舞,就离谱。 “你……还是忘记了吧,不要知道的好!” 池援听着毛江这话,心头瞬间涌起一种感觉大事不妙的感觉。他偷偷瞄了一眼迟骋,这家伙却云淡风轻,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在意池援到底干了什么。 池援的心里七上八下,他敢肯定,这次被池迟骋掌握了的黑料,绝对比“巨兔”来得更生猛更劲爆。形象啊援哥! 英语课上,安老师正声情并茂讲新课程,池援才挺过了十分钟,注意力就开始涣散,他的心上有了沉甸甸的包袱,心思就无法完全集中起来。他看着坐在身旁全神贯注听课的迟骋,心中有些羡慕。 根据他这几天以来的观察,身边的这个少年,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够心无旁骛地认真听课,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对听课的热情与执着。池援好想跟他说句话,可是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心打扰他。 下课的时候,安老师将她整理出来的专项练习题给大家发了下了,作为今天的作业。 迟骋一直处于紧张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池援趁机便凑了上去: “骋哥!骋哥!那个……我那晚……” 池援心里有千言万语在打转转,可是面对迟骋,那些旋转了千万遍的话,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时,孟晓妤拿着一道数学题来向池援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问道: “池援同学,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这个题目的最后一问啊?老师讲得有点快,课后看了答案解析我也还是没太搞明白。” 孟晓妤的数学一直是她不忍直视的短板,如今来个平易近人的数学满分的学霸池援,孟晓妤像是寻到了新的转机一般,时不时就跑来请教一番。 从前的课间,同学们经过迟骋的座位,都恨不得从别处绕着走,更别说过来跟迟骋请教问题了。 但自从池援来了之后,这个座位处的人气便日渐增长,课间十分钟,前来请教问题的同学络绎不绝。无论来者到底是何居心,这只巨兔都是来者不拒男女通吃。 迟骋从来都没见过班上的同学们竟是如此好学,更没想到,这些前来请教的同学们无一例外,都妥妥地满足了池援同学想要开屏显摆一下的小心思。 池援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他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坐在窗台上的迟骋,少年沐在阳光中,发梢中都藏着彩虹,他正扭头望着窗外,在这喧闹的教室当中,恬静如画。 纱窗的孔隙里镶满了白色的茸毛,少年避了避,影子斜斜地投到池援的桌面上,正好替他挡住了那有点晃眼的光芒。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煞有介事为孟晓妤讲题。他讲解细致,思路清晰,孟晓妤在他的指点下,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一天的课程结束,午自习前的课间,迟骋翻出今天老师们留的所有作业,准备有条不紊地逐一解决。 池援就在这个时间适时地凑了上来。 “骋哥,那个打赌的事儿……” “说,赌什么?” 池援本来还想跟他说一句,那不过就是在饭桌上的一句戏言,不可当真,结果没想到,迟骋竟然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接将这刺儿球抛给了他。 池援心中纠结不堪。接吧,扎手,不接吧,掉面子。 啊!天知道这位人狠话不多的小狮子到底还有多少隐藏技能,面对一个几乎属于未知的对手,这仗要怎么打赢啊?万一要是输了,以后他还怎么在这个班上混啊? “哎,开赌啦!开赌啦!你们准备赌什么呀?” 戴国超就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了。他这一嗓子,立马将池援的退路全部堵死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迟骋和池援的身上。 气氛分分钟被搞了起来!一众同学们都摆好了小板凳,坐等好戏上演。 池援被迫上台,只得硬着头皮迎战。无论如何,气势上还是不能输的! “赌什么骋哥你定!我池援绝不打推辞。” 迟骋本来并没有什么想法,被池援这么一说,更不知道该赌什么了。 戴国超看着迟骋握在手中的英语试卷,灵机一动: “要不就这份英语试卷吧,一节自习课看看最后谁的得分更高,如何?” 童颜带着一众女生也都跑过来凑热闹,听到戴国超的提议拍手赞同: “这个好。为了公平起见,你俩把答案写在纸上,下课了一起交给我,明天老师讲完试卷给你们出成绩!” 说完,她郑重其事地找来一本活页笔记本,拆下两页纸,发到了两人手上。 围观的同学们纷纷赞同。 “那输了的人要怎么惩罚啊?” “输了的人替赢了的人擦一个月的桌子,怎么样?” 池援一听要赌做英语试卷,一颗高悬的心咚的一下落回了心窝里。大大方方地说:“好啊!那我就等着骋哥为我服务一个月啦!” 迟骋看了看信心十足的池援,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个决胜负的方式。 于是,戴国超麻溜地替池援将桌子上的书都收到了窗台上,只剩下了一只笔和一张试卷,就差将他的桌子也从迟骋旁边挪开了。迟骋见戴国超搞得如此正式,很配合地将桌子上多余的东西放进了教室后墙的储物柜。 一中的教室里,每个人都有一个比平常的档案柜略小一号的储物柜,同学们可以把桌洞里放不下的资料或者其他东西都放进属于自己的小柜子里。这一点,这W市的学校中,是绝无仅有的一家。 池援看着迟骋也准备就绪,上课铃一响,二人便开始进入了你追我赶的竞技模式。 迟骋一如既往地写着卷子,一边写,一边偷空瞄一眼旁边的巨兔。 这巨兔,果然不是个老实孩子,连答个卷子都小动作不断,一会儿转转笔,一会儿左手又在桌面上无声地打着节拍,一会儿又去搔一把他柔顺的头发……看上去总是不像迟骋一般从容,几乎保持同一个姿势答完整套试卷。 尽管如此,池援答题的速度也并不慢。在迟骋翻过试卷后不到一分钟,他便也开始做背面的题目了。 眼看着试卷就要接近尾声。迟骋悄悄地瞄了一眼池援,却见他的笔尖在一道自己已经做完了的题目上停留了好久。 迟骋猛然间想起早上的英语课,这只巨兔有点儿蔫蔫的样子,课也听得心不在焉,或许正是因为酒后断片儿和打赌的事在苦恼。原来这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巨兔,其实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形像和面子。迟骋心下微微一动,答题的速度慢了一拍。 教室外,一阵响彻学校上空的乐声响起,自习课结束了,放学的时间到了。 “收卷子啦!”童颜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对着教室后面的两位帅哥,喊了一句,“迟骋池援,交卷交卷!” 池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笔不苟得在童颜给的答题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搁了笔,举着自己的答题纸朝着童颜摆了摆。刚刚下课,他刚好全部答完。 迟骋看了看有点儿嘚瑟的池巨兔,将自己的答题纸交给了兴冲冲地奔过来的童颜。试卷最后的三道题,他最终没有将答案抄写的答题纸上。 “哇,你们两个,简直是神一般的速度啊!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一百二十道英语选择题,你们简直是不给其他人留活路啊!得分如何咱们就拭目以待啦!” 一张作业试卷就这样在一场以输赢为目的的比拼中完成了。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乱叫的少年们一阵风似地冲出了教学楼,浩浩荡荡地向食堂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嘤~宝儿们啊,给点动力吧!~~ 猜猜看,谁赢了呀? 第17章 上瘾 第二天英语课结束后,文一的同学迎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打赌的最终结局。 班长童颜兴奋地在众目睽睽之中举着两张答案纸,大声吆喝着: “同学们!同学们!结果出来啦!大家猜猜看,到底谁的分高啊?” “你快别卖关子了,直接公布吧!” 童颜一脸神秘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站队,看看赢的人多还是输的人多?” 池援看着童颜,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可不是简简单单挂在嘴上的一句输赢啊!而是关乎他的面子,还有他夸出去的海口。他可不想面子还没捂热就被无情打脸。 戴国超第一个跳出来表了态: “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坚定不移忠贞不屈站我家迟骋赢!” “我看池援吧,无双姐都快给夸上天了!毕竟是黑马选手啊!” “肯定骋哥吧,他英语哪次不是遥遥领先?” “不会他俩全都满分吧?这也太恐怖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 吃瓜群众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催促着童颜赶紧公布结果。 童颜退了一步站到了讲台上,酝酿了一下表情,调整好语调,在众人急不可奈的等待中,终于开口了: “同学们,站稳扶好了哈!结果来啦!” 众目期盼,童颜终于将结果宣布于众: “迟骋同学,答题107道,正确107道,得分107分,池援同学,答题120道,正确108道,得分108分。所以最终的赢家是池援同学!大家鼓掌!” 童颜举着两人的答题纸,面向大家继续说道: “虽然迟骋同学答题的正确率目前是百分之百,但是根据咱们的比赛规则,迟骋同学还是慢了一步啊!大家可以自己看看他们的答案哈!真的是赏心悦目啊!” 戴国超听到结果的前半段,还兴奋地说自己的眼光真他娘的好,到了后半段的时候,整个人就僵了。亏他几十秒之前还用了那么多成语,整了一个自以为极尽绚烂的表态,没料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直接将他锤到了桌子底下。 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心中勇扛不败大旗的迟骋同学,居然又以一分之差区居第二,而他居然还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往后的一个月里,他不光要擦自己的桌子,还要为这个一再打破他不败神话的家伙擦桌子。 在同学们的掌声和一片热议声中,池援同学无比兴奋地嘻笑着比完了剪刀手比心,又接着比枪,连眉梢都抑制不住地要飞起来。表达完自己激动的情绪之后 ,他才江湖气十足地拱手对迟骋说了一声: “骋哥,承让承让!那往后一个月,就辛苦你啦!哇哦,我要记住今天,这是喝值得纪念的日子……” 迟骋看着喋喋不休、开心到简直到飞起的巨兔,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默默地收起那张没有一道错题的英语试卷,冲着池援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池援赢了迟骋,自我感觉特爽,一整天都乐不可支,嘴角不自觉得就上扬起来。 一中很少克扣学生的体育课和活动课。这天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做了一个行进间投篮随堂测试,给同学们打了个平时成绩,便让同学们自由活动了。 毛江早早地就带着同学搬来不少活动器材,分给大家后,他便吆喝了一下男生们,准备去打篮球。毕竟,以篮球赛为主的春季运动会期中考试后就准时开始了。 高一的篮球赛,他们班就是年级倒一,这倒是与他们正数第一的成绩形成了很好的平衡。现在班上又来了个池援,虽然周末下午一起打了一场球,感觉他的水平也没多出色,但好歹这身高就已经满满的优势,如果能把迟骋也忽悠进班队里来,说不定就成增加好几成胜算。 毛江心中的希望之火又燃烧了起来。 池援的兴致很高。虽然他已经从毛江的消息记录中看到了他无比傻逼的行为,但因为已经赢了迟骋一场,也算是扳回了一点面子。毛江一吆喝,他便第一个应了声,冲上篮球场去。 他带着球一个漂亮的上篮,球进了。然后在围观的女生们的赞叹中冲着迟骋喊了句:“骋哥,快来快来,一起一起啊!” 迟骋冷漠的瞥了一眼,耳朵里塞上耳机,不知道听起了什么。这个冷酷绝情的少年,似乎时刻准备着用一副耳机将自己与世隔绝。 池援没得到回应,有些不甘心,又喊到:“骋哥,你不会是不会打篮球吧?” 听到这句,周围围观的女生也跟着喊了起来:“就是啊,迟骋,你也来一起打一场呗!咱们都没见过你打球呢!” 喊完话,他们却私底下议论起来:“迟骋不会是真的不会打篮球吧?” “不能吧!刚才测试他投篮不是投的挺好的吗?” “不过我是真的没见过他打球赛。” …… 毛江走到迟骋身边,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道: “嗨,要不然……一起打一场吧?” “不,挤!” 偌大的球场上十个人蹦跶他都嫌挤,迟骋果然不适合人类群居活动啊!毛江无语,但是他心里明白,迟骋只是不喜欢球场上无可避免地与陌生人无限接近。 “唉,不用这么夸张吧,都是同班同学唉,也不算陌生人啊!” “就是就是!快来吧骋哥!你不会是怕打不过我吧?”池援哈哈的笑着玩笑道,“要不然……咱们再较量较量?就赌篮球?” 戴国超对着池援猛翻好几个白眼,气咻咻地说道: “切,你个孙子,还赌上瘾了吗?你以为我们骋哥还怕你不成啊?人家那是看你新来的,给你面子让着你。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给我家骋哥提鞋呢!要是骋哥上场,还有你屁事啊?” 池援被戴国超无情怒怼,不是吃人的嘴软吗?可戴国超这家伙果真是个例外,枉费了池援那么多好吃的,都没把他的嘴养甜。在维护迟骋这件事上,他简直就是是非不分对错不论张口就怼,对迟骋同学的个人崇拜已经达到了立竿见影的地步。 “哎!你别说,我还真就上瘾了!怎么办?骋哥?要不然在让我赢你一吧?行不行啊?” 池援尝到赢了迟骋的甜头,那种将大家公认的王者选手打趴下的爽度,简直就像被送到了人生颠峰啊!如此,少年傲视一切的目光中,从此就有了他。 “迟骋——迟骋——迟骋——迟骋——” 场外观众们已经自觉得喊起了口号,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这位冰山学霸在篮球场上驰骋飞扬的样子。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就差一个王者前来争霸了,池援见状赶紧趁热打铁,继续撩拨迟骋道: “来嘛来嘛,你这回要是赢了我,这一个月的桌子,换我来擦?行不行?要不然再加一个月也成!” 这时,迟骋注意到围观群众中出现了一个不属于本班的身影。他微微皱了皱眉,摘下耳机朝着池援走了过去。冷冷地说道: “不必!愿赌服输!” “好,那咱们就赌……谁能先投进第一个球,如何?” 池援的嘴角翘的那叫一个高,心中正欢喜无比,却没想到,话音刚落,迟骋猛得一闪身,就从他手中抢过篮球,一个飞步越过他,在三分线外稳稳起跳,紧接着,篮球便“嗖”地脱手飞出,一记漂亮的空心穿过篮框,落到了篮球架下,骨碌碌连蹦带跳地滚到场外去了。 “哇哦——迟骋同学好厉害哦!” 场外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戴国超看着迟骋飞跃的身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不是吧,还真赌啊?” 池援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迟骋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球场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不少女生,竟然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同学。 迟骋先声夺人,将场外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池援很不服气,叫嚣道: “刚才这个球不算!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还没正式开始呢!” 刚才的那一记三分,相当地长精神。迟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池援,不用他说话,他的代言人就已经跳了出来: “是是是,不算不算,咱迟小爷只不过是先给你来个下马威而已,吓吓你,看你还嚣张,以后你昵称还是改成‘乖乖的援弟’吧!” 戴国超说完,冲着池援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别说,他这张脸跟这个表情还真搭,分分钟让人有种想将他送进幼儿园的冲动。 迟骋一脸认真一问道:“怎么赌?赌什么?” 池援嘟了嘟嘴,眼珠子转了转跟迟骋商量道:“要不……咱们三局两胜?毛江抛球,谁进两个球谁赢,怎么样?” “行!输了如何?” “呃……还没想好,要不然就再擦一个月的桌子?” “没想好,那就边打边想!” 双方达成一致,毛江作为本场裁判,站在中场准备为这场一对一比赛开球。 场外不光聚集了不少女生,连在旁边打球的男生都围了过来,都想看看这场强强争霸的热闹。 “都准备好了吗?” 两位目光坚毅的少年近距离对视着。池援嘴角带着笑,像是在对少年挑衅,尽管放马过来!迟骋云淡风清,仿佛胜利舍我其谁。 毛江郑重地吹了一声哨,一撒手,正正地将球抛向了两们少年的上空,场外观众的目光也倏地随着球向上飞去。 两位长腿少年同时一跃而起,将手伸向开始下落的球。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宝儿们啊!~~ 猜猜看球到谁手中了? 第18章 输赢 池援虽然比迟骋更高一点,但却在指尖触到球的一瞬间,发现球已经被迟骋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在下落的那一刹那,他看到迟骋垂目与他对视了一眼,在他来不及回神的震惊之中,迟骋已经以迅雷之势带着球逼近了三分线,在他赶到迟骋跟前的时候,迟骋虚晃一枪,再一跃身,稳稳地一个三分入框了。 球场外立刻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尖叫声。这速度,这命中率,简直不要太惊人了! 首战告捷,连对手都惊呆了。池援嘴巴张成了O型,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中目光带着由衷的佩服。 “原来你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迟骋一眼扫过情绪高涨的人群之中安静站立着的少女,看着池援,微挑了挑眉:“继续?” “啊……好啊!” 第二场开球,池援再不敢掉以轻心,迟骋的弹跳有着明显的优势,如果他不能断了对方的球,那么第二场打完就意味着他再没有机会了。 有了前一次轻敌的教训,池援这一次全身心投入,没有丝毫的走神与怠慢。 球被抛起又下落,二人又齐齐跃起。半空中,池援生生地将迟骋握在手中的球拍飞了出去。 脚一着地,池援便夺步去追球,在与迟骋错身而过的瞬间,手背堪堪从少年的腰际擦过,仿佛带着电流一般,一阵酥麻的感觉刹那传遍了少年周身。迟骋心中一滞,神思和动作统统都慢了一拍。 他追随着池援的脚步,终究没能赶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球在篮框上打了个转,毫无悬念地跌入了篮框之中。 球场外又是一阵欢呼与尖叫。安静站立的少女终于绽放出了满脸笑容,只是还来不及鼓掌跳跃,就被旁边的女生拉着跑向了自己班级的队伍。 池援扳回了一局,先前被打击到了的自信心又荡漾在了飞起的嘴角上。将球交到毛江手的上过程中,池援扬了扬下巴道: “最后一球定胜负?!” “就赌这学期的值日吧!” 迟骋突然没头没脑地插入了这么一句。池援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圈地问了一句: “啊?什么?” 迟骋不想再说第二遍,留给池援自行理解。池援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哦,就是打扫卫生呗?行啊,没问题!我要是输了,我一直替你打扫到高三毕业都可以。” 池援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接第三场。 意料之中,球又被迟骋摘了。但这一次迟骋没有再拿到球就一门心思地冲篮板,而是与池援玩起了攻防。池援全神贯注地盯着迟骋的每一个动作,严防死守,不留给迟骋任何进攻的机会。 在池援半包围一般的防守之下 ,迟骋终于露出了破绽,被池援夺了球。得了球的池援丝毫没有迟疑,风驰电掣地带着球上篮板,球离开池援的心掌,在空气中划过一条圆润的抛物线,无接触地穿过篮框,撞进了篮网中。 “耶!” 进了球的池援毫不掩饰自己赢了球后迅速鼓胀的开心。他在场外众多同学们的掌声与目光之中,欢呼着奔向已经准备向场外走去的迟骋,从背后猛地扑过去怀住了迟骋的肩膀,在迟骋的耳朵边眉飞色舞地说道: “怎么样骋哥?服不服?” 这突如其来的一扑之下,迟骋猛地前倾身跨了一步,稳住了身体,便感觉到耳朵边有温热的气息,少年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传递而来,迟骋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被烫了一下。 迟骋站定,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有些兴奋过度了的巨兔,又将目光移到了他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上。 巨兔这才突然想起这只小狮子的禁忌,连忙撤下手来收了笑容: “对不起对不起,骋哥,哎呀亲哥,我错了我错了!赢了你球一时心情太过激动,就给忘了。” 池援等着迟骋吼他“滚”,可意外的是,迟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态度端正认错积极的他,唇角微微一勾,掏出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撇下他就走了,连说几句话宽慰的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池援。 看着迟骋的背影,池援心想,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挂着耳机,也不怕被老师抓到他用手机。难道是他想要掩饰自己输了球后惆怅的心情吗?想到这里,他莫名地有些心疼,可是赢了迟骋的那种感觉,却的确让他感觉很上了瘾。 池援呆呆地立在原地,直到听见后面有好多同学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走回到人群中间,毛江当着众人的面高调宣布了比赛结果,并盛情邀请池援加入班级篮球队。 池援换了一脸笑容,很爽快地答应了。 一群男生围在一起嚷嚷着篮球赛的话题,戴国超像个被放了气的球,瘪瘪退到人群以外。他已经连续两次被现实狠狠打脸,感觉生无可恋。 窦天杰一手搭着毛江,一手拍了拍池援的肩膀,也非常兴奋: “池援,真没想到你不光成绩好,篮球都打得这么好啊!今年有了你,咱班实力一下子提升好几个台阶啊!要不然,像咱班这种篮球困难户,就凭我和毛江两个人,实在是带不动啊!” “迟骋他……不打比赛吗?” “他啊,我都没见过他打球!今天第一次,没想到也是个隐藏的王者。只可惜,他这人好像没啥集体荣誉感。要不然咱们班今年的篮球赛一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池援听完窦天杰的话,心里很有些不爽。他若有所思地扭过头,看向了球场外靠着一棵白杨而立的修长少年。少年屈着一条腿,脚跟抵在树根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窦天杰这个人,虽然总是很热心肠,但这张嘴确实有点欠。 毛江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转移到了迟骋身上。回想起最后一个球,总觉得那一球他输得颇有些惋惜。 迟骋本来已经夺得先机,完全可以直接脱手投篮,可他偏偏与池援磨叽了半天,结果反而让池援寻到了可趁之机,丢了球,输掉了本已胜券在握的对决。 惋惜归惋惜,结果已是定数,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毛江收回目光,向大家提议道: “那咱们趁着体育老师在,抓紧开始训练吧!” 大家齐声答应着。 这时,池援却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先练,我去去就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人群。 “国超!打球啦!” 毛江四处搜寻了半天,才看到蹲在球场边上在地上画圈圈的戴国超。喊他起来打球,他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刚才输了球的人是他。 毛江把球交给同学们先练着,自己走到戴国超跟前,和他面对面地蹲下来,揉了一把他有点微卷的头发,笑着安慰他道: “嗨,就是打个赌而已,输了就输了,没什么。人家迟骋不也什么事儿也没有吗?你怎么反而比输了球的人更难过啊?” “哼!毛江,你不懂。我跟在迟骋后面屁颠屁颠十几年,从来就没见他输过什么,他就跟我的偶像一样。如今他连着输了三次,我感觉我已经受到了几百万点暴击了。你能明白吗?就是那种心里原来一直存在着的高大光辉的形象,突然之间就崩塌了,我……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与迟骋认识的时间虽然没你那么长,但也差不多五年了。其实,你不用太在乎这一时半刻的输赢。迟骋的实力如何,还有人会比你更清楚吗?” “是啊,我是很清楚啊,所以才郁闷啊,所以才想不通啊,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我都快要被惊出心脏病来了。” 毛江“扑哧”一声笑了:“所以你更应该强身健体了,往后能给你惊出心脏病的事儿还多着呢。走吧,打球去。咱们班队,可不能没有你这个小机灵啊!” 池援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了迟骋身边,绕着他靠着的那棵白杨树转了一圏,才感叹道: “哇,这棵白杨树好粗啊,肯定很多年了吧!你知道这棵树多少年了吗?” 迟骋看了看故意找话题的池援,没搭理他,继续看手机上的解题视频。 “我觉得这棵树怎么着也得有七八十年了吧。这么粗的树杆,我都快抱不下了。” 迟骋依然没有搭理池援的意思。 “你干嘛又戴上口罩了?是不是对这飞絮过敏?那你还故意站在白杨树下面?” 这只聒噪的巨兔又开始了麻雀模式,可他的心思却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迟骋眼皮一掀看了还没切入到正题的池援一眼,直接了当地来了一句: “我说过,愿赌服输!打你的球去吧!” 迟骋明明就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可这话到了池援的耳朵里,便怎么听着都觉得迟骋心里憋着一口闷气。 “你还真是冷酷无情,人家好心过来关怀你安慰你,你就这样撅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现在是不是心里特别的不爽啊?三次了,都是一分之差输给我。既然你这么看重输赢较量,那咱们就再比一次?”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讨厌我?没有心里不爽?还是没有看重输赢?” “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去和同学们一起打球啊,你球打得多好啊,你都不知道同学们有多期待你能加入篮球队!” “有吗?” “有啊!” “是同学们还是你自己?” 迟骋突然这么一问,池援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池援还没明白过来,迟骋紧接着一句话,池援哽住了。 “所以,我为什么非要满足同学们的期待?” 是啊,他为什么非要满足同学们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弱小无助的萌新什么都不敢说~嘤~~ 第19章 护腕 “池援学长!池援学长!” 早自习课后,教室门外便传来一个甜脆的声音,将同学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又是那个高一的理科学霸林笑笑。 满教室的同学们都伸长了脖子开始围观。 池援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之中走了过去往门框上一靠,挠了挠头发,一脸懵圈的问道:“咦,怎么又是你?” 林笑笑噘了噘嘴,有点哀怨的说道:“什么叫又是我啊?我不能来找你吗?” 池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嘴上说着:“可以啊!有什么事吗?”心里却说着,姑奶奶啊,您还是别来了,您不知道您有一个号称“护妹狂魔”的亲哥吗?我还想舒舒坦坦的多活几天呢! 林笑笑甜甜一笑,大大方方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对护腕,递到池援面前说道: “池援学长,听说你参加了你们班篮球队啊,所以这对护腕送你,祝你能赢得比赛场场出彩!” 池援一脸惊愕,这种消息都能听说啊?她从哪听来的啊,简直太可怕了。 池援忙摇着头拒绝了林笑笑的礼物,摆着双手忙说: “不不不,不用不用,谢谢你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你还是送你亲哥吧!” 一般女生被拒绝了,应该就会或羞愤或伤心的离开,可这位林笑笑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才不管那么多盯着她的怪异眼光,直接将护腕硬塞进池援手里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说: “不用,我亲哥他有!” 池援正要追出去将护腕还给她,这时,他才发现站在楼道里的老徐,端着保温杯,意味深长地眯着眼,已经全程看完了这场好戏。 “呦,池援同学,这才刚来这么短时间,就有女孩子追着送礼物了啊?不错不错!说明小伙子很优秀啊!” 草!真没想到,连班主任老徐都是吃瓜群众中的一员。池援见状连忙解释道: “徐老师,这个……是那个……” 池援一紧张,说都不会话了。 “嗯,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老师一脸的谜之微笑,笑得池援毛骨悚然。 “不是老徐……”话一出口,覆水难收,池援舌头打了个结,磕巴了半天,终于才又接上还没出口的下半句,“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教室里一大群吃瓜群众窃窃的笑着,等着老徐再来个长篇大论的说教。 果然,老徐拍了拍池援的肩膀,别有深意地笑着说: “老师也没想哪样啊!谁还没有个躁动不安的青春呢?接受了人家的礼物,就赶紧好好地想想怎样回复人家吧!毕竟咱们自古以来便是礼仪之邦,崇尚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君子之交淡如水,记得三思而后行,小伙子啊,谨言慎行,切记玩火自焚啊!” “是是是,老师教训的是,谨言慎行,一定一定。” 池援心里万兽奔腾,心里咆哮着,我这叫接受吗?要不是你我早追上去还给人家了好不好?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听你长篇大论啊。但面子上还是立马切换成了乖乖援,一副对老师言听计从的样子。 老徐在教室后门口站了半天,探了探身子往教室里瞅了一眼,便回办公室去了。 上课铃声还没响起来,历史老师就无缝接替了老徐出现在了教室前门口。他没有进教室,一直等着同学们都做好了准备,才踩着铃声走上了讲台。 池援倒吸了一口凉气,幸亏林笑笑来得早,也幸亏“高灯泡”来得迟。 他已经听说了,这位外号“高灯泡”的政教主任高建军同志除了上课,最爱做的就是突然袭击抓学生违纪。因为高二文一班是精挑细选的班,学习风气明显好于其他班,所以他才格外放心。 这节课,正是他的历史课。 池援坐在座位上,盯着那护腕看了半天,简直又无奈又好笑。 高老师走上讲台,“吧唧”一声将课本往讲桌上一丢,捡起一个粉笔头,横卧着就开始龙飞凤舞的在黑板上写下了今天要讲授的课题。高灯泡这特殊的喜好,正好让他老师嫌短而用剩下的粉笔头全部物尽其用。 池援随手将护腕扔进桌洞里,拿出了历史课本和笔记,随时准备记笔记做批注。 来这个班这些天,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位“高灯泡”同志的讲课方式。 他从来不照本宣科,而是将一个个历史事件都融入到了形象幽默的讲述之中。听他讲课,往往都会身临其境,脑海里自动就生出一帧帧生动的画面。 临下课前的几分钟,他才会带着同学们打开课本,将课本上的内容做一个简单分解。哪些是事件,哪些是意义,哪些是影响。 要不是眼见为实,池援很难想象,能将历史课讲出历史大片一般的老师,竟然是位中年谢顶的矮胖油腻大叔。正是这位大叔,妥妥的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以实际行动解释到了极致完美。 他讲的内容,课本上找不到完全一样的表述,但却全部是课本内容的拓展阐述,所以,他的课几乎没有人会开小差走神。 池援紧绷着神经听了一节课,直到高老师让大家将课本翻到某某页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松动了一下神经,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他的同学几眼。 迟骋一脸认真,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有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课间,迟骋起身就目不斜视地出去了,连一丝关注的眼神都没分给池援。池援目送着迟骋走出教室,急不可耐地捅了捅前面的戴国超和毛江,冲着他们扬了扬手里的护腕。 女生之间要熟络起来,聊一次天,逛一次街;男生之间要熟络起来,打一场球,喝一场酒。 池援和毛江戴国超他们这些都已经经历过了,关系自然也是突飞猛进。池援大难当前,少不得问计这二位。 戴国超接过毛江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道:“干嘛?向我们这群单身狗炫耀啊?” “啧!不是啊国超哥,我是想问问你们怎么办啊?哪有见过几次看人家长得还挺不错就喜欢人家的?我是那样肤浅随便的人嘛?” 说完,池援有点心虚的瞄了一眼迟骋空空的座位。这座冰山自从他拿着那对护腕进来,到现在都没瞅过自己一眼,更别说与他说话了。池援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位爷的事儿了。 “你当然不是啊,你是得深入透彻地了解之后才会心动的深沉正经的人!” 毛江难得地对池援做了一个总结性的评价,可戴国超却只从池援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妥妥的将毛江的话给揶了回去。 “长得还挺不错?你也觉得林笑笑好看啊?啧啧啧,你看看你这关注点,还说你不肤浅!” 池援正想着将戴国超怼回去,却突然发现他们的聊天主题已经跑偏了。 “哎哎哎,跑题了跑题了!我是问你们这护腕怎么还回去?之前老徐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唉什么叫我玩火自焚啊?那是人家飞蛾扑火好不好?” “哟,这都飞蛾扑火了啊?你还真是过度自信啊!就老徐说的,礼尚往来嘛,要是你真没什么意思,挑个礼物体面回绝呗,也别让人家姑娘太受伤害了。毕竟也是当着咱们老徐的面儿送了你礼物的姑娘,也是精神可嘉啊!” “啊……”池援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老徐的这句“谨言慎行”,说的就很绝! 三个人商量来去,也没商量出个什么方案来,池援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直接还回去。 “唉,万能的国超哥,你有没有那个林什么的联系方式之类的?咋给她带给话,我把这玩意儿还她去!” “你麻不麻烦啊?直接拿过去他们班上还就是了,还找什么联系方式?” “不是啊,这直接去她们班退东西,人家一个女孩子,多没面子啊!你没听老徐又让我三思而后行,又让我谨言慎行的,就是要委婉周全的把这事解决好!要是解决不合适人家姑娘外一想不开了……你说可咋整?” 池援说得头头是道,戴国超听着句句在理,于是精神大振,胸脯一拍,对池援说:“援哥你放心,在咱们一中,还没有你国超哥我搞不到的联系方式,我这就给你找。” 池援拱手道谢,等着戴国超的消息。 又是一个课间,戴国超果然不负所托,他一脸嘚瑟的将他的战果拿到池援出炫耀道: “怎么样?看看你国超哥这效率,林笑笑的各种联系方式,全是给你找全乎了,怎么样?你打算如何感谢我啊?” “你说,只要援哥能做到的都可以!” “那我先记下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没问题啊!唉。你说……我是把她约到什么地方呢?咱学校啥地方人少又僻静?” “你约她去校长办公楼吧,那里肯定没有其他学生,哈哈哈!” “啧!戴国超,跟你说正经的呢,不是开玩笑!” “那你俩逃课吧!随便去哪都行,而且反正都是学霸,缺一节课也没啥要紧的。” 池援听着觉得戴国超越说越离谱,干脆放弃了向他征求意见。 迟骋在一边听着两个话痨的对话,撇了池援一眼,抿了抿嘴,转头两目光移向了窗外。 晚读前,迟骋去开水房洗抹布准备擦桌子。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神使鬼差的,他走到了窗户边极目远眺,远处的天空一半碧蓝一半嫣红,树木葱郁的校园沐浴在柔和的夕阳中,满眼都是令人舒畅的色彩。司马迁的雕像下面,一高一矮人影正面对面的站着,点缀了这一片风景。 迟骋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却又不由自主的回头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迟骋的心就咯噔一下。 那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正是池援!站在他对面的女生仰视着他,满面笑容,从容地接过池援递给她的东西,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场面看上去温馨而和谐。 迟骋突然很后悔自己多看了那一眼。 作者有话说: 来撩啊来撩啊! 捡作者啦,捡文啦~ 第20章 字条 时间虚晃一枪,便在少年不未及察觉的时候溜走了。 又到了星期五。每周的班会都是独属于老徐同志的官方宣讲时间。 不过这一次,他神采奕奕地走上讲台,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开始他成语叠出、满含着青春文艺气息的开场白,而是先给同学们每人发了一张稿纸。 这是要做什么?随堂考试?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地悄悄议论了起来。 “同学们!”看到稿纸人手一张之后,徐老师才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发言,“十七八岁的年纪,总会有一些话,不该说出来,却口无遮拦伤害了他人,也总会有一些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话到此处,徐老师转身粉笔一挥,在黑板上写下了“我想对你说”五个漂亮的大字。 “今天,老师就为你们搭建一个平台,平常有什么特别想对谁说却说不出口的话,比如对某位老师或同学有什么意见建议啊,或者跟谁有什么误会啦,甚至,你年少的心因为某人而怦然心动,等等,都可以写在纸上,由老师来转交给他。” 徐老师说到这里,顿了顿,扫视了一眼讲台下的同学们。 同学们神色各异,心中却是各种花式吐槽,一个在语言文字上不落窠臼的帅大叔,居然在班会活动上如此老套,果然行动上的创新远不如语言上来得容易。 “当然,也请同学们放心,老师不会将这些告诉其他人,更不会告诉家长。这个年纪会因为某人而心动,老师也深感欣慰。因为,这说明你的身心发育都很正常,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徐老师见不少同学心存疑虑,自然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你们怕别人认出你们的笔迹,可以换个字体,甚至用左手写,用拼音写,用英文写,用你们可以想到的一切方式来写。如果有多个倾诉对象,那就中间留点空白,到时候老师给你们裁开来传达。” 徐老师一番言辞恳切、长篇大论的讲话之后,少年们打消了疑虑,尽管各种嫌弃,但还是愉悦地埋头开始认真书写起自己的真心话大告白。这一刻,他们觉得老师其实并不是总和他们站在对立的位置。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是笔尖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似乎还能听得见青春的躁动。 戴国超眼睛盯着老徐,将脑袋伸到池援跟前,悄悄地说了句:“哎,有没有觉得,这周会是专门为你而开的啊?” 池援一脸黑线,对着戴国超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大家似乎都有很多话想对某人说。可迟骋盯着那张空白的稿纸,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到有什么话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谁说。 旁边的池援同样咬着笔帽在发呆。他来不过两周,除了对戴国超的毛江了解的最多一些,其他同学都不过泛泛,而天天坐在他身边的迟骋同学,尽管最近,但在他心里却处处都是谜。 陆续有同学已经写好了心里话,将折好的稿纸投进了徐老师准备好的箱子。 迟骋实在无话可说,最后干脆直接给同桌池援写了一句,还在后面大大方方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将稿纸折起来投进了箱子。 晚自习前,教室里正闹哄哄的,迟骋和池援就在这一片喧闹声中,双双被徐老师叫进了办公室。 二人不明不白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都不在,只有徐老师一个人。他的办公桌上放着薄厚不同的一摞信封。 迟骋谜之淡定,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池援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局促不安。 “小伙子们,坐吧坐吧,不用紧张,老师只不过就是找你们聊聊而已。” 迟骋和池援一左一右,各靠着长椅的一边坐了下来,自觉地在中间留下了一条宽阔的银河。徐老师看着二人,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说。 他从那一摞信封最下面抽出两个最厚的信封,分别举在手中向二人扬了扬。 “看到了吧?你们两个,众望所归啊!有话想对你们两个人说的人还真多,几乎占了全班的半壁江山,这说明优秀的同学还是很引人瞩目的啊!老师先要恭喜你们,在同学们眼中,都是非常棒优秀的存在。” 听到老徐的这番话,池援心里那根原本就紧绷着的弦突然绷的更紧了。按照套路,一句“但是”之后,才是这次谈话的真正内核所在,必是一个一百八十度极速大反转。虽然未必会是批评,但十有八九对少年们来说不怎么中听。 果然,徐老师一句“但是”,连脸上的笑容都敛去了一大半。 “你们两个形象都如此出众,迟骋同学,一贯与同学们交往不多,与女生更生疏了,就现阶段而言,老师倒是不怎么担心。可池援你就不同了。根据老师这两个星期以来的观察,你和同学们都还挺投缘,大家对你的认可度也很高。而且今天还……” 徐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终究跨过了这个话题。 “大禹治水亦知,宜疏不宜堵,所以老师必须要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一定要好好管理自己的感情,心中要有个度,千万不可放任自流啊。” 池援听到这里,心中那根绷着的弦突然就松了,老徐的关注点果然就在这里。 “当然,我不是说咱们学校就没有那么多优秀的孩子,我只是想说,天地广阔,当你到达了更大的空间更高的层次,才能遇到更多优秀的人,你才有更多选择的余地。老师深层次的意思你们能明白吗?” 徐老师的话说的隐晦,点到为止,他相信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心有灵犀。 “明白!明白!”二人点头表态。池援瞅了瞅迟骋,又多嘴了一句: “不就是不能谈恋爱嘛!徐老师,我跟那女生,真的什么都没有,就知道个名字而已,我可不是一对护腕就能拐走的那种肤浅随便的人,老师您就放心吧!我已经还给人家了。” 池援言辞恳切的跟老师坦白着,徐老师战战兢兢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收敛起来的笑容又露出了一点儿。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稿纸,向池援晃了晃说: “池援,这张纸是你同桌写给你的心里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放进你的信封吗?” 池援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迟骋到底写了什么,才让徐老师专门将这张字条留了出来,作为一个独立话题在这里提出来。 “你自己看吧!” 池援从徐老师手中接过字条,定睛一看,纸上赫然写着十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用看签名都认得出,这十个字均出自迟骋之手。池援看到字条,情不自禁地就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池援同学:请你闭嘴!迟骋。” 这是什么!池援震惊了。他扭头看向迟骋,那人正冰山独坐,一脸冷酷无情。 再回过头,徐老师已经换上了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开始了他悔不当初的自我检讨。 “唉,一开始,我还想着迟骋同学平常话实在太少了,有意让你们这两位优秀的少年坐同桌,还以为你们会有共同语言,迟骋也能在你的带动下变得活泼一点,却没想到,结果竟是这样的。” 徐老师自说自话似地叹了口气。 短短两周,除了高建军同志这种一开口就停不下的老师,其他几位任课老师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应,池援这孩子上课的时候话有点多。连他的语文课上,池援同学都已经坐了三次小圆凳了。徐老师还从来见过班上哪个同学能让小圆凳的如此高频的发挥作用。 “强行撬开一个人的嘴让他说话,其实也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看来还是老师考虑欠佳。既然……你们相处得并不是多么融洽,老师也不勉强你们了,回去你俩把桌子搬开吧,正好下周换座位了,你们两个还能轮个位置。至于其他的,咱们再行斟酌。” “啊?” 池援扭头看了迟骋一眼,这时的迟骋脸上也少有的露出了惊讶之色。这结果太过出乎意料。 “不是,我们……” 池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迟骋虽然惊讶,可丝毫没有想要解释一番的意思,池援的心突然一沉,原来,他终究是还被嫌弃了。池援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勒了回去。 “好的,老师。” 池援响亮的答应了一声,从老师手中接过信封和字条,向老师行了礼之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连看都没再看迟骋一眼。 池援的话像一记闷拳,沉沉地敲在迟骋的心上。迟骋看着池援一转身,脸色便“唰”地变了。迟骋忙从老师那里拿了自己的信封退出办公室,楼道里人影幢幢,却已不见了池援的身影。迟骋大步向前迈了两步,觉得有些慢,干脆跑了起来。 从徐老师的办公室到他们教室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可迟骋却觉得从没像今天这样遥远过。一贯走路沉稳的他在同学们讶异的目光中奔回教室。 作者有话说: 啊喵~~来撩啊,来认养啊! 第21章 分隔 一进门,迟骋便看见池援搬着自己的课桌,正往后门这边走。池援面色平静,不见喜悲,可眼神相撞的那一刻,迟骋却分明地觉得,池援的眼底情绪汹涌。 迟骋的心猛得被揪了一下,生疼。 池援就在迟骋的注视之下,将桌子在教室北墙的最后一排摆放整齐,坐在了这个新的位置。 迟骋想叫一声“池援”,想和他说一句,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池援却先声夺人,笑着说了一句:“这样也挺好啊!” 迟骋的喉咙明明很湿润,却仿佛被灌了铅柱一般撑得生疼,疼到感觉正有液体像瀑布一样从喉咙中下坠。他努力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像极了从前被妈妈责骂,委屈到极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池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秒入学习状态。明明还是那个池援,不过是开始认真学习了,可同学们却莫名地感觉到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哎,迟小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池援怎么一下子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这是准备以后隔海相望?” 戴国超从头到尾地看着池援进来,二话不说搬了桌子就走人,连多嘴问一句的机会都没留给戴国超。他心里倍觉奇怪,这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池援的风格啊。 迟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就这样突然失声了。 自习铃声响了。同学们都自觉进入了沉浸式学习状态。 迟骋望着旁边空了的位置,心中空落落的。他微微转头,余光洒在远远的池援身上,他正在伏案疾书,一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样子。也许,就像他说的,这样也挺好,谁也不受打扰,正好落得清静。 迟骋拿出今天的作业开始写。可写着写着,他便走神了,眼睛不自觉地就往教室的北墙那边望去。池援难得的认真,仿佛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迟骋很少像这样没法集中注意力学习。既然状态不好,便也不勉强自己了。迟骋从手机中翻出古诗词赏析的音频课,挂上耳机,趴在桌子便开始闭目养神。他这一趴,就一反常态地趴了整整一节自习课。 课间休息的时候,戴国超和毛江凑到迟骋跟前,看了半天他那张像是真的睡着了的脸,感觉有点不对劲。迟骋很少会像这样睡整整一节自习。 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毛江伸出手,用手背贴上迟骋的额头。 迟骋感觉到额头覆了一层凉意,他缓缓地掀起鸦羽一般的睫毛,睁开眼睛抬起头,正对上了二人关切的眼神。 “你这是怎么了?” 迟骋想说一句“没什么”,却发不出声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拧着眉摇了摇头。喉咙堵得厉害,像是要将脖子撑裂了一般。他捞过一张草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水”字。 毛江见状,忙从桌洞里拿出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迟骋接过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好几口,冰水一路从口中流向深腹,在身体里划出一道沁凉的水线。 “怎么莫名其妙嗓子不舒服了?不会是着凉了吧?” “春天风大,你还是多注意着点儿。” …… 戴国超和毛江各种关怀,可迟骋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点头。 池援站在楼道的窗户边透气,从他站的角度,正好将迟骋的座位处尽收眼底。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迟骋偶尔会在自习课小睡,但今晚他竟然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节课,难道真的是没因为有了他的聒噪而落得清静了吗? 池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们三个人和谐的画面,那扇他曾经以为已经向他打开了的三人组的大门,原来只不过是他的错觉,他仿佛从来都只是个飞絮一般的过客,轻飘飘连个痕迹都不曾留下。 第二节自习课,池援完成了全部的作业,也预习了第二天的课程。他终于看了一眼已经隔海相望的迟骋,那个如同冰山一般的少年,又伏在课桌上,耳朵里的耳机堂而皇之的暴露在大众的视线当中。 整整两堂自习课,迟骋便在半真半假的昏睡中过完了。 放学铃声响起来,迟骋才缓缓地爬起来,开始收拾他今天没有写完的作业。 毛江一边帮戴国超收拾东西一边关心迟骋道:“怎么样,嗓子好些了吗?” 迟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缓了这么久,那种如铅灌喉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他还是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突然又想起了妈妈,那个夸他从来不会同她顶嘴的美丽女人。可她一直不知道的是,迟骋不顶嘴,只是因为每每遇见那样的情况,他便短暂性失声,跟本就说不出话来。迟骋庆幸,妈妈一直靠着那个假想,至死都维持着令她欣慰的认知。 自从池援知道了原来他和迟骋住得近在咫尺后,心里便又悄悄地有了新的盘算,可又碍于那夜他醉酒之后,居然找不到自己家在哪的极度丢面子的事,至今他都不敢让迟骋知道,其实他们之间只不过隔了两幢建筑物之间的安全距离而已。 可现在,他却被迟骋明目张胆地嫌弃了,嫌弃到连同桌都没得做,从此天各一方了。 这晚回到家中,池援狠狠地瞪着迟骋写给他的那张仅有十个字的字条,恨不得要用目光将那张纸瞪穿。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明明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尽管他还是摸不透迟骋的心思,但彼此感觉都挺舒适和谐。那句话,难道直接对他说出来不可以吗?甚至,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他都会乖乖地接受。可迟骋却偏偏选择了那样一种不留后路的方式,直接将他掘出了四人圈。 池援心中万般不甘,既然被你如此嫌弃,那我就努力永远压着你一头,让你讨厌我却又干不掉我! 想到这里,他将从学校带回来还未掀开的信封同迟骋的字条一起放进抽屉,拿出学习资料,斗志饱满地继续挑灯夜读。他要让不得翻身的那个人,变成迟骋。 这一周只有半天的休息。 周日早上放学前,毛江便通知了各位篮球队队员,下午四点开始训练。 中午放学,毛江跟着戴国超回家了。 戴奶奶对于孙子带同学回来家吃饭总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说是人老了,总喜欢有孩子们陪伴在侧,哪怕静静地看着他们热闹,也是幸福的。 吃饭的时候,戴奶奶便又开始了她数年不变的唠叨: “超超你看看你,你得再多吃点儿,像人家江江似的,长得又高又壮,你咋就不长个儿呢?不光不长个儿,还不长脑子,这么大个人了,骋骋你可要多护着点他哦……唉,这孩子,就是被我们老两口给惯坏了,这以后可咋办呀?” “戴老夫人!您能不能换点新鲜点儿的说辞啊?每次翻天覆地的都还是这些话,我腻不腻另说,人迟骋和毛江都要烦死啦!” “不不不,我和骋哥谁都不烦。这可是奶奶变着相夸我俩呢,夸我长得好,夸人迟骋靠谱,就你,从内到外没长劲,还不赶紧好好面壁思过去。哈哈!” “嘁,这是夸你吗毛毛?这是奶奶不好意思明着说,暗里骂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 “我头脑简单?那也成绩比你好!” 戴国超被无比精准地毛江戳中了的痛处,无以应对,一通胡咧咧一下子将话题扯出了十万八千里。 迟骋和爷爷奶奶笑而不语,埋头吃饭。这一刻,迟骋多么希望,这样温馨的画面,也能出现在自己家中。 正吃饭间,迟骋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去了阳台,不到一分钟,他便回来了。 “下午练球你们去就好,不用喊我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又要去哪里啊?为什么每次被放鸽子的都是我们啊?” 戴国超满脸哀怨。虽然每次约出去一起打球,迟骋并不一定会上场,但是只要有他在,他们的后勤保障总是完美无暇,迟骋总能周到地备全他们的各类所需。 “去趟敬老院。下学期高三,可能就不怎么去了。” “哦……是啊,迟骋人家多才多艺,哪像咱俩,开口不能唱,伸手不能舞的,就俩只会吃喝的大俗人,啥都不会,连这种志愿者行动,都没人带我们。唉,得得得,我们玩不来你们那些高大上。去吧去吧去吧,以后这种事也不用跟我们说了哈,省得……” 戴国超一通怨怼,活脱脱地个怨妇。 “省得你羡慕嫉妒恨是吧?”毛江毫不留情地将戴国超想说却最终留了一嘴的话说了出来。“人迟骋也没说过你就不能去啊!” “哪次车宽裕的时候带你一起吧!” “真的吗?真的吗?” 一听迟骋这话,小孩子心性的戴国超一下子就又高兴了起来,还怕迟骋哄他似的连问两遍。 “真的,到时你和池援说不定还能来一段现场脱口秀!” 这话说完,迟骋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想起那张被徐老师当着他的面儿交给池援的那张字条,还有那些话,以及已经与他分隔两端的池援,心中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如果有机会,池援还愿意不愿意同他一起出行。 下午打球的时候,池援看了一圈到场的同学们,没有见到迟骋,大家也没有提起这个人的意思,池援心中泛起几分失落。 是啊,就像迟骋自己所说,他为什么非要满足同学们的期待呢?又为什么非要满足池援的期待呢? 池援的球打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地朝着球场外张望,盼望着心里惦记着的那个人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在场外。 作者有话说: 啊喵~~萌新求认养啊! 欢迎讨论哦~~ 第22章 值日(5.8倒v开始) 新的一周开始了。早上, 迟骋来到教室,池援还没来。他照例去洗了抹布替池援擦桌子。 池援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迟骋正遵守愿赌服输的约定, 细致地为他擦桌子。 池援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莫名地有些来气。既然那么嫌弃自己, 又何必非要答应同自己打赌?还要勉强自己来为自己讨厌的人擦桌子,这心里得多委屈呢。要是如果没有这场赌注作为约束, 是不是从此以后迟骋就再也不会理他了? “迟骋同学, 不用麻烦你了, 我自己来吧。其实打赌那个事儿吧……我一开始也并没有当真,所以你也不必当真的。” 池援说着, 便抓住迟骋手中抹布的一角, 想要过来自己擦。可迟骋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两个人各自用力扯住一头僵持了半天, 还是池援先松手了。他没有想到, 这个冰山少年固执起来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迟骋继续面无表情地擦桌子, 语调淡淡地说:“这星期前三天轮到你值日, 我来就好。愿赌服输, 没有什么好争的。” 迟骋垂着眼睛,池援看到不他的表情, 只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声音,摸不透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但他坚持愿赌服输的这股子倔劲儿, 却像一根标杆一般,直直地插在了池援的心里。 好!愿赌服输就愿赌服输! 迟骋擦完桌子, 目光飞快地扫过池援的脸, 就大步回了座位。池援于是心安理得地享用了少年的劳动成果。 没从迟骋那赢来这个赌注之前, 他和绝大多数的男生一样, 擦桌子如同风卷残云般席卷而过,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现在,他不得不服气,迟骋的细心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桌子的每一处边边角角都被他擦得纤尘不染。他一介俗世浊物,趴在这桌子上仿佛都会污了这方洁净。 他看了看窗户边的迟骋,晨光正浓墨重彩地爬上窗棂,绚烂的金色在少年的身上,晕出一片五彩的光晕。 早自习上课铃还没响,童颜带着三位兴高采烈的女生,齐齐地围聚在了池援的桌子边。这阵仗,一时间连池援都慌了。 “怎……怎么了?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啊?” “哎呀,池援同学,瞧你,好像我们几个能把你吃了似的。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天轮到咱们值日了,你就负责擦黑板和倒垃圾吧。反正扫地拖地擦桌子这种事件,根据以往的经验,交给男生铁定只能低质量完成。” “哈?” 池援的目光挨个扫过将他包围得四面楚歌的四位女将,以班长童颜为首,文艺委员孟晓妤,还有至今他都傻傻分不清的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一对儿同卵双胞胎,高氏无忧无虑姐妹俩,四位女生都对能和他一组值日感到十分开心。 童颜显然会错了意,以为池援不明白值日的分组情况,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后半句有什么问题。于是跟他解释道: “哦,你没来之前咱班49个人,一组五个人嘛,正好少一个人,咱四个人不都是班委嘛,所以就高风亮节了一下,四人一组。现在你来了,就正好补到咱们组了呗!” 池援哪里是不解关于他分组的问题,而是单纯地觉得,在童颜的认知当中,男生只能低质量完成清洁任务这个观点,完全就是谬论。 难道她认识迟骋这么久,竟没见识过他擦桌子的功力吗?擦个桌子尚且如此,要是让迟骋承包了整间教室的卫生清洁,怕不得妥妥地来一个旧貌换新颜的翻天巨变? 但他还是耐心而礼貌地听完了童颜的解释,然后在她们四位看上去很开心的时候,很不合时宜地泼了一盆冷水:“我这学期的值日全部由迟骋同学承包了,你们……找他安排吧!” “什么?” 四位女生听到池援的话,如同当头一棒,异口同声地惊叫了出来。 童颜惊讶的是,她居然要同迟骋一组值日,心里突然有些脸红心跳的紧张。另外的三位惊讶的是,她们居然要同迟骋一组值日,心里突然有些战战兢兢的紧张。 但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她们必须被迫接受,往后的这大半个学期当中,的池援同学在值日小组中名存实亡,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的冰山少年迟骋同学。 这下要怎么办?几位少女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去找迟骋说值日安排的事情。最后,还是童颜有主意,霸气十足地对池援说道: “池援,迟骋替你值日,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情,我们可不管,反正值日安排已经通知你了,要怎么办,你自己去跟他说,我,只要结果!” “对,你自己去说!” 池援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听完童颜的话,他立刻换上了阳光灿烂的笑容,答应道: “嗨,你这突然之间一脸正经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好说好说,我去转达。” 好几天来,池援都没怎么同迟骋说过话了,但面对这一群女孩子的要求时,他还是毫无包袱地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硬着头皮去向迟骋转达童颜的值日安排。 迟骋没有任何异议直接点头应答,一副让他干什么活他都无条件接受的模样。池援越想越觉得莫名的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大课间是庄严的广播操时刻。一中为了让大家保证每天一定的活动量,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凡周内课间操无故迟到或缺操达到三人次,班主任都要在下一周教师大会上做检讨。 下课铃声一响,大家就轰轰烈烈地赶着去操场列队做操,生怕连累了班主任。 迟骋路过卫生间,顺拐就进了卫生间。这个时候,除非尿急,一般没人会挑这个时候却挤占出操的时间。但迟骋却是单纯只因为这个时候卫生间几乎没有什么人。 池援跟在迟骋后面几米的距离,见迟骋进了卫生间,他也跟了进去,站在了迟骋旁边的坑位上。 迟骋不动声色睨了池援一眼,池援正在装模作样的方便,可他实在没有一点儿尿意,酝酿了半天连一滴尿都没酝酿出来。 见迟骋方便完开始整理衣服,他也急急地将家伙装了进去,做足了一全套的戏。 就在迟骋转身要出去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上前,将迟骋挡了下来。 他一只手按在墙上,一转身身体与抻直的胳膊形成了一个直角,将迟骋挡在他的直角之中。迟骋见状,不假思索地便转向另一个方向准备出去,没想到手疾眼快的池援迅速地将另一只胳膊也抻在了墙上,直接将迟骋框入了他的包围圈。 少年清瘦,堪堪被他卡在了和墙面围成的矩形当中。 迟骋无奈倚墙站定,擦得雪亮的瓷砖墙壁上有些凉。少年微扬起头迎上池援的目光,这场景,有几分暧昧,也有几分张扬。迟骋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包围着他的少年,实施包围的少年突然有些尴尬与慌张,一时间,竟忘记了说话。 广播操的节拍声在窗外响起,这节课间操,二人双双迟到了。 池援猛然间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逮着迟骋是为了什么。在他的细思之下,他得出了一个极恐的答案。 “你……是故意的,对吗?” “什么?”迟骋揣着明白装糊涂。 “篮球打赌以值日为赌注,以及输给我,你都是故意的对吗?你早知道我被补进了只有四个女生的那一组做值日,所以,你故意输了篮球输了赌注,就是为了将我替换成你,同这一组女生一起打扫卫生,对吗?” 迟骋静静地听着池援的分析,不为所动。池援有些激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继续说。 “以你的弹跳,你的速度,你的命中率,如果你拿了球直接投篮,我跟本不可能在这场以投篮为目的的一对一比赛中赢得过你。第三球你故意带着球停滞不前,与我攻守防卫磨蹭了半天,就是在给我夺球的机会,好不着痕迹地输了比赛,达成你的心愿,对吗?” “所以,那四个女生当中,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 迟骋耐着性子听完了池援所有的话之后,再也不淡定了。他怒目圆瞪,恨不得一口吞了池援。池援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心事被看穿般恼羞成怒,心里瞬间五味杂陈。 迟骋的怒火再也憋不住了,冰冷无情地一把推开池援,一字一顿地用没有温度的声音甩下一句:“无聊至极!”然后大步走出了卫生间。 池援被迟骋这一把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少年清瘦,武力值却是实打实的满格,不容轻视。池援的心里,突然就冒出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先前因为赢了迟骋一个球而汹涌四溢的兴奋感此刻荡然无存。 这节课间操,最终二人谁都没有去,均以无故缺操被记了名。 因为这次在卫生间的围堵,迟骋和池援之间莫名地多了些别扭。 课间,池援默默地注视着迟骋默不作声地擦黑板,总觉得那身影,离他那么远,远到无法触及。 他不断地在心中猜测,这位从来不显山露水的冰山少年,他真正喜欢的到底是那四位中的哪一位呢? 下午吃饭的时候,迟骋直接将自己的饭卡交给毛江,让他帮自己带煎饼和牛奶。等他们吃完饭回来之后,迟骋已经做完了值日,将四个人的桌子全部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迟骋做了三天值日,除了说帮他带什么吃的之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任谁看着,都觉得这人是个哑巴。 尽管迟骋的表现在旁人看来,同池援没来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戴国超却发觉,这几天的迟骋有些说不出来的阴恻恻的可怕。可他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跑去问池援,池援比迟骋还离谱,原来一个比他还能说的话痨,这几天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比迟骋更爱学习的学霸。 最后,毛江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晚读的时间,将迟骋拉进了没有人的开水间。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不开心啊?”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还是……因为池援?”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一枚,暖文一篇,待捡~~啾~~ 下一章男友力鉴定。 第23章 围堵 毛江几番试探, 最后终于问出了这一句:“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看着也不像啊!” 迟骋长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看着迟骋微垂的眼睫毛,毛江福至心灵, 突然就感同身受一般,全懂了。 这天下午, 林从宇和魏图南带着林笑笑去书店买资料,顺便在学校外面吃了晚饭。 回到学校后, 两人送林笑笑去教室。在教室门口, 林从宇从袋子中掏出买来的试卷, 将林笑笑的找出来给她。这时,林从宇发现林笑笑的试卷当中, 竟然混着一套高二文综模拟题。他倍觉奇怪, 反复却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 他举着这套试卷对林笑笑说: “这有一套卷居然拿错了。我抽空拿回去退了吧。” 林笑笑一听, 一把夺过林从宇手中的试卷, 飞快地看了一眼, 有些嗑巴地说道:“哎呀, 真的呀, 可能是我一时没注意,竟然拿错了。哥, 你还是把小票给我我去退吧,你都高三了, 时间珍贵无比,一分钟也容不得浪费。” 林从宇从林笑笑手中拿过试卷, 不容商量地说道:“女孩子家家的, 别老想着跑这跑那的, 好好学你的习去, 我去就行。” 说完,林从宇转身就要离开。林笑笑心里可急坏了,一把拽住林从宇的校服往后一拉,将他又拉回了她的面前。 “还是我去吧,才想起来笔记本也快写没了,顺便去买几个。” 林从宇“啊”了一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将东西拿出来递给林笑笑,跟个老母亲一般罗里吧嗦地嘱咐了一大堆,好像林笑笑还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林笑笑看似在认真地听着林从宇说话,心思早就神游天外去了。旁边一直等着他的魏图南都听不下去了,一把将他薅了过去。 “走吧,笑笑都快满十七啦,在古代早都嫁人了,你还当她七岁呢!” 看着魏图南终于把她那唐僧念经一般的哥弄走了,林笑笑冲着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的魏图南甜甜一笑,双手合十以表谢意。 隔天一早,林笑笑就又出现在了高二文一班的教室门外。池援被她叫出去之后,特意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生怕再像上一次一样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 没等林笑笑开口,池援就急急地说道:“那天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你怎么又来了啊?” “嗨,这次是因为去买试卷没注意,有一套拿错了,等发现已经好几天了,也没法退,我想着池援学长你不是高二文科嘛,就物尽其用了呗。要不然我也用不着,就只能浪费啦!” “不是,这个……那个……” 池援也不傻,怎么能看不出林笑笑这点弯弯绕的奇巧心思?可却一时又想不到该说点什么将这事给回还过去。林笑笑见池援局促的样子,甜甜一笑说了句: “要不然你帮我随便送你们班哪个同学也行啊!” 林笑笑原以为这么一说,池援便会来一句“那好吧”接受下来。谁知道他听了,却一脸苦笑:“那你不如直接找,这不是已经到我们教室门口了吗?” “哎呀,你们班我就认识你一个嘛!” “不会吧?迟骋你不认识?不可能,你们一中全校都应该没有不认识他的吧?” “啊,迟骋学长啊,他……实在太高冷,我可不敢啊!” 池援眼珠骨碌一转,心里阴险一笑,让你讨厌我,让你嫌弃我。于是一拍胸脯包票一打,就不由分说地接过了林笑笑送来的试卷,对林笑笑说了句: “嗨,这有什么,交给我吧!” 说完便朝着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进了教室。 “哦……哦,好,行,那就谢谢池援学长啦!” 林笑笑也没想到竟然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恨不得来个暗黑魔法之类的干脆将自己这张嘴给封印了。 迟骋不在自己的座位上。池援在教室里扫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人,于是直接将那套试卷放在了迟骋的桌子上。 “哎,池援,那个林笑笑怎么又来了?你上次没解决彻底?” “我哪知道啊,女人心,海底针。她今天拿来一套试卷,说是买的时候拿错了,退又退不了,就拿过来啦,说随便送给咱班人去用。” “那你就给迟小爷?” “啧,这不人家自己说嘛,楼道那么多同学都听见了,我不给迟骋还给你啊?” 迟骋从外面回来,见自己桌子上多了一套文综试卷,一脸疑惑。 戴国超憋着笑看了半天,然后朝着池援的方向努了努嘴。 迟骋向池援看过去,那只巨兔的周围正围着几个同学,认真地听他在讲什么题。迟骋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去打扰他。 自从池援同迟骋分坐教室两端,整个教室的风水就形成了明显的两极分化。迟骋在临窗的阳光下一片凉凉,池援在北墙的阴凉里自带高光。 直到晚读课前,池援周围才总算消停下来。迟骋拿着试卷走到池援的桌边,轻轻扣了扣他的桌子,然后将试卷递到了他面前,满眼疑惑地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池援抬头看了一眼迟骋,满不在乎地说道:“林笑笑说让我送你。” “是吗?你觉得我会相信?” 迟骋这么一说,池援心虚了。他在将这个烫手山芋推给迟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迟骋哪里会这么容易随他忽悠? 池援一向不喜欢写文综题,收到这样的礼物,心里不知道有多鸡肋。迟骋翻了他一眼,黑着一张脸就出了教室。 池援“哎”了一声,虽然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去管迟骋做什么事情,但他还是心中一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池援心神一晃,起身大步跨出教室门外,正好看见迟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迟骋!”池援叫了一声,拔腿追了出去。 出了致理楼,校园里到处是穿着校服走动的匆匆往个教学楼奔走的学生,池援突然发现,他居然不知道林笑笑的班级在哪个楼,不知道迟骋会往哪个方向走。放眼望去,没有一个背影能与迟骋的背影重叠,迟骋仿佛突然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校园之中。 一无所获的池援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教室,在教室后门口,他望眼欲穿的望着迟骋消失的楼梯口,希望他赶快出现。他心中很是懊恼。一开始,他就该再一次干脆拒绝,他就不该将这个烫手山芋推给迟骋。 这会儿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迟骋拿着那套试卷会做出什么事情,早就听闻他拒绝女生从来比毫不留情面,所以才没有女生敢来招惹他。 不多时,迟骋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平静与轻松。 池援想问问他是怎么还的试卷,可终究他理亏在前,嘴巴几开几合,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四月已经快见底了。柳絮飞绝,杨花落尽,天气说暖和就暖和起来。 又到了周末,天气闷热的让人昏昏欲睡。中午还是晴空万里,来上学的路上,突然就变天了,一阵狂风卷来绵延不绝的乌云,不出一刻钟,天色便暗了下来。 池援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楼道里立着两个来者不善的身影,那两个人从池援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了。 池援看清来人之后,瞬间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不知道林从宇和魏图南到底是来找他,还是来找迟骋的。 到了跟前,池援微笑着向两位学长打了个招呼,二人也微笑回礼,看上去一片兄友弟恭的温馨。就在池援要越过那两人进教室的时候,林从宇突然一个飞窜到了他的另一面,伸出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同魏图南一起,将他框在了靠墙的位置。 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围了个严实。事情似乎有点麻烦了。 池援陪着笑脸问道:“两位学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从宇很不客气的开门见山道:“以后不要再找我妹妹!她还小!” “哈?”池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去找她呀,我连他们教室在哪都不知道呢!我去哪找她啊?再说,你妹都高一了,不小了吧?如果他小,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我也不大喽?毕竟也就相差一岁而已啊!” 池援总是能将他的话痨功力不合时宜的发挥到极致水平。 “你是没亲自找,可你差别人找也一样,而且说话还挺不客气啊?”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紧张,仿佛一不小心就可能随时绷起来。 池援明知故问道:“啊?谁呀?怎么不客气了?” 正剑拔弩张之间,突然轰隆隆一记惊雷,拖着长长的尾音炸响在耳朵边。 池援被雷声吓了一跳,霎时间脸色苍白。迟骋就在这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没有看到,迟骋是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仿佛是乘雷声从天而降。 雷声的余音终于消失,迟骋的声音紧接着如同闷雷滚滚向起,池援瞬间觉得这位冰山少年男友力爆棚。 “我!用不着他差遣,我自己去的。他不会找你妹妹,也希望你妹妹别来找他!他、也、还、小。” 迟骋说话的同时,站在离林从宇很近的地方,双眼冷冷地逼视着他,连看都没看池援一眼,便伸手钳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牵离了那二人的围困,牵进了教室,一直牵到了他的座位旁边,才松开了手。 教室里暗的发昏,没有人注意到教室后面发生了什么。 池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迟骋也回了座位,他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如何就像个乖巧的小绵羊一般被迟骋牵进教室,一直牵到了座位上,那个无情的家伙都没看他一眼。 大雨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又一声滚滚闷雷瓢泼而下 作者有话说: 萌喵一枚,暖文一篇,待捡~~啾~~ 下一章:好一场恰到好处的大雨啊 第24章 大雨 这场大雨, 来得太快,来得太猛,来得似乎毫无预兆,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雨忽大忽小,就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放学了, 戴国超今天要去画室,一下课他就开溜。毛江在替他收拾桌子, 迟骋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保持着下课之前的姿势, 似乎是课堂上还有遗留的未完成。 池援犹豫不决地走到楼门口,抬眼望着无边的雨幕, 雨点砸在地面上, 水花飞溅, 他心里没由来地泛起一阵憋屈。 这场大雨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他毫无准备, 孤立无援, 所有人都各自有事, 只有他身边空空, 连拉他一把留在教室里等着雨停下来的人都没有。他心想,自己干脆以后改名叫“池无援”算了。 身边不断有同学顶着校服, 或者各种奇葩的遮雨物品匆匆地冲入雨帘,可他始终等在那里裹足不前。他的心中, 还怀着某种隐隐的期待,鼓不起勇气迈出第一步。 雨花不时掠过他额前的发梢, 飞溅到他的脸上, 凉凉的, 让人异常清醒。 这时, 他感觉眼前一暗,头顶上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伞下。 一转头,迟骋一脸淡淡的冷,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没有分给自己一丝眼神。 池援有些错愕,来不及回神,耳旁已经响起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走吧!” 池援乖乖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跟着迟骋迈开了脚步。所有的路人仿佛都在这一霎消失了,这一片空濛的雨幕之中,就只剩下一把伞,两个人。 出了校门,迟骋左右看了看,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街上便是一片罕见的拥堵,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中,不知道有多少是来学校接孩子的。 迟骋家其实不过与学校一墙之隔,只可惜那一墙之上,没有开个小门。 “你走哪?” 池援还一直沉浸在迟骋撑着伞的出现在他身边的奇迹当中,满脑子都是迟骋这个神奇物种,居然连雨伞都随时备着,根本没理解清楚迟骋的问话,便脱口而出了一句: “我回家!” “嗯,我也回家,不去瞎浪!” “嗯嗯!” 池援答应完,才感觉迟骋的这句话,似乎暗有所指。迟骋无语,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满满的嫌弃在脸上显露无遗。 “所以,你还要跟我回家?” “啊?”池援那迷乱的心眼儿这才“哗”地明亮来,心中的尴尬连这片雨帘都掩盖不住。是啊,迟骋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就住在他家隔壁楼里,所以迟骋在问的是他要往哪个方向走。 “我……跟你同路!” 迟骋这才想起,这只巨兔不久之前还在他家睡了一晚上。所以知道他家的位置。 两人于是心照不宣地往回走。 路面略有点滑,两人都走得很小心,但时不时还是会发生一些肢体的小碰撞。鞋跟带起的水花很快就弄湿了小半条裤腿。平常几分钟的路程,今天却走了整整一刻钟。 迟骋到楼院门口停住了。 “你还有多远?我送你?还是你自己带伞走?” 池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露出了一抹极不好意的笑:“其实……骋哥,我家跟你家……就隔着一个院子。我就住你家南面的那栋公寓楼里。” 什么?疑似惊雷。迟骋觉得脑子都要被炸开花了。所以上一次,池援居然就是在自家楼院里迷的路啊!而不知情的迟骋还带着他在自家周围溜达了好几圈! 池援你是白痴吗?迟骋觉得跟池援一起,简直是在无情地拉低自己的智商。 迟骋哼笑出声来,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一位面对着熊孩子无能无力的老父亲,无言以对的他想了半天,最后只给出了三个字评价: “你真行!” 迟骋把池援送到楼门口,转身就要走,池援叫住了他。 “骋哥,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回去记得赶紧把衣服换了,你的左边的袖子全湿了。” 迟骋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向池援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雨中。 池援一直看着迟骋的身影消失了楼的拐角处,他才进了楼门。 迟骋回到家,换了鞋,将伞拿到卫生间撑起来晾好,刚脱了被雨打湿了的衣服,电话响了。 他看了看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停了一下才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头,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骋骋你到家了吗?” “到了。” “淋着了没?” “没。” “那就好……爸爸今天可能到家会挺晚,这场雨下得太突然了,你……记得好好吃饭啊。” “嗯。” “那……也没其他事,爸爸就先挂了?” “嗯。” 迟爸爸确认了儿子已经安全到家,似乎也一时想不到其他可说的,便挂了电话。迟骋放下电话,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奇了,这个时候会来什么人? 迟骋有点奇怪,迅速地穿好睡衣便走到门边。还没开门,便听到门外连着两声响亮的“阿——嚏——” 门一开,池援委屈地像个落汤鸡似地站在门外瑟瑟发抖,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才分开几分钟,竟然就成了这副模样,看上去要多悲惨有多悲惨。 “你这是……先快进来!” 迟骋连忙将池援让进屋里。就在进门的空档里,池援又打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喷嚏。 “骋哥——”池援拉着长长的唱腔,仿佛快要哭出来了,“我钥匙没了,我进不去屋了。你家……就你自己?” 迟骋点了点头,真是醉到一塌糊涂,又气又好笑,看来今天的老父亲是要当到底了。他安慰池援: “没事。你先把湿衣服脱了赶紧去冲个热水澡。我打电话问问是不是落教室了,要是找到了,让国超回来带给你。” “他是去画室了吗?” “嗯,所以估计会比较晚。” “没事,多晚我都等着。” 迟骋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意味着这只巨兔今晚要一直待在自己家,直到戴国超回来,那如果钥匙找不到呢? 不久前巨兔醉酒,堂而皇之地霸占了自己的床的画面倏地一下跳到了迟骋眼前。如果爸爸今晚过来这里住,那他又去哪?难道要和这只巨兔睡一张床?迟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幅自己在睡梦中被拳打脚踢最后滚落床下的悲惨景象。 迟骋闭眼舒了一口气,将那些画面统统从脑子里赶了出去,然后将池援领到卫生间,替他拿出一双新拖鞋,又取了一条新毛巾递给他。 池援吸着鼻子,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立马扑过去给迟骋一个满怀拥抱。 “你先洗,我去给你找衣服,洗头膏沐浴露都在台子上。” 迟骋走进卧室,拿出那件粉色的卫衣,又找出自己最长的一条休闲裤,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新内裤和一双新袜子,来到卫生间。 卫生间里水汽氤氲,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里面正热气蒸腾,哗哗的流水声中,隐约还能听到少年哼唱的声音。 迟骋敲了敲门问道:“你门锁了吗?” “干嘛?你要进来吗?那怎么行?我完全光着呢!” 迟骋一脸黑线,这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难道你打算洗完澡直接光着出来吗?” “哦哦哦!门没锁!” “内裤和袜子都是新的。尺码……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凑合一下吧!” 迟骋将门开了一条缝,将池援换下来的湿衣服都拿了出来,又将干净的衣服放了回去。 迟骋掏了米放进电饭锅,让米饭先蒸着,然后将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整理好放进洗衣机,这才打电话给毛江。 “喂骋子,你到家了?” “嗯。” “那就好。国超今天结束估计要挺晚了,我和他在学校吃。你今天一个人?” “嗯。” “那你自己看晚饭怎么吃,要不然就自己去国超奶奶家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嗯。” “那没其他事儿我挂了?” “有。” “就知道你有事,要不然居然还能做出主动打电话这种事情。说吧,怎么了?” “你帮忙看看池援的钥匙是不是落教室了,在的话让国超回来时带回来。” “啊?那家伙忘记带钥匙了吗?那他在你家?” “嗯。” “咦——刚才还说一个人,得,你自便,我去找找看。” 毛江说完就挂了电话,起身回教室替池援同学找钥匙。出画室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画得很投入的戴国超,心想,池援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跟戴国超有得一拼了。 池援的钥匙果然在他的桌洞里找到了。毛江给迟骋回了个话,又回到了画室里。 池援洗完澡,终于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他穿着迟骋的衣服出来,没想到正合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搭配堪称完全,敞着的领口处,露出带着阴影的锁骨窝,还滴着水的头发缭乱地堆在头上,带着一种焚身的性感,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镜子中的那个人帅晕了。 他的脑海之中悄咪咪地徘徊着一组经典对话: ——镜子镜子,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人? ——当然是您啦,我亲爱的池援同学! 洗衣机轰隆隆的转着,池援喊了一声“骋哥”,迟骋回应他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他走进厨房,那日看到迟叔叔的那个位置上,站着的是清瘦的少年,少年身上系着围裙,也是那么好看。 作者有话说: 啊喵~~暖文待捡啊! 下一章:少年中毒了! 第25章 毒药 煤气灶上坐着一个小锅, 火苗跳动,锅盖上冒着一丝丝白气,不知道里面正煮着什么。案板边上, 已经放了两只正泡发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碗。 池援靠着门框,看着迟骋熟练地打鸡蛋, 切火腿丁,胡萝卜丁, 黄瓜丁, 切好之后又整齐地码在一个盘子里备用, 紧接着又开始切西红柿。 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 以后谁要是有幸能嫁给迟骋, 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池援想着想着, 心里陡然一酸, 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突然倍觉不是滋味儿。 迟骋听见门边的动静, 回头看了一眼, 新鲜出浴的少年正倚着门框看着自己, 湿哒哒的头发随意地搭在额间,脸颊上还带着些许在热气熏蒸中透出的微红, 煞是好看。 “还冷吗?” “没那么冷了。” 池援说完,又打了一个喷嚏, 瞬间打脸。 迟骋于是冷面无情地下达了一道命令: “去把头发吹干!” “哦!好的。” 池援瞬间又变身乖兔了,颠颠地遵照迟骋的命令回卫生间吹头发。 池援吹干头发回来之后, 餐桌上已经放好了防烫垫, 两双筷子相对而置, 还多出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有点像黑咖啡的东西。一日三餐, 四季风雨,人间烟火便该是这幅模样吧。 迟骋见池援正好奇地盯着杯子看,于是继续用命令的口吻用对他说道:“把它喝了!” “这是什么啊?” “毒药!” “哈?”池援一听,说话声都成了波浪形,虽然置疑,但还是“哦”了一声,端起杯子就送到了嘴边。 “啊——烫烫烫烫烫——” 池援的嘴唇刚碰到杯中的液体,就呲牙咧嘴地放下杯子叫嚣起来,还不住地吧啦着嘴巴连连哈着气。鼻子里充斥着一浓郁的生姜味,原来,刚才那个小锅里熬着的正是这杯姜茶。 迟骋看着池援窘迫的样子,想替池援去死的心都有了。 “你几岁了?” 池援微撅着嘴,无辜的小眼神委屈巴巴地看着迟骋,心想这人真无情,自己都被烫到了迟骋居然还有心情嘲讽他,但心底深处,一股捂都捂不住的暖意飞速地窜遍了全身。 “你家没人吗?” “没有。” “那你爸妈呢?” “哼,我爸只想着升官,我妈只想着发财,我他妈就是个意外。我爸外调来这里挂职,我就跟着来了。” “哦……” 迟骋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家那位长期奔忙在工作岗位上的所谓父亲,没想到,这个看似阳光灿烂的少年,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酸楚。迟骋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家里食材有限,将就一下吧。你有忌口吗?” “目前没有。” 池援斜倚在厨房门框上,端着杯子慢慢地呷着迟骋特意为他熬制的“毒药”。 “毒药”仅此一杯,暖身也暖心,口味适中,甜度正好,多一分则齁,少一分则淡,现在这样,刚刚好。 屋子里油烟机轰轰作响,食材在油锅里滋滋地发生着美妙的变化。神奇的少年站在灶台前,一边灶上坐着煮汤的锅,另一边灶上色香味俱全的炒饭正在出锅。食物的香味势不可挡扑面而来,勾得池援口腹之欲蠢蠢欲动。 窗外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东边的天空还是一片暗淡的浅灰,西边的天空中却晕起了一大片明妍的绯红。 一开始,池援还心有怨怼,觉得这场大雨,来得太不合时宜,现在,他去突然觉得,其实,它来得正是时候。 迟骋将略多一点的那一碗炒饭端到池援面前,坐下来看着嗷嗷待哺的池援,极其老父亲心态的说了句:“吃吧孩子!” 这一顿晚饭,是迟骋和池援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吃饭,而且还是迟骋亲手做的。直到吃完饭,池援都觉得这一切很梦幻。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这场景打碎了。 池援一直以为,这位冰山美少年,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却没想到,这双十指修长好看的白玉般的手,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炒饭。池援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没有之一。 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除了迟骋家人之外的独一份殊荣。 “骋哥,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如此幸运吃过你做的饭啊?” “干嘛?” “不干嘛,就……随便问问!没想到你人又帅,学习又好,篮球也打得好,连厨艺都这么好,你简直就是万千少女心中的梦。” 迟骋翻了一眼吃人嘴软开始胡吹的池援,心道,嗯,池援你也是我的梦,噩梦的梦。 池援饭饱汤足,哪哪都暖和了,哪哪都舒适了,就想着帮池援做点什么。见迟骋正准备洗碗,他连忙凑到跟前说道:“骋哥,碗我来洗吧。” 说着,就从迟骋手中将夺过他刚从水中捞出来的碗。浸过洗洁精水的碗,挂着细密的泡沫,碗壁溜滑,第一次洗碗的池援只抓着碗沿,碗才离了迟骋的手,就从池援的指间滑落了下去。 “啪”地一声脆响,碗应声而碎。 池援一下子慌了,他不过是想帮帮忙而已,从来没想到竟然帮成了倒忙。他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蹲下身子,伸手就去捡地上的碎片。 迟骋见状忙也蹲下去,伸手去抓池援的手。 “别用……手捡!” 然而他的话还是慢了半拍。心中慌乱无比的池援在他听到迟骋说话的时候,已经伸手抓上了碎片,锋利的断面如同刀片一般轻划过他的指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温热的血便流了出来。 迟骋握着池援的半只手掌,终究没能及时地阻止他。 池援不敢抬头看迟骋,他感觉自己真没用,虚长了十八个年头,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来就已经被迟骋嫌弃了,以后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迟骋捏着池援的手,将池援从地上拉起来,用清水冲了一下受伤的手指,然后顺着手指又捋了捋,挤了一些血液出来,这才从柜子里拿出碘伏棉签,替池援处理伤口。 “忍着点,会略疼。” “这是什么啊?” 池援其实认得那东西,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些什么,只好装傻鼓起勇气,看向迟骋发出这白痴一般的一问。 迟骋正在小心地替他擦拭伤口,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竟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听到问话,他抬眼瞄了一眼池巨兔,无情地答道: “也是毒药。” 池援却没有再接他的话茬,而是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他:“你……晕血?” 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池援你是真的不懂吗?自己不为人知的弱点已经暴露无遗,面前这个脑子里没有勾回的家伙居然还又将这件事描了一遍,生怕迟骋不知道他已经看出来的似的。 迟骋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池援,我他妈特别想真的毒死你!” 处理好伤口之后,迟骋将池援拽进自己的卧室,丢到床上,锁门之前,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池大爷,您可好生待着养伤,别再出来荼毒我了。” 池援仰在迟骋的床头上,被少年独有的气息包围着。少年盛怒又无奈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池援心里又愧疚又委屈。 他隔着门,听着炸毛的小狮子“哗哗”地洗完餐具,然后“啪啪”地用力抖洗好的衣服,然后脚步声渐渐远离,大概是去阳台上晾衣服了。他好想亲眼看看少年无所不能的样子,却又怕他万碍手碍脚惹他嫌。 池援百无聊赖,目光仔细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少年的房间简洁至极,像极了他自己的样子。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放着那个从徐老师处拿回来的信封,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未曾开封。 瞬间,他就想起了迟骋实名留给他的那张字条。因为那张被徐老师单另拿出来当面交给了他的字条,他对那满满的一信封字条都没有了期待,至今还都未拆开信封。 迟骋晾完衣服回来,见池援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举着那只一直未曾开封信封,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发呆。迟骋的心莫名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池援明明听见了动静,却还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落寞地问道: “迟骋,你是不是真的特别嫌弃我特别讨厌我啊?” 少年的眼睛带着水光,在昏黄的夕阳中,尤为晶亮,声音中带着一缕让人无法忽略的忧伤。 迟骋心中一滞,顿了一下,看着少年的侧影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是!你自己说,你有能不让我嫌弃的地方吗?” 少年终于抬眼,看着迟骋那张一成不变的脸,目光突然一垂,心條地碎了一地。 迟骋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池援时的样子,那时的他,也像如今这般,像一个不小心做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孩子,让人心疼。 迟骋难得地笑出了声,问道:“手还疼吗?” 池援闻声扬起脸,迟骋目光温暖,笑意粲然,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哪里还是嫌弃他讨厌他的神情? “啊——”池巨兔又嚎出了波浪音,“迟骋你骗我,你居然骗我,你知道吗我刚才感觉心都碎了一地。迟骋,你有毒!” 池说一边哀怨一边伏倒在床上,抓起枕头,将自己的脑袋盖了个严严实实。 时间静静地流逝,迟骋的笔沙沙作响。 突然,旁边响起一声悍人的惊叫。 “啊——” 作者有话说: 啊喵~~写暖文的秃头喵,一脸认真求认养啊! 细节细节 感谢在2021-09-08 16:16:18~2021-09-09 20:4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贰叁。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叁。 9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告白 本来迟骋在写试卷前, 曾认真地邀请池援同学同他一起写试卷,可池援竟然以指尖受伤疼痛难忍为由拒绝了迟骋。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因为心情太过兴奋而想自由放纵自己一晚而已。 池援无所事事, 便在迟骋的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塞着耳机听音乐, 早把这一周里在内心里不停地发誓赌咒,一定要坐稳榜首, 让迟骋不得翻身的事抛诸脑后了。 可听着听着, 他想起迟骋那只根本没有打开的信封, 心情又莫名的不爽起来。 迟骋早习惯了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全情投入地写着试卷, 早忘了床上还有只滚来滚去的活物。 池援这无缘无故的一声吼, 吓得迟骋手猛得一抖, 笔尖在试卷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连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迟骋顺了顺气, 捊着胸膛平复了自己受尽的小心脏, 看着一脸郁闷的池援, 没好气地问道:“你毒发了吗?这一嗓子吼。” “嗯, 身中剧毒,马上就在身亡了。” “说人话!” “我就是好奇哈, 老徐给你的那个厚厚的信封,你是不是至今都没打开过啊?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 会有些什么人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吗?” “反正不知道是谁写的,为什么一定要看呢?” “那……你也没有一点点特别的期待吗?” “期待什么?意见建议?还是告白?” “昂……” “没有!” 迟骋的回答干脆而果断。原来, 他对那些所谓的同学们的心里话, 没有一丝一豪的期待啊。 原来如此!池援将目光移到了别处。是啊, 对于没有期待的东西, 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看呢? 这时,门响了。 “去开门!” “不是你家吗?为什么是我开门啊?” 迟骋的目光不怒自威,毫不吝啬地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池援瞬间怂了。 “好好,我去我去!” 池援翻身下床就去开门。整个屋子里,只有迟骋的卧室亮着灯,柔和的光线从敞开的门里洒出来,一片昏暗不清,池援开了门,戴国超的身影出现在光线昏暗的门前。 “迟小爷,钥匙给你带回来了,走了哈!” 戴国超正拿着手机给毛江回消息,见门开了,只暼到了一角熟悉无比的粉色卫衣,便头都没抬就将钥匙递了出去,转身就准备上楼了。 开门人接过钥匙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问他:“你这就走了?不进来坐坐?” 戴国超一听,艾玛,声音不对啊,一转头,门口赫然站着的是穿着迟骋衣服的池援。 “卧槽!怎么是你!你你你……你他妈居然穿我家迟小爷的衣服?” 看到这情形,本来已经要走了的戴国超又倒回了过来,直冲冲的进了门,就闯进了迟骋的卧室。 池援跟在后面也进了卧室,然后顺势就又懒洋洋地瘫在了迟骋的床上。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啊?他怎么穿你的衣服啊?居然……还躺你床上?” “不然呢?让他光着站边上?我没那个癖好。” “不是,你……你……” 戴国超太过震惊,以至于满脑子问号堵了一嗓门眼儿,完全挑不出词儿来表达他此刻纷繁错杂的心情。 卧室里除了迟骋坐着的那把椅子,能坐的便只有床了。戴国超正准备往床上坐,迟骋手疾眼快地冲过去,一把将还没落座的戴国超拎了起来,丢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在了床上。 “你们……卧槽!为什么他躺都能躺,我连坐都不能坐啊?” “滚回你家换了衣服再来坐!” 迟骋说完,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生熟悉。 曾几何时,自己从外面玩回来想玩直接躺床上,便是被妈妈揪起来,将外面的衣服全脱了或者换了才能躺床上去。那时候的自己,是有多么嫌麻烦多么抗拒,可如今,他却照做得自然而然。妈妈对他的各种习惯的培养和要求,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部化为了他的行动自觉。 戴国超哪里肯揭过,跳将起来撒泼道: “哼,池援也穿着外衣,凭啥他能躺你床上啊?” 池援听着他俩的争论,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下意识地坐起身来,挪一挪,再挪一挪,干脆挪到了离二人最远的一角,勉强还跨坐着一条床边儿。从戴国超的话语中,池援发现,迟骋对干净的执着程度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他无法想象上一次醉酒之后,迟骋是怎么忍受自己从外面浪回来,又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的。的确,这次看到了床单被套,确实全部都被换过了。 “啊!没天理!不公平!差别对待!双标!我是你从小玩到大,居然待遇这么差!还不及池援十分之一!怪不得毛江说让我送了钥匙赶紧回家睡觉呢,迟骋,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如以前好啦!哼!我走了,告辞!” 戴国超哀怨无比地控诉着,池援如坐针毡,干脆起来靠着墙根站着了,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他觉察到,因为自己的出现,他们三个人之间原有的平衡关系正在被逐渐侵蚀,重塑着新的平衡。 面对大龄儿童戴国超的无理取闹,迟骋叹了口气说道: “他穿的是我洗过之后再没穿的衣服!你看看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回去你奶奶肯定又得叨你。” 戴国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确实有些惨不忍睹,顿时泄了气一般,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没系围裙吗?” 戴国超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耸了耸肩道: “忘记带了。要不是毛毛提醒我,我连今天要画画都忘了。” 迟骋听着,又瞥了一眼池援,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怎么画到这么晚?” “哦,下课不晚,跟着毛毛吃烧烤去了。他发现一家挺好吃的烧烤店,味道确实不错,而且菜品还很丰富,哪天咱们一起去?” 一说道吃的,戴国超的兴奋点立马就发生了转移,刚才还阴沉的脸立刻阳光灿烂了起来,那点小孩子脾气说去就去了。 迟骋点了点头答应说:“好,一定,到时候哥请你。” 不过三言两语,迟骋便将戴国超哄得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池援拿到了钥匙,见戴国超回去了,觉得也不便再打扰下去,便对迟骋说: “那个……骋哥,那我也走了。衣服……” “干了拿给你!” 池援刚下了几个台阶,突然听到了迟骋喊他:“池援!等一下!” 他的声音有点急,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池援转身又上了楼,门开着,迟骋匆匆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保鲜袋。 “你内裤!这个也留着让我洗吗?” 池援看着被迟骋拎在眼前的透明小袋子,里面的内裤折的方方整整,他的脸莫名发起烧来,脑子里自动还原出了一幅令他羞涩的生动的画面。 “你……你……你们……” 身后很不合时宜的传来了戴国超的震惊的声音。 池援刚触到袋子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了。 明明就是接个内裤而已,可戴国超的突然出现,却让这个平常无比的内裤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触碰不得的违禁品,烫手无比。池援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瞬间紧张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我……我内裤湿了,换了骋哥的……啊,不是,换的新的!我们……那个……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 戴国超想象的哪样啊?戴国超那个没有沟回的脑子,这会子还指不定又想到什么幼稚无比的信息点呢。 池援语无伦次地跟戴国超解释,越说越紧张,越紧张越不知道说什么。他看了看迟骋,那个无情的知情者正冷眼瞪着自己的表演,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说”的嗤之以鼻的表情。 池援在心里狠狠地呸了自己一嘴,他解释个毛线啊,他们又没做任何奇怪的事情,不是说解释就是掩饰吗,越说反而越将事情引向了无法描述的方向,真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是不是又落了什么东西了?” 迟骋直接越过池援,跟戴国超说起话来。 戴国超点着头连“嗯”好几声,他新买的颜料落在了迟骋的房间里。 “戴国超同学,你什么时候能将这毛病改改啊?” “哎呀,不是还有你跟毛毛嘛!” 拒绝长大的熊孩子,丢三落四都是如此理直气壮,迟骋无话可说。 送走了那两个熊孩子,迟骋回到卧室,拿起池援对着发了半天呆的信封。是啊,因为无所期待,所以没有打开,但池援似乎对这个还挺在意。 迟骋拆开信封,将里面的字条都拿了出来,速速地翻了一遍,无非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有提议他多参与班级活动的,有说让他不要太过高冷的,也有隐晦地表达了喜欢的,但都没有署名,他也不太看得出来字条是出自谁手。 直到他翻到最后,眼前一下子亮了。寥寥数语,是非常漂亮的隶书写就: 迟骋同学,从我第一眼见到你, 你的眼神就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反正,我就是喜欢看着你。 看你认真上课的样子, 看你趴在桌子上假装睡着的样子, 看你很不常见微微一笑的样子, 看你连生气都很内敛的样子, 看你走路带风的样子, 看你坐在窗台上沐着夕阳的样子, …… 我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 直到你垂垂老矣,直到我再也睁不开眼睛。 字条同样没有署名,可迟骋的心却莫名地微微一动。这张字条看着是隐晦的告白,却更是长情的陪伴,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各种样子。 迟骋陷入了沉思,会是谁,细致地将这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在意过的各种样子都记在了心里? 他将这张字条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想到班上谁能写得出这样一手好看的隶书来。可他莫名就想到了池援。在他能认得出的班上为数不多的好看的字迹之中,没有谁的字比池援的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迟骋将字纸条仔细地原样折好,然后将它放回了那一叠字条的最下面,放回信封之中收进了抽屉里。 夜风习习,带着雨后的清新的凉意与润泽。迟骋轻车熟路地穿过昏暗的客厅,走进阳台。对面的同样老旧的二层公寓小楼只有寥寥数间洒出明暗不一的灯光。 正对着迟骋家的那间二楼灯光晦暗,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正坐在窗台上,与他隔空相望。 作者有话说: 啊喵~~弱小无助的喵,一脸认真求认养啊!! 感谢在2021-09-09 20:41:27~2021-09-10 18: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做客 第二天下午, 毛江早早地来找迟骋他们打球。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毛江,戴国超和池援才从球场上下来。 一说到吃饭, 戴国超的吃货本性立马显露无遗,转头就开始跟毛江旁若无人地讨论起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了。 迟骋定定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戴国超和毛江讨论得很投入,完全忽略了池援的存在。 池援跟迟骋绷了一周, 也连带着冷落了他们两个不少。再加上昨晚戴国超莫名其妙地跟他吃了一桶飞醋, 这会儿, 池援感觉自己的处境有点尴尬,他很想跟他们一起去, 却根本没人理他。闷闷的在旁边站半天, 终于开口说道: “那……我走了, 拜拜!” 池援的心里, 有些许失落, 但他还是笑哈哈地将那点小心思隐藏了起来。说到底, 他们之间经年累月的交情, 是他这个认识不足一个月的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啊?你去哪?” 迟骋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 有些诧异地看向池援。 “就回家啊……回去吃饭,然后……去学校。” 池援故做轻松地撒谎道。他为了离开原来的学校, 死缠烂打跟着父亲转学过来。为了上学方便,他被暂时安排在了旧公寓这里, 父亲住在单位公寓,依旧工作繁忙, 他现在的生活与原来也就只差了一名做饭的阿姨。 “回家啊……”迟骋的目光迅速地垂了下去,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一起。” 迟骋又盯回了手机界面, 手指在屏幕上毫无目的地划了两下, 然后又划了回来。 池援听到迟骋的话,心下微微一动,那些开心的,高兴的,各种美好的情绪又开始冒尖了。原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吗? 他一步跨到迟骋跟前,单腿点地蹲下去,胳膊肘撑在长椅上支着脑袋,歪着脖子仰起头,对上了迟骋的视线。 “我能理解为,你这是在邀请我跟你们一起吗?” 迟骋一看池援一脸卖萌的表情,抛下一个万分嫌弃的白眼。这巨兔,真的确定不是从幼儿园转学过来的? 戴国超从热切讨论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一句话,如梦方醒似地问道: “啊?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啊?” “啧啧!去,当然要去啦!这一周你们都没怎么理我,我还以为你们要抛弃我了呢!” 那个活泼的话痨巨兔瞬间就被唤醒了,刚才的那一丢丢小失落,根本不值一提。 “说你善长倒打一耙,你还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啊?不是你自己卷了家当跑了的吗?” 戴国超可不服气了,抓着一个点儿便同池援怼了起来。 “唉,这事儿可就真的冤枉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问他!” 池援也不服气了,直接将锅甩给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迟骋瞪着池援一语不发,那表情不怒自威。池援在迟骋的逼视之下,只好又生生地改口了: “啊啊,怨我怨我,是我没跟你们说清楚就自己跑了,都怪我都怪我!说吧,去哪吃啥?你们都商量半天了,我随你们,怎么都行!” “你怎么都行,他可不行啊!” 毛江说着,朝着迟骋怒了努嘴。 “要不还是回家吃吧!我奶奶本来说好今天包饺子的。” 池援一听,忙说:“这不合适吧?咱这么多人,得多辛苦老人家呢!” “这有啥?不就多你一个人嘛!现在时间也还早,咱们回去帮忙再包一些就够啦!” “没事,去吧,戴奶奶包的饺子很好吃,而且老人家喜欢热闹。” 迟骋一句话,池援就安心了。连迟骋都觉得好吃的饺子,那必定是人间美味了。 池援第一次去戴国超家做客,自然不能少了见面礼。虽然戴国超连连说不用了,但还是让池援本着实惠实用的原则,只带了点水果和牛奶。 门一打开,戴奶奶就笑咪咪地迈着小步从厨房迎了出来,几个人连忙问了一声: “奶奶好!” “哎!好好好!快进来!” 一看见迟骋,戴奶奶就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边往客厅走边说话。 “哎呦骋骋,今天中午咋没过来吃饭,你爸爸回来啦?” “嗯,奶奶。” “哎呦,我就知道。你爸爸做的饭肯定比奶奶做的好吃。” “唉唉唉,戴老夫人,到底谁才是您亲孙子啊?我都进来半天了,瞅都没瞅我一眼,您这胳膊肘拐出去了我看是拐不回来了啊?” “兔崽子!”戴奶奶笑着给了戴国超轻轻的一巴掌。 “那也是您生的兔子啊!您快别稀罕他啦,才一天没来就稀罕成这样,我看他才是亲孙子,我是捡来的吧!” “咦,你这孩子尽胡说八道。” “给您隆重介绍一位我们班的新同学池援,刚转到咱们班还没一个月,就之前跟您说把迟骋踢下神台的那位!现在跟迟骋是同桌!哦,已经不是了。” 戴奶奶这才注意到跟在毛江后面的更高的男孩子。赶紧凑到跟前拉住了池援的手。 “哎呦,原来是这孩子啊,比咱们骋骋还高呢,看着也壮实些,骋骋你也太瘦了,就怎么吃都吃不起来。来来来,快坐下。” 迟骋笑了笑,没说话,这话戴奶奶三天两头就要说一回,但迟骋听着心里总是暖暖的。 池援看着这光景,心里满满的好奇,悄悄跟毛江打听。毛江倒也不避讳,直接就告诉了他。 “他们两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这两年迟骋一直在戴奶奶家吃饭。” “为什么呀?” “真想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迟骋吧!” 毛江耸了耸肩,言尽于此。 虽然戴奶奶让他们都坐着,但是这四个大小伙都手脚齐全,怎么好意思自己坐等吃饭,让老人家包饺子呢?于是一窝蜂的涌进厨房要帮忙。 “哎呦,你们都出去吧,厨房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们都进来我都转不过身来了,想包饺子就把餐桌收拾收拾,你们坐那里包吧!骋骋留在这里帮我就够啦!” 戴国超打电话说要带同学过来吃饭的时候,戴奶奶就又和了些面,这会子擀饺子皮正好。另外三个人于是出了厨房,一番准备,就等着饺子皮擀好了大干一场。 池援从来没有包过饺子,十分兴奋。他倚着厨房的门框,看着这个平常冷酷冻人的小狮子微低着头,擀面杖在他手里飞快的来回滚动,饺子皮就像是机械化批量标准生产一般,从他的光影魔术手里“嗖嗖”地堆到了案板上。 池援情不自禁地赞叹了出来: “哇,迟骋,你简直刷新了我对男人的认识。你,就是我的男神,不光炒饭超好吃,居然连擀饺子皮儿都如此赏心悦目。我要是个女的,拼死拼活也要嫁给你。” 戴超国对池援肉麻的崇拜无感,但却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池援,你刚说什么?你吃过我骋哥做的炒饭?我……” 戴国超情绪有些激动,差一点就当着爷爷奶奶地面将那个“草”字吼出来。 “我跟迟骋认识十几年了都没吃过他做的饭呢!你这才认识他几天啊?你这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池援一听,一把捂住了自己的惊成O型的嘴,天哪,原来连戴国超都没吃过迟骋做的饭呢。 戴国超接着吵吵,倍觉迟骋待人不公,池援突然嘚瑟起来,有了一种被独宠的优越感。 冷冷的声音适时地从厨房传来:“你们能不能闭嘴干活?”迟骋开口,果然很管用,那两个话痨瞬间都闭了嘴。 戴奶奶分出一些饺子馅,给他们三个人另外支起一个小摊子。很认真得示范了几次,才放手让他们开包。 “你们三个啊,也不要管好不好看了,只要把饺子皮捏紧了就成。” 说完,笑呵呵地回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迟骋不喜欢吃水饺,又水又烫,他更喜欢蒸饺。先前包好的饺子已经上锅蒸着了。 餐桌上,三个小伙子正毛手毛脚地包饺子。 毛江还算有几成,虽然包出来的饺子都是个扁扁的半圆形,但好歹表皮干净,捏得也严实,而两个话痨就简直惨不忍睹了。 一会儿嫌饺子皮小了,馅儿包不住,一会儿又嫌饺子皮沾了太多干面粉,捏不起来,一会儿,又说馅儿不听话,到处乱跑,活没干多少,话倒是多的很,要不是还有毛江坐镇,估计这小摊子早被俩话痨掀翻了。 厨房里,戴奶奶和戴爷爷已经很快包满了两菜板儿,灶火上烧着的水也已经滋滋作响了,餐厅里的三个大小伙的饺子皮还剩不少呢。戴奶奶不忍心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便任由他们闹腾着。 迟骋擀完了所有的饺子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来给他们善后。 池援看着迟骋手法娴熟的放馅儿料,捏饺子皮,眼花缭乱间,一只弯弯的月牙儿似的饺子就出现在了迟骋手中,饺子边缘的花纹匀称好看,和他们仨的作品一对比,这简直就是极品。 “哇!骋哥,您这手,简直无所不能啊!从此以后,你也是我永远的神!” 男生犯起花痴来,比之女生有过之无不及啊。 迟骋瞥了一眼池援冷冷的说:“与其在这里犯病,不如去给我倒杯水来。你下午喝了我的水,也无所表示?” “遵命!我的男神大人!” 池援对迟骋又有了一个新称呼,迟骋虽然想对他的幼稚行为嗤之以鼻,但对这个新称呼却也还算满意。 池援得令,兴冲冲的去拿水杯。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别人家,他还不知道杯子在哪! 刚转过去想要问一句,就听迟骋来了一句:“电视柜左边柜子下层,蓝色那只。” “哦!” 池援拿出茶杯,就听见迟骋的声音适时响起:“开水壶在茶几下面,按一下上面的圆圈就可以倒出水了。” “哦!” 池援按照迟骋的提示照做了。 “啊——” 紧接着,就是玻璃杯摔碎了的声音。 “哎呦,这是怎么了?烫到手了吗?今天那个壶盖子坏了,一倒水盖子就掉下来了。哎呀,刚才忘记说一声了,骋骋他也不知道这事儿。” 戴奶奶正在往锅里下饺子,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连忙将手记得东西塞给了戴爷爷,颠着小碎步就出来了。 “奶奶我没事!” 池援呲着牙回答道。手背上是火烧火燎般的疼。 戴奶奶还没到跟前,迟骋已经一把拉起池援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他烫到的左手放进了冷水中。然后有条不紊地继续对着戴国超和毛江发号施令: “毛你去买烫伤的药膏,芦荟胶。国超,把地板收拾一下。” 戴奶奶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俩,又心疼又紧张地念叨着。 “奶奶,他皮糙肉厚,没事,不用紧张,您看着锅就行了,这边我来处理。” “对对对,奶奶我真没事!您甭担心啦!” 看着池援没心没肺的傻笑着,戴奶奶的心总算放宽了些。一边叨叨着戴国超不该让客人去倒水,一边进厨房看锅去了。 卫生间里就剩下迟骋和池援两个人了。 “疼吗?” 迟骋握着池援的手腕,一边冲凉水一边观察。那语气淡淡地,就像他只是随口问问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水龙头开的不大,圆润的水柱触到池援的手背,便散成了一片水膜,凉凉的,将整个手背都包裹在了绵延不断的清凉之中。 “有你握着,就没那么疼了,嘿嘿。” 这画风,变的有点快。迟骋真是佩服眼前的这位池巨兔,无时不刻随时随地都能开始他无下限的撒娇卖萌。明明前一秒还痛得龇牙咧嘴,下一秒就无缝切换成了娇萌模式,简直让迟骋应接不暇。 “巨婴宝宝,你真是在不断地刷新着我对你的认识啊,都多大个人了,你这是故意在为你不想写作业创造理由吗?这回可是左手哈!自己冲着吧!” 迟骋说完,抛下一个无比嫌弃的白眼,将池援独自留在卫生间,然后包饺子去了。 一会儿,餐桌上剩下的饺子皮也全被迟骋包完了。迟骋的作品在这满桌的狼藉中,成了一枝独秀的存在。 毛江正好回来,迟骋接过毛江递来的药,一边看使用说明,一边进了卫生间,将那个巨婴的手从凉水中捉出来。 离开凉水的浸润,手背又烧痛起来。迟骋轻轻地替池援涂了药,然后将药和芦荟胶都塞进了池援的裤兜里。 “自己看说明再涂几次就好了。中间可以涂芦荟胶。” 池援看着迟骋做着暖心的事,却摆着一脸冷漠的表情,心里暗暗佩服,这看起来冷酷无情的小哥哥还真是无所不能。 虽然手有点小疼,但这丝毫不影响池援将这顿饺子吃出满汉全席的感觉。 从戴奶奶家出来,上学的时间也快到了。四个人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两前两后的队形,戴国超和毛江勾肩搭背在前面开路,迟骋和池援各自手插着裤兜垫后,齐齐向学校走去。 作者有话说: 啊喵~~剪了短发的喵,脑袋一轻! 来人啊,把我这妖孽收了吧! 预警预警!逐渐高能! 第28章 计划 这个星期正好赶上了五一放假, 只需要上三天课。做完课间操,戴国超兴奋无比的问道:“哎哎哎,你们五一都准备干啥啊?要不然咱们去哪玩吧?去月牙吊桥那野炊?还是去沙漠烤肉?” 毛江抬手就在戴国超脑袋上揉了一把: “玩玩玩, 你一天到晚就想着玩,你怎么不想想假期结束回来就要考期中试了啊?你还要在咱班倒一的位置坐多久啊?” 一提到期中考试, 戴国超的情绪一下子从高山之巅落回了无间深渊。 “毛江同志,你知道吗?我感觉你现在特别像我爸!” 戴国超的脸突然就阴沉下来, 一脸不高兴地瞪着毛江。 “唉, 你就不能让我在放假这几天高兴高兴吗?心情都不好, 还考个屁的期中试!别以为你大点,就老跟我爸似的尽想着剥夺压榨我的快乐!” 毛江被戴国超训得一脸委屈, 看着迟骋和池援用眼神寻求支援, 可他俩却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一步之遥的地方, 无情的憋笑。 连道义和精神上的支持都没有寻到的毛江, 只好独自面对刚刚被他浇了冷水瞬间变脸的戴国超。 戴国超还在咕哝咕哝的埋怨毛江, 毛江转头问迟骋: “骋子, 你说呢?要不咱就骑行去沙漠吧, 30公里, 倒也合适!五一放假肯定还会有玩沙漠越野的。月牙吊桥有点远,没有车去的话, 诸多不方便。” 迟骋其实对五一怎么过并没有什么计划,但见戴国超兴致那么高, 便觉得出去玩一趟也不是不行。 “可以。五一志愿者可能也会有活动,方便的话, 也带你们去一次, 免得戴国超怨言深重。” 池援跟在一边听他们讨论这些度假计划, 感觉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五一放假三天, 他爸肯定要回家去,而他也大概率会被带回家。 毛江继续和戴国超商量着,迟骋看了默不作声的池援一眼,小声地问了句:“你回家?” 池援点了点头,倍觉遗憾地回答说:“大概率会。可是……我其实不想回去。” 迟骋闻言,闭了嘴。 戴国超的想法还在层出不群地往外冒,将附近不太远的地方溜了个遍,最后还是同意了毛江去沙漠的方案。 那片沙漠附近有农庄,现在正是樱桃、无花果和草莓开园的时间,他们可以亲自去采摘水果。还可以在那里租烧烤炉,肉和菜都是现成的。 一日游计划敲定,戴国超的心窍也开了花,唱着歌做着三步上篮的动作在前面蹦跶,毛江眼含笑意看着戴国超小朋友忘乎所以的表演。池援兴致缺缺,和迟骋并肩跟在最后,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迟骋打破了沉默: “要不……你别回去了?” 池援闻声,转头看向迟骋,他面色平静,睫毛微垂,目光全洒在眼前的地面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池援摸不透少年的心思,但他的话还是让他的情绪一下子昂扬起来。 “好啊!正好还可以省点时间好好复习复习,继续稳坐第一,让你翻不了身,哈哈!” 戴国超在最前面听见池援的话,扭头冲着池援喊了一句:“哟呵,孙子这回挺长志气啊!哎呀——迟小爷,危险啊!” 毛江很想提醒戴国超一句,其实他自己也很危险,但想到刚刚的前车之鉴,还是忍住了,要是再惹变了脸,他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去哄了。 “是啊,记得好好提醒一下你家迟小爷,我这个新晋榜一,是真的很危险哦!” 池援说完,又转头看向迟骋,甩了甩他飘逸的秀发,摆了一个自以为帅劈了的姿势,五分征询五份挑衅地说道: “怎么样?要不咱们再赌一回年级第一?这次整个大的,能让输的人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那种?” “好啊,怎么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这个……” 池援还没有想到能让人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赌注,他搔了搔头头,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迟骋看着池援倍加珍爱的头发,灵机一动道:“输了的人剃光头吧!” 戴国超一听,一通狂笑:“绝,迟小爷,你可真够毒啊,这回你俩真得搏命了!” 池援一听脸都绿了。少年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如果真这么赌,万一输了,连头发都没了,还谈什么发型? “怕了?” “哈!这有什么怕的,赌就赌!就怕到时候你到了理发店会万般不舍你这一头头发呢!” 池援心里有些怂,可面儿上依然保持着十足霸气,丝毫不落下风。 “好,一言为定,愿赌服输?” “嗯,一言为定,愿赌服输!” 迟骋挑眉向池援确认。池援翘起嘴角,给了迟骋一个的斩钉截铁的肯定。 这天有课外活动课,毛江作为体育委员兼班篮球队长,抢占篮球场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下课铃一响,老师都还没走出教室,毛江就疾风一般地抱着篮球狂奔了出去,路过教室后门的时候还拉上了池援。 其他同学们都才磨磨蹭蹭陆续准备往外走,童颜站在讲台上喊了起来: “大家快点下去啊,要不然什么场地都没有了,连看打球都没有好位置了。咱班今年篮球队可是实力大增啊!就算自己不活动也应该去给咱班加油啊!实力人气凝聚力,咱班今年一样儿都不能输!” 这时,教室后门出响起一阵掌声。大家一回头,徐老师正站在门口为童颜鼓掌。 “对对对,班长讲得非常好!大家都赶快下楼吧!” 有了徐老师的加持,童颜的动员效果瞬间翻倍。高二文一全班同学迅速的全员出现在了操场上,还有不少同学带了教室里的小圆凳,正式坐在前排观赛。 场上选手个个热情高涨,毛江分好队之后,队员们就开始模拟实战了。 迟骋站在球场东边上。这一面脸朝着太阳,观众很少。迟骋挂着耳机,目光散漫的洒在球场上。他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特别关注的目标。 童颜拎着两个小圆凳走到迟骋旁边,递给他一个说: “你安心坐这里看吧!我们都还以为,今年你会参加班队,毕竟一露相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童颜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惋惜。迟骋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个他已经认识十多年的女孩子,刚才还站在讲台上激扬陈词,号召全班同学为今年的篮球赛共同努力。 想起之前和池援比完篮球之后,池援专门跑到白杨树下找他,他狠心得拒绝了池援,也拒绝了大家的期待,迟骋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那时候的池援,应该对他报着满怀的期待与信心。 他将目光转向池援,少年在阳光里跳跃奔跑,发梢随着身体带起的风飘动翻飞。 迟骋摘下耳机收了起来,开始认真地观看。 一开场,池援就盖了毛江的风头进了首球。趁着重新发球的功夫他跑到迟骋面前,蹲下来很认真的又问了一遍:“骋哥,你真的不考虑加入咱们吗?” 池援蹲在地上微仰着头同他说话的样子,那么认真,那么诚恳。迟骋眼睫微垂,心有所动。 这时,场边又来了几个人,是高三理科一班的,领头的竟是林从宇。他冲着毛江招了招手喊道:“毛江,打个商量啊,咱们一起打怎么样?我们班下来迟了,已经没场地了。” 毛江看了看队友们,大家似乎都不太想让。 林从宇继续说:“马上篮球赛了,你们光自己班的一起打也不行啊,要多跟别的班打打,也练练你们内部的配合才行啊!” “那我们比赛也不会跟你们高三的一组啊!” “你们不跟强一些的对手过过招,谈什么进步啊!” 林从宇的这句话成功的刺激到了毛江班上的队员。因为池援的加入,队员们对自己班上的实力有了盲目自信,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 “哼,咱们哪个班更强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一起就一起,正好比一比!” 双方达成一致,毛江紧急部署了一下自己队的攻防。 林从宇班队可不是他空口吹的,一起打球三年,水平和默契度都可圈可点,尤其林从宇和魏图南,这两人还是校篮球队的,只是因为到了高三,基本上不参加训练了。 毛江高一的时候本来也在校队,高二之后为了更好的学习,他选择了退队。他与林从宇和魏图南打过一年的球,自然对他们的水平心知肚明。 哨声一响,比赛开始,场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毛江和戴国超他们配合尚好,但技术相较于校队选手,还是有所欠缺,池援打得好,却因为是新加入的,与其他人的配合还不够默契,几个回合下来,高二文一班战况惨淡。 尽管球场上在激烈竞争,但林从宇还是一边打球一边逮空隙对毛江他们从旁友情提点。不愧是前校队队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出的几点建议都很中肯。 毛江他们一边打比赛一边不时的进行调整,比分差距开始慢慢缩小。 迟骋的目光追随着池援,少年左闪右躲,在队友掩护下快攻篮下一个漂亮的三步,球穿过篮筐,几乎连球网都没有惊动,周围一阵欢呼与掌声。 池援在篮板下朝着迟骋勾了勾手指,笑意盈盈,像是在对他说,“一起来吧!” 童颜坐在离迟骋不到一米的地方,思虑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对迟骋说道: “迟骋,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参加一次篮球赛,也就今年了,等明年想参加,学校也不让了呀。你初中在还在校篮待过吗,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你连篮球都不打了?” 迟骋看了童颜一眼,陷入了回忆。他是初三开学后退出的校篮球队,只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将他前两年拉下的功课补起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 “迟骋,小心!” 作者有话说: 喵呜~~给点动力吧! 最近比较甜! 第29章 意外 迟骋的思绪正在记忆中漫游,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他一抬头,就看见一片圆形的阴影迅速变大,直冲冲地向自己的脸飞过来。 池援和林从宇紧跟在篮球之后, 拼命狂奔,试图在球砸到迟骋之前至少能改变它飞翔的方向, 生怕迟骋来不及躲避而被砸伤。 迟骋“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本能地迅速向后爽了一步, 堪堪躲过了被球正正地砸中正脸。刚才还在屁股下坐着一只小圆凳被他无意间踢了一脚, 三脚朝天得向后翻倒了过去。 球重重地砸在了迟骋的腿上, 又反弹了出去,正好滚到了朝着他狂奔而来的两人脚下。两人来不及躲闪, 脚步一下子乱了, 双双失去了平衡, 向前方扑倒下去。 林从宇前面没有人, 直接五体投地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迟骋就在池援正前方, 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堪堪被池援扑了个满怀, 成了他的活生生的人形垫子。 在他被池援压在身下倒地的那一瞬间, 迟骋发出了“嗯——”的一声闷闷的哀嚎。 球场外三个人齐齐倒地,场上的队员们迅速围拢过来。 魏图南第一个到达跟前, 一把将趴在地上的林从宇捞起来,就看到林从宇的裤子膝盖处粘在腿上, 隐隐有血色渗出的痕迹。 “走,去校医室!”然后对随后赶到的毛江几个人说, “看看你们的人!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 魏图南架起林从宇就往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池援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迟骋身上, 身上没怎么摔痛, 反倒是额头,不知道磕到了哪里,生疼。 身下的人微微动了动,他这才反应过来,如雷轰顶一般,电光火石间从迟骋身上翻了起来。 只见迟骋蜷着一只胳膊挡着脸,一动不动地挺在地上,根本没有要自己起来的意思。池援连忙伸手就要扶迟骋起来。 迟骋一把挡开了池援伸过来的手,低声吼了一句:“别动我!” 池援一下子慌了:“迟骋你怎么啦,摔着后脑勺了吗?你不要吓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 “闭嘴!” 迟骋声音黯哑,听上去极其压抑而痛苦。 这时,毛江发现迟骋臀部处露着半只小圆凳,只剩下两只脚朝天而立,这情形,诡异无比。他僵住了,机械地伸出手捅了一下池援的胳膊,用眼神暗示池援。 池援看到那只缺了一条腿的小圆凳,心猛得被狠狠地抽了一下,整个人都凌乱了。 怎么办?怎么办? 四周围的同学们越围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已经有人跑去找徐老师了。 迟骋躺在地上,痛不欲生,感觉整个人都麻了一般,失去了自我控制。他想起来,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发力。浑身到处都是扩散了的痛,分不清主次,也分不清源头。嘴里是腥甜的味道,周围人群的嘈杂声像强烈的耳鸣一般,让他连思考都无法进行。 “骋哥,骋哥,你能起来吗?我扶你起来,咱们去校医室!” 双耳轰鸣间,他听到有不太真切的声音在跟他说话,紧接着,就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痛……” 迟骋从唇间颤巍巍地挤出一个字。 “要不你扶他上来我背过去。” “让开,我来。” 话音未落,迟骋就感觉自己的一只胳膊被强行架到了某人肩上,背后多了一道力将自己撑了起来,紧接着,膝下被一只有力地胳膊猛地一抄,整个人就腾空了。 疼痛渐渐地从全面爆发式的袭击变得具体而清晰起来,慢慢地收敛回了疼痛真正的起源之处。脑袋里的轰鸣退去,迟骋的感知也恢复了正常。相对于那处点状痛源,身上其他地方的面状痛源都不值一提。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正被某个少年打横抱着气喘吁吁地拼命往校医室的方向奔走,眼前寸把距离的地方,就是少年因为吃劲而泛红的侧脸。周围还乌泱泱跟了不少同学左右相护,浩浩荡荡地向着校医室进发。 幸好校医室就在操场的最东边上,跟食堂连在一起,距离事发地不到一百米。 池援抱着迟骋一路坚持,遥遥相望的校医室终于近在眼前了。提前赶到校医室找医生的戴国超借了个推床出来相迎,池援万分小心地先将迟骋的上半身放在推床上躺好,才慢慢地将腿放了下来,生怕再弄疼了他。 戴国超和毛江推着推床进了治疗室,池援紧跟在侧,一口气都不敢松。 医生见进来这么多人,摆了摆手说:“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在这里逗留。” 跟进来的几个同学都退了出去,只有毛江他们三个人还定定地立在那里没有动。 “你们也出去吧!” “哦!”戴国超答应了一声,一边扭头看着迟骋,一边和毛江退出了治疗室。 池援坚持着没动,对医生说:“我不能走,我闯的祸,我得负责。” 医生一脸懵圈地看着池援说道:“哦,你们哪个老师班上的?” “徐志强老师。” “行,那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迟骋铁青着一张脸,瞪着池援,池援这才发现,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医生见半天也不见有人说话,问道:“你们到底谁说啊?都不说话,这到底怎么了,让我怎么处理呢?” 迟骋刚想要开口,池援抢着回答了一句: “我撞倒了他,他被凳子腿戳了。” “哇,好尖锐的凳子腿。戳哪了?我看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池援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而迟骋羞于启齿,尽管为他治疗的正好是为男医生。 “唉,小伙子们,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啊!这是要让我猜吗?难道是……” “屁股。” “菊花。” “肛|门?” 三个人齐齐地说出了三个表意相同的答案,然后神色各异地相互看了看,又各自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医生取出一副橡胶手套,一边戴一边说:“行吧。来,把裤子脱了。” 迟骋心里别扭比身体的疼痛来得更强烈。他极其不情愿地慢慢将手挪到了裤腰上,往下褪了褪,可身体一动,就疼的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医生看了池援一眼,说道:“你搭把手帮着脱一下,只要露出伤口就行。不用难为情,在医生的眼里,只有病变器官跟正常器官之分,没有什么男女老少之别。” 池援闻言,忙上前去托起迟骋的腿,小心地往上提了提,臀部离开了推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将迟骋的裤子往下拉了拉。医生顺势便将一块治疗垫衬到了迟骋臀下。 “小伙子,腿向上蜷起来,臀部放松哈!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医生的手刚触碰到迟骋的臀部,他便像触电一般地缩了一下,痛得他直咬牙。 “小伙子,别紧张,放松放松,不疼的!” 池援心里比迟骋还紧张,他伸手在迟骋的肩膀上按了一按,随着医生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别怕,听医生的话,放松!” 医生掰开迟骋的臀瓣,带着血迹的创口便呈现在了眼前。做为一名校医,年轻的来医生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真是又无奈又无措。 迟骋的羞耻心在这一刻鼓胀到了最大值。虽然他感谢池援不顾一切地奋力将自己抱到校医室就诊,但他更恨死了这只笨兔子了,要不是他那全力一扑,迟骋又何至于受这一棒子从尾至头贯穿天灵盖一般的痛苦? 这一次,还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离谱的八卦呢。 他忍着痛看着医生的一举一动,心里强烈地抗拒着,却又不得接受医生的摆布。 医生打开一瓶生理盐水,用镊子夹了大棉球先清洗伤口。沾满血污的棉球一团团的被丢弃在放废物的托盘里。那托盘,就在迟骋的眼前。 池援见状,伸出手轻轻地蒙在了迟骋的眼睛上,弯腰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把眼睛闭上,别看!” 迟骋一声不吭,但池援却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有睫毛扫过的痒痒的触感。 医生在处理创口。池援怕迟骋蜷着腿会困倦,便将另一只胳膊从迟骋的腿弯里穿过去,兜住了他悬空的双腿。 终于止住了血,医生又拿过一只药膏,替迟骋上了药,转身一边收拾操作台一边说: “好了,可以穿裤子了。问题不大,不用担心哈,过几天就长好了。我再开点口服的消炎药。这几天一定要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校园卡带了没?” 池援看了迟骋一眼,不容迟骋说话,就掏出自己的校园卡递给了医生。医生刷了卡,一边打处方一边说: “池援是吧!每次上外用药之前一定要用生理盐水先把伤口清洗干净,当然,可以过来我这里处理。过几天来复查一下愈合情况。” “好的,谢谢医生。”池援说完,又一个公主抱将迟骋抱下来,双脚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去等着迟骋穿好了裤子。 医生看着池援感叹道: “有这么个好同学真好啊!你去帮他拿药吧!旁边有空的病床,病号可以休息一下,活动课马上就结束了,正好赶上吃晚饭。” “你能走吗?”还没等迟骋说话,池援又将迟骋抱了起来,一边往旁边病床处走,一边说,“算了,你还是别走了吧,先缓一缓,疼劲儿过去了再说吧。” “唉……” 来医生本来还想说,病号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不过就是有点疼罢了,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位身长一米八的身形修长的病号,已经被那位身形更长的大汉旁若无人地公主抱着走了,只留下来医生独自站在推床边凌乱。 他回想着那男友力爆棚的少年,看着自己只配握握棉签镊子手术刀的双手,好像懂了,自己为什么至今单身了。 池援将迟骋轻轻放在病床上,然后出去拿药。 一出治疗室的门,就见徐老师望眼欲穿的守在门口,还有毛江和戴国超也齐齐守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 护妹狂魔林从宇VS护男友狂魔魏图南 为迟哥和池哥无情地扫清了林笑笑这个障碍 不打不相识,一路龙争虎斗的双向奔赴 《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有兴趣可以关注哦!哈哈 第30章 护工 徐老师一见池援出来, 就急急地问:“池援,迟骋怎么样?要不要紧?” “迟骋没事,徐老师您不用担心。来医生给开了点药, 我这就去拿。” 紧跟着池援出来的来医生一听,觉得哪里不对, 疑惑地问道:“咦?徐老师,受伤的不是池援吗?” 来医生这一问, 连徐老师都懵了, 池援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池援赶紧解释:“受伤的是迟骋, 害人受伤的是池援。” “哦,原来你俩兄弟啊!我说呢, 关系这么好。” “不不不, 我们不是兄弟, 我们……就是同学。” “哦……” 徐老师想进去看看迟骋, 来医生挡了他一把, 悄悄说道: “我建议您还是先别进去了, 你关心他他肯定知道。这会儿小伙子心态很崩啊,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肯定不愿意别人看见自己难堪的样子。你还不如装做不知道呢!” “也对也对!”徐老师连连点头,“那我跟他爸爸说一声。” 戴国超一听, 忙阻止徐老师道:“徐老师,您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去说吧, 要不然他回家更别扭。” 徐老师哑口无言,突然觉得在这群年轻人面前, 自己竟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想要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却发现其实他们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徐老师终于想到了点自己还能做的事, 便问来医生: “那……他需不需要请假卧床休息几天?” 来医生思考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个……其实要是不怕耽误人家课程,完全可以回家养着,如果要坚持上课,其实也可以,也就明天一天课,横竖都是要疼几天啊!” “所以来医生,这假到底是请还是不请啊?” “遵医嘱,回家休息,遵师嘱,也可以坚持上课。这也得看人家更乐意听谁的话啊!” 来医生真是了解透了学生的心理,徐老师反驳道: “嘿,我可没那么无情,学生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我可不会给学生灌什么毒鸡汤。” 正说着,池援取药回来了,徐老师忙说:“池援,你进去跟迟骋说一声,让他就回家休息吧!别硬抗,身体最重要哈!” 池援点了点头说:“徐老师您就放心吧,有我呢!” “哎呦,还让我放心呢,刚还承认了这都是你害的呢!” 池援一下子被老徐说的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小声说道: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不过您真的可以放心,我不会逃避责任,一定会对迟骋负责到底的!” “老师知道是意外,不过……”徐老师听着池援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行了,你们三个平常跟迟骋最亲近些,就由你们负责好生把人送回家里去吧!要是遇到啥困难就给老师打电话。” 池援拎着药走到病床前,迟骋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一脸生无可恋的呆滞,听见池援过来的声音,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你……好点儿了吗?” “还疼得厉害?” “老徐让我们把你送回家休息,你不用硬扛着。” “来医生说了,其实一点都不严重的,两三天就好了,你别怕!有我在,这次换我照顾你,给你当免费护工!” “要不,你想吃点啥不?我去给你买。” …… 迟骋已经完全适应了身体上的疼痛,现在他只静静地躺一会儿,理一理自己纷乱如麻的思绪。可这只巨兔仍在耳旁喋喋不休关怀倍至,迟骋有些脑壳疼,让他闭嘴却又心有不忍。 少年的无措与歉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只是想通过不停地说话这样的方式,来掩盖他心中的慌乱。 迟骋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校园里的传闻能不要向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毕竟,无论这次的“扑倒事件”还是“抱走事件”,都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想任何人因为他无辜受累。 池援自说自话地说了一大堆,也没换来迟骋一句回应。他看着迟骋没有表情的脸,心里更是没了着落。 “对不起迟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追球了,这样最多也就砸到你的腿。” 一提到腿,池援这才想起来那重重的一球,连忙掀起迟骋的裤腿,果然,那条白玉似的长腿上,一大块触目惊心的青紫斑斓,看着都让人心疼不已。 “你的腿……” 这时,池援才突然想起来这小狮子的禁忌,可今天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未经同意,擅自各种花式触碰到他的身体了,然而小狮子却并没有炸毛。池援反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迟骋,要不……我先去搞个热水瓶子给你敷敷腿上淤青吧!” “冰敷,傻瓜!” 一直没出过声的迟骋终于说话了,语气里尽是有气无力的无奈。他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迟早要被这只常识奇缺的巨兔护工送上不归路。 这么久终于听到迟骋开口说话了,纵然被叫了傻瓜,但池援依然激动不已。他还以为今天这一场闹的,直接给迟骋整到自闭,再也不会同他说话了。 “哦哦,那我这就去买冰袋去!”池援说着又忙不迭地要向外奔出去了。迟骋终于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 来医生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了迟骋面前。现在这里只有这医患二人了。 “原来你就是迟骋啊?听说过你不少优秀事迹,还没留意过你本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受伤都不影响帅气侧漏啊!” 迟骋瞄了一眼这位看人都是化整为零的来医生,这百闻不如的别致一见,怕是这辈都难以忘怀了。真是一场痛并难堪的领悟啊。 “男孩子,面子大过天,尤其像你们这种在学校神话一般的存在。今天这事儿,你也别多想,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意外嘛,也是避无可避的事情。” 所以,这算是创伤后的心理疏导吗?迟骋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但出于礼貌,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对来医生的付出表示尊重。 事实上,迟骋倒并不太在乎这些,相对于自己,他更担心池援会因此而心里放了负担。这是就一场意外,不该他来一力承担,他不忍看到池援那一副内疚到无法释怀的模样。 池援没找到冰袋,买了一小袋老冰棍回来。戴国超和毛江也跟着一起进来。毛江帮着池援将冰棍一根一根在袋子里排整齐,然后稳稳地敷在了迟骋的腿上。 刺骨的冰凉猛地传遍了全身,迟骋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池援迅速地捕捉到了迟骋的这一反应,连忙问道:“是不是太冰了?” 冰敷自然要冰才管用。迟骋摇了摇头道:“没事!” 才敷了没几分钟,放学铃声骤然响起,伴随着铃声,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齐齐地向着旁边的食堂涌了进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少年们对吃的向往。 吃饭大过天的戴国超已经蠢蠢欲动地想要奔到食堂去。食堂里好吃的菜就那么几样,动作稍微一慢就连汤渣都抢不到了,所以,每天下午最后一节是活动课的同学们总是能占尽当日的先机。 “小爷,你要吃什么?我先去给你抢!” “他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你们去食堂寻点尽可能清淡的东西带过来吧!” 隔着一道玻璃隔断和浅蓝色的挂帘,来医生的声音不慌不忙地从旁边的治疗室传了过来。 “哦!”少年们齐齐应声,来不及再商量一下便争分夺秒地奔出去了。没多久,就见池援拎着两个袋子走了进来,在病床尾部研究了半天,将病床上半段升了起来。 迟骋斜斜地仰坐在病床上。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名卧病在床的伤兵员,心里竟腾起一股酸涩的悲怆感。 池援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病床边,将带来的晚饭小心地打开,一碗小米粥,一份毫无油水的炒包菜,还有一份几乎看不到什么拌料的豆芽。 他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先尝了一小口,还真是吃出了清心寡欲的味道。池援深深地佩服起做这两道菜的师傅来,是怎样巧妙地既没有保留住蔬菜的原汁原味,还能让佐料的味道也丧失怠尽。 情况特殊,他也只能为遵医嘱而弃迟骋的喜好于不顾了。 “骋哥,要遵医嘱,只能委屈你了。” 池援说着,将粥递到迟骋面前。 迟骋尝一了口粥,温度刚刚好,正准备喝第二口,嘴里就被池援不由分说了喂了一口菜。迟骋被惊到了,含在嘴里的菜还没有咽下去,便抬眼看着池援。那眼神有些复杂,池援读不懂。 池援一手端着菜盒子,一手举着筷子,在他眼前亮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这双我没用,我拿了两双筷子回来。” 迟骋根本不是在意筷子的问题,而是他好手好脚的大男生一个,居然要被别人喂他吃菜,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 “我……自己吃吧。” “你一手端粥一手拿勺,还怎么夹菜啊?还是我来喂你吧,一口粥,一口菜,听话。” 迟骋的眼神有些闪烁,但最终还是向池援妥协了。迟骋就在这样的相互协作下慢慢地吃完了第一顿病号饭。 趁着池援收拾空饭盒的空挡,迟骋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我这就去。你再休息一会儿,顺便想想有什么需要带回家的书啊、作业之类,你想好了发个清单给我,我去给你拿书,然后送你回家。” “书我和国超去拿吧,你赶紧去吃饭!” 池援话音刚落,毛江的话就接了上来。他和戴国超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唉!”戴国超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叹什么气呢?”毛江问道。 “我啊,就感叹,把我家迟小爷的内裤一穿,这关系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我才是跟迟骋楼上楼下的发小好不好?送他回家这种光荣的任务,不应该是有我来接手的吗?” “不是,内裤这事……” “哼,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打算原谅你霸占我骋哥对我的爱!” “得了吧你哎戴三岁。你背他又背不起来,抱他又抱不动,骑个小电驴都能把自己摔着,你怎么去送人家回家啊?就让池援去吧,你赶紧给骋子取书本去。” 迟骋并不打算第二天缺课,他学习效率最高的就是了课堂上老师滔滔不绝的那四十五分钟。既然是回家养伤,那他便是什么也不打算带回去了。 “不用,我明天上课。你帮我去拿钥匙吧!” “好,那校门口见吧,你也别绕路了。” 不多时,池援拎着一兜吃的回来,迟骋慢慢起身下了床,就准备回家去。 池援突然叫住了他,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就像迟骋第一次见他的那日一样,将自己的外套绑在了迟骋的腰间。迟骋秒懂了池援的意思,没有问,也没有拒绝。 “稍等我一分钟!” 池援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蹦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他的裤兜里鼓囊囊地憋起了一个大包,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弱小的作者……嘤~ 宝宝们多看我一眼吧 第31章 独宠 “走吧!”池援说着, 抄起迟骋的左胳膊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自己怀起右臂搂上了迟骋的腰背。 迟骋顿住了,转头凝视着池援, 他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操做,让迟骋有种自己断了腿的错觉。 “怎么了?还要抱?” 池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见迟骋定定地盯着他,一脸懵逼地问道。 迟骋缓缓地说:“我只是破了点皮, 不是断了腿啊, 完全可以自己走路的!” “也是嚎……” 池援松开迟骋, 有些局促地往一边挪了挪,与迟骋拉开了一尺的距离。来医生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换了另一位值班医生。两人打了招呼之后, 一前一后地慢慢走出了校医院。 池援看着迟骋缓缓前行的样子, 仿佛就是在悠闲地散步, 除了速度慢了许多, 其他与平常并无二致。 一路默默无语地走到了校门口, 戴国超和毛江已经等在那里了。 戴国超将钥匙递给池援, 还不忘老母亲一般地嘱咐了一句: “你可好生把我家迟小爷给我送回去啊, 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出了校门,池援将迟骋的粉色小电动车推到路上, 长腿一跨坐上车座,两脚支着地, 回头对迟骋说: “你侧着坐吧,应该更舒服些。” 迟骋看了看尚且空余出一大半的车座, 侧着身子坐了上去。那一大半的车座刚刚足够安放迟骋的臂部。迟骋的胯紧贴池援, 池援只跨着一点点座位, 两条长腿分叉在电动车两侧。他拧开电门, 小小的电动车稳稳地驮着少年们回到了家。 进了楼门,迟骋看着眼前的楼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提起了一条腿,踩上了第一级台阶,撕裂一般的痛感瞬间便向周身扩散开来。迟骋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提起了另一条腿。 迟骋自以为很完美的掩饰,在池援的眼中却是破绽百出。池援二话不说,抄起迟骋的胳膊架上自己的肩膀,再一次将他抱了起来,一鼓作气地往楼上冲去。 幸亏迟骋家住二楼,跨过二十来个台阶之后,便到了门口。池援将怀里的少年稳稳地放下来,少年也松开了怀着他脖子的手臂。 池援开了门,进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很好看的方方整整的东西递给迟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去把裤子换了吧,可以用这个。” 迟骋接过手正反面看了看,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包装袋上的字: “超大扇尾,安心一整夜……430……这是什么啊?” 迟骋不可思议地看着池援。池援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说: “就……卫生巾啊!” “这也是医嘱?” “这倒不是。反正……就……我也不懂,问了一下说这个最长最大……你就先垫着,这样就不会弄脏裤子了。” 要这么夸张吗?迟骋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在池援热切的注视中,尴尬无比的拆出一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池援,低声问道: “这个……要怎么用?” 池援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就拆开贴内裤就好了啊!” 迟骋半信半疑地拿出一条干净内裤,然后拆了最后的一层包装,一片硕大无比的姨妈巾完整的呈现在了少年的面前,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道。 迟骋揪着姨妈巾的两头,池援帮忙撑开内裤,两人无比诡异的对视了一眼,比划了半天,最后才郑重其事的将姨妈巾贴到了内裤里面,又拉扯着整理了一下,生怕贴的不够平整。 贴好之后,少年的额头竟都多了一层蒙蒙的细汗。池援松了口气说:“你换吧,我出去。” 池援走出迟骋的的卧室,关门的时候,他又嘱咐了一句:“你别看,直接换掉就行。” 听迟骋“嗯”了一声,池援才放心地关了门,倚门而立。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池援靠在门上,突然间背后没了支撑,猛得向后跌了过去。迟骋手疾眼快地捞了一把,将池援揽进了怀中扶了起来。 池援尴尬一笑:“换好了啊,这么快!怎么样?” “也还……行吧,有点奇怪。我去洗裤子,你回去上学吧!不然该迟到了。” 迟骋的脸色并不太好,池援看在眼里,一把夺过他拎在手中的裤子说道: “我来洗吧!我已经跟老徐请过假了,晚上不用去学校。” 池援熟门熟路地来到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对着有血迹的地方开始冲水。 “洗衣皂有吗?” 跟着池援过来的迟骋将洗衣皂递给他。池援笑嘻嘻地对迟骋吹道: “你别在这看着了,回屋躺着去吧!我也没那么差劲,衣服还是会洗的。” 池援哪里自己手洗过衣服,连洗衣机如何使用都是来到这里之后才被迫学会的,他最多也就是洗脸的时候会洗个毛巾而已。 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洗衣服,便是为这个一举一动都令他在意的少年洗。尽管不怎么会,但他还是假装自己很会的样子,自信满满地将这活儿包揽了下来。 “我不是怕你不会洗……我……” 此刻,迟骋只是想跟他站得更近一点,看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听他像一万只麻雀一般喳喳地说个不停。他已经有些天没有听到池援厚颜无耻的凑在他耳朵边毫无节操地聒噪了。 “那也行,你眼睛转过去,咱们说说话。” 迟骋靠着门框,看着池援细致而略显笨拙地洗完外裤,又开始洗内裤,他突然觉得脸庞有些发烧。从八岁开始,妈妈就让他自己洗内裤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为他做这件事情。 夕阳在窗外的天空里烧出一片绚烂的晚霞,整个屋子也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霞光。 池援洗完衣服,穿过客厅去阳台晾衣服,迟骋就靠在客厅的门口,看着池援比自己略高也略宽的背影,内心熨帖而温暖。 从阳台回来,池援无意间瞅了一眼客厅的布置,在靠墙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两个罩着布的长条状的东西,那是什么?是古筝吗? 池援心里正好奇,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呼噜”的响了一声,屋子里正安静,让这一声饥饿的抗议被无限放大。池援瞬间尴尬到爆炸。 “你没吃晚饭吗?” 池援讪笑着点了点头:“去晚了一点点,食堂没快餐了,不想你等太久,就没吃。没事,待会我下去随便吃点就行。” 迟骋的心里涌动着感动,也涌动着心疼。 “别去外面了,我下面给你吃吧!” 看着朝厨房走去的迟骋的背影,刚为他洗完内裤的池援,莫名的脸红了。 迟骋先烧了一壶水,然后拿出电饼铛开锅刷油,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一个胖胖肠,一些绿色蔬菜,几个小番茄。 “小葱韭菜都吃吗?” “吃的。” 迟骋边问,边打了鸡蛋到电饼铛,麻利的洗好菜,开了火煮了青菜。 菜刀一阵当当响,案板上多出了一小撮长短均匀的葱花和韭菜花,胖嘟嘟的小火腿肠成了薄厚一致的原片,小番茄一切为二。电饼铛里,鸡蛋凝成了品相极好看的煎荷包蛋。 迟骋捞出煮好的青菜,下了小半把挂面。另一边灶盘也开了火开始调汤。 池援看着迟骋忙碌的背影,双脚不受控制一般地走到了迟骋身后,在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站住了。池援从迟骋肩膀上探出头来,神使鬼差之下,将下巴搁在了迟骋肩膀上。 “看你做饭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到极致了,骋哥哥,让我变成姑娘嫁给你吧!” 少年的悄悄话在迟骋的左耳边响起,温热的鼻息落在迟骋的锁骨窝里,暖暖的,痒痒的,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精准无误地攫住了他的心。迟骋的心抖了一下,一股无名的火自丹田而起,燎原一般迅速地焚遍了迟骋全身。 他很想转过头,看看此刻与他如此贴近的少年,可是,他不敢。 迟骋的手依然在忙着锅灶之事,心思却早已如同脱笼的野兽般一发而不可收拾。他闻不到锅里的汤飘出的香味,只闻得到少年独有的体味,像一杯浓烈而醇厚的酒,令他沉醉。垫在内裤里的超薄姨妈巾,像一圈密不透风的坚硬的桎梏,将他困顿其中,极度不适。 迟骋强做镇定,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在池援头上拍了一把,佯怒而沉声道:“滚!” 池援垂着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灶台前到处都冒着热气,他浑身燥热,心里却突然莫名地好难受。他抬起头,后退了一步。少年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是他触碰不到的遥远。 池援在餐桌旁坐下来,看着迟骋熟练地捞面装碗,将备好的菜都放入面碗,然后浇了一勺汤,端着碗慢慢向餐桌走过来。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色香味俱全的面呈现在了池援的面前,碗里卧着两只煎蛋,像两只黄顶白沿的草帽,青菜翠绿,配着粉嫩的火腿肠和红丢丢的小番茄,香味扑鼻的汤堪堪没过面条,又丝毫不影响摆在上面的菜色。 迟骋递了一双筷子给池援,微微一笑道:“快吃吧,小可怜,锅里还有汤。” 池援接过筷子,想到迟骋一而再地做饭给他吃,这是只有他才拥有的独一份的专宠,心里又开心了起来。他夹起一口面送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的胳膊竟有些抖,根本支撑不稳当那只握着筷子的手。 “你怎么了?” 迟骋见池援面到嘴边却没有吃,心里一沉。 “是不是不合胃口?家里只有这些东西,也做不了更好的给你。” 池援见迟骋的眼神迅速地暗了下去,忙笑道: “哪里,这已经是人间极品了。骋哥你知不知道,你看着挺瘦的,其实抱起来可一点都不轻啊。今天抱了你一路,我现在两条胳膊都废了,这么美味的一碗面,就是吃不到嘴里啊!要不……骋哥哥你喂我吃吧,好不好?” 池巨兔开启撒娇模式。 迟骋脸色一沉,对着池援猛翻一顿白眼:“不吃就滚!” 第32章 预谋 池援吃饱了肚子, 心满意足地从迟骋家出来之后,找了一家文印店,将他从以前同学那里找来的几套附中的卷子打印了出来。 既然决定要和迟骋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决一死战, 那他就要十二分的认真对待。否则,他这一头引以为傲的头发, 就要成为托尼老师笤帚之下的回收之物了。 之后,他去了趟超市, 买了个新的水壶, 又精心挑选了一套餐具。 回到家里, 他打开手机,看到班级企鹅群里炸了几百条消息。爬楼一翻, 居然都是在议论他下午抱着迟骋奔到校医院的事情。 直到有一个女生发表了一句: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以后找男朋友就要照着池援同学的标准来找! 这一句立马在群里引起了共鸣, 女生们一呼百应效纷纷仿, 一时间复制粘贴开启了霸屏模式, 仔细看看, 有的人还不止说了三遍。 ——你们这是在变相表白池援同学吗? 童颜在中间插了个队, 本来她还想再说一句“你们这样让骋哥很没面子”, 但又觉得意味太明显, 犹豫了一下换了另一句: ——你们这样子让班上其他男生连求生欲都没有了啊! 然而她的话却如同海中投石,瞬间就被淹没在了滚滚消息之中。若不仔细看, 都不会发现这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男生的排队发言: ——从今天开始劈柴喂马,锻炼肌肉! 还有人在锲而不舍地艾特池援: ——援哥, 你火啦! 池援看了看消息时间,几乎从晚饭后到晚自习前, 群里就没有消停过。 他回想起那时自己就像出于本能一般, 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要把赶紧把迟骋送到校医院, 不能再增加他的痛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从哪来的力气和毅力。少年的手半掩在脸上,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少年脸上的表情。 没想到,他竟然因祸得福在班上火了。 池援张了张空空的双臂,少年留给他的,除了手臂的记忆,还有肌肉酸困。他一边捏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拿出打印好的试卷开始了复习。 池援走后,迟骋一个人躺在床上挂着耳机听英语。只要不动弹,伤口便不会疼。 正听着,连着进来了好几条消息。迟骋打开手机,消息来自戴国超,一连发了好多图片。最下面是一句话:“迟小爷,你完了,从此以后你在班上地位全无。” 迟骋打开图片,原来是班级同学群里的截图,图上是清一水儿的“以后找男朋友就要照着池援同学的标准来找!”,发言人各有不同,观点却是出奇的一致,光这一句话大概就有上百遍了。 后面还有几张来自贴吧的截图,几个新鲜惹眼的标题飘在最上面,什么“我男神被我男神抱走了”,“我男神把我男神抱走了”…… 最后一张图片的信息终于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帖子上写着:去你的迟骋,看我援哥多高风亮节,被你打了还不计前嫌,紧急护送你去校医院!这海阔天空的胸怀,才应该是我大一中男神该有的样子! 迟骋突然笑了,原来竟是自己想弯了。 随后,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毛江:管好你偷看手机的同桌! 教室里,毛江手机微微一震。奇怪,这种时候谁会给他发信息?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一黑,将旁边伪装得像极了刻苦学习的戴国超的脑袋掰了过来,然后伸手一摸,将他的手机拿了出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戴国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毛爸爸没收,没法发作,只能用各种浮夸无比的表情,来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极度不满与抗议! 毛江未予理睬,将戴国超的脑袋掰回学习的样子,不容商量的轻声说了句: “好好学习,放学还你!” 戴国超撅着嘴,锲而不舍地转过头瞅着他的毛爸爸,他不就给迟骋通了个风报了个信而已,又没玩游戏,毛江居然问都不问就没收了他的手机。 毛江见状,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戴国超柔软而微卷的头发,轻叹了口气道:“乖,听话!” 见毛江态度坚决,戴国超悻悻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迟骋和池援空着的座位,开始学习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迟骋起身洗漱,准备今晚睡个早觉。这时,门响了。 迟爸爸脸上带着倦色进来,刚好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迟骋。 “骋骋,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呀?爸爸听徐老师说你活动课摔到了,不过不严重。” 迟爸爸突然过来,是迟骋始料未及的,他也没有想到,徐老师最终还是很负责任的通知了家长,但也给他留足了面子。 “我没事,破了点皮而已。您要是忙的话……就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迟爸爸一贯讲话和气,对迟骋更是亲柔,但是迟骋的心里,总是过不了当年迟爸爸签署了姥姥放弃治疗的协议。他已经没有妈妈了,连最疼他的姥姥也还是留不住。 迟爸爸心里内疚,儿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不需要他照顾了,而那看似理解的体谅,却又让人觉得如此生疏,这两年中,他几乎没听到过迟骋喊他“爸爸”。 “五一放假爸爸应该空闲,到时候爸爸来陪你!” “好。” 迟爸爸没待多久,就被一个电话催了回去。迟骋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永远都是那么忙。 这一夜,很少做梦的迟骋又梦见了那个怀抱着他的少年。 明明少年就在自己身边,却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众多男男女女,簇拥着他向远处奔去。迟骋追在后面大喊:“池援,你给我回来!” 少年嘿嘿的笑着对他说:“不来不来!来干什么?我可是他们心中的小太阳!” 天慢慢地亮了,迟骋在晨曦中起了床。一夜恢复让他感觉神清气爽,却在清了个淤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很后悔昨晚电话里斩钉截铁跟徐老师说自己今天不会缺课。 他按照来医生的交代,无比艰难而又巨小心翼翼地自己处理了伤口之后,白着一张脸拿出池援买给他的那果然有用的秘密武器,又拆出一片来费尽机巧地贴进了内裤。 就准备出门,才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一回想,才记起昨天是池援为他开的门,之后他根本就没有把钥匙还给他。 万不得以,他拨通了池援的电话。 对方几乎电话一响就接通了。不等迟骋说话,电话那头就响起一个有些亢奋的声音: “我的男神大人,早啊!是不是准备出发了啊?” 迟骋一听,便知道了池援原来是早有预谋!他叹了口气问道:“我钥匙呢?” “当然全都在我这里啊,我现在可是老徐御批的护草使者哎!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出现在你的面前。” 池援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果然,池援如约而至。 “今天好点了吗?” 池援一脸关切,迟骋一言难尽。 “那要不,还是我抱着你下去?” 迟骋摇了摇头。他不敢再贴近少年坚实的胸膛,他怕自己心动过速,血压飙升,被冲昏了头脑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二十来级台阶,下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迟骋坚韧惯了,妈妈教会了他太多的东西,也包括独自抗下艰难困苦。 池援载着迟骋来到学校,校园里随处可见晨读的同学。两人隔了一尺的距离,慢悠悠地走在遮天蔽日的柳树下,显得与校园里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上楼梯可没有下楼梯那么轻松。他们的教室在三楼。池援默默地陪在迟骋身边,看着他明明很痛,却还强装无事地一步一步走完所有的台阶,既心疼又佩服。 迟骋一进教室,同学们纷纷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不少同学只知道迟骋被池援扑倒在地中,摔得不轻,还以为他终于要破了他从不缺课的记录,没想到他竟准时的在上课铃响之前坐到了座位上。 有了早晨上楼梯时的那一次艰难体验,迟骋安安稳稳地在座位上坐了一个早上,并毅然决定,午饭就在教室里解决了。 放学后,戴国超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却又在出校门前的一刹那改变了主意,他也要同迟骋同甘共苦。 他果断地回了教室,就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迟骋一个人,他正坐在座位上补昨天的作业。 看见去而复返的戴国超,迟骋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陪你!吃泡面也行。我就是不能看着你难受自己跑回家里吃好的,不就一个中午嘛,就算啥都不吃也死不了不是?” 说完,戴国超竟然真的拿出了一盒泡面,三下五除二倒好各种料包就去接开水。 迟骋看着戴国超的背影,有些感动,那个小时候一被别的孩子们欺负了就哭着来找他的小朋友也已经长大了。 一会儿,戴国超便一路鬼叫着回来了,泡面盒子里的开水接的略多了点,他可没容易将它弄回来。迟骋突然觉得他对戴国超的夸奖也略早了点。 面还没泡好,池援和毛江便带着饭回来了。一看见戴国超,毛江吃了一惊,再看到戴国超桌上的泡面,更是惊讶。 “干嘛?我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吗?” “不是,你为什么不给我不打个电话,我给你带饭呀,干嘛委屈自己吃泡面呢?” “我不是怕你接电话被执勤老师发现嘛!” 戴国超有些委屈,他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和迟骋一起留下来。 毛江在迟骋的桌子上摆设好带来的午饭,然后将自己的饭和筷子递给了戴国超,说道:“来,你吃饭吧,泡面我吃。” “可是……” “别可是了,快吃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作者有话说: 弱小萌新求关注啊~ 下一章毛毛特写镜头 新文求预收藏:《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高二上学期开学已经半学期了 期未考试的前一周,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林从宇 来自从同校文科班,还是全级第一名 这位同学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这时候转科? 林从宇一来,化学实验测试课上 就把理科学霸魏图南的实验台给炸了,测试成绩,零分! 魏图南火了:“渣渣,滚回你的文科班当第一去!” 林从宇更火:“你给我等着!我就在理科班当第一!” 为池哥和迟哥无情地扫清林笑笑这个障碍的 护妹狂魔林从宇VS护男友狂魔魏图南 不打不相识,一路龙争虎斗的双向奔赴 第33章 抱抱 这顿午饭, 大家都随了迟骋谨遵医嘱,打了很清淡的饭菜。 戴国超吃着毛江让给他的饭菜,虽然口味清淡, 但却比泡面吃着舒服多了。只是委屈了毛江,一盒泡面哪里能吃得饱? 戴国超在桌洞里翻了半天, 想再找点能吃的东西出来,翻了半天, 只翻到了一个被他吃完忘记扔了的火腿肠皮。 吃过饭, 毛江收了所有的垃圾, 对戴国超说:“国超,跟我回宿舍躺会儿吧!” “那他俩呢?” “我俩补作业。” 池援适时一嘴, 送走了戴国超。 戴国超跟着毛江到了宿舍, 其他三个人都已经爬上床去了, 正拿着书本进行睡前催眠。 “回来啦!咦, 国超也来了?” “嗯。” 两人齐齐地答应了一声, 毛江轻声对戴国超说: “你上去睡吧。” 戴国超看着那窄得跟个棺材盖儿似的床铺,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家里的沙发都比这宽绰, 这么问道: “我睡床,那你怎么办呀?” “我在桌子上趴会儿就行, 我不像你,跟个磕睡虫儿似的。你快睡吧。” 戴国超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毛江, 犹豫不决地往床边挪了挪,终究没有上去。毛江推了他一把, 催促道:“快去, 午休时间多金贵呢, 哪有给你浪费的?” 戴国超脱了外套, 乖乖地爬上毛江的床,拉开被子躺了下来,心里却觉得自己留下来终究是错了。 本来是想陪着迟骋,结果,迟骋有池援陪着补作业,自己反而害毛江午饭没吃好,午觉没床睡。他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累赘,这么多年一直被迟骋和毛江无限度的宠着护着,却什么也为他们做不了。 他心里纠结再三之后,看着毛江试探着问了句:“要不,你也上来,咱俩挤挤?” “啊?”毛江万万没想到戴国超会有这想法,惊讶之余,还有些担忧。“可是,这个床板……” 毛江本就瓷实,每次躺在床上都不敢动静太大,生怕这随便一动就吱吱作响的床板哪天被他给整塌了。戴国超再瘦小,也有一百多斤,他担心这床板承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嗨,没事,你俩就挤挤凑合一中午吧,周易一个近二百斤的胖子天天在床上翻腾,也没见床板裂条缝,你俩就安生躺着,还能给压榻了不成?” 胖子周易拿下盖在脸上的书,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快别杞人忧天了。我的床天天被我瞎翻腾,要是能榻早该榻了。” 在室友们的宽心下,毛江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钻进被子,与戴国超并排躺了下来。 平躺着太挤,毛江悄悄说:“咱们侧着睡吧?” 戴国超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提前商量方向,两人停顿了一秒,不约而同地都将脸转向了对方。四目相对,呼吸交融,微蜷的双腿又触碰到了一起,无处安放。 本就促狭的空间里一下子涌出了无数尴尬,两人又很默契地同时翻过了身去,相背而卧,可毛江为了给戴国超多腾点空间,腿磕到了床栏杆,疼得他“嘶”的一声。 “你怎么了?” “没事,磕了一下。” 毛江说着,又翻了个身,对着戴国超的后脑勺,将长腿曲在了戴国超曲着的腿弯空出的空间里,才终于不那么局促了。 心大如斗的孩子吃饱了就来瞌睡。戴国超的呼吸节拍很快就慢了下来,安静地睡着了。毛江缩手缩脚地挺在戴国超身后,睁眼闭眼都是戴国超的后脑勺。他心跳狂乱,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地维持着两人之间不足一掌的距离,努力了一个中午都没有睡着。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池援和迟骋了。 迟骋见池援坐在戴国超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桌子边缘上看着他好半天,似乎无事可做的样子,便问道: “你没事做吗?” 池援依然维持着看着迟骋的姿势,笑盈盈地回答道:“有啊!” “那就去做啊!” “正做着呢!我就是想看看你认真学习的样子,好让我铭刻在心里,作为我学习的榜样。” “无聊!” “我不无聊啊,我就喜欢看你认真学习的样子,特别能激励我学习的时候更加认真!” 迟骋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就想到了信封里的那一纸告白,难道会是他? 这个想法一从迟骋的脑袋中冒出来,他就立刻将之扼杀了。池援平常跟班上的女生们打得一片火热,这样一位倍受女生欢迎的女性之友,都已经成为了班上女生找男朋友的参照标准了,怎么可能会对他一个大男生动什么心思呢? 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推己及人的。迟骋对自己突然冒出如此荒唐想法而表示罪过。 池援本来还想借机问一问,他能不能回来继续同迟骋做同桌,但见迟骋半天也不说话,以为自己打扰到了迟骋学习,又被嫌弃了,便悻悻地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补作业。 教室里回归了安静。中午的阳光强烈而刺眼,即使拉上窗帘,迟骋的座位处仍然有些闷闷的热。 迟骋睡意来袭,眼皮倦倦地直往下耷拉。平常的中午,他必定会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然而今天他为了避免上下楼梯而选择了中午不回家,便只能在课桌上趴着凑合一会儿了。 睡着睡着,迟骋就听见了少年熟悉的声音,他的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耳朵,轻声地对他说着:“我就喜欢看你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 迟骋猛然间惊醒,身边空无一人,转过头,池援正趴在自己的课桌上,脸冲着他,双目紧闭,嘴角带笑,呼吸均匀而轻柔。 原来是一场梦。 清醒过来的迟骋轻轻地出了教室,去了趟卫生间。出来之后,脸色就白得很难看,额头上浮着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有些艰难地走回教室,一把拍在了池援的背上。 池援正梦游天外,突然被惊醒,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见迟骋脸色奇差地站在他身后,连呼吸的节奏都不太正常,他立马反应过来,一把将迟骋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骋哥没事,什么都不要想,没事的。” 迟骋靠在池援的肩头,吃力地问道:“池援,你……能不能再帮我买一包那个,我想……换一个干净的。” “好,我这就去买,你不要怕,买回来我陪你一起去换。” 池援将迟骋放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桌洞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剥开了喂到迟骋嘴里,轻轻地对他说: “你吃块糖,很甜的,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池援疾风一般地奔出了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迟骋一个人。他瘫在桌子上,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嘴里的棒棒糖上。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这是少年给予他的慰藉。 迟骋将棒棒糖一点一点嚼碎,在不断的咀嚼的过程中,他的注意力被分散在各处,内心的紧张与恐惧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松弛下来,一点一点的在消散。 池援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脸颊因为拼命狂奔而泛着红潮,鬓角出挂着细密的汗珠。他顾不上喘口气儿,拉起迟骋就进了卫生间。 相比于他出去之前,迟骋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池援看着迟骋进了隔间,他站在门外说道: “你别关门,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门口,哪也不去,等你出来。” 迟骋迅速地撕下那片沾染了血污的姨妈巾,有意识的别过脸去,将那东西卷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上面斑驳的血污,猛一看上去,像极了当年母亲遗体之下的那一滩血迹,尽管几经清理,但渗入水泥地的痕迹却经久不退,留存了好长时间。 他很后悔刚才上厕所时非要多此一举地看一看,不过他也感到庆幸,幸亏是在中午大家都休息了的时候,幸亏池援还在他身边。 从隔间出来,迟骋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松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 池援没想着迟骋晕血地情况竟会如此严重,想必是早晨上下楼梯牵扯到了伤口,又坐了一个早上。 “骋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下午也就两节课了。躺着还能放松一点,一直这么坐着,还是对伤口恢复不好啊。” 迟骋摇了摇头。 “算了吧。大半天都坚持过去了,还在乎这区区两节课?还是坚持一下,不麻烦你了。” “我不麻烦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啊,我都跟老徐打过保证了,我撞的你,就要对你负责到底。我池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逃避责任说话不算数?” 果然,迟骋没想错,池援将这一切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不用,不过意外而已。” 迟骋坚持继续上课。小狮子即使在脆弱的时候,也如此执拗。池援拗不过驰骋,但也不打算让迟骋为自己开脱。 “可那也还是因为我啊!要不是当时我……” 池援话还没说完,嘴巴上多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生生地将他还没说话完话给摁了回去。 “嘘——” 池援愣住了。半响,他突然像遭了电击似的一个蹦儿蹦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像吃了不明飞行物一般,极其嫌弃地大叫了一声: “迟骋——你上完厕所还没洗手呢!” 迟骋瞬间石化。 作者有话说: 潜水的小伙伴们,快来冒个泡啦! 第34章 倾诉 终于放学了。 一中极度仁慈地没有克扣高二的假期。虽然只有短短三天, 而且不仅发了不少各科试卷面,还临着放完假回来就到到来的期中考试,但同学们依然对放假充满了热情。 戴国超满眼期待地看着迟骋问道:“小爷, 你这伤……啥时候能好啊?咱们的一日游到底哪天去啊?要不然最后一天?” 毛江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还惦记着你的一日游呢!骋子这个假期都肯定要待在家休养啊,你呀, 趁早另作打算吧。” 戴国超计划良久期待满满的一日游确定无疑彻底破灭了,他一通哭天抢地的哀嚎之后, 终于蔫了下来, 哀怨地看着站在旁边等着迟骋的池援, 将矛头对准了他: “池援,你说你没事往我骋哥身上扑个啥 ?你去扑个女生他不香吗?多意外啊, 多惊喜啊, 是吧, 大众男朋友?” 提起这事, 池援就心生内疚。伤在迟骋身上, 可也疼在他的心上啊, 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好不容易才以认真复习准备期中考试有理由说通了父亲, 同意他留下来, 没想到一语成谶,美好假期真的只能学习度日了。 “国超, 别怨池援,都是意外!” 迟骋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句。因为这场意外而被全盘打乱的计划, 不止是戴国超心心念念的一日游,还有志愿者们打算要去的福利院, 他们也同样去不了了。 见迟骋为池援说话了, 戴国超也消停了下来, 幽幽地说道: “算了, 骋哥休养那就我也休养吧!我也不能看着骋哥不能动,自己嗨上天,这样也对骋哥太惨忍了。” “你以前做过的惨忍事情还少吗?”毛江瞅了戴国超一眼,手底下还在收拾课桌。 戴国超对毛江顿不顿就掀他老底已经习惯了,满不在乎地看了毛江一眼,一脸认真地说道: “呀,以前是以前,人总是会长大的嘛!” 毛江和迟骋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戴国超也会无比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不禁对戴国超另眼相看了。 四个人在校门口兵分两路,毛江乘着公交车走了,池援将迟骋的小电驴推到路边,看着并肩而立的迟骋和戴国超,不知该如何开口。很显然,这辆小小的女士电动车,决计无法一次性带走三个人。 戴国超将书包丢在电动车上,朝着迟骋一挥手笑嘻嘻地说道:“行了,你俩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池援带着迟骋稳稳地先走了步了。戴国超看着渐渐远去的电动车,悠哉悠哉地往家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进楼院的时候,他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缓缓地开进了本就空间狭小的老旧楼院。戴国超的脚步不由地顿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迟骋的电话。 电话通了,戴国超有气无力地着说道:“骋哥,我能先在你家待着吗?” 迟骋听着戴国超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几分钟之前他分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迟骋有些担心地回道:“嗯,你来吧!” 戴国超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就直接挂了电话。迟骋觉察到了戴国超的反常,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想。 没几分钟,戴国超就敲响了迟骋家的门。迟骋已经换了睡衣仰在了床上,照例是池援去开门。门一开,就见戴国超黑着一张脸,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烦燥与低落的样子。 池援没敢多问,跟着他进了迟骋的房间。 迟骋一看戴国超的表情,心中的猜想就有了定论。 戴国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紧接着,就脑袋微侧着将头砸在了迟骋的肚子上,像个极尽委屈的小朋友一般难过地唤了一声:“骋哥……” 迟骋像毛江一样揉了揉戴国超的脑袋轻声问道: “你爸还是你妈?” “我妈。我爸应该也已经在路上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戴国超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池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低落的戴国超,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情的迟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场,而让戴国超心有郁结却难以启齿。他尴尬地呆立在一旁,感觉自己此刻相当的多余。 他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这里而显得不那么太突兀时,迟骋恰到好处地开了金口。 “池援,你晚饭想吃什么?” 池援没想到迟骋开口竟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想到这几天迟骋都要谨遵医嘱饮食清淡,于是回道:“都可以,我随你。” “那咱们还是吃面吧,你到楼下菜店再多少买点菜来,挑你喜欢的就行。” 池援点了点头,明白了迟骋的用意,带着钥匙出了门。 屋子里便只剩下迟骋和戴国超了。迟骋将戴国超的头从肚子上撑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好了,现在你说吧!” 戴国超的眼里闪着隐隐的水光,他将目光别向别处,喃喃地说: “我只希望他们就地离婚,放过彼此,也放过我。” “名义上他们怕影响我学习,可我知道,实际上他们其实早已各有新欢。我不想成了他们牵扯不清的借口,也不想看着他们互相伤害。他们糟心,我也一样糟心。” “那如果他们真离了,你选择谁?” “我谁也不会选。我只想跟爷爷奶奶住着,跟你们在一起。” “他们从我小时候就吵,教育方式吵,特长班吵,择校吵,我就是一切争吵的根源。难道他们在生我之前,就没有商量过以后要怎么教育孩子吗?既然无法达成一致,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为什么就不能真正地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考虑?平常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事业,也没见有多么关心我,一回来见着我,就开始因为各种事情吵。他们吵了这十几年,连我看都累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已经想过无数次了。我不想再背负这种所谓的为了我好,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多事情,我能看明白,也能想明白。” 戴国超想到啥就说啥地倾诉着,迟骋很认真地听完了他一肚子的苦闷和烦恼。沉默了半晌,对他说: “国超,我知道,你是真的长大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选择。我也知道,你心里肯定也会有纠结,也会痛苦。但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在。” 戴国超吸了吸鼻子,眼泪终究被他的坚强逼了回去。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他一下子觉得释然了许多。 “我就知道,骋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说完,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对不起啊,本来还说让你们来家里吃饭的。他们总是这样突然袭击,说来就来,搞得谁都不愉快。” “国超,无论如何,你多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 戴国超点头,向迟骋伸出了拳头。迟骋也伸出拳头与他抵在了一起。戴国超抿嘴一笑道:“骋哥,那我上去了,你让池援回来吧! 戴国超出去后,迟骋给池援打了个电话。一会儿,池援拎着一大兜蔬菜回来了。 迟骋一看吃惊地问他:“你怎么整了这么多回来啊?” 池援笑容灿烂:“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看着都买了点让你挑。” 迟骋一边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一边问道:“你爸爸已经出发了吗?” 池援“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爸把我交待给你爸了。让他这几天关照关照我。他俩是办公楼里的邻居。” 迟骋这才恍然大悟。两人挑了一些菜出来,在迟骋的指点下,池援学着择菜洗菜,给迟骋打下手,没多少工夫,两人便整出了四菜一汤。劲道的挂面捞出锅,便开饭了。 迟爸爸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很及时地打了过来。 迟骋接通电话,电话的那头,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很舒服。 “骋骋,你到家了吧?” “嗯。” “援援是不是也跟你一起呢?” “嗯。” “今天没去戴奶奶家吃饭吗?那你们晚饭怎么吃呀?” “自己做的,四菜一汤。” 迟爸爸听到这话,心里即心疼又高兴,连忙夸赞道: “我们骋骋真有本事,总是能给爸爸很多惊喜。爸爸大概八点多就能回家了,你们吃完了就去忙你们的事情吧,锅碗放下爸爸回来收拾吧!” “好。” 迟爸爸只要过来旧房子这里,便总是尽可能得想要为迟骋做点什么,哪怕是收拾一回屋子,洗一次锅。唯有这样,他才能在儿子的生活当中找到一些参与感。这些年他忙于工作,错过了太多儿子长大的过程。妻子将儿子培养得如此自律自立,每每想起儿子,他都是即欣慰又心疼。 四道菜都按着迟骋的需求,口味都很清淡,但池援却吃得特别有滋有味。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体验到自己做饭的快乐与成就感,尽管他并不是主厨。他由衷地惊叹,优秀的少年,果然会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得很优秀。与迟骋一相对比,他简直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典型啊。 第35章 短假 假期第一天, 迟爸爸早早的就起床了。单位要在五一节之际去慰问各行各业坚守在一线工作岗位的工作人员。本来这事儿另有安排,没想到临时做了调整,迟爸爸觉得很对不起儿子, 可是又无可奈何。 迟骋一贯作息规律,即使放假, 也不会起得太晚。 他看着爸爸匆匆地洗漱匆匆地做了早餐,吃完之后一脸歉意的对迟骋说: “骋骋, 中午饭你自己解决, 不想做的话就点份外卖吧。徐老师说让你趁着假期好好休养, 不要影响到期中考试。爸爸今天临时安排了公务,回来应该到傍晚了, 你照顾好自己, 爸爸忙完了尽早赶回来!” “嗯。” 这几年里, 迟爸爸听到儿子说的最多的, 就是“嗯”和“好”。他的顺从与不争, 已经成为了对迟爸爸的过分谅解和陌生。迟爸爸总是害怕, 有一天, 儿子对他的期待与依赖终归会流失殆尽, 不剩分毫。 迟爸爸有时也会深深的反思,他这些年所谓的奋斗, 除了得到了看似光鲜亮丽的体面之外,还得到了什么? 爸爸出去之后, 迟骋半躺在床上开始复习。他和池援之间又有了一场新的赌注,无论输赢, 他必须认真对待, 只为了成为最好的自己。 因为小长假的缘故, 戴国超的父母先后到了戴奶奶家过来看他。他便趁着大家都在, 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想法全盘讲了出来。 也许在别人家,父母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孩子大都是充当父母之间的纽带,就像一支粘合剂一样,努力地试着去修复父母之间的裂痕,而戴国超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一句劝和的话。 他很直白地劝说父母赶紧离婚,去寻找各自的幸福,不要再拿他当做借口彼此折磨,彼此蹉跎,也不要再让他受折磨。 这一晚,他说了很多,也说得很细,足够将他所有的心思和想法都表达得一清二楚了。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像这一晚这样,对父母说过这么多发自肺腑的话,而父母也从来没有像这一晚一般,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与他处于一个平等的状态,去认真地倾听儿子内心的想法。 听完戴国超的诉说,父母都没有当即表态。成年人的考虑,似乎总有太多的瞻前顾后。 到底是关乎着一个家庭完整性的大事,戴国超尽管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尽管各种可能的结果他全部都已经反复想过了,但是要他真正地去接受这个结果的到来之时,他的内心还是难以自已地产生出了惧怕与紧张。 为了避开父母,戴国超起了个大早,就跑到了位于新城区的表姐连翘的店里去了。正好之前迟骋交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他便赖在表姐的店里,专心致志地做这件事情。 今天是劳动节,他要让自己在劳动中充实地度过。虽然他没太明白,迟骋为什么突然让他画这玩意儿。 第二天,迟爸爸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放假了。 中午,他谨遵医嘱做了好几样菜,不是清蒸就是清炖,连凉拌都只放了点盐和醋,确实已经清淡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 池援受邀与迟家父子一起吃午饭。池援看着迟爸爸为迟骋做的一桌子爱心午饭,心里好生羡慕。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吃到的永远都是家里请的阿姨做的饭,他的父母,似乎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 池援坐在迟骋旁边,一边吃饭,一边心中感怀,总觉得眼睛有些难以自持的湿润感。一转头,却见迟骋也吃得双眼湿润,虽然脸上还是挂着他那副万年不变的冷酷表情。 池援于是心大无脑地以为,迟骋也是感动于爸爸终于卸下万忙,躬亲为他做了这样一顿丰盛的病号饭。 “迟骋,我真的好羡慕你呀,迟叔叔对你真的太好了。要是我爸爸也能给我做顿饭,我也能感动得涕泪满襟啊!” 迟爸爸也觉察到了迟骋的异样,可他知道,儿子绝不是因为这一顿饭感到感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骋骋,你这是怎么了?” 迟骋黑着一张脸,瞟了一旁的池援一眼,艰难地说了句:“我怎么了,你问他。” 迟爸爸一脸疑惑的看着池援。 “啊?问我?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嘛!我真不是故意的呀!可是你不是已经好多了吗?你这……算是在跟迟叔告状吗?迟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迟骋看着巨兔满脸委屈的样子,又无辜又可爱,他松了松微皱地眉头,翻了一下下嘴唇,生无可恋的看了池援一眼。池援这才发现,迟骋嘴里好几个老大的溃疡。 “你脑门砸的。你一嘴泡吃饭试试?” “啊?原来你伤了不止一处啊!” 池援这才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将迟骋扑倒在地,原来居然是砸到了迟骋的嘴和牙齿。迟骋对比只字未提,而他竟也毫无察觉,一无所知,池援的心里突然充满了负罪感。 那一嘴的白泡泡,在这一天疼痛感达到了峰值,虽然真痛,但也真的说明,一切终于要开始向好了。 撇过那些歉疚与负罪感,池援突然有些耳根发烫,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地胡思乱想起来。这算不算他的额头被迟骋给亲了一口?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竟有种惬意的感觉。 三天假期,迟骋一边在家养伤,一边复习功课。池援一到吃饭时间就自觉跑到了迟骋家,有时候还会留着跟迟骋一起刷刷试卷看看书。迟爸爸相当和蔼可亲,这样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援援,这几天委屈你了,跟着骋骋吃的这么清淡,不过有你过来,骋骋也挺开心。叔叔本应该好好谢谢你的,下次有空叔叔再给你做好吃的。” 迟骋开心吗?池援听着迟爸爸的话,觉得这仿佛是一场错觉。 池援丝毫没有从一直认真复习的迟骋身上看但到表达过开心的情绪,甚至,迟骋根本连明显地情绪变化都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满心好奇,迟叔叔究竟是如何看出来,迟骋跟他一起地时候挺开心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子连心吗? 倒是迟叔叔的许诺,让他更为开心。 他一直遗憾,第一次稀里糊涂的来到迟骋家,因为自己无比慌乱的逃跑,错过了迟叔叔做的那一锅酸菜鱼。那时候他只是闻着味道就已经垂涎三尺,可最终也还是靠画饼充了个饥。这次迟叔叔这一许诺,便又给他种了一处相思,让他的心里更多了一分期待。 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毛江照例早早就来到了教育广场。在这里打篮球,几乎是他们每个周末都要做的事情。 春华已落,秋实未成,满园子的果树都已经换上了嫩绿的新装。迟骋和池援一路并肩走过来,就像这果园间两棵移动的小树苗。 今天整个班队的成员都跑来教育广场打球了。 戴国超难得安静地坐在杏树下的长椅上,不言不语地看着不远处球场上飞奔的少年们,手指却在不停地扣着矿泉水瓶子上的包装纸。 迟骋坐在离他一尺的地方,挂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怎么不去打球?” 听见迟骋的问话,戴国超转头看向迟骋,摇着头叹了口气,笑得有些苦涩。 等待结果的过程,戴国超的心中总是忐忑不安,虽然他知道那个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悬念,虽然那个结果迟早都会到来。可是,只要它一天不来,戴国超就要继续煎熬一天。 迟骋从没见过这样焦躁不安的戴国超。他拍了拍戴国超的肩膀,手掌落在肩头的时候,他没有立刻拿开,而且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头。 “骋哥,我没事!” 迟骋正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来安慰戴国超,这时候,电话响了。迟骋从口袋中掏出池援的手机,无意间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上显示出两个字:起哥。 迟骋喊了一声池援,拿着手机冲着他摆了摆。池援正打的热火朝天,哪里顾得上听电话,他喊了一句:“你帮我接!”然后带着球一阵风似地蹿到了篮板下。 池援连问都没问一声是谁打开的就直接让他接,迟骋正犹豫着,电话挂断了,迟骋又突然有点后悔。他很好奇这位起哥是什么人?和池援有什么关系?找池援有什么事情? 一会儿,那个叫起哥的人又打了过来,这会迟骋没再犹豫,直接接通了,一个略有些沙哑的陌生男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池援,没想到你还真转学了啊!你这是打算要把罗源完全忘了吗?之前听别人说,我还以为只是传闻呢!怎么,结果还真的逃跑了啊?也不……” 对方的语气并不客气,一开口,就没给迟骋说话的机会。迟骋听着心里感觉很有些不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找池援有什么事?” “呵,你谁啊?池援呢?没事就不能找他吗?” 迟骋没有说话,对方还在咄咄逼人地逼问: “怎么,躲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也不敢告诉别人?怕我找到你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 “哼,我为什么非得有什么事儿啊?我就想知道这个混蛋躲到哪里去了而已。现在是连电话都不敢接了吗?” 不明就里的迟骋没有说话,对方在比方都沉默了几秒后,自说自话似地甩下一句: “嘁,我跟你一个陌生人说个什么劲儿!” 迟骋只勉强听了个话音儿,电话就被挂断了。 作者有话说: 明晚见! 第36章 吉祥物 池援从球场下来, 迟骋将手机还给池援,并告诉了他那通来自“起哥”的电话。池援一听,脸色微变,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迟骋便也什么都没有问。 迟骋心里很有些不爽, 他觉得池援欠他一个解释。那起哥到底是池援的什么人,竟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是迟骋又觉得池援其实什么也不欠他。他并不是池援的谁, 池援又凭什么要将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告诉他呢? 迟骋的心中很是矛盾, 面对池援, 他始终无法将自己摆到一个正确的位置。他们是同学,可他又不想仅仅是同学。 这种纠结不已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迟骋来到教室。 返校的第一个晚自习, 本来是属于班主任徐老师的, 但是, 期中考试已进入倒计时三十六小时了, 安老师跟徐老师要了一半的时间, 用来讲解假期发下来的那几张试卷。 “迟骋, 把你的试卷……嗯, 还是池援的拿来给我吧!你跟前面的同学挤一挤一起看吧!” 迟骋有些郁闷, 自己的字迹就真的已经差到被老师明目张胆的嫌弃的地步了吗?他瞟了一眼池援,那只嘚瑟的巨兔将卷子递给老师之后, 将椅子拎到前面一排,同周易并排坐到了一起。 迟骋默默地看了一眼两张桌子都不够趴的胖子周易, 一下子觉得那只巨兔挤在周易旁边显得难么弱小而不和谐。如果不是池援搬离了原来的位置,这种时候, 应该是自己同他一起看一份试卷才对。 小郁闷了一下, 安老师已经开始飞快的讲试卷了。迟骋收回了心思, 一边听安老师讲题, 一边写数学题目。 安老师讲题思路清晰重点明确,很快第一张就讲完了。 当她一边强调易错点一边将卷子翻到第二页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似地念出了池援写在试卷边缘上的两行字: “我就喜欢看你嫌弃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故作冰山撩动我滴小心心,十足可爱,十足可爱,可爱,可爱……” 后面还跟了一长串的“可爱”两个字,安老师及时打住,没有再念下去。 池援脑子轰的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平常一直用迟骋试卷地安老师,今天竟会将这份殊荣给了他,而他根本就忘了这茬,直接把试卷给了老师。 全班同学都听到可安老师照着试卷念出来的这一段自带回声音效的表白,惊诧不已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池援的身上。前面不少女生都捂住了嘴,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惊叫出声儿来。 池援不知所措地挠着这后脑勺的头发,脑子飞速运转,正在给自己想出个自圆其说的理由。 安老师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问道:“哎哟,少年动心了啊!这是哪个女孩子,值得这么好看的一手字写出这么多句可爱来?” 安老师看着那一手漂亮的隶书字体,心里由衷的感叹。 这一问,池援心里更慌乱了,连忙解释说道: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啊老师,我就是……就是写卷子的时候我家猫就在旁边,对,我家猫咪超级可爱,鬼见鬼惊呆的那种,我就……我就有感而发,就就就瞎写了几句!” 迟骋远远地看着池援抓耳挠腮的局促模样,一脸黑线。 你家猫咪?还你家猫咪?你家哪来的猫咪啊?你写这份卷子的时候旁边不是我吗?迟骋在心里狂吼,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过,坐在他身边与他比赛做试卷的池援,居然还有闲功夫做这些事。 迟骋的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一副自己头顶上生出一对猫耳的样子……喵呜——可爱吗?我还嫌弃你又干不掉你!看我这次期中考试秒秒钟将你灭了! 池援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纯属瞎扯!坐在前排的不少女生都露出了感觉自己没有机会了的表情。 孟晓妤抿着嘴角,默默地倒趴在无忧无虑的桌子上看着池援,不禁回想起放假前的那天中午,她临时去学校超市买东西,竟无意间看见池援买了一包姨妈巾。 孟晓妤忽然间心里好失落。那个曾经救她于水火的男生,果然还是有喜欢的女生了,都喜欢到会为她去买姨妈巾的地步。可那个女生会是谁呢?反正不是她。 他们应该是两情相悦吧!孟晓妤兀自在心里想着。难道真的是那个主动出击勇往直前的林笑笑吗?除了这个女生,孟晓妤再想不到还有谁更有可能。 果然这世间,女追男,隔层纱啊! 第二天一早,考试安排便出来了。戴国超只看了一眼,就张□□了一句粗口。 “草!一中这是疯了吗?为了考试无所不用其极啊!这会咱们班又跟理科班插班考试!” “你管他周围坐的什么人呢,你只管答你自己的,坐个谁还不一样?难道你还准备抄别人的吗?” 戴国超被毛江也问的哑口无言。 早上最后一节课,同学们就开始按照要求布置考场,将桌子摆成了五列。下午就要正式开始考试了。 离放学还有一点时间,考场已经布置好了。教室里嗡嗡的一片细语声,仿佛夏日的田野里蜂飞蝶舞。 窦天杰从教室中间奔到后门处池援的座位边,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倒骑在椅子上的池援说: “援哥,我的榜一,保佑我这次一定考个好成绩吧!” 说完,双手紧紧地握住池援的右手,口中念念有词: “援哥,让我蹭蹭你的你神一般的力量吧!我要有进步!我要涨分数……” 池援一脸懵逼地看着道士上身了一般的窦天杰,诧异地说道: “草,这样子都可以的吗?还有这种操作啊?” 窦天杰十二分笃定地点着头道: “嗯嗯,心诚则灵,你就是我的榜样,你就是我奋斗的目标,要坚定不移地相信榜样的力量!为赶超榜样而奋斗终生!” “哇!” 这回不光是池援惊叹不已了,连周围的同学都开始蠢蠢欲动。周易就坐在池援前面,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激动地握着池援的左手也学着窦天杰的样子,口中不断地重复着: “援哥,你也一定保佑保佑我啊,我也要涨分数,我也要进步……” 窦天杰见周易也来蹭池援,连忙说:“错啦错啦!右手右手!左手又不写字!去去去,跟我后面排队去!” 被窦天杰一提醒,周易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连忙松开池援的左手,跟在了窦天杰后面。 有了第一个排队跟风的,后面的同学也都成功地被带起了节奏,纷纷涌过来排队,这中间可有不少女生,孟晓妤和高氏无忧无虑姐妹俩也都在其中。 周易的同桌路伟祺见大家热情如此高涨,自己本是池援的前桌,结果却落了下风,连忙奔到池援身边,用更加虔诚而炽热的目光看着池援说道: “援哥,咱们前后桌也挺久了,你也得保佑我啊!” 说完,将脑门儿凑上前去,在池援的耳朵上方蹭了蹭,一边蹭一边说: “握手管多少用,蹭脑袋才最管用啊!援哥,赐予我强大的力量吧!” 池援完全被整懵了。男生们一看,哎,感觉这方式似乎更合理,于是是窝蜂地围上去用脑袋蹭池援的头。女生们哪敢像男生们这般奔放,都还是老老实实地握了握手。 窦天杰起了头,大半教室的同学们都围到了池援的周围。蹭到了池援的同学心满意足地回了座位,还没蹭到了同学焦急地扎在人堆的外围鸣不平: “哎哎哎!你们差不多得了,也留点给咱后面的人蹭蹭啊!” “嚯!吉祥物啊!迟小爷,你那巨兔还真火呀!” 戴国超看着教室北墙边蹭池援蹭得如火如荼同学们,一边想他们到底在蹭什么呢?蹭运气?考试靠运气才是不靠谱啊!蹭实力?实力是能蹭得来的吗?蹭玄学?嗯,这个说法还可以,要不然就是蹭个心理安慰吧! “啊!我也需要心理安慰啊!迟小爷,你也给我蹭蹭吧!” 戴国超说着,就起身朝靠着窗台背光而立的迟骋扑了上来。 迟骋一把按住了戴国超就要伸过来的脑袋,也不管他扑腾着想要抱上来的两只胳膊,微微一用力,将戴国超推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毛江怀里,十分嫌弃地抛下了一句: “滚!” 被毛江稳稳接住了的戴国超转身挂上毛江的脖子,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迟骋太过冷酷无情,一边在毛江身上瞎蹭。嘴里还咕哝着: “算啦,我也没那么高的期待和奢望,好歹毛毛也是十名上下,我一个坚定不移的倒一,就蹭蹭我家毛毛就行,还更实在一些。哎,你倒是脑袋低下来让我蹭蹭啊!你这么高我也够不着,光蹭个脖子有个屁用!” 毛江被戴国超蹭得浑身僵硬,一脸尴尬的手足无措,目光游移在戴国超和迟骋身上,哭笑不得。 教室的另一头,池援被拥在人堆里,熙熙攘攘间,他总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一定盯着他。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无人能及的身高优势终于让他找到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的来源。 迟骋站在窗台边的阳光里,那双凝结着冰渣子一般的眼睛从一本书的背后露出来,刀光剑影一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在他望向迟骋的那一刻,两道目光火石电光一般地撞在了一起。 下课铃声就在这个时间响了起来。已经蹭过了的同学们欢愉地冲出了教室奔向食堂或者学校大门,还有一圈没蹭到的同学仍不舍离去,巴巴地围在那里。 迟骋将手里的书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柜,三两步走到仍然围着一堆人的池援旁边,似笑非笑地冷冷说了句: “吉祥物啊,池巨兔!” 作者有话说: 骋哥:你们蹭够了没了啊? 新文求预收藏:《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高二上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期未考试的前一周,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林从宇 来自从同校文科班,还是全级第一名 这位同学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这时候转科? 林从宇一来,化学实验测试课上 就把理科学霸魏图南的实验台给炸了,测试成绩,零分! 魏图南火了:“渣渣,滚回你的文科班当第一去!” 林从宇更火:“你给我等着!我就在理科班当第一!” 为池哥和迟哥无情地扫清林笑笑这个障碍的 护妹狂魔林从宇VS护男友狂魔魏图南 不打不相识,一路龙争虎斗的双向奔赴 第37章 放榜 这时, 一直坐在座位上没动过的童颜站起身来,鼓足勇气大大方方地走到迟骋面前,十二分谨慎地试探着问了句: “迟骋同学, 能不能也让我蹭蹭你,求个心理安慰啊?” 童颜一边说, 一边缓缓地向迟骋伸出了右手。 她心中忐忑,不敢抬眼看迟骋的眼睛, 生怕这个高冷生物拒绝了她, 让她没面子, 可她又怕,如果迟骋真的同意了, 她以后又该怎么面对迟骋?童颜长这么大, 还从来没有同男孩子握过手呢。 周围的同学们见班长如此神勇, 不禁惊呆了。 “我草, 班长威武啊, 居然连迟骋都敢去蹭, 还不如自挂东南枝呢!他怎么可能同意嘛!” “不愧是我们的班长大人啊, 实在勇气可嘉啊!” “完了, 班长肯定会被无情拒绝的!” …… 在同学们的一片窃窃私语着议论声中,在池援灼灼的目光之下, 迟骋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了童颜温热柔软的小手。 童颜的指尖触到了迟骋微凉的掌心,她的手被迟骋修长的手指半包围起来。她的心突然颤抖得厉害, 她为自己这次大胆的冒险而感到躁动不安。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烧, 心跳的节奏也进入了高频状态。 “你一直都很优秀, 以后也是, 相信自己, 你不必如此!” 迟骋波澜不惊的话语,像定心丸一般地落进了童颜的心里,那颗从她开始行动就不安的心突然就宁静了下来。她抬头迎上迟骋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了一声: “谢谢你,迟骋!” 池援看着迟骋换了一脸和颜悦色,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空咽了一下口腔中并不存在的多余的唾液,心里一下子一片空空如也。 周围的同学们见班长破开了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先例,便有其他同学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跃跃欲试地试图蹭蹭迟骋。 “迟骋同学……” 迟骋还没等那些见异思迁的同学说完,就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冷淡,直接开口将他们没有说出口的下文堵了回去: “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平常多认真一分,何须在这种时候蹭安慰?” 迟骋的话固然没错,却像暖暖的春日突然遭遇了奔袭而来的寒流,瞬间便让这火热的场面冷到结冰。还围在池援周围寻求考前心理安慰的同学们凭白无故地被人无情戳醒,心里都泛起一种做了亏心事似的无地自容。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那些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池援站在人堆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说完这话的迟骋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教室。池援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人,本能地拨开人群便追出去,对着迟骋的背影喊了一声: “迟骋!” 他不知道迟骋听没听见他的呼喊,他只看到迟骋混入滚滚人流之中,一转眼就看不见了。 教室里的人群不欢而散。 始作俑者窦天杰还没有离开,他站在人群外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不禁对迟骋多了几分鄙视。 他为那些被迟骋打击到了的同学暗鸣不平,也不过就是寻个心理安慰而已,又碍不得他什么事,何必如此给人家当头泼冷水呢? 这场期中考试日无暇晷地考了一天半。因为不在同一个考场,迟骋和池援这一天半的时间都没有打过照面。 再见的时候,已经距离“蹭安慰事件”马上整整三十七个小时了。 池援这次考试之前可是下了狠下一番功夫复习,而且在考试上发挥得也自我感觉挺爽挺带劲。但不知为什么,看见迟骋冷着一张脸进来,在他脸上甩了一个还不足十分之一瞬间的一瞥,他就莫名地有些心虚起来,仿佛自己又犯下了什么对不起迟骋的事情了,连那十足的自信都被迟骋的那张冷脸和眼神杀砍得一地稀碎。 他不禁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尚在头皮上的头发,有些后悔当时逞一时之快,答应了迟骋如此恶毒的赌注,这简直无异于拿命开玩笑嘛!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学着昨天别人蹭他似地蹭蹭自己,求个心理安慰,自我保佑池援同学再一次一鸣惊人吧! 期中考试过后,便是全校老师总动员的盛大的阅卷大典。各年级组的大小会议室里都人满为患,连音体美计算机老师都没有被放过的,被安排到各学科组帮忙阅选择题或者算成绩。 考试过后的晚自习,则成了学生们的天堂,没有老师来跟堂辅导,教室里都是花样百出。 高二文一的历史老师高建军同志作为政教主任,不参与阅卷,带着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师组成了巡逻队,整晚都在各栋教学楼里转悠着,以维持自习秩序。 孟晓妤考试之前蹭到了池援,心里又是激动开心又是紧张害羞的,虽然考试中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总体而言,整个人状态都很好,感觉自己这一次应该考得不错。 还没捱到中堂休息,她便悄悄地转过身去问身后的无忧无虑姐妹俩: “哎,你们这次怎么样啊?我感觉自己好紧张啊!” 孟晓妤的这句话正好问到了高无忧的心声,见有人跟她感同身受,立马与孟晓妤开始共情。 妹妹高无虑看着姐姐有些夸张过度了的兴奋表情,戳了戳她的胳膊,一脸嫌弃地说道: “高无忧同学,你能淡定一点吗?” 高无忧继而转向高无虑,又抓着她的双肩一通猛摇,激动的镇妖塔都收不了她的样子,压得极低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我怎么淡定得了啊,我可是蹭了池援同学啦,也不知道这次能蹭到多少分……” 这三人蹭得早走得也早,并不知道教室里后来发生的事情。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高无虑打死也不会被姐姐拉着去做这么无聊这么白痴的事情。 高无虑被姐姐摇得眼冒金星,忙按住她的手闭着眼睛连连讨饶地安慰她道: “会好的,会好的,这次肯定会好的!” 高无忧听到妹妹这句安慰,都快要涕泪满衣裳了。她每次考试都比妹妹低差不多十个名次,要是这次还这样差下去,估计她要被老爸老妈给吃了。 “高无忧!” 高无忧的手还抓着妹妹没放,就听见教室门口一声惊雷狂吼,那声音,要多熟悉有多熟悉。吓得她本能地一个窜天蹦子就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想,一句“到”就响响亮亮地脱口而出。 高老师锃光瓦亮的脑袋从教室门口探了进来,尽管他已经从别处梳了一缕头发过来,但还是挡不住头顶已经秃成了蛋壳的尴尬。 “还知道答到呢!你上自习不好好学习,抓着你同桌想要干什么?” 高无忧瞅了一眼站在门口人称“高灯泡”的高老师,听着他无比官方的话,刚才无与伦比的激动一下子被锤回了冰河世纪,心里拔凉拔凉的,撅着嘴怨言满天地嘀咕着: “还我同桌呢,你就装吧!别的班上的嗡嗡声都快把房顶揭了也没见你点谁的名,偏偏就抓我!” “你瞎嘀咕啥呢?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啥?还不赶紧给我坐下悄悄地学习!” 高无忧“腾”地一屁股坐回了座位,很不高兴地将书本翻得哗哗响,仿佛是在向“高灯泡”同志抗议似的。可是高老师已经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孟晓妤心有余悸地转回头,悄悄地冲着俩姐妹说道: “你们老爸好凶啊!” 高无虑轻轻拍了拍高无忧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别生气了,赶紧学习吧!” 高无忧翻着眼睛瞪了高无虑半天突然来了句: “哎,我二十分怀疑,医生是不是搞错啦,我感觉你才是姐姐吧!” “啊?” 这突然的话题转换,让高无虑猝不及防。 教室里的座位已经按双列滚动了两茬了,迟骋、戴国超和毛江依然原封不动的坐在靠窗边的最后面,还有一个没有挪动的人便是池援。 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一刻开始,池援就进入了等待结果的状态。 他的内心很是忐忑。他怕自己输,输了剃光头自己心里无法接受;他又怕自己赢,赢了迟骋剃光头,他既想看看他的小狮子剃光头的样子,又担心他心里不好受。 他即盼着结果能早点出来,无论如何他都死心,又盼着结果不要那么快出来,让他内心的种种期待再摇摆一阵子。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等待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错。 可当他悄悄地偏过头去看迟骋时,却发现那只小狮子竟然极其悠闲地在靠在椅背上,手里举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课外书,正看得津津有味,仿佛上下输赢统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天两夜,考完试的第三天早上,依然是大课间,广播体操的尾奏都还没结束,不知道是什么人极其亢奋地连声高喊: “放榜啦!放榜啦!” “我去,卷子都没发全呢,排名榜就出来了啊?!” 一中每次阅卷都是标准化流水作业,搞得即神圣又严谨。这一次阅卷还没遇上周未,都是在正常上课期间完成的,这出榜的效率,真不是盖的!同学们合理怀疑学校为了尽早让同学们虐心一下,让老师们熬夜加班了。 终于听到了放榜的消息,池援的心一下子按都按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求个收藏啊~ 下章出分数啦,猜猜谁第一? 新文《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求预收啦~ 欢迎戳作者专栏呀! 感谢支持~ 第38章 上下 “骋子, 这回去看榜吗?” 毛江也听到了那震憾人心的一嗓子,转过头问迟骋。迟骋挑了挑眉瞥了池援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 “我用得着着急吗?这有个更猴急的呢!” 池援被迟骋说中了心思, 下意识地摸了摸头,看着迟骋置身事外的样子, 真搞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如此淡定。池援也不再掩饰自己急不可耐的心情,问道: “怎么样, 一起去?” “你去吧, 我等你!” 迟骋不急不缓, 挑了挑眉稳妥地回答道。光是这一句,就已经以绝对气势碾压了池援。 在迟骋的意识当中, 卷子尚未发全, 自己的总分也还是个未知数, 知道了分数排名又怎么样?对号入座不也得知道自己多少号不是?况且, 想最快最准确地知道结果, 不应该是直接去找老徐看成绩单吗?虽然迟骋并不确定这个时候老徐已经拿到了成绩单。 不过, 估计也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去老徐那里看成绩单来了解自己的总分, 毕竟, 去了这一趟,肯定免不了老徐的一场语重心长的谈心。 池援看着迟骋那一副事不关己十二分欠揍的样子, 牙根直痒痒,要不是这是在学校里头, 他真想把这只故意向他挑衅的小狮子压在身下暴打一顿。 不多时,池援回到了教室。 上一次考试, 池援吊儿郎当的并没有十分认真的对待, 只不过偏偏遇着了恰恰, 一中竟然一题未改用了两套附中出的试卷, 刚好是他来这之前考过的。 这一次,因为有了那会令人痛彻心扉终生难忘的赌注,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很是认真地准备了一番,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幸运地押着一整套的卷子,但幸运的是,他复习到了两道同类型大综合题。 他默默地盯着用手机拍下来的榜单最前面一页,他稳稳地拿下了已经发下来的英语和数学两个单科第一,但其他科目还至今都是未知数。 这一次期中考可不像之前的那次阶段考,是以知识点的掌握情况为侧重点,文综的三门课都不同程度地增加了综合性和难度。他对自己的文综三门课还是有自知知明的。 看着手机里榜单最上面的那两个甩出第三名二十多分,令其他同学都望尘莫及的分数,679和678,乍一看上去还挺像,可一分之差也是差。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迟骋一点都不着急去看榜了。看了有什么用呢?他现在知道了榜一和榜二的分数,却不知道自己的分数,心里反而像住进了一万只麻雀,不停地用啄着他的心,让他更加焦躁难安了。 直到下午上课之前,各科试卷才总算全部发全了。池援坐在座位上,心中有些颤抖地将自己的各科成绩都写在了草稿纸上,他有些不敢计算总分,他怕算出来他会是下面的那一个。 他拿着那页草稿纸,跑到迟骋桌子旁边,扣了一下他的桌子问道: “骋哥,你总分算出来没?多少?679?” 迟骋撩起眼皮看着池援反问道:“你算出来了?” 池援摇了摇头,悄咪咪地说了句:“没,我紧张。” 迟骋露出一抹浅笑看着他悄悄地说:“我也没算,等你呢!” 极少笑的迟骋突然露出如此诱惑的微笑,让池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不是吧?啊?江哥?超哥?你家迟小爷到底多少分?” 戴国超木然地摇头,这一回,他连迟骋的一张卷子都没看到,哪里知道这位爷到底考了多少分。 见池援被吊得百爪挠心的滑稽样子,迟骋终于也绷不住了,一副很是真诚的样子从桌洞里拿出卷子递给池援,仿佛输赢结果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所谓。 “我真没算,要不你就在这算吧,什么结果我都认。” “啊——” 池援哭丧着脸,心想,你是什么结果都认,可把我这颗小心脏煎熬坏了。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算自己的呢! 池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过旁边空着的一张椅子,挤在迟骋的桌子上开始算自己的总分,不过数秒,结果出来了。 678! 池援果然是下面的那一个。 “啊——我的头发啊!” 池援一声长啸,把脸埋在了臂弯里,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怎么,被别人蹭多了,把自己的分数也给蹭掉下去了?要不,你再去蹭蹭别人蹭个一分回来,咱俩并列?” 迟骋对那日池援任由别人往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事耿耿于怀。虽然,这是池援的事,他也无权干涉,可让他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他就是觉得别扭,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是想找个发泄的出口,让自己心里的拧巴能得以平衡。 池援听见迟骋带着几分讽刺的话语,心里很是不爽。 可令他更加不爽的是,他在迟骋、戴国超和毛江六只眼睛的紧盯之下算出了成绩,他屈居第二,第一毫无悬念的落入迟骋之手,这比其他任何方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成绩更加伤面子。 这令人痛彻心扉终生难忘的赌注,最终成了他要消受的结果,他简直无法想像自己光头的样子。 啊,他引以为傲的那一头秀发啊!真的就要告别它们了吗? 戴国超脑子一抽,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池援,你再算算骋哥的分数啊!他总分不还没算出来吗?说不定这次真杀出一匹黑马来呢?” 戴国超说者我意,可在池援听起来,无疑就是狠狠地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刀,拔了刀之后又往伤口里塞满了盐。 毛江捅了戴国超一把,戴国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有多不适合。 池援看在眼里,也懒得计较。一分之差,说多不多,可横竖还是他输了。当初他答应得有多响亮,牛皮吹得有多响亮,这会儿脸就打得有多响亮。 趴了半天,池援终于舍得将脑袋从臂弯里抬了起来,一抬头,就怼上了迟骋热切的目光。池援心头一颤,他多么希望,这一刻他与迟骋的对视,是其他时刻任何一个稀松平常的对视。 “什么时候去理发?我陪你!” “真的要去吗?不去行不行啊?” 池援撅起嘴,开始向迟骋撒娇,他真希望那时候迟骋只是开了个玩笑。 “你自己说的,一言为定,愿赌服输!” “啊……”池援的波浪音又冒了出来。“那等放假了行不行?那时候没说立刻执行吧?” “你说呢?” “当然可以啦!骋哥最心疼我了不是?” “那你毁约吧!咱们赌期末!” 池援闻言,“刷”地一下变了脸,地甩下一句:“毁约这种事情是我一个堂堂大男子做得出来的吗?哼,剃就剃!谁怕谁!” 池援将椅子放了回去,气呼呼回了座位。 毛江看着池援的背影,悄悄地问迟骋道: “你真的要让他剃光头?会不会也忒狠了点了?这下可真的要痛彻心扉终生难忘了啊!” 迟骋没有说话,他看着池援颓然地趴在桌子上,像只绵软的兔子一般让他格外怜惜。可他并不后悔与他打这个赌。 自知道自己要剃光头已成定局,池援连晚饭都没同迟骋他们一起吃。独自晃荡着去食堂的路上,池援蔫蔫的微垂着头,像一只被抛弃了的流浪狗。 一路上,时不时能听见同路的同学在热烈地议论着成绩。 “这回榜一和榜二还是差一分唉,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在上面。” “管他谁在上谁在下,反正排名榜的最高位肯定属于迟骋和池援。咱们以后也不再是一枝独秀了,要跟高三理科双霸看齐了。” “我还是觉得咱们年级的文科双霸更帅更养眼。” “……” 池援听着那些不经意间飘进耳朵,挡都挡不住的议论声,心想,也就还能养眼个不知道几个小时了,等剃了光头,恐怕就不是养眼而且要让大家瞎眼了吧! 隔天,徐老师在他的语文课上插了一句题外话: “明天的班会,咱们来交流一下学习方法,大家都准备一下,到时候各采所长跟大家分享分享,让咱们班的同学们共同进步!尤其是迟骋、池援还有童颜,你们三个都有单科第一,可以有侧重点的分享精华哦!” 童颜这一次拿到了语文单科第一,六个单科第一,迟骋一人霸了三科。 办公室里,安老师拿着迟骋和池援的作业本对着徐老师严辞控诉: “徐老师,你也想想办法让迟骋好好练练字行吗?你看看,就你看看,这俩人的作业,要是不仔细看内容,你能相信这俩人英语其实是处于同一水平吗?” 徐老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我再抽空跟迟骋讲讲,让他抽空好好练练字。” 迟骋见池援一直没有去理发,池援不提,迟骋也不催,只是他已背了好几天书包了,就为了陪着池援去理发。 晚自习放学后,池援同迟骋和戴国超一路同行。 两个话痨胡扯得正嗨时,他们经过了一家理发店,晚上的理发店里已经没有什么顾客了,理发师打了个哈欠,正收拾着准备关店了。迟骋见状,突然插了一嘴: “池援,你什么时候去理发?要不择时不如撞时,就这家吧,现在也正好没人,连等都不用等!” 池援脸色一僵,才发现他们正好走到了一家理发店门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剃刑”拖不下去了,迟骋这明显就是准备拉他进去立即执行啊! 池援生无可恋,与其被迟骋强制执行,倒不如自己主动进去,还能多少残留一点儿体面。他仰天一声长啸: “迟骋!最毒迟骋心啊,你果然有毒!”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求个支持啊~ 新文《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求预收啦~ 欢迎戳作者专栏呀! 感谢支持~ 第39章 落发 拖无可拖, 推无可推。 池援最终还是在迟骋和戴国超的陪同下走进了理发店。店里的托尼老师本来都觉得无人进来准备关门了,却没想到来顾客了。托尼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又是欢迎又是介绍, 服务相当地周到热情。 “晚上好!帅哥们!你们是哪位帅哥要做发型啊?想做个什么样的?我这里你看到的样子都能做得出来……” “光头!” 迟骋面无表情地直接打断了托尼老师即将如涛涛江水绵延不绝的介绍辞。这位托尼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啊?什么?” “光头!” 托尼有些失落, 看着眼前三位长得都挺帅气的小伙子,有些难以接受这一单生意。 “那请坐吧!” 托尼老师对着说了两遍“光头”的迟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迟骋朝着池援指了指说道:“不是我, 是他!” 没想到, 这位托尼不仅接错了单, 还认错了人。 看着表情凝重一言不发的大个子乖乖地坐到了椅子上,托尼有些警觉地看了看陪同的两个人, 那两人也是同样凝重的表情, 托尼有点儿怀疑这位少年是遇见凌霸事件了。 可是, 再看看这另外两个人, 也是一副清瘦文静的样子, 似乎也不像是会凌霸他人的人。 “唉, 这么好的一头头发, 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剃个光头啊?剃了多可惜呀!” 托尼老师摆开了工作架式, 话匣子又打开了。 池援对着镜子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一头黑发的样子,一脸悲伤不能自己已, 闭了眼睛幽幽地说道: “我已看破红尘,从此落发为僧!师父, 别说话了,请直接动手吧!” “好吧!” 托尼说完, 就准备动手了。 “等等!” 池援突然睁眼叫了一声, 托尼被吓了一跳, 连忙问道: “是不是后悔了?幸亏我还没动手呢, 你后悔还来得及!” “哦,不是,我拍个照片留个纪念!” 池援着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各种拍,拍完之后,又恢复了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闭上眼睛说了句: “好了,现在可以动手了!” 见池援又恢复了刚刚坐下时的样子,托尼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这回我可真的要动手了啊!” “动吧!绝不反悔!” 不消片刻,托尼叫醒了闭着眼的大个子。池援睁开眼睛,镜子里那个满头黑发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头脸几乎一色的另一个陌生人,还真剃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草,这谁啊这?” 池援极度不能适应自己光头的模样,看着镜子里那个白白净净圆咕隆咚的大脑袋,简直太奇怪,太惊人,太……池援的脑海里蹦出了许多词语,但唯一没有难看或者丑的字眼。讲真,池援的颜值还真是连光头都能吼得住的。 “多少钱?” “五块。” 可不就是给老汉们刮个头的价格吗?托尼有些不情愿地回答了迟骋。他没有想到,以为来了一个大单,最后却只赚了一碗早点。 迟骋付了钱,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两顶棒球帽,递到池援面前道: “你选一顶吧,喜欢哪个?” 池援气鼓鼓地看了一眼那一黑一白两顶帽子,心道:迟骋你个混蛋,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黑色,耐脏!” 池援也没有仔细看,抓过帽子就戴在了头上,撇着嘴扭头出了理发店。 戴国超这才明白,迟骋假期地时候交给他的任务,原来是为了这个!他不禁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了的池援,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二天,池援戴着迟骋给他地帽子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就有眼尖的同学发现了异样,一个个都失声尖叫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一夜之间,男神池援剃了个光头!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池援的光头很快就引的邻班的同学们也前来驻足观望。池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关在笼子里的某种动物,走到哪,同学们的目光就跟到哪!以前池援虽然也令人瞩目,但从来没有因为光头而获得过如此多的关注。 最要命的是,他从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一个惊炸天的信息,自己的帽子上原来绘着一个表情超萌的小和尚,是两眼放光心花怒放的那样子的。池援到无人出摘下帽子一看,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迟骋!你个混蛋!池援咬牙切齿地无声抗议了半天,最后还是别无选择的将帽子戴回了头上。聊胜于无吧!有顶帽子遮一遮,总好过整天顶着个三千瓦的小太阳。 班级同学群里开始吵吵起来了。 ——什么情况?今年流行光头? ——哇!帅的人果然怎么样都帅! ——援哥这是绝了顶准备下次扳回榜一吗? ——不懂了吧!要什么三千烦恼丝,剃了干净! ——看看援哥这觉悟!尔等凡人岂能相比? ——到底为啥啊?这是要出家? ——不是吧,放假前好像听到他又和骋哥打赌了! ——赌什么?剃光头? ——一分啊!骋哥在上援哥在下,没办法,甘拜下风了吧。 ——我也好想听到了,骋哥提出的! ——草,那还真剃光头了? ——骋哥是个狠人! 接下来,“骋哥是个狠人”这句褒贬不明的话刷屏了。 童颜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的这句话,想插一句言,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要是如果这一次榜一还是池援,是不是就意味着迟骋对自己也是不一般的狠?这两个人只差一分啊,可以算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的,谁赢谁输谁会有十足的把握呢? 同学们的轮番关怀过后,便轮到老师们的轮番上阵了。 每上一节课,老师都让那位戴帽子的同学上课的时候把帽子摘了,可摘了之后,却又觉得似乎也不太对劲,还是让他给戴上了。还要多一句嘴,怎么就剃了个光头。 池援烦不胜烦,也懒得想理由,无论谁问都直接一个字:“热!”可是剃了头戴个帽子跟盖着一头头发到底哪个更热啊?真没想到自己剃个光头,竟引发了如此多关注。 下午周会,徐老师如约组织了一场关于学习方法的大讨论。 老师挨个点名让同学发言,同学们都准备的很充分,总结出了很多很具体很系统的好方法。 轮到迟骋时,他空着两手就上台了。 “学习方法千千万,最重要的一条是,找到最契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有人过耳不忘,有人过目不忘。有的人擅长看着思考,有的人擅长读着理解,有的人通过做题来反向掌握知识点更牢固,有的人熟知知识点而更加灵活的发散应用……” “不管什么样的方法,你都得找出自己最高效的那一种,而不是盲目套用别人总结出来的方法。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道不会做题目,你是通过别人讲解更容易理解和掌握,还是通过自己看答案详解更容易理解和掌握?这就是你要选择的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寥寥数语,看似随性发挥,却一下子点出了所有问题的重点。相对于其他同学的扬扬洒洒滔滔不绝,迟骋从上讲台到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分钟。这已经是班上同学们有史以来听到迟骋同学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池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迟骋从来听课都很认真,也明白了他为什么经常挂着耳机在听各种课程了,也明白了自己每每打断他听课的时候,他对自己存了多大的忍耐了。 班会结束后,池援不过收拾了一下桌子,再一抬头,迟骋就没了踪影。 今天一天遭遇了太多关于他发型的关心和慰问,池援简直连食堂都不想去了。干脆让毛江给他带点吃的回来。 教室里,值日生开始打扫卫生了。 池援站在楼道的窗户边,呆呆的望着窗外满校园急匆匆的人群,他们正在涌向食堂,去解决他们的口腹之欲。池援却在想,这眨眼的功夫,迟骋跑到哪里去了? 不多时,值日做完了,这些日子,迟骋一直在为他擦桌子,今天换他为迟骋擦一次吧。正想着,他听到窦天杰愤愤的跟其他同学们说: “迟骋那就是自私好吗?不愿意将了自己的好方法分享给别人!怕被别人学了去超过他,霸占了他的榜一。他说的那些,谁不知道啊?用得着他说吗?这不是就遇到强敌了,就整出各种幺蛾子。不就为了保住自己的榜一吗?以前早就听说过他的各种事迹了,根本也不是什么好鸟。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窦天杰还在恶语相向地边说边走,突然感觉自己的路被挡住了,一转头,竟是池援。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怎么了?池援我跟你说,迟骋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你趁早少跟他一块鬼混,看看他都害你剃成光头了,幸亏今天没有高灯泡的课,要不然你非被他揪出去不可。” 池援心情不大爽利已经好几天了。听见窦天杰提到光头,一分之差屈居人下,心里更觉得窝囊。窦天杰看着池援一脸愤愤,又不明就里地火上浇油道:“你看吧,迟骋处处跟你作对,迟早还得收拾你!” 窦天杰还想着考试前大家蹭池援被迟骋一顿讥讽地事,完全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同池援有什么不同。自以为是的在对池援“好言相劝”。 池援完全没有想到,平常就觉得窦天杰这人有点过度的虚假热情,没想到还如此虚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说迟骋一个人不够还要带上他家人。显而易见就是对迟骋存有根深蒂固的偏见。 池援抡起拳头照着窦天杰的嘴角就是一拳,嘴里还阴森森地说着: “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求个评求个收哇~ 第40章 道歉 这一拳直接将窦天杰给打懵了。窦天杰在惯性的作用下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摸了摸生疼的嘴角,讶异地问道: “池援你没搞错吧?你打我干什么?你应该去打迟骋啊!是他跟你过不去,又不是我!” 窦天杰话音刚落, 池援扑身向前又是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窦天杰的另一边嘴角。 “老子打的就是你!” 窦天杰这才反应过来, 池援根本就同迟骋之间并没有那么深重的嫌隙,反倒是他, 也许在池援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自以为是的好言相劝, 其实不过是让池援对自己更加深恶痛绝的挑拨离间。 可窦天杰也不是吃素的,凭白挨了两拳, 他怎么可能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气?扑上来就怼脸一拳。池援没料到窦天杰反击得如此之快, 躲避不及脸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双方的怒火都被激了起来, 根本不用再酝酿考虑, 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楼道了除了屈指可数的值日生, 也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更没有老师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旁边的几个同学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们拉开来。 徐老师吃完晚饭,正散着步往办公室走, 吃完饭的学生也开始到回教室。他遇见了一名别班的值日生,一看见他就跟他说了句: “徐老师, 您快去看看吧,你们班池援跟人打起来了。” 徐老师一听急了, 三步并作两步得往班上赶去。 教室里, 毛江给池援带了吃的回来, 却发现一顿饭的功夫, 这家伙居然挂彩了。问他他也不愿意说。再看另一位当事人,也木然的坐在座位上,也问不出一句话来。 戴国超已经给迟骋通风报信了,这个一放学就莫名消失的家伙,至今还没出现在教室里。 徐老师很快就杀到了教室,一看挂彩的是池援和窦天杰两个人,心里很是不解,有什么事非得用打架来解决呢? 他将两个人叫到办公室,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谁憋着股子气儿不说话。徐老师问不出个缘由来,只好又将这天的值日生都叫了过来询问这些目击证人。 几位在场的同学挑挑捡捡极尽简略地告诉老师,是因为窦天杰对在人背后说了几句迟骋的不是,这才引起了两人的争端。池援目光凌厉地瞪着那几个显然没抓住重点的同学,心有不齿。 “虽然窦天杰背后说同学的不是这样的做法也很不好,但是池援,你直接动手打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呢?” 池援的气还没有理顺,听着徐老师不痛不痒的唠叨,直接顶了一句: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是正人君子。” 池援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剜了窦天杰一眼。 “池援,你也别这么妄自菲薄!你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事容易冲动老师也能理解,但是,咱们还是要选择和平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啊!像这样弄的两败俱伤,事情也没有解决不是?” 徐老师还在唠里唠叨的教育着两位少年,被千呼万唤的迟骋终于出现了。他戴着那顶昨夜池援挑剩下的白色棒球帽,一头黑亮的头发也不知所踪。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地走进了徐老师的办公室。殊不知,在他的身后,正在进行着一片塌方式的的瞳孔地震。 趴在办公室门外的戴国超一直在跟他进行实况播报,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迟骋已经一清二楚了。 “行了,我也再不多说了,说多了你们还嫌我唠叨,总归池援你先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你跟窦天杰道个歉吧,其他的事你们下去再好好谈谈,大家握手言和。这事儿就翻篇,大家以后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同学。” 池援知道自己先动手不对,可他心里憋着气儿,就是不愿意向窦天杰道歉。窦天杰编排迟骋带节奏在先,自知理亏,也不敢要求池援跟他道歉。 一办公室的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意打破这僵局。 最后,还是迟骋开口了破了局。他暼一了眼被池援打得惨兮兮的窦天杰,他低声对池援说:“给窦天杰道个歉,这事就过吧!” 没想到迟骋都不分是非地来劝他道歉,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又漫上了他的心头。他真觉得自己叫错了名字,每每到了重要关头,就没有人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他态度坚决得很,口气很强硬地甩了一句:“我不!” 他就是不想给窦天杰这种伪君子道歉!徐老师一脸难堪,左右为难,迟骋于心不忍,毕竟徐老师一直对他都很好,在很多方面都给了他极大的包容,于是他主动说道: “这事儿归根到底因我而起,我来道歉吧。窦天杰,对不起!” 窦天杰怎么也没想到,最后道歉的人居然是被他编排的迟骋,一时间自觉气量狭小,组织了一下语言对迟骋说道: “没关系,其实也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我不应该背后那样说你。” 迟骋并不接受窦天杰的忏悔,冷冰冰的甩了句:“无所谓,我不在乎!我道歉仅仅是因为池援先动了手。” 然后就跟徐老师打了招呼拉着池援往外走。 “赶紧先去校医院处理一下伤哈!” 老徐的声音追着两人的脚步落入了耳中,他都还没来得及惊讶一下,为什么连迟骋都剃了个光头呢,两个戴着帽子的光头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窦天杰被徐老师领着去了校医院。 池援被迟骋拉到了教室,从头到脚地被打量了个彻底,然后挨了一拳的脸上被捂了一根没开封的冰棍。 池援气咻咻地质问迟骋:“谁要你多管闲事啊?为什么要跟那家伙道歉?” “这是闲事吗?快别说话了,先吃点东西!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不吃,一肚子气饱着呢!” 迟骋也拿池援没办法,坐在前面的空位上,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池援看着戴着白色棒球帽的迟骋,没有想短短一顿晚饭的时间他竟然也去剃了个光头,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和考量。 这顶帽子,还是他昨天挑剩下的,那个时候,他只看了颜色,根本就没有留意帽子上的图案,这会儿,他才细细地端详起帽子上的图案。 上面也是个萌萌的小和尚,与自己头上的是同一个系列,只不过表情同他的不一样,像是一脸鄙视的样子。池援突然觉得,帽子上的这个小和尚,像极了迟骋顿不顿嫌弃他的样子。帽沿处写着四个熟悉的字母“GCSH”,他突然摘下自己的帽子,原来自己的帽沿上也写有这四个字母。 他只顾着悲春伤秋心疼自己那一头飘逸的秀发,竟然完全没注意,原来这两顶帽子竟然是迟骋专门定制的。 池援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又是惊喜又是不解地问道:“你又没输,干嘛也剃了个光头啊?” 迟骋浅浅一笑道:“我也热。” 其实一开始,迟骋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池援竟然会答应。所以,他一早便想好了,若他输了,他剃,若池援输了,他便陪着池援一起剃。 池援乐了,这理由听起来真的很假很牵强。 “这帽子是你专门定制的?跟那个手绘T恤一家的?” “嗯!” “我还挺喜欢这个手绘的。其实……我一直比较好奇,这前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后两个很好理解,就是手绘嘛!” 戴国超听着,笑得一脸骄傲地说道:“你猜猜呗!” “古驰?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歌唱?广场?甘草?国粹?” “不对不对,你再猜猜!” 戴国超将那笑到快要麻木了的脸凑在池援面前,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发现近在眼前的正确答案。可池援似乎根本没往戴国超引导他的方向上走。 “那是光彩?挂彩?鬼城?鬼畜……我|草,不会是……高|潮吧?” 几个人听着池援挖空心思地猜了一大堆,都没猜出那个正确的答案来。 戴国超的笑容越来越难看。他巴巴地等着池援猜出他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结果池援却一脸认真地越猜越离谱。戴国超名字的缩写就那么难以让人猜出来吗? 直到他听到池援给出的最后一个答案时,戴国超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 “我|草,我戴国超这么大个人在你眼前你看不到吗?啊?你还猜,猜你个鬼!这俩帽子都是爷我亲手给你们画的好不好?什么脑子,我看是那天被人蹭傻了吧!输了活该!” 说完,气咻咻地冲出教室去了,毛江喊了他一声他都没回头。 池援被戴国超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手绘,竟然都是国超的作品啊!草,太出人意料了,我还没见过身边有活的作者呢!” 迟骋冷静地旁观完了整场嬉闹,池援先前的那股子怨气终于基本消弥了。于是,迟骋将话题切回了正题: “你到底吃不吃?饼都凉了,你不吃我吃了!我也没吃饭呢!” 作者有话说: 就……加油加油吧! 昨改完居然忘记没点确认TT……这脑子…… 第41章 闹事 池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听见迟骋的催促,连忙应声道: “吃吃吃!我吃我吃!打了一架早饿死了。” 池援说着,将毛江带给他的肉夹饼分了一半给迟骋, 将剩下的一半送到了嘴边。一张嘴,他不由地“嘶”了一声, 不小心挨了一拳的嘴角还是有些疼的。 迟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说道:“刚说了那么话也没见你疼,真是的。以后别那么冲动, 少动手, 没有那么多的万不得以。吃完了去校医院看看吧!” “不去, 我才没那个姓窦的那么娇弱。” “不是人家娇弱,是你打得太狠了好不好?说你擅长倒打一耙, 你还真是处处显摆。一看就是个经验老到的欺负人家没怎么打过架的。” 戴国超在教室门外兜了个圈, 又无所事事地回来了, 对着池援连翻好几个白眼, “幸亏你选了黑色的帽子, 还真是耐脏。” 戴国超和毛江看着对坐而食的两个“和尚”, 至今没搞懂迟骋这都唱的是哪出, 整出这一场两败俱伤的局面。真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默默地对两位“出家人”说了句“阿弥陀佛!” 第二天一早, 一阵尖利的争吵声平地惊雷一般地盖过朗朗的读书声,在文科楼的楼道里回荡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不明就理的同学们纷纷从教室里探出脑袋, 循着声音四处张望。 声音是从徐老师所在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办公室的门还留着一条细细的缝,有好奇的同学正趴着门缝偷偷地往里观察。 一个身材有些清瘦的矮个子女人正堵在徐老师的办公桌前, 拍着桌子指着徐老师的鼻子便破口大骂: “你们让我怎么冷静?挨打的是我儿子不是你们儿子,你们当然冷静得下来。我儿子是凭真本事考上一中, 是来这里好好学习考名牌大学的!你们倒好, 什么流氓二杆子转学来的货色都往班里安排, 你们自己看看, 给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嘴角肿得饭都没法吃。” 好几位老师都在劝说这位女子先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冷静冷静坐下来慢慢说。可这女子哪里听得进去,窦天杰一个大高个子,低垂着眉眼被他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女人拉过来拨过去的,本来就青红相间的脸色更加难看。 “女士你还是先冷静一下,人家是这次的年级第二,也不是什么流氓二杆子……” “哟,还年级第二呢。年级第二了不起啊?就算是年级第一也不能随便动手打人吧?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得讲道理的吧?” “妈你别说了!” 争端本就是窦天杰率先挑起的,理亏在先的他小声地嗫嚅着拉了拉女人的胳膊,可女人哪里听得进去,依然在办公室里吵得天翻地履,还嚷嚷着要见校领导,为这事儿评个理儿。 高主任很快赶来了,看着拉又没人敢拉,劝又劝不住的女人,问道: “女士你好,我是政教主任高建军,你先冷静冷静,咱们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坐什么坐,我能坐得住吗?儿子被打成这副鬼样子,你们这老师领导都怎么当的?也没人管管?” “女士,是这样的,天杰和池援的事情昨天徐老师已经处理过了,两位同学认错态度不错,也互相道过歉了,天杰也是徐老师亲自领到校医院去处理的伤,你怎么能说我们没管呢?老师管学生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呀!来来来,消消气,坐下来喝口水。” 女人哪里肯接受高主任的这翻解释?伸手就打翻了他递上来的纸杯。她只关心他儿子的伤势,只关心打了他儿子的人有没有被严加处理,其他一切,都不过是浮云,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高主任一腔热情地去解决问题,却被她一把掌无情地撅了回来,一脸青红皂白的难堪。 “女士,你看孩子都在这儿呢,咱都别冲动,我让学生把当事人都叫过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说完,便让办公室的一个年轻老师去喊人。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样不作为,我儿子这顿打这样就白白挨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哼,打人的学生就得开除!” 话一出口,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连窦天杰都没想到母亲竟会如此。 “妈你……” 窦天杰赶紧拉了拉女人的衣袖,却无济于事。 “女士啊,是这样的,你儿子虽然被打了,但他也打了别人,在场有好几个同学,而且楼道也有监控,说白了,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属于互殴。如果真要开除,这事儿恐怕就比较麻烦了!再说,学校也是教育为主,惩罚为辅,顿不顿就开除,不给学生改过的机会,这也不符合教书育人的理念啊!孩子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咱们不也得给与机会与宽容吗?” “就算不开除,这事儿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那你有什么想法?” 窦妈妈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她尚且没有想好要从学校讨到一份什么样子的公道。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报告!” 随着门内一声:“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穿着一身黑色私服的少年走进了办室,那颗从黑色帽缘露出来的半个光头显得突兀而亮眼。少年还未站定,后面又跟进来了一位身着白色T恤米色休闲裤的少年,白色的帽缘之下,同样露着半个突兀而亮眼的脑袋。 “你们……你们……” 随着这两如同异类一般的少年的出现,从来一开口便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高主任都被惊得舌头打结了,连话题都一瞬间被带偏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校服呢?把帽子摘了!” 两人没有一点包袱地顺从高主任摘了帽子,露出了两颗刮得油光白净的脑袋。 “头发呢?啊?头发上哪去了?谁让你们剃的光头?想出家还是想劳|改?你看看你们,还有个学生样子吗?这个样子还怎么为广大同学们做榜样?说,怎么回事?” 高主任横挂在脑门上的那几缕丝滑的头发,因一时气极发抖而滑落下来,搭在了鼻尖上。高主任伸手抓了一下,没能成功,不得不又抓了一下,直到第三下,才将他的发型勉强恢复了原貌。 迟骋一脸冷静,可池援却实在憋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中年谢顶的高建军同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还笑!说,怎么回事?” “热啊高老师!” 这理由讲得,连池援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高主作气得“你”了半天,也不再讲出个下文来。 眼尖的窦妈妈早就看到了池援脸上那一处淡淡的青印子,便猜到他就是打了自己儿子的人,两相对比,窦天杰就显得犹为凄惨。 “你们看吧!这种学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儿子伤得这么重,被打的饭都没法吃了,可他根本就没怎么样,你们还替行凶的人说话,还有没有公道了啊!” 窦妈妈便借发挥又开始闹了起来。高主任和老师们好言相劝试图让窦妈妈先安静下来,毕竟实在学校里,一层楼的学生这会儿都快把办公室门挤垮了,再这样闹下去,这吃相就着实有些太难看了。 池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想赶紧将这事儿处理了。于是他主动对高主任说道: “高老师,这样吧,窦天杰的医药费检查费营养费我都出了。事儿是他挑的,人是他先骂的,手是我先动的,架是两个人打的,您说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批评教育不行,不还有警告记过吗?要背我跟他一起背。阿姨您看合适吗?” “哎呀!都给我安静!” 高主任这一通吼,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样吧!处分也不必了,徐老师已经批评教育过了,双方也道过歉了,下周一打架双方全校公开做检讨!医药费什么的……” “费用我全出!” 高主任话还没有说完,池援便打断了高主任,掏出钱包就将里面所有的钞票都拿了出来,快速地清点了一下,有不到九百块钱。他将几张零钱抽了出来,把剩余的八百五全塞进了女人手中。 “阿姨,我这只有八百五,今天正好也周六了,赶明儿您带窦天杰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不够您说我再给,您能别再闹了吗?教学楼都快被您掀了顶了!” “池援!” 迟骋低声叫了池援一声,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女人握着钞票的手没有动,但也没有将钱还给池援。 池援的一翻话,像锥子一样深深地刺进了窦天杰的心,这比他昨天挨的那一顿暴揍更令他感到屈辱。 他早上上学之前明明跟母亲说了让她不要管这件事,可母亲还是非要跟着他来这一趟。他真搞不明白母亲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本不过很少的人知道的一件事,如今这么一闹,全校的人都要知道了,不光知道他和池援打架,还知道了他有一位为此而来学校闹事的母亲。 少年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击了个粉碎,无人怜惜地掉了一地,面子里子全没了。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丢下母亲转头冲出了办公室,狂奔出了教学楼。 池援见状,没心没肺地来了句:“那高主任,再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回教室学习了?” “等一下!你们两个,剃光头的事也要好好检讨!” “啊?这也要检讨啊?不是吧?” 作者有话说: 欢迎戳作者专栏查看更多文呀~ 下月准备改晚十点更哦 第42章 检讨 “必须检讨, 太不像话了!” 高主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手一甩背到了背后。池援觉得此刻高主任应该穿一套阔袖的长衫才更加应景,妥妥的一位被学生气到头秃的老先生。 他“哦”了一声, 冲着高老师连连点头。这会儿,他倒像是个又乖又怂的宝宝了。两人一起向老师们行了礼, 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办公室。 不过一两天的时间,高二文科双霸双双剃了光头的事迹便几乎全校皆知了, 却没几个人知道剃光头居然还要做检讨。 好多男生都在讨论剃光头的好处, 省时省力省洗发水, 凉快还方便,而且减少了头发对大脑营养的吸收, 如此好处多多, 引得不少人跃跃欲试, 又怕自己的颜值吼不住这样的发型。 但, 总有人喜欢试水, 总有人喜欢跟风。 周一的升旗结束后, 高灯泡果然没有食言, 如约点了迟骋池援还有点窦天杰三人上台做检讨。 窦天杰真的写了一份检讨, 站在台上发自肺腑地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不落全部念完了。 轮到池援时,他装模作样地拿着几页空白的稿纸, 开口就引经据典一通瞎扯,各种古人云名人说, 生生把并没有多大关联的东西都跟这次的打架事件和溜光的脑壳联系了起来,还完美地自圆其说。 高主任站在台前, 对池援内容充实文笔优美的检讨很是满意, 听着听着, 高主任就急了, 池援的长篇大论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再讲下去校领导讲话的时间也要没有了。 迟骋暗自佩服池援的这张嘴,莫说是非黑白了,怕是生死轮回都能被他颠倒好几个来回。 高主任急了,在一旁疯狂地暗示池援该收尾了,可池援就是一副没看见的样子,还在滔滔不绝。台下乌泱泱一众同学们听得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 最后,高主任不得不上台强行夺了池援手里的话筒递给了迟骋。 “唉高老师,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检讨上瘾了吗?” 高主任黑着一张脸低声训斥了一句,池援这才露出一抹笑意消停了下来。 主席台上,迟骋一开口,画风就变了。 “老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高二一班的迟骋。虽然我翻阅了学校的各项规定,也没有找到不准学生剃光头的依据,但是既然老师说这行为不像话,那我就检讨一下,嗯,光头的确太突兀,有碍观瞻,我以后再也不剃光头了。也请同学们珍惜头发,不要盲目跟风。” ……跟风。 音响的回声在操场上回荡。迟骋讲完已经信步走下了主席台,只留下台下大片同学们唏嘘不已。 高二文科的年级前四齐齐地上去了仨,这场检讨也是足够有排面了。台下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成绩好的同学也会有打架的时候。 然而,这迟来的检讨并没有什么卵用,学校里已经有人效仿他们剃了光头,星星点点的光秃秃的脑门洒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在金色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扎眼。 没有了迟骋和池援断尾,周易成了队伍的尾巴。他默默地站在晨光里,遥望着台上的两个夺目的光头,一脸绝望。 周未的时候,胖子周易也去剃了个光头,结果一返校,就见班上的两个起头的大佬都为这事儿上主席台做检讨了。这般光景简直始料未及。 回到教室,他哭丧着脸跟池援发牢骚道: “早知道剃个光头还要做检讨,我就是热死也不去剃了,这事儿办的。是不是下周就该轮到我了啊!” “呀,你想太多了。高灯泡让我跟骋哥上去检讨,十有八九是因为我在他发型很尴尬的时候没憋住笑,早上没听骋哥说吗?学校哪条规定写不学生不能剃光头了?” “啊?你的意思是高灯泡公报私仇!” “嘘——”池援右食抵着嘴唇,推了周易一把。周易一回头,高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倚着门框等候上课铃声。看着教室里又多出来的一颗锃亮的脑袋,一脸的痛心疾首。 这周起,篮球赛就要开始了。毛江捋了半天名单,搜肠刮肚也只凑了九个人。高一的时候他们班便是生拉硬拽凑够了一支篮球队,最后输得很难看。他瞅了一眼班上数量占了压倒性优势的女生们,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两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捂着帽子假寐的迟骋身上。 “骋爷,江湖救个急吧,就差一个人了,我就把你名字报上了哈!到时候你不想上场不上便是。” 迟骋见毛江都快山穷水尽了,叹了口气答应了他。人数终于凑够了,毛江的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老徐已经为他们借好了篮球服,就等着他们雄赳赳地上场了。 戴国超看着名单的上人员,十个人里头有三个光头,还有一个路伟祺,天生缺乏黑色素,所以总是将那一头天然的金发理的超级短,免得总被老师怀疑他染了发。他突然灵机一动,盯着毛江短短的寸头道: “毛毛,要不然,咱俩也去剃个光头吧,正好上次画的帽子还有两顶,就在我姐店里挂着呢!” “啊?为什么啊?” “咱都剃个光头,多齐整啊!咱迟小爷都上主席台号召了,咱不得响应一下吗?” “你这哪里是响应,这是顶风作案好吗?人号召的是让你别盲目跟风!” “我是盲目跟风吗?啊?我是明目张胆好不好?况且迟小爷那话让台下的人听着分明就是来呀,剃了吧,反正有大把头发。你没看人周易已经第一个响应号召了吗?” 戴国超说着就唱了起来。迟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娃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和池援剃光头是因为赌注,他凑得哪门子热闹? 毛江无语地看着戴国超,他那一脸的期待与热忱,还真让毛江有点不忍心。可是,总也得有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说服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吧?毕竟光头这发型,没点勇气真的不敢轻易尝试。 “哎你就说剃不剃?反正我要紧跟我骋哥的步伐,这都已经晚了好几天了。” 毛江的内心在挣扎。 “骋哥都陪着池援剃光头去了,我要是再不陪着我骋哥,我在骋哥心里快要没地位了。毛江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啊?” 毛江的内心在垂死挣扎。 戴国超虽是一时兴起,但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毛江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戴国超一贯如此,想要做什么事情便说做就做,不计后果。 虽然毛江对自己剃光头这件事情还是很抗拒,但是戴国超你要陪着迟骋剃光头而拉上我,这是几个意思?想到这一点,毛江的心里还是略有些不爽。 戴国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看着还是一语不发的毛江,终于失落了。毛江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他原以为毛江永远都是跟他站一边的,却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件小事上,他们却出现了分歧。 戴国超默默地坐回了座位,悄声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我就是想看看你剃光头的样子,不给看就算了,我还不想看了呢!” 毛江眼看着戴国超的眼神暗了下去,那句嘀咕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毛江一字不落地听了去。毛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中午放学,还是同一家理发店,还是同一位托尼老师,只不过这一次坐在镜子前的人换了戴国超。这位托尼感觉眼前的三位少年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审美观。难道这年头,少年们开始流行光头了吗? 年轻的托尼手下有条不紊地干着活,最终还是在快要剃完的时候忍不住将心跳的疑问问了出来。 托尼口中的小朋友戴国超张口就开始胡吹: “啊对,光头多好呀,这发型,怎么作都不会乱。妈妈再也不担心我一天到晚照镜子了。往后可能还会有大波人马前来剃光头。” 老天爷,一个光头五块,托尼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感觉自己的手艺在这帮小朋友的头上根本无法施展,更别说产生剩余价值了。 又一个光头诞生了。戴国超神清气爽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看着镜子中有点陌生的自己,那张本来就带了点稚气的圆脸似乎显得更幼稚更呆萌了。 戴国超有点小紧张,不敢出门,仿佛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改了个头换了个面,估计他亲奶奶都认不得他了。 前有池援和迟骋顶着个亮瞎眼的光头进去,奶奶见一次惊诈一次,仿佛回回都是初见。如今她的亲孙子天天顶个大光头在她眼前晃悠,她这般一惊一诈还不得惊出个心脏病来。 这时,店外面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戴国超探了半个脑袋出去看了一眼,表姐那辆熟悉的红色城市小越野开着车窗,亮着双闪就停在门外的非机动车道上。 戴国超刚出了校门的时候就跟表姐连翘打了电话,让她帮忙把让次画的帽子送过来。连翘到来的时间刚刚好。戴国超像个过街老鼠似的刺溜一下钻进了副驾,然后向后面那两个戴着帽子不慌不忙的光头招了招手。 池援跟着迟骋上了车。首先很礼貌地问了声:“姐姐好!” 连翘的目光扫过坐在后座的两个人,最后停留在了戴国超的脑袋上。 如果这三个人确实没疯的话,连翘很有理由怀疑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坏了。 作者有话说: 欢迎戳作者专栏查看更多文呀~ 第43章 跟风 “都疯了吧你们仨这是?……咋地?看破红尘了?戴国超同学脑子一贯不好使, 怎么迟骋你脑子也坏掉啦?” “哎呀姐你开你的车!人家那是打赌输了剃的光头,早有预谋,脑子精着呢, 哪里坏了。你损我就损我,还要带迟骋。真是的。” “你俩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可不得连带着, 一损俱损吗?你们这是打的什么赌,还全军覆没?” 迟骋和池援谁都没说话。 “他俩……” 戴国超刚想要解释一下, 话到嘴边却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这事儿解释起来有点道不明的烫舌头。 先前还吵吵嚷嚷地车里突然静了下来, 莫名的集体沉默,夹杂着某种微妙的气氛, 在车子拐进楼院大门的那一刻蔓延开来。 好在目的地已经到达。连翘换了个话题, 一边感叹这小破楼院一车难停, 一边七拐八绕地将车子艰难而稳妥地停进了一处空隙里, 打破这短暂的僵局。 下车前, 戴国超拿着一黑一白两顶帽子问后面的两位:“哎, 你们说我戴哪个颜色呢?” “白色, 清凉!” “黑色, 显酷!” 后面的两位同时发声,意见却正好相反。迟骋和池援对视了一眼, 又同时对戴国超说道: “黑色,显酷!” “白色, 清凉!” 话音落下,两人看了看对方, 有些尴尬。 “哎!你俩能不能有点默契啊?这不是等于没说吗?算了, 我还是两顶都带着自由变换, 随时清凉随时酷!” 说完顺手将右手里的白色帽子戴在了头上。这顶帽子上的小和尚, 正憋着一股子劲儿准备往前冲。 这一顿午饭因为有了连翘的到来,戴国超的光头才显得不那么突兀。戴奶奶咋咋呼呼唠叨了几句之后,便将全部的热情倾注到了她的宝贝外孙女的身上。相对于戴国超那几撮仅仅价值五块钱的头发,她更关心连翘的终身大事。 戴国超失去焦点关注,像个猴儿似地围在奶奶和表姐旁边,见缝插针地想多说几句。 “哎姐,你今天来这吃饭,那姐夫怎么吃啊?” “别跟我提他,烦人。咱能一起愉快地吃个饭吗?” 虽然平常连翘也时常会这么说,但这一次,她的表情却显然不似平日里的娇嗔。戴国超隐隐觉得他们肯定闹了什么不愉快,可是饭桌上这么多人,他也没敢多嘴瞎问。 连翘说着就在戴国超新鲜现世的光头搓了一把,搓完了却撇着嘴“啧啧”地说道: “唉,这头发剃了手感都不好了!还是原先柔柔的自然卷摸着舒服。” “呀,男人的头能随便摸吗真是的!” 戴国超对连翘的摸头杀一通摇头摆尾手舞足蹈的无效抗拒。连翘瞬间乐了,脸上那淡淡的阴霾消散了。 “哟,咱国超都是男人了啊?姐都摸十几年了今儿还不让了。毛江不也老摸也没见你发作,敢情毛江比我这姐姐还亲呢!” 戴国超语塞,眼珠子轮了好几圈才又憋出了一句话:“男人的头女人不能摸!以后谁也不准摸我头!还有,别跟我提毛江,我要跟他绝交!” 戴国超说着自顾自地在脑袋上捋了一把,好像要把连翘在他头上留下的那一把手印子给抹掉似的。 “哎哟,怎么了这是,都闹到绝交的地步了?不会是看上同一个姑娘了吧?小男人?” 戴国超吹胡子瞪眼不说话,明明自知那要求本就有些强人所难,但被毛江拒绝了的戴国超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难过。 “小男人让毛江陪他剃光头惨遭无情拒绝了!” 迟骋掀了掀单薄的眼皮,面无表情地将“小男人”不愿提及的小心思扒拉了出来。 “哟,刚才还说自己是个男人了呢,原来内心里还是住着个小朋友嘛!你幼不幼稚啊?你盲目跟风还要拉个做陪的,幸亏毛江脑子还在!” 连翘没心没肺地一通调侃,饭桌上顿时腾起一阵欢声笑语。 才刚放下筷子,迟骋的电话响了,是方璞。他接通电话便问了一声:“璞哥好!” 原来是周末他们准备组织一些志愿者们去趟孤儿院,问迟骋要不要一起。 “我可以再带几个人吗?” “都是你同学?” “嗯。” “当然可以啊,那我周日早上安排车来接你们!” “好。” 戴国超一听是璞哥打来的电话,早就把耳朵凑到了跟前,迟骋干脆开了免提,让戴国超全程听完了完整的对话。 “怎么样?这回该高兴了吧?” “嗯嗯嗯!” 吃过午饭,年轻人们便各自回窝睡午觉了。 心里有了事,入睡便变得困难起来。戴国超像条离了水的鱼一般在床上翻腾了半天,还是毫无睡意。 他拿起手机,想给毛江发个消息。尽管在饭桌上他已经张牙舞爪地向众人宣布他要与毛江绝交,这现在静下心来,戴国超的理智逐渐占了优势,明白自己对毛江的绑架确实有所不妥。他想为自己幼稚的行为道个歉,可思来想去,也没能组织出几句即能委婉表达自己的歉意,还能多少给自己留点面子的话来。 再一看时间,几番折腾过后竟然已经过了一点半。毛江同学历来午觉重,中午休息不好,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感觉不清透。这个时候,他肯定早已睡得不省人事了,还是别打扰毛毛午休了吧。 想到这里,戴国超把手机扔了个老远,将脑袋蒙进被子强迫自己入睡。不多时,他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毛江在食堂吃过午饭,回到宿舍,便躺在床上盯着周易圆咕隆咚的光头出神。 原先留着小平头的时候,只觉得周易的脸型是属于典型的横圆,并没觉得他的头有多大。现在剃了光头之后,越看越觉得周易的脑袋仿佛摆脱了头发的束缚开始疯狂鼓胀,反而使整个脸型显得圆润好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戴国超早上悄悄自语的那句“我就是想看看你剃光头的样子”就如同复读机一样,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了起来。次数多了,便像正被人踩踏着转的欢快无比的缝纫机,“嘎达嘎达”地不断地用针尖在毛江的心上戳出一条细密的针脚来,让他睡意全无。 突然,毛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床板在他猛然而剧烈的动作之下“咯吱”地响了起来,似乎要散架了一般。 “怎么了你?”周易探起半个身子问道。 毛江正视了一眼周易的头脸,兀自一笑道:“没事,出去一趟!” 说完,就迅速地穿好衣服轻轻地出了宿舍。 这个时候,在门卫值班的正好是毛江的大伯。见侄子这个时候要出校门,有些奇怪地问道: “江江,大中午的你不赶紧睡回儿,这是要出去干什么啊?” “热,理个发。下午开始篮球赛要开始了,头发太长蒙汗啊!” “哦!”毛叔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给毛江让开了道,还不忘叮嘱一句,“快去快回哈,还能再休息休息。” 毛江一边奔出校门一边冲着大伯摆了摆手,很快就跑得没影儿了。离学近的理发店,在戴国超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就有一家,毛江一路小跑,不过几分钟就坐在了托尼老师镜子前的椅子里。 还是那家理发店,还是那个托尼。昏昏欲睡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还真又来了个剃光头的。五块就五块吧,从时间效益来看,剃光头的收益其实也不算太差。 托尼分分钟又搞定了一个光头,毛江起身,也不挑挑捡捡,只对着镜子看了不到三秒,二话不说付了钱,戴上自己的旧遮阳帽出了理发店,在大伯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就匆匆地进了校门。 他怕打扰到室友休息,没有回宿舍去,而是径直到了教室里。他从戴国超的桌洞里找出他新带来的干净围裙,把脑袋一遮,便猫在桌子上开始午睡。 阳光暖暖的,正好晒着毛江的脊背。太阳一晒,毛江的睡意便起来了,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续有同学回了教室,教室里漫起轻声细语,像午后花海里浮起的蜂鸣,无处不在却又虚幻而飘渺。这丝毫不影响毛江继续猫在桌子上做白日梦。 直到教室里人渐渐多起来,戴国超拎着水果盒子进了教室,看见那个午饭时嚷嚷着要绝交的人正头顶着他的围裙,一动不动地团在桌子上。围裙将毛江的头罩得严严实实,戴国超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到底睡得有多沉。 戴国超伸手推了推毛江的手肘,有些惊讶得叫毛江起来。 “你干嘛不在宿舍睡觉啊?趴桌子上……” 毛江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来,头上的围裙随着他一起身而滑落到了椅子背上,新剃的光头白白净净,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尤为闪耀。 戴国超只觉得眼前一晃,顿时失了神一般,手里的水果盒子“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含在嘴里的后半句话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剃了光头的毛江,迷迷瞪瞪睁大了眼睛,本就好看的双眼皮因为初醒的缘故,竟又堆叠出一层。没有了头发强压一头,他的眉眼便显得尤为突出的好看。 戴国超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来梦游的,他这才托了托感觉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嗑巴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你干嘛啊?不是说不剃的嘛?” 毛江捡起戴国超掉在地上的水果盒子,拍了拍接触过地面的袋子底部,抬起头仰视着站在他旁边不足一尺的距离处的戴国超,有些无辜又有些委曲地低声反问道: “不是你说想看我光头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说: 预祝各位小长假愉快! 第44章 抽签 少年怔然。原来他自以为很小心的发泄, 竟被眼前这个他叫嚣着要绝交的人尽收心底并付诸行动。 是!我就是想看看你剃了光头的样子,很想很想!但是我一直以为你一点都不乐意。我花了一近一个中午的时间捋清了自己的心绪,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一种令人满意的道歉方式, 到头来,原来这一切都用不着了。 戴国超的心里霎时便泛起了温柔的浪潮, 无孔不入地灌注到了心中的每一个角落,迅速地将戴国超纠结了大半个中午的九曲心事冲了个烟消云散。 始料未及的开心, 瞬间就爬满了戴国超的脸, 他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毛江看着戴国超诚不欺他的光头上戴着的黑色帽子, 上面用白色线条勾勒出的小和尚,正怡然自得地半躺着晒太阳, 那慵懒的样子像极了学习时偷懒的戴国超本人。 彻底清醒过来的毛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看着戴国超发自肺腑的憨笑问道: “你不是说正好还有两顶帽子吗?还有没有我的份儿了?” 戴国超有些不自然地敛了敛笑, 很是不好意思地从书包里掏出另一顶白色的帽子, 握在自己身前来回翻覆了几下, 并不打算给毛江。 “没了。这个我中午已经戴过了……我……” “你更欢喜黑色是吧?” “嗯嗯, 黑色显酷!” 戴国超一边点着头回答, 一边看着转瞬便已经跑到毛江手中的帽子。 “那白色这个给我吧, 我又不嫌弃。” 毛江拉了拉帽子后面的带子, 戴在头上试了试,调合适大小之后, 又摘下来拿在手里端详起来。这顶帽子上的小和尚,正精神抖擞地准备往前冲。他又看扫了一眼其他人的帽子图案, 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图案与他们几个莫名的契合。 迟骋和池援围在一侧,眼见着眼前这位午饭时还信誓旦旦要同毛江绝交的小男人一转眼就背信弃义, 两脸鄙视的看着戴国超, 故意揶揄道: “小男人, 你脸疼不?” 戴国超哪里还在乎这些?乐不可支地打开水果盒子放到迟骋桌子上, 狡黠一笑,做了一个“嘘”的样子挑眉道: “彼一时,此一时!来来来,还是先吃点水果醒醒脑吧!” 盒子里是戴奶奶趁着午休的时候为他们洗好的满满一盒大樱桃。色彩浓重的大红樱桃如同一颗颗饱满的爱心,咬一口下去,酸甜可口,连酱汁都是浓重的红。 池援将迟骋撅到了一边霸占了他的座位,迟骋什么也没说,习惯性地倚在了窗台边。 池援见迟骋只吃了一颗便停住了,以为迟骋离得有点远,便递了两颗把儿还连在一起的樱桃给迟骋,还赞不绝口地说道: “这大樱桃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好吃多了。你不喜欢吃吗?” 迟骋接过樱桃咬了一颗,淡淡地低声说了句:“喜欢的话,家里冰箱还有一盒。” 迟骋言尽于此,池援心里却莫名地荡起一股带着朝露一般的清风,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燥热的初夏,令人倍感清爽而润泽。 毛江添了添沾到唇上的樱桃汁,侧过头去问懒散地仰躺在他肩头上仿佛没了骨头的戴国超: “哪来的樱桃啊?大漠农庄的吗?” “对啊,前几天不就吃过了吗?迟大爷拿来的。虽然咱们没能去亲自采摘,不过还是沾了迟小爷的福气,估计过几天还能再吃两波。” 于是,打脸事件便在戴国超吃东西都堵不住的利嘴之下,硬生生地给揭了过去。 不知道顺便送他们来上学的连翘如果看到眼前的情景又会作何感想?毕竟在连翘一直以来的认知中,毛江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沉稳和气而中规中矩的。谁能想到他最终也没能逃过戴国超的蛊惑,心甘情愿地剃了光头,空付了她那一句信誓旦旦的“毛江脑子还在”。 迟骋瞥了一眼时不时便会提一嘴“迟大爷”的戴国超。这家伙,总是在不见本尊的时候,极其顺溜地称迟骋的爸爸“迟大爷”。迟骋总是有些担心,外一哪天戴国超的嘴皮子一秃噜,直接当面喊出一声“迟大爷”来,再喊他一声“迟小爷”,这画面,他一想就觉得有些过分酸爽。 盒子里的樱桃很快就浅了下来。 童颜和孟晓妤就在这时候双双出现在了他们的“餐桌”边。 “哟,小和尚们聚餐呢?” 因为池援和迟骋先后剃了光头,班上的同学对后面跟风而来的光头们已经免疫见怪不怪了。 只有高主任一进教室看见又多出来的一颗颗亮得晃眼睛的光头,总是一副言不出语不出的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剃落的那些头发,都是从他的脑袋上生剐下来的。 戴国超一听见童颜的声音,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看着童颜笑嘻嘻地邀请道:“来来来,一起吃!” 童颜也没客气,先递了几颗给不好意思伸手的孟晓妤,然后才自己尝了一颗,果然好吃。 “真难得啊戴国超同学,这十几年居然主动喊我吃东西,简直令人受宠若惊啊!行啦,剩下这些你们别吃了,全归我啦!” 说着,霸气地端起桌上的盒子,便要回座位去。 “童颜!事儿还没说呢!” “哦!”童颜这才想起来,她被孟晓妤拉过来,可不是为着吃樱桃的。 “下午是不是篮球赛要抽签了呀?” “嗯。”毛江点了点头。 “是啊,篮球赛一开始,艺术节也就没几天了。早上老徐还跟我和小鱼儿念叨,节目和展板都要尽早着手准备着,别像去年一样落一个一班除了学习成绩好其他干啥都不行。” 毛江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池援却接上话茬说道: “原来你们去年过得这么悲惨啊?没事,今年肯定会比去年好!” 说完,池援不自觉地看向了迟骋,心里所有的期待,便随着目光一览无余地投射到了迟骋的身上。迟骋承住了池援的目光,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 戴国超听了池援振奋人心的鼓舞,也跟着附和道: “就是就是,你说吧班长大人,今年展板要画什么,怎么布置,我全力以赴!” “好,那就一言为定,回头咱们再仔细商量一下吧!” 去年的这个时候,戴国超父母三天两头对他学文学理争来吵去,还对他画画的事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似乎戴国超就是个任人控制的木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戴国超心情很糟,也没有心思画画。 别班展板上的作品好中选优,一班却连展板的位置都没凑满,最终直接放弃了参展。 但今年,有了戴国超这句话,童颜和孟晓妤心上的第一件大事便有了着落。 篮球赛终于在同学们的殷殷期待中开幕了。 下课铃声一响,毛江就迫不及待地冲到操场等待抽签,陪着他来的还有戴国超和池援。迟骋难得地独自跟在班级队伍的最后,与队伍保持着两三个人的距离,悠然地信步前往操场。 第一轮淘汰赛,整个高二年级十六个班,分八组进行第一轮淘汰,这种时候,便不光是拼实力,更要拼运气。 若是实力相差悬殊,双方自然优胜劣汰,可若是遇见实力相当的,那必然是双方都会拼尽全力,毕竟若是拼不过这首轮比赛,那往后便只能以观众的身份出现在场外了。 高一的时候,他们班便是被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班给首轮淘汰的,毛江想起这事儿来就觉得满心里都是苦涩与酸楚。 那年夏天,戴国超比现在还矮半个头,迟骋压根连比赛现场都没有来,队员们之间的默契还差很多,作为班上唯一的校篮球队选手,他也带不动太多的猪队友啊! 各班的体委在体育教研组的办公室排队抽签,除了六班和十四班的体委淡定如常,其他各班的体委个个都在心中暗暗祈祷,可别抽到这两个魔鬼班级了。整个年级的体育特长生绝大多数都集中在了六班和十四班,一旦抽到首轮对决,可能直接低头认输都会比让他们拍死在场上更体面一些。 抽签是按着班级序号来的。毛江第一个抽签。他从箱中抓出一个乒乓球,是一颗黄色3号球。登记完之后,他便和池援、戴国超立在一旁等结果。直到五班抽完,白色3号球还没有出世。 轮到六班了,三个人盯着六班体委的手,感觉眼珠子都要瞪直了。球拿出来,是黄色,三个人齐齐地松了口气。 轮到理科班开始抽签了,七班的体委眼一闭,迅速地从里面抓了一颗球出来,一看,傻眼了,白色7号,跟六班一组。 现场上好几位体育老师和班主任们,都没能镇得住七班的体委,直接迸出一句“卧草”,差点没当即就掀了抽签箱。首轮对决便遇上了王者之师,也不是七班的体委妄自菲薄,这等于直接宣告他们班比赛结束啊!连七班的班主任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能不能愉快的打比赛了啊!一点都不公平啊,体育班直接首轮轮空进入下一轮不行吗?非得一开始就让别班遭虐杀吗?” 七班是高二理科班的NO.1,成绩位列年级第一,班上男生多,一堆西瓜里挑大的,再怎么凑合出个篮球队来也比文一强出不少,但是却偏偏遇上了王者级别的对手。他们班可没有像高三七班那样两位能跑得下来全场的前篮球队队长和副队长啊! 第七组的比赛在第二天,七班体委生无可恋,失神地看了一眼刚刚抽完号的六班体委,径直走了。 毛江仨人一等到十三班抽完,都没有看到那颗寄托着全班同学希望的白色3号球。当十四班体委将手伸进抽签箱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盯住了那只还未拿出来的手。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强迫症的我……T^T 第45章 上场 毛江从来没有觉得伸手从箱子中拿出一颗乒乓球, 竟会是一个如此漫长的过程,仿佛时间都放慢了速度,将这个过程无限拉长, 拉成一个令人倍感煎熬人慢镜头。 当十四班体委的手终于从抽签箱中拿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了男生的手指尖。一颗白色的乒乓球被拿了出来。 毛江心里一紧, 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他死死地盯着十四班体委的手,看着他不慌不忙地将乒乓球上的数字转到了上面, 黑色签字笔的字迹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毛江在看到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半圆形黑色笔迹时, 一把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低头闭了眼。 完了!绝杀! 躲过了魔鬼一般的六班,却要折在同样是魔鬼级别的十四班的手上。 那一刹, 毛江觉得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 “十四班第八组, 目前黄色8号球还没出世呀, 来, 十五班接着抽签吧!” 一位体育老师的洪亮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来, 给毛江黯淡的世界劈开了一道口子, 希望的光芒刹那间洒满了毛江的世界。原来那两半弯弯的半圆, 是半个8! 堪堪躲过了两个魔鬼班级。毛江终于活泛了过来, 诚惶诚恐血脉偾张的三个人顿时松了口气,但心里也并没有轻松多少。 他们最终抽到的对手是十五班。 十五班是去年篮球赛进入了四强队伍, 也算是实力不俗,但较之六班和十四班, 已经算是好对付的班级了。不过今年班上来了一位希望之星池援同学,如果能将迟骋也忽悠到球场上来, 那他们班可就真的如虎添双翼, 冲进四强不是梦啦! 他们抽到的三号不仅是比赛次序, 也是球场序号, 毛江仿佛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戴国超、池援走出了教研室门。一出门,他们就看见徐老师正带着班级队伍徘徊在篮球场外,等待着抽签结果。 戴国超看着翘首以盼的老师和同学们,不等走近便高喊起来:“老师!咱们三号,和十五班一组,准备上场喽!” 少年心情出奇的好,雀跃着奔向队伍,带起的风轻而易举地便掀了他头上的帽子。毛江跟在戴国超身后,连忙捡起了他掉落在地的帽子,拍了拍轻尘,将帽子戴回了转过身来的少年头上。 队员们就地套了上徐老师借来的篮球服,一排穿着鲜红色篮球背心的少年们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了三号球场边。 “咦?怎么是你们两个?” 毛江没想到会在球场边遇见林从宇和魏图南,而他们是今天这场比赛的副裁判,正在帮主裁判老师核对队员名单。 林从宇扫了一眼一班的全体队员,就看见了五个戴着帽子的光头。他没有回答毛江的问题,而是哑然一笑道:“你们班还真是非同一般啊!就先这五个光头上吗?” 毛江对自己的新发型还没能完全适应下来,突然被人称了一声光头,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一想马上自己就要将整个脑袋毫无遮掩地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心里更是平添了一丝别扭。 “迟骋不上,四个光头加窦天杰。” 毛江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员们。 像根尾巴似的恨不得贴到他身上来的戴国超已经保持着一种兴奋状态一下午了。 迟骋垂着眼角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好像即使身上的这件球服,也并不能激发他对球赛的热情。池援站在迟骋旁边,一副想要跟迟骋说些什么的样子,可迟骋去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而窦天杰自那日与池援起过冲突之后,情绪一直都不怎么高昂,这会子,他的目光正远远地落在篮框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思考着通过这场球赛挽回一点面子。 一切准备就绪,双方队员上场了。毛江带着戴国超、池援、周易和窦天杰站在了球场中央,五名队员四个光头,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场观众惊讶的目光。 一声哨响,比赛在观众们嘈嘈热议中开始了。池援跳球,他精准地将球拨到了蓄势待发的毛江那里。毛江接了球就开始往篮框下冲去。 对方队员迅速地向毛江包抄过来,但在他们的围攻还没有形成的时候,毛江便已经瞅准时机又将球传回了池援手中。池援在小坦克一般的周易的掩护下迅速一个快攻,毫不犹豫地冲向篮板,首球命中,一班夺下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进球! 队员们和情绪一下子被带了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十五班本就实力不弱,几个来回下来,他们很快便被对方以微弱优势赶超过了过去。 窦天杰本来篮球打得挺不错,但今天在场上的发挥却很是失常,不知是因为与池援打架,身上还有好几处青紫没有退去而略有不适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件事而心里始终有些化解不去了块垒,让他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与其他几位队员的配合之中来。 第一小节结束的时候,一班已经落后了十五班四分。这个分差让毛江有些意外。 周易上开始跑地有些过猛,才一个小节,竟就觉得有些喘。毛江和队员们围拢在一起做了简单的分析和调整之后,让陆伟祺换下了周易,又开始了激烈的对决。 第二小节,在戴国超灵巧而出其不意地穿梭走位下,在陆伟祺严防死守的配合下,毛江和池援仿佛左右逢源,在短暂的反超之后,双方又进入了拉锯的状态。 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吹响的前一秒,十五班玄之又玄地进了一个三分球,险险以一分之差将一班的风头压了下来,保住了暂时领先的地位。 中场休息,毛江大大地灌了几口矿泉水,表情凝重地看了窦天杰半天,还是慎重地对他说道: “天杰,我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太好,下半场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窦天杰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朝背对着他而立的池援看了一眼。 因着前几天的事,窦天杰自然而然地就对池援拉起了一道防线,尽管池援似乎丝毫不在乎那件事情。可窦天杰每每看见池援,还是不自觉地就觉得自己处处低了池援一头。毛江与戴国超又同池援关系很好,周易和陆伟祺跟毛江是室友,又跟池援是前后桌,平常在学习上也没少受池援帮助。 细细想之,凡上场的队员们,只有他似乎与谁的关系都差了那么一点儿。而正是这微妙的一点儿,直接导致了他与整个场上的队员之间的默契度也都差了那么难以言说的一点儿。仿佛奔跑在球场上的时候,他其实是那个无处安放的替补队员。 这会儿,池援已经喝过了水,又将水瓶子递回了迟骋手中。他在跟迟骋说话,操场上的加油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窦天杰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窦天杰将目光移了回来,看着毛江因为剧烈运动过后而微红的脸,还有止不住往下滚的汗珠子,为了班级大局,他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下场。 第三小节,戴国超也被换下来休息。上场的队员换了又换,但毛江和池援依然抱着必胜的信心与决心坚持着。 没有了头发捂着,他们的汗珠子便肉眼可见地从头上、脸上滚落下来,随便抹一把,便是湿漉漉的一片。 尽管自己已经有些吃力,尽管他们依然处在下风,尽管对手依然强劲而难缠,但他们还在拼尽全力奔跑着,为了能打赢这第一声比赛,为了能带领着班级在校篮球赛中再往前走一步。 戴国超安逸地坐在同学们带下来的小圆凳上恢复体力,迟骋屈着一条腿蹲在他旁边,安静地一边看着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队员们,一边听着戴国超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换了从前,这场景应该是迟骋安逸地坐着,戴国超随意地蹲在一旁没个正形。自从不久前迟骋被小圆凳扎过之后,他便对小圆凳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这样坐在球场边,便是极大的安全隐患。尽管其实他们离球场的边线还有相当的距离。 “其实,我知道毛毛特别想赢了这场比赛。去年输得那么惨淡,其实他很不甘心。” 迟骋回看了戴国超一眼,又默默地将目光随回了球场之上。他与毛江认识五年,同学五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会有多么不甘心。 可是,他也记得,初二那年的篮球赛上,因为自己的两名队员不慎相撞双双摔倒在地,他被三人围堵,队友又无法接应,他直接将球抛向空中之后,按着对方一位同学的背直接一个空翻从围堵中闯了出来,而直接被罚下了场。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打过正式的篮球赛。 场上的比分不停地在变动,但一班处于劣势的状况依然没有改变。 在一个发球的瞬间,迟骋的目光对上的就在几米这年防守的池援。他眉尾处挂着一滴晶亮的汗珠儿,却连擦都没顾上擦一把。那一瞬,迟骋仿佛看到了池援眼里满满的期盼与殷殷的等待。 “好想跟你并肩打一场声势浩大的篮球啊!” 中场休息时池援曾自言自语一般地对着他轻声说过的那句话,又响起在迟骋的耳边。之前好多次类似的话语都齐齐地像是被他的大脑刻录下一来一般,在这个时候全部滚动播放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就像池援正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地呼唤着他。 迟骋心中一动,摘下帽子塞给戴国超,对着主裁判叫了暂停。 “老师,一班换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6章 告捷 迟骋这一声, 一下子引来了全场的关注。 自上一次迟骋和池援赌了三个球之后,同学们不过才对迟骋的篮球技能略窥一斑,便已经深深地为之折服。一直期待着能够真正在篮球比赛中看一回骋哥的表现, 没想到,这一次终于梦想成真了。 临上场前, 迟骋安顿戴国超和周易,留意一下对方队员的状况, 准备好第四小节上场。 池援一直在苦苦支撑着, 他一直以为, 自己等不到与迟骋那个冷酷无情的铁石心肠并肩作战的机会了。没想到,出乎意料, 他居然来了, 而且还是自己主动上场的。 在听见迟骋跟主裁判老师提出换上的那一刻, 池援感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血槽一下子就被拉到了最初的爆满状态,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心里特别地有劲儿。 十五班的队员哪里有人见过迟骋同学打过篮球, 都还以为这位文科学霸不过是徒有身高优势而且体力充沛而已。毕竟, 打架满分在篮球场上可没有用武之地。 第三小节已经快要过半, 一班只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十五班已经同一班拉开了比较明显的优势, 八分的差距,虽然谈不上绝对优势, 可对于已经显现出疲劳应战的一班队伍来说,已经成为了不容易追平的鸿沟。 但迟骋的上场, 便让场上看似明朗的局面产生了巨大的变数, 这道不好逾越的鸿沟在一班队员的眼中, 瞬间便成了不值一提的小水沟。 球赛继续, 各队的防守都立即到位了。十五班发球。 迟骋看上去永远都是那副不慌不忙的冰冷模样。防守他的对方队员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觉得他完全是上来浪费名额拖队友后退的。 十五班队员带球上篮,球没进,从篮板上弹了回来。池援跳起来,用力一计猛拍,就将球攉向了防守松懈的迟骋的可控范围内。 迟骋跳起来截了球,反手便迅速将球带回己方场地。 对方队员没人料到对手刚换上场的新队员竟如此快地便进入了角色,而且还是个肩负重任的角色,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迟骋已经带着球在几乎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冲到了三分线外。 毫不犹豫,毫不迟疑,迟骋跃身而起,稳稳一抛,球轻轻地擦过篮筐的边缘,略略停顿了一下,从篮网中掉落在地。 三分! 场外顿时响起一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十五班继续发球。有了这第一个三分球的教训,十五班的队员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迟骋立刻就感受到了来自十五班队员近身防守的压力。 但有了迟骋分散十五班对一班的池援和毛江两位主投手的压力,那两位选手立刻感觉到了轻松。 十五班带着球开始往已方篮板下冲过去。迟骋朝着正要跟着往前冲的池援递了回防的眼色,池援秒懂,转头便向后辙了数米。跟着池援的那名队员一时懵了一下,未反应过来,便让池援一时间脱了空。 十五班已经有队员甩开一班防守直冲到了三秒区之外。带球的队员瞅准方位迅速将球抛了出去,没想到突然横插来一个身影高高跃起,直接断了球。 球稳稳地落入了毛江手中,他带了球就飞快地中过中线,又将球交到了早已经回了己方三分线附近的池援。 火石电光,池援便带着球冲上了篮板,一记漂亮的空心,便将两班的比分差追成了三分。 一班连进三球,十五班的嚣张气焰被掐灭了一半,个个都神色紧绷了起来。 千难万险地拉锯之下,十五班终于又得了两分。 换一班发球,迟骋与池援|交换了眼神,便各自跑位。毛江带着球疾风一般地冲过来,十五班跟本来不及防守球便已经易了手,再一辗转球到了迟骋手上,便又是一记又稳准狠的三分球。好不容易拉开五分的差距便又成了两分。 十五班叫了暂停,换了一位之前上过场正在休息的队员,开始将防守的重点放到了新上场的迟骋身上。 怎奈迟骋不光占着身高优势和体力充沛,还是个一班深藏不露的王者,那无人能及的弹跳和精准无比的三分,硬是在第三小节结束的时候,生生扭转战局,以四分的优势将十五班甩在了身后。 一班的同学们欢呼起来。在一片欢呼声中,比赛进入了最后的赛时。一班的五个光头齐齐上场,成了球场上一道闪亮的风景线。 戴国超笑得眉眼弯弯,朗声玩笑道: “你看吧,咱班这队伍,多齐整,哪里还需要穿球服来区别队员啊,这亮闪闪的五个光头,都能闪瞎对方的狗眼了。” 毛江听着戴国超的话突然笑了,他庆幸自己中午没有再犹豫,实现了戴国超同学想看他光头的愿望。 休息地非常好了的戴国超情绪很是高涨,带动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很兴奋。迟骋踏上久违的赛场,终于找回了那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整个心境都是开阔无垠的。 第四小节并没有太大的悬念。双方都将最强的选手放在了这场压轴的大戏上,赛场上你争我夺,分毫不让,比分在拉锯与胶着之中单方面跳跃攀升。 十五班终于比第三小节结束时涨了五分的时候,一班已经涨了十六分了。场上五位队员配合精准默契,就像已经在一起打过多年的篮球了。 戴国超机灵多变防不胜防,总能出其不意地将球恰到好处地传给自己的队友。周易虽然没投过球,但却是一位极佳的防护队员,底盘沉稳令敌方队员无法抗衡。池援快速而漂亮的三步,是场上最亮眼的飞跃。,迟骋沉稳的三分几乎投无不中,赢得了场外观众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毛江作为班队的队长,在掌控全局上无可挑剔,这简直就是一支十五班战胜不了的篮球队啊! 一班在热烈的掌声和绵延不绝的欢呼与尖叫声中,以迟骋又一个完美的三分,以高出对方二十分的惊人成绩将对手淘汰下场,首战告捷,他们顺利地拿到了下一轮比赛的入场券。 在场外休息的队员们和同学们纷纷冲上球场,将这五位为一班带来了有史以来最令人激动的高光时刻队员们围在了中央。 男孩子们击掌欢呼,相互拥抱,女生们拍着手叽叽喳喳的轮番赞扬。 迟骋站在人群中央为他留出了一席空地上,同学们对着他笑着,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却不敢对他有更加亲密的举动。他看着就在他身前与同学们搭成一圈的池援和后脑勺,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池援仿佛感觉到了目光的重量,他抽了手臂转过身,便落入了迟骋晶亮的眸子中。他敛了有些过分狂放的笑,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给了迟骋一个紧紧地拥抱。 少年把私心隐藏在了这一片盛大的欢庆之中,便没有谁会察觉到拥抱与拥抱之间会有什么不同了。 迟骋惊异于这突然袭来的亲密接触,一时间竟愣了神。池援带着体温的呼吸裹着熟悉的呢喃低语,在迟骋的耳际响起:“我好开心!” 就是这简单的四个字,他只想说给迟骋听。 迟骋的心突然无法掩饰地狂跳不已。他觉得嗓子莫名的有些堵,他偏仰起头,贴近池援的耳朵,声音暗哑地挤出了四个字:“开心就好!” 是的,首战告捷,只要你开心就好。 放学铃声早已经响过了,头一波吃晚饭的同学们都已经汤饱饭足地走出了食堂,围在一起的同学们这才开始神情激奋地往食堂辙。 徐老师一边收拾同学们脱下来的球衣,一边赞不绝口地夸奖着这一群团结同心的队员们。 林从宇和和魏图南已经帮裁判老师收拾好了东西,就见林笑笑从开始散场的人群中冲了过来。 “哥,你居然给池援学长他们当裁判啊!说,有没有认真裁判?有没有给对方放水?” 魏图南看着林从宇脸色一黑,幽幽地说道:“笑笑,你不会是傻了吧?你哥多正直的一个人……”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林笑笑无情地打断了: “就是!哥,走,一起吃饭去,今天你妹我要好好犒劳一下你,想吃什么刷我饭卡,我请你!” “笑笑,你别总是从你哥身上搜刮钱财就是对你哥最大的仁慈了……” 林从宇瞪着一双大眼,带着冰碴子的目光从林笑笑身上移到了魏图南身上。 魏图南瞬间噤声,结果脚丫子还是被林从宇狠狠地踩了一脚,刚要“嗷”一嗓子,嘴里就被林从宇塞了个哨子,然后被林从宇一把薅过去扭着往食堂走去。 瞬间被抛弃了的林笑笑撅了撅嘴,冲着林从宇和魏图南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一转头,便看见了已经同徐老师分开了的一班的篮球队员们。一帮人前呼后拥的从她眼前错身而过,池援被拥在人群中间,笑得那么开心。 迟骋仿佛自带冷气地跟在大部队后面,与大家都保持着远近不一的距离,毛江勾着戴国超的肩膀陪着他。 窦天杰毫无存在感的走在最边上,即没与前面的大部队保持着齐头并进,又与跟在后面的同学隔了几人宽的距离。 池援满眼含着宠腻的笑意,在簇拥之中回过头,没看见迟骋,倒是与正盯着他看的林笑笑四目相对。 目光相遇的那一刹,林笑笑笑了,大大方方地冲着他大声说了一句: “池援学长,你篮球打得好棒哦!今天简直帅出新高度了!” 林笑笑这一嗓子过分响亮且直白到令人脸红的盛赞,不光引得所簇拥着池援的这一帮人将目光转向了她,连已经走出二十米远的林从宇都回过了头。 作者有话说: 冲冲冲!林笑笑,你完了! 一不小心就口口了,捂脸~ 感谢在2021-10-01 22:57:17~2021-10-03 00: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樱桃 林从宇远远地瞪着站在人群之外林笑笑, 他不大看得清她的表情,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像得出林笑笑那花痴的模样。 他目光不善地又瞪上了那个在他眼里蹦跶了一整场比赛出尽风头的池援,头一次没有再对妹妹的眼光表示怀疑。这小伙子, 成绩好,篮球打得也好, 还敢于见义勇为,而且居然剃成光头还是这么帅…… “当”地一声脆响, 林从宇脑门上毫不含糊地挨了一记脑瓜镚儿, 他转过头正想发做, 就见魏图南拉着一张驴脸冷冷地质问了一声: “你到底在看谁呢?那么爱看光头吗?爱看自己剃一个天天对着镜子看去。” 林从宇还没来得及回答,魏图南就撇下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食堂走去了。 “哎你等等我呀!” “哇哦……援哥……” “咱们援哥今天确实帅出天际了呀!” “……” 同行的一帮人起着哄纷纷开始向池援挤眉弄眼。 池援的脸上飞起一片淡淡的红晕, 那显然不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而导致的。 毛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迟骋, 只见他面色淡淡, 整个人像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冰。 那声几乎等同于告白的盛赞, 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关注。他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 目光只匆匆在池援身上掠过一眼, 便绕过停下了脚步开始起哄的同学们, 径直向食堂走去。 池援礼貌性地回了林笑笑一个微笑, 就移开目光开始寻找迟骋。没有在自己身后看到他,池援再一转身, 就看见迟骋已经超越了他们走到了前面,只留给他一个追风逐日般前行而去的背影。 池援的心仿佛突然被揪了一下。他想叫住迟骋让他等等自己, 无奈身边还围拢着一圈狂热未尽的同学们,令他一时脱不开身。 尽管大家都看得到, 今天的比赛能大获全胜, 最主要的功劳还在迟骋力挽狂澜一般的神救场, 但他那随时可能进入制冷状态的性子, 哪里敢有同学围着他撒野? 于是,池援便成了这群依然处在兴奋状态的同学们集中表达他们史无前例的开心与激动的对象。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迟骋甩下他独自一人,带着毛江和戴国超往食堂去了。 吃饭的时候,池援总算有点自觉性,回归了四人组,乖乖地坐到了迟骋身边,可看他的脸色一如平常的冷淡,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寻常。总有些心虚感的池援暗算思忖,或许还是自己想歪了。 戴国超果然长了一张什么都堵不住的嘴,这顿饭还没吃完,就计划着周六放学要美美地吃一顿烧烤,庆祝毛队长终于带领着班篮球队迈进了年级八强。 “哎哎哎,就上次跟你们说的,毛毛带我去的那家,怎么样?” 大家点头附议,全票通过。 “骋哥,那咱们具体啥时候去孤儿院啊?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啊?要给小朋友们带礼物吗?我们去有要做什么呢?” 球赛才刚结束,戴国超的心思便已经飞到了周末的志愿者行动上。这颗脑袋瓜,除了对学习表现不出特别浓厚的兴趣,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表现出惊人的热衷与无与伦比的积极。 “这不还有好几天呢嘛?你就这么着急?” 毛江疑似在泼戴国超冷水。 “这星期唯一让人有所企盼的篮球赛说结束就束了,下一轮比赛要到下个星期了,生活已经如此了无生趣,总共就这么点儿乐子,我能不着急吗?” “没事,你默念三遍‘认真学习让我快乐’,时间就麻溜地过去了。” 毛江边说着,边伸揉了揉戴国超的脑袋安慰他。但他没摸到戴国超柔滑的头发,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一滞,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已经剃了光头。 “不用,你可以教他们画画!” 这是自那一句“开心就好”之后,在这长达二十多分钟里,池援听到迟骋说的第二句话,还不是对他说的。 这期间,不断地有去送餐盘的同学或无意或有意地路经他们,对他们道一声大差不差的祝贺或夸赞,迟骋总是眼睫微垂轻轻的一个点头便算是与他们打过了招呼,场面话全是坐在他对面毛江在回应。 池援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错觉,仿佛这一场篮球赛结束后,迟骋又回到了池援最初认识他时的状态。 回教室的路上,池援悄悄地凑到戴国超耳朵边问了句:“超哥,你家骋爷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啊?没吧?他平常不也就那样吗?” 戴国超像个懵懂的小孩,眨着两只大眼悄声回答道。 “哦……” 池援有些相信了的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其实池援同学,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人。 晚上放学,池援才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是迟骋打来的。 “骋哥,咋了?这不是才刚分开嘛,就有事找我呀?” “过来我家!” “啊?你说啥?怎么了这突然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池援心里一滞,拉开门拔腿就跑。一口气冲到迟骋家里,张口就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迟骋一脸平静地丢了一双拖鞋在池援面前,然后转身进了厨房。他将已经洗好控水的樱桃装进水果盘,端上了餐桌。 池援进了餐厅,就看见了桌上那一盘形□□人的大樱桃。迟骋坐在餐桌旁,正撑着一个保鲜袋装樱桃。 见池援一动不动地现在桌边愣神,迟骋停下了手里的活,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坐下吃呀!” 池援突然在迟骋旁边弯下腰,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托着脑袋抬起眼,定定地盯着迟骋傻笑起来。 这一刻,他距离少年的脸如此近,近到他能听得见少年呼吸时带起气流声,近到能数得清他微垂的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到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瞳仁里,有且只有唯一的一张脸,那是池援自己的脸。 这一刻,他想时光就这样停下来,让少年的眼里装满了他,满到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如此暧昧而贴近的距离之下,迟骋被池援盯得心猿意马,下午被他突然被池援拥入怀中的情景又突然跳入了脑海里,迟骋心跳的节奏又乱了。他慌不择路地抓起一颗樱桃,塞进了池援嘴里,用有些生硬地口气说道: “赶紧吃,吃完了滚回去睡觉。” “哦……”池援含着樱桃,含混不清的答应了一声。 一盘樱桃看着挺多,其实因为个头大,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地吃着,也没几个回合,盘子里就剩最后一个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动手。 半晌,迟骋起身端起盘子伸到池援面前,类似命令地说道:“吃了,我收拾盘子。” 池援从命拿起樱桃,转手却塞进了迟骋嘴里,咧嘴一笑:“还是你吃吧!” 收了盘子,迟骋正要扔了樱桃核,池援却拦住了他:“等等,别扔,我要拿回去种樱桃树,嘿嘿!” 下午那会儿你咋不种呢?迟骋一脸“此人是个绝世傻逼”的表情,盯了池援半天,一语不发的将包在纸巾里的樱桃核塞进了绝世傻逼的手里。 临出门时,迟骋将装好的樱桃塞给池援,淡淡地说道:“留着明天吃!” 池援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上一个给他留樱桃的,还是小时候家里做饭的阿姨。她怕池援一次吃太多吃坏肚子,便把洗好的樱桃细心地分成几份,让池援上学时少少地带着吃。而原本应该最亲近的父母,却永远在忙着他不懂得的所谓事业,生生地以声波的存在形式活成了池援生活中的外人。 虽然平常都有阿姨在家,但池援却总是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人。 “骋哥,你为什么每天都一个人,你爸为什么不回家?” “他回他家,这是我家。” “啊?那你一个人……” 池援感觉迟骋的家庭状况有点复杂。他很想问一句,迟骋一个人住着,会不会害怕?但碍于男人的面子,他还是没有问出来。 迟骋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嘴角微微一翘,回了他一句: “习惯了!” 十几岁的年纪,便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这是一件多么冰冷而令人心疼的事情啊。 池援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想要再抱抱迟骋的冲动。可迟骋却在这个时候很煞风景地来了一句: “快走吧!早点休息!” 进了门,池援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的阳台,阳台上几乎看不见亮光。他猜想,迟骋一定是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在看书?还是在做题? 迟骋靠在床头上看书。看着看着,却不知为何,他又回到了下午的球场上,周围看不见一个闲杂人等,只有赢了比赛的少年兴奋地怀抱着他,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着那句“我好开心”。 在这无人之境中,他终于敢抬起自己的双臂,也将少年紧紧地拥入自己的怀里,他的心像一个失控的鼓槌,疯狂地敲打着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他被包裹在少年的温热之中,满足地将脸埋入了少年的肩窝。 突然,少年不见了,只剩下他自己,端着满满一盘血红色的大樱桃,独立于一片虚空之中。 他大声地呼喊着那个熨烫在心尖上的名字,却根本听不见少年的回应。只有无数交错杂揉的声音,用最恶毒的语气在对他说:“滚远点!你这个死变态!” 无论他藏匿于何处,那声音依然在他耳畔不停地回响。 手里的盘子呯然落地碎成了片,鲜红的樱桃如同一颗颗红心满地乱滚,滚着滚着,却全都变成了流着血的人心。 迟骋猛然间惊醒,原来竟是一场噩梦。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 他没有开灯,借着手机的微光和窗外的月光走进阳台,朝着对面的窗户看了一眼。池援的房间隐隐有微光。迟骋打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消息。 “你还没睡?” 作者有话说: 记得戳戳作者专栏哟 盼收藏盼评论 感谢支持 第48章 孤儿 消息发出之后, 手机是长久的沉默。 迟骋盯着那一团过于昏暗的光,渐渐地明白过来,池援孤身一人在客居他乡, 或许,他心里会孤独, 夜里也会害怕,那盏灯只不过是他在漫漫长夜里留给自己的一缕陪伴。 迟骋喝完水, 回了卧室打开台灯, 将掉落在地的书捡起来, 又重新钻回了被窝。 “我好开心!” “滚远点!你这个死变态!” 这两句话在迟骋的脑海里循环往复地回响着,像千军万马喊着口号在脑海里厮杀。迟骋不知所措, 在血淋淋的梦境里, 他无处遁逃, 在残酷不堪的现实中, 他的心同样无处安放。 迟骋无法入睡, 干脆又打开灯继续看书。到了后半夜, 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他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骋哥, 早啊,起来了吗?” 迷糊之中, 电话里传来了池援的声音,迟骋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了床。 “起了!” “昨天是不是睡晚了呀?我睡着了没看见你发的信息。你怎么了?” 迟骋猛然间又想起昨夜的梦,连忙回了一句:“没事!就是见你屋子还亮着灯, 就问一句。” 电话那头卡顿了一下, 声音略有些低沉的回了一句:“那个啊……我忘记关灯了……那我……还在楼下等你们?” “好!” 迟骋挂了电话, 看看时间, 自己并没有睡过头啊!平常闹铃响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今天,往常极其规律的生物钟突然乱了节奏。 他和戴国超前后脚出了楼门,就看见池援面带笑意,站在楼院里刚绿了梢头的老槐树下,仰头看着晨光斑驳穿过树梢,就像挂了满树的迷你小太阳。 池援回过头,正想要和迟骋打个招呼,却发现他眼下有两片淡淡的乌青。那样的程度,也许换了别人池援根本就看不出来,可迟骋本就皮肤白皙,便显得那乌青尤其引人注目。 “不至于吧骋哥,也就熬到一点睡觉,就熬出两眼窝乌青来了啊?” 这个让他失眠了大半宿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他。迟骋冷冷地瞥了一眼池援,不想同他说话。 戴国超一听,丝毫没关心一下迟骋的乌青,倒是抓住了一个奇怪的关注点开始诘问道: “池援,你怎么知道我家迟小爷什么时候睡觉的啊?不对劲啊……你俩昨晚是不是又密谋什么了?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迟骋非常慷慨地送了戴国超一堆白眼。但池援却慌忙解释道: “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就他半夜从阳台看见我睡觉忘记关灯了,问了我一句咋还没睡,所以我就知道他大概啥时候睡觉了呗。” “就没了?” “昂!” 戴国超没挖到什么新鲜好玩的劲爆事儿,叹着气感觉有些可惜。 迟骋从进教室之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补觉,连早点都没下去吃。池援带着早点上来,生怕肉包冷了不好吃,不顾戴国超和毛江阻拦,硬是将迟骋从桌子上弄了起来。 “你死定了池援,打扰迟小爷睡觉,其罪当诛!” 迟骋带着一脸还未清醒的起床气抬起了头。池援趁着小狮子还未来得及炸毛之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男神大人,臣冒死进谏,请男神大人趁热用餐,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男神大人啊,您可不能枉费了臣下一片赤诚之心啊!” 迟骋被池援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揉了揉眼睛道了谢,便开始吃早点。 “哗,了不起啊池援,要换了我,估计要被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团成球亲自扔出去,能滚多远滚多远。” 戴国超一番话,果然换来了迟骋一句干脆利落的“滚”。 “啧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唉!果然有了新欢,旧爱就哪哪都是错!毛毛,骋哥他不爱我了,他要抛弃我了,你可要替我做主哇!” 戴国超一秒戏精上身,扒拉着毛江的肩膀开始了他的表演。 迟骋听着他的话,有些不自在地怼了一句:“国超,我看你别考美院了,换考戏院吧!日后必火。” 池援一直看着迟骋吃完了最后一口早点,才从口袋中掏出一罐炭烧咖啡放在了他的桌角。 “实在太困就喝这个吧!上次在你家看到有喝过的空罐子,猜你应该会喜欢……呃,不讨厌吧!” 意料之外的惊喜,像一只不安分的触手,又在迟骋的心尖上挠了一爪子,那些好不容易才被压抑下去的情愫,又悄悄地探出了头。 旁边被霸占了椅子的同学回来又没地儿安放屁股了,干脆建议池援道: “援哥,我看你还是搬回来坐吧!你俩这关系,水乳交融的,哪至于像那样南骋北援啊?不知道的还真当你俩老打架呢!” 好一句水乳交融!什么虎狼之词都敢说。迟骋把关系撇得再清,也架不住老有人想锤啊。 “就是,池援你搬回来坐吧,不然这里空一个桌子,我和毛毛都很不习惯啊!” 毛江在一旁顺着戴国超的意思,不断地点头赞同附和。 “啊?敢情你只是觉得后面缺个桌子啊?” “当然不止吧!你跑了我连扯闲谎的人都没了,话一多迟小爷就想打我!你回来了咱好歹俩人,要挨打也一人分一半啊!” 戴国超打的好算盘,但却打到池援心里去了。他一直想搬回来却拉不下面子来说,好几次话到嘴边最后硬是咽下去了,这下好了,正好就坡下驴了。 迟骋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既然如此,那边权当默认喽!! 与迟骋分开了一个月,池援终于又回到了迟骋身边。 迟骋既开心又害怕。少年的惆怅像一首难以言喻的诗歌,困于心间,吟不出来。 时光又回到了有两位学霸殿后的日子。 有他们天天在身后无声的敦促,在加上毛江无时不刻的从旁提点,戴国超小朋友遵从指引,天天默念着“认真学习使我快乐”,机械而枯燥的学习生活倒也活色生香起来,过出了时日如飞、流星赶月的感觉,他兴致昂扬的盼望着周末,很快便到了。 可当周末真正来临的时候,先前还欢天喜地的戴国超,却在课间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情绪一落千丈。那个爱说爱笑的戴国超仿佛瞬间被封印在了千年的冰雪中,任谁都哄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的一节课,戴国超仿佛熬过了十个寒暑春秋。 放学后,四人如约到了烧烤店。在一个僻静的雅间落座之后,迟骋把菜单递给戴国超。 “国超,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哥请你!” 戴国超一反常态地连菜单都没接,直接点了啤酒之后就歪到了毛江身上闭了眼,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副软软的皮囊。 毛江接过菜单:“我来吧!” 迟骋将点单的活页和笔都递给了池援。毛江在念,池援在写,都是戴国超爱吃的东西。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把那个吃货国超给勾引出来。 等菜的时候,啤酒便先上来了。 戴国超二话不说开了瓶,给大家都满上之后,也不等其他人开口举杯,自己便先闷了满满一杯下去。酒还没流进胃里,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仿佛那一杯啤酒都灌进了脑子里,然后就近寻了个出口,全部从眼窝里涌了出来。 四座惊诧。 “国超!” 毛江轻轻地抚上戴国超的脊背,戴国超一转身,将脑袋砸进了毛江的肩窝里,哽咽着说: “从今往后,你们的戴国超小朋友我也成了一名孤儿了!” 迟骋小心地问道:“你爸妈……正式离了?” 戴国超在毛江的肩窝里点了点头。 原以为自己早已做足了心里建设,原以为自己一直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有没有那一纸凭证,都不过是浮云。 可当他们真又走了一遭民政局,各自带走了盖上了红章大印的官方凭证时,戴国超才真正意识到,他心里唯一的那一点牵连断了,这个家从此散了,是没有退路的散了,是他再也拢不回来的散了,原本都是我家的东西,现在变成了我的,她的,他的,原本的我们,变成了我,她,还有他。 戴国超的肩膀抽动着,听不到他哭泣的声音,毛江却知道,戴国超此时内心有多么压抑,他比哭出声音的时候伤心百千倍,也难过百千倍。 毛江一手将戴国超揽入怀中,另一只手轻轻地安抚着他的脊背,就像小时候母亲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脊梁,哄他入睡。 “超超,心里难受就好好地哭出来,我在,骋哥和援哥也都在,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没有人会笑话你,也没有人会看轻你。你这样憋在心里,你的毛毛会很心疼你。” 毛江贴着戴国超的耳朵,轻轻地对他说着只有他能听得到的话语。 整间屋子里都沉默着,戴国超终于放开了内心的压抑,发出了轻轻抽泣声。 原以为自己只不过难过一会儿就好了,原以为自己早已经看得很清看得很透,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太在乎这些徒有虚名的牵绊,原以为自己他们互相成全,自己也可以就此放下…… 原来那么多的原以为,不过全是戴国超一厢情愿的假想,他低估了那一纸法律凭证的意义,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与坚强。 迟骋和池援也围到了戴国超身边,一人一只手,稳住了他颤抖的肩膀。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预收藏:《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记得戳作者专栏啦! 待收割待收割,各种待收割~~ 感谢陪伴和支持 第49章 渣男 上菜了。 服务员一掀纱帘看见这般光景, 倒是识趣得很,悄悄地放下菜品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已经饿了的少年们嗅觉都异常灵敏,高温之下, 连分子运动都变得异常猛烈,食物的香味疯狂的侵占了整个包间。 戴国超终于从毛江的肩窝里探起了头, 水汪汪的大眼朝桌子上瞄了一眼,又转回了毛江的脸上, 毛江的眼里, 是望不见底的温柔。 毛江抬手擦了擦他一只眼角的泪痕, 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他人中附近由眼泪转化而来的鼻涕。 戴国超莫名有点想笑。他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受了委屈哭得稀里哗啦, 还要别人抱在怀里哄。 毛江的肩头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 戴国超伸出手指戳了戳, 感觉都能戳出水来。反正已经湿成这样了, 戴国超干脆撩起毛江T恤的下摆, 胡乱的在脸上狠狠得擦了几圈, 将满脸的泪痕擦了个干净。 落回腰际的T恤下摆上, 便留下了一片斑驳的湿痕。 “哎戴国超小朋友, 这件是我的‘国超手绘’T恤哎,你能不能替我爱惜一下啊?” 戴国超嘴一撅大眼一翻, 不乐意了。 “哼反正都湿了那么多了,还怕再多一点吗?再说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件T恤承接了我这么多珍贵无比的眼泪……哎!对了, 这件衣服你别洗了, 回头直接挂起来珍藏好, 说不定哪天一看这上面满满的全是珍珠粉。” “啥?你神仙落泪啊!那我穿啥?” “难道你就这么一件衣服吗?” “我就爱穿这件!” “得得得!回头给你画个星期T恤, 让你一周七天不重样,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好吧?” “那敢情好!我现在就脱下来收好,免得你的珍珠粉蒸发到外面我收不回来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戴国超红着眼睛,也跟着他们笑了。 毛江说干就干,真的将湿了的T恤脱了下来。 迟骋和池援看见毛江的举动,第一时间便自觉地将目光移了移,避开了直视毛江光膀子的样子。 戴国超毫不避讳,反而在毛江套校服上衣的时候,手贱地一点,直指毛江坚实胸肌上的粉嫩中心。毛江瞬间像被一道高压电灌顶而过,浑身的汗毛都站直了,原本柔软的皮肤瞬间皱缩成了一颗硬实的小豆豆。 “别闹!” 毛江的脸霎时一片绯红。 戴国超笑成一团。心底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占有欲悄悄地冒了个尖,瞬间又被稀松平常的开心愉快铺天盖地的湮灭了。 迟骋和池援正好错过了那一幕精彩,就看见毛江红着一张脸,戴国超拍着大腿笑得死去活来,与须臾之前还哭得一塌糊涂的那个小朋友判若两人。 毛江穿好衣服,拉链只拉到胸口处,从戴国超的角度,一抬眼便能瞧见了隐藏在布料里健硕阳刚的躯干,戴国超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戴国超抹了抹快要笑出眼泪来了的眼角,用力得点了点头。 “嗯嗯!好多了!” “那我带你去洗把脸吧!看你这一脸的珍珠粉!” 戴国超脸上,锈着几道泪干了的白痕,这是有多么伤心难过,才能哭得出如此高盐度的泪水啊! “赶快去洗,回来了赶紧开吃,菜都要凉了!” 两人速去速回,包间里终于进入了正常的嗨吃模式。少年们就着烧烤喝着啤酒,快乐是不断外溢的啤酒泡泡,烦恼是喝进肚子里打出的酒嗝。 日薄西山,少年们的虚空的肚腑才填了一半,外面起风了,白日的燥热一下子被风吹散了,凉爽下来的天气让人心里顿时舒爽了好多。 他们正在吃着,窗外的风似乎突然变得强劲起来,道路两旁的树枝狂魔乱舞一般,发出噼噼啪啪的碰撞声,光线陡然变暗,遮天蔽日的沙尘欺压而来,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店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赶紧关窗户!刮沙尘暴啦!” 紧接着,就见店里一时间人影散乱,所有的门窗都被迅速的关了起来,窗帘也被全部拉上了。有人一边忙着干活一边嘀咕埋怨着,说下午看见沙尘预警的信息,还觉得都已经立夏了怎么还会刮沙尘暴,没想到预警信息还挺准。 有店员拎着大喷壶在往窗帘上喷雾,还有人拎着还在滴水的拖把开始拖地,尽量的增加室内湿度。 店里的灯全部亮了,不断听见有服务员在安抚顾客,说临时起风,请大家安心在店里待着,等风头过了再出去。 正是周末晚饭的时间,大家本就是出来放松酣畅的,哪里有人着急回家,一个个都坐的稳如泰山,该吃吃该喝喝。 门窗关得很及时,而且店员们还积极的做了降尘措施,所以店里并没有感觉到呛人。 几个人的电话先后都响了起来。 池爸爸听儿子说自己跟迟骋在一起,莫名地就变得很放心。只要毛江和迟骋在戴国超身边,戴奶奶也是十足的放心。毛江已经告诉家里这周末不回家,这会儿,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干脆谎称自己就在宿舍。 迟骋在接迟爸爸的电话。 “骋骋,对不起啊,爸爸下午一直在听汇报,没顾上提醒一下你。要不然等你们吃完了爸爸安排个人去接你们吧?” “不用了。” “那就你先慢慢吃着,正好好好跟同学们聊聊,等爸爸忙完了来接你。” “风大,你也别跑了。” “那家里的窗户……” “出门关窗,我记得!” 迟爸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了。儿子一个人住着,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他真的很放心,但是也真的很心疼。 “那……你有什么需要随时给爸爸打电话吧,好不好?” “好!” 迟骋答应地很认真,迟爸爸也听得很认真。但是,他几乎没接到过儿子随时有什么需要而打给他的电话。 大风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那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终于消失了。有几扇窗帘被重新拉开,透过窗玻璃,隐隐可以看见窗外的树木已经收起了疯狂,路灯昏黄,洒下的光晕之下,微尘飞扬。 少年们一直安稳地待在店里,边吃边喝,从已经赢了的首场篮球赛聊到了进入八强的各班实力,以及之后球赛的应对布防,毛江顺便表了表冲进四强的决心和信心,从班上的人事聊到了外班,最后聊到了连翘身上。 “毛毛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姐还夸你,说咱几个人里头就你脑子还在,结果后来啪啪打脸。不过……那天我总觉得我姐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提到姐夫,她好像真的很烦心啊。” “你后来没问吗?” 其实迟骋也有所觉察,只不过觉得情侣吵架也很正常,左不过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还轮不到第三人插手。 “问了呀!她说我小屁孩懂个屁核子,让我哪凉快哪待着去。我哪里小了,不就是还没谈过恋爱嘛,真以为我傻的啊?我已经是完全民事责任人了好嘛!” “你就吹吧你,你是自给自足吗?” “那是你们买定制不给钱好吗?再说了,我生意有那么差吗?啊?” “冤枉哈!我网络下单,全款付清的!”池援插了一句。 “那你头上那帽子付款了吗?” 池援闻言将目光转向了迟骋。迟骋一记白眼冷冷说道: “不是你自己不要的嘛!” 戴国超加倍还了迟骋一堆白眼,“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到了纱帘之外。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揽着一个陌生的姑娘从眼前掠过,戴国超眉头一皱,迅速的闪身追了出去,顺手就掏出了手机打开相机。 毛江几个见这情况,也一哄而起跟了出去。 那男人果然是连翘男朋友!被他搂在怀了的姑娘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年轻。 “渣男!说,这姑娘哪来的?”戴国超一句怒吼,手里迅速地按了好几下快门,将渣男出轨的证据拍了个一清二楚。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戴国超。他连忙松开那女孩,对着戴国超又是挥手又是解释: “国超你别乱拍啊,她就是……” 话还没说完,被吓了一跳的女孩反应了过来,又抱紧了他的胳膊,反指着戴国超反问道: “我哪来的?我是他感天动地追回来的,倒是你这个没礼貌的小弟弟从哪蹦出来的呀?” 这一男一女已经被跟出来的毛江他们围了起来。因为有了坚强的后盾,又因为心里始终憋闷的厉害,还因为喝了不少啤酒,戴国超的感情已经主导了理智。 “还感天动地追回来的!” 戴国超咬牙切齿的从唇缝间挤出一句,上前就是狠狠的一拳,那男人瞬间就流鼻血了。 趁着理亏的男人擦鼻血的空档,戴国超飞起一脚,直接踹上了男人的肚子。男人猛受一击,重心不稳,一个屁股蹲儿坐到了地上。那女孩急了,一边慌忙地去扶男人,一边怒气冲冲地诘问: “你怎么还打人呢!” “我怎么还打人呢?你自己问问你感天动地追你的男朋友啊!我今儿就替我姐废了你个出轨的人渣!” “出轨?” 女孩登时反应过来了,立马松了正要扶他起来的手,将矛头指向了男人。 “你不是说你单身吗?” “是啊!他就是单身啊!枉我叫了好几年姐夫,我呸!前些日子还跟我姐商量着订婚呢!这不没领结婚证嘛!法律上讲人家就是单身啊!女朋友随便谈!就算结了婚又怎么样?离个婚不也就是盖个章的事儿!小姐姐,你没查查看他到底还有没有个小四儿啊,小五啊什么的吗?” 戴国超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连翘的视频电话,镜头对着坐在地上一脸鼻血的男人,语气深沉地对连翘说: “姐,这渣男,我替你撕了?” 作者有话说: 老生常谈啊!求收哇~~ 第50章 回家 那女孩听着戴国超的话, 再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女声,原来刚才的那一席话句句不虚。 女孩气得脸色由红转为了绛紫,咬着颤抖的嘴唇, 努力克制着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半天, 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男人脸上,留下了一句沙哑的“骗子”“渣男”, 起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了。 男人的脸上倏地就翻起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子, 他瘫坐在地上, 仰视了一眼四个将他团团围住的小伙子,心虚气短地低下了头, 不敢造次。 连翘没想到戴国超竟然会将这渣男与女孩约会撞了个正着。这个她一直以为总是受人保护的小男人不仅霸气四射地手撕渣男, 还现场生将渣男的小女朋友都给劝分了, 简直大快人心! 连翘当即便许诺, 等她的装备到齐全了, 下风周末带他们去吊桥野炊。 迟骋原本站在渣男的正后方。渣男一仰头, 他满腮的血印子猛地撞进了迟骋的瞳孔, 迟骋的脸色刷一下白了。 池援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迟骋的异状, 一个箭步跨到了迟骋身后,伸手蒙上了他的双眼, 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将他整人轻轻往后一拉, 后背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池援俯在迟骋耳边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别看,都结束了, 跟我回去!” 池援说完, 朝毛江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戴国超, 然后扳着迟骋的肩膀, 指挥着他慢慢地转过身,走回了包间。 短短的十几步路,迟骋走得有些艰难,但因为背有所倚,他才不那么心慌。池援看着迟骋惨白的脸终于一点点恢复了血色,终于松了口气。 毛江生怕事儿闹大不好收场,连哄带拽地将戴国超拉回了包间。 渣男两头落空,颜面尽失,灰头土脸地夹着尾巴溜了。周围不动声色地侧目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收回了目光。 大风过后,城里的各种洗扫降尘车纷纷出动,大街上响着那首比他们年纪还大的《走进新时代》,漫天的水雾吸附了无数空气里的尘埃,终于背负不动那过为沉的重量,缓缓地落到了地面上,留下一片濛濛的湿意,很快又蒸发一光。被大风打断了的周末夜生活又开始活色生香。 包间里,毛江带着几分担忧问迟骋:“骋子,你没事吧?” 迟骋还没开口,池援便替他答了:“没事了!” 戴国超这才有所反应,连忙追问:“骋哥怎么了?” “他没事!”池援一笑,扯开了话题,“他是被你今天的高光闪到了眼睛,戴国超小朋友刚才生猛得很嘛!来来来,为国超的生猛,走一个!” 啤酒杯碰出清脆的响声,满杯的酒囫囵下肚。 毛江转头看了看眼泡还有点微微浮肿的戴国超,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由衷地赞叹道: “没想到,我们的超超小朋友有一天也敢打架了,是真的长大了呀!来,再为我们超超的长大,继续走一个!” 又一杯酒下肚。 “那是,我总不能一直都躲在我骋哥的鸡膀子下吧。” “原来你在这位小朋友眼里是个护崽的母鸡婆啊!哈哈哈……” 池援听完戴国超的话,拍着迟骋的胳膊差点没笑到桌子底下去。 迟骋黑着一张锅底脸,对池援的解释相当不满意。 带了酒气的池援哪里还管这些,接着又说道: “哎国超,你可不准再说你是孤儿了哈,你看,你毛爸爸、骋妈妈不是都在呢?我呢……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当个舅舅吧!咱这不是正好凑一家吗?” “我草,一个个都长辈份占我便宜啊?我还是你超爷呢!” “是是是,超爷的家人都在呢!来来来,为咱们相亲相爱一家人再干三杯!” “好,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池援煽情,戴国超豪放,就连毛江也开始跟着瞎起哄了,啤酒接二连三地往肚子里灌。迟骋看着地上渐渐多起来的空酒瓶,感觉再不收场,池援和戴国超就拾掇不回去了。 从烧烤店出来,时间并不算太晚,但是毛江回学校肯定是进不去了。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结果走了一半,戴国超非要闹着下去走一走,几个人便全都下了车,开始了漫漫长夜里的徒步旅行。 迟骋是四个人中最清醒的一个,看着三个人一边闹一边笑,晃晃悠悠地往家走,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绷得太紧,不知道已经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随手拍下了几段视频。 离家还有一公里的时候,戴国超往路牙子上一坐,叫囔着走不动了。 “那咱们缓缓再走?” “不!” “那打个车吧?” “也不!” “那你说怎么办?” “毛毛背——” 大无语事件!还有一公里多的路程啊,虽然毛江比戴傻子和池傻子清醒很多,但其实他今天也喝了不少。 “就要毛毛背——不然就不回去了!” 戴国超撒娇不行,开始耍赖了。 “好,我背你!” “能行不?还挺远。” 迟骋有些担心的低声问了一句。毛江咧嘴一笑道: “放心,没问题,又不是头一回!” 说完,毛江在戴国超前面蹲了下来,说道:“来,手给我,上来哥背你回去!” 戴国超一听,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跟个猴似地熟练地爬上了毛江的脊背。戴国超虽然今天长高了不少,但伏在毛江的背上,依然很轻。毛江稳稳地驮起戴国超,一步步向家走去。 奸计得逞的戴国超伏在毛江的背上窃窃地笑着,莫名就觉得很安心。 “毛毛!” “嗯?” “毛毛!” “啊? “毛毛!” “干啥?” “毛毛!” “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叫你一声,看看你在不在。” “我一直都在呢!” …… 毛江背着戴国超走了一路,他便叫了一路。他叫了一路,毛江便答应了一路,没有一声脱空。 没有了戴话痨瞎闹,池援也消闲了很多,乖乖地搭着迟骋肩膀,跟着他走在毛江他们身后四五步的距离处。迟骋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微偏着头,嗅着少年微醺的体香,安静而沉醉。 终于走到了教育广场,戴国超看见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果树林,突然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毛毛,咱们去摘青杏子,我要抱小鸡!” “现在青杏子吗?” “有啊,我那天看了,都有大拇指尖那么大了!” 毛江见哄不了戴国超,一脸无奈。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瞎凑热闹的醉汉。池援撒了手就奔到了毛江身边。 “怎么抱小鸡,我也要我也要!” 迟骋万般无语地看着俩傻玩意儿,冷冷地对池援甩了一句:“摘个青杏子就可以了!” 哪知道这家伙一听,四顾之下,选了一颗最粗壮的树,蹭蹭地就爬了上去。等迟骋回过头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蹲在了半腰的分杈处,正一手抱着树杆一手拿着手机,打着光仰着头在树桠间寻找。 迟骋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哭笑不得地走到树下,仰头对池援说: “别找了,下来吧,梨树上结不出杏子。” “你说啥?” “我说,你赶紧下来吧,你爬错树了!!” “啊?” 池援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就在他准备要下来的时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在离地面不知道多高的地方,那距离,说不清的遥远,迟骋正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他。 池援一下子懵了,所有的酒意醉意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在他的身体里四散奔逃。他脚下一抖,差点掉下去,吓得他抱紧了树杆,一动不动地缩在树杈里,带着哭腔,连声音都抖出了颤音: “骋哥,我这是在哪里呀,我害怕!” 迟骋叹息。他听得出这熊孩子是真的害怕了。 “你在梨树上呢,你慢慢下来。” “我怎么会在梨树上呀?” “你自己爬上去的呀。” “那我怎么下去啊?我害怕。” “那你怎么上去的呀?” “我哪知道呀?” “你是猴啊?” 迟骋无奈地摇着头,上下观察了几遍树杆,他也有些想不通,这熊孩子是怎么窜上树去的。他又抬起头,对池援说: “你转过身抱着树杆慢慢溜下来。” “我不敢动,一动就会掉下去。” “……” 迟骋简直无话可说,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又是心疼不已。 “那你直接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真的?” “嗯,你就使劲往前跳,别害怕,来。” 池援鼓了半天勇气,终于使劲地点了点头,看着等在下面的迟骋,松开手两眼一闭,就跳了下来。 只见耳边呼的一股风声,他便触到了温热的踏实感。 在池援巨大的冲击力下,迟骋一只脚退后了半步,稳稳地将池援接入怀中。他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呼吸,感觉得到他紧张的心跳,也感觉得到他因为后怕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迟骋缓缓的将池援放下来,微仰起头在他耳边说了句:“别怕,你现在安全了。” 池援终于脚踏实地了,真开眼,迟骋近在眼前,醉意也全都被吓没了。 围观了半天的毛江终于用活生生的例子,劝退了非要大半夜酒后爬树摘青杏子的戴国超。 经了这一场虚惊,迟骋和毛江这才终于把俩熊玩意儿弄到了楼下。他们在楼下兵分两路,毛江去送戴国超,迟骋去送池援。 “骋哥,你回去吧,我已经清醒了。” “走吧,我看你进屋就回去。” 迟骋的语气不容商量,池援也没在多说,两人一起沉默的上了楼。到门口,池援伸手往口袋一摸,顿住了。 迟骋见池援半天不开门,疑惑的问道: “怎么不开门啊?等着让我走吗?” 池援木着一张脸,缓缓地转过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喃喃低语道: “骋哥,我钥匙没了!” 作者有话说: 记得戳戳作者专栏哟 盼收藏盼评论 感谢支持 第51章 陪你 钥匙又没啦! 迟骋无语。 仔细回想一番, 池援爬上树之后掏过手机,十有八九是掉到树下的草丛里了。迟骋看了看电量不多的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这会儿去找,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是先把熊孩子带回家,天亮了再找吧。 回到家, 迟骋让池援先洗了澡, 自己趁机拿出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为熊孩子铺好床,然后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抱到了另一间卧室。 池援很快便洗完了, 一出来, 便哧溜地钻进了迟骋为他备好的被窝。迟骋看着他睡好了, 准备关了灯去洗澡。 “骋哥, 先别关灯!” “为什么?” “我想等你洗完澡跟你说晚安再睡。” “……好吧。” 迟骋很快洗完了, 他回到卧室, 见池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子, 像一只躲在洞口伺机窥探外面的惊慌的兔子。 “现在可以睡了吗?” “嗯。”池援含混不清的答应了一声,“骋哥, 晚安!” “晚安!” 迟骋说完,伸手就要关灯。 “别关灯……行吗?” 迟骋回头, 一脸问号。 “我……怕黑。” 池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被人窥见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时候, 他都是开着灯睡觉, 等他睡着了, 阿姨才会替他关了灯。如果一觉到天亮, 一夜便也就过去了。如果那一夜他很不幸地在半夜醒来,他便会缩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小小男子汉,虽然害怕,但是也要强,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到后来,他干脆在屋里放一盏安全灯,昏间的灯光堪堪足够他看清屋里的一切,但也不会刺眼到影响睡眠。 迟骋看了看那盏有些过于明亮的灯,这么开着睡一晚,眼睛能受得了才怪。可看着缩在被窝里的池援,他心中恻隐,顿了一下,沉缓地说道: “还是我过来陪你睡吧!这灯,太亮了。” 话音落下,巨兔的目光柔和了起来,似乎还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期待与羞涩,兔脑袋也完全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迟骋又将搬出去的被子和枕头抱了回来,池援已经往里边让了让,给他腾出了一大块地方。 他铺好床铺,关了灯,和池援并排躺在了各自的被窝,各自想着心事。 夜,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起伏规律的呼吸。 迟骋克制着一切超越边界的情感与想法,按捺着一切不该探头的欲望与冲动,心里默默地数着羊自我催眠。 池援睁着眼,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少年就睡在他的身旁,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的心也有了依靠,夜再黑也不害怕了。他不敢动,更不敢越雷池半步,他生怕这触手可及的美好,会因为他一个不小心的冲动毁于一旦。 他的冰雪少年,容不得一丝亵待与轻渎。 第一次,两人都觉得入睡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今夜应该再喝的多一点,醉的深一点,也许便可以倒头入睡,不用如此煎熬。 一直绷了不知道多久,两人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开始,两人都规规矩矩的睡在各自的被窝里。等到睡熟了的时候,池援便原形毕露了,翻来倒去几番轮回,被子便被踢到不知哪里去了。 池援睡梦里觉得越来越冷,便摸索着往暖和的地方拱。摸来探去终于找到了一角被子,便钻了进去。被子里似乎还有个大暖炉,温度正合适,他便整个人都覆了上来,将暖炉抱在了怀里。 迟骋睡着睡着,竟发现自己身负千斤,在寒风肆虐的荒原上行走,他脱不了身,只能负重前行。 天亮了,迟骋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清醒过来,发现原本盖得好好得被子马马虎虎地斜搭在身上,两条腿都露在被子外面,而大多数被子都堆在自己身边,更令他惊讶的还是自己身上竟然扒着一个人! 迟骋侧目,是池援睡意正浓的脸,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 怎么回事! 迟骋瞬间感觉浑身血脉逆流,脑子像是要炸了一般,一种两情相悦,干柴烈火的感觉猛地从内心地最深处一个厚积薄发的俯冲,一眨眼便冲出了九霄云外。内心里是势不可挡的窃喜。 他不敢相信。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男生之间经常搂搂抱抱打打闹闹,有时还会开过分的玩笑,这不都是很正常吗?可是他们现在是睡在一个被窝里啊!而还还光着上半身,肌肤零距离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觉到池援身上皮肤的纹理。不不不!池援睡觉不老实,他上次不就已经看到了吗?他肯定是一个大幅翻身就翻成这个样子了。现在他应该庆幸他一觉醒来还在床上,没被池援踢到床底下去才对啊! 迟骋一动都不敢动,努力地将自己歪出宇宙的纷乱想法扭回来。他内心矛盾重重,激烈斗争,却又不得不拼命保持着匀称而轻柔的呼吸,生怕惊醒池援,被他发现身体上那尴尬的一瞬,更怕被他发现那些暗藏深渊的情愫。 毕竟,他之于他,从不只是单单一句喜欢便能成事,这中间更隔了一个叫性别的东西,如山如海,横亘在他们之间,仅仅跨越便已是万难。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真是同路人,万难之后呢?依然还会有万难。 早在池援到来之前,徐老师便对他说过,要给他安排一位性格开朗的同桌,希望能够对他有所带动,慢慢走出自我封闭。所以,他怎么能对池援有这样的想法呢? 迟骋被池援半包围一般地压着,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浆糊。 好在没多久,池援自己翻了个身,迟骋快要僵了的身体才终于得到了解放。他这才起身,发现池援睡过的那半张床空空如也,昨晚他盖过的被子早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原来他是寻着温暖来的。 真相大白的这一刻,迟骋心里却又是铺天盖地的失落。不过是清晨醒过来的一个须臾间,他的心便已经经历了一场一飞冲天之后迅速地坠落泥淖的跌宕。 他迅速的奔到卫生间冲了个澡,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将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妄的念头冲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洗漱穿衣,收拾齐整。 池援来没有醒来,他捡起被池援踢下床的被子叠好,又为池援找了一套干净衣服,放在床头,出然后门去了。 初夏的早晨有种清冽的凉爽,迟骋冷静地整理好思绪,从这一秒开始,重新做人。 他寻着昨夜的记忆,找到那棵池援爬过的树,果然,在树下的土疙瘩缝里找到了池援掉落的钥匙。迟骋这才买了早餐回到家。 醉酒的巨兔还在酣睡,迟骋蹲在床边,撑着头细细地端详起这个令他欢喜令他忧的少年,他睫毛不长,但很浓密,鼻梁正挺,皮肤不似自己一般透白,却细腻而健康,嘴角这个时候依然挂着一抹笑意,不知道他是做了一个多么美好的梦,能让他欢笑这么长久。 他禁不住抬起手指,轻轻地在池援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少年没有反应,他便又在睫毛尖上刮了一下,少年轻轻地“哼”了一声,眼皮动了动,翻了个身骑着被子,将被子往怀里紧了紧,继续宿醉装死。 迟骋看了看时间,替池援盖好被子,出去开了洗衣机,开始写作业。 池援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不知如何睡在迟骋的被窝里,而迟骋早已衣貌齐整地坐在书桌旁,不知道已经学习多久了。池援就那样静静地赖在迟骋的被窝里,贪恋着少年的气息,不愿挪动。 这时,迟骋的电话响了。是涂余。寥寥几句,便约定好了出发时间和碰面地点。 挂了电话,池援顺着话题便接了一句:“那咱们中午吃啥?” 这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让毫无心理准备的迟骋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转头,就见池援手撑着头,一副很销魂的姿势侧躺在被窝里,粉嫩的凸起欲遮还露地半掩在被子边缘,一双还带着几分迷醉的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微翘着嘴角正对着他笑。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迟骋的心突突地狂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池援吓一大跳了。 “醒了有些时候了,看你学习那么认真,没舍得打扰你,就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你有毛病?我有什么好看!” “我没毛病,但你就是好看啊!谁规定这么帅的大——大大帅哥,只能让女生看啊?” 迟骋懒得再跟他胡扯,冷冰冰地甩下一句:“醒了就赶紧起!” 然后出了卧室去热已经凉了的早饭。 池援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被窝,没找见自己的衣服,便扯开嗓子问:“我衣服呢?” “洗衣机里!” “那我穿啥?” “光着!” “哈~~” 池援又叫出了波浪音。迟骋再没了动静,他看着枕头边整齐叠放着的衣服,上衣是一件粉色的手绘短袖,裤子是他之前穿过的那一条。他把脸埋在衣服间窃喜了半天,才穿戴齐整出了卧室。 他不敢再有过多的奢望,只要能维持着这样带着几分暧昧的美好,也足够令他甘之如饴。 中午吃过饭,四个人如约等在了楼院外的路口。不出几分钟,一辆车停在了四人面前,车窗降下来,开车的人是涂余。 “骋骋,你们都吃过了吧?” “吃过了,余哥。” “那快上车吧!先带你们去趟教室,璞哥还在那里收拾东西,咱们开另一辆车过去。” 上了车,迟骋介绍池援和涂余相互认识了一下。涂余全程笑眯眯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回这四个带着帽子的光头,随口说了句: “你们这队伍,看着真齐整,一缕儿的小光头啊!这帽子是系列的?还是一个成对的?” 作者有话说: 记得戳戳作者专栏哟 盼收藏盼评论 感谢支持 第52章 八脚驴 涂余问这话的时候, 并没有专门带人名。显然,在他看来,无论是谁, 都应当知道这个唯一答案。 然而,四个人都怔了一下, 相互对视了几眼,谁都没有说话。 迟骋一开始给戴国超图样只有两个, 就是现在迟骋和池援头上的那两顶。动笔的时候, 戴国超还觉得挺像情侣款呢。后来戴国超单纯觉得还挺可爱, 就又自行设计画了两顶,也是黑白配, 没想到最后戴到了自己和毛江头上。 所以, 这到底算什么呢? 涂余见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尴尬地笑了笑, 说道: “我就是觉得这个帽子挺可爱, 回头我也弄一顶来戴戴。你们在哪买的呀?” 听到这话, 戴国超眼睛亮了。 “余哥, 这可是私人定制哦!骋哥给的图样, 我,亲手画的。你喜欢什么样子, 回头我给你画一顶。” “原来是这样啊,那能不能再多画一顶?需要多少定制费?工期要多久?” 涂余说得很认真, 脸上的笑容也很真诚。 戴国超心里的那些小傲娇又探头探脑地冒出来了,胸脯一拍, 便大大咧咧地说道: “余哥你说笑啦, 我这就是画着玩玩, 你们不嫌弃我就很开心啦!你想要什么样子赶紧想, 想好了下周周末我就给你画。” “好,容我好好想一想。” 车很快就开到了方璞上课的教室。 这里是个国风舞蹈培训中心,一开始还有一个教室是教武术的,迟骋小时候武术就是在这里学的,他的武术老师就是开车来接他们的胡子拉碴的涂余。 涂余一直带的学生都不多,再后来,涂余的武术班便生生得被方璞完全吞并,并且人也成功地被方璞培训成了一名持证上岗的舞蹈老师。 大家都说还是方老师厉害,可迟骋却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的知情者之一。那时候,他已经升入初二,好多事情,他也已经懂得了。 上了楼,方璞才抹着汗从洗了把手,他刚刚干完活,将各种活动的道具整理好。 涂余看着放在桌子上还没动的饭菜,心里没有来的有些生气。 “方老师,我走之前说啥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 方璞欠欠地笑了笑道:“立马吃,吃完就走。我以为几分钟就能结束了,结果比预想的略久了点儿。你带他们随便看看吧,咱这也没有其他能消磨时间的。” 说完,他坐下来就开始吃饭。 戴国超从来没进来过舞蹈教室,这里还有好几个小房间,门都开着,能看得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服装道具,五花八门,很有意思的样子。 涂余见戴国超很新奇的样子,便说:“走,带你们看看好玩的。” 进了第一间屋子,一个大货架上摆着一溜儿小龙头,下面是大大小小各种非洲鼓,里面混着两只腰鼓,还有春节扭秧歌时用的大鼓,锣钗等,边上两个大箱子里,装着两只大狮子,靠着上,立着一红一金两条大龙,墙角边立着好些木棍子,中间横生着一脚宽的木棍。 池援蹲在两只大狮子跟前,这狮子,制作相当精良,连狮子的眼睫毛都是做的浓密卷翘,晃一下,狮子就扑闪扑闪地眨起了流光溢彩的大眼睛,池援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迟骋的时候,他浓密的长睫毛一扑闪,就在他心里掀起一圈动荡不已的涟漪。 戴国超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什么都觉得新奇。 “余哥,这木棍子干什么的呀?” “那个呀,是高跷啊,小时候秧歌队不是都有吗?后来渐渐没了。” “你们不是教舞蹈的吗?怎么还会有这些啊?” “方璞那个八脚驴,就爱瞎蹦跶,看见好玩的就都往回弄,什么都要薅一爪子。你们看看这几屋子的东西,全是他整回来的。” “这些都能玩吗?我好想试一下哇!” 涂余沉思了一下,说道: “小龙啊,鼓啊你都可以玩,高跷这玩意儿不好好练习可不容易驾驭啊!不过……你要是能说得动骋骋,倒是可以让他给你示范一下。还有双人狮子,也可以让他带你。他这两年也没少跟着方璞蹦跶,妥妥的一只小八脚驴。明明是我得学生,最后却跟着方璞跑了。” 涂余说完,嘴角一翘笑了起来,他那几根小胡子也跟着有了笑意。 迟骋一听涂余的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在戴国超和池援就要极其热忱的奔他而来时,无情的掐灭了他们心中期望的火焰。 “哈~骋哥你能不这么无情吗?” 池巨兔开启撒娇模式。他倒是对高跷没有兴趣,而只是单纯的想看小狮子摇身一变大狮子。 迟骋冷眼一撇道:“你忘了咱们今天是要去做什么吗?” 池援“嗷”了一声,却从迟骋的话音中听出了希望。今天不行,那以后呢?池援趁着涂余在给戴国超和毛江演示耍小龙的时候,凑到迟骋跟前,贱嗖嗖地笑着问他: “骋哥哥,那是不是下次有空你可以带我玩一回双人狮子?” 迟骋看了一眼双人狮子,其实双人的他也没试过呢!有几次志愿者行动,确实表演过舞狮,但主演是方璞和涂余,他和另一个大哥舞的是单人小狮子。 涂余说,双人舞狮想要舞得精彩,如果不是专门的练家子,那便要求两个人之间必须有极好的默契。 方璞和涂余舞狮的时候,就像心灵相通一般,走位精准,踩点无误,节奏有张有弛,动作行云流畅,完全看不出他们只是两个自学成才的热血业余爱好者。 迟骋看着池援盛满了期待的眼睛,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也有一如方璞与涂余那般默契? “你就这么想玩吗?” 池援毫不含糊地使劲儿连连点头:“嗯嗯嗯。” 迟骋的目光柔软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向池援承诺道:“好!我一定带你玩一回。” 他俩信步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间屋子里,有一个大大的化妆台,上面摆着各种化妆工具和饰品,墙上挂着各种刀剑之类的道具,还有几张方璞和涂余各自古装扮相的全身照片,看上去特帅特飒。 再一转头,侧面的墙上是一幅很大的双人舞台照,仔细一看,竟是方璞和涂余。 对涂余的过往并不清楚的池援暗自惊叹,原来迟骋也学过舞蹈呀!男孩子学中国传统舞蹈的,其实还真不多。池援感觉自己与迟骋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因为他们又有了一个共同的特长——跳舞。池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马上就要到来的艺术节。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能同迟骋再合作一次呢? 照片正下方,便是两个挂满衣服的木质衣架,架子上全是各种形制的男款汉服。池援一边看一边惊叹,这些汉服,不是一式两套,就是同款不同色的两套,整整齐齐的码在衣架上。 “他俩这是……还搞汉服摄影吗?还是表演节目用的?还都是……” 池援想说一句情侣装,可是他看了看他们四个人的帽子,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也不太妥当。他满眼狐疑,伸手便想从架子上拿下一套来看一看。 迟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眼神有些躲闪地轻轻对他说了一句: “别动,这些……是他俩的……私服。” 迟骋这么一说,就觉得两颊一热,早晨醒来时的情形又脑海中呈现了出来。 池援见迟骋两颊微红地别过脸去,他突然心思微动,从迟骋手中抽出手来,一把按在了墙上,将迟骋框在了他的胳膊一侧,然后凑到迟骋耳朵边,非常轻快地小声说了一句: “骋哥,你的脸……好像红了。” 迟骋飞快地扫了一眼池援,又垂下了眼眸。 池援从没见过迟骋这样低眉垂眼的温顺模样,他的心突然就泛起了一片柔软的汪洋,脑海里不自觉地便开始想象迟骋身穿汉服的样子来,一定是不染尘埃,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好想看看你穿汉服的样子,一定比他俩好看很多倍!” 涂余人虽然在门外与耍小龙给戴国越和毛江看,但耳听八方的他,还是听到了池援和迟骋前面的对话。他笑盈盈地回过头说道: “骋骋,没事儿,你同学想看就让他看看呗,哪天空闲了你俩也穿了试试,让你璞哥再给你们做个妆造,好好体验一把国风美少年!” 戴国超的眼珠子一下子就又被汉服吸引了过去,颠颠地跑进房间里去看汉服。 “哇!余哥,你们好多汉服啊!能不能让我也试试啊?” 涂余打量了一下戴国超,略有点为难地说了句:“可是可以啊,但是……你有点瘦小,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来啊!” 戴国超被打击到了,顿时蔫了下去。毛江搭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关系啊,你不是还在长个子嘛,急啥?一个春天你都又长高了一截了。” 毛江说着,在戴国超头顶比划着。寒假的时候,戴国超分明才刚够到他的嘴巴,这会儿,都已经超过他的鼻尖了。 就在这时,方璞一嗓子吆喝道:“我吃完了,咱们出发吧啦!” 他们换了一辆八座的车。后车厢里,要带给孩子们的图书和文具都已装好了。大家都上车之后,涂余转头对坐在第二排的迟骋说道: “骋骋,你尽量往靠我后边一点儿坐哈。” 说完,他便转头对坐在副驾驶上的方璞说:“你把座位放平眯会儿吧!” 那声音,听上去满含着温柔与亲切。方璞这会儿倒是听话得很,调了靠背便闭上了眼睛。 他们要去的孤儿院不在市区,开车过去大概要四十多分钟,到达的时候,小朋友们应该正好睡完午觉。 迟骋和池援紧挨着坐在第二排的座位,习惯了午睡的迟骋这会儿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戴国超一上车便已经毫不客气地往毛江腿上一栽,一个人霸占了两个人的座位,很快便睡着了。毛江一只手垫在戴国超脑袋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靠着靠背歪着脑袋也进入了迷糊状态。 池援悄悄瞅了后面和谐无比的两个人,将手臂搭上座椅的靠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歪头悄悄对迟骋说:“骋骋,来,哥温暖坚实的肩膀借你靠着?” “不用!” 迟骋清醒了一瞬,剜了池援一眼,无情地拒绝了他,挺了挺腰正了正身子。可是没过几秒钟,诚实的身子还是在困意的驱使下垂下了脑袋,又歪了。 池援摆好肩膀的角度,盯着迟骋摇晃的脑袋,心里默念着: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倔强的少年最终没挺得住,仿佛像中了魔咒一般歪在了池援的肩膀上。 迟骋迷糊间感觉自己悬空的脑袋总算有了依靠,狂潮般袭来的倦意之下,他哪里还想得明白为什么,身体舒适度的大幅增加直接就让他安心地睡着了。 池援心里偷偷地乐开了花,小心翼翼地缓缓地不断微调着自己的坐姿,让嘴硬的少年尽量靠得更舒服一点。他搭在靠背上的手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挪着挪着就挪到了迟骋的肩上。 池援侧着头,少年光洁的额头近在毫末,他甚至不用刻意的去接近,只要微微向前一点点,嘟一嘟嘴唇,就能触到怀里的少年了。 池援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坐在车里,而是坐在高速运转的发动机上,呼吸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双唇微微开合,心里仅有的一丝理智在不断的对他说:不能逾矩……不能逾矩……千万不能逾矩…… 作者有话说: 啊~到底要不要亲上去啊~~ 纠结-纠结-纠结--- 卑微求收啊TT 第53章 引诱 池援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 从这个角度,涂余应该刚好看不到已经快歪到驾驶座后面的他俩,而后排的那两位, 早已睡得天昏地暗。 少年呼吸轻柔而均匀,温热的气息轻落于领口处, 似有似无地抚过池援的皮肤。已经长出黑茬儿的头皮蹭在池援的脖颈间,微微有点扎, 但一点儿都不疼, 反而是痒痒的, 引诱得池援心里的火苗愈窜愈盛。 这个时候,无论他偷偷的干点什么, 应该都不会有人看见的。 池援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他想就这样轻轻的吻下去, 就一下, 哪怕只是蜻蜓点水, 也足够让他心满意足的固守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如火如荼的暗自欢喜还是战胜了池援残存的理智, 稳稳地占据了上风。池援呼出的气流都是炽热的, 烫过鼻腔内壁, 再撞上少年的额头。池援的嘴唇颤抖着, 微不可查地开始往前探索。 突然,车子猛地一晃, 池援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嘴唇就已经重重地撞上了迟骋的额头。 这一晃, 把车上睡着的人们全都惊醒了,也把池援从意乱情迷中惊醒了。 池援捂着撞得生疼的嘴唇, 不敢出声。迟骋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池援怀里, 慌乱地坐直了身子, 揉了揉不知怎么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的额头, 一脸莫名。 方璞揉了揉眼睛,还拖着做梦一般的尾音问道:“怎么了?” 涂余没有直接说原因,反而伸手在方璞鬓角抹了一把,替他擦了擦微汗,才轻声问道: “是不是吓到了?刚才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一只狗,紧急躲避了一下。才走了一半,你继续睡吧!” 涂余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被吓起来了的其他人,抱歉一笑道:“对不住啊各位,刚才真的是意外。” 几个人纷纷安慰涂余说“没事”。 翻身起来了戴国超倒头又睡了。毛江干脆把戴国超又往自己腿上拉了拉,让他头枕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从他胸前绕过,像安全带似的将戴国超箍在了自己腿上,免得车再晃动他直接滚下去。 迟骋自将脑袋从池援肩膀上挪开之后就睡意全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困成了这样子,明明嘴上严词拒绝,结果最后还是睡到人家肩膀上去了。 他感觉很没面子,干脆别过脸去摩挲着自己的额头,不去理会一旁欲语还休的池援。 池援咂了咂嘴,血液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舌尖一触碰,还些微有点疼。池援想起上次自己用额头砸破了迟骋的嘴,而这次,又是他砸了迟骋,却被少年的铁头磕破了自己的嘴皮子。 连天意都自有方寸,他果然不该起了逾矩之心,得了寸还想进尺。报应不爽,池援颇有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感觉。 他有些怨恨那只不解风情的狗,早不冲,晚不冲,偏偏那个时候冲出来,害他受伤倒是小事,把他怀里的少年都冲走了,这简直无法原谅!池援越想越懊恼,如今他都混到要同一只狗斤斤计较了。 两位少年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坐到了目的地。 先行的一波人刚到了几分钟,正在孤儿院门口等他们。 一行人七手八脚地将带来的东西都搬下来,跟着方璞进了孤儿院大门。院长是位五十出头的邱姓阿姨,远远地从办公室窗户里看到大门外有动静,就赶紧热情地迎了出来。 这几年,这些自发组织起来的志愿者们每隔一两个月便会过来一次,有时候帮忙打扫清洁,有时候会给孩子们带些图书衣物好吃的,有时候,就是单纯的过来和小朋友们玩,或者教他们一起新奇的东西。 在到达这里之前,戴国超还以为小朋友们都会因为没有爸爸妈妈而很苦恼,不开心,没想到,当他看到那些小朋友开心得向他们奔跑而来,和他们愉快地玩耍聊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想错了,他们就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在这里被几位阿姨照顾的很好。 相比于他们从小就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戴国超感觉自己其实已经非常幸福了。至少他父母健在,想见的时候还可以见到,他还有疼他至深的爷爷奶奶,还有从小就护着他的迟骋,还有跟老爹一般处处惯着他也管着他的毛江,现在又多了一个天天和他小鸡互啄却又很开心的池援,他们不也像一个大家庭吗? 不再紧盯着父母离婚这件事情,他的眼里,便看到了更多的幸福,其实他拥有的依然很多,很多。 一下午,方璞带着其他人帮着院长搞了一场打扫除,然后将带来的各种图书等物品都规整到位。 涂余和迟骋池援在教几个爱运动的小朋友打篮球,毛江静静地陪着戴国超,教几个爱画画的小朋友画画。国超哥哥头一回煞有介事的当了一回老师。 结束的时候,小朋友送了国超哥哥一幅画。画里是比肩而立的两位光头哥哥,高大一点的是毛江,矮小一点的是戴国超。小朋友的笔法稚嫩而青涩,却传神得将他俩的特征恰到好处地描绘了出来。戴国超心里涌动着感动,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意义如此特别的礼物。 从孤儿院回来之后,戴国超的心境开阔了很多,心情也不再那么低落难过了。 回到学校,几个班委聚在教室后排,开始商量艺术节事宜。 书画作品有了戴国超,他们班便有了扛大旗的,只需要再征集几幅小尺寸的作品,至于展板如何布置,他们也很快商定了方案,但是文艺汇演却令他们犯难了。 他们的节目想要脱颖而出,最终登上艺术节晚会的舞台,那便不光要表演得精彩绝伦,更要有无可取代的特色。所以,节目的类型的选择便成了重中之重。 “每次文艺汇演都是舞蹈,唱歌和器乐演奏最多,而且唱歌和器乐演奏基本上都是特长生独霸的,咱们得想一个特别一点的节目啊!” “要是能演个小品倒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得写个好的剧本啊!” 大家听着都觉得有点可惜,时间紧迫,要拿出一个不错的剧本并排练好,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池援见大家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啥结果来,便问道:“你们往常的舞蹈,是男生表演还是女生表演啊?” 孟晓妤很肯定的告诉池援:“女生占了绝大多数!男生唱歌和演奏乐器的倒挺多,但极少参与跳舞。” 池援一听,眼睛一亮,偷瞄了一眼涂余老师的学生迟骋同学。这家伙,居然能在大家如火如荼的讨论声中安静地看着他的书,池援也真是一万颗真心佩服。 “既然极少有男生跳舞,那咱们班就来一个呗!这算不算让大家耳目一新?” “想法很不错,但问题有二:一,谁来跳?二,跳什么?就咱班这情况,男生本来就少,广播体操比赛都差点倒数,还跳舞?谁愿意上去丢人现眼啊?” 童颜直言不讳戳中了大家的痛点,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池援见大家一下子没了热情,直接来了一段现场唱跳即兴表演,然后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抹了一把,挑眉一笑,自信十足地问道: “怎么样?这上去丢人现眼可还行啊?” 这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动,一下子让这几位愁眉苦脸的班委们起死回生,发出了连连惊叹,连沉迷于书中不问俗事的迟骋都回过了头,眼里带上了惊喜之色。 池援猝不及防地成功开了个屏,心一下子飘乎了起来,顺嘴就将迟骋也拖了出来。 “你们可别忘了,咱班还有个隐藏的王者迟骋同学呢!” 还没容得迟骋开口,戴国超“啪”地一拍大腿,了然顿悟了一般地接过池援的棒子,便开始了眉飞色舞地吹捧: “对呀,怎么还把咱们多才多艺的迟小爷给忘了呢?当年璞哥和余哥表演《高山流水》的时候,还是他弹的古筝伴奏呢!哎,你中午在那间屋子看到的那幅舞台照,就是当时演出时的特写。” 戴国超冲着池援提醒了一句,又接着说道: “哇哦,你们都不知道,当时的现场掌声有多热烈。那可是那年文化节晚会荣获特等奖的节目啊!啧啧,咱迟小爷可是上过大舞台拿过大奖的人物呀!要是这回能请骋哥出山,你俩一个跳舞,一个弹奏……” 戴国超说到这里,突然神色微变,没了声音,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倏然爬上心头。他这才意识到,前些年天天都能听到的琴声,这三年来,已经很少听见了。 戴国超有些惶恐地看向了迟骋。只见迟骋微微张了张嘴,却最终默默地收回了凝固在他身上的那意味不明的目光。 池援沉醉于力诱迟骋出山,再一次力挽狂澜。没想到从戴国超的话中竟捕捉到了一个更加惊爆的信息,眼前的这位冰雪少年居然还会弹古筝!原来他曾在迟骋家客厅里看到的那两个长条状的东西,果然是古筝啊! 少年不断地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池援沉溺其中,越发心驰神往,哪里还顾得上仔细思量戴国超的话语为何戛然而止。 “哇,这组合岂不是更绝?如果这都冲不进前排,我祼、奔谢罪都成!” 池援只想着能将迟骋这尊大神连哄带绑地弄出来,于是嘴一张,一口毒誓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同学们一阵哄笑骤然而起,迟骋的目光瞬间便钉在了池援脸上。 池援这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地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一回神,就见迟骋目光里的惊喜已经回落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他有些发怵的凌厉。只见他起身近前,冷冷地对池援甩了一句: “还是你独领风骚吧!免得万一受我连累,还要去裸、奔!” 话音一落,他长腿一迈便阴沉着一张脸出去了。池援的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就慌了神。 “骋哥……” 作者有话说: 想章标题想到跪了…… 第54章 搭档 几个人看着迟骋消失在教室门外, 不禁感叹道: “唉,这尊大神果然是请不动的。” “池援,那咱们班的节目, 就靠你了哦!” 池援突然有种任重道远的感觉,戚戚然感慨道:“不是吧?就我一个人?你们好歹也再号召几个人一起啊, 现教现学其实很快的啊。” 毛江捏了捏池援的肩膀,幽幽叹道:“兄弟别看我啊, 您那妖娆, 咱连一分都学不来, 要是一起上场,铁定得连累你裸、奔!” 果然, 童颜和孟晓妤在班上号召过后, 大家热情都很高, 都希望能够脱掉除了考试成绩好干啥啥不行的帽子, 但是却没有一个男生报名参与, 反而都将殷殷希望寄托在了池援身上。 戴国超心大无脑地安慰池援道:“兄弟, 我看你还是独领风骚吧, 我家迟小爷的建议不会错的!” 池援一心想着跟迟骋好好合作一把, 没想到事与愿为,冷不防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不禁悲从中来,又觉得自己该改名叫“池无援”了。 童颜看着池援一脸失落的样子, 轻轻地叫了一声:“池援!” “你还是叫我池无援吧!” 童颜无声地摆了一个尬笑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 “要不, 咱再凑几个女生?毕竟独舞……” 童颜想说, 独舞如果没点故事性, 表现力相对于群舞似乎总显得单薄了许多, 还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但她又把不准池援的水平究竟如此,便言尽于此,指了指身旁的孟晓妤,接着说道: “还是……干脆你和小鱼儿来个双人舞?好歹小鱼儿也是从小学过舞蹈,基本功又扎实,学起来也很快……” 说着说着,童颜的眼睛就亮了,音调也不自觉得变以高昂欢快起来。一半认真一半试探地继续替他们打算着:“比如化个蝶?或者贵妃醉个酒?还是来个神话?” 孟晓妤突然就被童颜神助攻似的点名安排了个明明白白,白净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同学们听着童颜的建议,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不知是谁起了头,后面的同学们立马情绪昂扬地跟着节奏喊了起来。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整齐划一的喊声瞬间淹没了童颜的声音。 池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突然就歪到了他无法控制的方向,他望了一眼迟骋出去之后便一直再没有其他人进出过教室门,心思猛然一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热忱。 答应吧,有违初衷,拒绝吧,太伤面子。 童颜的建议本也是为着班级的艺术节,而孟晓妤本来就有些腼腆,连她都没有退缩,然池援又怎么好意思当头泼冷水? 在同学们的呼声中,孟晓妤抬起头看了看有点儿愣神的池援,又看了看童颜,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其实我觉得这个想法也挺不错的。前几次的晚会舞蹈基本是现代舞或者民族舞,好像还没有过古风舞呢,而且正好我有一套衣服挺适合的……要不……就化蝶吧?正好我还留着我老师以前的排练过的视频,照着现学就成,时间上也没那么紧张了。” 孟晓妤说着,微微抬起头看向池援,她满脸的绯红还没有退去,眼里已是满满的征询,就得着池援说一句“可以,没问题”了。 尽管教室里闹哄哄的,但池援还是一字不落地将孟晓妤的话听了个真切。童颜第一个高呼赞成,两手一拍,就直接把这事儿定了,根本没留给池援拒绝的机会。 这回儿,池援是完全被叉到架上下不来了。口口声声要上台的是他,要为班级冲前排的是他,还为此立下重誓的也是他,如今他要是说一句不乐意,又该如何替自己收场? 池援也是多次上过舞台的舞者,只是,他还从来没有与女生搭档过。看着同学们热切期待的脸,还有孟晓妤鼓起二十分勇气等待着他答复的眼神,多么希望这时候迟骋能够出现救他于水火,然而,迟骋并没有出现如他所愿。 池援的心思落空了。他心下黯然,但面子上还是保持着灿烂地笑意点了点头,承下了这副事与愿为的担子。 节目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着落,其他同学们都在欢乐中各自散去,只有孟晓妤和童颜没有走。 “池援同学,那……视频和音乐我待会儿找到了先发给你,你的服装……” “服装我自己搞定吧!” “那就……咱们先看着视频分别学,学会了再一起合练?” 池援尽管极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自己挖的坑,就算打断骨头,也要自己填起来。毕竟,面子也还是要保的,裸、奔也是不能够的。 尘埃落定,孟晓妤和童颜也走了。池援的周围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戴国超一副吃瓜群众的嘴脸,喋喋不休地跟毛江和池援表达着自己内心喷涌的期待,毛江幽幽地看着池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池援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一旁空着的座位,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涌上心头,无尽的荒凉。 他原以为,他们一起喝过了酒,剃过了头,穿过了他穿过的衣服,吃过了他做的饭,拥抱过,甚至连同一个被窝都睡过了,就算只是同学,朋友,兄弟,少年的心扉也应该已经向他敞开了。他答应了继续同他一起打篮球赛,也答应了有空了带他去舞狮,为什么独独同台表演节目这件事情,他拒绝得如此不留情面? 池援知道,迟骋既然不愿意做这件事情,自己就不该强行捆绑他,惹他生气。可他的心里,就是很难过。 如果不是迟骋拒绝的那么决绝,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成了他与孟晓妤搭档。虽然这样的结果与他抹不开面子有很大的关系,但他还是对迟骋心有怨怼。就像迟骋说的,他就是爱倒打一耙,他就是无理取闹,他就是想锤着迟骋的胸口,很不高兴地冲着他吼一句:“都怨你!” 左等右等,也不见迟骋回来,池援满心的苦楚找不到流泄的出口,他干脆起身向教室外面走去。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差点和匆匆进来的窦天杰撞了个满怀。 池援本没那么多九曲肠子,只是他这会儿心情正极度不爽,实在对这个失了好感的人摆不出一副好脸色来。窦天杰看到池援那张脑门上顶着“不爽”俩字的脸之后,到底没有将试图示好的笑容摆出来。 两人面对面顿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偏着同一边错身让了过去,局面尴尬了,两人又绷着脸同步让了回来,三个回合下来之后,本来纯属无意的巧合便在对方的眼中带上了些许故意的成分。 池援心里窜着火,逼视着窦天杰,干脆站着不动了。窦天杰感觉自己的尊严又凭白地被池援践踏了,心里憋闷了一股子气,却又不能在教室里如此多的同学面前发作出来,毕竟他还要考虑自己在同学们面前的形象。 于是,他强压下心里的愤懑,侧了侧身子擦着门边儿,能离池援有多远就离池援有多远地滑进了教室。 这些日子以来,池援发现迟骋有心事的时候总喜欢在那里待着。因为只有那里的窗外,是一个没有太多嘈杂的世界。然而,他走进开水间,却没有看到迟骋。 池援站在迟骋经常站着的位置默默地看向窗外,夕阳中,司马迁执卷挥毫的雕像带着历史厚重的沧桑,孑然立于一片绿树葱茏之中。池援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对自己肆无忌惮地捆绑迟骋而自我反省。 迟骋回到教室,聚集在池援周围的同学们早已经散了,大家已经进入了晚读状态,池援却不在座位。 戴国超一听到身后有动静,立马兴冲冲地转过头,就准备跟迟骋汇报节目已然商定的成果。 毛江见状,忙忙地打断了戴国超刚刚起了头的话茬,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池援出去了!”然后冲着迟骋朝开水房的方向摆了摆头。池援出去的时候,毛江留意了一眼,池援离开的方向,除了开水间,别无去处。 迟骋会意,还没落座便又转身出去了。 戴国超不明就里,正想埋怨毛江打断了他的话,嘴里就猝不及防地被毛江塞了一颗巧克力球。戴国超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咂了咂嘴巴兴奋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又买这个啦?” 毛江笑了笑没有说话。 迟骋刚走进开水间,就迎上了正转身出来的池援。 四目相对,一时却都没了话语。 “我刚刚……” “那个节目……” 两人在沉默中顿了顿,各自酝酿了一下情绪,一张口,却又撞了话语,两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池援忙说:“骋哥,你先说吧!” 迟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却顿住了。 “还是你先说吧!” 迟骋想在告诉池援之前,先听听池援的想法。 池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将班上决定由他和孟晓妤两人表演一出古风双人舞蹈《化蝶》的事告诉了迟骋。 迟骋听完,僵了一下,默默地将手机装回了口袋。 “骋哥,你刚刚准备跟我说什么?” 迟骋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句“没事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仿佛整个喉管在听到池援的那些话的瞬间,肿胀了十数倍,将嗓门眼儿淤堵得没留下一丝缝隙。 他苦笑了一下,无声地说了句“没事”,转身走出了开水间。 作者有话说: 果然不能作啊 第55章 排练 迟骋就那样无声地转身走了, 什么都没有问,连要说的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流露出一点惊讶, 遗憾,或者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池援看着迟骋转身离去的背影, 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又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回到教室,戴国超正添油加醋地在跟迟骋描述被他错过了的精彩场面。迟骋一脸淡漠地大口往肚子里灌冰水, 就差直接在脑门上刻一句了然于心却又关他屁事了。 上自习没多久, 迟骋便面朝窗户爬在了桌子上, 留给了池援一个泛着青黑的后脑勺。池援惦记着迟骋最终没有告诉他的话,可想到中午在车上他被惊扰了的午睡, 还是强迫自己闭上嘴, 没有打扰迟骋。 还没到课间休息的时候, 池援偷偷看了一眼手机, 发现孟晓妤分享过来了好几条视频地址, 池援塞上耳机, 打开了其中的一条, 耳朵里响起的却是一阵清心悦耳的古筝声, 仔细一看,画面里的两个人, 竟在是方璞和涂余。 镜头不断地在全景与特写之间来回切换,不得不说, 这两个人,将高山流水的故事, 用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演绎地扣人心弦, 入骨三分, 加上那行云流水的古筝声, 让这舞蹈更添了几分典雅。 池援看着入神,在镜头切换到弹古筝的少年时,他还截了好几张图,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同他一起欣赏无声画面的高建军同志。 等池援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之后,高主任才很合时宜地扣了一下池援的桌子,歪过头来笑眯眯地低声问道: “池援同学,你终于接受完艺术的熏陶了?” 高主任个子并不高,池援听到声音猛得坐直了身子,就看到脸前方出现了一张圆圆的大笑脸,微凸大眼故意瞪得溜圆,脑壳还反射着青幽幽的灯光。 “草!” 惊悚来得太过突然,池援的脑海里还满满的全是刚才节目的唯美画面和少年微垂着眼眸弹琴的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被吓得猛得朝斜后方撤退而去,结果绊到了迟骋的椅子腿上。 在他向后跌坐过去的瞬间,他胡乱地薅了一把,也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结果还是没能成功地阻止他跌坐到地上。 正在睡觉的迟骋突然被人扯着T恤后肩猛地向后一扽,直接将他从桌子上拎了起来,被勒得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 迟骋哑着嗓子刚想发作,却看见桌子边神淡气定地站着一个人,严肃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错愕,而跌坐在他身后的少年惊魂未定,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显然,高主任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在晚自习上都敢把手机堂而皇之地放在桌面上看的男生,竟然会如此胆小。 “看看你们两个,睡觉的,看手机的!晚自习如此宝贵的时间,别人都在争分夺秒,你俩倒好,合伙虚度光阴!别以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不是对你们班太宽容了,啊?手机交上来!” 已经站起来听训的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池援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在高主任眼都不眨的执着仰视之下,乖乖地将手机交到了高主任手上。高主任一边将耳机线绕到手机上,一边严厉地说道: “你们两个,下周星期一……” 说到这里,高主任顿住了。看着眼前这两个头发已经在破皮而出的少年,自从上次让这两个光头做过检讨之后,学校里的光头反而更多了。 “唉,算了算了……” 他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长吁短叹地背着手出去了。 高主任一出去,池援慌忙地凑到迟骋跟前。迟骋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正是刚才被池援慌乱之中给勒出来的。 “骋哥对不起,我……” 迟骋一语不发地将池援的手推开,拿出作业开始写。池援见状,只觉得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终于憋到了下课,可迟骋还是一语不发,任池援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池援很不甘心,放学后,直接跟到了迟骋家里。迟骋倒也没赶他走,但就是不说话。 池援就像个尾巴一样,迟骋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看着迟骋刷了牙,洗完脚,走进了卧室,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迟骋,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轻轻地摇晃着身子撒娇道: “骋哥你就理一下我嘛!我手机都被没收了,舞蹈也没法学,还摔了一跤,你都不管我一下,难道你真要看着我去裸、奔吗?而且我告诉你哈,我手机上插的是你的耳机。” 迟骋无奈地将这件人形披肩从肩膀上解下来,转身与池援面对面,盯着池援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你昨天的酒还没醒透吗?” “醒透了呀!” 因为那一句大庭广众之下的裸奔,迟骋心里莫名地别扭,尽管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干涉池援的事情,但他还是有种自己的领域被侵犯到了的感觉。 “那你说话能过过脑子吗?” 池援懵了一下,一时没想明白是自己的哪句话又将小狮子惹到炸毛了。迟骋也不明示,只是一脸嫌弃地白了池援一眼。 迟骋的嗓子虽然能发出声音了,但还是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吊着最后一口气的临终交代一般,暗哑低沉。 池援终于听到了迟骋说话,却没想到嗓子竟会哑成这样,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池援吓坏了,连忙一边摸着迟骋的脖子一边问: “骋哥你嗓子怎么成这样了啊?不会是被我勒坏了吧?你不要吓我啊!我没想着要谋害你啊!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看着池援紧张到不行的样子,迟骋心里有再多的不愉快也消散了。他哭笑不得地吐槽了一句: “过会儿自己就好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脑子里能跑马的同桌啊?” 池援撇了撇嘴,默默地接收了来自小狮子满脸的嫌弃。 “骋哥,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迟骋也不问,解了锁就将手机递给了池援。 池援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让他这几天要是有事就打到迟骋的手机,然后在他将要开骂之前,迅速地将手机扯到远离耳朵的地方挂断了电话。 池援一脸歉意地笑了笑:“估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手机都被没收了,怎么学《化蝶》呢?要不……让孟晓妤发到我这里吧!” 事已至此,为了池援能在全校那么多班级的节目中冲到前排的位置,迟骋也只能尽全力帮他了。 他用笔记本连接了电视,让孟晓妤重新发了视频地址过来,然后陪着池援看视频。 迟骋家的客厅是迟妈妈从前改造过的,就像一个小型的练功房一样。 迟骋坐在电视旁边替池援操控电脑,池援便跟着视频学舞。这里空间又宽敞,视频又清晰,而且还有一个人随时按着他的指挥为他回放或者慢放,加上他本身的舞蹈天赋和扎实的基本功,反复看了几遍,又跟着跳了几遍,便已经有了雏形。 初见成效的池援跳了一身汗,往脚下的软垫上一躺,头枕在迟骋的腿上,若有所思地对迟骋说: “骋哥,我想给这个舞蹈有些动作改一改。我从来没跟女生跳过舞,可是,这个舞蹈不仅要跟女生跳,居然还有肢体接触,我……我……哎呀,我实在是……” “怎么?你害羞了?” 池援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这种别扭的感觉。虽然他对孟晓妤没有任何想法,但他总是觉得心虚,总觉得对不起迟骋。他顾及了多方面子放弃了自己的初衷,现在却又因此而懊恼不已,然而这一切,却又是他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 见池援半晌无语,迟骋抽了张纸巾蒙在了池援脸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擦擦汗吧。你先学着,抽空我带你们去找璞哥和余哥,让他们帮忙好好改进一下。我可不想有一个裸、奔的同桌。” 池援哀怨地看着迟骋,幽幽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嫌弃我。不过,我今天看到你们《高山流水》的视频了,孟晓妤发过来的。太惊艳了骋哥,真的!没想到你的古筝弹得那么好。是跟着涂余学的吗?” 听到这句话,迟骋的眼神有一瞬的暗淡,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嗯?” “他不是说你是他的学生吗,结果却背叛师门跟着方璞跑了啊!” 迟骋这才明白池援这无厘头的一问来自何处,他垂眼看了池援一眼,淡淡地丢给他一句: “涂余以前教武术的!” “什么?武术?” 池援被迟骋这波澜不惊的回答惊到了,一骨碌从迟骋腿上翻身起来,瞪着两眼惊讶地吼了一声。 “我草,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这张脸在学校这么好使。看来你那一对五的决斗,真不是传说,而是传奇啊!骋哥,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迟骋举着手机按亮屏幕,抻到池援眼前无情地说道:“别皮了,你还是先面对一下现实吧,你今晚还回不回家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求评啊 鞠躬 第56章 知觉 池援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他是该回去睡觉了。他不想回去,可他看着迟骋已经有些困倦的眼睛, 还是恋恋不舍地起了身。 “等一下!” 池援就要出门的时候,迟骋叫住了他, 迅速从阳台取下已经晾干的衣服,叠好递给了池援。 明明才刚刚离了少年, 池援的想念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夏夜的星空和少年的想念一样深邃而悠远。池援抱着自己的衣服, 衣服上还留着洗衣液的清香, 以及独属于少年家充满阳光的味道。 池援回到家,迅速地冲了个澡便窝进了被窝, 一天的奔波, 再加上跳舞, 池援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习惯了手机闹铃叫醒, 在池援的手机被没收后的第一个早晨, 他理所当然地迟到了。陪着他一起迟到的, 还有跑去为他充当人工闹铃的迟骋。 两人进教室的时候, 正好被来查出勤的老徐逮了个正着, 于是,两人被老徐笑眯眯地拎出了教室, 金鸡独立着在楼道里背了一个早读的书。幸亏老徐没有说这期间不能换腿。 这一周,第二轮的篮球赛也开始了, 因为池援的出现和迟骋的加入,小组循环赛一班连胜两场, 直接刷新了一班的惨淡不堪的黑历史, 成为了引人瞩目的黑马。 全班同学都沸腾了, 池援一下子成了全班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而迟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形象也因此在同学们心目中有了明显改观。少年封冻于表面的厚厚冰层开始一点点融化,雪藏于心尖的阳光渐渐地露出了锋芒。 晚自习前,戴国超仰靠在毛江的肩胛上,手里高举着课本,看上去一副正在努力背书的样子,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在问池援: “池援,你这赖在我家迟小爷屋里练了好几天舞了,也不打算让咱先预览一下效果吗?人家小鱼儿可全都跳会了,毛毛这拍了好几条视频呢,跳得真不错!仅仅三节课的成效哎!” 迟骋看了看池援,问道:“要不今晚你们合一下看看效果,正好也拍个视频发给璞哥看看?” 池援乖巧地一笑便答应了:“好,我都听你的。” 晚自习放学之后,一行人涌到了舞蹈教室。一开始,两个人都很放不开,到了要池援将孟晓妤举到肩上的那一段,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要不咱把这里稍微改改吧?” 孟晓妤微红着脸,虽然她内心里并不希望这里有什么改动,但是真的面对池援,面对这几位很熟悉的同学们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哎呀,这里是整个舞蹈情感最浓烈的时候,也最精彩的看点,改了还看什么呀?” 这些人早都看过完整的视频了,就等着看真人现场版。 童颜这一句话,一下子引起了观众们的共鸣,一起过来的其他几位女生也纷纷附和,连戴国超都嚷嚷着支持童颜的意见。 “就是呀,不能改!” 观众们如此直白的意见,直接堵死了池援想要逃避与女生肢体接触的路。 池援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迟骋的身上,他眼巴巴地看着迟骋,希望他能发表点不同看法,没想到迟骋将音乐倒回到这一段稍前的位置,不留余地地说了句:“先跳吧!” 池援最后的希望无情地被迟骋掐灭了。 两位演员按照视频将这一段反复顺了几遍。一起跟过来观看的同学们陆续散了,最后,就剩下迟骋,毛江,戴国超和班长童颜了。四人一直陪着他们将舞蹈完整地顺了两遍,基本没有什么明显瑕疵了,才离开了舞蹈教室。 舞蹈教室的旁边有两个开放的自习室,这会儿依然有人在里面学习。孟晓妤进了自习室,室友的卷子还剩最后两道题。于是她也没急着回宿舍,拿出从教室带出来的学习资料看了一会儿。 毛江把几个人送到学校大门才回了宿舍。周易仰躺在床上背单词,陆伟祺正泡着脚玩手机小游戏。一见毛江回来,几个等着吃瓜的群众赶紧问道: “今天他俩一起练舞了?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录视频?拿来看看!” “你们这么兴奋,干嘛不去现场看啊?” “现场看得太真切,酸呐!” “看视频就不酸了吗?” 毛江有些好奇室友们的脑回路,但还是拿出手机翻出视频拿给他们。 “不懂了吧你?看视频就只有艺术可欣赏,去现场谁知道会被撒狗粮?眼不见还能自欺欺人一下,外一看到点啥,我心碎成渣,要如何捡得回来啊?唉,我本一心向明月啊,奈何明月……照沟渠。” 陆伟祺已经放下了手机游戏,点开了舞蹈视频。 “你的意思是……孟晓妤也喜欢池援?” 毛江试探着问了一句。陆伟祺突然有点激动,一拍桌子,一脸伤心无比的样子说道: “草,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吧?” 宿舍的另外三个人都有些诧异,不太确定地反问了句:“啊……有吗?” 陆伟祺突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因为喜欢,所以格外关注,因为格外关注,所以他便看到了更多平常不太会被人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他忽略了自己与其他同学的这一点区别,便以为这些只有自己有所发觉的东西应该是大家普遍的认同。 陆伟祺有些尴尬,毕竟这只是他自己的主观感受。他不是孟晓妤,又怎么能十二分的笃定,她的心意又到底如何呢? “我也只是感觉而已,毕竟池援确实很引人注目,咱班上还有谁像他这样时不时就有女孩子围追堵截地送礼物给他啊?连骋哥都没有过这待遇吧!” “草,哪个女生不怕冷啊,敢围堵骋哥?” “毛江,你跟池援关系这么好,你说说看,池援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呀?他会不会喜欢小鱼儿?” “啊?” 这突如其来的灵魂一问可难倒壮汉毛江了,他与池援的关系相对于班上其他同学来说确实更进一大步,但他还真没看出来池援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很少聊到关于女生的话题,倒是吃的玩的更能引起大家的共鸣。 看着陆伟祺期待的眼神,毛江只能令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啊!”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四个,发育迟缓,心智未开,尚且停留在吃饱喝好玩好的婴幼儿阶段,是不会懂得我们这种成长的烦恼的。” “哇!齁甜的赶脚啊!看看,这眼神,这表情,哪哪都是戏啊!” 视频已经播放到最精彩的看点处了,另两位室友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陆伟祺越看越觉得扎心,干脆胡乱了擦了擦脚爬上床去了,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池援跟着迟骋回到家里,将录好的视频又反复看了看,内心相当纠结。 “骋哥,你说到底要不要改一下了呀?” 迟骋看着池援一脸纠结的样子,将手机递给池援说道:“要不,你自己跟方璞交流一下?” “哦。” 池援接过手机,犹豫了一下。 “打电话还是发消息呢?” “发消息吧,你至少也得把视频发给璞哥看看吧。再说,这会儿,他方便的话,看到消息就会回过来。” “哦。” 池援点了点头,看着迟骋起身进了厨房,才打开了鹅号的界面。 无需他故意窥探,界面上的消息记录显示得明明白白。在这个很少被迟骋使用的企鹅号里,他的备注名称写着“池巨兔”三个字,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几天半夜的那句“你还没睡?” 再新一些的记录便是来自方璞,不用打开都能看到最后一条消息的前半段内容:高山流水高清视频光盘明天让你余哥给你…… 池援的心抖了一下,点开了那个聊天框。 尽管知道偷看别人的消息是不对的,但他纠结再三,还是心虚手抖地迅速浏览了一下记录。这些聊天记录,不正是那天迟骋出去之后,他等不来迟骋而出去开水房找他的那段时间的吗? 他这才明白,原来那天迟骋黑着脸出去之后便联系了方璞,找了所有《高山流水》的视频资料,还跟方璞说好了服装和舞台妆造的事情。 原来,迟骋并不是不想与他同台表演,他甚至将一整套的事情全部考虑安排周全了。只可惜,所有人都信了他出去之前的那句话,没有人觉得他会纡尊降贵参加学校艺术节的演出。 池援突然好后悔,自己当时为了面子放弃了初衷,白白浪费了迟骋隐藏在心底的一片热忱。 那时候迟骋找他,便是要同他说表演节目的事情。然而,迟骋让出了先说话的机会,却没有想到,自己说出来的内容直接将迟骋所有的心思都扼杀在了无言的退让之中。 如果那时候他足够自信,足够坚持,便一定能等到迟骋带给他的这份惊喜,可惜,他退缩了,也错过了。 池援发完消息,方璞尚未回复,他便盯着迟骋图标和桌面都还保持着出厂设计状态的手机界面发呆。 他细细地回想起那天迟骋听完他的话之后离开的样子,迟骋下了多少决心才决定与他同台,却在一切刚萌芽的时候就被狠狠地掐灭了他无法想像那时候的迟骋该有多么难过,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迟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盒牛奶。迟骋并没有意识到这短短数十秒的时间里,池援经历了一场怎么样的心路历程。他神色如常地递了一盒牛奶给池援,和缓地问道: “喝吗?” 池援定定地看了迟骋好几秒,也没有接牛奶,也没有说不喝,而是猝不及防地伸开双臂挂在了池援的双肩上,将巴搁在迟骋肩头,撒娇中带着几分歉意,在迟骋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骋哥,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天气越来越冷啊,快冻住了…… 第57章 吃瓜 迟骋身上突然多了个巨型人形挂件, 还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对不起”,脑子一懵,人也僵住了。 “这突然……怎么了?” “都怪你, 跑什么跑呀?害得我一个人面对全班,连戴国超和毛江那两个家伙都不帮我一把, 好好的男生舞蹈变成了男女双人。我又不喜欢孟晓妤,还得被迫与她搭档。” 迟骋彻底被池援的脑回路搞晕了。上一句还在道歉, 下一句又是满口怨言, 这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啊?他还保持着刚才递牛奶的姿势, 任凭巨兔退回学龄前儿童般的萌软,又蛮不讲理地埋怨着他。 迟骋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池援从身上扒拉下来, 把手里的牛奶塞进他手中, 往软垫上一坐, 安慰道: “你是去为班级争光的, 又不是去谈恋爱的, 难道跳舞还一定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吗?”说到这里, 迟骋突然心里一顿, 目光有些闪烁着又扯了一句,“那集体舞之类的, 难道还不跳了啊?” 池援的心刚被那句“跟喜欢的人一起”触到了心弦,却又立马被迟骋跟在后面的那句话拉回了现实。 是啊, 只是为班级表演个节目而已。池援垂下了眼眸,心上蒙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也是嚎!孟晓妤又小又萌, 我倒是觉得她跟国超才是绝配, 两个小朋友放一起多好哇!跟我放一起, 总让人有种……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感觉。” 迟骋一脸鄙夷地说道:“你?大灰狼?” 池援突然就想到了他在迟骋手机里面的备注名称, 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姓名,只有他,在那不多的几行消息记录框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吗?池援的心里荡起一阵异样的微澜,“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将自己手中已经插好吸管的牛奶放进迟骋手中,把迟骋拿在手里半天还没有拆开的牛奶拿过来,插了吸管塞进了嘴里。 他还在等方璞的消息。他不知道方璞是不是已经睡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才会方便回复。 喝完牛奶,池援身子一歪,便又枕在了迟骋的腿上。 “骋哥,我今天晚上还能等到方璞的消息吗?他到底啥时候才方便啊?” 还没等迟骋开口,手机便来了消息。迟骋打开鹅号,方璞的名字赫赫然在最顶端,其下就是被备注为“池巨兔”的某灰狼。 还没有来得及看,便又有新消息进来。迟骋把手机递给了池援,自己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来,心猿意马地翻起来。 池援打开消息,方璞回了个赞的表情,后面还跟了几句话: 方璞:感觉还不错啊!你想要怎么改?我还以为你会跟骋骋表演《高山流水》呢。 方璞:这么晚还跟骋骋待在一起?小朋友们早点睡觉啊,学习一天都不累的吗? 方璞:不然周末你们过来我这里现场表演看看吧,正好试试衣服。 池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回复哪一句了。 迟骋手里拿着书,目光却在手机屏幕上游移。见池援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也没有回复消息,便从池援手里拿过手机,替他回复道: 不知道:谢谢璞哥,周末我带他过去。 方璞:咦?是本人啊?我还以为那傻小子还跟你在一起呢! 不知道:嗯,他也还在。 …… 迟骋一句话,对方的网络似乎卡在了“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好半天,屏幕上才蹦出四个字来。 方璞:他看到了? 迟骋看了看已经从他腿上挪到了他肩膀上的巨兔,默默地回了一个“嗯”字。 屏幕上又是一阵静默之后,才跳出一行字。 方璞:幸亏没胡说。 不知道:没事,他本来就傻。 池援正想着他能有什么地方让方璞能胡说的,迟骋便飞快地打出那一行字,丝毫都不带犹豫地发送了出去。 “迟骋——” 下一秒,迟骋就听见自己耳朵边炸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狂吼,自己的视角顷刻间便发生了变化。 他仰视着背了一身暖橙色灯光骑压在他身上的池援,他的脸笼在背光的阴影里,近在咫尺,一脸怒不可恕的样子,眼神里却透着明明白白的委屈和无辜。 迟骋的整个上半身都被池援禁锢在了软垫上,只有两条长腿还可在自由活动。可他却像遭了电击一般,整个人都麻了。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两个人笼在昏黄而暧昧的灯光里,如同两尊等比例雕像。四目相对,心底的汪洋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探头探脑地试图冲破内心的禁锢。一股无名的烈火自丹田而起,让这原本温凉适宜的初夏夜里平添了一几分难耐的燥热,一秒钟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滴滴——” 一声刺耳的消息铃声击穿了这如同静止一般的画面。两人同时回过了神来。 迟骋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将手机举到两人的脸之间,打开了消息。是方璞发来的一个憨笑的表情,后面跟了一句“周末见!” 迟骋看完消息,没有再回复,反手将屏幕转向池援,眼睛从手机上缘露出来,盯着已经看见了消息的池援,故作平静地问了句: “还不起来?要打架吗?” 池援闻言,一骨碌翻身起来,半蜷起两条长腿规矩地坐在了一旁,忙不迭地回答道: “不不不,我肯定打不过你!可是,我哪里傻了啊?” 迟骋一副“你哪哪都傻”的表情看着池援,池援的心一下子更加慌乱了。 他慌不择言地说了句:“那就周末见。”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迟骋家。出了门才反应过来,第二天还要上学,而周末,还有好几天。啊呸,原来自己真是傻的。 奔回了自己房间,他的心依然狂跳不止。他不断地在内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男孩子打打闹闹,骋哥他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他一定不会介意的,他都已经在迟骋的腿上枕过几次了,不也没让他滚吗? 池援自我安慰着,强迫自己清空脑袋进入睡眠状态。 一个星期在忙碌的学习与紧锣密鼓的各项活动中尽快地流向了尽头。 周末,池援和孟晓妤在接受方老师的指导和训练,迟骋和涂余在挂满汉服的房间里,翻找上台穿的衣服。 “你那位同学穿过这类衣服跳舞没?没的话让他穿上服装多练习一下。” 迟骋看着外面非常认真的三个人,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要不然还是让他穿我弹琴穿的那套吧,简单一些。” 涂余想像一了下,点了点头道:“嗯,也可以,跟那女孩的服装也还挺搭配的。” 涂余将拎在手上的几套衣服又挂了回去,将迟骋说的那套衣服翻了出来,递给了他。 两人坐在化妆间里看着外面的情况,涂余意味深长地悄声问道:“你那同桌……喜欢那姑娘?” 迟骋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应该……不喜欢吧,他自己说的。” “你信?” 迟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作为班上女生的标准男朋友,池援对班上的女生们都很友好热情的样子,并没有对谁特别关照。而且前几天他分明还说孟晓妤跟戴国超更般配,迟骋直觉池援并没有说谎。 “我信!” 涂余的目光追着方璞的身影,自言自语似的低声感慨: “认得你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会对学校的活动这么上心,而且还不是你参与的。那傻小子他知道吗?” “其实……不知道……也挺好!” 涂余拍了拍迟骋的肩膀,没有再说话。看了一会儿,那三个人终于停下来休息了。 “衣服先放着,吃西瓜去吧!方璞下午买了个大西瓜。” 迟骋“嗯”了一声,放下衣服跟着涂余出去了。 休息室里,涂余手起刀落,一个大西瓜很快在他的手下变成了精致的小块。 “怎么样,都改定了吗?” 涂余抽了张纸巾递给方璞,等他擦完汗,自然而然地接过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递了一块瓜瓤多瓜子少的西瓜过去。 “嗯,改动也不大,这俩娃都是跳过舞的,一点就通,一说就会,轻松得很。衣服给找好了没?” “找好了,骋骋说让穿他弹琴穿的那套,我看也挺好。” 方璞和涂余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三位同学在一边默默地吃着瓜。 一个大西瓜很快被五个人消灭了。 “动作都记住了吧?池援,你回去穿着服装再好好练练。要是没地方练,晚上放学也可以过来这里,我跟涂余睡觉都挺晚。” 迟骋和池援异口同声地说道:“谢谢璞哥!谢谢余哥!” 孟晓妤站在四个高高耸立的柱子之间,感觉很有压力地小声说了句:“方老师辛苦了,谢谢您!也谢谢余老师。” 方璞“噗嗤”一笑道:“他不姓余,他姓涂。” 孟晓妤腾地一下红脸了,连忙道歉:“涂老师,对不起啊,我听他们都叫您余哥,还以为……” “没事,我和方璞刚认识那会儿,纠正了他N次,他都还搞不清我到底叫涂余还是余涂呢!” 方璞对涂余翻了个白眼道:“只有三次好不好?你送孩子们回去吧,我先去冲个澡!” “不用麻烦的,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孟晓妤到底脸皮薄,免费接受人家指点,白吃人家西瓜,临了回家还要劳烦人家送一趟,这哪里是求人帮忙的,倒像是他们请来的客人了。 “没事,这个老秃驴睡了一下午,连他的课都是给我上的,这么富足的精力,蹬个脚踏三轮车去都是应该的。” “哎哎方老师,为人师表注意言词啊,给你男人留点儿面子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涂余:啊,谁来救救我! 第58章 定心丸 涂余嘴一秃噜, 自己还没有察觉到不妥,在场的几其他人却都僵住了。 “你男人”,什么叫“你男人”?就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池援和孟晓妤猝不及防地被强塞了一个大瓜, 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还停留在方璞和涂余身上的目光应该怎么收回来。 迟骋和方璞都没想到涂余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看池援和孟晓妤的反应,再傻的人怕是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后知后觉的涂余覆水难收, 求生欲极度强烈地看着方璞和迟骋, 希望他们作为当事人和知情者, 能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可这一时间, 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无人开口。 方璞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方璞拿起电话对涂余说了句:“你赶紧去送孩子们吧!我接个电话。” 如同久旱遇甘霖, 尴尬无措的人们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挽救, 顺得地进入了下一个场景。 “璞哥再见!” 几个人下了楼。 这里距离一中并不远,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校门口。孟晓妤回了学校, 迟骋和池援也在这里下了车。 涂余走后, 迟骋叫住了马上就要走进校门的孟晓妤。 “小妤,他们……” 孟晓妤立刻便知道了迟骋想要说什么。毕竟这种从前只发生在听说当中的事情, 如今就在现实生活中□□裸地被她撞见了,她虽然感到震惊, 但还不至于不能接受。 那年的国风舞蹈大赛,孟晓妤第一次看到他俩的舞蹈的时候, 就已经深深地为之震撼过, 他们丝严缝合的配合与心有灵犀的默契, 根本不是她们那些学舞蹈的同学们之间能够比拟的。只是没有想到, 他们比知音更多了一层亲近的关系。 “迟骋同学,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迟骋难得地对孟晓妤露出了一抹微笑,郑重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回家的路上,池援小心翼翼地向迟骋求证: “骋哥,方璞和涂余他俩真的是……” “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呀?” “嗯。” “你……能接受他俩在一起这件事情?” “嗯。” “那你……” “什么?” 池援起了个头,可他现在心里一片烦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迟骋能够接受方璞和涂余的爱情,只能说明他有一颗宽容的心,但并不代表他也是同样的人。 “你……为什么能接受啊?” “你接受不了?” 池援连连摇着头否认。 “不是不是!我能接受我能接受,我完全能够接受,我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枝繁叶茂的槐树将路灯的光挡去了一大半。池援的脸隐逸光影之中,迟骋看不清池援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忙不迭地向他表达着自己能够接受这件事情的声音。 池援这是在宽慰他,表示不会因此而对他心生嫌隙吗? 迟骋的心倏地一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害怕自己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友好关系会因之而崩塌。 回家的路在他们的沉默的脚步下一步步被走成了过去式。终于到了要分开的岔路口,迟骋抬起头,眼里泛着莹润的光,像是陈述,又像是开脱似地说了一句: “他们只是默默地爱着一个人而已,而刚好,自己所爱的人也爱着自己,这有什么错呢?” 是啊,这有什么错呢?池援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错。 新的一周开始了,各班都已经开始布置展板了。 孟晓妤拿着征集来的为数不多的书画作品,围在池援的桌子边,准备跟其他班委们商量删选作品的事情。 以前池援没来地时候,他们便喜欢围在这里,因为这里正好在教室的最后排,空间大,还有张空桌子可以利用,现在虽然桌子有主了,但他们还是习惯于围在这里。 要不是学校规定了最低作品数目,他们便打算直接给戴国超做个专版了。现在除了戴国超的画作为主展作品,展板剩余的空间就靠这些良莠不齐的作品里面挑几幅相对好点的作品凑数了。 这时,来迟了的童颜兴冲冲地拿着一个纸筒跑过来,欣喜地说道:“天哪,你们猜猜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班委们七嘴八舌的开始一边猜,一边抢着一睹为快。 童颜尽管在女生中属高个子,但有了旁边的毛江,她高举在手上的纸筒还是轻而易举地便落入了毛江之手。 在众人期待的睽睽目光之下,毛江打开了那个卷的特别整齐的纸筒! “哇!好漂亮的隶书啊!这是谁写的呀?咱班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藏人才啊!” “这幅作品必须上展板!” “咦?怎么只写了班级没写名字啊?” “写了,佚名!” “啊呸,这不是等于没写吗?天杰,咱们班同学的字你都见过,你认得出这是谁写的吗?” 窦天杰安静地站在人堆中看着征集回来的作品,突然被点到名,被问了一个他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这个我还真看不出来。平常作业也没有谁用隶书书写啊!” “也是哈!不过,作品上有印鉴唉,但是……认不出来是什么字。” “那不还是没用吗?” 本来爬在一旁假寐的迟骋听到“隶书”两个字,突然坐起身来,从池援桌上拿过那幅蝇头小隶书法作品,仔细看了起来。 那是庄子的《逍遥游》里的一部分。 迟骋修长地手指轻轻地掠过纸面上的字迹,他认得出来,这跟他从信封中发现的那张向他诉说情愫的字条出自同一人之手。因为这一手隶书,并非与字帖上的一样,而是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凡是有方框的笔顺时,都是一反常态地改成了一个圆润的弧形,仿佛又返回篆的样子去了。 “童颜,这幅作品是谁交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来教室的时候就放在我桌子上了,我问问看。” 童颜说完,便上了讲台,举着那幅作品大声询问。班上的同学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人认领。 迟骋看了一眼池援,这巨兔居然很热心地在为班委们参谋删选作品的事情,压根没关心那幅隶书作品出自谁手。 展板布置好之后,几个男生便小心翼翼地抬着展板放到了学校指定的位置。 校篮球赛自从有了迟骋和池援的参与,高二一班真正实现了猛虎添翼,一路披襟斩棘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地杀进了四强,开创了他们班历史以来最惊人的好成绩。 连徐老师都每天喜气洋洋,在楼道碰到别班的班主任都不忘凡尔赛几句,咱们班就是学习学累了,出去操场换换脑筋。这一换脑筋,便抖擞出了个年级四强的班篮球队! 艺术节的节目也在池援和孟晓妤的努力下,在迟骋默默地付出与支持下,在初选中突出重围脱颖而出,成功地冲进了决赛。 决赛是在艺术节当晚举行。学校不仅从兄弟学校请了校领导做评委,而且据说还请到了市里的领导。 池援他们的节目是第九个。下午上完课,迟骋就早早地带着池援和孟晓妤去找方璞做妆造。 再次见面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方璞要专心做妆造的缘故,还是因为池援也成为了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知情者的缘故,池援总觉得方璞的话变得少了许多,连行为也似乎拘谨了起来。 池援本来五官就精致,只是皮肤不似迟骋那般白皙。方璞为他做妆造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一位翩翩公子便出现在了迟骋面前。倒是孟晓妤,方璞颇下了一番功夫,那精细程度,恨不得头发丝都一根一根地安排。 涂余上完课的时候,他们也正好完工。 “你们时间紧张不?不紧张的话一起吃饭吧?你余哥中午就炖了羊肉,炖了一下午,这会儿加了菜就可以吃了,吃完了再给你们涂口红。” 迟骋看了池援和孟晓妤一眼,也没等他们发表意见,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因为方璞,迟骋十年前认识了涂余,并且成了他的学生。也因为方璞,他和涂余之间也有了一种非同一般的关系,不止师生和朋友,更胜似亲人。 涂余在做饭,迟骋在帮忙。池援和孟晓妤便由方璞盯着又过了一遍动作,顺便适应一下头上多出来的飘飘长发。 结束之后,孟晓妤也赶紧帮忙去了,教室里只留下了方璞和池援。方璞见池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池援,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有了方璞这句话,池援心里突然松懈了下来,悄悄地问道: “璞哥,我也无意冒犯,就是想问问,你们……会不会有压力什么的?” “嗯……也还好吧!其实也不必太在意世俗的眼光。你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再怎么说你,也无法代替你过日子啊!遵从本心就好。” 方璞在跟池援说,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好一句“遵从本心就好”,池援突然像被喂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内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我就说呢,第一次见到你和余哥,就觉得他好宠你啊,原来是因为有爱做后盾啊!” 方璞笑得很灿烂,因为池援的理解,更因为涂余的宠爱。 池援觉得其实迟骋也够宠他的了,只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爱。 涂余果然炖的一手好羊肉,怪不得迟骋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少年们美美地吃过了晚饭,便要换衣服准备闪亮登场啦! 化妆间里,迟骋怀着池援的腰,在仔细地为他系下裙。池援看着迟骋修长而灵活的手指熟车熟路地为他系好了双耳结,整理好腰头,调整好上衣,终于将自己整理成了衣冠楚楚的梁山伯。 他遵从本心,上前给了迟骋一个拥抱。 “骋哥,谢谢你!我一定为你捧一个金奖回来。” 作者有话说: 嘤~求个收藏吧! 第59章 情书 进了校门, 迟骋引着“梁山伯”走了一路,便骚动了一路,各种嘈嘈议论与没能忍住的减了分贝尖叫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不少女生慌忙的偷偷拿出手机拍照的。 因为是周末,学校不强制组织所有同学观看节目, 但留在学校的同学依然很多。各班同学正带着椅子有序地往大礼堂进发,在老师的指挥下排排坐。 高三的同学已经开完了毕业典礼, 就等着几天之后的高考了。还留在学校的高三生也在老师的带领下往礼堂走。 戴国超走了一半, 才发现专门带来给池援拍照的相机居然落在了教室里, 于是把椅子丢给毛江,便倒回来拿相机。 正要出门, 迎面却出现了一个女生。戴国超认得出来, 是高三文科班前排的学姐莫兰, 多次获得过学校及市里的演讲比赛大奖, 早上的毕业典礼上, 还作为文科班代表做了毕业感发言呢! “同学, 你是毛江的同桌吧?” “嗯, 对。” 戴国超眨了眨大眼睛, 一脸呆萌地点了点头,看着站在对面的学姐怀抱着一本书, 神色沉敛中带着几分娇羞,慢慢地从书中拿出一个浅蓝底色的信封, 上面还有粉色的爱心,心里便隐隐猜出了几分来意。 莫兰明眸微垂, 递上信封, 轻声地问了句:“那你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吗?” 戴国超木讷地接过信封回答了一声“好”, 莫兰抿嘴一笑道了声“谢谢”, 眼角飞着笑意转身跑了。 戴国超将信封塞进宽大的裤子口袋里,拎着相机找到自己班的区域,在毛江旁边坐了下来。 毛江瞧着戴国超的脸色,取了趟相机回来,就恨不得直接将本少爷很不爽写在脸上。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咱们小朋友不高兴了呀?” 戴国超从口袋掏出信封一把拍到了毛江手里。 “恭喜你脱离单身狗行列,以后我就跟我骋哥相依为命去了,你爱上哪腻歪上哪腻歪去,慢走不送!” 这吃了炮仗似的口气,完全让人听不出喜从何来。 毛江被戴国超噎了一嘴,像吃了满口的生肉一般。他一脸诧异地反复翻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信封,除了封皮上写了“毛江亲启”四个字外,再没有任何笔踪。毛江又将目光移回了戴国超脸上,正想问问他这信是从哪里来的。 “咋?看我干啥?又不是我写的。还舍不得打开看看啊?害羞了?” 毛江看了看戴国超等着吃瓜的眼神,打开了信封,也没看内容,就直接翻到了最后,果然还是留了名字的,是莫兰。毛江对这个女生有些印象,长相清秀,气质如兰,成绩靠前,获奖连连,还是今年的文科班学生代表,是个很优秀的女生。 知道了这封信出自谁手,毛江这才看了信的内容。虽然也曾经有女生跟他表白过,但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收到郑重其事的情书,心里竟然泛起一丝激动。 戴国超撇着嘴一副远离毛江的样子,可眼睛却不听大脑指挥地时不时地往信纸上瞟,没有什么能约束得了他那颗特别想偷看的心。 毛江看了多久,戴国超便偷看了多久,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在戴国超的潜意识当中,毛江就不该有女生追,不该谈恋爱,他就应该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成天同他和迟骋厮混在一起。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给毛江写情书?更可气的是毛江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被人家女生默默地关注了两年,被说一句在你心仪的大学等你,就飘成了这样,不知所以了? 戴国超也是深感困惑,这女生怎么就知道了毛江心仪的是哪所大学?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是只有他和迟骋才知道的事情啊! 等毛江终于将信折回原状准备装进信封的时候,戴国超虚笑无情地向毛江伸出手,带这些揶揄的意味说道: “毛大帅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情书长啥样呢,你也不分享一下让我也欣赏欣赏吗?” 毛江犹疑了一下,还是将信交到了戴国超手上。 戴国超打开信纸,信笺上淡雅的清香便飘进了戴国超的鼻子。他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其实那些内容,他已经跟着毛江反复看过好几遍了。 “所以,莫兰约你八点半到看台聊聊,你要去吗?” “去一下吧,毕竟人家马上要高考了。” “那咱班节目你就不看了呗?哼!重色轻友!” “我看完节目再去。她应该……不会那么快走吧。” 戴国超高兴不起来。虽然信里只是诉说了一下衷肠,莫兰给毛江留足了空间,也给自己就足了余地,只是希望高考前能听到毛江送她一句祝福。可戴国超不知道毛江到底怎么想,一颗心就那样莫名地空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礼堂里的学生观众们全部都坐好了,距离晚会开幕的时间也马上到了。高主任拿着话筒老生常谈着会场纪律与秩序,再三强调完这些之后,老校长引着一众嘉宾和评委入了席,晚会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心猿意马之间,戴国超似乎在嘉宾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又因为转瞬便落了座,再没有机会确认了。 走完了领导致辞等程序之后,文艺汇演终于正式开始了。入选决赛的各班都是精心准备各显神通。 高无忧无虑姐妹俩认真的记录着每个节目的得分,前面的几个节目得分追得比较紧,还没有哪个班有绝对优势。 下一个节目便轮到高二一班了。池援和孟晓妤站在后台口等着上场,心里难免忐忑紧张。 舞台口灯光一片昏暗,童颜借口帮忙拿道具才和迟骋混到这里,其实不过就是两块用来充当翅膀的轻纱。 童颜笑嘻嘻地与孟晓妤聊着天,缓解她有些紧张的情绪。 迟骋将池援绑着的假发取开理顺,又为他整理了一遍服装。 池援看着迟骋做完了这些,趁着昏暗握住了迟骋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池援的手心里微微地起了一层汗,他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夺不来许给迟骋的大奖。 迟骋拍了拍池援的肩膀,微扬起头凑在池援耳朵边安慰他道: “别怕,尽力就好,我在出台口等你!” “好。” 有了迟骋这句话,池援突然就安心了。 第八个节目开始报分了。童颜迅速的跑上舞台将道具摆放到位便奔了下来,对着两位盛装的演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便和迟骋离开了台口,便出口那边去了。 戴国超早早地跑位占据了最有利的拍照地形,举着相机随时抓拍。毛江那些手机调好角度和焦虑,准备着录视频。陆伟褀几个也四处流窜着,准备从不同的角度拍照。学校专门为各班同学们留的狭小无比的拍照区根本就不够用。 迟骋的这张脸,在学校里走到哪里都好使。守在出台口处的老师听说他们要帮忙撤道具,便将他俩放了进去。 站在台口看节目,虽然效果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近的。迟骋看着池援的每一个动作,流水行云,彰显这健美与典雅,用舞蹈强大的张力,将故事的剧情与情绪表达的恰如其分。 池援和孟晓妤地表演直接将晚会推进到了一个新高潮。看着池援神采奕奕地踏着热烈的掌声,从舞台中央走向出台口,迟骋心里由衷的欢喜,他站在台口,迎接他的少年乘胜而归。 听到主持人报出得分的时候,台下沸腾了!他们的得分足足比前面的节目高出四五分,直接飞跃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孟晓妤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抱着童颜便直接在她脸上亲出了一个鲜红的唇印。池援看见了,也嘟着嘴向迟骋扑了过来。 迟骋见状,满脸嫌弃地一把按住了池援的脸,池援透过迟骋的指缝眨着眼睛,张牙舞爪的挥动着双臂,说不出话的他只能“呜呜”地表达自己的激动,最终将唇印印在了迟骋的手心里。 虽然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多么厉害的节目出现,但是就目前的得分而言,池援的心里熨帖了。 从后台出来,童颜陪着孟晓妤进了礼堂看节目去了。 迟骋不想去凑热闹,便由着池援拉着他,沿着操场周围的林荫道漫无目的的慢慢行走。夏天的日子变得很长,马上九点了,天空仍是深幽的蔚蓝。 池援很是亢奋,喳喳地说个不停。迟骋淡淡地笑着,看着池援时不时舞动一下衣袖,像个卫星一样围着自己转着圈,夜幕降临,岁月静好。 操场的看台上,莫兰一个人坐在最高的一层,托着脑袋看着天空。灯光球场上还有打球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年级,但欢呼与呐喊声是一样的热烈与动听。 她第一次见到毛江,便是在这样的情景,初秋周末的傍晚,华灯初放,一群热血少年还贪恋着球场。她从球场边经过,被那个健硕的身影吸引,忍不住驻足观看了半天。后来她才从同在现场打球的同学林从宇口中知道,那个少年名叫毛江。 天空的深蓝一点点褪去,夜空中渐渐亮起一颗颗星斗。 莫兰站起身,看着空空荡荡的看台入口,不知道是那位同学还没有把信带到?还是毛江还没有顾上看信的内容?还是……其实毛江根本就不打算过来吧。 尽管莫兰做了毛江不会来的心理准备,但她的心里仍然留存着如同一点江心小洲一般的期待。然而当结果果真如此的时候,如同滚滚江水倾泻而来的失落,顷刻间就把江心小洲淹没了个一干二净。 就在莫兰马上走下看台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准备开工,现实向征文《离离原上草》,欢迎支持啊! 第60章 礼物 “是莫兰学姐吗?” 莫兰一转身, 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他按着栏杆轻轻一跃,便越过栏杆直接跳上了看台, 是毛江! “学姐,对不起, 我来晚了。刚才正好是我们班上的节目,我在替我同学录视频。” 莫兰笑了。其实, 只要没错过, 就都不算晚。只要你能来, 就是高考前最好的礼物。 两人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坐在看台上聊了好长一段时间。 戴国超拍完照片, 听完了比分之后, 回到座位便没看到毛江。他果然还是赴约去了。 戴国超收好相机也猫着腰溜了出去。他一路忐忑地挪着脚步, 终于到了看台附近, 将自己隐匿在灯光下的树荫之中, 看着看台上远远坐着的两个人一直有说有笑的样子, 他的心里就一片蒙蒙的灰。尽管他们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戴国超先一步回了礼堂, 晚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高二一班的节目至今保持着最高分,无人能及。因为晚会结束的时候要给艺术节中所有获奖同学颁奖, 迟骋和池援也都没有回来。于是戴国超拨通了迟骋的电话,将二人叫了回来。 池援和孟晓妤的一曲《化蝶》不孚众望地夺得了第一名, 主持人在宣布完所有获奖名单之后,颁奖环节开始了。一等奖作为重头戏被放在了最后面, 由今天的神秘嘉宾市上的领导亲自颁奖。 往年一中的艺术节也隆重而盛大, 但还从来没有这么高级别的领导莅临过。 戴国超小朋友光荣地夺得了国画组第一名, 书法组第一名同样出自高二一班, 只是,他的名字叫做“佚名”。晚会节目的第一名,池援和孟晓妤当之无愧。当他们都站在舞台上等候授予奖励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款款上台为他们颁奖的人,竟是迟骋的爸爸。 迟爸爸把获奖证书分别颁发到了几位同学的手中,那位名叫佚名的获奖者证书,被交到了戴国超的手上。 迟爸爸拍了拍池援的肩膀,对着站在台上的几个孩子竖起了大拇指,微笑夸赞:“孩子们,你们真得太优秀了!恭喜你们!” 艺术节以高二一班大满贯,夺得了艺术节团体金奖而圆满告终。徐老师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的孩子们原来都是宝藏潜力股,以前黯淡无光只不过是没有被发掘出来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迟骋到学校后,发现自己的桌洞里放着一本荣誉证书,打开一看,竟是这次书法作品一等奖隶书《逍遥游》的获奖证书。里面还夹着一张好看的花信纸,上面用他熟悉的字体写着: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便是我练了一手好字,都用来为你写情书。我喜欢的你,值得被世间所有的美好环绕。 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但迟骋根本不用怀疑这东西是不是放错了位置,前有那同出一手的字条长情地告白,这一次,更像是之前的续写,就像一封长长的信,未完待续。 证书的下面,还压着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迟骋小心地拿出来打开,是《逍遥游》的后半部分,只是,在末尾本该署名的地方,却用寥寥数笔勾画了一个不知所云的图案,仔细端详,似乎像只兔子。 迟骋轻轻地摩挲着纸面上的字迹,那些字迹,还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墨香味。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会收到如此别致的意外之喜。可他却依然不敢确定这位佚名到底是谁。 昨晚晚会结束以后,同学们正搬着椅子有序得往礼堂外撤,爸爸找到他,跟他在后台的休息室说了一小会儿话。本来爸爸想跟他一起回旧房子,但他想到还要帮池援卸妆,便让爸爸回自己家去了。只有那段时间,他跟驰援不在一起。 后来他还没走到教室,池援他们便已经都从教室里出来了,他便随着楼道里熙熙攘攘的同学们鱼贯而出,离开了教学楼。 他知道池援写得一手好字,从他第一天来到这个班级他便知道了,可他看过池援所有的作业本,从来没有哪个地方出现过隶书。 迟骋找不到任何证据,但他的直觉却在不停地跟他说,这个佚名就是池援。毕竟,他曾经附耳向他许诺,一定要为他捧一个金奖回来。虽然此金奖并非彼金奖。 这本书法组一等奖的获奖证书是戴国超亲手交给了徐老师的,迟骋就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 如果他想要知道真相,大可以去问问老徐,是谁从他手上领走了这本获奖证书。可是,他又能以什么立场去问呢?既然对方自己署名佚名了,便是不想让人知道,徐老师又怎么可能轻易便向他透露别人的秘密呢? 迟骋小心地收起这份特别的礼物,一旁的池援一反常态地没有凑到他跟前问东问西,他这反常的举动,让迟骋更加坚信自己的直觉,只是,他还差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铁证。 池援见迟骋终于收起了那本证书,这才将脑袋凑了过来,手举着自己的舞蹈获奖证书在迟骋面前摆了摆,傲娇地显摆道: “骋哥,怎么样,我没有食言吧?一等奖给你捧回来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池援大言不惭地跟迟骋讨赏,倒是把迟骋问住了。迟骋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许诺过池援获奖还要给他奖励? 池援见迟骋迟迟不语,便用手撑着脑袋又向着迟骋歪了歪,故作可爱地问道:“骋哥,我能不能有机会听听你现场弹古筝啊?视频里你弹古筝的样子真是太迷人了,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一样。” 这是在为他的这份礼物讨要一份回礼吗?在迟骋的内心里,他几乎已经认定了这份礼物就是来自池援。迟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避重就轻地拈了一句瞎话轰他,仿佛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你仙侠剧看多了吧?老师来了,赶紧坐回去。” “瞎说,我那么好哄吗?”池援说着,飞速地朝教室门口瞄了一眼,无论是前门后门,都看到不任何一位老师的身影。“哪来的老师啊?借机……” “池援,你来一下办公室。” 池援的话还没有说完,教室后门口就响起了那个天天都能听到的喋喋不休的声音。池援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徐老师,一边答应了一声,一边惊讶地看向迟骋。 “草,你先知啊!” 池援进了徐老师的办公室,却见高主任也在。 高主任一改往日的严肃,换上了一副过分灿烂的笑脸,池援瞬间就想起他手机被没收的那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张极其惊悚的笑脸,心里不禁抽了一下,暗暗想到,这高灯泡是又憋出了什么坏来吗? “池援同学,艺术节晚会表现很不错嘛,恭喜获奖啊!” 池援心道,这恭喜来得还真迟,明明昨晚颁奖以后都打过好几次照面了。可他嘴上依然极有礼貌地微笑道谢。 高主任也不浪费学生的宝贵时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池援的手机,冲着池援扬了扬道: “鉴于你艺术节的表现,和那天发现你玩手机时看的也是舞蹈视频,手机还给你,以后再不准带到教室来哦!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就等着高中毕业再来领吧!” 池援见高主任竟然主动将手机还给了他,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忙不迭地换了一副亲热无比的笑脸,从高主任手中接过手机,大声地说了句: “谢谢高老师!我一定遵守校规。” 说完,还行个九十度的大礼。 “嗯,回去吧,好好学习!” 池援顽皮地回了一句“遵命”,乐颠颠地跑了。 高主任想到刚没收回去的时候,池援的手机下课的点儿就震动了起来,见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高主任也没想太多就接了起来,还没轮得到他开口,就听见话筒里响起了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一开口,便叫了一声“儿子”。 高主任的脸“刷”地一下绿了,牙齿抖了半天,才给电话那头的某大爷解释清楚,他儿子的手机为何到了别人的手里。还好某大爷对他的没收行为给予了充分理解,还对一开口就来了一句“儿子”表示了歉意。经此一事,高主任这辈子都不想再替别人接电话了。 高主任终于将这个烫手山芋顺理成章地还了回去,看着池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池援回到教室,得意地朝着迟骋扬了扬被完璧归赵的手机,然后拔下还插在手机上的耳机,双手奉还给了迟骋。迟骋一点没客气的抓过耳机,塞进了裤子口袋。 池援的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拿到手机的兴奋。他急急地捅了一把戴国超的后背,等不得他扭头过来便话就已经冲出口了。 “国超国超,晚上回去把照片都发我,还有视频啊毛江!” “呦,这么紧张着看你们的照片呢?你还不知道吧,一晚上校园贴吧都炸了,你和小鱼儿现在是全校最火cp啊,最萌身高差,我草,那楼都盖出天际了!” 戴国超一脸吃瓜的表情,笑得嘴角都快飞出他那张软萌的娃娃脸了,就等着正主来个盖章认定。 “还有好几张你抱着小鱼儿的照片呢,来来来,我找给你看看!啧啧啧,简直就是校园情侣的标配啊!连cp名大家都给你们想好了,你知道叫啥吗?”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求个收藏啊! 戳作者专栏,新文《离离原上草》近期开文。 第61章 动摇 “叫啥?” 池援听着戴国超的话, 偷瞄了一眼一旁的迟骋,只见他原本上翘着的睫毛已经垂了下去,完全盖住了他黑亮的明眸。 池援看不见他眼底的颜色, 只看见他拿过放在边上的语文课本,随手翻到了某篇, 目光就定格在了那里,似乎根本无意于戴国超所说的那些话。 池援脸色微变, 尽管迟骋的行为与他一贯所为并无二致, 但池援却明显感觉自己的周围开始降温。 “你肯定想都想不到, 叫什么‘殃及池鱼’,我草, 什么人起的呀, 简直笑死人了!” 戴国超拍着毛江的脊梁笑得很过火, 手里还不忘翻出手机打开贴吧, 递给池援看。果然, 贴吧里最火的帖子全是和他、孟晓妤还有《化蝶》有关的, 还有不少晚会现场的照片, 虽然大多数并不怎么清晰。 池援草草地浏览了一下贴子, 除了一些就事论事夸赞的评论之外,还有不少隔空喊话表白的。果然套上了马甲胆子便大了, 平常说不出口的话在这里信手拈来脱口便出,矜持娇羞之类的完全都是不存在的。 因为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的时间比较紧, 在学校食堂吃晚饭的人数远远多于午饭人数,所以这段时间也是一中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 自从艺术节晚会池援的惊艳亮相之后, 不仅告白信件猛增, 走在校园里, 时不时便会有女生涌过来要池援的联系方式。迟骋在一旁放着冷气冷眼旁观, 有时还能劝退几个胆小腼腆的,但也架不住她们干脆三五成群地组团前来围攻。 迟骋素来不喜欢被围困在人群里,见着这样的架势,干脆冷着脸撇下池援拨腿便走。等到池援找各种理由和颜悦色地礼貌打发了她们之后,迟骋早已消失在滚滚人流之中找不见了。 几次三番,池援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干脆硬拖着迟骋替他阻挡这些来势汹汹的围攻。迟骋满心郁闷,全程黑着一张脸,脑门上顶着“我很不爽,退避三舍”几个字,池援总算感觉清静了不少。 变态阶段考试在艺术节的余温中匆匆结束,之后便迎来了的高考。一中虽然不设考场,但抽了部分老师参加监考和阅卷工作,因此,这次的阶段考试出榜的速度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放学前,徐老师才终于拿到了成绩单。趁着离放学还有点儿时间,徐老师把迟骋叫进了办公室,难得的言简意赅,掐着放学点儿在放学铃声响起之前将迟骋放回了教室。 戴国超和毛江饿狼扑食一般地踩着铃声就冲了出去,赶着去食堂排队。 池援陪着迟骋等着大部分人都下去了,才慢慢悠悠地从教室出来。两人并肩走了已经空荡了的楼道里,谁也没有说话。 迟骋自办公室出来之后,一颗心就仿佛跌入了见不到光的深海,在无边的冰冷的挣扎浮沉。徐老师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单曲循环一般地播放着,那句“没想到池援同学把老师交给他的重大任务完成得如此出色”格外地刺耳。 过往种种,瞬间便带上了一层出于目的性的色彩,迟骋迷失了信心,也迷失了分辨的能力。他的心动摇不定,他分不清,池援对他的好,到底有多少是出自本心。 在楼梯的转角处,迟骋停下了脚步,纠结再三,还是将心中发酵良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池援,你刚来的时候,徐老师是不是找你谈过话,让你……” 迟骋的话还是没能说完。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看着已经走下去了的池援转过身,站在台阶之下仰起脸。 池援比他高寸余,从来都是他微仰起眼睛看他,如今突然换了个角度,池援笑意温暖,目光柔软,落入迟骋的眼中,他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虚幻得令他根本握不到手中。 “是啊,徐老师让我来带你走出自我封闭,但是……” 但是,我却是来喜欢你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拒我千里也好,嫌弃我也罢,我还是心甘情愿把你放在心窝里,哪怕只是我一厢情愿,哪怕最终没会有善果,哪怕你一直都不会知道。 这些话在池援的嗓子眼儿里来回徘徊,他喉咙发烫,却无法说出口。 “不用但是,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徐老师夸你了,也希望……我们能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池援“嘿嘿”地笑出了声。 “是吗?呀,我觉得我简直就是老徐派到你身边的小天使啊!” 迟骋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可内心里对池援那些逾越了界线的奢望与幻想统统在这一刻崩塌了。 吃过晚饭,迟骋独自回了教室。 池援和毛江悠哉悠哉地散着步,慢停逍遥地选择了有司马迁雕像的那条路,陪着戴国超去看成绩排名榜。戴国超说,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后援团,在他看到排名外一很惨淡的时候,可以将他从诛心的现场抬回来。 就在他们渐渐走近雕像的时候,平常很少有人来的这条小路上,竟听见有女生说话的声音,当中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呀你说实话,你跟池援到底是什么关系?” “真的就是同学而已,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的。” “我看一点都不像,那你说说池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也不清楚。” “你们都是这么亲密的搭档了你还不清楚,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池援啊?” “我才没有呢!” “没有?鬼才信呢,你脸都红了!” 这些并不太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似乎并不友善。孟晓妤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整个小路上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沉默便是默认。原来孟晓妤真的喜欢池援啊! 三个人突然截获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情报,不可置信地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司马迁的雕像下面,几个女生正围着孟晓妤逼问她关于池援的情况。孟晓妤低垂着头,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池援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欺凌事件竟会发生在乖巧努力的孟晓妤身上,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和他搭档表演了一个节目,就给她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困扰。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像抖擞着满身羽毛的斗鸡一般,一把将被团团围住的孟晓妤拉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后,阴沉着一张脸厉声问道: “你们干什么?一群人欺负小妤一个?” “小鱼儿,别怕,有咱哥儿几个给你撑腰,咱文一的人,哪里能轻易被别班的欺负了?” 戴国超适时地帮了一句腔,和毛江两肋插刀一左一右地出现在池援身旁,绷着脸瞪着那几个女生,将孟晓妤严严实实得挡了起来。 几个女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发现来人竟是池援。 池援眯了眯眼,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拽起孟晓妤的胳膊,很不客气地对几个女生一字一顿地说道: “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有下一次!小鱼儿,跟我们走!” 说完,拽着孟晓妤就往前走,戴国超和毛江左拥右护。她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焦急地跟池援解释道:“不是啊池援同学,你误会了!” 刚刚才被池援警告完的一个女生愣过神来,嬉笑着来了一句:“小鱼儿,还不肯承认呢,这算什么?霸气护妻?” “哎呀!你们……” 孟晓妤红着脸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女生,又摇了摇被池援握在手里的手臂,小声说道:“池援同学,她们没有欺负我,她们是我初中一个班的同学。都是来……是来……” “啊?” 这个无情的真相来得真不是时候,池援炸起的羽毛瞬间疲软地塌在了身上,有些难堪挠了挠后脑勺,放开了被他抓在手里的孟晓妤,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看甩在身后的那几个女生,略带着歉意笑得很难看。 池援装逼不成反丢了一把人,先前帮腔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特爷们的戴国超这会儿迅速地退到了池援三米之外的地方,痛心疾首地捂着脸说道: “池援,你个傻逼被我骋哥嫌弃真不是没道理的,跟你在一起简直太降智了。你就没那见义勇为的命,以后拜托你出手千万请慎重!” 池援的脸一阵青红皂白,反唇相讥道:“哟,刚是谁吹嘘着给咱文一的人撑腰来着?” 毛江眼见着两二傻子又开始互啄,一脸“我丢不起这人”的表情,催促着两人赶紧去办正事儿。 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迟骋极少见地微蹙着眉头,撑着下巴坐在座位上发呆,桌面上摊开的语文课本上,是一篇根本还没有学到的课文。 戴国超想逗他开心一下,便添油加醋地将池援装逼失败的糗事讲给迟骋听。 没有毛江在旁边拾掇这个熊孩子,池援越想阻挡戴国超,他反而说得越起劲。他眉飞色舞夸大其词地将这事儿讲完后,结果非但没能博君一笑,反而让先前还只是在发呆的迟小爷直接封冻了。 作者有话说: 天冷多加衣哦~ 第62章 挡箭牌 戴国超感觉周身瞬间一冷, 倒吸了一口凉气,立马安静如鸡,不敢造次了。可他仍觉得委屈, 怎么讲个真人版的笑话都能惹到这位难伺候的爷。 他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心里暗暗地骂着那个掉厕所里了的毛江, 也不赶紧来现身答疑。戴国超装模作样地开始看书,实际上却是在课本的掩护偷偷地逛起了贴吧。 逛着逛着, 他的面色便越来越凝重。没想到前几天的那些关于池援和孟晓妤的热贴, 在经过这几天如火如荼地发酵之后, 风向已经变得不可收拾。 戴国超默默地将手机递给了池援,池援本就因为这次的成绩与迟骋拉开的差距有点大而心情不太爽利, 看着这评论区里一片乌烟瘴气, 脸色越发黑如锅底了。 后面的评论越来越离谱, 还出现了一些明显带着个人攻击性的言辞, 有基于池援与孟晓妤已经是确定关系的情侣而说池援眼瞎的孟晓妤不配的, 有说孟晓妤为上位不择手段、不要脸的, 连同偶尔在食堂同桌吃个饭, 都有人能发挥出各种狗血剧情来, 甚至还有人发评说曾经看见池援在学校超市为女朋友买夜用姨妈巾,二人关系恐怕根本就不单纯云云…… 而那些努力为他们澄清的声音, 在那些无脑跟风的叫嚣之中,显得那样单薄而无助。 没有想到, 仅仅一个节目而已,竟真的殃及池鱼了。 充满恶意的字眼不断地蹦入池援的眼睛里, 他心里猛得窜起一股怒火, 直冲得天灵盖发胀。不知该如何发泄的他, 看着手里还未开罐的可乐, 闷闷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草”,猛地用力一握,可乐便冲破了拉环,浅褐色的泡沫飞溅了迟骋一身。 少年洁白如雪的衬衫上,立马洇开了一块块斑驳的污渍,仿佛无人涉足过的雪地被沾满了污泥的脚胡乱地踩了一通,忽然就变得一片狼藉。 池援慌了,连连说着“对不起”,慌忙地从桌洞里翻出抽纸,试图擦掉那些正在一边炸裂一边渗进衣服里去的泡沫。然而,他的努力不过是徒劳,迟骋的衣服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黄斑奶牛装变化着。 池援抓狂了,手忙脚乱地在迟骋的衬衫上擦拭,谁知道一不小心,扯到了衬衫的衣襟,原本系着的第二颗钮扣直接因他的用力过猛划出一条细细的白线,掉落到不知哪里的地方去了。 少年的衬衫直接敞到了第三颗钮扣处,池援已经能隐隐看见他的胸肌了。 完了,小狮子一定要炸毛了! 本来还想着从迟骋那里讨点安慰,现在看来,还是趁早考虑为小狮子顺毛才是上策。 可迟骋却只是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衬衫,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扯下池援顿在他胸脯上的手,神色淡淡地说了“没事”之后,又将目光移回了摊开在桌面上的课本上。他甚至都没有弯腰看一眼,那颗钮扣到底掉落在了何处。 他似乎还不知道,在那个无所不在的网络世界中,池援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池援遍寻钮扣无果,回到座位划拉着戴国超的手机,心里憋着委屈和怒火,气冲冲地询问戴国超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你们学校贴吧也没有人管吗?什么都发,不知道这是造谣诽谤吗?能删帖不?” 戴国超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完全偏离了轻松一笑的娱乐路线,脑子一抽嘴一瓢,便抓错了关键词: “哎,什么叫你们学校啊?你不是这学校的啊?” 池援本是嘴快无意,可偏偏戴国超又嘴贱欠抽地将这口误提取了出来,仿佛在这个本该团结一致的时候,池援要与他们划清界线,强行分出个你我对错来。 作为受害者的池援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被戴国超呛了一句,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朝着戴国超怒吼道: “戴国超,你他妈到底哪边的啊?这种时候还抓人话柄,有意思吗你?” 毛江进来的时候,池援和戴国超便是一副剑拔弩张要内讧的样子,迟骋瞪着一双迷茫的眼,完全没跟上这俩货的节奏。 “怎么了你俩,咋还吵起来了?” 戴国超先声夺人地跟毛江告起状来:“贴吧有人骂他,他在这儿凶我,又不是我骂的。” 迟骋这才回了魂似地拿过戴国超的手机,迅速地翻了一遍池援刚刚浏览过的评论,那些无中生有捕风捉影的捏造狠狠地中伤了愤怒的少年,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池援竟会徒手捏可乐,这是有多么愤怒,才能让他如此失态。 迟骋定定地思考了半天,才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没有只言片语,起身便走出了教室。他倚在开水间的窗台上,慎之又慎,终于拨通了那个极少主动拨打过的电话。 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池援沉着一张脸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戴国超还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看着毛江安慰池援。 孟晓妤伏在桌子上,肩头一颤一颤的,童颜她们几个手足无措,却寸步不离地围在孟晓妤周围,静静地陪着她。 这个晚自习,过得犹为艰难。班上有贴吧帐号的同学们,不少人都在今夜里在贴吧留下了足迹,试图让一片狼藉的评论区变得清明一些。 然而,人们似乎总是更乐意循着蛛丝马迹去挖掘更多的所谓秘密,去满足深壑难填的窥探欲与好奇心,那些本是出于鸣不平的旁证,竟生生地被人污蔑其为欲盖弥彰的洗白。 池援没有想到,他对大家都一视同仁的热情与友好,有一天都会成为将自己锤成海王的钝器。 晚上回到家,迟骋刚把洗到雪白如初的衬衫晾到阳台,就听见有人敲门。他第一反应便是池援来了。他冲过去打开门,池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萎靡地站在门口,一看到他,便将脑袋砸在了自己的肩上。 “骋哥,你相信我,我不是那样不堪的人。” “我信你!” “可是你一整个晚上都没跟我说话,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池援有气无力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幽怨与伤,砸的迟骋的心生疼。他将池援拉进屋里,轻轻地安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援就那样在迟骋的肩头靠了良久,才终于抬起头来,幽幽地说道: “骋哥,你的衬衫……” “我已经洗干净了。” “那钮扣……” “等干了拿到裁缝店让找一颗一样的钉上就行了。” “那让我去吧!” “好。” 不过一夜之间,贴吧里的那些有关池援和孟晓妤的帖子便都被删了个一干二净,而那些曾罔顾事实造谣中伤的账号都被贴吧挂了公告禁了言,并且在贴吧的首页上,由吧主挂出了置顶帖,公开向两位当事人道歉了。 这弯子转得有些太过飞快,快到池援完全来不及反应,炒翻天的“贴吧事件”便突然画上了一个了句号,挂上了风清气正的结局。 然而,明面上似乎一切都恢复了风平浪静,可悠悠众口难堵难封,现实依然波涛暗涌,那些话题还是会在这样那样的机缘之下被提起和议论。 孟晓妤还是没能逃过时不时被其他女生善意或非善意的围堵与提问,甚至连林笑笑都来找过她求证过,池援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没有从孟晓妤这里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天下午放学,林笑笑亲自来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口堵池援了。她到来的时候,去往食堂的滚滚洪流已经过了洪峰期,楼道里只剩三三两两慢了一脚的人。 池援先一步离开座位,正想着在教室门外等迟骋,就见林笑笑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池援对于隔三差五便会在各种地方与林笑笑偶遇一下的事情已经免疫了,一看见她连礼貌性的招呼之类也全都省略了,笑脸都懒得摆一个出来,开门见山地便问道: “林笑笑,你又来干什么?” 林笑笑也不恼,莞尔一笑甜甜地回答道: “不干什么啊,就来看看你最近心情如何?” 池援想起自己徒有虚名的海王称号,收敛了一下自己随时都在向他人释放的友好,板了板脸生硬地甩了一句: “我心情不错啊,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吗?” 林笑笑感觉到池援是在赶她走了,但她一肚子的问题还一个也没有问呢,怎么甘心就这样走掉? 她挡在池援前面,不走也不让。 “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走!” “这跟你有关吗?” “当然有关啊!因为我喜欢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喜欢你多久,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在往后漫长的未来中,如果我还一直没有停止喜欢你,那我还有多少胜算和可能?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想对自己有个完整的交代。” 林笑笑的话,大胆而透彻,将自己的内心表达的不留余地一清二楚。 池援知道,如果他不给她一个答案,那么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追寻,直到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直到她不再喜欢他。可是,这个问题要他如何回答? 迟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池援转头看到他款款向他走过来,福至心灵地一把将迟骋拉到自己身前,救命一般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这个人肉挡箭牌,极其认真地对林笑笑说道: “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池援化身池大胆啦,好勇敢啊~ 欢迎戳作者专栏求收哇~ 跪谢~ 第63章 乌鸦嘴 “哈?” 林笑笑听到池援的回答,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原本就不小的双眼,在她的惊叫声穿透整个楼道之前,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明显被池援听上去斩钉截铁坚定不移的回答吓到了, 连迟骋都惊得扭头看向了池援。 池援突然意识到这样直白似乎真的不妥,赶紧又补充了半句: “……这个样子的。” 两半句话连接在一起后, 林笑笑感觉自己像是蹦了个极,自由落体到绝望的那一瞬间, 终于被一根救命的绳索勒住了双脚, 倒挂在了风雨如晦的半空中。 她有些说不清楚的难过, 但还是强颜欢笑着看着迟骋,拖着慢悠悠的长调自言自语一般地细数起来: “哦, 我大概明白了, 你喜欢个子高, 瘦, 皮肤白, 头发短, 成绩好, 话极少, 不近视,三分球超棒, 可以陪你打篮球,武力值高到不仅可以自保, 还可以保护男朋友……的冰山美人?” 林笑笑实在想不到更多的能从迟骋身上提练出来的标签了。就她所知道的迟骋,这些概括够全乎了。尽管以上说辞也不过大多来自于表面观察和道听途说。 “对对对!” 池援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 林笑笑还说漏了许多, 他的冰山美人还爱干净, 做事极有条理,会弹古筝会跳舞,做饭特别香,独立而自律,睡觉很老实,有点口是心非,表面冷冰冰其实很疼人,有点小闷骚,还有点晕血…… “可是,会有这样的女生吗?” 池援讪讪地笑了一下:“余生这么长,世界那么大,总会……遇见的嘛!” 林笑笑笑得越来越艰难。从她总结出来的那些关键词来看,目前来说她几乎没有多少胜算,她引以为傲的上了这么多年学还保持在5.0以上的视力,和基本可以稳定霸榜的成绩,在这种事情上的权重几乎不值一提。 她虽然有个前校篮球队队长的哥哥,可是她自己除了能看得懂篮球进了得几分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或许她可以拜她哥为师好好学学,但能不能陪得住池援,便很难说了。 她话很多,个子也不够高,在女生当中只算中长,而且大概率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有重大突破,池援这样的高度,大概得配个一米七往上一点的,才会显得更般配吧。 她也不算瘦,但以后她可以努力减一减,皮肤勉强算白,虽然短发是个很容易实现的事情,可是,足以自保并保护他人的武力值这种东西,要怎么样才算? 几番排算下来,林笑笑觉得自己已经凉凉了。 可是,即使她明明知道池援就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妨碍她继续喜欢池援。年少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即使到最后都化为痴心妄想,也总要坚持到底。 林笑笑强掩起自己的难过与失落,附和道:“是呀,天大地大,你总会遇见那个独一无二的女生。” “嗯嗯!” 迟骋听着他俩的对话,须臾之间便经历了一场一飞冲天之后的坠落,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刺痛,但也很清醒。 他将池援握在他肩头的手扒拉了下去,瞟了他一眼迈开六亲不认的长腿如疾风一般地走了。 “骋哥,你等等我呀!” 池援见迟骋冷酷无情地甩下他走了,连招呼都没顾上跟林笑笑打,就急忙朝着迟骋奔了过去。 迟骋见池援追了上来,冷冷地甩了一句: “池渣男,你拿我当挡箭牌忽悠人家小姑娘很是得心应手嘛!你也不怕她那个护妹狂魔的亲哥再过来灭了你?” “骋哥,不带像你这样贬低你可爱的小天使的哈!再说了,她有她亲哥,我有我骋哥,难道你还会对你的小天使弃之不顾任人欺凌吗?” 池援话音落下,迟骋的脑海里便已经出现了一个扑棱着黑色翅膀,舞动着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头上还支棱着两只长耳朵的天使模样。咦!迟骋瞪了池援一眼,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池援,你要点儿脸吧! 吃过晚饭,迟骋四人两前两后地正从连着文科楼和理科楼的走廊往教室走。这个时候的走廊里,正是背书的好地方。 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们而来,还伴随着喘着粗气的呼喊声。 “借过借过,对不起啊!借过……” 迟骋闻声下意识地向一边爽了爽身子,池援满不在乎地“草”了一声,刚说了一句:“这么宽的走……” 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大高个子奔命似地卷着一股子疾风,朝着他们狂奔而来,后面还追着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本书对着那男生吼道: “林从宇你个大魔头你给我站住!” 林从宇已经逼近眼前,池援瞬间特别后悔自己将有效的时间用来吐槽而不知躲避,这会儿,林从宇已经来不及刹住脚步了,眼看就要撞个满怀的两个人只能错开身子避免相撞,然而却十分尴尬地都闪向了同一边。 迟骋手疾眼快地猛地拉了池援一把,池援重心失衡之下长腿一翘,竟出乎意料地勾到了林从宇的腿。 林从宇悲从中来,看来这丢人现眼的悲剧是避无可避了。 在他向前扑倒的那一瞬,林笑笑手里的那本书在疾风中猎猎作响,书页子如同翻飞的白色花瓣一般应声而来,堪堪砸中了林从宇的后脑勺,林从宇一个大大的狗吃屎趴到了地上,那本书也跟着落到了他脑袋旁边的地板上。 林从宇这一摔简直震天动地,惊得满走廊的学生们全都唰唰地转过头来,将目光集中在了这里。 池援被迟骋拉向怀里,带着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扑了迟骋一个满怀后,将迟骋撞得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而他则以一个无其他人则暧昧有其他人则尴尬的姿势,跪骑在了迟骋的腰胯处。 走在前面已经避到走廊两边去了的戴国超和毛江一看这情形,也是醉了。 “迟小爷,你这还不如直接放开了让撞呢,也就倒俩,这倒好,一下子倒仨,唉……我也是无力吐槽哇!” 戴国超说还没说完,林笑笑已经气喘吁吁地追到了跟前,看着眼前的场面,又惊诧又糟心。她两眼一闭,这一刻,她只想原地去世,让这一地的尴尬变成身后事,爱咋咋地吧。 现场不错分秒地又多了一个人,是一瘸一拐地追着林笑笑而来的魏图南。他看了看怒色未消的林笑笑,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各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垂了眼走到林从宇身边蹲下来,伸手拉住他的大胳膊,小声地叫了一声: “大宇,来,起来!” 林从宇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干脆将脸埋在胳膊弯里,爬在地上不愿意见人了。 他心里简直后悔地要死,他一个毕业生,怎么放飞自我不好,非混到亲爱的母校来,还正好碰上亲妹哭得稀里哗啦啦。 哭就哭了吧,他还偏偏嘴贱非刨根问底地问了个一清二楚,临了又好死不死地骂池援这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好鸟,斥责林笑笑干嘛非将自己钉死在这个歪瓜裂枣上。 少女纯明的心思哪里受得了这份嗤笑与糟践。自己是歪的就看别人歪,管他是不是自己亲哥呢,一路遇神杀神地追着打出来,好巧不巧地便在这里来了个一箭三雕。 毛江撇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戴国超,赶紧将池援和迟骋拉了起来,然后走到林从宇旁边也蹲了下来。毕竟曾是他的队长,也不知道这一摔有没有伤到哪。 魏图南向毛江递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只胳膊,连拉带拽地将林从宇扶了起来。 林从宇顶着一张锅底脸,瞪着自己的亲妹妹,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恨自己没原则无底线的宠着惯着,生生给自己弄出个绊脚石来。 魏图南也顾不得楼道里那么多双眼睛,卷起林从宇的裤腿就替他检查起来。上次打球磕破的疤掉了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今天就又平添了一道新伤。 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摇着头地说道:“笑笑,你以后对你亲哥好点的成吗?再是条钢铁汉子,也架不住这三天两头的摔啊!走,去医务室吧处理一下吧。” 林笑笑撅了撅嘴,眼里还带着几分无辜低低“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在说,明明是他自己摔倒的也赖我?但事实上她再多一个字也没说,上前捡起地上的书,逃也似的奔了。 林从宇缓过劲儿来,目光扫过迟骋,定格在了池援的脸上。他瞪着池援,咬了咬牙警告道:“池援,无论怎样你都别想打我妹妹的主意!” 池援也丝毫没有客气地立马怼了回去:“你想多了林从宇!我真对你妹没兴趣。” “我知道!” 这三个字简直就像是从林从宇嘴里呸出来的一般生硬。他向毛江道了声谢,头一扭,跟着魏图南走了。 迟骋已经拍掉了沾在裤子上的微尘。他摔得并不算重,但屁股还是有些疼,但他的脸上,却见不出一点痛苦的痕迹。 池援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林从宇,揉了揉磕在地上的膝盖,吱哇乱叫地开始对着迟骋喊疼,明明有迟骋为他垫底,可他却一副摔得比迟骋更严重的样子。 迟骋看着表情夸张的池援,一脸嫌弃地说道:“行啦,意思一下就收吧。人林从宇摔成那样都没吱一声,你这么大个男生,娇不娇气。” 池援一脸“你一点儿都不心疼我”的表情,忿忿地收了声,小声地嘟囔道:“要不是你先前乌鸦嘴,哪里就这么巧了,偏偏碰上了林从宇。”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下午用那么奇葩的方式拒绝了林笑笑的缘故吗?” 迟骋丢了个白眼给他,一语道破真相,可他的心里,终究还缺了一个真相。 作者有话说: 啊~ 第64章 照片 迟骋的白衬衫被池援带走好有几天了, 他都快忘了这件衣服的时候,它却突然物归原主了。 第二天一大早,迟骋拿出白衬衫正准备往身上穿, 发现胸口处钉着一枚黑色的钮扣,周围还有一圈细小的白色斜纹, 扣眼里白色的针脚细密而整齐,在一片雪白之中特别显目而别致。 迟骋愣了一下, 用指尖反复拈了拈这枚小小的黑色钮扣, 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他却又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迟骋兀自笑了,想不出就想不出吧, 这黑色钮扣其实还挺好看呢, 便穿着衬衫出门了。 池援看见白衬衫重新回到了迟骋身上, 而且他并没有嫌弃那颗黑钮扣。池援下意识地拈了一下不知被针破了多少次的手指尖, 刹那间心中繁花盛开, 那些反反复复的练习和疼痛便全都值了。 眼看着端午节就要到了, 又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小长假。戴国超又开始拟定出游计划, 上次没有去成的沙漠骑行又被提上了日程。 “国超, 我看咱们还是到眼前了再做打算吧,谁知道这中间还会有多少变数呢?回头再去不了, 你不是又得失望一场?” “不,这会一定要去, 我不能再被持续关在这水泥笼子里了,再关下去我该疯了。我要亲近大自然!我要放飞自我!” 毛江再不忍打击戴国超的积极性, 便任由戴国超将这事一锤定音。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了, 他们只能赶早地去, 再等傍晚暑气回落了再回来。要不然, 带个帐篷在沙漠里露营一夜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戴话痨嗒嗒嗒地说得停不下来,连如果露营要带些什么东西都列了出来。他甚至没问一声迟骋和池援有没有什么打算,就默认了他们都会参加这次出游。 “你要一起吗?” 课间的时候,迟骋淡淡地对池援提了一句。 “嗯?你是说去沙漠玩吗?” “嗯!” “去啊!只要你去我当然要去的!这么难得的出行机会,这么好玩的出游计划,怎么能少了援哥我呢?” “那你不回家去?” “回家干嘛?我爸就在这边,时不时就能见着,感觉比以前在家的时候见得都多。我妈今年接了个外省的大项目,哪里还记得她居然曾经生过个儿子?我感觉我妈是真投错胎了,她骨子里其实是个男人,要不是因为我真的是她生下来的,我真想喊她一声爸。” 说道这里,池援顿了顿,声音沉缓了下来。 “其实……我也就比较记挂爷爷奶奶,但也没多久就要放暑假了,到时候再回去看他们吧!” 迟骋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的亲妈,不禁对池援更生出了几分心疼,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被这“两位大叔”给带大的。 下午的课间,教室里闹哄哄地在分发模拟试卷,大家都在讨论将在月底进行的毕业会考考试。虽然都是基础考点,难度也不大,但对于文科生们来说,早被他们束之高阁了物理化学之类已经久远得恍如隔世,尽管其实这些课程全部结束也并没有多久。 迟骋无动于衷地坐在座位上,面前推开的是那本池援刚来那天他在语文课上偷看过的《敦煌壁画故事》。 池援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凑到他跟前逗他道: “骋哥,你这本《敦煌壁画故事》从我来的时候你就在看,都看了几个月了,背都该背下去了吧?真就这么好看?也不说跟我分享一下!” 池援说着,伸手就去拿迟骋摊在桌面上的书。迟骋一把按住了书,没让池援拿走。池援以为迟骋是在逗他,便乘其不备在他咯吱窝戳了一指头,迟骋突然被袭到了痒痒肉,胳膊本能的一缩,按在书上的手便离开了。 池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一抄,便将书夺到了手。奸计得逞了的池援洋洋得意得举着书,迅速地闪到了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开心得叫着:“噢耶,拿到喽!拿到喽!” 正叫着,一张硬纸片从书后封皮上套着的书皮间掉了下来,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背面朝上落在了地面上。 池援低头一看,是一张相纸,边上隐隐有一串小小的铅笔字痕迹,但已经模糊不清了。这应该是谁的照片吧! 迟骋也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扑过来就要将这张照片捡起来。尽管他速度奇快,但还是因为距离稍远而错失了机会,照片落入了先他一步的池援之手。 照片上沾上了一点水渍,池援刚想用手抹一抹,就见迟骋直起腰,不留间隙地伸手来抢照片。池援挑着眉,嘴角带着明媚的笑,一个回旋转躲过了迟骋的手。 “这谁的照片啊你这么紧张,让我看看!” 说着便将照片举到了迟骋够不着的地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书,将迟骋的一只胳膊夹在了自己身侧,身体抗着迟骋,将目光移到了照片上。 只一眼,池援就怔住了。 照片里是一位身着素净的浅绿裙衫的女孩子,正卧坐在一张古筝后面,一只手垂于古筝上方,仿佛是一曲方罢,起手收音。 她如瀑的长发半拢在身侧,还有几缕随意地散落在胸前,肤如凝脂,微垂的眼睫毛一如迟骋般长而浓密,半露着黑明的眸子,一点朱唇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算是一张平面的照片,都带着一种顾盼生辉灵动脱俗的美。 平常根本不会因为哪个女生长得好看便多留意一眼的池援,看清了这张照片之后,都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声:“哇——好美啊!” 尽管池援设想过关于迟骋的种种,也做过将这份心意永远雪藏的准备,可当他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还是猛地一沉: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孩是谁?跟迟骋什么关系? “怪不得不给我看呢!骋哥,你竟然悄悄地背着我暗藏美女照片啊!” 池援的心还在下坠,但他还是做出了一个男生发现自己同桌暗藏女生照片之后应有的反应。池援艰难地凑出一脸的嬉皮笑脸来调侃迟骋。但他说出的话,就连自己听着,都觉得阴阳怪气得紧。 迟骋几次三番抢夺未果,压根没有心思听他调侃,压着心中的怒火地用暗哑的嗓音对着池援低吼道:“还给我!” 这一声吼,仿佛一条带着刺的鞭子,狠狠地在池援的心上抽出了一条血印子,让他自以为在迟骋心里是一个特别存在的想法瞬间崩裂了。 这张被迟骋奉若至宝、如此隐密地藏在书皮的夹层里的照片,是他喜欢的女孩子送给他的吗?原来,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位隐藏至深不为人知的特别的存在啊! 池援的心正在变成了一颗压榨进行时的青柠檬,酸到发苦的汁水汩汩外涌,淹没了五脏六腑。但面儿上,他依然努力地维持着大大咧咧的样子,故作轻松地玩笑着。 “就不给!就不给!” 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小狮子是因为暗藏心底的秘密被人发现而有些羞愤,根本没有意识到小狮子这会儿是真的发怒了。 戴国超在两人的花式争夺间终于看清了照片的上的人,瞬间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开始发凉了。 池援啊池援,你简直是作得一手好死啊! 戴国超连忙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摆手示意,嘴里无声地大喊着让池援赶紧把照片还了保命,可池援恁是没明白戴国超的意思,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要死不死地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 “骋哥,老实交待,她是不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啊?你有没有表白?她有没有答应?” 听到这话,戴国超简直如雷轰顶。 池援犯了癫痫似地抖着手里的照片,故意挑衅般地在迟骋眼前晃动,嬉笑声不绝于耳,仿佛在嘲笑他就是抢不到。 迟骋瞪着急红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池援那作死挑衅的手,终于,他瞅准了时机快稳狠准地一出手,抓到了照片的一边就用力往回扯了一把。 池援显然没有料想到迟骋竟会抓到照片,在惯性使然的抖动下,被他牢牢捏在手上的照片“嘶啦”一声,被撕成了两半。这始料未及的变故顿时让两个人都呆住了。 戴国超一脸猴急到要死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默哀。他默默地在心里给池援烧了串纸钱,双手合十道了一声:援哥,一路走好! 迟骋看着手里只剩一半的照片,看着表情僵在了笑与惊讶之间的池援,怒不可恕,心里的暴怒与摧心剖肝的伤痛一下子井喷而出。他说不出话来,也发不出声音,耳朵里只剩下仿佛带着魔性的嬉笑声,像带着利刃的兵器,在他的心上剐。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声源都被自动屏蔽了,只剩下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记忆犹新地在耳边回荡。 迟骋闭了眼,抡起拳头就砸在了池援的胸膛上。 突然被袭的池援吃痛松开了攥着迟骋的手,下意识地捂在了刚刚挨了拳头的地方,还来不及缓一口气上来,问问迟骋到底怎么了,腹部便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池援猛地后退了一步,痛得龇牙咧嘴,拿在手里的书因为手一抖直接掉了下去,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飘了出来,落在了迟骋的脚边。 池援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被掐断了中气一般连声儿都叫不来。 见事态发展得有些不可控制了,毛江飞步上前钳住了想要将池援拎起来地迟骋,硬生生地将他从池援身边拖开,紧紧地箍在怀里大声地叫着:“迟骋,迟骋,别冲动!跟我出去。” 作者有话说: 跪求收藏评论,嘤~ 第65章 失踪 迟骋已经完全被暴怒控制, 喘着粗气,一句话也不说,奋力挣扎着, 想要逃开毛江地钳制。 周围还站着一圈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地呆若木鸡, 没人敢上前劝阻。迟骋动手这种事情从来都只是听说,他们哪里见过这阵仗? 戴国超慌忙地将书捡起来, 在池援身旁蹲下来紧张地询问:“池援, 你怎么样?” 池援脸色有些发白, 那两拳的疼痛让他连脑子都是懵懵的,仿佛受到了激烈的震荡般嗡嗡作响,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小狮子, 因为一张女孩的照片被误撕瞬间成魔, 简直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喜欢的女孩子被人发现, 就是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原来自己在他心里还敌不过一张照片吗? 池援在戴国超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 在他回到座位之前, 他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了那张粉红色的小纸片, 他记得, 那是他刚来不久的时候写给迟骋的,他竟然还留着。 那本书被戴国超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迟骋的桌子上。 池援捏着那半张照片和小纸条, 想问问戴国超,却见他丧着一张脸摇头着, 简直要跟自己划清界线的样子,直接拿起一本书罩在了脑袋上自我屏蔽了。 戴国超虽然他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但那张照片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更不知道那照片还有什么特殊的来历或者意义。他只知道, 这一次, 池援是踩了迟骋的雷区,触了迟骋的逆鳞了。 池援再迟钝也陡然明白了过来,那照片上的人,是迟骋心中其他人连碰都碰不得的存在。难道那女孩离开这里了吗?还是根本已经不在了? 他看着毛江连拽带哄地将迟骋带出了教室,心窝子里像是猛猛地挨了一铁锹,整颗心都被铲出去了。 他看着小纸片上面自己曾经写下的那一行字:刚才是你第二次对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可是骋哥,你知不知道,你发起怒来也是真的很可怕。 全班同学都默默地各自坐会了座位,噤若寒蝉,仿佛这会儿根本不是下课时间。 自习课铃声响起过半天之后,毛江才带着迟骋回来。一回到座位,迟骋便闷声不响放下那半张照片,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开始写作业。从他的侧脸仍能看得出来,他余怒未消。 池援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真的是因为迟骋下手有点重,还是因为池援心里痛而产生了牵涉痛。 现在,他完全被他的小狮子视若无物了。他心烦意乱地将脸埋进了臂弯里,只留了一脑袋短短的头发茬在他人的视线里。脑海里完全被照片里的女孩子和迟骋暴怒的样子侵占了,他实在想像不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刻骨铭心的故事,能让小狮子如此如此动怒。 池援一趴,就趴到了下课。 毛江拍了拍池援喊他起来吃饭,可池援却一动不动。戴国超面露疑色看了看毛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睡着了?不会吧?” 两人的目光在池援和迟骋身上来回游移了好几趟,一个悄无声息仿佛就地升天了,一个笔耕不辍仿佛成了疯狂的刷题机,没有一个理会毛江和戴国超的。 毛江叹了口气,拉起戴国超道:“走吧,咱俩先去吃饭,回头带点吃的回来吧。” 池援和迟骋一直保持着毛江他们离开时的状态,值日生做清洁到了他俩这里,也不敢惊动他们,直接自觉地绕过了这一片往后继续了。 毛江和戴国超回来地时候,这俩人仿佛像两座蜡像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迟骋已经换了一套试题在做了。 戴国超默默地将两罐酸奶一人一罐摆在了各自的桌子上,还有一兜吃的东西,他俩这桌子上也无处安放,便全都塞到了毛江的桌洞里。 池援终于抬起了头,可他没喝酸奶,也没说话,只是略略活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姿势又趴着了。 “哎,你俩这是要绝食吗?不值当哈!再怎么着也得吃东西呀!” 眼前的两位无动于衷。 “就算是要打架,你俩也吃饱了再打啊!不然哪里来的力气?” 眼前的两位还是无动于衷。 “给你们带了吃的,要是这会子不想吃的话就等会儿再吃吧,要不先喝点酸奶垫垫?” 眼前的两位依然无动于衷。 戴国超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结果完全说了个寂寞,干脆耸了耸肩,一脚将这皮球一脚踢给了毛江。 毛江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感觉能说的已经被戴国超说完了。 池援额头抵着手臂,从身体与桌子之间的空隙里,他能看见旁边的少年自从坐下之后便没有再挪过腿脚。 他心痛,难过,疑惑,酸楚,但他并不怨恨迟骋。他既然喜欢了这个少年,那便要全盘接受他所有的样子,就算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只是,他依然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让他知道这顿打并非不白之冤,少年冲动的暴怒全部情有可原。 手臂已经被他压得失去了知觉,身体也因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而有些僵硬。教室里从人去楼空到朗朗书声再次响起,耳边戴国超的啰嗦声起了又落。 池援一直在等,等迟骋给他一个解释。他也在赌,赌迟骋一定会给他一个解释。他始终没有听到他盼望着的那个声音。 池援终于耐不住了,他忍着还未完全消散的腹痛站起身来,扭头朝教室外面走去。在拐入楼道的那一瞬,他从余光里看见一声未啃过的少年在看着他。 毛江下意识地站起身对旁边的两个人说了一声:“我去看看。”然后追出了教室。 池援看着追着他来的毛江,心中有些失望。 “池援,迟骋他……” 毛江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池援说,照片上的人,是迟骋从来不愿意提及的过往,甚至连毛江都知之甚少。 迟骋这会儿的状态,让毛江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回初三那年的他,疯狂地看书学习刷试卷,有时候整天都不说一句话。自他回教室到现在,已经做完了三套试卷,这速度,已经让常人无法企及了。毛江觉得迟骋这会儿已近疯魔。 池援的嘴角勾出一个很敷衍的笑,没有顺着毛江的话音儿往下说,而是丢了句:“我出去转转。” “你……没伤着吧?” “没!” 池援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默默地说了句“有”。怎么可能会好好的呢?他的心再坚强,也非钢铁铸就,怎么可能坚磐石刀枪不入。 “要不我陪你去吃……” 毛江后面的“点东西吧”还没有说出口,池援已经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夕阳映照在空旷的楼道里,他的背影显得那样落没与孤独。 教室里,迟骋盯着池援离开的门口发呆。他为他失去理智的疯狂举动后悔,却又不知这一切该如何挽回。 他喉咙淤痛得厉害,即使想要说点什么,他也做不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了这么个毛病,情绪受到过分刺激,便喉咙淤痛,说不出话来。 池援出去了好久也没有回来。徐老师进教室来巡查,看见池援的座位空着,便问迟骋道:“迟骋,池援去哪了?” 迟骋看着徐老师,说不出话来。戴国超连忙替迟骋瞎编了一句: “他肚子疼,去校医室了。” 徐老师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道:“很严重吗?等他回来了让来趟办公室吧!” 戴国超自然听得懂徐老师的关心,他突然有些后悔,这慌扯的,回头还得跟池援统一一下口径。 迟骋的心“嘡”地一下,一种不详的感觉漫上心头,他听到的“肚子疼”和徐老师听到的“肚子疼”显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徐老师出去后,他连忙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池援。 旁边的桌洞里“嗡”的一声震动,池援的手机居然没带在身上。迟骋摸出桌洞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自己刚刚发出的消息,来自网友“粉红小狮子”: ——你在哪? “粉红小狮子”?原来他在池援的备注里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迟骋的心里莫名在慌了。他拿了池援的手机就奔出了教室,向校医院狂奔而去。 校医院里亮着唯一的一盏灯,来医生独自守在校医院里,正在勤学苦读。听见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开门,就迎来了疾风一般冲过来的少年。 “咦?你是……迟骋?怎么了这是?” 迟骋张了张嘴,努力地想发出一点声音,可是他胀痛的嗓门眼儿一点都不打算给他出声儿的机会。 “嗓子疼?” 迟骋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他不是来看病的,他是来找人的呀! “不疼?直接哑了?” 迟骋没有心思同来医生闲扯,他只想知道池援有没有来过这里,现在还在不在。 他奔到里面的观察室,前些日子,池援还像哄小孩似地在这里喂他吃过菜,但是现在,这里空空如也,病床上的床单就像一张刚拿出包装的打印纸,平整干净得不像话。 来医生看着他匆匆的样子,一脸懵地问道:“你是在找人吗?今儿就我一个人值夜班,再没别人啦!” 迟骋忽然发现,即使池援来过这里,也还是无法知道他现在的去向。迟骋向来医生欠了欠身,失落地走出了校医院。 整个操场都是一片空旷,食堂的门已经落了锁,小超市里已经早早地亮起了灯。他走进超市,老板正坐在收银台看电视剧,琳琅满目的超市里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顾客。 校园里除了他在茕茕游荡,再也没有遇见第二个在外游荡的学生。 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出来的时候,不该将池援的手机也一并带出来。如果外一他回到教室,也许还能尽早看到自己发出的消息。 迟骋又忙忙地回到了教室,池援的座位依然空着,他根本没有回来过。 他找不到池援了。 作者有话说: 啊呜~ 第66章 煎熬 迟骋的心如坠冰冰窟。 他想不到这个时候, 池援还能去哪里。他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他怕自己那不知轻重的两拳头不光伤着池援的身体, 还伤着了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与池援的感情。 他看着那只剩一半的照片,更加悲从中来。 池援是无辜的, 他毫不知情。如果那时候自己能理智一些,也不至于会将这唯一的一张照片误撕了, 也不会造成如今覆水难收的两败俱伤。 待在教室也是坐立难安, 迟骋干脆跟徐老师请了假, 直奔池援家里去了。他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他站在楼下看着池援的窗户, 没有一点灯光透出来。 池援手机没带, 人没在学校, 也没有回家, 他到底去了哪里? 迟骋又来到楼院旁边的广场。春华已落, 丰富而繁多的青果挂满枝头, 他没有落下任何一条小路, 可那个爬上梨树摘青杏子的少年依旧不见踪影。 他不知道少年会不会也跟他一样, 正沿着某个轨迹不停的行走,于是, 他们之间便终始隔着一段无法追至相遇的距离。 迟骋回到家,窝在妃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窗口。耳朵挂着的耳机正播放着英语课文, 机械式在往迟骋的脑袋里推送。直到戴国超放学回家,将池援的手机带了回来, 对面的窗户也没有亮起一丝灯光。 他彻底找不到池援了。 迟骋望着黑洞一般的窗口, 眼睛胀痛得厉害。 他最亲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 直接或者间接地或多或少地因为他而离开, 他一个都挽留不住,只剩下他留守在这空旷的旧房子里。如今连那个携着光闯进他心窝里来的温暖少年,也带着他给予的伤害找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觉胳膊上一片湿润的凉意,他的衬衫袖子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着咸味的液体洇湿了一大片。 他脱了衣服,在一片黑暗中打开喷头,接近体温的水喷涌而出,砸在他的皮肤上,裹携着那些从眼眶里涌出的液体奔流而去。 迟骋冲了好一阵子才出了浴室。他摸着黑进了卧室,这才开灯穿好睡衣。 已经很晚了,对面的窗口依然没有亮起灯光的意思,迟骋猜想,他会不会去找他爸爸了?毕竟,在这座城市里,池援只有那一个亲人可以投奔。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池援的手机,实然间福至心灵地在解锁图案的界面上画了一个右开口的框,没想到,手机竟然被解开了。 池援的桌面图片背景是一片热烈燃烧着的黄昏,窗台上坐着一个逆光远眺的侧影,只露出一抹侧脸,根本看不清五官,仿佛是用墨色渲染出的一个浓淡相宜的剪影,夕阳的余晖射进窗口,在剪影上描摹出一圈发光的轮廓线,唯美而带着几分无法企及的忧伤。 他辨认不出图片里面的人,却觉得那个窗台与教室里的极为相似。 迟骋觉得这样偷窥别人的手机很是不妥,但内心深处的渴望却又驱使着他探向未知的区域。 几番纠结,他还是点开了鹅号。最新消息里面,有不少群聊,再下来是戴国超留言与他串口供,再往下翻,他便看到了那个备注名称为“粉红小狮子”的消息框。 他点开池援同他的聊天记录,那句“你在哪?”寂寞地悬在聊天框的最后,没有人回复。 迟骋极少用手机聊天,所以他也池援的聊天记录也少得可怜。一条一条往上翻去,所有的消息一条未删,全部都在,就跟他手机里的一样。他看不出是池援专门保留了与他的聊天记录,还是所有人的消息都没有删除。 他强按下自己的窥探欲,退出鹅号锁了手机,强迫自己去睡觉。 池援带着几分淡淡的醉意从外面回来,瞅了一眼对面的窗户,屋子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和衣躺在床上关了大灯,没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小夜灯居然赶巧坏了。池援把自己整个儿闷在夏凉被里,趁着酒意努力地自我催眠,只要睡着了,他就不怕了。 第二天早上,池援一直睡到了自然醒。他提前让老爸跟徐老师请了一上午假,四平八稳地在躺在房间里。 酒意褪尽,他去洗了个澡,胸口和腹部残留着两处乌青,那是他的小狮子冲冠一怒留给他的印痕。 他昨天就那样逃学跑了出来,连手机都忘了带。他一边生着莫名的闷气,一边猜想着迟骋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有一丢丢着急,一丢丢不安。 可现在,他没有可以联系外界的工具,而且,也拉不下面子来先开这个口。他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被动地挨过打。 池援的座位空了一上午,迟骋的心就跟着空了一上午。 他记得池援说过,他来这里上学也只不过是借读,高考的时候他还是要回原来的学校。早一些可能高三第二学期开学,最晚也就三模之后,总归是要离开的。 他真的好害怕,怕池援就这样说走就走,怕他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怕他连道歉和告别都来不及。 忐忑不安地捱过了一早上,下午上课的时候,池援终于踏着铃声姗姗来迟。 迟骋空悬的心里总算长松了一口气。可当他面对池援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跟池援解释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往昔。 见不到的时候,满心里都是翻来覆去的相念的苦楚,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可终于见到了,却又是千言万语理不出头绪,相顾无言的惆怅,还是煎熬。 两人在百般煎熬之中,一个不声不响在倔强地等待,一个哑着声嗓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俩人就吵了架的小情侣一样,别别扭扭地僵持着,度秒如年。 这天下午的活动课,毛江早早地就拉着池援去抢占篮球场。池援机械地跟在毛江身后,心里闷闷地提不起一点儿精神来。他不问,毛江他们也不提,好像照片上的那个人,完全是一个话题禁区。 池援微仰着头失神地盯着篮框,回想着他和迟骋天衣无缝的配合,和队员们一起从丝毫不被看好,到一鸣惊人杀出重围,最后勇夺年级第四的好成绩。 那些在阳光里挥洒汗水的时光在记忆中闪闪发着光,可池援放眼操场,却寻不到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少年似乎又缩进了他千里冰封万里雪瓢的结界里去了。 “池援,接球!” 一声高喊,将池援拉回了现实,尽管他已经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但身体还是比脑子慢了一步,篮球带着生猛的冲击力疾飞而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挨过拳头的地方,池援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嘶”了一声。 窦天杰追着篮球跑过来,在半道上捡起了被池援反弹回去的篮球,站在离池援一米多的地方,看着他的样子,心绪有些复杂。两人尽管有些过节,但总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池援,那个……你肚子还疼啊?” 窦天杰本来也只是礼貌性地问一问,毕竟球是被他一把扇过去的。只是,这一个“还”字,就很微妙,一下了便让这句简单的问候变得有了不可言说的内涵。 池援挨打的时候,窦天杰好巧不巧地就在旁边,全程目睹了池援无脑作死的全过程。 其实从迟骋离开座位的时候,窦天杰就已经觉察到他的眼神不大对劲了,仿佛恍然之间曾经那个以一打五的传奇少年又横空出世了,但他迟疑了一瞬,却最终选择了默不作声。 如果那时候他稍微提醒池援一句,后面那惊心动魄的惨淡场面或许便不会发生了。 但当他看到池援被打而无力还手的时候,他的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兴奋,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为自己精准的判断和预言沾沾自喜。 那时候池援为了护着迟骋而打了他,如今他却被他心心念念护着的人下手毫不留情地打了,要不是毛江硬将迟骋拽了出去,他都没法想像那后果会有多么不堪设想。这一切,不是正好印证了他曾经告诫过池援却被置若罔闻的那些话吗?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窦天杰虽然也是个一样年纪的少年,可他到底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提醒过池援的。因此,他现在看着池援,心理上就多了一些莫名而来的优越感。 池援满腔的心思全扑在迟骋身上,却至今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回应,窦天杰的这句问候,便直接很无辜地成了一把刀,戳中的池援敏感的心思。 池援一把从毫无防备的窦天杰手里夺过球,“啪啪”地连拍几下,一个漂亮的回旋,将球接在手中,重重地朝着窦天杰站脚的地方拍了过去。 窦天杰忙向后爽了一步,接住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池援兴致缺缺地一边往场外走一边甩下了一句:“你们打吧!” 没有迟骋的篮球场是没有吸引力的,没有迟骋的篮球赛也是打不出激情的,如此这般,不如不打。 池援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转悠,看见童颜她们围在一起不知道聊着什么,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他迫切地需要点热闹来调剂一下自己的情绪,转移一下自己过分集中在迟骋身上的注意力。于是,他怀着一颗好奇的心,硬凑进了她们的热闹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求收求评啊~ 第67章 旅途 原来她们在聊柳林公园里新开的那家鬼屋, 最近还炒得挺火,胆大如童颜,开始提议啥时候去体验一次, 胆小如孟晓妤只听了听便直摇头。她宁愿干逛街压马路,也不愿意去花钱来买惊吓。 池援胆子小, 但脸却很大,这种时候, 更不愿意在女生们面前显露出丝毫的胆怯来。于是便兴冲冲地嚷嚷着: “你们啥时候去呀?带上我带上我!” 池援这么一说, 连孟晓妤都一下子来了兴致, 蠢蠢欲动想要参与进来。 “要不端午放假?” 孟晓妤看着科目水平相对均衡没有明显短板的童颜,有点抗拒地说道: “不要吧, 马上会考了还是赶紧复习一下吧, 还有那么多试卷呢。而且外一吓出个好歹来, 高中还要不要毕业了啊?” “好吧, 那还是放暑假吧, 反正也没多少天了。” 女生们对童颜的提议还算满意。纷纷说道:“那我们放暑假约哦, 池援, 你可不能一放假就跑, 放我们鸽子啊!” “不会不会,这么好玩的事儿哪能少了援哥我啊!” 池援嘴上答应着, 心里却不计前嫌地想像着,要是能跟迟骋一起去玩一趟鬼屋, 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吓得直往迟骋怀里拱。反正他已经有那么多黑料被这位冷酷无情的爷记录在案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条胆小如鼠。 就是不知道, 这位爷啥时候才能纡尊降贵地来跟他解释一下, 那张照片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一个传闻中的从来不近女色的人儿, 怎么就突然有了心仪的女孩了?他与那女孩到底还有没有下文?明明平常那么宠着自己, 为什么突然就下得了如此狠手? 不明所以的池援这会儿心里还狠劲儿地泼着醋呢! 迟骋没有再球场上看到池援,正胡乱地在操场上转悠着,突然便听到了这么一句极为耳熟的话!循声望过去,他便看到了那个寻寻觅觅而不得的身影。 迟骋盯着池援的背影,心里很郁闷。这巨兔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一般地别扭了这么久,这会儿倒是跟这帮女生们热络得很,三言两语就连假期的安排都约好了。 背对着迟骋的池援还在跟女生们瞎扯,童颜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正在朝她们这里看的迟骋。 童颜见状,悄声地跟池援说了一句:“池援,迟骋在看你哎!” 迟骋见自己被发现了,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到底有些心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援,干脆一转身逃了。 等池援闻言转过头之后,却只看到了迟骋转身离去的背影,这个说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家伙,竟然就这么理直气壮地甩下他跑啦!池援心里突然便气不打一处来,兔子也疯狂,池援想咬人! 经了这一档子事,迟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趁热打铁,也体验到了越晾越凉。他越是开不了口,池援似乎对他也越是不在乎。 迟骋眼看着池援课间跟班上其他同学打得一片火热,同毛江和戴国超也并没有生分,唯独对自己视若无物不闻不问,迟骋的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仿佛在池援的眼里,他已经完全沦为了透明人。 这几天去食堂的时候,四个人连一贯保持着的队形都发生了变化。 毛江一只手就近搭在池援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闲扯,池援也不怎么插话,只管陪着笑。 戴国超一脸阴郁地走在面无表情的迟骋身边,前面是毛江和池援亲密无间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池援碍眼得很,旁边是冷气四溢的冰坨子迟骋,他恨不得能离得越远越好。戴国超瞪着霸占了他位置的池援,在心里疯狂地对着他拳打脚踢。 万般艰难地熬到了端午放假的前的那一天,迟骋的嗓子总算恢复到与平常无异了。这几天里他总共说话都没超过二十个字,最多就是低低地“嗯”一声,表示同意或者他知道了。 戴国超心中郁闷得要命,感觉毛江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自己放假的时候也好好学习,才乌鸦嘴地讲那么一句,结果一语成谶,话说完迟骋就和池援打起来了,让好好的出游计划变得很鸡肋。 “唉,我说,咱们说好的沙漠骑行活动还能不能去了啊?你俩倒是给个准话啊?毛毛都已经让他爸妈把帐篷什么的给准备好了!” 迟骋和池援谁都不说话,去是都想去,可是话是谁都不想说。 “行了,你俩都不说话,那就当是默认了。回头让毛毛列个清单看看咱们还需要准备些啥。” 迟骋和池援依然沉默地听着,没有人反对。戴国超援头叹气,还是只能按照默认对待。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为这俩孩子操碎了心。 那两个让戴国超操碎了心的沉默的孩子果然心还是一致的,需要准备的东西一样不落地备了个齐全。 放假如约而至。北方的夏天,亮得格外早,太阳还没有探头,但整个天空都已是一片澄明的亮蓝。 头一天晚上,毛江回家拿个东西,便骑着车过来住到了戴国超家。四个人谁也没缺席,整装待发地出现在了迟骋家楼下。 勤劳的洒水车赶在城市醒来之前,已经洒完了第一趟水,整个街道都湿润而清凉。 少年们骑着车穿行在带着微露的街道,两旁高大繁茂的槐树遮天蔽日,细碎的天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撒下来,地面上便看得见枝叶投下的浅淡的影子了。 偶尔会落下几朵白色的小花,但落了一朵,便会有更多的小白花开放。老城的夏天,便是靠着这一茬接着一茬似乎怎么也开不完的槐花装点着。 出了城,一路上便没有了槐树,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耸的白杨,一看那粗壮的树干,便知道树龄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 戴国超欢快地像只脱了笼的家雀儿,没眼界似的一路感慨,一棵树,一根草,一朵野花,只要落入他的眼中,他便要嗒嗒的说个半天,仿佛这孩子的嘴巴之前一直被封着,生生给憋坏了,刚刚被揭了封条就赶恨似的要把欠下的全补回来。 毛江护在戴国超左手边,好整以暇地听着戴国超喋喋不休。迟骋和池援紧随其后,默默不语。 他们虽不是在赛车,但速度也并不算慢。上了公路也就堪堪走完了一半路程,太阳便挂在了路边的树梢间,气温蹭蹭的便升了起来,少年们脸上身上都蒙上了细汗。还好这一路都有成排的防风林,这会儿长长的树荫还荫盖着路面。 他们停下来喝了口水稍微休整了一下。戴国超这会儿明显没有了先前的劲头,大概是说话太多消耗太大,毛江催促了他好几回,他都没起来,毛江只好从背后架着他的咯吱窝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后面会越来越热,而且再往前走就会有小山丘了,那里可没有树荫啊,咱们最好赶在十点之前到达农庄,要不然得热死在半路上,中午咱们在农庄烧烤!” 果然,一听到吃烧烤,戴国超的脸上肉眼可见得露出了喜色,能量槽迅速地恢复了满格。 剩下路程很快便在烧烤的感召之下走完了。他们走进大漠农庄的时候,农庄里的大石英钟刚好敲响了九下。 农庄不小,修建得极具农家特色,屋檐下挂着早晾得干透了的红辣椒,院子里并不想其他娱乐的地方种着花草,而全部都是蔬菜,空地上安装着跷跷板,屋前屋后都有各种果树,挂着累累青果,有几棵树下还拴了秋千。 穿过一道篱笆似的院门,便到了后院,几只红褐色的大公鸡挺着红亮肥硕的鸡冠,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撒野飞窜。 不远处有人在玩射击,随着“砰砰”的枪响,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应声而来。接着是短暂的安静,再接着,一个声音在大声说:“老板,没有瓶子啦!” “哦!来喽!” 一个粗犷而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迟骋循声望去,涂余从篱笆院门旁边的仓库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塑料筐子,框子里满满的都是绿色的啤酒瓶。 除了迟骋,其他几个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涂余?而且看样子,他还是这里的东家。 看见迟骋他们,涂余一点都没有惊讶,笑眯眯地问了句: “骋骋,你们到的还挺早嘛!我还以为你们怎么着也得晃荡到中午了。先在这里玩会儿还是先带你们去沙窝里野?” 涂余一边说着一边超设计游戏的那边走。 “余哥,你先去摆瓶子,我问问他们几个。” 迟骋转身面对三位骑友,还未开口,戴国超便惊讶地悄声问道: “迟小爷,他怎么会在这里啊?还在工作,这农庄他家的啊?” “方璞家的。” “啊?这农庄居然是他家的啊!那就是说方璞也在这?他俩关系可真铁呀!” 戴国超不明就里地感慨着。池援却将目光移向涂余,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要不咱们先去沙窝里野一会儿?” 迟骋的目光扫过戴国超和毛江,最后落在了池援脸上,池援收回目光,四目相对,这是这几天以来迟骋真正意义上开口说话,在此之前,他只听到了几声“嗯”“好”和“不”,他都几乎要认定迟骋变成哑巴了。 第68章 惊险 大家一致同意。 涂余摆完瓶子之后, 带着几个人从仓库拿了两个滑沙板,便一起上了车。车子从离农庄不到一公里的路口拐下公路,上了一条完全是由车轱辘碾压出来的便道, 穿过一片小小的戈壁滩,进入了沙漠区。 池援老远就看到高高的沙丘上有一行骆驼, 可看了半天,的没见骆驼动过, 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 那居然都是雕塑, 每一座雕塑姿态各异,体量也不尽相同, 但却栩栩如生, 足以让从这坐车经过的人信以为真。 涂余再次确认了一下大家的安全带之后, 稳稳地驾着车开始爬坡, 别看涂余的这辆国产汽车看上去其貌不扬, 在沙漠里跑起来依然马力十足。 涂余打开车上的播放器, 放了一首风格奔放节奏感十足的歌, 兴致很高地大声说: “小朋友们!惊险刺激的冲浪要开始啦!屁股坐稳手抓好!咱们出发喽!” 池援和戴国超很应景地异口同声地接了一句:“冲呀——” 几个人都哈哈地笑了, 连迟骋都露出了微笑。 车子在还算平坦的缓坡上逶迤前行,一开始的几个小沙丘还只是让他们有个初步体验, 几个跌宕起伏的来回之后,戴国超堪堪收起了惊叫声就大言不惭地开始吹牛: “哎!原来这一点都不吓人嘛!跟海盗船似的, 不过比那有意思多了!” 涂余听了挑了挑眉问道:“小朋友,是不是觉得还不够惊险刺激啊?刚才只是简单模式啊, 那接下来咱们来个升级版?” 戴国超不以为然地答道:“没问题!我才不怕呢!嘻嘻!” 涂余微笑着驱车继续前行, 果然, 再往里一些, 沙丘更大了,坡度更陡了,这会儿不光戴国超在惊叫,连池援也开了嗓,俩人此起彼伏惊叫不断,光听着这叫声都觉得刺激得不得了。 又冲了几个坡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且绵延到很远的大沙丘脚下。涂余老早地就选好了冲坡的角度和路线,加足马力就斜斜地冲了上去。 车上的人一下子全都仰躺在了座位上,强烈的推背感让他们紧紧地贴着靠背,仿佛下一秒就要陷进靠背里面去了。 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能看到天空蔚来,白云飘飘,池援和戴国超尖叫声不断,还分得出神思来担心担会不会爬坡失败滑下去。 当他们到达沙丘顶部,视线终于恢复平行的时候,胜利的喜悦感与征服的满足感齐齐喷涌而上,爽到淋漓的感觉一下子比之前暴涨了数倍。 车子在沙脊上骑行,一晃一晃的仿佛是坐着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晃动。 除了迟骋,其他仨人都是第一次玩沙漠冲浪,那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感觉溢于言表。 突然,涂余猝不及防地调转车头就沿着陡峭的沙丘俯冲下去,心脏瞬间便提到了嗓门眼儿上,整个人仿佛悬浮爬在空气里,连一直绷着的毛江都憋不住了,跟着戴国超和池援那俩二傻子一惊一乍的尖叫了起来。 车子在一路不歇气的惊叫声中安全到达谷底,又接着劲头一鼓作气得爬上了另一个高坡。这道沙梁与刚才那一道相差无几。在沙梁顶部,涂余终于将车子停了下来,依然保持着他谜之和气的笑容转头问道: “小朋友们,感觉怎么样?” 戴国超喘了半天,车都已经停下好半天了,他都觉得灵魂还在身体外面放风筝,扯都扯不回来。 池援一副惊魂未定地样子,喃喃地感慨: “我草,这他妈比过山车还刺激啊!余哥,你他妈是车神呐!” 听着池援的感慨,前排的两位“噗嗤”一声笑了。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下车走走,这边滑沙也不错,想刺激就从背风坡滑,想缓和一些就从迎风坡滑,我缓一缓,你们耍,耍够了咱们回去烧烤去。” 少年们下了车。沙漠里的微风干燥而干净,不带一点俗世的烟火。 戴国超抓了一把沙子,温温的触感便传便了手心。他往纯净地沙子上一躺,便又抖开了话匣子。 迟骋沿着沙梁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极目远眺起来。池援亦步亦趋地跟在迟骋身后,见他站住了,池援便也站住了。 “骋哥!” 池援刚叫了一声,就感觉脚下突然一空,沙脊线上的沙突然塌陷了。他来不及惊叫出来,就本能地一把抱住了闻声而转过身来的迟骋,两个人的动静又引起了连片的塌陷。 脚下失去了支撑,两人直接栽到了背风的陡坡上,迟骋下意识地抱紧了池援,一只手护着池援的后脑勺,两人紧紧相拥着,头低脚高地滚了好几圈之后,头脚才趋于平齐,骨碌碌顺着坡连摔带滚地下去了。 两人滚地眼冒金星,终于在坡底停了下来,惊魂未定,头晕目眩的两人交缠在一起,好半天都没有动静,仿佛真的摔晕了一般。 直到迟骋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他才反应过来,他正被池援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压在身下,他不知所措,心乱如麻,一动也不敢动地保持着原有的姿态,仿佛仍然陷在一片眩晕当中。 池援慢慢回过神,把头从迟骋的耳侧抬起来,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少年。少年白皙的皮肤晶莹中透着粉嫩,额角有蒙蒙的细汗,沾了一小片颗粒均匀的沙粒。他晶亮的眼眸里,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自己。 他一只手还被压在迟骋的脖颈之下,另一只手空闲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光滑而有弹性的指腹在迟骋的额角抹了抹,那些细沙便“噗簌簌”地掉落了下来。少年的眼神定格在那里,仿佛受了惊吓似地忘记了转动。 池援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感到周身都燥热难耐,连嘴唇都突然变得干涩起来。迟骋的脸就在离他不足一拃的地方,扑面而来的,是对方呼出的滚烫的鼻息,胸腔里,是如同洪钟大吕般狂响不止的心跳声。 池援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脑子里全空了,他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向迟骋靠近,迟骋就那样定定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胸堂一起一伏,呼吸急促而粗重。 三寸……两寸……一寸……两厘米……一厘米…… 池援的鼻尖已经触碰到迟骋的鼻尖了,迟骋依然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挪开脸,也没有推开他,甚至在那一瞬,迟骋一直没有眨过的眼睛突然合上了。 就在这一刻,头顶上炸响了此起彼伏的三重吼。 “骋骋,池援!你俩没摔着吧?” “骋子,你俩能起来吗?用不用我们下去扶你们啊?” “池援,你动动看还能动得了不?动不了我们下来救你们!” “轰”地一下,迟骋和池援同时觉得脑子里热血上涌炸开了花。天呐!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干了什么?他们这是在哪里? 照片上的女孩子就在这时候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很煞风景地窜进了池援的脑海里,池援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两人大梦方醒一般同时朝着高高的坡顶上看去,那三个人正在坡顶上焦急地挥着手。原本平如水面的沙坡上,被迟骋和池援滚出了一道坑洞连连的痕迹,一看便知他们下来的过程定是心惊肉跳,惊险非凡。 在坡顶三个人的注视之下,迟骋羞恼起来,拧着眉头低底地吼道: “还不起来!你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 池援眼神慌乱地躲闪着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起不来,他正被身下的少年牢牢地箍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你,你你抱着我,我怎,怎,怎么起来啊?” 池援已经磕巴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他不敢看迟骋的眼睛,一双耳朵怕是已经烧成碳了。 迟骋这才想到,自己穿过池援咯吱窝的一只手,正护在他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搂着池援的腰……后知后觉的迟骋迅速放开了自己的胳膊。两人闪电一般地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各自退后了一大截距离,却依然不足以消弭数秒之前的尴尬。 “骋……骋哥……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两人慌乱地抖着满身的沙子,谁也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仿佛这样就能自动掩盖刚才的蠢蠢欲动。 沉默间,耳边一阵尖叫呼啸而来,戴国超靠在毛江怀里,坐着滑沙板从坡顶飞流直下,经过迟骋和池援,又冲出去了老远才堪堪停住。 俩人从滑沙板上起来,朝着迟骋和池援快步走来。戴国超一边走一边惊叹: “草,太惊险刺激了,幸亏余哥带来的都是双人板,要让我一个人滑下来,估计魂都飞到九天外了。来来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摔着?” 戴国超说着,“咕咚”一声单膝跪地,掰着池援的脑袋就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又撑起池援的双臂抖了抖,鉴定道: “嗯,脑子还在,胳膊没断。” 池援看着戴国超这幼稚的行为,觉得很好笑,心里却又觉得很温暖。 “你是不是准备把我的腿也提起来抖抖啊?” “嗯,是有这打算,不过……哎?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 草!戴国超你是属驴的吗? 作者有话说: 许个愿,今年结束时作者收藏能冲个吉祥数~ 第69章 秋千 池援慌忙看了迟骋一眼, 毛江正拍着迟骋的肩头,一脸没事就好的表情。池援又回望了一眼他们滚下来的沙坡,那坡少说也有五六十米。从坡底看现在上面的人都是小小的一点点了。 “我草, 那么高的坡,突然就脚下一空摔下来, 吓都吓死,脸红不应该吗?” “呀, 对对对对对, 别说你, 我一看都吓得不清,还以为你俩分要完了, 我们刚才自己滑下来我都感觉心脏要飞出去了, 你们还是跌下来的。就说呢, 刚才还亭亭玉立的站在沙梁上的俩人, 转瞬就消失了。还好余哥经验丰富, 一看就知道你俩把沙梁踩崩了。” 池援狠狠地瞪了轻易就被忽悠了的戴国超一眼。对屁!只听过脸吓白的, 哪里有吓红的, 再说脸红援哥灭了你!这会子, 池援的脑袋反应倒是快得很。 “喂——怎么样啊?” 涂余站在坡顶上高喊。戴国超忙朝着涂余挥手示意道:“余哥,都没事儿, 好着呢!” 四人休息了一下会儿缓过劲儿来,开始沿着沙坡爬三步溜两步的往上爬。下坡一刹那, 上坡腿打叉。等他们手脚并用无比艰难地从坡底爬上来,一个个感觉腿都要拧麻花了。 他们在迎风的缓坡上滑了起来。玩了一阵子, 戴国超觉得不过瘾, 还是拉着他去了背风的陡坡。一阵绵延而悠长的尖叫过后, 便成了他们的嬉笑声。 迟骋一直陪着涂余坐在沙坡头上, 看着他们玩闹。池援一个人独占了一个滑沙板,却总觉得玩得不够尽兴,他也想有人陪着,可鉴于刚刚和迟骋那尴尬的一幕,他又觉得无法开口。于是他拖着滑沙板犹豫不决地慢慢往迟骋面前挪。 涂余看着池援可怜巴巴地小眼神,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捅了捅迟骋笑着说道: “骋骋,你陪池援玩儿会儿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人家闲坐着。” 不用池援开口,涂余便道出了他的心思,这一刻,他感觉涂余简直就是他的知心大哥哥,简直太懂他了。可是,他一想到迟骋会跟他挨得很近,他生怕自己情不自禁再做出点什么来。刚才,明明就差一点点了。 迟骋瞅了一眼旁边的老人家,很心塞!想起那只扣在池援后脑勺的手那会儿干下的那点儿破事儿,更心塞,他简直剁手的心都有了。可是,明明就差一点点了。 迟骋和池援各怀心思,但针对刚才站在坡顶的那三个人,却是出奇地一致,真他娘的败兴。 “你们试试滑沙板,可比滚下去还要快呢!” 俩人对视了一眼,别别扭扭地拖着滑沙板来到刚才的沙梁上。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都没往峰线上站。可是对于谁在前谁在后,他们又开始纠结。 “我坐后面吧!毕竟我更高一点!” 池援觉得自己笑得都有些机械。迟骋瞪了他一眼,僵持了几秒钟还是妥协了。两人系好安全带,手脚并用地加了点初始动力,滑沙板动了。 因为摩擦力几乎可以忽略,滑沙板像一条小船,载着两人向坡底滑去。在重力的作用下,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急,池援扯开嗓子尖叫着,声音都被抛在了身后。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少年,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仿佛只有这样,才觉得心有所依。 他们一路所向披靡地冲向坡底,滑沙板在坡面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浅沟。 他们在离戴国超和毛江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戴国超一喘顺了气就呼喊起来。 “怎么样?爽不爽?是不是觉得灵魂都放飞了?” “何止,我觉得不止灵魂,我整个人都在飞!” 坐拥少年在怀,世界都在脚下。 四人玩累了,再次爬回沙梁顶的时候,戴国超连站都不想站起来了,直接窝缩在滑沙板里撒起娇来:“毛毛你拖着我走吧!” 毛江宠溺一笑,二话不说便牵起躺在滑沙板里的戴国超的手,朝车走去。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平地上可比坡面上费劲得多了。但他们,一个愿躺,一个愿拖,两厢情愿,便是欢喜。 坐进车里,少年们已经开始期待烤肉了。来的时候,涂余便告诉他们,方璞为他们准备了不少肉类,就怕饿着这群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们。 出沙漠的路走得比进沙漠的时候艰难一些。虽然他们并没有走得很深,离沙漠边缘不过两三公里。但因为进去的时候上坡是迎风坡,相对缓和,而出来的时候,上坡都成了背风坡,涂余便不能再那样随意了。 他尽量绕着寻找低缓一点的地方冲坡,回到农庄的时候都中午一点了。 方璞等他们等得睡着又醒来,才终于看见涂余领着满头都是沙的少年们进来。 “老天爷,你们这是沙窝里打滚儿去了吗?看看这一头的沙!赶紧洗洗去,别一会儿全掉烤肉里了。涂余你个老秃驴还知道带他们回来啊?这么大的太阳,再不来都该晒成肉干了。” 涂余顺从地听着,脸上挂着讪讪的笑,也不解释也不多说。 戴国超第一个洗完,一边擦脸一边好奇地问道:“余哥,璞哥干嘛叫你‘老秃驴’啊?你也不老啊?” 迟骋和池援听见戴国超的问话,同时两头转向了他。 涂余被这单纯的小朋友问得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他想了一下,伸手在自己的光头上挠了挠,笑道:“我是不老,但我秃啊!” 这回答,就很巧妙! 四个人都干干净净地回来之后,大家便一起开烤了。方璞拎来几听冰过的啤酒,少年们七手八脚地一边帮忙,一边满头大汗地就着冰爽的啤酒抢着吃烤串。 肉品都是方璞提前腌制好的,这会儿烤出来,特别的入味。还有从大馕坑里烤好的羊排和土豆。六个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又吃了一碗清汤蔬菜面片,简直不要太满足了呀! 酒饱饭足之后,涂余便在果树下的躺椅里打盹儿。包间里有炕,少年们眯瞪了一阵子,便被方璞叫了起来。下午有真人射击夺宝游戏,来农庄里玩的客人们大多会去体验一把。 农庄后面是一片果园,里面还修筑了矮墙、壕堑等很像那么一回事。 今天的彩头是农庄里自己种的西瓜,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为着这个兴头,参加游戏的人们兴致都很高。有的人组了队,有的人豪横单挑。 正好一个小队人数限制最多四人,迟骋他们便自成一队加入了游戏。 他们紧密配合相互掩护,不断地干掉一个又一个敌人,最后终于全员无损地从一个隐藏在杂草丛中的鸡窝里,找到了那个缠绕着红丝带的大西瓜,并安全地走出了游戏场地。 这个大西瓜,是他们赢得胜利的战利品!少年们兴高采烈,燥热的夏日午后,切开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大西瓜。因为有了特殊的意义,这个西瓜吃起来也是格外甜。 玩了大半日,迟骋和池援总算没有那么僵了,但总归还是有个心结末解,两人谁也不说,似乎都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和氛围。 涂余说晚饭后带他们去沙漠里打沙排,晚一点还会有沙漠篝火晚会,其实就是一帮沙漠越野发烧友自发组织的小型聚会,但也不会排斥来沙漠游玩的其他驴友,到时他们还可以去凑个热闹。 离晚饭还有些时候,这个时候的沙漠里,阳光已经不那么硬了,而沙子正好被晒得热乎乎的,正好可以撑个伞遮住头脸,将身体埋在沙子里做沙疗。 农庄里的客人大多数都涌到了沙漠里体验免费沙疗去了,迟骋一行便在空旷的后院里玩打瓶子。 迟骋和池援都是一圈就把瓶子全打碎了,只有戴国超老放空炮,横在那里跟游戏机较真,一副不得满分不罢休的样子。毛江端着戴国超的胳膊,脑袋紧挨在一起手把手地在教他。 迟骋看见他俩认真的样子,自觉地拉着池援往别处溜达去了。 后院的边墙处栽着一架铁架子秋千,有十米高。因为有两排白杨挡在这里,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迟骋以前来农庄,总喜欢一个人在这里荡秋千。上高中后,他便很少再来这里了。 池援看着迟骋盯着秋千思绪万千的样子,便问道:“想玩吗?” “嗯,好久没玩过了,怪想念的。” “那,带上我吧?” “好啊!” 两人面对面地站上秋千,身体几乎贴到了一起,可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尴尬。挪了半天脚,最后还是以池援脚靠外,迟骋两脚居中的方式站定了。迟骋带着池援,很快便将秋千荡到了接近水平的位置。 池援双手紧紧地抓着铁链,眉头紧锁,大气都不敢出。他没想到小狮子荡秋千都是一把好手,直接能给人送上天了。 迟骋不用看都已经感觉到了池援在紧张。他停止用力,贴着池援的耳朵轻轻地问道:“你害怕?” 池援忙点着头答应。 “害怕你还玩?冲浪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啊!” 池援有点委屈地撅了撅嘴道:“摆得我头晕。我只是想试试,哪知道你这么厉害!” 迟骋又好气又心疼,便说道:“那我再不荡了。你坐下来吧,感觉会好一些。” “怎么坐啊?我不敢!” 迟骋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看着我!” 说完,他慢慢曲腿蹲下去,双手下移,然后在秋千摆到最低点的时候稳稳地坐在了秋千板上。池援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坐。 “腿叉开坐我腿上。” 听见迟骋的话,池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迅速执行了迟骋的安排,一点儿都没客气。 坐到迟骋腿上的那一瞬间,池援干脆连铁链都不抓了,直接像个树袋熊一般抱在了迟骋身上,还不由地感叹了一声:“总算安全了。” 迟骋怀里突然之间就多了个巨婴宝宝,他俩像一对染色体似地挂在秋千上,荡着荡着,就不对劲了。 作者有话说: 新文求预收! 戳作者专栏《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记得把作者也收了呀! 跪谢支持~ 第70章 和解 秋千吱呀吱呀地划着弧线。 他们紧密贴合着的身体之间, 有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崛起,带着热火的温度与硬挺的触感,奋力地为自己争取着一席容身之地。胸腔里的心跳声狂乱如鼓, 分不清哪一声是迟骋的,哪一声是池援的。 秋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夏日燥热的微风一吹, 更助长了他们心头焚身的火苗。 池援没动,伏在迟骋的肩头, 贪恋着拥他入怀的温存, 舍不得放手。迟骋也没赶着让池援下来, 他很享受被池援拥在怀里的感觉,温暖而安心。 他俩就那样僵坐着, 沉默而小心地保护着两人之间尴尬的秘密。 任心里野火燎原般的渴望燃烧了良久, 终于被渐渐清明起来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迟骋终于听见耳边粗重的呼吸声中, 响起了一声略带着颤抖的绵软的轻唤: “骋哥……我们……和好吧!” 池援在迟骋的颈窝里轻轻地蹭了蹭, 少年滑腻的皮肤上, 已经泛起了一层蒙蒙的细汗, 不知道是单纯的因为天气热, 还是别的原因。 他好想再对着怀里的少年说一声“我喜欢你”, 他好想再说一声“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可是, 他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他只期望他们还能回到之前那样, 就算被嫌弃着,却仍被偏宠着。哪怕少年的心里还藏着一个姑娘。 池援其实一点儿也不傻, 他看得出那张照片已经被藏了有些时候了, 谁的心里还没个放不下的人?谁还能没有点忘不了的过去呢? 就只这一句, 迟骋的心瞬间就完全融化了。那些横亘在心上让他越琢磨越开不了口的的愧疚与难堪, 因为这一句话,全都被击了个粉碎,灰飞烟灭了。 挂在他怀里的这只巨兔,对他到底是有多大的容忍与迁就,才能不计前嫌原谅他至今没有一句解释和道歉的粗暴行为,为他筑起稳妥的台阶,哄着他下来。 迟骋不由得松开了抓着铁链的手,拢住了怀里的少年,心疼地抚摸着他坚实的脊背,喃喃地说道: “池援,对不起,我那天……” “骋子,池援!你们在哪呢?吃饭啦!早点吃完了去玩沙排呀!” 俩人还维持着染色体的姿势挂在秋千上,毛江的声音骤然炸响,生生地将迟骋还未说完的话给炸回了肚子里。 池援吓得一抖擞,脚撑着地抬腿就要退下秋千,慌乱之中脚跟被秋千板绊了一下,胳膊肘及时地撑住了身体,才避免了一个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 迟骋眼看着池援被绊了一下,有心扑上前拉他一把,奈何脚下的土地似乎也专门使绊子。迟骋才一抬脚,就被地面上的土包绊了一下,人没抓住,自己直接一个踉跄跪趴,给倒地的池援来了个雪上加霜。 池援“嗷”地一嗓子,正中命门的他痛得面目扭曲,眼花顿时闪起了水光。他“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无处安放的双手抓住了迟骋的胳膊。 树上的麻雀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嗓子惊得扑棱棱飞起一片。 迟骋万分尴尬地赶紧将手从那个凸起的位置挪开,红着一张脸弹簧似的一下翻身起来侧身而立,看也不看地向池援伸出了手。 差点被要了半条命的池援愣了一下,握住迟骋的手,忍着还未消散的痛楚借着力起了身。 池援想安抚一下自己的痛点,无奈那部分实在让人太难为情,只好把两条胳膊都搭到了迟骋肩膀上,额头抵在迟骋的肩头羞愤不堪地小声埋怨道: “骋哥,痛啊!” 迟骋难堪得要命,舌头打了个结,用快要听不见了的声音回了句: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怪毛江,早不喊晚不喊……” 池援已经从迟骋肩头抬起了头,毛江魁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呢。 “怎么了?刚才那一嗓子吼,听着简直惨绝人寰呐!” 池援还微佝着腰,吸了吸鼻子无比艰难地苦笑了一下,心说,可不就是惨绝人寰吗?全班女生的“标准男朋友”差点就被她们的“人间妄想”给亲手整残废了。 迟骋双手插在裤兜里,尽量地把薄薄的裤子撑得饱满而充盈,以免被别人发现那不合时宜的凸点。池援见状,在直起腰的瞬间与迟骋统一了动作。 戴国超一脸奸笑地从毛江身后窜出来,故意挑着痛点戳。 “刚是池援叫的吧?我家迟小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哪会像你这样大惊小怪的,杀猪似的嚎叫。” “他……他从秋千上掉下来了。” 迟骋慌不择言,随口便捡了一个理由安在了池援头上。话音刚落,戴国超“哇”地一声,惊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在秋千顶端和池援身上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然后跟个哈巴狗似地围着池援转了好几圈,确认他只是满后背的沾了不少灰土和细碎的枯草渣子,而人好端端的没事之后,才感触颇深似地说道: “果然跟着我家迟小爷,就是福大命大运气好,这么高的秋千掉下来都能安然无恙,我还以为咱又得抬你回去了呢!你咋这么笨呢?荡个秋千也能掉下来。” 池援看着戴国超一脸贱嗖嗖的嘲笑,心头万兽狂奔。无论是跌落秋千还是被袭命门,都不是他能接受的用来解释那一声惨叫的理由。可偏偏这个霸道的小狮子已经金口一开,彻底堵死了他为自己开脱的路。池援无辜地看了迟骋一眼,心如北风肆虐,却也无话可说。 几个人早早地吃过晚饭,往车上装了不少吃的喝的,便向沙漠里进发。 这会儿方璞坐了副驾驶的位置,四个少年只能在其实很宽敞的后排挤一挤。 迟骋坐在边上,紧挨在身旁的就是池援。 这一天里,他俩已经经历了好几次亲密接触,每一次都是在破防的边缘疯狂试探。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足够的自信去相信,对方会是自己渴望的那个样子。 金色的夕阳在西天边烧出大片绯红的晚霞,就像恋人被亲吻过的脸颊,明妍动人。这个时候来沙漠里放飞自我的人还不少,远远近近到处是欢笑声声。 少年们在涂余的指挥下支起了简易的排球网,纯属娱乐的玩法吸引了不少人来凑把热闹。 天色渐晚,在不远处的沙丘上狂浪的几台沙漠越野摩托收了车,朝着人们集聚的地方赶来。几个小沙丘之间的平滩上点起了篝火,空气里隐隐地飘来了烤肉的香味,不用开车的人们已经就着烤肉喝起了啤酒。 一群狂热的沙漠冲浪发烧友们架起了音响,好几辆越野皮卡的车顶上,还架着彩色的射灯,让这一派野外的狂欢更显得有声有色。 酒肉下肚,歌舞兴起。咚咚作响的音乐吸引了不少还流连于沙漠的旅客,一时间,瞎蹦跶的,跳广场舞的一下子全出来了,整个场面简直群魔乱舞,魔性十足。 涂余突然一本正经地站到了方璞面前,向着他很绅士地行了个礼,伸出一只手向方璞发出了邀请: “英俊潇洒的方璞先生,可否赏脸与我共舞一曲啊?” 现场上人们各自狂欢,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尚在人群外围的他俩。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竟把方璞惊出了几分娇羞。不过这娇羞没维持几秒钟,就被他的一句“老秃驴”全线破防了。 俩人缱绻情深地跳起了双人舞,妥妥地成了这群魔乱舞中的一股清流。 池援全程目睹了这个过程,只可惜音乐声太大,他离得有点远,并没有听清涂余向方璞说了什么。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迟骋,小狮子正一脸认真地欣赏着那俩人舞姿,眼里是柔和的光,还带着些羡慕与向往。 池援灵光一现,心里突然萌动起一种深深的渴望,上一次错失的机会,他要在这里获得别样的补偿。 旧曲终了,新的一曲刚刚进入前奏,是一首节奏适中的情歌。 池援将罐子里所剩不多啤酒全灌了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心底里给自己比了个加油,才翻身起来,端端正正地单膝跪地,无比虔诚地向迟骋伸出了手。 “我的男神大人,可否赏赐我一个机会,与你共舞一曲?不,一晚?” 池援贪心不足,一曲太短,哪里足够填补他心里缺失了的那些时光?他想这一整晚都以跳舞为由,名正言顺地霸占着迟骋,一直到这场狂欢散场。他要将他们错失了的那些本可以共舞的时光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迟骋看着池援像高贵而英武的骑士一般,举着手耐心地等待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入掌心。他内心不胜欢喜,可面儿上还要强压着自己想要笑出声来的冲动,佯装冷漠地瞥着池援,想在答应他之前维持一下他最后的矜持。 就在他欲迎还拒的时候,明明刚才还在跟毛江玩闹地嗨翻全场的戴国超突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没一点儿眼力见地横在了两人中间,臭不要脸的将自己略有点胖的小肉手放进了池援的掌心。 “哎呀援哥,他不乐意我乐意,双人舞我多少也会点儿,他不跟你跳我来跟你跳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划,最近奔忙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是一言难近啊……但还是要挤时间努力加油,我要种出一棵树来,再种出一棵树来……总有一天绿树会成林吧~~ 第71章 露营 啊—— 戴国超你是魔鬼吗? 池援裂开了!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啊! 池援幻想着的一切美好都霎那间化为了泡影。他看着正半握着自己手指的戴国超的小胖手, 简直连灭了戴国超的心思都有了。他在心里暗骂道,戴国超你个傻逼,你他妈有毒吧!专门来破坏小爷的好事? 原本好好的一出极致浪漫的邀舞,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堪堪将这极尽浪漫的气氛破坏殆尽。 迟骋刚刚抬起了一半的手伸也不是, 收也不是,僵了几秒之后, 硬生生地举过头顶变成了搔头发。 毛江哪能料想到戴国超竟会突然横插这么一杠子, 他看了一眼迟骋, 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凉了下来。 此刻,除了单纯耿直的戴国超还一脸憨笑, 另外几个人都已经换上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毛江迅速地开始了救场行动, 凑到跟前揪了揪戴国超肉乎乎的萌娃脸问道: “哎哟国超小朋友, 就你那大型集体舞的水平, 你跟这儿瞎凑什么热闹啊?余哥说沙漠里晚上会有刺猬, 咱去找找去!这可不比跳舞更有意思?” 以余哥之名, 毛江感觉说什么都对戴国超很有号召力, 难道这就是地盘优势吗?毛江一边心里暗搓搓地不爽, 一边不由分说地一把捞起戴国超,就朝着人群之外走去。一边走, 还一边煞有介事地继续忽悠戴国超: “现在农历才上旬,要是到了中月, 晚上月光好的时候,肉眼都能看见刺猬团成团在沙地里乱滚, 听到人的脚步声, 它们自己就吓得停住了, 直接可以拿个网兜捡!现在的话就得瞪大眼睛仔细找……” 戴国超一听到沙漠里居然可以捡刺猬, 听得眼都直了,直嚷嚷着今天为什么不是十五,下次再来玩一定要选个好日子…… 池援听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对话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戴国超小朋友原来是这么好骗的吗?什么鬼话都信啊!男人这张嘴……嗯,还是说……骋哥,沙漠里晚上真的能捡着刺猬啊?要不然……咱们也……” 迟骋听着池援的话,脸色由欣慰迅速地变成了嫌弃,最后直接一脸冷漠地丢下话都还没说完的池援,心里极度不爽,恨铁不成钢地起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男人这张嘴……嗯,还真是说话像放屁。 他也搞不清毛江后面的那些话到底是他自己瞎编的,还是真的出自涂余之口,反正不论源头是谁,都像是这俩人能说出来的话,哄起小孩来一哄一个准。本原哄一个戴国超就足够了,现在竟然连池援都被哄得蠢蠢欲动,这到底是来救场的还是来砸场的啊? 迟骋打心底里“感谢”戴国超那出乎意料地那一鬼爪子,生生地以一已之力,成功地带偏了他们所有人的剧情。 池援的心思被一只小小的刺猬一惊扰,便回不到主题了。看着莫名生气的少年,池援一时间没摸着脑门盖儿,赶紧起身费力地追上迟骋,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不明就里地问道: “骋哥,你怎么了?生气啦?你不会……还有尖端恐惧症和密集恐惧症吧?” 迟骋瞅了一眼脑回路越来越离谱的池巨兔,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才喝了一罐啤酒而已,至于这么快就糊涂至斯吗? 他气这只巨兔意志这么不坚定,偏偏要在关键时刻犯二,抓不住重点找不到主题。他又气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非要矜持一下,哪里还会有戴国超搞事情的机会呢? 上一次艺术节的时候,他们便是这样错过了两人同台共舞的机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而他们,居然任由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这是多么沉痛的领悟啊! 池援脑子里一团浆糊,好歹一通好话总算哄得迟骋开了口。俩人也不准备跳什么舞了,他们要趁早找一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还可以在星空之下聊聊天。 沙漠边缘的沙丘都不怎么大,而且平缓的坡也比较好找。两人从车上取了帐篷等东西,接着这边五颜六色的高亮射灯的光四处观望了一下,决定去离篝火晚会两个沙丘的地方安营。 涂余告诉过他们,不能去过深的沙漠腹地,走得再里一些,就会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了,这看似平静的沙漠,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二人深以为然。 两人相互搀扶着负重而行,沙漠里的每一步,都缓慢而艰难。看着挺近的两个小沙丘,他们走了好有二十分钟才到。 两人背着一堆东西脚不停步地走了半天,歇都没歇会儿就马不停蹄的搭帐篷。池园不会支帐篷,便打着手电筒为迟骋搭手。迟骋很快便将帐篷支了起来。 这会儿,感觉快要累瘫了的迟骋终于完全放松了身体,以一个非常舒展的姿势躺在了依然温温的沙子上。 不远处的篝火晚会还如火如荼,音乐声在无垠的沙漠里,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就面了轻飘飘的低唱。稍远点的地方,一颗红星挂在矮矮的天幕,那是千百十米外的农庄屋后架设的灯塔。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上弦月斜斜地挂在天边,淡淡的银晖笼罩着整个大漠,隐隐看得见连绵不绝的沙丘起伏流畅的轮廓线。 远远地还有几顶已经搭起来的帐篷,亮着微弱的灯光,有人影在周围晃动,但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夜晚的沙漠如同奇幻的秘境,将一切躁动不安全部吞噬殆尽。 池援躺在迟骋身边不过一米的地方。他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也觉得不甚舒服,直到他滚到迟骋身边,将脑袋枕到了迟骋的胸口,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才终于觉得安心了。 沙漠里的月光,似乎比别处显得更清更亮。池援枕着迟骋的胸膛,抬眼便能看见迟骋好看的下颚,连鼻孔都生的那么好看。 默默无语地躺了好一会儿,迟骋终于觉得不那么累了。他揉了揉池援还有些扎手的短发茬,声音柔和而宠溺地问道: “援儿,起来吧?你辛辛苦苦背过来的啤酒,咱们总要喝一喝吧?总不能明天再原封不动地背回去?” 一声“援儿”,叫得池援心都酥了。长大至今,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叫过他。他往迟骋的胸膛上蹭了蹭,兴奋而乖巧地答道:“好,骋哥,都听你的。” 说完一骨碌翻起来,将装着啤酒和小零食的背包扯过来,麻溜地往外掏啤酒。迟骋起身往沙梁上挪了挪,将两条撒腿极放松地搭在了坡面上。 池援殷勤地为迟骋开了罐,两人并肩坐在沙梁上,啤酒罐“当啷”一碰,雪白的泡沫飞溅出来,落了迟骋一手。 迟骋想要从裤兜里套纸巾出来擦擦,却发现左手往有口袋掏起来有点费劲。便对池援说:“援儿,帮我掏一下有口袋里的纸巾。” 池援答应着就将左手伸进了迟骋的裤兜。这一伸手就难以避免地触碰到了迟骋的大腿根,似乎还隐隐地触到了他的内裤边。池援顿时感觉耳朵根燃烧了起来。 他接过迟骋手中地啤酒罐放到一旁,然后拿出纸巾细心的将迟骋的手握在手中擦了个遍。 月光里的少年,温柔如水,那两只手,握住之后就没有再松开。 几罐啤酒下肚,迟骋的情绪也终于酝酿好了。他低低地开了口,就像夜晚枕边的悄悄话。 “援儿,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么冲动对你动手。你……还疼吗?” 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夜晚,池援终于等到了他想要听到的话。他心里一软,内心的窃喜便在夜色的掩护下全都浮上了嘴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一把撩起自己的上衣单膝跪地,正好将他的小腹凑到了迟骋眼前,撒着娇埋怨道: “疼啊,怎么不疼,你看肚子这儿现在还有个青印子呢。你知道你那天有多吓人吗?我都吓坏了。” 月光之下,迟骋哪里能看得清楚?可他一听,便知道池援的话真假掺半,疼是不疼了,可吓是真吓着了。 迟骋被池援娇嗔的埋怨戳到了心底最柔软的痛处,仿佛曾挨在池援身上的疼痛又卷土重来,千万倍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眼眶一热,一抬手,便准确无误地覆上了池援肚子上那块已经不复存在的青印子。他微凉的指腹在那里轻轻地划了个圈,池援的整个身体便突然间微微一颤,触电一般的感觉刹那间从那一点扩散到了全身。 与池援的遇见就像是一场流光溢彩的梦,梦里连飞絮都是漫天卷地的温柔,洁白的槐花纷落如雨,洗净了那年夏天记忆里的血污与灰。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梦,生怕它再次受到不该出现的惊扰。 “对不起援儿,真的对不起,我……” 迟骋的声音本就极低,他的喉咙突然淤堵得厉害,哽咽到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的话就那样卡到一半没了下文。 池援一下慌了。他原本只是想撒个娇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将冰雪少年给逗哭,他又心疼又愧疚,连忙将迟骋覆在他小腹上的手也握进了手里,语无伦次地安慰他道: “骋哥你别难过啊,我都是骗你的,我早不疼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疼我,都是我装的,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不该跟你抢照片的。我就是怕……其实,就是怕你再也不宠着我了……毕竟……毕竟……” 作者有话说: 宝们,感谢一直陪我至今,欢迎留言哦! 也希望能继续支持新文《男朋友是个暴脾气》 点作者专栏就能看到哦!记得收藏支持呀 第72章 承诺 池援越说声音越小, 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这几日,那个照片里的女孩子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念念不忘,心神不宁, 不知道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称呼,才能准确地描述出她之于迟骋的关系。 因为她, 池援忽而觉得迟骋对他的偏宠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忽而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纵横对比, 明明再也没有哪个人比他与迟骋更加亲近。 他的心七上八下, 忐忑不安,如同一棵墙头草一般摇摆不定。 某一瞬, 他下定决心要做那个在背后默默喜欢的透明人, 只要看着迟骋好好的, 他便心满意足, 哪怕他只能深藏起自己的心思, 哪怕他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一厢情愿。 某一瞬, 他的心里又是满满的不甘, 他想要大胆地、热烈地去追求他, 想要大声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少年是他明目张胆的偏爱,也是他肆无忌惮的独宠。 可很多时候, 他还是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拒绝而从此陌路, 连现在的友好关系都化为泡影, 他更加害怕, 他的少年会因此而遭遇俗世的冷眼与恶意。 迟骋等了半天, 也没等到池援的下文。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道:“毕竟什么啊?” 池援被迟骋追问而来,觉得迟骋简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扭扭捏捏的小脾气登时就翻了上来。他甩开迟骋的手,一转身背对着迟骋腾地坐回了沙坡上,心里很是不爽地回答道: “毕竟你都有了喜欢的女生,还悄咪咪地瞒着我!让我跟个傻子似的不明不白……” “啊?你从哪听说我有喜欢的女生了啊?” 迟骋直接被池援给整懵了,难道,这才是池援这几天跟他别扭的真正原因吗?难道……他这是吃醋了? 这个念头一经闪现,迟骋的脑海里便“嗡”的一阵轰响,全乱了。 “这还要我去哪里听说吗?照片都已经看见了……” 池援嗫嚅着,心里越发不爽。他心里窝着怒气,又哀怨的一匹,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发现老公劈腿小三的怨妇。 “什么照片?” 迟骋问完,才后知后觉地幡然醒悟,原来,池援所有的误会与别扭都源自于那张已经被撕成两半的照片。迟骋心里层层叠叠的不良情绪被这突然造访的真相撩开了一道口子,恍然大悟之后的松快生生地让一直在努力忍哭的迟骋哑然失笑。 池援还在一边自以为是地伤心欲绝着,一旁的迟骋却丝毫不与他共情地笑着,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更加没人疼没人爱了。 “你居然还笑我!啊——” 池援抓狂,特别想把这个笑得直擦眼泪的少年骑在身下一通毒打,可他又哪里舍得真打呢?池援抓着迟骋的双肩一通猛摇,长长的尾音与他的摇晃同频共振,直摇得迟骋终于笑不出来了。 迟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池援还抓在自己双肩的手握进自己手中,一本正经地对池援说: “援儿,你听我说,我没有喜欢的女生,也没有想要瞒着你什么。那张照片里的人……是我妈妈!” “哈?原来是你妈妈啊……我就说嘛!我男女通杀的骋哥,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原来事情真的不是池援想的那样,迟骋的心里根本没有藏着什么别的女孩子。池援的心不由地飘了起来,原来他这几日的酸涩全都错付了,那张照片里的人是迟骋的妈妈呀!他怎么能不珍视呢? 不对,是谁?是妈妈?池援的啤酒似乎全喝到脑子里去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才终于发现这个惊天真相,确实不是他想像的那样,但也是他绝对想不到的样子。 “什么?那是你妈妈?!” 这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池援像是凭白遭了一记雷劈,一下子状如焦土没了生气。 天哪,他都干了些什么猪狗不如的蠢事啊? 那日他挨打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溜儿了全部涌进了他的脑袋,这尴尬,简直无与伦比登峰造极独步天下了。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他更蠢吗? 池援真想就地将自己埋了。 他刚刚转来这所学校,还没进班之前,徐老师就专门跟他谈过一些关于迟骋的事情,其中专门为他排了一回雷,便是绝对不要主动跟迟骋提起他妈妈的话题,那是迟骋的禁忌,也是他打不开的心结,至于为什么,连徐老师都不甚清楚。 池援一直记得,也一直遵守着这条禁忌。所以,当他数次去迟骋家里,没有看到一丝关于他母亲的痕迹,他也从来没主动开口问过。他总觉得,有一天,少年会向他敞开心扉,会打开心结,走出禁忌。 可那日,他却绝然没有想到,迟骋竟会藏着一张她妈妈如同少女一般的照片!没见过迟妈妈的人,看到照片谁不会惊叹一句少女如此美丽? 怪不得那日他卯足了劲儿在那犯傻,没有一个人提醒他,连戴国超都是一通舞到极致的如同默片一般的谜之操作,结果他根本就没看懂,白瞎了戴国超一翻精彩绝伦的表演。 现实的毒打太无情,池援感觉自己有些不能承受。 “骋哥,那真的是你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哦,少女感十足啊……你说是你姐我绝对分毫都不怀疑……” “那真的是我妈妈。” 迟骋郑重其事地给了池援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落进池援的心里,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照片里的那张脸渐渐地与眼前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少年的脸显然比照片里的女子棱角分明了许多,那五官,简直如出一辙的好看。迟骋的过分英俊果然更多得来自妈妈的遗传。 真的是妈妈没跑了,可那时候,池援却偏偏眼瞎了,根本没看出来。 “援儿,那张照片,是我刚学古筝第二年给妈妈拍的。那时候也是端午,本来爸爸说好要带我和妈妈去柳林公园玩,可结果他单位临时有事被叫走了,便让我和妈妈在家等他。” “我妈妈觉得无聊,就去练古筝,可是我不想练,就在一边摆弄家里刚买了没多久的数码相机,刚巧就抓拍到了那么一张。我妈妈特别喜欢那张照片,就洗了一张装了相框摆在办公室,说这是她儿子的第一件摄影作品,她要放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后来,这张照片和其他的遗物被她同事送回来,我就将照片拿出来,夹进了她生前经常翻看的那本《敦煌壁画故事》里面了。没想到那天……你抢了那本书,照片正好就掉了出来……那是我……唯一给妈妈拍过的一张单人照。如果……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去跟你抢照片,就不会……” 迟骋已然哽咽。 池援万万没有想到,那张被他不经意间撕毁的照片,竟是迟妈妈曾经最珍视的东西,更是迟骋给妈妈唯一的一张留影。池援的心被剜得生疼,迟骋就算打他再狠,他都不觉得自己冤枉。 一串儿滚烫的眼珠儿接二连三地重重砸在了池援的手背上,池援的手瞬间就湿了一大片。池援吸了吸鼻子,可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滚落了下来。池援心疼得要命,他一把将迟骋抱在了怀里。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犯下的错无可挽回、不可原谅。那张被迟妈妈看了无数次的照片已经毁了,就算再重新冲洗一张,也不会是承载了数十年时光的那一张了。 迟骋虚握着拳头,无力地锤着池援的胸膛,伤情地念叨着: “援儿,我妈妈不在了啊,她已经不在了啊!就算我再努力,就算我变得再好,她都看不见了,你知道吗,她再也看不见了啊……” 池援抚慰着迟骋微凉而有些单薄的脊背,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发现在这种时候,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想我妈妈,我真得很想她……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去,我一定好好听话,再不惹她生气了,和爸爸好好保护她,不会再让她那样辛苦,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少年,迟骋偎依在池援的胸膛上,泣不成声。 三年了,他从来没有跟谁这样毫无设防地讲过关于妈妈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哭过,毫无保留地将积压在心中的伤心难过统统地倒了出来。 池援无声地流着眼泪,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又沿着迟骋的额头,与他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洇湿了池援的领口与胸膛。 池援轻轻地替迟骋揩了揩满脸的泪痕,慎重其事地对迟骋许诺道: “骋哥你放心,从今往后,由我来陪着你,我陪着你一起开心,陪着你一起难过。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我以后再也不偷奸耍滑临时抱佛脚了,我会像你一样认真努力学习,我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学。以后你去哪座城市,我就去哪座城市,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我就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直到哪天……你不再需要……需要我的陪伴了,请你一定告诉我,我就……我就离开你。” 池援说完这些话,鼓起勇气微微扭过头,在迟骋的眉宇间印下了一个深深的、久久的吻。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热盼评论收藏 宝们,记得戳作者专栏点收藏哦 新文《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求个预收呀! 第73章 醉了 迟骋窝在池援的怀里, 一动也没有动,安静地接受了这个微微颤抖着的深情的吻。 池援的蓄谋已久而不得,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水到渠成。他内心忐忑, 不知道这算不算趁人之危,但他情到浓时难自禁, 哪里还想得到那许多的顾虑? 他拥着少年,心疼得厉害, 一刻也舍不得松开。他想成为少年难过时候的人形大靠枕, 想怎么依靠就怎么依靠, 也想成为少年伤心时候的一条毛巾,饮下他每一滴忍不住流出的眼泪。 迟骋倾听着池援的心跳声, 良久,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 微凉的指腹在池援的喉结上摩挲了几下, 终于开口了: “援儿, 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池援被迟骋撩拨得有些心猿意马, 听着迟骋的问话, 立刻点着头回答道: “真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明年我要和你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我还要继续跟你当同桌,我要做你的大跟屁虫, 想要跟你形影不离,一直在一起, 我池援一定说到做到, 如有食言, 天打雷劈!” 池援说着, 就对着月亮举起了手。指缝间露出的月光洒在了迟骋的脸上,也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细长的影子。 迟骋也举起手,覆上了池援的掌心,分开他的手指,十指相扣握住了池援的手。 “说你傻你还真傻。我信你,你不用发誓。” 这一刻,迟骋觉得他们像极了一对情侣,正在月光里的沙漠中浪漫的约会。 他酒意蒙眬,但心里清明得很,他记得刚才那个长久的深吻,他回味着池援温软的唇贴在额头的感觉,那是宛如初见般的怦然心动,是渴望已久的梦想成真,他希望那并不仅仅只是安慰,而是另有深意。 池援嘿嘿的笑起来,像极了之前喝大了的傻样子。 这熊孩子酒量不行,扛啤酒倒是积极得很,一箱啤酒小一半就便他扛了来,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迟骋生怕他喝多了不老实,再从沙坡上滚下去,便将阵地转移到了离帐篷不远的一处平缓的坡面上。 这一晚,池援慢慢地呷着啤酒,难得的乖巧安静。迟骋靠着池援怀里,枕着他的肩膀,就着啤酒断断续续地讲了许多关于他和他妈妈的往事。迟骋久藏于心的层层叠叠的心事,融在故事里,融在酒里,也全都融进了池援心里。 当浩瀚大漠的地热逐渐散光,清冷的凉意开始袭来,啤酒喝光了,零食也吃完了,迟骋的故事还有许多没有讲,但酒意上涌,他已经有些沉醉了。他沉醉于酒精本身,也沉醉于池援温暖的给与和长情的陪伴。 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喝酒似乎更容易醉。 今晚的酒有意无意地大都让迟骋抢着喝了。按照平常,迟骋喝这么几罐啤酒就跟没事儿一样,照样能站得玉树临风,走得六亲不认。 可今晚,他却露出了明显的醉意,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温顺得依偎在池援怀里,没有一点儿棱角,让人根本无法将他与那个以一敌五大获全胜的冷酷少年联想到一起。 池援抱起迷迷糊糊的迟骋,一步一步缓慢而沉稳地向帐篷走去。 迟骋自觉地勾住了池援的脖子,将脑袋歪在了池援的肩窝里。节奏分明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掠过池援的脖颈,暖暖的,痒痒的,让他的心里蹿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池援庆幸自己今晚喝得不多,他足够清醒,足以好好照顾怀里的人。 两人进了帐篷。 这个帐篷是方璞和涂余的。迟骋之于他们,就像亲弟弟一样,从来都不见外。睡袋是方璞替他们收拾的,没有拆开,还保持着双人睡袋的样子。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两人什么都没想,便一起钻进了睡袋。 气氛刚刚好,装备刚刚好,人也刚刚好,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池援关了应急灯,打开了一盏比鸡蛋大一点的蛋壳小夜灯,放在帐篷的一角。帐篷里灯光昏暗,如同从夜色里捞了一片月光进来,堪堪足够池援看清迟骋恬静的眉眼。 迟骋是真的醉了。 他醉意浓浓,呼吸的节奏很快就平缓了下来,进入梦乡的迟骋下意识地往池援跟前蹭了蹭,似乎想要寻找一处温暖的依靠。 池援轻轻地托起迟骋的脑袋,将自己的胳膊从迟骋脖子下面递过去,将迟骋搂进了怀里。 他从睡袋口处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迟骋沉醉的脸庞,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池援舍不得睡着,甚至连眨眼都觉得浪费时间,怀里的少年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迟骋触到了温暖,很舒服很满足的轻哼了一声,越发朝着池援的颈窝里蹭了蹭,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池援的呼吸里全是少年的味道,他的心跳得飞快,简直感觉下一秒就要爆浆了。 池援想要趁人之危的小心思又冒了出来,之前在帐篷外面的时候,都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可这会儿,他却做贼心虚似的紧张得厉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按捺着自己狂乱不已的心,将自己颤抖的双唇凑近了迟骋的额头,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一下,觉得不够,又亲了一下,可依然是浅尝辄止。 迟骋不知是有发所发觉还是梦呓,他极销魂地轻哼了一声,又往池援的脖颈窝里蹭了蹭。 要了小命了啊! 池援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到了极限,就要爆体而亡了。他将上半身向后挪了挪,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好几下,心里愤愤地骂迟骋,真是个撩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自己睡得心安理得,还一点儿都不放过这会儿心如狂澜血脉喷张的他。 池援后悔得要命,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灌醉,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受着烈火焚身的煎熬,他也想好好睡觉的呀! 他干脆躺平了身体,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与迟骋的身体接触,只留了那只揽着迟骋肩头的手。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可是他越是想睡着,心里就越是躁动不安。 池援的脑海里全是迟骋。他在月光下流泪的样子,他力道虚浮地锤着自己胸口的样子,他靠在自己肩头将往事娓娓道来的样子,他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样子,他沉沉入睡的样子…… 不觉间,池援的心里刻下了迟骋数不清的样子,每个样子都令他心动不已。他偷偷地看着身旁安静的少年,暗自欢喜。 迟骋无意识地微微扭动了好几次,似乎在寻找本该环绕着他的温存,然而确始终没有触到。他拧了拧眉头,轻轻地翻了个身,在触到池援悬空了的手臂后,突然用力将那只手臂抱进了怀里。 池援突然心里一疼,他竟然在迟骋想要依偎着他的时候退缩了,简直罪无可恕!池援连忙翻身靠过来,贴上迟骋的后背,另一只手怀过迟骋的身体,握住了迟骋的手。 迟骋感觉到背后有了依靠,如火般的暖意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池援的脸贴着迟骋的后脑勺,心里突然就踏实了下来。 闹铃响起,日出如约而至。 池援撩开帐篷的门缝朝外面看了一眼,天空已经褪去了深邃的黑,璀璨星河已经完全隐没。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正在奋力地往地平线以上爬。天地相接出的沙漠是一片深沉的黑,仿佛是大地与天光之间的明暗交界线。 这是日出之前光明与黑暗最缠绵的争斗。这个时候,气温已跌入一天当中最深的低谷,而沙漠里更比城市里低了好几度。一股冷气自门缝里楔了进来,有点刺骨。池援“嘶”了一声,赶紧将帐篷又弄严实了。 迟骋的头顶正对着帐篷的门缝,他在听到闹铃的动静之后,又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寒冷,便似醒未醒地翻了个身,触到了池援的胸膛之后,便将手停留在了那里,不动了。 池援伸出手指,调皮地在迟骋的嘴唇上蹭了蹭。迟骋的嘴唇柔软而滑嫩,池援好想尝一尝个中滋味。 迟骋似乎很敏感,微微一张嘴,便咬住了池援挑逗他的手指尖。他微微撩起眼皮,眼神迷离地看了池援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很撩,很欲,还带着几分酒意未醒的迷醉与纵情。 在他的唇齿咬合的那一瞬,池援周身都像过了一股高压电,麻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冰雪少年迟骋吗?一夜之间,他这是成精了吧?这是池援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也是他做梦都想要见到的样子。 池援不敢动,任由迟骋含着他的手指尖,他似乎又睡着了。这一晚,他的心已经被不明不白的迟骋撩拨的跌宕起伏,深谷云端。他不知道,当天完全亮了,迟骋完全清醒了,他还会不会记得这些?但对于池援,这已是他刻骨铭心的独家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援感觉自己的指尖处一松,那只悬空好久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同时,一声轻唤在耳朵里回荡起来。 “援儿……” 池援回过神来,微光之中,少年双眸澄明,缱绻的目光黏着自己的双眸,嘴角挂着婴儿般干净的笑意,双唇微微开合: “援儿,我醒了,咱们……去看日出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晚了,不过还好赶上了 最近形势紧张,比较忙,少则一周十天的,多则半月二十天的 都会比较忙,更新时间可能无法保持固定 感谢宝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努力加油!一切都会好的 别记了把小作者收藏了呀^O^ 第74章 日出 醒了!迟骋醒了! 池援嘴上答应着, 心里却突然有些慌。他的手还被迟骋握在手中。他的胳膊还被迟骋枕在脖子下。 所以,迟骋是人醒了还是酒醒了?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从咬着自己手指就已经醒了吗?那这大半天,他是在消化昨夜的事吗?他全都记得吗?还记得多少?他会记得自己吻过他的额头吗?他记得昨夜怎么回的帐篷吗?他会知道自己还偷偷亲了他两下吗?他记得昨夜他俩怎么睡的吗?所以他现在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了吗?那他现在这个反应是接受了自己吗?难道迟骋对自己的感情正是他想要的那个样子吗? …… 池援的脑袋瞬间万分清明起来, 一股脑的问题纷涌而至,轰炸得他应接不暇。这一夜情之所起率性而为过后, 所有的现实问题都在这一刻摆在了面前,从这一刻起, 池援所要面对的, 才是真正一切的开始。 迟骋拉开睡袋率先坐起身来。帐篷里明显比睡袋里凉, 睡袋里聚集了一夜的热量迅速地从开口处逸散出来,可帐篷记得凉意似乎丝毫没有改变, 仿佛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热量统统直接灭失不见了。 周身突袭而来的凉意瞬间让迟骋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他打了个喷嚏, 使劲儿睁了睁还有些沉重的眼皮, 可还是觉得脑袋有些沉, 身体也有些虚浮无力, 仿佛昨晚的酒劲儿还没退尽。 他并不是第一次喝这么多啤酒, 但之前几次分明都是好好的。 先前他咬着池援的指尖的时候, 他便已经醒了,只是, 他人虽然醒了,思维却完全没有跟上来, 便在感觉到有外物侵犯的时候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这会儿,他迅速地调集所有脑细胞, 将前夜的经过仔细在脑海回放了一遍。 他记得在池援说要一直陪着他, 记得他哭得很伤心的时候, 池援陪着他一起哭, 还一时兴起亲了他的额头,还记得他跟池援讲了不少从前妈妈还在时的往事,可他到底都讲了些什么,竟一点儿都记不清了,以至于再后来的事,他更是不知所以。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梦,梦里池援抱着他在月光下的夜空中自由地飞翔着,他们……还接了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梦里的感觉特别真实。 他自诩至今未醉过,更没有断过片儿,可这一次,他却真醉了,还醉得不轻。 迟骋正想着,发觉身上被披了一件衣服。 帐篷外天光渐亮,帐篷里还亮着的小夜灯便显得犹为昏暗。迟骋一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池援的脸,在一片昏暗之中,表情有些暧昧不明。 “赶紧穿上,别凉着了。余哥说……沙漠里日出前后是最冷的时候。” 池援还在身后为自己撑着衣服等着他伸胳膊。迟骋想起梦里的情形,突然感觉耳朵有些发烧。他好想问问池援,自己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他最终没有问出来。 他有些心虚地慌忙从池援手中夺过衣服,低声说了句:“我自己来吧,你也把衣服穿好,余哥说得没错。” 两人各自穿好了衣服。 这会儿,池援正低着头收拾睡袋,他还像是在房间里收拾床铺一般大展拳脚,这让身在空间狭小的帐篷里的他显得格外局促而笨拙。 他偷偷地瞄了迟骋好几眼,他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池援心里七上八下,以至于他反复折腾了好几次,睡袋也被叠得马马虎虎,跟他打开之前的样子完全是两回事。 池援放下睡袋,打开了帐篷的门,一股冷气嗖地一下蹿了进来,迟骋很应景地又打了个喷嚏。 池援讪讪地笑了一下,没话找话地说了句:“还真是很冷啊!应该带件轻薄羽绒服还差不多。” 迟骋咽了咽口水,想说其实他带了两件轻薄羽绒服的,可是昨晚池援为了带啤酒和零食,最后在取舍的时候,迟骋准备的许多东西最后都被留在了车上。 晨光熹微,沙漠里原来有不少露营的人,都是奔着这壮烈的日出而来。帐篷外面已经人声迭起,距离略有些远,四散传播到他们耳朵里的时候,便已经显得不那么高亢了。 从帐篷中出来,池援便看到远远的天边晕出了一片火红的霞,瀚海如烟,死寂的沙漠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橙红,仿佛一下子便有了万般生机。 池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仿佛一夜之间,千里漠野到处开遍了万寿菊,无数花朵如同熊熊野火,晨光一点,便已燎原。 池援的心深深地被震撼了,他忘记了周身袭来的清冷,满心的杂念都被这野火焚烧地一干二净了。他兴奋地指着这道沙梁的至高点对着迟骋大喊: “骋哥,我们去前面更高一点的地方吧!” 不等迟骋答应,池援就拉起了迟他的手,朝着晨光的方向飞奔起来! 迟骋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池援牵着向前跑了起来。 沙漠里行路难,跑步更难,但少年不畏艰难,一路向着至高点飞奔而去。当池援拉着迟骋一鼓作气地到达终点的时候,迟骋已经脸色绯红了。 彤红的太阳正一点一点地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满天的红霞共大漠连成一片,少年的脸上也是一片红霞,轮廓被镀上了闪闪发亮的金光。 迟骋看着身旁激动不已的少年,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池援拉着迟骋在高高地沙梁上坐下来,揽住了他的肩。身下的沙是沁凉的,可少年的心是火热的。这是他第一次看沙漠日出,身边是他深深地喜欢着的人,尽管他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心意,可他的心里依然是熨帖的满足。 太阳渐渐升高了,天地退去橙红,万物方显本色,沙漠里的清寒似乎也在某一个瞬间退得无影无踪,气温开始攀升,那些激动的人们也都恢复了平静,开始收拾帐篷了。 “喂——喂——” 身后有人拉着长调在高声地呼喊。 两人转过头,看见毛江和戴国超正朝着他们一步一弯腰地走过来。戴国超一步三喘,都不防碍他话多如倒豆儿。 “迟小爷,果然是你们两个啊!你们昨天居然单独跑去扎营,害得我们一顿好找!老实交待,你俩昨晚都干什么坏事啦?” 迟骋一听就觉得这话虚伪得很,真得要找,不就一个电话的事儿吗?倒是池援似乎真被他咋呼到了,连忙起身解释道: “干什么坏事儿啊?我俩就喝了一阵子啤酒,骋哥跟我拼着喝,结果居然喝大了,我可没容易把他拖进帐篷里,真想心一横把他丢外面让他跟刺猬过夜去。” 不提刺猬还好,这一提,戴国超小朋友可又来劲了,追着毛江又开始打。 “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刺猬晚上会出来溜达吗?哪呢?哪呢?啊?昨找了大半夜,都没见着一只刺猬的影子,你就是看我比你小就知道骗我!” 撒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毛江一边兜着圈儿奔逃一边挖空心思地向戴国超解释,可小朋友哪里肯听,追不上毛江就抓起沙往毛江身上扔,毛江也不恼,任由着戴国超撒野胡闹。 池援将迟骋从沙梁上拉起来,揽着他的肩相依而立,迟骋也没客气,直接把池援当作一堵人墙,将大部□□体的重量都靠在了池援的身上。他感觉有些乏力,不知道是酒没有醒透,还是昨夜没有睡好。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挂着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二人的热闹。 戴国超终于跑不动了,很没形象地往沙坡上一倒,不言不语,只管着喘气儿了。毛江在戴国超身边坐下来,又开始软言软语的笑着哄他了。 很多时候,池援很羡慕毛江和戴国超的相处模式,他们俩,总是一个在闹,一个在笑,吵不散,离不开,虽然戴国超和迟骋才是形影不离了十多年的发小,可池援却觉得,戴国超与毛江之间,才有着更深的割不断的牵绊。 沙漠里游人开始多起来,车多了起来,趁着小长期来沙漠里浪的人原来也不少。 从前在池援的印象当中,沙漠是荒凉、绝望与死亡的代名词,可当他跟着迟骋来过沙漠之后,才发现,造化都是公平的,它赋予了沙漠恐怖,也赋予了它神奇,给了它绝望,也给了它希望。池援心里的希望,便是沙漠里的这一夜之后,疯狂地生长了起来。 戴国超终于被毛江给哄起来了,毛江笑着对几个人说: “走吧,去拆帐篷吧,待回余哥该来接咱们了。” 四个人在这里又分成了两队,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从沙梁上往下走的时候,池援尽管还有重重心事,但想到少年的心终于向他敞开了一道门,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他沉浸于自己的欢喜之中,竟没注意到,看似走得缓慢而沉稳的迟骋,其实已经是步履维艰。 眼看着就要走到帐篷边了,迟骋终于撑不住了。池援就在他前方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向着池援伸出手,无力地无力地喊了一声“援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有没有发出来,便眼前一黑朝前栽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补上了,晚安! 第75章 发烧 “援儿, 等等我……” 迟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脑海里淌过去的就是这句话。可事实上,他根本没能将这句话说出来。 清晨的阳光将他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池援踩着迟骋细细长长的影子,跳过来跳过去, 雀跃着像个小孩。 就在池援踩着迟骋的长腿又一次跨越了迟骋的影子之后,他看见迟骋的影子猛地晃动了一下, 一转头, 就见迟骋的一只手正绵软地垂下去, 双腿像打了结一般绊了一下,整个人便向前栽了过来。 “骋哥!” 池援吼了一声, 发了疯似地扑了过去, 堪堪赶在迟骋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骋哥!骋哥你怎么了?” 迟骋浑身绵软无力, 即使有池援支撑着他, 他也丝毫没有站立的意识, 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池援没有办法, 便慢慢地将迟骋放下来, 让他平坐在地上。他一手搂着迟骋的肩, 一只手托着他的头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 池援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晕了过去,因为太过在乎, 反而紧张到乱了心神,连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池援急切地轻拍着迟骋的脸颊, 又摸索着掐了几下人中,连说话声都带上了哭腔。 “骋哥你醒醒啊,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池援又是搓脸又是摇晃, 不断地呼唤着迟骋。迟骋毫无反应, 池援的泪腺瞬间崩了, 大颗的泪珠儿一下子涌出眼眶,疾雨一般地砸落在了迟骋的脸上。 迟骋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恍恍惚惚地听到了池援的声音。好一会儿,迟骋悠悠转转醒了过来,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替池援抹一抹脸上地泪痕。还没触到池援的脸,就一把被池援握进了手中。 迟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有气无力地笑话道: “援儿,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池援听到迟骋的话语,瞬间破涕为笑,胡乱地用胳膊将没出息的泪痕抹了抹。 “你懂个屁,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都晕过去了居然还有心嫌弃我。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啊?” 迟骋重重地眨了一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池援见状,轻轻地将脸贴上了迟骋的额头。小时候他感冒发烧,家里的阿姨就是这样试他的体温,说脸比手的感觉更灵敏。 迟骋的额头的确感觉有点微热。他每呼出一口气,都觉得一股燥热的气流烫过鼻腔,连眼眶都觉得有些干热,他一动也不想动,好想现在立刻马上躺回自己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好好睡一觉。 “援儿,你拉我一把,我先回帐篷休息一下。” 迟骋说着,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我抱你回去!” 池援的口气是不容商量的霸道。他一下都没有犹豫,运了一口气后,抄起迟骋的长腿,就将他抱离了冰凉的地面。 迟骋不由自主的配合着池援的动作,伸出胳膊勾住了池援的脖子。 池援一步一步地朝帐篷走去。十来米的距离,数着秒就走到了。 迟骋趁机问了一句:“昨晚我到底怎么回的帐篷啊?” 池援听到这话,心里相当不爽,迟骋居然把昨晚的事给忘了!他很不高兴,可到底还是敛了敛小性子,微微佯怒着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难道不抱着回还能真给拖回去啊? 迟骋的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心里暗自欢喜。 池援小心翼翼地将迟骋放下了来,可迟骋却有些舍不得,他自私地希望路程能再长一点,池援能走得更慢一点,这样他就能在池援的怀里待地久一点,再久一点。 进了帐篷,池援让迟骋枕着自己的腿躺下来,便开始给涂余打电话。 电话通了,涂余的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问了一声: “骋骋啊,肚子饿了呀!” “余哥,我是池援,迟骋发烧了,现在路也走不了,你快来接我们吧!” 池援急切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进了涂余的耳朵,涂余如贯惊雷般地一下子醒透彻了。 “什么?发烧了?我草,池援你禽/兽吗你?你小子也太疯狂了吧?头一回就把骋骋弄到发烧,你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稍等一下我马上到。” “哈?” 手机开着免提,涂余的话迟骋一字未落地听了个一清二楚,迟骋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池援才说了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兜头挨了一顿骂,一回味,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一下子臊地慌,连忙隔着电话就要解释。 “不是……余哥……喂?余哥?余哥?我……” 电话还处于通话状态,但那头的人似乎已经不在电话旁边了,隐隐地还能听见涂余着急忙慌的声音。 “方璞,别睡了赶紧起,骋骋被搞得发烧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生猛的吗?我草,我先过去把人从沙窝里弄出来。也不知道骋骋还起不起得了身了。不是看日出去了嘛……” 听筒里还不是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但已经听不清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成年人说话都这么不留情面一针见血的吗? 池援麻了,他木然地挂了电话,还握着手机的手,突然不知该往哪里安放了。他的脸烧得厉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被捉奸在床,羞愤难当,仿佛那些只出现在梦里的幻想全都已成了既定事实。 如果只是他自己听到了,倒也无妨,左不过自己消化一下,可他偏偏开了免提! 池援偷偷的瞄了一眼迟骋,他已经将脸深深地埋进他衣服下摆,还用胳膊将脑袋捂了个严实,一副从此不想见人了的样子。 啊!这误会可整大了啊!听着电话里涂余的声音,池援感觉他像个暴走的娃爹,下一秒就要赶赴现场将干了他儿子的禽兽手撕了! 池援感觉自己内心里无法诉诸于口的幻想就这样□□裸地被挖了出来公之于众,他无地自容,生无可恋! 等待涂余到来的这段空档里,迟骋始终像个装死的鸵鸟,不言不语,不移不动。池援燥热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反思起涂余的话,突然心中一亮,有了新的发现。 涂余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涂余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他怎么会一听说迟骋发烧了,就想到那种地方去了呢? 池援的心一下子明朗了起来,涂余的话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却无疑让他坚定了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想,迟骋很可能就是喜欢男生,而且这个男生应该就是他!迟骋喜欢他,迟骋喜欢他啊!!! 他面儿上依然淡定,可心里已经欣喜若狂,这一趟沙漠两日游果然不虚此行,不仅给他种下了希望,还让这希望的嫩芽疯狂生长。他现在急需要验证他的猜想! 池援已经急不可耐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可是他该怎么验证?直接问吗?问什么?怎么问?不行,他开不了口。那等着迟骋来反问他?迟骋那惜字如金的性子,可能来反问他吗? 池援心里一团乱麻,大有越理越乱的趋势,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外面就听见了汽车鸣着笛狂奔而来的声音,这速度,妥妥的就是为自家儿子报仇来了。 池援放下迟骋出了帐篷,果然看见涂余如临大敌般地冲过来,没等池援说话,就掀起了帐篷的门帘,看见躺在帐篷里脸色彤红的迟骋。 “骋骋,怎么样?你还能起来吗?” 迟骋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涂余看着迟骋有些费力地样子,伸手拉了吃撑一把,转头就对帐篷外的池援说道:“你这个小秃驴……唉,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呢?” “余哥,你别骂池援……” “哎呦,这就护上短啦?你咋不知道好好回护一下自己呢?” “没有余哥,你误会了,我只是……着凉了而已。” “啊?你说什么?” 这个急转弯转得有些太过神速,涂余突然觉得有些头上,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看着站在他身后一脸无辜的池援,无地自容。 “呃……那个……池援,对不起哈!那个……你……” 涂余说完“对不起”之后,实在不知道再还能说些什么,将这场误会翻过页去。 “谢谢余哥!” 原本尴尬得要死的涂余怎么也没料到,池援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感谢,他越发懵了,但他还是反应极快地顺坡下驴,交代池援先把东西收一收,然后仓惶得跑上车,先去接毛江个戴国超了。 等涂余从沙梁兜了一圈回来之后,池援已经把除了帐篷之外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 毛江在帮着涂余拆帐篷。 池援万分紧张地将昏昏沉沉地迟骋抱上车后座,就没再下来。 戴国超一直目送着池援怀抱着迟骋上了车,还保持着一脸瞠目结舌的表情。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一直到毛江和涂余将东西全都装到了车上,喊他上车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涂余和方璞虚惊一场,原来却是迟骋着了凉。 农庄里没备着感冒药,迟骋挣扎着吃了点东西以后,涂余便先带着迟骋和池援回了城,直奔社区医院。 看完医生,拿了药,涂余将俩人送到迟骋家里,临走前,他有些担心地问了句: “池援,你一个人照顾骋骋行吗?要不还是打个电话让迟叔过来吧?” “余哥,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晚安! 早安!感谢在2021-11-01 19:10:51~2021-11-03 02:5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68956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抚琴 涂余下了半层楼梯, 在转弯之前,他又回望了一眼迟骋家已经前上的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就是你一个人照顾我才不放心好吧!” 可不放心归不放心, 迟骋毕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上完课时常会被暂托在武术教室里, 边写作业边等着妈妈忙完来接的小朋友了。 从前别人逗他,他总是一脸“离我远点儿”的样子, 好歹方璞还与他沾亲带故的, 也没见他有多亲近。如今看着他那么大一只却小鸟依人般地窝在池援怀里就那样被抱走了, 涂余瞬间感慨万千,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更伟大, 铮铮硬汉都能瞬间柔情似水。 虽然涂余与池援接触不多, 了解也不怎么深入, 但总体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知道迟骋不吃洋葱, 吃饭前池援便将碗里的洋葱全挑到了自己碗里才接给了他。 吃西瓜的时候, 他瞅准了一块瓜瓤最多的, 一点儿都不爱幼地将戴国超伸过来的小胖爪攉到了一边去, 抢到了西瓜就换了笑脸, 一转身便将西瓜塞进了人堆之外的迟骋手里。 …… 这种显而易见的偏心和宠溺,是个人就能瞧得出来吧! 涂余也算是看着迟骋长大的, 忽然之间,他心里就冒出了一种类似于孩子大了不由娘的感觉。 迟骋的卧室里, 冰雪少年身上的冰棱子早化得无影无踪,像一只软萌萌的猫咪瘫在椅子里。 池援接了热水, 替迟骋洗净了脚上的沙子, 盯着他吃完药, 然后督促着他脱了衣服, 将他塞进了被窝里。 在沙漠里玩了一天一夜,身上带了不少细沙。池援准备去拿卫生工具将这一地的细沙收拾收拾。他刚转身要出去,便发觉自己的裤腿被扯住了,身后响起了暗哑而着急的声音。 “你别走!” 池援一回头,床榻上的少年皱着眉头,满眼都是对他的依恋,池援的心一下子就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握住迟骋的手,在床头处蹲了下来,宠溺地刮了一下迟骋的鼻子,笑着对他说: “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我把地上的沙扫一扫,再给你倒点儿水。” 迟骋这才松了口气。 池援麻利地收拾完地面,换了换鞋冲了冲自己脚上的沙,又将开水壶也拿进了卧室。 迟骋往里让了让,池援会意,也没再讲究,上了床在迟骋身边侧卧了下来,一只手撑着头,心疼地看着迟骋说:“你乖乖睡觉,我看着你。” “那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人生病的时候往往最是脆弱无助的,池援也没想到,这个平常超乎寻常的冷静成熟的少年,这时候竟变成了个宝宝,他摸了摸迟骋依然烫手的额头,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便开始讲了。 池援讲了一个梧桐树和蟒蛇的故事。这个故事,还是昨晚从迟骋口中听来地,是迟骋小时候生病时迟妈妈讲给迟骋的,故事很简单,却和池援在网上看过的一个故事框架极为相似,只可惜,这位作者已经停更三年,故事至今没有结局,要不然,池援一定要推荐给迟骋看一看。 听着池援的故事,迟骋很快就睡着了。 老师总说,瞌睡是会传染的,前一晚几乎没有睡觉的池援也在迟骋的感染之下,很快就睡过去了。 迟骋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迟骋出了一身的汗,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腹中空空的他仍有些虚脱无力,看着睡得沉沉的池援,没舍得叫醒他,便轻轻地下了床。他快速地冲了个澡,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坐在卫生间里清理两人鞋子里的沙。 池援是饿醒来的,一睁眼,屋里静悄悄的,另一半床铺上竟然是空的,迟骋不见了!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光着脚就从卧室里冲出来。 “骋哥,骋哥你在哪?” 迟骋已经处理完了两人的鞋子,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池援神色慌张地光着脚站在地上。迟骋“噗”地轻笑了一声道: “看把你紧张的,在自己家我还能丢了不成,快把拖鞋穿上冲个澡。你想吃什么?” 迟骋穿着一身家居服,短短的头发已经半干了,状态看上去已经跟平常没有太大的差别。池援伸手在迟骋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再三确认他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只要你好了就好,我不挑食,吃啥都行。” 迟骋点了点头,从衣柜里为池援找了一套干净衣服递给他,转身去了厨房。 池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瓢出了饭香味,极简单的两大碗西红柿鸡蛋面摆在餐桌上,迟骋正在从柜子里拿筷子。 一切都刚刚好。 吃过饭,两人一起洗了锅,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放进洗衣机,然后池援便帮着迟骋换床章被套。 说是帮忙,其实池援基本没有下手的地方。他看着迟骋驾轻就熟地做着这些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觉得故去的迟妈妈简直就是个神仙,生育并培养出一位如此优秀的人类高质量男性。而命运又如此厚待他,让他遇见了如此美好的迟骋。 忙完了这些,两人坐在客厅的垫子上。难得的假期,难得的悠闲,两人什么都不想干,靠在妃榻的边缘各自发呆。 池援看着靠在墙边被蒙起来的古筝,便想起了为方璞和涂余的舞蹈伴奏的古风少年。少年弹琴的样子他已经在视频里看过好多次了,但却从来没见过真人现场版。他很想亲耳听一回迟骋弹古筝,却又不敢开口。 池援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古筝,迟骋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援。 良久,迟骋突然站起来,走到古筝旁边,掀了琴上的盖布,背对着池援说:“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池援完全没有想到迟骋会主动提及此事,毕竟他曾听戴国超说过,自从迟妈妈去世之后,他便几乎再没有听见过迟骋的琴声了。池援很是意外,他没有想到迟骋还会愿意为他再次将这张沉寂已久的古筝弹响。 池援看着迟骋绑了指甲,手起指落,那首池援在视频里已经听过了无数遍的《高山流水》便从迟骋的指间娓娓而来,依然那样动人心魄,扣人心弦,仿佛这张琴从来就未曾沉寂过。 的确,这张承载了太多记忆的琴从来就未曾沉寂过。每每夜深人静,迟骋思念母亲的时候,他都会抚琴寄相思,只不过他用盖布压住了琴尾处的琴弦,琴声便变得很小,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这张琴再一次铮铮而鸣,连迟骋自己都无比怀念。 迟骋弹得入神,池援听得动容,谁都没有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迟爸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客厅门口,无比讶异地看着再一次弹响了古筝的儿子,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泪光。 曲终起手,迟骋正要回头看池援的时候,才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客厅门口的爸爸,他自然而然地站起了身。 因为妈妈的病故和姥姥放弃治疗协议书的签署,他和爸爸之间便有了深深的隔阂。很多事情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了,但心中的芥蒂却无法轻易放下。 可看着爸爸四十多岁正当壮年便已经有迹可寻的丝丝白发,还有他看着自己泪光闪闪的眼神,那一刻,他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他在慢慢长大,爸爸却在加速变老。 “爸爸……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迟爸爸万万没有想到,儿子遇见了池援,便遇见了光。听着徐老师一点一滴地讲述着儿子显而易见的改变,看着儿子慢慢地褪去满身的冰棱,他已经欣慰之至,没想到今天,竟还听到了已经从儿子口中消失了三年的“爸爸”这个称呼。 他心里万般的高兴都在这一刻溢于言表,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 池援也回过了神,连忙站起来问了声:“迟叔好!” “哎……援援好!” 迟爸爸同池援打过招呼,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才跟迟骋解释道: “骋骋啊,爸爸就是想着你玩回来晚上会不会饿了……早点过来准备准备。爸爸买了你爱吃的菜,那……爸爸这就给你们准备晚饭!” “迟叔,我俩给您帮忙吧!” “没事,叔一个人就成!好不容易放假休息,你俩好好放松放松,玩去吧!” 迟爸爸眉开眼笑,态度和蔼得让池援好生羡慕。他朝着厨房走了几步,又倒回了过来,带了点儿拘谨和卑微用商量的语气对迟骋说道: “骋骋,爸爸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过你弹古筝了,你今天能再弹一会儿让爸爸听听吗?” 迟爸爸放得很低的姿态让迟骋颇有些愧疚,他看着爸爸期待的眼神,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好,那爸爸一边择菜一边听,你弹什么都行!爸爸都爱听!” “嗯。” 迟爸爸欣慰地笑着进了厨房。 迟骋又回到琴旁,略略思索了一下,选了一首欢快一点的曲子弹了起来。 迟爸爸听着久违了的儿子的琴声,干起活儿来心里特别的又劲儿。 这时,池援的电话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很不情愿地走到阳台接通了电话。电话一接通,池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心急火燎地一通吼,池援大惊失色。 “什么?全淹啦?” 作者有话说: 说完晚安说早安!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期待收藏评论呀! 第77章 餐具 随着池援一声惊吼, 迟骋的琴声戛然而止。 池援趴在阳台上,像只大鹅似地伸长脖子朝着对面的窗户看,虽然距离并不远, 但却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池援忙不迭地回了一句:“好好好, 我这就去看。” 池援挂了电话就匆匆地奔进了卧室,还没一秒又转了出来, 差点在客厅门口跟正要过去问他的迟骋撞了个满怀。 迟骋看着他像只没头的苍蝇似地飞蹿, 一把拉住他问道:“什么淹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出去?” “嗯, 我房间被水淹了,骋哥我……” 池援的后半句话还没有问出来, 迟骋便松开手, 一边向卫生间走去, 一边不容商量地说: “鞋子在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过去。” 说着, 他从卫生间拎出两人的鞋子, 闪进卧室飞快地换好了衣服, 就出来换鞋子。 迟爸爸听到动静, 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儿子正在穿右脚的鞋, 池援正蹲在地上为儿子系左脚的鞋带,看上去形势已经严峻到分秒必争的样子了。 “骋骋援援, 怎么了这是?这么紧张。” 池援已经系好了鞋带,一脸紧张地起身答道:“迟叔, 我住的公寓淹了。” “我陪他过去, 您不用担心, 要是我们解决不了的话, 我会给您打电话。” 迟骋冷静如常地说着,已经起身迈开了腿,拉起池援就往外走。 迟爸爸在单位都是在安排别人,这会儿却被自家十几岁的少年郎安排了个明明白白,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因为妻子的离世,儿子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长大成熟。他每次跟儿子通话,都免不了一句老生常谈,让他有什么事给爸爸打电话。可这几年,儿子因为有事而给他打电话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最后的一次求助于他,还是为了用最快捷的手段解决池援在校园贴吧被造谣的事情。 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迟爸爸既欣慰又心疼地对着儿子出门的背影点了点头,迟骋不会看见,也不会听见,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迟爸爸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 “好,爸爸等你。” 这句话,他像是在对给儿子听,又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迟爸爸既希望等到儿子向他寻求帮助的电话,又希望直接等到儿子解决了问题胜利归来。 公寓楼一共就两层,已经相当老旧了。两人来到楼门口,水已经顺着楼梯淌到楼门外了,一进楼门,楼梯上的台阶没有一级是干的,一道细密的水帘子从楼梯的断面处垂落到地面上,沙沙的声音如同一场小雨。 两人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小心地上了楼。 水从池援住的那间屋子的门槛处沽沽外溢。池援一开门,“哗啦”地一下,终于没有了阻挡的积水一下子涌出门外,冲湿了两人的鞋子。他的拖鞋也顺着水流直接漂到了门口,来欢迎主人回家。 “我草!”池援目瞪口呆,看着这滑稽的场景却笑不出来。“怎么会淹成这个鬼样子啊?” 池援说着,就着急着要进屋,迟骋忙拉了他一把叮嘱道: “慢点,小心地滑。” 两人踩着水进了屋,池援没先去找漏水的原因,反而急急地冲进了卧室,似乎有什么东西比这间屋子更重要,等着他来抢救。 迟骋也没阻拦,由着他去。 循着水声,迟骋进了厨房。原来是进水的主管裂了,水顺着管道流下来,装满了水池,又从水池里溢出来,像瀑布一样流得满地都是。 迟骋在厨房里没找到总阀,又淌着水进了卫生间,几翻寻找,终于在洗脸台的下面找到了阀门。他将阀门关上,厨房里的水声终于渐渐消失了。 “援儿,进水主管裂了,我已经把总阀关上了,暂时没事了。” 池援听见迟骋的声音,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从卧室出来,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他怀里的盒子比这间房子更重要。 “这管道是什么时候裂的啊?昨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呢!这可麻烦了,就咱俩铁定是修不好的,得找专业修水管的人来处理!” 原来池援还没傻透呢!迟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问道:“援儿,你怀里抱的什么宝贝啊?” 池援见迟骋竟然对他怀里的盒子产生了兴趣,突然就高兴了起来,拉着他往餐桌旁边一坐,然后献宝似地将将盒子摆在迟骋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原来是一套餐。迟骋拿出一只碗,这碗的制作相当精良,几乎找不出什么瑕疵,碗上的彩绘也是很少见的水墨山水,比平常花团锦簇的碗看着大气雅致太多了。 迟骋端详着餐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地上扬了一下。 池援敏锐地捕捉到了迟骋这细微的表情,心突然有些飘了,感觉自己的眼光简直就长在了迟骋审美点上。 “骋哥,你喜欢这套餐具吗?” “嗯?” 迟骋一时间没有明白,为什么池援会如此问自己。池援见迟骋一脸不解,便继续解释道: “骋哥,我之前不是把你家的碗给摔碎了嘛,我就想着送你一套新的。那时候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子,去超市看到这套,就感觉很符合你的气质,便买了回来,只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你。我知道你喜欢,我看见你笑了。” 池援说完,堆着一脸憨憨的笑将脸凑到了迟骋跟前。 迟骋看着盒子里的餐具,碗盘杯勺都是两只,两双筷子分装在两边,还有一只大汤碗和一把大汤勺。这分明是一套双人餐具。他不知道池援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知怎么的,他就突然想起了早上涂余的那通电话,倏地一下脸就红了。 迟爸爸炒好了素菜,却迟迟不见迟骋的电话,也不见人回来,心里不禁有点着急。他拿起手机,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他下楼来到公寓楼前,都不用问,寻着满地的水迹就找到了池援住的房间。门没有锁,留着一道缝隙。他敲了敲门,又唤了一声:“骋骋,援援,你们在里面吗?” 听到声音,池援踩着水跑来开门,却见门开着,迟爸爸正站在门外。 “援援,你们找着原因了吗?地上怎么还有这么多水呀?” 两位少年这才发觉,虽然截断了源头,可屋里的积水却并没有少多少。 “是不是地漏堵住了呀?” 一经迟爸爸提醒,池援这才“啪”地一拍脑袋,如梦方醒。 这所公寓管道年久,地漏时常会倒出异味,他便用了个橡皮垫将地漏全都遮了起来,连水池里的皮塞平常也是塞起来的,随用随取。谁知道他出去玩了两天没回来,竟然就偏偏巧巧地遇上了管道破裂。 公寓楼里本来就没住几户人家,遇上小长假也都回去了,要不是水都流到了楼门之外,恐怕这栋小破楼都要给泡塌了。 “迟叔您先别进来,我先去把地漏上的橡皮垫取了。” 迟骋无语。这是什么骚操作啊?地漏为什么要用橡皮垫堵上呢?迟骋一时没想到原因,简直觉得池巨兔不可思议。 取掉了橡皮垫,屋里的积水很快便排了个差不多。 迟爸爸走进屋里,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道: “这以前的旧木地板这么一泡,等干了估计全翘起来了,得重新收拾,而且屋子被淹了,潮气重,这屋子最近恐怕也没法住了。” 迟爸爸说着,拨通了池援爸爸的电话,把屋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老池啊,你也别担心,没什么要紧的,不用赶着回来。” “……” “别让孩子去住宾馆了,先住我家里吧!这俩孩子我看着相处得很融洽,反正我家骋骋也自己住在旧房子这边,俩人一起也是个伴儿。” “……” “也没什么麻烦的,骋骋比援援大点,是哥哥,照顾援援也是应该的。” …… 池援一开始听见迟爸爸说这屋子没法住了的时候,心里还着实为自己担忧了一把。 他挖空心思的动着歪脑筋,怎么才能让迟骋开口带自己回家,没想到,两位爸爸很愉快地在电话里就把池援往后几天地生活都安排到了他的心坎上。 池援心里乐开了花,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迟溏淉篜里骋朝夕相处了。 迟爸爸挂了电话,这才回过头来有些抱歉地说道:“骋骋,爸爸刚才自作主张让援援先来咱门暂时家住几天,你看……” 迟骋没想到爸爸竟然会直接让池援住到家里去,这样猝不及防的安排,让迟骋有些慌张,突然不知道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跟池援相处了。 迟爸爸见迟骋半天没有说话,感觉自己终究还是唐突了。 “骋骋,对不起啊,爸爸……只是觉得你们关系挺好,以为你会愿意的……今晚我还是先带着援援回他爸爸的宿舍吧!” 迟爸爸这句话一说出来,数秒之前还如在云端的池援突然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记得戳作者专栏哦!感谢在2021-11-04 01:31:10~2021-11-05 01: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叁。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收留 为什么? 池援一直忍在心头的欢喜还未及表露, 就被无情地浇灭了。先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落。 池援一点儿也不想去爸爸单位的宿舍,他只想跟迟骋待在一起。他好不容易追到了希望的光, 好不容易感觉自己终于开始触及迟骋的内心,他还想着趁热打铁, 争取早日真正地进驻到迟骋心里去,可这一刻, 那扇才刚刚向他敞开了的门却轰然关上了。 为什么? 明明之前还相处得很舒适, 为什么这时候迟骋却又拒绝了他?难道迟骋对他根本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子?又或者说,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迟骋醉酒和生病发烧而脑子不太清醒?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无以名状的诡异与尴尬。 迟爸爸觉得有些难堪。 他原以为,儿子连自己的衣服都愿意让池援穿, 应该便不会拒绝池援住进自己的领域, 况且之前池援醉酒的时候便已经有过一次先例了。可现在看来, 那一次或许真的是因为无奈而被迫接受。 迟爸爸有多么希望儿子也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能因为好朋友住到家里来而欢欣不已, 而不是固守着自己的领域, 将他人的友善统统拒之门外。 刚刚才信誓旦旦跟在电话里跟池爸爸保证, 自家儿子完全可以将他儿子照顾妥帖, 一转眼,就被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打脸了。 但是, 相比于自己在同事跟前的面子,迟爸爸更在乎儿子的感受。他好不容易感觉与儿子之间的隔阂开始有了缓和的迹象, 他不容这种得来不易的进步受到任何影响。既然儿子不愿意,那就不勉强了。他总能以其他的方式给同事一个妥善的交待。 “咱们……先回去吃饭吧, 吃完了再来收拾屋子, 要不然菜该凉了。” 这个时候, 也似乎只有吃饭这件事情最适合用来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沉默。迟爸爸说完, 率先出了屋子,迟骋和池援各怀心事地跟随其后回了家。 吃过晚饭,迟骋和池援去公寓楼里收拾东西了。 迟爸爸收拾完厨房,揉着太阳穴在考虑着池援之后的去处。这原本也不该是他考虑的,只是他之前自信满满地应承了这件事情,却因为儿子的反水,让他不得不为自己想一路周全一点的退路。 这个学期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是迟骋没有答应,池援完全可以在暂居这里住到这个学期结束。 到了高三,原先走读的学生也都会住校,进入紧张有序的全面备战阶段,这是一中历来养成的传统。池援自然也会住校,这间公寓,收拾不收拾的,也就无所谓了。本来这栋破旧的公寓楼就计划秋天要拆除了。 公寓里其实也没有多少属于池援的东西。迟骋看着池援默默无语地收拾着,想帮帮忙,却也发现实在没有他插手的必要。 屈指可数的物件,池援却收拾了好久。他希望迟骋能改变主意,就像他喝醉了酒的时候,忘记了钥匙的时候,迟骋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带他回家一样。可这一次,迟骋却始终一直都没有说话。 两人搬着东西出了公寓,那扇老旧的门在池援身后哐地一锁,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就涌上了池援的心头。虽然之前池援也并没有把这里当成家,但好歹这里也是他的栖身之处,可现在,他就连这个栖身之处也没有了,他真的无家可归了。 迟爸爸原本打算假期住在这里,可现在情况有变,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先将池援带回单位妥善安置了再说。 “援援,你要再跟骋骋聊聊?还是早点跟叔叔回去呢?” 池援看了看迟骋,又看了看迟爸爸,觉得自己还是早走的好,这样迟爸爸还能早些回来和迟骋待一会儿。 “麻烦迟叔了,咱们早点过去吧,这样您也可以早点回来。” “也好!” 池援将餐具盒子留给了迟骋,拖着行李准备出门。 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扯住了他的衣服,紧接着,他听到了许久没说过话了的迟骋的声音。 “爸爸,我……没有不愿意,就让他……住下吧!” 池援愕然,他转过头惊讶的看着迟骋,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在最后出现转机。他一度以为,迟骋就是故意的,故意这样吊着自己,先让自己疼一会儿然后再喂一颗糖,如此这般,这颗糖似乎也会显得更甜蜜。 迟爸爸显然没有想到,儿子会在临走的这一刻改变主意。 “骋骋,其实你不用勉强,池叔叔那里爸爸会跟他有个交代的。” “我不勉强。” 迟爸爸看着迟骋,确实没看出有任何勉强自己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松了口气。 其实,对于迟骋来说,这根本套谈不上什么改变,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丝毫的不愿意。他只不过是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来得及将他的意愿及时表达出来。 迟爸爸习惯了面对儿子如履薄冰,自然而然地便在迟骋有所顾虑的第一时间,认为他的内心对自己的安排是有所抗拒的。 迟骋的挽留让池援心里的希望之光重新灿烂了起来,也让迟爸爸如释重负,先前的那些顾虑统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那骋骋你打算怎么安置援援?还需要爸爸做些什么?援援睡书房可以吗?那张床有点小,援援可能得委屈一下。” “迟叔,我不委屈。骋哥肯收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迟爸爸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孩子,说得好像你是个流浪儿一样,让你爸爸听见得多心疼。” 池援撇了撇嘴悄声嘟囔了一句:“他心里只有他伟大的事业,哪里顾得上心疼我!” 一句无心地抱怨,让迟爸爸脸上地笑容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在了。池援本也无意,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对于迟爸爸来说,同样适用而且并不中听。 池援有些尴尬,慌忙补救了一句:“迟叔,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其实我也能理解我爸爸的……” “傻孩子,你爸爸其实很惦记你。” 迟爸爸拍了拍池援的肩膀,看着比自己儿子个子还高一点的池援,终究觉得书房的那张小床实在是太过狭小了,最关键的是,那张床有点短。 迟爸爸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骋骋,要不然干脆就让援援跟你住一屋吧,还可以相互交流交流,说说话聊聊天。” 迟爸爸恍然间也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假期里也会去别的村子的好朋友家玩,有时候还一住好几天,几个人挤在一个炕上,数不尽的开心和快乐。 迟爸爸也考虑到用不了多久,儿子便高三了,如果他也选择住校的话,势必要与同学同住,如果能提前让他感受一下,或许到时候他也不会因为不适应显得局促。如果能个池援分到同一个宿舍,他倒是不用担心儿子与同学的相处了。 迟骋没有说话,这又让迟爸爸觉得自己干涉的有些过多了。池援该如何安排,儿子肯定也会有自己的考量,于是他干脆直接一句话结束了所有话题。 “骋骋,那爸爸今天就不住这里了,要不然你们也不自在。援援比你小,又是客人,你多照顾点援援。晚上看书也别太晚了,早点休息,明天中午想吃什么,想好了早点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爸爸……再见!” “迟叔再见!” 迟爸爸眼眶一热,转身下了楼。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听见儿子喊他“爸爸”了。这个词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对儿子的自称,如今,他终于又从儿子的口中听到了这个称呼。 迟爸爸一直走到楼梯的拐弯处,也没有听到迟骋关门的声音。 他抬起头,目光正迎上了儿子站在门口送他的目光,他突然感觉到,那个总盼着他回家来的骋骋,回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让徐老师将池援安排给儿子做同桌,算是真的押着宝了。 送走了迟爸爸,家里又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迟骋倚门而立,良久都没有说话,池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池援的行李都在摆在屋里当中,迟骋不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毕竟,他现在是以一位客人的身份,在迟爸爸和自己亲爹的安排之下正式入住迟骋家。 “骋哥,所以……我到底睡哪里呀?” 池援来过迟骋家这么多次了,还从来没有进去过他家书房。虽然他更倾向于迟爸爸的第二个安置方案,但他就是怕迟骋会将自己发配书房。他不想一个人住着,他不想明明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分开两间房,隔着一道墙。 他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不足,近了一步,就想再近一步。 迟骋的脑子里依然感觉有些轰鸣。他大概能够明白爸爸的用意和安排,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从失去家人的桎梏中走出来,和同学们多点沟通交流,能多几个聊得来的好朋友。 可如果有一天,爸爸知道了他只想把安排来的好朋友变成男朋友,他会不会无法接受?他会不会为后悔所有的这些决定? 作者有话说: 就差一个捅破窗户纸的契机啊…… 第79章 睡不着 “骋哥?” 池援见迟骋一直不说话, 歪着脑袋看着他又喊了一声。 迟骋这才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去写作业吧!” 这会儿,迟骋再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能让他静下心来, 专注于此而让他不再想那些纷乱的心事。话音一落,他便将池援的行李箱拉进了卧室, 在衣柜里给池援腾了一块地方,将池援不多地几件衣服都收了进去。 三天假期已经过了两日, 老师留的作业他们还一字未动。台灯下, 两人各居一隅奋笔疾书。当他们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学习上的时候, 那些藏在心里暗搓搓的情愫便全都隐退,无迹可寻。 快十点的时候, 迟骋听到楼道里一阵亢奋的嬉笑声, 戴国超在外面野了两天终于舍得回家来了。 紧接着, 迟骋家的门便被敲响了。 开门的居然是池援! 屋子里静悄悄的, 戴国超做贼似的脚步极轻的进了屋, 眼珠子在屋子里轮了一圈悄悄的问了句:“唉, 他家大爷在吗?” 池援一时没反应过来, 毛江轻轻解释了一句:“他问迟叔在不在。” “走了。” 这俩字儿一出口, 池援心里便又偷偷乐了起来,想到直到放假他都可以跟心上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 便觉得生活里充满了机会与希望。 戴国超一听迟爸爸不在家,一下子活泛起来, 喊着“骋哥”便冲进了卧室里。 “哎呀,快让我看看我家骋哥, 这么坚强不屈的你居然会生病, 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哎?这是完全好了吗?草!试卷都快做完了!你是人吗你?” 戴国超和毛江是乘着农庄的小货车回城的。两人又去电玩城疯玩了一下午, 晚上跑到小吃街连逛带吃, 回来之前,才去为迟骋买了现烤的红豆饼。本以为迟骋卧病在床,正需要他的温情探望呢,结果自己却被狠狠地打击到了。 学霸如此努力,学渣却还在逍遥,会考在即,让戴国超情何以堪啊! 戴国超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了,推着毛江和池援嚷嚷道: “走啦走啦!咱们都走吧!哼!以后咱们要跟此人划清界限!明明说好玩回来一起补作业,生病先回来就算了,还偷偷把试卷都填完了,简直就是□□裸的背叛!” “呃……试卷我也填完了,是不是我也……” “什么?你也写完了?” 戴国超这才发现,四个人中,只有他一个人作业一字未动,“玩回来补作业团”就此分崩离析。假期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除过吃饭睡觉,留给他写作业的时间相当的真的没多少了。 “毛毛……” 戴国超可怜兮兮地看着毛江,千言万语全在眼里。 毛江无奈地敲了敲戴国超的脑袋道: “前天晚上让你先写掉一部分,你乐不可支的就是不写。明天还有一天呢,别打抄作业的主意,我不回去了,陪你写好不好?” 虽然抄作业的路被毛江无情地堵死了,可毛江还是给戴国超留了一条活路。有毛江陪着,戴国超突然感觉写作业似乎也不是什么煎熬的事情了。 “好吧!” 别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戴国超拉着毛江便要走。 “等等,你给骋哥带的东西不能一并带走吧?” 池援说着要从戴国超手里拿过袋子。戴国超把袋子往怀里一护,立着两眼瞪着池援道: “不给,他精神抖擞的哪里需要我关怀啊,哼!” “好啦,别闹了,疯了两天你不累啊,赶紧回去洗洗睡吧,明天早起写作业!” 毛江说着,揉了揉戴国超的脑袋,从怀里取出袋子递给了池援。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地有点儿诡异,不管池援为什么这会儿会在迟骋家里,毛江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 在池援关门之前,毛江有些不放心地悄悄对池援说了句: “迟叔不在,要不你今晚留着吧,我怎么感觉骋子脸色似乎不太好,你照顾着点儿,别晚上又发烧了。” 池援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没告诉他们,从今晚开始,他便正式成为了迟骋家里的房客,还是既不用掏租金,又要被房东好好照顾的那种。 隔着袋子,池援就已经闻到了那勾人食欲的香味,他将还热乎着的红豆饼拿到餐桌上,一边拿出两盒牛奶一边招呼迟骋道: “骋哥,过来趁热吃点儿吧,我看你晚饭吃的也不多。” 迟骋将最后一道题目做完才从卧室出来,来没来得及洗手,池援便举着小半块红豆饼堵在了他身前“啊”了一声道:“骋哥,张嘴!” 迟骋突然有些紧张,虽然池援这样喂他吃东西并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因为今晚迟爸爸的一系列神操作,让这一切更有了一种偷偷摸摸的意味。纵然有再深的芥蒂,爸爸毕竟是这个世上他唯一最亲的亲人了,迟骋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爸爸对他的放心和信任。 眼前这个笑眼弯弯的少年,不是爸爸想象里那样的好朋友,是迟骋刻在心里的欢喜,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欢喜,想要肌肤相亲的欢喜,想要持续一辈子的欢喜。 迟骋希望池援能说点什么,比如他到底对自己是何种心思?他为什么要亲自己的额头?他为什么明明醒着,却还搂着自己?为什么坐在秋千上的时候,会有那样的生理反应? 迟骋的心里有一大堆的问题,模棱两可,不清不楚,没有池援明明白白给他的答案,他不敢自己妄下定论,他怕万一自己猜错了,那种落空的心情,他会受不了。 池援确实在一旁不停地说着什么,说这一次游玩不够尽兴,说假期了还想再去好好玩几天,说戴国超带来的红豆饼真心好吃,说等考完试还要去发现更多美食……可偏偏所有的话题都完美地避开了迟骋真正想听的重点。 因为池援避重就轻纯属瞎扯,因为心里对父亲的负罪感,迟骋的这顿夜宵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夜深了,两人洗漱过后,迟骋拿出一床薄被在自己床上铺好,然后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指了指桌子上已经被自己摁亮了的小夜灯说道: “睡吧,我去书房,给你留了灯。” 说完,留下一脸错愕的池援,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迟骋进了书房间,将被子和枕头往床上一扔,倒在了这张小床上。 黑暗中,他瞪着一双大眼,简直不能理解在听到池援怕黑之后,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去买了一盏小夜灯放在了床头,明明这对自己来说没有一点儿用处,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之下又显得过分多余。 可是他又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心安理得地跟池援睡在一张床上呢?在父亲的眼里,他们是同桌,他们是好朋友,可在他自己的心里,却是一种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关系,也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的关系,他不是圣人,做不到那样的如静如水,他也不想让自己处于某种尴尬的境地。 换了个床铺,迟骋辗转反侧睡不着。这张床太窄小,平躺着他的脚就已经空悬在床沿上了。他又将被子和枕头搬到了客厅的妃榻上,可还是睡不着。 他有些烦躁,干脆一脚将被子踢到了软垫上,起身跪坐在古筝边,一手撑着头,一手垂在琴上,指尖在最中间的那根红色的琴弦上来回滑移,模糊的影子同角灯暗淡无比的光融在一起,像墨色晕染过的水墨画。 池援被迟骋无情地独留在了卧室里,他嗅着床上淡淡的少年的味道,心有不甘,可他又不敢违逆迟骋,清醒着的小狮子一旦炸毛,可不像醉了酒或生了病那般好哄。 可他心里惦记着小狮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早上的时候烧得那么厉害,他总觉得迟骋已经好了似乎只是一种假象,就像毛江担心地那般,他也怕迟骋晚上还会反复。 迟骋不在身边,池援越想越觉得不安心,他轻轻地起来,却发现客厅有暗淡的灯光。走过去,才发现迟骋正坐在琴旁,眼神充满迷茫。 “骋哥……” 池援在迟骋身边坐下来,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头转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没有异常,池援放心了,却也有点莫名的小失落。 少年的唇近在豪厘,他好想就这样强吻上去,可想到他宁可自己睡书房,都不跟自己睡一屋,池援的心里还是很难受。他俩之间的状态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不小心就不明不白地别扭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 “我……” 迟骋很想说自己认床,换个地方根本睡不着。可是,他出来的时候那么坚决,这会子又拉不下面子来说自己想回去睡,况且,睡在池援身边,也一样是煎熬。 池援想起自己第一次醉酒一个人霸占了迟骋的床,第二天迟骋就是一副一夜未睡的憔悴,忽然间福至心灵便想到了某个原因。 “你……认床?还是说……你怕我是禽兽对你图谋不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要见家长啦! 记得戳作者专栏收藏作者哦 专栏新文求支持收藏啦! 鞠躬感谢! 第80章 登门 池援的不轨之心图谋已久, 但他到底还是有理智的,在他没有确定迟骋的心意之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与鲁莽而让迟骋有一丝的难堪。 迟骋没想到池援会想到他认床这一点, 刚想要承认,那一声即将脱口的“嗯”却硬生生地被池援的后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就因为池援的行为总在似是而非的边缘徘徊, 才让迟骋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他要是真能图谋不轨做点儿什么, 迟骋的心里都没那么七上八下了。 池援看了看迟骋僵住的表情, 起身捡起被迟骋踢到软垫上的被子,拿上他的枕头, 回到迟骋跟前, 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拉握住了迟骋还停留在琴弦上的那只手, 苦笑了一下轻声哄道: “走吧, 回去睡吧, 我可是正人君子哎。” 迟骋终于还是很有面子的被池援领了回去, 两人各居一隅, 看似平静地在各自水深火热的煎熬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迟骋的生物钟的作用下早早地就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池援骑着被子, 像个八爪鱼似的抱在自己身上,昨晚入睡时的矜持早已荡然无存。 “援儿?” 迟骋轻轻地唤了一声, 池援没有一点儿反应,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还沉浸在他的美梦之中。他轻柔而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扑洒在迟骋的脖颈里, 像一条燥热的火舌, 不断地舔舐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情之所起。 迟骋轻轻地抹了抹池援额角蒙蒙的汗意, 小心翼翼地挪开扒在身上的胳膊和腿,悄悄地下了床去了卫生间。 等池援醒来的时候,迟骋早已经洗漱干净,衣冠整洁地坐在书桌前在看书了,看上去精神好得很。池援暗自感叹,什么发烧都是会反复的,迟骋这一趟子烧过去,病就全好了,哪里还有反复来几次让他好好表现一下的机会。 “醒了就起来吧,收拾好了吃早餐。” 池援顺从地“哦”了一声下了床,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 迟骋收拾好床铺,温了牛奶,将昨晚剩的红豆饼放进微波炉热了一下,又煎了两个鸡蛋,坐在餐桌前等了半天,也不见池援过来。 “你还没收拾好吗?” 伴着隐隐的流水声,池援应了一句:“马上就来!” 紧接着,便听到了池援走出卫生间的脚步声,但他却并没有出现在餐厅,而是去了阳台。 阳台上,晾着一条跟池援手里拿着的一模一样的内裤,虽然并不滴水,却显然是早上才刚洗过的,池援突然就笑了,意味颇为深沉。 吃过早饭,迟骋又接着前面的茬开始看书,虽然与课程并没有什么关联。 池援懒洋洋地又躺在了床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一直没有结局的梧桐树与蟒蛇的故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故事与迟妈妈讲给迟骋听的那个很神似的原因。 他打开手机,看着故事的更新进度依然停留在三年前的七月,下面又多了一些催更的留言,看来还有像他一样惦记着这个故事结局的人。他不知道这个作者为什么就这样不辞而别。 池援看过她所有的作品,这是唯一的一部爱情故事,其他的都是墓葬文物与神话之类。按照她之前规律而严格得近乎强迫症似的更新方式和从来没有过烂尾的风格,她不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断更三年。评论里也曾有人有过猜测,但却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骋哥,你说……一个人突然之间就没了音讯,而且一消失就是好长时间,会是什么原因呢?” “死了吧。” “不会吧?就没有点别的原因?” “那疯了?” “骋哥,我在很认真地问你啊!” 还没等迟骋再讲出一个讲池援很想打人的答案来,他的手机就炸响了,又是那个让他有占烦却又不得不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池援叫了一声“爸”,便闭了嘴开启了倾听模式。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池援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什么?不是,这你跟我说干什么啊?房子又不是我的!” “……” “哦,也对,好吧!” 挂了电话,池援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有些机械地向迟骋通知道: “骋哥,我爸来了,他要登门向你和迟叔道谢。马上就下高速了,应该半小时就到了。” 池爸爸还是一大早就赶了回来。迟骋听着池援跟语音播报似的声音,心里也觉得大可不必。 两人正唏嘘着,迟爸爸回来了,还带了不少菜。进门打了声招呼之后,他便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了。 迟骋猜想大概今天是要留池援爸爸一起吃顿饭的,便过来帮忙。 池援看着迟骋同迟爸爸如出一辙的动作,突然问了一句:“迟叔,我骋哥做饭也超好吃,是您教会的吧?” 迟爸爸闻言,眼里似乎有一丝忧伤一闪而过,但说话的时候,已然是和蔼而带着微笑的了。 “哪里,骋骋做饭的本事都是你姨一手培养出来的,你姨的刀功那真的是相当的好啊!做的饭嘛,大概就只有我爱吃吧。不过我们骋骋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池援看着迟爸爸,不管刚才那转瞬即逝的忧伤是不是他的错觉,但这一刻,迟爸爸脸上的笑容,是温暖而幸福的,仿佛迟妈妈从未离开过。 厨房里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因为池援的加入,很久都没有过欢声笑语的旧房子一下子有了生活的样子,仿佛池援天然的便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这样的气氛让迟爸爸深感欣慰。 这时,池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池爸爸已经到楼下了,喊他下楼帮忙拿东西。 池援跟迟爸爸打了声招呼就要下去。 “骋骋,你陪着援援一起去吧!” 两人一起下了楼。池爸爸果然是有备而来,带了好多东西。 池爸爸进了门,同事相见,倒也没有什么虚伪的客套。池爸爸开门见山便先夸了一通迟骋,又帅气又沉稳,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迟爸爸也没有见外,招呼池爸爸直接在餐厅坐了下来,扯了几句之后,迟爸爸便让两个孩子先陪着池爸爸去了戴奶奶家,毕竟这段时间池援也没少在他家吃饭。 池爸爸要去戴奶奶家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他从带来的东西里挑出给老人准备的见面礼,便随着池援上了楼。关于见面礼,他完全听取了迟爸爸的建议,都选择了朴素而实用的东西。 来开门的戴奶奶显然没有料到有一天池援的爸爸会带着礼品登门致谢。她让池援也来家里吃饭,完全是出于爱屋及乌和自己本身爱热闹的心态,从来都不是想要谁来感谢她。 她极疼爱她唯一的孙子,也连带着很喜欢戴国超感情很好的这几个孩子。她乐意为孩子们做饭,看着他们毫无负担地围坐在一起,开心地吃饭聊天,便会觉得生活是多么幸福而有意义。但她也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家长没道理让她凭白地承担这些付出,总会采取各种方式来给予她回报,来换得自己的心安。 池爸爸和戴奶奶聊得十分开心,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儿子来到这里之后处得关系最好的几位朋友。看着儿子在这里处得坦然自若无拘无束,他心里更多了几分愧疚,但也感到欣慰,毕竟以后陪着儿子一起走的更多的还是朋友。 池爸爸在戴国超家里并没有待得太久,老太太还要为老伴和两个孩子做饭。回到迟骋家里的时候,迟爸爸已经将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看着积极主动地帮忙为开饭做准备的池援,池爸爸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哎呀,没想到我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混小子都知道帮忙做家务了,看来这次转学,改变和收获真的不小啊!” 池援被亲爹无情地揭露了真面目,心里羞恼又不好发作,只能瞪着眼喊了一声“爸”示意他点到为止。 池爸爸哪能不明白儿子的心思,稍微板了板脸说道: “你都跟骋骋同桌好几个月了,现在要一直和骋骋住一起,还怕骋骋发现不了你有多懒有多滑头吗?早点深刻揭露你,也好让你跟骋骋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往后被骋骋嫌弃死。” 池援感觉刚才完全警告了个寂寞,是亲爹没跑了。 “爸,有你这样说自己亲儿子的吗?你看看人迟叔眼里,儿子就是天大的骄傲,你眼里的儿子就是个万人嫌啊?骋哥已经在天天嫌弃我了你还说,以后还能不能让我们愉快相处了啊!” 因为这一句,一桌子人全笑了,两个孩子先前还多少带着些局促,这会儿也全都放开了。迟爸爸看着儿子毫无包袱的笑容,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池爸爸的策略果然是欲扬先抑,打击完池援之后,糖便来了。 “不过你也确实进步不小,我都听你们徐老师说了,现在上课也越来越认真了,也没再惹过什么事,现在连家务都知道做了,看来骋骋对你起到了不少积极的影响啊!”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迟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席话: “骋骋,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已经逐步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社交圈子。你别看池援这小子好像一呼百应的,跟大家都是好朋友,其实真正能交心的也没几个。你虽然只比他大一点点儿,却比他成熟稳重多了。有时候大人说话未必有你们这些好朋友之间管用,你以后还是要多带着点他啊!” 迟骋认真地听着,也认真地答应着,心里却颇有池爸爸要将池援托付给他的感觉,怎么有点儿奇怪呢? “老池,你也别捧骋骋了,这孩子性子冷得很,自从援援来了以后还开朗了些,连集体活动都愿意参加了,总归是相互促进共同成长的,以前和国超、江江他们一起也没见有这么大的变化,还是援援更有感召力啊!” …… 这顿饭,吃得出奇的和谐。 池援一开始还对爸爸来迟骋家感到很抗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迟爸爸和迟骋在场的原因,还是因为平常他与像爸爸之间的关系绷得有些紧,他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爸爸。或许正像迟爸爸告诉他的那样,其实爸爸也很疼他的,只不过在经久的分离与对立中,那些慈爱与柔和已经在不觉中被他们忽略了。 两位爸爸从孩子聊家常,最后又聊到了工作上,直到发现两个孩子已经吃饿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才发现午休时间都要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池爸爸给迟骋塞了个红包,迟骋说什么都不要,但池爸爸却非要坚持。 “骋骋,我跟你爸爸认识也有些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你会不要,所以包得很少,跟你爸爸给你的零花钱差不多,拿着吧。叔给的零花钱也不是让你白拿的,马上高三了,叔还指望着你多督促督促我们家援援呢!” 迟骋有些不知所措。池援却像只聒噪地麻雀一般强行将红包塞进迟骋手里,还在一旁帮腔道: “哎呀骋哥你拿着就是了,我爸给的,不拿白不拿,你没听见呢,人是让你管束我呢,哪能白给他干活呢,你不拿可不就是便宜我爸了嘛!” 池援的逻辑,也是无敌了。 可在迟骋看来,这并是简单的拿人手短的问题,也无关两家的礼尚往来,而是因为这个红包,来自于他深深喜欢着的人的父亲,尽管这在大人看来十分平常无可厚非,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根本不是如此单纯的事情,拿与不拿,他都有些心虚。 迟骋无助地看向父亲,迟爸爸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骋骋,拿着吧,也是你池叔的心意,你今天不拿着,他也得挖空心思地用其他的方法变本加厉地补偿回来。” “啧,就是,还是老迟懂我啊!那我先走啦,从今天起,援援就交给骋骋啦!” 作者有话说: 撒个小娇,新文求支持呀!戳作者专栏还有更多内容哦! 第81章 试探 池爸爸走后, 池援帮着迟爸爸收拾碗筷,尽显话痨本色的池援跟迟爸爸聊得热火朝天,当真没有什么距离感, 仿佛他们才是血脉相连如假包赔的亲父子。 迟骋拿着红包坐在桌子边发呆,猝不及防地被两位爸爸将他们的关系盖章定性为好朋友好兄弟。在两位爸爸的眼中, 他俨然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小孩,这让他深藏心里的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心思一下子显得龌龊无比, 进而不知该如何安放。 在这个思想观念依旧传统而保守的地方, 恐怕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同性之间的爱恋。在旁人看来一直都是合伙人铁哥们的方璞和涂余, 这十余年间,迟骋见证了太多他们的小心翼翼, 也深知他们有多么不容易。 迟骋陷于自己的心思, 不觉中, 爸爸和池援已经收拾完了餐具, 两人在客厅的软垫上架起小桌喝起了下午茶。 “援援, 你昨天和骋骋一起睡的吗?” “嗯, 昨天骋哥去睡书房了, 结果最后睡不着, 又回了自己的卧室。” “可还睡得习惯?” “我睡得很好,谢谢迟叔惦记着。” 迟爸爸点了点头, 朝着餐厅的方向探了一眼,迟骋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略舒了一口气, 接着又低声地跟池援聊了起来。 “这套房本来是骋骋姥姥的,也是他妈妈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姥姥去世前, 把房子留给了骋骋。骋骋小时候她妈妈为了上学方面, 从我们的房子搬到了这里, 还进行了全面改造,都是为了骋骋学习方便。其实家里还有一间卧室,那是他妈妈以前的房间,你肯定没进去过,他连书房都没让你进吧?” “嗯,迟叔,骋哥他……” 池援想知道更多关于迟骋的事情,面对着同样是当事人的迟爸爸,他却最终没有问出口。这些事能在迟骋心里留下如此难解的心结,难道迟爸爸心里就没有一点儿心结吗? “骋骋妈妈和姥姥的去世,是他心里难以疏解的症结,前两三年里,他有时候甚至能一整天的不说话,我已经差不多三年没听他叫过爸爸了……援援,谢谢你愿意陪着骋骋,这些天就委屈你了。” “迟叔,这哪的话呀,我一点儿都不委屈,跟优秀的人待在一起真能激励自己进步。我爸今天都夸我了呢,能从他嘴里听到我句好,您都不知道有多难,嘿嘿。” 迟爸爸笑了。他看得出来,池援说的并不是客套话,而是发自真心的。 “你爸爸忙是事实,但他真的很关心你,也很在乎你,这也是事实,找机会也跟你爸爸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吧。” 池援点了点头,玩味着刚才那些的话,心里很是触动。他能感觉得到迟爸爸对迟骋小心翼翼的关爱,深沉却无法言说。 正聊着,迟爸爸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回来后,他抱歉地对池援说道: “援援,真不好意思啊,叔单位有急事要过去一趟,下午能可来不及过来给你们做饭,你和骋骋去戴奶奶家吃饭吧!” 说完,他走到迟骋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又跟迟骋解释了一遍,才安心地离开。 屋子里又成了二人世界。 先前池援还只是同桌,如今又增加了一个室友的亲密身份。他们的距离越近,迟骋却越觉得如临深渊迷雾重重,那些深藏在心间无法诉诸于口的忧心与纠结也变本加厉,彻底打破了之前朦胧而暧昧的舒适圈。 不过短短三天的小长假,同学们相见也格外想念,在晚自习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有人争分夺秒地互诉衷肠,有人在请教不会的题目,还有人四处借卷子对答案抄作业,教室里熙熙攘攘的宛若集市。 这时,窦天杰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递给迟骋说道: “骋哥,一个高一的女生让带给你的,嘱咐一定要让迟学长看一看。我信带到了,话也带到了哈!” 因为之前的事情,窦天杰在迟骋和池援面前始终有些不自觉的心虚。迟骋淡淡地看了看了他一眼,接过信封,凉凉地道了一声谢。 迟骋从来都不收女生送来的信件,慢慢的,还有一些执迷不悟的女生非要写信的,便改让迟骋的同学带进来,这样也总算能让自己的心意到达迟骋手上,哪怕他并不会看。 可今天,他总有些心不在焉,无所事事之下,便拆开了信封。 他下意识的先扫了一眼信的末尾,想要知道这封信出自谁手。然而他没有看到署名,倒是看到信的末尾写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愿意见面,就请你明天穿一身浅色的衣服,如果不愿意,那就穿一身黑色的衣服。 这果然是一个爱慕者写来的情书啊! 迟骋看着最后这句话,心道这人还挺有意思,自己躲在暗处先探探口风,然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还真是即给人留足了想象的空间,也给自己留足了退路。 再往上看,便看到了约见的时间和地址,周末放学校外奶茶店。 迟骋冷笑了一下,自己极少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为了表示他拒绝见面,还得特意换一套黑色的衣服,来跟这个身处暗处的倾慕者对个暗号?他得有多无聊,才会配合这个自以为是的女生啊! 迟骋冷笑了一下,将被他翻乱了的信纸重新拾掇到一起。这时,抬头处的名字终于映入眼帘,彩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池援学长”。 原来,写封情书竟是写给池援的! 迟骋迟疑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信件的内容,一下子全明白了。是池援之前在操场无意间帮助这个女生拎过买给班上篮球队员的饮料,才有了这令她心动的邂逅,之后又多次看了池援打球,还看了池援在艺术节上惊为天人的舞蹈,从此更加念念不忘,才有了这次鼓足勇气的表白。 迟骋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信封上没有写名字,他不知道是窦天杰故意搞错了对象,还是对方本就没有说清楚,阴错阳差的将姑娘对池援的一片芳心呈现给了迟骋。 迟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啪”地一下将信拍到池援的桌子上,冷言冷语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池学长,姑娘一片芳心,一不小心被我先睹为快了!” “啊?” 先前窦天杰将信封交到迟骋手上的时候,池援心里就暗暗不喜,却没想到信竟然是给他的。错愕之际,见迟骋不太高兴,池援打开信纸很快的浏览了一遍信件的内容,看到结尾的时候,他兀自笑了起来。 迟骋将脸别向窗户,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池援。池援看不到迟骋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便将脑袋凑了过去,故意试探迟骋道: “唉,骋哥,你说……我明天是穿哪套黑色衣服好呢?晚上回去你帮我选选?” 迟骋无动于衷。 “唉,我对这姑娘还有些印象唉,个子挺高的,长得也挺好看的呢!你说……我要不要再深入了解一下呀?” 迟骋依然无动于衷。 “骋哥,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呗,我一个人会紧张啊。” 迟骋终于回过头来,强压着怒火闷闷地吼了一句“滚”,然后抄起一本书便出了教室。 迟骋没想到,池援竟然会对一面之缘的姑娘都如此记忆深刻,居然还要同意约见继续深入了解,心里瞬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些关于池援喜欢自己的认知,原来全部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迟骋一下子惊醒了,果然自己在池援心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朋友好兄弟,那些更进一步的想法果然都是非分之想。 池援眼睁睁地看着迟骋负气出走,连假装平静都不愿意,一点都不像迟骋平常的风格,不禁挑了挑眉,兀自乐了。 等迟骋再回到教室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若如无其事的样子,一整晚全情投入地学习,一句话都没同池援说。 晚上到家,池援在衣柜前琢磨着,自己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条裤子,不是黑色就是深蓝色,根本没有浅色的,而且上衣也基本是黑色,只有两件白底的手绘T恤,还是画得花里胡哨的那种,算成浅色衣服委实有些勉强。 迟骋的夏装倒基本是浅色系,应该很符合用来表达拒绝的意思,可是池援看着迟骋依然对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一想到迟骋是因为自己要约见女生而生气,池援心里又是一阵窃喜,这意思是不是说明他的小狮子吃醋了? 第二天,池援还没完全醒明白,就被迟骋很不善良地从身上掀到了一边。看着还炸着毛的小狮子不言不语地穿衣洗漱,池援心里邪恶了一下,决定玩个大的。 他连琢磨都没再琢磨,直接将昨天下午才穿上身的那套黑色的衣服一穿,就和迟骋一起去了学校。 迟骋看着池援一身黑色衣服,心里的难过像海浪一样一层推着一层地往上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池援寄予了过多的奢望,才导致自己的敏感而紧张,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在心里被无限放大,让他无从招架。 明明衣柜里有那么多他的浅色衣服,明明只要池援开口,他便会让他随便穿。可从昨夜到今早,池援恁是绝口不提向他衣服的事儿,看来他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去见一见那个对他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女生了。 迟骋多么希望,池援只是懒得理会信上所提,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而不是真的回应了那女生的请求,用这样无声的方式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到了学校,迟骋总是不由自主地便将目光落在了教室门口。不出意外的,他发现果然有陌生的女生在门口打了个旋儿,装作不经意地朝着他们座位的方向看了几眼。 池援一身黑衣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只一眼,便能从门外将池援从头到脚看得清清楚楚。 都知道池援拒绝女生都很给对方留面子,不会太过刻薄生硬。女生给池援提供了直接而体面的拒绝方式,然而池援显得根本没有用。这让女生心里充满了希望。不管后事如何,至少他还是愿意见她一面的。 女生的身影只是在门外晃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迟骋的心也因为这一晃而沉回了暗无天日的海底。 这一天,迟骋看似云淡风轻,依然没有同池援说话,但池援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小狮子不是生气了,而且又缩回到了他们初识时候的冰壳子里了。 池援觉得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火了。 晚上一进家门,池援便将迟骋围堵在了门背后的墙上,很认真地对迟骋说道: “骋哥,明天开始,我穿你的衣服吧?” 作者有话说: 来自存稿箱的问候:宝宝们,早安! 第82章 结果 迟骋被困在墙角, 进退无门。池援近在方寸之间,迟骋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呼出的气流。这样的距离实在是不太适合好朋友或者好兄弟,很容易引起人的非分之想。可如今, 迟骋也就剩下非分之想聊以□□了。既然无法得到,那便好好守护, 也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他掀了掀眼皮,看着略高他一点点的池援, 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淡漠地反问道: “为什么?凭什么?” “我……” 将一个人用双臂圈在墙角的姿势本来就已经很暧昧了, 而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之中去一本正经地解释一些一本正经的事, 本就很违和。 看着迟骋已经完全不在意了的表情,池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心里有些痛, 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那样故意去刺激迟骋。 他明白那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 因为总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因为总在是与不是的边缘徘徊, 这样的状态真得很让人焦灼很让人神伤。 然而池援却偏偏好死不死地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在明明一切就快要明朗的时候, 又在那薄薄的窗户纸上糊了一层泥灰, 让本已逐渐清晰的一切又变得看不清楚了, 让那些本已冒出来了的苗头又缩了回去,变得无迹可寻。 池援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乱, 并不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就被圈在自己的臂弯里,而是因为现在令他不知所措的局面, 都是由他作得一手好死亲自造成的,却又偏偏不知道该如何破除。 有时候, 语言不好使, 可以用行动。 有那么一瞬, 池援想, 要不然干脆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亲上去吧,说不定歪打正着让迟骋高兴起来了呢?哪怕惹迟骋生气了好好打他一顿也行,总好过这样无声的折磨。可他也更怕,生气与挨打都不是最坏的结果。 好的结果总是在可想范围之内,可坏的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理智尚在,他不敢冒这个险。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越觉得应该小心翼翼。 僵局最终还是由迟骋率先打破了。 “会考倒计时还有四天,你不想毕业证上的成绩好看一点吗?池援同学,受你爸爸所托,我有义务和责任督促你好好复习!” 迟骋说着,轻而易举地挑开池援圈着他的胳膊,保持着侧身滑出了池援的包围圈,没有触碰到池援的任何部位。那样小心翼翼的躲避,让池援的心如坠悬崖。 那个好久不见的冷酷无情的冰雪少年又回来了。迟骋的语气听着平淡无味,可砸进了池援的耳朵,却完全成了另一种味道。池援不知道迟骋要做到这样的若无其事需要多少气力,可是要他依然维持着一份平淡从容,从听到迟骋的这句话开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骋哥!” 他喊了一声,可迟骋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强行将自己埋入了学习当中。 迟骋说得没错,会考在即,如果想要毕业证好看一点,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他也还是要好好抱一抱的。毕竟,抛过自己不说,迟骋是一定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他一直在不遗余力房做到更好,就是为了母亲,更为了自己心安。 池援也只好暂且放下这些理不清的纠葛,在迟骋以身作则的垂范之下,认真地学习了一阵子才一起睡下。 因为有了迟骋在身旁陪着,黑暗对于池援来说出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熄了灯之后,两人安静地躺在各自的领域默默不语。池援心里有事睡不着,便借着窗外蒙蒙的月光看着迟骋背对着他侧身而睡的样子,安静地倾听着他的呼吸,均匀而缓慢,迟骋大概已经睡着了。 池援轻轻地唤了一声“骋哥”,没有人回应,他又唤了一声,依然没有人回应。夜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看来迟骋是真的睡着了。 池援叹了口气,今天终究是没能在睡前给迟骋一个完满的解释。他往迟骋跟前挪了挪,伸出一只胳膊,顺着迟骋的胳膊怀住了他。 迟骋的呼吸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阵子之后,他假装不经意间和缓地翻了个身,将脑袋扎进了池援的怀里,扎进了自欺欺人的温存里。 第二天,池援又是被迟骋从他身上掀下来的方式叫醒的,只不过,比之前一天炸毛的时候就温柔太多了。 “池援,你是不是睡觉的时候不抱着个啥就睡不舒服啊?” 迟骋抱怨地有些力不从心。被池援抱了一个晚上,到最后,就演变成了池援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迟骋身上,简直恨不得手脚并用地整个人都缠绕着迟骋一般。 池援心里偷偷地乐着,大言不惭地说道: “是啊,在家的时候我抱着大布偶,之前在公寓,就抱着个枕头,现在在你床上,也没有其他东西能让我抱啊,就只好抱着你喽!” 这话在迟骋听着,却怎么也觉得很不中听,原来池援是没有其他东西能抱,就退而求其次,才抱上了他?敢情他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个东西? 迟骋心里的别扭本就没有得以消化,加上池援的话被解读出这样一层意思来,迟骋心里就更不爽了,甩下池援自顾自的洗漱收拾好便出门去上学了。池援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叫: “骋哥你等等我呀,我又怎么惹着你了嘛?你别不理我呀……” 戴国超一路同行,看着池援鞍前马后地围着迟骋哄了一路,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冷酷霸气的迟小爷也需要别人逗小孩似的这般哄了?如此这般的迟骋让戴国超觉得无比陌生。 几天紧张的复习备考飞快地过去了,会考如期而至。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对于高二一班的同学们来说,会考的题目并不难。只不过,这一场考试的成绩最终会以优劣等级的形式出现在毕业证上,但凡用过心的同学,都希望最后的成绩单上能有尽可能多的A。 随着会考的结束,与那个女生约定的见面时间也就不期而至。 因为池援为了刺激迟骋而穿了黑色的衣服,错过了体面而简单的拒绝那个女生的机会,并且还传递了一个完全错误的信号。到了约定见面的时候,池援便必须一次性将事情解决妥帖,给女生一个清楚的交代,免得互相耽误,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枝节来。 放学的时候,池援将戴国超先打发回家了。 教室里的人很快便走光了。虽然紧跟其后的是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的期末考,但会考这么大一件事儿圆满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都想着趁机放松一下。 池援把迟骋拦在教室里,死皮赖脸地一定要他陪着自己去奶茶店见那个女生。 女生约见的奶茶店离校门不过两百米,虽然时间依然宽裕,但池援急于解决这件事情,来向迟骋表明自己的态度,并非那日的故意为之。 迟骋虽然料想到了池援会要他陪着去,但他还是一百个不愿意。池援好话说了一箩筐,连哄带拽使劲浑身解数,迟骋都无动于衷。 池援环视了教室一周,确认周围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他才勾起一丝坏坏的笑凑近迟骋问道: “骋哥,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 “不去!” 迟骋的拒绝坚决而不留余地。池援敛了敛笑意,眉峰一挑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哦!” 说话间,池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捞起迟骋,一个打横抱牢牢地将人箍进了自己怀里。 迟骋感觉脑子都还没跟上来,自己就已经离开了地面,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双臂已经不自觉地抱住了池援的脖子和肩膀。 “池援你疯了呀?快放我下来!这里是教室啊!” 迟骋一边说一边挣扎,可他却发现池援的力气真的不小。他根本挣脱不了。 “那又怎么样呢?你不跟我去,我就这样抱着你一路走过去,让大家都看到你是我的人,嘿嘿!” 池援突然地霸总路线,完全打了迟骋一个措手不及,刚才还意志坚决的迟骋瞬间败下阵来,乖乖屈服了。 迟骋的耳朵烫得厉害,不仅仅是因为突然间被池援抱在了怀里,还因为他那句霸气十足的“你是我的人”。 迟骋伏在池援耳边讨饶道:“我跟你去,你把我放下来吧!” 池援没有立刻行动。他扭头看着涨红了脸的迟骋,他害羞的样子让池援完全舍不得放开手了。 女生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池援大大方方地告诉她,自己并不打算与哪个女生谈恋爱,还很有学长样子的跟那个女孩子讲了许多话,要她以学业为重,等以后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也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人供她选择。 从奶茶店出来,迟骋心里地疙瘩也完全解开了。 其实,那天迟骋从听到池援想要穿他的衣服的时候,他便应该想到池援只是一时起意。只是他一叶障目,竟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池援的玩笑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笑,这让患得患失后知后觉的迟骋无端地难过了好几天,仿佛他真的人傻好骗,让他冰雪聪明的人设在感情的世界里崩了个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说: 早安!! 第83章 泄密 七月上旬是热烈而繁忙的。 会考一结束, 期末考便成了近在眼前的头等大事。各科的老师们一边忙着推进课程进程,一边带着同学们复习。 但总有人喜欢忙里偷闲地撩拨别人。 这天迟骋翻开已经几天没动过的语文书,发现书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夹了一张小楷宣纸, 朱红的线格里,是熟悉的字体, 反反复复地问着同一句话: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我想你知道,却又怕你知道。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我怕你知道, 又怕你不知道。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喜欢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跟你诉说。 我把你所有的样子, 都刻进我的心里。 怕你看见, 又怕你看不见。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我把你的名字刻在心上, 我想你的心里, 也有我的名字。 我想告诉你, 却又不敢告诉你。 你说,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迟骋心里默读着信笺上的倾诉, 几乎认定了这是出自池援之手, 只是依旧苦于没有实锤的证据。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座位, 池巨兔正跟周围的几个同学聊的热火朝天, 根本没有注意他在干什么。迟骋心中一动, 拍了拍池援。 池援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被迟骋推过来的语文书, 里面夹着的是一纸隶书写就的情诗。他表情微微一顿,抬眼问道: “怎么了?要给我看看?” 迟骋点了点头, 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援, 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池援笑了一下, 将书又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自语道:“好啊, 让我来看看哈,又是什么人给我男神大人写情书了?” 又?一个“又”字,就……很好品啊! 池援一副很认真地在品读的样子,看完之后转过头问迟骋: “嗯,看完了,要点评……或者鉴赏一下吗?” 迟骋挑了挑眉道:“好啊!” “嗯,情真意切,爱意绵绵,蚀骨销髓的纠结,愁肠百肚的相思,好诗,好字!配得上我的男神大人!” 迟骋冷静地盯着池援,心里却在暗暗吐槽,池援你当真脸这么厚的吗?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知道啊,大名鼎鼎的佚名呀!怎么,你喜欢?” 池援傻呵呵的笑着,俨然一副与事无关的样子。 迟骋盯着池援,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摆在他面前的一位有名有姓的女生写来的情书,池援会不会还是这副模样。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嗯,是啊,我的确喜欢!” 池援闻言,眼里似乎泛起一丝惊喜的神色。 “好字!好诗!” 迟骋说完,继续盯着池池援的眼睛。那一起惊喜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 “那他人呢?你会喜欢吗?” “哼!谁会喜欢一个连自己的大名都不敢署的胆小鬼啊?” 迟骋冷笑了一声,对着池援抛下了一个藐视的眼神,将书和信笺都从池援手中收了回去。 池援有一瞬的呆滞,但很快便被已经走进教室的徐老师唤回了正常状态。 语文课上,一向和颜悦色的徐老师今天却少见的有些火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炎炎夏日的下午的燥热助长了他的心火。他站在讲台上拿着一本作业,很不客气地说: “哪位同学的诗歌鉴赏作业没写,自觉点站起来!” 教室里极安静,都在等着那个没写作业的某某自觉起立。徐老师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池援身上,同学们也发现徐老师根本就是意有所指,纷纷顺着徐老师的目光,看向了的池援。 静默了几秒钟,池援终归顶不住这么多道炽热的目光扫荡,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 “怎么,知道自己作业写得不合适,趁早自己撕了才交上来是吧?你还真会体谅老师啊!自习课来一趟办公室!坐下。” 简直要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么也找不见的东西,竟然阴错阳差地落入了徐老师之手。听完了徐老师很留情面的训话,池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回了椅子上。 徐老师的火气似乎还没有消融,还在继续对广大同学们进行苦口婆心的教导。 “还有部分同学啊,字写得不好咱就不说了,这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咱能不能不那么潦草,至少书写工整一些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字丑的下限吗?有些同学那个字,放假回去好好练一练!” 徐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又从池援身上移到了迟骋身上,迟骋轻叹一声微垂了眼,徐老师那殷殷的目光,总是让人触动而又无法拒绝。 好吧,放假了好好练练字吧。迟骋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决心。 说完这些,徐老师终于开始上课了。 课间,毛江趁着戴国超出去了的空档,跟迟骋商量戴国超生日的事情。 以往这个特别的日子不是正在考期末试就是在考试的路上,难得这次刚好是考完试的第二天,再加上他父母离婚的事情,毛江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戴国超好好过个生日。 “今年是该好好地过一过啊,不光为国超,也要为你啊。毛江同学马上就满十八周岁了呢!” 毛江淡淡一笑,他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日,但却想给戴国超好好庆祝一番。 他比戴国超大了整整一岁,两人同月同日不同年。 毛江是属于父母觉得男孩子发育比女孩子晚一点,上学迟一年更好一些的典型,所以他上一年级的时候已经满七周岁了。而戴国超则是刚好跨在开学前满六周岁,是班上岁数最小的一位同学。相对于毛江而言,戴国超处处都体现出了小一岁的毛躁与幼稚。 池援在一旁乖乖地听着,忽然就想起之前童颜她们提到过的柳林公园新开的那家鬼屋了,便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挺刺激的,而且公园里的游乐场也开放了,咱们可以先去公园玩,晚饭就去三十八度,国超最爱吃这家的火锅和烤肉了,吃完还能唱歌。” 毛江已经有了安排,迟骋赞同地点了点头道: “行,那你提前订座!我订蛋糕。” “哎?你们都有分工了,那我干什么呀?” 迟骋瞅了一眼满脸热忱的池援,略略思考了一下。 “那你可以发挥一下你理想男朋友的作用,去把童颜她们几个邀请一下吧!” “啊?为什么是我去邀请女生啊?” “因为你是她们的理想男朋友,最具有吸引力,就这样。” 迟骋一言既出板上钉钉,再没有给池援推脱的机会。池援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撅了撅嘴乖乖接受了任务。 尽管池援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但下午的课程还是如期上完了。自习课铃响过半天之后,池援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往徐老师的办公室挪去。 他几乎可以想象,等待他的又会是一场苦口婆心的劝导。 意外的是徐老师并没有跟他陈述各种谈恋爱影响学习的言论,反而对他喜欢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嗯,能让我们这么优秀帅气的池援同学如此忐忑的女孩子,会是谁呢?老师都完全猜不出来呀,池援同学,你介意悄悄跟老师分享一下吗?” “徐老师,原来您也这么八卦的吗?” 池援本来就是个不怕人又跟谁都能聊起来的性子,徐老师丝毫没有长辈架子的态度,让池援感觉很放松。 徐老师笑着回应道: “是啊,我是真好奇你会喜欢哪个女生?你要是真跟谁好上了,那得有多少女生捶胸顿足伤心欲绝啊!” 池援尬笑了一下摸摸头道:“徐老师说笑了,不至于不至于,哪里有那么夸张啊!” “怎么不至于?连我家女儿说起你来眼睛都放光呢,我得替我女儿看着点你,至少不能在你还没毕业之前让我女儿伤心,你可是她的榜样和奋斗目标呢。” 池援可真没想到徐老师会跟自己这么聊。老徐的女儿跟林笑笑一个班,也是个很厉害的姑娘。 “徐老师,您真开明,在您女儿的心中,您一定是为非常好的爸爸。” 徐老师听到池援这么夸他,他也很自豪。 “那是呢!谁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些小心思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但优秀的人都应该由理智主导大脑,知道什么是不能耽误的事儿。你要是把心思分流到谈恋爱上,你同桌迟骋压力估计该变小了,以后得第一名他肯定就坐稳啦!” 池援心中偷笑,要是跟自己谈恋爱的就是迟骋同学呢?谁是第一还能说得准吗? 不过说到专注和定力,池援也自叹不如。迟骋说来就来的全神贯注,连池援都不自觉地被带入其中。 池援丝毫都不敢松懈,他一松懈,就会被迟骋甩远了!他要紧跟着迟骋的步伐,与他齐头并进,想着心中的理想圣地共同奔赴。 徐老师同池援聊了一阵子,最终也没有对池援喜欢的人刨根问底,给他留足了隐私空间。他从教案中拿出池援从作业本里撕下的情诗草稿,递还给了他。 池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草稿,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只是,这一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心思,却是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了。 “嗯,情诗写得真不错,情真意切,连老师都觉得很感动。不过为了广大女同学能一直保持着对你的憧憬而不受伤,你还是先憋憋,说不定过段时间自己想清楚了,又觉得没那么喜欢了呢?” 池援点了点头。是啊,要不然他就先憋憋,朝夕相处之下认识得更加透彻了,说不定就没那么喜欢了呢? 作者有话说: 斗志昂扬全力以赴! 早安!宝宝们! 第84章 袒护 可是, 怎么可能就没那么喜欢了呢? 池援一直都在憋着了。白天,少年坐在自己身边,晚上, 少年睡在自己身边,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可他的喜欢依然一天比一天多, 一天比一天满,就像暖阳融冰细水流长, 隔不断, 止不住, 也停不下来。 从徐老师办公室出来,池援苦笑了一下, 虽然被徐老师发现了端倪, 但他可爱的老师却自始至终都以为他只是喜欢了某一个女生, 而没有也不可能想到, 他想要“祸祸”的对象, 可是老徐心尖上的王牌选手啊。 他看着那日写作业时一气呵成信手写就的心里话, 想起迟骋说他不会喜欢这个不敢署名的胆小鬼, 心里又懊恼又不甘。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所以他无法确定迟骋的那一句“胆小鬼”是不是意有所指。 他不敢说出来,终其原因, 不过是担心迟骋不会接受自己,还会破坏了他们现有的美好。毕竟, 喜欢是一回事,可要不要在一起, 却是另一回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 已经越过了醉里挑灯看剑, 却尚未达到春风十里柔情, 隔着一层欲语还休的暧昧,卡在了这不远不近之间踟蹰不前,各自熬煎。 进教室之前,池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迟骋一见他回来,目光便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见惯了池援因为没写作业被罚小圆凳,却从来没有哪次会严重到了直接被请进了办公室。他不说话,可意思却再明确不过,要池援自己坦白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老徐如此大动肝火。 池援呵呵一笑打了个太极,徐老师跟他的谈话主题便被篡改成了考前心理辅导,毕竟上一次的阶段考,他与迟骋的成绩差距落得有些大。 迟骋不信,可池援却只提供了这唯一的答案,让迟骋猜也无从猜起。 转眼期末考便要来临了。第二天考试,今晚不用集体晚自习,放学之后布置好考场,他们便自由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毛江伏案疾书,戴国超举着练习册躺在毛江的肩膀上,心思早已经飞到考试结束之后如何逍遥上去了,毕竟,今年如此难得,期末考试能在他和毛江的生日之前便结束了。 “毛毛,放学咱们去哪里放松放松吧?明天都要考试了,我觉得咱们急需要释放一下压力,不然会影响考试发挥呀!” “咦?戴国超小朋友居然也有压力了吗?” 尽管戴国超的年级排名有明显进步,可班级倒一的位置他却已经稳如泰山地坐了两年,可想而知,他已经被同班同学甩出了多远。尽管他是一名美术生,但想要跟上毛江他们的脚步,就不能再这样吊儿郎当下去了。 “是啊,连坐两年班级倒一了,感觉有些对不住毛老师的辅导和毛爸爸的关心啊!” 毛江听着戴国超对自己的称呼,宠溺一笑,把赖在他肩上的戴国超推起来按到桌子上,揉了揉他已经长起来了的小卷毛说道: “那你认真上完这节自习课,放学了就和你骋妈和援舅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句话成功地激发起了戴国超学习的积极性,也成功地博得了迟骋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这个提议倒也甚合心意,繁忙了这些天,心里那些隐隐的不舒坦却是无所如何也忽略不了的存在。 放学后,四个人便迫不及待地向小吃街奔赴而去。因为毛江晚上还要回宿舍,他们吃完饭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走之前,迟骋去了趟卫生间。餐厅里略有些嘈杂,三个人坐在隔断里等了半天,却还不见迟骋回来。不是说只是去洗一下手吗?就算是顺便上个厕所,那也未免有点太久了吧。 “我过去看看去。” 餐厅的另一边,迟骋从卫生间出来,经过一个隔断时,突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威风凛凛的迟骋吗?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还真是难得啊!几年没见越是长成个小白脸啊!” 迟骋闻声,转头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隔断里坐了九个人,打扮得花里胡哨,有染着头发的,还有打了耳钉的,看着就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有一个耳朵上别着一根烟的男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嘴角带着挑衅的笑意。 迟骋眯了眯眼,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没有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哟,怎么?不记得我们哥儿几个了?还真是贱人多忘事啊,打了人转头就忘了哈?还要不要我再提醒一下?” 迟骋皱了皱眉,这一句提醒一下子便让迟骋想起了这人是谁。 “要不是你这个混蛋当年那么无情地拒绝了我妹,让她那么伤心,她也不至于中考失利上不了一中。今天正好碰上,那咱们就一起来算算总帐吧!” 迟骋听着眼前那男生毫无道理的胡搅蛮缠,简直觉得无聊透顶,一点儿也不打算与这些乌合之众继续纠缠。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正要离开,没想到那男生却不自量力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一把就扭住了迟骋的胳膊。突然之间被陌生人抓住了胳膊的迟骋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他猛地一甩胳膊,很不客气地低吼了一句: “滚开!” 迟骋用力有些过猛,竟一下子将那男生甩了一个踉跄跌坐到了椅子上。男生颜面大伤,但因为以前就了解到,迟骋极少跟同学们打交道,通常不是独行就是跟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男生在一起,这会儿,他仗着己方人多,站起来就冲着转身要走的迟骋吼了一句: “站住!” 看着迟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男生不假思索地便端起面前满满的一大杯啤酒,向丝毫没有防备的迟骋泼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池援就在这时候突然闪身出来,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候,一把将迟骋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 满满的一大杯啤酒顺着池援的后脑勺和肩背淌下来,一瞬间,池援的上衣和裤子便湿了一大半,额角也有啤酒流下来,在脸上淌出一道湿漉漉的印子。 迟骋虽然一点都受到惊吓,但却也没想到池援会突然冲了出来,还被浇得如此狼狈。但他却并没有管自己,反而先急切地上下左右看了看迟骋。 “我没事!” 迟骋被池援护得很好,他说着,伸手替池援抹了抹发梢和额角的啤酒。 池援听见了迟骋的声音,也看见他的确好好的一点儿也没被浇着,才松了口气,对着迟骋微微笑了一笑,然后擒着那一丝笑意转过了身。 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便退了个一干二净,狠厉而阴森的眼神定定地盯上了泼酒的男生,那男生不自觉地手滑了一下,酒杯落地,应声而碎。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落单的迟骋身边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狠角色,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一桌子人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经站了起来,刚才还带着几分挑衅和嘲弄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场混战随时便能爆发。 本就森冷而眼神凌厉的迟骋站在池援身旁,一脸厌恶地弹了弹沾染了啤酒的手指,随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仔细地将弄脏了的手重新擦干净,才将纸巾团成一团,精准无误地弹进了隔断边的垃圾桶。 相对于暴虐气场全开的池援,迟骋的样子就带了些乖戾和玩味的意思,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桌子人定定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他再次抬起头,皱了皱眉头看向了那个泼酒的男生,说了一句: “道歉!” 迟骋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那男生似乎没有听懂迟骋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理不直气不壮地强撑着反问道:“我凭什么要道歉?” 迟骋也不回答,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自顾自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只是语气明显比之前更加强硬了。 那男生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依然强撑着嘴硬道:“哼,要道歉也该是你道歉才对,咱哥几个的账还没跟你细算呢!” 男生话音落下,一桌子人也迅速地朝着迟骋和池援两个人围了过来。 迟骋轻蔑地哼了一声,团了团手指,眉梢一挑道:“好啊,那就来算!” 迟骋话音未落,那男生就已经先下手为强地挥拳向迟骋的脸砸了过来。迟骋轻轻一偏躲过了袭击,但那男生的手腕却堪堪被就站在迟骋身旁地池援牢牢地钳在了手里,只奇巧地一用力,他的手腕就脱臼了。 男生吃痛,杀猪一般地“嗷”了一嗓子,哀嚎道:“我的手啊,我的手断啦!” 池援将迟骋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阴恻恻地笑道:“怎么,这么不经收拾啊?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跟我骋哥打?是觉得以前输得太体面了吗?” 池援说着,连推带丢地将那男生甩向了他的同伙。那个看上去还算壮实的男生朝后一跌,撞上了站在他身后的同伴,两人齐齐地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毛江和戴国超听到隐约间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后,不约而同地便站起身朝池援离开的方向奔去,一转过弯他们就看到了被乌泱泱一群人半包围起来了的迟骋和池援。 毛江一把拦住戴国超,急急地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嘱咐道:“下楼去找老板上来!先什么都别说。” 戴国超哪里见过这么多人围攻的架势,而且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听见毛江让他下去找人,便很听话地转身就往楼下飞奔而去。 毛江支走了戴国超,这才放心地冲了过去,到跟前的时候,就看到池援已经将一个男生甩到了椅子上。 那男生一脸痛苦,似乎让其他人也都受到了震撼,都只是杵在周围,谁也没有动。毕竟这一群人中有大半就领教过迟骋的手段。 毛江往迟骋旁边一站,也不多说,就只阴着脸扫视了一眼那些人,压了压嗓音叫了一声: “骋哥!” 作者有话说: 求个支持求个收啦! 点作者专栏就可以收藏作者哦! 第85章 鬼屋 原本只有迟骋一个人, 他们还真有把帐算一算的打算,谁承想接二连三地来了两个同样不好惹的角色,就算是三对九, 他们也不敢盲目自信了。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这位断人手腕的壮士……呃, 还是帅哥吧,看样子战斗力不比迟骋弱啊! 一时间, 双方都没了声音, 场面一度僵持, 如同静止画面。 被断腕的男生惊恐地仰视着站在面前的三个男生,目光在池援和迟骋脸上游移了几个来回, 咧着嘴却再也没敢呲声。 迟骋看了一眼池援, 他好看的侧脸带着几分狠厉的痞气, 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嘲笑, 向对面的人投下一片蔑视的眼光。 对面的九只纸老虎渐渐开始有人松动了下来, 往里面挪了挪又坐回了座位, 不打算再对峙下去了。毕竟是小吃街上的餐馆, 人流众多, 有驻片民警。打不打得过另说,要真闹起来被报了警,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转弯处,戴国超已经引着餐馆老板上来了。 迟骋看了一眼戴国超, 目光收回的时候,正对上了池援看向他的眼。迟骋也懒得再计较, 两人相视浅浅一笑, 对那帮已经势颓了的纸老虎抛下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转身双双离开了。 迟骋带着池援去了一楼的洗手间。他一边冲手一边调水温, 调合适了之后,心疼地看着池援说道: “把脑袋冲一下吧,温水。刚吃完饭出了汗,冲凉水不好。” 池援的衣服湿着,后背凉凉的,心里却暖暖的,他好想问迟骋一句:你男朋友刚才帅不帅?只是不知道“男朋友”这个词,什么时候才能用到他们之间。 反正衣服也湿了,洗完头,池援也不在乎再多湿一块了,干脆撩起T恤在头脸上草草地抹了一把。 池援的腹肌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迟骋面前。迟骋下意识地侧身为池援挡了挡,尽管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擦完头脸的池援脸上还带头湿意,发梢上亮晶晶的,在头顶上橘色灯光的映衬下,说不清的迷人。 “你刚才……还挺帅。” 迟骋纠结了一下,还是夸了出来。池援闻言,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真的吗?那你……喜欢吗?” 迟骋微微一怔,却见池援眼角堆着满满的笑意,看不出他是认真还是玩笑。 “美得你!” 迟骋喉结滑动了一下,抛下三个字就率先出了卫生间。池援跟在迟骋后,嘴角上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餐馆门外,毛江看到迟骋和池援从餐馆里出来,张嘴就来了一句: “你俩刚才妥妥的一对儿校霸啊!我的都想给你们当小弟了。” 戴国超一件错亿的表情,对方才毛江将他支开的事儿相当不满意。 “都怪你,让我去喊什么老板,结果啥事没有就换了个杯子。那么精彩的剧情,居然生生让我给错过了,好想看我骋哥霸气外漏的高光时刻啊!” “前面的剧情我也没有看到呀!我过去的时候就基本结束了。” …… 戴国超还在喳喳地跟毛江嘚啵。池援看着那家人啄来啄去的,倾身过来拉起迟骋的手腕轻轻说了句:“走,咱俩去买红豆饼,让那两只慢慢吵吵去吧!” 迟骋从善如流地跟着池援走了。 路上,池援偏头看着迟骋,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这次考试也打个赌吧?” “赌什么?” 池援想了想,说道:“就赌提问回答怎么样?赢家可以问输家任意三个问题,输家必须无条件真心回答,之后也不能找后账。” 迟骋看着池援真诚而期待的眼神,点头答应了。 期末考试在紧锣密布的安排中收官,高二也画上了句号。 戴国超和毛江的生日如约而至。 中午,迟骋和池援在戴奶奶家同戴国超一起吃过了生日面,就往柳林公园赶过去。大家约好了在公园门口见,前后不过十分钟。人便到齐了。 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向公园的鬼屋蹦去。现在正是中午,炎炎烈日当空,公园里人并不多,鬼屋门口就更没什么人了,正好省了排队的时间。 售票间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四个恐怖等级:微微怕,微怕,中怕,特怕,后面跟着最大限制人数。池援看着等级分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唉,有没有觉得咱们要进去的不是鬼屋,而是火锅啊?还微怕,中怕,特怕的,感觉一下子没有那种恐怖氛围了。” 售票员保持着甜美的微笑说道:“那要不然你们选特怕呗,正好最多八个人。” “行,那咱们就来个特辣锅!看看能不能真把咱们一锅炖了。” 戴国超很豪迈地说完,甩手就买了票,拿了呼叫器带头进了“特辣锅”。 里面的空调开得有些过分充足,一进门便是一股穿心透骨的冷气,不禁让人打了个哆嗦。 入口处灯光昏暗,能看到有几扇斑驳老旧的木门,明明没有风,却依然在吱呀吱呀的不规律地开合着,戴国超壮了壮胆,小声地问了句:“咱们……都一起走吗?” “一起吧!老江打头,我断后,女生们走中间。” 戴国超嘴上说着好,心里却不由得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毛江的胳膊。 毛江歪了歪头在戴国超耳边极轻地问了句:“怎么了?害怕吗?”他温热地鼻息扫过戴国超被冷气吹的微凉的脖颈,一阵痒酥酥的感觉漫上心头,毛江自然而然地揽住戴国超的肩头,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安慰道: “别怕,我在!” 有了毛江这句话,戴国超心里的恐惧感一下子便被驱赶一空了。 “那咱们走吧!进哪道门呢?” “都一样吧,反正恐怖都是未知!” 于是大家排成一队跟着毛江进了中间的一道门,等到他们全部进入的时候,那道门突然在身后“咣”地一声锁上了,然后便是“咔”的一声落锁的声音,屋子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孟晓妤和高无忧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叫,抱在了一起。 几个人适应了一下,慢慢的能感觉出这是一间不大的空房间了。 “草,也太黑了吧?手机拿出来打个光看看!” “哪来的手机啊?进来的时候不是都寄存了嘛!” “对哦!哎?不是给了个手电筒吗?在谁那呢?打开打开。” “在我这里。但这个好像说只能开一次唉。” “哈?还有这种操作啊?八个人给了一个手电筒还只能开一次?那就一直开着吧。” 其他几个人在黑暗中唧唧喳喳,却迟骋听见近在咫尺的池援的呼吸变得略有些急促而粗重,他知道池援怕黑,于是轻轻地问了句:“援儿,还好吗?” 池援长长地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他知道这会儿即使他点头迟骋也看不见,但他还是自我安慰一般地使劲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句“还好”。才刚进来就紧张成这样,岂不是也太没面子了? 戴国超仍然沉浸在惊讶之中不断地吐槽着,童颜正犹豫着,不知道这只有一次使用机会的手电筒在这个时候该不该打开,却听见了迟骋的声音:“打开吧!” 于是,童颜打开了手电筒。微光照亮的那一小片地方上,赫然出现了一小堆白骨,上方还有两根骨头在微微晃动。 “啊——” 几个女生一下子都挤到了一起。 童颜慢慢将光斑往上挪移,那副晃动的骨架终于呈现出了完整的状态,居然是一头牛! “哇!真的假的?这么好的一副牛骨,不熬骨膏汤太可惜了。” 毛江还在感慨着,迟骋已经冷静地指挥着童颜找们门路了。 童颜拿着手电筒往四周一扫,发现牛骨旁边有一道小门,挂着一个破败的门帘子,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门路了。 毛江上前推开门,里面有极弱的微光,堪堪能看清像眼前像一个窄窄的走廊。 毛江正想让童颜把手电筒递过来照个亮,却发现身后的光没有了,童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哎?这就没电了吗?这手电筒怕不是个坏的?太坑了吧?” 几个人纷纷嚷嚷了起来。 “本来也是鬼屋,要是这手电筒一直能用才奇怪吧?” 毛江说着握紧了戴国超的手,带头穿过那小门进了走廊。一行人跟着鱼贯而入。 进了走廊,那门照例在他们身后咔嚓一声自动合上了。走廊里几乎没有一点儿光,同伴的身影看上去都是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 这时,他们听到了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一下一下,带着回响。 大部队屏住呼吸缓缓地往前挪移,这时池援感觉自己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脑袋往下淌。 “咦,不光有音效,还滴水啊?” 话音刚落,就感觉肩上掠过一丛毛发样的东西,池援身子一僵,感觉脖颈突然硬了。 他慢慢地抬起眼,一个倒挂着的人影从他身后飘到了他面前,仿佛被毁过容一般狰狞而惨白的脸,自带微光效果地正对在了他面前。就在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道具而已的时候,那张与他深情对视着的黑窟窿似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那脸上的大嘴随之咧开,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笑了。 池援的疯狂自我暗示瞬间崩盘,“嗷”的一嗓子嚎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喊了一声“骋哥”转过身就往旁边的人身上抱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鬼屋未完待续,嘿嘿! 盼收…… 第86章 走散 成功地吓到了第一个人之后, 那倒挂着的假尸马不停蹄地迅速向前飘摇而去,长发依次扫过前面的几个人,一时间尖叫四起, 四个女生脚步凌乱地抱成了一团,连戴国超都吓得狂吼一声直接跳上了毛江的背。 被池援抱住的人反手就抱住了池援, 并且在他耳边“嘿嘿”地笑出了声。 不对,这笑声根本不是迟骋!这声音不属于他, 他也不会这样笑!池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抱住的人竟然通体冰冷, 触感也是硬邦邦的僵直! “有鬼呀!你放开我!” 迟骋听到池援的喊他的时候, 他便赶紧上前一步摸索了过来,不想却触到了一个冰冷而有点硬的东西, 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 就又听到了池援惊恐的吼声炸起在耳边。 迟骋戳了戳那人的外壳, 礼貌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把人还给我, 谢谢。” 那工具人没想到才刚蹦出来就被识破了, 有些尴尬的说了句“好吧”, 然后松开了双臂后退了一步, 趁乱往前面走了过去。 迟骋摸到了池援的肩膀后,受惊地巨兔总算找着了依靠, 连连叫着“骋哥”猛地窜进了迟骋怀里。 迟骋捋着池援的后背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援儿不怕,后面我牵着你。” 迟骋才安抚好池援, 就听见前面孟晓妤的颤颤巍巍的说道: “童颜我没事,你别捋我后背了, 你的手好冰啊, 捋得我透心的凉。” “啊?我没捋你后背啊!我胳膊不还被你抱着呢吗?” 孟晓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一转头, 身后一个黑影咧着嘴,看不清五官,只看到一条隐隐发光的血红的长舌头。 “啊——鬼呀——”又是一阵冲破天际的尖叫。 “毛江,赶快往前走啊!毛江!毛江?戴国超?” 童颜叫了半天,不见两人回应,这才发觉那两个人已经没跟他们在一起了。 “迟骋,毛江和戴国超不见了啊!” “别慌,有岔路而已。往前走!” 童颜原本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听见迟骋的话,她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墙,正是这道墙将他们和毛江戴国超分隔到了两个空间。 “迟骋,这多了一道墙把路堵了。” “你顺着墙摸摸看,肯定有通道,我这就过来。” 童颜一手牵着孟晓妤一手开始慢慢地在墙上摸索,摸着摸着,摸到了一个拐角,她松了口气,竟有点兴奋地说了句:“找到了,跟我走!” 一阵轻微而散乱的脚步声,童颜感觉到孟晓妤她们几个都已经挤成一团跟上来了。 她摸着墙往前走了两步,手便大胆地离开了墙面,在空中划拉了几下,这时,她竟触到了一只似乎同样在摸索着的微凉的手,她微微缩了一下,下一秒,这只手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就在她身旁无声无息地牵引着她往前走去。 是迟骋吗?童颜疑惑了一下,却没有问了出来。那人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清了清嗓子。刚才迟骋说他要过来的,居然还先一步摸到了这处通道?这里很黑,也没有什么其他声音。童颜就跟着这只手,慢慢地往前走。 突然,这只手松开了她。童颜伸开胳膊在周围划拉了几下,也没有触碰到什么人。明明刚才那人就走在自己身旁的啊,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呢? “迟骋?” 没有人回应。 童颜又喊了一声池援,结果也没有人回应。 “不是吧?咱们都走散了?” 孟晓妤抱紧了童颜的胳膊声线微颤着将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说了出来。 “走散了就走散了吧,池援一惊一乍地我都快被他吓死了,他要不是胆子小那就是跟工具人是一伙的!” 高无虑冷嘲了一句,立马就遭到了姐姐高无忧的反攻: “那是池援运气太差了,工具人都专挑他来吓好吧!” 高无虑懒得跟姐姐掰扯,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胳膊往前走。 突然,高无虑站住了,一股凉意自脚腕噌的一下蹿上了天灵盖,刘海都要竖起来了。 “你怎么不走啦?” 高无虑没有说话,运足了底气,瞅准了时机,猛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抓住脚腕的脚,叉过腿就往被抓住了的那只脚外侧的地上踩去。 这一脚下去,地面上“嗷”地响起了一嗓子哀嚎。一个男人的声音自下而上的传了出来。 “疼疼疼疼疼疼!大侠脚下留情啊!我松手!我松手!我松手就是了!” “怎么回事?” 高无虑瞬间有些尴尬,她蹲下身子在地面上摸了摸,摸到了一个身上穿着又冰又硬的道具服的人,然后一边将他搀扶起来一边道歉道: “对不起啊,这位鬼……小哥哥,我没想到你真是用手抓的……” 黑咕隆咚里站着的那个鬼欲哭无泪委屈无比地说道:“我戴着道具手套啊……头一回遇见这么大胆果决的女生,唉,我也是醉了啊!” “哎?难道刚才牵着我往前走的人也是你?” 童颜突然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那位小哥哥在黑漆麻乌中搓着手臂,满心忧郁地回答道:“是啊,不然还能有谁呢?” “我就说呢,怎么可能,迟骋宁可去牵着池援,也不可能会牵着我的!” “你们说的这个池援,是不是就是前面喊有鬼的那个男生啊?” 几个女生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抓了池援的那个鬼也是你扮的啊!亏得这是你的工作,要不然估计你少不得咱们骋哥一顿修理,他可护着他那几个朋友了。” “啊……”扮鬼的小哥哥仰天长叹了一声,感觉心灵好受伤。“就是走最后面那个男生吗?” “对啊!” “他态度还挺好,让我放了人,还跟我说谢谢。我今天简直……唉,太失败了,失败到怀疑人生……” 没想到她们居然还和鬼屋里的鬼聊起了天。半晌,高无虑语无伦次地开口了: “呃……那个……小哥哥,你胳膊……怎么样啊?有伤到吗?要不然……” “哦,没事啦!唉!这事儿遇的,氛围都搞没了……作为捉到鬼的顾客,我直接送你们进入下一环节吧!” 小哥哥说着打开了氛围灯,走廊里微微亮了起来,仿佛黄昏将夜,一切都刚好能看见却又看不清。小哥哥打开一扇门,将她们送进去后随手关上了门。 因为上演了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鬼屋捉鬼,四位女生在后面的过程中恐惧感都大大减弱了,没过多久,就在时限之内走出了鬼屋迷宫,成了八个人中最早出来的几个人。 却说迟骋牵着池援的手,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在走廊墙壁上摸索着,按到某处时,墙突然动了,竟是一扇旋转门,迟骋手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朝前扑了步,紧紧抱在迟骋胳膊上的池援便也随着跌进了门内。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并不像之前的走廊那么黑,至少大约可以看清屋内的陈设。迟骋推了推刚才进来的那扇门,无论是哪半扇都推不动,看来这鬼屋迷宫是不能走回头路的。 光源似乎是从一侧的墙头照射下来的,靠着墙摆着一个大梳妆台,几乎占满了多半面墙,两边各摆了一个大花瓶。梳妆台上有面看上去黑黢黢的镜子,池援刚要凑过去看一眼,那镜面上突然就蹦出来一张脸盆一般的大脸,张着血盆大口一件狞笑,还伴随着音效! “我草!这不是面镜子,是个显示屏啊!” 迟骋看了看被吓了一跳的池援,没有说话,他们得找到另一扇门才能出去!迟骋转身看向梳妆台对面,隐隐感觉对面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他一动,那些影子也随着晃动起来。 “哈哈镜吗?” 迟骋自语了一句,拉着池援像那些人影走过去,果然是一排角度各异的哈哈镜。迟骋靠近镜子仔细地检查起来,看看有没有隐藏的门。 “骋哥,你说……这些镜子后面会不会可能突然窜出来个人来啊?” 迟骋嘴角微翘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乖乖的跟在自己身旁的池援,突然想吓吓他,于是他故意将视线往池援身后挪去,同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作势就要叫出声来。 池援背着光,看到微光里的迟骋神色大变,情绪不受控制地被迟骋拐走了,他一声惊叫,扑将过来就抱住了迟骋。 “骋哥,这会又是什么呀?” 迟骋抚摸着池援的背,隔着两副皮囊他都能感觉到池援心跳如鼓,他突然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不该故意吓唬明明怕黑却仍愿意陪他进鬼屋的池援。 就在这时,一个骷髅头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正好悬在了刚才池援肩膀后面的位置。再远个数尺的地方,是只断臂,而在自己的两侧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条腿脚骨骼和一套完整的肋骨。 迟骋抬起头,才发现头顶上的天花板上,还嵌着几个没有掉落的恐怖挂件,这是设备卡住了还是根本就是随机掉落的?迟骋不大明白,他嗤笑了一下,但心里还是默默地给了这些马后炮挂件一个好评。 池援没听见迟骋回答,动了动脑袋想要从迟骋身上分开而立。迟骋感觉到了池援的动作,一把将池援的脑袋按回了自己肩上。 “别动。我……就是想抱抱你……我……有点紧张……而已。” 这句话果然很管用,池援立马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又伏回了迟骋的肩膀。 挂件停留了十几秒之后,也没人计较它们是否完成了任务,又自顾自地全部缩回了天花板上。 第87章 娘子 迟骋不知道没有落下来的那几个挂件会不会再来一次随机掉落,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这才松开池援, 说了句: “咱们还是抓紧找出口吧!” 池援不舍地从迟骋肩上抬起头。虽然比之迟骋之前的冷静无比,他也搞明白迟骋这会儿是在紧张什么, 但那句“我就是想抱抱你”却依然在耳边意犹未尽地回荡。 池援心猿意马地跟着任凭迟骋牵着他走。屋子的三面墙壁都看过了,只有梳妆台那边的墙壁并没有仔细检查。 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历, 这一次再次走近梳妆台的时候, 池援的心里已经有了预判, 只不过那显示屏这一次出现的人脸换了另一张。 池援这一次的接受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看着里面那吹眉瞪眼的鬼脸, 打趣道:“骋哥, 这个还挺花哨哈, 要不咱们再重新来几次, 看看都有些啥?” 迟骋有些搞不懂池援的脑子里都装了些啥。明明很害怕, 却还非得再多来几次, 这不是纯属找虐吗?还是觉得多来几次就能练出个包天大胆吗? 但见池援兴致很高, 迟骋便也没有拒绝, 陪着他来回走了好几遍,将里面的七八张面孔轮了个遍。 不知道什么时候, 迟骋我在手里的手已经同他十指交握,手心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有点黏,但他却舍不得松开擦一擦。 池援逗够了这块显示屏, 这才想起他们还要找出口的事儿, 正想跟迟骋说, 迟骋却已经开口了。 “花瓶后面有道小门, 不过,这花瓶怕是不寻常,一会儿挪动花瓶的时候你有个心理准备。” “花瓶里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吗?” 迟骋看着池援笑了笑,心道这会儿反应倒是挺快啊! 尽管迟骋已经为池援提前做了预告,但花瓶里会冒出个什么却依然是未知,怀着好奇的池援在挪花瓶的时候,探了探头向黝黑的花瓶口看过去,企图提前窥探一下花瓶里的秘密。但池援自以为充分的心理建设还是没能让他完全扛得住那突然窜出花瓶的银白色巨蟒。 跟迟骋一起挪动花瓶的池援后退了一步,差点一个屁股墩儿坐地上。看着那条吐着信子差点将自己脑袋吞进嘴里的巨蟒,池援捋着受惊不小的心脏喃喃道: “哇,怎么突然又来了个白娘子?一锅乱炖啊,什么都有。” 隐藏在花瓶后面的小门已经被打开了。迟骋朝池援伸出手,对已经回魂了的他说道: “池官人,走吧!” 池援突然得了这样一个称呼,心都酥了,虽然觉得那个“池”字太多余,有点美中不足,但也顾不得前面还有多少未知的恐怖,小心机张口就来:“你刚说啥?我没听清?” 迟骋转过头无奈地重复道:“我说官人……” “哎!娘子,我来啦!这就对了嘛,加什么姓哪,多见外!” 池援无比兴奋地应了一声,飞快地握住了迟骋伸向他的手,抬脚就朝着他走过来。 被池援截了话茬的迟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叫了一个有多么直白的称呼,可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 迟骋的心突然就慌乱了起来。他无法将这一时口误和池援嘻笑的回复当作玩笑,却又不敢放任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他无法预料池援还会说出什么让他难辨真伪的话语,激起他心中更多难以平静的涟漪。 不知所措的迟骋突然很想一个人静一静,来好好消化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令他不知该如何自处的不清不楚。迟骋抽回自己的手,弯了一下腰迅速地闪进了只能打开一半的小门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池援懵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那一声“娘子”惹的祸,他连忙跟着钻进那小门,想要追上迟骋。 小门在池援的身后“吱呀”一声合上了,眼前又成了无边无际的黑。 小时候,池援迫于无奈地被独自丢下太多次了。他害怕这样无边的黑,害怕自己孤独的身处黑暗之中,害怕这黑中无缘无故的声响。每当他想要让父母和家里的阿姨陪着他时,总会被他们不停地灌输同一个思想:男子汉要勇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能害怕。 于是他不断地在自己的认知当中强化这样的思想,男子汉不能害怕,不能!但是,这样的强化有什么用呢?他还是会怕。这种对黑暗和孤独的恐惧根深蒂固的刻进了他的灵魂,即使十几年之后他即将成年,他还是摆脱不了幼年时期就烙在心里的恐惧。 池援心里一紧,一种被抛弃的孤绝感又漫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往周身的虚空之中摸索起来。 一阵铛铛作响的铃铛声伴着一串脆生生却有些阴森的欢笑就在这时候骤然响起,紧接着,池援就感觉不自周围出现了一个拍皮球的小孩子,明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却感觉无处不在地将他包围了起来。 “骋哥,你别丢下我呀!” 池援用近乎祈求的语气低低的喊出这一句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那触感,是他熟悉而又渴望的微凉。 “援儿,我在!” 迟骋从没有想过要丢下池援。 池援在被握住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轻轻拉了一下,然后就撞上了少年的身躯,少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援儿,对不起,我一直都在的,我不该松开你。” 是的,迟骋进来之后就没往前走,一直都在站原地等待池援。他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 黑暗中,隐隐能看见几个似有似无的灰白色的方框,套环一般地渐次变小,暗示着他们这又是一条走廊,除此之外,眼睛便如同摆设,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两个人像盲人一般摸索着往前走,那个拍着皮球的笑声和铃铛声也依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 “骋哥,你说……这个走廊里会不会再有工具人啊?” 话音还没落,池援脚下一虚,整只脚便陷进了如同泥沼一般的绵软之中。池援下意识地抱紧了迟骋的胳膊。迟骋感觉到池援明显得沉了一下,紧接着,自己也踏入了这一片不知何物的绵软之中。 “这是什么啊?软绵绵的踩着还挺舒服啊!” 只不过池援的舒服还没有持续过三秒钟,就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似乎拂尘一样的东西扫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一阵穿透脊梁骨的寒意瞬间从池援的后背扩散到了全身,他猛得捏紧了迟骋的手。 察觉到池援的异样,迟骋小声地问了句:“怎么了?” “你……你没有被什么东西扫到后背吗?” 池援的声音很小,仿佛是在悄悄地向他告密而不想打草惊蛇。迟骋立马意识到池援遭遇了什么,不禁有点奇怪,为什么今天的工具人都专挑池援来吓? 他灵机一动,一笔一画地在池援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池援会意地捏了捏他的手,于是,他在池援的手心里用指尖点着数了三个数,然后两个人猛地同时转身朝着后面位置尚不确定的某人大吼了一声。 跟在他们身后的工具人本来拿着一把大软毛刷子,小心翼翼地在池援后背上刷料,根本没看到两人打过商量,就被他们极有默契炸了一声惊雷,吓得他“嗷嗷”地叫着扔了手里的刷子转身奔逃,竟正好碰到了墙上的开关。 走廊里的红色灯带亮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落荒而逃的“鬼”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因为太过慌张而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个满扑四平八稳地趴在了地上。 走廊里爆发出了一阵很欢乐的笑声,池援捡起落在自己脚边的大刷子冲着那只“鬼”晃了晃道:“这刷子不错,借我玩玩吧!” 那“鬼”翻身起来连忙过来抢刷子。 “这可不行呀,我还要用呢!” 可这位身量小巧的“鬼”哪里能抢得过池援,池援得意地逗了逗小“鬼”,蛮不讲理地拉起迟骋,就借着这红彤彤的光,甩下这只任务尚未完成的小“鬼”冲进了下一关卡。 捡获了道具的池援有迟骋在背后纵着为他指点江山,胆子也大了起来,干脆反客为主地在后面的关卡中将隐藏在各处的“鬼”们吓了个一塌糊涂。 话说戴国超被那半空中飘过的毛发扫到后脑勺的那一瞬,简直觉得双腿都抖了起来。他不顾一切一跳上毛江的背,双腿夹着毛江的腰,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恨不得直接长到毛江身上去,嘴里还大叫着有鬼,让毛江快跑。 毛江无奈地一手托住戴国超的屁股一手拍了拍他的脑瓜子,安慰他道:“别怕,没有鬼,人家可是个大活人。再说不是有我嘛!” 戴国超瞧着那具还在他们眼前不远处晃悠着的倒挂的悬尸,心有余悸,感觉就算有毛江也不太好使了,毕竟他也没法将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护起来。 这才刚开始就来了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的,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能吓出心脏病的鬼玩意儿。戴国超原本还自以为胆子不小,这会儿他算是重新深刻地认识了自己。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哪怕用跑也要用最快的速度冲也鬼屋。 毛江背着戴国超跟着那飘荡着的悬尸继续摸着黑往前走。 在进来之前,毛江曾借着手电筒的那点一闪即逝的光大约看清了这是一道走廊,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这里应该会有进入下一关卡的入口才对的,但那悬尸却不知为何停在前面不动了,难道是走廊已经到了尽头吗? 这里依然很黑,那悬尸身上的灯明灭不定地变幻着,却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 戴国超盯着那悬尸适应了一会儿,终于觉得那张化过妆的脸没那么狰狞了,这才从毛江背上出溜下来双脚着了地,冲着着那位还倒挂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悬尸说了一句: “鬼大哥,你还挂着干什么呢?下来……” 戴国超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声惨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4 22:59:20~2021-11-16 00: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贰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贰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不对劲 那悬尸真的下来了, 但似乎并不是以正常的方式。 刚解开身上的挂索的他正准备一个漂亮的空翻落地时,却在这个本来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里,骤然听到了戴国超的那一声亲切的问候, 吓得他一个激灵手一滑,直接平行于地面稳当当地落地了。 “我草, 为什么会有人跟进来啊?我的小心脏啊……” 那位悬尸趴在地面上,哎哟呻唤了半天才爬起来, 摸索了半天打开了这里的灯, 扒拉来糊了一脸的假发一转头, 自己的身后直愣愣地站着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惊得他两手在半空中划拉了半天, 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他居然在飘进来之前竟然忘记打开第二道隔板了。 毛江打量了一下这狭小的空间, 地上放了不少道具, 这里似乎是工作人员更换装备的地方。再一回头, 他们过来的地方竟然不知时候多了一道墙, 而其他的同伴也全都不见了。 “哎?他们人呢?” 那悬尸看着这两位不走寻常路, 居然跟着一具悬尸穷追不舍的少年, 很是郁闷地回答道: “人家应该早进入下一关卡了吧!呐,向后转, 向左拐,恭喜二位顺利进入下一关卡!” 悬尸向戴国超和毛江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想赶紧将二位请离这里,他也好套件长袍。 已经拐进下一个廊道的戴国超突然转过头问了一句: “咦?一下关卡的不会也是你吧?要不……提前剧透一下, 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啊……做人难, 做鬼更难啊!悬尸被那位可爱的小朋友问的一声长叹, 简直要自闭了。 毛江回头尬笑了一下说了声“抱歉”, 一把拉起戴国超就扎进了廊道里。 廊道里的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道门,一道是华丽的双扇大门,仿佛门后是一件豪华的贵宾室。另一道便显得寒酸而破败,门上还留着几道暗红色的印子,让人一看就有种门后是凶案现场的感觉。 戴国超还想说点什么,可当他看见那道破败的小门时心里就发毛了,想到他们浩浩荡荡的八人组竟然进来没几分钟就被打散了,原先人多还能壮壮胆,现在却只剩下他和毛江,原来这特怕模式是要让他们的壮胆小团队尽早分崩离析,然后逐个击破哇。 他轻叹了一声,有些庆幸之前被那悬尸吓到的时候他果断地跳上了毛江的背,要不然这会儿有可能是毛江一个人被分隔开去,那他该有多孤立无助啊?没有毛江在身边的自己,又该有多么没有安全感呢? “毛毛……” 戴国超底气很虚的喊了毛江一声。毛江似乎觉察到了戴国超的心思,不留空隙地直接接上了他的话茬。 “我在呢,你放心,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听到这句话,戴国超突然心生起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他自觉地将那一句“一直”无限延伸,就这样和毛江比肩而立,直到地老天荒,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生出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因为毛江的这句话,他的心熨帖了,却又因为自己突然之间油然而生的这种情感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怕,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队毛江依赖至深,可是这又仅仅只是依赖吗?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那……咱们走哪道门呢?” 毛江转过头来询问戴国超,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为了掩饰自己突然的慌乱,戴国超移开了视线,装模作样地在两道门上游移了几个来回,笑了笑回答道: “你选吧!反正有你带着我。” “那……要不走这道小门吧!” “好。” 意见统一。毛江抬手便推开了眼前的小门,不大的屋子里面有微微的亮光,门口就摆放这一道白色的折叠屏风,看上去布置的像是一间病房。 两人进了屋子,那门无声地在身后合上了,然后“咔嚓”一声自动落了锁。 戴国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开门,却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了。 “请问,有人在吗?” 戴国超小声地问了句,好像他这样礼貌地打声招呼,里面如果有工具人也会礼尚往来的给他一个温和的回应,然而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绕过屏风,他们就看到了另一扇门,戴国超有些欣喜,没想到这道看似恐怖的门里,竟然隐藏着简单模式,于是他冲过去就去开门把手,结果却发现门是锁着的,把手下面是一个钥匙孔。 毛江紧随其后到了跟前,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关卡的关键是找到门上的钥匙。 他们环视了一圈,房间里墙壁刷的一片雪白,陈设极其简单,跟医院的风格如出一辙。除了那张一进门就看见了的桌子,就剩屏风后面的一张病床了。 两人在桌子上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通,没有任何收获,只好将目标转移到了那张病床上。 病床上鼓囊囊的,似乎躺着一个病人,却又完全被白色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能从轮廓上大概看得出是个胖子。两人盯了被子半天,竟是纹丝不动,连呼吸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这不会是塞了一床被子虚张声势吧?” 毛江看了看过分乐观了的戴国超,对他的判断深表怀疑。毕竟不跟你打招呼那是在工作所需,不能因为人家没跟你打招呼你就断定人家是个物品吧? 毛江走上前去,在病床前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抓住了被子的上缘,在掀开之前转头看向戴国超,郑重地说了句: “国超,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说完,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最后一刻又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决心,这才猛地掀起了盖在“病人”身上的被子。 随着被子的掀落,一个满身缠着绷带的壮汉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见戴国超尖叫着转身向门口奔命而去,绷带男也一手挥着菜刀,一手举着锤子“嗷嗷”狂叫着穷追而去。 几步之遥的距离根本不在话下,眨眼的功夫戴国超就被逼到了门口的墙角了。 戴国超疯狂的摇着门把手,嘴里喊着“毛毛救命”,只可惜门是打不开的,那个满身“血污”挥刀舞锤的疯狂绷带男也是打不过的,毛江情急之下扔了被子就往回跑,结果被拖在地上的被子一角绊了一下,堪堪抓住了床位的栏杆才免于跌倒。 毛江飞步跨到那个张牙舞爪的“病人”背后,一把将他拉离了戴国超,那“病人”转而便又开始朝着毛江嘶吼,手里的刀和大锤舞得极有气势,而且分寸都拿捏的刚好好。 “苍天呐,疯人院啊!” 毛江一边灵活地躲避着绷带男手里狂舞着的刀和锤,一边让戴国超到病床上去找钥匙。 戴国超心有余悸地绕过缠斗的二人,迅速地将病床和床头的小柜子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钥匙。 绷带男还在鬼叫着发疯,追着毛江在这弹丸之地兜圈圈,兜着兜着,那绷带男却被毛江反制服生生地夺了手中的道具菜刀,人手一样武器开启了对峙模式。 戴国超站在床边转头看着那两人极其降智的行为,简直要笑出声来了。这难道就是鬼屋中的简单模式吗?这纯粹是来搞笑的吧! “哎哎哎,那位病号大哥,来来来,咱还是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那门上的钥匙在哪儿吧!” 绷带男仿佛一瞬间恢复了神智,瞅了一眼戴国超,又对着毛江扬了扬手中的大锤挑衅道:“来呀,打赢了我就告诉你钥匙在哪!” 两人还真就幼稚无比地叮叮当当对打了起来,戴国超强忍着就要爆笑出来的冲动,转身准备再仔细地搜索一遍病床。 突然,他不由自主地猛打了个寒颤,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双冰凉而苍白的手正僵硬地覆上他的腿,堪堪握住了他裸露在外的小腿腕,还在顺势往上摸了摸。一个颤抖不已的老太婆的声音拖着长长的音调幽幽从床低下传来: “孩子……走吧……跟我回家……” 就着声音,那双冰冷的手猛地一用力,戴国超就被往床底下拖了一大截。吓傻了的戴国超这才回过神来,拳打脚踢地奋力挣扎。 怎奈那双手力气相当足,戴国超根本挣脱不了,反而又被往里拖了一截距离,多半截子腿都已经隐没在了床底下。戴国超双手死死地撑着床沿,哭喊道:“快滚开啊,毛毛救我!” 听到这突然的哭喊声,毛江“咣”地一下扔了手上的道具刀,拔腿奔到了病床旁边,看着戴国超已经湿润了的眼睛,心像是猛地被狠狠揪了一把。 他猛地甩了一下肩膀,将试图抓住他的绷带男甩到了一边。从咯吱窝抱住戴国超就往外扯。 床底下的人毕竟活动空间受限,不太好发力,毛江一用力,里面的人便连带着也被往外扯出了一大截,但那人依然极其敬业地抓着戴国超不放。 毛江干脆空出一只胳膊,抄起戴国超的双腿,一个打横抱就将身量小巧的戴国超抱离了地面。 里面的人完全没想到同伴的神来一笔,在未及松开的双手的拖拽之下,“咚”的一声,整张病床肉眼可见地震颤了一下。 “啊——我的头——啊——” 第89章 冷静 床底下传来一声奇惨无比的惨叫, 那人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床板上,光是这声音和画面都能让人感觉到奇疼无比了。 毛江愣住了,他显然完全没有考虑到床底下的那个人会如此执着地不松手, 连刚才还被吓得没了血色的戴国超都止住了哭喊声,睫毛上挂着细碎而晶亮的泪珠儿, 愣愣地盯着一直没有人出来的床沿下方。 因疼痛而持续不断的□□声还在耳边回响,那绷带男已经迅速地反应过来, 扑上前跪趴在地, 掀起遮在床沿处的床单便朝里面喊了一声: “刘哥, 你怎么样?快出来我看一下!” 那个被称为“刘哥”的人还在无比痛苦地在床底下抱头打滚,听见同伴的喊声, 这才慢慢挪出身子, 暴露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这人的装扮倒还算正常, 就是脸涂得有些过分惨白。被撞到了的额角上已经明显地鼓起了一个大包, 看来真的伤得不轻啊。 毛江尴尬地站在一旁, 甚至都忘记了将抱在怀里的戴国超放下来。他就那样抱着戴国超定定地站在那里, 看着扮演白面人的“刘哥”被绷带男扶坐到床上, 才终于磕巴着开了口: “刘, 刘哥,你……还好吧?这……这算是工伤吗?” 白面人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我们都有保险的。” 毛江木讷地点着头“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灵光突现竟问出一句算不算工伤来, 好像是自己要撇清责任似的。 白面人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递过去, 然后背过脸去强装出一副很喜悦的样子接着说了句: “恭喜二位进入下一关卡。啊……慢走不送,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先……” 听着刘哥先扬后抑由喜而悲的语调, 戴国超机械地腾出抱着毛江脖子的手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又自然而然地抱回了毛江的脖子上。 “快走吧!到时限出不去的话就赢不了公仔了。” 绷带男很清醒地提醒了二人一句,毛江这才挪开脚步,在二人的暗中观察下朝出口的门走过去。 戴国超自始至终都被抱在怀里,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戴国超拿出钥匙准备往锁眼里插的时候,感觉看不清锁眼,想要弯一弯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心安理得地被毛江打横抱走了一路还不自知。 戴国超心里莫名一慌,耳根便觉得烧起一股火来,忙不迭地便要从毛江怀中挣脱下来。感觉到戴国超的动作,毛江才如梦方醒,连忙将戴国超放了下来。 双脚落地的戴国超避开毛江的目光低下头开锁。毛江咽了一口唾液,后知后觉地搓了一下头发,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门打开了,是一处楼梯,戴国超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进了毛江朝他伸出来的大手里。 随着那扇门在身后“嘎达”地合上,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亮了。戴国超被毛江温暖而干燥的大手牵着一路拾级而下,可心中装满了别的事情,竟完全没有留意到楼道墙上斑驳的暗红色涂料和恐怖涂鸦。 中午刚刚集合的时候,同学们还拿着戴国超曾经在饭桌上扬言要在十七岁生日的时候表白童颜,争取早日谈个恋爱来填补青春的空白的视频狠狠地调侃了他一番。而此刻在鬼屋迷宫里的少年,却开始深刻的反思试图,破除心中的迷宫。 楼梯在拐了个弯之后,延伸进了浓稠的黑暗里,借着楼梯缝隙遗漏下来的微光,勉强能辨别的出来,这又是一个暗黑走廊。 毛江牵着戴国超小心翼翼摸着墙往前走,戴国超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地板已经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栅格状,还有若有若无的冷气往上翻。 直到有什么东西前赴后继的往他裸露的小腿上飞扑而来,仿佛是一脚踩入了蛇池,数不清的凉凉的蛇信子包围了他的小腿,鸿毛一般地轻掠过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汗毛。戴国超猛地回过神来,脚底的冷气带着锋刃一般的往上冲,他一个激灵,铺天盖地的后怕灌顶而来,霎那间淹没了他的一腔心事。 “毛毛——” 戴国超大叫了一声,想都没想便不顾一切地攀着毛江的肩膀纵身一跃,胳膊抱着毛江的脖子,双腿卡着毛江的腰,像个树袋熊一般牢牢地缩在了毛江身上。 毛江一手托住他的屁股以防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捋了捋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 “你突然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戴国超很没出息地将脸埋在毛江的肩窝里,捣蒜似地狂点着头。 “我不知道是什么,就在脚下,像一群蛇吐着信子添我的腿一般,好多好多。” 毛江穿着长裤,而且一直走在靠墙的位置,只感觉到地面上有冷气在不断的侵略而来,却并没有感觉到戴国超所说的那种很不好的触感。 毛江觉得戴国超今天有点儿背运,怎么受惊吓的事总冲着戴国超来,好像专门欺负胆小似的。 “戴国超小朋友,不怕不怕,有我在呢,我抱着你走。” 毛江轻轻地抚摸着戴国超的后脑勺安慰他,仿佛抱在怀里的真的只是个萌软可爱的小宝宝。 耳边是毛江温柔的话语,脖颈里是毛江温润的呼吸,前胸是毛江坚实而温暖的胸膛,后背是毛江轻轻抚过脊梁的手掌。戴国超周身都被来自毛江的气息和触感包裹了起来,那些突袭而来的恐惧一下子被冲散得一干二净。 毛江随意地讲着公园里有哪些好玩的,待会儿从这里出去先去哪玩,试图将戴国超的注意力分散在其他地方,从而削弱他心底的恐惧。 戴国超下意识地搂紧了毛江的脖子,心有所依的熨帖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贪恋着此刻的温存,只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或者一直就这样走下去。 万般皆寂静,戴国超的耳朵里只剩下毛江的声音在徘徊不止,他听得明白每一颗字,但却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纵然闭着眼睛,他仍能感觉到薄薄的眼皮之外光线明暗变幻不断。 戴国超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节奏变得很不寻常,甚至,连他的身体都无法控制地开始产生了某种令他羞耻的变化,曾经在闪现在脑海里的那些稍纵即逝的蒙眬的臆想,全部在这一刻变得真实起来。 连那些从前被自己很随意地丢弃在记忆里的心思,也在这一刻翻江倒海一般地涌上了心头,一片连着一片变得清晰而明了。像燎原野火疯狂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将一切迷惑着他眼睛和心灵的东西全部燃烧殆尽,只留下□□裸的一片心。 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他终于彻底认清了自己对毛江的心思,从来都是独一无二,不同于任何其他人。 他无法相信,他甚至觉得震惊,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无耻而龌龊,他觉得他肯定是疯了。 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能再贪恋着毛江给予的无可取代的心安,任由他抱着自己继续往前走了。再走下去,他那些无处安放的尴尬就要暴露无遗了。 好在,迷宫已破,毛江已经带着他走出了黑暗。 “国超,我们出来了!” 戴国超睁开眼,还没等他自己从毛江身上下来,毛江就已经在他后背的拍了拍,悄悄地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句: “小朋友,赶快下来吧,马上要有人了,让别人看见你羞不羞啊?” 戴国超“嗖”地一下就从毛江身上跳了下来,低下头装模作样的迅速理了理衣服。他浑身上下都是不寻常的躁热,不敢正大光明地抬头,生怕被其他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一出了迷宫区,他便如同憋尿很久了一般地冲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镜子中的他面色潮红,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运动一般。现在的戴国超极度需要冷静一下。 他打开水龙头,将自己的头脸甚至脖子都在水流之下冲了好久,总算觉得自己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不再像个夏天里的小火炉了。 他抹了一把头脸上的水迹,定了定神走出了卫生间。 休息区已经快被几个女生喳喳的声音掀了顶了,毛江面带微笑,一语不发地听着她们热烈地跟他讲述在鬼屋里面的爆笑经历,一边不时地瞅着卫生间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戴国超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怎么个不对劲法。似乎自从被那个躲在床底下的白面人吓过之后,戴国超就有意无意地有点躲着他,难道是因为自己被吓哭了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吗?可是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戴国超胆子小,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可当他想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心里却有了自己的理解。小朋友长大了,自尊心越来越强了吧。想到这里,毛江兀自笑出了声。 第90章 罗源 毛江的这一声笑显然已经错过了笑点。 听到毛江的迟到一笑, 四个女生对毛江神经如此之长一顿群嘲,很快便视他如空气般地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戴国超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落到最后的迟骋和池援。 好在时间都来得及, 她们都赶上了最后的时限。八个人兴高采烈地领到了鬼屋回馈的小挂件,出了鬼屋, 奔向人工湖。 其实,这个时候选择划船并不是最好的时候, 太阳有点大, 没有风, 暑气卷着蒸发出来的水分,在近水面的空气中形成了一层凝固了一般的潮闷, 水面反着明晃晃的白光, 连水面都似乎午休未醒, 连个涟漪都不愿意荡漾。但这个时候也有好处, 人少没蚊子, 而且阳光的角度近乎直射, 船棚形成的那一点小小的阴凉正好笼罩在座位上空。 女生们没有玩过手划桨, 尽管工作人员诚恳地建议她们选择好划一点的脚踏船, 但兴致勃勃的她们还是一意孤行地选择了一条手划桨,拦都拦不住。 毛江拗不过这四张叽叽喳喳的嘴, 只好陪她们一起上了船。 戴国超站在码头上,有些犹豫。他不想毛江跟女生们一起划船, 但他也觉得对这四个女生放任自流,待会儿他们真的可能需要请工作人员帮忙, 将她们从湖面上弄回岸边来。果真如此, 那也显得他们这几个男生太没用了。 几番权衡, 戴国超最终还是妥协了, 跟着毛江上了船。 “骋子,你俩还愣着干嘛呢?不打算上船吗?” 南风知我意迟骋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不了,你们玩吧,我们缓一缓。” 自从鬼屋出来大家叫嚷着要去人工湖划船开始,池援的神色便有点不大对劲,似乎对划船这件事情有些抗拒。尽管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大家的兴致,但他刻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没留给湖面一点儿关注的样子,还是落入了迟骋的眼中。 那帮人嘻嘻嚷嚷着将船划入水中,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方向调整之后,船终于不再原地打转儿了,开始向着一个大致的方向缓缓前行,大家总算松了口气,释放出了欢乐的笑声。 看着同伴们终于训服了那条不受控制的小船之后,迟骋这才转过身,带着池援走到不远处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两人静默了半天,还是迟骋先开了口。 “你怎么了?” 池援扭头看向迟骋,眼里撞进来的是迟骋关切的目光,脑子里却仍是他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的记忆。他原以为,只要自己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些人,再花一些时间,那些往事便会在心中慢慢地淡化,他也会慢慢地看开。 可当他看见湖的第一眼,湖边那一片繁花如云的芦苇便让他无法自抑地想起了元旦那天,学校后山下的人工湖里那铺天盖地的金黄色的芦苇,还有裂开的冰面和沉入水中再也没有冒头的名叫罗源的少年。 那天学校放了一天假,因为是新年,又是池援生日,他们几个没有回家去的男生在学校外的一家饭店一顿海吃海喝之后,实在太无聊,于是便趁着中午天气正好的时候,偷偷跑去学校后面的小山上玩。 山下便是一汪不大的人工湖,湖边是大片疏密有致的干枯了的芦苇。已经入了九,湖面早已结了冰。往年的冬天都会人有偷偷地翻越围栏进去滑冰,而且前几天便已经有同学偷偷跑出去玩过了。 因此,尽管有围栏围着,尽管有禁止翻越的标识,那些围栏和禁止标识在少年们的眼中不过形同虚设的纸老虎,没有任何威慑力。光洁如镜的冰面还让他们充满了向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想要在冰面上自由飞翔的心。 谨慎起见,他们找了好几块大石头,狠劲儿地砸向冰面试了试坚硬程度,才选择了一处芦苇稀疏的地方慢慢地踱上冰面。小心地试探过后,他们慢慢地放开了胆子玩了起来。 一开始,他们还全部都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嬉耍。随着他们放得越来越开,胆子也越来越大,他们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探索起来,罗源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明明感觉很结实的冰面却突然开裂了,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岸上扑。等他们连拉带拽地将跟在他们后面已经落水的池援弄上岸时,却发现滑得最远的罗源已经不见了,只有破碎的冰块之间若隐若现地漂着一顶棒球帽。 他们在岸上疯狂地呼喊,却始终没有再听到罗源的声音。 那本是一场意外,可却因为事后罗源的哥哥罗起给了池援一本日记,让他知道了,罗源总是对自己无条件地相信与服从,从来不是因为叫他一声“援哥”,而是因为喜欢他!罗源的日记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对池援的心思,因为那种无法启齿又无法自拨的喜欢,几乎让罗源丢弃了理智。 那天,提议去后山的是池援,试了冰面觉得不会有问题的也是池援。如果不是池援盲目地认为冰面很结实,罗源也许根本不会滑得那么远。他平常是多么小心的一个人呐,喜欢池援那么久都一直隐藏得滴水不漏,却因为池援的一句话而放飞得太过火,再也没有回来。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池援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全是罗源的埋怨和哀嚎,质问池援,自己那么相信他,为什么在那生死一线没有来救救他。可是,明明池援自己都是被同学救回来的,他哪里还救得了别人? 尽管后来他们几个也都受到了学校的处置,但池援还是深深地自责和愧疚。他后悔那时候不该自以为是地跟大家说感觉冰面很结实,甚至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明知违反校规还提议大家偷偷跑出去玩。 可是,再多的自责和愧疚又有什么用呢?罗源再也回不来了。 池援定定地看着迟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关心。 “你……怕水?” 池援转过头,目光虚无地扫过湖面,转而看向了天空。此刻的天空,像一面更大的湖水,倒扣在头顶之上。池援干脆闭了眼睛,将额头抵在了迟骋的肩膀上,顿了一阵子,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又是良久的沉默。 池援虽然不会游泳,但也不甚至怕水,只是因为罗源溺水那件事,他看见那样的湖面,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的事,那些做过的梦。尽管后来老师和同学们都劝慰过他,那是意外,并不是他的过错,可他还是无法释怀,因为总有人在时不时地提醒着他,罗源的死与他有着无法割裂的因果联系。 池援不想说话,迟骋便也没有再追问。他摸了摸池援的后脑勺,伸手拢上了池援的肩膀。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池援,他在。 他俩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池援最终也没有告诉迟骋梗在他心间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等毛江他们划完船以后,他们又去玩了其他的一些项目。直到太阳偏西了他们才急急忙忙地往晚餐的地方奔去。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火锅店的时候,距离他们预定的到达时间已经超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一进门,他们便看见了前台上放着的蛋糕盒子。盒子旁边,一个穿衬衫的男子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跟门口站着的迎宾似的,就差对着他们行礼问好了。 盒子后面半遮半掩的一张脸,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居然是林从宇。 池援有点惊讶,他已经第二次在这里碰到林从宇和魏图南了,上一次他们似乎是来吃火锅,可这一次,显然不是。池援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那个令他避之不及的身影,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偏巧都落入了林从宇的眼中,他一张口,就带了一股火药味。 “池援,看什么呢?甭想着在这儿看到我妹妹!” 林从宇话音刚落,刚才还跟他干了一架跑出去了的林笑笑就回来了。 林从宇脸色一僵,语塞了。 林笑笑一看到池援他们,完全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惊喜地问道: “哎?原来是你们啊!我还说哪位迟先生呢。怎么,今天迟学长……呃……迟骋学长过生日吗?我就说呢,人家订的蛋糕都送过来了,怎么可能会不来了呢?你们的包间差点被这位人模狗样儿的林老板给取消了。” 林笑笑说着,抽空拉下脸来狠狠地剜了他哥一眼,很快又恢复了满脸的笑意。 “今天给你们送两份拉面吧!生日快乐啊!迟骋学长!” 被误会了的迟骋有些尴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呢,戴国超很和时宜地跳了出来。 “笑笑,是不是只有骋哥过生日才会送生日面啊?我们其他人有这待遇吗?” “有有有,当然有!” “嘿嘿,那我告诉你哦,今天可不是骋哥生日哦,是我跟毛江两个人的生日!怎么样?是不是还得再加送一份啊?” “什么?你们两个人同一天生日啊?缘分呐!送!再加两份拉面!甜酒也再送一瓶,今天可是两位寿星呢!” “谢谢小仙女啦!不嫌弃的话你也一起来吧,人多更热闹啊,而且也没有你不认识的人吧?” 戴国超直接向林笑笑发出了邀请。林笑笑看了看池援,转而问戴国超: “真的可以吗?那我可不客气啦!今天的菜品再给你们打八折!” 说着,他们便说说笑笑地上楼去了,甚至连这家火锅店竟然是林从宇家的这件事情都忘记惊讶一下了。 池援无奈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捏着鼻梁做起了眼保健操。 迟骋一脸令人玩味的表情,在池援和林从宇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后,踢了池援的鞋跟一脚,淡淡地说了一声“走了”,留下脸都气绿了的林从宇和好整以暇地观战的魏图南,没等池援动身便径直上了楼。 池援略略地朝着俩人点了点头,便急急地追了上去。 “骋哥,你等等我呀!” 作者有话说: 昨晚网卡,点太多次登录账号居然被锁了,【捂脸】,后半截子刚刚加进去了,已经看完的宝宝对不住啊 第91章 离席 突然多出一个林笑笑来, 池援心里有些不自在。虽然他已经跟迟骋说过他不喜欢林笑笑了,可谁知道林笑笑是不是依然贼心不死。 池援偷偷地留意着迟骋的言行动作,怕他生气, 又怕他不生气。可偏偏小狮子表现得淡定的很,好像笃定了他和林笑笑之间擦不出什么火花来, 池援根本没法判断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良情绪。 池援微微地撇了撇嘴,从迟骋身上挪回来地目光正好撞上了林笑笑。 “哎呦, 池援学长怎么了?我一个被你拒绝了的人都没什么不自在呢!是不是不欢迎我过来啊?” 池援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就被戴国超截了话茬。 “什么?池援拒绝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戴国超这一说, 几个女生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了过来,等着谁来普及一下这个不为人知的点。 孟晓妤惊讶地捂着嘴, 之前她还一直以为池援会不会偷偷地跟林笑笑好上了呢, 结果现在却被官方证实了他的的猜测不实, 心里突然有点开心起来。 “大寿星, 不带这样的啊!你这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被池援学长拒绝了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戴国超嬉笑着说道:“呀, 笑笑, 你超哥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啊, 就……唉, 枉费我给你提供那么多情报,居然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戴——国——超——” 池援冷飕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戴国超这才发现自己一嘴瓢居然说漏了。 “原来一直是你在出卖我的信息啊?” 池援简直又气又没辙,抓着戴国超的肩膀猛一通摇。 “没没没没没, 援哥援哥你听我说,我没出卖你啊!就人笑笑问了一下你在不在, 我就告诉了她一声在而已啊!骋哥, 骋爷, 管管你家援大爷啊, 再捏肩膀就碎啦!” 迟骋好整以暇地挑着眼角看着两个小学鸡扑棱着膀子互斗,对戴国超的卖惨呼救无动于衷。 “迟骋你大爷的,见死不救我……” 话还没说完,戴国超嘴里就被毛江塞了一块甜瓜。 瘦小的戴国超被池援钳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连毛江都一副看戏看不够的样子,不得不服软讨饶。 玩闹过后,菜都点好了。众人先打开了蛋糕。吃蛋糕之前必然少不了点蜡烛许愿。因为寿星的年纪并不一样,所以迟骋在订蛋糕的时候,就直接让放了一个数字五的蜡烛。 林笑笑不知道这是为何,便问了问坐在旁边的池援。池援有些懵,他一时间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他们的生日蜡烛会是一个数字五,倒是迟骋听到了林笑笑的提问,淡淡地解惑道: “这是戴国超和毛江一起过的第五个生日。” 林笑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看着毛江和戴国超,越看越觉得他俩默契地插蜡烛点火的样子特顺眼,莫名地就想起了见面就啄分开就想的她哥和魏图南。 咦!怎么回事?林笑笑使劲地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哥两口子给毒害坏了,怎么看着俩人之间的气氛一和谐就自动想歪了。 火锅吃到一半,啤酒也喝了不少,但众人一直都没有等到戴国超兑现自己的诺言。 高无忧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 “哎我说啊,咱们今天这些人可绝大多数都是亲眼见证了戴国超曾经立下的重誓啊,还有视频为证呢,今天就到了兑现的时候了,怎么样?戴国超同学,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跟童颜表白啊?还是说酒还没到得再来几杯?我们可都等着你酒后吐真言呢!” 今天送的两瓶甜酒虽然大家都尝过了,可多数还是让两位寿星给喝了。这会儿,戴国超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啧”了一声,掀了掀带了几分迷离的眼皮,“嘿”地笑了起来。 “高姐姐,恐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这脑子太笨了,想了好几个月都没想好该怎么跟人表白。再说了,从小一说让她当媳妇就打我,打十几年了都,还老揉我头,我这又瘦又小长不高就是被你残害的,暴力分子啊!我要珍爱生命,远离童颜!” “嘿,你上初中我就没再打过你了吧?嘴咋这么损呢?我看还是打你打少了!再这么下去你以后孤独终老吧你!罚酒罚酒!” 说完,童颜也端了一杯酒递了过来。 几个女生都跟着起哄起来。戴国超嘴里推脱着,手却很实诚地挨个接过女生们递过来的酒杯,一仰头很爽快地喝了下去。 就在他们生日面刚入锅的时候,池援接了个电话回来,面色凝重地跟两位寿星道歉道: “两位寿星,对不起,我家里有点急事,必须得提前离席。今天不能陪你们尽兴了,你们好好玩,我马上就得先走一步了!” 池援的呼吸有点急促。迟骋快步走到池援跟前,捏住他的手臂轻轻问了句了:“怎么了?” “爷爷突发脑溢血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池援说着,眼眶就有点泛红了。 爷爷一直都很疼他,小时候每次周末他都去爷爷家,假期也喜欢赖在爷爷家里,后来学业越来越紧便去的少了。今年自从他转学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爷爷了,还以为再撑十来天回去就能到爷爷家撒欢了,没想到爷爷却突然住院了。 在池援的印象中,爷爷一直身体都不错,总是乐呵呵的,怎么可能会突然与脑溢血扯上关系?他有些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爷爷竟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老了,病了。 迟骋一听,立刻就想到了开颅,上了年纪的人,恐怕手术风险不小。 “池叔是从市政府那边过来吗?” “嗯。他正准备出发。” “从那里过来最快要二十分钟,你先吃碗面,我送你下去。”他顿了顿,用力在池援胳膊上捏了一下,接着说了两个字,“撑住!” “好。” 迟骋说话的声音不大,他没有像平常遇事那般安慰人,但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连汩汩翻滚的锅似乎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只安静地翻着水花。 面很快好了,毛江先捞了一碗给池援,又捞一碗给了戴国超,然后招呼着其他人将锅里的面都捞干净,才示意拉面师傅继续下面。 池援感觉自己有点拿不稳筷子。迟骋侧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有时间,你慢慢吃。” 在这样很容易让池援六神无主的时候,迟骋的声音就像一剂良药一般很管用。 迟骋注意到今天池援吃的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心情不好的缘故。于是趁着池援吃面的时候,又让服务员给池援打包了两块枣泥饼。 吃完面,时间还有点空余,尽管池爸爸说了到火锅店楼下会打电话给他,但池援已是坐立难安。迟骋看在眼里,果断地对池援说: “走吧,咱们下去等。” 池援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两人起身一前一后地就要往外走。戴国超站起来,也想去送送池援,毛江一把将他拉回了椅子,低声说了句: “吃你的,骋子去就可以了。” 戴国超似懂非懂,一脸茫然的又埋头开始吃面。其他几个人都难免俗套地安慰了池援几句,跟他告了别。 他们的包间在三楼,池援不想等电梯,直接进了楼梯间。才下了半层楼,池援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迟骋的脚步便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停住了。 夏日黄昏的楼梯间,已经变暗了的天光还带着点橘红,从高而小的气窗里漏进来,柔和得如同迟骋的目光。 他们一上一下地分站在最后一级台阶,因为一个台阶,让迟骋几乎比池援高出了近二十公分。他们近在咫尺,一个俯视一个仰望,目光交融的那一刻,迟骋好想抱抱池援。 就在迟骋迟疑的间隙里,池援将额头抵在了迟骋的胸口,喃喃低语道:“骋哥,你能抱抱我吗?我好害怕……” 迟骋闻言,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犹豫,一把怀住池援。他懂得此刻池援的害怕,懂得他的无措与无助。 迟骋用下巴蹭了蹭池援的头顶,很笃定地说道: “援儿,我不关机不静音,你随时打给我,我等你……高速至少要两个半小时,进城之后怎么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医院,你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上车了再吃点东西,什么都别想打个盹儿,后面你还要好好守着爷爷呢,你得养着点儿精神,听话。” 池援缓缓地提起垂着的手,怀上了迟骋的腰,将整个脸都埋进迟骋胸膛点了点头。迟骋的话一下子将他失重了的心脏落回了原位。对,他还要守着爷爷呢,没点精神怎么行? 楼梯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其他人打扰,连多余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只有他们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在胸腹的起伏之间一点点趋于平稳。 两人一直静止在相拥的状态,谁也没有松手。 池援的电话铃声就在这时候炸响了。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那头响起了池爸爸的声音。 “援援,我已经到火锅店这条路上了,你出来吧!” “爸,我就在店门口!” 说完,池援看了迟骋一眼就飞奔着下了楼,冲出了店门外。迟骋紧随其后跟了出来,将拎在手里的枣泥饼递给了池援。 池援的眼眶有点发烫,他轻轻地唤了一声“骋哥”,却不知道此刻他还能跟他说点啥。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店门前的马路边停了下来,车窗降下来,露出了池爸爸的脸。 “快去吧!我一直都在。” 池援点了点头,转头上了车。车子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迟骋在路边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很久,才拿出手机看了看,回头走进店里。 一进门,就看见林从宇和魏图南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他身上,仿佛要生生给他钉出四个洞来。 “怎么了?池援闹脾气了?不会是被笑笑气走了吧?”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早安!下一章应该到周三了哦,忙完了就正常更啦!感谢支持哦! 欢迎移步作者专栏收藏本喵和其他文呐!鞠躬! 第92章 疯了 林从宇的口气中倒并没有过多戏谑的成分, 但池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迟骋心疼,实在没心情与林从宇玩笑, 可也懒得解释。于是他懒懒地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林从宇,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林从宇感觉迟骋周身都是低气压环绕, 不禁对自家妹妹的行为产生了怀疑,她不会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出格行为, 把传闻中的好脾气暖男都给逼走了吧? “呃……笑笑她……” 迟骋眼角微垂, 极其不情愿地抽了抽嘴角摆了个挺难看的笑, 留下一句“无妨”便回了包间。 大家还在等着他吃生日面。他惦记着池援,食不知味地吃了小半碗拉面, 便放下了筷子。 满足了口腹之欲, 大家便进入了唱歌玩闹的环节。迟骋一如往常地成了隐形人, 大家习惯于他在这样的状态, 也没有谁勉强他非要参与到他们的喧闹中来。 迟骋不时地翻看着手机,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 他估摸着池援现在的位置, 看着一直没有电话或消息进来的手机, 他猜想着池援肯定有乖乖听话。 迟骋什么也不想做,这样干等的时间真的很难熬。 毛江一边陪着大家玩, 一边不时地过来和迟骋坐一会儿,陪他打发无聊的等待时光。 “池援一直没有消息吗?” 在看到迟骋又一次将所有能互通消息的手机软件按个打开看了一遍之后, 毛江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迟骋淡淡笑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毛江拍了拍迟骋的肩膀, 安慰他道:“没事,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会儿他应该还在车上, 能睡一阵子也好,估计到了也得十二点前后了。” 迟骋又点了点头。池援一走,他似乎连说话的欲望都消失了。 戴国超今天嗨得有些超乎寻常,仿佛今天要彻底贯彻落实不醉不归的方针,还时不时拿着酒杯过来照顾一下迟骋,生怕他过分沉溺于自我世界而真的自闭了。 后来林从宇和魏图南也过来了,本想着借着送个祝福的机会,试图将和大家打得一片火热的林笑笑弄回去,结果没想到最后连他俩也参与了进来。 最后,除了迟骋很清醒,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醉了,戴国超最离谱,整个人都已经晕晕乎乎站不稳了。 林从宇安排了车将女生们都送了回去。又拦了两辆出租车。毛江和魏图南顺路,两人上了一辆车,迟骋拎着戴国超上了另一辆。 这里离迟骋家并不远,车快到教育广场的时候,戴国超突然叫停了车。 “骋哥,咱们走走吧!”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就是明明白白的安排,非走不可的通知。 鉴于这是戴国超父母离婚之后的第一个生日,迟骋对他今天反常而疯狂的来酒不拒的行为深表理解,也没有拒绝他想要走走的要求。 迟骋几乎是将戴国超拎到了广场的长椅上。 路边的杏树上挂满了微黄的杏子,空气里已经散发出了杏子的清香。戴国超使劲地吸了一口带着杏香的空气,对着迟骋撒娇道: “骋哥,我想吃杏子,你帮我摘!” 迟骋看着硕果累累的杏树,有些为难,杏子虽多,可枝桠太高,没有工具,他也够不着啊。迟骋突然就想起之前池援猴似的蹿上树的情形,可惜他没那个本事,也不知道这只皮猴子这会儿到医院了没。 戴国超迷迷瞪瞪地看着迟骋,他正双手叉腰站在树下,仰望着枝头寻找徒手摘杏子的可能性。戴国超兀自笑了,笑着笑着就哽住了。 “骋哥,别端详了,能够到的杏子哪能轮得到咱们吃呢?早让老头老太和熊孩子摘光了吧!你坐下,我就想好好跟你说说话……” 迟骋看着戴国超认真中带着几分落寞的眼,回到了长椅边,在戴国超的身边坐了下来。 “骋哥,你有喜欢过谁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嗯?迟骋有点惊讶,如此突然的灵魂一问,莫不是戴国超小朋友终于情窦初开了? 迟骋看着戴国超,突然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但他似乎也并不执着于迟骋的答案,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塑料袋提手,自言自语似地絮叨了起来。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总想跟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甚至一起发呆,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不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很想他,吃饭的时候会想,走路的时候会想,连梦里也全都是他。” “因为喜欢他,每一次有意无意的肌肤接触,都令人怦然心动。因为喜欢他,看到他和别人亲密接触心里就会好难过。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看到有人跟他表白的时候心如刀割,知道他没有接受又如释重负。” 戴国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迟骋也不打断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倾听他的诉说,想从他的话语中找到些蛛丝马迹,来判断他喜欢的到底是谁。 “骋哥,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他去跟给他写信的人见面,我心里有多难受,我还偷偷跑出去看他了,他们聊的还挺开心。那是我第一次突然觉得好害怕,害怕他会被别人抢走。” 戴国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在旁边抓了几下,终于摸到了啤酒瓶子,拎到嘴边便又“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 迟骋不禁无声地张大了嘴,他居然没注意,戴国超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不光带着打包回来的枣泥糕和用剩的半包抽纸,居然还拎着半瓶啤酒! “国超,别喝了!” 迟骋忙连哄带劝地从戴国超手里抢下酒瓶,可是啤酒瓶却已经见底了。 “骋哥,我没醉啊,但是我可能疯了。明明才刚刚分开,我就开始想他,特别的想,疯狂的想,想得让我好难过好心痛。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了啊!骋哥,我该怎么办啊?” 戴国超吸了吸鼻子,可是根本没用,仿佛刚才灌进嘴里的啤酒根本没下肚,而且一股脑全涌入了眼眶,化作热泪奔流了下来。 迟骋看着真情流露的戴国超,抽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握住他的双肩。 “可是骋哥,我们不会有结果,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啊!我不想让他困扰,我不想给他带来任何一点不好的影响!” 戴国超将被眼泪浸湿了的纸巾团成一团,放在身边空着的长椅上,又抽了一张新的纸巾按在了眼泪不断涌出的眼眶上。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啊,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也不是同学之间的那种,就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深深的喜欢,甚至……甚至我还……我还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也想在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差劲。” 虽然他一直没有从戴国超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从戴国超的话语中,迟骋思想来去,感觉这个让戴国超觉得自己疯了的人很可能就是孟晓妤。 迟骋感觉脑子有些乱。尽管他极少关心那些年少心动的八卦,但也多少有所听闻,孟晓妤可能真正喜欢的是池援。 虽然班上一直有人开玩笑,说戴国超和孟晓妤太往那一站,就像极了一对儿天造地设的童男童女,超有CP感,连他都莫名觉得这搭配挺顺眼。 可自从孟晓妤和池援搭档过一曲《化蝶》之后,关于这两个人的各种传言便从来没有断过,尽管始作俑者的贴子被贴吧封了,可是悠悠众口哪里是能封的住的? 况且自那之后,孟晓妤拒绝了不少来自也倾慕者的告白,连在室友们的鼓励之下终于鼓起勇气告白了的陆伟祺都被她无情的拒绝了回来,这便不能不让迟骋往不好的方向联想了。 这些连迟骋都知道的事情,向来号称没有他不知道的八卦的戴国超,自然早已是门儿清,大概也早已知道孟晓妤心有所属,而且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才如此笃定,他们不可能有结果。 想不到一向恨不得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戴国超,在喜欢这件事情上,竟会隐藏的如此之深。简直出乎意料,简直匪夷所思。 没想到这关系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迟骋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喜欢上一个人,本就是一件情之所起无可厚非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 “国超,既然喜欢了,那就喜欢着便是了。你愿意为了她让自己变的更好,那咱们就继续加油,让她能够看到更加优秀的你,这样不是也挺好吗?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会有结果呢?” 迟骋想安慰一下戴国超,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空洞无力。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喜欢是一场明知故犯的落空,戴国超这是对自己多么没有信心,才会把结果说得如此绝对? 戴国超靠在迟骋的肩膀上,越哭越离谱,椅子上已经堆了一大堆纸巾团了,他还是眼泪鼻涕源源不断地往外涌,连迟骋的衣服都被洇湿了。迟骋虚虚地怀着戴国超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宝宝一样。 “骋哥,你不用安慰我!呜呜——其实,这些天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我终于确定,我对他的喜欢,就是想要跟他一辈子的那种喜欢,不是玩笑,可是这太不现实了。我想肯定是我疯了,才会喜欢上一个男生。男生跟男生要怎么在一起啊?以后谁来生宝宝嘛?呜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2 00:52:01~2021-11-23 23: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保密 戴国超哭的稀里哗啦, 说话的时候也呜咽不止,听上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却着实给了迟骋一道霹雳惊雷。迟骋觉得刚才灌进自己耳朵里的声音肯定是失真了,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什么?戴国超你刚才说什么?” “啊?” 戴国超眨了眨红肿的眼睛,一脸泪痕地看着迟骋, 委屈巴巴地愣了半天,才慢慢地想起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以后谁来生宝宝?” “再上一句!” “我疯了?” 戴国超又抽了一张纸巾, 擤了一下鼻子, 将纸团丢到了纸团堆上。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纸团堆再次受到了冲击之后, 轰然坍塌了,不少纸团掉到了地上散落了一片。 这场景, 让人看着多少有点儿不落忍。这小孩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得被迟骋欺负成啥样儿, 才能哭得如此惨不忍睹。 “再往后!” “呃……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吗?” 对, 就是这一句!这一次, 迟骋听了个真真切切, 戴国超喜欢上的是个男生, 根本不是孟晓妤!而且他还想得相当长远, 都还没在一起,就连生宝宝这种事情都想到了。 迟骋简直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 意料之外的猜错了,而且是从最根本的大方向上就错了!迟骋盯着戴国超, 好半天都没有发声。 戴国超眨着湿漉漉的双眼,惴惴不安地看着迟骋无比讶异的脸, 颓然地垂下了头。他知道, 这样的事情, 虽算不得惊世骇俗, 可果然还是令人难以接受的。纵然是穿着开裆裤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发小,也需要一个艰难的过程去接受与消化。 戴国超并不意外,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骋哥,我知道这件事有些过于惊骇了,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可是……我真的没法停止喜欢他,就这个样子吧。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我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隐瞒过你,以后也不想有所隐瞒。” “骋哥,哪怕你觉得我变态恶心,甚至要跟我绝交,我都认了。可是今天,你既然答应了来陪我,就一定要有始有终忍耐一切一直陪着我。毕竟我以后都要孤独终老了,呜呜……” 孤独终老!戴国超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迟骋听着又心酸又心疼,即使戴国超一直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但迟骋早已了然于心。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泪花都快要出来了。 戴国超从来都没有见过迟骋笑得这么夸张。他有些看不明白,迟骋他到底在笑什么呢?这么多年,尽管他隔三差五地被迟骋各种嫌弃,可到底只是做做样子,从没有哪一次是真正的嘲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让人变得感性,他总觉得迟骋的眉眼间潜藏着一丝化不开的浓愁,他笑着,却仅仅是为了笑。 “骋哥你想笑就笑,可能不能别晃了?你都晃出一堆重影儿了,我都分不出来哪一道影子才是你本尊了。” 戴国超说着,便朝着迟骋伸出手,试图攀住他的肩膀再靠一会儿。可手在半空中扒拉了半天,居然真没捉到迟骋的肩膀。 迟骋闻言,想憋住笑,却没有成功。他盯着安静地仿佛处于飞行模式了一般的手机,听着戴国超连哭带笑的又开始倒豆子,感觉自己又被一万只麻雀围攻了。 他翻出了通话记录中另一个熟悉的号码,飞速打了几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毛江和魏图南坐着出租车一路绿灯开到了新城区。到达魏图南家小区门口时,毛江也下了车。 午夜的城市已归于宁静,夏夜的微风燥热而有些沉闷,似有似无地撩动着满树的槐花,不时地便会落下几朵白花来。毛江走在并没有什么人的人行道上,摊开空闲着的一只手,一朵槐花便落进了他的掌心。 新城区槐树很少,只有这条街和老城区一样。他看着掌心里的白花,不知道迟骋是不是也已经带着戴国超拐进了栽满了槐树的家属院。 戴国超醉得不轻,若不是今天遇见了林从宇和魏图南,他原本是要和迟骋一起送戴国超回家的。虽然迟骋完全可以将戴国超安全地带回去,可他还是挂念得紧。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没有他在一旁,戴国超铁定会被迟骋像拎小鸡仔似的简单粗暴地拎上楼。 毛江一直握着手机,生怕错过了迟骋报平安的消息。就在他正抬头看着满树繁花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连忙打开消息,是一条来自迟骋的短信息:到家了吗?没到速回,杏林路长椅,过来收拾你的小男朋友。 “我的小男朋友?国超怎么了?” 毛江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戴国超出事了。可转念一想,有迟骋在身边,戴国超能出什么事?肯定又是在作什么妖,连迟骋都扛不住了。 毛江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他突然间就精神抖擞起来,回了迟骋一句“马上到”,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去。 他一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小跑着,一边频频回头看着路上的车。可他越是着急想打车,反而越是没有出租车过来。 毛江心急如焚,一路狂奔一路招手,总算有一辆私家车在他旁边慢了下来。 车窗慢慢降下来,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居然是连翘。 “毛江?你这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犯夜了啊?” “咦?连翘姐,怎么是你?” “呃……” 连翘瞅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便直接甩了一句: “上车吧,姐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也不容易打到出租车。” “姐,我这会子要去趟教育广场。” “啊?你家不是这边吗?这会子跑老城区干嘛?回学校啊?不是已经考完试了吗?” “国超……他喝多了,骋骋弄不回去,这不喊我过去帮帮忙嘛。” 连翘一听,“咦”了一声连连摇头道:“赶紧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毛江也没再客气,直接上了车。 连翘让开车的男子直接将毛江送到了广场边。临下车前,连翘突然说了句: “毛江,生日快乐啊!姐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下次来店里看着有喜欢的小玩意儿挑几个回去玩吧!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们家戴国超啊!” “姐你太客气了,应该的。谢谢你跟哥送我过来。” “没事,我就不过去了哈,你赶紧过去看看吧!戴国超喝了酒还指不定作什么妖呢!” 终于客套完了,毛江下了车就朝着杏林路跑过去,甚至忘记了跟开车的人打声招呼。 毛江找到戴国超和迟骋的时候,戴国超正在跟迟骋说情书的事情。毛江在戴国超的视野之外,了迟骋却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他。 迟骋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两人谁都没有动,静静地维持着现状,没有打断戴国超。 “骋哥,你都不知道,毛江那个大混蛋收到情书的时候有多得意!他还坐在我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遍!” 说到激动处,戴国超将头从迟骋肩膀上抬起来,抓着迟骋的肩膀摇了起来。 “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就那么好看吗?还是带香味的那种。骋哥你说,有那么好看吗?哼!他居然还去赴约!” 戴国超讲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讲毛江拖到手边打一顿。可缓了口气儿的空档,戴国超的语气就一下子软了下来。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信都是我带给他的。他要是真的答应了莫兰学姐,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不是个女孩子呢?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啊!呜呜……” 戴国超说着,又悲从中来,吸了吸鼻子,五官就又拧了起来。迟骋递了张纸巾给戴国超,戴国超接过纸巾便蒙在了脸上,顺着眼睛鼻子的轮廓轻轻地按压着。 毛江一直静静地现在戴国超斜后方,咫尺的距离,却让毛江钉在了那里一般挪不动脚步。 戴国超的这一席话毛江听到了,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迟骋说地那一句“你的小男朋友”,原来是真的。 他感觉自己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响烟花,一刹飞升,噼噼啪啪地炸裂成无数花火,那一瞬极尽绚烂的绽放,是他默守多年后的云开月明,灿若星空。 趁着戴国超终于跟迟骋没有一点儿粘黏的时候,迟骋赶紧起身朝毛江招了招手,将位置让还于他。 戴国超擦完脸,脑袋一歪,又枕回了身边人的肩膀。 “骋哥,你说我要真是个女孩子,毛毛会不会喜欢我啊?” 不等人回答,戴国超又憨笑着自我否定道: “唉,算了,就算我是个女孩子,毛毛也肯定不会喜欢的,我又笨又懒又胆小,话多粘人还很烦,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啊……” 胡说,你不需要变成女孩子,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毛江看着戴国超的侧脸,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戴国超说着,搂住了身边人的肩膀,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骋哥”身上。毛江的手就势往下一滑,揽住了戴国超的肩膀。 戴国超已经有些迷糊了,已经哭肿了的眼皮又重又僵,简直快要睁不开了。 “眼睛好痛啊!都睁不开了。” 毛江心疼地紧,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戴国超的脸蛋,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他的眼皮。 嘴唇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戴国超的眼睛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好舒服啊!骋哥,你再帮我敷一敷另一只眼睛吧……谢谢你让我依靠,还听我又哭又笑跟个傻子似的说了这么多,简直太丢脸了,你可千万要保密,不能告诉毛毛哦!还有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也绝对不能告诉毛毛!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疯了。呜呜——他要是知道我居然对他心怀不轨,他肯定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你的毛毛怎么可能会不理你啊?” 是啊!怎么可能会不理他呢?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迟骋看着这对儿明明相互喜欢却还要遮遮掩掩掩的狗男男,简直恨不得立马直接帮戴国超支棱起眼皮来,好好地帮他看看清楚,现在搂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戴国超已经几乎再流不出眼泪了,他把脑袋往“骋哥”肩窝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继续絮叨: “毛毛要好好学习考大学的,这要让他知道了,该有多困扰啊!就算要让他知道,也要等高考以后。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分心,他那么努力,我怎么能做他奋斗路上的绊脚石呢?” 戴国超越说毛江越是心疼。他将温热的掌心负上被他吻过的眼睛,又吻上了他的另一只眼。 戴国超乖巧的窝在毛江怀里,闭着眼享受着这独一无二的热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名觉得这个环绕着他的味道好熟悉,像做梦一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便接着上面的话茬继续慢悠悠地叨念: “他连莫兰学姐都拒绝了,莫兰学姐多优秀呢,她都跟毛毛约好了,要在毛毛心仪的大学等他了,说不定等明年上了大学,他俩就真的好上了。到时候,骋哥,不会连你也谈恋爱了吧?啊……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第94章 狗粮 戴国超说完, 又“哦呜哦呜”地感慨了一阵子,随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的呼吸也减慢而均匀了下来, 勾着毛江肩膀地胳臂也因为身体的放松而卸了力,渐渐地从毛江肩上滑落了下去。 “骋哥,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呢?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在鬼屋里他抱着我,我真得觉得好——开心哦, 可是又好害怕, 害怕被他知道了, 他会觉得我有病,我变态。” 戴国超的声音轻轻的, 语速极慢极慢, 仿佛每一个字都要从心上硬抠下来, 精雕细琢过之后再从口中吐出来。 “你可能都觉得难以相信吧, 我梦到过他好多次, 各种亲密的画面, 我一直告诉自己, 那是因为我天天跟他厮混在一起, 可是,怎么可能骗得过去嘛!我都跟你厮混了十几年了也没那生出那种想法啊。我都不知道我对毛毛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就已经浸入心髓了。” 戴国超说完, 慢慢地将脑袋支棱起来,努力地撑起眼皮, 伸出双手捧住眼前人的脸, 盯了半天, 突然晃了晃脑袋, 长叹了一声垂下了手,又朝着毛江身上倒了过去。 毛江自然而然地接住戴国超,将他揽进怀里,还侧了侧身体,让戴国超靠得更舒服一点。 “唉,完了完了,我到底是有多想他啊,居然把骋哥都能看成毛毛。看来我是真的疯掉了。” 戴国超至今都还以为自己身边的人是迟骋,完全处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状态,心里无所顾忌,反而无比轻松,把困扰着他的隐密的心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所有的惊喜都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 毛江一下子接收到了戴国超太多的情意拳拳,心中激荡着千言万语,却都拥堵在了他如同火燎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明白,如果不是如今依然顶着迟骋的身份,他也许根本听不到戴国超这些小心翼翼的诉说。 他热泪盈眶,他没有想到,这个平常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小朋友,心中早就有了自己,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双向的奔赴。只是谁都顾及着对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感情,生怕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挂碍与困扰。 他看着戴国超哭肿了的眼睛和微红的鼻头,格外心疼。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戴国超微锁的眉心,收了收胳膊圈紧了怀里的人,附在耳边哑着嗓子说出了此时他最想跟戴国超说的话。 “小傻瓜,你没疯。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孤独终老,我一辈子都会陪着你!” 自毛江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未曾开口,此刻乍一开口,嗓子就哑得像是信号奇差的调频广播,陌生得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这声音的出处。毛江突然就体验到了迟骋因为过度的情绪刺激而失声的感觉了。 戴国超处于半迷半醉之间,明明记得坐在他身边的人是迟骋,却莫名觉得自己完全被毛江的气息包裹着,连同他隐约间听到的那句沙哑而令他欣慰的话,也像出自毛江之口。 他兀自“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明明亲眼看着毛江和魏图南一起上了出租车回家去了,这时候怎么可能抱着他坐在这里跟他一起犯傻呢?他肯定是太想毛江了,想到睁眼闭眼都是他,耳朵里是他,呼吸里也是他,满世界里都是他。 “骋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嫌弃我,你一辈子都是我骋哥,比亲哥还亲。唉,小可怜,嗓子都哑了,啧啧,这声音,难听死了!” 迟骋刚将戴国超造得满椅子满地的垃圾收拾干净,就听见戴国超又肉麻又嫌弃的话,“啧”了一声摇着头,借着扔垃圾的茬避到一边去了。他实在不想被这对儿准情侣左右夹攻狗粮管饱。 被戴国超以迟骋之名嫌弃了的毛江气笑了,将错就错地接收了他的嫌弃,拨弄了一下戴国超的耳朵。 暑气未消,再加上醉酒,戴国超的耳朵烫乎乎的,手感Q弹得很,毛江忍不住又拨弄了几下,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句: “你这小耳朵倒是挑剔得很啊!还一辈子的骋哥呢。” “嗯,一辈子的骋哥,原来你真的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是我睡着做梦了。咱们回家吧,我快困死了!” 骋哥就骋哥吧,反正戴国超近期内似乎也不想让毛江知道自己的心思。毛江很明白戴国超这时候的感受,在他突然之间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之后,他也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些情绪和接受这样的自己。 毛江不恼也不醋,反而觉得这样的戴国超很可爱,更加珍惜戴国超这一刻毫不设防的真实。 戴国超用大脑里仅存的一丝清明指挥着自己的言行,说完便挣扎着要站起来。可到底是醉得太深,失控的四肢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躯,自由地一塌糊涂,还没站起身来就双腿一软,朝着毛江栽了过去。 毛江一把抱住了戴国超,阻止了他还要继续出溜到地上去的趋势。毛江从咯吱窝将戴国超架起来,可戴国超软得像个巨大的发面团,根本没有自觉站立的意识,还哼哼唧唧地不肯听话,自不量力地非要自己走回去。 “骋哥,我跟你说,别以为我每次醉了都走不回去,其实我就是想让毛毛背着我,我就喜欢让他背着。你啊,你就算了,靠不住。再被你拎麻袋一样拎回去一次,我这两排肋骨怕是要一排都不剩了。你要是不学会像毛毛那样温柔待人,你以后打一辈子光棍去吧。也就我跟毛毛知道你嘴硬心软不嫌弃你。你别晃啊,晃得我满眼的重影儿。” 明明都要困死了的醉鬼,手脚都已经不听指挥了,可嘴巴和舌头还一直坚强不屈地忠于职守,吧啦吧啦个没完。 毛江一个人没法将戴国超弄到背上,可偏偏迟骋丢完垃圾就站在不远处看手机,好像是故意专门给他们留了个二人世界,一副任凭他们怎么折腾都不打算过来掺合的样子。 毛江冲着迟骋喊了一声:“走啦!别避着啦,来帮忙啊!” 戴国超胡乱地挥了一下胳膊,嘟哝着:“帮什么忙啊,不用帮忙,我能走回去。” 毛江看着这会儿还在逞强的戴国超,不禁开始想像他要是酒醒了想起今晚的事儿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迟骋收了手机走过来,看了看软绵绵地挂在毛江身上的戴国超,将目光移到了毛江脸上。 毛江脸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开心,藏都藏不住的那种。 “情话都说完啦?” 毛江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迟骋看着毛江春风得意的样子,帮忙扶着戴国超,毛江一转身,就将醉歪歪的戴国超背了起来。戴国超也没再扭捏,圈着胳臂心安理得地伏在毛江的背上。 “骋哥,你可算是良心发现了啊!没想到你看着挺瘦,后背还挺宽厚啊,就跟毛毛背着我一样。” 迟骋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毛江摇了摇头,错了就错了吧,也挺好。 因为有了熟悉而安稳的依靠,戴国超咕哝了一句,安静了下来。 橘色的路灯照着曲折的小路,路面一宽一窄的两道影子被拉长又缩短。 毛江背着戴国超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迟骋一路无语跟在身旁。 “池援有消息了?” “没有。” “按时间应该到医院了吧!” “嗯……他可能……” 迟骋想找个理由来自我安慰一下,可又觉得有些矫情。送进医院的是池援无可取代的家人,可自己呢?又是池援的谁呢?凭什么要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还要让他分心来记得给他回个消息? 看着走在身旁的毛江和在他背上睡相乖巧恬静的戴国超,迟骋觉得有些孤单,又有些心烦。 毛江见迟骋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慰了一句: “别想太多,会没事的。” 才刚说完,便听见背上的人呓语般地轻唤了一声: “骋哥,我想尿尿。” “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啊……我坚持不住了,不行了不行了实在憋不住了,马上要出来了。” 戴国超这突然的生理需求,让毛江和迟骋手足无措。从这里无论是到家还是去公厕,在毛江需要负重的情况下,怎么着也得好几分钟。这可把两人难住了,总不能直接在路边的树底下解决吧? 对视之下,毛江突然看到了迟骋手里拎着的袋子,灵机一动。 “骋子,快快,腾个空袋子。” 迟骋尽管惊讶,但还是迅速地将套在最外面的袋子扒了下来递给了毛江。 毛江把戴国超背到一棵树背后,小心地将人放下来,一手揽着戴国超的腰,一手撑着袋子,柔声说道:“你尿吧!” 戴国超连眼睛都没睁,摸着裤腰往下褪了褪,露出小家伙摆好角度就开始尿了。毛江手急眼快地趁着他摆角度的时候,用袋子罩住了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小家伙放完了水窝回了裤子,毛江系好袋子,将戴国超从树林间带出来,放到路边的长椅上,拎着那袋新鲜热乎的浓缩液体肥料向公厕奔了过去。 迟骋深切怀疑戴国超会被毛江宠到生活不能自理。 戴国超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解决了紧急需求之后,便觉得腹中又空虚起来。他歪在长椅上又开始动起别的心思。 毛江很快便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将戴国超重新背了起来。快到家了的时候,戴国超突然来了句: “骋哥,咱们去吃点儿夜宵吧,这一泡尿尿完,肚子都饿了。” 迟骋彻底无语。一个回家都靠人背的醉鬼还这么能折腾,而毛江还当真问起来,他想吃点什么。 戴国超吱呜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啥来,毛江转头便问迟骋: “骋子,你知道这附近这会儿还有啥吃的吗?” “还吃什么夜宵啊,狗粮都吃撑了!要去你俩去吧!我要回家!” 第95章 我在 最终他们哪儿也没去, 因为还没商量出个地方来,戴国超已经又一次在毛江的背上安稳地睡着了。 毛江微弓着腰背着负重而行,戴国超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全都落入了毛江的脖颈。他嘴角含着笑, 睡梦中断断续续地轻声呓语,呢喃着“毛毛”这个唯他的专属称呼。 不知道睡梦中的他能不能听得到毛江的声音, 但毛江依然是声声有回应,每一次回应都极尽温柔。短短三个字“我在呢”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上, 他不厌其烦, 一声都不曾落下。 迟骋一路跟着这对儿狗粮生产机, 说是保驾护航,可哪里还用得着他啊?一个毛江已经把戴国超呵护的很周全了。他就是个妥妥的移动光源而已。 “你就惯着吧, 戴国超早晚得给你惯得生活不能自理。” 毛江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悄声回了句:“也没怎么惯着啦。” 上了楼, 迟骋在毛江地提示下, 从戴国超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轻轻地进了屋。 尽管他们的动作足够轻了, 但戴奶奶还是穿着碎花家居服从卧室里出来了, 她没有看到已经进了卧室的毛江和戴国超, 只看到跟在后面的迟骋。 “骋骋啊, 都回来啦?” “嗯,奶奶, 您睡吧,国超没事, 就是多喝了几口。” “哎好,厨房里晾了一壶开水呢, 渴了正好能喝。” 戴奶奶也没再多啰嗦就进了屋。 毛江将戴国超放在床上, 轻轻地拍了拍戴国超的脸, 想叫醒他脱了衣服再睡, 可想到戴国超还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心思,他不知道这会儿戴国超如果醒过来会有几分清醒几分醉,便闭了嘴,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 有毛江在这里照顾着,迟骋也无事可做,他本就多余,这会儿更觉得自己杵在这儿碍眼得不得了。于是便说: “那你照顾着,我回去了?” “等一下,我跟你回去吧。” “嗯?今晚不住这里了?” 毛江看着有些惊讶的迟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本就不想让我知道,明天醒来一睁眼却看到我,我怕他会尴尬。他……需要个适应过程。” 虽然毛江知道戴国超喝酒爱断片,但也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他究竟会记得些啥谁也无法预料,况且他是让迟骋千万替他保密,可如今他的秘密已经被毛江全盘皆知,又让迟骋如何自处? 迟骋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毛江一贯考虑事情都很周全,既然戴国超从一开始就以为他倾诉的对象一直都是迟骋,那就是迟骋。 迟骋拿了水杯进了厨房,喝了几口凉白开,又拿出了手机。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但他还是没有收到池援的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谚语都是这么说的,他在心里自我安慰。 戴国超的卧室里,毛江接了热水来替戴国超擦了擦手脸,洗了脚,然后才动作很轻柔地替戴国超脱了衣服,将他放好后盖好了被子。 毛巾被薄薄的,软软的,戴国超清瘦的身体轮廓在被子下显得格外清晰,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却搭配着一张肉嘟嘟的极其可爱的娃娃脸。 毛江看着戴国超肿成泡的眼皮,心疼地轻轻抚摸着。也许戴国超感觉到有点痒,他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毛江的手。毛江将戴国超的手举到唇边,亲亲地落下一个吻,又将这只灵巧的小手放进了被子里。 卧室的门一直都虚掩着,毛江打开门走出屋子,将水盆等物品复归原位,然后进了厨房。迟骋听到动静,已经取了杯子,连毛江进来,就讲杯子和水壶都递给了他。 毛江给戴国超倒好水放在床头,将灯光调到堪堪能看清屋子里的陈设的亮度,又深深地回望了戴国超一眼,跟着迟骋离开了戴国超家。 迟骋毫无睡意,毛江也同样清醒。两个人无所事事地盘坐在客厅的软垫上,想说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没有开灯,但穿在的月光洒进屋里,毛江依然看得见迟骋的心不在焉。 “池援还是没有消息吗?” 迟骋摇了摇头。 毛江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捏了捏迟骋的肩膀,就地躺在了软垫上,盘起胳臂枕在了脑袋下面,看月光里着迟骋清冷的身影,说了句: “躺会儿吧,怎么着也是等。” 毛江说的没错。迟骋看了看以手为枕的毛江,从妃榻上拿了两个抱枕,递了一个给毛江,然后在离他两人宽的地方躺了下来。 小时候的夏夜,他就经常躺在软垫上睡觉。客厅空旷,还会有微微的夜风穿堂而过,反而比睡在卧室里更加舒爽。迟骋认床,换了床铺会睡不好,甚至睡不着,但是躺在这里,却总是不知不觉中的就睡着了。 小时候家里还有一只猫咪,猫咪虽然是妈妈养的,但是却似乎跟迟骋更亲密。他躺在这里,猫咪就窝在他的肩窝里,一觉醒来,经常糊的一脖子猫毛。 那猫虽然跟他更亲密,可到底还是妈妈养的,似乎通了灵性一般,在妈妈去世不久后,那只猫竟然郁郁寡欢,不久也离开了人世。 这几年迟骋已经没有在这里躺过了,炎炎三伏天,他也安稳地睡在卧室。因为他总觉得这屋里太空了。他长大了,这间客厅似乎也跟着长大了许多倍,大到仿佛没了围墙没了边界,像四面来风的荒野。 但今天因为毛江的存在,这里才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尽管今天的一系列事情都有些刺激迟骋的神经,但节奏均匀的呼吸声还是发挥了良好的催眠作用,两个睡不着的人,在寂寂无语的深夜里,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省城的医院里,“手术中”三个红字亮了六个多小时,紧闭的手术室门终于打开了。医生一脸倦容地走出来,脸上带着松懈的笑意。 等在手术室门口的几个人立马围了过去。医生自然懂得等在手术实外的人有多么煎熬,所以不等大家开口问,就主动告诉大家: “手术很成功,病人还没有醒,一会才会出来,可能还会昏迷一段时间,术后这几天不能离人的,你们也别全在这里耗着了,轮换着去休息吧!” 大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脸上逐渐开始有了表情。几个大人商量过后,小姑姑留下了来,池援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 他还没有到达医院的时候,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进了医院,爷爷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奶奶和两个姑姑他们跟一排陶甬似的守在手术室门外,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如同雕像,气氛紧张而压抑,连呼吸声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很聒噪。 他担心得要命,大气都不敢出,也跟个陶甬似的同大家一起杵在那里,一直等到医生出来报了平安,爷爷安顿好了之后,才觉得呼吸有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其他的人都回去了。小姑姑跟池援低声聊了几句之后,便不说话了,坐在床头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池爷爷的脸。 氧气罩上一小块薄薄的雾气,随着池爷爷的呼吸有节奏的循环往复着出现再消失。池援盯着那雾气看了一会儿,跟小姑姑说了一声出了病房。 他从护士站上借了个充电器,在开水间找到了一个插座,一给手机充上电,池援就迫不及待地开了机。也许是电量耗尽的缘故,开机速度慢得像是死机了一般令人抓狂。池援心急如焚,临行之前迟骋说过等他消息的呢!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告诉他一声。 手机总算活了过来,可池援却在打电话还是发消息上纠结起来。已是凌晨四点多了,正是深度睡眠的时间段,这会儿打电话给迟骋,他舍不得扰了他的美梦。发消息又觉得迟骋看不到,可这会儿,他真的好想跟迟骋说说话。 犹豫再三,他还是发了条信息。 迟骋虽然睡着了,可心里到底有所惦念,因此睡得并不实落。当手机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的时候,迟骋第一时间就翻起身来了。 来自“池巨兔”的消息: ——骋哥,对不起,现在才你消息。我手机没电了,才找了个充电器开了机。爷爷手术很成功,我今晚在医院守着。你睡了吧?别担心,我很好,都很好。 池援看着已经发送出去的消息,以为迟骋看到消息会到早上醒来以后了,刚打了一句“我在开水房蹲着充电呢,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啊”发送出去,却看见对话框上面显示的是对方正在输入。 池援狂喜,正激动地想象着迟骋会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几个字却没有了!紧接着,便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狮子。 池援立刻接通了电话,迟骋的声音就在耳朵边响起,听起来遥远,却无比亲切。 “援儿!” “骋哥!” “嗯!我在。” 有这一声,池援一直绷着地心霍然间就完全放松了下来。这世间最美的情话,不过是你呼唤他时听到的一句:“我在!” 第96章 铁证 第二天, 毛江很早就回去了。正是夏忙的季节,毛江虽然不用去帮忙,但总要回去看一看的。 最近忙着考试, 连澡都洗得有些敷衍。迟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温水澡出来,开始收拾这几天换下来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他把浅色的衣服挑出来先洗了一桶, 然后就剩下池援的几条裤子了。 迟骋一边挨个清掏裤子口袋,一边摇头感叹, 池巨兔的口袋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剥了给他吃过的巧克力糖纸, 没来得及吃的一小袋青豆, 写坏了的便利贴,前几天说要帮自己仍掉的过期备忘录, 从戴国超那里抢来的彩色胶带, 考试前买的新橡皮, 居然还有一小把没嗑完的瓜子……迟骋把垃圾和有用的东西分放成两堆。 检查到最后一条时, 迟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随意对折了几下的纸块。他看了一眼, 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这人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兜里一塞就不管了呀!迟骋心里嘀咕这, 皱了下眉头, 将纸块扔到了垃圾那一小堆。 把检查过的裤子放到洗衣机上以后, 迟骋将桌子上那一小堆垃圾揽到手里准备给扔了。 就在他要将垃圾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神使鬼差地停住了, 将那个看上去有字的纸块挑了出来,反复看了几眼后打开了。 这是一张从语文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 靠上的位置还有徐老师批阅过留下的日期,纸上是迟骋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而那些字的内容, 竟然是迟骋不久前才看过的那首情诗。 我怎么就如此喜欢你呢? …… 迟骋的脑子轰的一下, 他没有想到真相大白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方式。他一直纠结着地实锤证据,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至今没有等到的池援的承认和坦白,在这一纸草稿面前,铁证如山,无可辩白。 池援,他逃不掉了,再也逃不掉了。 迟骋感觉自己的手因为太过激动而有点微颤,这个好不起眼的纸块差一点被他当做一文不值的废纸扔进垃圾桶中。这可是他久寻而不得的如山铁证啊!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过于固执了。回想起那日让池援看过那篇成品之后他说过的话,这些蚀骨销髓的纠结,愁肠百肚的相思,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这一刻,那些藏着掖着无处诉说的情愫终于找到了去处,他好想大声地告诉池援:你绵绵的爱意与真情,我都收到啦!你不用再害怕,也不用再纠结,你喜欢的我同样也在喜欢着你! 迟骋双手举着那差点被他当做废纸扔掉的草稿,躺在软垫上连着来回打了好几个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纸草稿的出现,就拼图上缺失了的最后一块,把它安上去,整个画面终于完美无缺了。迟骋心中始终存在着的那个外一,终于被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佐证完全否定,他内心所害怕的、所担心的、所犹疑的,全部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他太开心了,几乎要喜极而泣,几乎要欣喜若狂! 尽管已经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准备,可这最后的百分之一的确信,才真正一锤定音,让他所有的臆想与猜测都被盖章定论,他所有纠结的问题终于都有了正确答案——池援真的喜欢他!池援喜欢的就是他! 自己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自己!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啊! 他早该相信自己的感觉,早该更加自信一些的。可他们却一直持着欲迎还拒的姿态,在不够宽容和不被待见的俗世面前,遮遮掩掩,彷徨不前,谁都不愿意大胆地迈出这第一步。 如果不是这意外的发现,迟骋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这迷雾当中徘徊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要在猜测与琢磨中煎熬多久。 迟骋将自己的脸整个埋进抱枕中,试图通过外力的压迫,让自己不要被这份突然降临的惊喜与幸福冲昏了头脑。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迟骋抓过手机一看,是池援! 因为已经窥晓了池援对自己的心思,这个人此刻的电话,也有了与半夜的那一通电话截然不同的意味。 迟骋捋了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又不敢耽误地接通了电话。 “骋哥,起了吗?” “起了。爷爷醒了吗?” “还没有呢!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放假了也不睡个懒觉啊?” 迟骋微笑道:“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像你啊,大懒虫,周末叫都叫不醒。现在换班了吗?” “嗯,吃点东西回家好好睡一觉去。你在干什么呀,听上去还挺开心。” “嗯,是挺开心……确实很开心。” 池援掩饰着自己一夜没睡的疲累,但他还是希望能听到迟骋的一声关心,可迟骋说完这一句后,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迟骋没有问他累不累,也没有和他分享为什么开心,仿佛一个电话两座城市便真的将他们分隔到了两个世界。池援心里有些失落,突然觉得这客观上存在着的距离感蓦然间也将他们心间的距离拉开了。 “骋哥——” 还是池援首先打破了这沉默。 “嗯?” “骋哥——” “干嘛?” “骋哥——” “我在呢!你叫三魂呢。” 迟骋在微笑,可是池援看不到。 “我……就是想喊喊你……” “我想你了!” 池援只是打破了沉默,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填补这突然袭来的距离感与空虚。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迟骋突然没头没尾地轻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几乎不留任何缝隙地接住了他的话音。仿佛在考验池援的听力,能不能及时而准确地捕捉到这简短而轻柔的话。 池援的耳力不送怀疑,这句话,如同一块巨大的火石砸进池援的耳朵,也砸进了他的心里,直接在他不知所以的心湖炸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分开还不到十二个小时,这中间还包含着一夜睡眠的时间。放在他还没有搬到迟骋家之前,也不过就便是过了一个周末的夜晚而已。池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平常连话都不怎么多说的冰雪少年,突然间说出了这样一句跟他一点都不搭调的话来。 这句话,已是目前为止他从迟骋口中听到的极致浪漫话语了。池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再确认一遍,又怕迟骋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骋哥,你刚才说什么?” 果不其然,电话的那头,没了声音。 “骋哥,我也想你!” 池援不知道,电话的那头,少年却已经心疼地红了眼眶。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语调,又如何弥补得了音色上略微的沙哑呢? 这一句想念,终究将池援突然而起的空虚填了个饱满。他想到昨晚半夜,迟骋的电话几乎就尾随着他的消息而来,可想而知,迟骋若不是没睡,便是一直惦记着他而根本没睡安稳。他有些心疼迟骋。 “骋哥,我知道,你昨晚肯定也没有睡好。我吃完早点就去睡觉了,一会儿你也补个觉吧,我跟你一起。” “好!” 挂了电话,迟骋也吃了些东西,等着第一桶衣服洗好晾出去之后,将剩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带着那张差点成为一张废纸的草稿回了卧室,准备与池援保持同步作息。 迟骋兴反复地欣赏着那一页神来之纸,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这不就是前几天被徐老师点名的、池援自觉不合适而撕了的那篇语文作业吗? 原来池援竟是将班主任留的诗词鉴赏作业生生写成了一首□□裸的情诗,还万般不慎的让徐老师成为了第三位读者! 迟骋回忆起那日的情景,池援被徐老师谈话,可他却轻描淡写只说是考前心理辅导,原来,被发现了恋爱苗头才是他被请到办公室喝茶的真实原因! 呜呼……迟骋刚刚才经历了情有所依的狂喜,他的恋爱还没有开始呢,便乐极生悲了。 他不知道那天池援到底跟徐老师谈了些什么,徐老师虽然很生气,但看池援回来之后的表情,应该还算是一次比较愉快的谈话吧。 这首情诗没有抬头也没有称呼,而自己也并没有被徐老师约谈,看样子,徐老师应该还不知道池援想要倾诉衷肠的对象是谁。 可是,无论徐老师知道与否,池援的心思已经冒了头,肯定毫无例外的上了徐老师的重点关注学生名单了。虽然徐老师一贯开明,可一旦成了负向的重点关注对象,池援便少不了隔三差五地要被徐老师请去谈心了。 迟骋感觉自己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又开始彷徨了。 知道了池援的心意又怎样?刚刚才被徐老师敲打过的池援,又到底会怎么想呢?毕竟,暗自喜欢是一回事,挑明心意又是另一回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横亘在前途命运与爱恋情长之间。 高二已经结束了,明晚返校,他们就要进入高三的节奏了,池援还会想在需要策马狂奔的高三阶段,跟他谈个茶余饭后的恋爱吗? 第97章 解相思 池爷爷是术后第二天晚上醒过来的, 一睁眼,他就看见了他挺久没见过了的大孙子守在身边,虽然身体诸多不便, 但心里依然很开心。 因为池爷爷情况挺不错,他也不想池援耽误了课程。原本还打算请假多待几天的池援, 在爷爷的催促下返回了学校。 自从他转学到之后,他从来都没有和迟骋分开这么久过。满打满算不过四十多个小时, 可池援却觉得漫长得如同过去了好几个秋。 出发之前, 池援并没有告诉迟骋, 他想给迟骋一个惊喜。 暑假已经开始了,可他们这些准高三生们却在今天晚上开始了假期课程的第一个晚自习。 自习铃声还没有响, 教室里依然是一片闹哄哄的景像。每一次短暂地分别之后回来, 同学们都少不了一阵子情深意切的互诉衷肠。 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一帮男生又轮番从背后拦腰将周易抱得双脚离地, 比谁的劲更大, 能支撑更长的时间。每每此时, 周易总是摆着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却从来没见他真的生气过, 反而同大家一起玩得乐不可吱。 迟骋撑着脑袋瞧着他们无比无聊的游戏,不太能理解这样集体降智的行为到底有什么乐趣, 能让他们在紧张而枯燥的学习之余,欢乐地笑出此起彼伏的鹅叫声。 他瞄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坐位, 心里有些空虚。他不知道池援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徐老师说,这一两天他们就要搬新教室了, 迟骋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万般留恋与不舍。 在这里, 他遇见了高中的第一个同桌, 也遇见了让他心动让他欢喜的人。这里留下了太多稀松平常却漾着温暖闪着光的回忆, 一点一点地,将他心间淤积的冰雪层层融化。 池援到达W市的时候,迟骋已经快上完第一节晚自习了。池援没有去学校,而是去了美食街,在排队买红豆饼的时候,他掐着时间,在第一节自习课结束的时候,拨通了迟骋的电话。 教室里嗡嗡作响,迟骋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振动起来。他为了不错过池援的每一条消息,很大胆地没有将手机调成静音。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便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不等迟骋开口说话,池援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来: “骋哥,我回来了!” 迟骋怎么也没想到池援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回来。他又惊讶又欣喜,甚至忘记了问他现在身在何处。 “骋哥,你请个假出来吧,我还没吃晚饭呢,我想要你陪着我!” 池巨兔在电话那头撒娇。不是商量,也不是征求意见,就是明明白白的安排,池援似乎笃定了迟骋肯定会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不会让他独自流落街头。 “好,你等我!” 迟骋果然没有让池援失望。他几乎没作任何考虑,便答应了池援的要求。跟徐老师请了假,他奔出校门便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美食街而去。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池援已经拎着一兜新鲜热乎的红豆饼等在门口了。盛夏的暑气不断的从地面上蒸出来,让本就充满了烟火气的美食街上显得更加燥热了。 “你怎么不进去等?外面多热呀!” 池援笑嘻嘻地掏出一枚小巧的红豆饼便喂到了迟骋的嘴边。大街上人来人往,迟骋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抵御不了这投喂和动作中包含着的浓郁的宠爱,他迅速地四下扫了一眼,将红豆饼咬进了嘴里。 “我怕我去里面等,你过来了一下子找不见我啊!” 迟骋微垂了一下眼皮,遮住了他满眼的笑意。 等着上饭的时候,池援把这两天多以来的经历事无巨细从头到尾地跟迟骋讲述了一遍,恨不得连上了几次厕所都一一迟骋汇报清楚。 迟骋像是多年没听到池援在他耳边像麻雀一样喳喳不停了,他任由池援的话如同奔流的小河水一般往耳朵里灌,怎么也觉得听不够。 末了,还给了迟骋几本字帖和一沓半透明的书法纸,告诉他这几本都是他以前练过的,还跟他分享了不少练字的心得。 其实,迟骋的字并没有难看到让人没眼看的地步。只不过因为他其他方面太过优秀,因而在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们眼中,这个短板便显得犹为突出,进而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之前迟骋跟池援顺口提了一嘴,想趁着假期练练字,池援便记在了心里。原本还打算趁着空闲陪着迟骋一起去买字帖,没想到正好遇上爷爷住院,他便顺道回家将这些字帖带了回来。 若不是池援今天带了字帖给他,迟骋几乎都要忘记了不久前他信誓旦旦打算趁着假期的时间好好练练字呢! 饭好了,池援的嘴巴终于分身乏术,暂时了讲话功能,专心干起饭来。 迟骋暂时听不到池援说话了,便安然坐在池援的对面,一边悠然的细细品嚼着红豆饼,一边安静地翻看着这些字帖。从这几本字帖里,迟骋几乎可以想像得出,池援曾经认真练字的样子,是那样全神贯注的美好。 翻着翻着,迟骋的眼睛亮了,那个曾经出现在《逍遥游》书法作品上的形似兔子无可辨认的印鉴,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其中一本字帖的下缘,迟骋的嘴角便上扬了起来,这不又是那个无名的倾慕者就是池援的一个铁证吗? 池援连吃饭地时候,眼神都不断地往迟骋身上飘,正好便看到他盯着字帖一个人痴痴的偷笑。池援忍不住问道: “骋哥,你偷笑什么呢?” 迟骋看着不知所以的池援,笑而不语。再自以为完美伪装,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啊! 饭后,两人并肩穿过热闹的美食街,没再耽误,径直就回了家。关上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子,池援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骋哥,成绩是不是还没有出来呢?” 池援惦记着那个关于“提问回答”的赌约,可从他见到迟骋至今,也不见他提到成绩的事。依着一中一贯的作风,考完期末试都三天了,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 他有点儿焦急,还有点儿忐忑,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萦绕于心间良久的问题,也不知道如果是迟骋得了第一,会向他提出什么样的问题。 可迟骋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那一纸无意间被发现了的情诗草稿和字帖上的印鉴,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铁证如山,迟骋已经无所谓输赢了。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些话,他更想听到池援亲口对他诉说。 迟骋看出了池援心中所想,他不想池援再继续焦灼下去了,便说道: “援儿,你想问我什么,你直接问吧!” “可是……不是还没有出成绩吗?我……我……” 池援磕巴了半天,还是自信心很不足地维持着他的慎重与小心翼翼,没能直接揭开这一层隔在他们之间不厚也不薄的轻纱。 迟骋简直觉得有些无语。眼前的这个大傻瓜,到底是有多胆小有多情怯,才会有如此多的顾虑而不敢开口。可迟骋也想得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仗着已经知道了答案,才没有了那些后顾之忧。 “那好,既然你不问,那就换我来问。” 迟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一方写得很不合适的“语文作业”,亮到了池援面前。 池援一惊,发现自己内心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窥破了,他突然心如鹿撞,紧张了起来。 “你这从哪里来的?” 池援说着就想将迟骋手里的作业纸拿回来。 可迟骋却迅速地将纸张收了回去,慢条斯理地答道: “昨天洗衣服的时候从口袋中检查到的啊。这是你写的吧?那个‘佚名’也是你对吧?” 铁证在前,池援无可否认。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你,只是,你害怕承认自己喜欢男生,对吧?” “……” “所以,那时候当着林笑笑说过的那一句喜欢,其实也是真的对吗?” 迟骋过于严肃认真的表情和近乎逼问的语气,让池援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骋哥,我……” 池援的心里彻底慌乱了,信心和底气一泄而光。 迟骋抛给他的问题,一如接二连三烟花在池援的脑子里次第炸开,紧凑得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池援仿佛身处于极尽灿烂的繁星之中,伴着隆隆的轰鸣,让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脑子里自动蹦出了一个念头,那是他一直以来最害怕的结果:迟骋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心意,连同他这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要随之崩塌了。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便如同一只利爪一般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将他的思维禁锢在那个地主方,迈不出去,如坠冰窟。 “骋哥对不起,我没有任何要逗弄或者玩笑的意思,我是真的……真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可那句终究没能说出来的喜欢你,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根横亘在喉咙间的刺,越是着急紧张,就越是说不出来。池援好生气恼自己,那个平常伶牙俐齿的池援死哪去了?如此关键的时刻,他却成了一个没用的懦夫。 迟骋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池援额角层层渗出的汗意,他微凉而修长的手指顺着池援的脸颊掌滑下来,一路滑到了池援的下颚边,拇指的指腹在他的嘴角边停住了。 池援被迟骋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撩得心乱如麻,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透了似的焦了。他怔怔地看着这一番动作的发起者,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迟骋微微仰起脸迎上池援的目光,那泛着水色的瞳仁里,全是池援,也只有池援。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是滚烫的。 他松开了覆在池援下颚边的手,缓缓搂上了池援的后颈,将自己的脸埋入了池援的颈窝中,用极尽悱恻的声音在池援耳边呢喃低语: “蚀骨销髓的纠结,愁肠百肚的相思。援儿,你打算纠结什么时候?才要解了那愁肠百肚的相思?” 第98章 初吻 “你说什么?” 池援脑子里一片纷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完的时候, 这个质问他的少年却锋芒一转,突然柔软成了一汪春水,一缕和风, 胳膊缠绕于他的肩头,用他呼吸间的热气烫过他颈间突突狂跳的脉搏, 问他打算纠结什么时候?才要解了那愁肠百肚的相思? 池援的思维凝滞了。他听得清迟骋的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字眼儿,他感觉自己听懂了, 可将所有的文字串连成一句完成的话时,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什么意思?这个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的少年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池援被惊到了, 大脑卡在这一处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不敢继续往下想,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词会错了意, 生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错觉。 迟骋好半天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连自己依靠着的这个人都在问出了那仅有的四个字之后, 一反常态状如木石般呆住了。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很难理解吗? “我是问你, 你还要纠结多久?你还要隐藏着自己到什么时候?亲口承认一句你喜欢我真得那么艰难吗?” 迟骋的声音沿着他的耳根, 顺着他的皮肤一厘一毫地钻进他的耳蜗, 细微而含混得如同梦呓, 却力拔千斤一般,将暗藏心底的那些波涛翻涌的心思全都撬了出来。 是了, 没错了! 在迟骋又将话说得更直白了一些之后,池援的脑子总算是活泛了过来, 这一回他完全听懂了。 迟骋缓缓地抬起头,掀起那两扇浓密的睫毛帘子, 池援大梦方醒的样子又映在了迟骋黑亮的眼眸中。 池援撞进迟骋期待着的眼神里, 蓦地脸一红, 结巴了。 “骋哥, 我……我……你……” 啊—— 池援内心仰天长叹。平常不是话多到都让迟骋嫌弃了吗?为什么在最该展现他口灿若莲的关键时刻,偏生就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了?恁是在心里排练过了千万遍,要正式上台面的时候,却死活说不出来了。 这完全不符合池援对告白的憧憬与想象! 在池援的想象中,一旦他对迟骋喜欢男生这件事情确定无疑了,那他一定会给迟骋一个浪漫的表白。尽管事实上,直到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池援连迟骋到底是不是喜欢男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意外总是发生的如此突然而出乎意料,池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反被他的表白对象迟骋楔入门后的墙角里,“逼迫”自己承认喜欢他。 所以,承认吗?当然要承认啦!如此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他挖空心思想了那么多表白的方式,最后竟全无用武之地,简直白瞎了他那么多曲曲折折的心思了。 “怎么了?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儿怎么还结巴了?莫非……” “没有没有,骋哥,我绝对不是戏弄你,我……我……我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一开始就喜欢了。我……我也想过,我可能也只是一时兴起,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的。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可是,我越喜欢就越觉得害怕,害怕你不会喜欢我,害怕你对我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我……我……” 池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唇却突然被某种柔软而温润的触感覆盖了起来,只那么短短的一瞬,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自己就像是被一股强烈的高压电贯穿了全身,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什么?是吻吗?还是梦? 那酥麻而美妙的感觉实在太快了,稍纵即逝,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等到他如梦初醒再去回味的时候,却发现玄关里只有他一个人呆若木鸡地立着,仿佛先前的那些经历都是一场大梦。 池援舔了舔嘴唇,上面分明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湿润。他扭头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屋里没开灯,盛夏傍晚的余光带着最后的一抹绯红陡然退出天幕,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暗沉沉的恍惚之中。 “骋哥……” 池援轻轻地唤了一声,没有人答应他,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只能隐隐地听到隔着一块门板的迟骋的卧室里,有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池援急步走了过去,蜷起的手指就要扣到门板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他靠上门板,幽幽地说道: “骋哥,你在里面吗?我知道你在的。能让我进去吗?我……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卧室里,迟骋背靠着单薄的门板,心如擂鼓,连呼吸都是抖着的。他感觉再这样狂跳下去,下一秒他的心脏就要直接蹦出胸腔了。 他手心里汗泠泠的,黏得厉害。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放任本能与冲动,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就那样毫无预谋地亲了上去。 他竟然亲了池援!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这个吻也太轻了。他只感觉到一寸如云朵一般飘渺的炽热,浮光掠影般地在唇上一闪而过,却依然令他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那一阵灼心一般的炽热退下去之后,迟骋的心间又弥漫起一阵驱不散的懊恼。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他本来是先想好好地跟池援说说清楚的,可为什么一个没忍住,就直接亲了上去呢? 这可是他的初吻啊,就这样如同眨了个眼皮子似的没了?他还没舔尝到与喜欢的人亲吻是什么滋味呢,就结束了? 第一次与旁人发生了如此亲密的肌肤接触,那种心如擂鼓的激动与兴奋过后,迟骋心里的羞赧与遗憾又开始无限放大。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行为,会不会让池援看来太过轻浮太过急切,而让原先那些单纯而蒙眬的美好轰然破碎。 池援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呼唤着他,每说出一颗字,就像在他心湖投下一块巨石,溅起水花千丈,激起涟漪万里。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如何面对池援,他只能躲起来,躲在不见天光的门后,躲在这一片越来越深沉的黑暗之中。 “骋哥,骋哥?你答应我一声好吗?” 迟骋咬着嘴唇默默不语地靠着门板,答应什么啊,明明知道我就在门背后。 “骋哥,我已经告诉你我喜欢你了,可是你还没有说喜不喜欢我呢!” 池援你白痴吗?你会亲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这句话一定非得说出来才行吗?呃……好像的确需要说出来啊…… “骋哥,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池援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直接了当啊?你不懂世上还有委婉一词吗? “骋哥……” 嗯?怎么没有下文了? “那可是我的初吻啊……就这样没了?” 初吻啊,谁不是呢?我也是啊! 池援的声音忽然变得那么低沉,语气里似乎充满了遗憾,还带了些意犹未尽的感伤。 所以……池援,你想怎样? 迟骋听着池援的喃喃底语,心里很不是滋味。初吻啊,本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却被他脑子一热急如星火般地结束了,若有若无,亦真亦幻,令人回味起来甚至感觉不到过程,更别什么缠绵悱恻,蜜意浓情。 门外,池援轻轻地扣响了门板。 “骋哥……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点啥啊?” 补偿什么?怎么补偿?迟骋的心里彻底乱了。这一切,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啊!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脱了轨,拽不回来了。 “骋哥,刚才那个……能不能不算数啊?咱们重新来一次?” 迟骋在门里听着池援的话,被气笑了。池援心里对这个初吻是有多么不满意啊,才会提出这样没道理的要求来?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落得个被人嫌弃的结果,迟骋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池援已经回过神来,自然也明白了迟骋的意思,却没想到他的小狮子居然如此可爱,那样霸道地强吻了他之后,却变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屋子里怎么哄都不肯出来了。 “骋哥,你未经许可擅自亲我,你可要对我负责的啊!你再不开门,我可要喊‘非礼’啦!” 池援略微提高了声嗓冲着门里的人喊了一句,语气听上去有点恼火有点凶,可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他背靠在门板上闭着眼,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个短暂的简直能让人忽略不计的初吻,嘴巴飞扬着幸福的弧度。 门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被里面的人打开了,池援来不及反应,在失去了支撑的那一瞬间朝门里倒了下去。 屋子里有点黑,迟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一个黑影就直冲冲地砸到了胸膛,他只来得及揪住池援的一角衣服,就听见“咚”地一声重物落地,池援的哀嚎炸响的黑暗之中。 “骋哥,我允许你对我耍流氓,但你不能谋杀亲夫啊!” “援儿你摔哪儿了?” 迟骋被池援这一句话吓着了,懂乱地摸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回头一看,池援裸着上身半躺在地上,身上的T恤已经因为刚才跌倒时的拉扯脱到了脖子处,整个头脸被勒在翻过来了的T恤里,根本看不见池援此刻的表情。 池援扒拉了一下衣服露出脸来,对着满脸的绯红还未退尽便又是一惊的迟骋坏坏一笑道: “怎么着骋哥,一言不合就谋杀亲夫啊,刚才差点被你勒死啊,你也真舍得?” 迟骋一听连忙半跪到池援身旁,抬起池援的下巴,轻轻地在他脖子上抚摸了一圈,又心疼又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援儿,弄疼你了。” 池援坐起身,双臂环上迟骋的脖颈,不怀好意地笑道: “那骋哥补偿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你想……怎么补偿啊?” 迟骋明知道池援的心思,但还是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池援痴痴地笑看着迟骋不言语,慢慢地将脸凑到了迟骋跟前。 两颗刚刚趋于平和的心脏又狂放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地隔着胸膛共鸣。彼此呼吸的热浪交融在一起,唇舌近在毫厘,触之可及。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响,门外的锁孔里,插进了一把钥匙。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感谢你们的支持哇! 以下是新文《撩了系花之后我弯了》文案, 如果喜欢请移步作者专栏点个收藏哦!感谢感谢! 魏以沫是被全服设系的男生为之倾倒的系花 诸葛毛自然也在盲目崇拜的行列当中 但在一次展演活动上,诸葛毛却发现 目张胆地在宣布过在校期间不谈恋爱系花居然有男朋友了! 而且还是活动主办院系的系草 一看名字就是命定姻缘天生一对的宋相濡! 为拆散系花和系草,将系花追回来,报复宋相濡 诸葛毛一面暗中撩系花一面暗使美人计勾引宋相濡 终于成功地挑拨离间了宋相濡和魏以沫 答应诸葛毛之前,魏以沫说要让他家先见见家人 诸葛毛应邀而来,却没想到宋相濡突然杀出来 一边大骂诸葛毛渣男一边哇哇大哭着说: “今天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和她,你只能二选一!” 魏以沫:…… 诸葛毛:…… 后来,诸葛毛无意中发现了魏以沫和宋相濡的聊天记录 魏以沫:哥,男朋友也帮你追到手了,你应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宋相濡:现在忙着谈恋爱,没空! …… 诸葛毛: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99章 预备 完了完了!爸爸回来了! 听到那一声惊心动魄的开门声, 俩人堪比惊弓之鸟,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 池援慌忙地将围脖似的套在脖子上的T恤穿好,“嗖”地一个箭步冲到了桌子前面坐下来, 随手抓过桌子上的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迟骋站在房间门口没有动, 他看着池援如此迅捷地便进入了疑似学习的状态,惊讶不已。书本反着白光映照着池援的脸颊, 从他的脸色上并不见什么异常, 可他的耳朵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通红。 迟骋顺了顺有些紊乱的呼吸, 摸了一把自己发烫的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迟骋在心里默念着, 等待着那扇门打开, 等待着又是好几天没有见过的父亲进门。 然而, 他等了半天, 却发现门外的人似乎插错了钥匙, 拧了半天也不见门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 却听见一声闷闷的“我操”传听了他的耳廓, 带着一种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的烦躁。 又是一阵细碎的金属相互咬合摩擦的声音之后,迟骋家的门被敲响了。 刚才被这开门声吓得胆战心惊的两人面面相觑, 池援从书本中抬起头,望向同样惊魂未定的迟骋, 用轻微到几乎快听不见了的声音问道:“不是爸爸?”仿佛这幢年代久远的旧建筑隔音效果差到了极致。 迟骋点了点头。 迟骋知道,就算爸爸可能会拿错钥匙, 但他也绝对不可能说出“我操”这样粗鄙的字眼来, 况且那声音一听便是个陌生人。 迟爸爸一贯儒雅温和, 自迟骋记事以来, 在那些为时不多的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里,他便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对他或者妈妈发脾气,更别说听见他说出那样粗野的话语。 两人会心一笑,各自松了一口气。那种“干坏事”被人现场抓包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了。 迟骋走到门边,打开门口摄像头的显示屏看了看门外的人,释然一笑打开了门。 门外,微胖的年轻男子一手握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一手搔着头,见门被打开之后,局促不安地笑了笑开口道: “哟,骋骋你在家呢,太不好意思啦,我还以为已经上到了呢,结果开错门了,钥匙……拨不出来了。” 迟骋淡淡一笑道:“没事齐哥,我看看吧。” 说完,双手在钥匙和门锁上摸索研究起来。 池援在屋里听着门外的情况,心里着急,可是又不敢冒然出去,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红潮还没有退尽,脖颈依然有些烧,手心里黏腻的汗意在擦过之后依然如旧。 钥匙还没有拨出来。 “要不……找个锁匠吧?” 那个被称做齐哥的人满脸的尴尬,可是很明显,这个问题他和迟骋都解决不了,但这个时候要找个锁匠,似乎也不比拨钥匙来得更容易。 “唉……怎么就拨不出来了呢?以前开错了四楼的门,也挺容易就弄出来了呀。锁匠……哎呀,哪里能找上锁匠的联系方式啊?” 迟骋听着齐哥的自言自语,有些无语。可看着他蹙着眉苦思冥想了半天,又在手机里翻找了几个好友的电话询问了一下,也没有问到有谁有锁匠的联系方式,心里又有些同情。 齐哥是这两年才搬到这里的,目前单身独居。这把错插到自家锁眼里的钥匙是他仅有的一把,现在拨不出来,迟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个憨憨却进不了家门啦。 迟骋无意邀请他进屋坐坐,但看着他就这样干站在楼道里,跟自己大眼儿瞪小眼儿,束手无策的干着急,感觉也不是个事儿,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戴奶奶。 “齐哥,要不问一下戴奶奶吧,说不定能知道呢。” “可是……” 齐哥看了看时间,觉得这个时候去打扰老人家,实在有些不太合适。他虽然与邻居们没什么交往,但是跟戴奶奶家是对门,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老人家每天都很早就休息了。 迟骋看懂了齐哥的顾虑,将门拢了拢,只留了条细细的缝儿,转身一边朝着楼走一边说: “齐哥,我去吧,你在这里稍等等。” 说完,他又朝着那细细的门缝瞄了一眼。屋子里很安静,有微光从细缝里露出,但是看并不能看到门里面的情况。屋里的人正乖乖地待在卧室里,连翻书的声音都不曾听见,他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好像自己金屋藏娇害怕被人发现。 一会儿,戴奶奶穿着一身很具有老年人特色的素色碎花棉绸家居服,踩着一双布鞋跟在迟骋身后不急不缓地下了楼,手里拿着一个带尖嘴的小瓶子,嘴里不住地唠叨着: “唉,你们这些孩子,上楼都不用心,还能走错门。那钥匙能插进去,肯定也能拨出来,这大晚上的,找什么锁匠啊?锁眼里挤点儿机油进去,润滑一下应该就能拨出来了。” 说着话,戴奶奶已经将那细长的瓶嘴插进了锁眼的缝隙里,果然,反复地挤了几次机油进去,钥匙终于顺利地拨了出来。 齐哥对戴奶奶千恩万谢,戴奶奶笑咪咪地对他说:“钥匙也拨出来了,那就回家吧。” 齐哥将戴奶奶让到前面,迟骋目送戴奶奶上了楼。没上几个台阶,戴奶奶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似的回头问道: “咦?骋骋,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快啊?我们超超怎么还没回来啊?” “我提前回来了奶奶,国超应该也快到了。” “哦,我说呢,我还以为这孩子又跑哪里野去了。” 戴奶奶和齐哥家的门先后开了又合,一切终于恢复如常了。迟骋立在门口,看着那还沾着些油迹的锁眼儿,神思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纷乱缥缈起来,他感觉有些燥热,嗓子干痒难受。直到声控灯灭了,楼道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忽然被一道迅猛的力量拉进了门里。 门在他的背后重重地合上了,他被挤压在门后,一抬眼,便看到池援,像一道墙似地堵在自己面前,身披着一层淡淡的灯光,他的脸隐在背光的黑暗里,有些看不清,却能让迟骋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大军压境般的压迫感。 “援儿!” 迟骋轻唤了一声,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点啥,可是眼前的池援,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脑子里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刚刚被拔了钥匙的锁孔,泛着微微的油光,本来他还想着进屋拿点纸巾擦一擦呢,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暂时顾不上做了。 “骋哥,现在可以补偿我了吗?” 池援晶亮的黑眸子在背光的暗影闪着光,炽热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全都落在了迟骋身上,星辉一般,仿佛要把迟骋整个燎起来。 这突飞猛进的改变,来得太迅猛了。 或许是因为他直接跨过了原先设想的语言交流而直奔主题,或许是因为他一下子胡思乱想了太多纷乱繁杂的事情,或许还有未来的各种不确定和未知在脑海里徘徊,所有的这些,让迟骋在面对他们的关系终于发生了他渴望中的质变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明明迟骋的内心里,也同样深深地渴望着那一瞬的温存,能够再绵长一些,可那种不知所措的不安与慌乱,却让他无力招架池援井喷一般的热情。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逃开池援勾人的眼神,也试图逃避池援如此直白的渴望。 池援察觉到了迟骋的不安,他没有再给迟骋压力。他揽过迟骋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用嘴唇轻轻地蹭了蹭迟骋发烫的耳朵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骋哥,我知道会很艰难,也会很辛苦,但是,只要是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池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迟骋的味道一下子填满了他的胸腔,提醒着他,这一刻的幸福是如此真实。 “你还记得那次在沙漠里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那时候,我不敢肖想这一刻的幸福,我只能当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对你许下那些承诺。可现在,我知道了骋哥,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就是我想象的那样的喜欢我。我想做你男朋友,我想一直陪着你。骋哥,答应我好吗?” 迟骋张了张嘴唇,想回答池援一句“我答应你”,可嗓子却火烧一般干得厉害,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池援没等到迟骋的答案,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说的不对了,可明明一切都那样顺水推舟合情合理,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呢? 池援微微向后爽了爽,重新看着迟骋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点什么来。可这样晦暗的灯光之下,这样近的距离,还有迟骋那双水润的双眼温柔缱绻地看着他,这种时候还说什么话呢?只有亲吻才不会辜负这样的好时光。 这个想法一旦在他脑海里冒个头,就挥之不去,只想将之付诸现实。他慢慢地欺身过去,一点一点地向着迟骋靠了过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仿佛透过门板直接敲在了迟骋的脊梁上,一下子将他从沉迷之中惊醒了过来。 刚才那浓郁的恋爱的氛围一下子被敲了个粉碎,池援松开迟骋,心里简直万兽奔腾。 迟骋慌忙地顺了顺气,故作镇定地等了几秒钟,营造了一个仿佛他是从卧室走出来开门的假象。 门一开,戴国超就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单纯的小朋友根本没有觉察到,这间屋里恋爱的余味还没有散尽。 他又是询问池爷爷的情况,又是讲明天就要搬新教室的事情,还讲了今天发下来的几门课的试卷和成绩,他很兴奋的跟他们分享着这次自己的进步,却丝毫没察觉迟骋和池援都有些心不在焉。 迟骋和池援勉强配合着他聊了半天,他总算察觉到自己应该以回家为重,于是告别了迟骋和池援颠颠地上楼去了。 终于又回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这会儿的气氛,比之先前少了些暧昧,更多了些调皮。 池援凑到迟骋跟前,不怀好意地盯着迟骋撒娇道: “骋哥,我都要做你男朋友了,那你至少要赔我一个完整一点的初吻吧?之前那个又短又轻,就跟不小心擦到的一样,人家才刚感觉到就没有了,不算不算,一点都不合格。” 迟骋闻言双眼一瞪,狠狠地抛了个白眼给池援,对他□□裸的嫌弃表示强烈愤慨,然后拿着刚刚响起来的手机,出了卧室去接电话。 只是一个很简短的电话,再回到卧室,迟骋的情绪却明显有些低落。他看了一眼还在期待着他给结果的池援,言不由衷地抛下了一句: “哼,谁同意要你做我男朋友了?你等着!我先考察考察你再做决定,你就先做个预备男友吧!” 第100章 爸爸 池援闻言, 瞬间嘴巴撅地老高。 “什么?还有考察期?你直接提拔我做男朋友他不香吗?” “不服气?” “服气服气,骋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要多久啊?能不能短一点嘛?” 见迟骋一脸认真, 池援立马柔软了下来,满脸堆笑地用脑袋蹭了蹭迟骋的脖颈。 见迟骋仍然绷着脸没有笑, 池援心里有些小失落。虽然自己向小狮子索吻的时候,他就有些不高兴, 可自从接了电话回来之后, 情绪明显一落千丈, 恁是他再迟钝,也想得到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对小狮子的心情产生了多大的不良影响。要是让他知道了是哪个混帐, 惹了他的小狮子不高兴, 那他铁定饶不了这家伙。 池援一边在心里愤恨地肖想着, 一边将坐在他对面的有点儿蔫的小狮子拉到自己腿上, 框进自己怀里, 轻轻地抚了抚迟骋的后背。 管他什么考察期呢, 自己喜欢的人还得自己疼。先前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都不知道用尽了小狮子多少勇气, 他要是再不主动一些, 只怕小狮子又要躲起来裹足不前了。 迟骋虽然没有挣扎,却愣了一下, 随即心里一软,松了眉头顺势靠在了池援的肩膀上。池援的适应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前面还跟呆头鹅一般没反应过来,才这么一会儿, 自己甚至都没有明确地答应他, 他便已经快速进入了角色, 一点都不拿自己当预备役, 这一点,自己还真是望尘莫及。 “刚才是哪个不识相的混帐东西打电话惹我家骋哥生气啦?说来听听,预备男友来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迟骋闻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抱着他的人,这只毫不知情的巨兔正满眼宠溺地看着自己,生怕他受一点点委屈。迟骋似笑非笑地看了池援半晌,才憋着笑眉梢微挑,淡淡地说了句: “刚才的电话是爸爸打来的。” “哦……是爸爸啊……”池援点了点头,既然是爸爸那就不找他麻烦了……“你说什么?谁?爸爸的电话?” 终于反应过来了的池援一下子将脸埋进了迟骋的胸膛。他没脸面对心爱的人了,他想立刻马上就地去世!刚才自己跟迟骋夸下的什么口来着?要替他教训教训哪个不相识的混帐东西来着?刚才说出的话可还能收回来? “骋哥,你能当我刚才啥都没说吗?老天……居然是爸爸。” 这一声“爸爸”,就很微妙。迟骋听在耳朵呢,感觉这两个字眼儿从池援的嘴里说出来,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名词,而是另有深意。迟骋看着蜷在自己胸前的池援,似乎是为了印证,又似乎只以为了纠正,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不是你爸,是我爸!” 池援的脑袋微微地动了动,像是很委屈似的低低地说了一句:“可我也想有一天能叫他爸爸啊……” 迟骋突然有些心疼,心疼这个想要把别人的爸爸也叫作爸爸,却被他强行加了个考察期的池援,也心疼未来的某一天,知道了自己儿子的特殊取向时候的爸爸。 迟骋没有再说话,他无法给予池援任何承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池援明正言顺地改口,将那一声“迟叔”换成一声“爸爸”,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改口的机会。 方璞和涂余在一起十年了,璞哥和方家舅舅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近几年才逐渐有所缓和,虽然已经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了,但涂余终究还是没能叫方家舅舅一声“爸爸”。 这条路何其艰难,他又该如何在池援和爸爸之间找到一个万全的平衡点,让谁也不会受到伤害呢? 他修长的手指停留在池援的头发旋上,顺着发旋画着圈,池援并不太柔软的头发扫过他的指尖,痒痒的,却很舒服。良久,他捧起池援的脑袋,亲亲地啄了一下他的额角,柔和的哄道: “援儿,好啦,别腻着了,赶紧去洗澡睡觉吧,这几天肯定累坏了。” 池援没有听话,他捉住迟骋的一只手握起来,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道: “我一点儿都不累,再让我抱抱你好吗?就只抱抱,我什么都不做。” 迟骋看了看时间,没有推脱。 池援把迟骋的手摊开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掌心相对,五指一一对应托在手上,盯着这只比自己的手略微窄小一点的修长白皙的手,看了又看。 “干嘛?比手啊?比手会挨打的!” “是吗?” 池援说着,就拿起迟骋的手,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贱嗖嗖地笑道:“哪,已经挨过打了,现在可以放心比了吧?” 嘴上如此说着,可池援到底没有再继续比对,他分开迟骋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握在了一起,举到自己唇边,在迟骋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骋哥,你要考察我多久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呢?” 迟骋轻叹了一口气,从池援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捏了捏池援的脸道: “你先别考虑这个了,最近几天收敛着点,别老瞎想着整什么幺蛾子,赶紧洗澡去!” 池援不明就里,可得了迟骋的命令,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开迟骋,乖乖地跑去洗澡了。他急需要降降温,即使迟骋不说,他也不敢再继续膩弯下去了。 等他哼着欢快的歌洗完澡,门一开,洗漱间里有个人正低着头刷牙。池援裹挟着稀薄的水汽从浴室走出来,也没有仔细看就往将胳臂肘往那人背上一支,背对着镜子一手擦着头发,问道: “骋哥,明天要搬新教室了哎,咱们的座位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坐吗?” 那人动了动,有点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援援洗完澡了?” 谁?这声音,根本不是迟骋啊!池援被吓得一个激灵跳到了墙边,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才发现那人是迟爸爸! 嗷呜——幸亏池援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话来。为什么迟爸爸会突然出现再洗漱间?迟骋,你到底跟我隐瞒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说爸爸要回来?还让我收敛着点。池援内心在呐喊,可面子上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礼貌地问道: “嗯,迟叔好,您啥时候进来的呀?我都没听到动静。” 迟爸爸咕噜噜漱完口,一边收拾洗漱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池援,很和蔼地回答他: “也就刚进来。你洗澡呢,又是水声又是歌声的,没听见也正常。我刚进来时还差点以为是骋骋唱歌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爸爸请了一周假呢,我以为你还得过几天才回来。” “爷爷怕耽误我上课,赶紧给我打发回来了,也到了没多久。” 池援挠了挠刚擦了个半干的头发,低头扫了一眼只穿了一条裤衩子的自己,尽管都是男人,尽管迟爸爸并没有看他除了脸之外的其他地方,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哎呦,那晚饭吃了没?” “吃过了迟叔,简单吃了点。” 池援没敢说他回来专门让迟骋陪他去吃晚饭,他时刻谨记着呢,他还没追到手的男朋友让他收敛些点,别整幺蛾子。 “那就好,睡前喝点牛奶吧,你们现在正是消耗量巨大的阶段。” 池援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迟骋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洗漱间。池援一看见迟骋,想到那一句“消耗量巨大”,莫名地就想歪了。 迟骋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将池援的睡衣往他怀里一塞,便拿了自己的毛巾进了里间洗澡去了。 池援看着被迟骋关上的卫生间门再回头看了看迟爸爸,憨憨地咧嘴笑了。 “睡衣还是穿着点吧,院子里树多,咱们楼层低,有蚊子。” “嗯嗯!”池援答应着便抱着睡衣逃也似的窜进了卧室。 池援穿好睡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床头上,微垂着头,手指摩挲着睡衣上的纽扣,面色含笑地沉浸在某种愉快的情绪之中。 迟骋洗完澡进来,看到的便是池援这副面若桃花的模样。 “想什么呢你?” 迟骋拿着两盒牛奶,在池援眼前晃了晃。他很想在后面再加上“怀春少年”四个字,可一想爸爸就在隔壁,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池援接过牛奶插好吸管,塞进迟骋手里,才拿了另一盒开始拆吸管。 迟骋心安理得地喝着牛奶,目光全落在了池援的一举一动上。这时,他的目光被池援睡衣上的一颗纽扣吸引了过去。池援身上的睡衣是藏蓝色的,其他的纽扣都是黑色的,上面有一圈白色的花纹,只有胸口处缀着一颗纯白色的纽扣,让人无法不注意到那一点醒目的白。 迟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往跟前凑了凑盯紧了这枚纽扣,空闲着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捉住了它。 这的确只是一枚很普通的白色纽扣。但真正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衣服上原本的纽扣,因为,其他的纽扣跟他白衬衫上后来补上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这枚纽扣……” 迟骋恍然大悟,讶异地看着池援。池援握住了迟骋的手,将它挪到了自己的心脏处。 蓬勃有力的心跳自迟骋的掌心传递而来,一下一下敲在迟骋的心上,很快便和他的心跳形成了共鸣。 “对,这颗纽扣就是你衬衫上的纽扣,我找到了它,把它钉在了我贴身的睡衣上,将我的纽扣换到了你的衬衫上。传说,只要得到了喜欢的人最贴近心脏的第二颗纽扣,就能得到他真心的爱,所以,骋哥,我的梦想成真了吗?” 第101章 住校 池援的声音很小, 就在迟骋的耳朵旁边,伴着他嘴巴开合的热气和呼吸的气息,像一丛柔软轻盈的绒毛, 痒酥酥的勾搭着迟骋的心。 他没有开口,心里翻涌着甜蜜的感动, 腾出一根手指,用指腹压住了池援的嘴唇。 池援立刻就明白了迟骋的意思, 但他还是在迟骋将手指拿开之前, 迅速地张口伸出舌尖, 在迟骋的指腹上俏皮地舔了几下。 迟骋微微勾了勾嘴角,撤回了手指。 池援这几天的来回奔波, 虽然嘴上不肯承认, 但到底还是累着了, 躺下没几分钟, 呼吸便变得轻缓而均匀。 迟骋睡不着, 便悄悄地来到客厅里。 这晚的空气是凝滞的沉闷, 仿佛是要憋闷出一场雨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清风穿堂过。已经是入了伏的天气, 便有点儿不好对付了。 旧房子一直没有装空调,以前是因为妈妈不能吹空调, 后来妈妈不在了,迟骋一个人住在这里, 屋子空旷清冷,即使盛夏也并不会多么炎热难熬。 迟骋习惯了这样的夏天, 而现在, 屋子里的人多了起来, 那种清冷也不复存在了。 父亲的卧室门也是开着的, 熄了灯的卧室门像一个长方形的黑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梦。 迟骋就着月光,将角落里的小台灯拎到了软垫上,然后拖了一只靠枕丢在妃榻脚边,歪在角落里看起了所谓闲书。 “骋哥!” 半夜里,池援在床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触碰到那个原本睡在身边的人,心里一空猛得惊醒了。寂静的微光里,池援看着空空的床铺,疯了似地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有穿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有光,他满心惊慌寻着那一盏光亮奔过去,看见那一束柔和的灯光下,迟骋手握着一本书半遮着脸,睡得像一只蜷缩着的大猫,池援不安的心“嘡”地一下落回了心窝子里。 池援盘腿坐在迟骋身旁,看着这只熟睡的大猫良久,最终还是在将他叫醒或者直接抱回床上去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客厅里尽管要比卧室稍微凉爽一些,但软垫到底薄,迟骋清瘦的身体直接睡在软垫上,看着都觉得硌得慌。 迟骋在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了动,还未及明白,便又被舒服的床铺拽向了更深的沉眠。所以,当第二天迟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一如既往地糊着一只还未醒来的八爪鱼,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爬上心头,瞬间懵圈了。 迟骋头顶着一万个问号将池援掀到一边,顺手捏住了池援的鼻子。池援呼吸不畅被迫醒来,揉着眼睛,正想咕哝几句,却瞬间被迟骋捂住了嘴。 池援这才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个因为电梯坏了而不得不舍近求远回旧房子第三者存在,还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存在。于是池援乖乖地起了床,迅速地洗漱完毕之后跟着迟骋上学去了。 新教室在最靠近住宿区的那里,这栋本名为致远楼的教学楼因为全都是高三生,因而被亲切地称为“毕业楼”,搬进了这幢楼里,高中生涯便进入了最关键时刻啦,能不能在来年夏天美美地开个屏,那就要看在毕业楼里的这一年,过得是否充实是实扎实了。 毕业楼的条件明显要比文科楼好很多。文科楼是一中最早的一幢教学楼,那时候,一个班能有□□十号学生,教室自然也稍微大一些,而后修起来的教学楼都已经是标准化教室。五十名同学都落座之后,教室里也没有太多空余的地方了,他们再也不能像在原来教室里龙腾虎跃地打闹玩耍了。 戴国超的座位紧靠着窗台,他被毛江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想怎么舒展就怎么舒展了,最要命的是不能想溜就溜想逃就逃,他有些郁闷,偏过头来笑盈盈地跟毛江商量: “毛毛,我跟你换个座位吧?你坐靠墙我坐过道行不啊?” 这是自从跟迟骋分享过心事之后,戴国超同毛江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昨天晚自习。 昨天一晚上,戴国超就规规矩矩地认真学习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到底学进去了多少,今天又是如此有礼有节,让毛江极不适应,他还是习惯那个迷糊又精怪,胆小又霸道的纸糊的小霸王。 这时候,他要是蛮不讲理地开口就直接让毛江坐到里边去,毛江也不会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可他偏偏如此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这就让毛江很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戴国超。 毛江看着戴国超乖巧的梨涡,不知道该怎么做答。他一时也没想到戴国超为什么会突然想换座位。他不是一直都喜欢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吗?这样就算他躺在自己肩膀上,也不会影响到毛江写作业。 戴国超见毛江有些呆愣的样子,却又突然收回了刚才的话,自言自语似地说:“哎哟,不换了吧,这样也挺好。” 假期班的课程并不像平时那样紧张,连晚自习都减少了一节。 其他课程都接近了尾声,只有徐老师永远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课程进度也是最慢的,但他的课除了课本上的内容,还有大量的阅读与赏析,所以语文课其实并不清闲。 安老师永远都是风风火火的模样,课本和大纲要求的知识框架和内容已经全部教授完毕,但她总能从每一个知识点上衍生出一系列新的内容来。夏天还没有结束,她就已经开始为同学们绸缪起冬天才要进行的英语竞赛来。 文科生能参加的可以加分的竞赛就这么一个,她自然不能让她的学生们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迟爸爸住在旧房子的这几天里,池援果然很乖很听话,严丝合缝地隐藏着自己火烧火燎的小心思,每天做着迟骋的好同学好朋友好兄弟。 迟爸爸并未察觉丝毫的异常,对于儿子越来越多的笑容甚感欣慰,尽管住在这里上下班诸多不便,但这些天下来,纵然电梯已经修好了,他还是有些不舍得搬回去。 小半个月的假期班眼见着便要结束了。 放假之前,童颜奉命统计班上高三新增的住校人数。池援自然不在话下,戴国超也急不可耐地跟童颜自报家门。 “你?就你这娇生惯养的堪比大小姐一般的小少爷,居然也来住校,我看你是来凑热闹的吧?” “对呀,凑热闹这种事情,哪能少了我戴国超呀!” 童颜一边填表一边跟戴国超叽叽喳喳地吵闹。在两人终于都停嘴了的空隙里,迟骋终于逮着了一个开口的机会,对童颜说了句: “还有我。” 童颜听见迟骋的声音,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迟骋这种自带结界的冰雪少年居然也会选择住校?且不说像他这样的大长腿健步如飞,从家到学校步行也不过十分钟的事儿,就他那总是拒人千里的样子,童颜感觉十分难以想像,有这样的一位室友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见童颜吃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迟骋不禁问了句:“怎么了?” 童颜在戴国超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住校。是你爸让你住的吗?你爸那么忙,平常也管不上你,让你住校肯定也是慎重考虑过的吧?” 虽然到了高三,的确绝大多数人都会为了节省时间选择住校,但像迟骋和戴国超这样家并不远的人,其实是完全可以不来凑这个热闹的,但他俩却齐齐地选择了住校,这倒是让作为邻居的童颜也开始考虑,自己选择继续走读是不是有点不太慎重了。 毕竟高三时间紧张,晚上放学也迟,到了冬天还冷。童颜一想到时候晚上放学清冷的大街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回家的身影,她突然感觉自己想要继续走读的想法,实在是相当欠考虑。 迟骋听着童颜的猜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会选择住校,爸爸并没有太惊讶,就像是早就料想到他会如此选择一样。用爸爸的话说,等他上了大学,势必要开始集体生活,能及早适应一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况且到了隆冬天寒地冻,住在学校里,倒也免去了早晚在路上的严寒,他也更加放心一些。但迟爸爸没有想到的是,让他坚定了选择住校毫不动摇的真正原因,是池援。 放假前几天,住宿安排表便下来了。 学校给高三生安排的宿舍是全校条件最好也是最新的一栋宿舍楼,与他们的教学本楼距离也很近,四人间的上下铺,面积比旧宿命楼大了很多,亮堂堂的,还带独立卫生间,连柜子都要比旧宿舍楼里的大好多。这待遇,也真的是给足了高三生最大的方便。 教室前排,童颜的课桌边围了一堆人在看住宿安排表。 原先住校的学生不过是整舍搬迁,人员没有什么变动,所有的看点都集中在了新住宿的人员安排之上。大家都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两个学期当中,会和谁成为一个屋檐下的亲密战友。 突然,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 “我草,这安排,太要命了啊!这以后能有消停日子过?” 第102章 放假 这一声响亮的吼, 连坐在角落里的迟骋都抬起了头,是什么样安排能让人生出要命的感觉?居然都到了不能消停过日子的程度了呢?他看向身旁正撑着下巴盯着那一群人的池援。 池援感觉到了迟骋的目光,回过头耸了耸肩, 回了他一个不知所以的微笑。 见迟骋的目光又若有所思地飘回了前排那一堆人的身上,池援捅了捅戴国超, 问道: “哎,我说国超啊, 那边都要命了, 你怎么也不发表点意见看法什么的呀?你不是号称没有你挖不到的校园消息吗?咋地?最近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那你也至少关注一下咱们自己的住宿分配情况啊!” 在戴国超生日这前, 这种事儿哪里能等着让池援来问,只怕是大家都还不知道的时候, 他就已经故作神秘地跟他们透露过了。但自从他大了一岁之后, 人似乎踏实了不少, 连话都没之前那么多了。这让池援总有种错觉, 戴国超不是大了一岁, 而是大了一轮。 对于平常来往不那么密切的同学们来说,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毕竟高三了嘛, 多多少少总得有所收敛, 否则怎么对不起高三这个年级呢?但对于毛江他们几个来说,这种却是无法忽视的改变却让他们几个都有些无所适从。 毛江和迟骋都心知肚明, 唯有池援还是个局外人。 戴国超神情恹恹地看了看池援,一副不想说话又不得不说的样子。 “嗨, 还费那劲呢?你吼一嗓子童颜不就告诉你了吗?” 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会与毛江成为室友,所以戴国超对宿舍分配结果也没有了任何期待。他略有庆幸, 却更加遗憾。纵然不想被毛江发现自己的心思,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跟毛江近一点, 再近一点。他就剩下这么一点点贪心不足了。 池援没问出什么结果来, “啧”了一声,自己跑过去看结果。 见池援凑过来,围得密不透风的同学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正躺在童颜课桌上的那张被同学们来回瞻仰的住宿安排表便呈现在了池援眼前。 池援一眼就看到了迟骋的名字,紧跟其后的就是自己。他俩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宿舍,池援看到这个结果,不禁满意地翘了翘嘴角。同一个宿舍还有两个人是谁呢?池援满怀欣喜地继续往下看,然后,他在戴国超的名字后面看到了一个令他不齿的名字:窦天杰! “草,我没看错吧?” 池援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他没有认错字,也没有看岔行,是了,他们宿舍的四号室友就是窦天杰。 抛开一切世俗的偏见平心而论,窦天杰这个人除了对人有些过度殷勤过分热情之外,为人并不跋扈张扬,而且也很努力很能吃苦,对班级的工作和活动也从来兢兢业业非常热心,不算很讨喜,但也不至于招人讨厌。 池援也找不出其他的硬茬来,但就因为那一次窦天杰在背后对迟骋出言不逊,便足以让池援在心里给这个人打上一个难以改变的标签,自动将窦天杰归入了不是好鸟的类别里。 池援没有留意其他宿舍的人员安排,自然也无法断定被称为“要命的安排”到底是在说哪间宿舍。可想到他们宿舍的安排,往后大半年里池援都要与这样一个不是好鸟的家伙共处一室,想想他就觉得好心寒啊。 迟骋一直不知道窦天杰在那日到底说了多么过分的话,看到这样的宿舍安排,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 假期班终于在一天比一天闷热难熬的中伏天结束了。 放假的这天,几个人帮着毛江把旧宿舍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新宿舍之后,又约了一帮同学们吹着空调吃了个酣畅淋漓的火锅,短短半个月的假期便以这顿火锅为起点拉开了序幕。 戴国超今晚难得的滴酒未沾,池援倒是因为第二天就要回家去了,心思深重地连喝了好几罐啤酒,迟骋挡都挡不住。 迟骋当然明白池援的心思,他一边偷偷地在心里计算着池援走之前他们还能独处的时间,一边合计着如何让这仅剩的八个多小时过得更加美好。 在门口告别了戴国超,迟骋架着半醉的池援打开了门。屋里竟然亮着一抹微光。迟骋正惊讶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另一间卧室传来,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便随着脚步声一起响了起来。 “援援骋骋,你们回来啦!没喝多吧?” 迟爸爸开了灯,看着两位相互扶持的少年,目光里尽是关切。 “爸爸?” 迟骋显然没有想到爸爸竟然会过来,设想了一路的美好瞬间就被现实击了个粉碎,他紧紧搂在池援腰上的手不自觉的略松了一下。 今天不是还没到周末吗?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圈,才恍然间想明白!明明前几天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可今晚只喝了几杯啤酒,竟一时给忘记了,心中不禁生出十二分的愧疚。 池援醉得并不太深,迟骋手一松劲儿,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扒紧迟骋的肩头站稳当了。他瞪着迟骋如梦方醒似的重复了一声“爸爸”,这才将黏在迟骋身上的目光移到了迟爸爸身上,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迟,迟叔。” “援援是不是醉了呀?骋骋,你是哥哥,也不挡着点儿,援援明早要坐车呢,赶紧把援援扶到屋里去吧,爸爸给你们冲点蜂蜜水。” 迟爸爸面色和蔼,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埋怨迟骋的意思。迟骋听从爸爸的安排,面不改色地将池援拖进了卧室。 在迟爸爸看不到的地方,池援抱住迟骋用极轻的声音对他耳语了一句: “哥哥,爸爸给咱们冲蜂蜜水去了,嘿嘿……” 说完,池援伸出舌尖,极其灵活地在迟骋的耳垂上迅速地舔了几下后放开了迟骋,懒散地往床上一倒,眼含桃花地钉了迟骋身上。 迟骋冷不防被池援撩拨了一下,内心狂澜乍起,但用口型对池援警告了一句:“不准作妖!”然后转身出了门。 迟爸爸端着两杯蜂蜜水走了过来,将水杯递到儿子手中,安顿道: “骋骋,喝了酒就别洗澡了,明天一早酒醒透了再洗吧!赶紧把蜂蜜水喝了,以后能不喝就别喝,就算啤酒也还是酒啊。” “谢谢爸爸。我只喝了一点点,您不用担心我。” “傻孩子,跟爸爸还客气什么呢,这几年爸爸为你做的太少了,但是你做的很好,爸爸真的很为你高兴。” 迟爸爸说着,伸出手想摸摸迟骋的头,可手伸了一半,还是落在了迟骋的肩上。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出寸许,再也不是多年前坐在自己膝头嬉笑哭闹的小幼儿了。 “爸爸……” “好啦,喝完就赶紧睡吧。我看援援喝了不少。你照顾着点他哈!” 迟骋点了点头,端着爸爸冲好的蜂蜜水转身朝卧室走去。 水杯温温的,跟手心里的温度没什么差别,是让人很舒适的温度。迟骋心里柔软的像微风拂过麦浪,细雨润泽荷塘。他和爸爸之间早就应该是这个模样了,只是他一直不肯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走出来,困顿着自己,也困顿着父亲。 进门的时候,迟骋回头看了一眼,爸爸还现在刚才的地方看着他,那一瞬,他突然发觉爸爸远没有记忆中那般高大魁梧了。 “爸爸,你也去睡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和池援。” “嗯。” 迟爸爸这才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进了另一间卧室。 第二天一早,迟骋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了。池援抱着他的一条胳臂,睡相很豪迈,比他更豪迈的是他的小兄弟,撑着一个小小的蒙古包屹立在早已褪去了羞涩的晨光中。 迟骋感觉有些发烧,扯过夏凉被胡乱地丢在池援身上,拿了衣服就准备去洗澡。 一进卫生间,迟爸爸正好刚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惊得迟骋差点一个蹭儿跳起来。 “骋骋,爸爸吓着你了吗?” “没有没有。” 迟骋连忙稳住自己矢口否认,说着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这个位置和角度,正好将自己的腰腹遮挡了个严严实实,迟骋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多此一举的又跟爸爸解释了一句: “我……洗个澡,一晚上热了一身的汗。” “嗯。” 迟爸爸依旧很和蔼地微笑着,朝迟骋点了点头,仿佛并没有发现迟骋的局促一般波澜不惊地问道: “早点想吃啥?爸爸一会去做。援援还没醒呢?” “什么都行,我洗完澡去叫他起床。” 迟爸爸在外间洗漱,迟骋在里间洗澡。温吞的水哗哗的冲在迟骋身上,他脑子里回味着爸爸平淡无奇的表情,感觉他应该什么也没有发现,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洗完澡,迟骋听着爸爸在厨房叮叮咚咚的忙碌着,比起那么多个寂静无声的清晨,这样的声音有点陌生有点吵,却让迟骋感觉很温馨。 池援被迟骋捏着鼻子憋醒来,很不情愿地起了床,磨蹭着洗漱收拾完毕,迟爸爸和迟骋已经在餐桌边等他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还闪耀着水光的头发,一张嘴满口歉意。 “迟叔,骋哥,对不起啊,让你们等我老半天。” “这孩子,赶紧坐下吃吧,酒醒透了?” “嗯嗯,醒得透透的了,迟叔。” 池援咧嘴一笑,很开心的样子。 吃过早餐没几分钟,池援便接到了池爸爸打来的电话。车已经到了楼下。短暂的假期,池援也不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只把手机充电器往口袋里一塞,甩着俩手便出了门。 迟骋将他送出家门,池援乌溜溜地眼珠子四下一瞟,迅速地在迟骋眉心间啄了一下,狡黠一笑,奔下了楼梯。 迟骋帮着爸爸收拾完厨房,迟爸爸看了看时间,转头换了一副肃穆的表情,看着迟骋沉声道:“骋骋,换好衣服咱们也出发吧!” 第103章 墓园 迟骋穿上那件被池援换了纽扣的白衬衫和一条浅灰色的休闲长裤, 跟着爸爸出了门。 在花店取了爸爸定好的花,车子便载着父子俩出了城。 连续沤了几天的闷热,终究还是没有沤出一滴雨来。伏夏的早晨依旧在艳阳一跃而出之后便腾的一下燃起火来, 仅剩的那一抹柔和的橙红也阻止不了它的炽热与毒辣。 迟骋看着一路的白杨渐次倒退着消失在视野中。白杨终于全部消失的时候,车子拐上了一条岔路, 走了没多久,两边便出现了茂盛的垂柳, 将并不宽阔的马路全部罩进了柳梢下。车子在绿洞中继续穿行。不多时,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到达了苏山脚下的墓园门口。 迟爸爸把花交给了迟骋,自己从后备箱里拿出装好的几样水果和糕点, 和迟骋一起进了墓园。 到了迟骋母亲的墓前, 迟骋仔细地将墓碑擦了一遍, 才跪下来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了墓碑前。 那是妈妈最喜欢的桔梗, 周围是紫色和白色相间, 中间点缀了几朵火一般的鲜红, 就像妈妈还在的时候, 时常会带回家摆在案头的一样。 迟爸爸单膝跪地将带来的水果和糕点一样一样的在墓碑前摆放齐整, 才幽幽地开了口: “沫濡,我带着骋骋来看你了。骋骋高三了, 他一直都很努力,也很优秀, 你不用担心他,他已经长大了, 长得比我都高一大截了。明年这个时候, 他应该就能收到大学的录取同知了, 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迟爸爸说了一阵子, 拿起一颗黄桃很仔细地将皮剥干净,重新放回了墓碑前,又揪下一颗葡萄开始剥皮。 “给你带了你喜欢的水果,我知道你不爱吃果皮,我都给你剥好。骋骋也随你,不爱吃果皮,我都没给他剥过几回皮呢,他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 葡萄皮有点难剥,迟爸爸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剥的不够光洁好看。他捏着剥得有些坑坑洼洼了的葡萄粒,端详了半天,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沫濡,我手笨,剥得不好,你就凑合将就一下吧。” 迟爸爸又剥了几颗,终于还是看着被他剥得惨不忍睹的葡萄粒停手了。他翻了个身在墓碑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看着接替了他开始剥葡萄皮的儿子,陷入了回忆当中。 “骋骋,你知道吗?你妈妈生下你的第四天就出院了,那时候爸爸本来有两周的产假,可结果才刚到家,单位就有急事爸爸不得不停止休假去上班。本来说事情处理完了就给爸爸补假。可是一上了班,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直到你妈妈出月子,爸爸别说再休假了,连晚上都经常在加班。” 迟骋手里剥着葡萄,看了看爸爸充满遗憾的脸。这是第一次,迟爸爸带着迟骋来墓园说了这么多话。迟骋还从来没有听过爸爸跟他讲这些事情。 “那时候,你姥姥每天晚上下班都过来陪你妈妈。你妈妈念叨着想吃葡萄,可那时候是冬天啊,哪里还有新鲜的葡萄,连冷库存货也不好找。后来是你方家舅舅问到了一个种葡萄的,人家自己有冷库,存了一批货等着元旦用,这才搞到了两箱。” 迟爸爸看着儿子剥的葡萄,一颗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没有一点儿坑洼,微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眼角也流露出了笑意。 “冷库里的葡萄到底还是比应季的逊色一些,但你妈妈还是吃得很开心。以前她还老说,你眼睛水灵水灵的,就是因为她月子里吃了好多葡萄,其实,这哪里是吃了葡萄的缘故啊……” 迟爸爸言尽于此,再没有往下说。 迟骋知道,他的眼睛,是像极了妈妈的,而他的好多习惯与偏好,也是潜移默化之中深受了妈妈的影响。 迟骋默不作声地听着爸爸的絮叨,手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歇过。不经意间,放在墓碑前的一次性纸盘子里就摆满了剥好的葡萄粒。 迟爸爸看着儿子的成绩,不禁感叹道: “沫濡,你看看咱儿子,成绩好,还长得又高又帅气,现在人也越来越开朗了,而且还心灵手巧,连葡萄都剥得这么好,以后上了大学肯定会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也不知道以后骋骋会交个什么样子的女朋友,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迟爸爸倒是不忌讳在儿子面前说这些。儿子长大了,即使会有青春萌动的心思,迟爸爸也不觉得奇怪。 他早听老师说过了,迟骋在学校几乎都不同女同学讲话,有时候他甚至担心,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以后会不会交不到女朋友。但这些日子,眼见着儿子渐渐开朗起来,他打心眼感到高兴。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迟骋本就因为妈妈生前都没剥过几颗葡萄给她吃而难过,如今剥了再多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尽一番心意求个自己心安,没想到爸爸竟因此而冷不防有感而发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迟骋心里便更加愧疚了。 他很想跟爸爸坦诚,他恐怕这辈子也交不到女朋友,更不回媳妇儿了,但是,他不敢说。 他低头盯着衬衫上那一粒带着白色花纹的黑钮扣发了几秒呆,别过眼睛逃开了爸爸的视线。 迟骋的一举一动全都被迟爸爸看在眼里。 其实迟爸爸一早便发现了迟骋衬衫上的这颗黑钮扣,只是他并不知道这钮扣的背后还有一段巧妙的心思和故事,还以为是儿子没有备用钮扣,就随便钉了一颗。 而此时,迟爸爸感觉到这枚黑色的钮扣很不符合他刚刚夸赞的那一句心灵手巧,于是便插了一句闲话: “骋骋,等回家了爸爸给你拆一颗备用钮扣吧,都是白色的,钉上去就配套了。你衬衫上应该也有备用钮扣的呀,你没发现吗?” 迟骋的目光被爸爸的话牵了回来,看着爸爸的一脸认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迟爸爸没等他回答,便又接着问他:“骋骋,你想跟妈妈说点什么吗?” 迟骋摇了摇头。他自进了墓园之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是他不想说,只是因为有太多话,纵然在心里说过千万遍,此刻触景生情,他只觉得喉咙生涩得厉害,他说不出来。 迟爸爸笑了笑,再没有说话,直接带着他去了姥姥的墓碑前祭奠。 这三年来,迟爸爸每次带着迟骋来墓园,迟骋从来都是沉默不语。他不想说,迟爸爸也不会强求。 其实一开始,连迟爸爸都一直沉默着,不敢在儿子面前多说什么,只会在有空的时候独自前来,同去世的妻子说说心里话,就好像她一直都在,还能听得到一样。 这一次,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说了这么多话,尽管迟骋依旧没有开口,但迟爸爸看得出来,他说的话迟骋都听进去了。他有些始料未及,却也觉得都在情理之中。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怎么都隔不断的。 一路苍松劲翠,杨柳依依,从墓园出来,已经艳阳当空,快到中午了,两人都汗泠泠的,因为晒了太久的太阳,甚至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 尽管如此,但迟爸爸心里还是感到很舒畅。这是这几年来在父子俩在墓园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感觉最轻松最释然的一次。 “骋骋,中午想吃点什么?爸爸给你做。” 迟骋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就算快马加鞭地回到城里也得十二点半了,等到做好饭吃完了,午休时间也就所剩无几了。他放假了,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但是爸爸下午还要上班,他不想爸爸一直如此劳累。 “爸爸,我跟你去你们单位食堂吧,吃完饭正好去博物馆逛一圈。” “博物馆?” 迟爸爸恍然间想起来,最近博物馆有一批文物巡展,之前电梯坏了回来旧房子住的时候,他曾跟迟骋提过一嘴。知道迟骋素来对历史文物这些东西兴趣浓厚,哪能不告诉儿子一声呢?倒是今天因为跟儿子说了很多话,迟爸爸一开心,竟然将这茬给忘记了。 “对呀,我还给忘记了。看完文物你还可以去文化馆逛一圈,这一期是书法展,之后一期是国画展,去看看也挺好,虽然高三了,但是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劳逸结合才最高效。” 解决了午饭之后,迟骋就去了博物馆,迟爸爸没有回家,在单位的休息室睡了一会儿,便投入了工作当中。 迟骋看得相当认真,还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深入了解了这批展出的文物,直到快闭馆的时候才从博物馆出来。 迟骋对书法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在通往文化馆的楼门口犹豫了半天,已经离开了,却又神使鬼差地转了回去。 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吸引,他步履匆匆地浏览着展出作品的时候,竟惊奇地在学生组作品中发现了一中选送的学生作品《逍遥游》。 他以为学校艺术节展出之后,这幅《逍遥游》便会被存入了校史档案,再也看不到了,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一次看到它。 他很兴奋,他差一点就错过了它。迟骋的指尖轻轻的抚过那令心潮澎湃的字迹,滚滚的思念就在那一刻朝着他奔袭而来,瞬间淹没了他。 他们分开不过才八个小时,他该怎样才能熬过这半个月的漫长暑假? 从文化馆出来,他打了个车来到了方璞的舞蹈室。每每假期无聊的时候,他都会待在这里打发时光。 快下班的时候,迟骋的电话响了,他接通了电话,爸爸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响起。 “骋骋,下午的展览看得怎么样?” “挺好的。” “你现在回去了吗?” “嗯,我在璞哥这里,余哥在做饭,我晚饭就在这里吃了。” “也好……” 接下来,两人都暂时沉默了。半晌,电话的那头终于又有了声响。 “骋骋,你……什么时候……打算回家看看?你种下的龙骨都已经长到房顶了。” 作者有话说: 新文《撩了系花之后我弯了》求预收,文案如下: 魏以沫是全服设系的男生为之倾倒的系花 诸葛毛自然也在盲目崇拜的行列当中 但在一次展演活动上,诸葛毛却发现 目张胆地在宣布过在校期间不谈恋爱系花居然有男朋友了! 而且还是活动主办院系的系草 一看名字就是命定姻缘天生一对的宋相濡! 为了拆散系花和系草,将系花追回来,报复宋相濡 诸葛毛一面暗中撩系花一面暗使美人计勾引宋相濡 终于成功地挑拨离间了宋相濡和魏以沫 在答应诸葛毛之前,魏以沫说要让他家先见见家人 诸葛毛应邀到魏以沫家,却没想到宋相濡突然杀出来 一边大骂诸葛毛渣男一边哇哇大哭着说: “今天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和她,你只能二选一!” 魏以沫:…… 诸葛毛:…… 后来,诸葛毛无意中发现了魏以沫和宋相濡的聊天记录 魏以沫:哥,男朋友也帮你追到手了,你应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宋相濡:现在忙着谈恋爱,没空! …… 诸葛毛: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点作者专栏就有啦!感谢支持哦! 第104章 承认 “爸爸……” 迟骋的声音有点微颤, 他只喊了一声爸爸就没了话。他已经三年没有回过爸爸口中的那个家了。那场记忆太过血腥太过惨痛,即使过去了三年,即使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妈妈已经离开的事实, 但当年的画面,依然是他记忆里不敢触及的禁区。 迟爸爸感觉到了迟骋的情绪变化, 话问出来以后他就后悔了。尽管今天他和迟骋相处得很不错,但毕竟这个日子如此特殊, 他不该再跟儿子提这些事情的。 卡顿了几秒钟, 迟爸爸主动转移了话题。听着电话另一头的迟骋的声音终于没了什么起伏, 他才松了口气,就像无数平常的老父亲一样嘱咐了儿子几句, 挂了电话。 从前只道学舞蹈是女孩子的专利, 方璞这里绝大多数学生还是女生。如今, 学习古典舞的男学员也不少, 这几个男生都是很不错的苗子, 他们的基本功课程都是方璞和涂余亲自上的, 生怕被别人说女老师教出来的男孩子跳舞太阴柔, 缺乏该有的阳刚之气。 迟骋坐在方璞的化妆间里, 看着门外的教室里,这会儿, 舞蹈课程已经结束了,方璞带着那几个男孩子, 和着轻柔的音乐,喊着节拍在练习基本功。 小厨房里, 涂余的菜刀铛铛作响。迟骋本来想给涂余帮帮忙的, 但涂余没让。百无聊赖的迟骋没有事情可做, 便拿出手机给池援发了条消息, 问他在干什么。 等了半天,也不见池援的回复,迟骋有点儿小郁闷。尽管池援一到家就给迟骋来了电话,汇报了下午的安排,但现在,池援明显没有做到他承诺的“时时有回应”。 迟骋撇了撇嘴,拨了个电话过去,居然无人接听?池援,你在考察期就是这样表现的吗?不是说会手机不离身的吗?不回消息可以理解,短小的提示音,很可能会在忙碌中被错过,可电话也不接,这怎么解释? 迟骋的心情很复杂,他干脆收了手机去看涂余做饭了。 “怎么?饿的等不住了吗?来盯着我做饭?” 涂余说着,拿起一块刚拍好的黄瓜递到了迟骋嘴边。迟骋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头一扭,没接着涂余的好意。 涂余笑了笑,也不恼,将黄瓜塞进自己嘴里继续做着手上的活。 迟骋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将手机拿了出来不时地翻看着。声音没关,网也没断,手机更没坏,消息也没有发送失败的提示,那就是池援的问题,哼!他不知道池援这时候具体在干什么,是在陪着池爷爷说话?还是在给表弟辅导作业?难不成他还帮忙做饭去了吗? 尽管迟骋知道池援肯定不是故意的,尽管他给池援找了很多正当理由,可他心里还是有一丢丢不舒服。想着在今天早晨之前,他们还一直都是形影不离,迟骋心里便更加哀怨了。他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名等待爱人回家却一直等不来消息的弃妇。 啊呸!什么弃妇,分明是弃夫! 涂余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有让迟骋动了心的人,才能撼得动他那经年不变的清冷与淡然。 “是不是池援那臭小子不理你了?” 迟骋不说话。 “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啊?你确认了没有,他到底喜不喜欢你?要是不是那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就趁早别惦记了。” 迟骋还是没有说话。 “骋骋,我跟你说啊,你要是老这样子不说话也不理人,真的会交不到朋友的,更别说追男朋友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 “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 面对涂余,迟骋并没有什么好的隐瞒的。他像只蜜蜂似的嗡嗡了这么一句,向涂余承认了他和池援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这一坦诚,却如同一记响雷一般炸开了涂余的脑花,惊得涂余手一滑,菜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差点剁了他的一只脚。 前一秒涂余还在担心迟骋根本会找不到男朋友,后一秒,他就直接奉上了这个石破惊天的消息,连方璞的目光都被他这一声大叫吸引了过来。 他们之前说话的声音很小,方璞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劲爆的内容,竟能让涂余惊掉了菜刀。这一声不光把方璞吓了一哆嗦,连那几个练功的少年都吓得抖了三抖。 迟骋还想跟涂余补充解释一下,他们还不算正式在一起,毕竟他还没有正式答应池援呢,但涂余的表情显然是不再打算接受其他结果的。迟骋想了一下,还是打住了。虽然他嘴上给了池援一个考察期,可内心里,他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就是池援想要的那个样子。 小厨房只留着一个不大的门缝,但也足够不明就理的方璞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了。 惊魂之余,涂余细细地品了一下迟骋的话语和表情,干脆拉过凳子与迟骋面对面坐下来,盯着那张白皙好看的脸,不怀好意地笑着凑到迟骋跟前悄声问道: “哎,真的?你俩……可以哈!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这么磨叽下去呢。谁追的谁啊?谁先表白的?说来听听,肯定是池援主动进攻了吧?要等着你主动出击,池援怕是成了别人的了。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迟骋的想念得不到回应,心里正烦躁着,涂余就这样一点儿没眼力见的过来刨他的八卦,迟骋很不客气地狠狠白了涂余一眼,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余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婆啊?看来璞哥一点儿都没冤枉你。你好歹也是个老师,这种时候你不应该谆谆教导循循善诱让我远离池援拒绝恋爱吗?” “哎,不是……” 涂余话还没说完,迟骋已经甩下涂余又躲回了化妆间里去了。涂余捊了捊他那几根小胡子,翘着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心里默默自语:要你远离他拒绝他你舍得吗?就没按时回你个消息都已经魂不守舍了呢。 方璞的课结束之后,学生一走,他进了厨房问涂余道:“你刚才在鬼叫什么呀?吓得我那一哆嗦,还那么多学生呢,我不要面子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问你弟去!” 涂余没作解释,直接将锅甩给了迟骋。 方璞愣了一下,突然间没有了好奇。他这位优秀的弟弟,能让涂余这个八婆大惊小怪的事情,大概也就那么一件事了。 “怎么?骋骋被拒绝了?” “啧,你怎么就不能往好处想啊?你也不瞧瞧他那春心荡漾思念成疾的样子,像是被拒绝了的样子吗?” “滚你,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呢,天天春心荡漾。骋骋哪里荡漾了?嗯……心情不太好倒像是真的。” “池援没回他消息,就成这样了。” 方璞摆了个“啊”的口型,但没出声,耸了耸肩,也意味深长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方璞问起迟骋最近的安排,迟骋神情恹恹的摇了摇头。暑假第一天,恰逢母亲忌日,男朋友不但跑了还失联了,他哪里还有心情盘算着这几天干些啥。 方璞见他也没有什么安排,便说: “那你最近没什么安排的话,就还来舞蹈室玩吧。暑假班课程也马上结束了,过几天咱们走走志愿活动点,等开学了你就忙了,我们再有活动也不喊你了。” 迟骋点了点头。 “把戴国超也带上。毛江是不是回农场了?” “嗯。” “那行,就你俩吧!” 方璞知道池援已经回家去了,于是连提都没有提池援。 收拾完餐具之后,迟骋也没着急回去。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有那么一个人,时刻都陪在身边,这会儿突然想到那到空无一人的屋子,心里都觉得空荡荡的。 原本他和池援约好了假期的时候要带着他玩双人狮子,可谁知道池爷爷会生病。他是池爷爷唯一的家孙,之前住院的时候池援就没有好好陪陪爷爷,现在放假了,他自然要回去在爷爷榻前尽一份孝心。 迟骋不希望自己经历过的那些遗憾与痛楚,在池援身上再次发生。他只是有些遗憾,不知道自己答应池援的事情什么时候才可以兑现。 迟骋一直在舞蹈室看着方璞和涂余练完了新编排的舞蹈《霸王别姬》之后,三个人才一起从舞蹈室出来。 “璞哥,最近又有晚会或是比赛了吗?” “这倒也没!全是学生的比赛,还有其他老师呢。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学一学?反正最近没事,你什么基础都扎实,一学就会了。” “我学什么呀?霸王还是虞姬?你俩编排的双人舞,是让我横刀夺爱还是一人分饰两角啊?再说我学了干什么啊?” 方璞看着迟骋别别扭扭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是池援回去之后的暑假第一天。 迟骋进了家门,屋里静悄悄的,他开了窗户,一阵若有若无的杏子的味道就飘了进来。 这套旧房子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虽然离街道很近,但因为两边有两所学校的缘故,即使院墙之外就是广场,也只会有春日的鸟语花香,夏秋的硕果芬芳,而不会有许多地方都无可避免的隆隆的音乐声和成群结队的广场舞大妈。 迟骋进了洗了个澡,便闷头进了书房,坐在妈妈从前总坐着的那张书桌前,对着电脑,开始琢磨那些他狗尾续貂的那些东西。 这样的夏夜,寂寞,却也安宁。 是一声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屋子里的宁静,也打断了迟骋咬文嚼字的推敲。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05章 惊喜 听到那个专属铃声终于响起来, 迟骋的心里一瞬间如释重负,却又在接通电话的瞬间,涌上来许多的委屈、怨怼与担心。 “骋哥, 你睡了吗?”池援还没等得及迟骋说出更多的话来,就慌忙地又接着解释道, “骋哥,对不起, 下午没能按时回复消息, 实在是……唉, 我小姑家的那俩熊孩子,居然嫌手机消息提示打扰到他们看动画片, 给我铃音关成静音了。小姑进来的时候怕被小姑抓了现行, 直接塞到枕头底下, 也没告诉我, 害我这一通好找。” 原来如此。迟骋找不到池援, 都忍不住胡思乱想了各种情况, 还好只是熊孩子捣蛋。 “只要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里有多着急。这句话在迟骋嘴边打了几个转, 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这多少有些过于矫情了。池援不过早上才从这里离开。跟池援聊了一会儿,迟骋总算心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 迟骋早晨起来写完当天计划的作业之后,就跑到方璞那里去了。 方璞和涂余上课的时候, 他便帮他们拍点上课的视频,轮到别的老师上课的时候, 他们便窝回到三楼的房子里消磨着了。 志愿活动安排在了周末, 假期班课程结束之后, 方璞和涂余便有了几天空闲, 正好将他们编排好的舞蹈再好好练一练。 迟骋待在舞蹈教室替他们拍视频,总是猝不及防地便被喂一肚子狗粮。但看着他们十年如一日般的亲密,却又十分欣慰且心生羡慕。 舞蹈教室装着一块很大的液晶显示屏,是他们上课时播放影像用的,没课的时候,教室便成了天然的影院。 这天晚上,三个人吃了顿西瓜泡馍,之后便悠闲地放了一部电影。电影还没结束呢,涂余突然接了个电话之后,踢了一脚迟骋窝着的懒人沙发,一本正经地对迟骋发号施令道: “骋骋,你下去买点零食吧,干看电影太没劲了,我暂停着等你。” “嗯?你不是说要保持身材不吃零食了吗?” 方璞不知道涂余打着什么鬼主意,没等着迟骋开口便好奇地反问了一句。 “呀,咱俩不吃骋骋总得吃吧?你看骋骋这几天饭量都轻了,下午不吃的西瓜,早该饿了吧。” “夏天燥热,我饭量也轻了啊,怎么也没见你关心关心我啊?” “哟,连你弟的醋也吃啊?骋骋快去!” 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眉梢一挑二话不说就朝着迟骋扔了过去。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迟骋留。 迟骋丢了个白眼给涂余,拿着钱包出去了。出门的瞬间还听涂余又补充了一句:“再带几罐啤酒啊!” 楼道里只有从教室的玻璃门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光,转了弯之后就有点黑了,但迟骋走了好多年了,再黑也如履平地。 就在他下到倒数第三个台阶的时候,突然从楼梯边蹦出了一个颀长的黑影,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迟骋被这猛然蹿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栽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抓住楼梯扶手,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接住抱了个满怀。一股熟悉的味道撞进了他的鼻孔,耳边响起了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骋哥,对不起啊,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先来了个惊吓。你没摔着吧?” 池援稳稳地接住了迟骋,转而讪讪地自嘲了一句。迟骋从池援怀里抬起头,昏暗中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里又惊又喜。 “援儿,真的是你?” 迟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耳朵和眼睛,他伸手捧住池援的脸,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掌心里温暖的笑肌动了。池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对,真的是我!” 这太意外了。他以为自己还要等待一个星期才能见到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迟骋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 “那……你不用陪爷爷了吗?” “嗯,医生说爷爷需要静养,小姑干脆把我们几个孩子们全赶回各家了,她嫌我们太吵了,影响爷爷休息不说,还给奶奶增加了做饭的负担。” “不是吧,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闹?” 池援没接话茬,只管傻笑着。 他这几天虽然一直住在爷爷家,可人在曹营心在汉,一天到晚灵魂出窍了似的魂不守舍的,不是傻笑就是发呆,爷爷瞧着他那个样子,都问他是不是喜欢上谁家女孩子了,池援自然连连否认。后来还是爷爷让他早些回来,为开学住校做准备。 池援得了爷爷的应允,立马神魂归位精神抖擞了起来。也无所谓站票了,他立马就订了最快的一趟的火车,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不到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恨不得给火车再安两排翅膀。 一下了火车,池援打了个车就直奔方璞这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见他喜欢的人更迫切了。 池援将搂着迟骋的胳膊往紧收了收,迟骋整个人便都贴进了池援怀里。池援的怀里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他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将下巴搁在了迟骋的肩膀上。 “骋哥,我好想你。” 迟骋慢慢地将扶在池援肩头的双手挪到了后背,环住了池援的脖子。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拥在一起,恨不得嵌进彼此的骨胳中去。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直到迟骋发觉得楼梯的缝隙里倾泄下一缕温和的灯光,昏暗的楼道里亮了起来,连贴在墙上的照片都依然可见。迟骋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涂余正趴在扶手上,一脸满足地笑看着他俩。 迟骋顿时羞臊地满脸通红,挣扎了一下想跟池援分开。 池援还沉醉在小别重逢的兴奋与甜蜜之中,感觉到迟骋的挣扎,反而将胳膊收得更紧了。 “骋哥别动,再让我抱一回儿。” 迟骋急了,连忙附在池援耳朵边焦急地轻轻说道:“援儿,快松开!” “嗯——不要嘛,我都一百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见着你了。” 池援倒是算得一把好算术,可就是没算到有人正在他们的头顶上看着他俩憋笑憋到内伤。 迟骋无奈,只得重新抬起头,瞪着涂余嗔怨地唤了一声:“余哥!” 涂余终于像得到了特赦一般地笑出了声。 “哎,我说怎么一直都不见买零食的小朋友回来呢,原来在这里私会情人呢!” 池援这才后知后觉得地发现了头顶上的吃瓜群众,顿时慌得手足无措,松开迟骋一下子退开了一米多远,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万分尴尬地叫了一声“余哥”,说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什么私会情人,余哥你在胡说什么啊?没有啦!” “哟,还不好意思起来了,我家骋骋早跟我承认你俩已经在一起了,你还跟我装呢!” “啊?在一起?骋哥,余哥什么意思?他是说……其实你已经答应我了对吗骋哥?” 池援想到那个令他即开心又委屈的“考察期”,原来不过是迟骋嘴上说说而已,心间猛然间百花盛开,芬芳自来。 “唉……”涂余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一楼楼厅里的两个人,无比遗憾地感慨道,“骋骋你约会也太不投入了,看看人池援,他就没发现我。我这好戏还没看够呢就被发现了……” 迟骋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被池援和涂余两个人合谋“算计”了,只不过,池援是为了给他惊喜,而涂余却纯粹是来吃瓜看热闹的。他因为池援而欣喜,却因为涂余而羞恼。 “余哥你个老秃驴,原来你让我下来买东西是早有预谋的呀!” 迟骋的那股子羞臊劲儿本就还没过去,听见涂余的话更生气了。涂余却觉得恼羞成怒的小朋友越看越可爱,依旧笑嘻嘻地应接道: “呀,小朋友生气了呢,我好歹也是你师父你居然叫我老秃驴,看我不告诉你璞哥去……嗷——疼啊方璞!” 涂余正兴味十足地逗着楼下的小朋友,冷不防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的人美美地在屁股上掴了一巴掌,肌肉的震颤都还没有停止,就被牵着耳朵往教室里头拉。 “说你老秃驴你还委屈得不得了啊?我发现你自从知道点啥之后就老欺负小朋友,明明知道骋骋面皮薄还上赶着凑热闹……” 随着涂余被方璞牵进教室里,方璞说话的声音也随着“咣当”的一声关门声,被关进了屋子里,什么也听不见了。 楼道里又昏暗了下来,但在那柔和的亮光消失之前,池援就已经看到迟骋两颊绯红,堪比最绚烂的晚霞,最艳丽的红花,像一樽满盛的美酒,勾引着池援食髓一般的渴望。 池援一步步逼近迟骋,迟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便触到了墙。 池援用将迟骋框进了自己的臂弯之中,深情而灼热的目光全无遗漏地落进了迟骋的眼眸里。 “骋哥,其实……我已经是你确定无疑的男朋友了对吗?我不用再经历考察期了,我已经转正了对吗?” 池援的目光熨烫着迟骋的心,他无从招架,微垂了眼睫,默认了池援所说的一切。 池援看着迟骋半开着的温润的唇,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昨天打一个疫苗,嗷呜~~还真挺疼啊~~这两三天有点忙哦,我努力更新吧!外一断更了还请千万谅解哦!感谢感谢 第106章 小甜蜜 “咔嚓——” 随着那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响, 那片柔和的亮光又回来了。涂余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璞哥璞哥,我去我去,我去就是了, 你别生气啦!” 二楼的教室门口,方璞像挥苍蝇似的将涂余赶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 涂余朝着门里瞄了一眼,看见方璞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瞥了他一眼, 涂余的心里便熨帖了。 涂余一边下楼梯, 一边瞅着一楼楼梯口又被他一不小心打断了某种亲密行为的两个人, 有一丢丢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呦嚎,小情侣还在这膩弯呢?来来来, 钱包还我, 你俩上去吧, 我去买东西。哎呦喂, 这大的小的没一个好惹的。” 池援和迟骋看着涂余一步一步地从楼上下来, 径直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把手一伸, 手指勾了勾。 迟骋将钱包还回了涂余手中,涂余拿着钱包“啧啧”着出去了。等他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回来, 方璞已经在教室里指点着迟骋和池援玩起双人狮子来。果然是基础好悟性高的学生,只稍加指点, 两个人在平地上耍起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不亏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啊!还真是学啥都快啊!那去敬老院的时候把狮子也带上让他俩耍耍吧,又喜庆又热闹。” 涂余看着耍得正欢实的两位小朋友, 也不等方璞答应, 就这样愉快地单方面决定了。迟骋看到涂余, 还是颇有些不自在, 暗自腹诽涂余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就给池援指点了一次舞蹈就如此好为人师,明明《化蝶》主要还是方璞指导的。 不过这个提议倒是引起了池援的强烈拥护,涂余话音一落他就热情高涨地附和起来: “好好好!太好啦!余哥,那你俩再教教我们更难一点的吧,就这点也太基础太简直了,完全没有什么挑战性嘛!” 池援的话成功地激起了涂余的教学欲,于是,本来还打算课程结束之后好好休息几天的方璞和涂余,又专门给迟骋和池援开了一堂二对二免费速成课,不辞辛苦躬亲示范,培养出了一对儿优秀舞狮搭档。 第一声志愿活动去的是城南的敬老院,迟骋和池援在爷爷奶奶们热烈的喝彩与掌声中华丽丽地完成了他们的双人舞狮首秀,赢得了一片夸赞。 而方璞和涂余新编排的《霸王别姬》一经试演,就被池援偷师学艺背了个八九不离十。 晚上回家,迟骋去洗澡的时候,池援便拿出他拍下来的现场事情开始跟着跳。他并不只是单纯地喜欢方璞编排的这支舞,他更幻想着有一天也能真正和迟骋一起跳一支舞,就像方璞和涂余那样,用心用真情去演绎一支舞蹈,而并不仅仅是用肢体。 池援已经错过了夏季文艺汇演,但他知道,一中还有一场冬季文艺汇演,作为年末辞旧迎新的压轴大戏,其实比夏季艺术节的文艺汇演更精致更有档次,他经历过许多的舞台之上的瞩目与耀眼,他想跟迟骋也拥有那么难忘的一刻。 “咦?你这么快就学会这支舞了吗?” 迟骋洗完澡出来,池援正抱着空气忘情地演绎着那支《霸王别姬》,根本没有注意到迟骋什么时候倚在了客厅的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跳舞。 池援收了最后一拍舞步,突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了。池援挠了挠头,没接迟骋的话茬。 “骋哥你洗完啦,那我去洗啦!” 从迟骋身边经过的时候,迟骋拉住了池援。 “你喜欢这支舞?” 池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是啊,他很喜欢这支舞,方璞的编排和他俩倾心尽力地表演,将霸王和虞姬的难以割舍的缠绵与无可奈何的悲壮用舞蹈精准而优雅地表达了出来,如果再能加点灯光和背景,便是一场再完美不过的呈现。 迟骋摸了一下池援有点泛红的汗蒙蒙的脸,浅浅一笑道:“快去洗澡吧,看你热得这一身汗。” 池援进了浴室,里面还残留着迟骋刚刚洗完澡的余味,一想到迟骋不久之前在同一个地方洗澡的样子,池援就觉得脸红心跳,血脉喷张,休眠着的小兄弟立马就醒了,精神抖擞地探起了头。 池援不得已只好调低了水温,以冲刷他浑身的燥热。 迟骋盘腿坐在软垫上,拿着池援没来得及关上地视频,继续看了起来。 其实,这几天方璞和涂余在他面前练习过好多遍了,他闭着眼都能在脑子里把这支舞蹈的每一个动作从头至尾不差分毫地走一遍,甚至包括他们全情投入时的一笑一颦,一喜一忧。 方璞之前说让他学,他虽然嘴上拒绝了,可看过了那么多遍,聪慧如他怎么可能还学不会? 他回想着池援跳舞的样子,跟着音乐自然而然地便将舞蹈中方璞的角色完整的展现了出来。既然池援喜欢,他便同他一起跳,哪怕没有观众,哪怕只是自娱自乐。 迟骋完整地顺了一遍《霸王别姬》之后,便将视频关了退到了桌面上。这时,他又看到了池援手机桌面上的那张照片。 经过处理的照片已经很模糊,但他还是依稀辨认出那个侧影,其实真的很像自己。只是不知道池援什么时候偷拍过这样一张照片,又在什么时候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桌面。 迟骋的指尖在池援的手机相册的图标上停留了好久,还是没有点下去。 尽管池援在搬过来同他一起住之后,就主动将自己的手机解锁图案什么的都告诉了他,还给了他可以随时翻看自己手机的特权,但他总觉得背着池援看他手机里面的内容,还是有些不地道。既然是得到了特许的,又何必要背着他查看呢? 池援的这个澡洗得有些久。久到迟骋等着他一起回房间睡觉没等到他,竟迷迷糊糊地就在软垫上睡着了。 池援从浴室出来之后,就看到迟骋像只大猫似的团成一个圈圈,早已睡得昏天黑地了。累了一整天,本该睡得更舒坦一些,池援看着迟骋又可爱又惹人怜的样子,心突地疼了一下。 他半躺在迟骋身边,握住迟骋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深深的吻,看着迟骋恬静的睡容,独自陶醉了好半天。眼前的这个人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啦! 虽然他们无法将这样的关系公诸于世,虽然他们不敢让除了方璞和涂余之外的人知道,但他们还是甘之如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偷偷的甜蜜着。 迟骋似乎感觉睡得不太舒服,微微蹙了蹙眉翻了个身,因为找不到被服裹身的感觉,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团成了一个圈圈。 池援从迟骋身上翻过来又卧到了迟骋的对面,看着大猫睡觉的乖巧模样,心里柔软的如同一池荡漾的春水。 他蜻蜓点水似的摸了摸迟骋的鼻尖,迟骋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又轻轻地刮了刮迟骋浓密纤长的睫毛梢,酥痒的感觉自睫毛根部传来。迟骋紧闭了一下眼皮,轻哼了一声,脑袋在抱枕上不满地蹭了蹭,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池援的手顺着迟骋的脸颊缓缓地滑至下颚处,拇指的指腹覆上了迟骋柔软而粉润的唇,沿着他极好看的唇线,无比轻柔地描画了好几遍。有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想要狂热而缠绵地吻上去,而此刻,他却舍不得打破这宁静的美好。只要他在,便全世界都在了。 窗外高大的刺槐在柔和的夜风中微微摇动,夜静得可以听槐花掉落的声音,和着池援咚咚作响的心跳,池援生怕下一秒就会把熟睡在他心尖儿上的人惊醒了。 池援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将刚刚触碰过迟骋嘴唇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和男朋友不受打扰地真正地亲吻一次。 池援才卧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硌得慌了。他心生愧疚,自己竟然在洗澡这件事情上耗费了及长时间,以至于让累了一天的迟骋等他不住,在这里睡了大半天,该有多不舒服啊。于是他赶紧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地撑起迟骋,让他的脑袋妥实地靠进自己的肩窝里,将迟骋抱回了卧室的床上。 迟骋尽管睡得挺沉,但还是有所感觉。他慵懒地撩了撩眼皮睁开了一道细细的缝,恍惚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下巴和滑动了一下的喉结,鼻子里也是令他安心的气息,便又合上眼皮,安心落意地睡着了。 迟骋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毫无悬念的糊着那只总爱抱着点什么睡觉的八爪鱼。 这样的清晨迟骋无比熟悉。自从池援与他成为室友之后,无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如何楚河汉界安分守己,第二天醒来都是这样的情形。池援执着于怀抱充实才能睡得安稳,就像他执着于身裹被服才能睡得踏实一样。 他抿着嘴,脸上却渐渐展露出了笑颜。 其实昨夜,迟骋困倦袭身的时候完全可以自己回到床上去睡,可是他对池援心存着隐晦的期待,说不出口,却又期盼着他能懂得,小像小孩子为了得到糖果却不敢直接明言,而是各种旁敲侧击的暗示。 果然,他被池援抱了回来,他的期待并没有落空,他潜藏着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他有些沾沾自喜,不禁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试图趁着池援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将自己难以自制而溢于言表的羞赧与喜悦全都藏起来。 “宝贝儿,大清早的你一个人偷偷傻乐呵啥呢?我都瞅你半天了。” 作者有话说: 作业补完了,请查阅【捂脸】 第107章 离家 池援的声音在迟骋的脑门处响起, 还有池援因为说话而带出的热气,若有若无地扫过迟骋的额头。越是这种似有似无的感觉,才越让迟骋心猿意马。 迟骋猛一抬头, 就看见池援三分惺忪七分迷情的眼神,带着梦幻一般的笑意, 慵懒地半开着看着他。 迟骋像是被窥见了内心深处最隐秘而羞耻的心思一般,脑子里轰然一惊, 猛得坐起身便跳下了床, 一边忙不迭地否认着一边冲出了卧室, 将自己关进了卫生间,可他已经红到了耳朵根的脸色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池援看着纯情的小狮子奔命似的逃跑的样子, 心中的欢喜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接连几天的志愿者活动之后, 开学的日子便近在眼前了。戴奶奶陆续为三个孩子准备好了住校的被褥等物品。这些天因为有这些看似琐碎的事情可以做, 戴奶奶虽然每天都忙忙碌碌, 却十分开心。 假期的最后半天, 迟骋起了个大早, 悠闲地做着两人份的早餐。 没什么需要池援帮忙的, 他便从后面挂在迟骋的脖子上, 下巴搁在迟骋的肩窝里,像个便利贴似地贴在迟骋后背上。迟骋走到哪里, 他便挪到哪里,一秒钟都舍不得分开。 爸爸说午休过后安排车来给他们送行李, 晚上就要开始上晚自习了,他们的住校生活也即将正式拉开帷幕。他和迟骋的二人世界的时间, 掰断了指头数都仅剩几个小时了。 从今天晚上起, 他不光不能再跟迟骋睡在一张床上了, 而且还要与戴国超和令他讨厌的窦天杰这两个巨型大功率高亮电灯泡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一想到周围处处都有吃瓜群众雪亮的眼睛, 时时刻刻都得谨记着收敛自己的心思,控制自己的行为,池援就觉得郁闷。他要趁着这所剩无几的时间多抱抱他亲爱的大宝贝儿,松开一分钟都是极大的不珍惜。 “援儿,松开,吃早饭啦!” “嗯——”池援拖着长长的波浪音对着迟骋撒娇。“不要松开。一开学我就抱不到你啦!我要趁着现在多抱抱。” 迟骋有些无奈,披着这件人形落地披风,将已经打好的豆浆倒进了碗里。 “中午不是还要回来戴奶奶家吃午饭的嘛,而且午休也还是在家里,你这说得好像……” 迟骋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好像是在提醒池援,他们还是有完全隐秘的二人空间可以做点什么。 “中午时间那么珍贵,不得好好睡午觉吗?要不然一下午一晚上都精神不佳啊!” 池援倒是难得理智,一相对比,迟骋反倒觉得自己这恋爱谈得多少有点儿降智的危险了,而且还有故意撩拨池援的嫌疑。迟骋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浅淡的绯色。 迟骋将煎好的蛋和火腿盛在盘子里,本想转头对池援说让他帮忙端盘子,却没想到直接贴上了池援的脸。两个人面颊上明显的温差让迟骋触电了似的慌忙将头转了过去。 池援嘿嘿地笑了起来,迅速地在迟骋的侧脸上啄了一下,终于松开了迟骋,主动地将迟骋做好地早餐都端上了餐桌。 吃过早餐,两人一起洗碗。池援拿着那只他熟悉无比的碗,对迟骋说: “骋哥,等明年上大学了,咱们把这套餐具也一起带过去吧?这两只碗可是一对儿呢!我想一辈子跟你一起吃饭。” “好!” 迟骋低着头没有看池援,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池援生怕迟骋没有懂得自己真正的意图,又证实了一遍。 “你是觉得把餐具带过去好还是一辈子跟你一起吃饭好啊?” “都好!” 迟骋答应着,将脸别了过去。池援这一句听上去有点俗气的情话,莫名的触到了迟骋心中最深处的柔软。 池援看着迟骋红着脸躲避着他的目光,眼里全都是温柔。 午休过后,池爸爸安排的车到了楼下,三个人将东西全都搬到车上,后备箱和车后座被塞了个严严实实,便先行开走了。 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戴奶奶满面忧虑地看着戴国超,再一次跟戴国超确认: “超超,真的不用奶奶过去帮你收拾吗?” 戴国超第一次离家住校,戴奶奶很是舍不得,可戴国超又死活不让奶奶去学校送他,便只能送到楼下。戴国超被戴奶奶问的有些掉面子了,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哎呦奶奶,我都这么大了,您还当我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小孩呢?不就铺个床嘛,有什么难的,不是还有骋哥他们吗?您还有啥不放心的,再说就隔一道围墙,每天中午还回家来吃饭呢,您赶紧回去吧!收拾好了我立马就给您打电话,这样您总可以放心了吧?” 好说歹说,戴奶奶总算被戴国超哄了回去。 明明之前戴国超还微微有点愠怒,可当戴奶奶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的时候,他却眼眶一热,一路烫到了心底。第一次离家,虽然直线距离才几百米,可来送他的人只有奶奶,他心里还是有些凄凉。 迟骋揉了揉戴国超的头顶,将他揽到了自己肩头。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戴国超很是意外。平常自己贴上去总会被迟骋十二分嫌弃地推得老远,可今天,却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间大发慈悲,主动贡献出了他的肩膀,不出须臾,迟骋肩头地衣服就被洇湿了。 迟骋感觉到了肩头那一块温热的湿意,但却并没有继续扩大。 池援看了看戴国超,又看了看迟骋,微微噘了噘嘴,一对儿含烟带水的明眸里都写满了求安慰,不由分说地也枕到了迟骋的肩头。 迟骋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轻轻地拍了拍池援的背,偏过头微微地蹭了蹭池援的额头。 立秋的节气,天气却并丝毫没有秋高气爽的觉悟,依然燥热,依然沉闷。迟骋的心里一如这弄虚作假的秋,有些憋闷。偶尔袭来一缕微风,开了半夏的槐花便噗簌簌的落下来,成了这金色的艳阳中的第一缕萧索。 戴国超靠着迟骋的肩头缓了缓神,抬起泪眼已干的脸,看着连送都没有人来送的迟骋和池援都这么淡定,戴国超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于矫情了,相对于他们两个,自己已经是何其幸福,他怎么可以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想到这里,戴国超不禁笑出了两眼可爱的梨涡。 “我就知道骋哥最疼我了,骋哥,你一辈子都是我哥。” 十七八岁的年纪,总能把一辈子如此轻易地说出口,仿佛一辈子真的不过就是一个词语,却从来没想过,一辈子,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迟骋翘了翘嘴角,眼神柔和,手掌落在戴国超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捏了捏。 池援看着终于露出了笑脸的戴国超,轻轻地在他胸口砸了一拳,嘴上笑嘻嘻地说:“就是啊,不管怎么样有骋哥呢,还有你援哥我呢!我们都在!”心里却暗自感慨着:唉……看在这傻孩子已经在骋哥心中失去了地位,以后哥也尽量多替骋哥照顾照顾你吧! 在楼下墨迹了半天的三个人总算迈开了脚步,向阔别了半个月的学校进发了。还没进校门的时候,毛江打电话过来了,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晃悠到,车已经在宿舍楼下等半天着了。 虽然只有高三的开学了,可高三住宿学生增多不少,这会儿宿舍楼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尽管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入住了,但宿舍楼前依然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学生和家长络绎不绝,有的甚至连爷爷奶奶都陪着一起过来,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了。 戴国超好久没见过毛江了,虽然他们一直有电话或者消息联系,可当戴国超一眼看见那个等在楼门口让他日思夜想的人,便什么都忘记了。他兴高采烈地飞奔过去,一个蹦儿跳起来就手脚并用地挂到了毛江身上。 毛江抱着身上的树袋熊,轻轻拍了拍戴国超的屁股,很是不好意思地低声耳语道:“乖,快下来,这里这么多人呢!” 戴国超这才反应过来,“嗖”地一下从毛江身上溜下来松了手,一头扎进了宿舍楼里头。 “唉唉唉,戴国超,你好歹搬点东西再上去啊!” 戴国超有些尴尬,脸已经烧到了耳朵根,生怕被他们看见自己面色异常的样子,干脆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他来办入住手续,便冲进宿管室。 迟骋一行人大概是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最最特别的一股清流了,全程没有家长陪同,办理入住登记,领钥匙,搬行李,都亲力亲为。 宿管老师们已经看了不少娇生惯养的公子少爷和众星拱月的乖乖宝,而最让他们以为该有排面有架势的学生却来得悄无声息毫无阵仗,礼貌而且谦逊,让宿管老师都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几个人扛着行李上到三楼,离他们的宿舍还有好几间房子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嚷嚷声。 “不行!坚决不行!必须得换宿舍!跟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学生住一个宿舍,怎么能让家长放心?我这就去找老师!”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补全了!跑了两天野外,明天继续出差……繁忙的年末啊…… 第108章 舍长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这声音, 这气势,让迟骋和池援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齐齐地将求证的目光转向了毛江。毛江颇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只有戴国超满脸惊诧,大眼瞪得溜圆。他压根都没打算过自己动动脑子, 直接将脑袋凑到另外几个人跟前小声感慨: “卧槽,这哪个山头过来的母老虎啊?这么凶悍啊?我看她才有暴力倾向吧。谁跟她家儿子一个宿舍, 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邪霉了吧。” 三个人无言以对地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戴国超身上, 戴国超一脸懵逼, 乌溜溜的眼睛在三个人身上轮了一圈,不明就里地问:“怎么了你们?这么看着我, 我说错了吗?” 毛江心道, 你们几个能倒什么邪霉啊?人家儿子以后的宿舍生活, 那才是一种折磨吧…… 戴国超见没人说话, 径直循着还在继续的声音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才发现, 这声音竟然来自他们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 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怒目圆瞪, 正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指点点地在半空中划来划去, 泼妇骂街也不过就是如此景象。女人的旁边,站着一个明显不知所措的少年, 想阻止女人大声疾呼的嚷嚷,却又无能为力。 戴国超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与窦天杰四目相对了, 紧接着, 迟骋他们也齐齐地出现在门口。 窦天杰并不想将同学们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差。甚至在一开始, 他还是很认真地想要结交池援这样的大神的, 只不过没想到阴错阳差搞砸了,两人的关系至今都是不温不火。 在宿舍安排出来之前,徐老师曾经针对宿舍人员安排的事情找他聊过几句。尽管他和迟骋傻逼盗文池援之间有过一些摩擦,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那两个看似悠闲,却无情的将第三名甩得老远的两位大神的好奇。他总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一定都在偷偷用功。 窦天杰努力至今也依然跟他们还有明显的差距,他甚至依然以微小差距落于童颜之后屈居第四。他不并不觉得自己是达到了极限,而只是遭遇了瓶颈暂时无法突破。他暂时改变不了什么,却并不甘心也不服气,对迟骋和池援依旧保护着旺盛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如今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室友,那些从前他想看而不得的东西,以后便都能见真章了,运气再好一些,或许还可以发现让他取得突破的诀窍。 可是现在,他母亲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处境实在尴尬。 自从他父亲抛弃了母亲与小三双宿双飞之后,母亲更是变本加厉,动辄便因为一些小事歇斯底里。他体谅母亲的伤痛和辛苦,他觉得母亲可怜,但抛开母子的关系和身份,他有时候又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恨。明明小时候的记忆中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妈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像泼妇一般不可理喻。 “妈你别说了!” “我怎么就别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两个姓迟的学生什么德行啊?成绩再好又怎么样?你跟这种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无缘无故出手打人的人住一个宿舍,妈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妈!” 这话一出口,窦天杰就拧起了眉头。站在对面的几个人脸色也都变了。 容不得当事人开口,戴国超就已经上前一步很不客气地诘问道: “这位阿姨,您好歹也是个长辈,说话可要讲道理的!我骋哥他俩怎么就不蛮不讲理了?怎么就无缘无故出手打人了?还动不动!阿姨,说话可是要讲良心讲证据的!你有空在这里说别人长短,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儿子。有你这样说三道四蛮横无理的妈,也难怪能将儿子教成这样。” “你,你……” 窦妈妈被戴国超一席话噎得半天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碰上戴国超这张玲珑七窍嘴,窦天杰自知说不过他,也不想在这里空杵着白遭折辱,反正他的东西也全都收拾好了,于是趁势半推半哄带着他妈妈出了宿舍,送她回家去了。 一见有人从这间宿舍里出来,周围宿舍里探头探脑的看热闹的人们不是迅速地缩回了宿舍里,就是连忙换成了一副路人甲的模样,好像刚才并没有任何不同平常的事情发生。 戴国超几句话撅走了窦天杰和他母亲,一脸嘚瑟地在新宿舍里上蹿下跳,池援看着他一副很没见过世面的便宜样子,一脸鄙视地说道: “戴国超你是猴子吗?同样都是没有住过校的,看看人家骋哥拿捏得多稳?还有一堆东西没搬上来呢,别蹿了,下去搬东西啦!” “没事,我跟你去就行了,骋子,你和国超先把行李拆了铺床吧!” 毛江拍了拍池援,两人和司机一起下楼去了。 三条新赶制的羊毛毡是圈在一起的,又沉又厚实。两人先将床板上的灰尘擦干净,铺了一层报纸,才拆了捆着毡的绳子,分别铺在了空着的三张床上,严丝合缝刚刚好。然后将厚实绵软的驼绒褥子铺上去,一个温暖小窝已见雏形。 戴国超立马就躺了上去打了几个滚儿。 “唉,舒服是舒服啊,就是这床也忒窄了点了吧?” “已经不错了国超,旧宿舍楼上的床才八十公分宽,我不都睡了两年了吗?新楼的床都是一米的,我的毡总算可以铺平了。” 又搬了一趟东西上来的毛江微微喘着气,抹了一把汗,看着跟条泥鳅似地在床上扭动的戴国超,喉结滑动了一下。 “都搬上来了吗?坐这休息一下吧!” 戴国超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不了,再一趟就搬完了。” 毛江说完,转身就又下去了。 “就你细碎东西最多了,还都磕不得碰不得的,你毛爸爸也真够惯着你的。啧啧,儿子都没这么惯的……骋哥,那我下去跟司机打个招呼吧!” 池援数落完,也跑了。 宿舍里就又成了迟骋和戴国超两个人。迟骋回想起池援刚才的那句话,忍不住朝着戴国超多看了几眼。戴国超有些恍惚,似乎还在回味着池援刚才的那句话。 迟骋不愧是全能男神,三下五除二就将凉席床单也铺得平平整整,长出来的边儿包进了毡底下,看上去浑然一体。戴国超只是搭了几把手递一下东西,全程再没干过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原以为新入住宿舍会是一场浩大的工程,没想到在迟骋有条不紊的高效操作下,短短半个小时,一切就收拾就绪了。衣物分门别类地入了柜,日常用品也各归各位,连因为干活而出的一层汗都已经冲洗干净了。 无事可做的他们开始琢磨着如何让开学前最后的几个小时过得更充实了。 “要不去文化馆看画展吧?这几天忙了这一堆事儿,到现在都还没去呢,再不去这一期该结束了。” 听到戴国超的提议,迟骋突然就想到了上一期的书法展上看到的池援的作品,不知道戴国超的画有没有也被送展。 “好,那就走吧。”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戴国超来了电话。他贼眉鼠眼地四下观察了一下,这才偷偷拿出了手机,是连翘打来的。一接通,连翘劈头盖脸地就问了一句: “你们学校今天车子能开进去?” “啊?你要干嘛?” “唉……姥姥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帮着你收拾收拾。就搬到了隔壁而已,就担心成这样了,明年上了大学让姥姥跟你着陪读去吧!” “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早收拾好了,你在哪呢?” “马上到校门口了!” “那正好啊,你带我们去文化馆吧,看完画展一起回家吃饭啊!” “啧,你还真会使唤人啊。行吧,那你们快点出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连翘这一来,他们连打车都省了,一车人直接奔着文化馆去了。 展览上果然看到了戴国超的画作。换了从前,戴国超一定会因为过度激动而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而今天,从来都沉不住气的戴国超反而笑得有些腼腆,倒衬得毛江过于激动了。 再回到学校,离上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四个人直接去了教室。空寂了半个月的教室虽然已经被值日生打扫过了,但课桌上的一层薄灰还得自己擦。 他们才收拾干净坐了下来,窦天杰就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骋哥,咱们宿舍需要选一名舍长,生活委员要上报名单了,你看……” 以前迟骋总是一副冰封雪飘的样子,窦天杰在迟骋面前说话就比较小心,后来因为那次小摩擦,迟骋虽然没有计较,可他到底有些底气不足。现在他们还成了室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该周全的地方还得周全。 迟骋听到窦天杰的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戴国超嘴比脑子更快。 “宿舍老大当然是咱们骋哥啊!那还用问吗?” “呃……是舍长。平常宿舍内务什么的可能得舍长来安排一下什么的。就是……” 嗯,就是大小也是个官儿,大家都得听舍长的话。在坐的各位没一个是傻子,这意思谁都明白,窦天杰也没必要将这种话摆到明面儿上来。 “你当吧!” 迟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甚至都没有给另外两位室友说话的机会。 “我当?”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09章 臭情侣 窦天杰感觉自己听错了, 连戴国超和池援都面面相觑。 “对,你当!” 迟骋说得斩钉截铁,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没道理还会有人听错。 窦天杰有些难以置信,他以为迟骋会让池援当舍长, 却没想到迟骋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将这个机会给了他。他虽然有心, 可面对着这样的室友, 却感觉很无力。 迟骋看得出窦天杰的迟疑和顾虑, 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情你安排就是了。” 说完又垂下了眼睛,不想再跟他继续说下去。池援和戴国超为迟骋是从, 看着迟骋如此态度, 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窦天杰空站了几秒, 见池援和戴国超尽管惊讶, 但谁都没有反对, 最后还是说了一声“好吧”! 开学第一节晚自习, 徐老师照例开了个短小精悍的收心班会, 便放任大家各自自习了。 放假前各科都留了作业, 迟骋基本都写完了,正在查漏补缺。池援还差好几张试卷没做, 这会儿正在疯狂赶作业。 戴国超假期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画画课上,每天早上再睡个自然醒, 作业什么的根本就是浮云,多半都空空如也, 这会儿倒是着急了。看着毛江课桌上码得整整齐齐写得工工整整的作业, 满眼的羡慕如瀑布奔泄而来。 毛江将戴国超的脑袋扭回他面前的作业上, 悄声警告道:“别想着抄作业, 先自己做,不会的等会我给你讲。” 戴国超其实也想自己完成作业的,可现在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第二天上课老师就要检查作业,他现在就是手脚并用自己写也写不完呀!他真的不想因为作业没完成被老师收拾。 “我也没想着抄作业,我就是羡慕一下而已。” 戴国超张着一双饱含委屈的大眼睛,违心地撇了撇嘴嗫嚅着。毛江心疼地揉了揉戴国超的半长的小卷毛,满眼歉意地凑到戴国超跟前很温柔地说道: “对不起啊,冤枉你了。” 戴国超跟毛江认识五年了,对于戴国超的那些小心思毛江从来都是一猜一个准,这次其实也并不算猜错。可他的这句道歉,还是让戴国超有些意外,不由得心里生出一些愧疚来。 为了能离毛江更近一些,为了明年能和毛江去同一座城市念大学,戴国超必须继续保持上学期末奋发图强的精神和势头,让一个假期消磨颓废了的斗志重新昂扬起来,再接再厉一路向前。 戴国超全情投入了补作业的伟大事业当中。还没补完多少,就听到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从教室门外一路响到讲台上站定了。 “同学们停一下,假期都还过得愉快吧?” 安老师自说自话似地问了一句,也没指望着有同学吱声,便接着又往下说起来。 “这学期咱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英语竞赛!文科不像理科,竞赛比较多,所以唯一的英语竞赛,我希望咱们能好好拼一拼!所以从今天开始,咱们每天晚集训半小时,每天进步一点点,三个月后就能向前迈进一大步!” 安老师慷慨激昂的宣讲,引起了教室里一片嗡嗡不绝的议论声。时间这东西,能霸占到一点儿就还想再多一点儿。安老师嘴上说着半小时,心里简直恨不得能翻个好几翻。 “安姐啊!如此美妙的夜晚,您不去谈个恋爱约个会,非得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来这儿折磨我们,事业心也忒强了吧?我作业还没补完呢!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您能不能在自个儿的终生大事上走点儿心呐!” “有些同学哈!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嘀咕啥呢!假期作业都没写完,还好意思来管姐的闲事儿。怎么了?搞事业它不香吗?干嘛非得谈个恋爱?谈恋爱哪里有搞事业重要?还觉得我折磨你?要不带个小圆凳来讲台吧!新教室虽然没有原来那么宽敞,但前面坐个十个八个人还是容得下的!” 安老师这一句一出口,教室里瞬间噤了声。 戴国超没想到自己随意嘀咕了一句,竟全被安老师听了去。他一边心里由衷的感叹着安老师绝非人耳,一边顺着安老师的话茬就继续说了下去。 “安姐,小圆凳还是免了吧!可是您这观点也确实不太对啊,谈恋爱怎么就不重要了啊?您不会真的打算要孤独终老了吧?” “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尽胡说八道!有闲工夫揣摩这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的进步更大一些。才取得了一点小成绩就翘尾巴沾沾自喜了,假期作业都敢拖着不做了?要不我还是赐你个小圆凳吧!” “别别别,安姐姐,我哪敢呢!您的英语我写完啦!我最爱写的就是英语作业啦!” 可不是呢,选择题占比百分之七八十的英语作业,戴国超能不爱写吗?这可不得比写一套简答分析的政史地轻松愉快得多?当然,这得除去正确率这种很影响心情的因素。 “哎呦,那我还得感谢戴国超小朋友对我英语课的厚爱啊?” 安老师呵呵地浅笑着,将打印好的作业纸分成四分给了各排的排头。在一阵哗啦啦的纸张翻页的声音中,英语竞赛赛前集训半小时第一场次正式开始了。 果不其然,这号称半小时的集训,一训就训了将近一个小时。安老师出去之后,戴国超一脸菜色,又饿又困,倒在桌子上睡着之前,他很随意地朝后瞟了一眼。就这么一眼,竟一下子让他困意全无了。 啊吆喂!我又看到了什么?戴国超揉了揉眼睛,心里炸起一堆问号。 身后的两个座位上,池援靠在迟骋的肩头,迟骋正拿着一颗巧克力球往池援嘴里喂! 迟骋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让池援靠在自己肩膀上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会给别人喂巧克力球?喂巧克力球也算了,哎哎哎,池援你趁机舔一下我家迟小爷的指尖是几个意思?你是狗吗?你没看见我骋哥那一脸嫌弃到太阳系之外的样子?居然还笑得一脸春心荡漾?还用那双狗眼万般深情地盯着我骋哥,一副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样子。 可是他再看一眼迟骋,却发现迟骋勾了勾唇角,一股甜腻的偏宠的意味便流露了出来。 戴国超脑子里一下子完全乱套了,心里“当”的一下,仿佛钟楼上的大钟被沉沉地撞了一下,声音直冲云霄,回响绵延不绝,震得他脑子里嗡嗡直响。 好半天,戴国超才从这钟声的回响中醒过神来,捂上了眼睛。可目光却穿过张开的指缝,依然钉在迟骋和池援身上挪不动位置。 你们就仗着现在还没有下晚自习,就仗着你们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就仗着大家都在趁热打铁整理笔记要点,你们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不会有人看见你们这样奇怪至极暧昧无比的行为吗?这怎么看都有点像一对儿相亲相爱的臭情侣啊! 啊呸!这想法一经冒头就被戴国超掐灭在了萌芽状态。 人畜勿近的冰雪少年迟骋会谈恋爱?怎么可能?这家伙心如磐石雷打不动,一向都以学业为重,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关键时期喜欢上别人呢?而且,广大女生心中的标准男友池援居然是弯的吗?看他平常跟女生们打得一片热火朝天,妥妥的知心哥哥女生之友。也不像是弯的啊! 戴国超有些愤懑,他感觉自己真的是疯了。总不至于是饿昏了头,才会看见人家亲密一点就觉得他弯了?才会冒出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来?他们一定是团结一心地组团偷偷吃独食!没错,还是他最爱的坚果巧克力球,这简直不可饶恕! “骋哥,我也要吃!啊——” 戴国超扑到迟骋课桌上,张大嘴巴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几丝愠怒未消。 池援被戴国超吓了一跳,立马正襟危坐,换了一脸一本正经的表情。迟骋微微皱了皱眉头,略略迟疑了一下,终于从桌洞里拿出一颗巧克力,连皮带壳地直接塞进了戴国超嘴里,然后闷闷地丢下了一句: “滚!” 这一句,似乎不光是说戴国超,连刚才一脸满足的池援都没能幸免,被迟骋很不友善地剜了一眼。 听到戴国超的声音,毛江一转头,便正好看到戴国超像小狗似地被迫叼住了迟骋塞过来地巧克力球,脸黑得像个锅底,因为衔着巧克力而无法撅起来的嘴角恨不得撇桌子底下去。 毛江懵逼地看了他俩一眼,将戴国超咬在里的巧克力球拿了出来。 “没爱了没爱了,骋哥差别对待,驰名双标!哼,我要跟你绝交!” 话音刚落,毛江把已经剥了皮巧克力球重新塞回了戴国超嘴里。戴国超立马就摆出了一副感动涕零的样子,含含糊糊咕哝了一句: “还是毛毛最疼我。” 下午还泪眼蒙蒙地说迟骋最疼他的人,还没过夜就倒戈了,回头之前还不忘给身后的两个人丢下一个大大的白眼。 毛江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也转回去了。 迟骋挠了挠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烫的耳朵,微微松了口气。幸亏看到的是戴国超而不是别人。 下自习了。似乎是因为到了高三,也似乎是因为反正住校了,也没有人着急出教室。 不少同学还稳如泰山地忙着手上没有忙完的课业,连戴国超都摇身一变成了勤奋好学不耻上问的好孩子,正在听毛江给他讲那几道他不太会的题目。 迟骋和池□□换了一个眼神,齐齐地站起了身。 戴国超听见身后的动近,转过头来招呼了一句: “你们先回吧,我们一讲完了一回会儿就来。” 迟骋和池援出了楼门,校园里只有致远楼到高三宿舍楼这一片灯火通明,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相对而视,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走走吧?” 作者有话说: 欢迎收藏作者专栏哟!晚安! 第110章 约会 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朝着操场走去。 这会儿操场上黑灯瞎火的, 除了不远处宿舍楼里开始陆续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带来的微乎其微的光亮,便只有清淡到同样可以忽略不计的月光了。 残月如钩,暑气已渐渐消退, 到底是立秋了,两人信步踱到了看台边, 池援轻轻一跃,便坐稳稳当当地到了栏杆上。 “你要上来坐坐吗?” 池援在有些粗砺的栏杆上摸了一把, 但在这地方伸手勉强看得见五指, 也实在不知道栏杆上到底有多少灰。 “算了, 你还是别坐了。” 池援这么说了,迟骋也就没有上去, 将胳臂肘往池援的腿面上一支, 靠在了他张开着的大腿内侧。这个姿势, 刚好舒服。 迟骋原本还有几句话想跟池援说, 可这会儿事过境迁, 他反而不想再提了。他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 会被别人发现大概也是早晚的事儿, 尤其是他。 有些事情藏是藏不住的。就像他这大半个学期以来显而易见的改变, 恁是个谁也能看得明白几分,就看会不会有人朝着那个方向去想了。 池援见迟骋半天不说话, 倒是有些好奇了。 “骋哥。你怎么不说话呢?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啦?我以后会注意,会收敛的。” 没想到池援会主动说出来, 这倒让迟骋感觉自己未免有点太过谨慎了。其实倒也谈不上生气,他只是有些害怕。这害怕, 不同与之前, 因为对池援心意的不确定而害怕自己的希望不过空欢喜一场, 而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往后日子中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 迟骋没有说话, 转身怀住了池援的腰,将脸埋贴上了池援的胸口。耳朵里传来了池援蓬勃有力的心跳声,这声音,让他感觉很安心。 之前还说让池援收敛一点儿的少年,这会儿倒是大胆主动的贴了上来,这还是迟骋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啊!池援好生惊喜,他搂住迟骋,低下头,用下巴在迟骋的头顶上轻轻地磨蹭。 “骋哥,你不生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怕……” 迟骋没有再往下说,但池援已经懂了。他松了松迟骋怀抱着他的双臂,从栏杆上溜下来,揽住了迟骋的腰,用鼻尖蹭了蹭迟骋的鼻尖,然后搂紧了怀里的人。 “其实……我也有点怕,但是只要想到你会和我在一起,就觉得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总会一起面对,坚强地挺过去。” 池援的话一字一句地从耳廓灌进迟骋的心里,那么近,那么坚定,像一剂效果奇佳的强心剂,瞬间就打消了盘踞在迟骋心头的惧怕与担心。 “骋哥,你会一直和我站在一起吗?” “那边是什么人?” 迟骋还没来得及回答池援,就看到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从身边扫过,不远处有人一声大吼,紧接着,那道已经扫过去了的光束便又扫了回来,晃了两下,最终停留在了他们的身上。 光源有些远,照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已经只剩一片散淡的白光。 池援眯了眯眼,迎着那束白光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亮眼的小白点正从四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一晃一晃地朝着他们奔过来。 “快跑!” 迟骋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就被池援牵起手带着狂奔了起来。 来人举着手电筒锲而不舍地朝着他们追了过来,一边追还一边中气十足地冲着他们吼: “哪个班的?给我站住!我已经看见你们了!大晚上的不回宿舍睡觉,跑到操场卿卿我我!别以为这里黑灯瞎火的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这就通知你们班主任过来……” 他们才不管后在的人在吼些什么,只管一路狂奔。奔过长长的看台前的跑道,又转了一个弯,冲到了体育馆背面的林荫路上。 宽不过一丈的小路曲折而幽静,为数不多的路灯隐藏在茂盛的枝桠间,橘色的柔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洒下无数不规则的光点,细碎而斑驳,整个路面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蜿蜒于草木与夜色之间。少年奔跑于宁静的星河,跫音间皆是诗意。 身后的追兵早已经被他们甩得不见了踪影,连吼声也听不见了。 两人这才松了手,微弓着腰身捊着胸膛狂喘大气。双手随便在额头一抹,便是满掌的汗意。 体育馆建起来时间并不长,但这条路倒是年代经久,路两旁的国槐花还未落尽的白花吐露着似有似无的花香。微风拂过,便有小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池援伸手取下一朵落在迟骋头上的小白花,眼眸一垂,便迎上了迟骋看向他的目光。 “会的,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迟骋喘顺了气,亭亭立于池援面前,认真而坚定地回答了那个刚才没有来得及回答的问题。说完之后,他眼睫微垂,目光落到了池援手中的小白花上。 池援抿了抿嘴,将额头抵在了迟骋的额头上,也看向那朵已经半干却形状完好的小白花,由衷地笑了。他就知道,他喜欢着的人,一定会同他一样坚定。 池援揽着迟骋的腰不舍分离地厮磨着,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而短促的咳嗽,一声紧着一声的脚步声便传进了他们的耳朵,不容置疑地向他们提醒着有人正朝着这边疾步而来。 池援连忙松开了双臂,与迟骋离开了一人多宽的距离,佯装着正好从此处路过,还用不大的声音念念有词地背起了《逍遥游》: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数秒过后一个转弯,两方人马如期而遇。 池援一看到对面的人,立马停止了摇头晃脑的背诵,反应极快地接了一句: “哎,高老师晚上好啊!您还没回去呢?” 高老师显然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见学生,而且还是两个他带课的男学生,他推了推眼镜又确认了一眼,这才开口道: “咦?你们两个不回宿舍睡觉去,在这里干什么?背古文?” “是啊高老师,这不埋头苦学了一晚上了嘛,出来透透气儿。您不是常教我们要学会劳逸结合嘛,我们两就出来散散心,顺便复习一下学过的知识,温故而知新嘛!您这是……巡逻呐?” “是啊,这条小路还挺适应小情侣偷偷来散个步的,可不得巡着点儿。” “哎哟高老师,您辛苦啦!” “呵,池援同学,你这平常话又多,嘴还犟,没想到其实也挺会说话嘛!” 池援算是被高老师猝不及防地夸了一下,瞬间眉开眼笑乐了起来。 “你们一路走过来,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影啊?” “没有啊!” 池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生怕高老师不相信他。 “嘿,问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这帮孩子,就算是看到了估计也不会跟老师告密。行了,这段时间正是蚊子猖獗的时候,这里树木多蚊子也多,赶紧回去吧!别被蚊子叮肿了上课的时候坐都坐不住。” “谢谢高老师关心,那我们回宿舍啦!高老师再见!” 迟骋全程没有开口,就在一旁看着池援秒变戏精的精湛表演,倍觉赏心悦目。那巧嘴儿简直就是造蜜的机器,吧啦吧啦给高老师哄了个开心。 告别了高老师,两个人步履匆匆地往前赶了一段,直到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啊……骋哥,你有没有觉得咱俩出来约个小会简直险象丛生啊?惊不惊险?刺不刺激?高老师居然还在那巡逻,却没想到直接将咱们这两条漏网之鱼白白放过了。” 迟骋看着乐不可支的池援,伸出一根手指往池援腰间一戳,佯装发怒地说道: “你还笑,别舞得太过被老师看出端倪来了。能不惹的麻烦还别惹得好。” 池援闻言,立马敛了嬉笑立正站好,对着迟骋敬了个礼,很严肃地表态道: “遵命,我的大宝贝儿!” 两人回到宿舍,窦天杰早已经回来了,看着明明出门比他早却姗姗来迟的两个人,窦天杰忍不住问了句: “咦,你们不是早就出了教室了吗?怎么还在我后面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池援得到了授意,随口回了一句: “楼下透了回儿气。” “哦。那……国超还没回来呢,咱们等他回来了商量一下宿舍值日安排吧!” 池援闻言,看向了迟骋。迟骋看了池援一眼,转头朝窦天杰极轻地笑了一下,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安排就行。我们遵照执行。” 在迟骋看来,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窦天杰敏锐地捕捉到了迟骋的这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心里的包袱一下子卸了下来。看来,以后同居一室,迟骋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话音才落,刚被念叨完的戴国超就哼着歌儿回来了,看上去心情极佳。 “国超回来啦!那……咱们就说一下值日安排吧。是一人一天还是两人一天呢?其实主要就是扫一下地和倒垃圾。高三虽然不会每天都检查卫生,但是也还是要收拾收拾的。” “一人一天。” 迟骋头都没抬地回了一句。说话间,他已经换了拖鞋,收拾好了东西,时刻准备着去冲澡。 “那就从我开始吧,我是舍长,应该带头。明天我打扫然后骋哥,援哥,最后国超吧。另外晚上十一点要查寝,你们记得要是会来晚了记得签到啊!免得被记了夜不归宿,就比较麻烦了……” 窦天杰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舍长的职责,在向室友们强调住宿的注意事项,但其他三个人似乎都听得有些三心二意。 池援洗完手,从箱子里拿出四盒牛奶往桌子上一摆,一边招呼着他们喝牛奶,一边拿起一盒插好吸管递给迟骋,小声地说了句: “喝完了再去洗吧。” “谢谢啊!我就不喝了,我已经刷完牙了。” 窦天杰说完这句话,宿舍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突然意识到,这四盒牛奶当中,也许并没有他的份儿,只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了。 池援看了看迟骋和戴国超,谁都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于是咳了一下,对戴国超说道: “国超,你去给毛江送一盒吧。” 戴国超还没有说话,毛江就出现在了他们宿舍门口。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要忙一天,可能来不及更新哦,请谅解咯! 宝们晚安! 第111章 更年期 “毛江, 过来啦!” 窦天杰赶紧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企图将自己的尴尬翻过页去。 毛江对窦天杰笑了笑,“嗯”了一声, 径自就拿起桌子上的最后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就喝了起来, 还抽空问了句: “还有其他吃的吗?” 窦天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毛江的出现,无意中便将池援并不太情愿地给他搭的台阶拆了个七零八落, 反而让他更觉得无地自容。甚至, 他觉得池援如果不要多那句嘴, 自己也不会比现在更尴尬。 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在卫生间, 在楼道, 或者在其他宿舍, 都比在自己宿舍被这样有意无意的挼搓强得多。于是窦天杰赶紧找了个托辞出了宿舍。 毛江不知道在他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窦天杰的脸色。窦天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 他甚至还打了声招呼, 才接着说: “我那只有瓜, 这次回来也没带别的吃的。咱们明天中午再去买点儿吧!学校的商店里吃的太少了。” 戴国超赶紧拿出奶奶做的红糖小麻花, 打开餐盒摆到了毛江面前。 “暂时只有这个,奶奶下午赶着做了一点点, 还把大多半都给我姐了,她不是要减肥吗?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啊?唉!没爱了没爱了, 这么偏心眼儿,明明我才正在长身体嘛!” “嗨, 你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你姐多久才回来一次啊?我要是你奶奶就全给你姐带回去了。” 毛江笑呵呵地说着, 抓起一个手指大小的小麻花, “嘎嘣”咬了一口嚼了下去,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酥脆好吃啊!” 戴国超一动不动地盯着吃得很开心的毛江,先前还娇嗔地埋怨奶奶的那张撒娇的脸,已经变成了玄铁一块。 毛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又怎么触碰到了戴国超的作精小性子开关,看着满脸写着“我很不高兴”的戴国超,正想问问他好好的突然又怎么了,却被戴国超抢了先,一开口,浓郁的火药味儿就呛口而出: “毛江你到底哪边的啊?你是不是就喜欢比你大的老姐姐啊?先前为那谁前思后想考虑周到,现在又明目张胆地偏心连翘,别吃了!还给我!” 说着,一把夺过毛江面前的餐盒,“吧嗒”地扣上了盖子,当真又将盒子放回了柜子里,走到门口,“梆”地一下将喝完了的牛奶盒子甩进垃圾桶就出去了。 “哎国超!”毛江莫名其妙地看着戴国超气呼呼地出去了的背影,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另外两位不言不语的看客。池援同样跟他一脸懵逼样,但迟骋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看着毛江不说话。 “我又说了什么不合适的了吗?” 迟骋翘了翘嘴角,眼神朝着门外瞟了一眼。“是啊!还愣着干嘛?去道歉吧!” 毛江一听,放下牛奶盒子就冲子出去。 “骋哥,戴国超这家伙最近怎么回事啊?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好奇怪啊!” 迟骋哼笑了一声道:“是啊!他更年期到了!” “啊?更年期?” “嗯,从幼年往少年更。” 池援似懂非懂,迟骋只管笑,也不解释,丢了牛奶盒子冲澡去了。 毛江冲出宿舍,楼道里不时有人来回走动,却没看见戴国超的踪影。今天刚刚住进新宿舍楼,戴国超还并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毛江不知道这个生着气的小家伙能跑到哪里去,想喊他一声,却又觉得实在是不合时宜,只好瞎蒙着寻找。 在本班的宿舍里挨个溜了一圈儿,毛江也没找到戴国超的身影,毛江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地方。 开水房里黑洞洞的,戴国超果然呆呆地立在窗台边,脸朝着窗外,看不清他的表情。 毛江走过去,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戴国超连头都没转一下。 “国超,对不起,我错啦!” 戴国超还是没说话。 “超超?哎哟……你理理我呀!我真的错啦!” 戴国超这才回过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毛江反问道: “你哪儿错了呀?” “我哪里都错了!” “哼,那就等于哪都没错呗!是我错了。” 戴国超越说越觉得委屈。他知道毛江喜欢吃奶奶做的红糖小麻花,他连迟骋他们都没让吃,一直等到毛江来了才拿出来,就那么一点点,自己都舍不得吃,全留给了他,他居然还说那样的话。那一刻,戴国超当真觉得自己的那颗小心灵碎了个彻底。 其实他也不想如此玻璃心,他也不想如此感情脆弱,可是,那种无法言表的喜欢,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那种只能偷偷地藏起来自己慢慢地舔食和消化的心酸,时时刻刻都在侵蚀着他的心。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以假装得天衣无缝,可那些越来越放肆流窜的坏情绪却让他发现,自己并非无坚不摧,他怀揣着那颗病态的心,伪装得好累好累。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毛江也伤了自己,却又在不停地伤着毛江也伤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被他喜欢着,却又无法让他知道的人,似乎无论如何去相处都是错的。他不敢看毛江的眼睛,又将脸转向了窗外。 “对,就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任性耍赖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闹脾气使性子,一点都不成熟稳重。该道歉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毛江,对……” 戴国超越说越难过,那句“对不起”还没有说完整,毛江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来得太过突然,戴国超一时间竟完全愣住了,任由毛江宽厚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包围了起来。 毛江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从耳朵尖外落下来,近在耳畔,仿佛被成倍地放大了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耳膜。他鼻腔里呼出的热气扫着他的脖颈,痒痒的,像无数小手轻柔地挠拨着他的心。 “别跟我说这个三个字。”毛江压抑着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地说道,“国超,我没有喜欢老姐姐,我也不是偏心你姐。我知道,你其实……就是想多留点麻花给我……” 毛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怀里的小朋友,不但连莫兰学姐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还连自己姐姐的醋都吃了起来。 毛江很无奈,又很心疼。 假期里毛江被戴国超躲半个月,迟骋说他每天下午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疯狂地画画的时候,毛江光听着都好心疼。 他感觉再让戴国超这样憋下去,非憋闷出点儿毛病来。小朋友成天跟自己别扭着,也跟他别扭着,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却是在毛江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而不自知。 可是,他又不敢立刻跟小朋友表白,小朋友的理智如今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喜欢了个男生的事实,他怕自己表白了,小朋友反而会觉得他们都疯了。 毛江得先想办法让戴国超打消他心中的疑虑,让他知道他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心之所向,自然而然,他没有疯,也没有病,无需自我否定,也无需藏着躲着压抑着自己。 听完毛江的话,戴国超僵硬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原来他的心思毛江全部都懂,却又偏偏要逗他生气,戴国超想了想,还是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玻璃心了。 他不知道毛江有没有猜到他更深沉的心思,微微地撅了撅嘴,说了一句“讨厌”,忐忑不安地挣开毛江的怀抱,微红着一张脸跑了。 毛江听到那句软软的“讨厌”,就知道小朋友已经被哄好了,毛江低头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怀抱,自嘲式地笑道:“还真是个可爱的小朋友。” 毛江慢慢地踱回戴国超的宿舍,小家伙已经开始刷牙了,看见他进来,吐了嘴里的泡沫,还装着一副生气的样子甩了一句: “想吃自己去拿,小爷我可没功夫伺候你!” 毛江看着戴国超那张佯怒的小圆脸,真想上去捏一下。 吃饱喝足,毛江准备回宿舍去了。刚出门,就迎上了正要进门的窦天杰,不知所以的毛江看着窦天杰有些微妙的表情,淡淡一笑,打了个招呼回去了。 窦天杰原以为这两位让他有些望尘莫久的学霸睡觉前多少也应该还有些其他的行动,没想到吃完了夜霄,他们就真的要睡觉了。 “你们……这就睡觉了?” 窦天杰突然的一问,让迟骋和池援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还有什么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吗?好像也没有啊!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要干嘛?” …… 毫无破绽的回答。窦天杰竟无言以对。 他以为自己会有一些意外的发现,结果却平平无奇毫无收获。也许是因为才刚开学吧,连他自己不都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吗?想来也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于是,窦天杰默默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准备随大流。 迟骋看着池援就爬到上铺去,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轻轻地扯了扯池援的裤角,问道:“你……确定睡上铺?” “嗯?怎么了?这不是学校安排的吗?有什么问题?” “你……睡觉那么不老实,不会掉下来吗?” 宿舍楼里仍然有些嘈杂,迟骋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越是压低了声音,反而越勾起了别人的探听欲。 什么?窦天杰听到迟骋的那句话,甚为震惊。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程度了?连池援睡觉不老实这种极为隐秘的事情都能被迟骋知道?还是说……他们在一起睡过?可是,这种事情,会是这个被别人不小心触碰到都恨不得要退避三舍的冰疙瘩能做得出来的? 窦天杰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脑子异常好使。池援转学过来的短短几个月,就让迟骋这座万年冰山化成了一汪清水,这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惺惺相惜,才能让一个人改头换面如获新生? “没事,你别瞎担心了,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是上铺啊,不也没掉下来过吗?” 池援顶着一张自信三百年的笑脸,拍着胸脯跟迟骋吹道。 “倒是你啊……” 池援话说了一半,轻叹了一口气。相对于自己,池援更担心迟骋。认床这件事情,必须要经历一个适应的过程。他只希望迟骋能够尽快适应这个全新的环境。 如果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没有这么担心,大不了他搂着迟骋睡,好歹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适应了的一件事情。可是,没有如果。 他弯下腰,瞅了一眼已经闭了眼的戴国超,轻轻地刮了刮迟骋的鼻子。 迟骋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着池援一脸的迷之自信已经换成了对自己的担心,便无声地道了声“晚安”,示意他赶快去睡了。 熄了灯,池援和戴国超很快就睡着了,窦天杰琢磨着迟骋和池援方才的对话,到底也没琢磨出个答案来,稀里糊涂的便也睡了过去。 迟骋听着他们均匀而轻慢的呼吸,困倦,却无法入眠。他试了各种方法,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长夜已深,他两眼生涩,辗转无眠。 就在这时,他的床前,出现了一条腿。 作者有话说: 双手合十祈求预收! 许个愿!年后开文大吉! (新文在作者专栏哟~) 宝们,周末愉快啦! 第112章 初夜 迟骋心里一惊, 随即便坐起身来,飞快地踏上拖鞋。迟骋不敢贸然出声,生怕惊着池援。结果迟骋才刚刚下床还没站直身子, 这只巨兔就直接从床上翻身掉了下来,砸了迟骋一个措手不及。 “嗷——” 池援, 你说好的不会掉下来呢?你那无人能及的迷之自信呢? 池援的屁股摔得生疼,要不是迟骋在下面替他当了一下, 还下意识地捞了他一把, 他这会儿铁定是脑勺着地摔个四仰八叉, 搞不好还得摔出个脑震荡来。 迟骋跪在地上,满脸痛苦。他被这天降巨兔砸得有些晕, 膝盖跟碎了一样, 痛不欲生。 迟骋尽管有意识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叫声, 但两个人的动静实在有点儿大。 窦天杰猛然间被吓醒来, 整个人都是懵的, 夜色蒙蒙, 又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得头发有些紧。倒是戴国超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心大无脑地揉了揉眼睛,看着地上那两团有些熟悉的黑影, 带着几分戏谑问道: “怎么了?这大半夜的,骋哥, 是你俩吗?总不会是进贼了吧?” 戴国超说着,已经摸到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窦天杰也起身了, 看着地面上一跪一躺的两个人, 画面着实有些诡异。 宿舍里亮了起来, 戴国超眯了眯眼认清了地上的两个人时, 自己反而惊叫了一声,一个蹦儿就从床上跳下来冲了过去。 “骋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迟骋生无可恋,不想开口,池援用胳膊遮着眼睛,羞于开口。 “不是,你俩倒是说句话呀,啊?唉,你们现在这样子,啧,感觉特别像是电视剧里的……骋哥要卖身葬父,不对!葬夫?啊呸!葬兄?啊哈哈哈哈……就差头上插跟狗尾巴草了……要不要我下楼去给你拨一根?哈哈哈……” 戴国超说着,无情地拍着大腿笑得死去活来。 两人也是无语。池援拿开遮着眼睛的胳膊看了迟骋一眼,迟骋垂着头,那张极好看的脸半隐在手电筒的光影里,表情有些痛苦。 戴国超笑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想要扶迟骋起来。 “别动我!” 迟骋像头受伤的狮子一般低低地吼了一句。 这一声低吼,立马让戴国超意识到事情不是他想像中的滑稽模样。他忙住了手问道:“骋哥,你摔到腿了吗?” 池援一听,也顾不上屁股痛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单膝点地,扳起迟骋的脸看了看,然后目光渐渐往下滑向了迟骋的膝盖。他不知道自己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迟骋哪儿,可看着迟骋眉头微锁,紧闭着双眼不说话。池援伸手摸了摸迟骋的腿,心里便有了数。 “骋哥,骋哥你……” 怎么可能没事儿!这么硬的水泥地,他的大宝贝儿被他硬生生的给砸跪了……是砸跪的呀…… “骋哥,我扶你起来。” 池援说说,起身弯下腰,将胳膊伸进迟骋的咯吱窝,不由分说地直接将迟骋从地上叉了起来。 迟骋的两条腿都是麻的,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跟本站不住。他抱着池援的脖子,任由池援连抱带拖地将自己放了一床沿上坐下来,然后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撑起迟骋的腿,将裤腿卷到了膝盖往上。 “国超,手电筒打过来。” 池援心疼地看着迟骋膝盖稍下的地方,没有破皮,只有两处磕过的印子,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严重。但看迟骋的表情,池援便已经知道,迟骋摔得不轻,肯定很痛。他那么能忍痛的一个人,之前受伤的那一次,他便咬着牙强忍着跟没事人似的。 池援将毛巾用清水淘湿了拿过来,敷在了迟骋刚刚磕过的地方。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摔了磕了首先要冰敷,可是现在他们受制于宿舍条件和事发时间,冰敷是做不到了,连水龙头里流出的水,都丝毫没有清凉的感觉。 “骋哥,你们怎么样?摔得严重不?需要帮忙吗?” 这时,从另一头的上铺上传来了窦天杰的声音,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这间宿舍里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窦天杰没有下床。他倒趴在床沿上看着床下有条不紊的三个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帮忙的样子。便继续维持着原来的样子看着他们。 “没事,你继续睡吧。国超,你也睡去吧!有我就行。” “真不用我?” 池援摆着手跟赶苍蝇似地将戴国超也赶回了床上,还回头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句:“你要是敢说出去,爷灭了你!” 戴国超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着,一边指了指上铺的第四个知情者:“这这这……这不是还有一个……” “我不会说的!” 不等池援向他开口,窦天杰就先声夺人,斩钉截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住校的第一个夜晚,就发生了如此掉面子的事情,要是被同学们知道了,这得多丢人啊! 池援得到了这两位知情者的承诺,这才放下了心,收起毛巾,将迟骋的腿小心地搭在自己腿上,打着手电筒细细地看着那两处伤,想摸一摸,又怕弄疼了迟骋。 池援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迟骋,可是平常的伶牙俐齿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总是会失灵。他像只无辜的大狗狗似的蹲在迟骋身边,乖乖地等着迟骋开口说他点什么,就算是骂他一了顿也能让他这会儿好受一些。 要是一开始他没有盲目自信,跟迟骋换了床,也不至于连累迟骋无辜受伤。这里的住宿条件到底不比以前的学校,床要窄一点,而且床边的护栏也有点矮,还好床是上下铺,他们还可以通过换床铺来解决问题。 迟骋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都没有说。 “骋哥……” “我没事,不用担心,睡吧!” 迟骋说完,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上铺,很认真地建议池援道: “你还是睡我床吧!” “那你睡哪?” “我上去。” “你腿不疼了吗?” 迟骋没说话,手撑着床铺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腿一用力,他便不自觉的轻轻“嘶”了一声。池援一把将迟骋又按回了他的床铺。 “你别动了,就睡这儿。我明天一早就去校医院给你拿点药。” “那……” “今晚先跟你挤挤,等你腿好了,咱们再换床。磕成这样明天一准得紫了。” 池援霸总上身,也不跟迟骋打商量,直接就这样果断决定了。他帮着迟骋将腿挪上床,躺了下来。 “我去冲一下换个干净衣服。” 说完,池援匆匆地取了干净的换洗衣物,揉着惨痛的屁股进了卫生间。宿舍的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可他在地上躺了半天,肯定身上沾了不少灰,他要是不收拾干净了,难保不会被迟骋忍着腿疼满脸嫌弃地踢下床去。 迟骋躺在床上,腿上的麻木劲儿过去了,疼痛感就越来越明显,他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膝盖骨是不是摔裂了,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夸张。 宿舍楼的用电是管理室统一管理的,晚上只有楼道和卫生间是不断电的。池援很快就出来了。关了灯,宿舍里重归于黑暗。池援循着迟骋为他打地亮光爬上了床,在靠里面的一侧躺了下来。 宿舍的床一个人睡他都觉得勉强,两个人挤在一起,整个床就满满当当的了。池援侧过身子往里让了让,一条胳膊从迟骋的脖子下面伸了过去,另一条将迟骋往里面揽了揽,将他搂在了怀里,生怕他再被自己挤掉下去。 宿舍的窗户是开着的,已经是后半夜了,屋子里渐渐凉了下来。迟骋团在池援怀里,嗅着熟悉的气息,腿上的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许多,渐渐地竟然睡着了。 池援后半夜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总记得要收敛着两条长腿,免得碰到迟骋伤着的位置。 第二天,他早早地就醒了过来,瞅了一眼窗外,天色暗沉沉的,不辨晨昏,湿润的凉意丝丝缕缕地从窗户里侵入,带着泥土被浸透了的气息。原来,竟是下雨了。 池援看了看时间,离起床铃声还有些时候,戴国超和窦天杰也还没有醒来。迟骋老老实实地团在自己怀里,呼吸轻柔而均匀,乖得像一只温和的大懒猫。 秋雨无声,宿舍里安安静静,喜欢的人就在身旁,触手可及,池援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分毫都不舍得惊动了这幸福与满足。 看了良久,他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在迟骋的眉心处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迟骋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池援忽然就红了脸。他用极轻的声音问了一句: “我……吵醒你了吗?” 迟骋慵懒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又闭了眼。 “时间还早,再眯会儿吧。” 迟骋轻哼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将头扎进了池援的肩窝处。 也没眯多久,窦天杰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了他起身的动静。两人连忙翻了个身相背而睡。 窦天杰虽然人起身了,却并没有下床,一会儿,就听到了一声轻轻地翻书页的声音。 池援轻轻地转过身,用指尖在迟骋的后腰处不安分地挠了挠。迟骋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勾住了那根不安分的手指,将它从自己的后腰处扯到了前面。 作者有话说: 祈祷年后开文大吉,涨收涨收! 宝子们晚安! 第113章 痛经 毕竟前半夜一直没睡着, 只睡了不多几个小时的迟骋握着池援的手,将自己锁进池援怀里,争分夺秒地进入了补眠状态。 迟骋打了个小盹儿, 楼道里响起了音乐声,是一首很好听的流行歌曲。 间奏的时候, 歌曲的声音变小了,音响里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开始播报日期天气等基本情况, 还加了一句很富有人文关怀的降温加衣的提示, 然后便给陆续在醒来的少年们灌了几句心灵鸡汤,催促着莘莘学子赶快起床, 投入到高考大业的奋斗中去。 女声消失后, 歌曲的声音被放回了原先的分贝。楼道里响起了人声。有人情绪很激动地大声感慨着: “我草, 终于不用再听《团结就是力量》了, 我他妈已经听了整整两年了!” 这句感慨立马引起了好多人附和, 众人纷纷夸赞学校终于开始与时俱进贴近人心有了人情味儿了。 宿舍楼里活泛起来, 一阵喧闹之后, 浩浩荡荡的学子们便冒着初秋的微雨涌进了教学楼。 因为下雨, 晨跑取消,也正好省得给迟骋请假了。池援便趁着晨读的时间一路狂奔冲进了校医院。门口的值班人员牌上挂着来医生的名牌。池援瞅了一眼, 便“啪啪”地拍响了值班室的门,一边拍一边喊着: “来医生!来医生!” 里面的人是小跑着来开门的。拍门声这么紧张这么大, 怕不是有急诊来了。门一开,来医生便看见池援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 发梢上还沾着雨星子, 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池援?怎么了这是, 紧张成这个样子?” 来医生说着将池援让进了办公室里。 “来医生早!赶紧帮我开点儿活血化瘀的药!” 察颜观色, 耳闻目睹,来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边准备开药一边逗池援道: “哟,你小子这是谈恋爱了吧?怎么?你对象……痛经了?” 对象? 嗯,是对象! 痛经? 噗—— 池援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 来医生,不愧是你!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来医生,见缝插针的也要八卦一下。 池援根本就没有想到需要活血化瘀的,除了磕磕碰碰的淤青之外,原来还有种叫痛经的毛病。 池援突然就脑补了一下迟骋捂着肚子痛不欲生的模样,那情形,非但没博得池援的心疼,反而让他特别想笑。 脑补完那些不太好想像的画面,池援冲着来医生用手指比了个鸡蛋大的圆圈,憋着笑反驳道: “嗯!啊,不是啦,什么痛经,我骋哥摔着膝盖啦!这么……这么大两大坨,现在全紫啦!可不是得活血化瘀吗?” 来医生有些意外,原来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完全猜错了的来医生有点小失落。 “你骋哥?是迟骋吗?怎么回事?你又把他给祸害了吗?” …… 池援语塞! 来医生还真是对上学期的事记忆犹新啊!说出来的话句句扎心。还真是被他说中了,迟骋就是被池援的盲目自信给祸害了。 “怎么摔得呀?那么严重,你确定只是皮肉伤,没摔着骨头吧?这本人也没过来,膝盖这么关键的位置,这得摔得多惨,才能摔出那么大两坨淤青来,肯定得疼死了……” 来医生一边吧啦吧啦地碎碎念,一边噼噼啪啪敲着键盘。池援觉得脑子里有一群麻雀在叫,他突然就明白了迟骋以前嫌他话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开单子签字刷卡,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地走完之后,来医生去药房取了药递给池援。 “这个喷雾喷完了可以轻轻按摩让吸收一下。要是腿疼的厉害,我建议还是上大医院里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要是摔骨裂了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看迟骋那小伙子忍劲儿还挺大,受伤这种事情,可不敢硬忍着啊!” 来医生一个大龄寂寞单身男青年,常年兢兢业业地驻守校医院这种平常人很少的地方,久而久之,看到有人进来,他都想逮着人家多说几句话。 来医生吧啦就吧啦吧,偏偏他从医生的角度讲的那些话,让池援听得哪哪都戳心哪哪都疼。 他回想起迟骋今天无论是上下楼梯还是平地上走路,都比平常慢一些,不禁开始怀疑迟骋说自己已经没事儿了,会不会真的是怕他担心而装的。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来医生还在跟他说二十四小时以内可以冰敷云云,便“嗖”的一下跟个窜天猴似的窜了出去。 奔到半路,他才想起来忘记买早餐了,又急匆匆地冲回食堂去了。 因为还没有到早餐的开饭时间,食堂里的师傅们都还正在摆食物,没有人来打饭,拐到了里面的教师窗口,才看到里面有人。 池援打了两份外带的早点,转身要走的时候,迎面正碰上了他们班的体育老师。 池援连忙很有礼貌地问了声:“老师早!” “早啊池援!你这孩子饿成这样了吗?晨读课马上就结束了,连这几分钟都坚持不下来了啊!” 体育老师正说着,头一低,看到了池援拎在手里足足两人份的早餐,禁不住感慨了一句。 “哎呦,买这么多,看来是真的饿坏了,赶紧吃去吧。” “哎!老师再见!” 池援转身就往食堂外跑去。才刚跑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池援!等会,你回来!” 池援心里“咯噔”一下,这口气,这声音,怎么莫名让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他转头看着叫他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走到他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来回地打量了好几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 “不对啊池援,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啊?” 池援一惊,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都觉得他谈对象了呢?难道是因为他买了两人份的早点吗? “对,就是这么个花里胡哨的上衣,黑裤子,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连跑步的背影都极像。而且……你买这么多早点一个人能吃的了?” 池援被体育老师说得心惊肉跳,心里还惦记着他的大宝贝儿。池援讶异地看着体育老师,努力地装出一副无辜而又一头雾水的模样。 “池援,你昨晚上晚自习之后是不是去操场的看台啦?” 妈耶!原来昨晚上那个追得他们差点跑断气了的执勤老师居然是体育老师,陆续池援全明白了,难怪能对他俩群追不舍追出那么远才罢休。 怪他俩那时一紧张,完全没有听出那声音来。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可是他昨晚偷偷约会男朋友,还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目击证人啊! 池援头皮一紧,不行,绝对不能承认!并且还要让老师深刻地认识到,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池援脑子里飞速运转,必须为自己想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体育老师一贯对安老师喜欢霸课得行为比较深恶痛绝,而且安老师怼天怼地的一张利嘴,体育老师也不敢去招惹,对,就让安老师来挡这支飞箭,体育老师也铁定不会去找安老师求证。 “没有啊!我们班昨天晚自习就已经开始英语集训了,安老师上完课,还留了不少作业,今天当堂就要检查,哪里有空来操场浪费时间啊!” “嗯?难道晚自习时间还不够你完成作业吗?还要延时自习?” “嗨!”池援装出一副很愧疚的样子,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假期多少贪玩了点么,就……老师您肯定懂的啦!嘿嘿……” “嗯……那可能真是我看错了。”体育老师摇着头向池援摆了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吧!” 体育老师总算放过了池援。池援一转身,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溜烟跑了。 回到教室,上操铃声响了,同学们陆续往出了教室往食堂走去。值日生要开始打扫教室卫生了,池援不能和迟骋待在教室吃早点,便搬了椅子和迟骋来到了开水房。 他看着迟骋走路地样子挺正常,可心里想着来医生的话,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迟骋坐在椅子上吃早点,他便蹲下来,卷起迟骋的裤腿,看着他膝盖下那两处触目惊心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援儿,我没事了,吃完了在喷药吧!” “你真没事了?你没哄我吧?你还疼吗?” 迟骋看着池援担惊的样子,笑着安慰他道: “只要不碰着就不会疼,又不是骨裂了,皮肉伤而已。” 池援还是有点不放心,再三跟迟骋确认:“确定真没事?” “确定!我总不至于傻到跟自己开这种玩笑?我成个瘸子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迟骋笑着逗池援。 “不准胡说!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不要你!” 虽然迟骋的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但总算让池援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天的观察下来,迟骋确实并没有其他不适了,池援很开心。而来医生那一句“你对象痛经了”,简直像有了魔力一般时不时窜入池援的脑子里,承包了他一整天的笑点。 迟骋见他傻乐了一整天也不说他在乐什么,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迟骋终于忍不住问起他来。 “你真想知道?” “嗯!” 池援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在迟骋满眼的探求欲中败下阵来。他勾住迟骋的脖子,凑到他耳朵边悄悄地说了句: “来医生以为你痛经了。” “什么啊?我又不是女生!来医生怎么可能这么觉得!” “真的,你不信啊?” 迟骋抛了一堆白眼给池援,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深表不信。 “那你说,咱两是不是在恋爱?” “是!” “那你是不是我对象啊?” “是!” “那不就结了?我让来医生开活血化瘀的药,他就以为是我对象痛经了啊!嘿嘿,我对象,可不就是骋哥你吗?” 迟骋被气笑了。 这时,迟骋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呢? 作者有话说: 祈收祈收!加油加油! 晚安宝子们! 第114章 犹豫 迟骋拿出手机之前, 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这才放心地拿出手机。 电话是爸爸打来的。他担心迟骋换了新环境睡不好, 让人送来了一支睡眠喷雾,就在宿管那里, 让迟骋记得取,末了还叮嘱他别着凉了。 挂电话之前, 迟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终于将舌尖上转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爸爸, 你也多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电话的那头突然间没了声音, 沉默了好几秒, 迟爸爸才回了句: “好……骋骋, 早点休息吧!” 迟骋听着爸爸突然间有些微哑的嗓音, 他隔着电话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出, 爸爸泪光闪烁的模样。 挂了电话, 迟骋别过头, 目光穿过蒙蒙雨夜, 看着遥远而幽暗的夜空。良久,他转过头, 抬眼看着池援亮晶晶的眸子,很认真很深情地对池援说了声: “池援……真的谢谢你!” 池援被迟骋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搞得有些懵, 不是爸爸打电话来关心他吗?怎么突然转头谢上自己了?池援还没回过神来,迟骋又来了一句风骚又动人的表白。 “有你, 真好!” 因为池援的出现, 迟骋冰封在心里的枯木遇见了春天, 并迅速地抽条发芽, 繁茂了所有的枝桠。 池援似乎突然有些懂了。 两人回到宿舍,池援趁着戴国超和窦天杰都没有回来,又卷起迟骋的裤腿查看伤处。 那两片淤青比之早晨的时候有了好转的迹象,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触目惊心了,可他还是觉得恢复得太慢了,恨不能立刻马上不要过程就只要一个复原如初的结果。 “好啦,快别看啦。这一天你都看了多少回了。恢复需要一个过程,急不来的,过几天就好了,别担心了。” 池援嘟着嘴,用无辜又心疼的眼神卑微地瞧着正在安慰自己的迟骋,只恨自己没法替迟骋分担了这份伤痛。 迟骋看着池援乖的像只大狗似的样子,忍不住在池援头上撸了几下,池援不大情愿地扭捏着“嗯”了一声。 这一幕,正好被刚回来的窦天杰瞧了个正着。他莫名感觉自己看到了某种不该看到的场景,于是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声: “哎,你俩回来得还挺早啊!” 两人像是偷偷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被撞破了似的连忙分开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看了窦天杰一眼,“嗯”了一声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宿舍里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池援拿了默默地牛奶给迟骋,快喝完的时候,吸管的呼噜声都显得颇有些惊天动地。填饱了肚子,洗漱完毕,迟骋将自己的枕头和夏凉被搬到了池援的床上。 “咱俩还是换一下吧!” “你……” 池援本想问问,他在这样频繁的更换床铺,得多久才能适应呢?但池援还没问出来,迟骋就摆了摆才拿到手的助眠喷雾,朝他眨了眨眼。这可是沉甸甸的父爱啊! 迟骋爬上了池援的床,照着喷雾上的说明,在枕头上喷了一点儿,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味刹那间在宿舍里散逸开来。整个宿舍里都是香的。 “好香啊!” 窦天杰情不自禁地轻声自语了一句。他人虽然回来了,却并没有打算立刻睡觉。他还准备再看一会儿书。早早回来只不过是想看看迟骋和池援这两尊他至今也斗不过的大神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两个人回来之后,真的就是吃宵夜洗漱,然后准备睡觉。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真得不用再挑灯夜战一会儿吗? 倒是戴国超,破天荒地在毛江的感召之下,这两日天天晚上自行延时自习,让毛江给他讲一讲当天还不太会的题目才回来,妥妥的一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模样。 迟骋躺下来,看着手里小小一支看上去很精美的喷雾,心里渐渐地浮起了一层疑虑,爸爸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是专门为他买来的?还是爸爸自己在用的? 想到这里,迟骋心里“咯噔”一下。一直以来,他对爸爸的关心真的太少了。也难怪先前他在电话里说出那句关怀的话语时,他会感觉到电话那头的爸爸有些哽咽。 回家看看吧!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对他说。三年了,他自参加完妈妈的葬礼之后,便从那个原本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家里搬回姥姥的旧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可当他想到当年妈妈坠楼的那令他永生难忘的破碎的场景,心里却又是一阵心悸。 他犹豫不决。脑海里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让他难以心安。 这一晚的前半夜,他依然睡得很不好。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实在太累了还是那依然留存着的香味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 这一场秋雨,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地下了三天,总算放晴了。太阳一出来,先前的那股子燥热便大模大样地回来了,甚至比前几天更加离谱。秋老虎果然名不虚传,生猛得很。 转眼就到了周末。迟骋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先回旧房子。他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去再一次踏进那个他亲眼看见妈妈坠楼的家。 戴国超去了画室,迟骋和池援也没去戴奶奶家吃晚饭。进楼院之前,两人买了菜,决定自己做饭吃。回到家,迟骋主刀主厨,池援鞍前马后地凑在迟骋跟前打下手。 “骋哥,以后你教我做饭好吗?等我学会了我就做给你吃!” 迟骋看着在厨房里表现得特别积极,却处处都透着些笨手笨脚的池援,笑得无限温柔。 “好,等你学会了咱俩一起做。” 吃饭的时候,他们用的是池援买回来的那套餐具。迟骋格外珍视这套餐具,一直将它们单独收在另一个柜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 吃完饭,迟骋和池援一边消食一边打扫屋里的卫生,完全是一派小两口生活日常的景象。 这时,迟骋的电话响了,是爸爸打来的。以往周末,只要忙完了,不管多晚,迟爸爸都会过来旧房子,陪着迟骋过周末,除非有事来不了,才会打电话跟迟骋说一声。 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迟骋高兴之余,心里却少见的开始失落。一周没有见到爸爸,其实,他心里甚是想念。从前那些横亘在心里的嫌隙已经涣然冰释,如今的迟骋也像万千平常的孩子一样,眷恋着那份血浓与水的亲情。 迟骋接通电话,爸爸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骋骋,爸爸有点小感冒,今天就不过去看你了哈,免得把感冒传给你。宿舍生活适应得怎么样了?晚上睡得好吗?” “还不错,爸爸,那个喷雾还挺管用的。” 其实,迟骋也说不上来那睡眠喷雾到底有没有起作用。换个新的环境,迟骋总需要个三五天的适应过程。不管有没有那支喷雾,经过一个星期的适应,迟骋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了。但他还是很肯定地告诉爸爸喷雾挺好,他不想让爸爸觉得自己搞了个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那就好。立秋了,天气多变,你明天回学校的时候多带几件衣服吧。” “好。” “钱还够花吗?” “够的。” 对面隐约传来几声咳嗽,迟爸爸似乎没有听到迟骋的回答,咳嗽完之后,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迟骋便又回答了一遍。迟爸爸又啰嗦了几句,似乎也没有更多的需要安顿的事情了,便挂了电话。 收拾完屋子,时间还早,迟骋和池援盘腿坐在客厅的软垫上相互考知识点。迟骋提问,池援回答。 迟骋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往复了好几次,池援终于坐不住了。他伸手将迟骋拿在手里的笔记夺过来放在了一边,挪到迟骋跟前捧起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眼睛。 “骋哥,能跟我说说怎么了吗?为什么老走神啊?以前跟你一起学习的时候从来没见你这副心不在焉的鬼样子。” 迟骋看着池援良久,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骋哥,是爸爸吗?” 迟骋点了点头。池援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自从迟骋接完了迟爸爸的电话之后,心思便有些飘忽。 “迟叔他怎么了?” 迟骋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池援。 “爸爸感冒了,有些咳嗽。今天不过来这里了。” 虽然爸爸不来看他的理由听上去很正当也很充分,生怕影响到已经高三了的他。可迟骋长这么大,几乎没见过爸爸生病,仿佛他的身体是钢铸铁打。尽管爸爸的声音听上去的确只是感冒了,迟骋却莫名不安,他不觉得一个小小的感冒能阻挡住一贯坚强的爸爸风雨无阻的来旧房子看他。 “要不,你回去看看迟叔吧!” 池援知道迟骋一直没回过迟爸爸所在的那个家,却不知道,迟骋不回去,是因为当年在那所房子里,迟妈妈就在迟骋的目光里,选择了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 那年夏天,在最大剂量的止痛药都已经不管用了的时候,迟妈妈疼痛难忍,她喝了好多酒,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所有的疼痛。然而,什么也没有用。她忍不到看见第二天的日出了。 天色微明,第一道光还没有刺破天际,她选择了从窗口一跃而下。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年大暑的黎明,他不到十五周岁的儿子被噩梦惊醒,极度惊恐的少年走出卧室想要寻求妈妈庇护的时候,却正好看到了她飞身跃出自家窗外的情景。 迟骋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天,明明就要亮了,可他却又深深地陷入了另一场清醒着的噩梦之中。 迟骋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虽然那里也是他长大的地方,那里留着他所有记得的不记得的从前的记忆,也留着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噩梦。 池援见迟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弱弱地跟他打了句商量: “骋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一起去? 迟骋设想过有一天,他终归能够消化了所有的伤痛,重新踏入那个记录着他最无忧的幼年时期的家,虽然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可是今天,却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一起回去。 去吗?迟骋的内心在斗争。他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可是,怎么才算准备好呢?不迈出那开头的第一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说: 努力努力,加油加油,自勉自勉! 晚安晚安!记得留个评论呀! 第115章 留宿 去吧!这一步, 终归要迈出去。有个人陪在身边,总好过孤孤单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是, 只要他在身边,一切便都成了可以。 回去的念头最终占据了上风。 池援陪着迟骋下了楼, 打了个车直奔目的地。 三年了,迟骋终于又回到了他从小生活过的地方。楼院还是那个楼院, 只是院子里的树木比从前更高大了。花坛里草木郁郁葱葱, 五叶地锦一片火红, 像鲜血浸染过一般,在夕阳里燃烧出一片热烈的晚霞。 曾经被血浸透过的水泥地面上, 早已干干净净了无痕迹, 但迟骋还是别过眼, 远远地绕过了那一块地方。 在久违的家门口站定, 迟骋看着暗红色的铁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家的门上, 都还留着过年的时候贴着的年画, 他家的门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要不是门口铺着一张有些陈旧了的脚垫, 要说这家没人住都会有人相信。 池援看着迟骋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 没有任何动作,以为是迟骋下不去敲门的手, 便轻轻地问他道:“要不……我来敲门?” 迟骋摇了摇头。 “不用,我有钥匙。” 是啊, 他虽然离开三年, 但这里, 到底是生养了他的家啊!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将钥匙带在了身上, 就像带走了某种念想。 迟骋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了钥匙孔。 客厅里,墙上的电视在放着新闻,不大的电视声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动静。迟爸爸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他难得感冒,没想到竟会被一场绵绵的秋雨放倒。 这几天他一直有些反复低烧。他刚刚吃完药,但药效似乎还没有开始发挥作用。他仍感觉有些昏昏沉沉。播音员的声音从耳朵里进入大脑,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些字眼儿都是什么意思。 蒙眬之中,他感觉自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有些诧异。 “沫濡,是你来看我了吗?” 他无力地笑了笑,感觉自己肯定是烧出幻觉来了。他已经三年没有听见有人来开这扇门了。每天回到家里,都是冷冷清清,这里已经没有人等他回来了。 这所房子的每一块地板砖,都曾经是他和妻子看着铺就的,每一刷子白漆,也是他们看着刷好的,每一盏灯,每一样家俱,一点一滴,都曾是他们夫妻俩亲手打理过的。 曾经么温馨的一个家啊,纵然工作繁忙,一进门,总有妻子虽然不怎么美味却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一个顽皮的小不点在家里疯玩。 后来,小不点上学了,不常住在这里了,而他们夫妻俩的工作也是没有最忙,只有更忙……到如今家破人亡,这里最终沦落成了他最后的落脚之地。他原封不动地维持着这里的样子,却还是留不住那些一去不返的时光。 “我肯定是脑子烧坏了吧,沫濡不可能回来了啊!” 他无力地笑了笑,感觉自己肯定是烧出幻觉来了,要不然就是把邻居家的动静错听成了自家的。 迟骋一进门,就听到了爸爸的喃喃自语。迟爸爸大概根本没有想过,他的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来。 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他曾经熟悉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个人。 迟骋循声来到客厅。迟爸爸听见脚步声,拿开遮在脸上的手睁开眼睛,迟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来在他满目的疑惑之中,瘦高的身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爸爸。” 迟骋在迟爸爸跟前蹲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胳膊略有些滞涩地伸了出去,抬手覆上了迟爸爸的额头。不过比正常体温高出了两度,迟骋便觉自己的掌心被狠狠地烫到了。他不知道爸爸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如果今天不是周末,也许爸爸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迟骋突然间有些生气。 “您怎么发烧了?” 迟爸爸从听到有人开门的时候起,直到儿子的身影出现的自己的眼前,一直都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他有些难以相信。 直到他无比真实地听见儿子唤他“爸爸”的声音贯入双耳,感觉到自己发烫的额头与儿子微凉的掌心与之间真实的温差,他才真的相信了眼前的现实,儿子真的回来了。 “骋骋……” 迟爸爸的声音里藏着掩不住的疲惫。他将迟骋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下来,迅速地回了回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啦?还带着援援一起过来,也不提前跟爸爸说一声。来来,快坐下,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您。” 迟爸爸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水光。也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失去过亲人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年岁渐长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如今的泪点似乎变得特别的低,稍稍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将他的泪水勾引出来。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两个少年拉到自己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了下来。 池援听见迟爸爸的问话,见缝插针地唤了一声“迟叔”,乖巧地笑着说道: “迟叔,我们都吃过了,骋哥做的饭,特别好吃。您吃过晚饭了吗?” “嗯,我也吃过了,单位有食堂,肚子肯定饿不着的!” 迟爸爸看见池援就觉得特别心热,他很喜欢这个将儿子带出阴霾的孩子。 “爸爸,您怎么生着病还在上班啊?不是跟您说了别太累着了吗?” 迟骋的话语里听起来有些愠怒有些埋怨,但迟爸爸却更多的是听到了儿子对他的心疼。他的精气神一下子便被拉到了满格状态,小小一个感冒,根本不值一顾。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将要喜极而泣的冲动安慰儿子道: “骋骋,爸爸真没事,你别担心。我已经吃过药了,就是稍微有点儿累了而已。” 关于自己的身体,迟爸爸没有多说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儿子担心。他翻了翻冰箱,想给孩子们找点吃的东西,却发现家里并没有什么存粮,他感觉有些尴尬,仿佛自己是一个很失职的家长。 “爸爸,您缓着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好!那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还是晚点回旧房子去?” 迟骋看着爸爸,目光有些闪烁,没有立刻回答。迟爸爸见状,知道迟骋的心里依然还有些顾虑,便不再勉强。毕竟,他能够回家来,这已经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了。迟骋需要一个过程,去一点一点地卸下心里存在已久的桎梏。 “你们还是回去吧,别被爸爸给传染感冒了。” 爸爸的眼里,明明也渴望着儿子能留下来,却还是顾及到儿子的心思和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要让儿子回旧房子去。 池援看到了迟骋的犹豫和迟疑,可既然来都来了,头都开了,为什么不继续向前再迈一步,干脆住下来呢?想到这里,他直接替迟骋做出了与迟爸爸截然相反的决定。 “叔,骋哥不回去,他留着陪您,反正也是周末。是吧骋哥?” 迟骋看着池援,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仿佛蕴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勇气。 “嗯,爸爸,我这是回家来了啊,您……难道……还要赶我回去吗?” “哎,好孩子,爸爸怎么会赶你回去呢,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的,你想待多久都可以。留着留着,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吧!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最后的这句话,一下子把迟爸爸内心的心酸全暴露了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当着两个少年的面儿,老泪纵横。他赶紧揉了揉眼睛,给自己的失态找了个借口: “哎呀,这几天感冒,眼睛都老发毛,让援援见见笑啦!骋骋,你的床铺爸爸都有定期换洗的,你放心住下吧。” 这天晚上,迟骋和池援都留宿在了这里。 这所房子里,除了没有了妈妈,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变,妈妈的一应用品都干干净净地留在原地,自己的卧室也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如果非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便是少了些从前的烟火气,而一直留守在这里的爸爸眼角已经添了皱纹。 家里的白墙上,迟骋小时候乱涂乱画的成果都还原样留着。他还清楚地记得,前些年爸爸妈妈还一直想把房子重新粉刷一遍,但终究因为各种忙碌而搁置了下来。 迟妈妈走后,迟骋也搬走了,迟爸爸便再也没有动过重新粉刷墙壁的念头。这是儿子成长留下的痕迹,也成了迟爸爸独守空房时的一缕念想。 那些年,迟爸爸虽然并没有亲眼看见儿子在墙壁上涂写的过程,却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来,在迟妈妈的缕缕教导之下,顽皮的小骋骋还是缕教不改,在不断地跟妈妈斗智斗勇之下,一次又一次地一断祸祸着还没有被他染指的白墙壁,用各种彩色笔留下天马行空浓墨重彩的痕迹。 如今,这些涂鸦的颜色已经没有些前年那样鲜亮了,但这每一笔,都记录着迟骋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深深地镌刻在迟爸爸和迟骋的记忆里。 迟爸爸看着这满屋子无处不在的涂鸦,禁不住问了出来: “骋骋,你能跟爸爸讲讲你小时候在墙上画画的故事吗?” 墙上的涂鸦内容过于丰富,迟骋自己也已经看不明白了。 小时候信马由缰,想到什么画什么,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哪里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小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如今被爸爸问起来,他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说不出来。 池援已经憋了半天笑了,他看着迟骋茫茫然神游天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墙上有不辨男女的人物形象,看上去应该是迟骋一家三口,只是实在画得太过抽象,大部分只能凭借自己的脑补和想象。还有些似乎是字,但细看之下又实在经不起推敲,倒不如干脆说那是象形文字似乎更为妥帖。还有许多就真的是不知所云。 也不知道,像迟妈妈那样的大美人,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惹生气的时候,会是怎么的一副模样。池援有些想象不来。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干了坏事惹妈妈生气了,她倒也不会怎么高声说话,但她的冷若冰霜,却让池援觉得比打他一顿更加令他窒息和害怕。 晚一些的时候,迟爸爸回卧室休息了。这里虽然还留着迟骋的洗漱用品,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只是爸爸一直没舍得扔。 看了半天,迟骋决定下楼去买两支新牙刷。 他才开了门,迟爸爸从卧室里听到动静,就一边喊着“骋骋”一边急忙忙的走出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慌。 “骋骋……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爸爸,我们不走,我们只是下去买两支新牙刷。” “哦……” 听到这句话,迟爸爸仿佛失而复得,那夹杂着失落的紧张神情立马放松了下来。 “那你们想吃点什么吗?大门口的小超市关门很晚的,你们饿了的话再买点吃的吧!家里也实在没什么能吃的。” 迟爸爸说着,就赶紧拿出钱包从里抽出几张纸币往迟骋手里塞。 “爸爸,你不用给我钱,我零花钱够用的。” 儿子的拒绝让迟爸爸有些局促。从前被儿子拒绝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些日子,他和儿子之间的关系明明在突飞猛进地改善,突然之间他又一次遭到了儿子的拒绝,这让他有些惧怕,他害怕之前的那些一直向好的改变会突然之间崩坏。 “够花也拿着吧,高三了,吃好点儿。” 迟爸爸的坚持有些动摇了,但还是在顿了一下之后,想出了另一条说服迟骋接受地理由。 池援看着这对有些尴尬的父子,接过迟爸爸手中的现金塞进迟骋手里,像个和事佬似的从中撮合: “骋哥,叔给你你就拿着。待回咱们下去再看看有没有好点的水果,给迟叔备一些。医生说感冒了要多补充维生素,多吃点水果还是不错的选择。嗯……然后再买点食材,明天早上咱俩给迟叔做顿早餐吧,正好我也偷个师学个艺啊!” 迟爸爸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了。 迟骋也觉得,带着这个话痨过来,真是一个正确而伟大的决定。池援总能在他和爸爸无比尴尬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跳出来,完美地发挥出自己伶牙利齿的优势,将就要崩坏的情势挽救回来。 两人出去买了不少东西。 第二天一早,迟骋按时就醒来了。他轻轻地将池援从身上扒拉下去,出了卧室。爸爸也还没有起床。迟骋洗漱完毕之后,他悄悄地进了厨房准备早餐。 长这么大,第一次为爸爸做早餐,迟骋的心里五味杂陈。 不多时,迟爸爸就起来了。他收拾完之后,从迟骋中手接过即将收尾的活着手做了起来。 “骋骋,去把援援叫起来吧,咱们一起吃早餐。” 那个说要跟着他偷师学艺一起做早餐的少年,最终成了餐桌上唯一一个坐享其成的人。三个人坐上餐桌,各自内心感慨良多。 池援一边吃着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一边畅想着多年以后的生活,会不会也一如今天早晨这般温馨而平和。 迟骋到底有些底气不足,总觉得自己辜负了爸爸对他十足的信任。 迟爸爸倒是吃得一脸幸福。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儿子亲手做的早餐。儿子做饭的本事虽然都是他妈妈一手教会的,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迟骋做的饭菜味道比妻子做的真得好很多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很好的缘故,迟爸爸感觉自己的感冒就在一夜之间完全痊愈了。 收拾完碗筷,迟骋拿了抹布擦桌子。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几个药瓶,迟骋下意识地就拿到了眼前。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药品的名字,药瓶子便被爸爸笑盈盈地接了过去,随手放进了冰箱上面的医药箱。 “感冒已经好了,药也可以停了。” 迟骋看着爸爸已经恢复了精神,脸色也好了很多,便也没有多想,将其他的几样药也一起收进了医药箱。 这一次回家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开始。之后,迟骋便开始经常给迟爸爸打电话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就是简直聊几句,跟爸爸说说自己的情况,也听听爸爸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冬至都吃饺子了吗! 记得留个评论呀! 第116章 蝙蝠 转眼就到了七夕, 要不是班上的几个女生叽叽咕咕地念叨,大家都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个节日。只可惜这天还是一如既往地要上晚自习。 课间铃一响,戴国超像没了骨头似的往桌子上一瘫, 口齿不清地开始咕哝: “这大过节的,也不放个假, 我也想乞个巧啊!让神仙保佑我我下笔如神吧……” 毛江听着戴国超的话,爱怜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说道: “求神不如求自己, 你稍微一努力, 愿望可不就实现了吗?哪里还用得着神仙保佑啊?” 迟骋和池援站在桌子边舒活腰身,听到前面俩人的对话, 才发现这么重要的节日, 居然就这样被他们给遗忘了。 两人正满心遗憾地凝望着对方, 头顶上的灯突然全灭了, 教室里刹那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池援心里一紧, 一伸手便抓住了迟骋的胳膊。迟骋下意识地往池援身边靠了靠, 轻轻拍了拍池援握着自己胳膊的手, 很镇定地低声说了句: “没事, 跳闸了,一会儿就好了。” “是不是停电了就可以放学了呀?” “过节喽!过节喽!” …… 跳闸这件事情瞬间便让不少同学兴奋了起来, 纷纷欢呼雀跃,一时间, 教室里热闹非凡,房顶都快被掀翻了。 大家很快便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借着校园里的微光, 教室里的一切渐渐在黑暗中变得清晰起来。 突然, 池援感到额前一凉, 一道黑影挟着一股疾风朝着他的额头冲过来,又在即将撞上他的那一刻,一个极速爬升又不见了踪影。 “啊——” 池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叫,头发都根根直立了起来。他猛地一蹿,双腿紧紧地夹住了迟骋的腰,双臂搂着迟骋的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迟骋的胸膛里去。 迟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叫一扑吓了一跳,本能地将手脚并用地蹿到他身上的池援抱在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连声说道: “怎么了援儿?” “飞飞飞,飞过来个什么东西?咻的一下……” “啊——” 池援还没有说完,教室里就又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女生们的尖叫,紧接着,教室里的灯亮了。 “怎么了?怎么了?” 在同学们的一片惊叫和疑问声音,一只灰黑色的不明飞行物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并以极快的速度在同学们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和惊恐的目光之中四处飞窜,吓得女生们纷纷就近抱成了一团。 “蝙蝠!是蝙蝠!” 有眼尖的同学认出了这个不速之客。大家又惊慌又新奇,好几个男生亢奋地挥舞着书本衣服之类的东西嗷嗷乱叫,连毛江也激动得挥着双臂叫了起来: “抓住它!抓住它!快快快!” 教室里瞬间一片兵荒马乱。池援瞪着那只在同学们的围捕之下依然毫无障碍的躲闪着的“飞行员”,脸色一片苍白。 迟骋一手托着池援的臀部,一手不停地拍着池援的后背,不断地在他耳边念叨着:“援儿别怕,我在呢!” 一阵激烈的围追堵截之后,这位无意间闯入教室的不速之客终于找到了一个忘了关上纱窗的窗口,划出一道平滑的黑线,消失在了同学们的视野之中。 教室里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气氛,大家的目光也纷纷从不速之客的身上,齐齐转移到了教室后方的角落里,落在了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的两位男神身上。 这要是换了别的男生,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可这个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熊抱了的人,竟然是让人不自觉地就要同他保持距离的迟骋哎! 大家纷纷不能自已地张大了嘴巴,无声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后知后觉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了手分。 池援触电似地从迟骋身上跳了下来,一个蹦儿后退了一大步,挠着后脑勺讪讪地笑了笑,嗯哈了半天,也没想到该说些啥来化解一下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尴尬。 迟骋倒是一脸淡定地往椅子上一坐,低下头开始准备下一节晚自习的书本,其实心里也如有鹿撞,十二分紧张。 戴国超看着脸色还没有缓过来的池援,突然拍着桌子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池援啊?一只蝙蝠都把你吓成这样,你怎么胆子比女生还小啊?哈哈哈哈哈……” 戴国超这一声无情的嘲讽,瞬间便让教室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童颜也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着说: “国超你还是不是池援的兄弟了?人家不要面子的吗?你也太冷酷无情了!” 在同学们的一阵哄笑声中,池援的脸色也回活了过来,尴尬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面子,就这样咔嚓嚓地碎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 池援仰头掩面一声长啸,一扭头,躲进了旁边的窗帘子背后。 过了七夕,很快就进入了末伏。一只蝙蝠引发的尴尬也很快便被大家遗忘在了脑后。白天依旧燥热的天气,到了晚上,便没那么热了。 整个学校都开学了,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之前还显得挺宽敞的食堂一下子拥挤了起来。好在学校的安排还算人性化,将高三和高一高二的吃饭时间错开了十分钟。 开学典礼定在第二天的早晨。下午放学前,徐老师把迟骋和池援叫到办公室,准备从他们两个人当中挑一个,作为高三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个言。 “池援去吧,他的形象气质各方面都很合适。” 迟骋并不介意自己的男朋友在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相反,他觉得池援很适合那个耀眼的位置,就像一颗温暖的小太阳,让每一个角落里都洒满阳光。 两人相视一笑,徐老师便愉快的将这件事情确定了下来。 吃过晚饭,迟骋他们几个正准备回教室,就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林笑笑。尽管她被池援当面无情地拒绝过了,但就如同她所说,她还是会喜欢池援,一直到某一天自己不再喜欢他为止。 池援因为已经和迟骋确定了关系,心情好得很,林笑笑什么的全部都是浮云,就像王笑笑马笑笑一样就像一样极普通的同学一样毫无二致。 他很开心地跟林笑笑打了招呼。 “池援学长,一个假期没见着,你怎么黑成这样了啊?以前也没觉得你跟迟骋学长有多大差别啊,现在你俩往这一站,呃……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啊……” 草!云泥之别!能不如此扎心吗? 林笑笑的这番话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池援怎么听都觉得,她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连现在迟骋旁边都不配了。 池援一把将迟骋扳过来与他面对面地站着,盯着迟骋发出了一通急火攻心了一般的灵魂拷问,恨不得立刻变出一面镜子来照一照。 “有吗?有吗?真有那么夸张吗?骋哥骋哥,我现在是不是真得特别黑啊?咱俩……是成了白云黑土了吗?” 一句白云黑土,莫名地戳中了大家的笑点。 在一片哄笑声中,戴国超一点都不顾及池援的糟心,随口又推波助澜地在火头上浇了一瓢油,还无比手贱地拉了一把池援的衣领。池援的肩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雪白的一大片。 “啧啧,可不是嘛,哎哟,你看这脸黑的,瞧瞧,跟身上一比,简直天壤之别啊,你这头脸是非洲借来的吧?比我们家毛毛都黑出了好几个度。” 一旁的迟骋看到男朋友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下来,立马对戴国超露出了杀人一般的目光。戴国超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池援的衣服。 毛江突然之间成了池援的对照组,虽然他可以反向理解为他比池援白一些,可是话怎么听着总不是那么太顺耳呢?什么意思?戴国超你是嫌弃我也太黑了吗?毛江有种莫名躺枪的感觉。 迟骋微微扯了扯嘴角,抛了个白眼给池援,不屑一顾丢给了他一句话: “让你中午安稳睡午觉,你非得溜出去打篮球,暑伏天的太阳,活该晒成黑炭”。 听着迟骋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话语,池援委屈得无处诉说。 以前睡觉总是池援寻着迟骋贴上去搂上去,现在迟骋习惯了池援的存在,睡着睡着脑袋就朝着池援怀里扎过来。他倒是天天中午雷打不动,在生物钟的指挥之下睡得心安理得,留下一个睡不着的怀春少年,面对着自己喜欢到骨子里去了的睡美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让他一天天的怎么忍受得了? 忍不下去了,那便只能起来干点别的了! 池援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位男朋友难不成真的是冰雪做的?自己的心上人就躺在身边,他居然就能心如止水地安然入睡?难道是自己对他就没有一点儿诱惑力和吸引力吗?简直是太没天理了! 池援听着戴国超和林笑笑左右夹攻地笑他黑,池援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地白回来。 于是,池援将林笑笑拽到一边,贱嗖嗖地媚笑着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哎笑笑,走走走,别吃食堂了,哥请你吃晚饭,帮哥一个小忙呗!” 尽管林笑笑知道池援并不喜欢他,但面对他突然的邀请和寻求帮助,她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池援学长,不用这么客气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说,我尽我所能。” “池援,怎么,林从宇一走,你就肆无忌惮了吗?” 迟骋虽然知道池援和林笑笑之间不会有什么,但他还是有些微的不高兴。 可池援才不买他的帐呢,撇下佯装着毫不在意,却在不经意间捏紧了拳头的迟骋,直接拉着林笑笑的袖子出了食堂。 “笑笑,是这样哈,你们女生不是平常会贴贴面膜什么的吧?啊……就是晒后修复啊,美白一下什么的,这个你懂得吧?能不能陪我去搞一点这个保养一下脸的东西?” “啊——哦——”林笑笑恍然大悟,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趁着晚饭的时间奔出学校,搞回了一堆各种防晒护肤美白修复的东西。为了对林笑笑的帮忙表示感谢,池援还专门打车过去请林笑笑吃了一顿她最喜欢的砂锅。 晚上回到宿舍,池援洗完脸,回想这林笑笑给他科普的保养方法,对照着那一堆东西,脑子里瞬间成了乱麻。 “援儿,原来你下午跟林笑笑出去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啊?” 迟骋翻着池援整回来的那一兜乱七八糟的面膜之类的东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下午对他的嘲笑似乎的确过分了一点。 “其实没什么啊,黑了就黑了,你还是你,我又不嫌弃。” 池援鼓着腮帮子,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语不发地研究着那些面膜。哎呦算了,这玩意儿也太复杂了,随便贴一片吧。 池援打开一片,又拉又扯总算勉强贴好了,便挺尸似地平躺在了床上。巨兔撒娇让迟骋没辙,撒泼起来也同样让他没办法。 池援贴着面膜不方便开口说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将头扭向了一边。 迟骋气笑了,揉了揉池援的头发,爬上床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的铃声还没有响,连着好几间宿舍的同学们都被一声杀猪一般的嚎叫惊醒了。 戴国超揉亮了惺忪的睡眼,禁不住发出一声响亮地惊叹: “我草,哪来的猪头啊!” 作者有话说: 小树苗儿童文学有作品更新喽! 题目《有魔力的词》,欢迎支持哦! 晚安! 第117章 毁容 猪头……全校女生们的理想男友成了猪头。 迟骋听到池援的惊叫声, 第一时间就从床上翻身下了地。 池援站在宿舍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又红又肿的陌生的脸,回想起林笑笑给他交代的各种注意事项。林笑笑再三给他强调了上脸之前一定要试一下会不会过敏, 可他却嫌麻烦直接忽略了这个步骤,还在等着揭面膜的时候给睡着了…… 早上就要举行本学期的开学典礼了, 要作为高三学生代表,池援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上台发言。今天不光有高二高三的学生, 还有高一的新生呢!池援看着自己这副红烧猪头的样子, 只想就地去世。 迟骋捏着池援幸免于难的下巴尖, 扭着池援的脸上下左右看了个仔细,除过两颊和额头红肿的格外厉害之外, 眼睛鼻子嘴巴周围并没有明显的红肿。 迟骋用指尖轻轻地在池援的脸上戳了戳, 那张平常Q弹的脸蛋这会儿仿佛扣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红脸面具, 手感一点儿都不好。 “痒不痒?或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池援欲哭无泪地看着迟骋, 一脸委屈地摇了摇头。除了红肿之外, 脸上倒也没有其他令人担忧的症状。 池援万般后悔, 没有遵循林笑笑给他的注意事项,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昨天都说了黑就黑呗, 你……” 迟骋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这会儿, 身后几米的地方正有两名吃瓜群众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呢!迟骋叹了口气,话峰一转。 “走吧, 先去校医室看看吧。”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池援只跟乖乖地换了衣服, 跟着迟骋出了门。 这会儿, 天才蒙蒙亮, 校园里除了他俩, 便再没有其他人了,倒是免去了池援自觉羞于见人的尴尬。 两人沉默地往校医院走去。池援憋不住了,率先开了口。 “骋哥,你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迟骋明白池援的意思,心疼地摸了摸池援的脸,安慰他道: “唉,还要我说什么好呢?你傻不傻?昨天就说了,无论怎么样,你还是你啊,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还瞎折腾。” 两人敲响了校医院值班室的门。好巧不巧,值班公示牌上又挂着来医生得名牌。 “这一大早的,起床铃声都没响呢,怎么了这是?” 来医生匆匆地套好白大褂,打着哈欠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眼睛猛然一瞪,很夸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声来。 “池援,怎么又是你啊?还搞成副鬼样子。是不是老欺负迟骋遭报应被锤了啊?” 再一定睛,来医生“咳”了一声,用手在嘴边扇了一下,似乎想要把刚才的话给扇回去。 “哎呀,原来本尊也陪着一起来了啊!呵呵……” 来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两人让进办公室,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盯着池援的脸看了看问道: “说吧,这回你又干了什么了?也不像是被打了啊……过敏了吧?你胡吃啥了?” 池援瞅了迟骋一眼,嘴动了动没说话。 “怎么了?你吃啥了你自己不知道啊?看人家迟骋有什么用?难道是他让你吃的吗?啧,怎么感觉你俩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儿呢?” “那个……的确是过敏了。他……没吃啥东西,就是……昨晚贴了个美白面膜……。” 迟骋说着,将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面膜包装袋递给了来医生。 “哈?现在的少年们都已经这么注重保养皮肤了吗?池援,我看你绝对有情况。哎呀,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幸运,被咱们的池大帅哥喜欢上了。啊……真是青春呐……” 来医生满脸羡慕地叭啦叭啦地感慨着,看完了面膜成分说明,打开电脑开始开药。莫名间来医生就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一转头,就见两个少年脸色都不怎么好,眼睛眨都不眨地瞪着他,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呀,怎么了你们?我说错什么了吗?哪个少年不怀春哎,这不就是种自然现象吗?都快二十了还不动个心啥的,你发育迟缓啊?亏得你们还是新时代受教育的好学生呢,我又不会告诉你们徐老师。” “来医生,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来医生被迟骋毫不留情面地噎了一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了单子拿药去了。 内服外用的药开了好几种,来医生简明有扼要地跟两位少年交待了用法,少年道了谢,就要往外走。 “哎!等一下,这几天饮食清淡一些,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啊!也别瞎用护肤品!少晒太阳少吹风……” 少年在来医生喋喋不休的嘱咐声中走出校医院。池援松了一口气,转头问迟骋:“骋哥,我是不是一看就像是谈恋爱了啊?有那么明显吗?怎么来医生总在怀疑我啊?” “来医生还管学生心理问题咨询!你还是想想你一会儿的发言吧!” “啊……要死,骋哥,我跟老师说一下,还是你上吧!我这个样子,太损毁我的美好形象了。” 迟骋捧着池援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道:“这样挺好啊,丑成这样,也省得高一的新生一个个盯着你不放了。安全。” “好哇,人家都这么痛苦了你居然还如此开心,不行,你得补偿我,好好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小心灵!” “怎么安慰啊?” 池援把脸朝着迟骋一伸:“亲我一下!” “咦,肿成这样子,没处下嘴!” “啊——那你让我亲一下。” “不行,傻会传染的。” “迟骋——” 池援叫嚣着朝着迟骋扑将过来,迟骋一闪,池援扑了个空,两人一个扑一个躲地追逐打闹起来,校园的宁静因为他俩的嬉闹被打破了,惊起一群鸟雀扑棱棱地自树林间冲向了云霄。 池援连续扑空了好几回,眼见得不高兴了,迟骋故意慢了半拍,终于被池援扑了个满怀。 迟骋的身后就是一棵一个人怀抱不住的老柳树。池援见四下无人,池援向前挪了一步,猛得将迟骋压在了粗壮的树杆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悄地爬上了树梢,绿丝带一样的柳枝在他们四周垂成了一道纯天然的遮羞帘。 池援略低了一下头,用鼻尖蹭了迟骋的鼻尖。四目相对,迟骋像是被池援灼热地目光烫到了,眼睫一垂,脸颊就腾起了一抹诱人的绯红。 少年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炽热而急促。池援微微地偏了一下头,两人的鼻尖错开了,嘴唇的距离越来越近。 迟骋低垂地睫毛微微抖了抖,闭上了眼睛。 “死了都要爱——” 突然,一声高亢的嘶吼炸响在身后,两人吓得一下子从树底下蹦到了路中间。 “不淋漓尽致产痛快……” “草!” 池援循着声音绕到树后面,茂盛的草丛中间半隐着一声大石头,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这个学期学校的起床铃声还真是扫操作不断啊!从他们第一天住校至今,早晨叫人醒来的歌就没有重复过,五花八门什么风格都有,今天居然换了一首《死了都要爱》。 自从同学们发现起床铃声每天都在换新之后,晚上睡觉前的卧谈内容都少不了猜一猜第二天会被一首什么样的歌曲叫醒。学校还真是为此下了不少工夫啊,恁是从来都没让人猜对过,每天不是在惊喜中醒来就是在惊吓中醒来。 “草,我还以为这老柳树成精了。” 池援捋着胸膛,看了一些还站在小路中间愣神的迟骋,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刚才多好的氛围啊,只可惜全被阿信那一嗓子给毁了。 “走吧,回教室吧!” 迟骋脸上的绯红已经退尽,他抿了抿嘴,想到刚才就要贴上来的池援的嘴唇,心里怅然若失。 同学们陆续进了教室,读书声朗朗渐起。池援和迟骋跟徐老师沟通过之后,最终是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童颜。 吃过早饭,同学们便带着椅子下楼列队,准备参加开学典礼了。 鉴于池援要遵医嘱,少晒太阳少吹风,徐老师允许他留在教室,这几天的早操课间操也一并给免了。 迟骋拎着椅子跟在人流末端,想着池援孤零零一个人被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于心不忍。他在楼梯口站住了,看着有序前行的人群,最终还是跟回头看他的毛江递了个眼色,折回了教室。 教室里,池援正在举着手机开着自拍模式,对着自己的脸长吁短叹。 突然,教室门一响,吓得池援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一回头,却发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亲爱的男朋友。 “啊——骋哥你吓死我了!” “怎么?你干了坏事心虚了?” 池援捡起手机冲着他晃了一下。 “哪里,我正拿手机看我的脸呢,你突然杀回来,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师呢!你……专门回来陪我来了吗?” 看着迟骋气定神闲地坐回了座位,池援先前还悒悒不欢的脸上立刻便绽放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听着教学楼里散乱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了,迟骋这才站起身,拍了拍池援的肩膀道: “走,去洗把脸我给你抹药吧!” 池援乐颠颠地跟着迟骋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一进教室就关上了门,往迟骋腿上一躺,将药膏递到了迟骋手上。 迟骋抽了张纸巾擦干手,又将轻轻地将池援脸上的水痕沾了沾,然后挤出药膏细心地为池援涂抹起来。 池援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举过头顶,悄悄地从迟骋的衣摆里伸了进去,覆上了迟骋的后腰。 作者有话说: 呃…… 加油吧! 第118章 做什么 迟骋一边抹药, 一边轻轻地为池援按摩着促进吸收。 池援那两只温热的大手不安分地蹲在迟骋的T恤里,一下一下地在迟骋后腰里摸来摸去,迟骋心底里暗藏着的火苗一点一点地被池援撩了起来。 他有些心猿意马, 啪地一下轻轻地拍了拍池援的脸,故做严肃地说道:“手拿开, 别瞎摸!” 池援撒着娇长长地“嗯”了一声:“我偏不!我就要摸。” 迟骋感觉自己再被池援摸下去就要着火了,他毫不客气地将池援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抽出来, 在池援手背上“啪”地打了一巴掌。 挨了打的池援虽然撇着嘴, 但眼里仍含着盈盈笑意, 看着迟骋微微涨红的脸,心里好生欢喜。 迟骋按摩了好一会儿, 池援脸上的药已经基本吸收完了, 但池援还赖在迟骋腿上不想起来。昨夜他睡得并不好, 早上醒得又早, 这会儿, 被迟骋轻轻地揉着脸, 就像一只被撸顺毛了的猫, 只想咕噜咕噜地睡一觉。 迟骋见他连打了两个哈欠, 也没催他起来,只是撑着池援的身子, 将椅子转了个方向,自己靠着椅背往下出溜了一些, 将池援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以便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睡会儿吧。” 池援懒懒地撩了撩眼皮, 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嗯”了一声, 伸手捉住了迟骋的右手, 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捂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池援的心脏在迟骋的手心里跳动了起来,一下一下,蓬勃有力地敲打在迟骋的心上。 迟骋塞上耳机,从手机里翻出一段英语课,将空闲着的左手支在课桌上撑着脑袋,一边听课一边欣赏着躺在他肚子上的男朋友。 池援似乎感觉到了迟骋的目光,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你在听什么呀?” “英语。” “哦,那你听吧,我就不听了。” 池援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迟骋笑了笑,拿出手机找了一首很适睡觉听的轻音乐,将一只耳机塞进池援的耳朵里。 舒缓的音乐声自耳机里传来,清风拂面一般,池援闭着眼睛笑了笑,捏了捏握在手里的那只手,顺着迟骋的手背将自己五指插进了迟骋的指缝间,将那只微凉的右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 操场上开学典礼的声音隐约传进耳朵里,听不太清楚具体的内容,但基本能判断得出来典礼进行到了哪一项程序。现在离典礼结束还有不少时间,池援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 迟骋随手捞过一本书来看起来,池援躺在迟骋的肚子上,没多久,竟然真的呼吸渐慢睡着了。看着池援嘴角带笑的惬意表情,似乎他正在做着一个很美好的睡梦。 迟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池援的美梦。 池援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或许是因为背靠着男朋友的双腿,头枕着男朋友的肚子,这样的“床”也是他这辈子睡觉的头一份了。 直到教室外面响起一阵阵喧闹的声音,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了,迟骋的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池援才轻哼了一声,有了醒来的迹象。 洪亮而高亢的声音指挥着各班的列队有序离场,用不了多久,同学们就都回来了,是时候叫醒池援了。 迟骋勾了勾一直被池援握着捂在他心口上的右手手指,轻轻地挠了挠池援的胸膛。 这一挠,池援瞬间就清醒了,仿佛是被按到了开关一般。 迟骋停下了指尖的动作,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池援甚至都没睁眼,他慵懒的叫了一声“哥”,手微微一紧,便捏住了迟骋干了坏事就想要逃跑的手。 迟骋的手拿不开,想要把手指蜷起来,却一不小心又刮擦到了池援胸口地小凸起处。池援微不可闻地“嘶”了一声,迟骋的耳朵尖都红了。 池援终于起身了。他转了个方向同迟骋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对迟骋说道: “骋哥,我刚才……梦见你了,只有你和我。” 池援的话成功勾起了迟骋的兴趣,两个人相识至今,还从来没有聊过关于做梦的话题。迟骋压了压自己内心的好奇,故作云淡风轻,眉峰微挑随意问道: “你梦见我们在做什么?” 迟骋本没有想太多,他自己也梦到过池援,不止一回,各种梦境,甚至于羞耻而缠绵的情节也曾有过,但那终归只是梦,他从来都不打算与人分享。 “你猜我们在做什么?” 池援品了品迟骋问话,揽过他的肩膀,凑到迟骋的耳朵旁边。 迟骋等了半天,没听见池援说话,倒是感觉到他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池援炽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扫着他的脖颈,过电一般的酥麻感覆盖了双腿本身的麻木,让他一时忘了那如同针扎蚁噬般的痛苦。 迟骋下意识地扭头瞅了瞅讲台上方的摄像头,他明知道那个摄像头只是为了辅助监考安装的,这会儿的确没有在工作,但他还是心虚了一下,生怕他们如此亲密的行为被别人窥探了去。 “你……真的想知道?” 迟骋喉结滑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池援只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便将滚烫的脸埋在了迟骋的肩窝里。 迟骋不是没想到池援可能会梦到超尺度情节,只是他没有想到,这青天白日的,池援真的就梦见了那样不可描述的画面。 那种事情脑子里想想或者做做睡梦是一回事,可是真的被如此直白得说出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们连亲吻都还停留在那一次浅尝辄止的初试,未曾进行过深入而尽兴的探讨,即使好多事情他们都已经各自在脑海里进行过模拟了,可池援这一个字接的,让迟骋感觉突然间经历了飞跃一般的跨度,就算只是口嗨,这速度也太快了。 只这一个字,便直接导致迟骋气血上涌,面红耳赤,在楼道里的脚步声和嬉笑玩闹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的时候,让迟骋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迟骋慌了。他拍了拍还赖在自己身上的池援,着急忙慌地说: “援儿,快起来,来人了。” 池援不舍地松开迟骋,他倒是没那么羞涩,可迟骋本就生得白净,这会儿被他撩得红霞满面,眼神里都是无处躲藏的楚楚可怜,更加令他垂涎欲滴了。 不行,迟骋这般春色动人的模样只有他才能看,怎么能让别人看了去呢?不行不行,坚决不行!他要把他的大宝贝藏起来。可是,能藏到哪里去呢?一会儿还要接着上课呢。 他们独享了半个早上的二人世界眼看就要被破除了,迫在眉睫的时刻,越是紧张迟骋的脸色愈加红润起来,仿佛他们真的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 等不到自然恢复,又无处可藏,池援只能让迟骋趴桌子上装睡。 轰隆隆的人潮声已经近在耳边,下一秒,教室门就被轰然打开了,同学们鱼贯而入,纷纷感叹着还是坐在教室里舒服。尽管已经是八月底,尽管是早晨的阳光,可那样在操场上毫无遮拦地被晒上两个多小时,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童颜随着人流进了教室,椅子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座位,便直接来到了池援的桌子旁。孟晓妤跟在她身后,也在池援旁边停下了脚步。 “池援,你好点儿了没?看着脸怎么还这么红呢?” “嗨,哪能那么快呢,你以为来医生给我开的仙丹呐,药到病就除?” “也是哈……迟骋他……没事儿吧?” 童颜同情地笑了笑,目光移向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迟骋。其实下楼列队的时候,童颜就发现迟骋不在了,只是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迟骋将开学典礼上的发言都推给她,还要缺席典礼。 高一的时候他就是新生代表,高二的时候年级代表还是他,今年他却纯粹连开学典礼都没有参加。以至于上台发言的三个学生代表一水儿的成了女生。 教室里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吵,他没道理不被惊醒。只是他平常课间有时候也会这么一动不动地趴着,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在补觉还是只想与世隔绝,若没有果真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人敢冒然打扰他。 “他啊……没事,补觉着呢。” 除此之外,池援也找不出更好搪塞的理由来。 童颜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一边不时地看着迟骋,一边找了个话题跟池援聊了几句,孟晓妤抱着童颜地胳臂,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语不发,目光全程都停留在池援的侧脸上,心里默默地心疼着。 童颜见迟骋完全没有抬起头的意思,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上课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他们自然而然地结束了话题,童颜和孟晓妤匆匆地回了座位。 池援对着童颜地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道:哼,让你盯着我男朋友看!以为我没发现呢?我一定得找个机会让你彻底对迟骋死了这条心。 迟骋便一动不动地一直趴在桌子上听着池援跟童颜瞎扯,直到安老师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进了教室,用一口跟纯正的英语问了一声: “同学们早上好!” 随着一声响亮的“起立”,迟骋条件反射一般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大家齐声用英语问候“老师好”的声音中,迟骋眉头拧成了一团,发出了一声极压抑的呻/吟,同时身体突然间失去了平衡,朝着远离池援的那一边跌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XXXX! 加油加油!年后开文,大吉大利! 宝们晚安! 第119章 抹药 因为双腿被池援压得太久没动过, 池援起来之后他也没来得及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腿。这会儿,迟骋才刚刚感觉双腿有了血液恢复流动的感觉,猛然间一起立, 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双腿上,竟有种双腿猝然碎裂的感觉。 池援手疾眼快地一把捞住了他, 连搀带扶地迅速将他放回了椅子上。 “怎么了?”池援用口型问。 “腿麻!”迟骋同样用口型回答。 池援幡然顿悟,心疼不已, 目光黏在迟骋身上, 怎么也不舍得移开。 他们的那点动静果然引起了不少同学的回眸, 还好迟骋的脸色已经回复了正常。安老师朝着他俩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什么来, 都当是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教室里恢复了平静, 安老师开始讲课了。 迟骋对着池援勾了勾唇角, 指尖在池援的卷子上轻轻地扣了扣, 池援这才将目光挪回了老师要讲的试卷上, 可心思却还在迟骋的腿上。 池援知道, 正是迟骋一动不动地为他做了那么久的人床, 才换得他安稳而香甜地睡了那么久。那两条修长的双腿一直被自己压在身下, 起来之后没来得及活动活动,又惨遭自己一通胆大脸厚不识羞的撩拨, 便彻底失去了活动的机会。 池援一边听课,一边偷偷地瞅着他的大宝贝儿, 迟骋的右手在记笔记,左手却垂下桌子底下。 池援心下一动, 悄悄地将自己空闲的左手伸到了桌子下面, 覆上迟骋的右腿根部用适中的力道揉捏了一把。没想到他的第二下还没捏呢, 迟骋就被这突然的一捏着实惊了一下, 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椅子应声倒地,发出了“咣当”的一声巨响,直接把台上声情并茂地开始讲课了的安老师吓得身子一晃,差点崴着脚。 池援显然没有料想到他这一出手会是这样的后果,慌忙举手投降,连叫了两声“骋哥骋哥,不是……” “嗖”地一声,安老师的一截粉笔头已经无比精准地砸在了迟骋和池援两人的课桌缝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印痕之后,又蹦到了地上。 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教室最后排的两个人身上。 “哎呀,好久都没丢过粉笔头了啊,迟骋池援,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两个,给了我一个机会,向同学们展示一下我精准无比百发百中的技能啊!说吧,又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我对你们两个太过仁慈了,以至于你俩恃宠而骄,以为在我的课上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迟骋又好气又无奈。要是在池援刚来的时候,即使他对这个人挺有好感,他也绝对绕不了这个对他动手动脚的家伙的,可如今……这个对他动手动脚的家伙,却是自己百般宠溺喜爱至极的男朋友,他怎么舍得下得了手啊……实在是太难了。 迟骋叹了口气,稳住身体诚恳地向安老师道歉: “对不起,老师,我……您罚我吧。” 池援一看这画风不对了啊!连忙站起来替迟骋开脱道: “不是老师,不怪他啊,不怪他的,是,是是……” 是什么?是我在桌子底下偷偷地捏了一把男朋友的大腿根吗?啊呸!池援感觉自己这嘴张的,还不如保持沉默呢,这一开脱反而更说不清楚了。 “行了,我也不管你俩在搞什么鬼了,没空跟你们耽误时间,一起上前头来吧。” 原以为这些小圆凳今后可能会光荣退役了,毕竟在没正式开学前的近二十天的课程中,它们一直相安无事地被忽略在教室的角落里。没有哪个老师想起来用他们,也没有哪个同学在课堂上的表现差劲到了需要小圆凳伺候的地步。 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新学期伊始,因为池援好心办坏事的那一爪子,小情侣便在新教学楼的新教室里,让小圆凳们执行了他们高三生涯中的第一次特殊任务。 池援偷偷地看着一旁的男朋友,他正脸色凉凉不见喜悲,一边听课一边不时地自己揉捏着腿肚子。 相处得久了,池援自然知道,迟骋要是喜怒多少外露一点儿,一切都还好把握,可如果他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可就真得难以拿捏了。池援心里万分愧疚,明知道迟骋腿不舒服,还害他坐小板凳听课,真是太为难他了。 一个自己的微缩小人儿跪在脑子里,双手抱拳暗自祈祷:骋哥,回去了我给你锤背锤腿按摩洗脚,跪键盘跪搓衣板跪榴莲,只求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终于捱到放学了,同学们行动军事化说走就走,齐刷刷冲向了食堂。轰轰烈烈十来秒,教室里就只剩下还没行动的迟骋和池援了。 迟骋从桌洞里拿出棒球帽扣在了池援的头上,捏了一下池援的鼻尖极其干脆地跟池援说了五个字:“回宿舍等我。”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池援看着迟骋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他似乎也并没有感觉到迟骋在生气,可他心里就是很没底。 乖乖地回到宿舍没多久,迟骋就顶着一脸薄薄的汗回来了,他将拎在手里的两个袋子往桌子上一搁,还来不及停下来喘口气,便一边洗手一边叫池援洗手吃饭。 池援心里已经是满满的感动了。他没有立刻去洗手,而是从身后抱住了迟骋。迟骋刚洗完手,从镜子中看见池援将下巴搁在自己肩头,眼里尽是温柔的歉疚。 “怎么了,这副表情?” 池援用脑袋蹭了蹭迟骋,有些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骋哥,有你真好。你没生我气吧?” 迟骋还没有擦手,他对着池援的脸轻轻一弹手指,手珠儿便飞溅了池援一脸。池援猛得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镜子里的迟骋正对着他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我知道,你其实是想给我捏捏腿,只是那会儿太突然了,我一时也没想到,就……” “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 池援突然就委屈起来了,他故意撇着嘴吸了吸鼻子,像只乞怜的小狗似地看着迟骋,满脸都写着求安慰。 明明今天迟骋才是因福得祸好不好?他反而还委屈得不行。 迟骋转过身子,用还湿着的双手揪了揪池援的耳朵,微微抬眼看着对着他明媚的一笑。 池援突然间竟有些恍惚了。 怀里的人还是那个他初见时眼神冷酷而凌厉的少年吗?这还是那个同学们眼中永远拒人千里的冰雪少年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浑身长着冰刺的少年,已经把他的温暖和柔软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 “好啦,别再胡思乱想了,赶快吃完饭把药吃了,要是他们两个还没回来,我还可以帮你抹一下药。” “好。你腿没事了吧?” “早好了。麻了而已,又不是断了。” “以后要是我压着你了你可千万别硬挺着啊,直接给我一巴掌呼醒都可以。不然我会心疼的。” “想得美,没以后了!” 池援撅了噘嘴,不过他知道,他的大宝贝儿对他最是嘴硬心软了。 “那以后你压着我,想怎么压就怎么压,好不好?” 迟骋听着池援的话,丢了个白眼给他。这话听着为什么让人有种跑偏了的感觉呢? 两人吃完这一餐清心寡欲的斋饭,池援刚洗完脸,戴国超和毛江便很不合时宜地进来了,连窦天杰都不错前后脚的出现在了宿舍门口。 楼道里脚步声散乱,喧哗声此起彼伏。肚子一吃饱,说起话来都个顶个的中气十足。 窦天杰看见毛江进了自己宿舍,脚步顿了一下,往前一步进了旁边宿舍。他总感觉在这个时候进去,自己会显得很多余。 啊……池援心中一声长叹,哀怨地看了一眼迟骋,一脸期待落空了表情。 毛江还以为池援是因为脸的事情难过,于是拍了池援一把安慰他道: “哎呀,大男人家的,没事,又不是真毁容了,过几天就好了,咱照样吃香喝辣哈!” 说完,毛江把两罐酸奶放在了桌子上。 “骋子,今天委屈一下吧,你要的口味没货了。” “没事,等池援好了咱们就回家吃午饭。这几天委屈你和国超了。” “我倒是没啥,已经吃了两年食堂了,就真有点儿委屈咱国超了。今天没抢着最后一份糖醋排骨,差点跟人家打起来。” 毛江觉得迟骋和池援都是自己人,便也没有太过于在意,就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没想到却惹得戴国超直接炸毛了。 “糖醋排骨的事儿,不准再提!” 戴国超说完,就拿了水杯气鼓鼓地出了宿舍。 毛江尴尬的笑了笑,耸了耸肩道:“那你们休息吧,我去看看。” 宿舍里终于又只剩下迟骋和池援两个人了。池援眼巴巴地看着正在喝酸奶的迟骋,亮晶晶的眸子会说话。 迟骋手掌一摊,一改吃饭前的温柔以待,无情地对池援抛下了一句“自己解决吧”,然后好整以暇地往下铺的床上一坐,呼噜噜喝光了酸奶,随手一甩,酸奶盒子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落进了垃圾桶。 池援撇了撇嘴,心里虽然万般不乐意,但他也明白,万事小心一些总还是有利而无害。不能因为麻烦不来找他们,他们就上赶着去找麻烦。戴国超虽然不是麻烦,但窦天杰却难说。若是被窦天杰回来看到手脚完好的池援居然在让迟骋给他抹药,这情形,大概无论如此都有些难以解释。 迟骋看着池援失落的样子,小心疼了一下,决定闯个侥幸,赌短时间内窦天杰不会回来,能让他给池援把药抹完。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甜些日子啦! 第120章 抢不走 从迟骋他们宿舍出来, 毛江就直奔开水房。戴国超果然在开水房里端着水杯,瞪着开水器上亮着的保温红灯发呆。 戴国超每次想要为毛江做点什么,可结果似乎都不怎么尽如人意, 到头来还是要毛江反过来哄自己,戴国超感觉最近的自己双商简直都成了额负值了, 因为那点怎么也藏不安稳的心思,将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他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仿佛埋下了一枚炸弹, 总归会在某一天爆炸, 炸得两人遍体鳞伤。 毛江看着戴国超一语不发纠结不已的样子,很是心疼。明明就是喜欢了, 却不敢接受, 不敢说出来, 硬生生地藏在心里, 不停地自我否定, 是多么的憋屈啊! 毛江真想心一横干脆立刻就向戴国超坦白了心思。可是, 他又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说, 才能让目前还无法平静地接受男生喜欢男生的戴国超接受自己。 “国超, 别生气了,回去睡觉吧, 中午就这么一会儿时间。” 戴国超听见毛江的声音,连忙将水杯对到龙头下拧开了开关。水很快灌到一多半了, 毛江关了水,接着说道: “别接太满了, 小心烫。我知道你抢排骨是想跟我一起吃的, 但是食堂的排骨哪有奶奶做的好吃啊?没抢到就没抢到了, 不可惜哈。等过两天咱回家吃奶奶做的好不好?” 听到毛江的话, 戴国超憋在心里的那股子闷气很快就消散了。毛江真的太懂得他的心思了,可是,他又真正懂得他这些曲曲弯弯的小心思,全部都是来自于对他独一无二的喜欢吗? 他苦笑了一下自嘲道:“就是哦,你说得对,不就一份糖醋排骨嘛,多大点儿事呢。走吧毛毛,睡觉去吧。” 宿舍里,池援见迟骋走到他跟前,对着他把手一伸,便知道他要给自己抹药,心里的幸福感一下子拉到了满格,哪里还真舍得让迟骋冒不必要的风险亲自上手?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迅速地在迟骋脸上啄了一下,一脸满足地笑着说:“你快上床休息吧,我自己抹就行。” 窦天杰还没有回来,池援一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涂药,一边跟迟骋聊天。 “骋哥,你说……小卷毛不会是真的到什么更年期了吧?男人也有更年期吗?那不是女人才有的吗?” “怎么了?” “为啥我感觉他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呢?不会是你们给宠坏了吧?尤其是毛江,简直宠到无底限啊!而且,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俩不对劲呢?是我想多了吗?” 戴国超刚到门口,只听清了最后半句话,他那不羁放纵爱八卦的心一下子就被勾引了出来,先前的“糖醋排骨”一下子成了浮云。 “什么什么?谁们俩又不对劲了?快给我说说!” 看到突然回来了的戴国超,迟骋和池援的聊天戛然而止,一起看向了戴国超。 “咦,老江这就把你给哄好了啊?孩子挺好带的嘛!” 戴国超瞬间就被池援看穿了,连八卦也顾不上挖掘了,慌忙先给自己找了个开脱的理由。 “哪里啊,我就去接了个水而已。再说了,我是那样气量狭小的人吗?” 戴国超信口拈来,也不管这话说得打不打脸,似乎先前那个因为糖醋排骨要跟人打架还不准毛江说出来的人根本不是他。 迟骋和池援已经习惯了戴国超在他们面前随时耍赖的样子,谁也没有再揭穿他,都笑着附和道:“是啊,咱国超当然不是那样的人。” 午睡起来,迟骋他们往教学楼走,大批高一的新生与他们逆流而行,隔着一道爬满了火红的五叶地锦的矮篱笆隔离带,浩浩荡荡地涌向操场。 今年又是要举办国际旅游节的年份,开幕式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一中需要准备一个大型集体舞蹈,于是,今年高一新生的军训内容便做了一项重大调整,其中一多半的时候都要用来舞蹈排练。 上一届旅游节开幕式的时候,迟骋他们也参加过表演,那现场的气氛,简直人山人热闹非凡。他们作为表演者,只有在表演的时候才能入场,表演结束之后就直接离场,根本没有机会看表演,只能看后面发布的录制视频。 迟骋虽然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架不住池援和戴国超这两个爱凑热闹的。 他们一边走一边伸长脖子不停地朝着那边的人群张望,戴国超还不停地向池援夸大其词地描述着方面的盛况,引得池援满心的向往。 这时,对面的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在一片嘈嘈的议论声中,人群自动从中间一分为二,留出了一条通道来。几个人循着动静看过去,隐约间看到有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中自那通道里信步走了过来。 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只是路上人有些多,似一道人墙一般,他们只能看见那两个人的头顶,一个随着脚步一耸一耸的小弯辫,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这头顶组合好生眼熟。 迟骋不禁停住了脚步,顿了一下,从隔离带中间留下的间隙之间穿了过去。池援看着那么多人,想到自己如今这副毁容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便留在原地等他,毛江和戴国超便也没动。 新生们看见一个又高又帅又冷酷的男生走了过来,纷纷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迟骋毫不客气地穿过人群,就看到了从通路中间信步而来的方璞和涂余。 那两人也看到了迟骋,连忙加快了脚步前赶了几步走到了跟前。 “璞哥,余哥。” “骋骋,要去上课了啊!” “嗯。你们……” “对,节目编导。” 迟骋微微一笑道:“那肯定能得奖。” 迟骋参加旅游节的那一次,就是方璞和涂余为他们编排的舞蹈,还荣获了一等奖。方璞的水平迟骋清楚得很,自然也对节目充满了期待。 “那是。等排好了先飞个全景视频给你一睹为快啊!” “好。” 人群中自从迟骋过来之后,就有人驻足观望小声议论。 “呀,那是不是传说中的迟骋学长啊,真人比照片墙上的帅多啦!” “不过看上去也确实很冷酷的样子唉!” “就是就是,听说都没有女生敢去跟他表白哎!听说当年因为一个女生表白失败,喊了七八个人去打架,也结果被迟骋学长一个人全放翻了!” “哇!从今天起,迟骋学长就是我男神!” “太牛了,学霸和校霸二合一啊!” …… 这些未加掩藏的嘈嘈议论自以为很小声,却一字不落地被迟骋和方璞涂余他们听了进去。 涂余听着那些议论,凑到迟骋跟前小声地迟骋跟前打趣道: “啧,没想到咱骋骋是学校里是神一样的存在啊!”涂余一脸坏笑地朝不远处等待的池援他们看了一眼,压着嗓门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池援也不过来宣示一下主权啊,这么受欢迎,也不怕会有人来抢吗?” 迟骋淡定一笑道:“抢不走!” “哟,还真是情比金坚啊!他怎么也不过来招呼招呼啊?” “他……最近没脸见人。” “啊?怎么了?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儿了,怕咱娘家人削他吗?” 方璞瞅了涂余一眼,手下毫不留情地朝着涂余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虽然挺轻,可涂余还是龇牙咧嘴地用极底的声音埋怨道: “面子,面子,这在外头呢!” “你还知道面子啊?这在学校里呢!骋骋,甭听他瞎扯,赶紧上课去!” 迟骋告别了方璞和涂余,又穿过隔离带,几个人隔着人群朝着方璞和涂余招了招手,匆匆地奔往教室里去了。 涂余搓着一点儿疼痛感都没有得后脑勺,亦步亦趋地跟着方璞往操场去了。 “是璞哥和余哥啊?你问了他们排了啥节目吗?来来来,剧透一下先!” “没问!”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好奇啊?” 池援和戴国超的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小失望,高三枯燥的生活里好不容易有个热闹能凑一凑,迟骋还一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样子,可把池援和戴国超急坏了。 “多留点期待和惊喜不好吗?” “不好啊,反正也去不了现场,哪里还有什么期待和惊喜。” 池援对开幕式的盛况很期待,却又对去不了现场发出了无奈而遗憾的感慨。 “你真那么想去现场吗?” “嗯,但是随便的人根本就不让进的啊!得有嘉宾证或者工作人员什么的才能进去现场,到时候还会有好多外国人呢!上一届的时候我爸就去了现场,我只在电视里看过回放。” “哎,上一届我们都参加表演了呢!骋哥还有好几个特写镜头呢!” “是吗?呀……” 池援有些遗憾,如果知道那时候在电视镜头里会闪现过他未来的男朋友,他说什么也得把那期节目给录下来的呀! 戴国超还在跟池援疯狂地吹捧当年的盛况,迟骋却陷入了沉思。爸爸最近一直在为旅游节开幕式各种操心和忙碌,他想让爸爸想个办法,到时候让他和池援进入现场一睹盛况。 池援的脸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们终于又开始声势浩大地回戴奶奶家吃中午饭。 饭后回到家,迟骋捏了捏池援的脸,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心窝里。池援也乖乖地开始适应睡午觉,不再大中午的出去搞运动了。 方璞他们的排练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 眼看着开幕式的日子也快到了,节目服装道具都已经到位,方璞给迟骋发了他们预演的高空视频和各种造型视频,节目看上去宏大而震憾,仿佛千年时光流淌全部浓缩在了这短短三分多钟的舞蹈当中,相当有观赏性和艺术感。 开幕式是在周中,正是他们上课的时间。如果想去,他们就得请假。 迟骋每每想到池援那渴望的眼神,心里便特别想陪着他一起去开幕式。迟骋在内心斗争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再一次跟池援确认道: “你真的想去现场看开幕式吗?” “想。” “缺课也要去?” “嗯!我就想看看开幕式的文艺汇演,其实也没多长时间的。唉,可是我爸要是知道我请假跑去看汇演,估计得骂死我。唉,爸到用时方恨……呃,啥呢?” 池援想了半天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字眼儿。迟骋笑了笑没有说话。趁着课间的空隙,他避开池援出了教室,找了一个无人的死角,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开幕式,安排! 第121章 情侣装 这些天, 戴国超的课余时间又丰富了起来,因为学校贴吧里意外火起来的一对外来CP——方璞和涂余。 高一新生们对这对CP的热衷程度简直令人吃惊,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正式开课, 每天要面对的,除了学校组织秩序的老师, 就是这几位编导老师。于是,排练之余, 这几位各具特色的编导老师就成了他们经久不衰的话题。 而这几位编导老师当中, 又因为方璞和涂余最具有标识度, 配合度和默契感也出奇的高,便理所当然地成了焦点。 “骋哥, 你说, 咱磕的CP会不会是真的啊?不知道为啥, 璞哥和余哥还真的莫名让人觉得很配啊, 你看你看, 这帮高一的偷拍了不少这俩人休息时候的照片呢。” 宿舍里, 戴国超跟那帮女生似的一脸姨母笑, 举着手机让迟骋看贴吧里置顶的热贴。 迟骋轻拍了一把戴国超的脑袋, 意有所指地向他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你有空琢磨别人,倒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你自己。” 戴国超明白了迟骋的话中之意。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刚洗完澡出来的池援, 反驳道:“我有什么好琢磨的。” 迟骋微叹了一声,想到这些日子被戴国超折腾得无可奈何的毛江, 幽幽地问了句: “你希望你磕的CP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你能接受得了吗?你会不会也觉得他们疯了?” 被这么一问, 戴国超脸上的笑容慢慢颓败了。他有些茫然。 他一直将断袖龙阳自动归入神话或者传说之类, 是只存在于史书当中的某句笑谈, 或者是人们臆想出来的N次元空间。他从来都觉得这些事情太过遥远, 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然而,中枪的却是他自己! 迟骋见戴国超陷入了沉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国戴,其实你不用那么纠结,这真的没有什么的,心之所向而已。” 戴国超虽然点头赞同了迟骋的话,可心里到底还是没能全盘接受下来。他默默地洗漱过之后钻进了被窝,开始从脑海中搜索所有有关方璞和涂余的记忆。 与他们认识其实也有些年月了,虽然接触并不多,但戴国超似乎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中的谁单独与女生在一起过。正相反,他所见到的,基本上是这两个人同时出现,还有那些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前觉得很平常,在如今看来,却似乎处处都流露着宠爱。 戴国超不由得想到毛江,想到自己,想到他们相识至今的相处,毛江对自己的处处关心和时时照顾。以前,他一直觉得毛江对他宠爱有加,是因为他们三个人中他最小,而且迟骋作为他亲哥一般的存在,也一直处处护着他让着他,因此他从来没想过除此之外的可能。 而此刻,戴国超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会不会……其实毛江对他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喜欢?毕竟在戴国超目所能及的时空范围内,毛江真的没有再对第二个人有如他这般好过,就算是对待迟骋,也远不及对他这般无微不至。 这一想法一经冒出来,戴国超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个激灵惊坐而起,跳下床就准备去找毛江。走冲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他这么冲动的贸然前去真的好吗?要是外一毛江不是自己想的这样呢? 戴国超脑子里瞬间又乱了,他感觉这个世界也跟着他一起疯了。 “国超,怎么了?” 跟池援盘坐在下铺一起听英语的迟骋看到戴国超一惊一乍的样子,抬起眼皮问了一句。 “呃……我上个厕所。” 戴国超终归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突发奇想的冲动,真的去了趟卫生间之后又睡下了。 这天午饭后,迟骋和池援从戴奶奶家回来,便躺在了床上。辗转无眠,迟骋突然问了一句: “援儿,你说,咱们明天请假找个什么理由呢?总不能直接跟老徐实话实说?这个理由估计老徐怕是不会接受的。” 池援一时间竟没明白过来,反问道:“请什么假啊?你要干嘛去?” 没想到池援居然会把开幕式的事情记得一干二净。迟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点难过。他可是在内心斗争许久,才慎之又慎地跟爸爸张可这个口,让他安排他俩去旅游节开幕式现场的呀!爸爸当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安排了两个志愿者名额给他们两个,只要现在看台上就可以。 好半天,池援才恍然大悟,一骨碌翻起来高八度地惊叫起来:“不是吧,骋哥,咱们能去……” 迟骋连忙用捂住了池援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 “大中午的大家都午休了,你别这么激动啊!房顶都要被你掀了。” 池援开心得一把抱住迟骋,像只大狗似地在迟骋脖子里蹭了半天。迟骋被他蹭得又痒又热,硬生生地将池援推开,一脸嫌弃地说道: “你怎么跟个狗子一样啊?下午去买条西装裤吧,还有白衬衫。要不然不好进场。” “好,都听老婆大人安排。” “滚!谁是你老婆啊!” “那就都听我家骋哥哥安排。” 池援说着,又把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迟骋满脸都是拒绝地将池援推到一边,指着床角的位置佯怒着说道:“不睡觉就待角落里想理由去!别打扰我休息。”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睡。” 说着,池援赶紧窜回迟骋身边装模作样地睡好了,不安分的手脚也纷纷黏在了迟骋身上。 “离我远点!” 迟骋在池援手背上拍了一把,口是心非地翻了个身,把脑袋扎到了池援肩窝里,心里默念了三遍“心静自然凉”。 …… 二十分钟过去了,两个人红着耳朵大眼瞪小眼,谁也没睡着。 迟骋感觉这个午觉算是彻底废了,还不如起来去买裤子。 两人起了床,顶着秋日正午的大太阳出了门,直接打了个车奔到商场去了。 城市的中午连建筑物都似乎进入了休眠状态。两人走进商场,闲逛的人并不多,两人来到男装区,先前还昏昏欲睡的导购小姐姐眼前一亮,一下子来了精神。 两人很快选好了裤子和衬衫。从试衣间出来,这一对儿英姿挺拔的小白杨立刻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引得小姐姐们一致夸赞。 换下试好的衣服,一位小姐姐拿着裤子去做边。两个人到柜台处开票。 “请问,你俩的票是开一起还是分开开?” “开一起!” “开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导购笑了笑,很快将开好的票递了过来。池援揽过迟骋的肩,两个人便向收银台走去。 收银员说完了那些程序性的问候语,才终于切入主题。 “请问两位先生,你们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刷卡!”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笑,都将手伸进了口袋。 “那……哪位先生来刷卡?” “我来!” “我来!” 随着又一次异口同声的回答,收银员的面前同时出现了两只递来银行卡的手。 “这……” 收银员敛了敛职业微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两个人。眼前的两位顾客不仅每次异口同声地回答她的问话,连递出银行卡的姿势都如出一辙。仿佛心电感应般如此有默契的两个人,要不是相貌有着明显的差异,还真容易让人以为是一对双胞胎。 池援转过头,笑看了迟骋一眼,闪电神手似的抽出迟骋手中的银行卡,然后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卡。 “刷这张!” 迟骋看着落入池援手中的银行卡,正想说点什么,却见池援将自己的银行卡装进了他的钱包,然后对他挑眉一笑道: “这张卡我先替你保管了。” 迟骋才刚一张嘴,声儿都还没出,就被池援一根手指压上了双唇。迟骋连忙闭了嘴往后爽了爽,皱着眉紧张地偷瞄了一眼正在操作电脑的收银员。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迟骋暗自松了口气。 付完款,池援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搂着迟骋的肩膀,美滋滋地哼着歌往扶梯走去。 迟骋看着喜不自胜的男朋友,虽然感觉这个时候说钱的事儿实在有些破坏气氛,区区几百块,对于池援来说根本不是个什么事儿,可毕竟他们现在的经济来源主要还是靠父母,他没有理由让池援承担这笔钱。 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唤了池援一声。 池援一看迟骋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 “宝贝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也是花你爸的钱吗?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但是我还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今天这套衣服,能算情侣装吗?” “呃……这样的情侣装……不是跟校服也没有太大区别吗?” 迟骋虽不忍心打击池援的热情,可白衬衫西装裤可不就是上班族的标配吗?如果这样也算情侣装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宽泛了? “嗨,管他呢!反正我就想送你点啥,你放心,这不是花父母的钱。我可没有你那么高风亮节,出去给人家义务演出。我之前出去表演可都是有出场费的!这几年虽然攒下的也不多,但也还挺可观的。” “哇!” 看着迟骋眼里流露出惊讶与钦佩,池援不禁有些骄傲起来。 “怎么样?没想到吧?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还挺厉害啊?” 迟骋点了点头,眉目间尽是满溢的欢喜。 出了商场,正午的大太阳一下子将两人笼罩了起来,一股闷闷的燥热与倦意席卷而来,迟骋感觉头脑有点儿不够清透了。果然不睡午觉后患无穷啊! 离上学还有点儿时间,可现在再回家去睡一觉,又显然不太现实了。池援看着有点倦意的迟骋,指着对面的一家甜品店说: “骋哥,要不咱们去那家甜品店坐坐吧?” 作者有话说: 一九第八天,天气越来越冷,宝子们注意保暖哦! 表达一下美好愿望:年后开文大吉! 涨文收,涨作收,涨评论!三套车走起!噢耶! 晚安,明天见。 第122章 迟到 迟骋点了点头。 这家甜品店, 一看里面的设计和装修,就是个小青年们约会的好地方。两人点好饮品便上了楼。 这个时间正是一天中生意最淡的时候,楼上寂静如野, 空无一人。两人往里走了走,选了一间僻静的小包间坐了下来。 包间很小, 却挺有格调,放下重工刺绣的双层纱帘子, 基本便隔绝了视线, 成了一处相对隐秘的空间。里面的沙发是一对半月形的单人座, 一个人嫌太宽,两个人又似乎窄了些, 倒是很合适小情侣依偎而坐。 池援把东西往桌子上一丢, 惬意地倒在了沙发里。迟骋正要往对面的沙发上坐, 却被池援猛地拉了一把, 同时脚下一铲, 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 跌坐在了池援的大腿上。 池援行云流水双臂一圈, 便将他牢牢地箍进了自己怀中。 “池援, 快放开我!” 迟骋又羞又恼,压着嗓子扭捏道, 一边用力想掰开池援的手。哪知池援手劲还真不小,迟骋的胳膊被他压着不用好力, 根本挣脱不开。 他一个以一敌五的校霸一样的大男生,如今居然被男朋友这样抱在怀里, 他不要面子的吗?可是, 自从遇见池援至今, 他的人设已经崩坏的一塌糊涂, 在池援面前,哪里还有从前那种人畜勿近的高冷模样? “不要,我就想要抱抱你,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池援嘟起嘴开始撒娇,晶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欢喜,迟骋的心一下子软了。他放弃了挣扎,面红耳赤地将脸埋进了池援的颈窝。 见自己的高冷神男完全放弃了挣扎,温顺地投入自己的怀抱,池援幸福感瞬间爆棚,嘴角都快要飞上天了。 他松了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迟骋微烫的脸颊。迟骋的胳膊得到了自由,也情不自禁地摸上了池援的胸膛,继而怀住了他的脖子。 包间里静谧而昏暗,若有若无的花果香味找不到源头,却无处不在,浅橘色的灯光映照着玫瑰色调的墙纸,仿佛将他们团团地包围在了一片浩瀚的花海之中。 池援歪了歪脖子,用鼻尖亲昵而温柔地蹭着迟骋的脸。 不知道是迟骋自己微微抬起头调整了角度,还是池援用手托起了迟骋的脑袋,四片温润而潮湿的唇越来越近,鼻息交融间,心跳是热烈的鼓点,一声紧似一声,仿佛要将炽热的胸膛撞破。 这是少年如梦幻一般的渴望,近在毫厘之间,终于就要实现了。 突然,旁边炸起一声刺耳的提示音。 两人被吓了一跳,分开来才发是是店里的呼叫器响了,他们点的饮品好了,那小东西正铃声大作提醒他们去取餐。 池援叹了口气,悲叹自己怎么如此时运不济呢?迟骋慌忙起身,抓起呼叫器就要出去。 池援一把拉住了他。 “我去吧!我舍不得你这个样子被除我以外的人看见。” “我什么样子?” 迟骋闻言,陡然瞪大了眼睛。 池援站起来,看着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潮的男朋友,从迟骋手里拿过呼叫器,将迟骋捞到自己跟前,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句: “你被我撩起春潮的样子。” 迟骋一下子觉得自己从头烧到了脚尖上,看着池援还算正常的样子,无法想像自己这个时候在池援的眼里,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特别性感特别勾人,我魂儿都快被你勾没了。” 池援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明明是他撩拨的迟骋,这会儿反倒埋怨上人家太过勾魂了。 迟骋一声轻叹,指了指池援手上还要叫嚣着的呼叫器说道:“快去吧。” 池援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奔下了楼,还没等迟骋坐稳当,便又听到了他急匆匆的脚步声冲回了小包间。 池援一进来,便紧挨着迟骋坐了下来。两人都身形修长,坐在这样一个沙发里并不显拥挤,倒正好是亲密无间的距离。 池援替迟骋拆了包装插好吸管,递了过去,胳膊就自然地揽上了迟骋的腰。两人喝完冷饮,先前体内那股子被撩起的燥热已经平静了下去。 迟骋看了看时间,他们还可以闭目养会儿神。于是他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了池援。眼前就有一个人形靠枕可以让他倚靠,只是,他该怎么向池援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思呢? 比起池援的主动与直白,迟骋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攒起来的勇气都全部用在了那晚与池援短暂而轻浅的初吻上了,以至于之后,他一直都是处于被动状态。 池援见迟骋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想起迟骋被废掉了的午觉,福至心灵地将迟骋揽入怀中,温柔地说道: “骋哥,还有点时间,你眯一会儿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迟骋没想到池援竟然将自己的心思猜了个正着,倒省得自己费尽心思地琢磨着如何开口了。于是欣欣然往池援怀里一窝,阖上了怪有些生涩的眼皮。 毕竟是睡惯了午觉的,这会儿,迟骋周身都被池援的气息包裹着,令他出奇的安心。须臾间,迟骋就放缓了呼吸迷糊过去了。 池援看着怀里令他心驰神往的少年,心里就天花乱坠的充满了幻想,想着想着,池援便像是被睡着了的迟骋蛊惑了一般,也跟着睡了过去。直到大腿根部感受到嗡嗡的手机震动,他才醒过来。 震动的手机是迟骋的。因为之前看完时间他随手就将手机放在了腿旁边,后来池援往旁边一坐,便压在了池援的腿下面。 迟骋还没没有醒过来,池援便拿起迟骋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毛江打来的。 这一看,池援便一个激灵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彻底清醒了。简直要死!已经到了学校预备铃的时间,下午的课程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明明答应好要叫醒迟骋的,可为什么自己居然睡过去了呢?难道是迟骋睡觉的样子太具有感染力了吗? 池援迟疑了一秒,便一边急急地拍醒迷迷糊糊的迟骋,一边径自接通了电话。只“喂”了一声,就听见听筒里毛江压抑着嗓子火急火燎地问: “迟骋,你不会也跟着打篮球去了吧?都要上课了,怎么还没到教室啊?” 前些日子池援老是大中午的跑去球场一个人打篮球,出门的时候时常不带手机,迟骋便会提前几分钟出门去喊他。 今天中午,戴国超和毛江出门的时候敲了迟骋家的门,发现没人开门,两人也没多想,只道池援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将自己的脸从美白失败的惨状中挽救回来,便又丝毫不长记性地继续作天作地去了。 “我们马上到!” 池援说完,也不管毛江有没有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捧着睡眼惺忪的迟骋的脸,万分抱歉地柔声催促道: “宝贝儿快清醒清醒,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着睡着了……咱们……上课迟到了。” 池援还是有点慌了。迟骋从来都对上课这件事情尤其认真,可今天却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迟骋上课迟到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快要听不见了,但迟骋还是瞬间清醒了过来,并捕捉到了池援话里的重点。 “没事没事,援儿你别着急,咱们这就走,耽误不了什么的。” 迟到已成定局,事已至此,急也没用。迟骋摸了摸池援微微泛起汗意的脸颊,心疼地小声地安慰池援,然后起身利索地收拾了东西,便同池援一起冲出了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都是用木板隔出来的一间间独立空间。这会儿,有并不张扬的说话声和嬉笑声某处传来,不知道楼上是什么时候又来了新的顾客。 池援牵着迟骋的手朝着楼梯冲过去。刚到楼梯口,便与一个正上楼来的男生撞了个满怀,要不是来人手疾眼快地扳住了墙转角,差点就要从楼梯上滚蛋了。 那人瞬间暴怒,张口便冒出一句粗话来。 “草你大爷的,你他妈窟窿里装的碳渣子,瞎啊你?” 池援很是歉疚,刚准备道歉,定睛一看,那句还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就在舌尖上打了个旋儿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抬手弹了弹衣服上刚刚因相撞而接触到的地方,冷森森地放出了一句文明但更狠的话: “你个垃圾,还轮不到你太爷爷我瞧在眼里!” 这会儿,迟骋也看清楚了对面来人,冷冷地哼笑了一声,极干脆地对池援说了一句:“我们走!” 跟这种垃圾浪费时间,不值! 两个人风驰电掣地冲楼下冲,多一毫秒的眼神都没有留给那个呆立在原地的男生。 男生定定地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楼道,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曾经被池援一把捏脱臼了的手腕,反复揉搓了起来,仿佛曾经的疼痛感在这一刻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迟骋和池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但男生的目光还停留在楼道里回不过神来。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两个大男生十指相扣地牵着手狂奔?是他眼花了吗?这他妈是什么骚操作啊? 作者有话说: 加油! 晚安! 第123章 相册 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们曾十指紧扣着从那个人形垃圾的眼中路过,又从甜品店店员的眼中路过,直到他们冲到甜品店门口的时候, 才因为要开门而自然而然的松开了紧扣着的手。 车到打时方恨少。两人在路边站了半天,都没有打到出租车,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还是载客状态。这里离学校说远也不远, 不过一趟冬季越野的距离。可若是真等他们越个野过去, 一身臭汗就不说了, 估计第一堂课也接近尾声了。 “要不然往前走一点儿去坐公交车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现在的情况似乎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既已打定了主意, 两人便朝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一趟车在他们出了店门的时候刚刚离开, 下一趟车要在五分钟之后。顺利的话, 他们能够在上课十分钟之后冲进教室。 池援人虽然在公交站台上, 可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 一直盯着马路上川流的车辆, 希望能够在公交车到来之前打到一辆空车。可是, 还真就奇了, 你越是着急打车的时候,还真就越是没有车。 迟骋看着一抹落寞的神色渐渐爬上了池援的脸颊,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池援最怕痒的腰里戳了一下,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 “算了, 反正也迟到了,咱俩……不如就放纵这一次, 赶着第二节课回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还从来没有逃过课, 但是今天, 我想体验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逃课, 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迟骋笑容明朗,在与池援对视了三秒之后,像是被池援的眼神烫到了一般扭过头去,看向了别处的风景。此刻的他内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松快,就像是冲破了一切束缚着自己言行的枷锁,遵从内心最原始的冲动,而不需要担负任何后果的自在。 “骋哥……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援儿,没什么的,弦一直绷得太紧,会断的,人也一样……我也需要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不那么刻板地遵从自己所谓的规则。咱们走着回去吧!时间应该刚刚好。” 池援见迟骋果真的是没有任何包袱地决定了这件事情,他心里的拧着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风景,惬意地行走在金秋的艳阳里。 他们果然在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如期到达了学校。楼道里有不少学们出来放风,却都不似平常那般喧闹。 迟骋和池援一路快走到自己教室时,才发现徐老师正黑着一张脸,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盯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似乎是专门在等着他们两个人。 两人脚步一滞,脚步不禁一下子放慢了好多。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好巧不巧,他们逃的是班主任的课。 徐老师看见慢条斯理的两个人,心里涌上来一股子火气。 “你们俩个,进来!” 才一回到学校里,迟骋和池援就被徐老师很不客气地“请”进了办公室。 “你俩还舍得回来啊?还马上到,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一马上等于一节课!” 徐老师脸色凉凉,一贯的温和也不见了,这会儿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厉。 “说,去哪玩去了?池援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迟骋,你可从来都没有无故旷过课啊!说,今天是谁的主导的?” “是我!徐老师。” “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会子倒是团结友爱的很啊!” 徐老师瞪着眼睛,目光在两位少年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试图看出有人在撒谎的破绽。 池援不禁缩了缩手,将手里拎着的衣服袋子往身后藏了藏,但还是没能逃过徐老师鹰视一般的目光。 “呵,原来你俩大中午的逛商场去啦?买衣服比上课还重要啊?学校明明要求穿校服,你们买个新衣服准备啥时候穿啊?还连假都不请直接逃课,简直不像话。一人三千字的深刻检查,下午放学给我交上来!” “三,三——千字啊?这么多!” 老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池援听到那三千字的检查,一下子泄了气,尽管自我反省深刻检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向来不足为惧,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瞎扯了。可要把这三千字全都写下来,他已经提前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要掉了。 “很多吗?你们逃课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呢?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没有逃过课的高中生活是不完整的?啥都要体验一把是不是?好,恭喜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完整了,接下来你们可以好好上课了吗?” “不能啊老师!三千字的深刻检查唉,现在就得立刻着手啦!毕竟咱也不是打字机啊。而且……动笔之前不还得好好的构思构思嘛?时间紧任务重,还怎么好好上课啊?” 徐老师被池援气笑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罢了罢了,只要你们好好的回来就对了。这么大的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跟老师说一声。我自认为还是一个挺开明的班主任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沟通的呢?对吧?行了,唉,也别浪费那个时间和心思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迟骋和池援自知理亏,却也被徐老师训得心悦诚服。 一进教室,戴国超便一副八婆相凑了过来,嘿嘿地笑着问迟骋和池援:“哇,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迟小爷逃课!奇观呐!” “咳,迟到,不是逃课!” 迟骋义正言辞地纠正了一下戴国超的表述,好像之前说要和喜欢的人体验一次逃课的人并不是他。 “老实交待,你俩大中午的,去哪干啥啦?” 池援挑了挑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故作玄虚的对戴国超说了一句:“秘密!” 尽管戴国超想方设法地套路池援,可最终也没能从池援嘴里掏出一句话来。 下晚自习后,戴国超又留在教室里让毛老师给他开小灶去了,窦天杰也没有回来。宿舍里只有迟骋和池援两个人,他们乐得自在,一边玩闹一边笑,瞎扯了一堆请假理由,却没一个靠谱的。 第二天早操过后,迟骋和池援拿着写好的事假条进了徐老师的办公室。他们最终还是打算跟徐老师实话实说了。毕竟徐老师有言在先,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沟通的嘛! 没想到两人向徐老师陈述过请假理由之后,徐老师竟然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大笔一挥就在假条上签了字。 两人都看得有些呆。徐老师素来开明,却没有想到,连这种事情徐老师都会准假。 见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徐老师笑了笑说道: “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要是换了别人,可未必就有这个荣幸。而且迟骋爸爸已经跟我通过电话了,机会来之不易,你们去看看也好。高三本来就压力大,这也算是种调节吧,学习是日进之功,也不在于这一个早上。去了注意安全,结束了就按时回来哈!” 迟骋没想到爸爸竟然会提前给徐老师打招呼,心里突然间涌起一股暖流。 听着徐老师的话,少年们如沐春风,跟徐老师行礼道谢后,欣喜地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艳阳正好,开幕式已经开始了,体育场四周的看台上人山人海,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各种肤色的人们喜气洋洋,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欢愉之中。 迟骋带着池援上了主席台旁侧的看台,这里看不到主席台上的盛况,却是看文字表演仅次于主席台的好位置。 两人一边听着来自方嘉宾的贺词,一边跟着翻译他们听到的内容。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翻译结果同台上的专业翻译结果相差无几。两人会心一笑。原以为文艺汇演之前的这些过场会很无聊,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度过。 “援儿,你英语学得真好,不亏是外国语中学的学生。你……真的不想出国吗?” 池援摇了摇头。 “出国一直是我父母的设想,因为我家亲戚们的孩子不少都出国了。你也知道,亲戚们之间的那种暗中攀比和较量,有时候真的就……唉,让人觉得很无语。可是,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个而出国。” 池援从来不想做父母与亲戚们之间攀比的牺牲品。如今,他遇见了喜欢的人,心里从此有了牵挂,他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精彩纷呈的大型文艺汇演在人们的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中拉开了帷幕。少年们欣赏着震撼人心的节目之余,还拍了不少视频和照片。 “骋哥,咱们认识都已经挺久了,好像还没有合过影啊!” “那咱们现在拍一张吧!” “好啊!” 池援笑得很开心。 迟骋也笑了,那笑容,更胜过金秋艳阳的明媚。 池援搂着迟骋的肩膀,将头往迟骋那边弯了弯,“咔咔”地抓拍了好几张照片。 正当池援收了手机的时候,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扫过看台。少年明媚的笑容还荡漾在脸上,不经意间被全被收入了镜头。 开幕式散场之后,两人在新城区吃了午饭,又找了家影楼,将他们的合影导出来,选了几张拍的好的让出照片,还洗了几张让做成适合装在钱包里的小照片,又选了两个好看的钥匙扣。 在两人等待的空档里,影楼老板看着两位穿着衬衫西裤的大帅哥,本着不放过任何潜在客户的精神,非常热情地跟他们介绍起店里的最新优惠活动。 “你们看,现在好多年轻人每年都会给自己拍一套写真,还有好多小姐妹啊,好兄弟啊,都会拍各种纪念相册。我们店里现在正好搞活动,一套拍下来真心超级划算呐!像你们这样长得又帅关系又好的小伙伴,不拍一套多可惜呀!十八岁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啊!你们也只能从照片里看到你们十八岁的样子不是?” 不愧是生意人,简直比池援还能叭啦。 池援被说的颇有些心动,可看着一旁的迟骋,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对于这样太过主动的推销很信不过。 店老板似乎也看出了迟骋的疑虑,于是从柜子里拿出好几本做好的成品相册递给他们。 “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们征求了客户同意,多做了一份当做样品让顾客看的,这拍照技术,这后期处理,咱也不是吹,眼见为实,你们慢慢看,看过了再决定要不要拍啦!” 池援接过相册,一页一页翻看起来。店老板虽然话说的挺饱满,倒也不算过分自夸,这几个相册制作的的确赏心悦目,成功地勾起了池援的消费欲。 迟骋虽然对店老板热情的推销有些爱答不理,但池援翻看相册的时候,他也一页不落地看完了,先前店老板聒噪的推销似乎也没那么令他厌烦了。 池援见迟骋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便往他耳朵边凑了凑,悄声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咱拍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明天要忙一天,有可能会来不及更新哦,我尽量努力哦!晚安! 第124章 薄荷 迟骋看着池援满眼都是热切的期盼, 心头一热,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时间来得及吗?今天我可再不好意思缺课了。” 店老板简直长了一对顺风耳。明明正在一边热火朝天地跟店员说预约婚纱照的事情, 迟骋悄悄地回了这么一句,他就立马转身奔过来, 笑得热情洋溢地回答道: “嗨,你们不用担心, 男孩子又不像女孩子, 又要化妆又要做头发啥的, 你俩本来就已经帅炸天了,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了, 肯定来得及的。” 说着, 店老板便引着迟骋和池援去挑选主题和风格, 一套说拍就拍的青春写真就被记录进了摄影师的相机里。 “哇, 这两位小哥哥简直不要太搭哦!这默契, 这配合, 简直就是双胞胎之间心电感应啊, 不要太完美呀!走, 咱们选片去。” 迟骋和池援被店老板请进了店里的贵宾休息室,然后将照片全导出来, 投放到了挂在墙壁上的超薄大尺寸电视机上。 两人的照片中几乎没有废片,每一张都很好看, 连店老板都啧啧赞叹: “两位小哥哥简直帅到要把相机都撑炸了!根本就选不出来哪张更好看更满意啊!要不然……就全部留下吧,可以出几个单张做成相框, 还有小卡片都可以。” 这店老板的嘴巴肯定成了精了。迟骋和池援哪里能招架得住? 不过, 店老板说归说, 事实上迟骋和池援也正有此意, 便正好顺水推舟,全了店老板想多赚几个钱的意图,也留住了他们所有的美好瞬间。 沟通确定了一应事宜,店老板跟他们解释,为了出片效果达到最佳,他们后期精修处理会比较慢一点,相册成品最快也得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出来。便态度特别谦和地询问: “你们着急取相册不?” 池援脸上是难掩的期待,但他看了看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那么云淡风清的迟骋,按捺着自己的性子回答道: “不着急,你们正常做就行。” “那就好。那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等相册好了我通知你们,你们有空了随时过来取就是了。” 池援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算计着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也正好是周中。相册做好了迟骋肯定会跟他一起来取,他可舍不得再让迟骋牺牲午觉时间,倒不如等到周末再一起来,倒也合适。 两人从影楼出来,离上课的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们打了个车赶回学校,堪堪踏着下午的预备铃声进了教室。 还没有到正式上课的时间,老师还没有来,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因为他俩的出现,一下子又轰动起来。不少女生捂着嘴巴都没忍住自己的尖叫声。 高无忧抓着高无虑的肩膀一通猛摇,比自己门门满分都激动。 “无虑无虑,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哇——我的天神哪!太帅了,你有没有感觉迟骋穿白衬衫西装裤简直不要太合适啊!禁欲系高冷男神本神啊!虽然我家池援这样子也很帅,但还是迟骋更帅,我要移情别恋了,啊啊啊——” 童颜和孟晓妤同时将目光从迟骋和池援的身上转移到了高无忧身上,虽然高无忧声音很小,但她也足够她周围方圆两米的同学们都听到她的话了。 高无虑被高无忧摇的头晕眼花。她瞥了一眼周围朝着她们看过来的同学们,一脸的鄙视与无奈,真不知道一奶同胞,她老妈怎么同时能生出这么个花痴玩意儿。 “咳,高无忧,您能不能矜持一点啊?每次都这么要命似地摇我,我都要被你摇散架啦!” “不能啊,我真的好激动啊!我都快要犯高血压心脏病了。” 高无虑两眼一闭,摇头叹息。 迟骋和池援还没坐稳当,戴国超就豁地一下扑到了迟骋和池援的课桌上,三分认真七分调笑地问道: “哼哼,说吧,你俩今天干嘛去啦?上了个早读人就莫名不见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给人当伴郎去啦?我看你俩是给人砸场子去了吧?” “啧,尽瞎扯,他们就去了个开幕式而已。” 毛江亲昵地揉了一把戴国超柔软的小卷发,随口跟戴国超小声地解释了一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而把戴国超先前那点儿一时兴起的渴望全给炸回来了。 “不是吧?骋哥,不带这样偏心的啊,池援想去你就带他去,我想去你非但不带我,还合起伙来瞒着我,自己偷偷摸摸地去。完了,彻底没爱了,这次我真要跟你绝交了。哼,还是毛毛对我最好了。” “你少没良心啊戴国超同学,是谁天天嚷嚷着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全心全意地奔赴高考大业,一切打扰你学习扰乱你心神的牛鬼蛇神都要拖出去枪毙的?你不好好待着学习去你对得起你罗列的这一堆成语吗?你还怨我骋哥?悄悄的没告诉你不还是为你好啊!” “那你们不还是让我知道了吗?” “哈,这就怨对你最好的毛毛去吧,谁让他之前一直都憋得好好的,非要赶这时候说出来?” 池援“嗖”地一下就把锅甩给了毛江,还得意洋洋地朝着戴国超挑了挑眉,拉仇恨一把好手。 戴国超一脸哀怨地扫过这三个人,独自缩回自己的座位去了。虽然他的确只是想凑个热闹,想为自己偷个懒找个理由,可是他们三个人都知道的事情,独独瞒了他一个人,还是让他生出了一种被隔离出去了的感觉,整个心都变得晦暗了。 他尤其生气毛江。如果毛江劝他一句别去了,好好上课,难道他会对毛江的话置之不理非去不可吗?可他还是同迟骋池援一起狼狈为奸,知情不报。他刚刚才自以为是地当着几个人的面说还是毛江对他最好,转眼就啪啪打脸。 毛江见戴国超真的不高兴了,连忙转头凑过去哄戴国超。结果他还没开口,就被戴国超硬生生的一句“你别理我”给撅了回来。 毛江有些无措。上课铃声适时地响了,高老师踏着铃声匆匆地走进来,这场妄起的宅火暂时被迫平息了。 课上到一半,戴国超的眼神就有些涣散了,肩膀塌了下去,双臂也从桌子上滑下去自然垂在了身侧,恨不得一个葛优瘫出溜到桌子底下去。 午休的时候,戴国超为了趁热打铁,就把放学前老师留的四道习题做了一下。原以为自己已经听得很明白了,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却还是颇费了一番神思。午觉没睡好,这会儿,缺了的那点午觉便不依不饶的找回来了。 就在老师转身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戴国超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突然握进了掌心,随即他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小东西。戴国超还没来得感觉出那东西是个什么,那只大手又若无其事的松开了。 戴国超偷偷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颗薄荷糖。他顿时一扫萎靡,朝毛江瞄了一眼。这个阳刚气十足的男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右手握着笔,完全是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压根没有在看他。 尽管如此,戴国超还是心头一热,先前的怨气瞬间消散了。 他悄悄剥了糖纸,趁着老师不注意将糖粒儿塞进了嘴里。他从来都不喜欢吃薄荷糖,但此刻,那一股儿醍醐灌顶一般的清凉劲爽迅速地从舌尖扩散至全身,他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清醒了。 薄荷清醒的味道氤氲开来,也刺激到了头脑不太清透的迟骋。迟骋用笔杆戳了戳毛江。 毛江回头看见迟骋有些倦涩的眼皮,秒会意,摸出一颗薄荷糖递了过去。薄荷糖进了嘴的瞬间,迟骋觉得从鼻孔吸进来的空气直接从后脑勺窜了出去,整个脑瓜子都通透了。难怪毛江会经常备着这所谓的醒脑神器,效果简直不要太好啦! 靠着这颗击穿天灵盖的薄荷糖,迟骋总算撑过了午后的第一节课。池援靠着迟骋微微拧着地眉头,甚是心疼。 好在此后,他们的高三生活便又恢复了常态,日子在紧张而有序的学习中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过去了。九月进入了下旬,天气明显的凉爽下来,早晨起来穿着校服都有些微凉的感觉了,可到了中午,却又会有一阵短暂的燥热。 池援正觉得有些闷的时候,影楼的通知如期而至,池援顿时心驰神往。盘算着还有两天便是周末,他就可以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薄荷一样清新的爱情写真集了,他心里便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这天体育课上,体育老师跟大家讲了讲秋季运动会的事儿。一下课,几个班委就凑到了一起,开始商量着开幕式他们以什么样的方式入场。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搞各种花样,却又不想平平淡淡毫无新意。 几个人嚷嚷了半天,也没让出个花来,毛江不自觉的的就将目光移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走在一旁的迟骋和池援。 “你俩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迟骋虽然对班上的集体活动不在那么淡漠了,但他也并没有什么想法。倒是池援灵机一动,半开玩笑地提了一句: “要不咱们来个舞狮吧!这应该是全校绝无仅有的了。” “舞狮?对啊!你俩假期不是跟着璞哥他们去志愿者活动了吗,那狮子可没少玩吧?应付一个入场式应该绰绰有余的了。我看行!” 毛江说着,用征询的眼神看向了迟骋。迟骋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对。 “我看也行!” 见迟骋默认了池援的提议,一时间,班委们纷纷附议,入场式就此一锤定音,班委们很快便将其他事宜也都商定了下来。 周末一放学,池援便拉着迟骋跑路了。出了校门,俩人打了个出租车就直奔影楼。一进门,老板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呦,两位小哥哥过来啦!来来来,请坐请坐,我这就给你们拿相册去。” 老板很快就拿出了两本制作精美的相册,还有几个相框和摆件。 “你们快看看怎么样,可还满意啊?不瞒你们说,你俩这一套写真是我这里出来最得劲儿的一套了,哇!简直要帅瞎我的大花眼睛啦!” 池援笑容满面地欣赏着相册,听着店老板的海夸,很不谦虚地顺嘴接了句: “嗯,没错,真帅!在没有比我哥更帅的男生了。” “咦?原来他是你哥啊?怪不得个顶个的帅。” 池援笑里有笑地看了冲着店老板点了点头,对啊,是哥,情哥哥的哥。 两人拎着东西心满意足地从影楼出来,又直奔方璞的舞蹈室。他们弄到了一只野兔,已经炖好了,就等着他俩过去了开吃呢。 “门给你们留着呢,赶紧的,等你们一下午了都,到了直接进来哈!” 挂电话前,涂余安顿了一句。 到了舞蹈室楼下,两人牵着手上了楼。门虚掩着,迟骋推开门便一脚踏了进去。一抬头,猛一看到眼前的景象,转身便往外冲,正正的与跟在身后的池援撞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说: 跨年啦!新年快乐!晚安! 第125章 受教 随着池援“嗷”的一嗓子, 屋子里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双双回过头来,涂余一看到迟骋的背影,就一骨碌翻身起来, 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 “骋骋你别走啊!不是……你,你璞哥他腰疼, 我就给他按按……” 说完,却觉得这一通解释反而越发有些说不清楚的意味了。 迟骋根本没顾上听涂余的解释。这会儿, 他又心疼又焦急地看着池援, 两只手完全不知道该放哪里去。 “援儿你没事吧?是不是流鼻血了?” 池援捂着被迟骋砸了一额头的鼻子, 这酸爽,让他眼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却还得忍着不能流出来。他嗓音含混地回了句“我没事啊”, 便再没有说出话来。 方璞还趴在地上, 扭头对着涂余吼了一句:“涂余!你个老秃驴, 你倒是先把我弄起来啊?” 涂余觉得自己解释了个寂寞, 迟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池援的鼻子上。他正想问问池援怎么样, 就听见方璞凶神恶煞一般的召唤, 连忙奔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方璞扶起来。 “啊……疼疼疼!嘶……” 迟骋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时间好像就卡在了这一刻。等了好半天,池援终于缓过劲儿来, 泪眼濛濛地说: “我家大宝贝儿真是……头铁啊!” “对不起啊援儿,我……” 迟骋话还没说完, 就被池援用一只手指按住了嘴唇。池援努力掩藏起笑里的酸涩,反过来逗他: “你咋不关心一下你额头有没有被我鼻子磕个坑呢?我真没事儿!你看, 这不好好的吗?连鼻血都没下来, 骋哥, 你这铁头功还是不到位啊!” 迟骋如临大敌般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露出了些许笑容,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本想摸摸池援的鼻子,可当他看到池援湿漉漉的眼眸,生怕弄疼了他,还是垂了下去。 “骋骋,你们别站着了,快进来吧!” 迟骋转过身,就见涂余一手揽着方璞的腰,一手抓着方璞勾着他脖子的手,连架带扛地搀扶着方璞朝门口走过来。 小厨房的门虽然是关着的,但香浓的肉香味儿还是占领了整个教室,又从被推开的门口势不可挡地涌出来,原本还没那么饥饿的少年此刻也被勾引得饥饿难耐了。 方璞把搭在涂余肩上的胳臂收了回来,顺手在涂余后颈处拍了一巴掌,轮了个白眼儿给涂余。 “去,盛饭去!” 涂余得令,松开方璞乖乖地跑了。 池援见状,连忙接替了涂余搀住了方璞的胳臂。 “璞哥,你还好吧?是不是挺严重啊?” 迟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方璞,方璞顿了一下,笑道:“嗨,也不至于。” 说完,他也没让池援松手,就着池援的搀扶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并不大,摆了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方桌,空间便显得局促起来。但涂余还是在角落里硬塞了个小懒人沙发进去,从池援手里接过方璞,小心周到地扶着他坐了下来。 迟骋看着涂余小心伺候着的样子,觉得颇有一种太后娘娘和贴身大太监的既视感。 涂余从柜子夹道里拿出小凳子递给迟骋,几个位围桌而坐,愉快地吃完晚饭,涂余便颠颠儿的去收拾餐具了。 方璞领着少年们从厨房出来,又窝到了教室里的懒人沙发里,看着为了班级活动而跑到他这里来练习舞狮的迟骋,由衷地感叹道: “骋骋,你这半年的改变还真是不小啊!真感觉小时候的你又回来了。” 池援成功得被方璞勾起了探索欲,连忙凑到跟前,偷偷地瞅了迟骋一眼低声问道:“璞哥,我骋哥小时候啥样子啊?给我说说呗!” 迟骋看着方璞和池援,神色淡淡,笑而不语。 “他呀?” 方璞瞄了迟骋一眼,一点都不着急说。他从容地拉过不远处的零食箱子,从里面翻出一罐啤酒扔给迟骋,又递了一罐给池援,这才自己开了一罐,慢悠悠地接上了之前的话茬。 “他小时候其实可调皮了,就……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后来大了就越来越冷淡了,跟个冰雕似的,一点儿都不讨喜。按说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家伙,居然跟我一点儿都不亲。池援,你也是个牛人啊,万年冰雕都能被你给暖化了,还真是个小太阳。” 方璞跟池援讲迟骋小时候的事情,迟骋也不打断,无非也就是那些年跟着涂余学武术,待在舞蹈教室写作业,对这里上课的男孩女孩统统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模样,也实在有些乏善可陈,任方璞口才再好,也讲不出个什么花儿来。 “对了,你余哥说你们取相册去了?你俩拍写真了?拿来让哥欣赏欣赏呗!” 因为是知情的自己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池援将装着相册的袋子拿过来,掏出相册递给了方璞。 方璞慢慢地翻看着,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变得越来越纯明,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十八岁。 “涂余,赶紧收拾,收拾完了过来看青春美少年啦!” “好嘞!马上来!” 涂余很快边收拾完了。一边看着少年的青春纪念册,一边感慨着: “啊……青春啊……对呀,之前还说让璞哥给你们做个国风美少年造型呢,要不就今天,让璞哥给你们收拾收拾,再拍一套国风系列的?” “啊?今天啊?还是再找时间吧,璞哥都不舒服。” 池援虽然很心动,可想到涂余那么小心地照顾方璞的样子,他哪里还好意思劳动方璞给他们做妆造? 没想到一直都没说话的迟骋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嘴:“好,那就今天!” “不是骋哥,璞哥他……” “他装的!” 迟骋无情地拆穿了方璞的伪装。 池援不可置信的看向方璞。方璞一脸无辜,虽然没有否认,可还□□着试图掩盖他欺骗了池援的事实。池援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涂余脸上。 “啊!他……”涂余宠溺地看了方璞一眼,笑嘻嘻地又补了温柔一刀,“他的确是装的,哪有那么严重,他就想耍个赖而已。” “啊……”池援一声哀叹,原来只有他傻乎乎的被骗了。“原来你们都知道啊?余哥,你啥时候知道他是装的啊?” “一开始就知道啊!” “那你还心甘情愿被骗啊?” “啊……我自己挑的人,可不得自己疼着?” 猝不及防的情话,猝不及防的生动一课,池援心里直呼:受教了!受教了! 方璞终于装不下去了,把喝了一半的啤酒塞进涂余手中,手一伸,涂余就握着他的手将他从懒人沙发里拉了起来。 “行吧,今天就今天,走,好好给你俩捯饬捯饬。” 几个人涌进了挂满汉服的房间,方璞在里头挑挑捡捡的选了大半天,选了两套很素雅的水墨印花的魏晋风,举到两人面前,问道: “这套怎么样?我知道骋骋肯定喜欢。” “那就这套吧!” 池援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迟骋。迟骋微微一笑,接过了方璞手中的衣服。 “行,那你俩先换衣服吧!” 说完,便和涂余出去了,还随手带上了门。 尽管迟骋和池援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可这会儿要在这里换衣服,迟骋还是觉得有些羞臊。他还沉浸在不好意思中没动弹呢,池援就已经麻溜儿的将自己扒得只剩裤衩子了,颀长而结实的身躯完全暴露在了迟骋的眼前。 迟骋只觉得两颊一热,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池援套了衬裤,拿起交领上衣穿起来,拎着左右两片衣襟看了半天,不懂就问道: “骋哥,这个怎么系啊?你帮我看看吧。” 迟骋一言不发地微低着头走到池援近身,为池援系好了带子,又拿过襦裙,双臂怀着池援的腰,亲手为他穿起来,细心地为他整理细节。趁机迟骋双臂虚怀着池援的腰时,池援双手一扣,就将迟骋搂进了怀中。 奸计得逞,池援笑嘻嘻地用鼻尖蹭了蹭迟骋的鼻尖。迟骋也顺势搂住了池援的腰,轻轻地问道:“你鼻子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你怎还惦记着呢?” “那就好。” 迟骋说完,拍了拍池援的后腰。 “好啦,你先出去让他们看看怎么样!” “那你呢?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一会儿就好。” 池援还想待在房间里看迟骋换衣服,可迟骋却打开门无情地将他推了出去,嘎达一下锁了门。池援内心抗议!却也只能接受。 迟骋很快便换好了衣服,一出门就引得池援一阵惊呼。 他之前在视频中看到过迟骋穿着汉服弹琴的样子,只有半身,根本不够看啊!现在总算见到真人现场版,如今的翩翩公子已经是他的恋人了。一时间,他竟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接下来,方大师上线。涂余好整以暇的啜饮着啤酒,看着方璞陀螺似地飞旋在两位少年之间,几番精雕细琢,两名诗画般的少年便飘飘然走出了化妆间。 “走吧,去三楼!” 两人提着裙摆,跟着方璞和涂余到了三楼。 这里才是真的是个犹如梦幻般的地方,池援有种如临仙境地感觉。原来方璞那些唯美而梦幻的舞蹈视频,都是在这里拍的。 涂余拿着相机,方璞在设计造型和摆位,又是灯光又是道具,中间还换了两套衣服,一晚上,四个人忙了个脚朝天,可比那天的青春写真复杂多了。 等到收工之后,晚饭吃的野兔子肉早已消耗殆尽几个人腹中空空,又累又饿。涂余点了外卖,几个人坐在教室里的电视机前一边吃宵夜一边看照片。 “哇,璞哥余哥,你们两个简直太全能了,什么都会!我真得太佩服你俩了。刚开始我还怕没人拍照呢,没想到余哥你还是个隐藏的摄影达人呢!” “那是!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在方璞的淫威之下,还真是学会了不少傍身的技能,要是哪天真被你璞哥扫地出门了,就凭这一身本事,我怎么地也能吃得开啊!” …… 迟骋和方璞在旁边听着两人海阔天空的嗨扯,简直快吃不下去东西了。 “璞哥,啥时候能出片啊?” “嚯,这你就慢慢等着吧!涂余修图的效率你还不知道?能赶着元旦给你出个册子,都是你烧了高香了。” “元旦?赶元旦能出来?” “怎么了?” “元旦是池援生日。” 方璞没出声音的长长“啊”了一嗓子,“OK,哥懂了。” “谢谢璞哥!” 因为太迟了,四个人又都喝了点啤酒,于是方璞便没让迟骋和池援回去。 三楼只有一间卧室,不过床倒是很大,躺四个人也没问题,但涂余还是自觉地拿了条毯子躺到了沙发上,把舒服的大床留给了方璞和弟弟们。 方璞打开柜子,拿出迟骋以前在这里留宿时盖过的被子,问道: “你俩一床被子够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2022开开心心,顺顺遂遂! 晚安! 第126章 入场式 “不够!”迟骋说。 “两床吧!”池援说。 方璞看着两个人, 他们居然意见出奇的统一,都不用考虑一下就直接齐声否定了同被而眠。 哎呦喂,小朋友们还不好意思呢! “呃……问题是……你们觉得我这里还有多余的被子给你们分吗?” 方璞故意反问了一句, 这倒让两位少年有些为难了。迟骋和池援对视了几秒钟,谁也没说话。 僵持了半天, 方璞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递了过去。 “哈哈, 我逗你们的。好歹平常有课的时候我们都正常住在这里, 怎么可能穷神劣鬼到那种程度。池援, 你委屈一下,今晚就这盖条毛毯凑合凑合吧!骋骋肯定要盖他的小被子的, 这家伙跟狗一样, 认窝, 小时候给他换了别的被子, 他连觉都不肯睡。” “这有什么委屈的, 我不挑的, 要不然……还是我睡沙发吧?怎么好意思让余哥睡那里呢。” “没事, 他习惯了!” “啊……” 池援秒懂了方璞的意思, 终究没忍住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来。 涂余拿开搭在额头上的手,掀起眼皮, 用一双带着几分醉意的黑眼珠子哀怨地看着方璞:“面子啊……我的面子啊……” “快睡你的觉吧!” 几个人收拾了一下,各就各位进入了睡眠状态。 迟骋怕池援睡到半夜滚下床去, 便往方璞那边靠了靠,尽量给池援多留出了一些空间。 关了灯, 屋子被梦一样的黑暗笼罩了,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池援怕迟骋睡不着, 悄咪咪地从毯子里伸出手, 摸索着握住了迟骋的手。 入睡的过程的确有点困难,可因为些微的醉意和近在咫尺的池援的气息,在催眠一般的缓慢的呼吸声中,迟骋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迟骋是被一阵音乐声给吵醒的,他的生物钟居然难得的失效了。 一睁眼,眼前是那张还沉浸在酣睡之中的熟悉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还是睡进了同一个被窝,池援一如往常地黏在了他的身上,床上早已经看不见池援的毛毯了。 迟骋扭头看了看屋子里,方璞和涂余都不在,他们已经去上课了。 迟骋心里感慨良多,他极少能像这样安稳的睡到被外界环境给吵醒来。池援还没有醒,迟骋也没叫他,看着他酣睡的面容,心里便觉得跟安稳。他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昨夜的梦,很美妙也很欢欣。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迟骋朝门口看过去,涂余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了门口。迟骋心里一惊,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裹在两人身上的被子被掀了起来,一股冷空气嗖地一下就。 “醒来啦!下面在上课了,你俩就在三楼待着吧,一会起来收拾好了先吃点东西,我把狮子拿上来你们在三楼练习。这里虽然没教室宽敞,不过也耍地开。” “嗯。” 仲秋的清晨,尽管是在屋子里头,但仍有些微凉。池援感觉到怀里突然变得空虚起来,阵阵凉意袭来,被子里圈了一晚的热气突然间泄了个精光,正有些恼火,可一睁眼,他就看到了门口的涂余,还有身旁已经坐起来了的迟骋,心里地火气瞬间就被摁灭了。 他揉了揉眼睛也坐起身来。 涂余见池援醒了,便调侃道:“你俩昨晚不是斩钉截铁地要盖两床被子吗?池援,你的毛毯呢?半夜里给吃了啊?” 池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迟骋的被子里。他左看右看,也没看见自己的毛毯。 “哎?我毛毯哪去了?” 床上没找到他的毛毯,他不由得朝床下一看,原来自己的毛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掉到地上去了。 “艾玛,幸亏我没掉下去。” 涂余笑得前仰后合。 “早知道这样,昨晚何必让你璞哥再取一床毛毯呢。我早上醒来,就见你俩黏在一起,这么大个床,方璞都快被你俩挤掉下去了。” 池援听着涂余的话,嘿嘿的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半夜睡着觉得冷,后来就不知道怎么钻到骋哥的被子里了。” “啧,看来还没傻透呢,知道往热乎的地方钻。真不知道你这么个睡法,在学校里怎么住宿的。行吧,都醒来了就赶紧洗洗吃早饭吧!” 涂余早上又没去上课,和迟骋池援待在三楼上,盯着他们练习舞狮,顺便给他们指导了一下走位和动作。 一中的操场涂余太熟悉了,他们需要在主席台前三十米的跑道上进行展示表演,涂余便掐着时间给他们排演。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了。快中午的时候,涂余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递给迟骋。 “你俩下楼去买点菜吧,看着点量,一顿够吃就行,别买多了,下午我们回家去呢。” “我有钱。” 迟骋没接那张票子,涂余剜了迟骋一眼。 “你这是想让我继续睡沙发呢?” “你不说我不说,璞哥咋知道?” 涂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哥啊……我反正斗不过。” 迟骋似笑非笑地接过钞票,拉着池援出去了。 午饭后,涂余开车把迟骋和池援送回了家。 运动会眼看就要到了,高三级的趣味项目虽说让采取自愿,但各班班主任显然各有各的想法,好在徐老师一向鼓励同学们要加强运动锻炼身体,这次的运动会他同样鼓励同学们踊跃参加。在大家都欢腾着过运动会的时候强行将孩子们关在教室里学习,怕也有不少人人在曹营心在汉,倒不如直接让他们出去放飞。 今年的趣味比赛多了好几个新的项目,同学们合理怀疑设计项目的老师肯定是孩子正在上幼儿园的老师。毕竟多出来的这些新项目实在有些过于幼稚。 迟骋和池援报了传统趣味项目两人三足跑。 这天的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受徐老师委托,为他们训练运动会入场式。 队伍的最前面是举牌子的童颜,紧跟着两位同学是打横幅的。迟骋和池援作为他们班亮相的秘密武器,自然不能过早暴露,于是两个人跟在横幅后面,踏着鼓点找位置,一边踩点一边扣划着,到哪个位置该进行哪些动作。毛江带着几个人走在他俩后面,真锣实鼓地敲打着,看上去煞有介事,不枉这几天以来他们的练习。 徐老师这节课没有课,他背着手站在操场边上远远地看着正在认真练习的孩子们,甚感欣慰。 月底,运动会开幕了,同学们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操场上人潮涌动,为了让自己班级在开幕式上艳惊满座,各班都是各显神通,五花八门的装束让整个操场显得热闹非凡,不过,高三一班的狮子还真是全校的独一份。 入场式是从高一年级按班次依次开始,这会儿,他们还可以原地休息一会儿。 迟骋和池援席地而坐,将狮子头放在鼓上,形成了一个暂时的隐秘空间,将两人笼罩在了狮子皮之下。池援揽着迟骋的腰,将下巴搁在迟骋肩头。 “骋哥,你紧张吗?我突然有点紧张唉……我怕……” 这是他同迟骋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的舞狮表演,尽管暑假的时候他已经和迟骋在志愿者活动中表演过好几次了,但是在爷爷奶奶们面前耍热闹和正式表演到底是有些区别的,他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而影响了迟骋的发挥,让本来别具一格的班级亮相成为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 迟骋握住了池援的手,歪过头蹭了蹭池援的脑门儿,对着池援的耳朵轻轻地说了句: “援儿,你行的,我信你!” 有了迟骋这句话,池援一下子安心了好多。 队伍在行进,锣鼓声响起,威武的雄狮站起来了。一路走来,这只金光闪闪的大雄狮可比其他班级那些萌萌哒的人偶吸睛多啦,所过之处,掌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大雄狮踩着鼓点,跳跃翻腾着,大脑袋一摇一晃,大狮子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那闪着光的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威风凛凛中又带着几分萌态可掬。 空中飞着好几架小飞机,主席台背后的大屏幕上是实况直播,播音员在《运动员进行曲》的背景音乐下,抑扬顿挫的播诵着高三一班的解说词。 在经过主席台的过程中,大雄狮时而下蹲,时而立起。池援双手握着迟骋的细而有力的腰,用迟骋正好能听见的声音喊着口令。 “三,二,一,下!” 观众们爆出一阵惊呼。 大狮子一个横叉伏在了跑道上,停留了一个小节之后,大狮子就地打了个滚儿,一个漂亮的翻身又站了起来,猛地向前跃了两大步,迟骋向上一跃,池援借势便将他稳稳地扛到了肩膀上,转了好几个圈圈,迟骋蹬着腿摆出各种造型。 观众们又是一阵狂热的欢呼,连主席台和看台上的老师们都相声不断,满目赞许。 走到主席台正中的时候,大狮子面向主席台行了个礼,从嘴里吐出一幅字来,上面是隶书写就的六个大字:我运动我快乐。 向主席台展示完之后,大狮子又摇头摆尾地为全场观众展示了一圈,条幅就被迅速地收回了狮子的嘴里。 在观众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他们将要迎来这次表演中难度最大的动作了,这也是池援之前最为担心的动作。池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跟着鼓点数节拍了。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继续努力!加油!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哦! 晚安!感谢在2022-01-01 23:00:49~2022-01-02 21:0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死南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舞狮 迟骋听着池援的节拍, 稳住身子弓好了背。 池援踩着点而纵身一跃,以迟骋的背为支撑,拽着迟骋腰间的带子, 一个前滚翻从迟骋背上翻了过去。池援落地的瞬间,迟骋顺势两腿一蹬, 借着池援拉拽着他的力量,又从池援背上翻了过去, 不错分毫地骑在了池援的脖子上。池援牢牢地将他箍在自己肩头, 然后稳稳站起身来, 驮着迟骋画起了圆圈。 四周尖叫声乍起,没想到学校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连这样的舞狮高手都有, 都快达到专业的水平了。 迟骋手里一刻没停地舞着狮子头, 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池援, 池援也正抬头看向他。池援的脸上汗水涟涟, 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那是成功完成了这次表演中难度最大的动作之后的如释重负和欣喜万分。 迟骋笑了, 为他们默契的配合, 为他们成功的二联翻。 两人为了这个二联翻,这几天每晚下自习之后, 两人都要到塑胶跑道上去练习一会儿。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犹如雷动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便是对他们付出的努力最好的证明。 池援做完了这些动作以后,蹲下身子将迟骋放了下来, 又做起了常规动作。前行了几米之后, 他便又开始数节拍。 “三, 二, 一,走!” 池援托着迟骋的腰,两人齐齐向空中一跃,在跃起的同时,双腿伸展,在半空中做了个漂亮的一字马。 “哇——”四周围又是一阵惊呼,原来狮子还可以舞成这个样子啊! 落地的瞬间,狮子摇晃了几下,像是醉酒了一般卧了下去。就在大家惊诧不已的时候,狮子突然一个利索的侧滚翻,又精神抖擞的跳跃了起来。 至此,所有有难度的动作便全部完成了。池援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果真没有辜负迟骋对他的信任。 他们在没有断过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走了了主席台,进入了看台区。 徐老师站起来使劲地朝着台下走过的学生们挥着手,激动地冲着周围的同事们大喊:“看到没?那是我们班,那只狮子是迟骋和池援扮演的!” 池援被包裹在华丽的狮子皮下面,看不到徐老师激动的样子,却也听到了他欣喜若狂的喊声。 他捏了捏迟骋的腰,兴奋地对迟骋说: “骋哥,咱们过去跟徐老师打个招呼吧!他在哪个位置呢?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了!” “那你带我过去?” “好!” 迟骋将狮子头转向看台,两人小跑着蹦跶到了看台的栏杆面前。池援倒数了三个数,一声“跳”!迟骋便借着池援托举他的力道,一个蹦儿跳上了的栽着栏杆的水泥台。 因为有栏杆挡着,水泥台外侧能下脚的地方实在太窄,他举着狮子头,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当,全靠着池援在后面支撑着他。 迟骋冲着徐老师欢快地摇摆了几下大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仿佛在跟老师说话,徐老师高兴的嘴角都快要飞上天了。 附近的老师们都涌了过来,围在狮子周围抚摸着大狮子毛茸茸的大脑袋,用不着徐老师再说什么,其他老师们的夸赞之词已经不绝于耳了。 夸赞听了几箩筐,大狮子也摸了,徐老师弯下腰,透过狮子的大嘴巴瞧了瞧里面的少年,心满意足地对他们说道:“好啦!赶快回队伍去吧,大家都走远啦!” 大狮子点了点头,听话的跳下水泥台子,颠颠地跑向队伍中去了。 一中的秋季运动会开幕式上每年都会有各种人偶或者角色扮演,但没有哪一次的表演是像今年的舞狮一般让人耳目一新。这些年,连过年的时候,社火里头也少有舞狮的了。这一次,他们不光将传统民俗舞狮带进了校园,还用不容小觑的实力给大家带来了一段震撼人心的表演,是真正的实现了外在与内在的双赢。 从看台过来之后,两人没有再随着队伍入场列队。狮子皮还绑在池援身上,他从迟骋手里将狮子头拎过来扛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揽着迟骋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直接在同学们各种情绪交织的目光中离开了操场,一起向宿舍楼走去了。 微凉的秋风夹裹着似有似无的果香味拂面而来,很快便吹干了两人满身的汗意。两人回到宿舍卸了满身的装备,将狮子收好,冲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各班入场式结束之后还有运动员代表团、裁判团入场,领导致辞,运动员代表发言,裁判代表表态等一系列程序,还有艺术班为运动会准备的热身啦啦操。等到开幕式议程全部结束,最多也就能剩一节课的时间了。 在结束之前,迟骋和池援还可以在宿舍休息好一阵子。 池援侧着身子往床上一躺,朝着迟骋招了招手。 “骋哥,过来躺这儿缓缓吧!” 迟骋顿了一下,上了床,在池援身旁平躺了下来。 两人全身心地放松下来静静地躺了半天,池援终于打破了宿舍的宁静。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很好!”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你想要什么?” 池援闻言,翻身坐起来,俯下上半身靠近迟骋,自上而下地盯着少年,笑里有笑地试探着问道: “我想要……亲一下,怎么样?” 迟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虽然这样直白的要求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是被池援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总让他觉得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渴望就这样被□□裸的挖了出来,让他羞怯难当。 如果池援二话不说直接亲下来,不给他任何思索的空间,倒是让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全盘接受了,可池援偏偏非要先说出来。 这种事情一旦提前打了招呼,就好像给了他一记预防针,那种犹如少女般的羞涩感就会不受控制地侵袭而来,让他很难立刻对池援做出肯定的回应。 “不说话……就是默认同意了?” 池援说着,便凑近了迟骋的脸。迟骋闭了眼,心道:明明知道会肯定会同意,干嘛还要打个商量啊? 这时,“咔嚓”一声,宿舍门被打开了。 两人闻声,触了电似的立马翻身坐了起来。谁啊,这个时候回来,真是太不会挑时间了。 能开锁的除了他俩便只有窦天杰和戴国超,可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个,池援都特别想骂人,不论亲疏。 门开了,池援一看来人,惊呆了。 “徐老师?您怎么来啦?” 池援一边问话一边慌忙地跳下床来。 徐老师满脸都是我以你们为荣的笑,关怀倍至地问候他俩:“怎么样,是不是累坏了?没想到这么短短的几天,你们可以准备得这么扎实,艳惊四座啊!” 迟骋从容地穿上拖鞋站起身来,拉过一把椅子礼貌地说了句:“徐老师您请坐。” 徐老师也没客气,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夸奖,末了还不忘嘱咐一句学习上也要一如既往,不可懈怠。 聊了一阵子,窗外的《运动员进行曲》又响了起来,开幕式已经结束了。徐老师看了看时间,最后一节课是他的语文课。 “今天语文课是作文点评,你们要是实在觉得累的话,就在宿舍里休息一会儿吧,老师给你们特许个一节课的假。” 徐老师今天心情特别好。因为他们班独树一帜精彩绝伦的舞狮表演,他终于在平行班的老师们面前又扬眉吐气了一回。 平常那些老师们总爱说他养了一班文弱书生,这一次。他可算在这帮竞争对手面前狠狠地赚足了面子,比之前的篮球比赛杀进四强还要拉风。毕竟这次的舞狮表演在学生这个群体当中来说,简直能算作一项特技了。 “没事老师,就这点儿运动量,几分钟而已,哪有什么累的,您还真把我们当成文弱书生了啊!我们已经缓半天了,生龙活虎着呢!” “真的?好,那就一起去上课吧!” 运动会期间,高三没有项目的时候都在上课,但气氛明显得要轻松很多,连晚自习似乎也没有那么紧迫。终于轮到高三的项目了,全班同学雀跃着全总部都涌到了操场上,运动员们精神抖擞,啦啦队们热情似火。 趣味项目全部都在跑道上进行。弯道处正在进行自行车慢赛,直道上“蚂蚁搬家”,两个项目班上都有同学参加。 班委有组织地将同学们分成了两拨,分别到两个赛点上给自己班上的选手加油。输了比赛事小,人家技高一筹也是没法控制的事情,可人气要是输给了别的班,那就绝对不可原谅了。 趣味赛场上狂热的欢呼声把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吸引了过来,这可比常规项目纯粹竞技要有意思的多。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比赛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毛江参加完自行车慢赛,还没等比赛成绩公布出来,就忙着组织其他项目的选手检录。 作者有话说: 池援:我太难了…… 加油喽!作者专栏求收藏哦! 感谢感谢! 第128章 比赛 两人三足跑已经检录完比毕, 迟骋和池援别好号码牌,在起点处候场了。 先进行的是女子组。大家都以为双胞胎会是一对组合,没想到上场的时候, 居然是双胞胎姐妹之一和童颜的组合。 场外不断地有观众在窃窃议论。 “哎,上场的这个是姐姐还是妹妹啊?” “为什么这姐妹俩没一起上啊?双胞胎不是干什么都在一起的吗?” “谁知道啊, 肯定有一个不行呗!” “好想看双胞胎组合啊!” “……” 高无忧一脸哀怨地站在场外,看着在起跑线上和童颜绑在一起的高无虑, 对自己被妹妹嫌弃甚是不满, 可是为了班级荣誉, 她也只能舍弃小我顾全大局。 比赛才刚刚开始,第一对儿奔出去的选手就因为太心急摔倒在地了, 还差点绊到童颜。开局不利, 好在两个人都没受影响, 坚定不移地按照约定小声地喊着番号, 挽着胳膊小心而又紧张地往前冲, 丝毫都不敢大意, 生怕步了那对儿摔倒的选手的后尘。 好在她们不负众望, 最后很稳妥地夺得了小组赛第二名。 小组赛全部进行完之后, 综合排名出来了,冠军和亚军都是体育班的女生, 季军看着也实力不俗,她们位列第四, 这个成绩是简直是她们意料之外。虽然班上的另外两组选手都没能进入前六名,但她们还是光荣地为班级挣得了五分的积分! 女子组结束后就是男子组了。男生们个个摩拳擦掌, 在他们的眼里, 这显得就是一场胜负必争的比赛, 而不是女生们眼里如同娱乐一般的游戏。场外的观众们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已经可以想像得出来,接下来将要看到一声多么激烈的赛事。 第一组已经出发了,尽管在起点上选手们个个都志在必得,可真得上了赛场却又是状况频发,惹得观众们加油不断,爆笑声也不断。 其实,从各组选手绑带子的细节上,就已经能够对选手的成绩有个大致的预判了。有的组合将带子很随便地往脚脖子上一绑,看着都觉得下一秒就会被绊倒,还有人直接往小腿肚处绑,大概是没有想到绑在那个地方,一旦他们跑起来带子就会滑下来吧。 迟骋和池援开始准备了。池援勾着腰,看着迟骋将带子一圈一圈交叉着从脚腕处向上缠绕,最后将余下的两头在膝盖下方系了一个蝴蝶结。两人的小腿被他紧密地绑在了一起,仿佛原本就是一体的。 场外有不少女生都开始暗自惊叹。 “哇,真没想到迟学长不光人长得好看,绑个带子都这么好看。啊……好想被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迟学长系鞋带是不是也很好看啊?好想让他给我系鞋带啊!” “快别做梦了,都跟迟学长在同一栋楼里上了一年的课了,他天天从我们教室门口路过,你见他笑过吗?都说迟学长三米之外都能冻死人,你居然还幻想着他给你系鞋带……唉!” “哎呀,他总有一天会谈个女朋友的吧!哪怕不会是我,想像一一下总可以吧!” “哎哎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迟骋和池援两人站在一起,莫名地觉得好养眼好般配啊!听说池援其实一直都没有女朋友,干脆他俩在一起得了,要不然不管他们谁有了女朋友,肯定也不会是我,我得多——伤心呐!” “对啦,这两天你们看过论坛没,不知道是什么人发了他俩舞狮结束时一起离开操场的照片了,虽然是个背影,而且只露出了一点点侧脸,但是迟骋好像是笑着的哎,他在对池援笑!你们见过他笑吗?没有吧?没有吧?都没见过吧?可是他对池援笑了哎!奇观呐!那人居然是会笑的啊!” “不是好像,是真的,那时候他们正好路过我们班的队伍,他真的笑了,我有生之年居然看到他笑了哎,虽然不是对我,呜呜……” “不是吧?难道我磕的CP是真的?他俩是真的吗?” “……” 就一个赛前准备的时候,场外观众都已经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了。 选手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裁判老师高喊了一声:“预备——” 整个赛场都安静了下来。 迟骋和池紧紧地揽住了对方的腰,对视了一眼后,便目视前方,两条没有绑在一起的腿往后辙了一步,弓下身子,随时准备发射了。 “砰——”地一声枪响,迟骋和池援便像子弹一样“嗖”地一下飞了出去,但他们的起步还是略微落后于旁边的一组选手。 但是很快,他俩便迎头赶了上去,开始与其他选手拉开距离。随着赛道一米一米地被他们的双脚踏过,各组选手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距离还未过半,就有一组选手因为带子脱落而直接被判出局。 赛程过半,胜负就已经初见分晓了,观众们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迟骋和池援和身上。 两人的步幅惊人的一致,节奏踏得精准无比,配合得严丝合缝,仿佛他俩天生便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般,稳稳地迈着修长的腿,如同脱兔一般向终点飞奔而去。 观众们一路惊呼,他们毫无悬念地夺下了小组赛的第一名。一百米的赛程,他们居然只用了13.69秒,有些同学的百米赛跑成绩都达不到这个速度,他俩绑着腿居然都做到了。 终点处一片欢呼声。等在终点处的学校广播站记者们立马围了过来,他们显然对这样的速度和配合大为震惊,兴奋地问道:“两位同学,你们好,请问能不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呀?” 迟骋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波澜不惊地回绝道:“不好意思,我不接受。”说完,他看都没看池援一眼,便弯下腰开始解绑在两人腿上的带子。 吃瘪的记者有些尴尬地将目光移向了池援,希望这位传说中的全校女生的理想男友能救个场。 池援很友好地微微一笑道:“谢谢啊,我也不接受采访。这才是第一组比赛,后面还有更精彩的,你们可以选择去采访他们。” 迟骋在欢呼声中解开了绑着两人小腿的带子,交给了来收带子的老师。这位老师已经组织了好几年的“两人三足跑”项目了,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好的成绩,不禁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们,拍了拍少年们的肩膀,夸了句: “小伙子们,真棒!这速度,杠杠的。” 迟骋微微勾了勾唇角,和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池援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谢谢老师夸奖!” 迟骋参加完比赛就想离开了,但池援还想看一看后面两组的比赛,他便陪着池援看完了另外的两组比赛,毛江一直站在计时老师的身边,随时关注着各组选手的成绩。 直到小组赛全部结束,迟骋和池援以1.71秒的优势,最终获得了“两人三足跑”比赛男子组的冠军。 同学们一片热烈的欢呼,这是他们班上的第一个冠军。 戴国超小朋友在一边跳跃着高呼:“哇哦——冠军万岁!冠军万岁!这是今年运动会上咱们班的第一个冠军哎,等下午运动会结束了咱们去庆祝一下吧?” “好啊好啊!去吃火锅吧?想去的抓紧报名啊!” 直到所有的趣味项目结束,高三一班只揽获了三个可以积分的名次,但有一个冠军,便已经甩了好多平行班级好几条街了。尽管他们没有拿到高三级集体总分奖,但他们在开幕式上的精彩表现,仍然让他们捧获了最佳组织奖。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全班都特别兴奋,不光是因为他们来之不易的班级荣誉,更是因为接下来便是十一黄金周了。尽管高三级只有与两天假期。 徐老师简直地做了一个放假前的训话,便把这一群心思早已飞到天外了的少年们放出了校园。 这一次的火锅参与的同学比之前的几次都要多。他们照例将地点定在了38度火锅店。徐老师一宣布放假,这一群心思早已经飞出学校了的少年们便一窝蜂似地一出了涌出了校园。 这会儿的校门外,人流涌动,车流不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迟骋和池援避开了这股狂潮先回了宿舍。 宿舍里再没有其他人了。迟骋静静地倚立于窗前,从这里正好能看见教育广场上繁盛的果树。长空湛蓝如洗,果树们已经换上了不同色彩的秋装,浓烈而丰富的色彩,如同梵高笔下的油画。 迟骋的轮廓晕着微光,比窗外的风景更加亮眼。 池援轻轻地走到窗前,从背后将看风景的人拥入了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恋人的气息灌满了整个肺腑。一转头,便瞧见了迟骋眼角的盈盈笑意。 “骋哥,你在偷笑什么啊?” 迟骋转过头看了池援一眼,逗了一下他的鼻尖,脑海里那张憨憨的脸便与前眼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啊,说来听听?” 第129章 空位 迟骋笑而不语。 每年这个时候, 广场管理处都会组织社区的志愿者来摘苹果,将被市民们摘剩的、踮着脚也够不着的高枝上的苹果摘下来,送去城郊的敬老院。往年他也会参加这项活动, 但今年,他不知道方璞还会不会叫上他了。 他脑海里不断地放映着夏天的时候, 池援醉酒之后像只猴儿似地蹿到了树上下不来的样子,他总觉得, 应该带着池援去参加今年的摘苹果活动。 池援没有等到迟骋的回答。迟骋的手机响了, 方璞打来电话, 说他们已经出发了,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校门口。 迟骋跨过了池援的问题, 直接转换到了下一个话题:“璞哥他们就过来了, 咱们下楼吧?” “可是你还没跟我说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迟骋只管笑, 还是没开口, 拎着东西出了门。池援拿了剩下的东西也跟着出了门。 “你想去摘苹果吗?” “嗯?摘苹果?去哪里摘啊?” “就咱们旁边的广场啊, 每年十一放假都会组织志愿者摘苹果, 虽然剩下的苹果也并不多, 但也得摘下来啊!我之前每年都跟着璞哥他们去的。” “去去去, 你去我就去,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池援很兴奋, 他还从来没有从树上亲手摘过苹果呢。 迟骋成功地将池援的注意力从那件有趣的事情上转移了过去,他觉得, 池援肯定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囧样儿了,但迟骋却历历在目, 甚至连池援落入他怀中时的触感都无比清晰。 他们慢悠悠地晃到校门口, 车辆高峰期已经过去了, 交通量基本恢复了正常。他们在校门口等了没一分钟, 涂余的车就过来了。 他们装好东西,涂余还在车外面跟迟骋他们说话,方璞懒懒地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们说道: “上车说呗,你俩准备去哪呀,让涂余送你们过去。小卷毛呢?怎么没一起啊?该不是嫌他妨碍你俩被你们给甩啦?” “他先过去了。” 迟骋说了地方,和池援一起上了车。走火锅店的路上,尽听着涂余丝毫没个正形的一路调侃他俩了。 迟骋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涂余的话,问道:“你们明天摘苹果不?” “摘呀,不是每年都摘吗?今年怎么可能不去呢?怎么,你也去?你都高三了啊。” “去吧,反正就两天假。” 方璞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上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笑着,明知故问道:“好吧,两个人是吧?” “嗯!”迟骋点了点头。 他们到达火锅店的时候,包间里闹哄哄的,一推门,包厢里一群狼人的嘶吼像像一道巨潮一般,摧枯拉朽铺天盖地地向他们砸了过来。迟骋瞬间就体会到了这家店里包厢的隔音效果是有多么优秀了。 换了以前,他从来不会参与这种同学聚会。要不是池援已经推开了门,要不是里面的同学们已经看到了他们,迟骋简直立刻马上就想遁逃。 迟骋微微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脑壳要裂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池援进了包厢。 那一群抱成一团奋力嘶吼的狼人们看到他们的冠军走进来,终于停下了嘶吼,向他们涌了过来,音乐的伴奏声终于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快快快,冠军来啦!上酒上酒!” 容不得他们先说句话,就已经有人热情无比无地端着啤酒托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往他俩手里塞入了酒杯。 “来来来,敬咱们的冠军,干杯——” 大家伙齐声叫了起来。 “骋哥,援哥,你们是咱班的骄傲啊!” “就是啊,你俩可是为咱班夺得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冠军啊!” 酒杯水杯饮料杯一阵碰撞,第一杯酒就下了肚。 “来来来,再敬我们的男神大人骋哥能下凡出席咱们凡人的聚会,干杯——” 今天到场的同学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同学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见到迟骋,从前的同学聚会无论规模大小,他们从来没有见迟骋参加过。这扯出这么一通敬酒的理由来,也真是没谁了! 同学们一通狂笑喝下了第二杯。 “要说啊,还是援哥厉害,国超老江,你俩不行啊!童颜天杰,你俩也不行,看看,人骋哥都不稀得与你们斗,果然还是得援哥这样的,才算是棋逢对手啊!” “哎哎哎,不带这么拉踩的哈!才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说醉话了,我看你这酒量也不太行啊。咱们童颜多厉害呢?好女不跟男斗你懂个屁!” 尽管都是玩笑话,可说者本无意,听者却有心。 好几个男生女生都在替童颜鸣起不平来,却并没有谁带窦天杰一嘴,明明他俩是被一起牵出来做比较的。或许只是因为童颜是女生吧,窦天杰自我安慰着,可心里却怎么也觉得这口气有些难以下咽。 “就是就是,来,继续继续。第三杯敬咱们英勇无比的援哥,不畏艰险将我们骋哥弄下凡,从此看你俩龙争虎斗,为咱们枯燥的高中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啊!再干杯——” “哎!对了,放假回去就马上月考了,你们这会站谁第一啊?” “我草,站谁都有风险,我可不想再给你们臭袜子了!都从夏天洗到秋天了,手都洗出脚气了,玩个扑克牌手都这么臭。”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在玻璃杯脆生生的碰撞声中,大家一起又喝下了一杯。 迟骋一脸淡然的神色,三杯酒干脆地下了肚。 “骋哥爽快!” 在同学们的赞叹声中,迟骋同池援一起坐在了欢乐的人群之中。 同学们又继续玩闹了起来。一些女生们在旁边唱歌聊八卦,叽叽喳喳不亦乐乎,还有几个女生和男生们围坐在茶几周围一起玩扑克牌游戏。迟骋没有兴趣参与,便坐在池援身旁当观众。 池援生怕迟骋无聊,便揽着他的肩膀,不停地跟他聊着天,还时不时地问问迟骋的意见做为参考。 扑克牌游戏因为池援的加入而出现了严重的倾斜。 “援哥,不带这样的啊!你本来就已经够厉害了,还带个智囊团,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啊?” “就是就是,骋哥自己不玩也不能给他当参谋了,你看看他,一个人把我们都通杀了,尾巴尖儿都翘上天了。” 池援一脸嘚瑟,一点都不知收敛地拉仇恨: “怎么滴?不服气啊?男神大人是我哄下凡的,可不得是我的专属智囊团?有本事你们请他过去啊!哈哈哈……” 池援说着,大大方方地隔空对着迟骋mua了一下。大家顿时哄笑起来。 “我草,骋哥,他居然敢对你意图不轨!打他打他!” 同学们一下子都开始起哄了,纷纷对池援独霸智囊团地行为表示强烈愤慨。 “你们这就是强强联合故意欺负我们这些弱小,不行不行,得把池援开除出局!要不然咱们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要不你还是陪着女生们唱歌去吧!她们可比我们更欢迎你的加入啊!” 迟骋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然觉得耳根有些烧。虽然这并不算是池援当众向大家宣布“迟骋是我的”,却也莫名地让他有种归属感。 他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面,他看着池援,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他到底该做点什么。 不知道该做什么,便什么也不做了吧。迟骋面儿上还保持着云淡风清的模样,心里却隐隐地开始担心,会不会有同学察觉到他和池援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般单纯。毕竟,在现阶段而言,谈恋爱这件事情,仍然是一件令人谈之色变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谈得如此与众不同。 他害怕看到父亲或者老师对他失望的眼神,那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已经去世了的母亲。他的叛逆期到来得似乎早了点,又结束得迟了些,当他幡然悔悟的时候,母亲已经带着无尽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没能让母亲看到他一天天地变优秀,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同学们游戏未停,玩笑不断,桌面上一片欢愉的气氛。迟骋心怀揣着那些沉甸甸的心思,坐在欢乐的人群之中,暗自观察着在场的同学们,心里却始终有一种油浮于水的感觉。 迟骋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别人,不曾想也有别的人在他未曾留意的间隙里,时不时地暗中观察着自己,顺带还观察着已经与自己牵扯不清了的池援。 不多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行啦!今天就暂且饶过你们,也不用开我出局,菜都上来了,咱们还是先一饱口福吧!” 池援话音一落,少年们已经化身饿狼眼冒绿光地涌向了餐桌。 包间里是两张大桌子。就在同学们自发地准备分流男生一桌女生一桌的时候,窦天杰的组织才能准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出来。 “来来来,大家先不要着急落座哈,咱们今天的菜都是按两桌点的,所以两桌要均衡,座位得按照一男一女插花式的来坐!要不然男生得饿死,女生得撑死。” “对对对,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那么封建干嘛!来来来,赶紧赶紧,插花插花!让咱们也享受一下美女在侧的感觉。” “啧啧,那咱们也就勉为其难地忍受一下丑男在侧的感觉吧!哈哈……” …… 在一片玩笑声中,窦天杰的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同学们的赞同。好巧不巧的,今天过来的男生和女生人数还正好一样多。同学们都开始谦让着重新安排座位。 几个无所谓与谁为邻的同学率先坐了下来,紧接着,同学们便陆续各怀心思地次递落座了。 窦天杰心里瞬间涌起一种被重视和拥护的感觉,自己的存在感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先前被拉踩之后又无人替他救场的尴尬与郁闷暂时都隐退而去。多云转晴的他又吊着嗓子大声说道: “男生们,别光顾着高兴啊,记得照顾好自己边上的女生哈!” “池援池援,你过来坐这儿呗?” 高无忧看着这才慢腾腾地从沙发里起来的池援,指着自己旁边空着的一个座位,含着几分羞涩冲着他喊了一声。 池援朝着桌子看了一眼,除了已经选好了座位就只剩下屁股下沉的窦天杰,其他同学们早已经坐好了,就剩下两个空位,他和迟骋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那……迟骋你……” 童颜看了看迟骋,再没有往下说,餐桌上剩下的唯二的空位,一个在她左边,一个在她右边。 池援端起茶几上自己和迟骋的水杯,看了看身旁刚刚起身的迟骋,脸色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说: 预计月底完结啦! 晚安。 第130章 失宠 迟骋跟在池援身后走到了桌子跟前, 两人看着仅剩的两个座位,一时间谁也没有动。 池援不是不能挨着高无忧坐,迟骋也不是不能挨着童颜坐, 只是,他们都想坐在彼此身边。 池援纯粹就是不想跟男朋友被分隔开。而迟骋, 在他参加过的屈指可数的几次同学聚会中,出现在他身侧的便只有池援、戴国超和毛江,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被夹在两个女生中间过。 这样的安排显然是要将迟骋从自己的舒适圈中硬生生地抠出来, 他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小世界仿佛被豁开了几道巨大的口子, 四面漏风,他心里很不爽, 相当得不爽, 但却并没有明显得流露出来。 但凡男生能比女生多出一个人来, 他也不会被这样左右夹攻, 可谁知道今天竟然会这么巧, 人数不多不少刚刚好。可是在现下大家全部都已经插花式地男女间隔着坐好了, 只他们两个人想要例外, 这就显得很突兀而且让人难以理解。 包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迟骋和池援的身上。俩人面儿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都什么话也没有说。 高无忧显然未得要领, 眨了眨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地看了好几圈,然后认真地建议道: “那……要不然换换, 迟骋坐我旁边?池援坐童颜那边去?” 没有人理会高无忧,仿佛她刚才的话是放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 画面一度如同静止,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秒钟都显得无比漫长。 童颜感觉大家的目光都从两位帅哥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如芒在背。 尽管她挺想挨着迟骋坐的, 但从一开始,她就压根没有肖想过这件事情会有实现的可能性,而且还是天赐大奖“买一送一”的这种。所有她没有任何包袱地口嗨,要勉为其难地忍受一下丑男在侧的感觉。 现在,两大“丑男”耸如高塔似地立在童颜身侧不肯落座,她顿时感觉自己已然身中十面埋伏,想到几分钟之前自己随口开过的玩笑,覆水难收的尴尬瞬间将她淹了个奄奄一息。 童颜突然很后悔,自己今天无脑赞同了窦天杰的提议简直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迟骋,我……” 童颜想解释一句,她刚才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可她话说了一半却打住了,因为她发现,迟骋的目光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多做一秒钟的停留。 尽管迟骋并没有将自己内心里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但他眉头微蹙的一瞬间,还是让池援敏锐地捕捉到了。 池援看了一眼童颜,垂眸盯着手里的水杯,心里开始搜肠刮肚地琢磨,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让童颜往旁边挪一个位置,才会让大家不会觉得奇怪,而且理所应当。 毛江看着静静地僵持着的迟骋和池援,这个时候,没有谁比他更懂得这两人的那点儿无法言说的小心思了。毛江眼珠子一转,一个念头便闪现在了脑海里。 “哎!咱们今天是来是干嘛来啦?咱不是为了班上产生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秋季运动会冠军而庆祝来了吗?这怎么还把冠军组合给拆开了呀?而且童颜和无虑的组合今天也是咱们的巾帼英雄,你俩必须坐一起,这才符合咱们今天聚会的主旨啊,而且一会儿敬酒也方便是吧!” “就是哎,不光如此,咱们今天的英雄们必须要做上座!来来来,大家挪一挪,挪一挪,把靠上的位置留给咱们为班级争光的英雄们!” “毛江,你也换一下,挨着无虑坐去。你今天也是为咱们班加了分的,虽然还没有童颜和无虑她们加的多,可好歹也是从一众炮灰里头脱颖而出了呀!一分也是爱!况且你还两分呢,咱们不嫌弃你,哈哈……” 先前凝固了的气氛一下子就活泛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相互指挥着,嬉笑着挪动起来,很快就全部重新入座了。 高无忧如愿跟池援成了邻座,童颜朝高无虑挪了一下,挨着迟骋坐下了,最重要的是,迟骋和池援总算是名正言顺地如愿以偿了。 如果只是平常的同桌、兄弟,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窦天杰的什么破建议,不过就是让童颜挪一个座位这么简直的一件小事儿。可正因为他们是藏于深柜的恋人关系,所以才会万事多想一层,加倍翼翼小心,生怕让对方受到一丁点儿不必要的伤害或者责难。 餐桌上腾起一缕缕白雾。池援透过白雾瞟了插花的始作俑者窦天杰一眼,暗暗地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池援并不是小心眼的人,可这事儿惹到他的大宝贝儿不高兴了,就没那么轻易地能让他揭过了。 池援打心里感谢毛江的机智,在关键时刻找了这么个听上去极其正当的理由来掩人耳目,成功地帮助他们暗渡陈仓。 他心怀感激的朝着毛江看了看,正好对上了毛江看向他和迟骋的目光。池援突然觉得毛江那一脸笑意,仿佛多了些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不禁心下一动,毛江为什么要帮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巧合? 池援玩味着毛江的一系列操作,总觉得毛江有点不简直。可再看迟骋,他似乎对毛江恰到好处的一臂之力无形接受得理所当然。池援莫名地有点儿茫然。 大家吃得热火朝天。今天点了小锅,没有要烤盘,窦天杰的大厨本色无处彰显,便时不时地劝着同学们甩开膀子放心吃,好像今天这顿是他做东似的。 桌子上的转盘缓缓地转着。迟骋看着虾渐渐朝自己转过来,举了举筷子,却还是在靠近盘子边缘的时候停住了。他今天要了蕃茄锅,就是想吃完之后喝口蕃茄汤,但他不喜欢煮过海鲜之后的味道。 池援看在眼里,歪了歪头悄声问了句:“你想吃虾?” 迟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池援嘴角一勾,夹了几只大虾丢进了自己的辣锅里。煮好之后,他戴了手套,还没等虾晾一晾,就用指尖掐着虾身子忍着烫迅速地剥出了虾仁放进了迟骋的碗里。 这一幕正好落进了坐在旁边的高无忧眼里,高无忧的双眼放出了羡慕无比的光,直勾勾地盯着池援手里的最后一只虾嚷嚷道:“哇——援哥你好宠骋哥哦,我也要吃虾仁!” 池援转过头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好哇,等虾转过来了再煮一锅。”池援说着,将剥好的最后一个虾仁放进了迟骋的碗里。 高无忧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虾仁也落入了迟骋的碗中,心里泛起一层失落的涟漪。尽管池援说了再煮一锅,可她总觉得池援只不过是给她种了个思想。池援剥了半天虾,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一个不留地全都给了迟骋,就算真到了下一锅肯定也没有她的份儿。 戴国超坐在迟骋的斜对面,看着池援处处照顾着迟骋,恍然间有种看到了毛江总是处处照顾着他的错觉。 从前他被毛江宠惯了,并没有意识到,原来有人把虾仁都剥好了放进自己的碗里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可今天,当他和毛江被几个同学分隔两端,他眼看着毛江很贴心地帮他旁边的女生剥着螃蟹壳,一种失宠的感觉一下子席卷而来。 他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终究会有那么一个女孩出现在毛江的身边,占据了毛江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理所当然地独享了毛江所有的宠爱,而毛江,也会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予她,戴国超的心里顿时憋闷起来,一种强烈的酸涩感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挤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孟晓妤坐在戴国超的另一侧,见刚才还很欢实的戴国超忽然之间情绪就一落千丈,不明就理的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国超,怎么了你?好好的怎么还愣起神儿来了?” 戴国超转脸看向一脸关心的孟晓妤,张嘴就来了一句: “小鱼儿,你吃螃蟹吗?我给你剥。” 孟晓妤低头看了看自己骨盘里已经被她吃完的螃蟹壳,心里一万个黑人问号。孟晓妤先前问他吃不吃螃蟹的时候,他还嫌剥起来麻烦没下锅,这会儿反而要剥给别人吃,这孩子突然之间受什么刺激了? 孟晓妤有些搞不懂戴国超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他。 “呀,最后一只螃蟹被池援夹走了唉!” 戴国超一脸遗憾地看着孟晓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孟晓妤如获大赦,顺水推舟地回了他一句:“没关系,没了就不吃了,我已经吃过一只了。” 戴国超“嗯”了一声,回过头捞出自己锅里已经煮了半天的虾,戴上手套开始自己剥。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虾剥起来也没那么容易,还烫手。戴国超心里一下子更加失落了。 毛江在不远处不时地瞧着戴国超,他那些藏不住的情绪点点滴滴都落进了毛江的眼里,毛江有些心疼,却又鞭长莫及。 这烦人的“插花”!这一群烦人的单身狗们! 毛江真是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会对这样幼稚的安排如此热衷,难道坐在旁边吃一次火锅,就一定能擦出个爱情的火星子来吗? 因为有一些同学要赶车回家,于是,在火锅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池援便和毛江几个随着要走的同学们下了楼,一方面送送要先走的同学们,顺便把饭钱先结算了。 前台的服务员很快将明细和算好的帐单递了过来,并且很热心地给他们算好了人均应了的数目。 “我刷卡吧。你们紧张就先走,回头方便了再给我就行。” 池援说着,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了服务员。 随着池援抽卡的动作,一张令戴国超极为眼熟的卡片被带了出来,正巧就落在了他的脚尖前。 作者有话说: 国超小朋友酸了啊! 年后开《男朋友是个暴脾气》啦! 欢迎点专栏查看收藏哦! 第131章 兔卡 几个着急着要走的同学跟池援道了谢, 在毛江的陪同下出了店门。 戴国超虽然跟着下来了,可是他没有穿外套,秋意已浓的夜晚, 习习凉风从店门口窜进来,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便立马失去了跟着出去的兴致。他百无聊赖的倚在吧台上,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四周围乱瞟。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 目睹了那张卡从池援钱包里无声地掉落在他脚边的全过程。 池援胳臂肘支在柜台上, 正等着输密码签字, 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戴国超眯了眯眼,带着几分疑惑蹲了下去, 捡起了那张卡片捏在手里, 也没有起身, 就那样蜷成个团子端详起那张卡来。 卡片是前几年定制的一批生肖卡, 卡片正面是十二生肖的卡通形象。他就有这么一张龙卡, 而手里的卡片是一张兔卡。 戴国超翻到背面, 卡片的签字条上没有签名, 只有用铅笔连写的两个不大的字母C。戴国超皱了皱眉头, 难以置信地举着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奇怪啊!池援,你怎么会有我骋哥的卡啊?” “这卡怎么在你手上?还给我!” 池援一见那张保管在他手里的迟骋的兔卡突然出现在戴国超手里, 心里猛得一惊,微醺的酒意一下子退了个精光。 “不给, 你为什么拿着我骋哥的卡?” 戴国超眼睛瞪得溜圆,十分不解地质问着池援。他知道这张卡对于迟骋来说有多么重要, 即使手上没有零花钱了, 也从来不会动用这张卡, 他甚至平常根本都不会带着这张卡出门。 “你还给我!” 见戴国超牢牢地攥着卡片无动于衷, 池援真急了,他明明答应过迟骋要帮他好好保管的,可转眼却差点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弄丢了卡片。池援惊慌失措,他一把抓住戴国超的手,不由分说地就从戴国超手里抽出了那张卡片。 池援一时心急,只想着怎么把卡片好好地拿回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方式不仅有些操之过急,而且还带了几分粗暴。薄薄的卡片被池援猛地从戴国超握得有些紧的手里抽出来,竟然生生地在他的虎口和食指关节处划拉出来了两道血口子来。 毛江和窦天杰送了人回来,就看见池援和戴国超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还没看清楚他们到到底在抢什么东西,就听到了戴国超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看到他捂住了自己的手,怒目圆瞪地对着池援,一副我很痛我很火大的模样。 身后服务员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帅哥,帅哥,能麻烦您先输入一下密码吗?” 刷卡机已经提示了两次“请输入密码”了,可池援因为这一张小小的卡片,心思完全被转移到了戴国超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刷卡机的呼喊。 池援听到身后那个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女声,先前过度紧张的神思慢慢地回还了过来,他回过头输入了密码,机器开始吱吱地打印消费凭条了,池援这才注意到戴国超手上那两抹刺眼的猩红。 “国超,你的……” 池援刚抓住戴国超受了伤的手,嘴里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发现自己的衣服领子被毛江很不客气地揪了起来。 池援自知理亏,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窦天杰站在一侧,一看这架势,刚伸出手想要拉开他们,却在半路途中停住了手,只开口劝了一句:“你们……有事说事,别打架啊,在人家店里呢!” 毛江没有理会窦天杰,尽管他眼里怒火迸发,但他的理智并没有被喝下的啤酒稀释。他就那样揪着池援的衣领僵持了好几秒钟之后,最终收敛了怒气松开了手,转身拉着戴国超出去了。 池援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刚才的过激行为,实在是鬼迷心窍。戴国超可是迟骋的发小啊,从小和迟骋亲兄弟般地一起长大,这张卡片被他捡到了而未落入他人之手,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十分幸运的好事啊!可他一开始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难道仅仅是因为掉落了那张卡片一直是他妈妈在用,因此对于迟骋来说意义非凡吗? 火锅店旁边隔着几家店铺的地方就是一药店。毛江领着戴国超进了药店,让里面的护士给处理伤口。 伤口不深,但位置都很日鬼,都是在平常必须要活动的地方,愈合起来势必会比较慢。 毛江看着护士替戴国超清洗了伤口,然后纠结良久,七扭八绕终于艰难地完成了伤口包扎。戴国超一言不发,一直强忍着疼痛,直到护士给他包扎完。 从药店出来,毛江握着戴国超的手腕,看着他被护士包扎得几乎要失去自由了的小胖手,万分心疼。还好受伤的是左手,吃饭写作业都不会受影响。 “不就是一张卡片嘛,你干嘛拿着不还给人家啊?池援也真是,一张卡片至于紧张成那样吗?” 毛江的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未退尽的余怒,可面对着戴国超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神时,心一下子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哪里真得舍得生戴国超的气呢,他只是心疼,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受伤事件。毛江说着叹了口气,揉了揉戴国超的脑瓜子。 “伤口全在关键部位的小细肉上,没那么容易长好的,这几天左手没事少乱动,不要沾水,听话。” 戴国超的眼神还有些出离,似乎并没有在认真地听毛江的嘱咐。 “为什么那张卡会在池援手里呢?那么重要的一张卡,骋哥从来都不会轻易动用,他一直都把那张卡好好在放在家里,为什么会被池援随身带着?” 毛江起先还有些想不明白戴国超为什么要纠结于一张迟骋的卡,可当他听到戴国超说那是一张很重要的卡时,他才意识到,戴国超真正在意的,或许并不是表面上的这张卡,而是迟骋和池援的关系,已经在不经意间变得如此亲近,甚至超越了他和戴国超的关系。 毛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毫无目标地了四周扫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同戴国超解释这件事情。 沉默良久,毛江揽着戴国超的肩膀带着他开始往回走。 “别想了,回去吧,他们还都在包间里等着呢。” 火锅店的前台边,池援久久地盯着早已经自动合上了的玻璃门,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故意想要伤着戴国超的,但他却真的激怒了毛江。他有些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窦天杰一直站在旁边,走也不是,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直到手里捏着着打好的小票等了半天的服务员又一次试图将小票递上来让池援签字的时候,窦天杰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池援,你先把字签了吧。毛江应该是带着国超去药店了,就在旁边。” 池援听着窦天杰这几句话说得还蛮顺耳的,便回了神,接过服务员已经递过来的小票和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他的大名。 他从吧台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仔细地将卡片边缘上沾上了血迹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卡片重新插进了钱包的插袋里。放进去之后,又觉得不太放心,重新打量了一遍钱包里的每一处插袋,几经对比考量之后,将迟骋的那张兔卡插进了他自以为最保险的插袋里,这才将钱包装回了口袋中。 窦天杰虽然全程旁观,但也只知去脉未知来龙。不过进门的时候,他倒是明明白白地听见戴国超在质问池援为什么拿着骋哥的卡,所以,迟骋的卡为什么会在池援的手中? 窦天杰的好奇心也被这一张小小的卡片给撩拨了起来,让他不禁联想起不久前表哥带着几分戏谑随口提起的一些见闻。 池援在前台处磨蹭了一阵子,也没见毛江和戴国超回来,想到他下来之前,服务员才刚刚给迟骋锅里下了拉面,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吃完了没有。迟骋素来不怎么喜欢这样乌泱泱的场面,这会儿跟他亲近的人全都跑出来了,心里肯定会觉得闷了吧。 想到这里,池援决定先回到包间去。 池援进门的时候,迟骋刚刚吃完最后一口拉面。看见池援终于回来了,迟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毛江和国超呢,怎么没回来?” 池援不知道该怎么跟迟骋说刚才的事情,因为一时失态让戴国超受了伤,自己还差点被毛江修理了,还好大家都只是喝了一点儿啤酒而已,理智都还基本在线,没惹出什么事端来。 就在池援纠结着组织语言准备解释的时候,门开了,毛江和戴国超回来了。两人面色还算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地坐回了座位,就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可戴国超手上莫名多出的纱布却还是引起了迟骋的注意。聚会的后半场,大家的兴致似乎没有吃饭之前那么高昂了,似乎肚子一填饱,困意便开始席卷而来。 剩下的同学们也并没有玩得很晚,喝完了剩下的啤酒之后就散场各回各家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戴国超虽然喝得不多,但下楼的时候还是觉得醉意深沉,脚底下轻飘飘的一点儿都不踏实。尽管晚风沁凉,可戴国超依旧感觉晕乎乎的。 上了出租车,戴国超一反常态的沉默。但当出租车开到快到家的时候,戴国超突然喊了一句:“师傅,停车!” 戴国超的散步病又犯了。 司机靠着路边把车停了下来。戴国超坐在最边上,司机靠着路边刚把车停稳,他就急不可耐地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迟骋坐在他边上,正要跟着下车时,车门却被他甩上了。 戴国超隔着车窗户对着司机招了招手喊道:“师傅,你把他们送走吧! 让我一个人走走,一个人走走……” 毛江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听到戴国超喊停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戴国超要干什么了。他在戴国超打开车门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地下了车。 “国超,你这是干嘛?我陪你。” “不要你陪,你也走吧,你们都走吧!” 迟骋觉得戴国超的情绪很失常,没等司机问他们到底要怎么办,他就连忙付了车钱,同池援一起下了车。他们下车的地方正是教育广场,浓郁的苹果香味弥散在空气当中,秋夜寒意因此而削减了不少。 “你们都下来干什么啊?都走啊,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啊!” 戴国超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他心里乱得很,也难受得很。明明所有人都在他身边,可他却还是觉得他们都离自己好远好远,他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场。 “国超,对不起啊,我今天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 “没关系啊,有什么关系啊?骋哥的兔卡都被你拿走了,你还用兔卡割破了我的手,你们现在关系多铁啊?哪里还需要在乎我受没受伤啊?” 毛江见戴国超还在纠结那张卡,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国超,不就是一张卡嘛,你别再纠结了好吗?” 戴国超听到毛江的话,照着毛江的胸口就砸了一拳。 “毛江你个渣男!剥你的螃蟹去吧!你懂个屁,那张兔卡是骋哥他妈妈是给他存在的彩礼钱!是他的老婆本儿!” “你说什么?” 池援惊呆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晚了,还好赶上了。 继续加油! 晚安! 第132章 揭秘 戴国超的话仿佛一记惊雷, 炸得池援满耳轰鸣,满眼金星。 池援虽然之前听迟骋说了,这张卡是他的名字, 但之前一直是他妈妈在用的,却并没有跟他细说过是用于干什么。戴国超这突然的爆料, 让池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国超你刚才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你还没听清呢?我说!” 戴国超一下子将声音提高了很多, 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吼了起来。 “池援!你他妈拿着我骋哥的老婆本儿你想干嘛?那是以前阿姨专门给他存下来给我骋娶媳妇用的。你怎么会拿到的?肯定是你抢的吧?你居然连我骋哥的老婆本儿都敢抢, 骋哥真的是给你宠过头了。他居然就让你拿着了?” “啊!” “我不信。那张卡他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的, 一直都好好地收着呢,怎么就给了你了啊, 为什么啊……” 戴国超说着说着, 声音就低了下去。他心里有十万个不理解, 十万个不明白, 他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他急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这一回, 池援确认自己听得真切无疑了。池援万万没有想到, 这张卡的背后, 原来大有故事,根本不是他以为的是迟妈妈留给儿子的遗产。 “骋哥, 国超说的……是真的吗?” 池援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空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扳过迟骋的肩膀, 与他相对而立。 迟骋看着池援清澈的眼睛,勾了勾唇角点了点头。 “是真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 这并不是妈妈的原话。迟骋看着池援一脸认真地询问, 思绪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之中。 那年是迟骋的第二个本命年。正好银行为了增加储蓄用用户新推出了这么一款生肖卡。那天是迟骋的生日, 妈妈带着他去办了一张兔卡, 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上,而后笑眯眯地对他说: “骋骋,你已经是个小大人啦,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管理自己的零花钱和压岁钱。以后妈妈会按期给你存一些,等你长大了谈了朋友,就用这些积蓄把人娶回家。” 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可她的眼神却又很认真。她眨着眼睛瞅了瞅天空,又仿佛开始了自言自语。 “嗯,也不知道我家骋骋这么优秀这么帅气,会在什么时候谈朋友呢?肯定会是一个跟咱们骋骋一样优秀的孩子。也不知道能存多少,够不够用。要是不用够的话,那就得靠骋骋你自己努力喽!” 那时候,迟骋对于谈朋友娶媳妇这种事情,还仅仅只是有个粗浅而单纯的认识,他也没有多想,就愉快地答应了妈妈。 后来,戴国超来迟骋家玩,看到了这张超萌的卡片,非要抢过去看一看。年少的迟骋“啪”地一把将戴国超的手拍到了一边。 “别动,这是我妈妈给我存下来娶媳妇用的。” 戴国超很不服气,不依不饶地闹着迟骋非要看一下,可迟骋就偏不给他看,逗得戴国超气鼓鼓的像只河豚似的。 “哼!小气鬼,你以为就你有啊?我才不稀罕呢。明天我也立马去办一张,也让我妈妈给我存钱娶媳妇。哼!” 再后来,戴国超有了他的龙卡,便经常拿出来在迟骋面前显摆,可迟骋却将兔卡好好地收了起来,戴国超极少见到他拿出来用。 直到那天他带着池援去买衣服,直到池援抢了他的卡自己付了款。他说要替他保管着那张卡,迟骋答应了他,后来还专门强调了让他好生保管着。 现在,池援终于知道了这张兔卡的意义。在池援还没有提出什么问题之前,迟骋抢先一步问道: “所以,你还要继续保管吗?” “要!” “不会反悔?” “不会!” 池援一秒都不带犹豫的,回答地很坚定。 毛江终于明白了戴国超如此纠结着这张兔卡的原因,禁不住感叹了一句:“我说呢,怪不得国超揪着这张卡不放,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个原因啊!” 听到毛江的话语,池援这才发觉毛江对这件事情的关注点,居然根本不在他和迟骋的关系本身,而在被戴国超纠结良久的一张小小的银行卡上。他这才恍然间大悟过来,有些磕巴地低声问道: “毛江,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什么?” 毛江的关注点还停留在“老婆本儿”上,还没跟上池援的思维,倒是迟骋瞬间领悟了池援的意图,直接代替毛江给了池援一个惊掉天灵盖的答案:“他一直都知道。” 迟骋的这一句话给池援带来的冲击,不亚于戴国超的那一句“老婆本儿”。池援一听,惊诧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不止: “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一直”两个字被池援咬得又重又清楚,将池援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流露的淋漓尽致。 “嗯,一直!”迟骋点头肯定,柔声回答。 池援有些心塞。 一直以来,他都尽心竭力的在人前维持着他的暖男人设,对同学们都一视同仁的热情似火,就是为了不让他对迟骋的好看上去显得过于突兀。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成功,他和迟骋的关系在班里应该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哪怕是天天与他们厮混在一直的毛江和戴国超。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毛江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原来他所有的掩饰和伪装在毛江的眼里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这个开始应该从什么地方算起?而他又为什么会知道?他知道了居然还能如此坦然接受,就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池援麻了,毛江此刻在池援的心里简直成了一个神奇的存在。 戴国超还沉浸在他纷乱的思绪当中,恍然间听到了池援的那句惊叹无比的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将目光转移了过来。 “什么啊?你们知道什么了?” 三个人看了看戴国超,他显然错过了刚才池援向迟骋表忠心的精彩片段,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戴国超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理会他的问题,心里的难过伤心失落顿时垒成了一座山。他总觉得迟骋对他没有从前那般好了,可是细细想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呢?似乎自从池援出现之后,这种感觉就不时地会浮上心头,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心头大亮了。 因为有了池援这么一个参照对象,才让他发现,原来迟骋对池援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对自己。事实上自己得到的并没有减少过,只是池援得到了更多,后来而高居于上,才让他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 “哼,骋哥你现在是有多宠着池援啊?我拿你当我亲哥,你现在都不管我了。你们一个个都有了新宠,就都不管我了,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还失恋了……哇……” 戴国超说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几个人被戴国超莫名的控诉搞得面面相觑,无一例外地全部中枪了。说他们不管他就算了,怎么地还突然失恋了?他们完全搞不懂这个喝醉了的小朋友脑回路。 “不是国超,你不是还没谈恋爱呢,怎么就失恋了呀?”池援一脸懵逼的追问道。 毛江听着戴国超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思一下子就乱套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带着戴国超复习功课,隔三差五的就会闹出一些小别扭来,他一直觉得,这只是因为戴国超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一时无法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和现实。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却莫名的浮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说戴国超已经开始不喜欢自己了吗?或者是有了新的目标,却发现那人已经心有所属了? 心里一旦有了一个小小的苗头,毛江就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毛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还来不及让戴国超明白自己的心,他就不再喜欢自己了。 “国超!” 毛江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戴国超歪歪斜斜地只管着往前走去,眼见着就要撞上路边的长椅了,可他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毛江见状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戴国超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撞到了毛江的胸膛上,还没站稳,就使劲甩着胳膊想要挣脱毛江的搀扶。 “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你个大渣男!剥你的螃蟹虾子去吧,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喜欢高无虑啊!毛江,你隐藏的够深啊!是因为他把是教导处主任你不敢追吧?” “我没有!我哪有喜欢高无虑啊?” 这哪跟哪啊?吃个火锅还吃成渣男了,毛江简直有口难辩。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戴国超突然之间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你还敢做不敢当呢?一点儿都不像你啊毛江!” “我真没有啊!国超你误会了。” 毛江无辜而又无奈地看着迟骋的池援,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寻求点儿帮助,结果却发现这俩人比他还懵。 “毛江,不是吧,你真喜欢高无虑?” 池援不可思议的盯着毛江,仿佛要给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迟骋捏了捏池援的手,小声地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别胡说,毛江怎么可能喜欢高无虑!” 池援不解地看向了迟骋,迟骋没给他解释,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戴国超,不知道他是怎么突发奇想得出了这么一个离谱的结论。 “误会?你一晚上给高无虑剥了两只螃蟹,六只虾,还给她剥了一只小粽子,加了四回饮料,抽了五次纸巾,替她往锅里下了十一回蔬菜,连锅盖都是你给她揭开盖住的,你以为我瞎,看不见是吧?你怎么不直接喂她吃呢?人太多不好意思是吧?哼!” 戴国超一面稀里哗啦地哭着控诉,一面拳脚相加地往毛江身上招呼。因为醉着,即使手脚并用,落在毛江的身上也是轻飘飘软绵绵,一点儿都不疼。 噗—— 看着眼前的情景,听着戴国超无比精准的描述,迟骋和池援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按照戴国超的说法,毛江喜欢高无虑简直就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戴国超小朋友,敢情您这一晚上没干别的事情,尽盯着毛江看了是吧?两人差点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毛江被戴国超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原来让戴国超失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没想到今晚的火锅竟然能吃出这么大一宗误会来,他还要怎么解释,才能洗得清自己的清白呢? 毛江任由着戴国超发泄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把将戴国超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低下头凑近戴国超的耳朵,郑重地说道: “国超,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33章 你们 戴国超被毛江牢牢地箍在了怀里, 手脚才终于老实了下来。当他听到毛江对着他的耳朵说出的话,从毛江怀里挣出个脑袋来,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珠子, 仰望着将他抱得动弹不得的人,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啊?” 毛江极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戴国超, 松开了他,双手捧起戴国超肉嘟嘟的小圆脸, 细心地替他抹掉了满脸的泪痕, 眉眼里含满了爱怜的笑意。 “我说, 我,喜, 欢, 你!我!” 毛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子, 然后握起戴国超的手, 压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敛了满眼的笑意, 换上了一副极度认真的表情。 “毛江, 喜欢戴国超, 一直一直都欢喜,已经喜欢很久了。从前是你, 现在也是你,以后还是你。没有什么莫兰, 也没有高无虑,只有你, 戴国超。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你听明白了吗?” 毛江说得很大声, 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个时候, 不远处的灯光球场上还有人在打夜场, 偶尔还有手牵着手在林间小道上散步的情侣。 戴国超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到了别处,橘色的灯光柔和地照着四周的一切,也照在自己和眼前的人身上,可戴国超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很不真实。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或者说,他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毛江见戴国超一脸茫然地摇着头,有点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戴国超这会儿醉意深重,脑子处在多次元交混的状态之中,说不定等到他第二天酒醒了,他都不会记得自己的告白了。于是,毛江对着立在几步之外的迟骋和池援招了招手,让他们到跟前来帮自己做个见证。 池援挪着有些机械的脚步,被迟骋牵着走到了毛江和戴国超面前。 毛江第一次说出喜欢戴国超的时候,池援还沉浸在戴国超的精确统计中憋笑憋到内伤,脑子很不上道地以为毛江是在哄戴国超开心。当他见证了稍后毛江极度认真极度郑重的告白时,他才反应过来,毛江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池援震惊了,瞪着两眼半天都合不拢嘴。 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火锅店前台他不小心割破了戴国超手的时候,毛江会那么震怒,他这才明白过来,那些许多的让他感觉看不懂的事情,那些毛江对戴国超超乎寻常的偏宠,原来也是因为爱。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毛江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迟骋之前的关系,并且对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一点儿都不惊讶。 毛江为了确认戴国超到底糊涂到什么程度了,于是指着身边的两个人问他: “国超,这两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认识啊,这我骋哥啊,还有抢我骋哥老婆的池·不要脸·援。” “不是啊戴国超,你跟我有仇啊?我怎么就不要脸了啊?还我抢骋哥老婆!我就是骋哥明媒正娶的老婆我用得着抢吗我?呃……啊不对,是明媒正娶的老公……呃,也不对啊……反正就是老公!” “老公个屁!你就是个强盗土匪臭流氓,天天占我骋哥便宜你以我的不知道啊?还以大欺小,还公然勾搭毛江……”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啊!还有啊,我哪里公然勾搭毛江了啊?” “还没勾搭呢?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啊?哼,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池援看了一眼自己挪过来之后就随意地搭在了毛江肩头的手,“唰”地一下收了回去立正姿势站好了,还没挺过一秒钟,就整个人都挂到迟骋的脖子上去了,好像今天晚饭的时候喝的根本不是啤酒,而是软筋散。 “鹅滴个神呐,搭一下肩膀都不行啊!这就勾搭上啦?那我勾搭过的人可多了去了。” 池援说着,松开迟骋又张开胳臂朝着戴国超勾搭过来。 “离我远点!你这个渣男!” 池援哪管戴国超的挣扎,揽着戴国超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我这样就渣男了,那你这样随便就被别人勾搭的不也一样嘛?” “这能一样吗……” …… 好好的表白氛围,莫名其妙地就被戴三岁和池三岁给带歪了。 本来毛江把迟骋和池援叫到跟前,为的是让他们给自己做个见证,免得第二天一早戴国超清过来,选择性地断片儿,自己的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就全化成了戴国超某个记忆次元里的废料无人知晓了。 然而,毛江的想法全盘落空了。戴国超跟池援掐得热火朝天,你一句我一句摆事实讲歪理,有问有答逻辑清晰,态度认真用语文明,堪比一台精彩的对口相声,迟骋和毛江连个嘴都插不进去,根本劝不住。 戴国超这会儿头脑不是挺清楚的吗?怎么滴就听不明白毛江的话呢?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跑偏了,跟毛江一开始的设想差了十万公千里,毛江很郁闷。 迟骋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池援牵过来,捂住了池三岁的嘴。池援“嗯嗯”着还不肯停嘴,见戴国超还在叭啦个不停,池援伸手掰开迟骋的手,就要继续迎战。 毛江不停地叫着戴国超的名字,好不容易才换得戴国超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迟骋见捂嘴都不管用,干脆心一横,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而毛江和戴国超也正好将脸转了过去,于是揽着池援的后脑勺一把将他的脸扳向自己,轻风掠过似地吻了一下池援的唇角。 虽然只是那么轻轻地、飞快地一下下,浅尝辄止就迅速离开,但池援还是在那一瞬间被电晕了。那感觉太美妙了,池援只觉得满眼里都是闪光的星星,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戴国超还在说吗?他已经听不见了。他仿佛身处于一片温柔的星空,周身包裹着柔软的云,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自己,还有眼前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恋人。 池援轻轻地捧起迟骋微微发烫的脸,脉脉地注视着他,下一秒,他就朝着迟骋凑了过去,想将刚才未来得及深入探索的事情继续下去。 池援忘记了自己还身在人未散尽的广场,也忘记了他前一秒还在跟戴国超掐得不可开交,忘记了毛江将他和迟骋叫到了他们身边,是要为他的深情表白做个见证。只因为迟骋那浅浅的一吻,池援就晕头转向,飘飘欲仙,忘乎所以了。 戴国超发觉池援没了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他冰雕雪塑一般的发小迟骋,恍然间如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顾一切就那样主动地吻了另一个人,还是那个抢了他老婆本儿的池·不要脸·援!而池·不要脸·援居然还想继续对他骋哥下嘴。戴国超感觉自己瞬间被炸了个脑浆崩裂全身骨折。 “啊——”戴国超冲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声大吼,“你们,你们你们,你们……” 面对这样的真实场景,戴国超实在想不出自己该说点什么,太过震惊了,震惊到他的世界就在这一刻崩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人畜勿近冰封雪飘的骋哥会去亲一个大男生?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像极了一对情侣?为什么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曾经在他的梦里也出现过类似的场景,但眼前的人,却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迟骋,是他觉得怎么着也不应该的人。可是,又他凭什么觉得不应该呢? 戴国超满脑子都是炸着金光的问号,眼前的情景太扎眼,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消化了。难怪,迟骋对于自己弯了的事情接受得那么丝滑…… 池援被戴国超这一声尖叫拉回了现实当中,他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着瞳孔地震后的已然呆滞了的戴国超,夹杂着些许酒精成分的理智这才回了笼,思维与之前的世界接上了轨。 “啊……那个……你们,继续,继续!” 池援尴尬万分地松开迟骋,磕磕巴巴地朝着毛江扬了扬手。尽管他仍然觉得浑身虚浮,但还是给自己鼓了鼓劲站直了身子,将脸别了过去,逃开了戴国超僵直的视线。 还继续个毛线啊! 先前的气氛早已经被破坏得荡然无存了。毛江真后悔自己脑子一抽,非要喊迟骋和池援过来当什么见证人。有人见证了就能让戴国超不断片儿吗?一点儿也不能啊!戴国超忘了就忘了呗,大不了趁着他清醒的时候,再来一次表白。毛江又不是个怂人,也不需要借着今天的这点儿酒来壮胆儿。 本来挺好的一次契机,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却因为自己的一时抽抽全给毁了。毛江看着灵魂都被惊出壳了的戴国超,也不知道该跟戴国超怎么解释,只希望他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还多少能记得一点儿他说过的话。 毛江长叹了一声,看了看迟骋,很无力地说道:“咱们……回去吧?” 迟骋看着还在发呆的戴国超,冲着毛江点了点头。 几个人转身开始往回走,可戴国超却没有跟上来,反而继续往广场里头走去了。 “国超,咱们回家啦!你要去哪里啊?” 毛江一把拉住拉住了戴国超。 戴国超一边甩着胳臂试图挣脱毛江的手,呜咽了起来。 “你们都是骗子,一窝骗子。你们什么都知道,就不告诉我,让我跟个傻子一样,又难过又害怕,我讨厌你们!” “国超!” 毛江抱住了戴国超,捋着他的后背心疼的解释道: “国超,对不起!我们并没有想要骗你,我们就是怕你知道了接受不了,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国超,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没疯,你也没有毛病,所以,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34章 破茧 戴国超停住了呜咽, 愣愣地瞪着毛江,好半天才喃喃地问出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啊?骋哥都告诉你了?” 戴国超虽然忘记了之前醉酒那一次他到底都跟迟骋说了些什么内容,但他告诉了迟骋他喜欢毛江这件事情, 他还是记得的。 “没有,不是他告诉我的, 是你自己。” “啊?我自己?” 毛江这才把那晚的事情简单的跟戴国超说了一遍。没想到听完之后,戴国超却又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锤着毛江的胸口。 “毛长你这个大坏蛋, 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我喜欢你, 你居然还装作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纠结多难过啊?我好害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讨厌我, 会觉得我疯了我有病。我不敢告诉你, 只能悄悄一个人忍着,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这一晚, 他一下子被迫接受了太多令他震惊不已的事情, 脑子里全是被接连的惊雷轰炸过之后的废墟, 仿佛灵魂也已经无处安放。 戴国超锤完了毛江, 挣开他的怀抱蹲在了路边上, 将头埋在胳膊弯里哽咽着没了声音。 毛江便也蹲了下来,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戴国超微微起伏着的后背, 抚慰着他的情绪。 戴国超蹲了半天,感觉脚有些麻了, 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秋夜的石头路面邦硬冰凉,他的屁股刚触到地面, 一股沁凉的寒意便“嗖”地一下顺着他的臀缝窜进了他的身体, 瞬间便窜遍了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戴国超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感觉每一根头发都抖擞了起来。 毛江见戴国超坐到了地上, 连忙起身要拉他起来。 “国超,别坐地上,太凉了。” 戴国超憋着股子劲儿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听话国超,咱们起来去椅子上坐好不好?” 毛江哄了半天,戴国超也无动于衷。毛江无奈,蹲下身子揽住戴国超的肩膀,另一只胳膊往戴国超膝弯里一抄,便将人抱了起来,朝着几米开外的长椅边走去。 团成一团的戴国超猝不及防地腾空而起,心下一紧张,不由自主地就抱住了毛江的脖子。 毛江走到长椅跟前,小心地将人放在了椅子上。 惊魂初定的戴国超,揉了揉醉蒙蒙的眼睛,扬起圆润的娃娃脸,看了毛江良久,直到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他才怔怔地问到: “你前面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是我做梦,也不是我幻觉?你……真的喜欢我?” 毛江深情地看着戴国超的眼睛,郑重地点着头回答了他:“是真的,你没在做梦,也不是幻觉,都是真的。” 见戴国超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毛江在戴国超身旁坐下来,将戴国超的脑袋扣到了自己的肩窝里,用脸颊轻轻地蹭着戴国超的头顶,缓缓地开始诉说: “这辈子第一次心动,就是因为你。那时候的你小小一只,坐在教室的最前排。上课的时候,我一边看着黑板一边看着你的后脑勺,想像着什么时候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毛江顿了顿,长长地舒了口气,好让自己跳得有些疯狂的心脏能有个喘息的机会。 “后来,你上课捣蛋被老师发配到了最后排,我才有幸跟你成为了同桌。那时候,我真的是又为自己高兴又为你感到委屈,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挺开心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一直积攒到了今天这么深厚。” 说到这里,毛江抬起头,举起空闲着的那只手来对着夜空,信誓旦旦地说道: “国超,我喜欢你!毛江喜欢戴国超,日月昭昭,真心可鉴!” 戴国超忽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嘟着嘴定定地看着毛江。看着看着,心里的委屈就决了堤。 “毛毛大坏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要是知道你们都这样,我还害怕个毛,孤单个屁啊?要疯要死不都有你们和我一起吗?可是你们居然一个个全都瞒着我,呜呜……” 戴国超将脑袋埋进毛江的胸膛,用力地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来毛江已经喜欢了自己这么久,原来自己一直都被包裹在喜爱当中而不自知。戴国超你是有多迟钝多蠢啊?这么多年一无所知,还一天到晚胡乱猜忌乱吃飞醋,居然还好意思跟毛江诉苦埋怨毛江?戴国超你到底是有多大一张脸啊? 戴国超不过撑了两个多月,就深深地感受到了爱而不得的痛苦,毛江这些年又是怎么挺过来的呢?想到这些,戴国超好生心疼毛江。他缩在毛江怀里深刻反思,越想越觉得自己深深地有愧对这么好的毛江。 毛江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戴国超的肩头,深怀歉疚地说: “国超,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不该让你等了这么久。” 一直以来,毛江都宠惯了戴国超,总是顺着戴国超的心性来,他一时无法接受,那就不要给他增加需要接受的负担,他不想太早让毛江知道,那他就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选择了把自己的心意深藏起来,殊不知,他们要是都能够再勇敢一点,便不会有这些日子的别扭和辛苦了。 戴国超喃喃地反问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毛毛,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太宠着我惯着我了……” 毛江笑着轻轻地刮了一下戴国超的鼻子,宠溺地说道:“我喜欢,我愿意。” 戴国超总算破涕为笑了,可他还是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疼。他心疼毛江,这些年默默地喜欢着自己而从未企图过任何回应,包容着自己的缺点和任性,处处护着他,时时关照着他,他欠着毛江的好,这辈子都还不清啦。 这世上最美的巧合,莫过于你喜欢着的人也正好喜欢着你。 毛江的告白,是一齐很管用的猛药,将几个月以来郁结在戴国超心里的病症一下子全解开了。那些他曾经让他坐立不安的害怕、担心与不安,还有那些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匀气儿的坏情绪,都因为毛江的一句“我喜欢你”,变得轻如鸿毛,向着四野飞散而去,什么都不是了。 禁锢了戴国超几个月的牢笼终于轰然倒塌了,他的心如获新生般地破茧而出,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了下来,那些被禁锢着的醉意也在这一刻倾巢而出,沉沉地将他拖入醉生梦死般的满足之中。 迟骋和池援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围观,看着毛江深情告白,看着戴国超像个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池援已经不再惊讶了,转过头来问他的男朋友:“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俩都在偷偷地喜欢着对方,却谁都不敢说破啊?” 迟骋看了池援一眼,默认了池援的问话。 “骋哥,我突然发现你才真的是个大坏蛋啊,就这样眼睁睁得看着他俩苦命挣扎,也不助力一下,你怎么对得起他们称你一声兄弟啊?” 迟骋浅浅一笑道:“爱情从来都只是两个人的事,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只有他们自己勇敢地迈出这第一步,才是最深刻的领悟。如果连这点儿勇气也提不起来,要靠着别人来助力,前路漫长,他们能坚持多久?” 迟骋突然的深刻,让池援也陷入了沉思,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的心里到底要储备多少勇气和坚持,才能支撑着自己与迟骋一直走下去。 毛江还搂着戴国超,对着他细语呢喃倾诉衷肠。渐渐地,毛江发现戴国超没有了回应,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缓而均匀,得到了毛江回应的戴国超心境豁然开朗,竟就这样偎依在毛江的怀里,倾听着毛江温柔的情话和心跳声,眉眼含笑地睡着了。 毛江低下头,托住戴国超含笑的睡脸,温柔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浅而温润的吻。 广场上人群已然散尽,夜色渐浓,秋意深重,不时的便有萎了的树叶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毛江捡起掉在戴国超肩头的落叶,将它留在了身后微黄的草丛里。 迟骋和池援看到毛江在朝着他们招手,便走了过去,看着戴国超一脸幸福的睡相,忍不住笑了。 “恭喜你啊毛江,终于要抱得美男归了,太不容易了。” 池援拍了拍毛江的肩膀,向他道了声喜。毛江憨憨地笑了笑,一贯坚强如钢的男子汉,这会儿竟然也带上了几分羞涩。 迟骋问毛江:“回去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呢!你今晚还回去吗?要不还是住国超家吧!” 毛江瞅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已经过了十一点,公车是没有了,要回去也只能打车回去。老城区远不如新城区那般繁华,这个点打车并不太容易,而且等他把戴国超送回去安顿好,整个老城区就基本进入睡梦之中了。 “先把国超送回去再看吧。你们明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毛江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对回家抱多大希望。这几天家里也没人,回去了也是他独守空房,留下来倒还可以照顾一下戴国超。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戴国超穿好。 “明天社区组织志愿者摘苹果,就这里的,你们要来吗?” 毛江看了看怀里的小朋友,每次戴国超喝多了,第二天醒来肯定会很晚。 “看情况吧,国超要是能早些醒来,我就带他过来。” “好,来的话打电话。” 迟骋和池援搭了把手,毛江背起睡得软绵绵的戴国超,一起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天天晚上都在排练,年关确实有点忙啊!我努力哦!宝子们晚安啦! 第135章 苹果 第二天一大早, 池援就被迟骋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池援老大不情愿地揉着迷糊的双眼,一脸菜色地嘟囔着:“骋哥哥,再让我睡五分钟好不好?” “不好, 你再不起来洗漱早餐都要凉了,你以为现在还是夏天呢?” 池援眼睛一闭把脸往迟骋跟前一伸, 晨起第一娇开撒了。 “骋哥哥亲一下,我就起床床。” “不亲, 满脸都是油。” 迟骋佯怒着一把摁住池援的脸, 轻轻地朝后推了一把。池援就势往床上一倒, 捞过身旁的被子往怀里一抱,打着滚儿扭动着身子开始哀嚎: “啊——又是被男朋友无情嫌弃的一天, 宝宝好悲惨啊——” “吧叽——”一声脆响, 迟骋的手掌毫无间隙地在了池援扭动的屁股上贴合了一下, 又迅速地离开了。 “啊——” 池援双手捂着屁股, 昂扬起胸膛翘起腿, 冲着屋顶一声悠长的嚎叫。 “疼啊骋哥, 你有点儿自知之明行不行啊?你一个练家子, 就不能对你老公温柔一点啊?这一巴掌下来没废了也差不多了。” “滚啊, 我这一巴掌有那么强的穿透力吗?你起不起?” “不起不起,你不亲我我就不起。” 池援噘着嘴继续耍赖。迟骋搓了搓手掌, 朝着掌心哈了口气,挑着眉又举起了手。 “起不起?” “起起起, 我立马起我立马起!” 见迟骋摩拳擦掌又要上手的样子,池援立马一副又怂又乖的样子向迟骋告饶了。迟骋顿了顿, 抬起手在池援脸上捏了一下, 勾了勾唇角走出了卧室。 迟骋出去之后, 池援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屁股上刚刚被迟骋拍过的地方, 迟骋下手并不重,但池援却觉得那个地方火辣辣的烧。他将脑袋裹进满是迟骋味道的被子里,闭着眼傻笑了半天,才翻身一跃跳下床,飞速地套上了衣服冲进了卫生间。 池援以极速模式洗漱完毕后,便饿狼扑食一般地冲进了餐厅里。 迟骋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向餐桌走过来,桌子上摆着一小碟切好的酱牛肉和虎皮辣椒,不用动口,池援都已经能感受到饭菜的美味了。看着眼前温馨的景象,池援眼里一热,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池援连忙从迟骋手中接过饭碗放在桌子上,将迟骋摁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宝贝儿辛苦啦,你坐下,我去。” 说完,池援便蹦跶到灶台前,先拿了筷子递到迟骋手里,才将另一碗面已经捞好还没来得及端到桌子上的面端了过来。 池援在迟骋对面坐下来,两个人开始吃早饭。 “骋哥,迟叔中午回来吗?” “不回,中午还有接待任务,咱俩自己吃。”迟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上的酱牛肉和虎皮辣椒,“爸爸昨晚专门拿过来的,他晚上能回来就不错了。怎么,你想他了?” “是啊,有些日子没见着我迟爸爸了,别说,我还真怪想念他的。” 池援嘿嘿地笑完,又接着大口吃面了。简简单单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上面还卧了一根青菜。如此这么简单而家常的面,也被迟骋做得如此色香味俱全,池援觉得他男朋友的这双修长而好看的手一定是被天使亲吻过的。 扎扎实实地吃了一顿早饭,池援就跟着迟骋出门了。临下楼的时候,池援还朝着上行的楼梯看了一眼。 “别看了,戴国超肯定起不来。” “不是,我不是在看他会不会来,我就是觉得……怎么说,这俩人还挺让我意外的,但是又觉得理应如此。之前就觉得你们都挺宠着戴国超的,尤其毛江,简直宠到离谱,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之前老有人说戴国超和孟晓妤挺般配,戴国超还老说要表白童颜,他啥时候顿悟了呢?我怎么就没发觉呢?” 迟骋笑而未语,心道:你一天到晚尽在我身上琢磨,能发觉戴国超顿悟了才怪呢。 社区办公楼门口已经集合了一拨人。社区的工作人员在给大家分发志愿者的红罩衣和手套,地上堆着好些篮子,还有一摞还没有支楞起来的纸箱子。 方璞远远地看见迟骋和池援,就赶紧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任务已经分好了,他们四个人正好一组,两人上树摘苹果,一个人负责接篮子,一个人负责装箱子。 带了工具到了他们的区域,池援兴奋得摩拳擦掌,狠不得立刻就爬上树去。迟骋替他拉好罩衣的拉链,递给他一双手套开始给他讲注意事项,池援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着头,就等着迟骋说完话就往树上蹿了。 “你确定要上树?” 迟骋回想着夏天的时候,池援喝多了蹿上梨树下不来,差点要待在树上过夜的情形,心里很不放心,再次向池援发出了确认。 “嗯,怎么了?” “你……不是怕高吗?” 迟骋怕被别人听见池援会掉面子,便凑到池援耳朵边悄悄地问他。池援愣了一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嗨,那不是因为秋千在晃嘛!树又不会晃……” 迟骋做恍然大悟状,敢情他还真不记得自己差点在树上过夜那茬儿了。 “对,树不会晃,你别晃就行。” 池援信心百倍地朝迟骋比了个剪刀手,猴儿似的三两下就蹿上了树。看来上树的确是凭真本事啊。 迟骋递了一个空篮子给池援,仰望着他因为第一次上树摘苹果而有些兴奋过度的男朋友,免不了担心地嘱咐了一句:“你小心点啊!” 以前摘完苹果,老会有人多多少少被树枝刮破点儿破呀什么的,所以后来社区又准备了一些长袖子的罩衣。 “我知道,骋哥你放心。” 池援说完,就按着迟骋跟他讲过的找了个顺手的地方将篮子固定好,然后轻柔地将红彤彤的苹果握进掌心里一拧,再轻轻地放进篮子里。 不一回儿,篮子就满了。池援喊了一声迟骋,小心翼翼地将满满的一篮子苹果递给了站在树下接应他的迟骋。 迟骋将装满的篮子拎到了方璞跟前,又将一个空篮子递了上去。 “援儿,你别装太满了,那样你不好拿,还容易倒出去。装个差不多你就叫我。” “得令,骋哥!” 池援的兴致很昂扬,接了篮子便继续干活了。 迟骋和方璞在待树底下,将纸箱子支楞起来用胶带粘结实,然后将池援和涂余摘下来的苹果一个个地往箱子里面码。很快一箱子便装满了,他俩将箱子封好,然后用签字笔在箱子上写上苹果的品种。 四个人默契配合,流水作业,不多时,树下就整整齐齐地码了好几个箱子。 “援儿,你别爬那么高啊,够不到的有工具,我递给你。” 迟骋一抬头,见池援为了够到顶梢上的苹果,爬到了一根看上去并不太粗的枝杆上,心里登时一紧,连忙将一根一头绑着个口被撑开的小布袋子的竹杆给池援递了过去。 池援接过这个自制的工具,瞅了一眼,便明白了用法。他撑着杆子将顶端的小分叉对准苹果把儿,猛地向上一撑,苹果就掉进了口被撑开着的布袋子里。 池援微微松了松握着竹杆的手,竹杆就顺势滑了下来。池援从布袋子里掏出苹果放进篮子,转头笑嘻嘻地对迟骋说:“骋哥,这玩意儿还挺好玩的呀!” “池援,你别光顾着好玩儿,咱们可是有任务的!这一片全是我们的,今天一上午全部都得完成呢。” 涂余坐在旁边的一棵树的桠杈上,咬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好整以暇地逗池援。 池援扫视了一眼一棵连着一棵的苹果树,目测至少有……呃,几十棵吧,池援暗自抽了口气,但还是不甘示弱地大手一挥道:“怕啥,不就这么些果树嘛,且看我风卷残云横扫千军。” 一边说一边扶着树枝,极其潇洒地一甩他并不存在的战袍,指点完江山,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向了涂余。 涂余在笑。方璞在树下直起腰,瞅了瞅挥斥方遒的池援,瞪了涂余一眼小声说了句: “老秃驴,竟瞎说,唉,你那个男朋友也真是个傻小子,这都信。” 迟骋淡淡一笑道:“毕竟第一次,随他高兴吧。” “哎?余哥你居然在偷吃苹果啊?” 这时,池援突然一声惊叹,画风瞬间就变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怎么能算偷吃呢?你也想吃啊?那就吃呗,满树都是呢,吃个饱肚子也足够啊!” “都没洗,怎么吃啊?” “削皮啊!”涂余举着被他削得光溜溜地苹果跟池援嘚瑟,“想吃就让骋骋给你削去。” “骋哥——” 池援转脸就卸甲归田,化身池三岁,摆出一副软萌软萌的模样开始向迟骋撒娇。 迟骋瞄了一眼方璞,仰头答应了池援一声。 “等你下来了给你削。” “好!” 池援瞬间又元气满满,不多时,一棵树上的苹果就全部摘完了。他从树上下来,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纸巾擦了擦递给迟骋。迟骋拿来涂余挂在钥匙上的袖珍水果刀,稔熟地削起苹果皮来。 随着一道又薄又细的红带子越来越长,白莹莹的苹果圆润地呈现在了池援的眼前,池援双手接着那越堆越多的苹果皮,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 “哇,骋哥你简直无所不能啊!连苹果皮都被你削得如此完美,我真是追着了个男神啊!” 池援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苹果,又活力四射地上了另一棵树。 金秋的艳阳一寸一寸地爬上了当空,早晨的清寒已然退尽,阳光变得有些刺眼了,照得人满身燥热,恹恹欲睡,还好出门的时候迟骋拿了帽子给他。 池援已经摘了不少苹果,俨然从一个动作生疏的初级工晋级到了像模像样的中级工。虽然技巧更加熟练了,效率也更高了,但体力却渐渐衰减,热情也消退得所剩无几了。可当他看见其他的志愿者们都还在斗志昂扬地埋头苦干,又打起精神来,自我鼓励着继续坚持。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他可不想给男朋友丢脸。 这时,迟骋的电话响了,迟骋站起身子一边舒活筋骨一边接起了电话。池援看了看状态还不错的迟骋,机械地摘着苹果,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中午该吃点什么好吃的来犒劳自己了。 突然,迟骋提高声音,语气很紧张地问了一句:“什么?去医院?” 迟骋话音才落,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就听到身后“啊”的一声。他猛得转过身,瞳孔炸了。 “池援!”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要加加油! 欢迎宝子们留评哦! 晚安! 第136章 破相 迟骋顾不得电话那头话还没说完, 挂了电话的同时就冲着躺在树下的池援飞奔过去。还不到十米的距离,迟骋却觉得自己像是刹那狂奔了个百米赛跑。 迟骋奔到池援跟前,一眼就看到了池援眼角处被不长眼的树枝划出了一道血路子。虽然血痕浅细, 也并不长,可是这个位置却让迟骋触目惊心。 他单膝跪在地上, 扶着哼哼叽叽的池援坐起来,无比心疼地捧着池援的脸, 看着那道刮痕上不断地有细小的血珠子渗出来, 就感觉那口子是划在了自己的心尖儿上。 迟骋的拇指尖悬浮在离着伤口还有寸余距离的地方, 迟疑了半天,最后落在了伤口的下方, 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池援看着迟骋眼里飞流直下的心疼, 连忙安慰他道:“骋哥, 我没事啊, 这棵树这么矮, 我一点儿都没摔疼。” 方璞见状也跟着冲了过来, 蹲在池援的另一面, 他拍了拍池援背上的土, 看着池援有些狼狈的样子,便开始开始叨叨: “哎哟, 这一早上都好好的,怎么突然掉下来了呀?是不是晒久了眼晕了?” “我……嗯!” 池援想说自己自己哪有那么虚弱呢, 明明是突然听到迟骋惊叫了一声“去医院”,让他心里一紧张, 一个晃神脚下打了滑, 可一想迟骋可能因此而自责, 便闭了嘴点了点头认了。 “小援子, 没事吧你?” 涂余从旁边的一棵树上急忙忙地跳下来围在了池援背后,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援。 “哎哟,这这这……眼角这儿怎么还刮破了呀!还哪里摔着了吗?” 涂余这么一说,方璞连忙扭过头,这才看到了池援的伤口,难怪迟骋眉头拧得千沟万壑,脸色看上去差得吓人。 “豁!这伤口得赶紧去处理一下呀,幸亏没伤着眼睛,可别留了疤痕了。” 迟骋这才如梦方醒,一边扶池援起来一边说: “援儿,援儿,快起来,我带你去社区医院。” 三个人连扶带拽地将池援从地上弄起来,池援这才感觉到眼角处被刮擦到的最细嫩的那处皮肤滋生出的疼痛感,在蒙蒙汗意的滋润之下,越发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你身上怎么样?哪里疼不?” 池援看着担心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了男朋友,大大咧咧地笑着转了个圈蹦跶了几下: “骋哥,我真没摔着,你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迟骋的眉头这才松懈了下来,朝着社区医院的方向微微歪了歪头。 “那走吧!” 池援跟着迟骋离开了果树林。走在阳光斑驳的石头路面上,池援心里还惦记着迟骋刚才那一句令他心中一惊的“去医院”。迟骋虽然没说,但池援也听得出来,肯定是一个对于迟骋来说挺重要的人,于是便主动问道: “骋哥,是谁要去医院啊?” “你呀!还能有谁呢?”迟骋叹了口气,心里隐隐间有了几分猜测。“戴国超晚天半夜拉肚子了,毛江照顾了一晚上,早上戴奶奶看着戴国超醒来之后很没精神,就让毛江带着戴国超去医院。” “啊?哦……” 原来是戴国超拉肚子了。也难怪,昨晚又是火锅又是啤酒,出来之后这家伙还又是吹冷风又是坐冰石板,又哭又闹的,本来就有些瘦弱的戴国超扛不住这翻折腾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他们真的去医院啦?” 迟骋摇了摇头,他电话接了一半,还不知道毛江他们到底是什么打算。 “听毛江那意思,应该不至于吧。” 两人很快就到了社区医院。说是社区医院,其实也就是个卫生院的规模,社区居民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磕磕碰碰的,才会来这里开个药或都打个针,真要是有个急病大病的,也没人会来这里。 值班医生在给池援清洗伤口,池援就对着迟骋呲牙咧嘴,一副疼得要了半条小命的样子,弄得医生都战战兢兢,仿佛面对的是个新生儿一般小心。 迟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池援极度浮夸的表演了,“啧”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冲着说道: “有这么疼吗?真是的!都快给医生整不会了。” 医生笑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很亲切地安慰池援道: “小伙子,没事哈,轻微皮外伤,一两天就好了,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池援对着迟骋翻了个白眼,趁着医生扔棉球的空楼,用口型对迟骋说了一句: “亲一个我就不疼啦!” 迟骋回敬了池援一串白眼,无声地对着他拼了个拼音:“哥乌恩滚!” 池援贱嗖嗖地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收下了迟骋的“回礼”。 尽管池援作精上身快整出全套的表情包了,但医生还是很快就将池援的伤口处理完了。 两人走出医生办公室。趁着楼梯间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池援突袭而来,猛地揽过迟骋的肩膀,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响亮地嘬了一口,然后极尽酣畅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感叹道: “啊——这下就舒坦了。” 迟骋紧张地四下看了好几圈,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摄像头,这才松了口气,脸颊微红地瞅了池援一眼,将他甩在身后逃也似地“噔噔噔”下了楼。 毛江连搀带扶地把戴国超带到广场的时候,只看到了坐在苹果树底下休息的方璞和涂余。毛江跟两人打了招呼后,下意识地抬头在周围的树上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迟骋和池援,正想问一声时,方璞发声了: “小卷毛这是怎么了呀,咋蔫不拉叽的,生病啦?” 戴国超像个委屈的小孩子似的嘟着嘴,忽闪着大眼睛直冲着方璞点头:“嗯嗯,昨晚着凉了,有点闹肚子。” “那你还不在家里待着休息,瞧瞧你这样子,都快成个皮影儿了。” “唉……家里待不下去了啊,我出来清静清静。” 方璞听着这话,不由得瞅了涂余一眼,涂余不由得敛了敛自己满身的懒散,挺了挺腰杆子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连表情都一下子变成了为人师表的一本正经。 看着涂余下意识的动作,毛江张了张嘴努力将自己即将喷发的笑咽了下去,跟两人来了一个比较全面而完整的解释。 “国超昨晚闹肚子了,吃了药其实已经好多了,他想接着睡觉,可是戴奶奶很担心,絮絮叨叨地非得让我带着国超去趟医院,这不就出来了,过来看看你们,晒晒太阳。骋子他们呢?怎么没看见人?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毛江想到中途电话被突然挂断之前,曾听见迟骋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池援,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妙。 “他们啊,去社区医院啦!” “啊?摘个苹果怎么还摘进医院了呢?” 涂余指着一棵树下本来就有点低洼的地方,一本正经地胡扯道: “小援子被太阳晒晕从树上掉下来了,被树枝刮破相了。那儿,他掉下来砸下的坑。” 涂余一开口,方璞就摇头。戴国超却听得眼睛都瞪直了。 “老天爷,这么严重的吗?那他们还去社区医院?这不等于毁容吗?怎么着也得上市医院给整整吧!池援还真打算不要脸了啊?” 戴国超昨晚喝得并不多,只不过是因为心情郁结而看上去醉意沉了些。昨晚的事情他大多都还记得,对于迟骋那张被池援拿走的兔卡,他依旧耿耿于怀。戴国超心里那颗热爱八卦的种子一旦萌了芽,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疯狂生长起来,一瞬间,人也精神抖擞了,说起话来也激情四射了。 “璞哥余哥,你们知道吗?我骋哥他有张兔卡,就是他妈妈留给他以后娶老婆的那个。结果……结果你知道吗?那张卡居然被池援拿走了,居然还他妈是我骋哥给他的,他们还……还……哎呀!简直……简直……唉!” “还什么啊?简直什么啊?简直让你没眼看是吧?昨晚你俩那样子,就让我俩有眼看啊?” 戴国超说了一半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却听见身后响起了池援充满了挑衅的声音,将他想说而未说出来的话给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失去了说话的立场。 一想到昨晚上这个池·不要脸·援全程目睹了他和毛江的那点儿事,戴国超一下子觉得没脸见人了。他一头扎进毛江怀里,拉起毛江敞着的衣襟将自己的整个头脸都包了起来,不打算见人了。 “嗨嗨嗨,你这是顾头不顾腚呢?你以为你把脸藏起来我们就不知道你来了吗?” 戴国超从毛江的衣襟里露出两只眼睛瞪着池援。 “哎呀你个死不要脸的池援,你不是毁容了吗?怎么还好好的啊?你再哔哔,再哔哔我让毛毛揍到你毁容。” “嚎!你家毛毛打得过我他打得过我骋哥吗?” 毛江看着池援神采奕奕地站在了自己身边,眼角上有一道细细的刮痕,已经凝了血,并不严重。 “你那伤……不要紧吧?” “我没事,坚强着呢,我又不是小鸡仔儿,吃个火锅都能闹肚子,嘿嘿。” 池援说着往戴国超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戴国超吃痛,从毛江怀里蹦出来,追着池援开始打。 池三岁和戴三岁又开始掐起来,两人打打闹闹好不热闹,戴国超的病似乎也瞬间被治愈了。毛江接替了池援跟其他三个人开始干活。戴国超追累了,拿了个还没支楞起来的纸箱子坐在苹果树间的阳光下晒太阳,池援一边逗戴国超,一边帮着迟骋往箱子里装苹果。 这一天过得忙碌而劳累,却也充实而快乐着。 太阳西沉的时候,苹果全部摘完了,也都按照不同的品种搬进了社区办公楼里。社区工作人员将分装好的苹果给志愿者们每人发了一兜,并且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池援怀抱着那一兜苹果,虽然数量不多,却意义非凡,格外珍贵。 志愿者们陆续离开了。方璞从办公室出来,带着些许疲惫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你们?累不累啊?” “一点儿都不累,还挺好玩呢!骋哥你以前居然都不带我来,太过分了。” “嘿,难道不是你懒吗?还怨我骋哥。你玩了一天当然不累,不过就这点儿劳动量对于我池爷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迟骋没说话,尽听着池援和戴国超夸大其辞地胡吹了。 毛江和涂余把衣服和工具什么的都整理好交待给了工作人员后,跟他们在楼厅里汇合了。见涂余和毛江回来了,方璞叫停了池援和戴国超的海吹,言归正转: “明天我们还要跟社区的工作人员一起去敬老院送苹果,你们要是不累的话,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啊?” 作者有话说: 年后接档《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欢迎宝子们移步作者专栏查看收藏哦! 晚安! 第137章 果盘 “要要要!要去要去!” 池援和戴国超对志愿活动表现出了极大的热衷与十足的向往。方璞一说, 两人就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你俩……是不打算写作业了对吗?总共就两天假,明天就该上晚自习了啊,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高三生的自觉啊……” “那点点儿作业, 多大点儿事啊,分分钟搞定好不好?” 毛江看着池援摇了摇头。 “那是你跟骋子啊, 国超哪有那么快的手速?” “啊——毛毛……” 戴国超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毛江。毛江有些为难, 劳逸结合固然好, 可是对于戴国超来说, 那些作业负担还是略显沉重了些。毛江思索了一下,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 你今天回去好好写作业, 明天咱们就跟着去, 怎么样?” “好耶!” 戴国超一下子就乐开了花, 雀跃着一个蹦儿跳起来, 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毛江身上。毛江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前戴国超也不是没这样熊抱过他。只是以前,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很铁很铁的同学, 可现在,他们之前的关系却有了本质的变化。因为有知情人士在场,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一抱,就带上了秀恩爱的意味。 毛江下意识地将双臂收拢起来, 一手托着戴国超的屁投,一手揽着他的腰, 将他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毛江眼神闪烁着迅速朝周围瞄了一眼, 拍了拍戴国超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句: “乖, 快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 “哦!” 戴国超略微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很听话的从毛江身上出溜下来,端端正正地站好了。 涂余若有所思地看着毛江和戴国超,拨弄着他下巴上的那点儿小胡子,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迟骋。 迟骋耸了耸肩,转过脸去逃开了涂余探询的视线。 “行,既然确定要去了,那就明天早点起床,到时候还要过来帮忙把苹果装到车上去呢。那现在……咱们一起吃个饭吧,小卷毛,火锅怎么样啊?” 方璞挑了挑眉故意逗戴国超。 “啊——璞哥你就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我肚子才刚好,你又让我吃火锅,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戴国超瞬间变脸,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气。一群人都笑了。毛江揉了揉戴国超的头顶,笑着说道: “璞哥逗你呢!涂哥已经定好地方了,咱们去美食街吃菜锅羊肉,这个季节最滋补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家药膳养生餐座是吧?哇,他家的药膳羊肉可真是一绝哎,那咱们赶紧走吧,都快饿死了。” 一说到好吃的,戴国超果然立马恢复了吃货本性,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向美食进发的脚步了。 吃完饭回家之后,屋子里亮着有些昏暗的灯光,迟爸爸已经回来了,他正倚坐在客厅的妃榻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今天的新闻,W市搞的国庆万人唱国歌升国旗活动上了中央新闻了,社会反响很不错,也不枉迟爸爸这些日子的忙碌和筹备。 “骋骋,你们回来啦!” “爸爸。” 迟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池援一见着迟爸爸,显得很亢奋地笑着问了一声:“迟叔好!” “哎,援援好。咋没跟着你爸爸回家去呀?” “总共休息两天,一来一去六百公里,多累呀,还不如待这里跟着骋哥好好学习呢!” 池援嬉皮笑脸地回答,对于自己的信口拈来显得大言不惭。 “尽瞎说!”迟爸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慢悠悠地拆穿了池援的鬼话,“你们今天不是摘苹果去了吗?这是学习的劳动技能啊?” “啊……”池援挠了挠头,“叔您都知道啦?骋哥现在啥都跟您说呢!” “这种小事骋骋从来都自己安排得很妥帖。昨天正好听人家汇报假期活动安排,我看到志愿者行动的时间安排,猜到骋骋肯定会参加。这个活动已经好些年了,骋骋每年都去。这几年骋骋倒是没少参各种加志愿者活动啊!” 池援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迟骋从来都没有跟父亲讲过这些事情,可是听父亲的口音,他似乎对自己参加过的这些活动都如数家珍,知道的一清二楚。迟骋的内心是柔软的,被层层叠叠的爱意包裹起来,温暖而熨帖。 迟骋好整以暇地在一边旁观着池援跟自己的爸爸毫无障碍的畅聊,很亲切,也很欢乐,他越来越觉得这俩人之间也有着斩不断的父子情缘。 “叔,那您要不要尝尝咱们亲手摘回来的苹果呀?让骋哥给您削一个吧。他苹果皮削得可好了,那么长都不断,又细又薄还很快,看他削苹果皮简直就像欣赏一声艺术表演啊,太赏心悦目了。” “好啊,那就辛苦咱们骋骋啦?” 迟爸爸一脸的期待,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儿子给他削的苹果。很久以前,他削苹果给迟妈妈吃,后来,他们结了婚,有了儿子,难得闲暇的时候,他便削给儿子吃,再后来,儿子长大了,自己也学会了削苹果,他就没有再削过苹果了,今天忽然间被池援提起这削苹果这件事,他陡然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看着一直默默不语的儿子,有些不大确定儿子会不会因为池援的这句话而动手为他削一颗苹果。 池援倒是看上去一点儿负担也没有,仿佛这一切都理当如此地冲着迟骋说了句:“骋哥,那我先去洗苹果啊!”然后乐颠颠地将两兜苹果都拎到厨房里去了,自在得仿佛就在自己家里一样。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还伴着池援哼哼呀呀的唱歌声,他吐字相当的不清晰,迟骋也听不出来他到底唱得是原歌词还是在现场作词。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池援的离开而冷清了下来,但却并不令人尴尬,正相反,是一种记人很舒服的宁静。 迟骋看着近在咫尺始终面带笑意的父亲,起身开口道:“爸爸,那我去削苹果。” 迟爸爸眼里满溢着感动,点着头“嗯”了一声,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儿子,直到他进了厨房看不见了。 电视的声音很小,迟爸爸能清楚地听见厨房里儿子和池援的对话。迟爸爸感到很宽慰,希望儿子能再多几个像池援一样能谈得来的朋友,希望儿子能一天一天进更加快乐起来。 厨房里的流水声停了,有椅子被拉动的响声。迟爸爸从妃榻上起了身,缓缓地踱着步子进了餐厅,池援和迟骋相对而坐。迟骋正握着水果刀娴熟地削着苹果皮,池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趴在桌面上,用胳膊肘支撑着上半身,捧着双手正在接丝带一般越来越长的苹果皮。 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同记忆中重合了起来。 “爸爸你削快点呀!” 幼年的迟骋整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伸着小手捧着他削下来的苹果皮,催促着他。 “好,马上就削完啦!” 迟爸爸很快地削好了苹果,还没将苹果切成小块,迟骋小朋友已经拎着长长的苹果皮满屋子跑着玩去了。不一会儿,迟骋小朋友又回来了,揪着已经断成好几截了的苹果皮,哭丧着小脸委屈地说: “爸爸,断了!” 年轻的迟爸爸用指尖戳了戳儿子的小脸蛋儿,笑呵呵地安慰他:“没关系,来,先吃苹果,吃完了咱们再削。” 小人儿得到了安慰,瞬间就将苹果皮断了的忧伤抛之脑后,拍手叫好高兴了起来。等到吃完苹果,迟骋小朋友已经一转头便投身到了其他伟大的玩耍事业当中去了。 迟骋将削好的苹果放进盘子,又拿起一颗苹果削了起来。池援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堆苹果皮放好,又开始接第二个苹果的皮。 很快,盘子里便摆了两个光溜溜圆润莹白的苹果。迟骋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去了核,又轻车熟路地切成了小块装好盘,插上了水果叉。 迟爸爸看着儿子做好的果盘,这精致,与他妈妈生前如出一辙。 “爸爸,在这儿吃还是去客厅吃呢?” “就在这里吧。” 客厅在迟妈妈的改造下已然完全成了一间练功房,想要在那里吃苹果,还得把小茶桌支起来。迟爸爸说着,就在迟骋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池援拎着两吊苹细长的果皮,在餐桌旁边的空地上舞步翩翩,仿佛舞着两根红丝线。他温和地唤了一声: “援援!” “哎!来了。” 池援刚答应完就“啊”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了。 “骋哥,断了!” “没关系,先来吃苹果吧!下次吃的时候再削就是了。” 池援听到迟骋的许诺,眨眼就多云转睛,眉眼带笑地坐在了餐桌旁边。 迟爸爸看着儿子和池援,有些恍神。儿子曾经有多么不服妻子的管教,如今却处处显露着她管教过的样子,他欠了儿子那么多陪伴,可儿子的身上却处处留存着自己的影子。 “骋骋,你们明天还有活动吗?” “明天去送苹果,我们跟着璞哥这一组,要走三处地方,两处敬老院都是老城区的,您应该都知道,就福利院稍微远一点。” 父子俩头一次提起志愿者活动这个话题,迟骋也不知道该跟爸爸说也什么,便只是寥寥几句说了一下他们将要走的地方。迟爸爸点了点头,他其实心知肚明,但见迟骋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便也没有再多问。 “援援怕是没干过这种苦力活吧?明天起来可能会感觉肌肉酸痛。累了一天了,今晚你们就早点休息吧。最近要开始降温了,明天出去穿厚点儿,别冻着了。” “嗯。” “遵命!迟叔!” 两位少年齐声答应道。这时,迟爸爸才注意到池援的眼角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细痕,一看就是新添的伤。 “援援,你眼角怎么伤着了?” 池援皮皮地笑了一下,胸脯一拍道:“就不小心刮了一下,迟叔我没事,男人嘛,哪有不受点伤的,这点小伤都是浮云。” 迟爸爸被逗笑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多嘱咐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明天出去可一定要小心点,要不然我可怎么跟你爸爸交待哟!骋骋,你情况熟悉,出去了多照顾着点援援啊!” 迟骋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池援,池援正看着他笑得意味不明。迟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一位老父亲啊…… 加油加油,涨收涨收! 晚安宝子们! 第138章 寒流 吃完水果, 迟骋和池援没有再跟迟爸爸多聊,说归说,为了第二天能够全身心放松的出去, 作业还是要认真写一写的。 两人你追我赶的飞速写完了一大半试卷,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十一点了。迟骋在收拾书桌上的东西,池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起身准备去洗澡。 这时, 房间虚掩着的门被敲响了。 池援拉开门, 刚洗完澡的迟爸爸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刚刚敲过门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没来得及垂下去。迟爸爸朝着书桌前迟骋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 才将目光再次挪回池援脸上。 “援援, 你俩还不睡吗?不早了, 赶快洗个澡睡吧!爸爸刚洗完, 这会儿去洗也没那么冷了。” “哦, 迟叔, 我们这就准备洗澡睡觉了, 您也赶紧睡吧!” 迟爸爸后知后觉地怔了一下,见池援并未面露异色, 随即呵呵笑了一下揭过自己的尴尬,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拍了拍池援的肩膀。 “那就快去吧,不然一会儿热气又跑光了。” 池援笑着“嗯”了一声, 迅速地拿了换洗衣服就进了卫生间。 迟骋收好作业, 转过头来看向爸爸, 他卡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爸爸。” “嗯?” 迟爸爸之前答应了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迟骋顿了顿,见爸爸确实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了,这才把准备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吹风机在洗漱间的柜子里,您把头发吹干了再睡吧!天凉了……” 迟骋言尽于此,但话里的意思确是再明白不过了。 迟爸爸嘴上答应着“好”,可行动上并没有立刻付诸实践。 他在家里洗完头发从来都是自然晾干的。在他看来,他那些并不算茂密还有些短的头发也动用吹风机,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况且现在贸然间让他用吹风机自己吹头发,他觉得有些考验自己,害怕自己的笨拙会被孩子们一览无余。 但是他明白儿子的心意,天又凉,夜又深,他不久前才刚刚被儿子看到生病发烧后悲惨兮兮的脆弱模样,如果不去吹一吹,又觉得辜负了儿子的一片拳拳之心。 迟骋见爸爸还立在门口迟迟未动,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个中缘由。于是他拿来吹风机,让爸爸坐在了他的书桌前。 “爸爸,我来吧!” 这是迟骋第一次给别人吹头发。 热乎乎的风强劲而集中地吹向爸爸的头手,也吹着他有些生涩地翻着爸爸头发的手。迟骋头一次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去看爸爸的头发,才发现那些不易令人察觉的地方,已经悄悄的生出了一些扎眼的白。 那些潜藏在黑发里极不和谐的白色,狠狠地刺痛了迟骋的眼睛。迟骋心中一滞,一下子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了。迟骋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迟爸爸觉察到儿子原本就有些僵硬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他抬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摸了一把,就着吹风机“呼呼”的声响对迟骋说:“骋骋,好啦,爸爸头发已经干了。” 迟骋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连忙关上了吹风机。 屋子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迟骋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喟叹的声音。 迟爸爸在迟骋有些失焦的目光中站起身来,看着他似乎染了水雾的黑亮的眸子,抬起手想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却在手掌已经越过了迟骋耳际的时候垂落在了他的肩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不喜欢被人摸头了。 他拍了拍比自己还高出个头顶的儿子,自说自话似地说道: “这孩子,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赶紧先去刷牙吧!” 迟骋看着明显比记忆中显老了的父亲,双唇几经微微开合,却最终只字未讲。 第二天,迟爸爸所说的降温并没有如约而至,几个人谁也没有在意,跟着方璞送完苹果,还悠哉悠哉的在戴奶奶家吃了个丰盛的晚饭才回到学校。 没想到一夜之间,寒流千里奔袭,夜将尽天未明,整个宿舍的四分之三都被冻醒了。 池援感觉到睡在上铺的男朋友似乎轻轻地翻了个身,便试探着轻轻地唤了一声:“骋哥!” 迟骋还没答应呢,倒是戴国超腾裹着被子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像条巨大的毛毛虫似地朝着池援的床拱了过来。 迟骋从床上探下个脑袋来,正好看见戴国超翻过床栏杆爬到了池援的床上。池援心里一惊,连忙解释道: “骋哥骋哥,是他自己爬过来的,我可是清白的啊。” 说着,池援飞快地卷着自己的被子,哆里哆嗦地“哼哼”着,像只猴儿似地蹿到了上铺上,将自己的被子罩在迟骋的被子之上,然后鱼儿似地蹿进了迟骋的被窝里。 迟骋朝床里边让了让,任由着池援向只八爪鱼一样向自己包围过来。池援的怀里一下子就被温热的身体充盈了起来,刹那间世界都变得温暖了。 惨遭抛弃的戴国超小声的骂骂咧咧着爬回自己已经凉了的床铺,将衣服卷进被窝里穿起来,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时间在这种时候流逝地格外缓慢,戴国超孤独地团在被窝里,突然间对毛江的想念就像山洪爆发一般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捱到了起床铃声响起来,那歌手一开口,便唱了一句极其应景的歌词:“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寒风围绕着寂寞的人……” “草!今天谁放的广播啊?” 戴国超异常暴躁地跳下床,就冲着还在被窝里温存着的迟骋和池援吼了一句: “哎哎哎!床上的那对狗男男,你俩暖和够了没?床板要塌啦!” 还躺在被窝里醒神的窦天杰他被戴国超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坐起身来才发现对面的床铺上竟然睡着两个人。他震惊了片刻之后,才感觉到今天的宿舍里冷得出奇。果然降温了,还好他听了妈妈的话带了厚衣服回来。 “啊……这床也躺不下三个人啊,你个子小还瘦,被子叠成双沓的盖着不就行了吗?还真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啊!今天可穿个什么衣服好呢?啊……好想披着被子去教室啊!” 屋子里虽然很冷,但池援的心里高兴。他自动忽略了戴国超的愤怒,冲着他咧咧了几句,在迟骋起来之前,又十分不舍地将手伸进迟骋的睡衣里,顺着迟骋的后腰摸了一把,才跟着他唏嘘着出了被窝,打着哆嗦下床去穿衣服了。 窦天杰心里很是幸灾乐祸,但在语气上,他还是最大限度地对这三位室友表现出了不计前嫌的殷切关怀。 “你们……都没准备厚点儿的被子和衣服啊?你们中午不是都回家吃饭的嘛,正好带点衣服过来啊!” 池援心情很好,他一反常态地冲着窦天杰“嗯”了一声,回答了一句:“正有此意!”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正当他们盘算着中午让连翘姐回来帮他们带东西的时候,本来就阴沉着的天色变得更暗了,不消片刻竟然就下起了大雨。 密集的雨珠子仿佛凝结成冰了一般,疯狂地砸着玻璃窗,教政治的周老师在讲台上奋力地扯着嗓子,像是在与窗外的大雨据理力争。 周老师带着大家梳理完了一单元的知识点之后,便走下讲台拿了池援的试卷,一边在教室里来回走动着一边飞速地给大家分析题目。 分析到简答题的时候,老师突然停住了,半晌沉寂之后突然一声爆吼: “答案详见课本第一册 46页至47页,池援!这就是你的答案?你怎么不写个答案详听周老师讲解呢?跟迟骋坐了这么久的同桌,看看人家写作业是什么态度,再看看你!你怎么就没近朱者赤一下啊?” 池援撇着嘴腹诽:我怎么没赤一下啊?我以前都不写作业的,现在都全部写完了…… 周老师顺了顺气,缓和了一下情绪之后将池援的试卷拍在他桌子上,对着迟骋抬了抬手道:“迟骋,你的卷子给我。” “啊?”迟骋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刚被周老师批得哑口无言的池援,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试卷放进了周老师伸在他面前的手里。 周老师拿到试卷之后,环视了一圈同学们之后恢复了正常的上课状态:“好,咱们来看第一道简答题,这道题……” 同学们都在等待着标准答案的公布,周老师再一次没了声音。同学们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看向周老师。周老师刚刚恢复了正常的脸又拉成了一张驴脸。 “迟骋,你还真给了我一份参考答案啊?什么时候简答题已经简单到只需要写关键词和采分点了啊?其他的内容你准备上阅卷老师自行补充吗?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你们?” 周老师气得快要抽搐了,手指在半空中点了半天,大脑好像缺氧一般,恁是没想出个合适的说辞来。她嗓子一抖吼出了第三个人的名字:“窦天杰!” 窦天杰被周老师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差点掉下椅子。他连忙站起来回过头看着周老师。周老师很不客气地将迟骋的卷子甩到了桌子上,一边朝着窦天杰走过去,一边回头瞪着迟骋和池援: “去,你们两个搬上凳子前面坐着去。” 于是,迟骋和池援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又一次光荣的成为了小圆凳的使用者。 周老师拿到窦天杰的试卷时,心情总算从暴躁转向愉悦了。 “看看,不愧是咱们的学习委员,对错暂且不论,首先第一眼,卷面干净整洁,字迹工整,有条有理,一看就让人赏心悦目。当然,学委的答案也是对的哈!” 周老师讲完了试卷,和颜悦色地对同学们讲道: “同学们,这周末咱们就又要进行阶段考试啦,这一次咱们可是跟省城的好几所重点高中联考的,连起码的态度都不端正,还怎么能拿个好成绩?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们平常写作业一定要养成良好的习惯……” 放学前的几分钟就在周老师语重心长的说教声中过去了。就着放学的铃声和依旧聒噪的雨声,周老师又一次给夸奖了一回态度端正学习认真的窦天杰。 窦天杰一节课内连获周老师的两次夸奖,心情大好的他竟然在午饭后冲回宿舍里,看见将两床被子叠在一起,睡到了一个被窝里的迟骋和池援都没有挑起其他的联想,反而还主动关心了一下形单影只的戴国超: “国超,我柜子里还有条毛毯,要不要先借你盖着?” 戴国超很客气对窦天杰道了歉,收起恨不得给那对狗男男脸上瞪出几个窟窿的目光,气呼呼地转头朝宿舍外走去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39章 暖宝 戴国超跑到隔壁宿舍,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生们兴奋的喊叫声。戴国超连声地喊着“毛毛”就冲了进去。 毛江正在柜子里翻找东西,另外的两个人一个不让一个地嬉闹着往周易的床上挤, 周易本来就胖,现在还被两个大男生同时挤压, 简直有咱分分钟就要断气了的错觉。 “你们别挤了呀,床要塌啦!” 周易感觉自己的声音简直是从深不见底的地底传来的一般飘渺。 “滚你, 暖宝今天中午归我。” “我被子中午赏你, 你叠着盖去, 暖宝是我的!” …… 周易生无可恋,他都快要被你争我抢的两个人挤得热死了, 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戴国超一进门, 看到的就是这副“争暖宝”的景象。毛江在一边摇着头叹气。 “你们再吵吵下去, 周边几个宿舍的人都该杀进来啦!” 毛江话音未落, 果然有旁边宿舍的人冲了进来, 怒气冲冲地吼着: “还他妈让不让睡觉啦?大中午的吵吵什么呢?哎——我也要跟胖子睡, 啊——” “我也要我也要——” 原本杀气腾腾的冲进来兴师问罪的同学看到眼前的景象, 瞬间画风突变由怒转喜, 像冰原上的逃难者看到了火光一般,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扑在了人堆上。 周易听到这一句危险至极的叫喊声, 连忙挣扎着大喊拒绝:“别过来啦!床板……”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上猛得一沉, 身下已经传来了一声无法忽略的木板开裂的声音,在那声音之后只出现了一个极短暂的停顿, 床板便毫无悬念地轰然垮塌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床下面塑料水盆的破裂声和五个人出奇一致的惊叫声。 戴国超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风云突变, 屋子里原本喜气洋洋的嬉闹景象一瞬间便变成了悲剧收场, 心里不禁对自己跑来蹭温暖的正确性产生了怀疑。毛江可是上铺啊,要是……也塌了……那岂不是还会殃及下铺? 他们的叫喊声引来了一大批或讨伐或围观的同学进来,一个个或愤怒或好奇地冲进来,不过三秒都笑出了鹅叫声,连已经钻进被窝了的池援奔过来看热闹。 戴国超挪到毛江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道:“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等等!”毛江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修身的针织衫递给戴国超,“下午把这件针织衫穿上吧,我的衣服都大,也就这件你穿着应该差不多。” “哦!”戴国超接过衣服,想走,却又有些犹豫。毛江看着戴国超犹豫不绝的脸,亲昵地揉了揉戴国超的后脑勺尖儿,偏过头对他说: “到我床上睡去吧,我已经换了厚被子。放心,不会塌。他们五个人少说也有八百多斤了,再加上最后那一扑的冲击力,是块钢板都得被压弯了。” 戴国超听着毛江的话,心境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看着缩瑟地抱着膀子来看热闹的池援,嘴角不由自主地飞上了天,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嘚瑟道: “哼,谁没有呢!你以为就你有啊?切!” 池援咬牙切齿地回敬了戴国超摆了一通鬼脸,带着看完热闹的兴奋乐颠颠地跑回宿舍去了。 人群散了,宿舍里恢复了平静。几个人已经从床板塌下去的坑里出来,面面相觑。 毛江看着五个尴尬无比的大小伙子,开始发挥自己作为舍长的作用。 “唉,你们是高估了床板的坚强还是低估了你们的重量啊?行了,赶紧帮忙把周易床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先睡午觉吧!周易你睡陆伟祺床上去,你们两个先挤挤凑合一中午,下午让宿管去换床板吧。回头要赔多少,你们四个均摊了,就别让人家周易出钱了。以后悠着点儿!” 戴国超缩在毛江厚实而轻盈的驼绒被子里,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几个人按着毛江的安排,七手八脚地将周易的床上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该回去的回去,该上床的上床,各就各位之后,宿舍里总算安静下来,有了点要午觉的样子了。 毛江调了个比往常早了十分钟的闹铃,这才钻进了已经被戴国超捂热了的被窝。 窗外的雨声还在沥沥地响个不停,这会儿明显没有刚开始那般来势凶猛不,倒像是一首节奏沉稳旋律平缓的催眠曲。 睡在下铺的两位兄弟还没有磨合好位置,低声商量着辗转反侧的调整着睡姿。一米宽的单人床铺实在是有些难为两个大个子了,亏得他们先前还非要跟凑到周易床上去蹭温暖。 戴国超小心地朝毛江靠了靠,在他还没有触碰到毛江,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天然暖宝的烈火一般的炽热了。戴国超好想抱上去,却莫名地有点儿情怯。 在戴国超还没有想过自己对毛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的时候,他在毛江面前尚且自在自如得很,想在他身上赖多久就赖多久,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后来在他经历了数月的自我折磨之后,终于如今挑明并且确定了关系,他反而动不动地就害起羞来,时不时地还要无所适从一下。就仿佛从前是在较低的层级修炼到了满格的状态,如今突然升了级,之前的一切全部都不适应新的关系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重新修炼与磨合。 他有点儿想偷偷请教一下迟骋和池援,他们是怎么顺利地从朋友过渡到了情侣的关系,又是如何相处得那么自然而然,他们两个人私底下又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做什么令人心动却又羞羞的事情? 毛江现在离他如此贴近,他好想像从前一样毫无顾忌地扎进他暖暖的怀抱里,可是现在他们身在宿舍,还有其他三个不相干的电灯泡,尽管现在大家都已经躺进了被窝,即使他们悄悄地亲亲抱抱也不会有人看得见,可戴国超就是心虚得很。 毛江看着戴国超动来动去的眼珠子,还有时不时微微抖一下的浓密的睫毛,凑在他耳朵边悄悄地问了句:“你不赶紧睡觉瞎想什么呢?” 听到毛江的话,戴国超吓得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在瞎想啊?” 毛江张了张嘴,他只不过是看着戴国超紧闭着眼睛,眼珠子还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才有此猜测,但他也不知道戴国超到底想了些什么内容啊。但现在看戴国超惊慌的眸子,倒是让毛江心里的猜测有些了比较具体的内容。 毛江笑了笑,扳了扳戴国超的身子,让他背靠在自己的怀里。毛江的体温瞬间便隔着衣服传递到了戴国超后背的每一寸肌肤。 “还冷吗?”毛江贴着戴国超的后脖颈轻声问道。 戴国超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有些僵硬,有一丛小小的火苗在某处蓄势而发。毛江伸手捂上了戴国超的眼睛,又轻喃了一句: “那就快睡吧!” 池援添枝加叶地跟迟骋讲完毛江宿舍发生的“塌床事件”,笑得整个床都跟着他颤动了起来。 迟骋只是跟着浅笑了一下,看着池援笑得停不下来,忍不住玩笑道:“你再笑下去,咱们的床也要被你笑塌了。” 池援这才收了笑辩解道:“怎么可能呢,咱俩加一起都没三百斤,他们的那张床板可是遭受了千斤重压不堪重负,这才被迫折损了啊!” 迟骋勾了勾唇角,看着打在窗玻璃小雨珠儿慢慢地汇聚成大雨珠儿,最后支撑不住了,骨碌地一下滚落下去,在玻璃上拉下一道新的水痕,很快又融合融进旧痕之间,最终连成模糊一片,再也分不清。 池援看着迟骋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又向着迟骋靠了靠,感叹了一句: “不知道今天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吧!” “是啊,再下就该下雪了。” 迟爸爸说过的降温不是没来,只是它来的时间有点晚,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突袭而来,还裹挟了冰冷的大雨而来,让人无从招架。 家里的楼虽然旧,但是窗户都是双层密封,外墙保温层也是前几年重新做过的,工程做得相当扎实,所以深秋时节,即使还没有开始供暖,也没有像这样冷过。 迟骋第一次住校,没有想到金秋十月就会有如此冷的时刻。而这一次,大概是因为他们还停留在秋燥尚存的侥幸之中,才让这次寒流突袭显得分外的冷。 家里并没有比这更厚的被子,还好有个人能与他相依相相偎,给予他无可取代的温暖。 迟骋不知道这个时候爸爸在哪里干什么,他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却又不知道打通了又该聊些什么。 虽说是十一黄金周,爸爸有七天假期,可事实上,每一次的假期里,爸爸都并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解放。在其位谋其职,这是爸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他一以贯之执行着的行为准则,即使人在家里休息着,心也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松闲过。 早上刚刚变天的时候,迟骋就收到了爸爸发来的信息,嘱咐他穿厚点别凉着了。大概是因为心里惦记的紧,又怕打扰到儿子上课,所以没有打电话。恐怕今天爸爸又因为这突然的天降大雨奔忙了。 晚饭时分,大雨总算通了点人情味,适时地停歇了下来。天色似乎略微亮堂了一点儿,空气里是沁凉沁凉的湿润,校园里的好多树木仿佛一夜之间由绿转黄,地面上到底都是被大雨打落的树叶。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不过一天,就满目萧索,仿佛是在告诫人们,秋天真的到啦! 晚自习的铃声才响过不久,迟骋和池援正在暗暗地较着劲儿拼试卷,徐老师从教室后门探了个脑袋进来,用听不出任何喜怒的声音叫了一声: “迟骋池援,你们出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0章 送温暖 两人从火拼中抽出神儿来, 看着徐老师不见喜悲的脸,莫名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找他俩出去,是要进行考前谈话吗? 这次多校联考是正式开学之后的第一次大面积摸底考试, 事关重大,他们在联考排名中的位置, 不光代表着自己的水平和能力,还关乎着学校的实力和面子。徐老师素来喜欢跟学生们聊聊天谈谈心, 这会儿叫他们出去聊聊, 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两人停了笔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原以为徐老师回办公室去, 没想到经过办公室门口,徐老师却目不斜视的还在往前走。 跟在徐老师身后几步之遥的池援一脸狐疑, 忍不住问了一句:“咦?徐老师, 不是要去您办公室的吗?这都已经……” 徐老师回过头眯了眯眼, 带着一抹盈盈笑意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我办公室了?” 两人有些错愕。徐老师没有继续解释, 带着他们下了楼, 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在打着电话。 不多时, 迟骋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停在宿舍楼门楼, 车窗大开着,坐在车里的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张望。看到他们之后, 车窗被升了起来,车里的人打开车门下了车。 “骋哥骋哥, 是你爸爸哎!他来学校看你啦!不对,应该是来看咱们两个人的。” 池援看清了从车上下来的人之后, 无比兴奋地摇晃着迟骋的胳臂跟迟骋嘀咕着, 丝毫都不掩饰他内心的惊喜。他显然没有想到, 迟爸爸会在这个暮色降临的雨后秋夜突然造访他们的学校, 而且还没忘了叫上他。与之相比,自己的亲爹十一放假只跟自己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回家去了,甚至都没过来看自己一眼。 迟骋很意外,也很惊喜,但他并没有像池援一般喜形于色,反而显得相当淡定。 徐老师看见迟爸爸已经下了车,连忙快步赶到跟前跟迟爸爸握了握手。 与徐老师谈笑之间,迟爸爸从车里拿出给儿子带来的几件厚衣服,还有两床毛毯。 四个人上楼进了迟骋他们的宿舍。徐老师在跟迟爸爸介绍宿舍的住宿情况,迟爸爸始终面带笑容的认真听着,眼睛跟着徐老师的介绍四处打量了一圈。看着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宿舍,迟爸爸打心眼里感到很欣慰。 迟爸爸在跟徐老师聊了几句,后勤处的电话打过来了。徐老师出去接电话,迟爸爸便看着两位少年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迟骋在收拾爸爸带过来的衣服。池援将毛毯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好之后就无事可做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贤惠的男朋友熟练地将衣服叠好,分门别类地放进柜子里不同的位置,心思一下子飞到遥远的以后去了。 “援援,你这几天是先穿着骋骋的衣服呢?还是叔叔带你出去买几件新的呢?” “先穿我骋哥的吧!马上要联考了,咱们的时间可金贵着呢!” 池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说完,他和迟爸爸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了迟骋身上。迟骋对于爸爸和男朋友一唱一和的擅自做主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迟爸爸松了口气。 池援看着迟爸爸依旧小心翼翼的样子,上前一步抱着迟爸爸的胳臂撒起娇来。 “迟叔你真好!” 迟爸爸看着挂在自己胳臂上的大龄儿童,恍然间觉得时间仿佛退回到了十多年之前。那时候,迟骋还会拉着他的手跟他撒个娇,他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儿子之间就几乎没有了肢体接触。 “这孩子!多大个人了还撒娇!” 迟爸爸笑着摸了摸池援的脑袋。他嘴上这么说着,可他看着站在一旁淡然旁观着的迟骋,他倒是希望迟骋也像池援这样,放下包袱拉着他撒撒娇。儿子无论长到多大,也都是他的孩子啊! “撒娇又不是小孩子的专利啊!在老爸跟前可不一直都是孩子吗?您看您多疼我骋哥啊,哪像我爸,都不问一下我冷不冷。” 池援说着撅起了嘴,在拉进着迟骋和迟爸爸的关系的同时,也很直接地表达出了对自己亲爹不满。 “援援,你爸爸也是怕打扰你上课才没打给你。他一早就跟我通了电话,问我这边气温怎么样,是我说都挺好,让他别担心你。他还说回来的时候要给你带冬衣呢。他并没有不关心你,只是……” 迟爸爸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池援沉默了。 其实在爸爸匆匆赶回去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最近一个月,爸爸每周周末都回家,尽管在电话里大家都是一片祥和安康的样子,而爸爸也同样没有多说过什么,但他几乎可以猜得到,爷爷的身体并不太好,但又没有差到非要惊动他这个高三生。 “援援,方便的时候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你也知道,学校规定学生是不能带手机的,我一般也不会给骋骋打电话啊!你看叔叔今天来学校,不也是打给徐老师的嘛,要不然岂不是暴露了你们带手机的事实?说实话,要不是骋骋自控能力强,叔叔也不会同意他带手机啊!” 迟爸爸笑呵呵的一番话,总算让池援恢复了笑容。 徐老师接完电话回来,迟骋他们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迟爸爸也没在多留,同他们一起下了楼,离开了学校。 回教室的路上,因为身上多了一件温暖牌长袖衫,池援一下子觉得雨后的秋夜原来一点儿都不冷,反而令人神清气爽。 一回到教室,徐老师就将“塌床事件”的五位当事人以及舍长毛江全部叫到了办公室。 徐老师的处理意见跟毛江不谋而合,几个人都没有意见,很乐意地接受了。但因为大雨的原因,新的床板明天才能送过来,今晚就只能委屈他们挤一挤凑合住一晚了。 看着这些态度都很端正的小伙子们,徐老师也没有过分苛责,只是又叨叨了一堆“爱护公物”“注意分寸”等老生常谈,就两他们放了回去。 戴国超的手机几乎是与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同时想起来。他四下侦查了一圈,未见险情,便直接接通了电话。戴国超还没来得及开口,连翘的声音就穿过听筒直击耳膜。 “戴国超,速度给我奔来校门口!” “怎么了这么紧张?” “问你奶奶!这老太太是有多紧张你啊,人家好不容易约个会,一晚上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让我给你送厚衣服过来,你这成天待在教室里也不见得有多冷啊,还能给你冻死了不成?” “你在约会?” 这个时候,戴国超不应该因为奶奶这么关心他而感动涕零吗?可他却神奇地捕捉到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的信息点,他姐在约会!这个的关注点果然很清奇。 连翘被戴国超这一反问,突然愣了一下,转而语气也和缓下来。 “小屁孩,大人的事你甭管,快来取衣服,两分钟后就到学校大门口了,这里也不让多停留。” “哦!” 被连翘无情的怼了回来,挂了电话,戴国超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毛江看着戴国超脸色突变,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通电话下来,戴国超总共就说了三句话,其中一句还是令人浮想联翩的“你在约会?” 毛江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身后就有人捷口先开了。 “哎呦,什么人约会了,给咱们戴国超小朋友气成这样?不应该啊,你这是要劈腿啊?” “切!我姐,连翘!” 戴国超说着就起身往教室外面跑,毛江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到了校门口,毛江才知道连翘是来给戴国超送厚衣服的。连翘匆匆地将两大包衣服拿给戴国超就赶紧开车离开了。 毛江帮戴国超将衣服拎回宿舍,戴国超全程都情绪不高,闭口不语,好像送来的不是衣服,而且两大包试卷。 宿舍里,池援正在温牛奶,见戴国超和毛江回来了,便又拿了两罐放进了热水里。 “怎么一脸不高兴啊?这两大包什么啊?衣服吗?” 戴国超不说话,毛江便替他回答了迟骋。 池援瞅了瞅戴国超校服下面毛江的针织衫,瞬间就参悟了个中缘由。 “他能高兴吗?自己的衣服被送来了,他是觉得没有正当理由继续穿着毛江的衣服了吧!哪里有自己满柜子的衣服放着,还总穿着别人的衣服不还的道理?” 戴国超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池援点破了。 毛江看着有些失落的戴国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明明自己有衣服,却放着不穿,总穿着别人的,的确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毛江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拿衣服,一边琢磨着这个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衣服。 池援喝着牛奶,拎起毛江拿出来的衣服一边看一边念叨: “羽绒服,加绒保暖内衣,羽绒裤,羊毛袜……我草,戴国超,你奶奶这是直接准备让你越冬了啊?还远没有冷到这种程度吧?这是典型的你奶奶觉得你冷啊!” 毛江这才发现自己从袋子里掏出来的衣服有多厚了,几乎没有能在这个时节穿的。毛江失笑。 “国超,你奶奶可能对学校的秋天存在误解!你还是穿我的衣服吧!”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1章 姐夫 戴国超突然又高兴了起来。 这种快乐, 池援感同身受。可下一秒,池援就想到了迟爸爸来送的那一堆让他好一通感动的取暖物资。虽然男朋友的衣服他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可一想到他不能再以取暖之名往男朋友被窝里钻了, 他心里又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寒流来势汹汹,却也不过是送来了一场天寒地冻的冰雨。雨过天晴, 它便失去了气势销声匿迹了。气温在天放晴之后迅速回升,金秋十月又换回了它本该具有的秋高气爽模样, 仿佛之前那一场风雨如晦不过是一个肆意妄为的玩笑。 联考结束的时候, 黄金周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学校放了多半天假, 让学生们休整。等待出成绩的学子们各怀心事,大多数人选择了留在学校自习, 只有为数不多的学生选择了离校。 池爸爸将池援的冬衣送到学校, 匆匆地见了儿子一面, 也没说几句话, 就又奔忙着去了单位。 迟骋四人在学校打了好一阵子篮球,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他们才还了篮球往戴奶奶家奔去。 门一开, 四个人都懵了。一个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男人正端着菜盘子, 从他们眼前往客厅里走去。 听到门口的动静,男人回过头来, 看见四个大小伙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四脸惊奇。男人突然有些局促,连忙堆出一脸热情的笑,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国超, 你们回来啦!” “嗯?来医生, 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们进错门了?” 戴国超心上猛遭一记重锤。他看了看身边同样有些迷茫的小伙伴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从锁眼里拔|出来的钥匙,满脸狐疑地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门牌号,并没有错呀! 这时,连翘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堵在门口发愣的四个人,连忙朝着已经空着手从客厅出来了的来医生招了招手。来医生这会儿看上去驯服得很,招之即来,挥之则去,脸上亲和的笑容里,似乎还留存着刚才的局促。 连翘眼含娇羞地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对乌泱泱的少年们说道:“你们都堵在门口干嘛啊?当门神吗?就算要当门神,那也太多了吧!” “不是,姐,你等一下,来医生这、这这怎么回事儿啊?校医还有家访任务吗?我……我可没什么心理毛病,我很正常,也很健康!我不需要看医生!虽……虽然我成绩差,但是,但是也不需要考后疏导,我想得很开的。姐你把他整到家里干嘛来了啊?” 戴国超心里的紧张并非毫无由来,如果是其他老师来家访,戴国超也一点儿都不会意外,只是没想到,来访的会是学校的心理医生! 戴国超一下子觉得自己那天大的秘被人窥破了,先前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勇敢,眼下却突然间显得脆弱不堪,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让他有种沉重的窒息感。 毛江觉察了到戴国超突如其来的异样,看来,他显然是将来医生来访的目的想偏了。毛江不由地抬手搭上戴国超的肩膀,轻轻地在他肩头捏了捏,可戴国超却被这稀松平常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来医生自然也察觉到了戴国超突然的不安,连忙安慰道:“国超同学,你别紧张啊,我不是来家访的,我是……我是……” 说着让戴国超不紧张的来医生自己反而紧张了起来,毕竟他以后要在这群学生面前多出一个新的身份来。尽管他年纪也不小了,但他母胎单身太久了,现在终于熬出了头,很需要一个接受和适应的过程。 其他几个人见此情景,都已经了然于心,偏偏只有戴国超死活不开窍,还追着来医生问: “你不是来家访?那你来干什么啊?” “我……我……” “你什么啊?你倒是说呀?” 戴国超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咬着来医生穷追不放,好像他一松口,来医生就要将他作为自己的病人开始治疗一般。 来医生局促地挠着头,脸色都泛红了,像个春心萌动的青涩少年要被迫公开自己的恋情一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以前调侃池援的时候,他分明还一点儿包袱都没有,果然轮到自己的时候,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最重要的是,以后他再见着这几个小子,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口无遮拦的随意开玩笑了。 连翘见状,心里暗自感叹:出息!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如现在的小年轻来得落落大方。 “国超,以后可不能再叫来医生了,得改口叫姐夫了。” 毛江到底比戴国超成熟很多,他喜气洋洋地笑着及时地一开口,一下子便将来医生羞于开口的内容一步到位地表达了出来,也将戴国超给炸懵了。 江湖救急,恰到好处,来医生差点当场感激涕零,连忙向毛江伸出了感激不尽的右手。 “这位同学是叫毛江吧,我记得你,夏天有一次送连翘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你,还搭过一次车!” 毛江有些懵,他礼貌地跟来医生握了握手,脑袋里却在急速搜索着来医生说过的搭车事件。 整个夏天,似乎也就是在戴国超生日的那天夜里,他急于去找戴国超而在半路上遇见了连翘,那时候开车的那个人,原来竟然是来医生!而他急于去找戴国超,再加上夜深灯暗,根本没有看清楚开车的人。 原来,连翘和来医生那个时候就有情况了。毛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那时候开车的人是来医生你呀!当时比较黑,我又挺着急,居然没认出你来。” “啊——” 愣了老半天的戴国超一声尖叫,他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先前自以为要被公开处刑了的危机感瞬间清了零。 “呲……啊,原来前几天晚上跟我姐约会的人……就是你啊!你隐藏得可真是够深啊,居然把我姐给勾搭上了!” “超超,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去去去,你们赶紧洗手去,准备吃饭啦!” 戴奶奶从厨房出来,嘴上很凶,可看着这一屋子的年轻人,却又打心眼儿里高兴,连脸上的皱纹里都含满了笑意。 少年们从善如流地涌入了洗手间,一阵哗哗的水声过后,大家又重新围拢在了客厅的茶几周围。先前的尴尬与局促已经消散了,餐桌上的氛围显得愉快而轻松。看得出来,姥姥对连翘的这位新男朋友感觉很满意。 经过这顿饭,连翘和来医生的关系便正式向这群少年们公开了。少年们谁都没有想到,这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奇妙地相遇并且走到了一起,但缘分就是如此玄妙,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连翘和来医生来得早,跟姥姥姥爷聊了许多,还帮忙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吃过午饭,来医生很自觉地帮着姥姥收拾了锅碗瓢盆。接下来便是午休时间了,他俩也没有继续待着,跟大家打了招呼后便离开了。 戴国超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来,他即将拥有一位有着心理咨询师执业证的姐夫,而且还就在自己的学校里当校医,还会在高三的这一年间定期给他们上心理辅导课。 先前已经消弥了的那种被人窥见秘密的压迫感与危机感又席卷而来。他翻了个身,戳了戳躺在身旁触手可及的毛江,悄悄地问道:“毛毛,你今天紧张了吗?” “嗯?” 毛江一时没反应过来戴国超在问什么。 “就是……来医生啊,他可不光是咱学校给你治治拉肚子贴个创可贴的啊,人家正而八经是名心理医师,你说……以后他要是真成了我姐夫,多接触几次,他会不会看穿咱俩的关系?他又会怎么看待我们呢?” 这会儿,戴国超心里很乱,他似乎也并没有在等待毛江的答案,只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 “我还是觉得有些害怕,虽然我知道我不一个人。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和勇敢。” 毛江转过身面对着戴国超,看着戴国超有些微抖的睫毛,内心有些沉重。 他开始重新思考,在戴国超尚未完全接受自己性向的时候,放任自己的感情向他表白,并和他确立了情侣关系,这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看上去似乎是在当时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让他心有所依,让他有归属感。可如果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无法自我认同,一直还怀着恐惧与不安,这对于戴国超来说,无疑更是一种双重折磨。 尽管戴国超的恐惧与不安相对于之前减轻了不少,但这些情绪依然会时不时地冒个头。毛江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是他没能给予戴国超更多的安全感。 “国超……” 毛江握着戴国超肉嘟嘟的小手,叫了戴国超一声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戴国超的一言一语,都仿佛化做了有形的实体,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他心上,一下一下的,生疼。 “你说……他能够接受的吧?毕竟他是名心理医师,再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了。以后……要是他真的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会向着我们吗?” 毛江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总是喜欢胡闹、看似总是长不大的小朋友,他的所思所想,远比毛江自以为的要长远得多。 “毛毛,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我了?感情是会变淡的,像我爸爸和妈妈,他们结了婚,最后也还是分道扬镳了,毛毛,咱们的感情会变淡吗?”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2章 玩火 谁都无法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一辈子似乎很遥远,遥远到看不到尽头, 遥远到当戴国超想到这些,还是会觉得飘渺觉得不安。 毛江拈了拈戴国超贴在耳鬓的柔软的碎发, 将他的脑袋揽到了自己的胸口。 “国超,我不敢说一辈子, 也不敢说永远。但是我从前一直那么喜欢你, 现在依然深深的喜欢你, 以后也打算一直喜欢着,我想奔着一辈子去的, 我想喜欢你很久很久。可是如果我哪天真的喜欢不动了, 我就告诉你, 不让你猜, 也不虚耗着, 可以吗?” 戴国超从毛江胸口拔起脑袋, 忽闪着睫毛盯着诚恳无比的毛江, 也不说话, 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盯得毛江终于心慌起来, 以为自己的话让戴国超失望伤心了。毕竟毛江说的,并不是平常恋爱中的人都喜欢听的海誓山盟。 眼见着毛江眼神里的一片赤诚渐渐地浸染了藏都藏不住的慌乱, 戴国超突然满床打着滚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戴国超才抹了抹眼角快要飞出来的眼泪, 停住了笑, 跪坐起来很认真地对毛江说: “毛毛, 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什么了吗?” 毛江被戴国超笑得发懵, 这会儿更是心里疑惑不止。 “我想到了你白发苍苍牙齿掉光老得路都走不动了的样子,丑到连鬼都要嫌弃你,哈哈哈……” 戴国超说,又是一阵很不讲道德的大笑,笑得墙壁上突然“咚咚咚”地响起了警告声,他这才捂着嘴禁了声。 “行,我接受你的提议。虽然……我也无法预料你会在什么时候喜欢不动我,但是至少在你喜欢得动的时候,你肯定还是帅气强壮的。” 戴国超说着,突然猛得扑到了毛江身上。 在戴国超的突如其来的强袭之下,毛江闷哼了一声,本能的肌肉一紧蜷起了身子。然而,因为戴国超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毛江的应激自我保护最终以失败告终。他肌肉一放松,卸了防御躺平了。 戴国超感觉到毛江突然变硬了的身体又软和起来,嘿嘿地笑着用毛耸耸的脑袋在毛江颈窝里蹭啊蹭,直蹭得毛江身心都发起痒来。毛江觉得嗓子发干,沉声对着戴国超耳语道: “国超,快下去!” 戴国超将脸埋在毛江的颈窝里,理直气壮地拒绝道:“不要!” 毛江叹了口气,别过脸去用手遮住了眼睛,幽幽地讨饶道:“国超你知不知道摩擦起火啊?你是在玩火你知道吗?听话,下去。” 戴国超抬起头来,扯下毛江的手,将他的脸掰过来,强迫他正视自己炽热的目光,正色庄容地问道: “我想自焚,可以吗?” 闹铃响起来的时候,迟骋已经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本醒来了。池援迷迷糊糊地摸着手机掐了闹铃,没有睡饱的他有些不情不愿,但想到下午又有野味儿吃,心里一下子有了支撑。 洗了把脸出来,方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两人四处查看了一下便出了门,跟着方璞去了舞蹈教室。 下午有两节特训课,都是在为参加比赛提前准备的。里面的小教室里,方璞在为一个学员编排独舞,外间的大教室里,涂余在盯着两个学员抠动作细节。 迟骋和池援待在三楼上看照片。之前两人拍的国风大片有大几百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物无可挑剔,只需要稍微处理一下光影色彩和背景,但因为涂余其实并不闲,所以到现在也只修完了不到三分之一。 电脑跟前只有一张很舒服的皮质老板椅,池援捷足先登坐到了椅子里,迟骋自然而然的便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划着鼠标操作电脑。 一开始,两人谁都没有在意,认真地翻看着已经修好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稳稳当当坐在椅子扶手上的迟骋,就到了池援的腿上。 池援面不改色地盯着电脑屏幕,手却一秒都没闲着。他搂着怀中人的细腰,温热的手不安分地伸进了迟骋的衣服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迟骋腰间细致的肌肤纹理。 迟骋依旧不动声色地操作电脑,心里却已经被池援撩拨地心猿意马。后脖颈处正被池援的下巴一下一下轻轻地摩挲着,池援的呼吸热切地喷洒在他脖颈与头发茬之间,灼烧着他的皮肤,温痒难耐。 池援摩挲了一会儿,突然悄声自语了一句“我的”。 迟骋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是我的”,一枚温润的吻就落在了他光洁的后脖颈上。有了第一下,紧接着便有了第二下,第三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脖颈都被池援细腻而轻柔的吻密密麻麻地覆盖了起来,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带上了暧昧的音调。迟骋只觉得有野火自丹田之下熊熊而起,势可燎原。 迟骋不自觉的就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他垂着眸子,缓缓地转过含羞带涩的脸庞,拢住了池援的脖子。 迟骋的眼里浸着看不透的雾。池援微扬起脸,身体里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池援腾出一只手来,指尖抵上了迟骋的下巴,又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一豪一厘地向上游走,拂过他光洁的脸庞,掠过他发烫的耳朵,斜斜地穿进了迟骋茂密的头发。 迟骋被池援的目光烫到了,连喉咙都是干的,想咽一口唾沫润润嗓子,却发现整个口腔里都充斥着火烤过一般的干涩。 耳朵里隐隐能听到楼下遥远而缥缈的音乐声,还有数着节拍的口令声。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些呼之欲出的欢愉与满足,正像蜜糖一样的酝酿发酵着。 池援粉唇微颤了一下,穿插在迟骋头发里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迟骋的脸就随着他的力道跟他更近了一步。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交织在一起的气流带着热浪,灼烧着四片近在毫厘的唇。 他们额头相抵,鼻尖相接,一如电脑屏幕上停留着的画面,只消一个微微的转动,所有的暧昧便能在顷刻间化成缠绵。 “骋骋!” 一个极其具有破坏力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涂余大大咧咧的说话声也随着房门被打开而撞了进来。 “你们……还满意吗?” 迟骋迅速地从池援腿上站了起来,池援空悬着两条胳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所有的暧昧都在顷刻之间化成了尴尬。 我是谁?我在哪?涂余向自己发起了灵魂拷问。他的脑海里已经响起了阿杜沙哑的歌声: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尽管他和这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醋不醋的关系。 池援看着不应该在这里的涂余,将无所适从的手往脑门上一挠,嘴皮子一秃噜,一句气势汹汹的“不满意”就这样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满意呢?不管之前的数次接吻未遂都是受到了谁的打扰,恼火积累到一定程度,总会有爆发的时候,这一次,池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拢共就这么点儿不单纯的心思,就想着缠缠绵绵地跟男朋友亲个嘴儿,怎么就如此艰难呐? “余哥是问照片!我觉得挺好!” 迟骋看着恨不得把时间扭回到他没上来之前的涂余,心有不忍,迅速地让自己回到气定神闲的状态,不疾不徐的给了涂余一个缓和的台阶。 涂余显然也意识到了池援不满的原因,他讪讪地笑着跟池援道歉,却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池援黑着脸,噘着嘴,浑身上下哪哪都透露着我不高兴。 涂余深谙小孩难惹的道理,干脆也不跟池援说了,直接让迟骋下去帮他盯一会儿那两个抠动作细节的学生。自己去将中午就拾掇好了的野鸡炖进锅里。 池援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他还是跟着迟骋下了楼。 这两个学员跳的是双人舞《凤求凰》,是方璞年初的时候前排好的,迟骋不光看过方璞录好的演示视频,连方璞和涂余的现场真人版也看过很多次。 池援看着迟骋有板有眼的盯着那两个学员,就像老师一样尽职尽责,还不时地来个亲自示范,自己也难免动起了小心思,先前的不高兴瞬间一扫而光,也跟着视频在一旁自学了起来。 池援在跳舞这方面是真有天赋,看了两三遍,他就基本能跟着跳个八九不离十了,引得在场的两位学员都惊叹不已。 涂余很快备好了鸡汤,就等着一锅食材在文火慢炖下煨出醇厚的浓香。从小厨房出来,他就看见眼前是两对搭档相互作为对照组在进行练习了。 涂余看了看不同角度的录像视频,他甚至可以毫不偏心地说,迟骋和池援跳得比这两位已经学了八节大课的学员还要好! 一曲终了,涂余对着四个人鼓起了掌。 “骋骋,干脆你跟援援也报个名去参加比赛吧,这么好的舞蹈天赋,浪费了多可惜啊!” 迟骋知道涂余是在开玩笑,只是一笑,并没有接话。涂余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茬,将剩余的课程上完了。 鸡汤炖好的时候,课程也全部结束了。四个人挤在小厨房里,吃着肥美的野鸡肉和各种时蔬和菇菌,喝着热气腾腾的营养鸡汤,好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池援满足了口腹之欲,自然也不生涂余的气了,他砸吧着嘴问道: “余哥,上次去农庄,我怎么没看见还养着野鸡呢?” 涂余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鸡汤,对五谷不分的池援说道: “野鸡养到庄子里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东边专门有养鸡场呢!圈起来散养的,都是农庄特供!哪天再去农庄玩的时候带你去看看!养殖园里还有其他人工繁育的野味呢!” “哇——骋哥,咱们再啥时候有机会去呢?再下一个假期……” 池援顿住了,没有再往下说。 “再下一个假期就是元旦了,也行啊,要不然干脆咱们31号就过去,直接在农庄跨年吧!” 涂余干脆直接向这位先前刚被他惹炸毛了的小孩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池援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暗淡。元旦,这个本来对他来说是喜上加喜的的日子,现在却成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日子。 涂余一片热忱,说起玩的事儿来,他的兴致一下子高涨起来,滔滔不绝的便开始了他的美好设想,从吃的到玩的,辞旧迎新一条龙。 迟骋听着也很心动,还不时地露出赞同的笑意,但事实上,他却是另有所思。 池援看着迟骋少有的兴致高昂,心里一下子多了一份慰藉。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3章 红薯 池援心里有些按捺不住的高兴, 因为方璞在谈笑间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迟骋可以亲手烤个蛋糕给大家吃。 单论跨年,似乎并没有一定要吃蛋糕的必要。于是池援大胆地猜想, 男朋友肯定早已通过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获得了自己生日的信息。就像自己, 从心动的那一刻开始,便千方百计地从各种渠道, 不露声色地留意着他的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 尽管池援的生日在现在想来, 并不是一个令他愉悦的日子。 而现在, 距离男朋友迟骋的生日,只剩下整整一个月零一天的时间了。十八岁, 这样一个无比特别而有意义的生日, 该给男朋友准备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池援有些日子了。他想给迟骋一份意想不到而又有意义非凡的礼物, 可是在他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却实在没想出一个令他满意的主意来。 池援脑壳很疼。 一中出成绩的速度一如既往的迅速, 校内排名已然张榜公布, 联合排名却依然遥遥无期。 男生宿舍里, 谁家欢喜谁家忧过之后, 同学们的关注点便集中在了迟骋和池援一争上下的结果上。 赌赢了的同学自然兴高采烈笑逐颜开,赌输了同学少不得苦哈哈地干一个月的苦力, 或者是承包了一个月的宿舍卫生,或者是天天负责跑腿买夜宵, 打开水…… 最令人绝倒的还要属陆伟祺,自从第一次打赌输了之后, 就次次都企盼着趁下次张榜的时候逆风翻盘, 没想到一连好几次的考试, 他每次都与正确答案完美地擦肩而过。 陆伟祺端着一盆子刚洗好的臭袜子, 一边往衣架上晾一边骂骂咧咧地赌咒发誓: “草了,以后再也不参与你们这个赌注了,他大爷的,每次都猜错,才他妈两个选项,居然比考试猜个选择题的正确率都低。而且这俩大佬是开玩笑的吧?只差0.5分,这是什么神仙差距啊?整个并列第一多好啊?大家一起输。与其给你们这帮臭男人洗臭袜子,还不如给我家小鱼儿洗呢,甭说一双袜子,洗一百双都乐意。” “你以为人小鱼儿跟你似的,袜子攒一堆再洗?” “哪有一堆啊?一人一双,也就四双而已,昨天不是补作业没顾上洗嘛。唉,你这又是洗的哪来的袜子啊?你双踏儿穿的呀?哟,这袜子上还印的小恐龙,好萌啊!毛江你啥时候喜欢这种风格了啊?” 陆伟祺虽然满口的怨怼,但其实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这次的成绩他考得还挺不错。 毛江瞅了一眼手里萌萌哒的袜子,随口解释道:“国超的,他削铅笔削到手指了。” “呵,小卷毛可真是咱们班的团宠啊!他是不是快要考专业课了啊?” “嗯!” “啊——我仿佛看到了咱们班的一颗艺术之星正在冉冉升起!老江,你可一定要替咱们照顾好咱班的明日之星啊!” “啊?”毛江心里“噔”地跳了一下,随即便发现陆伟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心里一松“哦”了一声,应下了他的“殷殷嘱托”。 联考排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次大规模寒流过境。迟骋和池援受到徐老师的召唤之后,穿过冷风嗖嗖的楼道进了徐老师的办公室。 电暖气安静地释放着温暖,办公室里温暖如春,却因为过分干燥,而令本就无心听讲的池援昏昏欲睡。 池援这次夺了本校第一,却仅仅是以0.5分的极微弱的优势堪堪险胜,迟骋屈居于池援之下排名第二,但两人无一例外的冲进了联考前十。徐老师甚是欣慰,絮絮叨叨地为他们分析利弊长短的时候,自始至终都笑得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池援窝在办公室里那年代久远的旧沙发里,将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脑袋,随着徐老师说话的节奏不时地点点头,似乎在向徐老师表达“您说得对”“就是就是”。 迟骋倒是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地还跟徐老师有片刻的眼神交流。临到最后,徐老师又老生常谈地提起了迟骋的字。虽然这几个月以来,迟骋的字已经比之前有了明显的进步,但比之池援,依然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迟骋点头认可,并向徐老师表态会继续坚持练字。从徐老师办公室出来,冷空气便一下子席卷了全身,忍不住“嘶”了一声,缩了缩身子。 天气越冷,人似乎就越容易饿。这个时候,要是能有口热乎的东西吃,那生活可真是太美妙了。距离吃晚饭还有半节自习的时间,但越是盼望着下课,时间似乎就过得越慢了。 池援看了看空荡荡的楼道,摸了摸有些空虚的肚子,有些不想回教室去。见池援就要往教室里走,池援心思一动,一个箭步旋到迟骋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把脸往迟骋跟前一凑,勾着迟骋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 “宝贝儿,别去自习了,放学也没多长时间了。走,老公带你去个地方。” 迟骋狐疑地看着池援,但双脚却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跟着池援走。 两人经过已经亮起了灯的食堂,穿过松柏常青的小路,来到了一中老旧的围墙边。池援抬头看着围墙外的树,走到一棵白蜡跟前,他停住了脚步,转身笑嘻嘻地对迟骋说: “就是这里。” “这里?” “对,就是这里。” 迟骋向四周看了一圈,除了墙灰斑驳的旧围墙和墙内墙外的秋竟阑珊的树,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要非说有什么与众不同,大概便是眼前的这棵落光了叶子的白蜡树枝上,挂满了大串大串的树种子,这是一路过来看到的唯一的一棵植株。 一股秋风掠过,白蜡的种子被吹落下来,飞旋着打着转儿,煞是好看。 一股令人垂涎的带着暖意的香味,也随着这乍起的冷风侵入了迟骋的鼻腔里。迟骋单薄的眼皮一掀,定定的盯住了池援,本来并不觉得很饿的他瞬间便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了。 池援看着眼里有光的迟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想吃吗?” 迟骋想点头,可阻隔在眼前的这道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墙,却让迟骋面露疑色。 池援嘴角一翘,自信满满地对迟骋说道:“看我的!” 说完,他往后退出好几米,掐准了步伐几步助跑,然后一个猛跃攀住墙头,便翻了上去。 池援在并不宽的墙头上蹲稳当了,笑盈盈地朝着墙角下的迟骋挑了挑眉,然后转过了头。 “大爷,来俩烤红薯,要个头适中、软糯一点的!” 卖红薯的大爷很快给池援挑好了烤红薯递给他。池援接过还烫手的烤红薯,稳稳地跳下了墙头。“哦哦,好烫啊!走,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吃。” 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很烫,池援拿在手里颠来倒去了好几回,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勾住了袋子的提手。他牵起迟骋的手,一路小跑冲到了体育馆旁边那条曲径通幽的小路上。 这个时候,体育馆里还能隐约听见体育生训练的声音,但外面的树木葱茏的小路上却并没有人。松柏苍翠,垂柳依旧□□着一身绿色,在跟越来越冷的天气做着最后的抗争。 两人在一处灌木遮拦着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红薯已经不那么烫手了。池援拿出一个红薯轻轻捏了捏,然后三下五除二扒掉了皮,掰了一个尖尖儿尝了一口,橙黄的瓤子热乎乎的,软糯香甜,一下子就将满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他从口袋掏出纸巾在红薯下端还留着一截皮的地方裹了一层,这才将红薯塞进迟骋手中,同时将迟骋掐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刚揪开了一点点皮的红薯接了过来。 “来,你快吃,小心别烫着了,我来剥!” 隔着纸巾,手里的红薯便一点儿都不烫手了。迟骋眼里含着笑,一边吃着池援给他剥好的红薯,一边看着池援裹着袋子剥剩下的那个红薯。 “好吃吗?” “嗯!” “那你哪天想吃了我再去给你买!” “还翻墙吗?” 池援嘿嘿地笑。 “翻墙算啥?我这么牛,翻个山都不在话下。” 池援说着,将剥好的红薯掰下一块尝了一口。突然,他将自己手里的红薯伸到了迟骋嘴边,激动地冲着迟骋嚷嚷: “嗯——骋哥骋哥,你吃这个,这个更好吃!” 迟骋看了池援一眼,迟疑了一下咬了一口,这个还真的比自己手里的更甜更糯,简直像烤出了蜜一般。 “是吧是吧?” 迟骋点了点头。池援见状,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手里的那一个塞进了迟骋手中。 “呐,你吃这个!” 不容迟骋拒绝,池援就将迟骋已经咬了好几口的红薯夺了过去,送进了自己口中。 “援儿。” 顷刻间,迟骋心中便春风过境,莺飞草长。眼前这个时常像犯幼稚病的池巨兔,却总能在不经意的细节里带给他暖暖的感动与欣喜。 在一股紧似一股的寒流侵袭之下,深秋几经波折,终于彻底冷了下来。过了霜降,晨光中的校园里,便时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晨跑的时候,一张嘴便呵出一道白气。 迟骋他们宿舍在朝阴的一面,尽管是双层的玻璃,但因为日照不足,温度明显要比向阳的宿舍低一些。 戴国超一回到宿舍就缩手缩脚的喊冷,迟骋和池援脑袋扎在一起,在研究一道数学题,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警告他别吵吵。戴国超闹腾了半天也没人理他,干脆气鼓鼓地刷了牙洗了脚,撇下沉迷于学习当中的两个人投奔毛江去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4章 热水袋 毛江一回来, 就速速地收拾妥当上了床,这会儿,他正靠着床栏杆看书, 被窝里被他焐得暖烘烘的。 戴国超一进来,就理直气壮地蹿上了毛江的床, 掀开被角钻了进去,跟个八爪鱼似的攀在了毛江身上。 “哇!真暖和, 舒服舒服!” 没过多久, 池援过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个老式的橡胶热水袋。 “国超,你的准姐夫给你送爱心来了, 你要不要回去睡了?” 戴国超从被窝里伸出个脑袋, 朝着池援做了个鬼脸。 “哼, 不去不去, 让你们不理我!朕明日早朝再回去更衣!热水袋今天就赏给你用一晚!跪安吧!” “草!滚你大爷的!那热水袋今晚就归你池爸爸享用了哈!” 池援笑着扬长而去, 奔到开水间里就给热水袋灌上了热水。池援先将热水袋塞进迟骋的被窝里暖了一会儿, 才塞进了自己的被窝。洗漱收拾妥当, 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开始脱衣服。 脱着脱着, 他突然感觉屁股底下有种濡湿的感觉,还烫乎乎的。 “草!” 池援立刻反应了过来, 被子一掀,就看到床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被他一屁股压爆了的热水袋已经瘪了,被窝里冒着热气, 水迹还在不断地扩散, 他就算蜷成一团, 也没法在这张床上睡了。 戴国超的爱心热水袋才刚刚被送过来, 他都还没用呢,结果就被自己给整到报废了。池援拎着湿淋淋的热水袋尸体,一时间手足无措。 迟骋看着床上的那一坨水印子,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援儿,把热水袋套子取下来挂阳台去,被子晾好,今晚跟我睡吧!” 池援一开始还有些暴躁,正不知该怎么发泄一下呢,听迟骋这么一说,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一下子就心花怒放了。 窦天杰回来的时候,池援已经以桌椅为支撑,大大方方地将被子晾在了宿舍正中间,而自己则地欢天喜地卷在迟骋的被窝里,熊抱着还在看杂志的迟骋,脸上喜洋洋,心里美滋滋。 窦天杰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一句: “我的天!池援的床铺怎么了这是?不会是……尿床……了吧?”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池援的美好心情一瞬间就被窦天杰给败坏到了极点。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一下子就涌出了他和窦天杰打起来的画面,那一次,也是因为窦天杰一句话戳中了池援的愤怒点。 恼羞成怒的他抬起头来,目光凌厉,用极冰冷的声音甩给了窦天杰一句粗话: “你他妈才尿床呢!” 说完,他甚至觉得楠漨跟窦天杰说一句粗话都显得很多余。 窦天杰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毕竟住校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都相安无事,至少在表面上表现的还算和谐。只是他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和语气表现的太过真实,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相信他的无辜。 出现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完全在窦天杰的意料之外,可当他真的被池援甩了一句粗口时,他心里又很有些不舒服。他原以为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下来,他们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了,就算不能是交好的朋友,可也不至于连个玩笑都不能开。 窦天杰张了张嘴,还想替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却还没写来得及开口,就被另一个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人了还有尿床的吗?” 宿管熟悉的声音在宿舍门口响起来。池援看着跟着窦天杰进来的宿管,缓和了一下语气解释道: “哪能呢!没脑子的人才觉得那是尿床了。宿管大叔肯定见多识广,热水袋年久老化了,于是尿了个床,哪里值得大惊小怪的,是吧!” 大叔笑了笑,向池援同学发出了老父亲一般慈爱的关怀: “哎呀,漏水了也没法用了啊,不过没关系,这两天暖气已经开始加压了,听说今年可能要提前供暖,最近几天真的太冷了,今年冬天可能是个寒冬呢!不过新楼的暖气还是很不错的,你们再坚持个一两天就暖和了。” 听到要提前供暖的消息,池援象相当配合地欢呼了一下。宿管大叔朝着他摆了摆手: “好啦,既然都已经睡下了就赶紧睡吧!两个人挤一挤倒也不错,暖和!你们宿舍怎么还少一个人呢?” “哦,戴国超也跟人挤一挤去了,就在斜对面宿舍里。” 宿管大叔“哦”了一声,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戴国超从毛江宿舍回来,就揪着池援让他赔热水袋,池援诚恳地道了歉,可戴国超依旧不依不饶。池援一个脑袋八个大,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旧热水袋竟然会让戴国超如此耿耿于怀。可他却又无言以对,毕竟热水袋的确是被他一屁股给压破的。 “我不管,那个热水袋我从小就一直在用了,一直都好好的,今年才拿出来就被你给弄破了,你赔我!” 池援看着还没干透的毛茸茸的热水袋套子,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机器猫脑袋,正吐着舌头对着池援笑,笑得池援心里直发毛。 池援摸了摸那个差不多有A4纸那么大的热水袋,橡胶柔软而且厚实,质量的确上乘,否则也不可能被戴国超从小用到大。 可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着各种各样的暖宝宝,已经很少见这种老式的橡胶热水袋了,池援设置根本就没有见过哪里还有卖这种老古董的。现在甭说让他原样的赔一个,就是找个类似款,他一时也不知道应该上哪里去找啊! 看着戴国超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池援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迟骋。 这会儿,迟骋真的就像戴国超的哥哥一样,向前倾着身子,让自己的连和戴国超处于同样的高度,伸手揉了揉戴国超软软的发顶,然后无比温柔地哄戴国超道: “国超,骋哥赔给你好不好?你记不记得,阿姨当时给我们两个一人买了一个热水袋,就是外面的套子不一样,里面的热水袋是一样的。中午回去了哥就找给你,行吗?” 戴国超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仿佛在嘴上多使点儿劲,就能让眼眶里转的泪花不聚集成泪珠子滚下来。 小时候天气冷了,妈妈就给他灌上热水袋给他焐被子。妈妈在给他讲故事,装着温水的热水袋被戴国超抱在怀里,温度刚刚好,而且软晃晃的任凭他随意揉捏,他就觉得特别好玩。 后来他大一些了,也不需要妈妈讲故事□□了,但天冷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抱着软晃晃的热水袋,就好像一直一直都有人在身边陪伴。 可现在呢?妈妈离婚走了,连热水袋都破了。他发现妈妈留给他的念想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说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说他已经全部接受了,看开了,其实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在乎呢? 那种被人抛弃了的无力感又一次涌上心头,让戴国超心痛不已,无所适从。 池援感觉自己好像理解了这个热水袋对于戴国超的意义,他垂下头,万分懊恼。如果当时自己不要把热水袋灌得那么满,说不定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压破了,可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只盼望着迟骋能将戴国超给哄好了。 毛江默默不语,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戴国超的后背。他知道,安抚戴国超的情绪,这样的肢体接触往往比虚无的语言具有更好的效果。 戴国超沉默了半晌,但情绪明显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激动了。他揉了揉热水袋表面凸起的柔软的花纹,默默地将东西收进了柜子里。 往教室里走的路上,陆伟祺瞧着戴国超脸上的愠色,抬手摸了一把戴国超微卷的头发,笑嘻嘻地逗他: “哎呀,这大清早的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大画家不高兴啦?来来来,跟哥说,哥替你灭了他。” 陆伟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早上起床铃声一响,戴国超就气呼呼地跳下床跑回自己宿舍了。他还以为是毛江惹着了戴国超,便瞪着毛江举着手,一副要干掉毛江的架势。 并排走在他们身后的迟骋和池援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语。 戴国超不耐烦地朝着陆伟祺挥了挥手,不高兴地嚷道:“呀!少摸我头,影响我蹿个儿!讨厌!”说着扭了扭头快步往前赶了赶,试图甩掉陆伟祺。 周易将手里的小面包吞下去之后,连忙往前追了几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面包塞进戴国超手里。 “小超超,别理他们,来来来,吃个小面包!肚子吃饱了心情自然也会跟着好起来哦!” 陆伟祺立刻对周易的行为做出了嗤之以鼻的反应:“切,你以为大家都很你一样啊?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就啥都都忘了。” 戴国超回头看了陆伟祺一眼,突然觉得他和周易的这两句总结相当的到位,于是拆开小面包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整整一个早上,戴国超也没有再提过一个关于热水袋的字眼儿。 中午吃过饭,迟骋说:“国超,我给你找热水袋去,下午直接给你带到学校哈!” 戴国超拉住了迟骋,终于松了口。 “算啦骋哥,一个橡胶热水袋,能用这么多年都已经是个奇迹了,破了就破了吧!其实,那个热水袋也该退休了。唉!池援,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一下吧,也省得我骋哥为难了。”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个小树苗的文,结果迟了,说完晚安接着说早安吧!么么哒! 第145章 倦容 热水袋的事虽然就这样揭过去了, 可戴国超还是因为这个热水袋而情绪低落了好几天。事实上,热水袋只是个诱因,而那些再也追不回来的家的温暖, 才是戴国超真正难过的事情。 冬季供暖果然提前了好几天,摸上去烫手的暖气片让屋子里干燥而暖和。迟骋将爸爸送来的毛毯折起来放到了床头。不用盖在身上, 垫在背后当靠枕用倒也很舒服。 紧张而有序的学校生活一天天飞逝而过。联考的余温还没退尽,期中考试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而迟骋的生日也将尾随着考试姗姗而来。 这些日子, 池援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总算给准备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礼物,就等着考试一结束给迟骋一个惊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 池援总觉得迟骋这两日的情绪有些低落, 本来就难能可见的笑容也更加稀缺了。池援看在眼里, 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可迟骋却只是敷衍的一笑摇摇头, 完全没有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池援心里翻涌起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失落感。 他私下询问戴国超和毛江, 没想到连他们两个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跟他姥姥去世有关吧!初三那年冬天, 也就是期中考试前后吧, 他经常请假,连期中考试都没参加。后来他回了学校, 我俩也问过,可他一句话也不说。我也是后来才听我奶奶说, 方奶奶不在了。” 池援联想起迟爸爸跟他讲过的事,心里有了猜想。 晚上下自习之后, 池援早早地就将迟骋拉回了宿舍。一进门, 池援便反手将门锁上, 一把将迟骋拉进了自己怀中。他什么也没有说, 就只是抱着他。 迟骋将脸藏进池援脖颈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姥姥的去世对于迟骋来说,打击并不比妈妈的去世来得小。 从姥姥旧病复发,爸爸签署了放弃治疗,直到姥姥离世,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如果姥姥能够接受放射治疗,姥姥也不至于走得那么痛苦那么早。 一开始,迟骋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爸爸为什么要签署放弃治疗协议,直到后来,迟骋看到了姥姥生前留下的手记和遗嘱,他才慢慢地试着去理解和接受。 姥姥只生了妈妈这么一个女儿,再无所出被迫离了婚,之后她没有再成家,独自将妈妈抚养长大。好在妈妈秉承了姥姥的坚强和聪慧,从小到大都很优秀。 一直以来,妈妈的都是姥姥的骄傲,是她向前婆婆无声抗争的一张王牌,却没有想到,妈妈会那样仓惶而凄惨的离世。 姥姥心里一直支撑着她这么多年的支柱轰然垮塌了。虽然她还强撑着继续照顾着迟骋,然而当她得知了自己的诊断结果之后,她几乎没有纠结,就在接受治疗苟延残喘和放弃治疗的选择面前,毅然选择了后者。 姥姥离开的那晚,天空飘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她最终也没能再多撑一天。 第二天便是迟骋的生日,也是多年前她拼了命生下了迟骋妈妈的纪念日。 迟骋在十五岁生日的那天黄昏,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目送着殡仪馆的车将姥姥拉出了太平间,消失在了清冷而阴沉的街道尽头。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第二天早上,安老师正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的讲课,徐老师突然打断了她,将迟骋叫了出去。迟骋这一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连他的手机都还放在桌洞里没来得及带走。 迟骋突然之间便没了音讯,池援连去戴奶奶家吃中午饭的心思也没有了。他在食堂食不知味地随便吃了几口,便回了宿舍。 他寂寞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手里拿着迟骋安静得像个模型机的手机,翻来覆去的想着迟骋。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突然之间被叫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尽管池援有些心神不宁,但他还是逼迫自己努力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讲,将老师讲课的重点和知识全都认真的梳理了出来。 直到上晚自习的时候,迟骋才终于一脸倦容的出现在教室里。池援想问问他这一天都去了哪里,可迟骋一回到座位上,就软趴趴地趴到了桌子上。 池援摸了摸迟骋的后脑勺,凑在他耳朵边轻声问道:“骋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教室里有旁人的时候,池援还从来没有候迟骋做出过这般亲昵的动作。他们在人前一直都很克制,很注意分寸。可是今天,他明显感觉到迟骋完全不在状态。 这个时候,迟骋单薄而好看的眼皮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深眠,很松驰似的,迟骋眼皮一撩,便堆出了好几层褶子来。 “我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迟骋就这样莫名地消失了一天,回来之后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待。 原本池援对他还在有些生气,可看着迟骋从来都没有这的疲倦模样,仿佛柔弱到不能自理一般,池援憋在心里的那些生气一瞬间便消散了,只剩下揪心的疼。 池援“嗯”了一声,迟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又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夜色裹挟着寒冷奔袭而来,室内外的温差越来越大。暮色落尽,教室里灯光亮起来,窗外便显尤其黝暗,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教室里的景象印照在玻璃上,一片拖泥带水的模糊。 窗户虽然都关得严丝合缝的,教室里还算温暖,但池援还是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冷,从玻璃窗外渗透进来,跌落在临窗而坐的迟骋的脊背上。 池援拉上了窗帘,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轻轻地盖在了迟骋身上。 迟骋没有动,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因为第二天的考试要按照高考的形式进行,理科三门一套综合试卷,所以只有四堂考试。白天的课堂上,老师们便已经把该注意的问题都讲过了,晚自习让同学们自由复习,便也没有安排哪一课的老师来跟着。 徐老师作为班主任,也只是象征性地在门口看了几次,并没有进来。迟骋便安稳的一觉睡到了第一节自习课结束。 教室里闹腾起来,迟骋却仍然趴在桌子上,全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池援心里有些慌了。他推了推迟骋的肩膀,迟骋的脑袋随着池援的推动晃了一下,露出了半张微红的脸! 池援心下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用手背碰了碰迟骋的额头,这才发现迟骋在发烧。 “骋哥!骋哥!” 池援掰着迟骋的肩膀,将他从桌子上扶起来。迟骋很没精神的耷拉着脑袋,费力地撩起眼皮看了池援一眼,就倒在了池援肩膀上。 池援眼睛都急红了,他轻轻地拍了拍迟骋的脸,对着他的耳朵安慰他: “骋哥没事,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校医院!” 周围的同学们一下子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毛江搭了把手,将迟骋扶到池援背上,也顾不上跟围上来的同学们说什么,就扶着迟骋和池援风驰电掣般地冲出了教室。 校医院里今晚值夜的又是来医生。他看着三个人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连忙让池援先将人放到了病床上。 “咦,怎么了这是?” 来医生看着迟骋红扑扑的脸,用手指在迟骋的额头试了试体温。 “哎呦,这么烫呢!来,先测个体温吧!看你穿得还挺单薄,怎么滴?光顾着风度不要温度啦?还是吃了啥不合适的东西了?” 迟骋勉强睁了睁眼睛,可他实在是不想说话。 来医生拿着水银温度计甩了甩,神使鬼差地就递给了池援。池援二话不说,便将迟骋的衣服掀起了一道缝隙,将手伸了进去。 见迟骋不搭理他,来医生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我说年轻人啊!你不说自己怎么整成这个样子,会影响我对病情的判断啊!你至少也应该跟我说说今天大致经历了什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吧?很多疾病都能引起发烧这种症状的呀!” 迟骋这才张了张嘴,哑着嗓子低声说了句:“今天去野外吹着了,头疼嗓子疼!” “啧,了解了。” 来医生盯着时间,一时间几个人都没了声音。气氛有点冷。本来医院这种地方就容易让人感觉压抑,看见戴国超没跟着一起来,于是来医生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国超呢?他不是迟骋的小尾巴吗?总是黏着他,迟骋都生病了,怎么也不见他一起过来表个忠心啊?” 毛江一听,愣了一下。 “来医生,你这都是听连翘姐说的吧?他最近第一节晚自习上美术课,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呢!” “哦……”来医生又没话找话地跟几个人聊了几句,见他们都兴致缺缺,干脆也闭了嘴。 时间到了。在来医生的提醒下,池援松开了一直按着迟骋胳臂的手,从衣服里拿出体温计递给了来医生。 来医生看着池援像照顾幼童一般的照顾着迟骋,迟骋则无比乖顺地接受着照顾。他微微愣了一下,感觉这两个人之前的情谊还真是令人动容。他接过体温计看了看结果。 “三十九度三了,有点儿高啊,还是吃点儿退烧药吧。” 说着来医生便给迟骋开了药。 “别上自习课了,回宿舍休息去吧!需要我开个证明吗?” “不至于吧?徐老师没那么死板!” “嗯,这倒是。行吧!你们送迟骋回宿舍去,让他多喝点温开水啊!吃药前多少垫点儿肚子,免得不舒服。” “好的!谢谢来医生。” “嗨!你们这么客气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来医生说着腼腆地笑了笑。想着不久前,他才跟这帮少年们很郑重的重新认识了一下,顿时觉得这种时候他就应该表现得更亲近一些。 两人把迟骋送回了宿舍,池援伺候着迟骋换了睡衣躺进被窝里。毛江重新打了一壶开水来,然后问迟骋: “骋子,你想吃点啥?我下去买。” 迟骋无力地摆了摆手。 “老江,这会儿食堂应该有宵夜卖,你先去看看有啥清淡点的,然后打电话吧!” 池援说着拿出自己的钱包递给毛江。毛江没接,将池援的手按下去,点了点头匆匆出了门。 宿舍里终于只剩下了池援和迟骋了。池援洗了个热毛巾,拉过椅子来坐在床边,细心地替迟骋擦了擦脸和手,心疼地说道: “你这是去了趟哪里啊,一回来就感冒成这样。一会儿吃点东西咱们就吃药!” 迟骋感觉头疼得厉害,便朝着池援眨了一下眼睛。 池援握着迟骋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然后靠在了自己的脸上。迟骋的手也有点烫,贴在池援的脸上,烫乎乎的,就像那天新鲜出炉的红薯。 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池援放下迟骋的手,走过去开门。 “怎么刚走就又回来了?你手机忘拿了吗?” 门一开,池援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6章 手机 站在宿舍门外的不是去而复返的毛江, 而且闻风而来的班主任徐老师。 “哎呀!手机忘没忘拿我不知道啊,但是有人带了手机来学校,看来是真的啊!”徐老师说。 “哎呀, 徐老师!玩笑玩笑,咱都知道学校规定不让学生带手机的, 咱们都是好孩子,听话着呢!” 池援嬉皮笑脸地想要蒙混过关, 但徐老师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毕竟已经舞到眼皮子底下了, 再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老徐自己都觉得有些对不起班主任这个角色了。 但徐老师也没忘记了自己前来的首要目的。他撇下池援先走到躺在被窝里的迟骋跟前,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来, 伸手摸了摸迟骋的额头, 亲切地问了句: “迟骋啊, 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徐老师, 我没什么大事儿, 您不用担心, 休息一晚就好了。” 徐老师能不担心吗?出去的时候好好的, 回来之后就发烧了, 连嗓子都哑了,看这情况, 迟骋爸爸十有八九还蒙在鼓里,不然怎么着也会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的。 但看着迟骋还不算太差的精神状态, 徐老师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他转过头来,便很不客气地向池援伸出手来。 “手机呢?之前被收了一次还没长记性是吧?学校有没有强调过手机不准带到学校来?拿出来, 老师先替你保管着, 周末放学了再来找老师拿。” “徐老师, 我手机没带学校来啦!真的!” 池援一脸卖萌装可爱的笑, 试图让徐老师放弃他的意外发现。可偏偏下一秒,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池援才说完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转眼就啪啪打脸。 徐老师看着池援窘迫的样子,微微叹息道:“接吧!” 池援在徐老师的目光之下拿出了手机,缓缓地蹲了地床边,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迟骋方便说话的地方,规规矩矩地“喂”了一声。 “池援,这会子就牛肉面烧烤麻辣烫,还有粥,小米南瓜胡萝卜的,还有红枣大米粥,再也没得挑啊,你问问骋子吧,他想吃啥?” 池援看了看嘴唇都有些干巴的迟骋,心里暗叹了一声,牛肉面不现实,烧烤麻辣烫不能吃,只有两种粥可供选择。小米粥里面的胡萝卜他还可以挑出来,总不能整一份红枣大米粥回来只给迟骋吃红枣?两相比较,池援还是选择了小米粥。 “那要不要弄点烧烤了啊?我一并带回来,看着就觉得又饿了。” 池援其实也很想吃,可看着一旁蜷在被子里的迟骋,因为生着病而红扑的脸上满溢着慵懒与倦怠,尤其招人疼惜和爱怜。他还是决定忍一忍自己的口腹之欲。 “不了吧,骋哥都这样了,他喝粥,咱俩在一边吃烧烤,也太不厚道了吧?” “啊……也是哦!” 毛江不知道池援开着免提,更不知道池援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等着他自投罗网的人。徐老师带着笑意看着池援,一脸“你还知道这样不厚道”的表情。 “那要不然等骋子睡了咱们再吃吧!” 徐老师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不嫌事儿大的在一旁搭了句腔。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趁着迟骋睡了,偷偷摸摸的背着人家再去吃,反而显得更加不厚道了呢?” 毛江压根没想到,他们前脚出了校医院门,来医生就把电话打到了徐老师那里。他还以为是哪位同学逃了自习跑回来,想也没想就回复道: “哎草,有道理唉,行吧,你们点菜,我赶紧让烤了带回来。” 说完好半天,毛江也不见池援点菜,他不禁有些奇怪。学校食堂夜宵窗口的烧烤他们又不是没吃过,有些什么货色池援可是清楚的很,这难道还要等着他报个菜名儿吗? “哎?人呢,快点说啊!” 徐老师听见毛江的催促,见池援还无动于衷,于是率先垂范,一点儿都不客气地开始点菜了。 池援头皮一阵紧,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毛江。 食堂里,毛江打开免提一边跟窗口的师傅点菜,一边心里犯嘀咕,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可是却始终无法将这声音跟哪位同学对上号。 “嘿,这位仁兄,您老是哪位呢?还挺不客气啊,点这么多吃得了吗你?” “我是徐志强啊!咱不是得一起吃吗?” “徐志强?噗——” 毛江卒,享年十八点三岁。 整个世界都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食堂里三五成群地吃宵夜的高一学生仿佛都化成了意识流一般的存在,无声而模糊地晃动着,连隔着一道玻璃隔断的烧烤师傅的身影都变得虚化了一般,毛江仿佛瞬间跌入了另一个次元。 手机里,徐老师还悠悠地赘了一句:“毛江啊,佐料别让放太重了哈,大晚上的,明天还考试呢!” 毛江机械地答应了一声,对着手机点着头道:“知道了,徐老师。” 电话那头,徐老师还很客气地问了问池援,他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池援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无辜的憨笑,夸赞道:“没有了,徐老师点的都挺好。” 不多时,毛江带着一兜子烧烤和一份热乎乎的小米粥奔回了宿舍。徐老师亲自过来打了门,看见徐老师,毛江一脸尴尬地问了声好。这一刻,他好想变成一个送外卖的,放下餐盒就火速逃离现场。 可徐老师反客为主地将毛江让进屋里,满脸都是和蔼的微笑,还主动将毛江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放到桌子上指挥道: “赶紧去洗个手,咱们一起吃宵夜啦!别说,我也有点饿了。” 池援从柜子里拿出碗,将粥从烫手的餐盒里倒出来,端给了已经坐起身来的迟骋。宿舍里并不冷,但池援还是拿了件厚衣服给迟骋披上。 因为徐老师正背对着他,发着烧的迟骋小朋友仗着别人看不见,冲着池援噘了噘嘴,用口语说了一句:“不想吃胡萝卜。” 从来都是池援向迟骋撒娇,还很少看见像今天这样会撒娇的迟骋。池援看着这样软萌的迟骋,心里柔软得像团满了飞絮。 “稍等一下,我给你挑了。”池援眯了眯眼,无声的回复了迟骋。 他麻溜地找来筷子,将碗里的胡萝卜丝都捞出来,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徐老师见池援磨叽了半天还没过来,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弓着身子跟迟骋头对着头的池援。 “咦?池援,你不来一起吃点烧烤吗?迟骋还需要你喂粥吗?” 池援听到徐老师的话,心里一紧张,猛地抬起了头。他忘记了,头顶上还有一张床。 “咚”的一声,这酸爽!池援眼里一瞬间便烟花满天了。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生理性眼泪,后退了一步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跟徐老师解释道:“没,我吃个胡萝卜丝!” 徐老师听着那一记闷闷的撞击声,瞬间觉得自己也脑门疼起来。 池援挑完了胡萝卜丝,跟徐老师和毛江坐到了一起开始吃烧烤。菜大多是徐老师点的,但基本都跟符合他们的胃口。徐老师嘴上说饿,但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绝大多数都连劝带让的让少年们吞下了肚子。 吃完烧烤,徐老师又盯着迟骋吃了药睡下,这才放下了心。他让池援留在宿舍里照看迟骋,自己准备和毛江一起会教学楼去。 临出门前,徐老师这才露出了真面目,坏坏地笑着朝池援和毛江抬了抬眉毛,两手一伸,言归正传。 “现在,你俩可以把手机都交上来了吗?” 眼见为实,证据确凿,逃无可逃。 池援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巨兔撒娇模式开启。 “哎呀徐老师,我带手机也没玩游戏什么的呀,也就给我爸爸及时汇报一下学校生活和学习情况什么的,我爸总得掌握一下他儿子的情况吧!” “那是当然啊,你需要汇报的时候过来老师这里,老师这点儿电话费还是掏得起的。” “老师,我几乎天天要跟我爸爸聊一阵子天,详细汇报一下我的学习呀、生活啊,这老用您的手机,一学期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 “天天?” 徐老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干咳了一声,看着煞有介事的池援,顺势接着说道: “没事儿!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打完了计时缴费,就按市场价,一分钟一毛,可以给你包学期,期末一次结清,不还就花那些话费吗?怎么样啊?” “啊……这……” 池援有苦难言。 “啊?不带这样的啊徐老师,您这烧烤也吃了,饮料也喝了,天儿也聊了,手机这事儿……咱就此揭过呗?行不行啊?” “怎么?池援同学,你准备用烧烤饮料贿赂老师啊?呐,老师可是有备而来的哦!”徐老师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的钞票来,往桌子上一搁,浓墨似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这顿啊,老师请你们,你们还是乖乖就范吧!” “别啊徐老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咱真的就是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而已啦!” “嗯,还真是个好孩子,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能跟父母天天聊一聊的还真不多,没问题,老师的手机可以一直为你提供方便,你完全不用不好意思,除过师生关系,咱们其实也可以完全做个忘年之交啊!你就当天天拿好朋友的手机打个电话,不用有什么负担!” 毛江在食堂透过手机听筒听到“徐志强”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料到最终都会走到这一步。见池□□涉无果,几番斗争之下,他看了池援一眼,纠结了几秒之后,还是乖乖地缴械投降了。 池援见毛江已然妥协,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再怎么负隅顽抗也是终是徒劳,于是便也撇了撇嘴也交了手机。 徐老师拿到手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且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池援爸爸的电话,递给了池援。 电话接通了,池爸爸的声音透过徐老师有点大声的听筒响起在宿舍里。 “徐老师啊!你好你好!是不是我儿子又惹什么祸了?” 这什么亲爹啊?老师一打电话就觉得肯定是自家儿子惹祸了,还“又”?能不能对自己亲儿子有点儿信心啊? 池援咬了咬牙,让自己显得无比镇静的回答道:“池市长啊!您好您好,我不是徐老师,我是您儿子池援!”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47章 傻了 “池援?臭小子, 你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池爸爸的声音并不高,却不怒自威,池援不由自主地呲了呲牙, 伸直了胳膊,恨不得自己肩膀上生出的是条伸缩臂, 直接将手机举到数米开外的楼道里去。 “哎呀爸爸,我什么坏事儿也没干!” “那怎么了?没钱花了?要不然你能想起你爸我?还用老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哎呀爸, 我真的就是想你了呀!想得连徐老师都看出来了, 赶紧让我给您打个电话!” 徐老师抱着胳膊倚在桌角处, 好整以暇地看着池援大言不惭的信口瞎编。 “说吧,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怎么啊, 就是……真的就是想您了。明天不是要考试了嘛, 我就……听一下您的声音, 鞭策一下自己!” 池援一边现编, 一边不时地暗中观察着徐老师, 越看越觉得这个时候的老徐妥妥的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电话那头顿住了, 沉默了几秒, 池援约略听到了一声叹息。 “还鞭策一下自己!你这个点儿用老师的手机打电话过来, 我看你啊,肯定是自习课玩手机被徐老师逮着了吧?手机被没收了?想让我跟老师说说放你一马吧?” 池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亲爹给猜了原委, 正想着顺着爸爸的话茬往下接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啧!你是我儿子, 就你小子那点儿花花心思,还真当我不知道呢?被没收了活该!让你别带去学校, 还偷偷带着去。你看看人家骋骋, 多让你迟叔叔省心哪?多跟人学学!也不枉你跟人家朝夕相处了。” 徐老师这如同老年机一般的电话声音, 跟开着免提差不了多少了, 整个宿舍里除了池援的狡辩,就是池爸爸对池援毫不留情的语言毒打。 迟骋虽然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突然之间被毫无预兆地点了名,还成了让男朋友生无可恋的正面对照组,瞬间连他自己都替男朋友觉得冤屈。 毛江已经别过头去了,捂着嘴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迟骋睁开眼睛,伸手拉了拉离他不远的池援的衣角,示意他将电话挪到跟前。迟骋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清晰而且洪亮一些。 “池叔叔好,我是迟骋。” “哎哟,骋骋啊!你这嗓子怎么哑了啊?感冒了吗?” “没有,就……呃……嗯,有点儿小感冒。” 迟骋一时没想到嗓子沙哑的理由,只好如实承认了。 “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池援陪我去的校医院。” “刚才援援说你们明天要考期中试啦?” “是啊!池叔,您今天可是真的冤枉池援了,他真没玩手机,我肚子饿了,他就是让去食堂的同学帮我带个粥。他其实一直都很努力的!”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暂时的沉默。几秒钟之后,池爸爸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 “援援这半年确实踏实了不少,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刚调任到这边就将他给转过来,也就不会……唉!总而言之,骋骋啊,叔叔真的非常感谢你,援援能收心,能有这样的转变和进步,也多亏了你啊!” “池叔,您不用谢我啊,都是池援自己的努力和成长。” 迟骋没想到池爸爸会突然间打出一张温情牌,倒是让迟骋突然有些无话可说的心虚。 “骋骋,你也甭夸他了,我太了解援援了,这孩子,一夸就尾巴翘上天,属核桃的,不敲打敲打就飘得不着边际了。行了,既然你们明天都要考试了,叔叔也不多说了,你不舒服就早些休息,也替叔叔多督促督促援援。你把电话还给徐老师吧,我跟他说两句。” 迟骋遵照执行。 池爸爸也没有再同徐老师多说什么,但却肯定了徐老师要没收池援手机的事情。 池援暗叹,亲爹都已经跟老徐达成一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只能认了,连带着毛江也只能哑巴吃黄莲。 徐老师走到门口,还特意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了句:“池援同学啊,知子莫若父,好好加油吧!” 徐老师走了之后,池援撅着嘴皱着眉,一张好看的脸拧得像个包子似的,尽管徐老师已经对他很留情面了,可他心里还是一万个不高兴。他傍着迟骋一躺,一头扎在了迟骋的颈窝里。 “骋哥哥,求安慰,要抱抱。” 迟骋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来搂住了池援,温柔地哄他道: “援儿,没事啦!过几天徐老师就还回来了。而且咱们其实也没那么多用得着手机的时候,你现在也不玩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游戏,你要是需要用手机,用我的就是了。” “怎么没用嘛?我可是……唉!” 池援差点一个嘴瓢将自己的周密计划给泄漏了出去,幸亏他反应过来,及时地拉住了嘴上的刹车。可是想到迟骋现在病殃殃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一声长叹。虽然按着上一次迟骋着凉发烧了的情况来看,吃过了药再睡一觉,迟骋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可他还是难免担心。 迟骋轻轻地拍着池援的背,安慰他:“好啦,别瞎想了。你还要再看会儿书或者什么吗?” “不看啦!我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还需要临阵磨枪吗?我今天就专门陪着你,照顾你。晚上我要跟你一起睡!” “别啊,明天还考试呢,万一给你传染感冒了怎么办?” “不是说感冒传染给别人了自己会好得快一点吗?就好像……把一个人要剿灭的敌人分给两个人,总会快一些嘛!” 迟骋用指尖戳了戳池援的脑门儿,慢悠悠地嗔怪道: “歪理!还是别了吧,我恢复起来很快的。要是你也感冒了,我还得心疼你照顾你,你就别让我这个病人再有其他的心理负担了好吗?” 池援笑着往迟骋的颈窝里蹭了几下,总算打消了想要跟迟骋一起睡的念头,可心里却还在琢磨着,迟骋今天消失了一天到底去哪干什么了。自迟骋回来到现在,他就对自己今天的去处只字不提,池援虽然有些猜测,但也不敢问,生怕牵动了迟骋心里的伤处。 于是他旁敲侧击地问道:“骋哥,你今天一天一直都待在野外的啊?” 迟骋猜到了池援到底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恐怕已经憋闷在池援心里一整天了。他们现在既然已经是恋人关系了,想来其实也不必对池援有所隐瞒,于是便将今天爸爸带着他去墓园祭奠姥姥和妈妈,回来的时候车子又半路抛锚的事儿告诉了池援。 池援听完,心疼地隔着被子抱紧了迟骋。思量了半天,他才郑重其事地对着迟骋许下了一个誓言:“骋哥,以后我陪着你一起去看妈妈和姥姥,好不好?” 四目相对,迟骋的眼角带着笑,眼眶里却泛起了点点泪光。他努力地点了点头,枕芯里的荞麦皮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被挤压得沙沙作响。 “好!” 池援得到了这一声毫不迟疑的应允,如释重负般地勾起了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心里瞬间舒畅了。他翻身坐下来,将迟骋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又将被子四周掖了掖,才重新傍着迟骋侧躺了下来。 他刮了一下迟骋的鼻子,然后搂住他,像哄小孩子似地哄迟骋道: “好啦!大宝贝儿快睡吧,我看着你睡着了再上去睡觉。” 迟骋难得地娇气起来,眨着眼睛看着池援,嘟了嘟嘴说道: “那……援儿,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啊?讲个故事啊……让我想想哈……那咱们就讲一个……老梧桐和巨蟒的故事吧,好不好?” 迟骋笑了,眉眼弯弯。 “好啊!” 于是,池援回想着那个他曾经看过的没有结局的故事,结合着迟骋讲给他听过的,在迟骋耳边娓娓道来。 “从前啊,有一棵梧桐上,它活了成千上万年……” 迟骋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迟骋,池援这一晚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色还乌漆麻黑的,池援就自己醒来了。学校的起床铃声还没有响,他也不知道时间,便从上铺探出脑袋,使劲儿地瞪着眼睛往黑暗中的下铺上看,隐约间,他看得见迟骋乖巧地窝在被子里,还处在酣睡之中。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轻轻地摸了摸迟骋的额头。迟骋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恢复了正常。池援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教室里,所有的课桌都已经按考场标准摆开了,这一次又是和理科班的同学们一个考场。 第一堂考试毫无例外的是语文。 前半段的时候,迟骋尚且觉得头脑还算清明,题目也答得很顺手。可到了后面,他的注意力就有些涣散了,脑门盖儿沉沉地直往下坠,一阵一阵的困倦袭上心头。他感觉鼻腔里燥热得很,眼眶四周也发着烫,可身上却觉得冷,颇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连手里的笔似乎都不听使唤了。 考试时间已经过半,他刚勉强答完了前面的所有题目,只剩下作文了。按着迟骋平常的答题速度,一篇作文也不过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事儿,但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糟糕。 迟骋看着教室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有七十分钟,如果他头脑足够清醒,这些时间写完作文对于他来说绰绰有余,他甚至还可以把试卷从头至尾地再仔细检查一遍。 迟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结果非但没感觉舒服一些,反而脑子里一下子仿佛鼓角争鸣,越发难受了。他想,与其这样稀里糊涂地强撑着答卷子,倒不如稍微休息休息,让脑袋稍微清醒一些再答。于是他干脆搁了笔,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两位监考老师早就听说了迟骋同学的鼎鼎大名,知道他素来答卷子都很神速,答完卷子无事可干又不能出去的时候,便总是趴在桌子上闷头睡觉。所以这一次,当迟骋又开始睡觉的时候,监考老师还只当是他的常规操作,除了惊叹他竟然优秀如斯,将这一考场的天之骄子们全都毫不留情地甩出了好几座城之外,还真没往别处想。 万万没想到,迟骋这一觉竟睡了个地老天荒,等他被监考老师叫醒来的时候,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迟骋瞪着微红的眼睛看着墙上的挂钟,傻了。 完了!作文,价值六十分! 他就算再怎么神速,再怎么文思如尿崩,他也不是台打字机,整不出一分钟一百二十个字的速度。 怎么办?垂死挣扎吗?还是干脆放弃吧? 作者有话说: 小树苗新文《爷爷的第二职业》已完结哦,有喜欢的宝子们可以搜索文名支持一下哦!mua 晚安啦!小年快乐咯! 第148章 交卷 每次考完试, 不管迟骋和池援谁先离开考场,他们都会在教室所在的那一层的开水间等待对方。这已经成了迟骋和池援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连不少其他班的同学都发现了,两场考试的空隙之间, 便是文科班两位大佬在开水间的短暂会晤之时。 起先,大家都以为他们会交流一下答案, 毕竟自从他们一起剃过光头之后,大家都发现, 那些关于文科双霸关系不睦经常打架竟都只是误解, 事实上, 他们是学霸相见惺惺相惜。 后来,大家才发现, 他们只是在这里倚窗而立看看风景, 因为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学校旁边的教育广场上成片的果树林, 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什么语言交流, 仿佛对方只是一起看风景的陌路人。 难道这就是大佬们应对考试的独特方式?旁观的一众同学都表示无人理解。 池援记挂着早上才刚刚退了烧的迟骋, 恨不能换个考场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于是卷子一发下来, 他便飞速地答完了卷子, 等着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 火速地交了卷便离开了考场。 可是当他风风火火地冲到开水间时,却发现迟骋竟然没有出来。之前哪一次他出来的时候, 不是看见迟骋已经挂着耳机,一脸云淡风清地倚在开水间的窗台边安静地等着他? 池援心里突然就慌张起来。 他又奔到了他们的教室外面, 教室后门是关着的。池援透过窗玻璃朝着教室里张望,迟骋揉着脑袋, 蹙着眉头微微摇着头的样子, 便全然落入了池援的眼中。 “外头是谁呀?鬼鬼祟祟的。” 监考老师拉开门, 探出身子向外望去, 英姿挺拔的少年正手插着口袋在教室后门口晃悠,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着急和担忧。 迟骋在考场上从来都是从容自若,那份如在无人之境的随性与淡定,是其他人学都学不来的。可今天的他,却破天荒的露出了那种一言难尽的惆怅。看见迟骋侧脸的那一刻,池援的心就倏地一下沉了下去。 一个受了伤都会镇定自若得仿佛根本无事发生的人,是有多么的不舒服,才会在坐着这么多同学的考场之上,露出那样生无可恋的表情啊? 迟骋听到监考老师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后门窗户上,池援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迟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作文页,心一横,决定放弃了。他头疼欲裂,实在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继续自我摧残,费尽心思地构思出一篇文章,却可能连个漂亮的开头都写不完。事已至此,五十步与一百步,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了。 迟骋整理好试卷,一脸从容地走上讲台,将试卷往讲桌上一放,若无其事地出了教室。 池援一见迟骋出来,就赶紧迎了上去,手一伸,摸上了迟骋的天灵盖。 “你怎么样?是不是又发烧了?” 迟骋的天灵盖在池援温热的手心里,温度并不怎么显得突兀,可他的脸色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不怎么好。 池援看着四下里再没有其他人,勾着迟骋的后脑勺微微一低头,将额头抵在了迟骋的额头上。温热的手心感受不出来的那点儿细微的温差,立刻便在池援的脑门儿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骋哥,你在发烧!” 池援有些慌乱。他们提前出了考试,可是距离下一堂考试也不过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不知道这二十五分钟里,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让迟骋好受一些。 “咱们回宿舍再吃点儿退烧药吧?要不然……你等等我,我去给你买退热贴,对对,贴个退热贴,会感觉舒服一点。” 池援说着就准备往外跑。 “别走!”迟骋一把拉住了他,眼神凄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三年前的今天,姥姥走了。 还差一天就满十五周岁的迟骋呆呆地站在病房里,看着一屋子的白大褂忙忙碌碌,到处都是晃动着的白色的虚影儿。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姥姥已经不见了。 他忍不住泪水横流,双眼模糊地冲着已经空了的病床大声地呼喊着: “姥姥你回来啊!你别丢下我啊!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爸爸红着眼眶站在他的身旁,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头。可是,那时的他,心里有多么抗拒多么痛恨那个人。他奋力甩开那只手,冲出了病房,疯狂地冲出了住院部大楼。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把姥姥带去了哪里,他找不见姥姥了。 阴沉的天像一道沉沉的灰幕,笼罩在迟骋的头顶,雪花开始零散地飘落下来。那一天是立冬,W市在一片灰蒙蒙中迎来了那年冬天的初雪。 池援虽然并不知道那些细节,可当他听见迟骋略有些颤抖的低吟时,他的心瞬间破防了。他顾不得现在还身处在到底都是摄像头的教学楼里,转身便一把拉住了迟骋的手。 “好,我们一起去。” 教室里,监考老师慢悠悠地踱着步,终于回到了讲台上。他拿起迟骋的试卷,准备先欣赏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学神的作文。他扬手一翻,白茫茫一片的作文页上干干净净,连一星半点儿的墨痕都没有留下,更不要说什么华彩篇章了。 嗯?我看错了?监考老师瞪大了眼睛扪心自问。 他把讲桌上唯燙淉一的一份试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出问题。学神迟骋答完了其他的所有题目,唯独作文只字未动!这是什么意思?监考老师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徐教师看到这份试卷时被震惊到变形的样子了。 这是一场事故啊!徐老师引以为傲的学生,作文给他交了个白卷!他甚至连个题目都没有写!明明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再不济也能写出两三百字的漂亮开头来,可他居然直接交卷走人了。难道学神都是这样任性的吗?这孩子怕不是睡糊涂了吧? 监考老师惊叹不已,他连忙奔出教室,试图将刚出去不久的迟骋叫回来问问。可迟骋和那位在教室外徘徊过的少年早已不知去向,空留监考老师呆立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好半天都感觉回不过神来。 两人还没有出教学楼,一股凛冽的冷空气便从并不严实的楼门缝隙里楔了进来。池援“嘶”了一声缩了缩脖子。W市与A市不过相差了两个纬度,冬天的寒冷感觉却相差了好几个等级。 池援连忙搂住了迟骋的肩膀。这条胳膊对于遮拦寒风来说,显然无济于事,但却能在这凛凛寒风之中温暖人心。迟骋惯于跟他人保持距离,却贪恋着池援对他的每一分亲近。 “骋哥,你冷不冷?” “不冷,你很冷啊?” 池援立刻舒展了身体,对着迟骋痴痴一笑,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说道:“我阳刚之躯当然也不冷,嘿嘿!” 迟骋才不理会池援的瞎吹呢,径直略过池援的话说道:“中午回去换件后点的衣服吧!” 池援乖顺地点着头答应了。 今天的校医院里换了另一位医生。池援跟医生说明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医生又让迟骋量了个体温,三十八度三,倒是不严重,却偏偏是在考试这样的关键时刻。 因为来医生已经开了药,医生便只给他开了退热贴,并嘱咐他按时吃药。 早晨迟骋起来的时候,分明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便没有再吃药。谁知道还没有挺过一场考试,那种头重脚轻的病态便再次袭来。 从校医院里出来,第一堂考试早已经结束了,校园里趁机出来放风的同学们也开始回流。池援看了看时间,下一堂数学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开考十五分钟之后不得入场的规定,他们还能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回趟宿舍,去把那顿本该是早晨起来就吃了的药给补回来。 池援二话不说,拉着迟骋就进了小超市,买了点吃的东西。开考的铃声已经响了,但池援还是不慌不忙地拉着迟骋往宿舍的方向走。迟骋看着已经重新恢复了空旷的校园,拽了拽池援说道: “援儿,你快回去考试吧,我自己去吃药就可以了。铃声都已经响了。” 池援的脑海里,全是迟骋对着他说出那一句“别丢下我一个人”时,眼里瞬间便流露出的仓皇无助。他偏过头蹭了蹭迟骋的额角,勾起唇角满不在乎地笑道: “不用,你老公我的水平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不就是个期中数学,闭着眼睛都分分钟搞定。现在最重要的事啊,还是陪着我的大宝贝儿去吃药,然后,再把他好端端地送回考场!” 迟骋没有再赶池援先走,他心安理得地在池援的陪同下回了宿舍吃完药。迟骋对着镜子,看着池援为他贴的退热贴,颇有些不好意思。 “贴上这个会不会显得太夸张了啊?就是个低烧而已。” 池援从背后抱上来,不失时机地在迟骋的脸上啄了一口。 “一点儿都不夸张啊!看我大宝贝儿带病上考场,这精神,下周的升旗仪式上高灯泡儿不当着全校师生表扬一下你,都对不起这张退热贴呢!” 迟骋垂眉浅笑。 “尽胡说!” 两人又不疾不徐地回到了教学楼。 池援的考场在二楼,原本迟骋想着先将他送进考场自己再上楼。毕竟有了自己额头上的病号标记,跟监考老师解释起考试迟到这件事情,便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但池援坚定无比地看着迟骋,接下来,便说出了一句让迟骋感动一时,却耿耿于怀了好几年的话。 “骋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迟骋考场的监考老师见他额头贴着退热贴,倒也没有为难,二话不说就将迟骋放了进去。 池援看着迟骋回了座位,还跟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安然离去。 池援飞速奔回自己的考场,监考老师已经换了一茬。两人虽然已经知道了那个一直空到现在的座位应该坐着的人叫池援,可是开考已经过了十五分钟,那名叫池援的学生才姗姗来迟。 鉴于超时只有两分钟,监考老师也不打算为难他,只是详细地问明了情况,就准备放他进去。 就在池援准备进教室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站住!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啊?不知道第二堂考试啥时候开始吗?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能迟到,真不像话!” 作者有话说: 小年快乐呀! 晚安哦! 第149章 生日 政教主任高建军正好巡考到此, 刚从楼梯口拐上来,就看到了正准备进教室去的池援。池援听见这熟悉而铿锵的吼声,转过头, 就迎上了高老师犀利的目光。 “池援?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开考都快二十分钟了还在外头瞎晃悠,怎么着, 仗着成绩好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啊?” 池援立马戏精附体,堆出一副极憨厚老实的笑容, 赶紧跟高老师解释道: “高老师, 您怎么能说我瞎晃悠呢?这可太冤枉我啦!我刚才可是为您办了一件大——好事儿啊!” “哟, 还为我办了件大好事呢,说来听听, 是个什么样的大好事儿啊?” “我啊, 我刚才护送着咱们未来的文科状元迟骋同学去了趟校医院。您不知道啊, 他发高烧啦, 头晕眼花, 胸闷气短, 特别严重!但是, 身为学生, 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儿小毛病就耽误考试呢?所以我就及时地护送着他去了趟校医院,开了退热贴, 还特意吃完了药才赶回来。他可为了这次考试一直都坚持着呢,高老师, 这您可得好好地表扬一下咱们的迟骋同学,他可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啊!” “你倒是谦虚啊, 还将状元让给迟骋, 听听这一通夸赞。我听着, 怎么觉得这全程都是在夸你自己多么英勇无畏舍己为人呢?” “啧, 高老师,您这话说的,我可是真心在夸赞我们迟骋同学啊!我们骋哥,那可真的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优秀,我哪比得过他呀,到时候肯定还得是他的手下败将!” 池援一通添枝加叶的海吹,让高老师都瞬间觉得迟骋精神可嘉,恨不得直接先上三楼看看他的宝贝学生境况如何了。 见高老师脸上愠色全消,池援立刻顺水推舟道:“高老师,您就看在我这么助人为乐关心同学的份儿上,原谅我考试迟到,放我进去呗!再不让我进去,这数学可得交白卷啦!” 高老师觉得再让池援说下去,池援就该提议让他下周发一面锦旗给他和迟骋了,要是这次成绩下降,还要归咎于他。于是高老师连忙冲着池援摆了摆手,连声说着:“行了行了,赶快进去答卷子去吧!” “好嘞!”池援一个回旋跃进教室的时候,还没忘了冲着高老师飞了个吻,夸张地笑着低声说了句:“高老师,爱你哟!” 高建军同志只觉得周身一震,鸡皮疙瘩都掉了一箩筐下来。 池援心里惦记着迟骋,数学考试又是匆匆答完了试卷,心急如焚地看着时钟转到了最后的十五分钟,踩着点儿就奔出了考场。 迟骋低着头坐在座位上,手指间夹着笔,一边检查试卷一边不时地转几圈,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错的样子。 池援的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落在迟骋的身上,仿佛既有温度又有重量。没过三秒,迟骋就转过了头,迎上了他缱绻的目光。迟骋眉眼一弯,低头整理好试卷出了考场。 文科生都提前交卷了,再加上已经中午,肚子也已经咕咕叫了,那些本来就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交卷遁逃的理科火箭班的学生们,哪里受得了被一个文科生抢了头?于是纷纷不工甘落后地起了身,交了卷子便三五成群地涌出了教室。 楼道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监考老师一边收试卷一边低声安顿着: “出去了声音小点,饿了就悄悄去食堂吃饭去,别人家考场都还答卷子着呢!” 同学们表面上答应着,可一出了教室,就成了自由的天堂,轰隆隆地便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食堂狂奔而去。 迟骋步履从容地走到池援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池援就已经问他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 池援看着迟骋的脸色,就知道迟骋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安慰他,而是真的好多了。几句话的工夫,毛江也出来了。 “要不要再等等国超了啊?”池援问。 “不等。今天有红烧肉,咱们先去食堂,我去给国超抢红烧肉去。他下考场了自己过来。” 迟骋和池援相视一笑。 “那我今天给你抢点儿清淡好消化的去。” “清淡好消化的哪里还用得着抢啊?” 昨天还阴沉得像是要酝酿出一场大雪的天儿,过了一夜便阴云尽散了。时至中午,阳光落在身上,总算没有了早晨的清寒。这样的朗朗晴天,正合了池援的意。三个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很是惬意。 一进食堂,迟骋就被安排了占座位的活儿。尽管这个时候人还没有多起来,但迟骋还是乖乖地找了一处洒满了阳光的座位坐了下来。 池援和毛江去打饭,没用多久就都回来了。戴国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正赶上毛江将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上桌,那些因为考试带来的不良情绪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踏踏实实地休息了一中午,迟骋总算安然无恙了,池援悬着的心也终于安稳了下来。 最后一门考试开始之前,池援就已经跟徐老师请好了假,将需要交给宿管的假条安顿给了戴国超,其他一切也准备到位,就等着考试一结束,他便立马带着迟骋奔向生日的惊喜。 迟骋从考场出来,一副不见喜悲的模样。他走进开水间,池援还没有来,他倚在窗户边看着窗外,室内的倒影和窗外的风景重叠在一起,什么都看得见,却什么都看不清。 迟骋静静地等了几分钟,终于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一回头,池援笑意盈盈地向他走过来,开口便说:“骋哥,考完试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好好放松放松!” 尽管迟骋的心里并不怎么好受,但看着池援一脸真诚的期待,但他还是二话没说跟着池援朝着校门走去。他甚至没有问池援,要带他去哪里干什么。 池援早晨说过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不管去哪里干什么,他都知道,他不会一个人了。 两人出了校门就直奔广场旁边的停车场。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等在那里,看到池援过来之后,车里的人下来了,居然是开学时来帮他们送行李的那位叔叔。 上了车,他们便一路出了城。 “骋哥,你要是感觉累的话就先靠在我肩膀上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池援这么一说,刚刚恢复了元气的迟骋便一点儿也没客气,往池援肩头一歪就闭上了眼睛。池援随着迟骋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坐姿,悄悄地将胳膊从迟骋背后伸过去,搂住了迟骋的腰。 迟骋迷糊了一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车窗外那一盏似曾相识的凌空高悬红色的指引灯,又继续前行了两三分钟,车子便下了油路拐进了沙漠。 这是一条穿梭于沙丘间的砂砾石路,不宽,却坚实平坦。沿路进入沙丘之间,前面隐约间出现了一座不怎么大的白色建筑,周围还有几间形似帐篷一般的小屋。 “哇,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观星站吧?已经修建好了?” “是啊,一期的设备也已经上了,现在已经可以使用了呢。” 迟骋完全没有想到,池援说要带他来的地方,竟然是好几年前就嚷嚷地很厉害的观星站,迟骋还以为这个观星站黄了,没想到竟已经建好了,只不过还未正式运行起来。 真是好大的一份惊喜,池援果然为了自己的生日费了不少心思。黑暗之中,迟骋蜷了蜷手指,在池援手心里轻轻地挠了挠,四目相对,迟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特别纯粹的笑容。 车子在那幛白色小楼前停了下来。听到汽车鸣笛声之后,楼门很快打开了。三个人下了车,跟着来开门的那个人进了小楼。那人很热情地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开始介绍他们的这座观星站。介绍完之后,终于将他们带上了顶楼的天文望远镜跟前。 迟骋和池援还是第一次看见真实的天文望远镜。听完那个工作人员的介绍,两人又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第一次观测了太阳系的行星。 他们亲眼看到了平常玉盘似的月亮上原来有那么多的坑坑洼洼,那些肉眼看上去都只是点点萤火的星星,真实的样子也是千姿百态。土星戴着美丽而幽静的冰环,像个万众簇拥的王者,火星像个大橙子漂浮了太空中,木星牵引着它成群的卫星,水星和金星没有卫星的环绕,只能寂寞地沿着自己的轨道孤独地美丽着…… 两人听工作人员讲了不少天文地理方面的知识,真真切切地透过天文望远镜观测了只在书中和图片里看到过的世界,在一声声的惊叹之中结束了这晚的行星之旅。 从观星站回来,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叔叔直接把他们送到了迟骋家楼院大门口就回去了。 他们已经从天文望远镜带来的视觉冲击中平静下来,回归了自己的世界,在静悄悄的冬夜里,牵着手慢慢地朝着楼门口走。 经过那棵已经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的时候,迟骋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背靠着树杆,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池援。 皓月当空,清亮的银晖从干枯的枝桠间倾泻而下,落在了树下相对而立的一双人身上。迟骋看着池援晶亮的眼眸,他知道,池援心里一定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 万籁寂静,夜色正好,池援将迟骋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手心里,温柔地看着迟骋,心里千言万语,像汹涌的潮水,让他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一句说起才好。 池援静静地看着迟骋,良久,直到迟骋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的手心里有了暖意,才终于开了口: “骋哥,这两天你心里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好受,虽然你不说,但是我都知道。也许这个日子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并不想被提及,可是,阿姨历经辛苦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想让你被爱和温暖包围着,想让你幸福快乐地长大,叔叔一样,姥姥也是一样,谁都希望你能够开心地度过每一天。今天晚上,你一直都在笑。你知道吗?看到你笑,我有多开心!” 听着池援的话,迟骋甚至自己都没有发觉,原来今晚自己曾经如此开心过。 “骋哥,你肯定猜不到,今天我带你去观星站,我是托了谁的关系,走了谁的路子。” “嗯?难道不是找你爸爸帮忙的吗?” 池援凑近迟骋的脸,故作神秘地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谁啊?” “你猜!”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呐!记得来专栏支持一下新文哦!MUA 第150章 破防 迟骋恍惚了一下, 还是摇了摇头。池援一介高中生,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他爸爸之外无亲无故,迟骋真的想不出来, 他还能去哪里托关系走门路。 “我猜不出来。” 池援微微低头,与迟骋额头相抵, 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将迟骋抱进怀里, 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 “这一切, 都是迟叔安排的, 也就是你爸爸!” “我爸爸?” 迟骋闻言,从池援肩窝里抬起头来, 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 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池援。 “对, 就是你爸爸!想不到吧?” 迟骋怔怔地看着池援,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答案是他想都没有敢想过的答案。 “虽然这个项目自从我爸爸调过来之后, 一直是他在联系, 但是这一次, 却全都是你爸爸背后安排的。” 看着迟骋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池援便继续说了起来。 “之前我不是一直琢磨着给你一份生日惊喜嘛,但又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后来, 我听我爸说了一嘴,我就开始打观星站的主意。可是因为正好在周中, 我爸就怎么也不同意啊,说除非等到放假之后。后来我就几次三番地烦着我爸, 最后他终于被我烦到不行了。” “结果还是没有答应你啊!” “是啊, 非但没有答应我, 还把本来说好假期直接可以去的事情又附加了一个条件。” “啊?你爸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可不是嘛, 我以为他被我烦透了就该答应我了,结果他说等我英语竞赛拿了国家级别的奖项了再来跟他说。” “那不是连寒假都没有希望了吗?英语竞赛复赛结果怎么也得到春节以后才能出来啊!” “但是你知道吗?为了能给我宝贝儿一个惊喜,真的是连老天都在帮我。我爸就无意间跟你爸念叨了一嘴,结果前几天,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我要是想带着你去,他来安排。他肯定是猜到了我想要给你过生日。迟叔说,你都已经有三年没有过生日了。今天是你十八周岁的生日,这样特别而且重要的日子,其实迟叔也希望你一直开心快乐。骋哥!” “嗯?”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骋骋!这第二声是代迟叔说给你听的。”池援说完,抬起头看着天上已经不那么圆了的月亮,又轻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方姨!” 一瞬间,迟骋的泪珠儿便大颗大颗地崩落而下,甚至连酝酿情绪和眼泪的过程都没有。 自从姥姥去世之后,尽管爸爸每年都会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还会专门过来为他做一碗生日面。但是“生日快乐”这四个字,爸爸再也没有说出来过。这四个字是一柄带血的利刃,会将他们父子两刺得体无完肤。 没想到,他还会以这样的形式,再一次听到“生日快乐”这四个字。迟骋的眼泪是烫的,眼眶是烫的,连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也是烫烫的。 “谢谢你!援儿,谢谢!” 迟骋喉咙发紧,微仰起脸看着池援,哽咽着用几乎快要听不到了的声音,连声对池援说着“谢谢”。月光洒在迟骋的脸上,那两道烫过他脸颊的泪痕沾染了月光,显得晶亮晶亮。 池援轻吻了那咸咸的泪痕,无比心疼地将迟骋揉进了自己怀里。池援下车后并没有拉外衣的拉链,他扯了扯敞开着的衣服前襟,将迟骋裹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迟骋周身都被池援的气息包裹了起来,温暖而安心。他一低头,将脸埋进了池援的颈项间。 “骋哥,你不用谢我,以后我每年都陪着你过生日,好不好?” “好!” 迟骋的声音从池援的颈项间传来,闷闷的,却清晰而坚定。 这时,两道光柱远远的从大门口照射过来,打在了两人身上。 因为在昏暗的环境里待久了,遇见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迟骋下意识地便想要知道那光柱的源头,却一抬头的瞬间,被刺眼的强光晃得闭紧了双眼别过脸去。 池援眯着眼睛只飞快地一瞥,便回过头来,将迟骋护在怀里,还朝着光源的方向转了转身子,翻起衣服上的帽子,将迟骋完全遮挡了起来。 车子很快滑行到了他们附近,七拐八扭地在一处看上去并不宽松的空位上停了下来。车灯灭了,开车的人下了车,却并没有立刻上楼。 池援在帽子的掩护之下,暗暗地留意了一下那个人的目光。果不其然,他正猫着腰好奇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打量,仿佛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池援倒是无所谓被人看。他只不过在这里暂住过几个月,这些邻居他九成九的不认识,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但迟骋不同,他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即使他没有刻意地去认识这些邻居们,这些邻居们也会因为迟骋的家庭背景而时刻关注到他,而这个人,十之八九也认得出迟骋。 或许在迟骋一开始选择在这里停留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这大半夜的,还会有比他们更加晚归的人。 池援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还好他被包在池援的外套里,那人未必能看得清。池援不动声色了又稍微转了转身体,将迟骋完全挡在了那人的视线之外。 那个人见树下的两个人只是拥抱在一起,似乎像一对情侣,并不是小偷之类,便转身轻轻地上了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也没有亮,大概他也觉得这么晚了,不该弄出什么动静来惊着邻居们。 那人走了之后,迟骋从池援怀里探出脑袋 ,带着几分心虚悄悄地问道:“那人走啦?” “嗯,走了,你安全了。” 池援眉眼弯弯地捧着迟骋的脸,蹭了蹭鼻尖,揽住迟骋的腰转过身,朝着楼门的方向扬了扬脸,歪头说道:“走吧宝贝儿,咱们回家!” “好。” 两人依偎着上了楼。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迟骋突然停住了脚步不走了,呆立了半晌,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在黑暗里俯视着还在下一级台阶上的池援,默默不语。 池援见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上楼,好生奇怪,于是便问道:“怎么了骋哥?快开门呀!” 迟骋抿了抿嘴,带着歉疚低喃道:“援儿,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今天晚上会带我出来,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我没带钥匙。” “啊?不是吧?我还给你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呢,老早就藏在了你的卧室里,还想着晚上到家了送给你呢。” 池援惊讶地不觉提高了声嗓,却在发现进不了屋之后,又不由地低落了下去。声控灯倒是很灵敏地捕捉到了池援的声音,适时地放出了橘色的柔光,迟骋满脸的遗憾与期待全无遗漏地落入了池援的眼里。 “啊……那就只能明天中午再看了呀!好期待,不知道又会是一份什么样的惊喜。” 池援掏出迟骋还插在口袋里没拿出来的手,握进手心里笑着安慰迟骋: “没有啦,其实就是一份小礼物啦!明天再看也不迟。咱们还是赶紧想一想,现在该怎么办吧。这大冬天的,总不能在楼道里待一夜,或者流落街头?要不……咱打个车去迟叔叔那儿吧,反正他也知道今晚咱两肯定不会住在学校。” “不行啊,爸爸出差了,不在家,没有钥匙还是进不去!” 池援不说话了,他没料到,他万事周全的男朋友居然也会有没带钥匙的一天。池援抓耳挠腮,一时也没了主意。 “那要不然……咱们去璞哥家里吧?” “别了吧,这个时间……他们……肯定已经睡了。打扰人家也不太好啊!” 听着迟骋的话,池援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些旖旎的画面,这个想法果然很不合适。 “嗯,的确。那咋整?总不能去戴奶奶她老人家?这大半夜的,也不好解释啊。”池援挠着后脑勺,灵机一动道,“要不,去宾馆开房吧!” “我没带身份证啊,你带了吗?” 迟骋一句话戳到了重点,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上考数学的时候没带尺子,便从钱包里随便抽了一张卡片当尺子用,好巧不巧抽中了身份证,用完之后也没往钱包里装,就直接丢进了笔袋里。哪里知道到了晚上居然还会有用得到身份证的时候。 看着池援茫然地摇了摇头,迟骋叹了口气。 “那要不……咱们还是回学校吧?” 池援委屈地抱着迟骋,枕着迟骋的肩头“嗯哼”了一声,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幽怨地回了一句:“那好吧!” 两人下了楼往学校走去。路上除了彻夜长明的路灯,再看不到第三个人了。 “可是,这个时候还能进得去吗?这会儿就算能叫得开门,也肯定会扣班上的量化分的吧,还会通知班主任,这……要不,咱翻墙进去吧?” 迟骋看着池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于是两人沿着学校的围墙,摸到了那天池援翻墙买红薯的地方,那里正好监控也没有覆盖到。 迟骋举着手机为池援打着光,池援四下观察了一下,选了一处好抓手的地方,退后了好几米,助跑,跳跃,成功地跃上了墙头。 迟骋还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上房揭瓦的事情,他把手机递给池援,站在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学着池援的样子奔了过去。第一次没踩好步子,冲到墙角边便打道回府了。第二次,他蹬着墙的时候脚下打了一下滑,又失败了。 迟骋站在地上,瞪着蹲在墙头上笑着看他的池援,不服又不甘。 “骋哥,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我这功夫是小时候坏事儿干太多了,才练出来的,说出来还怕你嫌弃我呢!” 迟骋“噗嗤”一声笑了。 “援儿,你小时候得有多调皮,才能练得出这飞檐走壁的功夫啊?” 迟骋笑够了,他才重整旗鼓冲了过来,在攀助墙头的时候,池援又及时地拉了他一把,总算顺利地爬了上来。两人蹲在墙头上相对而视,笑了半天。没有想到迟骋的十八周岁生日,会是一场如此有意思的经历。 池援用手机灯照了照地面的情况,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朝着还蹲在墙头上的迟骋伸开双臂招了招手,说道:“宝贝儿,放心跳下来,我接着你!” 就在迟骋起跳的那一瞬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闪过来一道手电筒的光芒,一个粗犷的吼声随着晃动的光柱响彻了夜空: “什么人?竟敢翻墙!”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呐! 第151章 背锅 “啊!” 迟骋很压抑的低吟了一声。 谁也没想到, 这个时候竟会突然横生枝节。迟骋被这突然的一声暴吼吓了一跳,落地时踩到了一声有些松动的砖,脚下一晃竟然崴到了脚。 池援只觉得双臂一沉, 迟骋整个人的重量便全倚在了他的身上。池援抱着迟骋,待他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才低下头去看着迟骋脚尖点地的右脚。 “骋哥,你怎么样, 还能走吗?” 脚腕上的麻劲儿还没有过去, 痛劲儿就已经侵袭而来。迟骋咬了咬牙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快走。” 那不断吼叫着的声音和一晃一晃的光柱已经越来越近了。 迟骋依仗着池援,只往前迈出了一步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种支离破碎的疼痛感从脚腕上迅速蔓延, 感觉很上头。迟骋脚步一滞, 便坠住了池援的胳臂, “没事儿”的谎言瞬间不攻自破。 “骋哥!” 迟骋松开池援, 猛地推了他一把命令道:“你快跑!” 池援扭头, 一把拽住迟骋, 一个转身蹲下身子就将迟骋背了起来, 语气坚定到不容置疑。 “不,我说过,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迟骋伏在池援的背上,心头一热, 圈紧了池援的肩颈。池援揽着迟骋的膝窝,把迟骋往上托了托, 朝着宿舍的方向就开始狂奔。 池援到底是负重前行, 没跑出多远, 还是被巡逻人保安给追上了。看着张开双臂当住了他们去路的保安, 池援站住了,放弃了挣扎。 本来他俩完全可以避免这场人祸的,都因为他俩蹲在墙头上嘚瑟了半天,错过了全身而退的绝佳机会。 “你们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大晚上的偷偷溜出学校,干什么去了?” 保安将光束打在两人身上,眯了眯眼睛,眼珠子上下左右不停地翻飞着,恨不得用这双肉眼将两人的生辰八字都给读取出来一般。 “嘿,这还受了伤了?让你们翻墙!还真以为这墙就是这么好翻的吗?快说,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迟骋见彻底逃不掉了,于是挣扎着想要从池援背上下来,池援拗不过他,便小心翼翼地将迟骋放了下来,架着他的胳膊扶着他。 保安也不是头一次抓住半夜翻墙的学生,保安反复问了好几遍,也不见两人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掏出手机准备直接向上汇报了。 池援一见保安要放狠招了,于是萌软巨兔一秒上线,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大叔开始撒娇。 “哎哟叔啊,您就不能眼一只眼闭一只眼嘛!这大半夜的,天寒地冻,哪里会有学生这时候出来嘛,您就继续往前巡,就当没看见我俩行不行?” “就是嘛,这大半夜的,天寒地冻的,别的学生都睡觉了,就你俩在外头瞎跑,还翻墙!翻墙就翻墙吧,居然还能受个伤,这要是让你们家长知道了,我可担不起天大的责任哪!” “怎么会呢?只要你不说,我们也不说,今晚的事儿便只有你知,我俩知,天知,地知,谁还会追究您哪?” “哼,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放过你们两个!孩子,你也别烟囱里冲着我招手了,我今儿要是瞎了明儿就该失业了。说吧,叫啥名字?班主任是谁?” 说完,保安对着迟骋和池援的脸细细地端详起来。 迟骋很不习惯被陌生的目光来回打量,不自觉得向后退缩了一下。 池援护着迟骋,尽管心里十分不悦,但还是笑着对保安说:“叔,你也别端详了,我们就是这大一中的两个极其普通的学生,您哪能认得出来呢?” “咦?你还别说,我还真认出来了,你后边的这个,不就是那个光荣榜上贴着不少照片的那个……叫啥?迟骋,迟骋对不对?徐老师班上的学生,每次都考第一的那个,对吧?” 迟骋见自己居然被认出来了,有些惊讶,没想到连学校里的保安都会关注到自己,只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每次都考第一了。 “你们是一个班上的吧?肯定是!啧,你,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跳舞的池援吧,对不对?” 保安的脸上露出了那种恍然大悟之后的欣喜。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逮到一对儿翻墙的学霸,感觉简直是个天大的奇闻。 “嘿,真是太意想不到了啊,现在的好学生也流行翻墙啦?这大半夜的是从哪里来啊?” 池援笑得很无奈,真是没想到,短短半年,他就已经在学校混到连保安都认得他了。 “行吧,你们不说话也无所谓啦,反正人都认出来了,我也可以汇报了。” 面对着一个铁面无私根本不解风情的保安,池援撒娇卖萌一切招数统统失去了效用。池援眼睁睁地看着保安拨出了一个号码,嘟嘟几声响之后,电话通了。 先前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的池援彻底放弃了挣扎。 保安汇报完之后,终于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地舒了口气,将两个人带到了值班室。 高主任正襟危坐在值班室的办公桌前,看着被保安带进来的两个人,诧异过后,换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们两个,啊?一考完试就要翻天了吗?迟骋,你早上不是还在发烧吗?晚上就跟着池援胡闹!偷跑出学校不说,还翻墙伤着脚,这让我……” “不是!”迟骋干脆地打断了高老师的话。 “什么不是啊?没伤着你让池援背着你?去,先坐着去。” 高老师看着迟骋倚着池援站着,伤得不轻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心疼,指着值班室里唯一还能坐着的床铺,让池援将迟骋扶过去坐了下来。 “不是我跟着池援胡闹,是我非要拉着他出去的。” 迟骋平静地跟高老师解释了一句,同时在池援的后腰里捏了一把,无声地警告他别轻举妄动。果然,池援闭上了蠢蠢欲动的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迟骋不愿意池援为了他费尽心思,最后还因为自己的疏忽承担起这主谋的担子。 “你拉着池援出去?” 高老师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虽然不是班主任,可是他用在这班学生上的心思可不比徐老师少,尤其这几位长年成绩占据前排的学生。以他对迟骋两年多的了解,这人能做出翻墙这种事情就已经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还由他主导着溜出学校试图夜不归宿。 高老师摇着头,表示无法相信。 迟骋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继续说:“我们请了假的,本来今晚要回家,但是很不幸,我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学校了。” “那你倒是说说,今天又不是周末,干嘛非的这个时候回家去啊?难道不是因为考试结束了出去放松去了吗?我还能不知道你们这帮小年轻?这个解释,你不觉得漏洞百出吗?” 高主任十指相扣坐于办公桌前,一脸“你继续编啊”的表情看着迟骋,等着他自圆其说。 “我生日,我爸爸准备了一份惊喜给我,因为他出差了,我不想一个人去,就拉了池援一起。高老师您若是不信,大可以打电话跟我爸爸证实一下,如果您想看身份证的话,很不好意思高老师,身份证我也没有随身带着,在宿舍呢,要不我去拿给您看看?” 迟骋说得言之凿凿,一点儿也不像撒谎的样子,这倒是让高老师有点儿意外。如此以来,这所有的一切似乎便都合乎逻辑在情在理了。 而且迟骋似乎咬定了高老师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给他爸爸打电话,甚至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伤残人士勉为其难地专门跑一趟宿舍,就为了拿一张能够证明自己生日的身份证。 果然,高老师思索良久之后,叹了口气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语气也柔软了一大半。 “罢了罢了,这么晚了,我也不跟你们深究了,你们也赶紧回宿舍睡觉去吧。但是不管怎么样,翻墙总归是不对的,你们回去之后好好反省,周一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什么?又要做检讨?” “咳,什么叫‘又’啊池援,这不才是本学期的第一次吗?老师本来还挺欣慰啊,你这上半学期还挺消停的,也没给我整什么幺蛾子,怎么,听你这意思,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坏事没被我发现啊?” “啊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我这学期规矩得很,我一直都在争分夺秒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要以优异的成绩报效祖国,回报老师的辛苦付出……” “行了打住打住!多说无益啊池援,与其跟我这儿磨嘴角子,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想一下你的检讨怎么写!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池援被高老师看破了心思,悻悻地闭了嘴,起身准备背着迟骋回宿舍去。 “等等,迟骋,你这个脚腕子……我还是先带你们去趟校医院,让医生看一下也放心一些。唉!你们这帮小子,啥时候能让娘老子和老师们省点儿心哪?” 高老师说着就起身拿起棉衣往身上穿。 一时间,迟骋和池援都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高老师更像是以一位用心良苦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却也只是点到为止。 见高老师利索地穿好外套就开始换鞋,迟骋瞅了一眼身后已经晾凉了的床铺,颇为动容。 “高老师,我没事儿的,宿舍里也有药,您不用担心。我们这就回宿舍去,您别出去了,赶快休息吧!” 高老师还在坚持,迟骋干脆站起身来,推开池援的扶持在地上走了几步。 “高老师,您看,哪有那么严重啊?我真没事儿!” 作者有话说: 晚安喽! 第152章 休养 高老师看着迟骋行走还算自如的样子, 总算放下了心。 “那就好,要是缓一晚上还疼的话,明天你就去让医生看看!” “好!”迟骋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三个人静静地对视着, 谁都不说话了,场面一时陷入了停顿。高老师干咳了一声, 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对迟骋说了句: “那……迟骋同学,老师就恭喜你成年啦!生日快乐啊!” “谢谢高老师!” “哎呀, 高老师啊, 祝福是挺美好哈!就是可惜啊, 别人生日都是寓意美好的礼物,您可倒好, 人家迟骋□□寿成人式唉, 多么重要多么有意义的日子, 您送人家一份全校公开做检讨的名额, 还真是一份别致的大礼啊, 迟骋同学恐怕这辈子都要刻骨铭心喽!” 池援一边说, 一边躲在迟骋身后, 从迟骋的肩头伸出半个脑袋来察颜观色, 时刻准备着,高老师要是生气了他便立马插翅遁逃。 “嘿!你小子, 一码归一码好不好?你敢说翻墙这事儿,不是你池援怂恿迟骋干的?” 高老师倒是没生气, 但也没对池援客气,一针见血地戳穿了迟骋极力维护池援的谎言。池援吐了吐舌头, 又往迟骋身后缩了缩, 只露出两只眼睛悄眯眯地看着高老师。 “唉, 得了, 只要你们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不要干这种让人担心的危险事情,检讨就免了吧!” “噢耶!高老师您真体谅咱们高三生的学业繁重和辛苦啊!谢谢您,以后我们保证再也不翻墙啦!” 池援兴高采烈地从迟骋身后蹦出来,对着高老师摆了一个非常给力的姿势。 高老师被气笑了,挥挥手将两人赶出了值班室。 池援搀扶着迟骋远离了高老师的视线,并且四周围仔细看了看确认环境已经友好安全了,他这才趁着勉强可以看得清人脸的昏暗,在迟骋腰上揉捏了一把,贱嗖嗖地凑到迟骋面前,挑了挑眉悄悄地问: “骋哥,你真没事儿啦?你确定?” 迟骋撩起眼皮看了看池援,没说话,却心道:明知故问。 见迟骋不说话,池援故作认真地说道:“没事儿那你就自己慢慢来吧,我先走为敬啦!” 他嘴上这么说着,假装着就要松开迟骋先一步离开了,可眼睛仍然暗搓搓地观察着迟骋的表情变化。 迟骋的眉眼微不可查地垂了一下,轻轻地舒了口气。他知道,就算他现在真的没事儿了,池援不可能真的丢下他先跑了。池援只不过是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男朋友跟他示示弱撒撒娇,满足一下他被依赖被需要的小心思。 “你别走!” 池援笑了,心里一阵儿甜甜的小得意,嘴上却是不饶人的一顿嗔怪:“叫你逞强!” 说话间,池援就已经将迟骋的胳膊绕上自己的肩颈,一手揽过腰背,一手抄起膝弯,在迟骋毫无防备的时候,动如脱兔似地将他抱了起来。 意外来得太突然,迟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双脚离地悬于半空了。他下意识地就搂紧了池援的脖子,紧张得连连叫了好几声“援儿”,将开始发热的脸埋进了池援的肩窝。 池援喜笑颜开地抱着迟骋,兴奋不已地在原地连着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一边往宿舍走一边低声问怀里的人:“你还逞强不?” 迟骋微微摇了摇头,池援脖颈的皮肤紧贴着他的额头,也跟着扯动了起来,蹭得池援心似火烧的痒。 “援儿,你不用紧张,其实真的已经不怎么疼了。可能是因为天冷,脚腕冻了半天,突然那么一震,就感觉要震碎了似的。” “行,那回去先贴个冷敷贴吧!要是明天还疼,我就带你去校医院。” “好啊。” 宿舍楼渐渐近了,池援却放慢了脚步。 “骋哥,我怎么觉得自从我出现在你身边,已经让你受了好几次伤了,我是不是……” 池援想起迟骋数次受伤的情景,每一次都像是刀刻在记忆里一般历历在目,让池援心疼不已,他的话语中莫名地就染上了伤感。 “援儿,别胡思乱想。我以前也经常磕磕碰碰的,人要成大,怎么可能从来不受伤呢?现在受伤了有你疼我照顾我,我真的很开心。” 迟骋用只有池援才听得到的声音,悄悄在池援的耳边倾诉着。 以前他不爱说话,也不想说话,有时候一整天一言不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而现在,身边的这个人却让他有了想要说话的欲望,不管什么内容,不管什么心境,他就是想把心中所念所想都说给他听,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内心。 “你放我下来吧,再往前走应该就到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了。” “行,那我背你吧!” 迟骋本来还想试着走一走,可因为他刚才的那一席话,池援一下子信心倍增,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背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宿舍楼走去。 敲开宿舍楼门,宿管打着哈欠让两人签名,结果却发现他们是递过请假条的迟骋和池援。 “咦,你们不是请假回家了吗?” 他们也懒得解释那么多,便以背书忘记了时间为由搪塞了过去。好在宿管也没有追究,便给他们销了假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生怕吵醒已经睡着了的室友,于是蹑手蹑脚地开了门进去,借着手机的微光铺好被褥,脱了衣服双双爬上了下铺。 池援握着迟骋崴到了的脚腕,试着揉捏了几下轻声问他:“还疼得厉害吗?” “还行,已经不怎么疼了。” 池援于是拿过放在枕头边的退热贴,取出一片,细致地贴在了迟骋的脚腕上。 沁人心脾的凉意一瞬间沿着脚腕迅速地蹿遍了全身,迟骋暗暗地吁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好冰凉啊!” “忍忍吧,以防外一嘛!受了伤先冷敷,这不还是你教我的吗?” 池援又在退热贴上来回按压了几下,以防掉落。 “快睡吧!” 两人正准备往被窝里钻,身上却突然被灯光照亮了,睡在旁边上铺的窦天杰打着手机灯,趴在床栏杆上捋着胸膛,眼里还带着几分末退去的惊恐直勾勾盯着他俩。 “我靠,原来是你俩回来了,我还以为宿舍进贼了,吓得我差点要打110了。你们不是请假回家了吗?” 窦天杰今晚睡得有些晚,迟骋他们回来的时候,他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尽管两人已经轻手轻脚了,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将窦天杰吵醒了。窦天杰没有想到两个请了假的人竟然会大半夜回到宿舍,一时间被吓得不轻,缩在被窝里听了半天的动静,才发现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突然而来的亮光,仿佛将本该暗藏于黑暗中的秘密抖落到阳光之下,让迟骋有种被偷窥了的不爽与不安。他抬手遮住光,从指缝间看了窦天杰一眼,语气中带着凉薄回了他一句: “是。但我们又回来了。” 然后迟骋便躺进被窝闭了眼。池援见状,他紧跟着男朋友的节奏个钻进了被窝,自然而然地终结了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 窦天杰看了一眼并排而卧的迟骋和池援,收起手机躺回了自己的被窝,却睡意全无。 他以为自己同那两个他一直都拼不过的学霸共处一室,总能发现一些他们长于他人的学习方法,没想到这个方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倒发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他总觉得,迟骋与池援的关系虽然看上去就和平常的密友并无二致,可有时候却又显得有些过于暧昧,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遐想。尤其是池援看着迟骋的眼神,那是与任何一个人都有所区别的,说不出的宠溺与爱怜。 窦天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这两个人倾注了过多的关注,才导致自己过于敏感而有些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早晨,池援早早地就醒来了。一醒来他就爬出被窝,首先去看迟骋的脚腕。冷敷贴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过迟骋的脚腕看上去已经与正常无异,即没有淤青之类,也没有肿。 迟骋在池援有所动作的时候就醒来了,却没有睁眼睛,也没有动。直到他感觉池援已经查看完了他的脚腕,他才动了动脚趾,在池援的胳膊腕上挠了挠。 池援看着迟骋灵活可爱地脚趾,“噗嗤”一声笑了。迟骋没有等着他问,便自觉地告诉了池援: “脚腕已经不疼了,就是感觉有些僵硬,可能是缺乏活动了。” “那就赶快起床,到操场跑两圈去。” 在他们窃窃的笑声中,起床铃声响起来了。 经过这一夜的休养,十八岁的青年已经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戴国超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揉亮了眼睛,却看见了两个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宿舍里的人。他极其夸张地向后跳着退了一大步,大惊失色地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啊?我草,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就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估计宿舍真进来个贼,给你连人带床偷走了你都不知道呢!” 池援吐了满口的牙膏沫,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的开怼。 “不是啊池援,你不知道,昨晚你们走了之后,可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奇闻啊!知道你们半夜跑回来,我怎么滴也得等着跟你们一考究竟呢!” 迟骋淡然地瞥了戴国超一眼,不咸不淡地随口问了句:“什么奇闻啊?”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53章 贺礼 戴国超不和迟骋一个考场, 自然也不知道考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跟迟骋在同一个考场,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答卷子的时候, 又有谁会刻意地去关注其他人到底在考场上干了些什么呢? 见迟骋一脸淡定,戴国超心里不禁犯起嘀咕来。从昨天到现在, 迟骋除了那难得一见的病容,其他表现一直与平常毫无二致,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戴国超也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他觉得, 那所谓奇闻说不定就是哗众取宠, 瞎编出来的。他拧了拧嘴唇,考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骋哥, 你昨天语文考试……作文交了白卷啊?” 迟骋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薄薄的眼皮撩了撩, 并没有打算回答戴国超的提问。倒是池援听到这话, 激动地像只炸毛的公鸡, 扑棱地一下便冲了过来, 瞪着戴国超, 无比惊讶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交白卷?谁?我骋哥?” 戴国超被池援突然扑将过来吓得不轻, 指了指旁边的迟骋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与其问我, 你问他,他本人啊!我也是听说的, 我怎么知道嘛。” 池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迟骋,等着他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迟骋扣好最后一粒扣子, 这才抬头看着池援, 云淡风清地解释了一句:“嗯, 我睡着了!”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宿舍里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僵在原地像三尊蜡像一般,好半天都没人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你们?又不是高考。” 如此平稳的心态,还真令在场的这三个人羡慕不来。 戴国超托了托差点被惊掉的下巴,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用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暗暗嘀咕了一句: “哈,这帮憋着大招的家伙,有得好戏看了!” 中午放学后,两人没有去戴奶奶家吃午饭,而是买了长面和一点儿菜匆匆地奔回了家。一进屋,池援便将迟骋挡在了卧室门外。 “骋哥,你先等一下,我进去准备准备。” 说着便闪身进了室,将迟骋留在门外一脸好奇。 一会儿,池援便开了门,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将迟骋拉进了屋。 “你猜猜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迟骋看着池援的眼睛,那黑亮的明眸里,满满的全是笑意。 迟骋猜不出来,便改变了策略,准备直接抢到手一睹为快。可池援左躲右闪,哪里肯让迟骋得逞?他就以礼物为诱饵,逗得迟骋围着他转来转去,时不时地便扑进了他怀里。 两人一个抢一个躲地嬉闹了半天,迟骋还是没能抢到。池援只顾着嬉笑,拿着盒子故意在迟骋面前晃啊晃。 迟骋停了手,静静地盯着池援,开始憋大招,他趁着池援一脸嘚瑟没注意,直接扑了上来。 时间仿佛突然顿住了。 迟骋伏在池援的胸膛,隔着薄薄的毛衫,他甚至能感觉到池援胸膛里咚咚的心跳。迟骋的身体跟随着池援有些急促而粗重的呼吸,有规律地上下浮动着。 迟骋别过头,移开落在池援脸上的目光,一片红霞已经悄然漫过迟骋的耳朵,爬上了他的脸颊。 池援拿着礼物的手不自觉松开来,盒子无声地落到了柔软的床铺上。池援的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扶上迟骋的腰,又顺着他紧致的背肌慢慢地爬上了迟骋的肩头。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紧密无间的贴合,还有这欲语还休的一偏头,池援的心里的就催生出了别样的火苗。 池援手脚并用猛得一用力,来一个一百八十角的反转,将迟骋压在了身下。四目相对,眼里是皆是极尽缱绻的温柔。 这时,大腿根处传来一阵麻苏苏的震感。迟骋的手机隔着裤子,惊醒了沉浸在柔情中的他们。 这个电话来得真他娘的不是时候。池援有些愤懑,意犹未尽地起了身。迟骋还躺在原位,手搭在眼睛上一动都没动。 池援将迟骋拉起来,迟骋懒懒地往池援身上一靠,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电话是迟爸爸打来的。他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跟迟骋表达了一下歉意,今年不能陪着他过生日,给他做生日面了。迟骋想起昨晚池援告诉他的那些事,眼眶热热的。在爸爸说完那些致歉的话之后,突然说了一声: “爸爸,谢谢你!” 电话那头突然间就沉默了。良久,才听到电话那头沉缓的声音响起:“骋骋,只要你不怨爸爸就好!” 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埋怨呢?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 挂了电话,迟骋转身将脸埋进池援的颈窝里,抱住了他。 池援回抱住迟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迟骋的后背。良久,池援率先打破了沉默。 “骋哥,叔叔不在,今年的生日面,我来给你做,你别动手,就在边上指点,一步一步地教我好不好?” 迟骋终于抬起了头,连连点头道:“好。” “走喽!给我家大宝贝做生日面喽!” 说话间,池援抄起迟骋的膝窝将迟骋打横抱起来,在并不宽敞的卧室里小心地转了个圈,乐颠颠地将迟骋抱到餐桌,边放在椅子上,飞快地在迟骋脸上啄了一口,然后煞有介事地对着迟骋拱手弯腰,一本正经地说道: “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迟骋笑出了声,捏了捏池援的脸,朝着锅台扬了扬头,顺势说道:“好,乖徒儿,快去给为师做饭吧!” 迟骋果真一下子都没有动手,只站在旁边细致入微地指点池援。 池援以前在自己家的时候,别说是做饭了,连厨房都很少踏进去过,从来都是直接上桌吃饭。自从来到迟骋家里,他才走进了厨房,体验了一些做饭的基本活。 池援到底冰雪聪明,在迟骋的指点之下,当两热气腾腾的碗西红杮鸡蛋面被端上桌的时候,池援觉得自己简直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艺术品,这一刻,太值得他纪念和骄傲了。 “快快快,骋哥骋哥,给我拍张照片,我要跟我人生中自己做的第一顿饭合个影!” 迟骋浅笑不语,拿出手机“咔咔”地给池援拍了好多张照片。 两人凑在一起翻看照片。照片里的人笑眼弯弯,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两大碗面摆在面前,鸡蛋澄黄,西红柿鲜红,边上还点缀了几翠绿翠绿的香菜叶,看上去品相相当不错。 “嗯,我人生中第一次下厨做饭,卖相就这么好,骋哥,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迟骋尝了尝,面条煮得不硬不绵正劲道,鸡蛋嫩滑,西红柿酸甜可口,连汤的味道也正好。 迟骋笑盈盈地对着池援竖起了大拇指。 “嗯,我徒儿真聪明,一学就会,还做得这么好吃!” 池援扬了扬脸骄傲地回复道:“那是,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呢,再说了,为我心爱的人做饭,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尽锐出战啦!” 自从迟骋记事起,每年的生日便都是和父母姥姥一起度过,爸爸会亲手为自己和妈妈做生日面,姥姥还会做好几样他和妈妈都喜欢的菜肴。 十五岁那年,妈妈已经不在了,爸爸在忙姥姥的丧事,他请了假待在家里,看着大人们忙碌着,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之后的两年,爸爸虽然都给他做了生日面,可是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地吃面,连话都不曾多说。迟骋以为,他不会再有像小时候那样开心而温情的生日了。 没有想到,他的十八岁却充满了惊喜和欢愉,还有男朋友亲手做的生日面,那些他以为已经走远的幸福,恍然间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迟骋眼眶热热的,和池援一起享用着美味的生日面。吃面的时候,池援还给迟骋偷偷地拍了几张照片。 早已经饥肠辘辘的池援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巴,一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边啧啧地称赞着: “看看,这是我男朋友,他怎么连吃面的样子都这么可爱呀!我太喜欢了!等我的手机要回来了,我要把这些照片全都保存在我的相册里,随时欣赏。” 说着,便对着手机空嘬了一口。迟骋看着池援又花痴又幼稚的模样,垂眸暗自笑了起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不能少了合影留念。池援看着迟骋一吃完饭,就立刻黏了上来,勾搭着迟骋的肩膀,举着手机上下左右地开始找角度。 “哎呀,不愧是我池援的男朋友,怎么看怎么帅。宝贝儿,你再靠过来一点儿……对对,笑一个,欧了!” 池援叭啦叭啦地指挥着,迟骋纵容地任凭他指挥着,各种角度各种造型拍了好多张。 “来,看镜头,再拍最后一张,午间拍摄就至此结束啦!” 迟骋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随着“咔嚓”一张快门响,池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头,“啾”地一下亲在了迟骋的脸上。时光定格,手机屏幕上,留下了池援眉眼弯弯亲吻迟骋脸颊的侧脸,和迟骋笑容尚在,错愕初现的表情。 池援看着最后的这一张照片,对自己的拍照技术十分得意,对这驻照片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哈哈,我要用这张照片作我的手机桌面!骋哥,咱俩一起啊!” 池援也不等迟骋答应,就自作主张地将迟骋手机上依然维持着的手机出场自带桌面换成了他的得意之作。 迟骋眼里尽是对池援纵容的笑意,任由他在自己的手机里胡作非为。 拍完了照片,池援很积极地将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这才拉着迟骋重新回到了卧室。 那只褐色的木盒子还静静地躺在床上。池援将盒子拿过来,捧在手上,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很认真地对迟骋说: “骋哥,这是我为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生日。我诚惶诚恐,思虑良久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好。最后挑了这个礼物,虽然它很普通,也没有什么新意,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喜欢。呐,打开看看吧!” 说完,池援十二分郑重地将盒子递到迟骋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宝子们虎年吉祥啦!明天应该是夜里12点更新哦,过年期间我努力哦!晚安啦! 第154章 欢宴 神秘的盒子终于要被打开了。 迟骋一手托着盒子, 一手触到了盒子的开关,只要拔开盒子上那个精巧的小插销,就可以一睹藏在盒子里的惊喜了。 可迟骋却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那种期待中的惊喜即将在自己面前显露真身的时刻就要到来, 他的心里即期待又忐忑。一如他前夜义无反顾地跟着池援离开学校时一样。 “骋哥,打开吧!” 在池援轻声地提醒下, 迟骋终于拔开了插销,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包着一层米色的绒布, 一套古筝琴弦一圈圈盘绕在一起, 静静地躺在绒布上, 被一根根系成蝴蝶结的红线固定在盒子里。 迟骋拈起一根琴弦摸了摸,那触感, 让已经学了多年古筝的迟骋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是一套上好的琴弦。池援为了搞明白这些他根本不懂的东西, 肯定私底下做了不少功课。 “骋哥, 夏天的时候听你说, 原来的琴弦已经挺久没换了。这些天, 我想来想去, 干脆送你一套琴弦得了。但是琴弦原来的包装也不怎么好看, 就定制个木盒子, 把琴弦都拆出来装到了盒子里。我想着,反正收到了等周末你就可以换弦了……” 迟骋当然听得懂池援话语里的小心翼翼, 他是在担心自己拆了琴弦的包装,会不会影响到琴弦的品质。这是有多么在乎自己, 才会爱屋及乌,连对待一根根琴弦, 都用心到极致。 迟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琴弦细如丝, 历来都是文人墨客笔下寄托情思之物。迟骋怎么能不知道, 这一丝一弦, 无不浸透了池援的一腔情思。 “援儿,我不想等到周末,我想现在就去换琴弦!你陪着我!” 听到迟骋的话,池援心里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心思瞬间都被捋平顺了。 两人坐在古筝跟前,旧琴弦被迟骋一根一根地拆下来,在池援的指间被盘绕成一圈圈同心圆,放进了盒子里。 “这琴弦好柔韧啊,骋哥你看,像不像月老的红线,牵着你和我?嘻嘻……” 池援接住迟骋递过来的最后一根红色的琴弦,看着迟骋还未松开的手,仿佛两人拈在指间的正是他们今生的姻缘。 “骋哥,等我参加工作,可以独立生活了,我就来娶你,好不好?” 迟骋看了看牵连着两之手的红弦,迎上池援虔诚而认真的目光。 “好,我等你!” 迟骋装好了所有的新琴弦,又仔细地调好音,随手就给池援即兴弹了一段《爱如潮水》。 池援闭着眼睛靠在迟骋的背上,在柔美的琴声之中,满腔的爱意也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起。他心甘情愿地沉溺于这潮水之中,沦于欢喜,甘之如饴。 下午上学的路上,戴国超柠檬精上身似的带着酸腐揶揄迟骋: “哎,骋哥,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一阵琴声啊?那会儿应该整个楼上的人都刚吃完饭躺在床上吧,哎哟,那可是轻易听不到的呀!鹅的个神嘞,还是《爱如潮水》,这谁呀这是?大中午的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啊?爱的告白吗?哈哈哈……” 迟骋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甩下一句“走你的路”,长腿一迈加快了步伐,便一下子将戴国超甩出了好几米。 戴国超一下子乐了。 “呀!快看快看,某人这是害羞了吗?小心思被我说中了吧,哈哈……你别逃啊你等等我哎!” 迟骋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走得追风逐日一般。戴国超有些跟不上,连蹦带跳地往前追赶。等走到学校里,竟然起了一头大汗,气得戴国超直跟毛江抱怨: “以后我再也不跟迟骋一起走了,大爷的,仗着腿长欺负我。毛毛!你也不准跟他一起走,得跟我一起!” 小霸王霸气上线,丝毫不留余地地就替毛江也划好了阵营。毛江只管笑着答应“好好好”,从桌洞里抽出纸巾递给了满头大汗的戴国超。 下午放学之后,平常吃饭最积极的戴国超一反常态的淡定,教室里大多数人都跑光了,他还四平八稳的坐在座位上写写作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有多么热衷于学习呢。 一旁的毛江也不催促,随着戴国超的节奏慢条斯理地整理课桌。 迟骋颇有些奇怪,问道:“你俩这是要绝食吗?” “你们赶紧先走,我这会儿思路正清晰呢,做完这一题再下去。” 迟骋很是诧异。一个以前放学铃声一响,能把写了一半的字儿都扔下去吃饭的人,如今竟如此视学习如命脉了吗? “走吧,咱们先去吃吧!” 池援也没客气,直接拉着迟骋的胳臂就往外走。 吃过晚饭,池援借着要照照镜子的由头,拿到了迟骋的手机,趁迟骋不备之时,迅速的发了一条信息出去,然后装模作样地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自恋地照了半天,这才拉着迟骋往教室走。 上了楼,迟骋竟发现教室门锁上了,他不禁好生奇怪。平常吃完晚饭回来,教室里都已经有人开始晚读了,可今天居然黑洞洞的,连门都没有开。怎么回事呢? 迟骋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池援。 池援笑意盈然,也不解释,只是当当地敲响了教室门。 教室门应声而开,紧接着便是“砰砰”两声,五彩缤纷的礼花随着爆裂声四散飘落,仿佛一场熠熠生辉的花雨,落了迟骋满身。 楼道里的灯光从门口倾斜进来,戴国超和童颜分别带领着班上的一大群男男女女,像是在欢迎重要的客人一般,站在教室门口夹道欢迎。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四张课桌拼在一起,正中间放着一个三层的黑白相间的蛋糕。 迟骋整个人都凝滞了。 这是一份意外之外的意外,惊喜之上的惊喜,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盛大的仪式,是他前十七年多的人生里从没没有出现过的风景。 “啪”的一声响,打火机点亮了蛋糕上的蜡烛,同学们像是得到了统一的号令,在跳跃的火苗的微光里,在“呲呲”燃烧的烟花中,齐声唱起了《生日歌》。 这首歌,是大家唱给迟骋听的。直到生日歌唱完了,迟骋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神情,仿佛还沉浸在梦幻之中醒不过来。 “骋哥!生日快乐!” “迟骋同学!恭喜成人哦!” “迟骋!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呀!” …… 直到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在耳边炸起,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同学们为他唱歌送他祝福的情形重重叠叠地反复在脑海里播映,他看着这盛大的场面,他回头看了看推着他往前走的池援,他正温柔地笑着,他凑近迟骋的耳朵,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对迟骋说: “骋哥,都是我自主主张,别怪他们!” 迟骋的眼圈红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睛对着大家鞠了一躬,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大声地说了一句: “谢谢!谢谢你们!” 除此之外,迟骋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那些妙语连珠精句频出的情况,似乎只有在写作文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句最简单却又胜过千言万语的“谢谢”。 掌声雷动,欢呼四起,引得附近班级的同学们都跑过来围观,教室前后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个女声在这一片欢声中努力地冒出了尖: “欢迎咱们的男神下凡,体味烟火人间!快快快,迟骋同学!快来许愿吹蜡烛吧!” 池援的肩头贴着迟骋的后肩,手握着他的肩头,推着他走到了蛋糕跟前。 “骋哥!赶快许个愿吧!” 迟骋看了看周围期待的眼神,双手抱握成拳,低下头闭了眼,虔诚地默念了自己的愿望。 睁开眼后,在同学们七嘴八舌的笑语中吹灭了蜡烛! 灯光亮起,迟骋的鼻尖上已经多了一抹雪白的奶油。 “我草!谁的爪子这么神速,把这第一下给抢了啊?” 戴国超怒吼着,趁着迟骋还在和池援相视而笑的间隙,飞速抠下一指头奶油,突袭了迟骋的脸。 毛江和童颜几个也不甘落后,纷纷在迟骋的脸上留下了一抹奶油烙印。 迟骋全程浅笑,甚至连躲都没躲一下,任由同学们将他抹成了一个大花脸。他眼神里洋溢着温暖和感动,与从前冰山一般的少年判若两人。 “哎!你们!差不多行了,房顶都快被你们掀了,一会儿高主任该杀过来了!” 高无虑冷静地提醒了大家一句,童颜听闻立刻接应道: “就是就是,来来来,快让今天的大寿星给咱们分蛋糕吧!你们再闹下去都没得吃啦!” “最上面这一层小的给老师们留着吧?一会儿老师们也该回来了,咱们再送过去!” “对对对!来,接下来由骋哥亲自操刀为大家分蛋糕啦!” “骋哥,我要巧克力的!” “骋哥,给我留颗草莓!” “呀!这么多人你们还挑挑捡捡,毛病,惯得你们了,去去去,分到啥就是啥!” “啊……不要嘛,骋哥你偏心一下我呗!” “童颜,你们女生们帮骋子分一分,刀叉都很富裕的,要不然等着他一个人切完这蛋糕,都该下晚自习了。” “同学们排队啦!要巧克力的排到骋哥那边去啊!” …… 教室里人声鼎沸,热闹得堪比清晨的菜市场。迟骋和几个帮忙分蛋糕的同学们都尽可能地照顾着大家的意愿,同学们在一片嬉笑吵嚷中有整齐序地分享着美味的蛋糕,谁都没发觉,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多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牛气冲天的牛年已经过去,虎虎生威的虎年已经到来。新春佳节,祝大家虎年繁花似锦,熠熠生辉! 第155章 生悲 乐极生悲是个好词语, 可是往往都会被大家抛诸脑后不当回事。 同学们只顾着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终于,高无忧第一个发现了那颗微微反射着灯光的锃光瓦亮的圆脑袋, 在这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之间,显得很有那么些不和谐。 “高, 高,高主任……高无虑你个乌鸦嘴!” 高无忧的那一声就要脱口而出的“爸”硬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 改成了一声高主任。 教室里一下子归于寂静, 同学们纷纷停了嘴, 规规矩矩得站好了,连迟骋都停住了分蛋糕的动作, 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高主任。 场面一度静止, 气氛有些微妙。 “哎呀, 高老师, 您这么快就回来啦!正好正好, 咱们给老师们另外留了一整块的蛋糕呢, 既然您已经过来了, 那就与民同乐, 与民同乐哈!来来来,您也尝一块咱们小寿星的生日蛋糕吧!” 池援率先打破了沉默,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将迟骋刚刚装好的蛋糕盘子接过来, 满脸堆着笑,恭恭敬敬的双手呈递给了高主任。 高主任虽然绷着一张脸, 却并没有愠色。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还是自己学生的生日, 高主任故意严肃地顿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架子,开始了他的演说。 “你说你们,啊?过生日就过生日吧!就不能低调一点?这搞得整栋楼里都跟狂欢似的,你们看看,其他班上的同学都被你们搞得人心惶惶没法学习了!” 池援摆出一张很夸张的笑脸跟高主任狡辩: “高老师,这不是还没到自习时间嘛!晚读本来就是要出声儿的,这出什么声儿不都是声儿嘛!再说了,您不都已经祝福迟骋同学了,咱可不得感谢一下您的美好祝福,为您奉上一块蛋糕嘛!” 池援的那张巧嘴跟抹了蜜似的,噼里啪啦气儿都不带喘地说了一大堆,高主任被他这一通狂轰滥炸,简直应接不暇。他叹了口气接过池援递来的蛋糕,又好气又无奈。 “池援你这张嘴啊!那能一样吗?真是的。你们徐老师也真是太惯着你们了,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高主任刚念叨着徐老师,徐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可不是嘛,我看我真是对你们太仁慈了。我还没上楼呢,就听着一阵一阵振聋发聩的叫喊声,简直要揭竿而起似的。我还在跟别的老师吹,这肯定不是我班的孩子们,他们这会儿肯定都在发奋图强着呢!呵,一上来可倒好,我这老脸啊,疼哪!你们这是发疯图强呢?” 作为这场生日会的发起者和策划者,池援便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公关”的责任。他连忙又切了一块蛋糕毕恭毕敬地递到了徐老师面前,一张巧嘴吧吧个不停。 “徐老师不疼不疼哈!我们这就要结束了,立刻马上,分完蛋糕就结束。这蛋糕也是粮食啊,可不能浪费。您看人高主任都被我们攻陷了,啊呸!人高主任都被我们感动了,您就放过我们呗,您吃块蛋消消气?” 徐老师一路赶过来,已经从楼道里其他班上的同学们的议论纷纷中听了个大概,他哭笑不得地接过蛋糕,无奈地摇着头。 “唉,我能生什么气呢?其实,看着你们一起为迟骋同学过生日,老师心里还是很欣慰的。老师很乐意看到你们关系这么融洽,气氛这么和谐,希望你们之间的这份纯真的同窗情能够长久地保持下去。” 大家听着徐老师这么说,纷纷松了一口气,仿佛凝固了的身体也都纷纷放松了下来。 徐老师走到迟骋跟前,拍了拍迟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伙子,既然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那么就意味着从今天起,就正式走进了成年人的行列,这不仅意味着你走向的成熟,也意味着你的肩上将要挑起更加重大的责任,老师祝愿你能够坚守初心,努力奋斗,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人生价值!” 徐老师话音落下,一声,两声,同学们的掌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迟骋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深深地向徐老师鞠了一躬,郑重地道了一声:“徐老师,谢谢您!” 掌声还未落尽,徐老师突然来了一句“但是”。这转折,来得太突然太意外,刚刚活跃起来的同学们又立刻噤了声。 “今天是咱班第一次在教室里为同学过生日,老师就不多说什么了,以后大家还是不要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吧!毕竟这里是教室里,毕竟咱们都是学生,还处在高三这个非常关键而且紧张的阶段,一切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 徐老师一席话,同学们无不点头称是。分享完蛋糕之后,便纷纷回了座位开始学习。 毛江和童颜领着几个同学将征用的课桌搬回原地,迅速地将喷得满地的礼花碎屑收拾干净。池援和戴国超帮着迟骋将堆了一桌子的生日礼物全摆到了窗台上。 这晚的自习课,迟骋很少见的走神了。他看着坐在身旁认真学习的池援,心中感慨良多。遇见池援,真是迟骋生命中的一场不期而遇的惊喜。 迟骋作文交了白卷的事情才刚刚在学校的贴吧里冒了个头,便被全班同学为他庆生的贴子淹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抓拍到了礼花爆炸的瞬间,少年的背影交叠在一片落英缤纷中,成了一众花季少年们津津乐道的唯美与浪漫。 这天吃过晚饭,四个人照例两前两后地在校园里散了一会儿步,才在路人的窃窃私语中上了楼。还没进教室,楼道里就突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声,引得其他同学们也都纷纷侧目。 “迟骋池援,你俩给我站住!” 两人转过头,只见高老师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正指着他俩,一脸怒不可恕的表情,看上去简直想要吃了他俩。不明就里的池援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就见高老师继续对他俩怒喝道: “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池援瞪着讶异的大眼看着迟骋,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高老师如此动怒。 迟骋虽然料到试卷阅完老师肯定得第一时间找他谈话,可是,再怎么也不应该是高老师找他谈话呀。他虽然面色如常,可心里也是疑惑满满,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做出什么需要高老师亲自出马的出格举动啊! 想到这里,迟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难道……是另有其事?迟骋看了看一脸莫名的池援,心里一沉,眉头微微一皱。 两人忐忑不安地进了办公室,只见徐老师和数学老师脸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高主任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唬得池援瞬间乖顺起来。 没有人起头说话,办公室里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让两人心里越发忐忑起来,那种不安与煎熬也开始成倍增加。 “迟骋,你先说说吧,为什么作文会交白卷?” 徐老师终于率先开口了,听上去语气也还算和善。听到这句话,迟骋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一大半,果然还是考试的事儿。 “我答完其他题目之后感觉头疼,一不小心睡着了。” 迟骋照实说了,毕竟他前一晚就在发烧,徐老师还亲自来宿舍看望过他,作为知情人士,他这样回复无论怎样也说得过去,只是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池援也会被叫过来呢? “这样啊……但是我也问了监考老师,你是提前交卷的,那时候真的就坚持不住了吗?” 迟骋不想撒谎,但他也无法跟徐老师坦白,他不过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主动选择了放弃。这只是一场期中考试,对于迟骋来说,它重要,也不重要。 徐老师见迟骋无意开口,便也没有再追问。想来对于迟骋这样的学生,若非迫不得已,又怎么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徐老师尽管痛惜,最后也只是说一些宽慰人心的话。 迟骋的白卷事件告一段落,高老师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池援身上。 “池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也叫来了吗?” 池援想了半天,自从迟骋生日之后,这两天他一直安分守己努力学习,并没有做过什么能让高老师抓包的事情啊。百思不得解,池援摇了摇头。 “你猜猜看,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分啊?” 嗯?高老师怎么会问道数学?什么意思? 池援吃不准高老师的意思,凭着自己答题的感觉,想也没想随口就答道:“一百四应该有的吧?”说着,池援便向一直沉默着的数学老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数学老师表情很复杂地将数学成绩单摆在了池援面前,一副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池援拿过成绩单,看到排在第一位的那个熟悉的名字里,眼睛一亮,差点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当中笑出声来,没想到男朋友的数学成绩有一天也会排在自己前面。然而他往后看了好些名字,也没有找到自己。 “嗯?为什么没有我的成绩啊?” “怎么可能没有呢?池援同学,你还真没耐心啊,你继续往下看!” “啊?” 池援有些慌神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水平的,可他已经看过了四分之三的名字,却依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一直看到了成绩单的末尾,池援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 “八十六?怎么可能?” 第156章 自画像 池援一声惊呼, 让旁边云里雾里的迟骋也大吃一惊。他连忙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落到成绩表最下方的名字,后面赫赫然跟着那个令池援连声惊呼“不可能”的数字, 白纸黑字,那么的清晰而刺眼, 不容置疑。 迟骋瞪着那数字,喃喃自语了一句:“不应该啊!怎么可能?” 这个成绩距离池援的预期几乎错差了六十分!这效果, 无异于自己作文交了白卷的语文成绩啊! 池援的数学成绩每次都比迟骋高, 而且还时不时就会来个满分, 刺激一下总也追不过他的迟骋。这次得错得多离谱,才能考出全班倒数第一的成绩来啊? “呵, 怎么不可能啊?池援, 你自己看看, 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 高老师说着, 从数学老师手里接过那张连名字都没写的A4纸, “啪”地往桌子上一拍。 池援一脸“这什么玩意儿”的表情, 将目光移到了那张被高老师拍到桌子上的草稿纸。 生气到极致便只剩下无可奈何了。数学老师伸出干瘦的手指, 无情地在纸上跺了几下, 一字一顿地对池援说: “池援!这是一张答题纸,不是让你胡写乱画的草稿纸!” “啊?答题纸?” “你啊什么啊?考完试都好多长时间了, 你不会是这会儿才知道,数学考试居然还发过一张答题纸吧?” 高主任还真是一语中的。 池援如梦方醒, 看着那张被他赞叹过质量真好的“草稿纸”,一言难尽。 纸上除了很潦草很简洁的几个演算过程之外, 还有一个看上去跟个糟老头了似的大头娃娃, 旁边还大笔一挥写着五个漂亮的大字:我的小可爱……那是他等着出考场是信手绘就的, 当时还自我陶醉了半天呢!现在看上去, 还真是一点儿都配不上他帅到爆炸的男朋友。 迟骋在一旁看见那个被画得惨不忍睹的“小可爱”,终于憋不住了,很没有同情心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池援,我虽然给你们教的历史,但是答卷子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吧?就你自己说说,不按照考试要求答卷子的,该不该给零分?” 高老师一边说一边将“草稿纸”翻到正面,空空如也的答题纸上,两根鲜红的横杠托着一颗线条流畅的椭圆,像一只翻着白眼仁的大眼睛,满满的都是嘲讽。 “就算你那天考试迟到了,没赶上监考老师的提醒,那至少考试之前数学老师肯定讲了吧?” “嗯,我课堂上都说过了。”数学考试连忙见缝插针地补充了一句。 “退一万步讲,你答卷子也总该看看题目要求啊?试卷什么的也该翻着看看吧?考试迟到的事咱说就不说了,助人为乐,也是情有可原!结果你上课还不好好听讲!考试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还想人家小姑娘,看这个画像还是个短头发的,谁呀这是?高几的呀?你追的人家还是人家追的你?看样子是已经谈上了呗?来,说出来让老师们给你参谋参谋,看看般配不般配?” 高老师突然开始八卦起来,一连串的灵魂发问直击心灵,直问得池援无法招架,迟骋在旁观席上憋笑简直快憋出内伤了。 接下来,高主任又是给池援讲不认真听讲的危害,又是讲早恋的不成熟,还以过来人和资深阅卷评分老师的身份,给池援恶补了一下各种考试攻略和注意事项。 池援被高主任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训导得一愣一愣的,只顾点连连点头,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迟骋挨着池援立着,一边听着高老师的敦敦教导,一边不时地被高老师点个名作个对照。讲着讲着,话题就莫名其妙地从池援身上转移到了迟骋身上。 “迟骋同学,你作为池援的同桌兼室友,还是好朋友好兄弟,你看到他犯错误就应该及时地规劝他迷途知返,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坠入情网不可自拔呢?你应该多关怀关怀他,让他知道你们深厚的友情,比他现在那什么盲目而青涩的爱情更靠谱!更有价值!更值得珍惜!今天他能为了个姑娘连答题卡都不填,是不是以后还连试都能不考了啊……” 迟骋听着高老师的话,突然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可是,迟骋又怎么舍得规劝池援,让他“迷途”知返呢? 虽然他们的爱情尚且青涩,可他们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和约定,并且都在为这此而努力奋斗着,他们在一天天地走向成熟,他们并不盲目,也并非一时兴起。 高老师费尽口舌,池援却无动于衷,仿佛在向高老师宣示着他最后的倔强。虽然姑娘是不存在的,但分手也是不可能的。 一直在旁边看着高主任教导学生的两位老师终于看不下去了,干脆也加入了这场对池援循循善诱的劝分大战。 迟骋感觉再放任老师们这样喋喋不休下去,池援如何他不好说,自己可真的要疯了。于是他礼貌地问道: “老师们,我能打断一下吗?” “嗯,你说!” “池援他没有跟谁家小姑娘谈恋爱,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所以你们也不用再劝着他跟人家姑娘分手了。” “啊?没有吗?那池援自己为什么不说啊?” “老师,我这不是在认真聆听您的教导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再说了,不是说解释就是掩饰嘛,我要是说了您要是说我狡辩怎么办呢?我可是个好孩子啊,不会跟老师顶嘴的。再说了,像我这么受欢迎的大帅哥,要是真跟哪个女生谈上恋爱了,那得有多少女生蒙着被子偷偷哭鼻子啊!多影响人家学习的心情是吧?这种损人还不一定利己的事儿咱也不能干是吧!” 池援说得一脸委屈,好像老师们真的是冤枉他了,好像他这就不算跟老师们顶嘴。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小可爱是谁啊?这个又该怎么解释啊?” 池援语塞了,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迟骋,一时间也没想到该怎么把这个“小可爱”给圆回来。 “老师们,你们不觉得……池援可能只是画了个自画像吗?他那么自恋的一个人,哪里还能觉得有比他自己更可爱的人呢?” 迟骋勾了勾嘴角,替池援打了个圆场。 池援讪讪地笑着肯定了迟骋的说法:“嗯,我的确是画自己来着,可是画工太差了,啊——我都不好意思承认。” 三位闻言,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联想到池援的各种表现,倒也觉得迟骋的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于是终结了这个关于谈恋爱的话题,但还是没忍住多叮嘱几句。 “行了,那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回去吧!真是太可惜了,明明选择和填空的答案全是对的,可就偏偏没写到答理纸上,好好的六十分全给浪费了。池援,你可要吃一堑长一智啊,同样的错误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回哦!” “遵命老师,我以后一定好好填写答题纸!” 两人终于被放了出来,如火如荼的晚读也已经接近尾声了。池援心情有些复杂,实在是没有心情回教室去,于是他干脆拉着迟骋下了楼,散心去了。 冬天的夜幕降临的越来越早。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两人信步走到了司马迁的雕像那里,茂盛的乔灌木已经半秃了,远处的路灯光微微地透过来,映照着池援情绪低落的脸。 迟骋用指尖戳着池援的嘴角,斜向上支了支,给池援摆了个笑脸出来,歪了歪头看着池援,逗他道: “援儿,别失落了,这就是一次期中考试而已,没什么的。再说,不是还有你的好兄弟我陪着你嘛,我的小可爱?” 听到迟骋的那句小可爱,池援总算被逗笑了。他抬手将迟骋微凉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搓了搓,收了笑脸佯装着生气的样子质问道: “那个小可爱明明是你好不好?还说是我的自画像!我有那么难看吗?” “那我有那么难看吗?”迟骋闻言,冲着池援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反问道。 池援顿时心里一慌,老脸一热。完了,一不小心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带坑里去了。他“嘿嘿”一笑,连忙求生欲极强地补救道: “我骋哥当然不难看啊,不但不难看,还相当的英俊帅气,玉树临风,才貌双全,只怪我画工实在太差,画不出我骋哥超凡脱俗的英姿啊!” 迟骋笑了。他越想那个画像,越觉得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看,反而还真挺可爱。 池援总算成功地将自己救了回来,这才有机会跟迟骋掰扯另一件事情。 “骋哥,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你是我的谁?” 迟骋眉梢一挑笑道:“咱俩不是高老师亲口认定的好朋友好兄弟吗?你说我是你的谁?” 迟骋一脸傲娇,偏不说池援想听的那一句。池援大眼一瞪,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要亲了啊!” 作者有话说: 早安! 第157章 邀请 池援说着就撅着嘴巴凑了过来。迟骋手疾眼快地捂住了池援的嘴, 微微别了别脸,躲过了池援的突袭。 “别闹,快走!有人过来了!” 池援侧耳一听, 果然有散乱的脚步声和不大的说话声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而且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迟骋正朝着声音的来处张望, 虽然还看不见人影,但已经能听得清老师们嘈嘈切切的说话声了。每次放榜之前, 各年级的老师们都会先开一个分析总结大会。这个时候一大波老师往行政楼赶过来, 除了这事儿便没有其他可能了。 迟骋一转手, 反握住池援的手,拉着他就往相反的方向奔过去。 回教室的路上, 池援长吁短叹起来。迟骋安慰他: “没事, 池叔叔要是为难你, 你就照实说, 为了照顾生病的我才出的失误。你爸其实挺通情达理的, 没准儿他还会夸你会照顾别人了呢。” “害!他那个夸奖太稀有了, 我都不奢望。他现在就算想要为难我, 那也是鞭长莫及啊!关键是面子啊骋哥!面子!我之前可没少跟我爸夸海口, 这下好了,居然犯下这种超低级错误, 笑都被他笑死了,啊——我脸面何在啊?” 迟骋见四顾无人, 迅速地在池援侧脸上嘬了一口,然后咂了咂嘴, 自语道: “哪里啊?我男朋友的面子不光好好的, 还特别香!本人亲尝!” 池援心里一热, 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的另一边脸也转过来凑到迟骋跟前, 用手指了指耍赖道: “骋哥哥,你看你看,你太偏心啦,这边的面子生气喽,马上要掉啦!” 迟骋浅笑不语,又在另一边脸的相同位置嘬了一口,满足了池援那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迟骋和池援回到教室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科试卷。 戴国超一见他们回来,留冲着池援嚷嚷起来。 “鹅滴个老天神爷嘞,你们这对狗男男,实力坑害了一帮人呐!我骋哥发烧了就不说了,池援你可真行啊!哈哈哈哈……毛毛本来还等着让那帮孙子喊他半学期爷爷呢,这下好了,爷爷当不成了,还得给人窦天杰当孙子!幸亏我没跟着他们签字画押,要不然我都得被你俩坑死。” 自从迟骋有了池援这个强劲的对手之后,班上的男生们就非常热衷于打赌谁考第一,这是他们枯燥生活中的最欢乐的娱乐项目,没有之一。 迟骋一贯对这事儿漠不关心,倒是池援一脸懵逼,好奇地问道: “哎,你们这次到底赌了什么啊?怎么连爷爷孙子都出来了?” 戴国超连忙将男生们打赌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池援。 以前男生们打赌,还基本是以宿舍为单位小范围的搞,这一次,他们可是真的来了把大的,除了迟骋他们宿舍没有参与,其他宿舍全参与进来了,连混合宿舍里二班的两位同学都混迹其中。而且这次的赌注已经不再是简直的洗个袜子打个开水,而是要输了的一方在这一个学期之内一直把赢了的一方和本次年级第一叫“爷”。 一帮人不光煞有介事地立了字据签了名,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只用剩的口红,全都按了红指头印子,还立了重誓,愿赌服输,谁输了不叫爷就不是男人,简直不要太损了呀。 可谁知道刚考完试,就听说迟骋作文交了白卷,赌迟骋赢的一帮人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赌池援赢的个个欣喜若狂,就等着放榜了当爷爷。 可是又有谁知道,乐极生悲的事情原来是时有发生的。就在押池援赢的一方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已经独霸数学单科第一许久了的池援却阴沟翻船,白白扔掉了六十分,总分居然比没写作文的迟骋还低,把个稳保稳拿的年级第一生生给作没了。 打赌的双方搞了个两败俱输,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参与打赌的人谁也没捞着好处,倒是让局外人窦天杰平白无故的得了这么大个便宜,成了唯一的赢家。一夜之间,他不光收获了年级第一的桂冠,还意外地收获了一大群孙子。 这会儿,那帮人正在围在一起吵吵着,追究当初是谁最先提出的这个损招,简直是害人害己,令他们有苦难言。 可是现在追究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可是大家点头同意的时候,一个个都比打了鸡血还兴奋,签字画押也是你争我抢,现如今叫爷爷折面子,毁约也折面子,现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这一把还真是玩大了。 大家嚷嚷了半天,也没嚷嚷出个名堂。左右是个折面子,不就是叫一声“大爷”嘛,大丈夫能屈能伸,叫就叫呗!又不会少块肉,大男人重誓当前,岂能失约? 窦天杰本就因为一直追不上前排的两位大佬而心有郁结,所以在他看来,这帮男生们打赌的行为简直就是幼稚至极无聊透顶,所以他从来都不屑于参与。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会因为迟骋生病和池援的意外失误而咸鱼翻身。 窦天杰当然明白,这次第一只会是昙花一现。迟骋和池援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成绩也不过与他这个第一相差三十多分,如果不发生意外,他们依然是能将窦天杰无情地甩出二十多分的存在。 只可惜,没有如果。 纵然第一是暂时的,窦天杰还是狠狠地在心里开心了一顿,毕竟他一直奢望着有一天,他也能高居榜首,品一品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如今他终于美梦成真,无论真相如何,现在只有摆在大家面前的最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他,窦天杰才是这次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 总有些心灵鸡汤在向人们宣扬,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可窦天杰坚信,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仍然只会看重结果,而不会在意过程。 那些说过程重于结果的人,要么就是因为结果尽在掌握之中,自然更加专注于过程的享受。要么就是因为结果本无法企及,便只能在失败之后,以“我参与过”“我努力过”的过程聊以□□。 窦天杰很在乎结果,所以他很珍视他的每一分付出与努力。因此,即使这个第一来得并不那么名符其实,他也欣然接受。因为他觉得,如果没有他的努力作为支撑,那么即便是前面有人主动放弃,没有相当的实力,这个第一他也接不住。 只不过,这个第一还附带了一些意外的收获。今后半个学期里,他都要因为这个第一,而被班上这么多男同学叫爷爷。一开始,这件事情还令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无功受禄,白占了人家便宜。 可当他想到如果不是自己这次得了第一,他们还是要叫别人爷爷,而且数量只会更多,窦天杰又觉得心安理得,毕竟这都是他们自找的,而且自己的成绩也是凭实力努力奋斗得来的。 文科双霸期中考试双双跌落神坛的事情,很快就在同学们之间传开了成了一阵风,传着传着就添枝加叶地出现了五花八门的版本。这些传言对成绩本身的关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多的是同学们更愿意想像和脑补的东西。校园贴吧里甚至还公然磕起了两人的CP,还给他们起了个很暧昧的名字,叫“痴痴情深”。 池援看着戴国超从手机里翻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贴子,一边看一边骂: “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吗?你们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吃饱了闲得慌,明目张胆地玩手机,尽在贴吧里瞎哔哔,学校怎么不顺藤摸瓜查一查,这都是什么人在瞎发帖子瞎盖楼啊?这要是动了真格,肯定一查一个准,学校还得雇辆卡车来拉没收的手机呢!” “得了吧你,自己手机被没收了就开始跟别人讲学校的规定。学校能管得了学生拿手机,可能管得了他们言论自由吗?你想得还真美。不就磕个CP么,不嫌牙疼让他们磕去呗!你看看我骋哥多淡定呢!你在这儿着急个毛线。更何况……” 戴国超说着,不怀好意地凑到池援跟前悄悄地说了句: “我磕的CP还是真的,多么欢乐啊!哈哈哈……” 戴国超笑得前仰后合,池援白了他一眼,将手机丢回了戴国超手中。 周末要开家长会,这是进入高三之后的第一次家长会。 以往戴国超的父母不管是谁总还是要出席一下的,可这一次,戴国超不想让他们来,可是他又不舍得年迈的奶奶去给他开家长会。其他同学肯定来得不是父亲就是母亲,自己的成绩在班上又处在下游,尽管奶奶嘴上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他还是担心奶奶去了会心里难受。 戴国超将手机装回口袋,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奶奶,不知道该怎么跟奶奶说这件事情。 “骋哥,你爸爸这次还是不会出席家长会呗?” “嗯,老徐已经跟他谈过情况了。” “唉,那我怎么办呢?我不想让奶奶去,她去了心里会不好受。” “让连翘姐去呗,要不然来医生也行啊,而且还方便。” “哎哟,我姐去还说得过去,你们让人家来医生以什么身份去啊?人家才刚订婚而已,还没结婚呢!” “那不也快了吗?” “嗯,这倒是。前几天订婚的时候,我姐还说,结婚典礼上想邀请你俩为他们来一支艳惊四座的国风舞呢,又怕打扰了你们繁忙的高三生活。怎么样,你俩……要不要来一曲啊?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58章 板栗 戴国超说着, 便开始自我陶醉似的憧憬起来,也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多么缠绵的舞姿。 半天再没有出声的迟骋眼皮一掀,无情地甩给了戴国超一个“滚”字。 “啊——又来!我偏不滚。我跟你们说哦, 时间正好是元旦之后的那个周末,咱肯定都有时间。我姐说就算你俩不来一曲, 肯定也会邀请你们去当亲友团吃喜酒的。到时候我就那么带头一起哄,哈哈, 那样的场面, 你俩总得有所表示吧?” “表示你个头啊!你姐的婚礼唉!这么重要的场合, 你可别瞎起哄。” 毛江一个脑瓜蹦儿弹在了戴国超的脑门上,对戴国超发出了严重警告。 迟骋和池援虽然没有当场表态, 饭后回到家, 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地提起了这件事。 为他们的婚礼跳一支舞倒也不是不行, 之前他们去方璞那里正好学了一曲《凤求凰》, 这支舞正好应景, 而且什么都是现成的, 他们只要到跟前了抽空复习一下, 上台前再踩个点, 就都OK了。 周末说来说来。家长会过后,连翘作为戴国超的“家长”, 也跟他们一起回来吃饭,再顺便跟戴奶奶汇报一下戴国超同学的学校生活和学习情况。 说着说着, 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婚礼上来,她还真没想到, 当时只是妄想了一下, 迟骋和池援竟然会非常愉快地答应了她, 还真是一份意外之喜。 “那咱们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啦!不能反悔哦!” 连翘开心地笑了起来, 如同少女般纯真。 晚饭后,四个人便回了学校。刚刚开过家长会,少不得有人欢喜有人忧,教室里闹哄哄的,完全不是平常的学习氛围。 混乱之中,教室后门被推开了,有人冲着教室里喊了一句: “窦爷,安老师让你再喊俩小伙子去学校文印室里搬卷子,赶紧去哈!” 这几日,窦天杰被男生们“窦爷”“窦爷”的喊来喊去,倒是适应得相当快。这会儿,他正在给同桌讲一道英语题目,听到喊声,丝毫没有多想,就一边起身一边随口应了一句: “知道嘞孙子哎,爷马上就去!” 应完了声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喊他的那个声音有些过于熟悉了。窦天杰头皮一麻,心头浮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朝着门口喊他的那个声音看了过去。 站在门口喊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每天都与他们见好多次面的班主任徐志强同志。 徐老师笑得很难看,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在喊出这一声“窦爷”之前,徐老师完全没有料想到,平常跟个人精似的窦天杰,有一天竟然也会心大如斗马失前蹄,都不看看清楚是谁在喊他就直接接话,接就接吧,还接得让人如此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人“窦爷”叫多了,孩子自我膨胀了,居然没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立刻分辨徐老师的声音来。 当窦天杰确认无疑地看清了那张笑得很不自然的脸时,瞬间方了,心头顿时犹如万马奔腾蝗虫过境,一时间心绪复杂到难以自持。 “嗨哟,天杰啊,你最近被同学们左一声‘窦爷’右一声‘窦爷’,叫得挺自在啊?应答得这么顺溜呢!” 徐老师口气和缓,脸色也还算和善,可窦天杰已经兵荒马乱了。他慌不择言地便开始向徐老师道歉: “老徐对不起,啊不是不是,徐老师对不起,您怎么也跟着他们那帮人一起瞎起哄啊?啧!您不瞎您不瞎,我这这我……哎呀我平常也不这样答应的,我也不知道是您在喊我,我正跟同学讨论题目呢没注意,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啊……” 窦天杰越说越乱越局促。周围的同学们已经憋不住,光明正大的哄笑了起来。 徐老师也是无奈,没想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他,有一天竟然给学生当了回便宜孙子。可这也算是他自己挖坑自己跳啊,也只能悄眯眯地忍下来。 “行了,别说了,赶紧去吧,安老师等着呢!” 窦天杰如蒙大赦,揪起同桌和前桌的男生就从教室的前门夺门而出,甚至不惜多跑几步路也要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下去,就为了避免与徐老师错身而过的那个尴尬瞬间。 没多久,几个男生就抱来了几大摞试卷,分发到每个人手里,仍然是沉甸甸的一沓。安老师说这是她从教多年的经验积累,如果能把这些东西都吃透还拿不到能加分名次,那她就磕头谢罪。 池援看着这沉甸甸的积累,满脸都是呼之欲出的厌学情绪。 晚自习上,安老师正在讲题目,教学楼上突然停电了。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以为跳闸了,用不了几分钟便能恢复光明。大家在黑暗中坐着无聊,又不敢拿出手机照亮,便只能悄眯眯地私底下聊着天。 安老师一脸焦急地等着来电的那一刻,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打电话追问后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结果没有等到来电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徐老师的通知。原来是楼里的线路烧坏了,短时间内解决不了,在教室里黑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只能让同学们提前下自习,去自习室或者宿舍里自行学习。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安老师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了四起的欢声笑语里。 安老师无奈,只能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看着兴高采烈的学生们鸟雀一般地涌出教室,还不忘撵在后边大喊地嘱咐: “你们慢一点啊,楼里这么黑!走路小心着点,别拥挤!” 竞赛将近,窦天杰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一听说来电无望,立马就收拾了一堆试卷书本什么的往外跑。 迟骋波澜不惊地收起试卷,转头看了一眼池援。 “回宿舍?” “你跟国超他们先回,我马上就来。” 池援神秘地朝着迟骋眨了眨眼,容不得迟骋多问一句,就已经风卷残云地奔出去了。 迟骋回到宿舍没多久,池援就喘着大气满头汗蒙蒙地冲了进来,手里高高地拎着一个袋子,冲着正在看试卷的迟骋显摆。 “骋哥骋哥,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迟骋都不用看,只闻着味道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他一转头对上池援的目光,满目皆是难掩的惊喜。 “这个时候,你从哪里弄来的呀?” 池援从口袋掏出手机冲着迟骋晃了晃,还没开口,戴国超就垂涎三尺地冲过了来。 “哈,手机一拿到手就开始作,你不是跟老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带手机来学校了吗?切,男人这张嘴……” 戴国超一边摇着头一边从池援手中抢过袋子,也不顾烫不烫就伸手抓了一把。 “你还真不客气啊?我这是给我骋哥买的!” “哼,跟你我客气什么啊?你害我家毛毛给人当孙子我都没跟你计较呢!” 池援被戳着了痛处,反而“哈哈”狂笑一通。 “那是他活该好吧!哼!他都赌赢了多少次了,不就输这么一回么?” 是啊,就输了这么一回还输了把大的。池援心里窃笑着,眼睛一翻,洗了把手从戴国超那里夺回袋子,在迟骋身边坐下来,就开始趁热剥栗子。 剥好一颗,他自己没吃,先送到了迟骋嘴边。 迟骋一点儿也没客气,一口将板栗仁咬进了嘴里。 热热的板栗仁肉质绵软,甜而不腻,糯而不黏,嚼起来满口生香,直勾得本来并不怎么饥饿的迟骋瞬间觉得肠腑之中空空如也,急需要源源不断地摄入这些不断地散发着香味的板栗仁,来填补内里的虚空。 迟骋的的阅读题才看了一半,他既不想半途而废,又不想吃不到板栗仁。于是,余光中看见池援又剥好了一颗的时候,就自觉张开嘴将脑袋伸了过去,眼睛却不挪窝地还盯在卷子上。 池援看着迟骋认真而又欲罢不能的样子,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意,二话不说就将刚剥好的板栗仁送进了迟骋嘴里。 两人就这样靠坐在一起,一个在十分认真地看题目,一个百般宠溺地投喂。 戴国超好不容易剥完一颗,不是剥得稀碎就是连着皮剥不干净,吃得他那叫一个心急如焚。 看着坐在对面的池援犹如神手一般,三两下一个完整圆润的板栗仁就被他从壳子里扒拉出来,连剥下来的壳子都是一片整整齐齐的小圆碗,一片多余的碎屑都没有,戴国超心里就更急了。 他以前只觉得迟骋剥栗子看上去赏心悦目,没想到池援也有这技能。他默默地两人腻歪在一起一个喂一个吃,内心简直在不断地遭受暴击,连吃到嘴里的板栗仁都不香了。 “池援,我也要吃!” 随着一声绵长的“啊”,戴国超虎口一张就怼到了池援手边,就等着池援将手里正剥着的那颗板栗投进他的嘴里。 池援一把按住戴国超的脑门盖儿,不耐烦地将他推到了一边。 “去去去,让你家孙子给你剥去。我这是骋哥特供专享,有你啥事?想得倒挺美!” 戴国超惨遭无情拒绝,手一叉腰脚一跺,愤愤地“哼”了一声,撅着嘴一把拎起整个袋子,转身就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声痛斥: “没爱了没爱了!成天就知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们不给我剥我找毛毛去,哼!” 池援看着桌面上所剩不多的几颗板栗,连忙冲着戴国超的背景喊道: “哎哎哎!你别都拎走了啊,好歹给我们留点儿呀?” 池援没等到戴国超的回应声,倒是听到了楼道里震天响的拍门声,还有戴国超气鼓鼓的叫喊声。 “毛毛毛毛!你洗完澡了没啊?池援他欺负我!” 宿舍里,池援一脸懵逼地瞪大了眼睛。草!就这,也算?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哇! 第159章 柠檬 窦天杰从教学楼出来, 就一路狂奔着往自习室去了。没想到文科楼里仅有的两间自习室居然已经人满为患。窦天杰真是没想到,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热爱学生的人了? 他匆匆地离开文科楼,转身就去了理科楼。理科楼里自习室要比文科楼里多好几间, 可是没想到也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窦天杰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座位。想来今天停了电,晚自习被迫中断, 本该在自习的时候写完的作业都没法写了,为了按时完成作业, 只好纷纷投身于自习室继续未尽的大业。他叹了口气, 悻悻地回了宿舍楼。 其实宿舍楼里也有两间自习室, 只不过相对于教学楼里的,宿舍楼里的自习室便充满了生活的味道。坐在里面会时不时地闻见楼上楼下若有若无的夜宵味、各种沐浴液洗发水的味道, 还会听见各种欢声笑语、鬼叫狼嚎、夜半歌声…… 尽管也会有宿管和值班老师管着, 可是, 再多的宿管和老师们, 也阻挡不了整座楼里的少年们欢乐无限的宿舍时光。只有大多数学生躺进了被窝, 宿舍楼里的自习室, 才能有点儿自习室的样子。 窦天杰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回宿舍去。 走到宿舍门口, 门虚掩着,已经有人回来了, 这倒并不意外。可当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 自己才是一个意外。 池援正搂着迟骋的肩膀,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迟骋手里拿着一张试卷, 桌子上堆了好多板栗壳, 池援就那样圈着迟骋的脖子, 稔熟地剥出一颗板栗仁,然后直接喂到了迟骋自觉张开了的嘴边。 迟骋粉唇微合,咬下一半吃进了嘴里,池援就将剩下的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两人脸上都笑意盈盈,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一起吃板栗而开心,还是因为共同解出了一道题目而高兴。 窦天杰像是被卡在了门里,想要退出去,却仿佛有种神秘的不可抗力将他死死地钉在那里。眼前的场景令他遐想不止,忍不住想要看几眼,再看几眼。 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进来的是谁,依然保持着那样有些暧昧不清的姿势。 其实,这样的场景要是换了另外的男生,窦天杰也许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同学们之间经常会如此亲密无间的相互接触。 只是这个人偏偏是迟骋,是一个从前连别人不小心触碰他一下,他都会微蹙着眉头飞快地闪身避开,成天绷着一张似乎不会笑的脸,恨不得自带三米结界,让他人自动远离的男生。 窦天杰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一个男生,有一天居然也会看上去乖顺无比地依偎在另一个男生的怀里,一边共同看着试卷,还一起吃着同一颗板栗仁!窦天杰看着看着,心里便有了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刺眼,下意识地收了收脚想要退出去。 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听到了动静,目光却并没有从试卷上移开。池援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嘲,从几米开外的半静止画面中传来: “哟,怎么悄眯眯地回来啦?你不是说吃不完不回来吗?那么一兜板栗,你们吃得也太快了吧!不会是老江没给你剥,你直接连皮吞了吧?” 窦天杰听见池援的第一句话,心中甚是不悦,正想发作,却发现屋里的人显然把他当成戴国超了,他于是静静地听池援说完了所有的话,一声也没有啃。 其实也挺好理解。这些天他下晚自习之后都会在自习室里再待一阵子再回来,况且今天还因为停电连晚自习都被迫中断,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已经去自习室学习了。可是谁能料到,今天的自习室居然会早早爆满!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窦天杰略有点儿尴尬,来都来了,也已经被发现了,他再躲闪倒好像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窦天杰轻咳了一下,应了一声: “是我!” “窦天杰?”池援一脸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踟蹰不前的窦天杰,“你居然没去自习室?” “啊……没座位了……因这停电了吧,大家都跑到自习室去了。” 窦天杰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总感觉自己的出现似乎很不合时宜很多余。 “啊,那你就在宿舍学习吧!”池援立刻站了起来,笑容似乎有些僵硬。“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说着,就连忙把垃圾桶拿过来,开始收拾被板栗壳和还没来得及剥的板栗占领了的桌子。 池援这么说了,窦天杰也再没有理由回避了,便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将怀里抱着的书本放到一边,帮着池援一起收拾起来。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宿舍里的相处,虽然不甚亲密,倒也还算和谐。 “还有一些呢,要不你也先吃点儿?” 自从打完架直到现在成为室友,这还是窦天杰头一次听到池援在吃东西的时候邀请他一起。窦天杰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也没有拂了池援的面子,拿起一颗剥了来吃。但他剥板栗的手艺和戴国超不错上下。艰难地吃完一颗之后,自嘲道: “哎呀,不吃了,没你那手艺,半数都浪费了。” 池援笑了笑说道:“没事,比国超剥的好多了。” “哎哎哎!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我可都听见了!” 人还没进来,戴国超的声音就已经撞进了三人的耳朵。 三人齐齐看向门口,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发,戴国超高昂着头,鼻孔都快冲天了,手里高高地举着一个袋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来。 “哼!睁大你俩的狗眼好好给爷看看,这是什么?看到没看到没?全是板栗仁!毛毛把一兜板栗全剥好了,就等着我慢慢……嗯?窦天杰?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戴国超大概是觉得再这么两眼冲天地走下去,他可能会撞到桌子了,于是将他高贵的头颅收敛了一下,恢复了平视,却一眼看见了这个时候本不该出现在宿舍里的窦天杰,他不禁一下子瞪大了溜圆的眼睛。 窦天杰短短几分钟里被问了两次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搞得他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是不是真的不该这么早回来。可是,他不回来又能去哪里呢?总不能真的像一些跑到食堂去写作业的同学一样吧? 见戴国超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似的,连走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还瞪着大眼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他不得不又跟戴国超解释了一遍他这么早回来的原因。 “啊!懂了,看来只有我不爱学习啊……” “你个吃货,爱吃就行了,爱什么学习啊?” 池援说着,一把将戴国超的板栗仁抢到手,抓了一把塞到迟骋手中,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连窦天杰都没忘记。 戴国超见毛江剥的板栗仁全被池援抢走了,一下子化身炸毛的小狼狗扑了过来,伸手就来抢板栗仁。 “池援!还给我!” 池援瞬间将袋子举了个老高,戴国超连蹦带跳还是够不着。他干脆像个猴儿似地跳到池援背上,攀着池援的肩膀一边抢一边喊: “毛毛,池援把板栗仁都抢走啦!” “哈!我这叫抢吗?这叫物归原主!” “哼!这些都是毛毛剥好的了,已经不是你原来的那个物了!” “嘿!胡搅蛮缠!那也是小爷我买回来的!” “哼!不是我告诉你联系方式你买个屁!信息时代,信息比板栗更值钱好不好?” 宿舍里又开始上演两只小学鸡互啄的场面,迟骋无奈地从池援手里将板栗拿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指了指门外,冷酷无情地说: “去楼道里啄去!别到时候再来个毁坏公物!” 说话间,毛江已经进了他们宿舍。戴国超一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哧溜”一下从池援背上滑下来,朝毛江飞奔过去,紧接着就开始添油加醋地控诉池援的各种“欺负压迫”他的“无耻行径”。 从高一到高三,窦天杰已经见过戴国超太多次类似如此的行径了,都快是成年人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没有一点儿成长的自觉。 再看看旁边的两位围观者,他俩都好整以暇地吃着板栗仁看着戴国超告状,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极了一群关系特别铁的好兄弟们在一起打打闹闹的生活日常。 是自己想多了吗?窦天杰眉目微垂,不禁扪心自问。 迟骋的确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他对戴国超的宠和对毛江的信赖,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妥妥的驰名双标,大概他这个人就是这么极端吧。而池援对大家都很好,只不过对这个与他不分伯仲的对手更好一点,而对他这个打过一架的同学略显得差一些。 人缘总会有亲疏远近,似乎也并不能因为谁与谁关系亲近,就觉得两人不正常吧? 转瞬间,窦天杰就在内心里独自分析了一大堆,虽然也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但他刚进门时那种强烈的嗅到异常的感觉已经迅速地淡下去了,这会儿再想起这些,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儿恶毒了。 宿舍的另一边,毛江已经在劝说戴国超让他别再吃板栗了。 “多喝点水,晚上板栗吃多了不好消化。” “知道啦!哎?骋哥你带来的柠檬放哪了?咱泡点柠檬水喝吧,哎呀,缺个大点的茶壶,下次回家带一个回来。这么好的宿舍时光,就算是看书学习,也得配点儿茶不是?” 戴国超一边说一边打开放着好多零食的柜子,柠檬清新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挺大颗的,又没有冰箱。毛毛,你去楼道吼一嗓子,还有谁要泡柠檬水的,赶紧带着杯子来排队。” 毛江还真就出去吼了一嗓子。一会儿功夫,宿舍里一下子多了七八个人,桌子上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水杯更是多出了十几个。 屋子里有说有笑,气氛很好。戴国超也没想到会涌来这么多人,本来还打算亲自上手削柠檬,一看这阵仗,他立马把洗好的柠檬和小刀塞给了迟骋。 “骋哥,骋爷,还是你来吧,你刀工好!” 迟骋对突然涌入这么多同学一时还没有适应。他撩起薄而好看的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戴国超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柠檬和刀。手起刀落,柠檬的小尖尖已经不见了。 陆伟祺见毛江拿起暖瓶准备出去接开水,他接过暖瓶,把自己的杯子往毛江手里一塞,说了句“我去”,然后冲着迟骋喊了一句:“骋哥,带皮多的留给我!” 没等迟骋答应,陆伟祺就已经拿着暖瓶不见了。 迟骋把削下来的头两片放进了陆伟祺的杯子,然后依次给大家分了柠檬。迟骋的刀工还真是好,寸余的小刀,还没有柠檬的直径长,他也把柠檬片削的齐齐整整,薄厚一致。 “开水来喽!” 池援正好站在桌子边看迟骋切柠檬,作为这间宿舍的主人,他自然而然地接过暖瓶,笑呵呵地说:“我来吧!” 窦天杰见迟骋手中还有小半个柠檬,又见大家都热情高涨,便将自己的水杯也拿过来,对迟骋说: “骋哥,给我也来一片吧!” 迟骋抬眼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削了一片柠檬下来放进了窦天杰递到他手边的杯子里。 “谢谢骋哥!” 池援加完了开水,周易小心翼翼地端起自己的杯子,看着杯子里升腾的白色雾气,跟迟骋和池援道了谢,然后就神神叨叨地开始太碎碎念: “喝了学神柠檬水,英语竞赛拿名次,喝了学神柠檬水,考试暴涨一百八;喝了学神柠檬水,名次前进二十名……” 池援像看外星人似的瞪大眼睛看着周易,痴痴地自语道:“不是吧,什么神仙操作啊?这样都行?”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哇! 第160章 大雪 戴国超听着周易的话, 掰了掰手指一琢磨,问题就出来了。 “不对呀周易,你这暴涨一百八是要顶破天吗?何止二十个名次了, 下次我骋哥和池援都得给你让位置了。” 周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的确哈……嗨, 就是个夸张的修辞手法啦!总而言之,就是希望马上到来的英语竞赛和阶段考都能考个好成绩嘛!来来来, 干脆大家一起举个杯吧!预祝咱们英语竞赛大获全胜啊!” “大获全胜!” “干杯!” “……” 因为这突然的举杯, 几个已经奔到门外了的同学也都纷纷折了回来。可是柠檬水还很烫嘴, 大家“咣咣”地碰完了杯,却只能端着杯子撅着嘴, 对着呼呼冒热气的杯子口吹气。 杯暂时干不了, 大家干脆聚集在迟骋他们宿舍里聊起天来。 聊着聊着, 桌子上就出现在一堆烧烤和零食。 十几岁的年纪, 似乎特别容易饿。吃过晚饭不过两个多小时, 他们就狼吞虎咽地干起了烧烤。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 好像这并不是因为停电才得以偷闲的周中, 反而是第二天早上不用早起上学的周末。 其实这样的小型跨宿舍聚餐, 对于从高一就开始住校的其他同学来说,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迟骋住校近乎四个月, 却还是头一回经历这样不同于往常的宿舍生活。 一直以来,迟骋与其他的同学们之间, 一直都存在着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感。虽然自池援出现之后,这种距离感在日渐削弱, 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们觉得, 迟骋其实并不是他们看到的那个高冷到难以接近的样子。 窦天杰本来是准备回宿舍继续自习的, 在这样欢愉的气氛之下, 他也干脆甩掉包袱,加入了为场跨宿舍聚餐。要不是今天偏巧停了电,这样的欢乐时光通常只会出现在回不了家的周末。 吃完烤串之后,窦天杰端着水杯背窗而立,若有所思地看着迟骋。这会儿,他正安坐于喧闹的人群之中,呷着柠檬水倾听男生们扯闲谎,他神情恬静,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乐在其中,又似乎出离方外。 窗台下面就是暖气片。热空气不断地向上攀升,与窗玻璃附近的冷空气骤然相遇,在窦天杰的背后形成了一道冷暖交融的微对流层。 窦天杰看了一眼沉于杯底的薄厚均匀的柠檬片,心中五味杂陈。他今晚所看见的迟骋,不同与以往所有的样子。有那么些瞬间,他脑海里对迟骋的冷酷无情不可一世的固有认知,几乎都要因为这一片柠檬而被完全颠覆。 他有些自我怀疑,一直以来自己对迟骋的认识,是不是因为滤镜过于厚重,而忽略了这个人本身的实质。 一场临时起意的聚餐在迟骋他们宿舍里闹哄哄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帮人总算吃饱喝足,牛也吹得差不多了,一帮人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各自回了宿舍。 迟骋仰躺在池援的被子上,听着宿舍里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这才睁开眼睛。 窦天杰已经坐在了收拾干净的桌子旁边,进入了学习状态。戴国超一脸的意犹未尽,但还是在毛江的督促下拿来了作业,乖乖地坐下来,在毛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学习。 池援见大家都已经有了各自专注的事情,已经无暇顾及其,便轻轻地戳了一下迟骋的脸,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他,似乎在问:咱俩怎么办? 显然,可以坐四个人的学习桌,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座位了。他们倒并不介意毛江占了他们的位置,正相反,毛江能坐在戴国超旁边做个榜样,反而还能让戴国超学习更加认真一点。 迟骋勾了勾唇角,坐起身往里挪了挪。池援会心一笑,转身取了卷子和笔,两人盘腿相对而坐,开始了他们的刷题对垒。 只是这个时候,宿舍里的气氛就略微有那么点儿无法言喻的微妙了。 窦天杰虽然看上去在全情投入地思考问题,可事实上,他心里却总觉得自己莫名地有点儿格格不入,就好像……大家都有了同桌有了伙伴,形成了一对一的传帮带,只有他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连想讨论个问题都发现不知道该向谁开口。 窦天杰有些怀念教室和自习室了,毕竟在那些地方,他不会有在宿舍这样的尴尬。 十一月进入下旬的时候,英语竞赛的初赛也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这天早上一睁眼,大家就被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惊呆了。一夜之间天降大雪,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银装素裹。起床铃声的播音中毫不意外地多了一条通知,今天的晨跑取消,课间操改为集体劳动扫雪。 听到这则通知,整个楼都沸腾了,连平日里的起床困难户都洗心革面了一般,飞快地穿戴洗漱妥当就往楼下冲。 池援尤其兴奋,他甚至等不及迟骋自己穿好鞋子,干脆将迟骋的另一只脚拎到膝头,亲自给他穿好鞋系好鞋带,拽起来就往楼下跑。 天色未明,绵延无垠的雪毯泛着清冷的微光,空气是少有的极致的清新,吸进鼻孔里润泽而冰凉。 池援像山林间欢快的小鹿似地撒丫子奔跑起来。雪毯在池援脚下吱吱作响,刻出了一串欢脱的脚印。 “骋哥,快过来呀!” 池援在雪地里朗声欢笑,捧起一捧未经踩踏的纯洁的雪,团在手里捏了捏,便朝着跟随他而来的迟骋丢了过去。迟骋一个侧身,雪球擦着他的背飞过去,散落在了身后的雪地里。 迟骋眉眼弯弯看着又捧起一团雪的池援,手疾眼快地铲起满掌的雪,就趁着他还没将雪花团成球的时候抛扫了出去。盈盈白雪自在飞花,落了池援满头满肩,连睫毛尖上也落了些许莹白。 池援愣住了,仿佛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停顿在了团雪球的画面。 迟骋看着满身花白的池援,乐得笑出了声。 “啊——骋哥你偷袭我!看我——” 随着池援的呼喊声,一个又大又圆的雪球就直冲冲地朝着迟骋飞过来。迟骋避之不及,被正正地砸中了额头。雪球就在迟骋的眼皮之上裂得粉碎,冰凉的雪花散落得满脸满胸膛。 池援已经朝他吐了吐舌头,又双手捧起满捧的雪花挑逗着朝他喊:“来呀来呀!来报仇啊!” 池援这次没有再专门团雪球了,看起来他已经领悟了。迟骋勾了勾嘴角,抹了一把额头,朝着左面虚晃了一下。池援一撒手,雪花便飞扬起来,迟骋早已经晃了回来,一弯腰,以手为铲便朝着池援又扬起了一道飞雪。 池援哪里想到迟骋居然跟他玩起了战术,袭击未成反而又中一招,满腔的斗志都被激发了出来。两人你追我赶地嬉笑着,在雪地里闹了一路,不觉间就跑到了体育馆前的那条曲曲弯弯的林荫路。 这个时候,操场这边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第三个人会舍近求远地绕这么一路去教室了。池援看着迟骋跟在他身后,已经完全置身于一树冠之下了。池援拉了拉衣领,冲着迟骋狡黠一笑,飞快地将衣服上的帽子兜到了头上,然后用力往树干上一靠。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满树梢大片的积雪也为之一震,纷纷扑簌簌地跌落下来,砸了迟骋满头满脸。雪花跌落到迟骋的脖颈间,触到他温热的皮肤,霎那间液化成水,拖着一道道凉凉的痕迹,一路流进了他的衣服里,消失了在他火热的胸膛和后背上。 迟骋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哆嗦着“嘶”了一声,哀怨道:“援儿,你好坏!” 池援将帽子抖落下去,痴痴地笑着一大步跨到了迟骋跟前,细心地替他抹到头上和衣服上了雪花,然后环住迟骋地腰,双臂一收,两人的腰腹便隔着衣服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池援用冻得通红的鼻尖蹭了蹭迟骋冻得冰凉的鼻尖,眼里满含着歉意悄声问道:“宝贝儿,现在还冷不冷了?” 迟骋扬了扬鸦羽一般的睫毛,也环住了池援的腰,嘴角微微一翘,轻轻地摇了摇头,凑近了池援的耳朵。 “有你抱着,再冷的天,再大的雪,我也不会冷。” 这一刻,迟骋心中思虑万千,涌到喉咙间,却只说出了这样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池援是他生命中妙不可言的欢喜,让他的渴望有了依附,眷恋有了归属。 他喜欢池援每一次有意无意的触碰,喜欢与他十指想扣掌心相合,喜欢被他深深地拥入怀中,喜欢他的每一寸抚摸,每一次亲吻,他甚至渴望化身一汪春水,从此与池援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迟骋将脸埋于池援脖颈间,池援的呼吸就在耳畔,略有些粗重,略有些急促。 “骋哥……” 池援压着嗓音低喃了一声,再没有多说一个字。他收了收胳臂,摩挲着迟骋的背,将他抱得更紧了,仿佛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火热的胸膛里。 远处的教学楼里,一方方明亮的灯光点亮了日出之清的冬晨,隐约间还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 迟骋从池援脖颈间抬起头,朝着教学楼的方向遥望了一眼。 “援儿,早读迟到了。” “没事骋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陪着你一起。” “那……反正也迟到了,要不咱们就再迟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61章 焐手 莹莹白雪的映照里池援黑亮的眼眸间, 迟骋探询的目光也映照在池援黑亮的眼眸间。 池援的嘴唇微不要可查地抖了一下,暗藏着深深的笑意答应了一声: “好!” 教学楼的灯光看不见了,遥远的读书声也听不见了。眼里能容得下的, 唯有心尖儿上的那个人,耳朵里能听到的, 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两人在彼此的凝望中越来越靠近。当两个冰冷的鼻尖儿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垂下了眼睑。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一下。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润的呼吸, 心有灵犀地都将脑袋向右歪了歪, 鼻尖就沿着彼此光滑的鼻翼错开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扑簌簌…… 就在两人的鼻翼还贴在一起, 唇却还没触及到彼此的时候,头顶上的枝桠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 凝于其上的那一大团已经在碰撞之下松动了的积雪,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跌落下来, 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两人的脸上。 雪团子碎了两人满脸, 肩头和衣襟上也落了一层细碎的莹白。寒彻骨的冰凉瞬间袭上心头, 两人默默地松开了紧拥着对方的手。 迟骋掀起沾着冰晶的睫毛, 心情很复杂的抬手替池援拂去了满头满脸的雪花。 池援看着迟骋一言难尽的表情, 真是恨死这根不争气的枝桠和这团不知好歹的积雪了。他抬起头, 瞪着头顶上破坏了他们好事的罪魁祸首,恶狠狠地咬着牙, 中气十足的抛出了一句经典二字国骂。 余音未落,枝桠上还为落尽的积雪便在池援的狮吼功之下, 毫无保留地落了个干净,不光糊了池援一脸, 还堵上了池援冲着天张开着的嘴巴。 “嗷呜!” 池援反应极迅捷地弯下腰, 将落进嘴里还没有全部融化了的雪“呸呸”地吐了出来, 然后胡乱的摸了一把脸, 撇着嘴无比哀怨的看着迟骋,心里又懊恼又委屈。 “哼嗯……骋哥……” 池援觉得很受伤。他垂头丧气地将额头搁在了迟骋肩头上,想让男朋友安慰安慰他,可是又实在觉得太没面子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池援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懊恼地简直想一脚给自己踹进雪地里埋起来,再也不见人了。可他又能怨谁呢?明明已经知道树上的积雪已经松动了,他还在树下补了一嗓子,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 池援糟心得一匹,这会儿,他只想当一只驼鸟,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可是这里除了自己的男朋友,也没有别人了。 啊…… 池援只希望男朋友赶紧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拯救一下他放眼宇宙都无人能及的尴尬。 迟骋没出声,从肩头上扳过池援的脸来,心疼地搓了搓池援不知是冻红的还是羞红的脸,思忖再三总算开了口。 “援儿,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条路上全是这样的树,还不知道要落下多少积雪呢!” 话音才落,头顶上那根枝桠上的最后一团积雪终于决定不再孤傲地挺立于枝头,纵身一跃,像一顶少数民族特有的小白帽似的,完整地扣在了迟骋的头顶上。 迟骋一动也没动,只是使劲地朝上翻了翻眼睛,最后徒劳地将目光落回了池援的脸。两人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迟骋低下头,池援就心有灵犀地替他抹去了满头的积雪。 “那咱们走吧!” 池援说着,捞起迟骋冻得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教室里,徐老师进来查出勤,班上其他同学都按时坐进了教室,独独池援和迟骋的座位一直都空着。 徐老师不禁有点担心,难道又有谁感冒了吗?眼见着就要英语竞赛了,要是再出现像期中考试那样的意外,甭说学生自己和安老师,连徐老师都觉得一贯坚强的心脏要负荷不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依然不见两人的踪影。徐老师更担心了,便过来问戴国超。 “啊……他俩啊……肚子实在太饿坚持不住提前溜去吃早点了。”戴国超笑得很夸张,“徐老师,别说他俩,我也好饿啊!您也知道的呀,天气越冷人就越容易饿嘛……” 戴国超一本正经地瞎扯,心里只祈祷着他的骋哥能跟他心电感应一下,千万别这个时候出现在教室里。 徐老师听着戴国超的话,虽然觉得可信度不高,但最起码可以确定人没事儿。唉!吃早点就吃早点吧,只要人没事儿就好。徐老师心里不禁暗自感慨了一下,也只能不了了之。 从前徐老师从来不会担心这些。迟骋向来严守纪律,哪怕是有点儿小事自己来不了,也会让戴国超代为打招呼。可现在,他却越来越感觉到,那个从前让他极为放心的少年迟骋,现在也开始变得让他莫名地担心起来,却又说不清楚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徐老师前脚一离开,戴国超就立马弯下腰,缩在桌面下边给迟骋发信息。没有收到回复,便给池援发,结果两人没一个理他的。 “我草,这对狗男男,我戴国超以后要是再管他俩的闲事我他妈就是小狗!” 毛江在一旁看着戴国超气得像个河豚似的,不光发飙,还发毒誓,也好奇起来。 “他俩到底干什么去了啊?” 毛江不问还好,这一问,戴国超更生气了。 “草,俩人起来就奔下楼去玩雪了,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多大人了都?尤其池巨兔那个大傻逼,跟没见过下雪似的,恨不得直接给我骋哥光着脚拖出去。平日里也见过他哪次起床那么积极过。走之前也不知道提前跟人对个口径,这要是穿帮了,连我都成了共犯。” 戴国超骂骂咧咧地跟毛江抱怨着,眼里却逐渐开始放光。 “啊……早知道我也跟着去玩雪了,这会儿的雪地上又没人踩过,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哇……躺下打滚儿都没有任何包袱。等一会儿下了早读,大家都下去了,可不就被踩得七零八落了嘛,啊……那两人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 毛江空咽了一口唾沫,很无语。前一秒还骂人家傻逼,后一秒就夸人家明智。看着变脸变得如此丝滑,没有任何包袱的戴国超,毛江除了叹服,还是叹服。 “毛毛!” 戴国超突然把脸凑到了毛江跟前,连酒窝里都是笑意,他搓了搓肚子,一脸我饿了的样子,低声对着毛江撒娇道: “要不……咱俩也下去吧?待会儿还可以早点去吃早饭!好不好嘛?” 毛江有些抵抗不了戴国超那可爱里充满了诱惑笑容,戴国超再那么撒着娇“嗯哼”了一声,毛江就彻底投降了。 两人躲过徐老师的耳目偷偷摸摸地跑出来,便朝着食堂的方向跑过去。 这会儿,校园里几乎看不到随意走动的人。天空已经泛起了白,暖暖的路灯光依然毫不吝啬地洒在雪地里,洒在戴国超和毛江的身上。 戴国超雀跃着在雪地里撒着欢儿,将地上的雪花捧起来洒向天空。雪花落了自己满身,也落了毛江满身。放肆的欢笑声让毛江有些恍神,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相认的那年冬天。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他们在雪地里欢天喜地地打雪仗。戴国超没戴手套,双手冻的通红,就趁着毛江不注意,猛地把手塞进了毛江的衣领里。 毛江被冰地打了个寒战,正想发火,可看清楚是谁之后,心里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他一手捉住戴国超的手腕又稍微往里塞了塞,另一只手将衣领往上拉了拉,将戴国超的手全部裹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本来只是想干个坏事儿的戴国超反而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嗫嚅着想要把手抽回来。毛江一把按住了他那双不老实的小胖手,回过头冲着戴国超温柔地说道:“没事儿,我不冷,我给你焐焐。” 戴国超洒够了雪,又团了一个大雪球,勾着腰在雪地里一边滚动,一边将沾上的雪拍紧实。不多一会儿,他就滚出了一个比篮球还大的雪球来。他从树槽里扒拉出一根干树枝,掰了三截长短一样的给雪球安上了眼睛和嘴巴,又将剩下的那一截小心翼翼地插在了雪人鼻子的位置。 做好了雪人头,戴国超拉着毛江爱不释手地欣赏了好一会儿,飞扬的嘴角耷拉了下来。这么可爱的雪人头,怎么能没有个攒劲的身子呢?可是没有工具仅凭双手,戴国超已经有些心余力绌了。 毛江看着戴国超为难的样子,指了指路旁被修剪得圆溜溜胖墩墩的灌木,支招道: “国超,看这个,不是现成的雪人身子吗?你把雪人头直接放到这棵灌木上吧!” 戴国超考证似地看了半天,有些将信将疑。 “这支撑得住吗?” 毛江没有说话,将灌木顶端的积雪用手抹平,然后从戴国超手里接过雪人头,小心地放了上去。一个雪人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戴国超面前。 “哇!真的可以哎!” 戴国超拍着手叫了起来。 “国超!” 戴国超听见毛江的声音,转过头看向毛江。随着“咔嚓”一声响,戴国超纯真的笑容和可爱的雪人便定格在了毛江的手机里。 “我看看我看看!” 戴国超从毛江手中抢过手机,哆嗦着手就翻看起来。 “哇!毛毛你居然偷拍了我这么多照片啊!发给我发给我,我自己也要存一份。” “好好好!回头都发给你!” 毛江微笑答应着,收起手机,将戴国超的手握进了掌心,一边哈着气一边替戴国超搓手。 “看你,玩的手冻成这样,一会儿早饭怎么吃啊?” 戴国超眼一眯,笑嘻嘻地仰望着毛江,一点儿都不害臊地答道:“毛毛喂!”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62章 点到 食堂门口已经被扫出了一条窄窄的路, 台阶上放着一个特别显眼的立牌,提醒大家“小心地滑”,大厅里灯火通明, 隔着窗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忙碌的身影,和三三两两已经开始吃早餐的老师。 进食堂之前, 池援松开了口袋里十指相扣的手。迟骋尽管十分不舍得池援掌心里的温暖,但他还是很自觉地将手从池援的口袋里拿出来, 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戴国超老远就看到了两个特别抢眼的身影, 仔细一辨认, 果真是他不久前还替他们打掩护的迟骋和池援。 他兴奋地奔了过去,早点都没去打, 就喜滋滋地开始对着两人吹嘘他可爱无敌浑然天成的大雪人。 自从上高中之后, 毛江就再也没见过戴国超像今天这样开心的玩雪了, 看着他说得眉飞色舞, 便也没打扰他的兴致, 自觉地打了早点端过来。 因为晨跑取消了, 早读课自然而然地便略微延长了一点点时间。他们慢条斯理地吃饱喝好了的时候, 大批量的学生才开始涌入食堂。四个人逆着人潮出了食堂, 便跟着戴国超去看他引以为傲的大雪人。 当他们走到戴国超安放雪人头的那里时,却发现灌木上的积雪尚且好好的, 而那个可爱的雪人头居然不翼而飞了。 “我的雪人呢?” 戴国超四处遍寻无果,简直要暴走了。 毛江揉着他柔软的头发, 和迟骋一道安慰他,等到大课间扫雪的时候帮他堆一个更大更可爱的。 池援抬头看着树冠上丰厚的积雪, 笑嘻嘻地说道:“哪里用那么麻烦啊?等着, 哥分分钟给你整出个雪人来!”说着, 便故技重施, 重重地往粗壮的树干上撞了一下。 满树的枝桠都为之一振,大片大片的积雪雪崩一般的坠落下来,站在树下的几个人瞬间白头白脸成了雪人。 池援正要笑出声来,却发现另外的三个雪人都安静地站在原地,既不生气也没爆笑,仿佛这落雪在一瞬间真的将他们变成了雪人。 池援好生奇怪,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脸去。三角形的第三个顶点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身形极为熟悉的男人,他头戴一顶不太规整的厨师帽,肩头上各蹲了一只白猫,连眼镜上都兜了足足的雪,好像刚涂完□□的脸谱。 池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瞬间将咬在唇齿间的笑声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这完全是一场意外啊! 徐老师不慌不忙地摘下眼镜,抖了抖上面的雪花,抹了一把眼窝和脖子,然后一低头,把那顶厨师帽给扒拉到了地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对已经冲到自己身边的池援说: “果然啊,这一顿早点能吃一整节早读课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哈!力气大的没处使了是吧池援?行,今天咱们班的扫雪任务就你一个人承包了吧!让你好好释放一下你体力无处安放的洪荒之力。” 池援讪讪地笑着,一边慌忙地帮徐老师掸着肩头的雪花,一边讨饶:“别啊徐老师,挺大一片区域呢,就我一个人……” 徐老师眉峰挑了挑盯着池援,丝毫不为所动。池援下意识地瞅了瞅站在对面的三人组。 毛江有些局促地叫了一声“徐老师”,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看了看池援,然后默默地低了头,轻轻地掸着自己身上的雪花。 戴国超匣在毛江和迟骋中间,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连头发上的雪花都没顾得上抖落抖落,就双手用力地捂着嘴,恨不得跺着脚拍着大腿笑他个地老天荒。 迟骋顶着一头薄薄的雪花,正抬眼看着头顶的树冠,关注点居然完全不在池援身上。 啊——池援的内心在嘶吼。自己都火烧眉毛了,男朋友不来救他,竟然还有心情研究头顶的树桠叉,那能研究出个什么花来吗?池援内心一声哀叹,感觉自己果然还是应该被叫作池无援。 没人救场,池援便只能硬着头皮,靠着这一张灿若莲花的唇舌来为自己争取生机了。 “徐老师——徐帅哥?徐男神?呀!扫雪是一件多么快乐有趣的事情呢,您把这份乐趣全都给我一个人,这也太偏心了吧?您可不能如此不公平啊,就这样剥夺了其他同学扫雪的乐趣!其他同学们会好伤心的!” 徐老师身上的雪花终于都被掸干净了,连背后的帽子边缝里都没有落下。 迟骋这才走到徐老师身边,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声:“徐老师早!” 徐老师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副感慨万千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这帮孩子们……眼看着就要英语竞赛了,你们倒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着急啊!行了,吃饱了就赶紧回教室去吧,别冻着了。” 徐老师一走,戴国超憋了好久的笑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了。迟骋下意识地又抬头看了看树冠,这一回,他确实不会再有积雪对他们来个二次突袭了。 池援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迟骋伸出两根食指戳着池援的嘴角,手动给他支起一个笑,哄他道: “好啦,别不高兴了,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徐老师肯定不会真的让你一个人扫雪的。就算真这样,不是还有我吗?” 听到迟骋的安慰,池援心里终于熨帖了。 大课间的时候,在广播体操的背景音乐下,伴随着一此起彼伏的欢笑嬉闹声,校园里便多出了许多白团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不光有雪人,还有各种抽象派动物雕像,横看成猫侧成狗,风光不与四时同。 预备铃声都响过了,同学们还恋恋不舍地不想进教室去。 池援扔了用来临时当作推雪工具的硬纸板,搓着手问迟骋:“骋哥,手冷不冷?” 迟骋微微点了点头:“有点。” “那……”池援看了看四周正在向教学楼里不断收缩的人群,凑到迟骋耳边悄悄说道,“等到教室了我给你焐。” 这是英语竞赛前的最后一堂英语课了。安老师拿走了池援的卷子,两人共用一份卷子,自然而然地便靠了在一起。池援右手握着笔,一边听一边在卷子上批注,左手却在桌子底下握着迟骋有些冰凉的右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 讲完了卷子,安老师又不辞辛苦地给大家安顿了一番竞赛注意事项、乘车安排等等。操练了那么久的兵终于要上战场了,安老师作为总教头,倒像是比她的学生们更紧张激动。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又啰嗦了一句: “不统一乘车的同学们一定要在窦天杰那里登记一下哈,明天按时到考点集合!” 一天直都没有放晴,下午时分,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仿佛是昨夜里那一场不为人知却声势浩大的雪未尽的余韵。等到放学的时候,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的地面上又覆上了薄薄的一层莹白。 这样的情况下走在路上最容易打滑。迟骋看着窗外,还在飘飞的小雪似乎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干脆打消了想要回家去的想法,决定晚上住学校。 考点其实并不算远,学校申请了几辆公交车专门送学生去考点,倒也方便得很。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周周日全休,明天食堂不供应早点。 第二天,迟骋规律的生物钟按时将他叫了醒来。因为不用赶着早读点卯,迟骋难得地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才起来。 窦天杰倒是早早地醒来了,但他没有下床,开了一盏小床头灯,靠在床栏杆上默默地进行上场之前的最后一博。 迟骋看了一眼还睡得昏天黑地的池援,轻轻地将他甩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塞进被窝,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开始洗漱。 不多时,窦天杰也下床了。迟骋看了看时间,这才把池援和戴国超从被窝里拖起来。 几个人都收拾妥当之后,毛江也过来了。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们还可以很悠闲地吃个早餐再去集合。 池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嘟囔着:“咱们早点吃什么呀?出去吃吗?” “去学校斜对面那家店里吃包子吧!” “啊?我撞了你的那天就是在那家吃的,感觉他家的包子不怎么好吃啊!一笼才八个我都没吃完。” 池援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他与迟骋初遇的那个杨花漫天的早上,他在学校斜对面的早餐店吃过的那一顿没滋没味的早餐,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包子真的不怎么好吃,还是因为他吃得心不在焉。 迟骋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便跟池援解释道: “不是那一家,是隔几扇门的那家快餐店,他家每天早中晚各蒸一锅包子,是用农村里的那种大铁锅老木头蒸屉蒸的大包子,限量的,卖完就没了。因为也没挂什么牌子,只有住在附近的陈年老客才知道。” “对对对,就那家,超——好吃的!咱们这个点儿去,正好能赶上早上的包子出锅。快点快点走走走!咱买了包子去旁边喝玉米糁子去。” 戴国超饿狼扑食似的两眼放着光,池援光是听他们说着都已经垂涎三尺了,火急火燎地便催着大家出了门。 快餐店里的包子果然跟早餐店的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池援尝过之后立刻决定,以后要隔三差五过来解解馋。 四个人慢停逍遥地吃饱了肚子,这才悠哉悠哉地朝着坐车的集中点走过去。 车还没有来,几位带队的老师们都已经早早地等在校门口了。安老师一边不停地踱着细碎的小步子,一边招呼着已经过来了的同学们,聊着轻松的话题让同学们放松心情。 窦天杰尽职尽责地拿着花名册在点到。 同学们越聚越多,叽叽喳喳地聊得热火朝天。一溜儿公交车排着队朝着校门驶过来,依次停在了路边。 人都到齐了,几个班委们便帮老师组织同学们排队上车。 池援手往口袋里一掏,猛地怔住了。 “怎么了?”迟骋见他神情突变,心里一紧,连忙问道。 “手机不见了。” “是不是落在吃早点的那里了?” “很可能!” 迟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没事,来得及,我陪你回去找!” 窦天杰正好就在迟骋旁边,迟骋便匆匆地跟窦天杰说了一声,拉着池援从车尾部绕过去,朝着刚出来不久的早餐店奔了过去。 文科班总共安排了两辆车,可是其他的五个班参加竞赛的人数加起来都没有一班多。安老师看了看1号车前熙熙攘攘的长龙,当即分出一小部分,由徐老师带队上了2号车。 看着大家都上了车,安老师还站在车下面问一声:“都上车了吧?大家看看还有没有谁没上车的?” 没有人应声。 老师们于是相互打了个招呼。 “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车子披着清寒的晨光,不疾不徐地驶离了校门。 没有了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世界终于安静了一些。 戴国超和毛江几个混迹于其他班的同学们之中,这才发现迟骋和池援竟然没跟他们上同一辆车,心里很是奇怪。点名的时候人都还在呢,难道是上了1号车了吗?于是便向徐老师询问。 这一问,徐老师突然有些恍惚了,上车前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两个人,但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有没有上1号车。徐老师心里一沉,连忙给安老师打了个电话。 “什么?迟骋和池援没上车?”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63章 竞赛 徐老师一下子着急了。连忙问戴国超和毛江:“那两人哪去了你们也不知道吗?” 两人茫然地摇了摇头。毛江那时候正在吆喝着让同学们排队, 并没有跟他们站在一声儿。而戴国超则扎身于一群女生堆里,正忙着跟她们吹嘘那家店里的包子有多么多么好吃,哪里顾得上管那对狗男男在干什么。可谁知道, 就这么一个不注意,那两个人就不见了。 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 戴国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着徐老师的面儿就拿出手机, 拔通了迟骋的电话。 迟骋和池援一路狂奔到店里, 男老板正在收拾桌子, 看见迟骋和池援一脸急色地跑回来,就已经心知肚明。他笑呵呵地招呼道: “哟, 你们又回来啦, 是不是来找东西来了?” 池援点了点头:“我的手机是不是刚才落在您店里了?” 男老板是个看上去很面善的中年人, 他连忙抽张纸巾擦了擦手, 从围裙兜里掏出手机递到池援面前问道:“看看, 是不是这个啊?” 池援看到自己的手机, 拧成一团的眉眼一下子就舒展开了。他接过手机对老板千恩万谢, 又对着老板一通天花乱坠的海夸, 夸得老板嘴角都快要飞上天了。 “小伙子,以后记得收好自己的东西啊!幸亏今天是星期天, 人不多。要是赶上上班的日子,还真不一定能留意着呢!” 从店里出来, 池援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万分幸运。 “手机丢了事小, 可里面的东西丢了可就是大事了, 手机里好多珍贵照片呢, 我都还没来得及在电脑里备份一份呢!尤其是……” 池援朝着迟骋眨了眨眼, 坏坏地笑了笑。 迟骋欣慰地笑了。他知道,池援的手机里保存着好多两人在一起的瞬间,还有许多照片,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瞬间,池援给他抓拍到的。迟骋很容易想像得到,要是池援的手机真的找不回来,他会有多么难过。 “好啦,手机找到了,这下安心了吧?” “嗯……” 池援开心地答应着,可脸上和笑容却渐渐凝固了。 迟骋看着池援急转而下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校门上原本一字儿排开的公交车就不见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校门上,转眼就门可罗雀,仿佛刚才的热闹全都是一场梦幻。 “不是说好的八点出发吗?这还有好几分钟呢!怎么就提前走了呢?骋哥,你刚才不是跟窦天杰说了吗?我草!他怎么能这样呢?” 迟骋微微地眯了眯眼,联想到了可能的最坏结果,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他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那时候,窦天杰正背对着他,喊着让周围打闹玩笑的男生们排队,周围好多女生还在叽叽喳喳地聊天。他匆匆地跟窦天杰说了一句:“我和池援离开一下,马上回来。”窦天杰刚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没有等到窦天杰的回答,便拉着池援跑开了。 迟骋自知他当时说得有点急,声音也并不大,难道是窦天杰并没有听清楚吗? 迟骋无法确信,但他也不想冤枉了别人。他苦笑了一下,列出了几条理由说服自己: “那时候有点吵,我说得急,声音也小,估计他可能根本没听清楚。算了,时间还很宽裕,咱们打车过去吧,也省得站一路过去了。” 池援觉得迟骋有些过分大度了。当时的环境下,明明他都听到了迟骋说了什么,没道理离迟骋同样距离的窦天杰会没有听见。但见迟骋一副不想多事的样子,便也收了收性子,随着迟骋往路边走去了。 这时,迟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戴国超打来的。电话一接过,就听见对方急吼吼地发问: “我的爷啊,你俩死哪去了啊?上车的时候不是还在呢吗?” 这会儿,戴国超也是口不择言了,只要能找到这两尊说消失就消失的大神,他也是豁出去了。 迟骋三言两语地跟戴国超解释了个中缘由,却对他曾跟窦天杰说了一声的事儿只字未提。戴国超心里又急又火,连忙问他们:“那你俩咋办?自己过来?” 还没等迟骋回答,站在戴国超旁边的徐老师就冲着戴国超的手机大专地问道:“迟骋啊,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我这就让司机调头回去接你们!” 戴国超一听到徐老师开口,便连忙打开了手机免提,将手机往徐老师跟前举了举。 电话里,迟骋连声拒绝了徐老师的安排,说他们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可徐老师清楚得很,一中校门口可不容易打到出租车。这一段高清交通摄像头密集得很,而且执勤的交警也很多,出租车只要能绕开这一段路,就绝对不会开过来。况且这还是下过雪的周日早晨,要是没有足够好的运气,只怕等上十几二十分钟也不见得有出租车会过来,除非他们绕路去一中侧墙边的那条路。 无论迟骋说什么,徐老师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让司机在路口调了头,然后冲着手机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你们啥也别说了,现在立刻跑步到校门口,就刚才集中上车的地方,车子已经倒过来了!” 因为机动车道上的冰雪并未完成清除干净,车子明显开得比平常慢。这会儿,他们不过从起点的位置驶出来也不过五六百米,倒回去一趟也耽误不了多少分钟。 但是这会儿,路况并不怎么乐观,而且一时间也没有合适调头的路口。徐老师趴在驾驶室旁边的栏杆上,一边看着路一这跟司机沟通着调头的事情。 徐老师有些窝火。就算他对池援的了解并不深入,但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迟骋的为人。他就想不明白了,平常做事一向很周全的迟骋,为什么今天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擅自离开,难道他会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吗? 虽然如果他们没有提前出发,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点过到之后再不打招呼离开,怎么也说不过去啊。但碍于离上考场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徐老师也只能忍耐着脾气,一切以竞赛为重。 车上自己班的同学们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况且还有班主任还在车上压阵,谁都没有说一句不是。可其他班上的学生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明着大声说什么,但私下里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是时不时地传入了旁人的耳朵。 滑溜溜的马路上,各种车辆缓慢而小心地往前挪动着,时不时地便惊起一片燥动的鸣号声。 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灌入车上这群待考生的耳朵里,便渐渐地将一些按捺在心底紧张浮躁的各种不安都勾引了出来,借由车子要调头返回一事肆无忌惮地流泄了出来。 有了起头的声音,那些心有怨言的人便都着着附和起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连徐老师也有些扛不住这四起的反对声了。 同车的另一位老师犹豫不决地跟徐老师商量道: “徐老师,你看今天这样路况也并不太好,肯定要比平常过去花更多的时间,要不……还是给那两个孩子说说,让他们自己打个车过去吧。毕竟公交车体量大,也不方便随意调头,再说这一车还这么多学生呢,总还要留点时间给他们找考场、上厕所什么的……” 那位老师言辞恳切,说的也很在理,再加上不少其他班同学的附和,徐老师也扛不下去了,只好让戴国超又拔通了迟骋的电话。 窦天杰扶着栏杆站在人群之中,默不作声地听着其他班那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们从小声议论到大声反对,有些心虚。 听着之前戴国超和徐老师说的话,窦天杰基本可以确认,迟骋根本没有提到跟他曾跟自己打过招呼这件事。如果提到了,按着戴国超的性格,绝对当场就会发飙了。 既然没有提到,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当时的场景之下,大家本来就吵吵嚷嚷的,迟骋说话语速又快声音又小,他完全可以以自己根本没听清楚为由,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况且迟骋也确实没有说清楚他们要去干什么。 他自始至终也只不过就负责点了个到而已,点到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在场的呀!况且班主任和英语老师都在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跟他打招呼。再说现在时间还早,打个车过去,说不定还能比他们更早到呢。想到这里,窦天杰的心里又豁然轻松起来。 迟骋和池援飞也似地奔回到上车的地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着公交车回来接他们。 天空是极浅的亮蓝色,似乎还泛着些白,金色的晨光寒凉寒凉的,带着大雪涤荡一清的纯净与湿润爬上树梢,爬上少年看似波澜不惊的脸庞。 迟骋的心里却有些许懊恼。或许那个时候,他多走几步路去跟老师说一声,或者打断一下戴国超和女生们眉飞色舞的聊天知会一声,甚至他说话的声音再大一些,或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车子回来,却等到了徐老师用戴国超的手机打来的电话。因为路况的原因,公交车不好调头,他们还是得自己打车。徐老师很内疚,又再三安顿他们去学校侧墙的那条路,并且让戴国超把他和安老师的手机号都发了一遍,让他们随时联系。 这样的结果迟骋并不意外。他拉着池援,一边留意着路上的车辆,一边朝着前方路口走过去。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开考还有五十二分钟,按照带开考十五分钟之后不得入场的规定,他们最多还有六十七分钟的时间。这里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转车过去在今天这样的路况之下铁定行不通。 迟骋心里盘算着,要是十分钟之内打不到车,那他们便火速回家,骑着电动车过去。就算路面多少有些积雪冰面,但电动车不会受到堵车的影响,十公里出头的路程,他们肯定能赶得上。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个出租车招揽点,站在那里开始读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条路上车并不算多,但车速都不快,私家车公交车小货车载客的出租车……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少辆,就是没遇见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眼看着十分钟就这样过去了,他们今天还真是背运到了极点。迟骋看着一脸沮丧但是又一声都没有抱怨的池援,心疼地抱了抱他,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援儿,我的错!走,咱们回家,我骑电动车带你过去。” 池援用力地回抱了迟骋一下,忙不迭地安慰迟骋:“骋哥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丢三落四的,没事,咱们肯定能赶得及的,走!” 池援说着,就拉起迟骋朝家的方向跑去。 两人奔命似地跑到楼院大门口的时候,一辆私家车刚好从里面驶出来,他们跑得太急,路面上还有未清扫干净的冰雪碴子,眼看着他们刹不住脚步就要撞上车头了,那车一脚猛刹,万分紧急之下停了下来,两人也堪堪擦着车头收住了脚步。 两人都惊出了一头冷汗来,耳朵里脑子里的声音全都是那一声闷闷的刹车声和自己狂若擂鼓的心跳声。 开车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降下车窗,开口就是一句精典国骂,正要继续开骂的时候,却瞪大了眼睛。 “咦,骋骋?怎么是你?还有这位……” 作者有话说: 儿童文学《星空博物馆》今晚0点开更,有喜欢的宝子们可以动动手指直接搜索文名去看看哦!晚安! 第164章 替身 迟骋才从刚才千钧一发的惊险中缓过神来, 定睛一看,坐在车上原地变脸的那个人竟然是住在他家楼上的齐哥。迟骋猛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开了口: “齐哥早, 这是我……同学池援。” “原来你叫池援啊,我见过你。你也住这里?你们……就只是同学?” 齐哥这问题问的, 迟骋和池援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而另有所指, 了想来想去也不可能啊!他们平常也不怎么碰得着。 迟骋“啊”了一声, 拖着降调的尾音, 连忙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齐哥对不起啊,刚才……” “嗨, 没啥没啥, 只要人没碰着就好。”齐哥不等迟骋道歉的话说完, 就赶紧给他们宽起心来。“倒是你们这火急火燎的……怎么了这是?” “英语竞赛, 这会儿打不到车, 我们回来骑电动车赶过去。时间有点紧张, 齐哥, 那我们走了啊!” 迟骋说完, 就准备往院子里奔。 “等等,骑什么电动车啊这么冷的天, 路又滑!快上车,去哪里我送你们过去吧!” 两人愣了一下, 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峰回路转遇见了个热心肠的邻居, 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算熟悉。 “还发什么愣啊, 快上车吧, 不用客气, 你们客气我会当真的。” 齐哥笑嘻嘻地劝说两人。事从紧急,既然遇见了,便也算缘分,两人于是赶紧上了车,把考点地址告诉了齐哥。他们也没有问他顺不顺路,既然已经这个时候了,人家愿意帮忙,自然也不会在乎顺不顺路了。 车子朝着他们的目的地驶去。一路上虽然不像平常那般通畅,倒也算顺利。上车之后迟骋就给徐老师回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中年大叔总算才感觉血压平稳心率正常了。 为了车里的气氛不至于太过沉闷,他们便像讲笑话似地跟齐哥解释了一下,他们是如何完美地错过了学校统一安排接送考生的车。 齐哥也发出了作为一个社畜的吐槽。好好的一个休息,突然被叫去替班,虽然给他留出了相当宽裕的时间,但他原本打算美美地睡个自然醒的愿望,算是被这一通电话给完全打碎了。 横竖是睡不成了,他便干脆早早地出了门。没想到却在大门口摇声一变,意外地成了池援口雪中送车的“最美救命大恩人”。 “齐哥,那你送我们过去还有时间吃早餐吗?” “有的有的,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时间充裕的很。可能今天冥冥之中就是让我出来遇见你们的呢!哈哈哈!” 他们互相倾吐了一下心里的憋屈,又聊了一阵子开心的事儿,先前心头上的那些阴霾便也同这天气一样,雪过天睛拨云见日了。 考点大门口,其他同学们都早已经进去了,戴国超和毛江还固执地陪着徐老师和安老师等在门口。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四个人的不安已经从心里明着摆到了脸上。 “你们进去吧,他俩肯定能赶得上,老师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徐老师劝说戴国超和毛江。 他俩看了看时间,进去之前,戴国超又打了个电话给迟骋,确认他们真的马上就要到了,这才放心地把手机交给了徐老师,和毛江进了考场。 迟骋和池援到达考点的时候,距离开考只剩下八分钟了,安老师和徐老师望眼欲穿地等在考点门口,看见他们好好的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安老师简直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来了就好,赶紧进去吧!” 为了节省入场时间,他俩也将手机交给了老师保管,然后在老师们殷切的目光中,两脸镇定地奔进了考场。 迟骋和池援并不在一个考场,倒是戴国超和毛江很幸运地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里。 戴国超知道自己大概率就是来陪跑的,但因为毛江就在他目所能及的视线范围内努力拼搏着,他也没有理由不认真对待。一场竞赛下来,他虽然并未感觉有片刻的轻松,但是每一分钟,他都曾全力以赴地认真努力过了,那便值了。 尽管安老师之前三令五申竞赛的时候不准提前交卷,但迟骋和池援还是没有坐到最后一刻。他们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都提前五分钟出了考场,奔向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迟骋走出楼门,扭头就朝着楼前的那棵大树看过去。 池援正站在大树底下,斑驳的阳光从树枝间洒下来,落满了池援一身。发着光的少年朝着他笑盈盈地张开了双臂,用极小的声音冲着他叫了一声“宝贝儿”,深情款款地迈开长腿,迫不及待地迎着他走上前来。 楼门口的台子上,从各处带上来的冰雪碴子已经融化了,泥泥水水的,看上去有些脏,也有些湿滑。但迟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刻,他只想一步就跨越了他们之间的这十几米的距离,立刻投入池援已经向他张开了的怀抱。 迟骋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长腿一迈就朝着池援飞奔过去。 池援在台阶下站住了。迟骋看准了池援的位置,直接纵身一跃就跳下了五级台阶。他落脚的位置恰到好处,双臂一拢就圈住了池援的脖子,扑进了池援怀里。 池援收起双臂,将迟骋拥入怀中。但他还是在迟骋的冲击力之下,向后踉跄了一下。他慌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想要稳住身体,却不想踩到了一块尚未消融的冰块。池援脚下一滑,毫无回还余地地向后跌坐过去,并且将怀里的迟骋也一起带倒了。 万幸,那棵大树的根部堆积了大量的积雪,失去了平衡的两个人堪堪倒在了雪堆之上。池援仰躺在沁凉的雪堆上,拿手遮了遮有些眩目的阳光,看着紧贴在自己身胸膛上一脸错愕的男朋友,“嗤嗤”地笑了起来。 池援从来没见过迟骋如此激动开心的模样,但他明白这一刻迟骋如释重负的心情。当他看到迟骋步履匆匆地从楼门口出来,看到他冲着自己扬起嘴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迟骋释怀了。 迟骋向着池援飞奔而来的那一刻,他决计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这样的一幅场景,这完全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 虽然现在的样子和迟骋想像之中的浪漫大相径庭,但伏在池援温热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和炽热粗重的呼吸,耳朵响起了池援撩人心扉的话语: “宝贝儿,你这样把我扑倒,我可是会胡思乱想的啊!” 听到池援的话,迟骋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 这样的变化怎么能逃得过池援的眼睛?他拢了拢双臂将迟骋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出其不意地迅速抬起头,在迟骋的额角处啄了一口。 迟骋的心猛地抖了一下,连忙挣开池援的禁锢,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别过脸将池援从雪堆上拽起来。还好还好,这个时候竞赛结束的铃声还没有响起,校园里也并没有什么人。 池援起身后,看着满脸通红的男朋友,好想立刻抱住他,完成他筹谋了好多次都未尽的大业。 竞赛结束之后,他们在考点门口集合。送他们过来的车已经在门口停好了。老师点过了人数,大家依次上了车,这一次,没有人再被落下了。按照学校的要求,老师们怎么把他们带过来,就要怎么给带回去。 迟骋和池援排在队伍的最后上了车,站在门口处的同学们自觉地往里让了让,他俩就在门口驾驶席旁边的位置站下了。 车窗外,阳光很好,参加完竞赛的同学们心情也都很好。一件大事总算过去了,横竖结果已成定局,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一车厢人有说有笑,完全是一幅壮士凯旋的景象,与来这里时的气氛截然相反。 车子在还留着冰棱子和积雪块的马路上小心行驶着。车厢里虽然并不拥挤,但也算不上宽松。池援一手扶着驾驶室那里的竖栏杆,一手扶着与之相连的横栏杆,将迟骋框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就算别人再怎么晃动,也不会触碰到迟骋,而迟骋再怎么晃动,也有自己像一圈护栏一样护着他。 迟骋后腰抵在池援握着手的横栏杆上,双手无事可做,便背在身后,偷偷地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挠拨着池援就在他腰边的手。 还没到学校,池援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是池爸爸打来的,原来妈妈回来了,这会儿刚到W市,爸爸要接他一起去吃顿团圆饭。池援好开心,他真想带着迟骋一起去,让妈妈先认识一下这个让他喜欢到骨子里去了的男孩子。 池援跟迟骋说起这件事,迟骋觉得不太妥当。毕竟池妈妈快一年了才从外省回来,这么久没有见面,母子之间肯定有好多话要说,自己这个时候过去,肯定会突显比较突兀。 池援想了想,觉得迟骋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完全可以等到高考结束之后再去考虑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根本没必要在这个繁忙而关键的时间段旁生枝节。 下车之后,池援就被池爸爸接走了。 迟骋回到家,爸爸已经回来了,见他进了屋,便赶紧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父子俩愉快地吃了一餐简单却可口的午饭,饭后,父子俩一起收拾了锅碗,才各自去午休。 迟骋正睡得香甜的时候,被一阵嗡嗡的手机声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便接通了电话。 涂余焦急万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骋骋,你下午什么事儿吧?” “没有啊!”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现在就过来接你,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帮你哥,代替他完成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啊!” 迟骋一听,着实被吓了一跳。天哪,方璞这个八脚驴是又承接了什么重于泰山的活儿了啊?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65章 铺路 “那我哥呢?他怎么啦?为什么要让我代替他去啊?” “你哥啊!”涂余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哥在我背上呢!他已经被我养废了,就下楼去丢了个垃圾, 就滑了一跤崴到脚了。不让他干活的时候蹦跶的那叫一个欢实……啊!” 接下来,迟骋还是没有听到让他去当替身的原因。因为电话那头的两人已经不顾通话还在进行中, 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迟骋一瞬间就不想知道原因了。他有些想念池援,尽管他们分开也才不过两个小时而已。迟骋不知道他都吃了什么, 合不合胃口, 他都跟他妈妈聊了些什么, 有没有提到自己。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会到家里来还是直接回学校…… 迟骋在纷乱的思绪中穿好了衣服, 准备了一下, 一直等到涂余再一次把电话打过来, 他才跟爸爸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迟骋原本已经做好了折腾整整一个下午的准备,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还挺顺利, 结束的时间比他们预想的都要早。结束之后, 迟骋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让涂余把他送到了连翘的店里。 连翘最近在为自己的婚礼做准备, 各种花式忙,听闻了迟骋的来意, 便直接将他带到了二楼的制作间里。这里有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奇巧工具,迟骋便借着这里的工具忙活了半天,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才心满意足地从店里出来。 忙活了一个下午, 迟骋都没顾上想池援, 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 那种浓烈的思念才重新卷土而来。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的仿佛是个机模,一个电话或者消息提示也没有。 迟骋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池援跟他妈妈都快一年没见过面了,就算关系再怎么淡也到底是亲妈。池援没有来消息,肯定也是不太方便吧。迟骋这么想了,便扫清了心头的那些失落回了家,和爸爸吃过晚饭之后一起出了门。 迟骋到教室的时候,池援果然还没有来。直到晚读都过半了的时候,他才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一回到座位,他就满面春风地揽住迟骋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耳语了一句: “宝贝儿,晚上回去有好多东西要给你哦。” 迟骋好奇地问了句:“什么啊?还好多?” 池援“嘿嘿”地笑着,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给迟骋留了一个大大的悬念。 晚自习一结束,池援就拉着迟骋奔回了宿舍。他开了门,在黑暗中将迟骋领到了桌子旁边,这才倒回去打开了灯。 灯光一亮,满桌子的东西便呈现在了迟骋面前,有衣服鞋子、日用品、各种有用没用的文具,还有各种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吃的东西,简直令他眼花缭乱。 池援从身后怀住迟骋,蹭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在他的侧脸上印下了一个温润的吻。 “宝贝儿,这些吃的都是妈妈从国外带来的,我另外给你多留了一份。下午爸妈带我去商场买了些衣服鞋子什么的。我就跟他们说,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的生活,督促我的学习。我妈听着超级感激你呢!咱们平常这么忙,也没有时间逛商场添置衣物,他们就一式两份给咱俩都买上了。” 池援说着,赶紧将衣服鞋子都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了迟骋面前。 “来,快试试咱们的情侣装,看看你男朋友的眼光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迟骋将衣服和鞋子都试了试,不光穿出来好看,大小也都正合适,很合迟骋的心意。 “骋哥,你知道吗?我爸妈把我送到宿舍的时候,一看咱们宿舍里又干净又整洁,而且看你把东西都收拾井井有条,对你好一通夸奖唉,还说让我好好跟着你学学呢!我觉得我爸妈对你真的特别喜欢。我先在前面一步一步地铺垫,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就带你正式见我爸妈!你愿意吗?” 池援收了收搂着迟骋的胳膊,两人的腰腹便贴得更紧了。池援炽热的目光落在迟骋眼眸中,一直烫到了迟骋的心底里。迟骋微垂下眼眸,嘴角含着笑点了点头。 “我愿意!” 池援揉了揉迟骋的后脑勺,将他揽进自己的肩窝里。 “骋哥,我爸妈以后也会是你爸妈,我会努力让他们对你比对我更好的!骋哥,你记住我说过的话,我是认真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决不食言!” 迟骋眼眶一热,眼睛就湿润了。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立,不知道站了多久,楼道里响起了熟悉的说话声,是戴国超他们回来了。 两人立刻松开了手,慌忙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好像真的只是看到这么多礼物之后单纯的无与伦比的开心。 门被打开,戴国超和窦天杰前后脚地进来了。一进屋,戴国超就被这满桌子的琳琅满目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窦天杰倒是一脸冷静,因为池援的爸妈送他回宿舍放东西的时候,他正好就在宿舍,池爸池妈还很热情地拿了些好吃的给他呢。 “我滴个神哪,这么多东西!还有好多好吃的哎!我突然觉得我的幸福指数在直线上升指数增长,妈耶,已经爆棚了啊!这是要提前庆祝咱们竞赛得奖了吗?” 戴国超像只小馋猫似地转着桌子转了一圈,咽了嗯口水忽闪着溜圆的大眼睛问道:“池援,我能先尝为快吗?” 池援挑着眉,一脸嘚瑟笑着说:“随便尝随便尝!记得给我骋哥都留点啊!” 要是在这之前,池援如此惦记着迟骋,窦天杰还难免要胡思乱想一番,可今天之后,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各种猜测似乎全都成了毫无道理的臆想。 池爸爸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跟迟骋爸爸是老相识了,只不过因为不在一个城市,所以两个孩子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窦天杰就算再笨,他也听得明白,迟骋和池援会那么轻易地化敌为友,也是有着深厚的家庭背景的。如此看来,他们的关系会如此亲密,倒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大后方有两位父亲一直在推波助澜。 窦天杰自嘲式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他原以为和两位大佬成为室友,多少可以偷师学艺一下,没想到,大佬们的聪明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的从容是经年锤炼的,他们的速度又是自己模仿不来的。 窦天杰偷师不成,好不容易发现他们极速升温的关系与过分亲密的行为很可能有断袖之嫌,却又在今天被池援的爸妈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亲密关系原本就该水到渠成。 窦天杰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致力于挖掘一个方向性错误的故事,仿佛在暗夜里一直紧追不舍的信号灯突然间被人给弄灭了,他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动力,陷入了茫茫然的无所适从之中。 池妈妈只待了一晚,第二天就匆匆地回去了。池援的高三生活只被掀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小水花,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雪霁天晴,气温回升,前几日无孔不入的寒冷很快便收起了触手,躲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开始酝酿下一次铺天盖地的寒潮。 英语竞赛结束之后,阶段考试几乎是接踵而至。 期中考试之后那帮信誓旦旦金盆洗手的男生们果然是伤疤都还没好透就忘了疼,一边麻木地喊着“窦爷”,一边暗搓搓地打起了阶段考第一的主意。实在憋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最后竟然把赌注打到了元旦晚会的节目上,要求输了的一方要出一个节目登上元旦晚会的舞台,为大家高中的最后一个新年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池援听说了他们的这次特别行动,心里一动,竟然也参与了进来,和那些赌他会得第一的同学们站成了一队。 迟骋惊讶归惊讶,但玩味了一番,却又心如明镜似的兀自笑了。 考试结束之后,成绩还没有出来。这天午饭过后,他俩刚回到家里准备睡午睡,迟骋就接了个电话。接完之后一会儿,手机就嗡嗡一阵响,连着收到了好几条消息。迟骋也没有避讳池援,当着他的面儿就打开了。 消息都是涂余发过来的,好多个短视频,都是池援不在的那天下午拍摄的。 这个就是八脚驴方璞承接下的重于泰山的活儿,是市上的文化宣传片,里面要录一小段国风舞蹈外景视频,大概二十秒,选取的是之前方璞和涂余的获奖作品《高山流水》里面的一小节。 这个活儿对于迟骋来说倒也并不为难。当年为了这个作品他可没少当陪练,那些动作他至今都记忆犹新。他本是个坐一旁弹琴的,可方老师为了看舞蹈效果,硬是抓他来当替身,要不是方璞是他哥,小时候没少照顾他,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那天因为方璞崴到了脚无法亲自完成拍摄,可是活儿还必须要完成,反正宣传片只要视频效果,并不一定非得方璞本人出镜,而迟骋作为当年节目的参与者,自然成了替补演员的不二人选。 迟骋见池援猴急猴急的好奇,也没多想,便将手机给了池援让他先睹为快。 池援顺次看过去,里面全是迟骋和涂余在公园的雪地里跳舞的视频,已经经过了专业的编辑修剪,看上去意境特别的美。还有不少拍摄过程中互动的花絮。 虽然只盯着男朋友一个人看,那舞跳得真的是相当好,可是纵观全局,池援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完最后一个视频,他的脸就彻底黑成了铁锅底,“啪”地一下把手机拍进迟骋手里。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166章 吃醋 摔了手机的池援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嘴角拧拧巴巴地支起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啧”了一声, 阴阳怪气地说道: “嗯,我男朋友的舞姿真是妙哉, 只可惜……这个舞伴不太行,嗯, 很不行, 太影响整体感观了!” 迟骋听到这个评价, 很是诧异,难道不应该反过来讲才对吗?涂余毕竟为了拍摄精心准备了一番, 他再怎么有基础有天分, 也只是临时救火。那天拍摄的时候, 他还着实小紧张了一把, 生怕准备不足中途翻车呢! 迟骋扭了扭枕在池援肩头的脑袋, 抬眼朝池援看过去。池援却用手将他的脑袋从肩头托起来, 板板正正在让他靠在床头上, 自己往下一出溜, 缩进被窝里去了。 “哎呀睡觉睡觉!赶快睡觉!下午还上课呢!” 尽管池援故作洒脱,但语气还是带了几分毛躁。 迟骋觉察到了池援的情绪的变化, 刚想跟他解释一下,池援却突然踢了几脚被子, 一边嘟囔着“热死了”,一边连滚带翻地扭出被窝, 滚到床边上使劲儿得往墙上贴, 恨不得将自己的正面都嵌进墙里面去, 只留了个光溜溜的后背给迟骋。 屋子里虽然暖气很足, 但光着身子睡觉还是有点微凉。迟骋看着恨不得睡到墙上去的巨兔,又无奈又心疼。 “援儿,回来睡,靠着墙会着凉的。” 池援动作很大地又往墙根里蹭了蹭,肉眼可见的生气。 “援儿,璞哥崴了脚,也是没办法才让我顶替的呀!” “我知道!我又没生气!” 池援明明心里酸涩得紧,气得恨不得把涂余从视频里给抠下来,可一张嘴就矢口否认了自己那些欲盖弥彰的坏情绪。 “没生气怎么还跑那么远啊?” 池援被迟骋戳破了心思,气鼓鼓地咧咧道: “哼!我在商场里跑上跑下地给你挑衣服鞋子,可你呢?你居然不言不语地背着我地去跟别的男人跳舞!还拍了这么多视频,动作那么亲密,还眉来眼去的!你们……你……哼!” 池援是真的生气了。尽管迟骋详细地跟他解释了当时的情况,池援也知道迟骋不可能跟涂余有什么,可是他就是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他看不得迟骋跟别的男人舞得风光旖旎的样子,还那么深情投入。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还没有跟迟骋这样正式地跳过舞,亏他还构想得天花乱坠,可迟骋倒好,居然去跟别人拍宣传短片,不久的将来,得有多少人看到他和涂余高山遇流水风光无限好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迟骋在此之前居然对他只字未提!只字未提!要不是他今天看到了剪辑过的视频小样,他都不知道,自己男朋友都跟别人家男人都要舞到全国人民面前去了。啊——池援心里乱七八糟的,又是火大又是五味杂陈。 池援觉得自己也并不是个小气的人,方璞他们有事,他也不可能不让迟骋去帮忙,可是他怎么能一个字都没有跟自己说呢?是忘了吗?还是他觉得没什么必要? 池援心里酸酸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迟骋和涂余的那些镜头,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二十秒,可是看那些拍拍摄花絮,他们的互动看上去还挺甜的。 可是想到那么冷的天,迟骋穿着单薄的表演服站在雪地里,历来站着都气定神闲的他都在不停地蹦来跳去地保持着活动,以免干站着太冷了,池援又觉得好心疼。 事情都过去一周了池援才知道,他心里有种错亿的难过与遗憾。他想,如果那时候迟骋及时跟他说一声,说不定他就不去商场买东西了,哪怕迟骋还是要跟涂余搭档完成视频拍摄,可他在现场的话,至少肯定会随时给迟骋带着衣服,不会让他在寒风里受冻。 可是,迟骋没有叫他,他居然没叫他。 池援很懊恼,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也不能完全怨迟骋。他或许也是为自己考虑,想让自己跟父母多待一会儿。况且,那天离开的时候,池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迟骋便很无聊地念叨了一句,说下午干脆睡它个天昏地暗。池援信以为真,便也没给迟骋任何消息。 可谁知道,自己没打扰迟骋,迟骋却被别的人给打扰了。池援脑子里乱乱的,既埋怨迟骋,又抱怨自己。 迟骋看着恨不得贴到墙上去的池援,又心疼又无措。他跪坐在池援身后,轻轻地摇着池援的肩膀,柔声哄道: “援儿!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跟涂余跳舞了。” 池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援儿,对不起。那天也真的是情非得已啊,璞哥崴了脚实在没有办法拍摄,所以我才顶替了他去的。方璞他……毕竟是我哥啊,我也不能不帮他。” 迟骋说的这些,池援都懂,也能理解,可他最在意的那个重点,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迟骋的解释当中。无论是不是池援所想的那个原因,他还是想听到迟骋亲口对他说。 见池援还是无动于衷,迟骋试图将池援掰过来,可是池援这会儿倔强得很,就是不肯转过身来。 “援儿!我错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迟骋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像猫尾巴似地在池援的心上挠啊挠。 池援的情绪钻了牛角尖,道理都懂,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他闷闷地反问道:“那你错哪了啊?” “我以后不跟涂余跳舞了。” 池援一听迟骋的回答,心里更生气了,迟骋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就是如此小气不懂事的人吗?池援原本已经微微转向迟骋的脸,在听到迟骋的这个回答之后,呼地一下又转了回去,还埋得更深了,深到迟骋只能看见池援的耳朵,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迟骋见自己认了错反而惹得池援更生气了,立刻明白了自己未得要领,一时间乱了心思。他拽了拽池援的衣服,又摇了摇池援的胳膊,池援就是不理他。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他们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闹过别扭。迟骋看着池援的后脑勺,将枕头拖过来,撑起池援的头把枕头塞到了他脑袋底下,又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 这会儿,池援倒是很乖,他由着迟骋将胳膊从自己脖子下的空隙里塞进去,前胸贴着自己的后背将他搂进怀里,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洒满自己的后脖颈。 池援的心一下子软成了一团棉花。以前经常是他这样抱着迟骋,现在换了迟骋来抱他,心里却全然是另一种感受。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矫情了。池援正想着怎么给自己建个台阶爬下来,却听见迟骋幽幽的声音响起在在自己脖颈后。 “援儿,我知道你这次参与他们打赌的用意,我答应你,和你一起。”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啊?” 池援被迟骋的话惊到了,竟忘记了自己还在跟迟骋怄气呢,一翻身就跟迟骋对了个正脸。迟骋的脸近在方寸之间,黑亮亮的眸子正看着他,眼神又无辜又委屈,池援突然就心疼了起来。 池援这次下场参与他们打赌,就是为了在不打击那些赌他会得第一的同学们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输给迟骋,然后名正言顺地拉男朋友下水出个节目,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将他们暗藏心底的缱绻情意明目张胆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并且让这一切在大家看来都显得顺理成章。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绸缪未成,倒是让涂余捷足先登,还是市上做的官方宣传短片。 迟骋原本也只是猜测,并不十分肯定,可看到池援的反应,他就知道,池援的那点儿想要瞒天过海的小心思还是被他给猜对了。 见池援已经松动了下来,迟骋翘了翘嘴角,伸出指尖在池援的鼻尖上揉了揉。 “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援儿,这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都没跟你说一声就去给方璞当替补,让你担心了。” 池援发现,迟骋果真好懂得自己的心思,虽然在拍视频的这件事儿上后知后觉了点儿。 “骋哥,其实我也不是恼你跟涂余跳舞,那么冷的天,你穿的那么单薄,你居然都不跟我说一声,涂余满眼里就一个方璞,也不照顾着点儿你。” “援儿,璞哥给我们都带了棉斗蓬的,我没冻着。他毕竟伤着了,余哥能不挂心吗?” 池援的脸色总算完全缓和下来了,但他还是酸溜溜地警告迟骋: “反正……以后你不准这样不言不传地就跑去跟人家跳舞,我心胸也没那么宽广,我也会吃醋的啊!” 池援说着,一把将迟骋搂入怀中,捏了捏他的腰。 “老秃驴竟然还捏你腰!哼!我都没好好捏过呢!是我的,以后不准其他任何人捏!” 迟骋被池援捏的痒痒的,看着他醋意大发的样子,笑着纠正道: “什么呀!托举啊,不抓着我腰怎么托起来啊?” 池援翻了翻眼睛,蛮不讲理地狡辩道: “哎呀,反正就是不行!怎么偏偏选择那一段呀?那么高难度,还在雪地里,方璞怎么想的呀,他不担心你就算了,也不怕自己男人摔着吗?” 迟骋笑了。 “公园里的雪没人踩过,虚的,其实一点儿都不滑。” 池援撇了撇嘴,其实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撇开这些偏见与醋意,其实这个视频拍摄的效果是真的相当唯美,池援甚至都有些妒忌,为什么视频里的另一个人不是他呢?池援叹了口气。 “早知道我那天吃完饭就回家找你了。” “好啦,别懊恼啦,你还是想想吧,你准备元旦晚会上献一曲什么舞呢?” “你说跳啥就跳啥,我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下周开始要跑野外一段时间哦,我努力更新啦!晚安! 第167章 得逞 尽管天气冷, 但一中出榜的效率丝毫没有受到低温与冷空气的影响。下午上学之后,成绩排名榜就了来了。 中午睡觉的时候池援还有些担心,要是外一迟骋出个什么小失误, 那岂不是枉费了他这翻精心谋划与精准控分?还好迟骋的表现四平八稳,池援毫无意外地落后迟骋三分而输了赌注。 结果一出来, 班上就炸开了花,谁也没想到池援亲自下场压注, 结果却把自己给压输了。 池援心里可如意了, 但面子上还要装得痛心疾首不甘落败。 这可让那些压了迟骋得第一的同学们嘚瑟坏了, 纷纷向输了的一方发来贺电,预祝他们节目顺利通过初审, 登台艳惊四座。甚至还有人直接开始给他们出主意了。 “哎, 听说你们这次还把孟晓妤她们几个学过舞蹈的女生都给拉到了你们的阵营里了, 怎么滴?你们不会是早就知道你们会输, 所以提前给你们拉了几个实力选手作准备吧?” “就是啊, 有了援哥和小鱼儿, 啥问题都解决了, 干脆就让这俩人再创辉煌吧!” …… 教室里, 同学们滔滔不绝地嚷嚷着。 那些跟池援在同一条战壕里不明真相的战友们很不服气,可又只能愿赌服输。看着池援一副闷闷不乐很不甘心的样子, 纷纷过来安慰他。 “援哥,你别难受, 咱输了就输了呗,不就是准备个节目嘛!你放心, 咱们赌得起就输得起!一定整出个艳惊四座的节目来, 亮瞎那帮人的狗眼!” “就是啊援哥, 你放心, 咱们这条战壕里这次可还有好几个女生呢,回头咱们找小鱼儿他们商量商量,还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呢!” “元旦晚会又不评奖,咱也没什么压力,放轻松点,咱这么多人呢,还怕出不来个艳惊四座的节目吗?咱们团结一心,集思广益博采众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保证不掉链子不失面子!” …… 一时间,一帮人同仇敌忾凝聚一心,又是给池援宽心,又是为节目出谋划策,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可嚷嚷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定论来。 每年元旦晚会的各类型的节目都大概有个比例,歌曲类和器乐演奏每次都是最多的,也最容易被删减,众人多方分析认真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效仿夏天艺术节的时候,派出几个实力派整一曲艺术性高、技术性强的国风舞蹈。 可是谁来表演?选什么曲目?这又成了一个难题。 众人纷纷又将目光投向了池援,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毕竟艺术节上便是他和孟晓妤力挽狂澜拯救了他们班,还一举夺得了艺术节最高奖项。 池援心里自然早就有了定论,但嘴上还不能过早的张风漏气。于是跟同学们瞎嚷嚷了半天,才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从手机中翻出了之前在方璞那里拍摄的《凤求凰》和《霸王别姬》的视频给大家看。 这两个舞蹈是目前他们唯二的、无需再耗费过多的时间精力,只需要稍加复习就可以上台表演的。 大家围在一起认真看完视频,都叹为观止,觉得特别震撼,纷纷鼓掌叫绝。 “哇,真他妈精彩!尤其是后面的这个《霸王别姬》,简直是绝绝子啊!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援哥援哥,咱就表演这个《霸王别姬》,这个虞姬表演得可真够大气的,不愧是王的女人啊!” …… 大家的意见出奇的集中统一,都觉得《霸王别姬》一定能成为这次元旦晚会最亮眼的节目。 “不过……虞姬的这个演员好像……不是个女的啊?” 有眼尖的同学看出了其中的关窍,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嗯,男老师反串的。” 池援没有掩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承认,又引得同学们一片惊叹。 可是,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这一时半会儿能学得会吗?高三的时间多么金贵呢,这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学得来?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孟晓妤身上。 孟晓妤在大家灼灼的目光中紧张得摇了摇头,很不自信地推脱道: “这个太难了,劈叉下腰都没问题,可是还有好几个侧空翻的动作,这个我完成不了啊,除非把这几个动作改一改。现在也就只能趁着活动课和周末,时间这么紧张,我可能真的……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啊……” 尽管能再次跟池援搭档是一件让孟晓妤打心眼里开心的事情,但是这个表演难度,在这么有限的时间内真的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嗯,几个动作正好是最出彩的地方……就……确实有点儿高难。” 池援看着孟晓妤极不自信的脸,张口就补了一刀,直接给孟晓妤劝退了。 孟晓妤这一推辞,另外的几个女生就更为难了,而其他那些三大五粗的男生们就更是无能为力了。 看着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于是,池援叹息着主动请缨: “唉,这次输了主要也怨我,节目的事儿我义不容辞,但是……总还得找个搭档吧?” 池援明面儿上配合着同学们的情绪,附和着他们的一言一语,可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自然而然地让他们将迟骋推到人前来,这样他们的合体表演便成了众望所归。 然而,池援抛出的这个问题似乎确实有点难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了声音。不知怎么的,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迟骋身上。 迟骋感觉到了那一排齐刷刷的目光,薄而好看的眼皮微微一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地反问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同学们张了张嘴,最终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叮叮的上课铃声适时地傻逼盗文敲响了,大家也从这有尴尬的局面中解脱了出来,而他们讨论未果的难题也暂时地被大家搁置了。 吃过晚饭,迟骋他们慢悠悠地从食堂晃荡回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围在教室后排,闹得一片欢腾。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并排摆着两个不知道作什么用的小圆凳。 陆伟祺“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揉着屁股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艰难地往座位上走。 戴国超眨着无比好奇的大眼睛,紧一声慢一声地追着陆伟祺问:“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是搞什么呢?” 陆伟祺一脸痛苦地甩给戴国超一句:“哎呦你自己去看吧!卧槽!差点给爷腿废了。” 几个人不明就里地朝着同学们目光的焦点处看过去。 童颜信心十足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头一扬说道:“哈,看着!我来挑战挑战!” 说着,两脚各往小圆凳上一踩,煞有介事地运了一口气,然后稳住两脚叉开双腿,开始推着小圆凳往两边滑行,一眨眼,童颜就完成了这个在男生们眼中简直接近不可能完成的踩凳子劈横叉的挑战。 童颜手撑着地面从容地收了腿站起来,眉眼里流泻着满满的自信。 刚刚因为挑战不可能而摔了个四仰八叉的陆伟祺听着同学们的欢呼,愤愤道: “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挑战还就是得女生才行,咱班这帮男生根本就完不成嘛!” 戴国超全看明白了,呛声道: “谁说咱班男生完不成的?来来来!掌声有请咱们迟小爷给咱们表演一个!睁大你们的钛合金狗眼好好看着哈!啥叫个挑战不可能!” 迟骋突然间被点名,不情愿地瞅了戴国超一眼,正想拒绝,却见池援也跟着同学们一起鼓起掌来,还跟着他们一起喊: “骋哥,来一个!骋哥,来一个……” 连屁股差点儿摔成八瓣的陆伟祺都站在椅子上喊了起来: “就是唉骋哥,你好歹也是小时候学过武术的人,你就来一个呗!也给咱们男生争个面子啊!女生们可是成功了好几个呢!咱男生们总不能全摔成我这个样子啊!太丢脸了!” 迟骋被众人架了起来,颇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意味。围观的同学们已经把凳子都摆好了,就等着下一名挑战者开始他的表演。 池援还在不停地对着他使眼色。迟骋无奈地叹了口气,踩上了凳子。 “唰”地一下,迟骋就已经一个标准的一字马稳稳地扎了下去,在同学们的一片惊呼声中,迟骋单手撑地双腿一抡,收起来一个倒立,然后紧接着一个空翻,便又气定神闲地站在了同学们面前。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连大气都不带喘一声的。 “靠!太牛逼了骋哥!你真太给我们男生长脸了啊!这动作,行云流水收放自如,跟舞蹈班那几个孙子简直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你们视频录好了没?回头好好让他们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挑战不可能!” “就是,咱骋爷这才真的叫能文能武啊!” 男生们一下子就燃了起来,精气神一路暴涨,纷纷鼓掌欢呼起来。迟骋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淡然地掸了掸手上的灰,就要出去洗手。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 “哎!援哥,你还找什么搭档呢?这不眼前就有现成的吗?咱骋哥谁呀?看个几遍保准就会了!援哥你教教骋哥,让他跟你一起表演吧!” “什么呀,骋哥你本身就会跳舞的吧?你可别隐藏了,上次下完雪我姐她们单位去拍短片,那个临场替补就是你吧?对了,另一个搭档好像就是援哥给我们看的那个《霸王别姬》里头的楚霸王,我姐还专门偷偷拍了张照片问我,是不是我跟她说过的那个同学。” 这一揭秘,同学们都不淡定了,纷纷跟着起哄起来。 “额滴个神呐,不是啊骋哥,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隐藏技能啊?太牛逼了吧?” 输了赌局的一方更是积极,当即就围住迟骋开始各种游说,让他大发慈悲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池援的计划得逞,站在人群里看着迟骋,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说起来视频里头的虞姬也是个男老师反串的呢,要不然就让池援反串一下演个虞姬,骋哥你来演一下楚霸王,你俩合作一曲《霸王别姬》,也算是帮帮池援吧!谁让他考试考不过你呢?还害得咱们全跟着他输!还是骋哥是咱们永远的神啊!” 众人都开始附和。虽然迟骋比池援矮一点,但是也没有人敢说让迟骋来反串虞姬。 池援一听,傻了。 “哎哎哎!不带你们这样落井下石的哈!这不都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吗?怎么我一加入,输了就全赖我一个人了啊?有你们这样的吗?直接当着我的面儿倒戈投敌,之前还说过的团结一致呢?” 迟骋看着已经自乱阵角的输方,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了垂,嘴角浮起了一丝极浅淡的笑:可不就得全赖你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节日快乐啊! 明天元宵节啦!大家玩得开心呀! 第168章 憧憬 尽管迟骋在同学们眼前依然是比较高冷的存在, 可他到底是个心软的人。知道自己最终都得和池援表演这场节目,因此在面对这一帮人众星拱月般团团围住软磨硬泡的时候,还是没有绷多久, 就点头答应了。 池援在人群之中看着迟骋点了头,嘴角都快翘上天际了。这可是队友们自己求来的眼福啊! 这帮人虽然输了赌局, 却成功地将对方押注的大佬拉进了自己的战壕,并且亲自出马为他们解决晚会节目的难题, 这就一下子给他们长足了面子。 有了两位大佬为他们撑起晚会节目的大梁, 他们虽输犹赢, 个个都高枕无忧了。于是纷纷对迟骋和池援承诺,为了他们能没有任何包袱地准备节目,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 要为他们做好全方位的服务和保障, 饿了打饭, 渴了打水, 需要排练就搬桌子清场子, 累了连按摩服务都可以提供, 只要他俩不嫌弃同学们手法差就行。 节目和演员都敲定了, 孟晓妤便填好了节目报名表去让徐老师签字。 徐老师盯着节目报名表看了半天,最后只问了孟晓妤一句:“这俩人是自愿的?非去不可?” 孟晓妤在脑子里飞速地回想了一遍他们的这个节目产生的前因后果之后, 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自愿的, 非去不可。” 一中历来主张学生要劳逸结合,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课外活动。虽然他们已经是高三了, 但学校通知各班元旦文艺晚会节目报名的时候, 就已经专门做了说明说, 高三年级采取自愿, 无论个人还是集体,只要不影响正常课程与自习,学校依然支持他们适度参与学校活动。 徐老师看着两位参演学生的姓名,觉得既然是他们自愿,想必也一定是有备而来,而且肯定能处理好排练和学习的关系,便提起笔在报名表上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周末一放学,迟骋便和池援去了方璞的舞蹈室。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涂余早早地炖了一锅牛肉炖土豆。他们才进了楼门,就已经闻到令人垂涎的肉香味。 最近周末都是准备艺考的学生在加课,所以原本周末的课次都做了些调整。方璞上完课,已经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了。看到迟骋和池援进来,方璞躺在教室窗户边的躺椅上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向征性地微微扬了扬下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池援看着方璞一改往日对他俩的热情,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附在迟骋耳边悄悄地问了句: “骋哥,璞哥是不是对你有意见了呀?你上次跟余哥那舞跳的,唉哟,不会是余哥心里翻出什么花儿来了吧?难道他还想老驴吃嫩草?” 迟骋被池援这突然间冒出的想法惊得心里一跳,“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池援的脑门儿上,抛了池援好几个白眼儿。 “瞎想什么呢你,滚啊!” “啊——”池援捂着其实并没有被打疼的脑门儿,一副伤害性极大的样子瞪着迟骋,不依不挠地悄声嘟囔着: “怎么了嘛,人家外一十年之痒一下那也不是不可能嘛!毕竟我男朋友这么出类拔萃这么魅力四射,浑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谁能抵抗得了你的诱惑啊?” 迟骋有点儿哭笑不得。他捏了捏池援的下巴,压着嗓音反问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不想吃饭了啊?” 池援这才撇了撇嘴打住了话题。 迟骋走到方璞跟前,这才开口问道:“璞哥,你的脚好完全了没,就这么累着?” “那点小伤,早就好透了。真难得,我们冰雕的骋骋都知道关心一下你哥了啊——要是都能像咱们骋骋这么优秀这么聪明,哥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啊!各大高校艺考陆续就要开始了,家长们比学生都还着急,搞得你哥都快断气了,唉……小卷毛是不是也要准备专业课考试了啊?” “嗯!”迟骋点了点头,“他最近周末都在上课。” 方璞“啧”了一声,看着没有一点儿紧张情绪的迟骋和池援,不由得感慨起来:“我看整个一中恐怕也就你俩最悠闲了,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给学校元旦晚会准备节目,这算是劳逸结合吗?” 两人痴痴地笑了笑没说话。 吃过饭,方璞便上了楼。迟骋指使着池援去帮涂余收拾餐具,自己则跟着方璞上了楼。 等到涂余和池援收拾完上来的时候,三楼大厅里已经被方璞和迟骋简单的收拾过了,空出来的地方足够他们练习舞蹈了。 方璞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涂余见迟骋正在开电脑,拍了池援一把说: “先去看看你们的照片吧!正好让璞哥先缓缓,一会儿再盯着你们练舞。” 池援点点头,拉了个凳子乖乖地坐在迟骋了旁边。 涂余走到沙发边,伸手就要将方璞拉起来。 “去床上躺着吧,累成这样。” “不去,还没洗澡呢!” 听见方璞这么说,涂余便没再坚持,伸手抬起方璞的腿坐下来,将他的腿放在了自己腿上。 “我给你捏捏。” 涂余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了一句。方璞没出声,嘴角挂着笑坦然地享受起了他专属的按摩。 迟骋和池援两个大活人完全被他们无视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自觉化身为两个透明人,默默无声地欣赏涂余新修完的照片。 等到方璞休息得差不多了,迟骋和池援把照片也看了好几轮了。涂余看了看时间,晚上还有一节课,便起身下了楼。 方璞这才美美地伸了个懒腰,从沙发里坐起来。 “怎么样?照片还满意吗?” 两人点点头,表示对涂余的修图技术十分佩服。 “那满意的话就给你们出相册了哦!放心,很靠谱的,估计十来来天吧,就都好了。” 池援自然明白方璞的意思,感激涕零的跟方璞千恩万谢,这倒让方璞有些无所适从了。 “嗨,没什么啦!都是小事,只有对我家骋骋好才是大事儿。” 方璞这突然的一句,仿佛是要交代孩子的老母亲,让迟骋心里猛得震动了一下。池援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 “璞哥你放心,我骋哥就我的大事儿。” 方璞盯着迟骋和池援练习了将近一个小时,舞蹈大体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方璞又挑了几处细节的地方又让两个人好好琢磨提升。 涂余上完课回来的时候,迟骋和池援的练习还在继续,涂余便替换了方璞又盯了一阵子。 练习结束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好多汗。 四个人又坐在一起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会儿天,一直等到身上的汗都干透了才从舞蹈教室出来。 涂余开着车将迟骋和涂余送到了迟骋家楼下。楼上的窗户里透着暖暖的微光,那是有人等他们回家的幸福。 涂余他们离开之后,池援这才郑重其事地拉起迟骋的手,认真地对迟骋说道: “骋哥,我收回前面的话!” 池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迟骋一时没想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池援,等着他的解释。 “我的意思就是……余哥和璞他俩感情真好……骋哥,你说十年之后,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着?” 迟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戳了戳池援的脸,心里却掠过了一瞬的忧虑。年少的时候,生活里没有柴米油盐的琐碎与消磨,时光也便万般玲珑而轻易。可以后呢? 迟骋有些不敢想像十年后的样子。他眉目微垂,心里没由来地起一丝紧张与害怕。 “你觉得呢?”迟骋眼角含着笑,声音却有点闷闷的低沉。 池援揽住迟骋的腰,将迟骋在他脸上调皮着的手捉住唇边亲了一下,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坚定地回答:“骋哥,我们一定会比他俩更幸福。” 池援把玩着迟骋纤长好看的手指,很认真地对着迟骋说: “骋哥,等高考结束了,我立马就去学做饭。以后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做饭洗碗这种容易让手变粗变老的琐事就由我来做,你的手要用来弹琴的,我舍不得它们变粗糙。” “援儿,哪有那么夸张啊?我喜欢做饭给你吃。” 每次迟骋看着池援吃自己做的饭,那么香甜那么餍足的样子,心里都是满当当的欢喜,让他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就该是这般模样。 池援想了想,改口道:“那你也可以偶尔做一做,但是主要还要我来做!” 迟骋笑着点头。 “然后……我们再养只猫咪,就像在你爸爸那儿的相框里看到的那样的,你说……咱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迟骋想起了那只已经不在了的猫咪,他没有去想猫咪的名字,倒是开始憧憬以后他和池援在一起生活的样子。他们会顺利地实现他们的梦想吗?他们会被对方的家人接纳吗…… “啊啾——” 冬夜的冷空气不断地侵袭着站在楼门口拐角处的两个人,迟骋的一个小小的喷嚏,打断了他对未来的憧憬,也惊醒了沉溺于幻想之中的池援。 “骋哥,咱们上楼吧,别凉着了。” 池援说着,就拉着迟骋开始上楼。回想起涂余旁若无人的给方璞捏腿捏脚的情景,池援突然间很触动,他不自觉地将迟骋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宝贝儿,今天累着了吧?进屋洗个热水澡,我也给你按按。” 作者有话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哇!晚安! 第169章 互换 冬越来越深。 少年们终于不再觉得池妈妈之前给他们买的棉衣有些太过厚实了。 自从他们开始穿上同款不同色的衣服鞋子之后, 无论是走在校园里,还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总会不断得引来他人侧目。甚至还有人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他们半天, 才很确定地告诉自己“不是双胞胎啊”。 这天中午,闹铃响了之后, 两人都意犹未尽地多眯了几分钟。直到戴国超下楼敲门了,两人才慌忙掀了被子爬起来, 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慌乱中, 两人就把毛衣给穿错了。 两人相视一笑, 都没有再换回来的打算,便干脆连外套了互换了穿上身。 看惯了迟骋浅色系、池援深色系的穿衣风格, 两人突然互换了装束, 戴国超都险些认错,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适应。池援还好, 迟骋却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愈加清瘦了。 “怎么滴?你俩这是要角色互换啊?” 两人谁都没吱声, 只是进了教室之后, 真的就连座位也换过坐了下来。 课间的时候, 两人不约而同地趴在桌子上补觉, 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都是脸冲着窗户, 留了个后脑勺给教室里的人。 孟晓妤从徐老师那里回来,拿着一张元旦文艺晚会节目删选及彩排安排表走到了池援的桌子边。 看着桌子上趴着的人, 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肩膀将他叫了起来。 “池援同学!节目删选时间安排已经出来了, 你和迟骋同学……” 孟晓妤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桌子上爬起来的人揉了揉眼睛, 眼里的惺忪褪去, 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霜。 孟晓妤心头颤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声嗫嚅道:“迟骋同学对不起!我……我以为你是池援同学!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了!” 孟晓妤说着,转身就想要逃。就算迟骋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冷酷了,可是被打扰了补眠的那一刻,迟骋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孟晓妤心里产生了极强烈的紧张与压迫感。 迟骋在孟晓妤的话语中渐渐清新过来,这才反应过来孟晓妤本不是过来找他的。只是因为自己穿了池援的衣服,还占在池援的座位,再加上两人身量发型也都差不多,在不露脸的情况下,把他认作池援,也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迟骋敛了敛冷淡,和缓了一下神色回应了一声“没关系”,这才拾起他迷糊间听到的半个话头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时间?” 孟晓妤见迟骋问起了她刚才的话,连忙将手上的时间表递过去说:“就是节目初审的时间安排,高三的节目不多,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活动课的时间。” 迟骋原以为初审时间最多也就提前一个星期进行,没想到还有十多天就来了通知。虽然早几天晚几天对于迟骋他们的表演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毕竟他们舞蹈的妆造并不像其他节目那样简单易行,时间太过仓促,他们根本来不及做这些准备。 “初审什么要求?要带妆造吗?” 孟晓妤摇了摇头说:“这个倒是没有硬性要求,也可以不带的。但是……” 孟晓即想起夏天的时候,她和池援的那一曲《化蝶》的妆造当时便是由给他们做了指导的方老师亲自给他们做的,那么精致和妆容和造型,可耗费了方老师不少工夫。他们的节目可以一举夺冠,除了他们的表演本身,那几近完美的妆造也为他们增色不少。 迟骋和池援这一次的舞蹈又是同一个类型,而且还有一个人的角色是反串的,如果不带妆造直接表演,节目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迟骋再没有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孟晓妤手里的表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了声:“谢谢,知道了。” 迟骋被打扰了补眠,干脆起身出了教室,在开水间的窗前吹了一会儿冷风。 想起中午睡觉的时候,池援因为听到连翘的婚礼时间最终定在了元旦这一天,他莫名地很亢奋,拉着迟骋以床为舞台翻腾了半天,以至于两个人都没睡好午觉。迟骋也说不上来池援有多么开心,但其中似乎总透着几分古怪。 被冷风吹得无比清醒的迟骋至今也没想明白,连翘在他生日那天结婚究竟能有什么让他激动至斯的原因,难道是觉得双喜临门普天同庆? 楼道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出来放风的同学们。迟骋不得其解,微垂着头揉着太阳穴,甩了满脑子的问号走出了开水间。 还没走到教室,身后就有一个人猛扑而来,无比亲昵地挂在他肩膀上,笑嘻嘻地问道:“哎援哥,你跟骋哥到底谁演虞美人啊?你要是能把骋哥……”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冻三尺的目光射了个前胸穿后背,瞬间举起手来跳离了迟骋半米的距离,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磕磕巴巴地连声道歉: “骋、骋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当成援哥了!对不起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手着重在迟骋面前举了举,似乎在跟迟骋强调:看到没?我已经把手拿开了。可心里却暗自腹诽:什么臭毛病,碰都不让人碰,又他妈不是个女生,碰一下能死啊? 迟骋的眼神里退去了凌利,一副只要你别靠我太近,咱们就是好同学的样子,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们在期待着什么呀?要池援把我怎么样?” 那同学见迟骋脸色和缓了下来,仗着自己跟池援混得还挺熟,便呵呵地笑起来: “也没什么呀,就是挺好奇你俩到底谁演虞姬呗!咱都觉得你肯定不能去演虞姬,所以我们就私下里说,要是援哥能让你演一回虞姬,咱就敬他是条汉子是个爷们!” 迟骋被逗乐了,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反问道:“就是说,总得有人娘们一回呗?” 那同学一玩味,可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迟骋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那同学抬手就遮了紧闭的双眼别过脸去,忍不住在心里狂啐了自己好几口。这他妈哪里是聊天啊?一张口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无底的坑啊!简直要死! 他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想要跟迟骋解释一下,结果一转头,迟骋的身影就带起一股冷风从他旁边过去了,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似乎还留下了令人心惊的一瞥。 如果必须要在迟骋和池援这两位当中得罪一位,只要有点脑子的都宁可得罪池援也不会去得罪迟骋。池援那大咧咧的性格,本来就是个爱嬉笑玩闹的主儿,真有个什么摩擦,三言两语把话说开了,也就揭过了。 可迟骋这个冰坨子一向心思内敛为人冷淡,话也少得可怜,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同学回味着他离开时的那意味不明的一瞥,心里有些复杂。 回到教室,迟骋面儿上没什么,可心里却老大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同学们私下里说的那些话。无论谁演虞姬,都跟娘不娘们没关系,国粹京剧中不也有不少唱旦角的男人吗? 他不爽,纯粹是觉得这些同学们似乎对池援都太过亲密了,随便上来就勾肩搭背咬耳朵的,尽管这样的行为在男生们之间几乎是彼此关系最日常的表达。可是当他想到自己不在池援身边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男生对池援做着这些看上去很亲密的行为,他心里还是不爽。 这样的不爽,一直持续到了他从食堂给池援带了饭回来。 池援因为写得那一手好字,临下自习课的时候被老师叫去帮忙了。虽然说只要十分钟,但池援还是很有先见之明地告诉迟骋不要等他,放学了就赶紧去食堂帮他带饭。 果不其然,老师十分钟,始自离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终自放学铃响过之后,连值日生都已经打扫完教室跑去吃晚饭了。 池援从徐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迟骋正好从食堂打了饭回来,两人在楼道里怼了个正着。 迟骋肉眼可见的不高兴,池援问他,他也只是闷闷地说:“先吃饭。” 这会儿,大家都正在食堂里享用着热气腾腾的晚餐。一到冬天,食堂里的带汤的面食就格外受欢迎,而大家似乎也更愿意多花一点儿时间去吃碗热气腾腾的饭食。 迟骋带了两份快餐,生怕天冷凉得快,专门让打包的师父多套了两层塑料袋,一路上护在衣服里飞奔回来的。 两人在教室里吃完晚饭,教学楼里依然安安静静的,还没有其他同学回教室来。 池援看着闷闷不乐的迟骋,将他捞过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拢着迟骋的腰,轻轻地捏了捏迟骋的下巴,软声软气地问道:“我的大宝贝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啊?一脸的不高兴。” 迟骋没搭理池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难过。 想着自己去食堂的一路上,不时的有将他错认成池援的男生跑过来与他亲密肢体接触,他心里的不爽就在持续暴涨。 一方面,他本身就不喜欢被那些不甚亲近的同学触碰,另一方面,想到平常自己和池援走在一起的时候,男生们似乎都是在顾忌着他而刻意地与池援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心里就更是更难受,他似乎防碍了池援与男生们的正常准交往,可他又不想他不在的时候,其他男生们与池援那么亲近。 池援见迟骋不说话,还在契而不舍地追问着。 迟骋默不作声地从池援怀里挣脱出来,揪了一下池援身上错穿的毛衣,带着几分怨气说道:“衣服还我!” 池援心中疑窦丛生,顿住了,不明白迟骋到底怎么了,可迟骋已经将身上的毛衣脱了下来递给了他,池援也不敢再拖着。教室里暖气再好,也比不得家里,现在迟骋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池援看着都觉得冷。 他连忙将身上错穿了迟骋的毛衣脱下来,手忙脚乱地帮迟骋穿上,这才慌忙拿起自己的毛衣一个囫囵套在了身上。 “宝贝儿,你这……到底怎么了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池援一时间想不透个中缘由,心里又着急,只能继续追问。 迟骋微垂着睫毛,撇了撇嘴,带着几分怨怼又带着几分委屈,凉凉地说:“我不想老被别人把我当成你!” “啊?” “一上来就勾肩搭背搂脖子。我跟他们可没那么亲密。” 池援顿悟。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晚安! 第170章 手指画 小狮子吃醋了!小狮子这是吃醋了啊! 池援看着迟骋不高兴的样子, 心里却突然很开心,他的小狮子从来都情绪很内敛,没想到如今他也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吃醋啦! 池援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冲上去就想抱起迟骋原地转圈圈。 教室门毫无预兆地突然被打开了。池援心里一惊,连忙收住了自己正要抱上去的手。扭过头, 窦天杰已经进来了,脸上还留着他没收干净的诧异之色。 池援和迟骋定定地看着窦天杰。这目光, 盯地窦天杰突然就局促起来, 莫名地有些心虚。 “哦, 我刚上来,看到你俩在换衣服, 就没立刻进来。” 迟骋和池援都没说话。 “你们还没吃饭吗?” 问出这个全国通用的经典问题之后, 迟骋没出声, 看了池援一眼后, 若无其事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池援会心一笑, 大咧咧地回应了窦天杰一句:“吃过了!” 窦天杰这才觉得教室里如凝如噎的气氛松动了下来, 连忙点了点头接道说:“那就好!”然后就快步走回了座位开始看书, 可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他不太想得明白,早上还是各穿各的衣服, 为什么下午来上学的时候,两个人的毛衣和外套为什么都会互换过来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楼道里渐次响起了说话声, 班上的同学们陆续回来了,教室里活泛了起来, 喧哗玩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夹杂着未成气候的读书声, 朗朗地响成了一片。 陆伟祺心情很好地从外面蹦跶回来, 扑到池援的桌子上,目光在迟骋和池援的脸上来回扫了好几圈,突然双手拍捧住池援的脸揉了揉,瞪大眼睛笑嘻嘻地说: “这次没认错了!池援本援!” 池援的脸被陆伟祺挤成了一团,嘴巴像个鸭子嘴似的翘了起来。 “你俩怎么中午回家吃个饭,还把自己的衣服都能吃到对方的身上啊?怎么滴,难不成你俩中午睡一个被窝里?” 住校的男生们都知道迟骋和池援中午都回家吃饭,但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池援就住在迟骋家里。 池援翻了个白眼将陆伟祺的手从脸上扒拉下来,抹了一把被陆伟祺□□过的脸,一脸嫌弃地说道: “少废话,说正事,别动手动脚的!” 陆伟祺满不在乎地呲着牙,嬉皮笑脸地恳求道: “援哥,明天节目初审的时候,带我们几个进提前欣赏欣赏呗?哥儿几个可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啊!就说咱们是道具组的,也得提前演练一下,要不然正式表演的时候找不到位置。” 池援看着自己周围很快就围满了满脸期待的同学们,方了。他的小狮子还生着气呢,他都还没来得及哄哄好,这帮人这是瞎凑的哪门子热闹啊? “呵,还道具组呢,比演员人数还多,干脆给你们都安排个角色,什么追兵啊、侍从啦!直接上台列一排得了。” “嘿嘿……你就满足一下咱们的好奇心呗!” “是啊是啊!” …… 池援的桌子边很快围堵了一大帮人,原来男生们吵吵起来也跟一群麻雀没什么两样。池援又无奈又头疼,他用手指扣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驱散这帮望眼欲穿的围观者们。 迟骋睨了一眼鸦雀一般同学们,扣了扣桌子,抬起眼冷冰冰地说道: “我演虞姬,明天不带妆!收起你们的好奇,散了吧!” 聚在桌子边的同学们听到迟骋的话,只抓住了前面的重点,完全将后半句给忽略了,纷纷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露出了惊诧至极的神色。 “不是吧!” “真的吗?” “池援你真他妈牛逼啊!” …… 大家虽然心里都觉得,按着两人的身高体型,迟骋扮演虞姬自然再合适不过了,但却没有人敢相信,那位比校霸更有震慑力的高冷男神,真的会为了池援他们输了的赌注去反串虞姬,怎么滴也应该是池援这个输方队员委屈巴巴地戴上假发穿上裙子,配合着迟霸王演完这场节目啊! 一时间,同学们的议论热点又全都集中在了迟骋要扮演虞姬的劲爆消息上。迟骋放了的大招却适得其反,非但没将同学们驱散,反而又引起了新一轮的热烈议论,比之前更吵闹了。 迟骋也是无语,丢给池援一个白眼,塞上耳机别过头去了。 池援眼珠子骨碌一转,开口对着热情四溢的同学们泼出了一盆子冰水。 “据说哈!元旦放假回来直接进行阶段考试,需要哥帮你们算算还剩多少有效时间吗?” “啊……援哥,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您能不提么这么悲伤的事情吗?” 同学们一听考试的事儿,声音一下子减弱了七八分。 对于这个班的学生来说,考试都不足为惧,真正让他们感觉悲伤的事情,是每次成绩波动过后徐老师和各科老师语重心长的谈话。进步了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退步了的同学就没那么好过了,面对着每天对他们谆谆教导循循善诱的老师们,那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羞愧与内疚总能让他们难受个好几天。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有个词语叫‘乐极生悲’!你们想知道的我骋哥都已经提前剧透了,散了吧散了吧,赶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去!” 池援嘴上说得很文明,心中却在狠狠地腹诽:赶紧滚滚滚!别影响老子哄男朋友开心! 人群终于散了,没有了那些喧闹嘈杂的声音,教室里便只剩下单纯的读书声了。 池援的眼睛在四周轮了一圈,见大家都已经投入到了无限的学习大业之中,于是贱嗖嗖地凑到迟骋耳朵旁边,悄声地拉着长音叫道: “骋哥——” 没人答应。 “骋骋哥——” 还是没人答应。 “你就理理我嘛!骋哥哥——” 池援没等到迟骋的回应,倒是戴国超突然转过头来,劈头就是一句“我草”。 “池援你肉麻不肉麻?你真以为别人都聋了听不见哈?哎呀!赶紧去拿扫把扫一下这满地的鸡皮疙瘩去。” 戴国超声音不太,却一下子引得近旁的几个同学都转过脸来看向了池援。池援瞬间心虚,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念起了书。等到大家的目光都收回去了,他这才靠着课桌的遮掩偷偷地将迟骋的手捞过来,握住了他修筑而微凉的手指。 迟骋不动声色地保持着看书的样子,目光一直垂在课本上,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池援画在他手心里的笑脸。 迟骋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他想看看池援还能再画出些什么花样来。 果然,见迟骋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池援开始了他的手指画创作。这一次,迟骋感受到了一颗在他手心里跳动着的爱心。迟骋咬了咬嘴唇,眉眼间却已经起了变化。 池援看上去仍然是一副看书的样子,可眼睛的余光里,却满当当的都是那个人。他翘了翘嘴角,以手指为笔继续在迟骋的手心里作画。 这一次,迟骋先感觉到了一个数字“3”,紧接着是一个背靠背的镜像的“3”。这是……迟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是他想像的那个答案吗? 紧接着,手心里就缓缓地被描出了几个字母。迟骋全身的触感都开始跟随着池援的指尖运动起来,那个答案逐渐变得清晰而完整起来。 “KISS YOU”,吻你! 迟骋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烧了,已经开始加速的心跳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的那点儿小性子和小脾气已经完全被池援攻破了。这一刻,迟骋突然觉得原来自己这么好哄。他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池援低着头,眼珠子却飞在眼角,目光不断地在迟骋的侧脸上飘来飘去,迟骋眉眼和嘴角的弧度变化得越来越明显,分毫不差地全都落入了池援的眼中。 池援趁热打铁,继续在迟骋的手心里运指。他指力沉缓,一笔一划,极尽认真与工整,每一笔起落间都凝着他无比赤诚的心意。 池援每写下完一个数字,迟骋就在心里默念一个,直到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全部写完。这是一串带着魔力的密钥,迟骋的心豁然间就完全被打开了。池援的心意迎面而来,明明白白地撞进了迟骋的心里。 “5201314887”,我爱你一生一世不变心!一句多么令人心跳不已的誓言啊! 迟骋猛地抬起了头,将池援即将从还指缝间滑走的手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连同那些另他心动不已的温热的触感。他不敢松手,仿佛他一松手,那根熨烫过他掌心的手指,便会将那些看不见的痕迹全部带走。 池援看着迟骋,将其他的几根手指也塞进了迟骋的手心,摩挲间已然十指紧扣,缱绻的情意都心照不宣,融进了彼此掌心的纹路里。 第二天下午的活动课上,迟骋和池援按时到达了礼堂。舞蹈所用的音乐孟晓妤已经提前交给了负责老师。 音乐响起,舞台上,迟骋和池援尽情绽放,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审核节目的老师们和其他节目的演员们都在台下静静地欣赏。 乐声落下,台下的观众们仍然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说话,似乎他们还驻足于舞蹈呈现出的故事之中没有走出来。 舞台上的两人谢了幕,礼貌地向台下的老师们询问: “老师,我们的节目可以通过了吗?”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71章 波折 台下没有人回答台上人的问话。 迟骋和池援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顿了几秒之后又问了一遍,这时,舞台下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尽管他们没有化妆, 没有做造型,甚至连表演的服装和道具都没有用, 但他们的表演还是赢得了在场演员们的欢呼和肯定。 老师们也很赞赏他们的表演。 这是迟骋第一次在学校以一个舞蹈演员的姿态出现在同学们面前,没有人不惊讶于迟骋居然会在舞蹈方面也有些如此惊人的基本功和表现力, 掌声过后, 台下便涌起了一阵阵的议论声。 审查节目的老师们在台下诸多演员的明目张胆的议论声中宣布了审查结果。 “高三一班的节目通过了!希望两位同学好好准备一下, 争取在晚会上大放异彩啊!” 老师的话音一落,台下便又是一阵欢呼声! 那些同学们期待的不光是他们更加完美的呈现, 更期待能够一睹男神化身为虞美人的卓绝风华。 两人走下舞台, 心情大好地离开了礼堂。 出了礼堂大门, 就看到围守在礼堂门口等着他们的好多同学们, 一个个扒了半天的门缝望眼欲穿, 最终还是被学生会守在门口维持秩序的学生挡在门外过了个耳瘾, 没能进去一睹他俩的仙姿。 一看见两人意气风发地从礼堂里走出来, 大家就立刻知道了结果。虽然遗憾没能先睹为快,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用不了几天,他们将会以更完全的姿态将节目呈现给同学们。 周六下午放学之后, 要进行一次彩排,可以不化妆, 但服装道具必须到位。迟骋早早地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方璞。当晚,方璞和涂余就来给他们送衣服, 还顺便给他们带了夜宵。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池援吃着还带着余温的手工烤饼干, 赞不绝口地直夸方璞和涂余太贴心了。 “是不是比我还贴心啊?” 迟骋将温好的牛奶拿过来, 掀起眼皮淡淡地瞄了池援一眼。迟骋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听上去与平常并无两样,可这话落进池援的耳朵里,便有了别样的小情调。 池援一把将迟骋捞到了自己腿上,拿起一块小饼干就堵住了迟骋的嘴。 “怎么会呢?他们再怎么贴心,也还在我的心外面,可你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我的心里面。” 池援把脸埋在迟骋的脖颈间,嗅着那令他心醉的气息,来来回回地蹭着迟骋颈间的皮肤呢喃低语:“也只有你。” 迟骋搂着池援的肩头,指尖上缠绕着池援半长的头发,他低下头,在池援的额间深深地印下了一个温热的唇印。 转眼便是冬至。真正的冬天从今天起才正式拉开了帷幕。这天中午,戴奶奶早早地就包好了饺子。少年们围桌而坐,戴奶奶给戴国超多夹了几个饺子,心疼地说: “哎哟,超超最近可真的见出瘦了。要不还是别住学校了,左右也就这几步路,回家来奶奶好好给你补补。” 戴国超还没说话,倒是毛江接了戴奶奶的话茬。 “奶奶您也别太担心了,以后我看着他好好吃饭。国超快要考专业课了,每晚还要自习文化课,最近确实比较辛苦。” “真是难为江江了,高三这么辛苦还要替奶奶照顾超超。这孩子能遇到你们这么几个好朋友真是他的福分呐。” 戴奶奶越是笑得一脸慈祥,毛江心里就越有些不是滋味。老人家年纪大了,思想也保守,他不知道他和戴国超的关系以后要是被奶奶知道,他还能不能再看到奶奶像今天这样对着他笑了。 下午的自习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安老师手里拿着一页纸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她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同学们立马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果然,安老师站上讲台,一开口便先向大家道了喜。这次英语竞赛一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无论从成绩还是获奖人数,都比之上一届有了大幅增长,尤其是一等奖的获奖人数,完全超出了安老师的预期。这样的成绩,放眼全省与一中实力相当的各大高中,也是遥遥领先了。这让安老师觉得他们之前为竞赛付出努力全都值当了。 安老师并没有将所有奖项的名单一一公布,只捡了同学们最为关注的重点。 “这一次竞赛咱们班一共有四名同学获得了赛区一等奖,这四位同学分别是陆伟祺……” “什么?我?陆伟祺?得了一等奖?我没听错吧?” 陆伟祺显得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摘得一等奖,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激动地抱着同桌周易,“吧唧”一声,就在周易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不顾老师还没有公布完名单,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天哪,简直是神明保佑啊,我死也能瞑目啦!” 同学们被陆伟祺逗得哄堂大笑。安老师在笑声中继续公布名单。 “高无虑!童颜!还有……” 安老师每念出一个名字,教室都会在一片唏嘘爆发出一阵贺喜和掌声。 窦天杰在同学们的笑声和掌声中紧张地跟着安老师默念着公布出来的同学的名字,当名单里还剩下最后一个名字,当安老师在这一声“还有”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窦天杰的心都提到嗓门眼儿上了。 竞赛那天,他出于私心,没有将迟骋和池援暂时离开的事情告诉老师,这直接导致了两人没有赶上学校统一安排的车。尽管后来他知道那两个人自己坐了车来,堪堪赶上了竞赛,但这会对两人的发挥产生多少不良影响,窦天杰并没有办法估量。 窦天杰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在害怕,害怕这最后的一个名字不是他,他也在害怕,这个名字是他。如果就是他,那是不是意味着,迟骋和池援因为他一念之差的私心,最终失去了夺魁的机会?因为只有成绩前排,才能获得高考加分,甚至进入决赛争取保送资格。尽管这样的保送资格对于迟骋和池援来说,或许并非他们的理想所在。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停顿,窦天杰心里就已经翻江倒海,无论是哪种结果,窦天杰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心。 “最后一位一等奖获得者——窦天杰!恭喜以上四位同学,为自己的高考成绩夺得了加分项。” 窦天杰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连笑容都变得僵硬了,无论他如何为自己找理由开脱,都无法磨灭那种熊熊而起的负罪感。 迟骋只分了一丢丢神思在听安老师讲话,但是当安老师公布完名单之后,却让他和池援都深深地震惊了。怎么至于?就因为竞赛那天差点迟到,他们竟然就沦落到了二等奖甚至更差了吗? 四目相对,眼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他俩将震惊的目光移向了安老师。安老师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见安老师敛了笑容,同学们都跟随着安老师的目光转过头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等奖的名单里面,竟然没有他们班上引以为傲的两大男神。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十道目光集中在迟骋和池援的身上,令他们如芒在背。 迟骋和池援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会阴沟翻船,在众望所归之处尽失颜面,那些令人羡慕的光环也在这一刻被现实击了个粉碎,荡然无存。 安老师看着怅然若失的两个人,笑了笑问道:“迟骋池援,你俩怎么了?”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从讲台上走下来的安老师,一语不发,这样的结果太意外了,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一次不比期中考试,是再没有任何回还余地和补救机会的。 “这么惊讶的样子,你们就不能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吗?” 什么意思?迟骋和池援没有听懂。这个时候再有信心又能怎么样,他们已经无缘一等奖了,就更别说进入决赛了。 安老师看着两个人毫无觉悟的样子,终于又重新挂上了先前的那般灿烂的笑容。 “最后,恭喜我们的迟骋的池援同学!你们的成绩冲进了全省前三十,进入决赛啦!” 两人愣住了,没想到安老师竟然跟他们卖了这么大一个关子,而他们竟然当真了。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上,两人回过了神,终于露出了明亮而又纯粹的笑容。 安老师在同学们喧闹的贺喜声中解释道: “进入决赛的同学最后的奖项是国家级别的,如果你们能在决赛中取得好成绩,还会有保送名牌大学的资格。祝贺你们,继续加油啊!” 听到安老师的这一席话,窦天杰一下子瘫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那些压迫在心头上,令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的负罪感瞬间被这个消息扫清了。他突然觉得庆幸,幸亏迟骋和池援心态足够稳,实力足够强劲,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从此以后,他该如何才能对件事释怀。 欲扬先抑的愉悦感似乎比平铺直叙来得更畅快淋漓,这一天的晚饭也似乎因为安老师带来的这个消息而变得更香了。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天空里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在或昏黄或莹白的灯光里,如同闪光的银粉,轻飘飘地往温热的脸上扑。 晚读快结束的时候,徐老师熟悉的声音响起在了教室门口。 “迟骋池援,你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明所以的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却见徐老师的脸上带着一种遗憾过后的轻松。 “迟骋池援,老师有些遗憾地通知你们,你俩精心准备的节目被取消了,所以,明天的彩排你们也不用参加了,就……安心去学习吧!这也是学校的考虑,你们已经高三了,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学校的用意。” 惊闻这个消息,两人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72章 原因 “为什么啊徐老师?” 徐老师迟疑了一下, 给了他们一个相当冠冕堂皇的解释。 “你们都高三了,而且你们不是英语竞赛进入决赛了嘛?现在离决赛也不到一个月了,学校也是为你们的学业考虑吧!” 这个理由对于池援来说相当的没有说服力。他丝毫都不认为不表演这个节目就能给他们节省出多少时间去投入学习。 正相反, 这反而让他们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他们虽然并没有在这个节目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毕竟也还是认真准备了的, 并且还对此寄予了不可言说的期待。 那天初审的时候,他们的节目明明还获得了在场老师和演员们的一致认可和称赞,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被取消了呢? 池援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突然间就这么毙了他们, 但直觉告诉他, 一定不可能是徐老师说的那样。 “徐老师,我俩准备的很充分的呀, 也再不需要花多少功夫, 耽误不了什么的呀, 怎么就会被取消了呢?” 池援不甘心, 还想在争取一下, 但徐老师却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摇了摇头, 依然说着那些普适性的理由。可迟骋却从徐老师的眼神里读出了不可言说的无奈。 迟骋扽了一下池援的衣角, 在池援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一闭眼微微地摇了摇头。 两人闷闷不乐地走出办公室, 不约而同地走进了开水间。 凭窗而立,窗外的夜景依稀可见, 玻璃上还重叠着少年的身影。 池援前胸贴着池援的后背,将脸枕在迟骋的肩头上, 几乎将自己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迟骋身上。他的目光失焦的垂落于某处, 心有不甘。 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只是他们还却不知道。 迟骋默不作声地支撑着池援, 摸到了他颓然地垂于身侧的双手,握进了掌心里,一下一下地揉着他圆润柔软的指尖,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弥补一下男朋友心里这份填补不起来的意难平。 晚读结束的铃声响了,朗朗的读书声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喧闹与嘈杂,开水间里开始有人进来打水。 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进入开水间之前分开了,一前一后的离开开水间进了教室。 最近一段时间,少了戴国超的聒噪,连各种八卦消息都很少听到了。毛江见两人出去了好久才闷闷不乐地回来回来,心里难免有点担忧。于是低声询问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倒也没有隐瞒,便将徐老师给他们的通知告诉了毛江。 池援这一说,旁边听到的同学们立马围了过来,一惊一乍地就跟着嚷嚷了起来,仿佛他们已经亲眼见过了迟骋和池援的表演一般,语气中充斥着不解与不满。 孟晓妤也夹在人群之中,看着池援失落的眼神,弱弱地提说了一句:“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几天贴吧里磕你俩CP磕得太火了啊?还有为了CP名吵架的……” 孟晓妤只说了个话头儿就没了声音,不过她这一嘴倒还真得提醒了这帮人。 自从他俩的节目初审之后,贴吧里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磕CP,还因为到底应该是“迟池情深”还是“池迟情深”吵得不可开交,比之前期中考试两人双双成绩猛跌的时候还热闹。 “懂了!贴吧里有卧底!两位爷,你俩不会是真被老师给号上了吧?” “真他妈扯!磕个CP也上纲上线的吗?他们两个大男生,还能真的谈恋爱?” …… 迟骋和池援谁都没说话,默默地听着一帮围观群众头头是道的分析,似乎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迟骋仔细地回味着徐老师说话时候的各种表现,要是贴吧里真的有老师一直潜伏在学生们中间,那迟骋估摸着是这个原因没跑了。 晚上回到宿舍,两人一边吃宵夜一边翻看贴吧,果然各种CP贴满天飞,还有不少人在为迟骋鸣不平,觉得他不应该为了配合池援去反串什么虞姬,有损男神形象。 更有自诩正义之徒请求删帖,觉得这样的导向并不好,作为高三的榜样学生,带头谈恋爱就不说了,还是两个男生,这简直是伤风败俗!这又引起了另一帮人的共同反击……不大的贴吧被一群人搅扰得乌烟瘴气。 “都什么年代了啊?还伤风败俗呢?贴吧里的这些人也真他妈闲得蛋疼,别人谈个恋爱关他们鸟事啊……学校也不长脑子的吗?一个节目而已,给取消了才有做贼心虚的嫌疑不是吗?反串咋滴?难道我抱个女生就没有什么影响了吗?夏天那一场不是影响更恶劣吗……” 池援气得夜宵都吃不下去了,“咣”地一下将将还没喝完的牛奶盒子磕在了桌子上。盒子里的牛奶在激烈的震荡之下顺着吸管溅出来,在桌子上留下了一片乳白色的湿斑。 迟骋默默地拿来抹布将桌子上的牛奶渍擦干净,他也没有劝解池援,任他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好半天,见他终于歇了嘴巴,这才重新将牛奶盒递给他,心疼地捋了捋他的后背。 “喝口牛奶吧,骂了半天了。” 池援接过牛奶,软软地叫了一声“骋哥”,听上去简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好啦!别难过了,明天放学咱们去璞哥那里吧!你想吃什么,我早点告诉余哥一声,让他给你做好吃的。” 池援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一把将迟骋捞进怀里,凑到迟骋耳朵边,用迟骋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可是……我想吃你怎么办?” 池援说话和呼吸带出的热浪扑了迟骋一耳朵。迟骋的耳朵瞬间就烧着了,他只是微微一颤,耳朵尖就擦到了池援的脸颊。那明显的温差直接出卖了包藏在心底深处的渴望。 池援伸出舌尖在迟骋的耳朵尖上蜻蜓点水般地舔了一下,迟骋就喘了一声,很轻很轻,却像夜深人静时的一响钟声,激荡在了池援的心上。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迟骋就带着池援和方璞之前送过来的衣服,直奔方璞的舞蹈教室去了。 刚进门的大教室里是两个女老师在上常规课,里面的小教室里方璞在单独指导艺考生。小厨房的门关着,涂余在里面叮叮咚咚地切菜,锅里炖着肉汤,细火慢煨,浓郁的香味已经已经勾引地池援馋虫上脑了。 两人进了厨房,便在狭小的空间里帮忙准备晚饭。 不多时,课程结束了,饭也好了,屋子里也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今晚再没有课了,四个人悠闲地吃了一顿番茄牛肉小火锅,然后窝在了大教室里的懒人沙发里看着电视消食。 池援躺在躺椅上摇啊摇,觉得还怪舒服的,于是对迟骋说: “骋哥,干脆咱们宿舍里也搞一个躺椅吧?晚上回去还可以躺里头看看书,多舒服多自在啊!” “你整个躺椅也就躺半年,回头骋骋还得把躺椅搬到我这里。那么想要这个躺椅搬到宿舍躺去吧!” “啊?为什么得搬到这里来啊?你这再多一个躺椅不是刚好凑一对儿吗?” “可别!”涂余突然插了一嘴,“你璞哥摇着摇着就睡着了,每次还得我给扛回去,我早就想把这个躺椅处理了……”涂余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敢呐…… 方璞毫不留情地对涂余翻了个白眼,敲了敲躺椅扶手,将池援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慢悠悠地跟池援解释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都跟骋骋住了半年了,不知道我姑妈把房间改造成什么样子了吗?你整个躺椅回去难不成还要挂起来吗?门厅里半组旧沙发看着熟悉不?” “啊……” 池援似乎明白了,怪不得那个沙发看着那么眼熟呢,那不是跟迟骋家客厅里仅剩的妃榻是一套的吗? 消闲了半个小时,几个人终于起身了。 “你俩谁先来?”方璞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问的池援一脸懵逼。 “啊?来什么?要干嘛?” 方璞一看就知道,迟骋压根就没跟池援说。于是眼珠子一转,森森一笑道:“练邪术啊!” 池援持续懵逼。 方璞推开化妆间的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来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你璞哥我的第一邪术——化妆!” 池援懵懵懂懂的被推到镜子前坐了下来,方璞就化身八爪鱼,非常专业地开始在池援脸上捯饬起来。 很快,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池援,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妥妥的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的形象。池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满心欢喜地跟着涂余去换衣服了。 紧接着,方璞就开始给迟骋做妆造了。迟骋的这个造型就比池援的复杂多了,花费的时间自然也更长。 池援躺在躺椅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迟骋,直到他真的快要在躺椅里摇睡着了的时候,化妆间里终于响起了方璞喊声: “池霸王!赶紧过来看看你的美人儿吧!”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73章 真相 池援闻声一个激灵就从躺椅里弹起来, 脑子也瞬间清醒了。他几步飞到化妆间门口,就看见屋子里一袭青蓝渐变水袖裙衫亭亭玉立,妆容有几分青衣的模样, 却又比一个更简单婉约一些。 那人回眸,一双凤眼微挑, 眸色清明顾盼生辉,面若桃花朱唇一点, 妥妥的一位大美人儿。 池援心里一动, 不禁在心里感慨道:美人果然就是美人, 无论怎样都好看。 池援乐不可支的拉着迟骋在自己面前转了好几圈,眼前的人是迟骋, 却又哪哪都是一种全新的视觉享受。池援不由得对方璞的邪术大为惊叹。经了他的手, 脂粉便恰到好处地将迟骋的棱角与凌厉全掩了起来, 整张脸都柔和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爱怜。 池援牵着迟骋的手, 帮他提着水袖, 小心翼翼的往三楼走。池援心里有种无比神圣的感觉, 仿佛楼梯的尽头是他们婚礼的殿堂, 同时, 又夹杂着一些无法言喻的悲壮。 涂余已经在三楼布置好了拍摄设备,连灯光都做了调节, 周围都是暗淡的,只有大厅的正中央亮起一个圆圆的大光斑。 “来吧少年们!这里就是你们的舞台, 今晚给你们拍一个美美的视频。” 池援牵着迟骋走到灯光里,摆好准备姿势。在音乐还没有响起的时候, 池援眼里含着笑, 低下头对迟骋说了一声:“骋哥, 谢谢你!” 他们的舞跳了三遍, 涂余调整了拍摄角度,取了各个角度的视频,还抓拍了不少照片。 涂余把视频都导进电脑里,几个人围在一起看完视频,涂余当即就表示,哪怕今晚不睡觉,也要把他俩的舞蹈视频剪辑好,上传到他们的视频号上去,让他们的广大粉丝们见证这一幕旖旎而又悲壮的美。 这个时候,学校的礼堂灯火通明,彩排还在进行着。悠扬音乐声从门窗里飘出来,声音也谈不上有多大,却依然如同一阵噪音,骚扰着美术生的耳朵。 戴国超从画室出来,不远不近的站在礼堂门外,看着礼堂时不时开合的大门,外面的人走进去,里面的人走出来,却没有了那两个期待中的熟悉的身影。 戴国超其实一直知道迟骋会跳舞,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在公开场合跳过,甚至连戴国超也只是从迟骋不经意间的自述里,或者是极少见的私藏视频里看到过迟骋跳舞的样子。 这一次本来是迟骋的舞台首秀,戴国超可以想象的出来,迟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和池援同台跳舞。通过初审的那几天,连戴国超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迟骋忍不住外溢的开心,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横生枝节。 别说迟骋和池援会有多么不甘心,连戴国超都心有不甘。他朝着礼堂的方向啐了一口,抛下了一句粗口。 毛江共情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戴国超软软卷卷的头发,替戴国超拉严拉链,搂着他的肩膀朝食堂走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迟骋的手机上就一堆未读消息,涂余半夜发过来的。因为还要上学,两人都没顾上看,只是先将视频都下载到了手机里。 洗漱收拾妥当到了学校,才拎着毛江给他们带的早餐,躲到开水间一边吃早点一边看视频。然后选了一个他们最满意的剪辑,回复了涂余,让他发布。 这天晚上,池援正在和迟骋在宿舍里吃宵夜,他的手机很突兀的震动了起来。这个时候会给他打电话的不用看都能想到会是谁。池援狐疑了一下,还是立刻接通了电话。 “简直是胡闹!” 池爸爸暴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连一边的迟骋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爱跳舞就跳,我现在也懒得再管你了。可你居然还拉上人家骋骋,还让人家扮演女的!上不了学校的舞台,就拍视频公开到视频平台上。池援,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迟叔叔的颜面和感受啊?你让你爹我以后怎么面对你迟叔叔啊?” 他转头看向迟骋,两人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清明了,原来他们节目被取消的真正原因,是池爸爸在背后的干预,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 池援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去了,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爸”就没了声音。 自始至终,池援都只遵从着本心的意愿与渴望,的确从没来有再更进一步地去想,当迟叔叔知道这样的事情、看到这样的视频会作何感想?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明明知道迟爸爸对于迟骋来说有多么重要,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将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池援看着迟骋,满眼里都是深深的歉意和愧疚,仿佛他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天诛地灭都无法弥补一般。 迟骋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他站起身,将池援揽进怀里,拿过池援手里的手机,贴在了自己的耳朵边。 “池叔叔好,是我,骋骋。” “骋骋啊……”电话那头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池叔叔,跳舞这事儿是我的主意,不是池援胡闹,您别骂他。” “骋哥!” 池援听到迟骋的话,抬起埋在迟骋胸口处的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迟骋低着头,笑盈盈地捏了捏池援的脸,眼里满满的皆是宠爱。 “池叔叔,其实我也学过舞蹈,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上台表演,这次正好元旦文艺晚会,我就想着登一回台表演个节目,也是个高中阶段的留念。还好援援愿意陪着我,和我一起表演。虽然现在不能登上学校的舞台,但是援援愿意陪我录视频,我还是很开心……至于我爸爸,其实……他一直都很支持我的决定的。” 迟骋嘴上说着,可心里其实也没底。 爸爸从来就没有看过自己跳舞,甚至他学了那么多年的武术,他也只是在小学的时候,不情不愿地在爸爸面前耍弄过几下子。 那时候尽管他表演的很敷衍,可爸爸却看得很开心。迟骋至今都记得爸爸那时候满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只是他也不确定,当爸爸看到自己的儿子女装扮相表演舞蹈,会不会还想他小时候那样开心,那样意犹未尽。 迟骋说着说着,心里就涌起一阵难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也不知道池爸爸想到了什么,迟骋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骋骋啊,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早些休息吧!” 池叔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迟骋放下手机,见池援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松了松池援搂着他腰的胳臂,坐到池援腿上,团了团池援的脸,撑起他的嘴角命令道: “援儿,笑起来!不准对着我耷拉着嘴角!这个样子太丑了,我不喜欢。” 池援笑了起来,可笑容没撑过三秒就撑不下去了。他连忙在笑容消失之前,将脸埋进迟骋的肩窝。 “骋哥,对不起,都怪我太自私了,只想着满足自己的私欲,完全没考虑到你和迟叔叔的感受。我真是个混蛋……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池援小声地嗫嚅着,心里沉沉的,竟有了负担。 “别瞎想!” 迟骋掰过池援的脑袋,低头亲了亲池援的额头,捧着池援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小混蛋,你可是我的男朋友,我的恋人,是我准备喜欢一辈子的人。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吗?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就不喜欢你了吗?那我这心眼儿得多小啊?再说了,这舞蹈不还是我选的吗?” 听了这一席话,池援因为难过而纠结起来的脸被终于被幸福的笑容推开了。 这一夜,是平安夜。这个时候,距离彩排结束整整一天,距离他们的舞蹈视频发布不过十四个小时。两人看着点赞量已经突破四万,评论都近万的视频,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仿佛将那些暗藏于心间的秘密都宣诸于世,隐隐不安,却又满心欢喜。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学校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热闹了起来。校门上的大红灯笼也挂起来了,一进校园的主路上空小彩旗随风飘扬,为苍白的冬天平添了一抹绚烂的亮色。 这天晚自习前,毛江拿着统计好的拔河比赛和冬季越野的名单,请徐老师确认签字。临出门的时候,徐老师叫住了毛江,让他把迟骋和池援叫到办公室来。 毛江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两人最近被老师叫的频率似乎有点儿高了,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事儿。 毛江将徐老师的话带给了迟骋和池援,看着两人惴惴不安地进了办公室。没几分钟,办公室门开了,池援一出了办公室就雀跃起来,连迟骋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堵在教室门口等着他们出来的戴国超和毛江几个赶紧迎了上来,急不可耐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池援兴奋地说道:“那当然!准备好你们的眼珠子,迎接即将到来的眼福吧!” 作者有话说: 晚安喽! 第174章 干爹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俩的节目又被选上啦?” 戴国超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件事情, 因为最近除了迟骋和池援的节目,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被称得上“眼福”了。 池援兴冲冲地朝着戴国超使劲儿点着头:“没错没错!巨大转折啊!” 虽然徐老师给出的理由是节目质量好,艺术性强, 非常具有可欣赏性。但池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背后作梗的老爸终于想通了。 迟骋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方璞, 跟他约好了时间。 周六下午,迟骋和池援一下课就奔出校门, 打了个车直奔方璞的舞蹈教室。 方璞和涂余都腾好了时间, 为他们化了精致的妆, 做好造型,吃过饭就将他们送回了学校。 天擦黑的时候, 校园里时不时的便能看见各种造型的演员们匆匆奔走, 欢愉的气氛弥漫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晚会开始前, 各班有序地组织同学们带着椅子往礼堂走。空旷的礼堂里这会儿已经黑压压地排满了人头。 迟骋他们的节目被安排在晚会大概三分之一进程的位置。虽然离他们表演还有一段时间, 但两人还是早早地来到了后台。 后台负责组织演员的老师看到是他俩, 一句话也没有多问便放他们进来待着了。等在这里的都是马上上台的演员, 他们都在忙着最登台前最后的检查, 根本没有人注意坐在角落里休息的两个人。 池援从小到大上过很多次舞台,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紧张的。一想到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心爱的人共舞,他就觉得连空气中的氧分子都不够用了。他只好不停地找点事做, 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紧张情绪。 “骋哥, 我给你捏捏腿吧?” 池援捞起迟骋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手法慌乱的上下揉捏着。捏完了腿, 他又猫到迟骋背后, 爪子搭上迟骋的肩膀又揉了起来。 “还是给你松松肩膀吧!免得待会上台了你紧张不舒服。” 迟骋看着池援又傻又慌的样子, 忍俊不禁。 “我现在已经舒服了, 来,换我给你揉揉吧。” 说着,迟骋按住池援的肩膀让他坐好,在池援肩颈的位置揉捏了起来。 迟骋双手的力道掌握的很适中,手法也很有那么些意思。池援在迟骋的揉捏中很快放松了下来。 “骋哥,你这双手还真是无所不能啊!简直太舒服了!” 迟骋勾了勾嘴角。妈妈在的时候,他没少给妈妈按摩过肩颈。三年多了,他以为他几乎都要忘记这门称不上是手艺的手艺了,今时今日,那些浸透在肌肉中的记忆却在池援的身上又被唤醒了。 迟骋一边揉捏着池援的肩背,一边很随意地跟池援聊着天,排在他们前面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流水一般的就结束了,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主持人报完幕,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他俩在黑暗的掩护下迅速的摆好了开场的姿势。音乐响起,灯光也重新亮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舞台上的光束集中到了被灯光照亮了的那一双人身上。 他们的舞蹈完成的相当漂亮!音乐落下,他们在掌声雷动中起身走向台前谢幕。当他们鞠完躬直起身时,两人的目光都直了。 台下嘉宾席正中间的位置上,站着两位鼓掌的中年男人,他们脸上的笑容,即使现在十米开外的舞台上,迟骋和池援也看得一清二楚。 “爸爸……” 迟骋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念出了这个称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爸爸竟然会到场观看他的表演。他心里虽然有过这样的渴望,却根本没有敢同爸爸说。 而池援更为惊讶,那个从旁干预他登台表演的老父亲,不仅想通了让他们重新上台,而且还和迟爸爸一起作为学生家长来看节目,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可池援心里却总觉得,老爸这次会来的原因,应该更多的是因为迟骋。一出让迟骋不惜反串不惜替他背黑锅的节目,现场演绎到底会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 抛开人的因素,他们的节目的确给两位中年大叔带来了极大的惊喜与视觉冲击。 两人从舞台下来,在休息室里等着说好给他俩送衣服的戴国超他们。结果戴国超还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了刚才还在嘉宾席上的两位爸爸。 池爸爸看着盛装的儿子,眼里再没有了从前看见儿子沉迷于跳舞时的厌恶与反感,倒是多了几分赞许,他拍了拍池援的肩膀,带着几分笑意点着头连说了两声“不错不错”。 已经是元旦假期了,为了看儿子的节目,他推迟了一天回家,但是儿子第二天还要参加学校的活动,也不打算跟着他回去。他捏了捏池援的肩膀,又拍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转身踱了几步走到了窗户前。 池援识趣地跟了过去,问道:“爸爸,您打算这会儿就走,还是明天一早再出发?” “我这就走了。爷爷自从做完手术之后,无论精神还是心情都不如从前那么好了,他惦记着你的学业,舍不得你来回跑。等放寒假回去好好陪陪爷爷吧!” “爸爸,那我送送您?” 池爸爸上下来回地打量了池援好几遍,才开了口:“不了,赶紧去卸了妆把衣服换了吧,外头也怪冷的,别冻着了。” 池援没再多说,顺从地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暖暖的。明明这样的话爸爸以前也不是没说过,可今天,他却觉得格外温情。 几米外,迟爸爸看着大变模样的儿子,张开双臂在半空中悬了好半天,最终将双手落在了儿子的大胳膊上。他上下来回地打量了儿子好几圈,目光聚集在了儿子的脸上。 精致的妆容掩藏了少年分明的棱角,眉眼处更平添了八分温柔与妩媚,微微翘起的嘴角含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连唇线弯曲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迟爸爸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在这一刻飙升了起来,双眼都有些生涩,恍惚间犹如隔世,那些早已经远去的记忆一下子全都鲜活了起来,反反复复,重重叠叠。 “太像了,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迟爸爸的嘴唇颤抖着,迟骋几乎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但还是从他的口型上读出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爸爸!”迟骋用极轻的声音唤了一声有些失神的迟爸爸,一句“对不起”便脱口而出。 迟爸爸回过神来,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脸,感慨万千地撑起一抹笑。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我的骋骋真的长大了,总是能给爸爸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爸爸。” 父子俩相顾无言,却胜似千言万语。 这时,池爸爸和池援朝着他们走过来,在咫尺间站定,冲着迟骋竖起了大拇指。 “老迟啊,你家骋骋真是太优秀了!干脆给我做个干儿子吧!” 话音才落,迟爸爸和迟骋都还没有做出反应呢,池援已经兴冲冲地拉着迟骋说: “好哎好哎!骋哥骋哥,快叫干爹!那是不是以后我也得叫迟叔叔干爹了呀?” 池援喜出望外地瞧了老爸爸一眼,就抱着迟爸爸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干爹——” 池援完全不留间隙地就堵死了自己亲爹的退路,哪怕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如今也只能当真。 三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了迟骋身上。池援暗暗地捅了一下迟骋的后腰,迟骋这才有些不好意地冲着池爸爸叫了一声:“干爹!” “哎!这就对了嘛!爸爸,您这下干儿子也有了,那就赶紧回家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呢!” 池援这就开始大喇喇地赶他亲爹走了。 池爸爸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老迟啊,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骋骋,这几天……池援这个臭小子就拜托你这位哥哥好好照顾了!” “池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叫错啦!” 迟骋话音未落,池援就急忙来纠错了。迟骋一时间还没有适应下来,有些尴尬地看了池援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池爸爸身上,恭敬地叫了一声“干爹”。 “哎!”池爸爸答应道,“那我走了!” “我送送你吧!让孩子们先换衣服。” 说着,两位爸爸就出了门。 戴国超他们拿着衣服进来的时候,两位爸爸已经出了礼堂。两人在更衣室里小心翼翼地换好了衣服,可是头饰有些难取,他们便没有乱动,收好衣服从侧门出了礼堂。 礼堂侧门口,迟爸爸站在台阶上,看见迟骋和池援从门口走出来,问道: “骋骋援援,今晚再没有事了吧?那咱们一起回家?” “爸爸,璞哥他们过来接我们,要先去把头饰什么的拆下来,顺便把衣服还回去。要不然让他先送您回去?” 迟爸爸了然于心地点点头。 “那你们晚上回家里住吧?” “嗯!”迟骋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嗯嗯嗯!我们还了东西就回家陪干爹您!”池援很兴奋地冲着迟爸爸直点头。 迟爸爸依旧带着很和蔼的微笑。突然间就这么半真半假地多了一个干儿子,他心里有种无以名状的感觉,但总体来讲,还是更多的还是愉悦与欣慰。 涂余掐着时间将车开过来,才到校门口停稳当,就看见迟爸爸被左拥右护地从校门里走出来。 方璞坐在副驾上,隔着车窗看见朝着他们过来的三个人,连忙从车里下来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问了一声“姑父好”,涂余连车子都没有熄火,也急忙忙地跟着下了车。 “您来看骋骋表演啦?” 方璞的语气里尽是不可思议,他看了一眼妆容还保持得很好的迟骋,思维仿佛有些凝滞了。他也没有想到,给迟骋化了女妆之后,竟然会同已经故去的姑母那么像,但见姑父看上去心情很还挺不错,冲着他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方璞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姑父,我们先送您回去吧?” “不了。”迟爸爸微笑着说,“你们带着骋骋和援援去收拾收拾吧,就几步路,我溜达着就回去了。” 方璞便也没有再坚持。 “那姑父您路上小心,我们先走啦!” 涂余才得问了一声“迟叔好”,没到一分钟,便又以一句“迟叔再见”结束了这短暂的会面。 池援打开车门,看着迟骋上了车,这才绕到另一边的车门。上车之前,他冲着背着手看着他们的迟爸爸说了一句: “干爹,那您先回,我和骋哥很快就回去了。” 方璞坐在车上,看着姑父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心头万兽狂奔。 车子驶离了校门口,迟爸爸的身影越来越远。 方璞这才从前头伸过脑袋来,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一般地盯着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连同砸在涂余心头的疑问一并问了出来: “干爹?怎么就突然成了干爹了啊?我们错过了什么?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们……你们……不会,不会已经……” 方璞磕巴了半天也没有将心中的疑问问完整。这不合理!这根本不合理!更不可能合情! 迟骋一言不发,倒是池援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傻呵呵地笑着道: “什么什么情况啊?没什么情况啊!就是认个干爹啊!” 池援敛了那有结傻气的笑容,换上了一副不达目的誓死不休的坚毅眼神,勾了勾唇角,哼笑了一声,道出了他的鸿鹄之志: “骋哥,你等着,我迟早要把这‘干’的给变成‘湿’的。” 作者有话说: 池援的大志啊! 晚安!宝子们! 第175章 名次牌 迟骋和池援回到家, 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客厅里的台灯亮着,电视的声音保持着堪堪能够听见的状态,仿佛仅仅是为了在夜里, 在这间显得有些过于空旷的屋子里制造出一点确实存在却又不会吵到别人的声响来,而让仰躺在妃榻上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不显得那么孤单。 “爸爸。” “干爹!” 两人齐齐地出了声。 迟爸爸听到响动, 从妃榻上慢慢的坐起来,看着两个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的少年, 招呼了一声:“回来啦!” “嗯!干爹!” 自从池爸爸一半戏言一半当真地说了“认干儿子”之后, 事情就被池援十二分认真地迅速坐实了, 他一口一个干爹,倒是当真叫得比迟骋这个亲儿子还勤快。 “饿不饿?”迟爸爸顿了一下, 才接着说, “爸爸给你们温牛奶?” “爸爸, 我们自己来就行。” 说话间, 三个人已经不约而同地移步到了厨房。迟骋接了水打开烧水壶, 从柜子里拿出牛奶, 放进一个口径不大却挺深的不锈钢盆里。 迟爸爸坐在餐桌前, 慢悠悠地聊起天来。 “方璞这孩子也真是, 翻年也该三十二了吧?前几年你舅舅舅妈还老念叨着,有合适的女孩子帮他留意留意, 他可倒好,让他相了几次亲就跟家里翻脸。现在事业也算小有成就了, 跟家里也不那么僵了,你舅舅舅妈倒干脆放手不管了。” 人家明明有伴侣, 还几次三番地安排人家去相亲, 能不翻脸吗?如今已经跟舅舅舅妈出柜了, 他们还管得了吗?迟骋暗自腹诽着, 心里却有些奇怪,吃不准爸爸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聊起方璞,难道仅仅是因为今天正好见着了,所以顺便聊起了他吗,还是……爸爸察觉了什么? 开水壶咕噜噜地在一旁聒噪着,迟爸爸就着这突兀却并不算嘈杂的声音继续说。 “方璞的那个合伙人小涂倒是挺靠谱,这些年两个人一直合作的很默契啊,关系也一直很铁。” 人家恩爱十年,能不默契能不铁吗? “骋骋,就你的观察和了解,你哥哥他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啊?” 这个问题,迟骋该怎么回答?他拿不准该怎么说,干脆绕过了这个问题。 “爸爸,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璞哥了?” 迟爸爸笑了笑,也没有对迟骋隐瞒什么,就如实说了。 “前几天见着你舅舅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他打算啥时候请咱们喝喜酒,结果一提起这事儿,你舅就气得不轻,骂你哥一天到晚蹿天入地的尽胡折腾,他不找对象也好,省得把人家姑娘给祸祸了。你舅还是一门心心地想着让方璞接手他大半辈子的经营起来的产业呢!不过我看着你哥事业发展的也挺不错,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实也挺好。” 水开了,水壶的开关“吧”的一声自动跳了。迟爸爸的话也随着消失了的烧水声而停止了。 迟骋起身将热水加进小盆子里,又给爸爸泡了一杯茴香茶。 迟骋犹记得自己小时候,爸爸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味道有点儿说不清楚的奇怪的茴香茶,但回到家,妈妈总是为他泡这种茶,因为茴香茶性温又养胃。 一开始爸爸还有些抗拒,就像迟骋小朋友生病了吃药一般。但日月经年,爸爸竟然渐渐地习惯并且爱上的这种味道,喝过了各种所为谓的好茶之后,还是觉得妈妈为他递上的这一杯茴香茶,喝起来才最称心如意。 杯中饱满的茴香籽渐渐地开始下沉,琥珀色的茶水越来越橙亮,迟骋这才端起茶杯递到爸爸手上,又将温好的牛奶拿出来,递了一盒给池援。 迟爸爸的眼神在氤氲的热气中有温润而满溢着慈爱,池援喝着热乎乎的牛奶,真希望年年岁岁都是今天的模样。 第二天,迟骋和池援起床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亮起了暖暖的橙光,迟爸爸在为他们做早餐。两人迅速地洗漱完毕,便衣着齐整的出现在了餐桌边。 吃过了一顿丰盛又美味的营养早餐,迟骋和池援踏着路灯下影影绰绰的树影子来到了学校。 课上到阳光开始发白的时候,窗户上的寒气早已消失殆尽,成群的麻雀不畏寒冷地又开始聒噪。一中每年元旦前必不可少的跨年项目——拔河比赛拉开了帷幕。 操场上热闹起来,各个年级按照分组在各自的区域上展开了角逐。串在绳子两端的运动员们一个个脸色涨红,表情狰狞,在一片人声鼎沸中努力地使着劲儿,都想要把对方拉到己方阵营。 迟骋还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拔河比赛,他混在人群之中,隔着一根绳子便是池援跟着号子使劲儿的身影。 三局两胜的比赛规则之下,高三一班一气呵成连胜两局,直接淘汰了对手班级。虽然他们的拔河比赛他们止步于第二轮淘汰赛,但迟骋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开心,原来可以这样淋漓的使一把劲儿还挺爽的。 下午便是越野赛,同样是每个班各派十名男选手和十名女选手。 选手们浩浩荡荡的排着队出了校门,越野路线上已经临时进行了交通管制,迟骋和池援脱去棉衣,发令枪一响,有人已经嗖的一下冲了上去。 迟骋和池援不疾不徐的踩着自己的节奏,在冬日的艳阳下向着重点进发。毛江和陆伟祺也一直跟他们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一开始,大家的劲头似乎都很足,可是经过了第一个号码牌领取点之后,就有人慢了下来。 他们依然保持着之前的速度稳步前进,直到第四个号码牌领取点的时候,之前一直和他们保持同行的陆伟祺已经不见了。 他们已经超越了大多数选手,离终点越来越近了。 越过第五个号码牌领取点。他们三个就被告知了当前排名,已经进入了前二十。距离终点只剩下八百米了。 池援甩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子,朝着迟骋和毛江扬了扬眉毛,挑衅道:“来呀!要不要冲一下前十?” 迟骋嘴角一翘,给了池援一个必胜的眼神。毛江冲着池援嘿嘿一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给他一个回答,就一个加速甩下还在眉来眼去的臭情侣绝尘而去。 “艾草,毛江你不讲……越野德啊,直接就跑!” 说罢,池援也一个撒丫子就开始往前冲。迟骋毫不犹豫地就撵了上去。 毛江虽然早一步加速,可毕竟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被你追我赶的迟骋和池援追了过去。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背后的毛江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细密的汗珠从皮肤里渗透出来,渍湿了头发,又在皮肤上凝聚成更大的汗珠儿,骨碌碌的沿着少年光滑的皮肤滚落脸庞,在阳光下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迟骋和池援始终保持着齐头并进的状态,在短短的四百多米的赛程里,他们又超越了好几名选手,终点已经在他们目所能及地范围之内了。 胜利在望,池援向迟骋伸出了手。迟骋心有灵犀地跟他击了个掌,嘴角努力的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个深呼吸,朝着池援吼出了一声“走”。 两人如同草原上奔驰的烈马,做出了最后的加速,成功的超越了在他们少年数十米处的两位选手,在终点处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冲过了终点线。 裁判老师挥舞着手里的小红旗,冲着他们喊了一声:“第六!第七!”同时,他们的手里迅速的被人塞上了名次牌。 戴国超放声高呼着就朝他们冲过来,手疾眼快的为他们披上了衣服。女生们又是递纸巾让他们擦汗,又是为他们端上准备好的温开水,祝贺的话不绝于耳。 戴国超踮着脚尖,望眼欲穿的朝着赛道上看了又看,也没看到毛江的身影,心急火燎地拉着迟骋和池援就问: “毛毛呢?毛毛怎么还没来?” 迟骋和池援依然保持着原地慢跑的动作,朝着赛道上看了一眼,拍了拍戴国超的肩膀安慰他道:“别急,应该就来了……哎,看见了看见了。” 戴国超顺着池援手指的方向一看,抱着毛江的外衣就冲到终点线上去了。 迟骋和池援在同学们的簇拥下朝着比赛名次登记处走去。 就快走到登记处的时候,池援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了他手的手,紧接着,他握着名次牌的手就突然空了。 正讶异之间,熟悉的触感擦过他的手指,刚才空了的手心里多了个东西。池援抬起手摊开来看,一个名次牌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掌心里,数字却已经不是开始的那一个了。 池援不解的看向迟骋,迟骋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浅笑,什么话也没有说,摘下别在胸前的运动员编号,站到了登记名次的老师面前。 迟骋将沿途的号码牌、终点的名次牌和运动员编号全部交给了老师,然后跟老师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老师,等一下!” 池援一个箭步冲到了登记的老师面前。 作者有话说: 晚安喽! 第176章 草莓 在池援再开口之前, 迟骋一把拉住了扑到桌子前的池援,众目睽睽之下帮他取下别再胸前的号码,接过他拿在手上的名次牌, 跟老师报上了池援的名字,根本不容池援置喙。 离开登记处, 池援还是有些懵。虽然从结果上来看,他个迟骋几乎就是同时到达终点, 谁六谁七, 奖品都是一样的, 获得的班级积分也相同,池援倒也并不在意他的名次排在迟骋之后的一名, 可迟骋却偏偏要将第六名让给他。 “为什么啊骋哥?难道就是因为6这个数字听上去好听一点吗?” 迟骋笑了笑道:“是啊!突然之间就想迷信一下, 六顺啊, 就只是希望你一直都像这样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 在那一瞬间里, 迟骋的脑海里的确就冒出了这么一个仅有的念头, 别无他想。 池援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 嘴唇不自觉的微微抖了一下, 但转瞬间, 明媚的笑容就掩盖了他眉宇间倏然而起的阴云,欣然接受了来自男朋友的心意。 天气晴朗的很, 一丝风都没有,午后的冬阳照在身上, 晒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眼晕。身上的汗意已经退了下去,带着潮气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 渐渐地感觉到了凉意。 越野的路线是个不完全闭合的环线, 起点在校门口, 终点就在迟骋他们无比熟悉的教育广场。迟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离他和方璞约好的时间还有有些时候。大概他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跑完全程,并且在登记环节也没有浪费一点儿时间。 这会儿,他们似乎可以选择在广场上悠闲地晃荡一阵子,来消磨这点儿空闲时间。 因为第二天就是连翘的婚礼,按照习俗,这天下午亲戚们都要过去连翘家,名为帮忙,其实就撑个人场热闹热闹,再一起吃顿晚饭。 戴国超等在终点线上接到了毛江,陪着他登记完名次,就跟徐老师请了假准备回家去。 迟骋想到他们今天下午一走,等到再回到家的时候,恐怕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虽然只是跨一个新历年,可是如果他们直接就这样走了,留下爸爸一个人吃晚饭,他总觉得这对于爸爸来说似乎有点儿太过惨忍,便也跟徐老师打了招呼,带着池援和戴国超一起回去了。 回到家,迟爸爸难得悠闲地半仰在客厅的妃榻上,手里托着一本看上去有些年月的旧相册,正盯着某一页出神。妃榻旁边支着小茶桌,透明的玻璃杯中,琥珀色的茴香茶已经看不见热气了。 阳光洒满了半间客厅,也洒在迟爸爸灰色的家居服上。 迟骋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神,仿佛自己看见的是一位已经退了休的老人,带着几分落寞与寂寥,沐浴在过分干净的阳光里,回味着从前那些一去不返的旧时光。 看见迟骋回来,迟爸爸放下手中的相册坐起身来,他似乎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早回来。 “你们的越野赛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还没有,爸爸,我们……提前回来了。” 迟爸爸并没有询问比赛结果,相对于这种儿子自己都不太看重的东西,他倒是更在意儿子的提前回来。 “骋骋,你不是说跑完了就跟着你哥去农庄玩吗?怎么还专门回家一趟?” “爸爸。” 迟骋想说自己就是回来陪着爸爸待一会儿,可是话在唇舌间绕了好个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倒是一旁的池援摸透了迟骋的心思,替他将自己难以述之于口的心思一点儿都没走样的表达了出来。 “干爹,骋哥就是想过来陪您待一会儿。要不然我们去玩了,您一直都得一个人待着,多没意思啊!” 迟爸爸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欣慰,即使池援不说,他也想得到儿子的用意。 “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去吧!待会儿我也正好有些事儿,晚了我就回那边住了,你们尽量早些回来,天气冷,别冻着了。” 迟骋没有再说什么,替爸爸已经有些凉了的茶里续了些开水,便进了卫生间,把不久前才大汗淋漓的头脸都洗了洗。 没多久,方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迟骋斟酌了一下,选了两件最厚的羽绒服,两人穿好出了门。 坐着车出了城,池援第三次踏上了去往沙漠的路。 第一次正是夏天,一路上绿草如茵,覆盖了多半的大地,路两旁的白杨亭亭玉立,处处都昭示着无限生机,而他,也怀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放任心中的萌芽野外的荒草一般恣意生长。第二次已经是初冬,夜路漫漫,他的眼里已看不见沿途的风景,纵然再黑暗,他的眼里都不过一个迟骋。 第三次,他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纷乱复杂。他难过而且自责,因为即将到来的日子,是横亘在他心上的一道难以抹平的疤痕,他又欣喜而充满期待,因为前方等待着他的,还有一个他完全猜不透,却又肯定会到来的惊喜。 他们到达农庄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方璞拿来一串钥匙和一个不大的小塑料盆递给池援,让他跟着涂余去日光温室摘草莓。 池援兴冲冲地跟着涂余出了门,却见迟骋和方璞完全没有一起过去的意思,便问道:“咦?就让我跟余哥两个人去吗?骋哥你不去啊?” “嗯,准确来说是让你一个人去摘点草莓回来,余哥只负责给你带路开门。” “啊?”池援原以为会是他跟迟骋一起的一段田园采摘时光,却没有想到,结果他们只是拿他一个人当苦力。池援撅着嘴,哀怨地看着迟骋,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涂余去了。 日光温室看着不远,两人开了辆电动三轮车,吹着寒风沿着园区里并不太宽却很平坦的水泥路,一路绝尘而至。进了温室,涂余指了指里面一些的地方说: “这茬草莓快结束了,所剩不多,你仔细找找,挑熟好的摘,我去前面的温室摘几个甜瓜。” “哦。”池援懒懒地答应了一声,看着涂余出去的背影,想起迟骋,一边往涂余指给他的地方走,一边禁不住对着这一片绿油油的草莓开始嘀咕: “真不像话,明明说是带我来玩的,结果却让我一个人摘草莓,自己待在农庄里闲着长蘑菇,” 走到最靠里面的一排架子中间,池援一棵一棵地仔细翻找过去,找完了整整一排,才找到了四颗熟好了的草莓,按照这个情况,恐怕他找遍这整个一座大棚,也采不满这个小盆子。池援看着寥寥无几的劳动成果,叹了口气道: “涂余你个老秃驴,骗人骗得还真叫一个委婉啊!这叫所剩不多吗?这简直就是所剩无几好不好?” 池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像淘金一般的在一片绿海里面寻找着那少之又少的一点红。 半个小时过去了,涂余都已经摘了甜瓜装好了箱子,还摘了有机小番茄之类的一大堆水果,分门别类的用盒子装好,这才回到草莓大棚里来看池援的劳动成果。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池援端着小盆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不高兴”,却还耐着性子在草莓丛里仔细的翻找。 涂余瞅了一眼池援的战果,盆子里为数不多的草莓鲜红欲滴,瞥一眼就能猜出有多少个,而且上下误差不超过1。 涂余朗声大笑起来。他觉得要不是出门的时候迟骋专门安顿了他一句“一定挑好的摘”,池援铁定不会摘的这么认真。 “池援,可以了,走吧!” 池援朝着涂余丢了个白眼。虽然前些天他和迟骋隔三差五就能吃到这样好吃的有机草莓,可他还是觉得出来了这大半天,自己却只带回了屈指可数的几颗草莓回去,实在是有点掉面子。 “才这么几颗,也太少了吧,哪里够吃啊?我再找找看,能不能再多摘点儿。” 池援难得发现迟骋有明显偏好的食物,可是却没能为他摘到多少,他很不甘心。 涂余笑了笑在没有说话,又陪着池援将剩下的大半个温室的草莓苗挨个儿翻找了一遍。最终虽然收效甚微,但池援总算死心了。 “唉,少就少吧!我尽力了。” 池援有些失落。涂余拍了拍池援的肩膀,将池援的衣服递给他,推着他走出温室,安慰他道: “没事,这又怨不着你,本来就没几颗了。再说了,骋骋他也用不了这么多。” “嗯?骋哥要用?他要用草莓做什么?” 涂余这才发现自己一个秃噜说漏嘴了,连忙脑子一转打了个马虎眼解释道: “骋骋说要做个水果拼盘啊!你看我不是还摘了好多其他水果呢。不是说今晚要吃烤肉嘛,可不得吃点儿水果解解腻。” 涂余编的挺像那么一回事,池援走在涂余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听出什么破绽来,便“哦”了一声再没有多想。 回到农庄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大漠边陲长河落日,远处的沙丘上覆盖着的积雪也在夕阳中镀上了一层金色,无边的寒冷开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农庄里弥漫着各种食物诱人的香味。池援和涂余抱着采摘回来的瓜果回到包间,就看到等着他们回来的哥俩懒散的窝在沙发里听着音乐,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困倦的大猫。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抓紧更新小树苗的儿童文,又比较忙,我努力呀!晚安! 第177章 跨年 “怎么去了这么久?” 迟骋站起身来, 看着池援被冻得微红的鼻头,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接过池援满手的东西。 池援揉了一下鼻头,憨憨地笑了笑没说话, 瞧着迟骋的眼神,他似乎并没有因为那点儿少的可怜的草莓而有所触动, 就好像这样的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那咱们先吃点饭吧?快要饿死了。” 这个提议正合了大家的心意。半支烟的工夫,方璞便端了一盆细细长长的面条来, 还配了几小碟酱制的小菜。 这突如其来的朴素让池援猝不及防。池援很是诧异, 心里嘀咕着, 涂余不是说晚上要吃烤肉吗?怎么就变成面条加酱菜了呢?敢情自己又被老秃驴给骗了? 涂余大概是因为先前险些就说漏了嘴,这会儿对池援尤其关注。看着池援那就差把“说好的烤肉呢”写在脸上的表情, 连忙解释道: “烤肉还没好呢, 咱们先随便垫巴一点儿。”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池援。不过涂余嘴上说着随便, 但其实这碗面却一点儿都不随便。池援从迟骋手中接过面碗便吃了起来。骨汤纯正浓郁, 面条细长筋道, 小菜脆滑爽口, 池援很愿意自认为, 这是男朋友提前为他准备的生日面。 吃完这一顿简单却美味的晚饭, 迟骋便拿着草莓出去了。池援看着迟骋往外走的背影喊了一声:“骋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抬脚就要追出去。 涂余一看, 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拦住了他。 “不就洗个水果嘛,让骋骋自己去吧。池援, 你来帮我给你干爹装一下水果吧。” “哦,好!” “干爹”两个字果然受用得很, 池援一听, 便停住了脚步转头过来给涂余帮忙。 池援按照涂余的指点, 将各种水果挑了品相好的用小的保鲜盒装起来, 整整齐齐地放进一个纸箱里,又将其他的简单粗暴地直接用塑料袋一装,放进了另一个纸箱。 做完这些,迟骋还没有回来,池援不禁疑惑起来,洗个草莓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池援出了屋,包间里的灯光将院子映照得一片昏黄,院里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看不见迟骋的去处。池援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机,又装回了口袋里。 池援已经能想得到,迟骋肯定是为着这个特殊的日子去做准备了。虽然他依然猜不透,等待着他的会是一份怎样的惊喜,但只要一想到是迟骋在为自己悉心准备,心中就又怀满了兴奋与期待。 这时候,陆续地有包间里的客人出了屋,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的模样,欢笑喧闹着开始往农庄外面走去。 方璞看了看手机,冲着涂余和还在发呆的池援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吧!” 说着,方璞就穿上外衣,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 池援勾起了嘴角,原来果然是留了后手的,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要去哪里干什么。但池援并不难发现,今天这一路,方璞和涂余都一直默默地配合着迟骋,成功地让他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做了许多他至今不明所以却让他满怀期待的小动作。 出了农庄餐饮区的大门,涂余开来了一辆皮卡车,载着他们转了个弯儿,来到了农庄外的一片沙滩上。 沙滩上已经点起了篝火,一旁还盘起了临时的土炉灶,一口大锅正坐在跳跃的火苗上,里面咕咕翻滚的液体腾起白色的水气,很快便在寒冷的冬夜里消散殆尽。空气中飘着香醇中带着些辛辣的味道,似乎像酒,又不像是酒。 一只移动音响放着节奏明快的广场舞神曲,一大群人围着篝火愉快地说着笑着,唱着跳着,还有人齐声地唱着歌儿,一如夏天的那一次篝火晚会。 池援一面嗤笑这些热爱狂野运动的沙漠越野俱乐部的人脑洞太过奇葩,冷冻寒天的在野地里疯狂地折腾,一面却被他们狂热的气氛带动着,身不由心地拉着迟骋跟着疯狂起来。 干燥的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狂欢的火焰仿佛金蛇狂舞变幻莫测,映照着人们恣意的笑脸,忽明忽暗。 脱离了狂欢的人群,迟骋要了纸杯,从欢腾的锅里舀了两杯液体,小心地端着朝池援走过来。 “援儿,过来喝一杯。” “这是什么啊?” 池援接过杯子,凑在鼻子前闻了闻,感觉有点儿像加了作料的啤酒,但又不太确定。 “这是农庄自制的姜啤,喝一点儿暖暖身子,一会儿还有烤全羊呢!” “哇——” 池援忍不住高呼了一声。寒冷的冬夜里围着篝火在大漠边陲狂欢,就已经令人匪夷所思却又惊喜之至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吃到烤全羊!原来涂余没有骗他呀!这样的跨年方式在池援十八年的人生中,还真是绝无仅有的头一份。 迟骋说完没几分钟,就有人高喊起来:“烤全羊来喽!” 池援这才注意到,离篝火不远的地方有个方形的土包,上面还有一截低矮的烟囱,这会儿,正有人打开了土包侧面的门,从里面拉出一张黑漆漆的铁板来,烤羊肉的香味儿一下子蹿了出来,即使是现在零下的气温,也丝毫阻挡不了香味的迅速扩散。 在一片欢呼声中,铁板被抬到了临时盘起来的长长的炉灶上。人们都聚拢了过来,虽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迟骋和池援的名字,但大家都将他们当成了早已经认识的两位朋友,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大家互相递接着竹签、手套、筷子之类的物品,还有人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葡萄酒,倒进纸杯里分给大家。 鲜美的烤羊肉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农庄里的一位大师傅正拿着一把小刀,游刃有余地为大家剃着羊肉,还有人自觉地拿着盘子,将剃好的羊肉装进盘子里递给大家。 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椒盐等各种干蘸料,大家就像一家人一般,不分彼此地在一片热闹欢愉的气氛中分享着这难得的美味。还有人举着酒杯有感而发地吟起诗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吟着吟着,那人就一开嗓子唱了起来,那铿锵有力的唱腔,抑扬顿挫的音调,给这份寒夜的狂欢更添了几分热闹。 正认真地吃着肉的池援乍一听,心里瞬间就闪过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怎耐烤肉太美味,他实在分不出心思辨别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时,有人发话了。 “哎哎哎你个傻逼,不对吧?这前两句和后两句是同一首诗吗?” “不是的吗?” “没错吧!听着挺顺溜的。” …… 众人嚷嚷着,迟骋和池援就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被热情好客的陌生人给点名了。 “哎,小方总带来的那两位小朋友,看着岁数挺小的,肯定知道对不对,来来来,给大家说一说呗!” 迟骋咬着一块肉将目光移向了池援。池援刚把一块肉咽下去,见大家热情似火地看向他俩,赶紧咧嘴报以微笑,脑子里迅速地回放了一遍刚才听到了诗,还真是错了啊!但他并不想破坏这时热闹的气氛,于是委婉了一下说道: “哪里哪里,不小了不小了,这就满十八了,是成年人了。这位大哥诗吟得好,歌儿唱得也棒,恰到好处啊!” 大家一听都乐了起来。 “哎哟,听听这小兄弟多会说话。来来来,让我们共同举杯!感谢方总和林总的盛情款待!烤全羊配上葡萄美酒,这可是大将军的配置啊!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干杯!” 话音一落,此起彼伏的“干杯”声如同回声似的在人群中响起,气氛一下子又被带入了一个更酣畅的层次。大家尽情地吃着烤肉,开怀地喝着美酒,在玩闹中,一只烤全羊悄悄地变成了一副完好的骨架,桌子脚边又多出了几箱空酒瓶。 迟骋和池援混迹于欢乐的人群之中,两人都喝了一点点葡萄酒,带着微醺的满足与美妙的眩晕,牵着手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涂余开过来的车停在离人群有些距离的地方,在这里,人群的喧闹声只剩下呢喃细语,连之前震撼人心的音乐也已经被关上了。人群中有几个人也同他们一样离开了大部队,朝着沙漠的方向走去了。 迟骋和池援并肩坐在车顶上,两人只稍稍关注了一下远方,便又将目光和心思都收回到了彼此的身上。 两人低声聊了一会儿天,迟骋从车里拿出一个身形修长的小瓶子,又拿出两只高脚杯,冲着池援扬了扬: “要不要再来几口?” 池援就着努力的从云层背后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迟骋手里的东西之后,爽快地点头答应道: “肯定要的啊!” 迟骋开了瓶子倒了酒,两人又像之前那样并肩坐在了车顶上。 玻璃杯“当”地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醇厚的液体入口,熟悉的口感带着浓郁的果香,冰凉的液体穿肠入腹,所到之处却如同春暖花开。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仿佛口哨似的声响,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一朵绚烂夺目的烟花绽放在幽深的夜空,又噼噼啪啪地炸裂成无数金光闪闪的星星。 紧接着,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夜空也被这璀璨的烟花给点亮了。忽明忽暗的光芒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明暗交错间,池援情不自禁地从车顶上跳到车斗里,站直了身子仰起了头。 作者有话说: 最近比较忙,赶不及的话就更日更啦!晚安! 第178章 零点 烟花在高空中炸裂出五光十色的爱心的形状, 一个连着一个,像一场盛大的表白。 池援的眼里盛满了感动和惊喜。这一场烟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样的一场并不盛大、甚至可以说只是小打小闹的烟花, 对于池援来说,原本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小时候城市里烟花还没有被管制的时候, 每年的元宵节都会有大型的烟花大会,即使在很远的地方, 也能够看见漫天的灿烂星火将整个夜空点缀得五颜六色,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连回声都余波荡漾。 但是显然,池援从小到大见过的任何一场烟花都无法跟眼前的这一场烟花相提并论。 他从来没有在如此辽远空旷的地方, 看到过盛放在如此干净无垠的夜空里烟花。这里没有遮挡, 也没有干扰, 什么都阻止不了它自由而灿烂的绽放。 池援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加明亮、更加灿烂、更加纯粹的烟花了。每一朵花, 每一个光点, 都饱含着迟骋缱绻的心意。 池援仰望着夜空, 他甚至忘记了合上因为过于惊讶而张开的嘴巴。他眼花缭乱, 耳朵里除了烟花爆裂的声响, 似乎还能隐隐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池援暴露一直在冷空气当中的手突然之间被一只并不够热火的手握住了。他回过头,就看见自己同烟花一起, 落进迟骋闪着光的眸子里。 身后的车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东西, 一只拳头大的小兔子正坐在先前他做过的位置,肚子里发出暖暖的橙色的光, 映照着旁边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那一瓶只喝了一半儿的纤细小巧的葡萄酒瓶子和那两只已经空了的高脚杯静静地立在一旁, 陪伴着新来的两位小伙伴。 烟花炸裂的频率降低了, 远处的沙坡上人影散漫, 几辆越野摩托亮起车灯,突突的轰鸣着朝着沙漠进发而去。 篝火处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大师傅和几个不想动弹的人留在原地,一边聊着天一边收拾他们疯狂过的痕迹。 之前一直被顽皮的云朵遮住了的月亮也露出了大半张脸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完全摆脱了那朵对它纠缠不舍的云,明目张胆地俯瞰起大地上的一动一静来。 烟花结束了,篝火也暗淡了下来。远处的沙坡上却热闹了起来。 沙漠里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冷冷的清晖被毫不吝啬地撒向大地,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几辆越野摩托载着跑过去的人穿梭飞越,摩托车的灯光仿佛巨大的不断挥舞的荧光棒,在沙漠里交错横行。时不时便有人发出惊险刺激的尖叫声,却被容纳一切的茫茫大漠过滤得只剩几声轻盈的呢喃。 池援的目光回落到身边的人身上。 “援儿,冷吗?” 迟骋握在手里的手并不像平常一般火热。远离了篝火的烘烤,连地面似乎都在不断地释放着冷气。迟骋将池援冰豆儿似的指尖都攥进掌心里,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 池援看烟花看得太认真,他甚至忘记了将自己裸露的双手放进衣服的口袋里。 “骋哥,我不冷,手搓一下就热了。”池援笑得一脸明媚,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到了放在车顶上的东西上。 清亮的月光下,车顶上的东西已然清晰可见。原来,那个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的黑漆漆的团子竟然是一个蛋糕,上面用草莓摆出了一个莹润轮廓的爱心。原来,他摘回来的草莓是这样被使用的啊! 迟骋见池援的目光落在蛋糕上,眼里含着笑意久久不肯移开。他瞄了一眼时间,距离零点还剩下五分钟了,他突然有些忐忑起来。 这是迟骋第一次亲手做生日蛋糕,第一次全心全意为一个人准备生日惊喜,虽然简单笨拙又漏洞百出,却倾注了他全部的诚挚。 “援儿,我……这是我第一次做……” 迟骋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唇就被另一双迫不及待的唇贴了上来。冰凉凉的唇面紧贴在一起,暗涌的火热就顺着紧贴的部位直达心底。 这个冰火交融的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是短暂的一瞬,那两片突然造访的唇便又离开了。他很不舍,他很想挽留,却因为微微一愣神,便错过了机会。 池援意犹未尽地抿着嘴唇,悄悄地探出舌尖舔了舔刚刚与对方亲密接触过的唇面,心里又激动又后悔。 他终于亲到迟骋了,可他为什么没有放任自己再多停留一会儿呢?明明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几米开外的地方还有一个大槐树为他们打掩护,就算是在篝火边干活的人,也不会注意到大槐树的后面,正在悄悄地发生着什么事情。 直冲额顶的热潮消退到大脑以下,池援才想起来,自己听到迟骋那句话时的初衷,本不是为了这个本能支配下的吻。 他从迟骋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手将迟骋的双手握进了掌心。 “骋哥,这是我十八年来度过的最特别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谢谢你,让我遇见你,并且拥有了你!以后得每一个生日,我们都要一起过!” 池援说得坚定不移,迟骋也答应地坚定不移。 迟骋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准备好的烟花棒,塞进池援手中,拉着池援往前挪了几步,掐着时间将烟花棒点了起来。 “援儿,没有准备蜡烛,只有这十八根烟花棒,你就对着它们许个愿吧!” 小小的烟花棒在两人噗呲呲地燃烧起来,飞起一群又一群细碎的小星星。池援闭了眼,虔诚地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他的愿望。 星火黯淡下来,迟骋盯着时间在心里默默地读秒……五十八、五十九! “生日快乐!亲爱的!” 元月一日的第一秒,池援收到了他十八周岁的第一份生日祝福,也收到了他十八周岁的第一个吻,那个刚才意犹未尽的吻终于在这一刻续上了。 池援一把将迟骋紧紧的搂紧怀里,他再也不想放过任何机会了。就现在,就这一刻,他想亲吻他,想抚摸他,想要把之前每一次的阴错阳差都补偿回来。 四片略显笨拙的唇交织在一起,濡湿温润的皮肤轻轻一摩擦,就生出令人颤栗的电流来。连月亮都似乎害羞起来,倏地躲进了正好飘过的云层里。 突然,“嘭”地一声巨响,吓得池援牙关一抖,一阵无比清晰的疼痛感从舌尖的一侧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夜空再一次金光乍起,又在一片细碎的爆裂声中炸出满天闪烁的繁星。 盛光之下,已经同迟骋分开了的池援眉毛拧成了一团,他捂着嘴,有苦难言,心里又无奈又恼火又委屈。 烟花可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依旧按部就班地升空爆炸,自由的绽放着自己的美。 “援儿,很疼吗?” 这一问,可把池援委屈坏了,一下子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一发烟花炸的真太他妈不是时候了,堪堪完美地错过了卡点时间,妥妥的一发马后炮。 但池援还是努力撑起一个看上去比较轻松的笑容,告诉迟骋他不疼。 迟骋轻叹了一口气,心疼地抚摸着池援的脸,觉得自己就不该发此一问。用膝盖想,他都能知道池援有多疼。 池援见迟骋心疼的模样,连忙转移了话题。 “骋哥,你为我亲手做的蛋糕我都还没吃呢,你不打算让我趁早尝一口吗?我的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池援觉得自己的口水是真有点兜不住了。他馋蛋糕,更馋迟骋。可是舌头疼得让他直想把舌头推出口腔去吹吹冷风也是真的,连说话的时候都搅了一层口水,简直是太难了。 “你……”迟骋有点担心,“就吃点蛋糕吧,草莓就别吃了,免得被果汁蜇到。” “嗯嗯,好。”池援从善如流。 迟骋从边边上切下一小块蛋糕,叉起来喂到池援的嘴里。 包裹在外层的巧克力皮在温热的口腔中融化开来,混合着松软清香的蛋糕,瞬间就征服了池援的心。就像每一次吃迟骋亲手做的饭,他所品尝到的,绝不只单单是食物本身的美味,更让他品味到了心有所依的归属,还有他对家的眷恋和依赖。 “好吃吗?” 池援未置可否,挑了挑眉梢卖了个关子:“你自己尝尝?” 迟骋有些疑惑,蛋糕坯出锅的时候他已经尝过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虽然跟蛋糕店里的蛋糕相比,味道要略淡一点,但也不至于……池援的这副表情,难道是哪里不合适了吗? 他张开嘴,咬下池援送到他嘴边的蛋糕,仔细地品了品,也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正茫然间,迟骋突然被池援揽进了怀里,就听见池援带着体温的一声呢喃:“骋哥哥,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嗯?”迟骋被池援这突然的转折弄的脑子里一片懵。 “我觉得我真的一秒钟也离不开你了。你抓住了我的心,抓住了我的胃,连我的五识都全部被你俘虏了。我每一刻都想看到你,想听到你,想摸到你,想闻到你,想尝到你,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时不刻地想着你,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喜欢呢?” 猝不及防的情话,让迟骋的心软成了一汪春水。他抱紧池援,含住了池援冰凉的耳垂。迟骋怀里的人微微颤动了一下,揽着他腰的胳膊收得更紧了,好像要将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去。 “我一直都在呢援儿。”迟骋松了口,微仰起头看着池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79章 红线 这一回轮到池援惊讶了。“还有礼物啊?光烟花和蛋糕都已经让我的幸福感呈现指数增长了。” 迟骋用鼻尖在池援的下巴上蹭了蹭, 轻轻地笑了笑说:“那些都只是前奏而已。” 说着,迟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寸见方的小盒子,托在掌心里郑重其事地举到了池援面前。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地露出了头, 清亮亮的月光越过迟骋的侧脸,洒在迟骋手心里的小盒子上。红丝绒盒子沾满了月光, 更增添了几分吸引和神秘。 “援儿,打开看看!” 池援看着眼前的绒面盒子, 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想。这一定是个什么饰品吧, 可是到底会是什么呢?他想不到。 池援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触到了盒子。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轻飘飘的, 踩在脚下的是温柔的云, 包裹在周身的也是温柔的云。他急切地想要打开盒子, 一睹这方寸之间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玄机?可他又舍不得立刻打开, 他还想在这种充满了无限遐想的期待中再沉浸一会儿。 迟骋也不着急, 丝毫没有催促他的意思, 就那样托着盒子, 静静地等着池援的指尖一点一点覆上盒子的边缘, 将盒子握进了手中。 池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咽了下去, 如同虔诚的信徒,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 池援仿佛感觉满眼里都亮堂了起来,月光一瞬间就充盈了那一方小小的空间。 荧荧月光之中, 盘成圈的红线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那月光色的细绒布面上, 线圈上还点缀着几个棕色的小小的人字形的东西, 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是个手链!这是池援的第一反应。 他小心地从盒子里拿出那个挂着一个小饰物的红色的线圈, 才发现这手链是一对儿。池援将手链捏在指间,高高地举过头顶,迎着清亮的月光,他突然发现,那几个挂在红线圈上的人字形的小挂饰像极了迟骋古筝上撑起琴弦的雁柱。 池援瞪大了眼睛看向迟骋,突然间便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不正是……池援心里还没来得及默念完这一句话,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就已经被迟骋捉住了。 迟骋将池援的手拉回自己胸前,卷了卷池援的袖口,将手链从池援手中接了过来,拿出其中的一条来戴在了池援裸露在冬夜的月光下的手腕上。 “援儿,这是我们的红线!今晚,请这笼罩千里漠野的皎皎月光和这棵百年老槐树做个见证,我想用这根红线拴住你,拴你一辈子。” 迟骋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诱惑,仿佛稍微大一点,就会惊到这个份缱绻的温柔。 池援突然间就感动地一塌糊涂。他完全明白了,这是迟骋古筝上的那根红色琴弦啊!那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迟骋全记到心里去了,还把它做成了一对手链,还在这样的月色里亲手拴在了他的手上。 池援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迟骋为他戴上的红线,迫不及待地从迟骋手里拿过剩下的那一根,捞过迟骋的手就给他也戴上了。 池援抚着迟骋的手背,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了迟骋的指缝间,握住了迟骋的手,将两只手腕并举在月光之下。 红色的琴弦被合成双股纠缠在一起,扣成一个一个闭合的圆,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轮廓被削磨得很圆滑的雁柱。两只胳臂贴在一起,两个红线圈也跟着靠在了一起。 池援的脑海里莫名地就蹦出了李商隐的那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来。迟骋要用这手腕上的一弦一柱,从此拴住他们的情缘,池援甘之如饴,死心塌地。 池援将迟骋的手拖过来,贴上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猛得将迟骋揽回自己怀中。他微微低下头,抵住了迟骋的额头。他在迟骋的手心里蹭了又蹭,口中喃喃地低语着: “我的宝贝儿,我的小妖精,你怎么这么能蛊惑我的心呢?我深中了你的毒,已经蚀心入骨,这辈子也戒不掉了。” 池援说着,眯着眼又仔细地看了看两人手腕上紧挨在一起的琴弦,挂在上面的小雁柱依偎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 “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我怎么不知道啊?” 迟骋轻哼了一声,带了几分嗔怪恹恹地说: “就是我跟涂余去跳舞的那天下午!你居然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吃飞醋!” “你还记着这个事儿呢?” “嗯,我可记仇了,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着呢,刻骨铭心!” 池援被迟骋这么一说,眉眼立刻垂顺了下来,连语气都绵软的人迟骋不忍心再有一丝一毫的责怪。 “骋哥哥我错了嘛,以后我再也不乱吃醋了还不行吗?我也要用这根红线拴住你,一辈子。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嗯,我就是你……” 迟骋话还没说完,唇瓣便被一片温热含住了。那片温热并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却又在余温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又覆了上来。仿佛是在试探,又仿佛是在摸索,一点一点的,撩拨的迟骋终于按捺不住深藏在心底的火种,擦出了火花,燃起了火苗。 反复了好几次,四片唇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契合的角度和节奏,默契地轻轻相互摩擦着吮吸起来。 那些暗藏在心底酝酿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突破口,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爆发了出来,抛却了所有的遮遮掩掩和矫揉造作,直白而热烈地表达着身体最真实的渴望。 这是一个生涩却又绵长而美味的吻,带着蛋糕淡淡的清香,巧克力的馥郁和葡萄酒的甘甜,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地相拥而立,月光在地面上雕刻出了一片不分你我的剪影。 直到两个人都觉得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一种将要窒息的的错觉涌上心头,他们才不得不从彼此的身体上分离开来,带着深深的不舍注视着对方,大口地呼吸着凛冽的空气。 池援把额头抵在迟骋的肩头,尽管喘得厉害,嘴角却不受控制一般的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篝火已经灭了,还没写燃烧完的木柴已经被收了起来,和带来的其他工具一起,被送回了农庄。 远处的狂欢似乎已经结束了,车灯不再缭乱疯狂,都调转了方向朝着农庄突突地开了过来。 池援望了一眼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车灯,拉着迟骋的手十分不舍地问道: “骋哥,今晚的跨年活动是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啊?” 迟骋看着池援意犹未尽的样子,摸了摸他冻得红扑扑的脸庞,宠溺地反问道: “怎么,没玩尽兴吗?都冻成这样了,也该回去了。明天可还有正事儿要办呢,你不会把连翘姐的婚礼给忘了吧?” 池援撇了撇嘴,十分不满地扭过头等着那些玩儿美了正在回来的人们,一语不发。 他并不觉得冷,也没有忘记正事儿,他只是还没有跟迟骋腻歪够呢!跟迟骋待在一起,多长的时间都嫌短暂,多寒冷的冬夜都能变得温暖,怎么可能足够呢? 迟骋勾了勾唇角,趁着车灯的亮光还照不到他们这里,在池援脸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亲吻,哄着他道: “好啦援儿,别闹了,那些人玩得这么别出心裁的,估计也冻得够呛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家睡觉吧!” 迟骋温柔的一哄,池援就立马变成了乖顺无比的乖乖兔,跟迟骋一起把没吃完的蛋糕和酒杯酒瓶都收进了车里。 说话间,方璞和涂余就已经到了车跟前。涂余将皮卡车挪回农庄的车库里,又将已经装好了的水果搬上他们过来时开的那辆车,然后驱车驶离了农庄,朝着回城的方向奔去。 先前喝过的甜酒慢慢地上了头,池援觉得有种晕乎乎的感觉,仿佛车子不是行驶在路上,而且飘在天上。 他哼哼唧唧地靠在迟骋身上,语无伦次的说着迟骋的好,仿佛是在向涂余个方璞炫耀。 方璞听不下去了,从前面探了半个身子过来,拍了池援一把说道: “池援!生日快乐哈!相册已经做好了,下车记得带回去。另外,我和你余哥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在后座上的袋子里,你快看看吧。虽然足够的俗不可耐,不过还是希望你别嫌弃。补充一点哈,这个是你余哥的主意,可别赖我哦!” 涂余生用余光瞟了一眼一脸坏笑的方璞,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目视前方心无旁骛地开车了。 “哪里哪里!谢谢璞哥余哥啦!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听到方璞的话,池援连忙有点大舌头的跟方璞和涂余道了谢,然后说着方璞的提示找到了礼物。于是,池援的手上多出了一个直径大约二十厘米的水晶球。 迟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柱照射在水晶球上,里面漂浮着各色的极细小的亮片,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七彩光芒。水晶球底部是一丛丛茂盛的水草,一座小小的假山几乎占领了水晶球里的半壁江山。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要属在假山间嬉戏的两条凹凸有致的美人鱼了,因为,这两条美人鱼的脸,是照着迟骋和池援的模样定制的,惟妙惟俏,栩栩如生。 迟骋被雷到了。这种出其不意的礼物,是余哥的风格! 池援倒是开心的很,因为对两条美人鱼的脸十分满意,便爱屋及乌的自动忽略了水晶球的俗不可耐和美人鱼的身子,给了这份礼物一个极大的好评。 车到了迟骋家楼下,两人收拾了东西下了车。 一进门,将满怀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池援连外套都没顾得上脱下来,就将刚把外套脱了一半的迟骋拥入了怀中。 迟骋胳臂一垂,外套就滑落在了地上。微醉的少年一经触碰,就如同烈火干柴般熊熊燃烧起来。他怀住池援的脖子,一抬头,四片唇就交织在了一起,忘情地投入到了对彼此的渴望之中。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无,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共鸣的心跳,成了着安静世界中唯一放肆的声响。 一只不安分的手悄悄地从迟骋的毛衣下摆钻进来,一路顺着迟骋的后背一寸一寸的往下探去。 就在这时,一声玻璃器皿落地的碎裂声,如同一道惊雷落地,炸得两个人瞬间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从早到晚的课程,满满当当,我尽力而为! 第180章 急救 两人还没来得及松手, 就机械地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迟爸爸木然地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像一棵干枯了的老树。悬在半空的手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 而本该出现在他手里的玻璃杯早已滑落,碎了一地。 迟骋和池援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俩会和爸爸有这样一场不堪入目的相遇。 他们原本是那样的笃信,今夜的这间屋子会是一个完全属于他俩的二人世界, 这个夜晚会是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放肆的释放自我的夜晚。可是, 有谁会想到, 那个明明说要回去的爸爸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边,并亲眼目睹了一场激吻大戏? 整个画面都静止了, 屋子里安静的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显得振聋发聩。他们甚至忘记了松开还拥抱着彼此的胳臂。 时间被无限拉长,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一声极轻的干咳打破了这坟墓一般的死寂。 一切都随着这一声仿佛经过了巨大的努力才从嗓子里爬出来的轻咳而重新活了过来, 瞬间回魂了的迟骋和池援终于明白了他们所面对的状况, 迅速地松开手, 转身面对着迟爸爸站好了。 迟爸爸晚上本来已经回到了新城区的家里,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于是又从新城区的家里回到了老城区的旧房子, 他总觉得待在这里能让他心安一些,因为晚上儿子会回来住, 偌大的房子会因此而觉得不那么空。 现在,儿子回来了。和儿子一起回来的, 还有他亲自让徐老师安排与儿子同桌、亲口提议让他与儿子同住的池援…… 迟爸爸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感觉嗓子火烧火燎过一般的干, 仿佛握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从被死亡笼罩着的沙漠之中拼了性命挣扎出来。他站在荒凉与绝望的边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看些什么。 明明眼前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旁边站着的比儿子更高的挺拔少年不到三十个小时之前,才兴高采烈地改口称他为“干爹”,明明都是那样熟悉的人,是他可为什么此刻却觉得如此遥远而陌生呢? 迟爸爸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模糊,耳朵里仿佛有类似西北风从窗外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又起了夜风了。 玄关处的百合状的吊灯落下一束暗沉沉的光芒,一圈一圈的光晕笼罩着几步之遥处的两个有些陌生的男孩子。 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夜的灯光如此昏暗?他明明记得,他刚进屋的时候,这盏灯也还挺明亮的呀!里面的灯头还是他去年过年之前才换的新灯,没道理这么快就老化到如此昏暗的程度啊! 他的思维是凝滞的,他好像听到有人低低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眼前的世界,他看不明白了,也看不清楚了。他的世界,就在他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和被他当做亲儿子一样关怀着的干儿子,站在玄关的灯下忘情拥吻的那一刻开始,土崩瓦解,彻底崩塌了。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一般片瓦不留。 迟爸爸双眼发黑,脚跟发软,仿佛失重了一般天旋地转,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今晚明明只是喝了两半杯红酒而已,却仿佛醉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爸爸!” 迟骋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显然比前一次略有提高了,而且明显的透出了一些紧张来。 尽管他现在心乱如麻,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撞破了他俩关系的爸爸,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爸爸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他立刻朝着爸爸扑了过去。 “爸爸!” 迟骋单膝跪在地上,撑着堪堪倒地的爸爸的肩膀,大声地喊了起来。 池援也冲过来,一边喊着“干爹”,一边试图帮迟骋将迟爸爸扶起来。 迟爸爸还睁着眼睛,目光却仿佛失了神一般涣散,任凭迟骋和池援怎么呼喊,都只能看到迟爸爸嘴唇微抖,却听不见他发出一丝声响。 深深的恐惧连同那些他自以为已经放下了的回忆,仿佛海水倒灌一般,劈头盖脸地向迟骋侵袭而来,一瞬间就将微醺的浪漫与温存击了个粉碎。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想到了打120叫救护车,可是他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却总是按不对号码,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池援小心翼翼地将迟爸爸平放到地板上,绕到迟骋身边,从迟骋手中拿过手机,开始打电话,强作镇定地跟医生描述现场情况。 迟骋脸色苍白,额角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颓然的跪在地上,双眼定定地看着迟爸爸,抖得像个筛子,呼吸的节奏也跟着快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敢想,他害怕命运再一次强行喂他吃下一颗苦果。 秋天带着池援回家的时候,他在餐桌上发现了一个小药瓶子,那时候,爸爸说是感冒药,随手就收起来束之高阁了。 可后来,迟骋还是凭着他一眼看见的那几个字,查到了药品的全名,才知道那是用来降血压的。他竟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强壮健康的爸爸也需要吃降压药了。 迟骋想要跟池援说一声,爸爸有高血压。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看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的爸爸,他们只能听从医生的话,让迟爸爸保持这样的状态不去动他,守在一旁等待救护车到来。 池援握着迟骋颤抖的手,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骋哥!” 池援单膝跪在迟骋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声迟骋。迟骋却像是陷入了一种迷失之中,对池援的呼唤毫无反应,呼吸反而越来越紧张,仿佛他怎么努力的呼吸,都吸不到氧气一般。 池援看着迟骋的样子,脑子里“嗡”地一下。迟爸爸已经倒下了,迟骋可千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哪怕是轻微的一点点都不可以。 “骋哥,别怕,医生很快就到了。” 池援捋着迟骋的后背,轻轻地将迟骋的脑袋扳过来,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半蜷起手掌,像一个罩子一样罩住了迟骋的口鼻。 迟骋倚靠在池援怀里,因为被池援捂着口鼻,呼吸的节奏终于慢慢地放缓下来,趋于正常。 “骋哥!” 池援将绵软无力的迟骋抱在怀里,不断地轻轻爱抚着他的脊背,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安慰着迟骋。 “你别怕骋哥,你爸爸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可能……只是被吓着了,毕竟……毕竟……” 池援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眼里浸着泪水,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迟爸爸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他无法对此做出任何预判。 他的心疼极了,他好害怕迟爸爸会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且不说迟骋会如何去想,首先他自己就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自己。 如果刚进屋的时候他能够克制一下,不要那么急切地向迟骋索取,或许迟爸爸也不会看见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样子。 迟骋缩在池援的怀里,池援“怦怦”的心跳像一面小鼓,敲在自己的胸腔里,也敲在迟骋的心上。 这时,隐隐约约间似乎有救护车的警报声刺入耳际,在这夜深人静的冬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迟骋猛得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池援察觉了迟骋的心思,连忙将迟骋扶起来。迟骋还没站稳,就朝着门口冲过去,打开门就要往下冲。池援见状,一把拉住了迟骋。 “骋哥,你留下,我去!” 池援说着,坚定地朝着迟骋点了点头就往门外冲。迟骋这才停下了脚步,颓然地靠在了墙上。 池援一出门就朝楼下冲,差点撞到了一个正在上楼的人。池援头也顾不上抬地说了声“对不起”,就要继续往下冲。 那人却突然拉住了他,与此同时,耳边想起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池援?怎么了这是?” 这个时候,池援哪里还顾得上留意这人是谁?他只想赶快下去,引着医护人员赶快上来施救,毕竟在这种时候,时间无比珍贵。 池援挣脱了那人的手,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就冲下了楼梯。 那人看着池援一闪而过的背影,听着穿透黑夜越来越清晰地救护车的嚎叫声,一抬头,就看见迟骋家大开着的门,还有靠在墙边脸色煞白的迟骋。 “怎么了骋骋?” 那人见状,三步跨完了九级台阶,冲到了迟骋跟前。 迟骋看见眼前的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眼里一下子泛出了水光。他张了张嘴,用口型对那人说:“齐哥,救救我爸爸!” 齐哥顺着迟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迟爸爸昏倒在地,连忙进了屋,跪在以上一边给迟爸爸做简单的检查,一边大声地对着迟爸爸说: “迟叔叔,我是齐医生,您现在安全了,救护车已经来了,我们这就送您去医院,您一定要坚持住!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儿的!” 齐哥站起身来拍了拍迟骋的肩膀说道: “骋骋,你别担心,你爸爸不会有事的。你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 说话间,救护车的声音就已经到了楼下。池援急切的声音顺着楼道传进了迟骋的耳朵。 “医生,这边二楼。” 紧接着,就是“叮叮当当”往下拿担架的声音和散乱的脚步声,眨眼间,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就出现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小树苗《星空博物馆》终于写完了,接下来课余时间就努力更新这篇喽!可能无法保证日更,我就尽力吧,晚安呐! 第181章 入院 迟骋匆匆拿了屋里仅有的现金和银行卡, 又找到爸爸的手机和钱包塞进口袋,就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里没有太多的空间了,池援没能上去。看着救护车“哇哦哇哦”地高呼着冲出楼院, 池援心急火燎地四下看了一圈,心一横, 干脆追着救护车跑了出去。 冬夜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尽管是跨年夜, 老城区却如同一个自律的老人, 依旧和往常一样按时进入了休息状态。 池援跑到大街上, 一边往前行一边不停地扭头四处看,希望能遇上一辆跑夜车的出租车。然而, 并没有。这一片区域连在白天的时候出租车也不多, 更别说是在这冷冻寒天的半夜了。 就在池援准备跑步过去的时候, 他听见身后有汽车打了一声号子。池援心里一阵惊喜, 一转头, 却发现并不是出租车, 而且一辆私家车。 池援正讶异着,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 里面的人隔着绿化带冲着他喊,那声音, 正是他不久前才听到过的似曾相识的声音。 “池援,上车, 我带你过去!” 是齐哥。池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下楼时撞到的人是他。 池援没有客气直接上了车。车子在空旷的大街上飞驰, 齐哥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带着池援一路追逐, 很快就到达了市医院门口。 齐哥直接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 招呼池援道:“走吧, 我带你过去!” 池援看着轻车熟路的齐哥,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齐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来的是这家医院啊?” “这个很让你惊讶吗?”齐哥挠了挠头,爽朗一笑自嘲道,“啊……我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太辜负医生这个职业形象了啊,哈哈!” 齐医生这么一说,倒是让池援有点尴尬了,反而连先前的紧张都突然松懈了下来。 “没有没有,齐哥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哈哈!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啦!我就在这里上班,刚刚过来的医护人员中还有我同事呢!今天刚下了小夜去吃了点东西回来,就碰上你们。咱们还真是有缘呢,每次碰见都是救急。” 齐哥一边带着池援快步往科室里奔走,一边见缝插针地跟池援聊天。 “迟叔叔这是怎么了呀?他生活习惯很好的呀,血压也就是稍微有点高了,但平常控制得很稳定的呀,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呢?是不是你们惹他生气了呀?高血压很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啊……” 池援突然间脸色就沉了下去,别过头不敢看齐哥的眼睛了。 他无法想象,迟爸爸在看到他们之后是受到了多大的精神刺激,才会导致血压飙升到直接晕过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去面对被自己一口一个“干爹”叫得笑逐颜开的迟爸爸。 齐哥见池援没有回答,发觉得自己问得有不太合适,于是闭了嘴。 到了科室,迟爸爸已经被送去检查了。池援在齐哥的指引下找到迟骋,他正靠在CT室外冰凉的瓷砖墙上。 空旷的楼道里有些凉,迟骋只穿着毛衣,连外套都没有穿。池援用手碰了碰墙壁,冰凉的触感让池援不自觉的“嘶”了一声,迅速地将手收了回来。 “骋哥,别靠着墙,太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脱下自己身上一直没来得及脱下的外套,将迟骋拉离了墙面。迟骋的后背已然冰凉一片,池援只摸了一把,心头就猛地抖了一下。 池援心疼地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形同木偶般的迟骋身上。迟骋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他的喉咙胀痛得厉害,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来。他顺从地任由池援为他穿好衣服,拉着他坐在了楼道里的长椅上。 等待的过程,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楼道里只有仪器不停地发出嗡嗡的声音。 池援揽着迟骋的肩,一只手轻轻地搓揉着迟骋冰凉的指尖。他不时地回望着CT室紧闭着的门,他迫切地渴望着那扇门能快点儿打开,却又害怕打开之后,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不好的结果。 这时候,齐哥陪着一名看上去岁数与迟爸爸相仿——或许还要略大一点的白大褂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白大褂长着一张面相和善的脸,金边眼镜之下,那双带着鱼尾纹的眼睛里流露着遮不住的严肃与认真。 池援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权威一样,立马一把拉着迟骋站了起来,向白大褂行着注目礼。 两人走近之后,只听齐哥低声说了一句:“老师,这是病人家属。” 权威白大褂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冲着少年们点了点头,就匆匆地进了医生的操作室。 齐哥并没有立刻跟进去,而且走到跟前安慰家人道: “骋骋,你们别担心,黎院长是我老师,你爸爸一直定期过来在老师这里复诊,他很清楚你爸爸平常的状况,会没事儿的。” 池援连声向齐哥道谢。除了“谢谢”这两个字,平常伶牙俐齿的他竟然也一时想不到还能说点其他的什么。 迟骋艰难地用口型说了一句:“齐哥,谢谢你!”虽然没有声音,但齐哥还是看懂了他的唇语。 “骋骋,你嗓子怎么了?” 迟骋张了张口,犹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无声的回答了一句:“我没事。” “不会是应激反应了吧?” 一声极轻的嘀咕从齐哥齿间嘴里飘出来,齐哥抓了抓后脑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来: “那个……你俩在这稍坐一会儿,我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说完,齐哥转身也进了操作间。 池援看着迟骋,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一把将迟骋揽进了怀里。 他虽然对齐哥口中的应激反应并不是太了解,但是从字面上也多少能想得明白,就是人应对外界刺激时产生的各种反应。 细想这一晚迟骋的种种表现,先是出现了过呼吸症状,现在又是因为应激反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心头就像架了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刮着他的心头肉。 他想起初夏的时候,他因为意外地撕了迟妈妈的照片,之后的好几天里,他都没有听到迟骋说过一句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迟骋心里还有多心痛多难受啊!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迟骋的后背,对着迟骋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呢喃着: “对不起,骋哥,对不起……” 迟骋的脖子动了动,动作似乎有些僵硬,他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池援的颈窝里,就像鸵鸟想要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沙子里一样。 他根本不需要池援向他道歉。如果池援有错,那么他也难逃其咎。这本是他们是惺惺相惜一拍即合的决定,是他们情难自持烈火焚身的放纵,并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可是,造化弄人,命运在如此不恰当的时刻,与他开了一个极度过火的玩笑,一下子就将他推入了两难的深渊。 爸爸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天经地义的选择,可是,池援是他挚爱的恋人,是他心之所向的奔赴。 这本该是他很久以后才需要面对的矛盾与难题,却因为这个过火的玩笑,提前暴露了出来。 他心乱如麻。好在面对如此艰难的境况,池援没有退缩的没有逃跑,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现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同他一起面对这未知的结果,以及他们必然要面对的暴风骤雨,步履维艰。 只是,即便有池援站在他身边,他依然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今天发生的意外。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面对与化解这个提前暴露的矛盾。 这时,一声门把手被扭动了的咔嚓声在这空寂的楼道里响起,池援被惊了一跳,连忙松开迟骋,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转过了身去。 身后的那扇厚重的大铁门被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带着护士帽的脑袋来,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 “病人家属呢?过来帮忙推一下病人呀!” 两人连忙奔了过去。迟骋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爸爸,用力地呼喊着,试图喊出一声“爸爸”来,可是他没能喊出声音来,只有喉咙里摩擦过的气流被拼命地呼出口腔,无力地落在了他替爸爸盖好的被子上。 迟骋眼眶一紧,大颗的泪珠子就跌落下来,“吧嗒吧嗒”地打在了被子上。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推床从检查室推出来。站在空旷的楼道里,他们突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了。 迟爸爸一被送进医院,就直接先进了检查室,就好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可是现在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刚刚进去了的权威白大褂和齐哥也还在里面,没有人告诉他们,接下来他们该做些什么。 正在他们踟蹰不前手足无措的时候,操作间的门开了,权威白大褂最先走了出来,面色略带了几分凝重地朝着迟骋和池援走过来,齐哥紧随其后,手里拿着刚刚打出来的片子。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82章 逃跑 他们一出来, 就朝着站在推床边的迟骋和池援走过来。迟骋看到医生那张有些紧绷的脸,心里猛得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哪位是病人家属?” 迟骋嘴巴开合了一下, 没发出声音来,只得用手指了指自己。但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没有池援开口说话来得好使。 “医生, 他是病人家属,您有什么要问的我告诉您。” 池援指了指站在身边的迟骋, 说得言辞恳切, 小心翼翼。 白大褂叹了口气, 看着迟骋和池援询问道:“你们谁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一听到“住院”两个字,迟骋和池援不由自主地向前猛扑了一步, 却又在医生严肃的目光中摄住了脚步。 “干……迟叔叔他怎么样?” 权威白大褂的目光在问话问得诚惶诚恐的池援和满眼焦急却一语不发的迟骋身上来回扫了几趟, 他没有直接回答池援的问题, 反而口气并不太和气地问道: “病人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精神刺激?他平常的状态一直保养得很不错的。” 很显然, 权威白大褂不仅对迟爸爸的健康状况掌握的很清楚, 也对这个年纪的少年们了解的很透彻。按照他的推测, 迟爸爸十之八九是被儿子气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默默地垂下来眼皮, 默认了权威白大褂的猜想。 权威白大褂见自己的猜想得以证实,摇着头叹惋道: “唉……去办手续吧!不知道地方就让小齐带你们过去。” 医生说完, 又安顿还在门里头的人,让他们先送病人去病房。 “骋哥, 我去办手续!你守着爸爸。” 池援不由分说地接过迟骋手里的证件,跟着齐哥走了。 迟骋看着池援离去的背影, 咬了咬牙关, 将穿在身上的衣服往紧拢了拢。衣服里裹满了池援的气息, 迟骋忍不住朝着池援消失的方向回望了好几眼, 心思沉沉地迈开沉重的双腿,随着先前一起将迟爸爸送进来的医护人员往住院部走去。 迟骋木然地跟着人群,一种浓重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在爸爸遭遇危机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仿佛完全是一个多余的人。 这时,迟骋身边响起了一个有些低沉却很和善的声音。 “你迟市长的儿子吧?” 迟骋转过头,正对上了黎院长炯炯有神的目光。黎院长见迟骋点了点头,便放缓了脚步,跟前面的人离开了一点距离,这才语重心长的低声对迟骋说道: “孩子,你爸爸长年超负荷工作,心脏并不太好,高血压也有点高,很忌讳强烈的精神刺激。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冲动有脾气都很正常。但是你爸爸这么一个脾气温和又很讲道理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收收性子,跟爸爸好好说,别激烈对抗,这样对谁都不好!” 黎院长见迟骋听得很认真,于是接着又说了几句。 “孩子,按说这些话也不该由我来说,但是我作为你爸爸的主治医生,这几年来你爸爸的情况一直维持的很不错,没有想到会突发脑溢血。” 脑溢血!迟骋听到着三个字,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他停住脚步,一把抓住了这位在他眼里代表着权威与信服的医生的胳臂,艰难地发出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了一声:“医生!” 黎院长见迟骋突然间如临大敌般地紧张,连忙宽慰他道: “孩子别怕,你爸爸没有大碍,会没事的!” 黎院长轻轻地拍了拍迟骋的肩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次虽然情况比较乐观,但是孩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爸爸清醒之后可千万不能这样刺激他了,他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你爸爸岁数还轻,本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黎院长善意的提醒如同一阵令人警醒的洪钟,一下一下沉沉地敲在迟骋的心上,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本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更是让迟骋如坠深渊。 如果那时候他能多少留意一下端正地摆放在鞋架上爸爸的鞋子,如果那时候他能不那么急不可耐地向对方索取,如果那时候他们能不那么忘我而投入……或许他们就不会不知道爸爸在家,或许就不会让爸爸撞见那激烈而不堪的一幕,那么,这本不该出现的情况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生活中没有如果。 医护人员娴熟地给爸爸身上接上各种闪烁着灯光和数字的检测仪器,透明的液体从高高挂起的盐水瓶子里,顺着细细的管子流经银色的针头,最后汇进爸爸的血液当中。 迟骋静静地立在病床尾部,看着眼里模糊的身影忙来忙去,最后都散了,盐水瓶子里不时地冒着气泡,仪器上发着光的指示灯和数字都带着一圈圈的光晕,躺在被子里的人紧闭着眼睛,臃肿的面容一片模糊不清。 迟骋的心同冬夜里一样寒冷。他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什么时候才能同他说一句话,哪怕是狠狠地骂他一顿也行,只要不是这样面目全非的躺在他面前却丝毫不理他就行。爸爸是他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他一再使劲地拉着身上的衣服,试图将自己裹得更紧,可那种避无可避的寒意仍然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的每一个毛孔。他的身体在颤栗着,仿佛寒冬里枯萎在枝头的叶子,哆哆嗦嗦,摇摇欲坠。 病房门外,池援拎着领来的暖瓶等物品靠在门框上,透过病房门窄窄的玻璃窗,目不转睛地看着立在床尾处那个肩膀微微耸动着的孤独的身影,手捂住嘴,鼻子一酸,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即使在一年前的今天,即使他被老爸拎回家好一通收拾,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他心如刀割,他好想冲进去,抱抱那个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衣服里的清瘦的身影。可是他不敢。他生怕迟爸爸在某个不经意间醒过来,看到任何会让他再一次受到刺激的画面,甚至,他根本不敢让迟爸爸再看到他。 池援顺着门框慢慢地往下滑,最后像一个团子似的团在了门口,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间。他轻轻地摩挲着手腕上迟骋亲手拴住了他的红线,任由泪水洇湿了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脚停在了池援跟前,一个和蔼的声音在池援头顶上响起。 “孩子,怎么蹲在门外不进去呢?” 池援慌乱地摸了一把脸,站起身看清了那人的之后,才吸了吸鼻子恭敬地问了声:“黎院长!” “大小伙子,别怕!你迟叔叔会恢复的。走,进去看看你迟叔叔的状况。” 池援没有拒绝,跟着黎院长走进了病房。迟骋还站在床尾的地方没有动过,池援将领回来的东西分别放好后,站在了迟骋身边。 黎院长查看完情况,让护士给迟爸爸换了点滴,然后安顿迟骋和池援,让他们打起精神盯着病人,给病人按摩按摩腿脚,一旦醒来了立刻通知他。 两个人点头答应着。黎院长离开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沉寂。 池援的目光在迟爸爸和迟骋身上游移了好几个来回,才局促不安地开了口:“骋哥,我……” 池援想留下来,想陪着迟骋,想为迟爸爸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又怕,怕迟爸爸随时醒来,怕他才叫了两天的干爹再也不愿意见他这个捡来的干儿子。 池援犹豫再三,垂着目光用自己都快听不见了的声音说道:“骋哥,我……还是守在外面吧!” 说完,池援别过头就要出去。在池援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迟骋拉住了他的手。 迟骋冰凉而微微发抖的手用力握了握池援的手指,修剪的很整齐的指甲嵌进池援的皮肤里,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极其艰难地无声地说了一句: “别丢下我!” 池援的心瞬间破防了。他记得他曾经说过,只要他在,就绝不会让迟骋一个人。在迟骋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能食言呢?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家具,白色的被褥……迟骋和池援各守着一边,轻轻地为迟爸爸揉捏着双腿。病房里只有仪器不时地发出滴滴的声响。 两人一夜未合眼,迟爸爸一夜未睁眼。池援看着两眼乌青的迟骋,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可迟骋却完全不为所动。 夜色渐渐褪去,天空开始发白,新年的日出呼之欲出。池援生怕迟爸爸没好,迟骋再熬垮掉,于是趁着在卫生间接热水的时候,偷偷地用迟骋的手机打了个极短的电话。 池援淘了热毛巾,轻轻地替迟爸爸擦完了脸和手,又重新将毛巾淘热,半蹲在迟骋跟前,细心地替他擦脸,一边擦,一边轻轻地说着: “骋哥,一会儿我去买点吃的来,你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我替你盯着,干爹一醒来我就叫你好不好?你看你眼窝都青了,我心疼。你这样子,要是干爹醒过来看到了,肯定也会心疼的。干爹平常那么疼你,现在干爹病了,不能再让他担心你啊!” 池援说着,轻轻地抚摸着迟骋眼下的乌青。 “你闭上眼睛,我用热毛巾给你敷一会儿吧!” 迟骋疲惫的眼神有些失焦,涣散的洒落在迟爸爸脸上,听到池援的话时,迟骋眼皮动了动,就在闭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迟爸爸的眼皮动了动。 “爸爸!” 一声极其嘶哑而微小的呼唤声,在迟骋拼尽全力的呼喊中蹦出了迟骋的嘴巴,落进了迟爸爸的耳朵里。 池援愕然地转过身,看见迟爸爸颤动的睫毛和努力想要掀起的眼皮,听见从迟爸爸喉咙里发出的轻轻地哼吟声,他知道,迟爸爸醒了! 池援突然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他慌乱地奔向病房门口,一边反复地说着“我去叫医生”,一边拉开病房门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83章 耳光 迟爸爸醒了, 黎院长仔细检查了迟爸爸的各项指标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松快的表情。他拍了拍迟骋的肩膀,露出了一丝微笑: “孩子, 没事了,接下来好好让你爸爸静养些日子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迟骋闻言, 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陪床上,心里那根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嘭”地一下松懈了下来, 紧跟着泪水就涌了出来。 池援背靠在门口的墙上, 听着病房里黎院长的话, 欣喜得泪流满面。这一夜所有的熬煎与磨折,都因为黎院长的话而苦尽甘来。 方璞和涂余到来的时候, 池援正蹲在门口喜极而泣, 要不是他脸上还挂着笑意, 真会被别人以为这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还被赶出了门。 “你怎么不进去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姑父怎么会住院了?怎么还这么严重?” 方璞一来就向池援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让池援有些难以招架, 尤其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该不该告诉方璞呢?如果有必要, 那他又该如何向方璞坦白昨晚发生的事情呢? 还没等池援整理好思路, 涂余就在一旁小声咕哝起来: “你俩不会是被迟叔叔发现了吧?不是说他回家去了吗?怎么滴?大半夜地杀回来捉奸啊?” 方璞一道要杀人的目光朝着涂余甩了过去,却发现池援一副心虚胆怯的偷瞄了涂余一眼, 迅速地垂下了眼眸。 “不是吧?真的啊?你们……”方璞咽了一口唾沫,面色凝重地用压得极低的嗓音问道, “你们……真被捉奸在床了?” 池援的脸涨得通红,朝着方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哥哥们……你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什么叫捉奸在床啊?我俩怎么就成奸情了啊?我们什么都没干……”池援自知理亏, 刚一起头就自觉地放低了音量, 用极细小的声音嗫嚅道, “我们……我们就, 就亲了一下而已啦!” 方璞和涂余还是两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池援。池援被这四道灼热的目光烫得心头发怵,干脆心一横承认道: “哎呀,就……就就很多下啦,亲了很多下,亲得忘乎所以的那种啦!” 池援心中积压成疾的块垒被迫吐了出来,反而瞬间觉得心情都变得敞亮了一些。 “我们也不知道,干爹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所以……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啊?干爹他……被刺激得不轻,骋哥昨天都快绝望了。现在他已经醒过来了,我不敢进去,更不敢见他。” 池援说完,背靠在墙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方璞听完,也是无可奈何只剩下叹气了,如此心大如斗的俩人,连家里有人都发现不了,他表示彻底无语。 一时半会儿间,方璞也没想出个什么办法来。他心思纠结地看着涂余,照着姑父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涂余的真正关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方璞觉得还是慎重一些的好,免得让姑父再受到多重刺激。 方璞想到这里,决定丢下涂余,自己先进去看看。 池援和涂余看着方璞,满目重托。方璞冲着两人摆了摆手: “行了,涂余你带着池援去吃点东西吧!我看情况随时联系你们。” 看着方璞进了病房,两人才拎着买来的早饭进了开水房。 这小半层楼是另外隔出来的,病房很少,病号只有迟爸爸一个人。开水房里摆着一组带软垫的椅子,还放着一台电磁炉,还有简单的厨具。 接到池援打来的电话,涂余和方璞就立刻起身赶过来了,连脸都没顾上洗一把。 涂余草草地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就拿出吃的东西招呼池援过来一起吃。池援洗了洗泪痕已干的脸,默默地同涂余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饭,心思却全在不知状况的病房里。 病房里,迟爸爸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地停留在房顶上,一句话也不曾说。 黎院长在跟迟骋和方璞说着注意事项。迟骋有些不在状态,黎院长便对看上去十分镇定的方璞一项一项的逐一交代。方璞听得特别认真,生怕一个不注意漏了什么重要的事项。 黎院长走后,方璞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来,替迟爸爸掖了掖被角,轻轻问道: “姑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迟爸爸缓缓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了方璞一眼,站在方璞旁边眉眼低垂的偷偷看着他的儿子就落进了他的眼帘,他晕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场景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海,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而刺眼。 迟爸爸突然觉得呼吸一滞,仿佛一记重锤袭身,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沉闷的钝痛牵涉全身,连脑仁儿都没能幸免。 原本已经平稳了的各项检测指标瞬间就起了波动,方璞一惊,猛得推了迟骋一把,示意他先出去。 “姑父,骋骋熬了一夜了,让他先回去吧,我来照顾您!” 迟爸爸眼皮动了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迟骋看着连眼睛都不肯睁开的爸爸,如坠冰窟,木然地拖着沉重脚步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楼道里空荡荡的,并不比迟骋的心里更空。他孑然一身地站在昏暗而沁凉的楼道里,窗外的天明明在逐渐放亮,可他却看不到天明的曙光。 池援听到门响的声音,从开水房冲了出来,就看到那个让他揪心的茕茕孑立的身影。他快步冲过去,捧起迟骋苍白而微凉的脸。 迟骋眼里沁着眼泪,在池援温柔的凝视下,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池援不用问也已经猜到了病房里的情况。迟爸爸接受不了那样的事情,他甚至无法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儿子。 池援轻轻地为迟骋揩去脸上的泪痕,牵着他进了开水间,让他坐在椅子上。涂余已经吃完了早点,很自觉地出去了,给两个人就出了完整的独处空间。 池援拿出一罐豆浆试了试温度,暖暖的正好不烫嘴,便抓起迟骋的手,把豆浆塞进了他手中。 “骋哥,你先吃点东西,别把自己熬坏了,你得坚强,你还要照顾爸爸呢。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咱们慢慢来,爸爸他……一定会理解的。” 在池援的连哄带劝之下,迟骋慢慢地吸了一口豆浆。迟骋尽管心里难受得紧,可毕竟理智还在,池援说的他都懂,他也能听得进去。 池援见迟骋开始吃东西了,便趁着他咽了豆浆的空档,夹起一个小小的南瓜饼喂到迟骋嘴边。迟骋没有拒绝,张开嘴吃了下去。 池援一手握着迟骋空闲着的那只冰凉的手,适时地喂他吃点顶饱的食物。看着迟骋虽然很没有食欲,却还是勉强自己努力吃东西的样子,池援又心酸又心疼。 迟骋吃完早点没几分钟,方璞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涂余,你先送骋骋他们回家休息吧!连翘的婚礼去不了了,待会我跟她解释吧。中午你过去把咱们的礼金带过去!” 还站在窗台边发呆的涂余点了点头,听从方璞的安排,将熬了一宿没合眼的两个人送回了家中。 进了屋,屋子里还是夜里离开时的模样,门口堆放着昨天带回家的东西,碎裂的玻璃渣子蹦得到处都是。 池援蹲下身子,替迟骋换了拖鞋,然后牵着他进了卧室,找出迟骋的睡衣递给他。 “骋哥,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我去放热水。” 说着,池援就匆匆地进了卫生间,迅速地将很少用却一直保持的很干净的浴缸洗了一遍,然后放了热水。 卧室里,迟骋接过睡衣,动作极度迟缓地脱着身上的衣服,仿佛身上的关节都生了锈,每动一下,都要耗费半身气力。 池援放好热水进来,迟骋正翘起一只脚准备脱袜子。池援拉过椅子在迟骋对面坐下来,替他脱了袜子,然后拿起迟骋还没有穿的睡衣,牵着他进了卫生间。 “骋哥,你泡个热水澡吧!别锁门,我在外面等你。” 迟骋点了点头,看着池援合上门之后,脱了身上最后的一点挂碍,将自己没入了温热的水中。 池援靠着门板,听着里面的水声由动至静,他轻轻地拧开门锁,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水汽氤氲,迟骋枕在浴缸的边缘上,闭着眼睛,热水刚好没过迟骋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整个包裹在了温热之中。 趁着迟骋泡澡的时候,池援赶紧将一地玻璃碎渣打扫干净,然后将夜里带回来的东西逐一收了起来。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不多时,迟骋从卫生间出来了。泡完澡之后的迟骋看上去比之前略有了点精神,但眼下的乌青却还在昭示着一夜未睡的疲惫。 “骋哥,去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迟骋想对池援挤出一个微笑,努力之后却只是徒劳。他无声地对池援说: “你也去洗个澡吧!” 池援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看着迟骋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之后,才冲进卫生间值了一个打仗一般的澡。回到卧室,迟骋还保持着他出去时候的样子,好像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池援从抽屉里翻出一支助眠喷雾,在枕头上喷了几下,然后傍着迟骋侧卧下来,用手支撑着脑袋看着迟骋,轻声说道: “骋哥,睡吧,我看着你。” 迟骋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池援胸口闭上了眼睛。池援的气息混合着助眠喷雾的味道,充盈了迟骋的鼻腔,很快就将身心俱疲的迟骋催眠了。 池援也很累,却睡不着。迟骋近在咫尺,虽然睡着,却睡得并不实落,似乎胶着于并不美好的梦境中。尽管如此,这一觉迟骋睡过了中午才醒来。 这期间方璞只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们不用担心,医院里情况一切安好。还有一条信息来自连翘,让他们安心照顾迟叔叔。 他们这才想起来,今天不光是新年,是池援的生日,还是连翘的婚礼。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又回了医院。只是没想到,空旷的楼道里,站着一个令池援望而却步的探病者。 他背窗而立,窗外的天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脸带着阴影,竟让人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对视了一眼,迟疑了几秒之后,池援还是硬着头皮迎着那个令他倍感压迫的身影走了过去。 迟骋跟在池援身后,两人在距离那个身影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 就在池援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楼道里响起了一声脆生生的哄响,一记沉重而无情的耳光毫无预兆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一瞬间,仿佛一道火舌蹚过了池援的脸,烫得他火辣辣的锥心的疼。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呐,宝子们!女神节快乐! 第184章 祸根 “祸根!” 随着这一记耳光, 池爸爸压抑着嗓音发出了一声低吼,像一记闷雷,音量不大, 却压迫感极强。 这一记耳光的力道也不轻,池援毫无防备, 被打得一个趔趄朝着迟骋跌过来,连迟骋都被吓了一跳。 一夜之间, 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迟骋一把扶住了池援, 再抬头, 就看到池爸爸一脸怒不可恕的表情,仿佛池援犯下了伤天害理的大错一般。 池援一声未啃, 从他在这个地方看见爸爸的第一眼起, 他就已经知道, 自己终归免不了一顿毫不客气的教训。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这顿教训来得如此直白如此迅速, 还是当着迟骋的面儿, 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出乎意料, 池援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其中层层叠叠的原因。 池爸爸的手还悬在半空,看上去全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 迟骋一下子仓皇失措了。这世界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谓秘密,不过是自欺欺人。能瞒得了一时, 难道还真能瞒得了一世?池爸爸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已经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双方家长的眼里。 他把池援护在身后, 按住池爸爸还未落下的手臂, 用讨饶的眼神看着池爸爸, 嘴巴开合着, 嗓音暗哑得如同蜂鸣。 “干爹!池叔!池叔您别打他,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的,池援他是被强迫的……” “骋哥!爸爸!” “池援他什么也没有做,池叔您别打了!您别打他了好不好?”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迟骋的喉咙里蹦出来,他一面竭力护着身后的池援,一面按着池爸爸蠢蠢欲动的手臂。尽管他的话语破碎不堪,但池爸爸还是从听懂了迟骋的话。 池爸爸眉头一蹙,微微怔了一下,可看着迟骋一脸倦容,眼里还含着水光,嗓子都熬坏了还在替自己的儿子挡枪求饶,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刚刚挥过巴掌的手臂还悬在半空,被迟骋死死地按着,生怕他继续动手。那一耳光打在儿子的脸上,可也疼在他的心上啊。池爸爸垂目看了看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虚空地握了握,颓然地垂下了手臂。 这里是医院啊,被两个孩子气坏了的老朋友还躺在不远处的病房里静养,就算他心里的怒火再旺盛,也本不该在这种地方发作的。 “池援,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能让人省省心呐,简直是造孽啊……这笔账,我回头再慢慢跟你算!” 池爸爸也是被气得不轻,碍于场合,也只能先就此作罢。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还义无反顾地护在儿子前面的迟骋,又看了看缩在迟骋背后捂着脸低头不语的儿子,拂袖而去。 迟骋转过身,看着池爸爸又进了病房,他咬了咬牙,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将目光转向了池援。 池援的眼里泛着水光,他咬着嘴唇别过脸去,但他此刻的狼狈与难堪还是全部落入了迟骋眼中。 迟骋挪到池援的正对面,池援倔强地扭了扭身子别过脸去,不想与迟骋照面。迟骋硬将池援扳过来,扯下了他捂着脸的手。 一个触目惊心的红手印子戳进了迟骋的眼,池援的半张脸都已经肿起来了。迟骋冰凉的手微微颤动着覆上那一片刺眼的红痕,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迟骋抖动着的唇间被推送出来: “援儿,还疼吗?” 池援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弭,仿佛在不停地反复地提醒着他,自己又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当迟骋的手触碰到他的脸时,那冰凉的触感却又让他感觉到了一瞬的舒服。池援按住迟骋的手,他它毫无间隙地贴合在自己脸上,抬起低垂着的眼皮,扯了扯嘴角,可还没等他开口,一直看着他的迟骋就红了眼睛。 “援儿,对不起……” “骋哥,骋哥你别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事情搞砸了,还连累迟叔叔遭了这么大的罪……” 池援忙不迭地打断了迟骋,将一切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爸骂得对,我可能……真的,就是个祸根……” 池援颓然地自嘲道,声音也低进了尘埃里,带上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援儿,别这么说自己,我不许你这么说!” 池援摇了摇头,迟骋的话并没有感动到他。池爸爸送给他的“祸根”这个标签,池援一个字都没有反驳,一下子也没有挣扎,就这么直接认了。 这时,“嘎吱”一声脆响,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池爸爸从病房里走出来,方璞跟在身后出来送他。 走到楼电梯间门口时,池爸爸转过头看着还站在窗户边的池援,用不大却自带威严的声音说了一句: “池援,跟我走!” 池援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了,他看了看咫尺外的病房门,迟疑再三才开了口: “爸爸,我能……进去看一眼……干爹吗?” “你还好意思去看你干爹吗?”池爸爸心如古井地反问了一句。 一句话,问得池援灰头土脸,情怯至深。池爸爸什么也没有说,径直抬脚离开了。池援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灰溜溜地跟着池爸爸走了。 迟骋来到病房中,爸爸正醒着,监测指标稳定,状态还不错的样子,脸部的浮肿似乎也已经略有好转。 迟骋轻轻地走到床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爸爸。” 迟爸爸的态度比早晨的时候缓和了一些,但是也并没有多看迟骋一眼,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骋骋,先去上学吧,这儿有你哥。”然后就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迟骋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倔强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爸爸,但爸爸一直再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是真的累到了极致,说完一句话,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迟骋无奈地出了病房。方璞跟着走出来,悄悄地安慰他道: “骋骋,你先安心去上学吧,姑父这里有我跟你余哥,黎院长还安排了高护,不会有事的。最近又是考试又是复赛,你可千万拿稳了!” 迟骋点了点头,离开了医院。回到家里,离上学也没多少时间了。迟骋随便对付了一下肚子,就准备收拾出门。 池援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想快点回到学校,他想知道池援被池爸爸带走之后去了哪里,又说了什么,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学校里。 这时,他才看到了扔在床头上充电的池援的手机。原来自从跑完越野赛之后,池援说手机没电关了机,回来就扔在了家里,一直都没有带在身上,更是至今都没有开机。 迟骋也没多想,就直接按下了开机键。手机重新启动了起来。没想到一开机,手机就“嗡嗡”地响个不停,各种消息马不停蹄地奔涌进来,轰炸的手机几乎要死机了。 迟骋看着屏幕上各种未读消息的数量“嗖嗖”地攀升,不一会儿竟然过千了,不禁一脸惊异。 和池援在一起这么久,迟骋还从来没有见过池援的手机如此繁忙过。迟骋不禁感慨起来,池援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好啊,竟然在元旦和生日这个两个特殊的日子合二为一的时候,能收到这么多的消息。 终于等到这个暴躁的手机安静下来,迟骋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他打开池援的手机,翻开了手机里的信息。 信息收件箱里除了来自系统的未接电话提醒,其余的绝大多数,是来自于一个陌生号码和一个被被备注为“起哥”的人。而其他的几个社交软件里面,大多数消息同样是来自同一个人——起哥。 这个名字成功地引起了迟骋的注意。他自然而然地就回想起了已经过去了的夏天里,池援把手机丢给他去打球,那个时候,便是这个叫做“起哥”的人打来电话,好巧不巧地被迟骋接了起来。 那时候,这人可是劈头盖脸的就对池援来了一顿冷嘲热讽,还提到了一个在迟骋心头徘徊了很久的人的名字——罗源。 迟骋本来就乱的心里此刻更乱了。这个罗源是谁?这个起哥又是谁?他们跟池援是什么关系?池援为什么一定要转学到这里?为什么池援对此只字未提过? 迟骋带着这一大堆的疑问打开了信息,一条一条地翻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迟骋怎么也没有想到,池援竟然还有过一场死里逃生的经历,就在一年前的今天,他十七岁的生日。池援是幸运的,不幸的是这个叫罗源的男生,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而这个备注为“起哥”的人,则穷追不舍,要让池援这辈子都深陷于“罗源事件”的阴影之中。 迟骋“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将池援的手机塞进裤兜里,抓起外套便冲出了家门。 迟骋一路狂奔来到了学校,校园里人流如川,学生们正如潮水一般地往教学楼里涌动。迟骋没入人流之中,一步三跨地往教室冲去。 作者有话说: 来自存稿箱的问候:早安! 第185章 出汗 教室里读书声渐起, 可池援不在教室。 迟骋又马不停蹄地奔回来宿舍,宿舍里空荡荡的,没有池援回来过地痕迹。 迟骋一下子慌了, 他想象不出,池援被池爸爸抓回去以后, 将会面对怎样的暴风骤雨。他翻出池爸爸的手机号码,指尖悬在拨打键上挣扎了良久, 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个晚自习迟骋上的心神不宁。他惦记着躺在医院里的爸爸, 还担心着行踪不明的池援, 两头煎熬。 一下自习,迟骋都没顾得上跟毛江和戴国超说句话, 就急忙忙地奔回宿舍。 黑咕隆咚的宿舍里出奇的安静。门板被推过去, “咚”的一声磕在墙上, 在迟骋耳边激荡起一阵剧烈的回响, 迟骋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池援没有回来, 他真的被池爸爸带走了。迟骋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将脸埋在双膝之间。 临近期末, 大家高三生的自觉性全都爆棚了, 一个个起早贪黑日理万机一般的繁忙,连自习都卷到了极致。 宿舍楼里空荡荡的, 声控灯灭了之后,就只有月亮毫不吝啬地从窗户里投进一点光亮来。 迟骋团坐在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昨夜有多热烈, 今夜就有多凄凉, 昨夜有多缠绵, 今夜就有冷清。不过一夜之间, 他们就从云端跌落尘埃,陷入了破碎的泥潭。这条路,远比他想象的更艰难。 这时,楼道里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迟骋的身边停了下来。 迟骋抬起头来,借着清冷的月辉,他看到了一双跟他同款不同色的鞋子。迟骋有一瞬间的不敢相信,这是属于他们的情侣鞋啊!真的是池援回来了吗? 就在迟骋疑惑的这一瞬,那双腿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同时,他听到了那个让他牵挂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的声音。 “骋哥,是你吗?你怎么不进去啊?灯也不开。来,快起来,地上凉。” 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冰凉的地板砖上拉了起来。 四目相对,池援的脸隐在月光的阴影中,但迟骋依然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池援,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迟骋猛地扑上去抱住了池援,沙哑的声音在池援的耳边低低地响起: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池援被迟骋扑得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了身体,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迟骋的后背,偏过头心疼地用脸颊摩挲着迟骋的耳鬓,喃喃细语道: “我的大宝贝儿在这里呢,我能不回来吗?我去食堂找师傅熬了冰糖梨粥,这会儿应该已经不烫了,走,咱们进屋去喝点儿粥,嗓子也能舒服一些。” 迟骋抬起了头,可怀在池援腰间的胳膊却紧紧地扣着,丝毫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仿佛他一松手,池援就会跑了一样。 池援将带着红线的手腕举到迟骋眼前晃了晃,故作轻松地哄着迟骋: “骋哥你别担心,你的援儿跑不了。我不是已经被你牢牢地拴住了吗?怎么可能跑了呢?就算天涯海角,也还有这根红线牵着呢!” 迟骋这才缓缓地松开了胳膊,和池援一起进了宿舍。 开了灯,关了门,池援把带来的粥放在桌子上,捧着迟骋的脸,轻轻地为他抹去了眼角未干的泪痕,小心而又慎重地在迟骋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骋哥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回来了……快来喝粥吧,不然该凉了。” 池援说着,将装着粥的盒子打开,拉着迟骋坐下来,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试了试,才送到迟骋嘴边。 迟骋的嘴角终于翘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他张口吃掉了勺子里的粥,然后从池援手中接过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起来。 梨粥微甜,浓而不稠,温度也刚刚好,咽进喉咙里温润细腻,正合了迟骋的心意。 池援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迟骋一口一口吃粥,幸福与满足终于一点一点地爬上了迟骋的眉梢眼角。这一刻,池援心里的烦恼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看着迟骋吃完了一整碗梨粥之后,池援脸上的笑才逐渐放肆起来,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 迟骋往池援跟前凑了凑,扳过他的脸来仔细地瞧了好几圈,除了下午离开之前池爸爸的那狠狠地一巴掌留下的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池援的脸上并没有再被动过手的痕迹。 迟骋轻吁了一口气,问道:“援儿,你爸再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池援浅浅地笑着摇了摇头,“我爸再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我,甚至连狠话都没有再说。他就带我去了他单位的公寓,吃完晚饭后就让我跟爷爷好好聊了聊天。”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谁都再没有再延伸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池爸爸的用意,无非就是让池援认识到,他闯了多大的祸,因为他们而住了院的迟爸爸的实际情况该有多么危险。 “我爸他……甚至都没有问一下,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跟他说,还是因为他已经全部知道了。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全都知道了。他让我好好反思,让我好自为之……” 池援语无伦次地说着,将迟骋揽进自己怀里,越抱越紧,仿佛要将迟骋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可是骋哥,我不知道我还要反思什么?我反思过了,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池爸爸一反常态的冷静处理,池援他失去了判断力,他摸弄不清爸爸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这一刻,迟骋真真切切的在他怀里,这一刻的温存无比珍贵。 迟骋轻轻地抚摸着池援微红的脸颊,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池援的下巴,暗哑的声音的池援耳边反复地轻唤着:“援儿……” “我在呢,我在……” 所有的声音都被截断了。 这一刻,仿佛只有这样极致而热烈的亲密接触,才能够打消彼此心里患得患失的慌乱与恐惧,才能让彼此更加笃信,对方真实的存在于眼前,看得见,听得到,触摸得着,舔尝得到。 当楼道里开始逐渐响起散乱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时,迟骋和池援已经冲完了澡,窝进了下铺的被子里。宿舍里还氤氲着稀薄的水汽,沐浴露的香味掩盖了若有若无的青年阳刚似火的气息。 出汗的排毒作用效果显而易见,那些坏情绪通通都随着汗液从毛孔中散发出去了,连迟骋的嗓子都好了很多。 两人靠坐在一起,手里拿着安老师给他们整理出来的复赛攻略,一边看一边讨论。 这时,迟骋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迟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半了,方璞竟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迟骋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连忙接通了电话。 “璞哥,我爸爸怎么了?” 方璞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乘着电磁波从电话那头传来: “骋骋你别紧张,姑父没事儿,状态平稳着呢。你下自习了吧?” “嗯,已经回宿舍了。” “姑父就让我跟你说一声,这几天别往医院跑了,好好准备复赛……另外……他还说,你们……是不是玩得有点儿过火了?他让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迟骋听到方璞转达的爸爸的话,看了看凑在身边的池援,沉默了一瞬。 “哥,我爸他……” “骋骋,事情我知道了,是……援援告诉我的。但是你爸爸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池援的爸爸。你们……你们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跟姑父相处,他……似乎完全不能接受,我都不敢让涂余过来。” 这一次,两人彻底沉默了。 方璞好半天也没有听到电话那头有什么回应,他猜得到迟骋此刻的心情,于是没再说什么,嘱咐他们早点休息,别熬得太晚,便挂了电话。 方璞的话,池援听得真真切切。他握住迟骋的手,十指紧扣,那对鲜红的手链也靠在了一起,两个小巧的人字形的雁柱轻轻晃动着,不时地相互触碰着,仿佛一双嬉戏的小人儿。 池援思虑再三之后,郑重地对迟骋说: “骋哥,这么说来,我爸爸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们只要专心地先解决好你爸爸这边。如果……” 池援抿了抿嘴唇,空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迟骋眸色深沉。 “如果需要我暂时回避的话,我就回避。我最近不去你家了,我就待在学校里,我等你,让爸爸好好养病。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慢慢来,一点一点地让爸爸接受,好不好?” 除了这样细水长流地慢慢渗透地办法,迟骋也再想不到更妥善而两全的办法了。迟骋枕着池援的肩膀,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又响起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作者有话说: 好无奈啊…… 第186章 探病 迟骋伸手将“嗡嗡”响的手机捞过来, 在递给池援之前,他一眼瞄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就猛得一沉。 池援接过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很明显地手抖了一下, 不由自主地便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了迟骋的脸上。 “援儿,接吧, 我在!” 迟骋说着, 坚定地握住了池援的手。迟骋的手温暖而有力, 仿佛蕴含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池援的身体。 池援一下子就有了勇气。他坐直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通了电话, 兵贵先声地开门见山道: “起哥, 我爸爸下午已经带着我去过了公墓的公共祭祀处, 给罗源烧过纸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他, 但是, 我也希望你放过他, 放过你自己, 也放过我!” 池援中气十足地说完这一通话,没有再给罗起在说话的机会, 直接挂了电话。 迟骋给他的勇气他消耗的似乎有点儿太快了,随着挂电话时的那指尖一点, 他就支棱不起来了,仿佛刚刚的一通电话, 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被挂掉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又响了起来。迟骋看着屏幕上那个扎眼的名字, 问池援:“还接吗?” 池援摇了摇头, 他不想接。 这一年间, 罗起一直走不出失去罗源的阴影。他偏执得跟个疯子一样,不停地将自己的伤痛分解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不光是对池援,对另外的几个当事人也不依不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逼迫着他们再将惨痛的回忆重温一遍。 在罗起看来,他们将怂恿大家去冰面玩耍的池援都救了起来,却对同样落水的罗源无动于衷,他们全都是间接害死了罗源的凶手。 他自己放不下,也不允许其他人放下,似乎只有他们永远都陷入悲伤与自责当中,才是对罗源该有的怀念和态度。 “骋哥,你都知道了吗?”池援颓软的瘫在迟骋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似地轻声问道。 迟骋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指尖描摹着池援的面部轮廓,微微地点了点头。 “嗯,我大概知道了。我看了那个起哥发给你的所有信息。” 池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他一直都想告诉迟骋关于他这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可是他找不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切入点,更没有旧事重提的勇气。 现在迟骋意外地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尽管是来自于与他对立的视角,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他有了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池援理了理思路,用尽量简洁的话语完整的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跟迟骋诉说了一遍。 因为已经有了罗起碎片化的讲述打底,迟骋很容易的便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骋哥,我真的特别后悔,我那天为什么要提议大家一起去后山的冰面玩?要是我一开始就没有提说,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要不是那天我旁边的几位同学反应快,可能连我都已经不在了。” 池援枕在迟骋的肚子上,摆弄着迟骋睡衣下摆那个没有系上的纽扣。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要是那天同学们没能将我救起来,罗起会不会心里好受一些?他会不会也就不这样纠缠为难其他的同学了?” 迟骋拨弄了一下池援的耳朵,幽幽地说: “傻瓜,别自责了。意外的来临从来都不会跟你提前商量的。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人生还要现在把握。就像你说的,让罗起放过你,你也要放过你自己啊!” 池援点了点头,脸蹭在迟骋的睡衣上,将本来就没有系好的衣服下摆蹭开了一大片。迟骋白皙的肚皮包裹着坚实的腹肌,毫无遮掩的完全暴露在了池援面前。 池援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一下,觉得不过瘾,又戳了一下,见迟骋并没有阻止他,干脆五根手指弹琴似的全踩着迟骋的肚皮跑进了迟骋的衣服里。 紧接着,一整个火热的手掌就贴到了迟骋的腰侧,又顺着腰侧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在迟骋未加阻拦的纵容之下,那只有了自己想法的手很快就爬到了某个柔软的小凸起处,极不安分的拨弄揉捏了几下。 迟骋的腹肌一下子绷紧了。他抬手给了池援一个脑瓜蹦儿,一把将池援躁动不安的手从他的睡衣里揪了出来。 “你昨晚熬了一宿,今天也没补多长时间的觉,刚才还折腾了半天,你不累啊?明天可还有测试呢!而且他们也该回来了。” 池援委屈地撇着嘴,偷瞄了一眼迟骋的大凸起,愤愤地轻哼了一声,强迫自己又将脑袋撑回到迟骋的脑袋旁,继续看之前被打断了的英语。 他们还没看完的时候,宿舍门响了,另外两位室友也回来了。 戴国超打着哈欠看了一眼靠在一起学习的两个人,张口就问了一句: “骋哥,迟叔叔情况怎么样了啊?他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池援剜了戴国超一眼,觉得他的后半句关怀简直很多余。于是还没等迟骋开口就直接代为回答了: “迟叔叔他没什么大碍,谢谢关心啊,你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啊?哦!”戴国超只听得他说了一句“没什么大碍”,便抹了一把打哈欠打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迅速的洗漱了一下,钻进被窝没几分钟就呼呼地睡着了。 阶段测试在紧罗密布的安排中落下了帷幕,成绩排名榜一如既往地迅速出来了。 迟骋和池援虽然依然稳坐头排,可是和第三之间的差距却并没有之前那么大,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两位大佬有所退步,还是后面穷追不舍的那几位进步神速。 然而,这一点点成绩的波动也只是引起了小范围的短暂热议,在同学们之间津津乐道的八卦,还是元旦晚会上迟骋和池援的惊鸿一舞,甚至又引起了一波情书热潮。 楼道尽头的开水房里,林笑笑举着两把展成扇形的各色信封,对着并排站着窗边的迟骋和池援扇了扇,沉着一张脸哀怨地说: “池援学长,你看看,自从我被你拒绝之后有多悲惨啊?被我哥嘲笑就算了,现在还沦为你们的信使,简直太扎心了啊!我真是太难了……” 林笑笑撇着嘴,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好几趟,将两把情书往一起靠了靠,试探着小声说: “不如……就委屈你俩在一起得了,直接把这帮花痴的念想全断绝干净吧!反正现在全校都在磕你俩的cp,在一起也是众望所归,就当了了大家的心愿了。啊——这样我也就开心了。” 林笑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一脸花痴的满足样子。 池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轻地敲了一下林笑笑的头,将她从自我沉醉中敲醒来。 “好啊!我要是能抱得迟骋这么大个清冷美人归,我可要幸福死了,一点儿都不委屈啊,嘿嘿!” 池援听着林笑笑的话,心里愉快得很。他嬉笑着从林笑笑手中接过两沓信封,冲着迟骋扬了扬,然后一把揽住迟骋的腰,胳臂猛得一收,就将离他还有一尺远的迟骋捞过来,贴到了自己身上。 池援笑眼弯弯地对着迟骋的耳朵吹了一口热气,眉梢一挑,语气极尽暧昧地问了一句: “骋哥,你委屈吗?” 迟骋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吃瓜群众,林笑笑一脸难以掩饰的惊讶,她显然没有想到,池援竟会因着一句玩笑话就顺杆爬,还爬得如此入戏。 迟骋“腾”地一下脸一烧,耳根就红了。他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头,用一根手指支着池援的额头,将池援推了个老远,无情地抛下一句:“没个正经,离我远点儿!”然后绕过站在正前方的林笑笑,走了。 “骋哥骋哥!哎你别走啊!” 池援看着耳朵泛红的迟骋仓皇离开的背影,连忙将满把的信封塞回林笑笑手中,抬脚就要追出去。 “等一下!” 在经过林笑笑身旁时,池援的衣服被拽住了。 “池援学长,这些信都是给你和迟骋学长的,我都已经送过来了,总不能再带回去呀!已经悲惨得沦为信使了,最后还完不成使命,这最后的一点点面子也不留给我的吗?” 池援如梦方醒地“哦”了一声,又将信封拿回来,就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教室里,池援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信封随手往桌洞里一塞,看着耳朵上的红霞已经消退了的迟骋,凑过去悄声问道: “骋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迟骋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生气,要上课了,你认真点!” 池援乖顺地扬起一个笑脸答应着,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 迟爸爸住院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到底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迟爸爸恢复的状况还挺令人欣喜。 这期间迟骋只去了两次医院,每次进去也都只待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其他时候,他就靠着跟方璞的电话来知晓爸爸的情况。 虽然爸爸的态度已经不向一开始那么僵硬了,但他还是不太想说话,心中的芥蒂也是显而易见。 下一周迟骋就要去省城参加英语决赛了。 临行前的周末,池援陪着迟骋来到医院。迟爸爸正坐在窗边晒太阳,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两人正好能看见爸爸的小半张看似平静的侧脸,和他明显增多了的白头发。 迟骋的心沉甸甸的,手扶在门把手上良久,却提不起开门进去的勇气。 池援握了握迟骋按在门把手上的手,用只有迟骋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了句: “骋哥,跟我在一起,让你受委屈了。” 迟骋微微地摇了摇头看着池援,撑起一个浅浅的笑用同样的声音回答了一句: “援儿,我不委屈!” 就在这时,迟爸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头来,迟骋和池援相对而视的场景正好全部落入了迟爸爸的眼中。 作者有话说: 唉……处处都要斗智斗勇…… 第187章 嘱托 “既然来了, 就都进来吧!” 两人听到声音,立刻齐齐地转过头去望向了声音的源头处。迟爸爸目光戚戚,声音里也不见了往日里的平和与亲切, 清冷的声音里,一字一句间都流露着大病未愈的空乏无力。 自从那日迟爸爸醒过来, 池援仓皇地从病房中逃出来找医生,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间病房。迟骋来了医院几次, 他便陪了几次, 可是每一次都只是立在门口, 静静地听着病房里的少之又少的对话。 当他猛然间再一次看见迟爸爸的面容,那张明显消瘦了的脸已呈现出了不容忽视的老态, 池援的心刹那间被刺痛了。 他呆立于病房门外, 被框于迟爸爸的视线之中, 如芒在背, 仓皇不安。 因为情怯, 两人僵持于门外, 谁也没有动。方璞见状, 连忙走过来开了门, 跟两人打了招呼,便借机出了病房, 把空间完全就给了他们。 池援像个认生的孩子,怯怯地跟着迟骋进了病房, 规规矩矩地在迟爸爸面前垂手而立。 迟骋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在迟爸爸的腿前蹲了下来, 握住迟爸爸搭在大腿面上的手, 抬起头看着爸爸的脸, 轻轻地唤了一声:“爸爸!” 迟爸爸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了迟骋身上, 上下打量了迟骋好几趟。儿子即便是蹲着,也差不多能到自己的胸口处,而低着头站在离儿子不远处的池援,更加挺拔高挑。 他的目光在池援的身上停留了半天,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比亲儿子还要亲热活泛的孩子,时不时就会跟他撒个娇的才认了没几天的干儿子,曾在自己病床前说会心疼自己儿子的年轻人,此刻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沉默而怯懦的模样。 四目相对,池援却不敢接下那带着忧伤的目光。他垂下眼睛,嗫嚅了半天,才用几乎快要听不见了的声音,低低地叫出了一声“干爹”。 这一声“干爹”,曾经是一个让迟爸爸甚是欣慰的称呼。而此刻,当他再一次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却觉得无比讽刺。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让儿子产生了那么多令人欣喜的改变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友情,这里面夹杂了太多他理解不了的东西。 迟爸爸本来已经有了点儿眉目的思绪又乱了,原本想要说的话也突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爸爸,您坐着累不累?要不……我扶您去躺会儿吧?” 已经是午休的时候了。平常的这个时候,迟爸爸的确已经躺下了,可是今天,他却觉得坐立难安,如芒在背,怎么都不自在。 经过了近一个星期的消化与排解,迟爸爸仍然会在想起那夜的场景时,头皮发麻,血压攀升,双耳轰鸣,目眩头晕。 可是,他仍然想护着儿子,不想任何人知道儿子不堪的举动,不想儿子受到任何指指点点,哪怕是对方的家长。 他认定儿子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出于对那些亲密行为的好奇与渴望,只是为自己无处排遣的冲动寻找一个释放的出口,就是闺蜜之间毫无保留的的分享与交流。等他体验过了那种新鲜与刺激,就会翻然悔悟,就会回归征途。 这大半年来,迟骋的成绩他历历在目,而他的改变他也看在眼里。 儿子复赛在即,而他尚且没有痊愈,这种时候,他不想同儿子起任何摩擦和冲突。等他出院,身体状况平稳下来,他还有一整个寒假的时间,可以坐下来同迟骋好好谈一谈这些事情。 “爸爸不累,骋骋,别蹲着了,起来坐吧!” 迟爸爸微微地笑了笑,指了指迟骋身后的软椅,示意迟骋坐过去,又冲着池援抬了抬手指。池援的身后,是一张陪护床,这几天夜里,一直都是方璞守着迟爸爸。 “援援,你也坐,别站着了!这儿有水果,你们想吃啥就吃点儿,都是方璞洗好的。” 两人都有一瞬的错愕与惶恐,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看了一眼。 这与他们想象之中的会面很不一样。至少,他们都没有想到,当他俩再一次一起出现在迟爸爸面前的时候,他还能如此淡然处之,仿佛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跨年那夜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也没有因此而气血上涌生病住院。 两人在满心的疑虑之中各自坐下来,还没想好各自都还说点儿什么,倒是迟爸爸已经开口了。夸了几句关于他们这次考试成绩的,又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了英语竞赛的复赛上。 “骋骋,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呀?是安老师带你们过去吗?” “爸爸,我们……下午就要出发了,学校安排了车,安老师带着我们过去。” 迟爸爸轻而缓慢地点了点头,似乎动作幅度大一点,都会让他还未痊愈的病症二次发作。 “好啊……那你们出发前记得仔细检查好行李物品,别落了东西。带点感冒药和治肚子疼的药,这些家里都有,别嫌麻烦带一点儿,有备无患……到那边要听从考点的安排,出门在外,你们……互相照顾着点儿。” 迟爸爸顿了一下,还是艰难的把最后的那一句他本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就好像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两个关系很一般的同学,临行之前家长总要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一下。 他并没有说关于竞赛的事情,絮絮叨叨的全都是安全相关事宜,一言一语中尽透着一位老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迟骋诚惶诚恐地听着,满口答应,连池援都忙不迭的点着头,生怕怠慢了这位老父亲的眷眷之心。 他们在病房聊带了没多久,迟爸爸便说自己有些倦了,将他们打发了回去。既然要出门,还是早点去收拾行李的好,免得匆忙之间再出纰漏。 迟骋和池援一离开就是五天。 迟爸爸的恢复状况比预想的要好,出院的时候,迟骋他们还在赛场上对决。迟爸爸纠结良久,最后还是回到了迟骋一直住着的旧房子。 他进了家门,破天荒的没去自己的房间,而且来到了迟骋的房间里,试图从儿子生活过的每一丝痕迹里,找到那些到被他忽略了的细节。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齐,看不到什么多余的物件儿,只有一个放在桌子角落的一个礼物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从来都没有随意的动过儿子的东西。迟爸爸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向了那个盒子。可是,当他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时,他立刻就后悔了。 那颗看似很普通的水晶球,却另有玄妙之处。里面游动着的那两条美人鱼,竟长着和儿子与池援极为相似的面庞,摇一摇,两条美人鱼就在一片流光溢彩中嬉戏纠缠,好一番缱绻深情的景象。 如若他不曾看到过儿子同池援的那一场深情的拥吻,他可能也只会感叹,儿子和池援竟会如此兄弟情深。而此刻,他手上的水晶球却变成了一颗捻子冒着火星的炸弹。 他拉开迟骋的抽屉,他们偷偷写过的纸条,迟骋收到的表白和情书,嵌着他们亲密合影的小挂件……衣柜里,多出来的一件件同款衣服和鞋子……卫生间里,一样的牙具毛巾,共用的洗漱用品……还有橱柜里多出来的那一套情侣餐具…… 原来,这屋子里,早已经处处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痕迹。只是迟爸爸从来都只当他们是亲密的朋友,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铁的事实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不该再因为这些小细节而感到意外了。 迟爸爸有些后悔出院之后回了旧房子,那些被他忽略了的细节里,分明处处都佐证着儿子同池援的关系早就非同一般了。 迟爸爸仰躺在客厅的妃榻上,闭上眼睛微仰起头。他揉着太阳穴,有意识地让自己放缓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方璞已经将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见迟爸爸正在闭目养神,脸上似乎还有些许困倦,于是问道: “姑父,咱们……还出去吗?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咱们……” “走吧!姑父没事,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迟爸爸说着,就从妃榻上起了身,穿上厚厚的外套,同方璞一起出了门。 迟爸爸独自在墓园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城的路上,他仿佛自语似地幽幽问道: “方璞啊,骋骋他……你跟骋骋亲近,你有没有发现骋骋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迟爸爸纠结了很久,还是很委婉很隐晦地向方璞开了这个口。 他并不奢望着方璞能明白他真正的意图,他一个快要知天命的中年人,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疑惑与迷茫。他就是想试一下,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眼盲心瞎,竟对儿子特殊的取向毫无觉察。 “啊?骋骋他……一直都那么优秀,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呀!” 方璞听得明白姑父问话的意思,却有些摸不透姑父问话的意图。他不敢妄加猜测,于是干脆装起了糊涂。 “方璞,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吧?这些天你从来都没有问过姑父,怎么会突然生了这么一场病。” “姑父,我……” 方璞被迟爸爸看穿,竟无言以对。 “方璞啊,姑父能不能……求你件事儿啊?” 迟爸爸这话一出,可把方璞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细想,就慌忙答应道: “姑父您有啥事儿您直说就是了,我一定尽力而为,您这么说可真要折煞外甥了!”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早安! 现在是一周七天课,从早上到晚啊…… 第188章 偷偷 “骋骋的路, 走弯了。他听你的话,你能抽空帮姑父好好劝劝他吗?” 迟爸爸蹙眉闭眼,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才说出了自己所求之事。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而无力过。 “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两件事,就是没照顾好沫濡, 还没把骋骋养好。我对不起她啊……” 迟爸爸别过脸去看着车窗外,也不等方璞答应, 便兀自轻声感叹, 似乎在说给方璞听, 又似乎是旁若无人的自我检讨。 方璞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姑父,住了这些天的院出来, 他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苍老了, 连从前的精气神都似乎被医院里的病气染了个透, 让方璞恍然间有种时光已经掠过了十几年的感觉, 而不是十几天。 方璞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去回答姑父, 可看着姑父如今这番没落的模样, 连方璞都于心不忍。 “姑父, 我……我尽力吧!” 方璞不忍心再刺激到姑父,也只能先答应下来。 迟骋从英语竞赛复赛的赛场上归来的时候, 大病初愈的迟爸爸正在厨房里煮面。迟骋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香味。 “爸爸!” 迟骋喊了一声, 扔下行李箱立刻冲进了厨房,爸爸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就落入了迟骋眼中, 一如往常, 却又不同平常。 “爸爸, 您缓着我来做!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迟骋说着,伸手就去拿爸爸手里的筷子。迟爸爸没有松手,视线越过迟骋朝着厨房外头望了过去。门厅里空荡荡的,他什么也没有瞧见。 迟骋猜到了爸爸的心思,于是跟爸爸解释道:“爸爸,池援他……已经回学校了。您坐着,我来吧!” 听到迟骋的话,迟爸爸淡淡的笑了笑,心里却多少有些拧巴,有种心思被看破的难堪,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太不大气了。 “骋骋,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医生让爸爸在家休养一段日子,爸爸要遵医嘱,适当活动活动,做饭就挺好。爸爸难得清闲,这段时间你就回家来住吧,也正好陪陪爸爸。我已经跟你们徐老师说过了。” 迟爸爸已经把后续的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留给迟骋任何拒绝和商量的余地。 迟骋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期末考试近在眉睫,迟爸爸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迟骋恢复了走读生活,每天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他和池援的相处,除了紧张而忙碌的课堂,便只剩下零零碎碎的课间时光了。 迟爸爸每天晚上都温好牛奶,固执地等着迟骋回家。鉴于迟爸爸的身体状况,迟骋自然不敢耽搁,每天下了晚自习就匆匆地往家里奔。 池援每天看着迟骋匆匆忙忙地奔波在三九严寒之中的身影,格外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尽管之后考完试之后高三还要继续上一段时间的课,但一想到寒假和春节终于不那么遥不可及了,同学们的心情就变得很愉悦。 晚自习只上了一个大节就放学了。教室里,同学们齐心协力,一会儿功夫就把考场布置好了,大家紧绷了好久的心,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松动下来,轻快的脚步载着一路欢声笑语,就轰隆隆地冲出教室去了。 距离平常下晚自习还有些时间,迟骋不由得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池援两个人了,整个一层楼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两人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地慢慢朝着大敞着的教室门走去。 关了灯,临出门的那一刻,池援突然拉住了迟骋,一个回旋转身就合上了门,将两个人锁在了门里。 迟骋落入了靠在门板上的池援怀里,瞬间就被那熟悉无比的气息包裹起来了。 自从两人从省城回来之后,就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过了。不够纯粹的黑掩盖了脸颊飞起的红,明显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和着宛如鹿撞的心跳,像一曲撩云拨雨的背景音乐。 窗外的灯光远远地透进一点微光来,刚刚足够两人看清对方的眉眼儿。 池援的眸子亮亮的,目光落在迟骋眼中,烫烫的,将冬夜所有的寒意都融化了。 迟骋一头扎进池援的颈窝,箍紧了池援的肩颈,像一头饥饿的小兽般贪婪地嗅着池援身上的味道,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缺了的全都补回来。 “骋哥……” 池援收了收拥着迟骋的胳臂,偏过头用嘴唇摸索着,吮住了迟骋肉嘟嘟的耳垂。 池援的舌尖只轻轻地在夹在双唇间的耳垂上一游,迟骋轻哼了一声,心头的火瞬间就爆燃了起来。 迟骋微抬起头,鼻尖一路划过池援的脖颈,途经下颌角爬上脸颊,一厘一厘地迅速逼近了池援的鼻翼。 池援心有灵犀,不等着他寻找,就主动将两片濡湿而温热的唇送进了迟骋的双唇间。迟骋的双唇迅速地捉住了目标,微微开合之间,四片唇便揉合在了一起。 池援探了探舌尖,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迟骋半合着的牙关,池援灵活的舌便长驱直入地探进了迟骋的口腔,略有些笨拙地试探着撩拨起此间的主人。来客得到了主人略有些生涩却蠢蠢欲动的回应,越发肆无忌惮地热烈地纠缠起来。 温软缱绻的交缠伴着轻柔旖旎的研磨,唇舌间便荡漾起万般风情,意惹情牵,难舍难分。 人去楼空的黑暗之中,能在这危险却又安全的一隅偷得片刻温存,让两颗最近一直紧绷着的心终放松了下来。 突然,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一阵闷腾腾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楼房里,显得尤为沉重儿响亮。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同学,竟突然间又匆匆地折返了回来。 两人慌忙将唇舌从彼此交融之中摘出来,默契地一转身,离开了门板。迟骋的手臂松弛下来手扶着池援的胸膛斜倚着墙,被池援完全遮挡了起来。 两人不自觉地敛了敛有些粗重而急促的呼吸,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楼道里的动静。 那脚步声连蹦带跑,离他们越来越近,还发出了听不出曲调的轻哼声,竟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池援扭过头贴着门边儿,透过门板上尺余的玻璃窗,瞧见了一个低着头正朝前走的身影。竟然是他? 池援心里“咯噔”一下,搂着迟骋的胳臂猛得一松,挣开迟骋轻轻地推了迟骋一把。迟骋瞬间就明白了。 那身影从教室后门口路过,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又自言自语着倒了回来。 “咦,这是后门的钥匙啊!” 那身影垂着头在后门口停住了。楼道里的灯光有点暗,他没戴眼镜,钥匙一下子没插进钥匙孔里,发出轻微的金属相互摩擦的声响。 教室里的两个人心如擂鼓,与其那样干等着被发现而慌乱掩饰,倒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先发制人。 两人深深地对视了一眼之后,心领神会地离开墙面站直了身子,在钥匙插进锁孔之前挪到了门口,火石电光般打开了教室门。 门外的人还勾着腰跟钥匙孔大眼瞪小眼,眼前的门板却豁然间不见了,他错愕地抬起头,正迎上池援略带怨念的目光。 那人站直了身子,才发现池援的背后,还有两道散淡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竟莫名让他感到了些许凉意。 还没等他开口,池援已经先声夺人。 “窦天杰?你怎么又回来了?” “哦,我书忘记拿了,回来取。你们……怎么……” 窦天杰看着站在明暗交界里的池援和迟骋,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分明记得上楼的时候,整座楼除了一楼的自习室还有光亮,其他的教室里都已经黑了灯,这两个人黑咕隆咚地待在教室里,在捣什么鬼? “临出门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一会儿。走了!” 不等窦天杰猜出个头绪来,池援就已经信口拈了一句理由来蒙混过关。 窦天杰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来不及求证真伪,两人已经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风,一前一后地越过他离开了教室。 窦天杰的目光掠过错身而过的池援和迟骋,只见俩人耳根发红,唇面带着润泽的水光,显得尤其红润而饱满,仿佛……仿佛刚刚被热烈地舔舐亲吻过。 窦天杰被自己突然灵光乍现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得甩了甩头,似乎想把刚才那离谱的想法甩出去。 可那个想法一经冒出来就如同生根发芽了一般,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疯狂生长起来,甚至自动脑补出了一系列风光旖旎的场景来。 窦天杰顿时觉得恶心不堪,三观都碎了一地。再一想到他尽管不服气,却还是在心里将他们当做奋起直追的榜样,还同他们同屋住了一个学期,他就浑身针扎了一般不自在,连连“呸”了好几下。 他嘀嘀咕咕地自我安慰着,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他想歪了。 他从柜子里找出要用的书,坐在教室空旷的教室里缓了缓自己被刺激到了的心情,才回了宿舍。 池援把迟骋送到学校门口,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宿舍,戴国超这些日子的勤奋指数异常高昂,这会儿,他正窝在毛江宿舍里接受毛老师的一对一精心辅导。 窦天杰回来的时候,池援正百无聊赖地仰躺在床上,脚丫子泡在热水里,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个黑暗之中被打断了的深吻。看见窦天杰进来,池援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腾起一股火来。 这时,有电话进来了。池援暂时压下火气,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了。 窦天杰只听见池援“嗯”了两声,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池援突然惊呼了一声“什么”,然后急忙忙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火急火燎地擦干脚,套上袜子和鞋,连外套都没顾得上穿,就狂奔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唉……太无奈了!晚安么么哒! 第189章 露馅 “唉, 池援……” 窦天杰本想着提醒他手机没带,可话还没说呢,池援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窦天杰一脸懵逼地看着池援落在床上的手机, 有些好奇这通电话的那头到底是谁?又说了些啥?才能让池援跟要去救火似的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 宿舍里只剩下窦天杰一个人了,这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没有人搅扰,他正好可以安静的看会儿书。 到他安静了没多久, 池援的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窦天杰难免好奇地瞄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着林笑笑的名字。大晚上的都快要睡觉了, 林笑笑居然还给池援打电话? 窦天杰不禁为之一怔,想到池援每天晚上都早早就回了宿舍, 莫不是这俩人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窦天杰拿过池援的手机, 盯着屏幕上的名字, 很想接通了听一下林笑笑会对池援说些什么, 理智之下, 窦天杰还是强迫自己打消了这种不道德的念头。 手里的震动声一直到自动挂断才停了下来。可是安静了没有三秒钟, 就又锲而不舍的震动了起来, 反反复复, 大有打不通不饶命的架势。 窦天杰有些烦躁起来,难道是真的有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吗?他看着不断闪烁着的手机屏幕, 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和窥探欲的驱使, 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了起来。 窦天杰只“喂”了一声,电话的那头就听出了不一样。 “你……不是池援学长啊?池援学长他人呢?” 窦天杰觉得有点儿尴尬, 他没想到林笑笑竟和池援稔熟至斯, 竟没能让他挖掘到一星半点的八卦来。 “池援他出去了, 手里忘带了。” 对方“哦”了一声, 似乎有些不甘心地停顿了一下,说了一句“好吧”就挂了电话。 窦天杰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将手机丢回了池援的床铺,重新拿起了书。 可被这么一搅和,窦天杰的目光在书页上滑动,可心思却不自觉地飞到了别处。 池援的手机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般充满了诱惑和吸引,勾得他心里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好奇心和窥探欲如同被月球吸引的海潮,层层叠叠地涨起来,一浪推着一浪,便百鬼迷了心窍,鬼使神差地又拿起了池援的手机。 看着界面上要求输入解锁图案的提示,窦天杰一边回忆着平常看见的池援解锁手机时的样子,一边调整手机屏幕与灯光的角度,竟然真的在屏幕上留下的痕迹中发现了一个疑似解锁图案的痕迹。 他在解锁界面试着划出那个图案,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窦天杰的眼前赫赫然出现了一张自拍照,而不久之前才被窦天杰各种脑补过的画面,就这样猝不及防额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池援眉眼含笑亲吻着迟骋的侧脸,迟骋嘴角微翘,看上去似乎有点意外,又似乎很享受。 窦天杰感觉简直难以置信。他犹豫了一下,又点开了池援的手机相册,才发现里面有好多他和迟骋的各种合影,里面不乏比手机桌面的那一张更加亲密的,还有他抓拍到的迟骋各种不同的模样。 窦天杰看得眼睛都直了,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茬一茬地往上翻,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那些捕风捉影的臆想和听到的只言片语的猜测,竟然全部都是真的,迟骋和池援深藏于柜的恋情,竟然就这样暴露了。 他不像那些活跃在网络里的陌生人,喜欢磕cp,天天在虚拟世界里摇旗呐喊,希望自己磕的co是真的。如果是男女cp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还是一对男男cp啊! 窦天杰简直觉得自己被爆了天灵盖儿了,连宿舍里进来了同学,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陆伟祺手里拎着没有写完的作业,和周易一左一右地凑到不知道看什么看的如痴如醉的窦天杰身边,朝着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看去。 这一看,周易被脸上的肉肉挤小了的眼睛都猛然间瞪大了,在自己忍不住就要狂吼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连忙捂住了自己张得能塞进整个鸡蛋的大嘴。 那照片乍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细看之下,那飘飘欲仙的打扮之下,却是两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脸。 倒是陆伟祺完全没得要领,只觉得这画面美得太过震撼,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可适用于多种场合,表达多种意思的短句。 “卧槽!这不是骋哥和援哥吗?这俩人也太会了吧?好唯美好浪漫啊!卿卿我我的跟小两口似的。” 陆伟祺虽然觉得私自翻看别人的手机相册很不道德,可还是没忍住伸手划拉了几下屏幕。 “这俩人是拍的古风写真吧?怎么越看越像情侣照啊?哎!你们别说,看起来还真的挺养眼啊……” 周易托了托自己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磕磕巴巴地反问道: “这……这可不就是……就是情侣照吗?你跟我拍的合影,也没有摆过……这样的姿势啊!” 半天都没有吱声的窦天杰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仿佛吃了苍蝇似地顺着两人的对话斩钉截铁地接了一句: “哼,嘴都亲过了……他们就是情侣!” 窦天杰的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得陆伟祺和周易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叹,就听见一个声音带着笑飘进了宿舍: “谁们是情侣啊?又是谁的地下恋情浮出水面了呀?” 随着说话声,戴国超和毛江就长驱直入地来到了他们跟前。 窦天杰一个激灵,握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就掉在了桌子上,而手机也退回到了桌面上,那张池援亲吻迟骋侧脸的照片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陆伟祺看了看窦天杰,又看了看总是跟迟骋和池援在一起的戴国超和毛江,暗自唏嘘着小声惊叹道: “不是吧,这是真的啊?” 戴国超听到陆伟祺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手机上的画面,一瞬间脸色就变了。看来迟骋和池援的秘密是真的瞒不住了。 戴国超简直是想不通,池援这头猪,怎么会用这么明目张胆的照片做手机桌面,他是真不怕会被别人看到吗?这要是外一被徐老师知道了,被请去喝茶的可不止他和迟骋啊!这让还在家休养的迟叔叔怎么接受得了? 尽管于事无补,他还是猛得扑过去,一把将掉在窦天杰手边地手机夺了过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窦天杰,池援的手机会怎么在你手里?你为什么能解锁?” 窦天杰自知理亏,可还是强行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开脱: “池援接了个电话就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了,没带手机,林笑笑又打了好多个未接电话,我不得想办法给人家回个话吗?” 戴国超听着窦天杰的理由,脸色阴沉沉地盯着窦天杰看了半天,打开池援的通话记录,发现的确有好几个林笑笑的未接来电。 戴国超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池援跑得如此匆忙,还能林笑笑打这么多通电话来。 “草,说得听上去冠冕堂皇的。池援去哪了?” 戴国超说得很不客气,窦天杰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地甩了一句: “这我哪知道啊?他去哪儿了连你都没告诉,难道还会告诉我吗?你不会去问他的小情人?说不定这会子又是去哪里亲热去了。” 戴国超冷不丁被窦天杰怼了一句,怒火中烧,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开打。 陆伟祺和周易感觉宿舍里的气氛已经崩坏到了极点,眼看着这里即将要爆发内战,他们都忘记了自己跑到这里到底是干什么来了,连忙帮着毛江将戴国超和窦天杰挡开,连连安慰道: “国超,你先别着急,咱要不打电话问问骋哥,是不是他把池援叫走了啊?” 说完,又转头安顿窦天杰:“天杰你少说几句,不就是几张照片嘛,我不是还亲过周易呢,那有啥?你又没亲眼看见他们亲嘴儿。” “哼,你亲一下也拍照留念了?你也偷偷摸摸了?还是脸红了?我前面去教室取东西,俩人就在教室里,还锁了门关了灯,要不是在偷着亲嘴儿,干嘛要脸红得跟个猴屁股啊?” 窦天杰说得振振有词,仿佛他所得出的结论并非出自他的推断,而且他亲眼所见的事实。陆伟祺哑口无言,无力辩驳。 戴国超无从反驳。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几个人知道了迟骋和池援的关系上了,而是在池援不知被什么人匆匆地叫走了,甚至连外套都还扔在床上。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迟骋打电话,可是打了半天却没有人接。戴国超越发觉得惴惴不安了,就算迟骋现在还在回家的路上,那也不至于电话也不接吧? 毛江见电话没打通,于是提醒戴国超道:“国超,你给林笑笑打一个试试?她既然打了那么多电话给池援,想必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毛江的话点醒了戴国超,他连忙翻出林笑笑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林笑笑打完电话之后,本来已经走了,可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又让司机调头回来,可是,之前看到的那一群人已经不在原处了。 她看着那一片影影绰绰的树林,打电话给池援,好不容易打通了,却发现接电话的人根本不是池援。林笑笑也是无奈了,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打电话骚扰她哥去了。 树林里,迟骋最终没有甩掉那一帮人,他被团团地围了起来,插翅难飞。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下午去团建啦! 第190章 围攻 “迟骋!迟学霸!哼很厉害啊!真是难得, 今天居然落单了啊?你那个总跟你形影不离的弱鸡小尾巴呢?哎,还有那个搂着你睡觉的那个男的,长得还挺帅的哈, 怎么也没跟你一起啊?” 迟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这个大块头的话, 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他冷冷地注视着围着他的这一群人。这里面不少人他都有印象,连那个被池援捏到手腕脱臼的家伙也混迹其中, 正一脸小人得志地看着他, 但还有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迟骋也看不出他们什么来头。 迟骋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他们还对此耿耿于怀。 “哎呀!今天能在这儿碰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啊!听说你这学期不是住校了嘛, 怎么着, 宿舍里住得不舒服了?这几天天天往家跑?” 迟骋有些想不通, 这群人为什么对他的行踪如此清楚, 但这时候, 他也没有功夫思考这些了。 当年他以一己之力放翻了这其中的五个男生, 虽然这其中并没有水份, 但其实也很大程度上利益于那几个人的自以为是麻痹轻敌。当时在他们看来,解决迟骋这样一个书呆子似的清瘦的小伙儿, 就跟揉捏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可他们哪里知道, 迟骋只是看着清瘦,却一点儿也不羸弱, 而且居然还是个从小练过武术的。 可现在, 对方有九个人, 光是他们一拥而上, 来一通不长眼的乱拳乱脚,迟骋就是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除非,他真的有电视剧的侠客那样的本事。 三十六计走为上,打不过就跑,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才最重要。迟骋默默地注意着这一圈人的动向,努力地寻找寻找突破口准备跑。 “咦?你怎么不说话呢?哑巴了?” 那个挑头的青年长得三大五粗,个头比迟骋还要略高一点。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往地上一丢,然后狠狠地用脚跟在土地上碾了碾。被他碾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土坑,那个烟头已经被碾进土里。 一群人跟着他一点一点地向迟骋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但是谁都按兵不动,仿佛都在等待一个统一的行动命令。 “还真是个冷美人啊!长得这么好看,只可惜是个男的,啧啧!” 那挑头的青年把脸往迟骋跟前一凑,满嘴浓重的烟酒味儿便喷迟骋一脸。 迟骋一下子翻起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这话更是让迟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迟骋后退了一步,脚跟就碰到了树杆,树杆两侧都站着人,真是将他围了个密不透风。 那男的见迟骋死活不开口,又跟着往前凑过去问: “哎,那个搂着你睡觉的男的,跟你啥关系啊?” “跟你有关系吗?” 迟骋轻哼了一声,说出了自他被围攻之后的第一句话。 那人揉搓着自己的下巴,斜视着迟骋轻佻地说道:“哎哟小哥哥不要这么冷淡嘛,爷就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啊?难不成你俩真的有一腿?” 一帮人一下子哄笑了起来。 迟骋冷冷地盯着那人,手插在衣服兜里握着手机,这会儿,这帮人肯定不可能让他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来求助。他突然开始怀念起从前的非智能手机来了,至少那种有键盘的手机还可以偷偷地拨出号来,可现在,他空有一只手机却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迟骋脑子里飞速地想着逃脱的方法。 冬日里的广场上,活动的人群早早地就散了,树林子里路灯的光照不到,即使远处有路过的人也未必能看得见他的处境,而且这里还是摄像头也覆盖不到的区域。这帮人能将他围堵在这样的地方,看来也是真的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这个时候,迟骋颇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迟骋不能硬拼,便只能智取。 “你们今天过来,到底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总不会就是单纯的为了打一场架吧?” 迟骋一边试着跟他们聊天,一边拖延着时间,留意着周围一切可能求助或者脱逃的机会。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能够赶在平常晚上放学的时间之前,将这件事情妥善解决,免得让爸爸担心而受到刺激。 “是啊,光打一架,好像的确太简单了一点儿了哈!兄弟们,赶紧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法子啊?” 那人说着,转了转脖子,将手指的关键捏得啪啪作响,人群里另外有两个大个子也摩拳擦掌地开始了热身运动。 “让他挨个叫咱们三声‘爸爸’怎么样?” “怎么叫啊?就这么站着白白的叫吗?太便宜了吧?至少得跪下来吧!” 最靠近迟骋的那个大个子突然一脚蹬在了迟骋身后的树干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一脸猥琐。 “哈!那算啥,在我这儿得叫完了再从我□□钻过去了才算数!” 挑头的大个子挑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他口中的龙哥扬了扬眉毛,带着几分戏谑说道: “草,还是龙哥你更狠啊!” “哪里,彼此彼此啦盛哥!” 迟骋借着微弱到几乎可以被忽略了的灯光冷静地观察着对方,唇角浮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冷笑。 “那这样,这个是非恩怨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行啊!只要你把咱们都叫舒服了,咱们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迟骋听着这些人满嘴的胡言乱语,目光在围着他的一圈人身上扫了一遍,很认真地建议道: “那你们是不是先商量一下排个队啊?你们这么多人,总得有个先后顺序,是从最厉害的先来吗?” 这帮人多少都带着几分醉意,谁都没想到迟骋竟会如此顺从。听迟骋这么一说,他们果然有所松动了,先前挑头的那个大个子和那个龙哥对视了一眼,颇有些互不相让一争高下的架势,却又都抹不开面子说自己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众人。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嚷嚷起来,争论着龙哥和盛哥谁先谁后,连那几个混在里面赖竽充数的小喽啰都打起了排位的主意,谁都不想认怂排在最后一位。 迟骋的眼里掠过一抹笑意。他果然没看错,这帮人并不是一块铁壁铜墙。虽然不知道他们今晚是因为怎样的利益纠葛而暂时达成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可一句谁最厉害就已经扰乱了他们的心,让他们相互之间生出了嫌隙。 迟骋冷眼看着他们嚷嚷地一片热火朝天,完全对他放松了警惕,他瞅准方向,长腿一迈就奔了出去。 本以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谁最厉害的争论之上,没想到还是有一个人一直都盯着迟骋。一看见迟骋脱逃,那个“断腕男”立马就大声喊了起来: “哎哎哎,人跑啦!兄弟们快追啊!” 相对于其他的几个,那个“断腕男”才是这一场深仇大恨中的头一份。这时候,他对于谁排第一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想看着迟骋被狠狠地羞辱凌虐,他憋在心里的那一口恶气才能顺得下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么一次机会,怎么可能轻易地错过呢? 他一面大喊着一面奔命一般地飞速追了出去,顺手就将拎在手里的空酒瓶子朝着迟骋丢了出去。 树林子里都是裸土,本来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还有时不时会有枯草干树枝等东西,跑起来已经很费劲了,哪里料想到,喝了酒的“断腕男”运气有奇佳,那个空酒瓶子恰恰就被抛落到了迟骋脚下。 昏暗之中迟骋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就被绊了个五体投地。掌心里一阵钻心的疼,膝盖处似乎也磕到了不知是什么的硬物,痛地迟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吟。 那些人在“断腕男”的喊声下反应过来,一窝蜂似地冲了过来,迟骋才刚翻起身来,就被已经追过来了的“断腕男”猛地一扑又跌倒在地。 “草,你他娘的敢戏弄老子,给老子打!” 那个被称作盛哥的男子一声吼,好几个人被扑了上来,照着地上的人就是一通拳脚招呼。迟骋被“断腕男”压在身下,一时间起不了身,只感觉拳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落在各处,也包括“断腕男”的身上。 “啊——盛哥,你们先别打!我还没起来呢!” “断腕男”莫名地遭了一顿无妄之灾,白白地替迟骋挡掉了不少下踢打,痛地吱哇直叫唤。围攻的人暂时停了手,七手八脚地将“断腕男”从地上拉了起来。 迟骋趁机一跃而起,照着挡着他前路的那人肚子上就是一脚。那人被踹得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哀嚎声顿起。然而,踢倒了一个,其他人却都一拥而上,再一次将迟骋团团围困在了人群之中。 “骋哥——” 这时,迟骋听到了一声响亮而熟悉的呼喊,穿透这黑暗与寒冷,仿佛久旱的大地上滚落的一道春雷,炸响在迟骋的身后。一瞬间,暗夜都变得光亮了。 “骋哥——我来了!我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动我的人?” 随着嚣张的呼喊声,一个狂奔而来的身影出现在了迟骋的目光之中,也出现在了那群人惊愕的眼神与唏嘘的感叹里。 “谁呀这是?” 依稀的光亮里,有人认出了这个横空杀出来的救星,正是那个搂着迟骋睡着得一脸香甜的男生啊! “哼,管他是谁,一起解决了!”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那一群人的气焰一下子被点燃了起来,瞬间便将还未冲到迟骋近身处的池援也围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早安! 第191章 警察 迟骋听到了, 那句气焰嚣张而且霸气十足的话,迟骋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那句话如同一剂强盗止痛药,迟骋身体上的疼痛一瞬间都被治愈了。他放开嗓子, 冲着朝着他狂奔而来的身影大喊道: “援儿!我没事!” 迟骋拳脚并用地冲开一个缺口,朝着被围攻了的池援奔过去, 一脚飞踹在了一个正在向池援挥拳的男生的腰侧。 那男生毫无防备地横遭一计重踹,摧眉折腰像一个箭头似地从池援身侧飞了出去, 还顺带将他身侧的那人也撞出了一米多远。 迟骋稳稳地落地, 转身就一胳膊肘捣在了追着他扑上来的一个矮个子的鼻子上。那人一声闷哼, 捂着过分酸爽的鼻子退出混战圈,缓了半天, 又越挫越勇地冲了进来。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如同一阵群魔乱舞, 直搅得一片尘土飞扬, 微微有些呛鼻子。 迟骋和池援被人群包围了。这些人当中有那么几个人还是实力不俗的, 并不像之前遇见的败絮那样人不太行, 还总爱装逼。 在酒精的怂恿下, 连那几个总是装腔作势的怂包都一个个气血翻涌, 理智这种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群人只顾着疯狂的挥动拳脚,一时间, 拳脚乱飞,呼声四起, 防不胜防的袭击紧罗密布地往迟骋和池援身上招呼,仿佛高阶的打地鼠, 打退了这个那个又扑了上来, 令两人应接不暇。 昏暗之中, 那个“断腕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索到了一截擀面杖粗的废弃水管子, 瞅准了池援背后空虚的时候,扬手一挥就朝着池援的后背抡过来。 周围的人一看有人抡着长鞕似的水管子,一下子四散退开,给“断腕男”让出了一席用武之地。 迟骋见状,一扭头,就看见“断腕男”憋足了狠劲儿,恶狠狠地挥动着胳臂,握在手里的水管子撕裂冰冻的空气,携着旧恨新仇与萧萧风声,眼看着就要落到只穿着毛衣的池援后背上,迟骋什么也没想,疾风一般地冲过去就一把抱住了池援。 水管子像一条鞭子,落在了迟骋的脊梁上,闷腾腾的一声钝响,迟骋咬着牙,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沉痛的低吟。 池援感觉到背后一沉,耳边就想起了迟骋的一声闷哼。 池援一转身扶了迟骋一把,目光越过迟骋的肩头,那个“断腕男”嘴角挂着阴恻恻的笑,抡着膀子就将拖在地上的“长鞭”提溜起来,不歇气儿得开始了下一轮进攻。 “我草你祖宗!” 池援眼里冒着火星,咬牙切齿地怒吼了一声,一把将迟骋攉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头一偏,精准地将朝着他们挥过来的水管子末端抓在了手中,借势又用力拉了一把。 “断腕男”猛得朝前扑了一大步,还没来得及站稳,池援长腿一抬,照着那“断腕男”的胸膛就是狠狠一脚,紧接着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水管子怎么甩过来的,又加倍用力地甩了回去。 “断腕男”发出一声哀嚎向后跌了过去,才用胳膊肘撑起肩膀,就见一道细长的黑影霹雳而来,落在了自己身上。 “啊——”一声杀猪般的凄厉的长啸响彻夜空。 那帮人一看情势有所逆转,也不敢贸然围攻了,都静静地呆立着,眼睛盯着池援还握着水管子的手,生怕他搞突然袭击。 池援见那些人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连忙回转身托起迟骋的一只胳臂,上下来回打量着急切地问: “骋哥,那个杂碎打到你哪儿了?” “我没事。”迟骋摇了摇头。 池援不动声色的轮着眼珠子瞅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牵住了迟骋的手,凑近迟骋的耳朵悄悄地说道:“骋哥,咱们跑吧!你还能跑吗?” 黑暗中,迟骋看着池援亮晶晶的眼睛,正微微点头答应。突然,池援手里一空,那根废水管子竟然被别人给夺了去。同时,一个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哼,怎么,想跑啊?没那么容易!兄弟们,给我上!” 那个人称“盛哥”的男人一声吆喝,才消停了没几秒的那帮人又齐齐地冲了上来,拳脚像雨点儿似的朝着迟骋和池援身上砸过来。 “都别动!警察!” 一个声音突然从树林深处传过来,一帮人吓得一个激灵全都停了手,呆若木鸡般地定住了。 迟骋听到那一声吼,正恍惚着,真的是警察来了吗?就听见耳边炸起一声响。 “草!都他妈傻了吗,快跑啊!” 听到这一句提醒,那帮被吓懵了的男生瞬间醍醐灌顶一般惊醒过来,一下子跟没头苍蝇似的四散逃窜。 “妈的,什么人报的警!你们瞎跑什么?这边!” 盛哥啐了一口,刚刚从池援手中夺来的的废旧水管子瞬间变成了极度嫌恶的存在,他猛得将它甩了个老远,拔腿就朝着与声音来处相反的方向跑去。 “站住!都别动!”这时,迎面又是一声爆呵。 这是包抄吗?奔逃的人群瞬懵了,根本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就被迎面冲出来的一群人行动极其迅捷地控制了起来。 盛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十分不服气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困境。 “不对啊!你们是什么人?警察不是从那边来的吗?” “别动,老实点儿!”扭着他胳臂的两个警察厉声吼道,“我们是警察!全部带走!” 警察说着,也有点懵地朝着先前听到喊声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还真发现了几个从树林深处朝着他们奔过来的身影。 混战了半天,这会儿冷静下来,迟骋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仿佛穿上了一套名叫痛楚的衣服。 池援扶着迟骋,站在两个警察之间,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报了警。而他们最初听到的那个自称警察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响了起来。 “骋子!你们……” 毛江他们已经到了迟骋和池援跟前,一看这场面,顿时呆住了。他刚才的那一声吼原本只是想造个声势吓吓这帮人,却没想到黄雀在后,真正的警察已经潜伏到了案发现场。 围殴迟骋和池援的那些人已经全都抱着脑袋一溜儿得蹲好了。有警察打着手电筒在勘察现场,领头的警察叔叔绕着毛江他们几个看了一圈,“噗嗤”地笑了一声反问道: “呵,刚才冒充警察的喊话的就是你们几个吧?幸亏我们已经到跟前了,不然可叫你们给打草惊蛇了。” 一句话,问得毛江万分尴尬。 “你们几个都是一中的学生吧?” 毛江几个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这是过来支援来了啊?” “嗯……啊不是,我们是接到电话说同学被一大帮人给劫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很担心,这才跑出来看看。” “嘿呦!还是接到了情报的呢!行了,走吧,跟我们去到所里仔细往清楚了说。” “啊?” 毛江一听,傻眼了,顿时后悔得恨不得甩自己个耳刮子。他倒不是因为怕惹上什么麻烦,而是因为心疼戴国超。 这些日子,戴国超为了恶补文化课,已经够累够辛苦的了,本以为今晚可以早点休息,睡个好觉迎接明天的考试,却没有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从林笑笑那儿得知情况的时候,他本来不让戴国超跟来的,可看着戴国超心急如焚的样子,他就一念之仁将戴国超带了出来,结果竟会是这样的局面,这会儿再去派出所折腾半天,恐怕就得等着老师和家长来领人了。 池援一直牵着迟骋的手,默默地跟在人群的最后,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被警察看押着从树林子往外走。 迟骋的手被捏在池援的掌心里,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池援一直在颤抖。迟骋用力地回握住池援,靠近池援的耳朵轻声对他说: “援儿别怕!有我和你一起呢。” 池援轻笑了一声,牙关都打着颤轻轻的回了一句:“骋哥,我不怕,我只是有点冷。” 迟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开衣服的拉链,就要脱外套给池援,池援一把制止了他,摇了摇头说: “别别骋哥,你这会儿一脱肯定会着凉的,我没事,一会儿就坐车了。” 池援说得很轻松的样子,可心里却也跟迟骋一样,小鼓打得咚咚响,很没底。 这个片区的派出所离这里并不远,他们上了警车,一会儿就被带到了派出所里。 一票人在警察的监视下从车里鱼贯而出,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办公区,在楼道里顺次背着手蹲了一溜儿。 带着他们回来的其中一位警察叔叔很严肃地问道: “我们接到报警,说教育广场树林子里有人打群架,现在也算是人赃并获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谁先来说一说?” 和“断腕男”一伙儿的那一帮人这会儿全都灰头土脸的垂丧着头,没有一个吱声的。 警察叔叔的目光在楼道里的一溜儿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只穿着毛衣的池援身上。 池援一路狂奔找到迟骋之后,就开始了激烈的混战。一开始他心系着迟骋,根本都没感觉到冷,直到警察到达现场之后,剧烈运动全部停止,才一下子感觉奇寒袭身。 这会儿到了室内又猛得热起来,冰火两重天的交替之下,让他的脸腾出了一片不太自然的红晕。 他正想着跟警察叔叔交代一下事情的经过呢,一开口,却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他终于能说出话了,一张口却冒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第192章 着陆 “叔叔, 有纸巾吗?我擦一下鼻涕!” 池援说完,吸了吸鼻子,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警察叔叔, 那无辜的眼神,仿佛自己刚刚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警察叔叔瞧着这个唯一没穿外套的热血青年, 他原本还以为这小子是想赶紧老实交代事情的开端经过和结果呢——当然,结果其实毋庸赘述, 警察叔叔们都已经看到了。 可结果……这还真是一句意料之外的开场, 但他的诉求却又合情合理而又让人无法拒绝。 已经准备着要带人去做笔录的警察叔叔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才四下里找了找,翻出了半包抽纸来递给池援。 池援一点儿也没客气地连抽了好几张, 朝着垃圾桶走了过去。他刚把快要流出来了的清鼻涕擦干净, 池援就又打了个喷嚏。 池援的喷嚏打得惊心动魄的, 迟骋的心都被震得生疼。 警察颇有些无奈的调侃道:“小伙子, 你这是热好身了才出来打架的吗?你就没想到打完架了会冷吗?出来也不穿件外衣。” “我男……” 池援突然哽了一下, 慌忙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朋友”两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才按捺着自己有些激动过头了的心情, 带着闷闷的鼻音改口说道: “我室友都被围殴了, 我哪里还顾得上穿外衣啊?他们那么多人打一个人,要不是我过来的及时, 这会儿可就不是来这里了,而是要先去医院啦!警察叔叔, 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你……嘶……啊!” “断腕男”一听池援的话,猛得站起来朝前扑了一步, 指着池援想要反驳, 却因为胸口的疼痛, 生生地断了他说话的念想。太他妈疼了, “断腕男”感觉自己眼泪花儿都快要迸出来了,他怀疑自己已经被踢断了肋骨,他才是那个应该进医院的呢! “呵,听上去你还算是见义勇为啊?都别激动!一个一个说!” 警察制止了扑上来的“断腕男”,让他原蹲了回去,然后指了指池援说道:“来,你先进来讲一讲。” 看着池援跟着警察进了旁边的办公室,跟着毛江一起过来的陆伟祺和周易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抿着嘴角微微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他们都敏锐地捕捉到了池援说了一半却改了口的那两个字,就差将含在嘴里的那一句呼之欲出的“是‘我男朋友’吗”给说出来了。 迟骋看着池援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里,一转头,就看见蹲在身边的陆伟祺和周易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却不知在这种场合之下,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个时候,迟骋只想着这件事情能够尽快地顺利解决。可当他看到现在他们对面的警察叔叔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表情时,又觉得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快结束。 迟骋这辈子头一回因为打架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被请进派出所,尽管他是受害者,可是他依然不敢,也不能让大病初愈的爸爸知道。 另一头,警察正叫了其他的人分别了解情况,并准备通知家长或者学校配合处理事情。 迟骋很头疼,这件事最好还是别让爸爸知道的好。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他应该到家的时候了,可是他却被困在派出所里,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还遥遥无期。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爸爸这会儿应该正仰躺在妃榻上,听着新闻频道的节目闭目养神。餐桌上温着牛奶,边上还摆着爸爸变着花样做出来的小点心。 从前妈妈在的时候,尽管她做的饭菜简直是荼毒味蕾,可她做出的小点心却是让迟骋至今都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这些日子,爸爸不用去上班,没有了工作上的各种令他头疼伤肝的难题,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循着妈妈从前的样子,捣鼓各种糕饼点心,不重样的给迟骋做早点和夜宵。 尽管味道上比起妈妈做的还差那么点儿意思,但还是让迟骋吃出了热泪盈眶的感觉,无比的温馨与感动。 早上上学前,迟骋明明已经吃饱了,却还要意犹未尽地再多拿一两块,装模作样地说要路上吃。 一出门,他就拿出偷偷塞在口袋里的保鲜袋将糕点好生装起来塞进口袋里飞奔到教室里,趁着大家都在认真朗朗晨读的时候,悄悄地塞进池援嘴里。 迟骋不知道今夜爸爸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只知道,他再不回去,爸爸就该担心了。尽管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他现在正在人生的关键时期,再加上之前的事情,爸爸难免会更多一层担忧了。 迟骋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地开始震动了。 夜晚的派出所里,除了正在工作的警察在低声说话,并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手里的震动因此显得很明显。 离他不远处的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察听到了震动声,循着声源看向迟骋,态度很和蔼地说道: “小伙子,家长打电话了吧?接吧,正好给家里说一下。” 迟骋看了看那位警察,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果然是爸爸打来的。 迟骋一接通电话,就轻轻地捅了捅另一边的戴国超,戴国超默契地凑到了迟骋的手里边,跟他一起听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迟爸爸温和的声音:“骋骋,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爸爸,明天考试,国超有些题目不太会,我给他讲一下,没太注意时间。” 迟爸爸“哦”了一声。他对儿子的这位发小还算比较了解。小时候淘气贪玩,一到考试前就临时抱佛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儿子给他补习,儿子尽管嫌弃得要死,但还是每次都认真地教他。如今都高三了,这临阵磨枪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 “爸爸,还有不多的几道题了,我给他讲完就回。” 不愧是从小就跟黏着迟骋长大的小尾巴,这会儿,戴国超已经从对面的宣传资料夹上抽了几张防诈骗的彩页,冲着话筒说道: “迟叔,不多了不多了,还有……我看看,一、二、三、四……” 戴国超煞有介事地把手里的彩页翻地哗啦啦直响,嘴里数着数的节奏都把控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迟叔,还有七道题目了,让骋哥给我讲完了再回去吧。他每次都考那么高分,我奶奶天天跟我叨叨,我再没点儿进步,我奶奶该把骋哥当成亲孙子,把我扔出去了。” 戴国超说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就差声泪俱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连一旁的警察叔叔都被他精湛的演技给逗乐了,又碍于场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得咬着嘴唇憋着笑,努力维持着自己威严的形象。 电话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气声,紧接着,迟爸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国超啊,考前突击固然也有些效果,但平常认真努力更重要。我听你奶奶说你最近几次考试都有进步,这很好啊!距离高考也就四个多月的时间了,国超,你要好好加油啊!” 戴国超立马化身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开始了他的表演。 “嗯嗯,迟叔,我现在已经大彻大悟改邪归正了,感觉以前虚度光阴简直是罪大恶极,我现在每天都在努力,骋哥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努力向骋哥靠近靠近再靠近!” 电话那头,迟爸爸轻声地笑了,隐约间仿佛还听到他念叨了一句“这孩子”。迟骋想象着爸爸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笑容里,一定带着几分疼爱与顾惜。 “只要你们都知道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就好啊!骋骋,你也别着急,晚了就住在宿舍里吧,明天都考试了,这么冷的天,就别来回跑了。” “我知道了爸爸!”迟骋坦然自若地说道。 “谢谢迟叔!”戴国超回应地欢天喜地,仿佛真的得到了什么令他心动的允诺。 挂了电话,迟骋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回不了家的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了,只是迟骋还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处理结果等着他们。 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警察全程旁观完了这两人一唱一和接电话的过程,心里也是暗自感慨,以前遇到这种年轻人斗气的事儿,跟家长打电话都一个个恨不得哭天抢地喊救命,这小伙子倒是奇了,好像完全不想让家人来帮他,倒像是笃定了他能够安全着陆。 不多时,池援从里面出来了,他的表情多少有些凝重,看样子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毕竟单从外表来看,那帮所谓的劫持了迟骋的人不少都挂着显而易见的伤痕。 池援一出来,迟骋便又被叫了进入。他一五一十地跟警察交代了事情的进出情况。 他是在快走到杏林路口的时候遇到了那帮不怀好意的人。他们人多势众,迟骋只能走为上,但却被他们逼着一路跑进了树林。 “叔叔,马路边的那一段应该在摄像头的覆盖范围内,您可以查一下影像资料。” 警察点了点头。影像资料自然会有人查,而他们这些人的询问笔录资料也很重要。 这些人有侧重点的取完笔录,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派出所从各方证词、调出的监控录像以及他们在现场上的所见,甚至,他们还得到了一位不愿意公开姓名的证人提供的一段手机拍摄的影像,多方证明,的确如同报警人所说的那样,是迟骋遭人围攻,而出现在现场参与了打斗的池援是半路救急。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还未满十八周岁,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而那个“断腕男”似乎尤其严重,整个做笔录的过程中,他一直在一边哎呦呻唤,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派出所根据情况对施暴者酌情做了拘留和罚款处理,还通知了家长和学校,要求他们积极配合。 迟骋他们总算是安全着陆了。在迟骋的强烈抗拒和要求之下,警察最终联系了他们的班主任。 徐老师大半夜地从派出所领了自己的学生出来,简直如有雷劈。他从教二十余年,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徐老师将毛江他们四个人送回了学校,又连夜带着迟骋和池援往医院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有标题就正常啦!今天做个小课件,明天更哦! 第193章 安抚 两人都做完了检查, 没伤着骨头,徐老父亲的悬了半晚上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放松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 一点儿都没了脾气地问道: “哎呀,你们两个小祖宗啊!幸亏都只是点儿皮肉伤!今天晚上就先这样吧。你们自己说说, 之后我要怎么跟你们家长交代?” 徐老师仰起头,狠狠地搓了几下天灵盖, 这才把目光落回两位灰头土脸的年轻人身上, 幽幽地继续说道: “你们都大了, 要面子,也不想让家人担心, 这我理解, 可是这事儿都闹到派出所去了, 你们觉得能这么简单就过去吗?而且你们看看, 这脸上的淤青总得几天才能好吧?池援住校就不说了, 迟骋, 你准备怎么跟你爸爸说?都是摔的吗?多大了你, 能摔成这样?” 听着徐老师的话, 池援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又溜回了迟骋的脸上。他眉骨和嘴角处挂着两团明显的乌青,在他白皙的脸上, 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这得拿脑袋在地上滚皮球,才能磕成这个样子吧!池援心中忿忿, 打心底觉得太便宜了那帮狗日的混账东西,不自觉地就咬着牙捏紧了拳头。 徐老师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啊!有作为老师的立场和责任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你们硬要我跟你们站一队瞒着家长, 你们……唉!” 徐老师深感无力, 揉着太阳穴的手都不自觉地越揉越快了。 “徐老师, 我知道您为难,我们这不是没事儿嘛!我爸爸最近才刚出院,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了,这点小伤我自己想办法,只要您帮我们缓冲几天就好!” 徐老师“啧啧”地摇着头站起身,长吁短叹地背着手朝前走去。 “拿了药我先送你们回学校吧!回去赶紧睡觉,明天还考试呢,其他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徐老师没有表态。这是一个两难的附加题,他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思路,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件事情到底要怎样处理,才能够既不辜负学生交付于他的信任,又无愧于家长们的殷殷嘱托。 回到宿舍,窦天杰已经睡着了,倒是戴国超团在被窝里,心里惦念着迟骋一直都没有睡着。 一听到宿舍门有了响动,他就打着手电筒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像只忠诚的狗子似地扑到门口,一见到迟骋,就连忙撑起他的胳膊左右上下了检视了一圈儿,焦急地问道: “骋哥,检查得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迟骋揉了揉戴国超柔软丝滑的小卷毛,赶紧安慰他道:“国超,我没事儿,你啥时候见过你骋哥我受伤呀?” 戴国超这才放下了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扑到了迟骋的怀里,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仿佛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小哭包又回来了。 “骋哥,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都不知道,我联系不到你跟池援,后来好不容易打通了林笑笑的电话,听她说你被十几个壮汉给劫走了,我差点吓了个半死。我们过去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你们那边打得不可开交,还以为你你们……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原来是她啊!”迟骋暗自感叹了一句。 迟骋难得丝毫都没有嫌弃地搂了搂戴国超,拍着他的肩膀哄他道: “不准哭,这么大人了,你家小爷我好好的呢,好歹也是练过的,哪里那么容易伤着了!” 池援站在一旁,眼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的男朋友抱着又是贴贴又是蹭蹭,尽管这是迟骋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尽管发小也是出于对自己男朋友的担心,可他胸膛里还是像钻进了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又听着迟骋这一番吹嘘,明知道这是在安慰戴国超,可池援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他揪着戴国超的睡衣后领,将他从迟骋怀里拖出来,醋意大发地质问道: “哎哎哎,你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呢,也是从那一帮暴徒的围攻之中死里逃生的,你怎么就问都不问一声呢?” 戴国超撅着嘴,对着池援翻了个大白眼,不以为然地说:“你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看就好好的呢,哪里需要我慰问啊!再说我骋哥也肯定处处都护着你,哼!” “切!” 池援对戴国超嗤之以鼻,但他最后的那一句话也说得不假。池援转过头,轻轻地在迟骋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心疼又生气地嗔怪道: “还逞强呢!这还叫没伤着?皮肉伤难道就不算伤了吗?非得折了胳膊断了腿才算是伤着了吗?真是的!赶紧进屋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身上还有啥地方伤着了。” 三个人尽量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池援将徐老师给他带来的棉衣脱下来挂到椅子靠背上,然后就着手机上手电筒的光,先接了一盆清水放在了床边。 迟骋脱了衣服,冷白的皮肤之下,包裹着清瘦却肌理分明的肌肉。他干站在床头的空地上,如同一个展览品一般,接受着来自于两个男人打着光束从头到脚地对他进行审视。 如果只是池援,他倒完全没什么包袱,毕竟他们曾经那样脸红心跳焚身的事儿也做过了。 可戴国超就不同了,尽管他们小时候也睡过一个被窝,可自从长大一些,迟骋渐渐察觉自己的取向与常人有所不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像这样在戴国超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体。 而如今,戴国超更是与毛江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戴国超倒是心大如斗,大瞪着两眼在迟骋身上上下仔细打量,可迟骋却怎么着也觉得很不自在。 于是,迟骋夺过戴国超手里的手机,关了手电筒轻轻地对戴国超说道: “国超,你去睡吧!明天还考试呢!让援儿帮我看看就行了。” 戴国超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一直强打起精神撑到现在,看着迟骋不容置疑的表情,眨着溜圆的大眼“哦”了一声,倒也没再推辞,便顺从地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迟骋终于把戴国超给劝退了,心里也一下子自在了许多。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头的被窝里就传出了戴国超轻柔舒缓的呼吸声,戴国超睡着了。 迟骋打开自己的手机手电筒,循着记忆朝着曾经挨过打的地方看了看,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并没有留下多么明显的痕迹,身上也并没有明显的痛感。只有后背处挨了那一水管子的地方有些隐痛,想必那一水管子“断腕男”真的是下了狠心用了十成十的气力了。 池援本就觉得有些眼眶发热头脑发胀,这会儿,看着迟骋褪去了许多挂碍,只蒙着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出现在他的眼前,再加上这如同作贼似的灯光,让他在心疼之余,又多了几分血脉偾张的感觉。 他看着迟骋后背上那一道长长的青紫痕迹,伸出指尖轻轻地在青痕上划过,微微的痛感带着电流般的苏麻感一闪而过,迟骋便不自觉地抽了一口气。 池援在床沿上坐下来,将迟骋拉进怀中坐在自己腿上,偏过头伸到迟骋的背后,在那道长长地青痕上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骋哥!” 池援轻轻地不断地呼唤着迟骋,柔软的唇不断地在迟骋的后背上游移,直把那道令他心疼到颤抖的伤痕轻轻地吻了个遍。 “骋哥,谢谢你总是护着我!我给你上药吧!” 池援说着,将手机斜立在枕头边上打着光,拿出止痛的喷雾,细致地为迟骋后背的伤痕喷了药,又轻轻地搓揉着。 迟骋怀着池援的脖颈乖乖地坐在池援的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宠爱。上完药,池援又弯下腰捞出水盆里的小毛巾捏了捏水分,然后托起迟骋的一只手。 迟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侧竟有一道已经凝结了血痂的血口子,手侧还沾染着一些血污,因为已经干透了,看上去是暗暗的红。 迟骋这才想起来他被绊倒的时候,曾有过那么一阵子钻心的疼。只不过天气冷,情势又那么紧张,伤口很快就凝结起来,他倒也忘记了这一茬。 池援将迟骋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头上,小心翼翼地将迟骋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将小毛巾丢回了水盆里。 小毛巾落入水中,“哗”地一声,激起水花四溅。怀里的人微微有点儿抖,却又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池援偏过头蹭着迟骋的侧脸,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骋哥别怕,我在呢,你的援儿在呢!” 说着,池援扳过迟骋的脸,火热的嘴唇便贴了上来。池援的吻很温柔,一下一下缓缓地打开了迟骋的口腔。 迟骋因为看见了血迹而紧张起来的心一瞬间就得到了治愈与l安抚,紧咬着的牙关也完全松懈了下来,城防大开地迎接来自池援柔情而滚烫的霸道。 手机的灯光还照射着他们,在窗帘上投下了一道融为一体的暗影。 宿舍的角落里,一双不为人知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锃亮,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帘上那一道不断涌动着影子,听着那急促而魅惑的呼吸声,气血翻涌。 作者有话说: 早安呐!今明两天备个课,我尽量更新啦!还是一样的,看到标题的时候在看喽!今天就比较早,哈哈!猫仔子跪着说。无奈捂脸中…… 第194章 直播 其实, 窦天杰在迟骋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可他一想到那些照片,还有两人红着脸从他面前匆匆逃离的样子, 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之前睡着时的样子, 努力让自己快要爆浆的心平复下来。 太近了,太真切了, 那些他以为遥远得不切实际的事情, 原来就实实在在的存在于自己身边。窦天杰就算再怎么不计前嫌, 再怎么暗暗以他们为竞争对手和奋斗目标,也经受不住这俩人是同性恋的事实这样的暴击。 而此刻, 与窦天杰仅有一张床板之隔的地方, 池援和迟骋正无所顾忌地上演着缠绵悱恻的交缠厮磨。忘记关上的手电筒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放大了好多倍, 整面墙都成了他们调风弄月的直播现场。 这是两个男人啊!是与他在同一个屋子里住了几乎半年的两个男人啊! 窦天杰感觉自己要疯了。一想到自己还曾经不止一次的只穿着一条平角裤, 在他俩年前晃来晃去, 就觉得满身的鸡皮疙瘩一茬一茬地往下掉。 然而, 那些细微的声响, 却如同这寂静深夜里蛊惑人心的妖魅, 无孔不入地侵入到他的听觉,连同其他的感官也蠢蠢欲动。 窦天杰如坠云雾, 身体在失控的边缘徘徊。他总觉得不够,只有听觉的刺激远远不够。明明他只要稍微探一下头, 就能看见具象的风景,可他的内心, 却又对那样的行为深入骨髓的排斥。 他固执地躺在被窝里挺尸, 企图用仅剩的理智将自己从脱缰的边缘拽回来。然而, 床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还是将他冲击得溃不成军。 他极为小心地翻动了一下身体, 轻轻地探了探脑袋,那令他面红耳赤的画面就尽收眼底。 窦天杰十分懊恼,因为当他的感观倍受刺激和折磨的时候,他竟然悲伤的发现,竟然没有那么一个想像中的人,来填满他内心极度的空虚。 两个人吻到有些缺氧,才终于舍得放开了彼此的唇舌。迟骋微喘着气,抚着池援的额角,在池援耳边呢喃: “援儿,你额头有点儿烫!” “宝贝儿,把你抱在怀里,我整个人都是燃烧着的!” 池援已经情难自持,他濡湿而灼热的唇吻过迟骋的唇,掠过迟骋的下巴,又蜻蜓点水般地在迟骋的喉结嘬了一口,又顺着一路坦途奔向更远的芬芳。 微微的胀痛感在迟骋的欲拒还休之下,由点及面地扩散开来。他不自觉地掐紧了池援的肩头,情难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池援突然就松了口,他不舍得用太大的力气了,他一丝儿也舍不得再弄疼了怀里刚刚受过伤的宝贝儿。 他不由自主的搂紧了迟骋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迟骋的肩窝里。 这时,头顶斜上方的床板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沉闷而粗重的呼吸声,沉睡在上铺的人动作沉缓地翻了个身,随后又安静了下来。 那一声呼吸声,在寂寂深夜里被无限放大,像一记闷钟,将两人从二人世界的沉迷中惊醒。 迟骋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几米开外一动不动的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尖尖的戴国超,又看了看刚刚响过的床板,警惕地悄悄对池援说: “援儿,我们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池援咽了一口唾沫,顺着迟骋的目光看了看,抽回了他很有想法的手抱紧迟骋,点头“嗯”了一声,将脸埋进迟骋的颈窝。 “宝贝儿,我想跟你一起睡!” 迟骋爱怜地揉搓着池援的头发,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他。 池援的嘴角翘了起来,欢天喜地地仰起脸说:“那我去洗把脸!” 池援将迟骋放下来,两人很快地洗漱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 迟骋困乏的厉害,被池援搂在怀里,池援身上热乎乎的,像个温暖的小火炉。迟骋很快就在暖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迟骋的生物钟再次失灵了。起床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和池援还睡得深沉。 窦天杰已经起床了,他看着头挨着头睡在一个被窝里迟骋和池援,满眼鄙夷,迅速地收拾好就出门去了食堂。 戴国超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使劲推了推睡在池援床上的迟骋,带着未消的起床气大声喊道: “迟小爷,今天考试哎!你俩还不起床,又准备迟到吗?” 迟骋这才蒙蒙眬眬地醒过来,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坐起身来,轻拍着旁边还在沉睡中的池援的脸叫他: “援儿,赶快起床啦!要迟到啦!” 这时,迟骋感觉到指尖的触感热的很不正常,他一转头,池援脸色彤红,紧闭的双唇毫无血色,已经干得炸起了皮。 迟骋用脸贴了贴池援的额头,滚烫得厉害,连他呼出的气都燥热得紧。迟骋一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他摇着池援焦急地呼喊着:“援儿,你醒醒!我带你去医院,你醒醒啊援儿!” 昏昏沉沉之中,池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呼唤着他,他想回应,可嗓子里火烧火燎地干燥,眼皮也沉得很,怎么也睁不开。他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可四肢却仿佛都与他切断了联系,完全不听指挥。 迟骋叫不醒池援,一下子慌了。 “援儿,你坚持一下,我穿衣服,马上带你去医院。” 迟骋疯了似地跳下床,飞快地捞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骋哥,池援他怎么了啊?” 戴国超一看这情形,看了看池援便伸出去。戴国超的手一触碰到池援的额头就惊慌地缩了回来。 “老天爷,这么烫!骋哥你别着急,我去叫毛毛。” 戴国超说着就冲出了宿舍。 迟骋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翻出手机就拨通了涂余的电话。 涂余和方璞住的地方离迟骋的学校并不远,他俩一接到就连忙翻身起来驱车前往。 宿舍里,迟骋将池援的上半身撑起来,给他套上毛衣,又抱着他为他穿裤子。毛江他们宿舍的几个人也都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帮池援穿好鞋袜,要扶着他站起来。 池援浑身无力,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人影幢幢来回穿梭,嘈杂的声音在耳边起了又落,可是他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他唯一听到的,就是迟骋在不断的呼唤着他,说完带他去医院。 他感觉到自己正伏在某人的背上,一颠一颠地跟着他移动着。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喊了一声: “骋哥!” “援儿,我在!我带你去医院!你发烧了。” 尽管池援的声音沙哑而细微,但迟骋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池援听到了迟骋的回应,一下子安心了,嘴里哼哼唧唧的,安稳地赖在迟骋背上,闭上了眼睛。 天色微明,迟骋背着池援一路朝着校门狂奔,毛江他们几个一路跟随护送。涂余和方璞来得很及时,一帮人七手八脚地将池援塞进车里,迟骋也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上之前,迟骋有些心忧地将目前投向了毛江。还没等他开口,毛江就已经会意。 “去吧,这儿有我们,身体要紧!” 迟骋点了点头。车子在几个人的目光中驶离了一中校门。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陆伟祺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此时距离陆伟祺知道迟骋和池援是一对恋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昨晚的经历仿佛像一场梦,陆伟祺消化了一整个晚上,却依然对这件事情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 “那俩人……他们真的就……就在一起了?” 陆伟祺一边歪着脖子问毛江和戴国超,一边握着双拳,伸出两根大拇指相对着弯了弯,仿佛一对夫妻对拜的小人儿,紧接着,他就把两个拇指尖对到了一起。 毛江和戴国超对视了一眼,将目光移到了陆伟祺的脸上,但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陆伟祺已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略略地猜到了他们的担忧,于是赶紧举起手来做发誓状,又捅了旁边跟一截子木桩子似的周易,对着毛江和戴国超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放心,我陆伟祺肯定不会跟别人说什么的,周易也不会。咱们都一个宿舍住了两年多了,我们什么人,国超不清楚,难道你毛江还能不清楚吗?” “嗯嗯,我们谁都不会说的。”周易点头如捣蒜地赶紧跟着陆伟祺的话茬儿附和了一句。 毛江挤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白色的水雾在面前萦绕了一瞬便消散地不见了踪影。 “我倒并不是担心你们会告诉谁,只是……你们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吗?他们……两个男生……在谈恋爱。” 陆伟祺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尴尬。 “说实话,太突然了,我……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我……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真的……这太突然了,太出乎意料了。我一直以为骋哥他只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陆伟祺话说了一半,那一句有些扎嘴的“同性恋”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儿,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毛江点了点头,陆伟祺这样的回答他并不意外。 “不过,我觉得他俩在一起感觉其实挺好,就……金童玉……玉童的那种,怎么说呢?就莫名觉得他们在一起很般配,可是毕竟……他俩都是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件大好事啦!” 陆伟祺说着,又自我安慰似地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早安!宝子们。 太艰难了……改啊……改啊……改啊……删啊……删啊……删啊…… 第195章 娇宠 “啊?”戴国超一脸懵逼地看着陆伟祺, 茫茫然不知所以。 “嗨,你想啊,有多少女生喜欢那俩人呢?这下好了, 他俩内部消化了,女生们没机会了, 咱们不是就有更大的机会了吗?啊……真想让小鱼儿知道这件天塌地陷的事情啊!这样她就对池援死心了。” 陆伟祺说着,情绪却又低落了下来。想到小鱼儿知道真相之后伤心失落的模样, 陆伟祺心里又十二分的不落忍。 “啊……不想了不想了!”陆伟祺抓狂地叫了起来, “就让他俩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一辈子吧!把大把大把的机会都留给我们吧!” 陆伟祺一边感慨着, 一边跟着其他人匆匆地往食堂奔跑。 一到医院,迟骋就背着看上去奄奄一息了的池援往里冲, 方璞和涂余跑前跑后的帮忙挂号, 陪着看诊做检查。 一番折腾之后, 池援终于昏昏沉沉地躺在了病床上, 药物顺着透明的软管一滴一滴地流进了池援的身体里。 迟骋守在池援的病床边, 饿得两眼昏花, 已经累的有些脱力了。但他还是坚持着用温水替池援擦拭着手心和脸颊。 方璞翘着腿, 双手托着后脑勺瘫在床边的软椅上, 脚尖一下一下地轻轻晃动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迟骋细致入微地照顾着池援, 慢悠悠地问道: “骋骋,你想好了没, 你这又是挂彩又是缺考的,你准备怎么跟你爸解释啊?他上次还纡尊降贵情真意切地拜托我这个晚辈, 好好劝劝你, 把路捋直了走呢!” 方璞说着, 目光移向了窗外。晨光已经爬上了窗台, 在这清寒的清晨,显得尤其绚烂而清冷。 “唉……我也真是太难了,要是姑妈还在该多好啊!” 这句话方璞说得极轻,却也没有刻意地避开迟骋。迟骋的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不动声色地擦拭着池援燥热的皮肤。 病房的门响了,涂余提着品类丰富的早点,径直走到方璞面前,撑开袋子问道: “包子菜夹饼豆沙饼鸡蛋煎饼什么的都有,还热着呢,你想吃啥?” 方璞没动,努了努嘴道:“让骋骋先挑吧,我啥都行。” 涂余回头看了看迟骋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 “你倒是真宠着那小子,他现在眼里可只有一个池援喽!” 方璞白了涂余一眼,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迟骋再怎么样眼里只有池援,也还尊着他这个哥哥,而他万般宠着迟骋,也不光因为迟骋是他的弟弟。 迟骋的妈妈和方璞的爸爸是姑舅表亲。 方璞小时候,最爱跟着这位比他大十几岁的美若天仙似的表姑玩,而表姑也很宠他。他与表姑的关系甚至比那些亲叔伯姑妈们都要亲。 后来他长大了,心事也渐渐多了起来。跟父母是绝不可能各平诉说的,可他也不想让同龄的朋友兄弟们知道,憋在心里久了,便整个都不好了。 还是细心的表姑察觉到了他心有千千结,在表姑的引导之下,他对表姑敞开了心扉,将那些郁结在心中久久无法排解的苦恼和难以启齿的秘密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表姑丝毫都没有因为他异于常人的取向而嫌弃他,鄙夷他,反而很耐心地开导他,让他正视与悦纳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他和表姑的关系也因此而更加亲近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表姑曾是他青春岁月里绝无仅有的忘年闺蜜,谁都无法取代她在方璞心中的位置。 所以,迟骋虽然小时候是个捂不热的冰疙瘩,但他也的确很听方璞的话,方璞就是乐意宠着他。 可自从这个冰疙瘩遇见了池援,他竟然被暖化了,方璞倒是乐见其成,自然也对池援高看了几分。 涂余嘴上不说,可其实他心里全都明白。 涂余把早点放到小桌子上,上前摸了摸池援的额头,温度还有些烫手,经过前面一番检查的折腾,池援这会儿又迷迷糊糊地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眉头还时不时地拧一拧,也许是做了什么不太美妙的梦。 涂余叹了口气,从迟骋手中拿过毛巾,说道: “骋骋,过去跟你哥吃点东西去吧,发烧也不是这一时三刻就好的,你也别着急,吃饱了想办法让这小子也多少吃点儿。” 迟骋没有拒绝,过去坐在方璞对面的椅子上,也没有挑,随便从袋子里拿出吃的来,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 方璞看了看时间,现在让迟骋再赶回去参加早上的考试,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但作为兄长,他还是问了一句: “骋骋,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迟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思虑了一番才开口说道: “中午吧!那会儿池援他爸爸应该无论如何都来了。也不知道那会儿能不能退烧。” 迟骋说着,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到了昏睡着的池援身上。迟骋非常懊恼,如果不是他的疏忽,他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池援的皮肤微微发烫,是因为发烧了,又怎么会任由池援稀里糊涂的睡了大半夜烧到这种程度。 草草地吃过早点,迟骊端起晾好的温开水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拍着池援的脸呼唤道:“援儿,援儿醒醒,起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池援听见迟骋的声音,悠悠转转地醒过来,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儿,迟骋关切的目光就像春日午后暖暖的阳光一般洒了他满眼。 “骋哥!” 池援哑着嗓子侬声侬气地叫了一声,咧了咧嘴,本想报以微笑,却发现自己的嘴皮子干得厉害,仿佛失去了弹性,动了动就能裂出了许多条细密的血口子。 “别笑!小心嘴巴裂了口子。” 迟骋佯怒着警告池援,托着他的肩颈,小心地避开扎着针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将水杯送到池援嘴边,哄他道: “来,喝口水润润嘴巴。” “哼嗯——不要!” 池援柔弱不能自理一般地发出了一声波浪音,拒绝地相当干脆。他像一只萌软的大兔子似的软搭搭地往迟骋肩头上一跌,嘟起嘴巴哑着嗓子低声撒娇道: “我只想要骋哥的小舌头来给我滋润滋润。” 迟骋闻言,耳根一热,拍了拍池援的脸闷声说道:“别闹,璞哥他们还在呢!” 池援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窗户边还有两个如假包换的的大活人,正直勾勾地对着他俩行注目礼。 两人对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几米开外的方璞和涂余听了个清清楚楚。方璞老脸略略地沉,佯装淡定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去了,涂余却一下子蹦了起来,拍了方璞一把吃瓜不嫌事儿大地叫嚷起来: “哎哟喂!璞哥,听见没听见没?你弟嫌咱俩碍事儿呢!我看这里也没有咱俩的安身之地了,待哪处都妨碍人家小情侣体贴照顾呢!走走走,咱们走吧!让人家俩慢慢滋润去吧!” 迟骋有些无语,他并没有这个想法,可涂余却非得给他曲解出这么一层意思来。他看了方璞一眼,希望方璞能管管他胡说八道满嘴放炮的男人,可没想到方璞非但没说话,还立马站起身就拉着涂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哎璞哥……” 病房门一开一合,房间里就成了迟骋和池援的二人世界了。 池援讪讪地看了迟骋一眼,正想说点儿什么挽回一下,迟骋的脸却突然出现在了离开不过毫厘的位置。池援跟本来不及躲避,干裂的嘴巴就被温暖湿润的唇封住了,紧接着,柔软的舌尖就轻柔地舔上了他极需润泽的唇面。 “嗯……” 池援从喉咙里发出了拒绝的哼吟,挣扎着想要与迟骋分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趁着生病,肆无忌惮地跟迟骋撒个娇而已,并没有想要迟骋付诸行动。毕竟他现在携带着大量的病毒,他可舍不得他的心头肉冒可能被传染感冒的风险。 可池援现在浑身乏力,根本就不是迟骋的对手。无论他怎么挣扎,迟骋都没有丝毫要放开他的意思,反而牢牢地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固定在怀里,慢条斯理地将他的唇润了个遍,才将他放开。 池援浑身苏麻无力地倒回了迟骋的肩头,喃喃地埋怨道:“骋哥,我开玩笑的啊,你怎么能当真呢?你傻了吗?这样会把你传染感冒的!” “要传染昨天晚上就已经传染过了,还怕再来一次吗?” 迟骋换了一脸严肃的表情,没有继续纵容着池援。他再一次将水杯递到池援嘴边,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亲也亲了,这回该老实吧?喝吧!想吃点儿啥不?” 迟骋猜这会儿池援恐怕也没什么胃口,可肚子也不能这么空着,总得多少垫巴点啥。 池援乖乖地喝了几口水,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这会儿嗓子疼,头也疼,浑身的肉都感觉像泥塑的似的往下掉,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只想闷头再好好睡一觉。 迟骋看着池援浑身难受恹恹欲睡的样子,缓缓地又让池援躺回了病床上,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哄他道: “那你再睡会儿吧,我看着你。睡醒了烧就退了,就舒服了。” 不多时,方璞和涂余又回来了,带了点水果和酸奶,还顺便取了化验和检查结果。池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退了烧,再没有反复,就可以回去吃药将养着了。 迟骋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心窝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让方璞和涂余先行离开了。 徐老师打电话问过了池援的病情和病房号,跟池爸爸通了气,监考一结束,他就匆匆地交接好学校的事情,朝着医院赶来了。 昨夜的事情徐老师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呢,结果这两个崽子又来了个双双缺考。连遭暴击的徐老父亲简直心碎成粉啊! 正当徐老师捧着那颗粉末心,步履绝尘地往池援的病房赶的时候,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徐老师抬起头,正要跟那人说一句“对不起”,却在看清了对方的脸时愣住了。 第196章 老公 “咦, 这不是天杰妈妈吗?你好啊!” 徐老师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碰到窦天杰的母亲。看着窦天杰妈妈一脸憔悴的样子,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问题。 窦天杰的家庭情况徐老师很清楚,这会子窦天杰正在学校里, 那窦母如果不是来看望生病住院的亲戚朋友,那便是自己看病来了。 徐老师想到一直都那么努力的窦天杰, 心里突然平添了几分惆怅,忍不住想要问问窦妈妈为什么要来医院。 窦母看见差点和自己撞到一起的人竟然是儿子的班主任, 很是意外, 连忙回应道: “哎, 是徐老师啊,你好你好!你怎么来医院啦?” “哦, 学生发烧了, 早上刚送来, 我过来看看。” 窦妈妈一听说徐老师是为学生而来, 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哎呦, 这谁家孩子这么倒霉啊?考试的时候生病, 这期末的成绩岂不是很惨了吗?” 徐老师淡淡一笑道:“倒也无妨, 只是一次期末考试, 倒也不必太过看胸成绩,还是身体最重要。” 窦妈妈一听, 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便随便跟徐老师拉扯几句匆匆离开了。 病房里, 池援的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安心。 等他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阳光已经有些发白了。他手上的针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了。这会儿, 他总算感觉多少有了些力气, 先前一团浆糊似的脑袋清明了许多, 眼皮子也轻薄了好多,轻轻一掀,一个恬静而美好的剪影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某人耳朵里正挂着耳机,不知道在听着什么,像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塑,那么认真,那么专注。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一开一合间,便在他心底掀起了一圈圈细密而动荡的涟漪。 池援舍不得惊动这样美好的宁静。那只手扎过针的正与某人十指相扣,被温柔地握在掌心里。池援一动也没有动,就这样维持着刚醒来时的姿势,静静地欣赏着这眼前的侧影,仿佛要将一这片风景深深地刻进他的眼底。 迟骋仿佛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一转头,就对上了笑眼弯弯的池援痴汉似地看着他。迟骋不禁脸颊一烧,喉结滑动了一下。 “你醒啦,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感觉好些了没?” 迟骋赶紧摘下耳机放到一边去,捞起池援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池援的手已经不怎么烫了。迟骋打从一开始便握着,分明地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回落下来,从烧心的烫到暖暖的温。 池援笑了,抿了抿还有些干燥的嘴唇,意犹未尽。 “骋哥,你已经把我治好了呀,你不知道吗?” “就你最皮。” 迟骋宠溺地揪了一下池援的鼻子,将他扶起来,背后垫了枕头让他坐好,温柔地问他:“饿坏了吧?你想吃什么?” 池援倾了倾身子,往迟骋身上一靠,像只垂着耳朵的温顺软萌的大兔子似的,怀着迟骋地腰撒起娇来:“我想吃你!” 迟骋揉了揉池援后脑勺,有些无奈地将巨兔从身上扒下来,弯下腰亲了亲池援的额头,哄他道: “援儿听话,以后慢慢给你吃,怎么吃都行。但是这会儿你得吃点儿实实在在的东西。” 迟骋每一个字说得很认真。池援听完,心里一下就熨帖了。他并没有明显的饥饿感,瞅着桌子上种类丰富的食物,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哪样食物能成功地勾起他强烈的食欲。 迟骋看着池援选择困难的样子,干脆替他做了决定。 “要不喝点酸奶吧,璞哥临走前把酸奶放在暖气旁边了,这会儿应该不冰了,也不会刺激到嗓子和胃。” 池援点了点头,对迟骋替他做的决定甚感满意。 “不过,骋哥哥,我想先去嘘嘘一下。” “好,我扶你过去。” 迟骋还真是忽略了池援的这一项需求,于是连忙转过身,就准备扶着池援去卫生间。可池援却双臂一张娇气无比地怀住了迟骋的脖子,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嗲嗲地来了一句: “骋哥哥抱抱!” 迟骋耳朵一苏,心便柔软的一塌糊涂。他伸出手亲昵地捏了捏池援的脸,一点儿都没有迟疑,眉眼含笑地拖着长长的尾音答应了一声: “好!来,先把鞋子穿上。” 迟骋帮着池援穿好鞋子,池援就急不可耐地抱住了迟骋的脖子。迟骋站在池援的两腿之间,从臀部处一托,就讲池援卡在了自己的腰上。 池援沉睡的巨物隔着衣服贴在了迟骋的腰间,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池援弓着背,脸贴着迟骋的侧脸,悄悄地在迟骋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话,一瞬间,迟骋的脸就红成了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池援没听到迟骋的回应,一抬头,迟骋绯若红霞的脸别过一边。池援腾出一只手将迟骋的脸扳过来,身子不安分扭来扭去,撅着嘴问道: “骋哥哥,到底行不行嘛?” 迟骋抽手就是一巴掌,脆生生地打在了池援的屁股上。 “生病了还一点都不安分。行行行,给你吃,你想怎么吃都行!别扭了,把尿挤出来了。” 池援得逞了,“噗嗤”一声开心地笑出了声。 从卫生间出来,迟骋把池援放回床上,迟骋拿了酸奶,又翻了翻方璞提进来的袋子,里面有红丝绒蛋糕,各种水果。水果数量不多,种类倒不少,甚至还买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和几个一次性餐盒。 迟骋勾了勾唇角,方璞的行事方式,有时候还真是跟妈妈如出一辙,让迟骋都有了一种方璞是他亲哥的错觉。 “援儿,我再给你弄点儿水果吧?” 池援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宝宝,眼巴巴地看着迟骋答应道:“好啊好啊!” 迟骋麻利地用开水烫洗了一下小刀,拿出一个餐盒,剥开一根香蕉,娴熟地切出薄厚均匀的片儿,又削了只苹果切成小块,然后将酸奶倒进餐盒里,很快就为池援做出了一份水果沙拉来。 池援欣赏完迟骋为他制作水果沙拉的全过程,终于要开始品尝成果了,他却又嘟起了嘴,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迟骋有些错愕,不知道池援突然之间又怎么了,便耐心地问道: “援儿你怎么了,不想吃这些吗?璞哥还买了橘子人参果什么的,要不你稍等一下,我重新弄一份给你。” “不要!”迟骋撇过头去,很不要脸地耍赖道,“骋哥,我现在可是个生病的宝宝,你得好好哄哄我才行!” 迟骋被气笑了,端着水果坐到床头边,叉起一块蘸满了酸奶的水果喂到池援嘴边,软言软语地哄道: “好好好,援宝宝乖,吃点东西好不好?来,张嘴,啊——” “这样不行,要……” 池援才一开口说话,迟骋就趁他不备,迅速地将一块水果喂进了他嘴里。池援的小心思没有得逞,一边嚼着嘴里的水果一边含混不清地向迟骋控诉: “骋哥,不带这样的啊,这都要搞偷袭,我话还没说完呢!” “好啊,再吃一口我听你说!” 迟骋唇角勾着笑,眉梢一挑掌握了主动权,顺势又往池援嘴里塞了一块水果。 池援乖乖就范,将满口的酸奶水果咽下去之后,才幽怨地提条件道:“要亲一下才吃一口的!你亲几下我就吃几口!” “行啊!” 迟骋答应地很爽快,话音刚落,池援的唇角就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先前不小心沾到池援嘴唇上的酸奶,全都被迟骋给舔了去。 池援的脸上绽开了满足的笑容。又吃了一口水果之后,池援将脸伸了过来。 “骋哥,亲亲我的脸就可以啦,我还是怕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迟骋倒是来者不拒,“吧唧”一声,一点儿也没客气地在池援的脸上响亮地嘬了一口。 吃完水果,池援心满意足地怀着迟骋的腰,靠在迟骋胸膛上,仰着头轻轻地抚摸着迟骋嘴角的乌青,喃喃地问道: “骋哥,你的伤还疼不疼了啊?” “早不疼了!” “骋哥,我是不是特别没本事啊?想要去保护你,结果还让你受了伤。” 池援说起这些,觉得很没面子,他将脸往迟骋的胸膛蹭了蹭,仿佛要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藏起来。 迟骋扒拉着池援的头发,将池援藏起来的脸又扳过来,看着他亮晶晶的黑色眸子,特别认真地在池援的额头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尽瞎说!要不是你昨天及时赶过来,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一大帮人呢!” 迟骋说着,又亲了亲池援,对着池援的耳朵低声的说了一句:“我老公好厉害好帅气的!” 池援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要怀孕了,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从迟骋怀里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迟骋的脸。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池援觉得好不过瘾,他还想要再听一遍,听十遍,听百遍千遍。 “宝贝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说?” 迟骋赧然地抿了抿嘴唇,明知道池援是故意的,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放大音量对池援说道: “我老公真的好厉害好帅气的!” 池援心花怒放,池援脑海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迟骋的这句话,一遍遍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回响。他顾不得许多了,勾住迟骋的脖子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拉,吻住了迟骋的双唇。 病房的门就在他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轻轻地被打开了,一个身影还卷着身上未散尽的寒气静静地走了进来,在卫生间拐角的地方,猛然间立住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也上课,家也回不了……啊…… 第197章 明志 “池援!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里突然之间炸出了第三个人的吼声, 迟骋和池援始料未及,被这无比熟悉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顷刻间, 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在了两人的唇齿间。 迟骋像生出了弹簧似的从池援身上弹了起来,一转头, 就看见池爸爸脸色煞白,紧握着拳头如同凶神恶煞般陌生。 “爸,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池援本能地撑起胳臂肘, 抬起头瞪大了惊诧不已的眼睛, 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这会儿听上去格外破碎。裂了的嘴唇上,鲜红的血丝一点一点的往外渗, 很快就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血珠子。血珠子越聚越大, 终于挂不住滚落了下来, 在池援的下巴上拉出一道细细的红线。 池爸爸携着黑云摧城的压迫感, 疾风骤雨般逼近他们。 迟骋的脑海里刹那间就闪现出之前爸爸住院时, 池爸爸在楼道里甩给池援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来。那脆生生的声响和触感, 仿佛都从记忆中涌出来, 无比真实地复刻在了迟骋的脸上, 连同那火辣辣的痛感都无比真实。 “干爹!” 迟骋下意识地扑下身去护住了池援,转头看着池爸爸, 低声哀求道: “干爹,援儿他还发着烧呢, 还没有完全恢复,您冷静一点!先冷静一点!” 迟骋的一声“干爹”, 仿佛两根钢刺一般狠狠地钉在了池爸爸的心上。 他看着迟骋那般紧张地护持着自己的儿子, 儿子半藏在迟骋身后, 脸色发黄, 嘴唇干裂,那一丝新鲜的血迹显得尤为扎眼。 池爸爸自觉还算冷静,不至于一进病房门,就对自己卧病在床的亲儿子动手。 然而,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干爹”的年轻人,却多此一举地提醒他冷静一点,让他感觉自己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个极不受欢迎的存在。 池爸爸内心翻江倒海,脚步在池援的病床前停住,然后扶着额头,垂着眼睛俯视着病床上的两个人。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医院的楼道里,也是这个年轻人强按住了他的手,护着自己的儿子。那时候,他还曾由衷地欣慰,儿子遇见了一个愿意为他扛住家长的压力护着他的好兄弟,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切,还有另外的可能。 “骋骋,你还是叫我‘叔叔’吧!” 池爸爸说得有些艰难,不敢再听迟骋叫他“干爹”了,他感觉自己担不起这一声亲切的称呼。这个称呼,俨然已经成了这两个孩子暗度陈仓的一场笑话,而自己,却正是那个为他们明修栈道的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他宁可自己今天没有调整工作安排,没有尽快赶到医院里,没有未经允许就进了病房,让自己年近天命经受这番颠覆认知的暴击。 “我有分寸,骋骋,池援是我的亲儿子,我还不至于如此轻重不分……” 池爸爸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他在说给迟骋和池援听,同时也在说给自己听。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理智主导着自己,来冷静地面对眼前的处境。 这么多年,他只觉得儿子顽劣,却从来都没有发现,儿子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他不知道儿子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情根深种,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 迟骋听着池爸爸的话,可心里的警惕没有丝毫的松懈,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护着池援的姿势,紧紧地盯着池爸爸,仿佛要看透他下一步的举动。 如果情绪有颜色,池爸爸觉得自己此刻的脸,一定是五彩斑斓但能令人失去辨色能力。 池爸爸看着依然护在儿子身前的迟骋,颓然地坐在了池援病床对面的陪床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看见池爸爸坐下了,迟骋才慢慢地放松了的自己胳臂,站起了身。 “儿子,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池爸爸强装镇定地问道。无论他在工作上多么处事不惊,拿捏得多沉稳,握把得多精准,这会儿,他都无法将这些优势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池援这会儿倒是表现得异常冷静。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轻轻地揩了一下下巴上依然湿润的血迹,气定神闲地回答道: “知道,爸爸。正如你所见,我亲了我骋哥,我和他,接吻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 池爸爸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完全没有想到,儿子竟会把他认为如此有悖伦常的事情,讲得如此坦然自若云淡风轻,就像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因为我喜欢他啊!” 池援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自然而然的抬起胳臂,将迟骋往自己身后拢了拢。 “你喜欢他,就要跟他接吻吗?那你以前那么喜欢你那些狐朋狗友,是不是都已经挨个儿亲过来了啊?” 池爸爸听着这毫不遮掩的表白,才压制下去的怒火又窜上心头,无处安放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半天,最后在床头柜上连拍了好几下。 铁质的床头柜被池爸爸拍得轰轰作响,放在柜子上的水杯都跟着跳了几下。 池爸爸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偷换概念混淆视听了,他还对池援残存着最后的一丝幻想,觉得这只是他顽劣成性的儿子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池爸爸话音落下,就见池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牙一咬心一横,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爸爸,那不一样的,真的!” 池援认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安,藏在背后的手一路偷偷摸摸地探过去,总算触碰到了迟骋的手。 迟骋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池爸爸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张开五指就扣住了池援的手。那熟悉的触感一下子就让池援的心里猛涨了几分了顽抗不屈的底气。 “爸爸,我第一次见到我骋哥的时候,就莫名地心跳加速呼吸加快。我对他的喜欢,不是那种简单的愿意一起玩闹一起笑的喜欢,而是那种……” 池援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含在口中波涛暗涌呼之欲出的语言,继续说道: “是那种会让我心动会让我发烧的喜欢,会影响体内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的喜欢,是我一睁眼就想见到他,一闭眼就会梦到他的那种喜欢,是让我觉得遇见了爱情的那种喜欢!” 池援说到动情处,竟情不自禁地跪坐起来,朝着离迟骋更近的地方挪了挪,眼里竟泛出了莹莹水光。 “爸爸,我……我爱他,就像爸爸你曾经……爱妈妈那样!” 池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眼神里却是毫不退缩的坚定。 池爸爸对儿子的仅存一丝丝幻想,终于被那一句小心翼翼却很坚定的“我爱他”给击了个粉碎。 而更让他感觉心痛的,还有那一句刺耳的“曾经”。他没有想到,原来在儿子眼中,他和妻子的爱情,早已如过眼烟云般荡然无存了。 “池援,你口口声声地说遇见了爱情,说你爱他,你才多大啊?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吗?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和你妈妈之间的爱情已经成了曾经了?你以为爱情就是像你们这样,整天黏在一起卿卿我我吗?” 池援一时语塞,他毫不回避地迎着爸爸的目光,思索了几秒,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爸爸,我可能真的不懂什么是爱情。可是我知道,因为遇见了他,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变得更好,因为他,我才有了努力的动力,我的努力才有了意义,我愿意为了与他比肩前行而奋斗不止。” 迟骋一直与池援十指相扣,安静的站在池援身后,眼里闪烁着水光,内心是甜蜜,是苦涩,是无以言表的忧伤和惆怅。 池爸爸从来没有听池援如此倾诉过衷肠,可第一次倾吐,就是如此沉重的话题。他唯一的儿子爱上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他无言以对。 诚然,池援所说的一点儿都不假。他的确在来到这所学校之后,一改从前对学习的漫不经心变得认真而努力,而且还改掉了不少以前无论谁说都无动于衷的坏毛病。 池爸爸目睹了儿子的这一系列向好的变化,还曾经一度甚为欣慰,对迟骋夸赞有加。 可今天,在这短短的数分钟里,池爸爸经受了太猛烈的刺激和打击了,他接受不了,倍觉不可思议。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因为被儿子顶嘴而气到住院的迟爸爸。这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至今还在家中休养,没有回去上班。 池爸爸脑海里逐渐冒出了某些猜测,或许那日老迟根本就没有说实话,他被气病了的原因,也根本就不是儿子顶嘴。他一定是发现了两个孩子的非正常关系,却碍于某些原因,没有对他说出来。 池爸爸稳了稳情绪,两目光移向了迟骋,话锋一转,用还算客气的口气问道: “骋骋,你爸爸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让迟骋毫无准备,他总觉得池爸爸另有意图,却又一时吃不准个中意味,只能老实作答: “干……池叔叔,我爸爸恢复挺不错的,劳您挂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池爸爸点着头连声说道。 这时,“当当当”的敲门声打断了池爸爸正要往下说的话题。 作者有话说: 还是一样哦,看到章标题出来的时候再看啦!无奈的小透明叹了口气……下一章概率周三早上六点更哦! 第198章 逐客令 这一阵敲门声来得如此恰到好处, 像一柄楔子一般楔入了这凝固的空气里,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就松动了下来。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但卫生间的墙角刚好挡住了视线,谁也没能看到, 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到底是什么人。 迟骋莫名地松了口气,一低头, 就对上了池援转头仰视着他的目光,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松了手。 “池叔叔, 我去看看!” 迟骋说着, 一边快步迈向门口, 一边别过脸揉了揉眼睛。 门打开了,徐老师正站在门外, 一瞧见迟骋的样子, 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池援很严重吗?不是说已经不怎么烧了吗?你怎么眼睛都红了啊?” 徐老父亲见迟骋一声不吭, 急匆匆地冲进病房, 正要开口问个明白, 却见池援跪坐在床上, 也微红着眼睛。 池援对面的床上, 还坐着一个男人。这会儿, 他正缓缓地站起身,似乎是坐久了身体有些僵硬似的, 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徐老师听迟骋说了,池爸爸估计要中午下班之后才能赶得过来。这会儿, 他也顾不得多想这人是谁了,在他的眼中, 没有人比他的学生更重要。 池援看着徐老师心急如焚地朝他奔了过来,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自知有愧于徐老师的真诚相待, 低低地唤了一声“徐老师”,便垂下了眼眸。 池援脸色尚且欠佳,但温度已经趋于正常。徐老父亲伸手摸了摸池援的额头,无比担心地问道: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已经不怎么烧了,都大小伙儿了,怎么发个烧还变脆弱了呢?没事哈,不过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不用太在意,身体要紧啊!你爸爸肯定也会理解的。” 徐老师不明就里,他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能让这两个孩子红了眼睛。 之前出现考试事故的时候,他俩也是一片云淡风轻,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一样,没道理到了期末,就崩了心态如此黯然伤神。 “是啊!这个我能理解。”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徐老师身后响起,徐老师这才想起这病房里被他忽略了的那个男人。他一转身,一张跟池援有着七八分像的脸出现在徐老师面前。 “徐老师,你好,我是池援的爸爸!” 徐老师很意外。池援转到他班上快一年了,他一直都没有正式见过池援的家长,他愣了一下,才连忙挤出一抹有点滑稽的微笑,握住了池爸爸向他伸出的右手。 “您好,池……援爸爸,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您这么早就赶过来了……” “无妨无妨,我也是刚过来,犬子顽劣,辛苦徐老师了。” “哪里哪里,我是池援的班主任,理当如此。池援同学在学校的表现很好的,学习很努力,乐观开朗有活力,又乐于助人,跟同学们相处的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徐老师,你也不必如此夸赞池援啦,他当不起。我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池爸爸有些心酸。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却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扪心自问,他真的对自己的儿子心里有数吗?他的儿子还是他自以为认识的那个样子吗? 至少在今天之前,池爸爸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儿子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他的儿子,本不该在躁动的青春期生出这样的侧叶旁枝啊! 徐老师自认为并没有言过其实,他想替池援在他爸爸面前挣点面子找回自信。 然而,当他想开口辩解的时候,却莫名地感觉到有种无以名状的压迫感,迫使他闭上嘴巴,不要在多言语。 这种压迫感并非来自于他和池爸爸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也并非来自于他们身份与社会地位的差别,而是一种徐老师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就仿佛……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争,而他进来之时,战争刚刚结束,硝烟依旧弥漫。 徐老师还没有说话,池爸爸便继续开口了: “徐老师,池援这个年纪,正是躁动不安的时候,他在学校里可还安分啊?” 徐老师听到池爸爸的话,突然就明白了那种无以名状的压迫感来自何处了。徐老师兀自笑了笑,转头看了看缩在病床上的池援,心平气和地对池爸爸说: “池援爸爸,您多虑了!虽然池援在学校的确相当受女孩子们的瞩目和欢迎,给他写情书、各种花式表白的情况也不少,但是他还是很有定力的,并没有接受过哪个女孩子的追求,也没有追过哪个女孩子。” 徐老师说着,向池援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池援的奋斗目标很明确,他也一直在向着他的目标努力着,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冲刺阶段,虽然相对于其他同学来说,他的确是过分活跃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池援被徐老师一顿实事求是地夸奖夸得有些忘乎所以了,竟顺着徐老师为他撑起地杆子“嗖嗖”地开始往上爬。 “是的爸爸,您大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在高考之后给您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会让您提起儿子考上大学的时候,感到很骄傲很有面子。” 不经意间,话题就这样被徐老师带着偏离了原来的主题,似乎这所有矛盾的源头,都是只是因为这一场缺席了的考试。 池爸爸有些无可辩驳。不过,这倒也说明,就目前看来,儿子这特殊的取向似乎也还应该是个并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好在,只要事情还只是内部性的问题,没有扩大化复杂化,那么,解决起来也就会简单许多。 池爸爸吁了一口气,他并不想听徐老师对儿子溢于言表的夸赞,也不想听儿子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 这会儿,他只想好好地冷静冷静,认真地想一想,如何妥善地解决儿子谈恋爱的问题,将儿子拖回正轨。 他看着站在一起莫名感觉很和谐的师生仨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逐客令。 “骋骋,既然徐老师也过来了,你就跟着他回学校吧,下午还有考试,不要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情再耽误自己了,池援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况且还有我。” 池爸爸的意思表达得再明白不过了。徐老师即使听不出更深层次的意思,他也该明白,是时候带着他的学生离开了。 徐老师点了点头,拍了拍池援的肩膀,语调一如既往地亲切和蔼: “池援,那老师就先和迟骋回学校啦,你也别心急,等好了再回学校。” 说完,徐老师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迟骋的胳臂说: “迟骋,走吧,咱们先回去,让池援好好休息。” 徐老师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了,迟骋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池爸爸和徐老师的话,他定定地立在那里,仿佛呆了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池爸爸一语不发。 “迟骋?”徐老师叫了他一声,“走啦迟骋!” 在徐老师的催促之下,迟骋的目光突然无力的垂落下来,落在了池援身上。他才说过要陪着池援等过了中午再走,可一转眼,他就要被迫食言了。 迟骋知道,在这种时候争锋相对硬碰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好的坚守是细水流长,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一步一步地渗透和攻克他们的对立方。 “骋哥!”池援哀哀地喊了一声。 迟骋看着池援,微微抿起的嘴唇抖了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扭头跟着徐老师往外走去。 这时,楼道里响起了一阵散乱而匆忙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听上去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在医院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骚动上。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徐老师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顿住了脚步,不由得回头看了池爸爸一眼,一把拉住了迟骋。 “等一下他们过去了咱们再出去吧!” 骚动声在他们的病房附近变得真切起来。 “是不是这间?” “对,就是这个病房!人都在里面呢!我们进去找他们!” 门上的玻璃窗上出现了几张陌生的脸,未经敲门,没有落锁的门就被他们从外面打开了,两个女人带着几个半大的男孩子,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气势汹汹地长驱直入。 这一群人一看到正对着门口的迟骋,一个男孩子尖声叫了起来: “没错,就是他!” 什么情况?徐老师懵了一下,可是当他看清楚那几个男孩子挂着彩的脸时,心里隐隐有了论断。他一把将迟骋拉到自己身后,指着那些冲进来的人厉声说道: “不要乱来啊!这里可是医院!有什么事情咱们去外面说,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哼,出去说?你们这不会是想逃避吧?别以为派出所处理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今天不把这事儿解决清楚,你们别想出这个门!” 徐老师看着这一群女人孩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底气和道理,能说出这样蛮不讲理的狂话来。 作者有话说: 好丰富的校园生活啊,捂脸…… 不仅一周七天课,晚上还要跳舞合唱打乒乓球赛…… 第199章 后盾 “徐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啊?” 池爸爸看着眼前的情形,一脸莫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到了迟骋的脸上。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迟骋眼角和嘴角的两处乌青, 显然这并不是平常的磕磕碰碰造成的,只不过刚开始, 他震惊于儿子和迟骋的行为和关系,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痕迹。 可现在, 池爸爸看着那群气焰嚣张男女, 心里就已经有了几成猜测。 “呦, 这位家长,你可别装蒜啊!难道你不知道你家儿子昨晚都做了什么了吗?怎么, 警察也没跟你说说?这位专门包庇成绩好的学生打架的徐老师, 他也没跟你说一声?” 其中的一个女人挑了头走上前来, 对着池爸爸和徐老师点着手指, 咄咄逼人地开始指责。 在女人的带领下, 其他人也都纷涌上来, 一步一步地朝徐老师他们逼近而来。 徐老师护着迟骋一步一步地往病床那边后退, 那女人步步紧逼, 手指尖都快剁到徐老师的脸上了。 “徐老师,我可早就听说了你的光荣事迹了, 只要分数考得高,就可以是非不分对错不问, 打架斗殴都能大事化了!还真不愧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啊!就算你教出个状元又能怎么样?有才无德天诛地灭!” 徐老师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再好性子的徐老师也绷不住了。他站直了身子, 对着离他不过咫尺距离的女人摆了摆手, 义正言辞地说: “这位女士, 咱们做人要讲道理, 说话要讲证据啊,别在这儿蛮不讲理地颠倒黑白!” “哼,道理是啥?黑白是啥?就是打伤了人的人反而没错了?” “这位阿姨,你还好意思说?” 池援盯着闯进病房的那一群人,抬手指着站在女人旁边面色颓然的“断腕男”嘲讽道: “就是那个矬子打伤了我骋哥,我们都没找你们算账,你们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们?” “就他那点儿淤青也能算得上是个伤?我儿子可是两根肋骨都被你们踢断了。” 女人带了哭腔,指着身旁被骂了“矬子”也不敢吱声的畏畏缩缩的“断腕男”,一边控诉,一边从旁边那人手里一把扯过还装在袋子里的X光片,冲着迟骋他们甩地哗哗作响。 池援可不吃那一套。他横眉冷对着那个反咬着他们的女人,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嗤笑,薄凉地说道: “肋骨断了你住院你找医生啊!找我们干嘛?” “找你们干嘛?你居然还问我找你们干嘛?你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吗?我要告你们故意伤害!” 女人的话激得池援火冒三丈,他拖着尚且乏力的身子跳下病床,踩上鞋子就冲到迟骋身边,睨视着离他不足一米处的那个撒泼的女人,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故意伤害个屁!我看你才是颠倒黑白!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孬种儿子他干了什么?我还没告他聚众挟持围殴他人、持械行凶呢!你们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池援说着,一把将迟骋捞进怀里,一抬手就掀起迟骋的毛衣下摆。迟骋腰背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的淤青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儿子偷袭我的时候,可是下了必杀的狠手啊!你要是觉得这还不算伤,这样不会痛,那要不我给你儿子身上多来几道?” 池援轻轻地放下迟骋的毛衣下摆,替他拉平微卷的衣摆,松开迟骋往前走了一步,在离女人和“断腕男”更近的地方站住了。 他忍着嗓子的干涩疼痛,凑近“断腕男”的脸,目光凌厉地逼视着他,压着嗓音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道: “矬子,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来找我骋哥的茬儿,我见着一次打你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跟肋骨!” 池援尽管把声音压得很低,可站在“断腕男”旁边的女人却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池援话音一落,女人尖厉的哭喊声就响彻了病房。 “老天爷,你们听听,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同学们之间起点儿小摩擦,他就要打断我儿子肋骨啊!这家长也不管,老师也不管,这简直就是土匪流氓!□□裸的威胁啊!” 趴在病房门口聚拢的看客越来越多,还又后来者不明就里,小声地打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各种议论嘈嘈入耳,渐渐地朝着背离事实的方向跑偏了。 池援面色微红,瞪着门口那些信口开河的看客,胸膛一起一伏,呼吸间都带起了火气。 “就是啊,还有没有王法啊?你儿子带着十几个人说劫持就劫持,说围殴就围殴,威风得很嘛!你是不是觉着你们人多就能为所欲为啊?” 池援故意说得很大声,不光是为了让女人听清楚事实,更是为了门外那些添枝加叶信口开河的吃瓜群众们能听得更清楚一点。 “你胡说。哪来的十几个人了?我们满打满算也才九个人!” “断腕男”有些气急败坏了,原本就在隐隐作痛的胸膛这会儿更疼了。 “哦——原来你们是九个人啊?天太黑了我没数清楚嘛,又不像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数都不会数错的。唉……” 池援叹了口气,立刻就接上了自己还没有说完的话题,生怕有人在这时候上了他的话头打断了他的控诉。 “只可惜啊……这有视频有监控的,证据确凿,警察叔叔都已经结案了。我都不好意思说这结果,费了这么半天的劲儿,到最后反而还将自己折腾折了两根肋骨,你这是妥妥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池援不失去机会的展示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口才。门外的人听到池援的这些话,竟然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音来。 先前人们还对这个被“土匪流氓”踢断了两根肋骨的“受害者”深表同情。池援几句话的功夫,风向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看客们转而又开始嗤笑这些上门找辱的人们。 “断腕男”的脸一片青红皂白,心里简直比他挨了打都难受。这一次真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 池援蜷起手指,在“断腕男”的锁骨处扣了几下,扯了扯嘴角,轻蔑的说道: “哥们儿,奉劝你啊,以后想打架最起码找几个靠谱点儿的人帮你啊!别一个个都跟你似的这么孬种!” “你……” “断腕男”被气得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嘴皮子都抖个不停。他瞪了池援半天,才从脑子里搜索出了一个词儿来,恶狠狠地甩给了池援: “池援,你他妈这叫……防卫过度,你防卫过度了!你把我两根肋骨都踹裂了,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池援,你他妈滚到看守所里吹牛去吧!” “断腕男”从他妈妈手里夺过那张X光片,举到池援面前,小心翼翼地哼笑起来。 女人突然之间被点醒了,连身后那几个一起过来的陪衬也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跟过来的意义,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开始造势: “对对对,你们防卫过度,是要负责的!光抓了人还不够,还要赔偿我们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池援顿住了。他的确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真的被判定为防卫过度,他的确会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池援不由得转过头,看了身后一语未发的老爸一眼。 徐老师正站在老爸身边偏着头悄悄地说些什么,看见池援回过头来,他立刻板正了身子,摆出了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像极了吵架现场上那个强大的后盾。 这会儿,池爸爸像一位事不关己的看客,冷眼旁观着儿子与这群闯入者的唇枪舌战,一语不发。 他总算是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真没想到,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儿子还光荣地去了派出所一游,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断腕男”见池援被自己唬得哑口无言,更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便更加来劲儿了。 “哈!你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呀?怕了啊?池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这时,池援的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那只手轻轻一扯,便将他扯到了手主人的身后。 “过度了吗?”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断腕男”耳朵里炸响起来,两道狠厉的目光直戳入他的眼睛,“断腕男”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这感觉,跟三年前他们五个人被打的时候一模一样。 “啊?” “断腕男”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还满满当当的自信瞬间就打了折扣。 “过度了吗?” 迟骋冷眼看着色厉内荏的“断腕男”,勾了勾唇角又问了一句。这一回,对方没有一个人吭气。 “都被防卫过度了,你不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养着,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来这儿找茬儿,我看你状态好得很啊!我怎么看不出哪里过度了?” 这时,病房门口一阵骚动,人群向后爽了爽,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来,两个白大褂一前一后地进了病房,其中的一个还抱着几本病历本。 “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对不起,我们这里发生了一点小分歧,很抱歉吵着大家了,我们这就解决!” 池爸爸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儿子和那一群闯入者一米多的地方站住了。 人群一下子被池爸爸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住了,都不自觉地端正了一下站姿,肃静了下来。 “那……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池爸爸对医护人员报以微笑道了声谢,说道: “不用,给你们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啊!” 医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挂在床位的吊牌,又将目光移到了站在病床尾部的迟骋和池援身上。 “池援?” 早上接诊的那位医生已下班了,这会儿换了另外的医生和护士。池援从迟骋身后探出上半身来跟医生打了个招呼。医生察看了一下池援的状态,又让护士留了温度计测体温,便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朝着围在门口的人们挥了挥手道: “都散了!回各自的病房休息去吧!” 门被医生随手带上了,门板阻隔了吃瓜群众看热闹的目光,人群很快便散尽了。 池援退回了病床上,乖乖的将体温计夹进了咯吱窝。 迟骋摸了摸池援又微微热起来了的额头,好想抱抱他,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他恹恹不振的样子,心如刀割。 徐老师和池爸爸对视了一眼,轻轻拍了拍站在病床前定定地看着池援的迟骋,小声说道: “迟骋,我们先回去吧!” 池援很不舍,但还是微微地朝着迟骋点了点头。 迟骋跟着徐老师走了。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池援已经完全被墙角挡住了,他只看到了池爸爸顶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走到女人面前,向她伸出了右手。 “你好,这位女士,我是池援的家长!”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200章 来电 迟骋脸上有伤, 他没敢回家去,跟着徐老师直接回了学校。期末考试的日程安排并不轻松,他待在学校里也有充分的理由。 一回到宿舍, 迟骋就赶紧给电量已经岌岌可危的手机充上电,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出一串数字来。可是, 在按下拨打键的时候,他却顿住了。 迟骋的指尖最终没有落下去。他退出了拨打电话的界面, 给池援发了条信息。 迟骋很快就收到了池援的回复, 说他还略有点儿低烧, 爸爸也没有为难他,让迟骋别担心, 安心去考试, 等他完全退烧了就回学校。 迟骋虽然没有听到池援的声音, 可看着缀在信息最后的那两个看上去有些肉麻的叠字词语, 就知道是他的大兔子亲手回复的消息了, 真是生着病都不忘见缝插针地撩他。 迟骋躺在池援的床上, 嗅着床铺上残留着的池援的味道, 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指尖飞舞着在手机信息框里打出了一行字。 ——你的“抱抱”“亲亲”均已收到,你要乖乖听话, 好好休息哦!下午考完试我就过去看你! ——好,我爸正好下午还要去上班, 我等你。 下午考完试,迟骋便匆匆地随着高一高二走读的学生奔出学校, 一边朝着学校侧墙便的那条路跑, 一边举着手机给池援打电话。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在迟骋的耳边响了起来:“您好, 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您的拨打信息将通过……” 池援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可是他居然忘记带上池援的手机充电器了。迟骋无奈地挂了电话,将手机装回了口袋,一门心思地朝出租车停靠点跑过去。 迟骋今天的运气很好,还没等一分钟,就过来了一辆出租车。他匆匆赶到医院,就朝着池援的病房跑去。 已经偏西了的阳光很柔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正好能看见池援躺过的那张病床的一角。 迟骋轻轻地开了门,病房里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一样。迟骋心里有些奇怪,刚要抬脚进去,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这位帅哥,请问你要找谁呀?” 迟骋转过头,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正站在他身后,手上端着治疗盘仰着头看着他。 “这间病房现在没有人住哦!你是不是搞错病房号啦?” “没人?” 迟骋很吃惊,怎么会没人呢?他有些恍惚,难道是自己走错了楼层而没有察觉吗? 迟骋有些不相信。他往里走了几步,房间里果然空空如也,病床上洁白的床单铺得出奇的平整,像一页还没用过的打印纸,床头柜,小茶几,到处都空无一物,到处都干干净净,的确没有住人。 迟骋退到门口,左右上下地扫视了一遍,楼道里的格局和摆设都是一样的,墙上张贴着各种关于健康的宣传画,跟他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匆匆瞥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里是七楼吗?” “是啊!” “那这间病房的病人呢?今天早上才住的,叫池援。” “哦——”小护士眼里一下子放出了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语调也一下子活泼了起来,“我知道了,是不是高高的个子,身材超好,长得可帅了?” 迟骋听着小护士的话,暗暗地咬了咬唇内测,点了点头肯定道:“是!” “那就对了。今天中午一上班,那个小帅哥就办理了出院,被他爸爸带走了。” “啊?这样啊……那他退烧了吗?好些了吗?” 小护士嘟起嘴回忆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应该大体恢复了吧,我正好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瞧着他精神还可以。你……是他同学?” 迟骋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说明了一句:我是他男朋友!默念完,心里却有些难受。明明他们约好的,可是,等他考完试狂奔而来,男朋友却已经被他爸爸带走了。 “咦?他那个时候离院,我还以为他是着急上学呢。这么说他下午没去学校啊?那你过来之前怎么没打电话问问他?他没有手机吗?” 迟骋再不想跟小护士浪费时间了,他现在急切得想知道,池援离开的时候状态究竟如何。 迟骋匆匆地向小护士道了谢,来到了医生办公室。接待他的正是早上“断腕男”他们闯进来时,进来的那位医生。 迟骋向医生说明了来意,医生很客气,微笑着告诉他: “小伙子,不用担心,他只是感冒了,虽然中午又发了一阵子烧,但出院的时候,体温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小伙子身体素质挺不错,配合吃几天药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得到了医生的权威答复,迟骋总算是安心了许多。虽然他没能见着池援,但总算知道了一点池援的情况,他倒也算不虚此行了。 直到晚上的考试结束,迟骋回到宿舍,池援的电话都一直都没有打通,也没有收到来自池援的任何消息。 迟骋的心里无法克制地忐忑起来。 爸爸单位的公寓配有卫生室和医务人员,不过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感冒,根本不在话下。迟骋并不担心池援的身体。相对来说,迟骋更担心的是已经知情了的池爸爸,到底会怎么对池援怎么样。 迟骋躺在池援的床上,怀里抱着池援的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色的墙面。要不是身体还在随着呼吸微微地一起一伏着,戴国超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石化了。 戴国超坐在床沿上,探着身子看了看迟骋的侧脸,悄声地问道: “骋哥,还没有池援的消息吗?” 迟骋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戴国超的问话。 “骋哥,毛毛带了吃的回来,还热着呢,你起来多少吃点儿吧!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你这样饿坏了池援知道了肯定得心疼坏了。” “池援他肯定会没事的啦,他爸带他回去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别担心,等他好了就会回来了。” “明天考完试不是有两天假期吗?你过去看看他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住哪里,而且你也肯定能进得去。” “……” 戴国超好说歹说,废话说了几箩筐,迟骋总算起来了。 毛江赶紧把已经不烫了的粥递了上来,迟骋什么也没说,接过粥就喝了起来。 毛江看着表面上不见悲喜的迟骋,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迟骋现在还不知道,窦天杰那个渣舍友,居然偷窥到了池援手机里的秘密。毛江不知道窦天杰那个渣渣,会不会背后作妖,把迟骋和池援的关系给捅出去。 迟骋吃完东西,揉了揉戴国超的脑袋,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国超,别在这儿耗着了,我让毛毛给你讲题去吧。我没事儿,洗漱一下我就睡了,昨晚睡得太晚,今天跑来跑去,累了。” 戴国超“哦”了一声,虽然心有怀疑,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毛江出去了。 期末考试在紧张有序中结束了,教室里沸腾了起来。两天的假期虽然短暂得不值一提,可对于艰苦奋斗着的高三生来说,也算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平常关系亲近的同学们又围拢在毛江周围,吆喝着要去吃火锅。 戴国超听到“火锅”两个字,兴奋地砸着嘴,眼里一下子冒出了绿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可转头看到无动于衷的迟骋,情绪又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快一年了,因为有了池援,他们每一次聚餐迟骋都没有缺席过,可这一次…… 迟骋正在收拾桌子,却莫名地感觉到身上集聚了不少目光。他一抬头,就见刚才商量着吃火锅的同学们一个个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正等着他发话呢! 迟骋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池援空着的座位,抬起头微微一笑。 “你们去吧!好好放松一下,我就不去了。” “骋哥,一起呗,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援哥感冒了不能来,你怎么也不来了啊?” “说起来援哥也不知道好了没,电话也打不通。” “唉,骋哥,你们之前不是天天一起走吗?你知道池援他住哪里吧?要不咱们先去看看他吧,反正时间也不紧张。” “就是啊,他期末考试全程都没来,看来感冒挺严重的啊!” ……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嚷嚷了起来。 迟骋垂下了眼睫,眼里有掩不住的失落一闪而过。他已经三十个小时没有池援的任何消息了,他甚至拨打了池爸爸的私人电话,可是等待他的结果却是无人接听。 毛江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失落,瞅了一眼说话的同学们,制止了他们的嚷嚷。 “好啦,别嚷嚷了!咱们这么多人都涌过去干嘛?掀人家的房顶去啊?心意到了就对了,让骋哥作为代表过去吧!” 毛江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聚拢在一起的同学们都各自散了,乐颠颠地收拾好东西,欢欣雀跃地吃火锅去了。 迟骋独自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喷香的味道,是池援超爱的菜锅炖羊肉。 迟骋的脚步顿住了,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之前有一次在方璞那里吃菜锅炖羊肉时,为了最后一块羊肉他和涂余抢得你死我活样子。 最后池援得手了,可他却兴冲冲地把好不容易抢来的肉送到了迟骋嘴边。池援说,自己追来的男朋友,就得自己疼。 迟骋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骋骋你回来啦!不进来站在门口傻笑什么呢?馋了吧?快来吃吧!” 从厨房走出来说话的人不是爸爸,而且方璞,迟骋并不意外。 自从爸爸出院在家休养之后,方璞就经常过来,带点肉菜水果过来,一方面是过来陪陪迟爸爸,另一方面,也是迟爸爸有所嘱托。 迟骋暗自苦笑,爸爸也是所托非人却不自知。也不知道某一天,当爸爸知道了方璞和涂余的关系,又该有何感想。 吃过晚饭,方璞和迟骋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只剩下迟骋跟爸爸大眼瞪小眼。 迟爸爸掀开盖在古筝上的防尘布,抚着琴头试探着问道: “骋骋,你能弹首曲子给爸爸听听吗?以前爸爸太忙,都没能好好听听你妈妈弹琴。” 迟爸爸搬出了迟骋已故的母亲,迟骋的心里便抖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弹了妈妈生前最喜欢弹的曲子。 一曲终了,迟骋看着爸爸沉醉其中的样子,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在隐隐作痛。爸爸的用意他明白,但是要他放弃,他做不到。 良久,迟爸爸将目光移回了儿子身上,幽幽地说了句: “骋骋,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迟骋看着爸爸回了卧室,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想再试着联系一下池援,却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迟骋正疑惑着,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 换做以往,迟骋根本不会接陌生来电,可今天,这个陌生号码却一再打过来,他忽然心里一惊,难道是池援? 迟骋的指尖有些微颤地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举到耳朵边,按捺着急切而激动的心情,对着话筒轻轻地说了一声: “喂,你好!” 作者有话说: 四月啦! 第201章 合影 “你好!请问……是迟骋学长吗?” 电话的那头, 响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口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打错了电话。 迟骋心里刚刚涌起的希望的星火一下子被掐灭了。再开口, 他的声音就恢复了从前的清冷。 “我是!你哪位?” “我是林笑笑啊迟骋学长!” 林笑笑? 迟骋没想到竟然会接到来自林笑笑的电话。他想到那天夜里,正是她及时地将他路遇危险的事情告诉了池援, 而戴国超他们也是因为联系到了林笑笑,这才在杏树林子里找到了他和池援。 如此说来, 他还欠了林笑笑一份恩情呀!但后来便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 他几乎都忘记了要好好感谢一下林笑笑的事情了。 “原来是你啊!那天晚上, 谢谢你施以援手。” 迟骋的口气柔和了下来,林笑笑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哪里, 学长这话说的, 我也就是碰巧看见, 觉得有些蹊跷, 就给池援学长打了个电话而已, 其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的。” 林笑笑说得很轻松, 倒是一点儿邀功的意思也没有。迟骋听着林笑笑的话, 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报警和提供了视频证据的人, 也是你吧?”迟骋顺着林笑笑的话推测道。 电话里传来了林笑笑一声低低的轻笑。 “哎呀,迟骋学长, 你果然还是猜到了呀!你真是聪慧过人啊!” 迟骋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林笑笑的这一句“聪慧过人”还真是便宜,她大概都没有留意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就悄悄跟了过去。没想到那帮人果然没安好心,于是我就悄悄地报了警, 然后躲在路边离你们不远处的变电箱后面, 偷偷地录了一段视频, 没想到还真起了点作用。” 林笑笑说得满口轻松, 像一场笑谈。迟骋都不知道该夸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天真又走运了。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是被发现了,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笑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只要能帮到你的,我尽力而为。不过,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冒险。” 林笑笑被迟骋一提醒,才倒抽了一口凉气,后知后觉地惊出一层冷汗。 “啊……哦,我知道了迟骋学长……那后来,你们都没事儿了吧?” “嗯!” 林笑笑这才完全放下了心。她想着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又回想着迟骋刚刚才承诺过她,以后会尽力帮她的事情,思虑再三才试探着开了口: “迟骋学长,如果我有事儿,你真的会尽力帮我吗?”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 林笑笑问得有多么不确定,迟骋回答得就有多肯定。于是,迟骋听到了电话那头小心翼翼而又温文尔雅的问话声: “那……迟骋学长,你跟池援学长关系那么亲近,你能帮着我追他吗?虽然已经快过了一年的时间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我做不到对自己的心意熟视无睹。” 迟骋的心像是被乱棍搅和了一下,突然就乱了。他努力地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情,对着手机话筒坚定地说了一句: “笑笑,对不起,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林笑笑依然不死心,又紧追不舍地问道:“为什么啊学长?” 两个人都沉默了。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而去,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林笑笑才发觉自己的嘴脸有咸咸的味道,她的眼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因为,池援学长他……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对不对?我磕的CP……真的是真的,对不对?” 林笑笑接连发出了三个“对不对”的灵魂拷问,像一枚炸弹,投进了迟骋的耳朵里,在他的鼓膜上引起了惊心动魄的共振。 他不知道林笑笑是怎么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就因为那晚池援不顾一切单枪匹马地来救他吗? 可是这并不合理,哪怕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好朋友好兄弟之间遇到这种事情,不也会毫不犹豫的赶过来相救吗? 迟骋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可能会让林笑笑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情景。 是因为池援曾在拒绝林笑笑时说的那一句“我喜欢他这样的”?还是林笑笑开玩笑让他俩干脆在一起时,池援很认真地问他委屈不委屈?还是因为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了一曲《霸王别姬》?还是…… 迟骋想到了许多种情景,可是无论是哪一种情景之下,都不能就此断定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啊! 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过过于暧昧的行为,迟骋自认为他们足够小心翼翼了。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让林笑笑如此笃定,发出了这样的拷问灵魂的三连问。 “迟骋学长,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这算是默认了你们的关系吗?” 电话里,林笑笑说话的声音已经能听得出哽咽了。迟骋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有些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个对自己男朋友一片痴心的女孩子说些止住哭泣。 “笑笑……” 林笑笑在电话里哭了半天,听到迟骋这一声有些亲切的称呼,却突然间自己笑了起来。 “迟骋学长,其实,我是不是也应该感到高兴啊?你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其他的女生也一样都没有机会了。输给她们,我会不甘心,但是输给你,我服气!” “笑笑,对不起……” 这一场失恋,是彻底到没有任何回还余地的失恋。除了这三个事实上根本没有用的字,迟骋再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语句,去安慰一个一腔热恋全都付之东流了的女孩子的心。 林笑笑再没有接话,可是也没有挂了电话。良久,她似乎调整好了情绪,话语声中也带了些往常的开朗。 “学长,你不应该惊讶一下,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这个秘密的吗?” “我的确很惊讶!”迟骋由衷地发出了感叹。 电话那头,林笑笑吸了吸鼻子,干笑了几声,努力让自己像平常一样地跟迟骋聊了起来: “迟骋学长,你知道吗?以前你跟戴学长他们一起走,从来都保持着一线距离,而且从来都不会笑。可是……” “自从池援学长出现之后,你们的三人组就变成了两两组合的四人组,而你,时常会对池援学长露出浅浅的微笑,只对着他一个人的浅浅的微笑。” “啊!池援学长平常跟好多同学们都特别热络,可唯独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 如果没有一双足够犀利的眼睛和敏感的心,那许多的青春萌动的爱情,都会是蛰伏在皮囊之下美好而隐晦的秘密,不会被识破的。 “我只是觉得你们之前如此特别,却从来都没有往别处想过,全当你们两个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直到……” 林笑笑说到这里,停顿的时间变得更长了。迟骋半天没有听到她的下文,也禁不住好奇起来。 “直到什么啊?” 林笑笑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讲到了今夜的重点。 “直到我今晚在学校的贴吧里看到了一个帖子,标题是‘我磕的CP居然真的是真的’,里面的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照片?” 迟骋甚是惊讶,这得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能让林笑笑对他和池援的情侣关系确信无疑? “嗯,就是一张照片,是你俩的合影,似乎是睡着的时候被人偷拍到的。你们紧挨着坐在一个沙发里,你被池援学长搂在怀里,一只手怀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肩膀,嘴角微微上翘着,睡的很安然的样子。池援学长的脸挨着你的额头,握着你的另一只手,贴在胸口上。那样子,看上去特别宠爱,妥妥的就是一对情深意浓的小情侣。” 迟骋跟着林笑笑的描述,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描绘出了照片里的画面。他当然记得,那是他们为了去旅游节开幕式,大中午跑到商场买衣服,出来之后在一家甜品店的包间里睡着了。 可是,是什么人恰巧偷拍到了他们的照片呢?还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将照片公布出来,这是随性而为还是故意为之呢? 迟骋正想仔细问个究竟,手机里林笑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迟骋学长,那张照片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弟相依,只有情侣才会那么亲昵。可惜,那个帖子刚发了没多久,就被删除了,我都没来得及把照片保存下来。” “被删除了?”迟骋听到着里,1他一边打开手机里的贴吧一边继续问道,“笑笑,那个帖子是什么人发的你留意了没?” “发帖人的昵称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挺长的一串,我也没记住啊!” 说话间,迟骋已经打到了学校贴吧的界面。 他很少看这些东西,觉得这纯属浪费时间,可总有那么一些闲人对此乐此不彼,津津乐道,有个风吹草动的事儿,都能吐槽出几大页废话来。 迟骋翻阅着贴吧最新的帖子,的确没有看见林笑笑所说的那个帖子,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关于他和池援情侣关系的议论。 迟骋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也许就是哪个无聊之徒的一时兴起吧。 作者有话说: 拔了个河……脖子疼死了……捂脸,这这这,神马情况? 第202章 劝分 林笑笑原本就是为着求证那个帖子的真实性而来, 只是因为池援的电话死活都打不通,她不得已才硬着头皮打到了迟骋这里。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林笑笑也不知道还能跟这位冻人的学霸男神聊些什么, 于是寥寥数语便挂了电话。 结束了和林笑笑的通话,迟骋又试着联系池援, 可池援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迟骋兀自苦笑了一下。其实,他不是想不明白, 他只是不甘心。池援的手机一直关机, 被切断了一切对外联系, 这只会是池爸爸背后操纵的结果。那天在医院里,池爸爸已经给他们留足了面子了。 迟骋看着手机桌面上的那张照片, 可是照片着亲吻他侧脸的人, 现在还不知道感冒好了没有, 也不知道后天晚上, 他还能不能来上学。 大院的公寓楼里, 池援吃完药, 喝了满满一杯温开水之后, 靠着主卧的门框, 看着穿着家居服靠在床头上看文件的爸爸,有气无力地说: “爸爸, 手机能还给我吗?” 池爸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问道: “你要手机做什么?期末试已经考完了,学校的事情徐老师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你好好休息着,等感冒好完全了再说。” “爸爸, 我已经好了!” “真的好了吗?” 池爸爸这才抬起头来, 看着脸色依然有些发白的儿子, 心里五味杂陈。 池援怕是不记得昨天夜里他又发起烧来的事儿了。池爸爸坐在儿子的床边, 用温水毛巾给他擦了一夜身子,也听着儿子迷糊不醒中断断续续地喊了一夜的“骋哥”,还跟说了不少胡话。天快亮的时候退烧了,他才安稳地睡着。 池爸爸一夜没睡,只靠在池援的床头眯了一小会儿。白天里,池援醒来之后,仍旧有些混混沌沌。池爸爸也没去办公室,工作上的事都是秘书送到公寓里处理的,就为了照顾生病的儿子。 这会儿,池援的精神看上去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心里就惦记着把手机要回去,跟所谓的“男朋友”取得联系。池爸爸心里憋着的火气又噌噌地往上冒,可面对着身体尚未康复的儿子,他又硬生生地隐忍了下来。 “你觉得已经好了,那就去看看书吧!” 池爸爸丢下这句话,目光又移回了他看了一半的文件上,不再理会池援。 从昨天到现在,他总是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处理这些平常得心应手的公务,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回想起他进病房时瞧见的那一幕,还有儿子那些毫无遮掩的直白的话语。 儿子长大了,会有喜欢的人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偏偏这一天,来得这样早,而这个别人,竟然还是个男的,还是他曾经很看好,并且将他认做了干儿子的人。这让池爸爸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和妻子都很正常,为什么会生出一个取向不正常的儿子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提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他思来想去,他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来阻止儿子一错再错下去。 好半天,池爸爸都没有听到池援挪动脚步的声音,一抬头,见儿子跟个雕像似的还靠在门框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副你不给我我就不走的样子。 “儿子,回去吧,迟骋他已经答应了他爸爸要跟你分手啦!如果你真的同如你自己所说那么爱他,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并且为他和他的家人周全考虑。相信你也不想再看到他爸爸进医院了吧?” 池援听到爸爸的话,脑子里轰地一下子炸了,嗡嗡的耳鸣声让他觉得爸爸的话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外,听上去那样虚无飘渺,毫无真实性可言。 “我不信!” 池援摇着头,大吼了一声,吼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他眼角都渗出了眼泪来,简直要将五脏六腑都快要呕出来了。 池爸爸叹了口气,一针见血地戳中的池援的痛处: “难道你忘记了你爷爷去年才做过开颅手术吗?难道你忘记了迟骋的爸爸才从医院里出来不久吗?他至今都还在家中休养无法上班。池援,你认真地考虑一下,你觉得他能经得起你们这翻荒唐的折腾吗?难道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肯罢休吗?” 听着爸爸一句连着一句的反问,问得池援步步溃败。跨年的那天夜里迟爸爸被送到医院的情景,如同走马灯似地不停地在池援的脑海里回放,那一夜,池援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迟骋内心深深的恐惧迟和心痛。 迟爸爸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池援想不出来,他会如何劝说迟骋,让他跟自己分手,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让自己最爱的骋哥再遭受一次那般沉痛的经历了。 池援颓败地回到了次卧,咣当地声锁上了门,一头钻进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了起来,就像小时候无数个父母不在的夜晚。第一次,他在被子里咬着牙,无声地哭到快要无法呼吸。 他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般伤心痛苦过,他疯狂地想念着他的骋哥,越是想念就越是心痛。他不相信他的骋哥会与他分手,可是他又疯狂地害怕着他的骋哥再遭遇什么不测。 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了,池援也哭累了,他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在一阵一阵上涌的头昏脑胀中睡着了。 迟骋躺在床上,想着状况不明的池援,想着还未曾告诉爸爸的缺考,想着那张不知道是什么人偷拍的尚未见到的照片,想着爸爸不久前打出的亲情牌……迟骋只觉得压力四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迟骋顶着两眼乌青敲开了戴奶奶家的门,毛江正在帮着戴国超收拾行李,戴奶奶抹着泪花抓着戴国超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戴国超一定要吃饱穿暖注意安全,意思相同的话反反复复地说了有几大箩筐。 戴国超一边替奶奶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她: “哎哟奶奶,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您就别担心啦!” 戴奶奶捧着戴国超肉嘟嘟的圆脸蛋,万分不舍得摸了又摸。 “你说这次去考专业课,江江和骋骋他们都不去,就你一个人去。要是他们不管谁跟你一起去,我也不用担心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可一定要小心哦,听老师的话,千万别乱跑。” “奶奶,不是我一个人,一起去考试的还有不少同学们呢,而且四个老师带队,我一定会听话的,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在家安心等着我得胜归来就行啦!” 毛江和迟骋也连忙帮着腔替戴国超安慰戴奶奶,老太太总算是安心地将三个孩子送出了家门。 下到二楼的时候,毛江拦住了还要继续下楼的迟骋。 “骋子,我去送国超就行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再睡会儿吧,瞧瞧你这两眼窝的乌青,比那天挨了打看上去还严重。瞅着空儿想办法去看看池援吧!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手机也一直关机,不会是因为打架被他爸给关禁闭了吧?” 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迟骋再没有跟任何人讲,毛江自然也不知道池援失联的真正原因。 迟骋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跟戴国超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之后,他便进了屋。 迟爸爸已经做好了早饭,两人默默无语地吃完后,迟爸爸突然说: “骋骋,你找找你的厚衣服,一会儿太阳再高一些了,咱们去看看你妈妈吧!爸爸……想她了,你想她吗?” 迟爸爸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打了迟骋一个措手不及。迟骋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愕然,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回正面答爸爸抛来的问题,只答应了一声“好”,就回了房间,将加厚的羽绒服、帽子、围巾等保暖装备全都找了出来。 正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节,在城市里头并不显得有多么寒冷,可是到了野外,便能让人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北风凛冽天寒地冻了。 方璞载着迟爸爸和迟骋来到墓园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四周围树木上的雾凇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迟爸爸带了些他亲手做的糕点,摆在了墓碑前,向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说自己最近病了一场感悟颇深,说儿子刚刚参加完英语竞赛的决赛,就等着出成绩了……而关于儿子的感情问题,他只字未提。 说了许多,他才起身离开,给儿子留下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迟骋从口袋里掏出被体温捂热的湿巾,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擦着擦着,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了,墓碑前的石阶上,很快便出现了许多圆形的小冰斑。 擦拭完墓碑之后,迟骋将沾满了灰尘的湿巾都收拾干净,然后默默地跪在墓碑前,规规整整地磕了三个头。 从墓园回城的路上,迟爸爸和方璞都自动忽略了迟骋泛红的眼眶,装作没看见似的只字不提。三个人都异常沉默,车里除了汽车行驶时产生的噪声,便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了,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窒息。 迟骋胳臂搭在窄窄的车窗框上,额头贴着冰冷的窗玻璃,一路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单调的风景,心如北风撕扯,痛不欲生。 这时,一阵手机振动的嗡嗡声丰富了这单调的噪音。迟骋急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毛江的名字。迟骋多少有点儿失望。他接通电话,低低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骋子,你在哪呢?你快看校园贴吧,出大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好希望能收到几条评论啊…… 第203章 谈资 迟骋一听, 心里立刻就有了猜测。他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打开了贴吧。 考完了期末试,同学们一下子都成了脱缰的野马,疯狂的在网上撒野冲浪。 这会儿, 贴吧里热闹非凡,话题层出不群, 一溜儿的热帖,都不离磕CP、男神、文科双学霸等几个关键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 可是没有人不清楚, 这些帖子的主角指的是谁。 迟骋飞快地浏览着这些帖子, 有好几个帖子里头都出现了一张内容相同的截图,正是林笑笑昨天告诉他的那个发出来之后就很快被人删除了的帖子。 这些截图有标题有照片, 甚至还有两张截图上带着评论, 但数量不同, 显然是截图的时间有先后。 迟骋挨个看了这几个帖子的发布时间, 都在他接完电话之后, 甚至还有半夜里发出来的, 仿佛是在炫耀, 幸亏自己看到的即使, 并且截图保存了下来。 迟骋仔细看过了这些截图,有些来自电脑端, 有些来自手机端,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仿佛约定好的一般,无一例外的没有截取到发帖人的昵称, 而且参与评论的账号昵称也全都被打了码。 迟骋盯着一张来自电脑端的截图, 尽管截图之后照片的清晰度大大降低, 但依然不难认出照片里的两张脸。 的确如林笑笑描述的那样, 照片中两人交握着的手,紧贴在一起的脸,还有他怀着池援腰的胳臂……无处不透露着极尽暧昧的亲密,让人很难相信,他和池援之间会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或同学关系。 迟骋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偷拍到了这样的一张照片。既然都已经悄悄地保存了如此之久,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放出来? 迟骋一页一页地飞速浏览着不断增加着的评论。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当中,当真是说话不用负责任。疯狂无度磕CP的,无情嘲笑谩骂的,保持中立看戏的,态度开明支持的,争风吃醋吵架的…… 仿佛因为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帖子,许多人原本模糊在脑海里的那些从未曾走过心的细枝末节的记忆,都统统被唤醒了。 有人说亲眼见过他们晚上回宿舍时十指相扣,有人说在食堂见过池援为迟骋挑尽了碗里的葱花,有人说在学校的大柳树背后,迟骋曾勾着池援的脖子疑似接吻,甚至还有人说无意间从旁经过,瞟见了某人的手机桌面,是一张亲吻侧脸的照片…… 所有的眼见为实的细节,似乎都在努力地向大家证明,一直被他们奉为男神的那两个人,原来竟然是一对为人不齿的同性恋。 这还只是迟骋能够看得见的学校的公共贴吧,就已经是众说纷纭,在迟骋看不见的各种群聊私聊里呢? 迟骋感觉眼前的文字都有了声音,仿佛千万只麻雀惶惶过境,密织交错的喳喳声如同天罗地网,将他困入了摆不脱挣不开的囚笼之中。 一夜之间,他和池援的的亲密关系,竟然就借助着一根根网线,一只只手机,变成了全校皆知的谈资。 迟骋终于绷不住了,他咬着牙,瞪着手机里还在不停的刷新着的话题和评论,却又无能为力。 班级群里出奇的安静,集体禁声了一般,好像谁都是争分夺秒好好学习的学生,没有人关注这已经吵翻天了的劲爆新闻。 然而,在迟骋一直都没有顾得上看的私聊消息里,委婉的,直白的,各种前来求证的、表示怀疑的、表示愤慨嗯、理解支持的消息,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断过。他的社交软件,从来都没有像今天早上这样繁忙过。 迟骋次第看完了所有的消息,一条也没有回复。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着铺天盖的消息。 毛江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迟骋的消息,又不知道迟骋人在哪里,只好又打电话过来了。 迟骋挂断了电话,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在这样的大事件面前,他根本无法云淡风轻地接这通电话,他更害怕会再一次戳到爸爸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迟骋连吃饭的心境都没有了,眼看着贴吧里的楼越盖越高,他却无能为力。 这一顿午饭本来就有些迟了,方璞见迟骋吃得很勉强,也不知道是回来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一贯冷静的迟骋都面露难色。 饭后,方璞便借口舞蹈教室那里有些活儿需要迟骋帮忙,将迟骋从迟爸爸的视野中带离了出来。 去舞蹈教室的路上,方璞小心翼翼地询问迟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迟骋叹了口气推脱了过去。 “璞哥,你先让我静一静吧!现在我也很乱,我要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池援依然处于失联状态,也许,他还不知道学校贴吧里已经发生了如此轰轰烈烈的大事件。迟骋心想,或许他不知道也好,生着病,就应该好好在家静养。 迟骋聊以□□似的替池援找理由。殊不知,他现在有多么希望池援能在他身边,能和他一起扛。 一下午,他躲在方璞的舞蹈教室里,陆续接到了不少同学的电话。在这种时候还肯打电话过来的人,多半也是能够理解迟骋的人了。 有同学下场与那些不善良的言论对骂,可那些话语还没来得及在众人眼里停留几秒,就湮灭在了不断涌现的评论之中,溅不起多大的水花。 而投诉删帖似乎也并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这根本阻止不了那些在虚拟世界里冲浪的人的热情。删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帖子重新发布,就仿佛打不完的地鼠,不停地冒出新的来。 方璞和涂余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璞将团在沙发上的迟骋揽到怀里,轻轻地捋着迟骋的后背,安慰道: “骋骋,哥相信池援,相信你们!别怕,还有我跟你余哥呢。” 方璞迅速将之前发布在小视频平台的迟骋和池援共舞的视频给撤了下来,他很庆幸当时给这个视频设置了不可下载。 现在,他只想着把凡是可能会被拿去做文章的东西全部删除掉,尽可能的减少对迟骋他们可能造成的影响和伤害。 涂余一直趴在电脑前,研究那些帖子和评论留言。 贴吧里关于迟骋和池援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因为要返校了,这才总算消停了下来。 寒假课程开始了。迎接同学们返校的,除了与学期内并无不同的紧张有序的课程安排之外,还有如期而至的成绩榜。 迟骋走在校园里,一路上接受到了无数异样的目光。从前那些无比羡慕崇拜的眼神有不少变得意味不明,甚至是□□裸的鄙视与唾弃。 同学们尽管大为震惊,但面儿上,依然没人敢议论,更没人敢问。 迟骋因为缺考一门再一次跌下榜首的宝座。窦天杰虽然胜之不武,但这个捡来的年级第一还是让他甚是欣喜。连童颜都再一次被他以微弱的优势甩在了身后。 他高兴,原因当然不止是得了年级第一,还因为贴吧里炒得沸沸扬扬的同性恋事件。 迟骋肉眼可见的焦头烂额,已经失去了往日那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夺目光彩! 晚自习还没写开始,各科的试卷就先后发了下来。迟骋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试卷上扣分的地方,就被徐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在没有其他人了,显然,徐老师为了与他谈心,已经提前做过了准备。 这一次,徐老师没有坐在几米之外对着沙发的办公桌前,而且同迟骋一起做到了会客的沙发上。 徐老师递了一杯水给迟骋,脸上是化不开的凝重。他也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亲切松快一点,可是他做不到。 从紧张的封闭式阅卷会场出来,他就得到了这样一则如有雷劈的消息,当他看到漫天卷地的议论铺天盖地而来,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儿都要被上涌的气血给掀掉了。 他引以为傲的两个称霸榜首的学生,竟然在谈恋爱! 如果只是一场平常的恋爱,他觉得自己还能顶得住压力,去跟当事人推心置腹地促膝长谈,可偏偏,他们是两个男孩子!徐老师的世界都崩塌了。 尽管他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甚至跟还在休假的来医生都做了沟通咨询,可是他仍然需要一段时间、一个过程,去承认和接受这样的看似很不合理的取向的存在。 他坐在迟骋身边,已经喝完了一杯水,都没能将事先想好的一大堆台词说出来。还是迟骋率先打破了沉默。 “徐老师,您如果觉得为难,其实也不用专门找我谈话,我……心里有数!我会在剩下的时间里专注于学业,我会对自己负责的。我们……都想要更好的未来。” 徐老师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迟骋还算镇定,并没有因为别人的目光而乱了自己的脚步与节奏。 因为迟骋反客为主地开了头,接下来的谈心谈话倒进行的还算顺利,虽然算不上有多愉快,倒也还算圆满。 迟骋从徐老师办公室出来,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一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迟骋目不斜视地回了座位,仿佛那些灼人的目光根本就不存在。 旁边的座位是空的,他的心也麻木而虚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与孤独,那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席卷而来,心仿佛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痛到失去知觉。 课间,他来到开水房,玻璃窗上倒影出他模糊而孤单的剪影。 他看着手机里池援的黑兔子头像,那只有点丑的黑兔子,是他亲手画的,池援满心欢喜地拍成照片做了他的头像。可是,那个对他设置了隐身可见的头像,自从医院里分开之后,就一直是灰色的,再没有亮起来过。 他闭起眼睛仰起头,仿佛想要让脑子里纷飞的思绪都沉淀到脑后去。 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开水房响起,一直朝着窗户边走来,在他的身后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小树苗更新了《长牙齿的土豆》,欢迎大家移步去看看哦! 假期结束,继续开始封闭式生活啦…… 第204章 锥心 迟骋转过身, 毛江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骋子,你有什么发现吗?” 迟骋点了点头, 将之前他和池援在甜品店遇见了那个“断腕男”的事情告诉了毛江。 “你怀疑他?” “嗯!其实从那晚他们半路拦截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职专和一中隔着小半座城, 如果没有人跟他们通风报信,他如何知道我那几天不住在学校, 天天回家?而且还知道那天晚上我们放学比平常早?” 迟骋打开手机, 将涂余发来的一溜儿截图递给了毛江。 “而且这次贴吧里造起来的话题, 其实是有人不断地引导着大家,一旦话题跑偏, 就有人开始往主题上带。你看这几个账号, 这是余哥反复浏览对比发现的。” 毛江翻看了一些涂余发来的评论截图, 这几个账号的确反反复复窜楼, 不断地编造出各种看上去很真实的细节, 捶死迟骋和池援的恋人关系。 “别说, 这编得看上去还真像有那么会事儿哈!挺像你俩能做出来的事儿!” 毛江抬眼看了看迟骋不见悲喜的脸, 打趣了一句。 迟骋生涩的勾了勾唇角, 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窜楼控评的那几个账号编造的那些事,在没有其他人看见的地方, 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就这样被他们言辞凿凿地宣之于众,迟骋还是觉得自己被侵犯到了。 “怎么说呢?看上去就好像……至少吧, 也应该是对你们多少有些了解的人说出来的。骋子,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迟骋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毛江若有所思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我怀疑这个在背后搞鬼的家伙, 很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人!” 毛江这才告诉了迟骋, 期末考试的前一晚窦天杰翻他们看了池援手机相册的事情。 “当时陆伟祺和周易一左一右地站在窦天杰身边, 手机拿在窦天杰手里。看那样子,应该是窦天杰起的头。那些亲密的照片……他们都看到了。” 听着毛江的话,迟骋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件他们都不知道的波折。窦天杰这个名字瞬间在迟骋的心里又被划了一道叉。 “所以,你觉得是窦天杰?” 毛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尽管这学期窦天杰和迟骋池援同住一个宿舍,跟他们的关系和缓了不少,可毕竟之前因为出言不逊而被池援爆打,还因此而面对全校做了一次检讨,窦天杰本就不是个多么坦率的人,恐怕也无法做到心中毫无芥蒂。 窦天杰有动机,可是他们并没有证据。 而根据毛江与陆伟祺周易同住两年半的了解,这两个人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况且他俩还跟毛江发过誓,一定不会泄露迟骋和池援的秘密。 两人分析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个确定的结论来。尽管贴吧里的帖子被删了不少,可对于秘密的扩散来讲,即使全部删除干净了也无济于事。 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吃瓜群众们太需要诸如此类的瓜,来调剂一下了无生趣的单调生活了。 晚上放学,迟骋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要求住在宿舍了。可是池援不在,宿舍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非住不可的意义了。 四人间的宿舍,三个人就不在,窦天杰难得地拥有了单人宿舍的待遇。下晚自习之后,他甚至都不用去自习室抢座位了。他闲庭信步一般地溜达回宿舍,门一关,便成了他一个人的世界。 他轻快地哼着有些跑调的流行歌曲,有条不紊地洗漱完毕,然后进入了睡前知识巩固阶段。 迟骋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爸爸为他准备的夜宵还冒着热气。爸爸坐在餐桌旁边,正在手机上翻看着什么。听到迟骋进来,他抬起头,像从前一样和颜悦色地招呼了一句: “骋骋回来啦!赶快洗洗手来吃点东西吧!外面很冷吧?” 迟爸爸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感受过夜晚的寒冷了,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鼻尖,难免有些心疼。 “骋骋,你要是觉得晚上回来的路上太冷了,就还是睡宿舍里吧!爸爸身体已经大好了,你也不用每晚奔波着来陪我。” 迟骋暗自腹诽,这哪里是自己陪爸爸?分明是爸爸在盯着他! “爸爸……” 迟爸爸突然的松口,让迟骋完全措手不及。他惊讶地看着爸爸,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自从他们的关系被爸爸发现之后,爸爸便通过各种怀柔的手段,试图让迟骋悬崖勒马回心转意。 迟骋面儿上顺从了爸爸的一切要求,但他至今也没有向爸爸有过明确表态。现在爸爸突然同意他回宿舍住,这不是要放虎归山了吗? 迟骋有一瞬的欣喜。他一边吃着夜宵,一边玩味着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天半的时间没有池援的消息了。池援只是重感冒,可这么长的时间,他至于还不能来上学吗!一想到这些,迟骋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迟爸爸仿佛看透了儿子的心思,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语调平和地说道: “骋骋,池援已经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他了。” 迟骋听到爸爸的话,愕然地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爸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了。 这些日子以来,“池援”这个名字一直是他们父子之间不可触及的雷区,爸爸不想提,而迟骋不敢提。 迟骋没有想到,爸爸会在事发这么多天之后,主动跟他提及了这个谁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的名字!还告诉了他一直想知道却无从知道的消息。 “爸爸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很好,你不惜缺考将他及时地送到医院,你池叔叔也很感激你!但是!” 一句“但是”,迟骋的心就腾地一沉。 “高考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爸爸知道,你一直都在为着你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努力着。现在万里长征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爸爸还是希望你心无旁骛一鼓作气,把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等高考结束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可还行?” 这是自他们的恋人关系被撞破之后,迟爸爸第一次将这个沉重的话题郑重地搬上桌面,语重心长地同迟骋谈心。 迟骋并不意外爸爸已经知道了他的成绩,而迟爸爸也并没有因为他缺考了语文而责难于他。毕竟除了语文,迟骋其他科目的成绩依然令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 迟骋挂念着杳无音讯的池援,却也心疼着如此小心翼翼的爸爸。他仿佛挑着扁担走在细细的钢丝之上,步履维艰,左右为难。 可他又无法对爸爸的一言一行熟视无睹。迟骋认真地听着爸爸用心良苦的引导,如鲠在喉。 迟爸爸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挫败幽幽地接着说道: “骋骋,你一向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妈妈和姥姥都已经看不到你金榜题名的时刻了,爸爸希望你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听到妈妈和姥姥,迟骋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眶一热,眼里就有了润泽的感觉。 爸爸说的话,做的事,一字一句,桩桩件件,都如同软刀刀细绳绳,攻向迟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迟骋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心溃不成军。 迟骋放下筷子,看着爸爸已经被方璞给染黑了的两鬓的头发,郑重其事地向爸爸保证: “爸爸,你放心,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让妈妈和姥姥在天之灵也为我感到高兴的!” 爸爸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那笑容,莫名让迟骋觉得带了些有些与年纪不符的苍老。 第二天晚上,迟骋就回了宿舍,池援还没有回来,戴国超也不在,原本的四人间少了两个人,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 窦天杰怡然自得地回到宿舍,一开门,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迟骋?你怎么回来住了?” 一想到那晚他亲眼目睹的迟骋和池援缠绵厮磨的情景,他就觉得反胃,浑身哪哪都不自在。再想到他竟然要跟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单独住在同一间宿舍里,他一下子全身发毛,仿佛是自己被一个男人轻薄亵玩了。 迟骋冷冷地瞥了窦天杰一眼,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而带着几分嘲讽问道: “池援的手机相册好看吗?你看过瘾了吗?要不要连我的也一并看一看?” 窦天杰理亏在先,被迟骋噎得哑口无言,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他手机不停的在震动,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急事,就帮他接了个电话……” 迟骋似笑非笑地盯着窦天杰,打断了他的辩解: “所以,你就顺便看了看他手机里其他的东西?可据我所知,即使接完电话,手机也不会自动解锁,难道池援的手机到了你手里,就自动产生漏洞了?” 窦天杰一直担心的兴师问罪终于来了。他知道错在自己,也知道要是真的激怒了迟骋两人打起来,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窦天杰连忙放下身段迂回自救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翻看池援的手机。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只是试了一下就解锁了,一不小心碰到了相册……” “行了,不用说了!” 迟骋不想听窦天杰的任何辩解,这些辩白在他为人不齿的行为之下,显得可笑而苍白无力。 迟骋没有在再深究下去。窦天杰战战兢兢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冲进了徐老师的办公室,强烈要求调换宿舍。 都是自己的学生,徐老师面对这样的境况,也是可奈何。他谈话协调之后,最终让毛江和窦天杰调换了宿舍,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窦天杰一刻都等不及了,吃过午饭就轰轰烈烈地一番折腾,风卷残云似的把他并不多的东西一股脑儿搬进了新宿舍。 毛江困意来袭,虽然东西都拿过来了,可他实在懒得收拾了。中午的时间何其珍贵,怎么能浪费在收拾屋子这种事情上呢?于是把东西往床铺桌子上一堆,拉开戴国超的被子就进入了午休状态。 下午上课之前,毛江来到教室,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怒吼: “你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最近学着自己做封面,还挺有意思的! 第205章 换书 毛江冲进教室, 就看见迟骋正拽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课本作业本掉了一地,洒落在小伙子周围, 小伙子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很眼熟的书包。 附近的同学都定定地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劝阻。 毛江眉头微蹙仔细看了一眼那书包, 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草,那不是池援的书包吗?这人谁呀?连池援的书包都敢随便乱动。 小伙子看着眼前暴怒的年轻人, 尽管很委屈, 但还是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解释道: “这位同学, 你先松手啊!我是来帮池援同学收拾东西的!” 迟骋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小伙子的手腕被紧紧地钳制着, 手都有些发麻了。 “收拾东西?为什么要收拾东西啊?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你来?池援人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迟骋总算逮到了一个跟池援扯上了关系的人, 即使不认识, 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的希望与机会, 将徘徊在迟骋脑子里的问题一股脑儿地全抛了出来。 小伙子被问得一脸懵逼, 茫然地看着迟骋摇了摇头。 “这位同学, 我只是受人之托, 来把池援的书本拿回去,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我都不认识池援,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了!” 看着小伙子一脸真诚, 一点儿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迟骋颓然地松了手, 敛了一身怒气,沉声对小伙子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从小伙子手里接过池援的书包, 不容拒绝地说了句: “不用你收拾, 我来!” 小伙子见迟骋态度强硬, 满脸都写着不准旁人插手,便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将脚下的狼藉给迟骋让了出来。 迟骋蹲下身子,将掉落在地的书本捡起来,细心地掸了掸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一科一科地分好,一本一本地往池援的书包里装。 迟骋手下的动作不自觉的越来越慢。 事已至此,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明白了,池援不会再来这所学校了,不会再与他同桌而坐,也不会与他同室而寝了。 池援要回去了,要回到那座他长大的城市去了。不,或许池援已经回去了,连告别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 他嗤笑自己灯下黑,嗤笑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本该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可他之前却恁是没有想明白。如果池援还继续留在这里,他和池援依旧朝夕相处,爸爸凭什么相信他能够心无旁骛? 原来,在爸爸松口同意他回宿舍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池爸爸所有的安排,只是他亲爱的爸爸却守口如瓶,一个字儿都没有告诉他。 池援的东西就那么多了,即使迟骋收拾得再忙,也终究收拾完了。迟骋看着被他装得整整齐齐地池援的书包,突然发了疯似的将收拾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掏了出来。 “唉,同学,你这是干嘛?怎么又都掏出来了啊?” 迟骋缓缓地转过头,冷静地瞥了一眼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小伙子,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装错了!麻烦你再等下一会儿吧!” 迟骋说着,将自己的课本从课桌里拿出来,对照着池援的课本,统统调换了一茬,重新整整齐齐地装了进去。 最后,他的手落在了那本一直放在课桌里的《敦煌壁画故事》上。他凝视着书的封面,指尖在书上轻轻地摩挲着。 犹记得池援刚来的时候,为了跟自己搭讪在老徐的课上向他借这本书,结果书没借成,却因为扰乱课堂秩序,双双被老徐罚到讲台前,坐着小圆凳听课去了。 那时候的池援,对这本书充满了好奇,可事实上却是,书籍本身的吸引力远远比不过看这本书的人。 迟骋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轻轻地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他翻开书,将珍藏在里面的照片和小纸条拿了出来,重新放置了一个妥善的地方,然后将这本书装进了池援的书包。 小伙子全程看完了迟骋收拾池援的东西,临了也没有搞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的任务仅仅是将池援的书都带回去,至于其他的,都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之前他还担心会装错或者有遗漏,没想到却是池援的同桌为他代劳,那肯定就错不了了。这小伙子接过迟骋递给他的书包,朝着迟骋微笑示意了一下,便背着满满一书包的书,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迟骋翻开被他截流下来的几本作业,看着那熟悉无比的好看的字迹。 见字如面,他仿佛又看到了池援坐在自己身边,神情专注奋笔疾书的样子。那样子,令迟骋着迷,令他欢喜到无可代替。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声惊醒了迟骋的梦,转过头,身边已然空空如也,纵然他再怎么将桌子擦得纤尘不染,那个曾经坐在他旁边的男朋友也不会出现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不大,却执着地从下午一直飘到了晚上。所有丑陋的、肮脏的、不堪的一切,同世间的美好一起,统统被这一片莹白温柔地覆盖了。 下晚自习之后,迟骋没有回宿舍,而且请了假奔回了家中。 迟爸爸以为今夜迟骋就会住在学校了,便也没有再为他准备宵夜,早早地进了卧室躺在了床上。 可是,心里的事情多了,就算早早躺下,也还是睡不着。就在迟爸爸思绪万千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不是说晚上回宿舍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迟爸爸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出了卧室。 玄关的灯亮了,迟骋的头上和双肩都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在屋子里暖暖的空气中,肉眼可见得开始融化。 “骋骋?外面下着雪呢,你怎么回来了啊?冷不冷啊?快去把头发擦干吹一下,别凉着了。爸爸以为你今晚住学校,都没给你准备夜宵。肚子饿不饿?爸爸先给你热牛奶吧?” 迟爸爸说着,就匆匆地往厨房走去。 “爸爸!等等!”迟骋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突然叫住了他。 迟爸爸转身,看见依然杵在门口一步未动的儿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爸爸,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池援会走?” 该来得果然还是来了,该问的果然逃避不了回答。既如此,迟爸爸也就直言不讳了。 “是,我知道。他们前天晚上就走了,池爷爷病了,你池叔叔请了假,带着池援一起走了。” “所以您才会那么放心的让我回宿舍住?” 面对着儿子的质问,老父亲有些伤感,却也无力辩驳。他是真的心疼儿子,这么冷的天还要绕一大圈的路回家。他对儿子,也没有那么多的不放心与不相信。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因为确定池援要走了之后,才松口放儿子回学校住。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说明,在儿子看起来,这都是他这个老父亲一手图谋的结果。 迟爸爸自知一切解释都是徒劳,也没有再顺着迟骋的问题往下说,而是直接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骋骋,下个学期天气就暖和了,你还是回家来住吧,爸爸想多抽点时间陪陪你,照顾你……要不然等你考上大学走了,以后毕业参加工作了,爸爸就很难像现在这样,能天天见着你了。爸爸已经错过了太多了。” 迟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好”,然后转头就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骋骋……” “我不饿!” 迟爸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迟骋硬生生地打断了。迟骋看上去脸色如常,仿佛根本无事发生。可迟爸爸知道,儿子越是这样淡定,心里的痛楚就越是波涛汹涌。 迟爸爸就这样看着迟骋的背影消失在门里,门板不轻不重地合上了,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 迟爸爸走上前,轻轻扣响了门板。 “骋骋……” 迟爸爸想说,其实他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他,也不是对他不放心,或者不相信,可迟爸爸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闷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爸爸,我睡了,你也早些睡吧!下雪路滑,这几天我就不回家吃饭了。” 第二天,迟骋回到学校没多久,就发起了低烧。他头痛欲裂,没有跟任何人说,一个人去校医院开了感冒药。 一连几天,迟骋都感觉精神不济。 贴吧里消停了下来,可抵不住人言可畏。池援的离开和他的恹恹不振,让关于他和池援的传言越传越离谱。 无论他去教室,去食堂,还是回宿舍,一路上总有各色目光暗搓搓地注视着他。迟骋熟视无睹,他根本不屑于顾及那些四起的流言,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千里冰封的冰雕。 尽管爸爸对他隐瞒了池援要走的消息,但他依旧感谢老爸,自始至终没有对他说过狠话重话,也没有没收了他的手机。这给他留下了一丝希望,他相信,只要他保持着开机状态,池援总能有机会找到他。 假期的课程日复一日,迟骋的生活似乎只剩下两件事,除了学习,便是等待和想念。 可十几天过去了,他一直没有接到过陌生来电,那只黑兔子也一直灰着,没有亮起。 日子一天比一天长,清晨的阳光也一天天也带上来的暖意。 这天早读课后,他正独自倚着开水间的窗台眺望着窗外的风景,耳机里播放着英语课程。 身后不时的有同学进来接开水,进来之前还能听见高低起伏的说笑声,可一看见他的背影,便一个个都被冻住了似的没了声气。 这时,他的胳臂肘被一根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默念涨收藏…… 第206章 骋哥 “迟骋学长!”一个弱弱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迟骋回过头, 林笑笑扬着一张怅然若失的脸看着他,眼里忧伤弥漫。 迟骋有些惊讶。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毛江, 学校里再没有同学主动跟他说话,林笑笑是第一个。 “笑笑?你怎么了?” 林笑笑绞着自己的手指, 犹豫了半天,才终于问了出来: “迟骋学长, 池援学长他……真的走了?再不回来了?” “回来?”迟骋眸色亮了一下, 转瞬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啊!他终归是要回去的!” 经过了这些天,迟骋其实也已经想开了, 池援迟早是要回去的。 高考倒计时上的数字在不断地变小, 他们都需要心无旁骛地进入冲刺阶段, 为自己, 为对方, 为他们的余生赢得更好的未来。 只是, 他们朝夕相处的生活模式已然刻进了彼此的习惯, 突然间被迫剥离开来, 总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彼此不在身边的孤寂。 “那……你联系到他了吗?”林笑笑小心翼翼地问。 迟骋笑了笑, 未置可否。一直无法联系到池援,是迟骋心上的一块隐痛。他知道池援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 可是这样杳无音讯的煎熬,依然是悬在迟骋心头的一把刀。 “那你呢?你最近……还好吗?” 迟骋难得地听到了这样一声温暖人心的问候。尽管林笑笑之于迟骋, 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顶多就是一个认识的学妹。但她的这一声问候, 却无异于风霜雪雨之后的一缕暖阳, 温暖了迟骋的心。 迟骋释然一笑,轻声回答了一句“我没事”。对付那些纷乱的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理会它,毕竟爱嚼舌根聊八卦的还是少数人。 “那你们两个……” 林笑笑起了头,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期末考试前夜,林笑笑告诉池援迟骋遇险,是林笑笑跟池援的最后一次通话。第二天,池援的手机就关机了,至今也没我也打通过,发消息也一直都没有回复。 林笑笑已经听够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尽管所有的流言都是基于迟骋和池援事实上就真实存在的恋爱关系。 可是当她听到各种添油加醋的描述和猜测,无论是出于善意调侃,还是充满了恶意的冷嘲热讽,她的心里还是很痛很难受。 虽然她喜欢的男孩并不喜欢他,但她还是不忍自己倾心的人遭受到这样的诽谤和嘲讽。 “我们没有分手,也不存在谁强迫谁,谁抛弃谁!” “那就好。” 听到迟骋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林笑笑瞬间就安心了,欣慰的笑意荡漾在眼角,先前的忧伤一扫而光。 “学长,我相信,相爱的人一定还会再相遇!我林笑笑看中的人,一定是一个温暖而长情的人。” “对,我们会相遇的。你不会看错!我也不会看错!” 春节越来越近了,假期的课程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迟骋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一年之前,池援没有来,旁边的桌子也空闲着,他还是那个拒人千里的冰雪少年,有他在的地方,总是比别处安静一点。 他手捧着池援的课本,每天都有条不紊地用学习灌满了分分秒秒,单调而充实。池援不在身边,却又仿佛一直都在。 假期课程的最后一天,只有一早上的课程,下午做完大扫除,这帮坚持到最后的高三生就正式放假了。 下课后,迟骋和毛江去食堂吃午饭。 因为阔别多日的戴国超终于要回来了,毛江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洋溢着掩不住的欢喜。可他顾虑到迟骋,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恨不得欢呼起来的情绪。 戴国超几乎是与池援同时离开的,现在戴国超终于要回来了,可池援却像是被有意识地屏蔽了起来,至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迟骋看似平静地吃着餐盘里的饭菜,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他木然地夹起一筷子菜喂进嘴里,嚼了一口,他才发现那居然是一筷子洋葱,瞬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僵在了那里。 毛江瞧见迟骋如同吃了苍蝇似的表情,连忙掏出纸巾递给了他。 这一口洋葱败光了迟骋所有的食欲和心情,这些天以来积攒下来的想念也一下子喷涌而出,犹如山洪暴发不可收拾。一并迸发的还有对池援的担心和怨怼。 已经离开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该能寻得到一个机会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让迟骋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可是,池援这一走,真的就这么石沉大海了。 从食堂出来,两人也没在校园里逗留就直接回了宿舍,可这会儿午休似乎略早了些,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假期只有短短半个月时间,虽然不用大张旗鼓的收拾,但衣服还是要带回家的。 迟骋从柜子里拿出他和池援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行李箱中装。 池援被带走,实在是一场仓惶的决定。池爸爸只让人过来收拾了池援的书本,可池援宿舍里的东西,却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仿佛是被遗忘了一般。 这总让迟骋有中错觉,池援只是像戴国超一样,只是短暂的离开,等事情结束,风头过去,他还会回来。 这时,毛江的电话嗡嗡地响了起来。毛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嘴角就飞到天外去了。 毛江接完电话,笑容灿烂地说了一句“走吧”,拉上迟骋就要往外走。 可迟骋却挣开了毛江拉他的手,像钉在了原地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原本说好的和毛江一起去接戴国超,可这会儿,他临场反悔了,他不想看到毛江和戴国超小别之后的喜悦重逢,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点儿残忍。 “老江,你还是一个人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毛江一怔,随即明白了迟骋的意思。他上前揽了揽迟骋的肩膀,笑容可掬地哄迟骋道: “走吧骋子,国超也很想你,他也想一下车就看到他的骋哥好好的呢!” 迟骋最终被毛江连哄带拖地弄出了宿舍。 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园里游荡,有的班级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 已经过了立春时节,中午的太阳高悬于空,白炽炽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射着大地,竟让迟骋觉得有些微微的晃眼睛。 迟骋跟着毛江出了校门。接学生回家的大巴还没有到来,毛江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朝着东面的方向伸望眼欲穿。 体型庞大的大巴车终于出现在了毛江的视野里,越来越近,缓缓地行进到校门,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门开了,毛江紧紧地盯着车门,车里闹哄哄的,考试归来的学生们鱼贯而出。出来一个,不是戴国超,再出来一个,还不是戴国超。 眼看着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独独不见戴国超的影子,毛江心里不禁着急起来,凑到车门跟前,错开不断涌下车的学生,伸长脖子不住地朝里面张望。 终于,他看到了那双熟悉无比的鞋子信步走下台阶,那张久违了的肉嘟嘟的小圆脸,带着盛满笑意的梨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毛毛!我回来啦!我终于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们啦!” 随着这一声呼喊,戴国超张开双臂,直接从最后一级台阶上一跃而起,朝着毛江扑了过来。 毛江精准无误地接住了戴国超,任由戴国超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卡着他的腰,丝毫不顾及周围人们的目光,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恨不得当众在毛江脸上“吧唧”一口。 戴国超这一扑力道可不小,毛江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后退了一步,又借势抱着戴国超转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地将戴国超放了下来。 迟骋站在几米开外,看着这对为人不知的臭情侣当众秀恩爱,简直没眼看。戴国超还口口声声地喊着“你们”拉着他垫背,可他的眼里分明就只有一个毛江,哪里还能看得到他这个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发小? 迟骋万分嫌弃地别过脸去,再也不想分给他们一丝一毫的眼神。 戴国超这才看到倍受冷落的迟骋,他连忙连蹦带跳地朝着迟骋蹦跶过去,张牙舞爪地喊着“骋哥”就往迟骋身上扑。 迟骋眉头微蹙,一把按住了戴国超的脑门,十二分抗拒地转身一松手,在戴国超朝前栽过去的瞬间,揪住了他的衣服向后一拽,将戴国超丢回了迎上来的毛江怀里。 “带走带走,赶紧带走!” 迟骋并非不想让好久没见的戴国超抱他一下,只是校门口不光有刚下车的美术生,还有已经打扫完卫生开始回家的学生。 他倒是无所谓那些人异样的目光,但他不能不考虑到戴国超,那样亲密的接触,还是能避免就避免了吧。 毛江和戴国超取了行李,清点清楚之后就站在车子旁边不动弹了。 迟骋看着傻站着的两个人,一脸不解地说道: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大巴把你俩直接送到教室去吗?” 戴国超尬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朝还开着的车门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答道:“嗯嗯,就走!” 迟骋没有再理会还在磨叽的臭情侣,转身就朝着校门走去。 “骋哥!” 这时,身后骤然响起了一声呼唤,一瞬间,迟骋整个都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准备月底开新文啦!欢迎继续支持呦! 第207章 约定 他这是幻听了吗?还是这根本就是在一场梦里? 这是他多少天来魂牵梦绕的声音啊! 迟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屏住呼吸, 就那样僵持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出声回应, 生怕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成为这只是一场幻影的证明。直到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骋哥!” 随着那一些略带着幽咽的呼唤, 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哪怕马路上车来车往, 哪拍周围人声错杂, 可迟骋还是听到了, 那脚步离他越来越近,一声一声直击心房。 “骋哥, 我回来了!” 这一次, 迟骋听得真真切切, 再不用怀疑了。不过数米的距离, 迟骋却像是等过了千万里路。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地转过身, 去迎接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了。 可是, 用不着他转身, 一个温暖的胸膛已经贴上了他的脊梁。他被身后追上来的人紧紧地拥入了怀中。耳边响起了带着体温的呢喃: “骋哥,你的援儿回来了。” 迟骋想笑, 却笑不出来。 他瞟了一眼凑到他跟前的戴国超,这个知情不报的家伙正小鸟依人地挽着毛江的胳膊, 脑袋歪在毛江的肩头,笑得一脸灿烂, 连毛江都面带微笑, 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瞧着他。 怪不得之前在宿舍里, 毛江接完戴国超的电话之后, 死活都要将他拽出来。哈!敢情他们全都知道,就单单瞒着他一个人,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抱在迟骋身上的双臂松开了,那双手沿着他的胳膊扶上他的肩膀,扭着他转过身。池援略有些消瘦了的脸便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定定地看着池援微红的眼眶,喉咙生涩得厉害,嘴唇微微开合着,却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池援捏了捏迟骋的肩膀,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骋哥,你看,真的是我,我真的回来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援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良久,迟骋终于从臃塞的喉咙中挤出了沙哑的声音。他转头喊了一声:“毛江!” “去吧!” 毋庸多言,迟骋想说的话毛江就已经了然于心。毛江冲着迟骋摆了摆手,迟骋便不顾周围悄悄围观他们的目光,牵起池援的手,就朝着学校边墙那边的路疾步而去。 他们转过十字路口,打了车便到方璞的舞蹈教室里去了。 寒假的舞蹈课程都已经结束了。这几天,方璞和涂余一直都待在舞蹈教室这边,为即将开演的全市的春节晚会做准备。 两人到达舞蹈教室的时候,方璞和涂余刚刚结束了短暂的午休,见到他们一起过来,还着实吃惊了半天。 “唉哟我的个天咧!池援,你总算回来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失联的这些日子,我家骋骋魂儿都丢了。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还真以为以后都只能看到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了。” 方璞戳了没个正形的涂余一把,抛了一个白眼给他,然后转头对迟骋说:“骋骋,你们这就算正式放假了吧?” “嗯!” “行吧!你俩先去楼上待着说悄悄话去吧,我这边还有两个节目要准备一下,等我们忙完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耶!” 再次来到方璞的舞蹈教室,池援分外开心。这里同样保留着许多属于他和迟骋的美好回忆,让池援情不自禁的多了几分归属感。 两人牵着手上了楼,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暂时完全属于两个人的小世界。池援一把将迟骋揉进怀里,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迟骋的颈窝。 “骋哥,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你。我天天都梦见你,梦见你嫌我不辞而别,嫌我不给你消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会不要我了。” 迟骋抚摸着池援的背,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的大傻瓜,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就不要你了呢?我知道,你爸爸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你。” 迟骋拨弄着池援后脑勺上的发丝,将池援的脸扳过来。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迟骋捧着池援的脸庞,微凉的指尖仔细地描画过池援的五官,万般心疼地说道: “援儿,你瘦了。” “谁说不是呢?都是想你想的,想得我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池援捉住迟骋游走在他脸上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地亲吻了一下,然后撇着嘴开始向迟骋撒娇。 迟骋看着池援许久不见的脸,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来来回回地在脸上摩挲着。迟骋放肆地感受着这无比真实的触感和温度,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才完全退尽。 两人挤在窗台边的躺椅里轻轻地晃动着,初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少年们的脸上描出一道道晃动着的光影。 迟骋枕着池援的肩膀,眯着眼睛看着阳光里飞舞的尘埃,静静地听着池援诉说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境况,心一抽一抽地疼着。 原来池爷爷生病并非是池爸爸带走池援的幌子。池援被爸爸抓了回去,手机被没收了,连钱包银行卡身份证都被池爸爸给扣了。 池援一无所有地被丢在医院里陪了爷爷一夜,第二天才被已经回来了的池妈妈接回了家,从此开始了软禁一般的居家学习生活。 白天里,池援在妈妈的实时监控下自己复习。晚上,池妈妈约了老师对池援进行一对一强化辅导。除了那几位老师,池援被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池爸爸觉得,年少的时候哪里懂得爱情?只不过一时情起图个新鲜好奇,等过了那个劲头,一切便都归于平淡了。只要断绝了儿子跟迟骋的一切联系,他终归会淡忘了迟骋,淡忘了那些荒唐的岁月。 可池爸爸不知道,他自以为周全,却百密一疏,还是让迟骋抓到了他的漏洞。 躁郁的池援将一书包的书本全倒在床上的时候,他一眼就发现了迟骋经常翻看的那一本《敦煌壁画故事》,还有那些属于原本迟骋的课本。一瞬间,池援的心就熨帖了。 书里处处都留存着迟骋的痕迹,池援睹物思人,见字如面,那颗焦躁的心被治愈了。被关在家里的那些日子,池援捧着迟骋的书本,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处处充满了回甘。 于是,在他安稳了这些日子之后,妈妈终于被他缠绵乖顺的表象给迷惑了。 难得池妈妈今天早上出了趟门,他绕过家里阿姨的盯梢,怀揣着从小时候的存钱罐里扒出来的不到一百块钱的硬币跑出了家门。 他上了一辆公交车,直奔市际班车出城去时的必经之路,没想到竟然会在那里碰到学校为考试的美术生们包的大巴车。 带队的老师们哪里有不认识池援的?见他十分恳切地请求乘车,几位不明就里的老师便好心地将他带了回来。这才有了校门口那惊喜的相遇。 “骋哥,我的书包是你收拾的吧?”池援痴痴地笑着问。 “嗯!” “我就知道,我的大宝贝儿总会给我惊喜!” 池援说完,偏过头在迟骋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迟骋享受着久违的温润,心事重重地问: “所以,你这次离家出走打算出走多久啊?” “骋哥,我妈只要发现我不见了,我爸肯定也就知道了。他们肯定能想到我会跑回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找你了。” 池援顿了顿,敛了眼尾的笑意,神色也变得凝重而认真起来。 “我已经想好了,晚些时候我就去跟我爸自首。我答应他们再不跟你联系,也让他们答应我,不再逼我出国。我说过的,我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学,我要以后一直跟你在一起。等咱们到了大学,他们就鞭长莫及了。骋哥,咱们约定好了哦,B大见!” 池援说着,勾起迟骋的小拇指,同迟骋拉勾约定。 “嗯,B大见!” 两人的手指一直勾在一起,四目相对,唇角又重新浮起了笑意。如同磁铁的两极存在着天然的吸引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贴了过去。 唇舌缠绕,津液交融,他们在初春的暖阳里,进行了一场绵长而深入的亲吻。 方璞和涂余排练完节目上来的时候,迟骋已经赖在池援的怀里,听着池援心跳的节奏睡着了。 涂余哪里知道迟骋睡着了?他一看见他们两个人挤在一张躺椅里,池援还不停地点着脚轻轻地晃动着躺椅,就立马心疼地喊了起来: “哎,你们两个忒不像话了,把躺椅压坏了,让方璞以后……” “嘘——” 池援一听见涂余的声音,就赶紧伸出手指压着嘴唇,皱着眉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是,迟骋已经被吵醒了。 迟骋微微掀动了一下眼皮,十分不满地在池援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让自己窝得更舒服一点儿?他甚至都没有看涂余一眼,就十分嫌弃的抛下了一句: “老秃驴!不就是个躺椅?压坏了我赔你十个!” “嘿!恃宠而骄了啊?都敢叫我‘老秃驴’了,你不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涂余Q弹的屁股上,涂余随即发出了一声惨叫。方璞的声音伴随着那一声惨叫响了起来: “老秃驴,你给谁当爸爸呢?” 第208章 暖春 涂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瞬间垂眉顺眼,贱嗖嗖地笑着讨好方璞道: “璞,璞啊, 那个……不是,你……我……晚饭你还想吃什么菜?我再去买点儿?” 方璞瞥了涂余一眼, 没理会他的问话,瞧着傍着池援懒洋洋的窝在躺椅里的迟骋, 五味杂陈。 他那个从前满身长着冰棱子, 别人碰都碰不得的弟弟, 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方璞的脑子里还徘徊着姑父的嘱托,可他的内心却无比抗拒, 他不知该如何去说服姑父, 让他试着去接受迟骋与众不同的那一面。至少, 也不要像现在那样痛心疾首地站在迟骋的对立面, 还要不断地苛责自己。 迟骋的嘴角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慵懒地撩了撩眼皮, 在方璞若有所思的目光中, 从池援怀里坐了起来, 接上了被方璞忽略了的话茬儿: “余哥,还是我们两个人去吧!” 晚饭的时候, 四个人正挤在小厨房里围着小桌子,对着一砂锅热气腾腾的炖羊肉大快朵颐。迟骋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很没眼力见地叫了起来。 迟骋和池援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脸色微沉,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一个。两人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迟骋接通电话, 爸爸温和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 “骋骋, 你们在吃饭了吗?” “嗯, 爸爸。璞哥炖了羊肉, 我们正在吃。” 正在给方璞捞肉的涂余一听,视线边立马从已经浅下去了的砂锅里抽离出来,很不满地瞪着迟骋,用夸张的口型反驳道: “明明是我炖的肉好不好?怎么就……” 迟骋选择无视涂余的抓狂,继续接电话。没说几句便叫了一声“璞哥”,将手机递给了方璞。 方璞有些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声地问了句:“让我接电话?” 迟骋点了点头。 方璞接过电话,目光在迟骋和池援身上轮了一圈后,果断地打开了免提。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筷子,齐齐地看向了手机。 迟爸爸只是无关痛痒的关心了一下方璞他们的节目排练状况,又象征性地鼓励了他几句,便又让方璞把手机还给迟骋。 果然,关心方璞他们的节目不过是一个幌子,迟爸爸的终极目的,不过是通过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确认迟骋到底有没有和方璞在一起。 “爸爸,那您还有事儿吗?” “没事了。骋骋,你哥他们快要录制了,别赖在那儿打扰你哥他们排练了。爸爸这会儿正跟你池叔叔在食堂吃饭呢,吃完了爸爸过来接你,咱们一起回家。” 迟爸爸突然就提起了池叔叔。迟骋抬眼看了看正眉头微蹙盯着手机的池援,一切便了然于心了。 “爸爸,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停顿了几秒,迟爸爸最终选择了妥协,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也好,那你早些回来!” 听筒里响起了“滴滴”的忙音,电话挂断了。 迟骋何其聪明,怎么会听不懂爸爸的那一句点到为止的提醒?这是给大家都留足了颜面了。 好好的一餐晚饭,因为迟爸爸的这个电话,大家都变得沉默了。 晚饭后,迟骋很实诚的没有帮忙收拾这一桌子的狼藉,和池援又腻歪了一阵子,才不情不愿地从方璞那儿出来,一起回到了校门口。 今夜的校园里,再没有了灯火通明的灯光。迟骋敲开门房,将毛江留在这里的两个行李箱里面的衣物重新整理了一遍,拎了出来。 “骋哥,我送你回家吧!” 迟骋没有拒绝。 两人拉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前总觉得有些遥远的距离,今天却飞快地被脚步丈量而过。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走到了迟骋家楼下。 星辰寥落,不见明月,空寂的楼院里,只有昏黄的路灯贡献出一片暗沉沉的微光。两人站在老槐树下,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迟骋家的方向。 窗户黑黢黢的,家里并没有亮灯,爸爸似乎还没有回来。 两人心有灵犀地走近对方,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今夜之后,他们不得不被迫分离将近四个月,他们仿佛想要将对方的每一处细节,都刻进彼此的骨骼里。 池援的目光牢牢地黏着怀里的人,郑重地许诺道: “骋哥,你等我,等我拿着B大通知书来接你,我要带你一起走,一辈子。” 昏暗之中,池援的眸子晶亮,像两颗星星落进迟骋的眼眸。迟骋勾着池援的脖颈,目不转睛地看着池援,郑重地答应道: “好,我等你,等你带我一起走,一辈子。” 微微开合的双唇逐渐靠近,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了一起,将诉不尽的眷恋与不舍一口一口地咽进了肚子里。 匆匆的一次会面,在池援目送着迟骋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的那一刻,结束了。 迟骋进了屋,客厅里的灯随着他关门的声音亮了起来。 “骋骋,你回来啦!” 屋子里响起了微沉而缓慢的脚步声。迟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情绪。 迟骋看着爸爸低垂的眉眼,似乎在有意识地避免看着他。迟骋心里“咯噔”一下,“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迟爸爸什么的没有问,淡淡地说了一句: “回来了就好好调节一下情绪和状态,放下包袱认真备考吧!爸爸等着你凯旋的好消息。” 迟爸爸说完,转身朝就卧室里走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一眼迟骋的脸。 迟骋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爸爸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给他留足了面子,没有什么比这样心照不宣的相处方式更令人舒适了。 池援再一次来到了池爸爸的公寓里。 这一次,他心境很平和地主动跟爸爸进行了一次长谈,有理有据的反驳了爸爸一直都没有放弃的、想让他出国念书的念头。 最终,池援答应了爸爸好好冷静,斩断情丝,安安稳稳地度过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双方各退了一步,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在一番彻底的打扫之后,春节如期而至,三年没有贴过春联的家门上,终于又贴上了红艳艳的对联。 “锦鲤飞身酬远志,学业启门报亲恩。” 迟骋看着春联上端正的隶书体的字迹,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地浅笑了一下。爸爸还真是用心良苦,连春联都不忘提醒迟骋,什么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这副春联来自于市书法协会春节前的“送春联”活动,书法协会会员的手笔,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可迟骋还是觉得,池援写给他的情书上的那些字更胜一筹。 春节的余韵还没有过去,高三短暂的寒假就结束了。迟爸爸上班了,迟骋也上学了。 春意融融,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在紧张有序的氛围中,一天赶着一天的过。 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毕业班开始出英雄榜,不同于以往的,仅仅是位列前排的分数都开始有了名字。 迟骋又一次以明显的优势问鼎榜首,甩出了年级第二好几条街,而且没有短板地包揽了全部的单科第一。 晚读的时候,他现在初春的黄昏里,借着就快要消失了的天光,看着高居榜首的那一溜一模一样的名字,有些寂寞。 如果池援还在这里的话,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榜头,跟他平分春色。 徐老师照例挨个喊同学们进他的办公室喝茶谈心。 轮到迟骋的时候,徐老师如履薄冰,他没有提关于学习的话题,倒是问了迟骋一句最近心情如何。 迟骋自然知道徐老师意在何处。 年前校园贴吧里炒得轰轰烈烈的那些帖子虽然最后都被清理了,可私底下,那些捕风捉影造谣中伤,依然如同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涌,从来未曾止息。 连徐老师自己都曾在校园里听到过同学们不加避讳的议论,虽然支持和反对的声音都有,可有些话,到底是太不堪入耳了。 池援不声不响地走了,将所有的背负都留给了迟骋。迟骋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在渐暖的春日里,满身都生出了化不开的冰棱子,将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又锁了起来。 这样的状态让徐老师很不放心,尝过了温情环绕,再入冰窟只会觉得更加寒冷。 看着徐老师小心翼翼的样子,迟骋反而为徐老师宽起心来,这倒让徐老师觉得,自己是真的低估了迟骋的心性和抗压能力。 草长莺飞,杨柳吐青,又一场轰轰烈烈的万物生长。飞絮如雪,起了又落,在没人理会的寂寞中漫天飞扬。 迟骋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一年前的春天里,那个在轻飘飘的飞絮中欢脱的蹦跶着的黑巨兔。 迟骋低头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还是那套衣服,只不过衣服里装着的大兔子变成了小狮子。 那天春天,因为遇见了池援,一整个春天都是温润的暖。而今年春天,因为想念着池援,春天依旧是别样的温暖。 迟骋就这样穿着池援的衣服,在暖暖的春阳里大大方方地往返与家和学校。 这天,迟骋正不疾不徐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身后突然追过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迟骋以为那人就要与他错身而过超越他的时候,脚步声却突然放缓了。 迟骋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欢愉的声音,叫出了那个他许久未听到过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据说下周开始要现场教学了,捂脸…… 写作业去了…… 第209章 凯旋 “池援……” 一张明媚的笑脸从迟骋身侧冒了出来,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脸之后,那张笑脸逐渐凝固了。 “迟骋学长……怎么会是你啊?这件衣服……不是池援学长的吗?” 林笑笑万分尴尬。她明明知道池援已经回去了,却还是在远远地看到那个身影时, 心存幻想地跟了过来,将穿着池援衣服的迟骋错认成了池援。 可是, 她觉得这实在不能怨她认错,那背影, 实在是……太像了。 林笑笑收起少女的调皮, 一本正经地同迟骋保持着一人的距离, 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迟骋看着微别过脸去独自消化尴尬的林笑笑,眼角浮起了一起浅浅的笑意。他没有想到, 在池援离开这么多日子之后, 依然有人对他念念不忘。 “嗯, 这件衣服的确是池援的, 但……也是我的。” “啊……” 林笑笑有种聊不下去了的感觉, 身旁的这位冰坨子有些气人, 明知道她对池援还余情未了, 偏偏还要不动声色地对着她秀恩爱。为了避免再次被扎心, 林笑笑及时调头换了话题。 “迟骋学长,我真是太佩服你的气度和意志了。英语竞赛取得那么好的成绩, 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直接无情拒绝了好几所大学的橄榄枝,一定要参加高考。你知道吗?你这样子得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死你啊!” 迟骋抬头看着高远的天空, 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嗯,这是我们的约定, B大见, 所以, 我不会去别的学校。” 林笑笑感觉自己的这个话题转换得很失败。她一脸哀怨的看着迟骋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迟骋学长, 我对池援的喜欢还没有完全消退呢!虽然我对你们选择彼此表示全力支持,可是你这样又撒糖又虐狗的对待我,你礼貌吗?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迟骋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一反常态地逗起了林笑笑: “笑笑,谢谢你那样真挚地喜欢过池援,还帮了我们那么多,也谢谢你理解和祝福我们,不过……你真的没机会了。” 林笑笑只觉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下一秒,自己就咱背过气去了。 “迟骋——” 林笑笑锤着空气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颓然地垂下了双臂,幽怨道: “纠正一下哈,没有‘过’,还是现在进行时!我哥一开始就骂我,让我别痴心妄想,还真是骂对了,池援果然不可能是我的良人。承你恶言吧,我要尽快让‘林笑笑喜欢池援’这件事情尽快成为过去!” 迟骋看着林笑笑捂着脸痛心疾首地反省的样子,挑了挑眉心说:我要让我喜欢池援这件事情一直进行到未来! 一转眼,院子里的老槐树便枝繁叶茂,花团似雪,空气中弥漫着槐花淡淡的清香,经久不散。 五月已经走到了尽头,又是一年毕业季。 今天是高三的毕业典礼。 迟骋起了个大早,穿上那件缀着一枚黑色纽扣的白衬衫,配上笔挺的西装裤,一眼看上去,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迟骋轻轻地摩挲着那枚距离心脏最近的黑色纽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某一个瞬间,迟骋似乎透过镜子,看到了扎根于他心上的那个人,他正在认真地学着钉纽扣,那样子,有些笨拙,又很可爱。 迟骋情不自禁地向着那张脸伸出了手。指尖触到沁凉而坚硬的镜面,才发现镜子里那张脸正是自己。 少年的青涩已所剩无几,青年的成熟已初露锋芒。今天,他就要告别高中生活,向着更高更远的未来奔发。 迟骋下了楼,在老槐树下站住了。清晨的阳光从遥远的东方奔涌而来,给修长的青年镀了一层金色,也给粗壮的老树镀了一层金色。 这是一棵见证了迟骋长大的老树,也是一棵见证了迟骋和池援相恋又吻别的老树。迟骋抚摸着老槐树粗糙的树皮,心中感慨:这棵老树,还会在不不久的将来,见证他心爱的人来接他,带着他走向新的远方。 这时,迟骋的手机终于震动了起来。他连忙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个来自A市的陌生号码,脸上就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抹清澈的笑意。 他接通电话,还未来得及发声,一个他想念已久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我的小狮子,恭喜你顺利毕业!” “我的大兔子,也恭喜你顺利毕业!” 听着那久违的声音,迟骋的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地飞了起来。 池援回去之后,迟骋能等到他的一个电话,实在有些不太容易了。 自从池援的学校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没多久,他们学校对学生的管理也更加严苛了起来,还推行了电子校卡。 那其实就是一个可供家长实时查询到孩子位置的移动电话,但却被严重的限制了功能,只能与家长和班主任通话。 因此,看似有个手机的池援想要跟迟骋通话,就只能瞅合适的机会从别人那里借手机。这对于被严格管控的池援来说,还真是一件不容易实现的事情,这也让池援回去之后,他们屈指可数的通话机会显得弥足珍贵。 他们匆匆地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可这短短数十秒的通话,却让迟骋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毕业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的迟骋发表了毕业感言,阳光里青年自信而坚定,在经历过无情的嗤笑与嘲讽之后,依旧闪闪发光。 戴国超大模大样地举着手机,将迟骋的发言全程都录了下来。迟骋这样耀眼的高光时刻,他必须要为迟骋留下一份珍贵的纪念。 时至今日,戴国超的脸上也洋溢着自信的光芒,他再也不是班上那个的吊车尾了。 在毛江半年来不遗余力的精心辅导和帮助下,戴国超的文化课成绩也取得了突飞猛进的突破,央美的录取通知书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痴心妄想了。 在校生代表林笑笑为即将参加高考的学长学姐们送上了诚挚的祝福,毕业典礼在一片慷慨激昂中落下了帷幕。 三年的艰苦奋斗,以一个鲜红的证书作为认证。迟骋看着手中的红本本,成绩栏里是一溜儿排列齐整的红艳艳的A,这样美观的毕业证,全校仅此一本。 晚上照例是文艺晚会。 迟骋坐在人群之中,看着灯光璀璨的舞台。他原本并不打算来看晚会,只因为林笑笑说,她要演唱一首歌,送给他曾经喜欢过的男孩,也用来祭奠她的第一次心动。 可是,她喜欢过的男孩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便让他心爱的人代替他听了吧! 主持人报过幕后,舒缓的音乐响了起来。林笑笑穿着白色的及膝纱裙,出现在了舞台的灯光下。 林笑笑一开口,柔美的歌声就将迟骋代入了层层叠叠的美好回忆里。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 这是一首比迟骋的年纪更大的经典老歌,正如它的名字《心动》,听着就让人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池援是迟骋思念里的常住户,即使这么久没有见面,即使他们相隔几百里的距离,迟骋依然对池援保持着最初的那份心动,就像歌声里的描述,陪伴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总是想再见你,还试着打探你消息,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守护我的回忆…… ” 乐声已落,娓娓动听的歌声却依然在迟骋脑海里回响。一曲《心动》,唱出了多少迟骋的心声。他们住在彼此的心里,守护着拥有彼此的美好回忆,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再见面了。 池援说过,他会拿着B大的录取通知书来接他,带他走,走向拥有彼此的新生活。 看完了林笑笑的表演,迟骋就离开了会场。他打开手机企鹅号,点开那个一直灰着的兔子,把林笑笑为他唱《心动》的事告诉了他,还不忘夸一下自己,又打败了一个池援的追求者。 他往上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消息记录,像日记一样,他几乎每天都会给池援留言,或多或少。他知道,总有一天,这只灰色的兔子会亮起来,这些悄悄话池援都会看到。 高考前最后一天上课,高三一班的老师们不论男女,集体穿了旗袍为同学们加油助威。 一袭精致的旗袍,让女汉子似的安老师成了少年们憧憬的梦。高主任顶着他越来越锃光瓦亮的脑壳,往常的铁面无情这会儿却那样柔和,与身上鲜红的旗袍那样相称。徐老师努力吸着微凸的小肚腩,以防把旗袍的开叉撑得更高…… 同学们一边疯狂吐槽老师们太没创意,一边爆笑着不断的擦拭着眼角。 三年的高中生活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以后他们再听不到徐老师喋喋不休了,也听不到安老师热血沸腾灌鸡汤了,更听不到高老师声色俱厉的谆谆教导了。 走出高中的校门,他们会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走出更精彩的未来。 高考在六月有些燥热的微风中落下了帷幕。有人振臂欢呼,有人嘈嘈细语,有人仰头长叹,有人掩面低泣……迟骋面色如常,安静地随着人流走出校门,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心。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来接孩子下考场的家长。 迟爸爸本来也一定要送他接他,毕竟是一场人生大事。可是在迟骋的再三劝阻之下,迟爸爸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太阳偏西,迟爸爸已经做好了迟骋爱吃的菜。楼院里的老槐树绿荫如盖,迟爸爸站在老槐树下,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凯旋归来。 作者有话说: 哦吼,这两天要准备个材料,捂脸! 第210章 关系 迟骋的考场正好就在一中。迟爸爸看了一眼手表, 按着时间,这会儿迟骋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迟爸爸正想着,迟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门口。他远远地看着儿子步履轻盈, 携着微风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迟爸爸迎上前去,看着儿子眉眼柔和, 一脸的云淡风轻,心里便妥帖了。 “骋骋啊, 饿了没?爸爸已经做好了菜, 今天咱们好好吃一顿!” 平常的这个时候, 他不是已经坐在食堂里,就是已经在去食堂的路上了。而今天, 他刚刚经历了一下午紧张有序的脑力加微体力劳动, 中午摄入的能量早已经转化成了试卷上条理清晰的答案, 空余一副辘辘饥肠。 迟骋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点了点头, 嘴角上扬着温和的笑意答应了爸爸:“好。” 一进屋, 喷香的味道就无孔不入地勾引起迟骋的五感。不用眼观, 迟骋都能想象得出来, 摆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色。 果然, 迟骋一进餐厅,就看到餐桌上七碟子八碗地摆得满满当当, 灶台上的锅里还焖着羊肉。 迟爸爸并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可这一桌子菜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 实在是过于丰盛了。 “爸爸, 就咱们两个人, 您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啊?其实您不用这么辛苦的。” 迟爸爸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这点儿辛苦。这么多年来,他缺席了太多儿子的成长,现在,他正在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尽力弥补。 “你哥也过来,我让他把那个涂余也带上。” “他们两个人……都过来?” 迟骋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爸爸竟然会把方璞叫来,一起庆祝他高考顺利结束,更让他意外的是爸爸还让方璞把涂余也带过来。 虽然爸爸一直知道,这些年方璞和涂余一起创业,起起落落历经艰辛,一直都不离不弃相互扶持,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但是涂余很少在爸爸面前露面,而像这样直接被邀请到家里来一起吃饭,这还是他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来的头一遭。 迟骋脑补了一下那画面,觉得颇有种……方璞在带着对象接受亲戚检阅的感觉。 迟爸爸看着迟骋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异事一般的表情,心中微微一震。 “怎么了骋骋?你不想让他们过来吗?爸爸也是想着你跟你哥他们关系好,今天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多几个人也热闹些。” 没想到爸爸竟会误会了迟骋的意思。迟骋连忙解释道:“没有爸爸,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那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迟爸爸看了看时间,自言自语似地叹道:“按时间早该来了呀!我还特地告诉他们早点过来呢。” 说话间,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方璞一进门,问了好之后就开始吐槽。 “哎呀真是不得了,道路一解封我们就出门了,没想到路上家长那么多,怕不是一个学生参加高考,父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全都过来陪考了吧,简直水泄不通啊!” “哦——”爸爸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回应道,“这么一对比,我家骋骋可就太独立自强了,单枪匹马奔赴考场,过关斩将轻松应对。” 迟骋听着爸爸不失时机的夸奖他,心里却突然间有些落寞。 每年高考都是这个样子,爸爸分管教育,怎么可能不清楚?连戴奶奶都拎着小马扎,坐在考点外的树荫里等着接她的宝贝孙子下考场去了,可他,却剥夺了一位老父亲想要陪着儿子高考的心愿与乐趣。 涂余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但迟爸爸宽厚平和,涂余很快便也没有了包袱。这一顿晚饭吃得比迟骋想像中要轻松愉快得多。 晚饭后,爸爸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迟骋早早地洗了澡,便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发呆。企鹅号上,班级群里的消息爆炸,可那只黑兔子的头像却依然灰着。 迟骋又给灰着的兔子发送了不少消息,可是他还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也没有归属地为A市的陌生号码给他打来电话。迟骋心里想像着,他的黑兔子大概也像自己一样,跟家人们一起团聚放松去了吧。 可是第二天,迟骋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第三天……第四天……池援就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音讯。迟骋心里有些慌乱了,难道池援还想像上次一样,给他来一次意想不到的惊喜吗? 高考结束之后,除了学校通知的一些后续的事情,迟骋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在迟爸爸的建议下,他决定先考个驾照。 毛江和戴国超听说了迟骋的决定,纷纷积极响应,可是去报名的时候,戴国超却因为还差一个月年满十八周岁而被拒之门外了。 戴国超一面怨声载道,一面掐灭了毛江要等到下个月和他一起报名的想法。 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如果毛江考试顺利的话,等到他开始练车了,毛江的驾照就该下来了,那他就可以让毛江开着他家的那辆没人开的小轿跑天天接送他了,想想就很美滋滋。 迟骋一边学车,一边等着池援的消息。同学们隔三差五就有人喊着聚会一起玩,迟骋只是选择性地参加了一两次。没有池援在的聚会,他总觉得缺少了很多。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大家又齐齐地聚集在了学校里。迟骋毫无悬念地高居榜首,这个榜首,并不局限于一中,放眼整个W市,也无人能出其右。他是名副其实的W市文科状元,在全省范围内也同样名列前茅。 迟骋在迟明育同志的身上下了点功夫,搞到了全省文科前排的成绩单。在那张名单上,他看到了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名字。池援以仅比他低两分的成绩位列全省文科第七,与他的名字紧紧地挨在一起。 看到这个结果的瞬间,迟骋的心熨帖了。那一句“B大见”,就要梦想成真了,他们的约定就快要实现了。 填报志愿的时候,迟骋不留后路地将所有的志愿都填报了B大,没有一丝犹豫与疑虑。 等待录取结果的日子有些难熬,陆续地已经有同学收到录取消息 ,但迟骋还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好在他还有事可做,除了和毛江他们一起学车,他还跟着方璞他们去了几次敬老院和福利院。 那些老人和孩子们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他了,再见到他,都很关心他的高考录取情况。老人们听到他报了B大,眼里都是赞许和欣慰,孩子们听到他报了B大,满脸都是羡慕和佩服。 这天他从福利院回来,已经有些晚了。他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正在一遍遍地翻看着手机里他和池援的照片,这时,一个电话冲了进来,打扰到了他的回忆。 电话是戴国超打来的。一接通,迟骋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略略的大着舌头,神秘兮兮地问道: “骋哥,你能猜到我们今天在三十八度火锅店里看见谁吗?” 迟骋可没心思陪着戴国超卖关子,冷冷地甩给了他一句:“你直说!” 戴国超“哼”了一声,恨不得把他那快要翻上天了的白眼从电话里塞过来。 “我看到冬天的时候,跟我们一起被警察叔叔请进派出所的那个猥琐男了,就是……毛毛说,就是被池援捏到手腕脱臼的那个!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他没错!他居然跟窦天杰一起说着话,还进了同一个包间!” “你说什么?” 迟骋的心猛然间跳了一下,这个消息有些过于惊悚,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戴天杰真的以为是迟骋没有听明白,于是傻乎乎又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迟骋知道,窦天杰是昨天刚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他还为此在群里嘚瑟了好半天,可大家却似乎都在忙,只有寥寥几人回复了他几句祝贺的话。跟与他同一天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童颜一对比,简直可以算是惨不忍睹了。戴国超还为此当着他和毛江的面儿,在背后嘲笑了窦天杰好半天呢。 可是,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起?还是在窦天杰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 联想到此前令人生疑的种种奇巧,迟骋的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挂了电话之后,他仔细地将那些事情揣摩了一圈后,打了个电话给毛江,让他务必想办法弄明白那两个人的关系。 没过多久,毛江就给迟骋回了电话。他们碰见了正好来店里的林笑笑,便让她帮忙,略施力小计轻松地问到了窦天杰和“断腕男”的关系。原来,窦天杰的妈妈正是那个家伙的亲姑妈。 迟骋听着毛江的回复,冷冷地哼笑了一声,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骋子,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事情也有窦天杰的参与?” “嗯。考试前的那天夜里,那帮人恰好出现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肯定不是简简单的巧合,一定是窦天杰提前就已经告诉了他们,那几天我每晚都回家。其他的事情,我也并不能确定。” 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迟骋的猜测,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窦天杰参与了这陷害他的种种。 “我知道了骋子,我找机会想办法咋呼他试试。” 作者有话说: 早安大家! 苟收藏啊苟收藏…… 第211章 黑手 在迟骋满怀憧憬而又惴惴不安地等待与期盼中, 他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姗姗来迟。 七月已经瞧见了尾巴,白炽炽的阳光烘烤着大地。高大的柳树撑出成片的树荫,也抵不住地面升腾出的热。 迟骋拿着通知书从徐老师办公室出来, 抹了抹额头濛濛的汗意,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那样浓烈的喜悦与轻松。 如果池援如约填报了B大,那么他肯定会和迟骋一起收到通知。池援在省城, 按道理, 通知书送达的时间应该会比迟骋还要早一些, 可是,迟骋的录取通知书都已经拿到手了, 可池援却没有递来任何消息。 自那天毕业典礼前的那个电话之后, 池援就再也没有来过电话或者信息, 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彻底没了音讯。迟骋有心从徐老师那里打听点儿有关池援的消息, 但遗憾的是, 徐老师也一无所知。 或许他只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晚些时候便肯定会有消息了。迟骋自我安慰着, 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移。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与他错身而过, 大概来找班主任拿录取通知书的, 迟骋甚至听到了他们丝毫不加遮掩的私语。 “那不是咱们市文科状元吗?你看到光荣榜没?B大啊B大!” “就是就是,他真的好厉害啊!” “长得帅, 还有才,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啊!” …… 迟骋一路从状元楼走到校门口, 没少听到类似的议论,而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落落大方, 并没有什么恶意, 反而满含着敬佩和羡慕, 还有一些他甚至根本不认的同学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小半年的时间, 那些曾经不堪入耳的流言仿佛像一场大梦,都随着高中生活的结束而被尘封进了许多人的记忆中。如今的迟骋依然站在令他们望尘莫及的高度,仰视得到,触摸不着。 刚走出校门,迟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毛江打来的,好有几个同学喊着要聚一聚,问迟骋来不来。 自从报完高考志愿之后,同学们便彻底地开始了放飞自我,三天两小大聚小聚,简直玩得忘乎所以。 迟骋一贯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但那一次几个班委跑到了徐老师家里,硬生生地将窝在家里难得消闲的徐老师给挖了去,于是迟骋也很给面子的去了。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 “来吧,人不多,就陆伟祺他们几个,正好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关于窦天杰的?”迟骋一听,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个人。 毛江看着不远处靠在雅间门框上的陆伟祺,沉默了几秒后,干脆地回答了一声:“是!”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如此巧合,毛江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真相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伟祺身后的那个雅间里,坐着的人正是窦天杰,还有那个“断腕男”和几个他们不认识的男女。 这间烧烤店的雅间都是木隔断,根本阻隔不了四处洋溢着的欢声笑语。 毛江到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旁边隔间里有人在说话,一个男声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 “你说说,你专挑考试之前让我们去截他,还在贴吧里炒人家同性恋,到最后捞到了个啥好处啊?结果人家照样是状元,照样考B大,我他妈都有些怀疑,你不会是……也对迟骋那小子有意思吧?毕竟那张脸……啧,是真他娘的好看!” “咣”的一声,杯子被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地吼道: “你他妈少胡说,我才不是变态,我不喜欢男人!我看见他俩卿卿我我就反胃,太恶心了!” “那你还留着池援亲迟骋的那几张照片干什么啊?” 隔壁传来一阵哄笑。 “就是啊!我也好想知道,你留着照片想要干什么啊?还有啊,你都留了些啥样子的照片啊?我也很好奇。” “我……” “你什么啊?” 毛江掀起层层叠叠的纱帘,挂着一抹冷冷的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窦天杰那张错愕不已的脸,阴沉沉地质问窦天杰。 窦天杰僵了,没想到自己潜藏了这么久,却在大家即将奔赴各自的远方的时候东窗事发。他看着像一道人墙一般堵在门口的毛江和陆伟祺,一时间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话了?” 毛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一拳头朝着窦天杰压下去的冲动,瞪着窦天杰森森地继续说道: “窦天杰,同学三年,我今天才发现,你竟然用心如此险恶,跟这种猥琐男狼狈为奸,在迟骋背后下黑手。你知不知道造谣传谣犯罪啊?” 窦天杰咬着牙,脑子已经回过神来,他从沙发里站起来,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地分辩道: “我这是造谣吗?我难道说错了吗?他们难道不是同性恋吗?他们是没搂过还是没亲过?” 窦天杰咄咄逼人地连连反问,见无人反驳,他哼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哼,两个大男人在宿舍里,脱了衣服抱在一起啃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这么□□焚身的现场直播,陆伟祺,你见过吗?毛江,你肯定也没见过吧?” 木质的桌面被窦天杰的手指扣得“当当”地作响,那些画面时隔半年再回想起来,仍然让他感觉各种不适。他脸红颈赤地逼视着毛江和陆伟祺,一字一顿地分辩着。 “可我见过啊!亲!眼!所!见!就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前的那天晚上。我怎么就造谣了?怕人说就别做啊!我就向别人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这有什么问题吗?” 毛江嘴唇抖了抖,他竟被窦天杰听上去毫无破绽的逻辑怼得无话可说。他生涩的扯了扯嘴角,哼笑了一声,掏出手机冲着窦天杰扬了扬。 “你觉得没有问题?行,有种你把这些话对着受害人再说一遍!” 毛江说着退到一边,拨通了迟骋的电话。 毛江跟迟骋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再次问迟骋要不要过来。 了解了事情过程的迟骋气血翻涌。这家店距离学校并不太远,迟骋骑着电动车,要过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迟骋跨上电动车,扭开电门就飞驰而去。 被劈开的空气惊掠过迟骋的两颊,形成了一股疾驰的风,可迟骋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凉快。 如果那时候没有“贴吧事件”火上浇油,池援就不会被带走的那么干脆。 后来徐老师也隐晦地向他表达过自己的惋惜。本来池爸爸已经着手给池援转学籍了,那样他就不用回去,可以直接在一中参加高考。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出了那样的事情。 迟骋双脚着地支着电动车,看着红灯倒计时的数字一跳一跳的不断变小。过了这个十字路口,迟骋就要杀到目的地了,“贴吧事件”的始作俑者正被毛江他们堵在雅间里,等着他这个受害人亲自下场处理。 他的思绪很混乱,尽管已经冲了过来,可是他也不知道面对窦天杰,他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停好电动车,就往毛江他们所在的店走过去。 “哥哥,你鞋带开了!”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来。 迟骋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举着冰激凌的小孩正笑盈盈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迟骋挤出一个微笑跟小朋友道了谢,蹲下身子系鞋带。他不由得就想起了去年夏天,池援在爸爸的注视下为自己系鞋带的情景。 对池援无处释放的想念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就湮灭了其他的情绪。 迟骋心中怅然。时过境迁,如今无论他对窦天杰做些什么,都无法改变池援已经离开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与池援失去联系的现状。 况且,他和池援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不是外人说了什么,而且从一开始,他们的家人就不能接受。既然如此,他浪费这个气力又有什么意思呢? 迟骋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骋子,来了怎么蹲在地上不进来啊?” 迟骋一抬眼,毛江正好从店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的余怒看着他。 迟骋站起身来,眯着眼望着已经偏西了的太阳,幽幽地说道:“算了吧!” “啊?什么算了吧?” 毛江愣住了。窦天杰如此居心不良,害得迟骋和池援被迫分开,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毛江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迟骋的意图,于是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窦天杰的事情吗?” 迟骋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一抬脚进了店,留下毛江在店门口独自凌乱。 真的就这么算了吗?毛江不知道迟骋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反正他是没有迟骋那么大度,原谅不了窦天杰这样的恶劣行径。 迟骋一上楼,就跟正在大眼瞪小眼的陆伟祺和窦天杰怼了个正着,两人之间虽然还不至于剑拔弩张,但气氛明显并不和善。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窦天杰,一声不吭地一步步逼近,瞬间就让窦天杰有了一种黑云压顶的感觉。 面对着几次三番直接或间接被他坑害了的迟骋,窦天杰心虚理亏,气短的厉害。他咽了口唾沫,未开口就已经先露怯了。 “骋哥,骋哥你先听我说,我,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新文《离离原上草》4.18开哦!这是一个女大学生回乡创业的励志故事,不长,欢迎大家继续支持哦!点开作者专栏就能看到啦!么么哒! 第212章 失约 “我不想听你说!” 迟骋睫毛一垂, 眼里就浸染了寒霜。他淡淡地丢下这一句话,直接将试图辩解的窦天杰堵了个进退无门。 窦天杰先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泄了个干干净净,硬气不起来了。他终于意识到, 从今往后,他和迟骋之间连最后的一丁点同窗情分都断得荡然无存了。 第二天, 迟爸爸起了个大早,取了早就预定好的花束和水果, 带着迟骋去了墓园。 上一次过来, 还是清明的时候。那些日子, 迟骋一如迟爸爸所愿,每天都用学习把自己的时间填充的满满当当, 连前来祭祀都是仓促而来匆匆一瞥, 没来及得多说几句话。 如今, 儿子如约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迟爸爸的精气神格外饱满, 连进墓园的时候, 脸上都堆满了发自肺腑的高兴, 那喜气洋洋的样子, 让人瞧着不像是来祭祀的,倒像是来参加婚礼的。 墓园里松柏环绕, 蓊蓊郁郁,连清脆的鸟鸣声都带着几分肃穆。 迟爸爸坐在墓碑旁边的石阶上, 眼里闪着泪光,爱不释手地举着迟骋的录取通知书, 仿佛醉了酒似的, 对着墓碑上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通知书上的字, 照片上那个永远都挂着甜美微笑的人, 也不厌其烦地听了一遍又一遍。 迟骋始终低垂着眉目,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墓碑上的轻尘,妈妈生前很爱干净,他不忍这块镶嵌着妈妈照片的石头沾染了灰尘。 迟爸爸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言辞间尽是对迟骋毫不掩饰的夸奖,从学习到生活的点点滴滴,独独没有提到有关感情的任何字眼。 迟爸爸在有意识地回避,那些令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字眼,是他心上拔除不了的痛,也是他无法向妻子交待的作为父亲的失职。 迟骋静静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离开的时候,迟骋神情肃穆地在墓碑前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暑假里驾校里学员井喷式增长,好多学生都趁着这个时间来学考驾照。 立秋之前,迟骋和毛江终于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顺利拿到了驾驶证。 戴国超因为比他们晚报名了二十多天,考试还正在进行中。相比之下,戴国超在开车这件事情上就几乎毫无天赋可言,教练还跟他开玩笑说,他就不应该和那几个女孩子同期报考,免得拉低了他在女孩子们心中的形象分,影响他谈对象。 戴国超撅着嘴,明显不怎么高兴,看着已经拿到驾照的男朋友和发小,眼里的羡慕嫉妒恨可不止一星半点。 毛江举着新鲜到手的驾驶证,脸上笑颜如花。相比之下,迟骋就显得丝毫不喜形于色了。而事实上,他的心里也的确并没有多少喜悦,没有了池援同他分享,这些在别人看来很值得庆贺的事情,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他等了半年,等过了高考,等过了他们的初吻纪念目,等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唯独没有等到池援。那个许诺要带着B大的录取通知书来找他,要带他走的男朋友失约了。 他千方百计地四处打听,委婉地问过爸爸,无果,悄悄地打过池叔叔的电话,未接,他甚至坐上火车奔到A市,按着池援曾经告诉过他的地址找到了池援家,从上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池援家里有人回来。 迟骋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那个毕业典礼那天还偷偷摸摸地送了他祝福的男朋友,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八月在秋燥与煎熬中见了底,迟骋离开了他生活了将近十九年的城市,来到了陌生的B市。 迟爸爸送他来报道,临走前,将那张他曾经保管在池援手上的兔卡交还给了他,并告诉他,这是这年之前池爸爸还给他的。迟骋看着手中的兔卡,心思沉重。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和室友,唯一只缺席了那个与他约定B大见的人。 迟骋入驻了新的宿舍。他礼貌地拒绝了先于他到来的室友的帮助,独自将安装着池援送的琴弦的古筝安置妥善,又将那套双人餐具藏进了柜子里,在自己的床位上铺上了曾经和池援一起睡过的被褥。 新生报道的这几天里,别的同学们都忙着置办生活学习用品,认识新同学,结伴参观学校扫荡食堂,熟悉学校周边的环境,只有他每天行色匆匆,像个侦探一样,挨个儿侦察每一幢学生宿舍楼。 每栋楼下的公告栏里都张贴着入住新生的住宿安排表。迟骋揣着满怀的希望,仔仔细细地一幢楼一幢楼地查看入住新生的姓名,可直到他找完了最后一幢有新生入住的宿舍楼,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迟骋不甘心,他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那个不止次地说过要和他B大见的人,真的失约了。 他曲折地打听到,新生也是可以申请校外住宿的。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迟骋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既然自己找不到池援,那他便等着池援主动来找他。 学校的迎新晚会上,迟骋一曲古筝独奏,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B大的男生会有这般才情并不希奇,但是,有才情,身材又好,还长得巨好看的男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 班上的女生们大为惊叹,私底下纷纷直呼这个平常极少说话的国风少年为“如玉公子”。 这个惊艳的开场为“如玉公子”赢得了不少追求者,但每每有女生向他表白,他总是亮出自己腕上的红线手链,一点儿也不掩饰地告诉他,自己非单身。 时间久了,大家便都知道这位“如玉公子”已经名草有主了。 但“如玉公子”平常话不多,课外的时间不是泡在图书馆里,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他也极少出去逛街,好不容易看到他跟其他人一起吃饭,结果还是两个外校的男老乡。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是因为他的女朋友跟他不在同一座城市。可日子久了,就难免引起同学们的怀疑。不约个会也就罢了,怎么还连个甜言蜜语的电话都不见过他打一个呢?大家纷纷怀疑,他腕上的那根红绳子不过是他拿来挡桃花的一个借口,说不定那根本就是个开过光的逢考必过绳。 转眼就到了年底,就在大家都紧张地复习准备结课考试的时候,“如玉公子”又以一曲高难度的国风独舞点亮了元旦晚会的高潮,惊艳了隆冬的校园。 这时候,他已经在附近其他大学的论坛里也开始有了名字。 大一第二学期,迟骋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同时,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总况下,以出色的成绩修完了大二的一些课程,而他也渐渐地成为了同学们心中学神一般的存在。 他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学业上,但学校里有抛头露面的文艺活动时,却总也少不了他的身影。大家都觉得,那个在舞台上有着极强的艺术表现力的“如玉公子”和平常爱学习如命的迟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大二第二学期,他向学校提交了提前毕业申请。他的优秀引起了学院里教授们的关注,有幸得到了一次跟着教授做项目的机会。于是,这个暑假迟骋没有回家,他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迟爸爸尽管早有准备,儿子终归会有有自己的生活,他们能够相处的时候会越来越少,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儿子不过才读完大二,他与儿子见面的机会便要轮年计次了。 也是这个时候,政府有意向对他们的楼院进行拆迁,将这块地用于广场绿化。 大三的寒假,他回家之后,爸爸难得地同他谈起了感情问题,问他在学校有没有遇见喜欢的女孩子。 迟骋一番思虑之后,垂着眼睫摩挲着腕上的红绳,小心翼翼地回答:“爸爸,我并不想跟别人谈恋爱。” 迟爸爸顿觉大事不妙。他注视着那根红绳,似乎自他那年病倒的时候,儿子的腕上就戴着它,如今已逾三年,那根红绳依然完好无损地戴在儿子的手腕上。 他突然意识到,儿子当年有悖常理的行为,真的并非一时兴起。 几年忙碌而精彩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将那个人从儿子的记忆里淡化,反而随着时间的沉淀,酿成了一盏浓郁的酒,令儿子沉醉到醒不过来。 这一场聊天最终不欢而散。 勉强过完了初三,迟骋就说要准备毕业论文,买了机票匆匆地返回了学校。 迟爸爸阻挡不住儿子奔向远方的脚步,他怅然若失地看着空荡荡的旧房子,没想到自己竟会早早地成为一名空巢老人。他心生悲凉无处寄托,便打了电话将方璞和涂余喊过来与他聊天。 可他到底是位长辈,只是聊天似乎又有些半尴不尬。正好戴奶奶做了凉粉,让戴国超给迟爸爸送了些来,解解过年大鱼大肉的油腻。 两年半的大学生活,戴国超也成熟了不少,看着迟爸爸心情郁结,便留下来张罗着同他们打扑克牌解闷。 四个人打牌,相对的两个的为一家,方璞的涂余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相对的位置。 玩了一阵子,迟爸爸就发现,除过方璞和涂余两人牌技不说,光是他俩心有灵犀的默契,就已经让他和戴国超小朋友望尘莫及,几个回合打下来,他和戴国超简直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差不多到做饭的时候了,戴国超很识趣地回家去了。 迟爸爸要留方璞和涂余一起吃晚饭,两人愉快地答应了,并坚持不让迟爸爸动手,由他们来下厨。 迟爸爸也乐得轻松,坐在餐桌旁一边打打下手,一边同方璞他们随意地聊着天。 吃过饭,方璞和涂余准备回去了,迟爸爸却突然叫住了他们,很认真地对他们说: “方璞啊,姑父心里一直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你们……能如实地跟姑父聊聊吗?” 作者有话说: 哦吼,下周很忙啊,捂脸…… 第213章 房东 我们? 看着姑父一脸不像是随便聊聊的表情, 方璞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了种即将接受审判的感觉。 “方璞,你们两个为什么到现在也找对象啊?” 迟爸爸的问题一问出来, 方璞就知道,他和涂余的关系也瞒不下去了。 两人面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谁都没有回答。 迟爸爸的脸色暗淡了下去,再开口, 语调就带上了几分艰难。 “其实, 你们两个……是一对儿吧?” “姑父……” 方璞没有否认。 突然而至的水落石出, 并没有让他们如芒在背不知所措,正相反, 他们反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姑父能否接受, 但至少从今往后, 他和涂余在姑父面前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遮遮掩掩了。 方璞见迟爸爸迟迟不语, 便打破了冷场的局面继续说道: “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四年了。” “骋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璞抿了抿嘴唇, 整理了一下思绪诚实地回答道: “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小姑姑还在, 有一段时间, 骋骋跟着涂余上课的时候, 总是容易走神,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 迟爸爸听到这个答案, 显然有些震惊,但他还是尽量地保持着淡定, 继续听方璞娓娓道来。 “那会儿,小姑姑特别担心, 可骋骋又什么都不跟她说。小姑姑很着急, 也很焦虑, 就让我和涂余试着打开骋骋的心结。我们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 才让骋骋开了口。但是没想到,他……” 方璞顿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这种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体验,实在是太差劲了。 “他怎么了?发现了你们的关系吗?” 方璞摇了摇头,他看着迟爸爸,眼神有些闪烁,他不知道姑父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能不能接受得了。他有些担心,生怕自己贸然说出口,会重蹈迟骋和池援当年的覆辙。 迟爸爸似乎觉察到了方璞的顾虑,他淡淡地笑了笑,宽慰方璞道: “方璞,你说吧,姑父不至于脆弱成那样。” 听到迟爸爸这样说,方璞这才卸下了担忧,继续对迟爸爸坦诚道: “他发现……自己竟然会对男性产生异样的感觉。也就是说……他发现,自己的性向可能……有点问题。他很苦恼,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甚至开始自暴自弃。” 迟爸爸完全没有想到,等待着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答案,而那段时间,他调任外地交流挂职,竟对这些一无所知。 “那……你小姑姑她也知道了吗?” “她应该是不知道的。”方璞说得并不是太肯定。 “姑父您知道的,那段时间小姑姑状态并不怎么好,所以……我没敢跟小姑姑说,尽管小姑姑其实一直对这个事情,对我们都很理解很宽容。可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小姑姑就……” 方璞说着,鼻子一酸就哽咽了。涂余下意识地握住了方璞的手,用力捏了捏。 “当时我要是早点告诉小姑姑,让她知道骋骋的状态,她会不会就不会那么担心骋骋,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方璞终于向姑父坦诚了当年的事情。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于小姑姑,所以,他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迟骋好,宠着他,帮助他,希望多少能弥补一些失去母亲的创伤。 迟爸爸听完这些话,扶着额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他终究是错过了太多,儿子的成长,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也给了他太多的意外。那些已经过去了的,纵然再怎么弥补,也都补不天衣无缝的样子了。 这三年来,他看着儿子逐渐将自己的全部重心都往学业上转移,竭尽所能地向着他的理想奔赴,他以为,儿子已经放下了。 可当儿子慎思之后,对他说出那一句“我并不想跟别人谈恋爱”时,他才意识到,池援早已凝成了儿子心中的执念,是他怎么也过不去的坎儿。 大地回春,天气乍暖还寒,迟爸爸被组织安排到B市学习培训了两个月。这期间,只要有空的时候,他就去B大看儿子。 迟骋已经完成了毕业要求的绝大部分课程和学分,学院保送研究生的名额也已经确定,他签订了定向培养协议,博士毕业之后就直接进入考古研究院工作。 目前来说,他暂时没有太大的压力,除了他完成他尚缺的两门实践课和准备毕业论文,他已经跟着导师开始接触专业内容了。 迟爸爸和迟骋并肩走在校园里,他走着儿子三年间走过的路,看着儿子三年间看过的风景,心中感慨万千。 他凝视着儿子挺拔的脊梁,五官的轮廓越发俊郎,眉宇间的青涩早已退尽,已然是一个大好青年的模样。 不觉之间,儿子已经羽翼渐丰,脱离了他的扶持,在这片天地间拓出了属于自己的路,而他,已经追不上儿子成长的脚步了。 “骋骋,你还在埋怨爸爸吗?” “爸爸,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理解你。” 迟骋对爸爸的疑问避之不答,转而言他。 可迟爸爸品得出来,儿子的心里,那些陈年积怨依旧没有消弭,反而成了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的一根刺,长进了肉里,不去触碰,便相安无事,一旦碰到,便锥心的疼。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飞逝而过,迟爸爸回去之后不久,就调任省城了。 三年前,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让两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爸爸尴尬的一年多。池爸爸挂职期满调回去的两年之后,这对冤种爸爸又好巧不巧的怼到了一个大院里上班。老友相见,却是言不出语不出的五味杂陈。 旧房子的拆迁决定也下来的时候,迟骋已经顺利完成了毕业论文答辩,距离毕业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这个暑假里,学校的宿舍他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但是假期里他还有导师留给他的任务,因此,在研究生开学之前,他必须尽快就近找个房子,先将自己安顿下来。 拆迁办辗转联系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在学校附近看房子。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详细地跟他讲了相关政策和条件,并请他抽空回去签署拆迁协议。 迟骋站在一套陌生的房子里,环顾十周,眼里却浮现出了老家旧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 姥姥留给他的旧房子,承载了迟骋从儿童成长为青年的岁月,留存着密密麻麻关于妈妈和姥姥的回忆,还有令他怦然心动却走失在等待中的初恋。 于情,他万千不舍,可是他也知道,无论他再怎么留恋,那所累月经年的旧房子都保不住了。 电话对面的工作人员也是个人精,不知他是从何处打听到,三年前W市的文科状元迟骋正是时任常务副市长的迟明育同志的儿子。 于是,电话里一会儿夸赞着迟骋年轻有为才华正盛,未来一片光明,一会儿又称赞迟明育同志克己奉公举重若轻,是位堪当大任好干部。 末了,他还直接向迟骋建议,让他领了拆迁补偿款直接到大城市买房安家。反正他和迟明育老同志在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也不会再回W市长期居住了。 诚然,从现实和理智来讲,那位工作人员的建议听上去很可取,他们的确没必要用旧房子换取一套的还未交付使用,以后又无人居住的安置房。 迟骋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将旧房子拆迁的事情告诉了爸爸,想听听他的意见。 迟爸爸接到迟骋的这通电话,竟有些喜出望外,于是他耐心细致地为迟骋分析了各方利弊让迟骋自己决定。但有些藏在心里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迟爸爸在W市的房子还原封不动的保留着,他不舍得也不愿意卖了那套房子。 他如今孑然一身地待在一座新的城市里,吃在单位食堂,住在单位公寓,电器家具一应设备都齐全,住房并不是他的刚需。 迟骋保送的是定向研究生,毕业即就业,但B市毕竟是一线城市,要在这个地方落脚安家,光凭借自己的奋斗,恐怕没个十年八年的,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与其把并不丰厚的积蓄和妻子留下来的财物浪费在他一个地方,倒不如都投资在儿子身上,这样儿子要在B市付个首付供一套小房子,也就不至于捉襟见肘。 迟骋听完了爸爸的一席分析,也并没有着急给拆迁办的工作人员答复,这件事情并不着急做决定。他当下的燃眉之急,是先找一处价格合适,安静而又离学校近一点的安身之处。 迟骋没有看中这一处房子,虽然这个位置离学校不远,他也并不介意合租,但是他很介意已经租住了的那位租户随手乱扔自己的衣物用品,还在房间里打游戏打得亢奋到让迟骋想报警。 从楼里出来,迟骋翻开手机里的APP,想要找找看,就在这个小区里有没有其他合适的房子可以短租。 这时,他浏览到了一条刚发布没多久的招租信息。 这位房东为了准备司法考试,想找一位可以相互督促学习的室友,要求单身男性,成绩优秀,专业可以放宽至文科类专业,安静话少爱干净,可以做简单的饭菜,生活规律,不打游戏,可有艺术爱好但不可有不良嗜好,符合以上条件,价格可以在标注的区间范围内商议。 迟骋看着房东留下的对租户的要求,笑不活了。 他心里暗自腹诽道:这位房东到底是单纯的就想要招个一起学习的合租室友呢?还是要招个男朋友呢? 这些要求还真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在房东的眼里,这些条件他应该算是百分之百的符合了,除了第一条他自觉不符,其他条件他全部都具备。 可当他下翻到房东留下的联系信息时,却瞳孔骤缩,仿佛猛然间遭到了电击一般,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联系人一栏里赫赫然写着:池先生:1XXXXXXXXXX。 迟骋仿佛突然间被人扼住了脖颈,有些喘不上气来。他觉得简直太离谱了,就因为这个一“池”字,他的心就莫名地狂跳不止,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强行牵引着他,朝着那个连他自己都感觉相当离谱的方向上走。 迟骋的理智在疯狂地叫醒他!世界上姓池的人那么多,怎么会偏偏就如此巧合,就让他遇见池援呢? 他不敢相信,却又无法打消他心上狂潮般翻涌的渴望,他感觉有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敦促着他,打开拨号界面,拨通了那个神秘的池先生的电话。 听筒里响着彩铃的音乐。没几秒钟,彩铃声突然中断了,电话被接通了! 作者有话说: 许个愿,周一开文大吉! 第214章 你走 “喂, 你好,请问是……池先生吧?” 迟骋的心间千万只巨鹿在奔腾,他听到自己的声线都在微微颤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才把后面的“池先生”三个字说了出来。 尽管他的理智在疯狂地敲打着他,让他不要心存妄念, 去期盼一个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三年之久的人,会如此戏剧性的出现在他面前。可他的感情却已然先入为主地将对方想象成了池援的模样。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累积的思念, 都在这一刻井喷式的爆发出来, 铺天盖地如同一场海啸, 瞬间就让人窒息。 “你好,我是!” 电话的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暗哑而带着几分沧桑, 与记忆中池援明快爽朗的声音相去甚远。 一瞬间, 那一束灿然而起的希望之光便灭了。迟骋对着手机, 艰难地挤出了一个自嘲的笑。他本就不该对此抱有幻想, 只不过面对着如此汹涌的感情, 理智终究兵败将亡, 溃不成军。 短短几分钟里, 迟骋就经历完了一场大起大落。他果然还是太草率了, 他果然不该对一个在B市有房产的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容不得迟骋再过多的顾惜自怜,电话那头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你是想要租房子吗?” “嗯!” 迟骋喉咙发紧, 答应完之后,却又突然后悔了。想到那些如同为他量身定制的租房要求, 他就心痛而又情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个被他错当成池援的房东兼室友。 他想干脆算了吧, 可他听着电话里房东礼貌而又温和的声音, 那诚意似乎隔着手机都能溢出来。迟骋又觉得, 自己既然已经打通了电话, 却连房子都没有看就直接拒绝,总让人觉得有些戏弄别人的意味,便打消了直接劝退的念头。 房东简单地了解了一下迟骋的情况,便问他:“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房子?我这个房子有点儿小。” 迟骋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正在联系这套房子就在前面的这幢楼上,于是便问: “现在方便吗?我正好就在附近。” “可以,我在家,那你过来吧!” “好!” 迟骋挂了电话,心绪复杂地朝着前面的那栋楼走去。站在房门前,迟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 他垂着眼眸盯着门前兔子图案的地垫,在等待主人来开门的空档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像,这个曾让他燃起一线希望的房东,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咔嚓”一声,门开了。 随着一声“你好”,一双穿着白色袜子,趿着黑色的拖鞋的脚出现在迟骋的目光中,迟骋的目光顺着那双脚往上移,米色的长裤包裹着直挺修长的双腿,宽松的白色T恤也遮掩不住他的窄腰宽肩。 这个人的个子比迟骋还要高一些。迟骋一边继续上移目光,一边连忙回应了一声: “你好,池先……” 迟骋慌忙之中挤出的一抹浅笑凝固了,说了一半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这张脸,带着浅浅的微笑,明眸如星,正和善地注视着他,这是他多少次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场景啊! 眼前的这张脸,可不就是这一千多个夜晚时时入梦来的那张脸吗?眼前的这个人,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地寻了三年而不得的人吗?只不过,他比三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更有了男人的模样。 一瞬间,迟骋就红了眼眶,滚烫的泪滴崩落而下。 世间总有那万分之一的巧合降临,迟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那个幸运的接盘者。数分钟前,他还差点儿因为那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而将自己劝退,差点因为一时情怯而错过了这场期盼了三年的重逢。 所有的悲喜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像满月的潮水,跌宕着惊涛骇浪,推着他扑上前去,一头指扎向池援的胸膛,埋首于池援的颈项间,紧紧地怀住了他的腰。 “援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援儿……” 迟骋嗓音沙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缱绻的呢喃细语,在池援耳边低唤着他的名字。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池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被迟骋冲得向后退了一步,还因为毫无防备而掉了一只拖鞋。 他呆呆得像个木偶似地举着双臂,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将自己紧紧抱住不放手的陌生人,听着他喃喃地低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莫名地痛了一下。 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他们只不过通了一个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他们甚至还没有互通姓名。可是,这个人似乎认识自己。 池援不知道自己该是该拍拍他的背,礼貌提醒他自己起开,还是直接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 他仿佛听到有个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一声叠着一声,在不停地呼唤着他,高兴的,难过的,喜悦的,生气的……同眼前的这个人唤他的语调如出一辙。 他举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戴了紧箍咒一般一下一下地生疼。 怎么回事?三年前他刚刚出院时的那种状态又出现了。那个时候,他就时常会莫名地感觉有人在喊他,一听到那个声音他就头疼,可是他又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 池援硬生生地扯下迟骋怀着自己的胳膊,忍着头痛将迟骋推开,别过脸去指了指门,很痛苦地对迟骋说: “对不起,你走吧,我不能把房子租给你。” 池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竟会引起他如此强烈的反应,他痛苦不堪,不想看到眼前的这张脸,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迟骋见池援对他如此抗拒,万分震惊,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终于重逢了的恋人,竟然要赶他走! “为什么啊援儿?我等了你三年,也找了你三年。毕业典礼的那天,你还对我说,要带着B大的录取通知书来接我,要带我走,明明我们都是约好的,可你为什么没有来?难道这些话全都是不算数的吗?” 池援扶着额头,不看迟骋,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倔强地指着门,有些暴跌地低吼道: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走,我的房子不会租给你,你走啊!” 艰难地说完这一席话,池援背靠着墙壁滑了下去,蹲坐在墙角处,将整个脸都埋入双膝间,抱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沉吟。 迟骋这才发觉,池援不大对劲,他似乎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他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这些年池援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到底遭遇了什么痛苦的经历?竟会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迟骋看着池援痛苦的样子,心仿佛被利器豁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痛不堪言。 他走上前,单膝点地弯下身子,轻轻地拍打着池援的肩背,心疼地唤了一声“援儿”,问他怎么了。 池援听到这一声呼唤,又沉吟了一声。 迟骋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又刺激到他了,于是他换了个称呼直呼其名道: “池援,我扶你起来去躺着我就走,好不好?” 池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迟骋便当他是答应了自己,小心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机会环视了一圈这套房子。 这是一套装修很简约的两居室,客厅并不算大,却并不像平常人家一般装了电视摆了沙发,而是布置得像一间开放式书房,墙面上装着从地面到天花板的木质书架,靠着窗户的一边是一张正常的书桌,而中间则是一张纯色暗纹的地毯,上面放着一张小案几,还随意地丢着两个很大的靠枕。 迟骋莫名觉得,这布置如同他家的书房和客厅的结合体。 另外的两间房门都掩着,迟骋并不了解这套房子的套型,也不知道池援平常住哪一间,于是便将池援扶到了地毯边,放好靠枕让他慢慢地躺下了。 “你要不要喝点水?需要吃药吗?” 池援不说话,迟骋便自觉地摸到厨房里,为池援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 这会儿,池援那突如其来的痛苦劲儿似乎有所缓解了。迟骋缓缓地托起池援的身子,喂他喝了些水,池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但依旧紧蹙着眉头不说话。 迟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他想起这位池先生留下的招租条件,里面说到了要求会做简单的饭菜,于是便问池援: “池援,你饿了没?想吃什么?我做点儿饭你吃了我再走吧。因为我让你这么痛苦,我也不能直接一走了之啊!” 池援茫然地看着迟骋,一言不发。迟骋便当他默认了,转身进了厨房。他在冰箱里找到了几颗西红柿,还有两棵青菜和一兜鸡蛋,又从厨柜里翻出了挂面。于是,他手脚麻利地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 饭还没有出锅,池援已经嗅着香味儿进了厨房。他的神情依然有些恹恹不振,但还是在看到迟骋将面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句: “好香啊!” 迟骋看着池援渐渐露出了小馋猫似的表情,于是趁热打铁地问道: “池先生,请问……你的房子能租一间给我吗?” 第215章 作梗 池援刚吃了一口面, 脸上才露出了餍足的神情。听到迟骋的问话,他咂了咂嘴,也许是吃人嘴短, 他倒是没有立刻拒绝,而且盯着眼里的面,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迟骋看到池援有所松动,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搬过来住了。哪怕池援忘记了他, 哪怕他们要重头开始, 哪怕还要历经艰辛,他也要不顾一切地把人抓住, 不会再让他从自己身边跑掉这么久。 他正想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却见池援拧着眉头, 缓缓地说了句: “这位同学, 虽然你做饭很好吃, 我很满意, 但是……我还是不想把房子租给你!” 迟骋顿时一头黑线, 暗自腹诽:池援你这是在找合租室友还是在找厨子啊?还这位同学!还虽然但是! 迟骋特别想心一横直接告诉他:我他妈是你男朋友! 但他想到刚见到池援是他痛苦的模样, 还是忍住了。在他没有搞明白池援遭遇了什么之前, 他不敢贸然说出这种可能会再次刺激到他的话。 他好不容易才再次遇见池援,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但是也不想增加池援的痛苦。他明白池援的顾虑,于是也没有强求, 顺着池援的意思往下说道: “也行,不租就不租, 那我看着你吃完了再走……不过, 咱俩交个朋友可还行?我叫迟骋。” “迟骋?” 池援的眼睛像黑暗里的灯火, 乍亮了一瞬又迅速的暗淡了下来, 眉头轻蹙着恍了一下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被池先生拒绝了的迟骋果然很守信用,他看着池援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果然如约离开了。 池援躲在门后从猫眼里目送着迟骋进了电梯,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他吃了一碗这个叫迟骋的男生为他做的面,却忘记了向他道一声“谢谢”。 迟骋一出门,脚步都飘了起来,他甚至没有乘电梯,兴高采烈地一路从十二楼雀跃欢欣地奔了下来。 出了楼门他才迫不得已地有所收敛,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自觉就飞到天外的嘴角,稳重得往外走去。 下午,迟骋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兴冲冲地跑到池援住的小区,在超市买了些肉菜水果,驾轻就熟地来到了池援家门口。 屋里没有人,迟骋便靠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二楼,门开了,池援走出电梯间,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迟骋。 池援的心突然跃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扶着额头皱起了眉。 “迟骋?你怎么来了?我说过了,我房子不租给你。” 迟骋报以微笑,扬了扬拎在手上的食材,不自觉地就模仿着曾经池援对着他撒娇的样子,语调温软地说道: “池援,我这会儿过来可不是为了租房子的,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厨房。池先生,我这个小小的请求,你可还能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呢?” 迟骋说完,就冲着池援嘟起了嘴,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定定的看着池援,等着他大发善心满足他。 池援一下子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极其夸张的嫌弃之色。 迟骋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还真是领悟到了池援撒娇的真传,这只大傻兔子的反应还真是同他当年如出一辙。 见池援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迟骋敛了玩笑的心,一本正经地问道: “池援,学校食堂的饭菜吃了三年,真的是有些腻味了,我就是想来借你厨房一用,做点家乡的美食过过嘴瘾,你就……行个方便吧?正好你也尝一起尝?” 池援看着迟骋一脸诚恳的模样,回味起中午的那一碗正合他心意的面,心头一软,便答应了他。 迟骋进了屋,也不多说话,进了厨房就埋头干起了活儿。 池援冲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倚着厨房的门框端着双臂,静静地看着这个白白净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生。 这双好看的手稔熟而灵巧地侍弄着这人间烟火,如此赏心悦目,让池援生出了一种想要握住它摸一摸的冲动。 池援被自己猛然间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里一阵慌乱地将这种想法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他不该对别的男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啊! 他总是隐隐觉得,自己曾经刻骨铭心般地爱过那么一个人,那个人,让他从苦痛与阴霾之中走了出来,让他愿意为之而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他就像雪原上的光,洁净而耀眼,让他心甘情愿地掬一捧藏在心间,照亮他心间的路。 可是,他却完全想不起一分一毫来。 三年前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记得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了。 自“罗源事件”之后,直至翻车的那一瞬间,此间的记忆就成了模糊一片,仿佛一团笼罩在他心头的灰蒙蒙的雾,终日不散,他根本看不清那片大雾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就好像在翻车的那一瞬间,他将那些无比重要而珍贵的记忆,一瞬间全都存储进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然而,当他醒来之后,他却怎么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他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要坐车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医生为他反复地做了检查,并没有发现他的大脑有受损的地方。医生判断,这可能是他的大脑在受到震荡的那一瞬间,大脑自动将一些不好的记忆选择性地丢弃了。 他不太认同这个说法,却也提不出反驳的意见。 他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没有人告诉他,他到底丢失了什么。他想要找回来,却无从找起。 可是,爸爸却告诉他,左不过是“罗源事件”之后别扭而难过的校园生活,想不起来也未必不是好事。忘了就忘了吧,没必要让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困扰着自己。 因为有安全带和气囊的保护,所幸池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那些日子他一试图回想丢失的记忆,就觉得头昏脑涨,还一无所获。 有关于那段时间里的记忆的东西,被池援父母有意识地收了起来,池援想要回忆,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后来,他干脆不想了。 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池援尚在养病。父母听取了池援对专业选择的想法之后,给池援填报了全国专业水平排名第一的F大法律系。 他就这样来到了B市,开始了平静的新生活。l 他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了,话少了许多,也变得成熟稳重了,仿佛那一场车祸,直接敦促着他发生了质变一般的成长。 直到这个叫做迟骋的男生突然出现。 看着他,池援莫名地就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同细雨润物般往他的脑海里渗透,仿佛毒素入侵一般,渗进那一团灰暗的迷雾之中。 这让他头疼,让他不舒适,却又让他有点儿欲罢不能。 迟骋多管齐下,统筹并行,很快就做好了土豆煎饼,还炒了两个菜,调了三鲜汤,都是池援喜欢的味道。 池援吸了吸鼻子,故作高冷地坐到饭桌前,一点儿也不愿被被迟骋发现,他其实已经垂涎三尺了。 饭菜摆上桌,迟骋在池援对面坐了下来,假装着自己不过是与池援萍水相逢,其实却一直都在偷偷的观察着对面的人。 池援不说话,迟骋便也不说话,却将池援眉眼线条渐渐柔和起来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或许真的事气氛太过于紧绷而冷淡,池援吃到一半,终于开口很诚恳的称赞了一句: “迟骋,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谢谢了。” 池援的一句道谢,拉开了两人之间浅浅的交谈。 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晚,迟骋并没有在池援家里待多久就出来了。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了。 虽然迟骋还没有了解到池援究竟遭遇了什么,但他已经对池援这几年来的状况,大致有了一个概括性的了解。 他不急于求成,他找到池援了,只要他在,迟骋就踏实了,哪怕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也没关系。 第二天中午,迟骋又来了,打着同前一次一样的理由。 池援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但还是将迟骋放了进来。 一连几天,池援都能在饭点前见到来跟他借厨房的迟骋,顺便蹭一顿他做出的可口的饭菜。 池援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留恋这样的感觉,尽管他依然没有松口,答应把房子租给迟骋。 这天,又来了一位来看房子的同学。迟骋正好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煞有介事的旁观了一会儿之后,直接开口拒绝了这位来客,说他不适合跟池援做室友。 来人有些恼怒,房东都还没有说什么,这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葱,来租个房子仿佛搞得跟相亲似的,还一反常态的不是租客挑房子,倒成了房东挑租客了。 租客和房东闹了个不欢而散,迟骋倒是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池援有些生气,质问迟骋道: “你什么意思啊?这几天但凡有人来租房子,你都要从中作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把房子租给你吗?就算租不出去,我也不会租给你!你走吧,以后也别来蹭我的厨房了!” 迟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池援却莫名地有些心痛。 下午,池援看书一时忘了时间。夜幕降临,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才发现,这几天习惯了有人做好饭同他一起吃,他竟然都忘记了给自己做饭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迟骋每天都来的日子。可中午的时候,他才刚刚很不客气地对他下了逐客令,他也是要面子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再让他进来呢? 池援决定自己做饭吃。可当他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里面没有菜了,连挂面都一根不剩,简直是弹尽粮绝了。 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可他也不能画饼充饥,还是出去买点吃的东西备着吧。 于是他换了鞋准备出去。 一开门,却发现门口竟然堆着不少东西,还立着着一道人影。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天天在野外蹦跶……啊…… 第216章 耍赖 池援看着靠着墙立着的黑色长匣子和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还有靠在行李箱旁边的板凳样的木架子,又看了看因为听见了门响声而转过身来的男生,不禁哑然。 他的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了这样的一副画面:修长而清瘦的男生, 背着比他更宽更长的琴匣子,一手拉着有他两人宽的行李箱, 一手拎着一对琴架子,自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来, 单薄得让他有些……心疼。 心疼?池援有些讶异,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潜意识当中, 会对这个难缠得让他烦恼的男生产生这样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用理智唤醒了自己的沉迷。 在他遇见迟骋的第一天晚上, 他就联系了曾经的主治医生, 将他遇见这个人之后的一系列反常的反应告诉了医生。医生告诉他, 这个人也许从前是他认识的人, 并且还可能与他丢掉的那一段记忆有关。 可后来的几天里, 迟骋的表现却根本不像是从前认识他的样子, 他像个刚刚认识的朋友一样跟他浅浅的聊天, 也没有跟他提过一丁点儿有关他过去的事情。 这不禁让池援对医生的话产生了怀疑。 可现在他却又觉得, 医生说得也许没错,这个人只是配合着自己, 不想让自己再像之前那样头疼难受。 一时间想了这么多,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出门去是要干什么。他对着转过身来的迟骋说: “你怎么又来了啊?你别以为你耍赖似地堵在我家门口我就会让你进来!不可能!” 说完, 就退进屋里关上了房门。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他本来是要出去买点食材的。 自从他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之后, 但凡有时间, 他便自己动手。可今天, 他一下子没了心情。可是肚子饿着,又实在忍不下去,便干脆点了份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池援不自觉地就竖起耳朵来,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外面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面瞧去。那个固执的身影居然既来之则安之,摸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看了起来,一副不让我进门我就守到地老天荒的样子。 池援一个头两个大,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了这么一尊大神。 这几日,他已经对迟骋有些了初步的了解,知道他是B大的学神级校草,只用了三年就完成了本科学业,还保送了直博研究生,毕业后就进研究院工作,还真是个令人闻而生畏望尘莫及的人物。 最神奇的地方还是他对外宣称自己非单身,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跟任何一个女生有什么亲密举止。因此有人怀疑他深藏不露的另一半可能是个男生,可是也没有人见过他同哪个男生的关系过分亲近。 后来竟然还有人盲猜,这人肯定是那方面不行,但迟骋也任由大家瞎猜,从来都置之不理不去澄清,依然以一个行走的学习狂出现在大家眼里。 可如今,他却像个揭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池援了。 池援实在有些搞不懂这人奇怪的脑回路,因此又不得不将思路又引回到医生的话上来。这个人,或许真的和自己丢失的那些过去有关。 外卖送到的时候,迟骋还守在门口,池援不说让他进来的话,他自己也不开口,就只是用他那漂亮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池援,看着他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无情地将他关在了门外。 迟骋也不恼,就那样云淡风清地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的书页。 池援洗完澡后,他又偷偷地从猫眼里去看门外,迟骋依然在,但他已经不是以站立的姿势出现在他的门口了,而是卷缩在墙角边,像个受了委曲的小孩一般惹人怜爱。 池援于心不忍,打开门递了一张小凳子出去,依然嘴硬着说道: “迟骋,我说过了,不会再让你进来的,你要是愿意在这个守着你便守着,我可不会管你!” 迟骋接过小凳子,浅浅一笑道了声“谢谢”,便在墙角边坐了下来,继续看着他手里的书。 池援人虽然进了屋,可心却留在了门外。那个人自从出现在他的门外到现在,似乎就没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晚饭,这会儿饿不饿,站了那么久累不累? 心里莫名地有了牵挂,池援这一个晚上都心猿意马,书翻过了许多页也全都是无用功,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细细地回想了一番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那天,迟骋一看到他,眼眶立刻就红了,他是流着泪扑上来抱住了他,还亲昵地叫他“援儿”。 就因为从那一声声的“援儿”,池援就开始头痛欲裂,仿佛他的心里,正有什么被撕裂。那时候迟骋似乎说了一句“我终于找到你了”,似乎还说他等了自己三年,还说过什么约好的之类…… 那个时候,池援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根本无法思考,也记不太清楚迟骋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他们见面,迟骋就仿佛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像一个萍水相逢的旅人,与他保持着比陌生近,却比认识的人远的距离,仿佛之前那些浓烈的悲喜都是池援的一场幻觉。 所以,他们真的曾经认识? 池援胡思乱想了很多,脑袋昏昏沉沉的发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天呐!他猛然间想起固执地守在门外的迟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知难而退。 他慌忙冲到门口开了门,迟骋竟然真的还没走,那些行李还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门口,迟骋也还坐在小凳子上,只是……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手里的书掉落在脚边,而他毫无察觉。 这个人就这样坐在小凳子上,靠在微凉的墙角睡着了。 池援的心里一下子涌上来一种道不明的滋味。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分了。吃了那么多天迟骋做的饭,却因为他阻挠自己将房子租给别人,就狠心将他拒之门外大半个晚上。 平心而论,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迟骋这个人很符合他挂租房消息时留下的要求,而且自己每天与他相处的那段短短的时间里,心情其实还是很不错的。那么,房子租给迟骋有什么不好呢? 可池援就因为自己说了狠话抹不开面子,便让这样一个每天专门跑来做饭同自己一起吃的人一直等在门外。他究竟有多么累?才能在如此不舒服的姿势下都睡得如此熟? 池援轻轻地走到迟骋跟前,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眼前这张白皙好看的脸,他双目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仿佛女孩子经过修饰之后的睫毛,鼻梁直挺,双唇是诱人的粉嫩,亲上去一定是柔软而香甜的! 啊呸!池援突然捂着嘴别过了脸去!自己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想去亲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啊? 池援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烧。他慌忙地站起身来,努力稳住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迟骋带来的东西都搬进了屋里。 然后他对着迟骋,想要叫他醒来进屋里睡,却又想起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着不管他,这会儿将人叫醒了请进去,还真是没面子。 干脆……池援弯下腰,轻轻地将迟骋的一只胳膊环绕在自己肩头,然后一手揽着腰,一手抄起双腿,腰杆儿一挺,就将迟骋腾空抱了起来。 迟骋软绵绵地枕在了池援的肩头,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规律舔过池援的脖颈,烫得池援心发慌脸发烧。 他将迟骋抱进屋里,正犹豫着将他放在哪里。这时他却听见耳边梦呓一般地低吟了一声“老公”,与此同时,迟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另一条垂着的胳膊也环上了他的脖子。 池援仿佛瞬间被电击了似的浑身都酥麻了起来,脑子里嗡嗡地一下一下地炸响着,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迟骋,后退了一步靠着墙逼迫着自己稳下了心神。 老公?迟骋是在叫谁老公?是在叫自己吗?他曾经这样叫过自己吗?还是在叫梦里的其他人? 想到怀里的人梦里可能梦见的是别的什么人,池援突然有些不甘。 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在装睡,那一声老公,应该就是想要叫给自己听。正想将他放下来时,却发现他刚刚环上来的那条胳膊又垂落了下去,脖颈里让他酥痒的呼吸依旧沉缓,迟骋似乎真的睡着了。 池援神使鬼差地将人抱进了自己的卧室,为他脱了衬衫和鞋子,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昏暗的小夜灯下,池援侧卧在迟骋身旁,一只手撑着脑袋,定定地看着迟骋的睡颜,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它们一直在不断地酝酿发酵,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土而出,让池援一睹他的真面目。 池援的脑袋胀痛得厉害,脑壳仿佛要被撑裂了一般难受,可是这一次,没有人扶着他了,也没有人喂他喝水,他只能强忍着痛楚,直到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又慢慢地躺在迟骋的旁边睡了过去。 池援这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早晨,他早早地就醒了,一睁眼睛,竟看到自己正搂着昨夜在睡梦之中被他抱进屋里的人,他一下子惊了一跳,迅速地退到了床的一边,慌乱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无事发生的样子。 明明昨天对这个人起了邪念的是自己,将人抱进来放到自己床上的也是自己,搂着人家睡了一夜的人还是自己。 可这会儿,他却像一只炸了毛的纯情小火鸡,仿佛是还没醒来的迟骋昨夜里对他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他一副对迟骋避之不及的样子,简直是倒打一耙。 嗯?对呀,曾经似乎有人说过他擅长倒打一耙。可是,是谁说的呢?他想不起来。脑海里依然是一团灰蒙蒙的雾。没有光照进来,那团雾就永远都散不开。 他抱着脑袋团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眼神失焦地盯着床尾处,像一尊雕像。 迟骋悠悠转转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池援,迟骋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昨夜,是池援带他回屋睡的。 一睁眼就能看到爱人的感觉,真好!尽管他现在看上去像个大傻蛋。 睡饱了觉的迟骋眯着眼,脸上挂着餍足的笑意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被脱掉后整齐地摆在床头的衬衫,暗自窃喜。 他伸手戳了戳还在一旁发呆的池援,道了声“早安”,然后睫毛弯弯地问道: “池先生,昨晚是你带我进屋的吗?” 作者有话说: 大约还剩两章内容嘞! 第217章 复苏 池援扭过头, 脸背着熹微的晨光,有点暗淡。他垂目看着迟骋“嗯”了一声,音调里听不出喜乐悲喜。 “住下吧!一会儿我去收拾隔壁的房间。” 池援最终还是松口了。他在与迟骋隔了一人远的床边上平躺了下来, 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我不是单身,我有个男朋友。你呢?你是单身吗?” 池援听到迟骋的话, 猛得一跃而起,转头盯着睡在他身边波澜不惊的迟骋, 反问了一句: “你有男朋友?” “嗯, 是的, 所以,你还会同意我住在这里吗?” 迟骋一点儿也没有回避或者遮掩的意思, 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 池援犹如五雷轰顶, 这个人竟然有男朋友!震惊过后, 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就如同无边落木一般萧萧而下, 刹那间心便穿越了一个凉秋。 他怅然若失, 可内心最直接的反应, 却是想留住他。池援丝毫没有犹豫, 遵从着内心的引导和向往点头答应了他: “你住着吧!” “那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池援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这是在侮辱我吗?都同意你住进来了, 难道还能小气到不让用卫生间?” 迟骋勾了勾唇角,一骨碌翻身起来出去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静谧。 池援往迟骋睡过的地方挪了挪, 床铺上沾染了迟骋的气息和味道。他伸手在迟骋睡过的地方摸了又摸,虚空的撑开双臂, 回味着自己和迟骋相拥而眠的感觉,莫名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沉溺其中, 如同醉了酒一般无法自拔。 他觉得很有必要跟迟骋谈一谈, 有关他忘记的过去。 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 在天光初起的清晨显得尤其真切。池援思绪纷乱如麻, 他躺不下去了,便也起了身走进了洗漱间。 这时,他在洗脸台上看见那根之前他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红绳子。前些天因为卡扣有点儿松了,他害怕丢了,便取了下来放在了书架上,准备哪天出去找个地方修一修。可这会儿,它竟然会出现在洗脸台上。 池援有些奇怪。他满心疑惑地拿起那根绳子走出洗漱间,想将它放回原处。头一抬,却发现自己的那根红绳子正静静地躺在书架上,连位置都不曾改变过。 这竟然不是自己的?池援拧着眉头捏住绳子上的那个“人”字形的木质小挂件,定睛一看,上面刻着的两个字母是“CY”,而不是“CC”,这根绳子的确不是他的。 池援正惊讶不已,卫生间的门开了,迟骋穿着藏青的家居服走了出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看见池援正拿着红绳子,迟骋歪过头来看着池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朝池援伸出手腕,浅笑着说道: “可不可以请池先生帮我戴上?” 池援皱了眉没有理会迟骋的请求,而是问道: “为什么你也会有这个?” “我当然会有啊,因为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私人定制,世上只有一对。” 迟骋说着,冲着池援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示意池援为自己戴上那根红绳子。 池援定定地盯着迟骋无动于衷,他在回味迟骋刚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这红绳子出自他手,只有一对,那便是说,自己一直戴在腕子上的红绳子,其实就是他送的。他是什么时候送的?为什么要送他一根红绳子? 一直以来,那根红绳子都被同学们以为是“逢考必过”之类的代表好运的意思,他想不起来,可既然它代表好运,便一直戴着。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根上为什么会刻着两个字母“C”,当他今天看到迟骋的那一根上刻着的“CY”时,他瞬间顿悟了,这是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他没有替迟骋戴上红绳子,反而猛地握住了迟骋的手腕,紧紧地盯着迟骋凑近他的脸问道: “迟骋,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池援心跳得厉害,脑子里又是铺天盖地的阵痛袭来,无情地撕裂着他的灵魂,他感觉天旋地转,脚跟都有些站不稳了。 “援儿!”迟骋脱口唤了一声,一把抱住了朝他栽过来的池援。慢慢地扶着他坐在地毯上。 池援头疼欲裂,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从裂缝之中探出触手,疯狂地想要侵占池援的脑海。 一个相同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重重叠叠地回响着:“我想用这根红线拴住你……”“援儿……”“做个见证……”“这是我们的红线……”“皎皎月光……百年老槐树”“拴你一辈子……”“援儿……”“红线……” 池援痛苦地抱着脑袋,蜷缩在迟骋的怀里。他痛苦不堪的大口喘着气,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沉吟声中,他渐渐想起来了,曾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要用一根红线拴住他一辈子,而他也用同样的话回应那个人。 可是,他却看不到那个人的模样,只能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那些缱绻的情话。 “是谁?你是谁?是你吗……” 池援用力地捏着迟骋的手腕,喃喃地反复念叨着。 迟骋不知道池援想起了什么,可听着池援不断地重复着一个相同的问题,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援儿,你想起什么了?能告诉我吗?” 池援将徘徊在脑海里的那些断断续续不成篇章的话语说给迟骋听,然后抓着迟骋的肩膀瞪着他,发着狠劲儿质问道: “迟骋你告诉我!这些话是谁说的?为什么我听到了声音,却看不见人?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啊?为什么没有人肯告诉我?一个一个都欺负我想不起来,想怎么骗我就怎么骗我。迟骋,你告诉我,我忘了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是不是就是你?” 池援说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有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了解他的饮食喜好的人?哪里会有人明明有男朋友,还在被一个陌生男人搂着睡了一夜醒来之后,还如此淡定没有一点儿包袱? 迟骋这样契而不舍地来找他,想尽办法也要做他的房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租下他的一间房子吗? “是不是你迟骋?你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你?那条红绳子真的是你做,也是你送给我的,是你想要拴住我一辈子,是吗?” “是,是我。” 迟骋湿红着眼眶替池援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将池援紧紧地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脊背。 “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全都忘记了。” 池援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拉扯着迟骋的衣服,仿佛要将他的无助与绝望全部撕扯殆尽。 迟骋亲了亲池援的眼角,替他揩拭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安慰他道: “援儿,想不起来咱就不想了,没有关系的,你不用难过。我能够重新遇见你,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迟骋慢慢地将池援扶起来,将他带到了卧室躺在床上,然后自己也在池援身边躺了下来,将他揽进怀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 “援儿,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我陪着你!” 池援乖巧的像个婴儿,顺从地窝在迟骋怀里,和着迟骋说话的节奏拉长了呼吸,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迟骋身上的味道让他很安心。在迟骋催眠一般的柔声细语中,池援慢慢地合上眼睛睡着了。 进入了睡眠状态的池援微锁着眉头,被眼皮遮起来了的眼珠子来回的转动着,不知道他正在做着一个什么样的梦。 迟骋心疼地看着怀里的人,跟导师打了声招呼,将早上的事情推到了下午,安心地留下来陪他。 日上三竿的时候,池援醒来了。一睁眼,他就看到了那个令他毫无头绪纠结不已,而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的人。 迟骋抬手替为他抹了抹满额头蒙蒙的细汗,眼角带笑地问轻声说了一句:“你醒啦!” 池援没有说话,捉住那只刚刚替他擦完汗的手,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他在梦里便梦到了这样一双纤长好看的手,在荧荧月光之下,仿佛美玉雕琢而成,却又灵巧无比。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将一根挂着一个小小的木制挂件的红绳子戴在了他的腕子上,说要用这根红线牢牢地拴住他,一辈子。 池援意识到,这并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梦境,这是他遗失了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复苏啊!而唤醒那些不知道沉睡在何处的记忆的,正是眼前这个差点被他拒之门外的人。 起床之后,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迟骋就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行李。 隔壁的小房间里,其实也并不需要怎么收拾,池援自己住着这套不大的两居室,平常他都很勤快地将屋子收拾得很干净。 他看着迟骋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又拿出几本相册放在了桌子上。池援远远地瞄了一眼,相册封面上是一张逆光拍摄的双人合影,但并不能看清楚上面的人。 池援有些好奇,他指了指相册,还在略有些顾虑地问道:“我……能看看吗?那些相册。” 迟骋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你看吧,那些本来就属于你。” 池援将信将疑,怀揣着一腔向往忐忑地走上前,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那个他未曾看清的剪影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眼中。 这是一张两个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触的侧面照,尽管逆着光,但画面中的人脸依然依稀可辨,其中的一个是迟骋,而另一个,正是自己。 池援的心砰砰地乱跳了起来,他翻开相册,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相册各种造型各种姿势的照片,竟然都是自己和迟骋,满满地四大册,甚至还有一张是他们即将吻到一起的样子,那么亲近,那么自然。如果要说照片里的两个人没有相爱过,池援自己都不相信。 池援的脸有些发烫,他指着这张令他心跳不断加速的照片问道:“我们是不是真的……亲吻过?” 迟骋点了点头。 “是啊,曾经有过很多次。” 迟骋将池援手中的相册抽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自己的腰卡进了池援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双臂之间,将池援的双手在自己身后扣了起来。 池援任由着迟骋摆弄,将自己摆成了拥抱着迟骋的样子。两人的腰腹没有缝隙地贴合在了一起,迟骋这才抬手搂住池援的脖子,微扬起脸,用发烫的眼神注视着池援有些局促又有些渴望的眼。 “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有人想看番外吗?想看就留言,我就留着地方写…… 捂脸 第218章 故地 池援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呼吸急促,喉咙发紧,嘴唇发干, 极度渴望得到春雨般的润泽,却又无法将这种渴求诉诸于口。 迟骋垂眼看了看池援不自觉地微抖了几下的嘴唇, 微微前倾了一下,贴上了那两片焦躁不安而又不知所措的唇。 在唇面相接的那一瞬间, 池援身体的记忆一下子全都被打开了。他情不自禁地搂紧了迟骋, 不受控制地迎合了上去, 仿佛根本不需要大脑发出指令,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开始行动。 用不着迟骋来引导他, 他就已经驾轻就熟地伸出舌尖, 轻而易举地撬开了迟骋的牙关, 一路长驱直入, 纠缠住了另一条踟蹰不前的柔舌。 他们唇线的角度刚好完美契合, 呼吸的节奏和吮吸的力道也恰到好处。 池援的记忆里并没有同别人接吻的画面, 可是, 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告诉他, 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同别人接吻。 如果他们不是曾经在那些被他遗忘了的岁月里,不止一次这样亲密无间烈火焚身一般地缠绵过, 他们何以能在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就达到山鸣谷应的默契? 湿润的甜蜜在两人之间撩起了势不可挡的火。池援食髓知味而欲罢不能, 他沉浸其中,只想近一步, 再近一步, 将迟骋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再也不要分开。 正在情浓之时, 迟骋却突然抽身,让这个吻戛然而止在了最浓烈的时刻。 池援意犹未尽,脱口就撒着娇唤了一声:“骋哥哥!”像极了欲求不满的哀怨和控诉。 这一声“骋哥哥”,不仅让迟骋愣住了,连池援自己也愣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叫出了这个称呼,仿佛自记忆深处而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援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池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自己都被肉麻到了。他不太情愿地又低声叫重复了一遍“骋哥哥”,然后问道:“我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叫你的?” 迟骋已经三年多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了。这个肉麻而又亲昵的称呼只有从前池援跟他撒娇的时候才叫过他。 迟骋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一个叫“热泪盈眶”的词儿来,他觉得这个词儿用来形容此刻的他,真的是再贴切不过了。 “是啊,你跟我撒娇的时候,就这样叫我。你想起什么了吗?” 池援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只是觉得与迟骋接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的事情,似乎他们本应就应该如此亲密。 不久之前才向他微微敞开了一条极细微的缝隙的记忆之门,并没有因为这一场亲密接触而再次向他开启,似乎这完全没有有迹可循的规律。 迟骋坦然地笑了笑。他希望池援能够想起他,可万一要是真的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池先生,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 池援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相册,画面依然停留在他们将吻未吻的地方。 他对迟骋有着无法控制的渴望,可又始终因为心里缺失的那一块而别扭着,这种割接一般的感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迟骋看见池援有些为难的样子,轻快地笑了笑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将这件事情翻了篇。 池援看着迟骋将带来衣物细软和日用品等全部都归位。这人果然是谋定而后动,准备得这么齐全,这就是铆定了要住进来的节奏啊! 最后被归置的是一套水墨山水图案的双人餐具。这套餐具看上去大气而雅致,池援莫名就觉得它们跟眼前人的气质如此相配。 迟骋成了池援的房客。自此之后,池援吃饭用的碗盘,喝水用的杯子,就都自动换成了迟骋带来的这套成双成对的餐具。 他们每天一起做饭吃,一起收拾碟碗,这让池援明显地体会到了一种一起过日子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似乎在很久之前,就深切地向往过。 六月见底的时候,他们忙完了毕业前的各项事宜,暑假就轰轰烈烈地到来了。 这些日子里,池援或多或少地回忆起一引起极为细碎的片段,但对于被他忘记了的一整段初恋,这些根本就微不足道。 虽然迟骋说,他们可以重新制造出新的回忆,可是池援并不甘心,那些原本就属于他却被丢失了的过往,一直是他心上耿耿于怀的心病。没有它们,池援始终觉得自己缺了一块,是不完整的。 假期里迟骋手上有一些导师交待的任务,但工作量并不大,没花多长的时间,迟骋就完美地完成了工作。 在迟骋准备回老家料理旧房子拆迁事宜之前,迟骋诚挚地向池援发出了邀请,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池援的主治医生曾经告诉过他,故地重游或许会有助于他想起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但在他再一次遇见迟骋之前,他所接收到了信息,都是他在A市读完了三年高中。 上大学之后,他不止一次地重回母校,却没有哪个地方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悸动,以至于后来他几乎就相信了,罗源去世之后,他就是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在母校过完了整个高中。那种他曾经刻骨般爱过一个人的感觉,也统统被归于他自作多情的幻觉。 直到他接通了第一通找他租房的电话,因缘巧合最终还是让他遇见了他。 再次回到W市的家,连迟骋都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迟骋和爸爸不在W市的这些日子里,这套房子一直都是方璞他们在打理。除了缺了些人气,屋子里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纤尘不染,四季开了一茬又一茬,地板上,还掉落了几朵没来得及收拾的干花。 几十年的旧房子说拆就要拆了,迟骋摸着一寸寸透着陈旧的墙皮,眼里浸润的水光,连跟在他身后的池援都看得出,他有多深的眷恋与不舍。 池援跟着迟骋在每个房间里都停留了一阵子,最后两人并肩靠着妃榻,在客厅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琴,池援凝视良久,突然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家里的客厅装成那个样子了。”然后他转头认真地对迟骋说,“我依稀记得这里,客厅里空缺着的位置,原来是缺了一张琴。你来了,就被填满了。” 迟骋的眼里一下子有了光,他捧着池援的脸惊喜地问道: “援儿你记得这里?” 池援点了点头。 他到B市的第一年里,就将母亲早些年买下的那套小房子从租户手里收了回来,重新进行了简单的装修。 那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这里的客厅和书房的样子,只是脑海里的场景,有些重叠。 “那……你再想起其他的什么了吗?” 迟骋问出口后,却有些后悔,生怕这样会让池援感到有压力。 池援苦笑了一下。他的脑海里依然是一片大雾蒙蒙,可蒙蒙之中,却又有些模糊的场景浮现出来,就比如这套旧房子外的老街和挂满杏子的杏树林,再比如茫茫大漠。 回来的第一天,两人休整了小半日,晚饭过后,两人懒洋洋地仰躺在客厅的软垫上缓了一阵一,才出了门去教育广场散步。 华灯初上,盛夏的暑气渐渐开始消退,广场上早已经热闹了起来。 广场舞的音乐还在咚咚作响,时不时能看到游离于广场舞大部队之外的老年小团体,有打太极的,有舞剑的,还有甩小龙的……孩子们在灯光里穿梭奔跑,笑闹声一阵一阵。 迟骋和池援并肩走在曲曲弯弯的步道上,时不时能看到牵着手的情侣。林子里的大树背后,偶尔能看到夜色掩映下模糊的身影,在浓郁的杏子香味中说着悄悄话。 “你以前还爬上这里的梨树摘过青杏子呢!”迟骋指着前方的一棵大树让池援看。“就是那棵!” 池援挠了挠头,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吧!我以前那么傻的吗?” “你喝醉了呀!”迟骋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候池援呆萌的样子,他至今记忆尤深。“今天要不要再喝点儿?” 池援撇着嘴问:“你是不是又想忽悠着让我干这种傻事儿?我才不上当呢!” 池援虽然嘴上拒绝地十分坚定,可转了个弯儿看见路边的自动售卖里,他转头就扫了两罐啤酒出来。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边喝边聊,聊他们没有彼此的大学时光。 这三年来,迟骋把自己活成了池援曾经的样子,争着上舞台开屏,就为了那个消失不见的了人,有一天能够看到自己。 而池援却将自己活成了曾经的迟骋,沉浸在自己的怅然若失的世界里枯燥地忙碌,他人的喜乐,纷纷与己无关。 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忙碌着,明明他们曾经相隔得那么近,却还是蹉跎了三年的时光。 广场上热闹的人群终于散尽了,藏在树林里私语的情侣也都回了家。 迟骋将一地的啤酒罐子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拉起已经醉了的池援,晃荡着往家里走。 池援半挂在迟骋身上,一路“嗒嗒”地说个不停,说他自从迟骋第一次来看房子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的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他,没想到竟被他发现了一个宝藏。 两人终于晃荡进了屋里,门一关,池援就将迟骋抵在了门背后。 “骋哥,你能给我讲讲我们的过去吗?我还是想不起来,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知道以前的自己,到底有多么爱你。” 迟骋知道池援车祸失忆后,他查了不少资料,也悄悄的咨询过医生,他知道,通过别人的讲述被动构建起那些被遗忘了的记忆框架,对于池援记忆的恢复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池援的眉骨,顺着脸颊滑下来,直到触碰到池援的喉结。他抬起眼,温情地看着他心尖儿上的爱人,安慰道: “援儿,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就不想,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池援的呼吸变地粗重起来,他微低下头,一点一点的贴近迟骋的脸。带着酒味儿的呼吸扑在迟骋的脸上,炽热而暧昧。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我的身体告诉我,我爱你,只有你!” 纵然他曾经忘记了这所有的一切,可一旦这个人出现,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重新爱上了他。 池援在迟骋的眉心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然后额头相闭上了眼睛,有些语无伦次地念叨了起来。 池援的额头抵在了迟骋的额头上,他闭起眼睛有些语无伦次的念叨着。 “你知道吗?那天你来看房子,我对你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但是我却拒绝你住进我的房子,因为你入侵了我一直坚守着的情感的空虚。我一直觉得,我固守着的空虚里,曾经住着我的爱人。我无迹可寻,也想不起来,可是,我不想任何人侵入其中。” “可我还是动了心。我一面拒绝你,一面又期待着你。我一直很矛盾。直到那天我发现,你可能真的没有骗我,我情感和记忆里空缺的位置,真的是属于你。可是……” “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你相处。你睡在我隔壁,可我的梦里全是你,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我曾经的记忆。” “我的大脑忘记了你,可我的身体依然记得你。记得你的气息和味道,记得和你亲吻的感觉。” 玄关的顶灯柔和而温馨,将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橘色的柔光里。他们在一片柔光里相拥接吻,热烈到密不可分。 第二天,两人从宿醉中醒来,尽管热得一身大汗,可两个人却依然相拥而眠。 起床洗过澡,两人一起做了早餐,吃过之后,便去办妥了拆迁的一系列事宜。 迟骋想在老家的旧房子多住几天,因为以后,这里就将变成一片绿地了。池援也义不容辞地留了下来,不光为了迟骋,还为了故地重游,寻找那些依然大面积缺损的记忆。 为了给半年多没见的弟弟和他终于找回来了的男朋友接风洗尘,方璞在农庄里准备了烤肉。 他们扎实地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毛江和戴国超开着车来旧房子接他们。 老友相见,格外亲切,但那两人也都知道池援的情况,说起话来也都很注意。 到了农庄,戴国超又缠着涂余带他们去沙漠冲浪。在一浪一浪的尖叫声之后,他们冲到了附近范围内最高的一座沙丘上。 涂余把车子停在迎风的缓坡上,下了车就往特腾腾的沙子上一躺,朝着迟骋他们摆了摆手道: “滑沙板在车上,你们小孩子们玩去吧!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我这个老人家可是忙了一整天,我得好好缓一缓,晚点还要继续为你们服务呢!” 迟骋不怀好意地踢了涂余一脚,瞥下他拎了一个滑沙板,朝着旁边走了几步。 池援跟在身边,双手搭起喇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绵延无尽的沙漠腹地高声喊了起来。 “骋哥——” 池援的声音很快在无尽的沙漠里扩散地飘渺不清了,他意犹未尽,一声连着一声的高呼着,仿佛想让沙漠尽头的人都听见他的呼声。 迟骋看着池援带着笑意的侧脸,突然就想起了林笑笑曾说过的一句话,她看中的人,一定是一个温暖而长情的人。林笑笑没有看错,而迟骋也没有看错。 余光里,戴国超拖着滑沙板也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三年的时光,戴国超的脸终于脱了稚气,显露出了男人的成熟气息,可在毛江的宠溺之下,他总能干出比从前更加幼稚事情来。 迟骋看着戴国超笑得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正想问一句他又在憋什么坏呢,就见他丢了滑沙板,伴着一声高呼一跃而起,猛得将池援推下了沙梁。 池援突遭背后袭击,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随着一声惊叫栽了下去。 迟骋来不及抓住池援,喊了一声“援儿”,就跟着扑了下去。 背风坡又高又陡峭,池援见迟骋跟着扑了下来,扑腾着想要刹住车,可流沙如瀑,他根本找不到支撑,越是扑腾,身下的沙子流动地越快。 迟骋借着下滑的趋势脚蹬手刨,终于在翻滚了好几圈之后拉住了池援的手,两人挣扎着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一路向着坡底滚了下去。 他们冲到坡底,又向前滚出了好几米才终于停了下来,要不是两人紧紧交缠相拥,他们简直觉得四肢都要滚飞了。 迟骋抱着压在他身上的池援,喘了好久,才终于觉得心跳趋于平静。他拍了拍池援的后背,轻轻地唤了一声:“援儿!” 池援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在他身上一起一伏,似乎呼吸还没有平静下来。 迟骋又唤了一声,却还是不见池援抬头。 他慌了,揉搓着池援的后脑勺连声叫了起来: “援儿!援儿你怎么了援儿?你说话呀!你不要吓我啊!你摔着哪儿了吗援儿?” 迟骋的声音抖了起来,他惊慌失措,想要挣扎着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颈间湿漉漉的,池援抬起头泪眼模糊地俯视着他,哽咽出声: “骋哥,我都想起来了骋哥,对不起,我说过要带你走的,我却失约了。我少爱了你三年,我要怎么才能补回来啊……” 那年高考过后,他与几个陌生人拼了一辆车,急于奔赴W市,去见他日思夜想的恋人,想要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要与他分享终于挣脱了束缚的自由,想要大大方方地握紧他的手,同他共赴更好的未来……却没有想到,车子还没有开了A市,一场飞来横祸就从天而降。 池援是幸运的,只受了些轻伤,手脚完整地活了下来。可他也是不幸的,唯独他,在那场车祸里丢掉了最珍贵的一段记忆。但命运还是眷顾于他的长情,在他守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像一台没有灵魂的机器一般度过了三年后,再次让他邂逅了最初的心动,并将那些刻骨铭心的鲜活的记忆又全盘归还给了他。 迟骋捧住池援的脸,笑容里都是泪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池援的。 “援儿,你受苦了,你不用补的,只要往后余生你都在,就行了。” “骋哥……” 池援喃喃地呼唤着迟骋,似乎是想把着三年来缺失的全部都叫回来。他看着被子里压在身下的迟骋,就想起了四年前他第一次跟着迟骋来沙漠里玩的情形。 “骋哥,你知道吗?上一次我和你滚下沙梁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可是那时候我不敢。现在我补亲回来可以吗?” 迟骋嗔了一句“傻样”,然后一把将池援的脑袋按了下来。 换气的空挡,迟骋含含糊糊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想亲你!” 两人在深谷底部忘情地翻滚拥吻着,早已忘了沙梁上还坐着三个看热闹的“小太阳”。 戴国超举着手机,将镜头放到最大,把两人激吻的画面全部都录了下来,还不忘对着毛江和涂余炫耀: “看到没?这就是证据!以后池援要是再敢忘了我哥,我就把这个视频发到在网上,全网通缉他!” 谷底里,两人终于亲到嘴唇都有些发麻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池援叭叭着感觉已经跟自己没有肌体联系了的两瓣嘴,含泪带笑地问:“骋哥,我现在带你走,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再写一章,然后修一下小bug,就完结啦!看完的宝子们一定一定先让我在你们的收藏夹里多躺些日子哦! 第219章 祝福 迟骋捧着池援的脸, 止不住眼角又渗出的泪花,哽咽着回答:“来得及的,永远都来得及!” 这时, 一阵“嗷嗷”乱叫在他们上方的沙梁上响了起来,他们这才想起来, 他们掉下沙梁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下了黑手。 两人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同仇敌忾地抬起头朝着那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 果然, 那三个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高高的沙梁上, 冲着他们又是挥手又是大声叫喊, 就像三只蹲在电线杆子上扑棱翅膀的聒噪的莺雀儿。 刚才亲亲的时候都没有一点儿包袱的两个人瞬间红了脸。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此刻的想法:其他的先抓过不说, 这仇, 是一定要报的! 两人一骨碌翻身起来, 互相帮扶着一步一陷地费了好大的劲爬上沙梁。 戴国超远远地看着两人来者不善的目光, 就已经提前开溜了。 这两个人哪里肯就这样放过他?戴国超几番讨饶, 这对儿头铁夫夫最后的妥协, 是允许毛江抱着他自觉地一起滚下去。 戴国超嘴上叭叭地忿忿不平, 身体却很正直地立马就出卖了他的心。他一个蹦儿跳起来就挂到了毛江身上, 眉眼弯弯地歪着脑袋看着毛江,一对深深的梨涡里都快能开口说话了。 毛江一手托着戴国超的小翘臀, 一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跟戴国□□了碰鼻尖, 宠溺地说道: “好,我带你玩儿去!” 涂余朝后仰了仰身子, 满脸嫌弃地扫视了好几圈在如今在他面前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的年轻人, 摇着头发出了“啧啧”地感叹。 “啧啧, 现在的年轻人, 真是不讲恋爱德!一对儿两对儿的光天化日之下就秀恩爱,就是欺负我这个老人家没有陪呗!是不是还得我给你们全程录个像以做留念啊?” “啊——对对对,还是余哥想得周到!那就拜托余哥啦!” 戴国超笑得春光烂漫,涂余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毛江往沙梁边上挪了挪,戴国超扭过头朝着深深的谷底看了一眼。 草!这么高!尽管他心里又期待又兴奋,可也还是有点儿小怕怕。他不自觉地就搂紧了毛江的脖子,夹紧了毛江的腰。 毛江看着怀里又激动又害怕的小宝贝,轻轻地拍了拍戴国超的屁股,伏在他耳边悄悄地安慰道: “别怕,有我呢,我护着你!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夹着我的腰了啊,又不是滚床单。” 戴国超连连“哦”了几声,小圆脸刹那间红透了。 他将脑袋扎进毛江的颈窝里,紧紧地贴着毛江宽厚的胸膛,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着,悄咪咪地盯着遥远的谷底,等着毛江温柔地起步。 “下去吧!” 随着一声高呼,毛江的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脚整齐划一的飞踹。在一声高亢而悠长的尖叫声中,抱成一团的毛江和戴国超势不可挡地一骨碌滚下了沙坡。 几个人一直野到了太阳沉沉西坠,绵延的大漠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光,才将撑着太阳伞“日光浴”的涂余提溜起来,返回了农庄。 农庄里处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行令猜拳的声音不绝于耳。 方璞已经旁边的小院子里支好了烧烤架,几个人洗了把头脸上的细沙,便七手八脚地帮忙将已经腌制好的肉品都搬了出来。 鲜美的烤肉配上醇香的葡萄酒美,沐浴在一阵阵来自大漠的干爽微凉的晚风,这简直是夏夜里绝妙的享受。 酒意微醺,迟骋举着酒杯,与池援十指紧扣着移步到戴国超面前。 这只小馋猫正举着大肉串吃得津津有味,看见这对头铁夫夫出现在面前,连忙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往两人前面一挡,含混不清地嚷嚷道: “别!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你们踢我家毛毛那两脚,追到下辈子也要还回去!加倍的!” 迟骋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也不在意戴国超小龙发威的嚷嚷。他冲着戴国超晃了晃酒杯,语气十二分平和地对他说: “国超,谢谢你!” “啊?” 听到这一声道谢,戴国超刚咬到嘴里的一块肉直接被惊掉到了地上。不接受道歉的话本也只是他随便一说,原本就是他先对池援下的“黑手”。 其实,除去开头开得太过突然之外,他滚得超级爽。但是也不至于突然变成致谢了吧?这两人喝多了脑子抽抽了? 两人看着戴国超惊掉下巴一般的模样,给戴国超的酒杯添了酒,递到他的手上。 “国超,今天真的多亏了你那神来一掌。因为这一掌,池援滚下沙坡的时候,把那些被他藏起来找不到了的记忆全都找回来了。他想起来了,那些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他毫无遗漏地全都想起来了!来,敬你一杯!” “国超,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呢!敬你!” “什么?你都想起来啦?我,毛毛,璞哥余哥他们,你也都记起来啦?” “嗯!我都记起来了!”池援使劲儿地点着头答应着。 “哇!那真是太好啦!我再也不用说话做事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啦!”戴国超说。 “骋子,池援,你们以后都一定要好好的啊!”毛江说。 “恭喜援援!恭喜我们骋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方璞说。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吧!”涂余说。 …… 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叮当作响。 “交——杯!交——杯!” “拥——抱!拥——抱!” “接——吻!接——吻!” …… 在戴国超的带头之下,其他几个原本很稳重的家伙也跟着起哄起来!恁是让一个好友聚会的现场有了浓浓的结婚现场的味道! “国超,你……下午那会儿你不是都看见了嘛!” 大庭广众之下,迟骋只觉得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烧,还好院子里的灯光并不明亮。 “不行不行,我要看高清版的。下午那么儿那——么老远,我什么也没看到!” “就是就是!快快快,让我们一起来见证这个珍贵而幸福时刻吧!” 迟骋倍觉害羞地看了池援一眼。这会儿,这只已经完整了的巨兔正用灼热的眼神注视着他,似乎并不介意在这八道热辣辣的目光之下,与他做一些亲密无间的事情。 迟骋拗不过这些“凶悍”无比的围观群众,更不忍拂了恋人的期待。在他们热切的目光之下,迟骋抬起胳膊,跟池援已经先于他而举起的胳膊勾在了一起,举起酒杯,将里面甘醇的美酒一饮而尽! 掌声响起来,他们在亲友们的欢呼声中相拥在一起,怀着郑重而神圣的心情亲吻了对方的唇。 “哇哦——现在,我郑重而庄严地宣布:迟骋先生和池援先生从现在起,正式结为夫夫!无论富贵贫穷,健康疾病,都要忠贞于对方,直到死亡!鼓掌!” 戴国超最是亢奋,也最是激动,明明他并没有喝多少酒。他热情高涨的主持引得大家一片掌声与欢呼,仿佛这里真的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婚礼。 “最后,让我们将这对新人送入洞房吧!” “行啦,你俩一边儿卿卿我我去吧!别打扰我们喝酒吃肉啦!” 嗯?竟然是这样的骚操作吗?这一套流程下来,竟然连烤肉都没得吃了? 迟骋瞪大了眼睛,正一脸懵,却发现身子一轻,双脚就已经离了地。他孔武有力的恋人就这样将他横抱而起,在亲友们“啧啧”的感叹声中,将他抱进了旁边的屋子,转身就关上了门。 围观群众们的聒噪和烤肉与美酒的味道一同被锁在了门外。 池援深情地注视着怀里的人,眸色里仿佛盛下了整片星空。 迟骋看着池援唇瓣开合,像梦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 “宝贝儿,刚才没有亲够,我还能继续亲你吗?” 不等迟骋回答,柔软而滚烫的唇便封住了他的双唇。 夜色渐浓,沙漠里点起了篝火,响起了音乐,散落在各处的人们被吸引,纷纷朝着光与声的源头集聚而来。 光影交错间,组织者们推杯换盏,放声高歌起来,活跃分子率先起了头,随着鼓点舞动了起来。 有了带头的人,还在围观着的人们蠢蠢欲动的心都被撩动了起来。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年长的还是年轻的,男人还是女人,统统丢了包袱,热情大方地各显神通,欢乐了起来。 池援站在人群的外围,乘着扬起的音乐,欠下身子很绅士地向站在他面前的人伸出了右手。 “我亲爱的迟先生,能赏光与我跳一支舞吗?” 这一次,再没有戴国超来打扰了,这个肚子吃得滚圆的家伙已经和毛江手牵着手,在漫天的星光下散步去了。 迟骋带了几分矜持,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放心了池援炽热的掌心。 这是一支迟来了四年的舞。 四年前,“戴咬金”横空杀出来,生生地破坏了池援酝酿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向他心悦已久的男神发出的邀请。四年后,他们历经悲喜终获重逢,填补上他们遗憾了四年的“未完成”。 当篝火化为灰烬,欢声乐舞都到了尾声,人群散去了,大漠恢复了宁静。 白月未升,星光如荧,浩瀚的银河贯穿长空。 池援揽着迟骋,躺在无垠的茫茫大漠里仰望星空,从前在星空下许下的诺言都涌进了脑海里。 彼时,池援尚不知道迟骋的心意,他只敢揣着一句陪伴,却不敢附加多余的表白。此时,他拥着恋人在怀,星空为证,相守此生。 这一夜,他们在星空下的帐篷里相拥而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撩开夜的帷幕,他们在高高的沙丘顶上拥吻。 晨光在大漠之上刻画出他们的身影。他们的影子不分彼此,光阴有多绵长,影子就到达了多么遥远的远方。 从沙漠露营回来,两人一边紧锣密鼓地收拾旧房子里的东西,一边偷空儿去两个人曾经走过的地方故地重游。 他们这次回来也待不了太长的时间,迟骋有活要干,池援有书要看,都容不得他们在这里花费大把的时间。好在池援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他们便也不必遗憾这次的时间不够充裕。 他们本打算在临走之前,悄悄地去看望一下高中时候的老师就回去了,没想到戴国超早已经把迟骋回来了的消息喊的人尽皆知了。 于是,在他们拜访过老师之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了一场班委们精心组织的同学聚会。 迟骋原以为,当年他和池援恋爱的事情被爆出来,总会或多或少的在同学们之间留下一些不甚和谐的后遗症,没想到大家对他们的一起出现都乐见其成,颇有些当年“我磕的CP是真的”那种兴奋。 这倒是让迟骋很出乎意料。 大家对突然出现的失联人口池援很不满意,纷纷举杯讨伐他眼里只有美色没有同学和朋友的恶劣行径。池援也不解释,来者不拒逢酒必喝。 于是一顿火锅还没吃到上主食,池援就已经被罚酒灌得看着男朋友都有了重影。 很多时候,酒真的是个好东西。清醒的时候,人总有许多事情没有勇气去做,可当你带上几分醉意,往常的那些顾虑与情怯便一去无踪了。 这一场酒,不仅让童颜她们将当年无法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搬上了台面,遗憾的同时,也向当年令人痴迷的一对儿男神送上了祝福。连窦天杰都对自己当年拱火浇油的不齿行径诚恳地向迟骋和池援道歉了。 曾经的少年们日渐成熟,已经学会了宽容和接纳生活里异于平常的存在。 待在老家的最后一天,迟骋将需要带到B市的东西打包寄了物流,看着屋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等待搬运的物品,眼里噙着泪花,恋恋不舍关上了门。 后续的事情爸爸会回来处理,他不用再操心了。 迟骋订了从A市返回B市的机票,离开之前,他带着池援去了墓园,两人一起跪在墓碑前,郑重地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 第一次,他在母亲的墓碑前絮絮叨叨的倾诉了很多的心事。他想,妈妈能宽容地接纳和理解方璞和涂余,也一定会尊重儿子的选择。 从墓园回来,两人就直奔A市。有些事情,育明同志早晚得知道,有些隔阂,早晚都得想办法解决。那不如就这次跟爸爸正式摊牌吧! 连同学们都能够坦然接受他和池援在一起的事实,他觉得作为他唯一亲人的爸爸,不应该再对此如临大敌。 可池援却捏着他的肩膀,对他的急于求成表示反对。 “骋哥,爸爸这里咱们还是徐徐图之更为妥善。这次见面,你还是先别跟他说我们的事情了。旧房子要被拆掉,你舍不得,心里不好受,你爸爸肯定也一样啊。等过段时间,咱们在瞅更合适的机会跟爸爸说吧!” 见迟骋还想坚持,池援捏了捏迟骋的肩膀,按捺住了他急切的心。 “骋哥,我不急,我可以等爸爸慢慢接受我。你也别着急,爸爸他一个人这么多年,也很不容易啊!” 池援的话一语戳中了迟骋柔软的心底。他垂下眼眸,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松了手。 池援陪着迟骋去超市买了些食材,才将他送到了迟爸爸住的地方。 公寓的院门口有人来接应迟骋。那人将迟骋送到迟爸爸的住处之后就离开了。 迟骋在爸爸的公寓里转了一圈,简单朴素的两居室收拾得干净整洁,尽管日用品家电餐厨用具一应俱全,可还是缺了烟火气,没有一丝家的气息。 迟骋进了厨房忙活了起来。迟爸爸下班进门的时候,迟骋已经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老同志看着桌子上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竟有些老泪纵横的冲动。 迟骋只能陪爸爸住一个晚上,父子燙淉俩都很珍惜这短暂的相聚时光。 他们聊了老家拆迁的事情和迟骋以后的职业规划,也简单的聊了聊迟老同志的健康状况与工作。父子俩心有灵犀,都对感情问题避而不谈。 第二天,迟骋一早起来要赶飞机。迟爸爸要去机场送他,他婉拒了爸爸,将一张银行卡塞进了爸爸手里。 “爸爸,这张卡里是旧房子的拆迁补偿款,密码是……您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就在这里买套房子吧!” 迟爸爸不要,可迟骋说他约的车已经到了,匆匆地告别了爸爸,就上了一辆已经等在院子门口的车。 迟爸爸捏着卡,心潮澎湃。尽管儿子让他别舟车劳顿地去几十公里之外的机场送他了,可他还是乘了车,不动声色的跟上了送儿子离开的那辆车。 他还是想送送儿子,再多看一眼越走越远的儿子。 迟爸爸坐在车里,看着前面的车辆停在了候机厅门口。 车门开了,儿子下了车取行李。 这时,车里又下来了一个比儿子更高一点的人,手脚麻利地拎起儿子的背包,撑着带子让儿子背起来,又贴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包带子蹭皱了的衣服,然后将儿子揽进了怀中,轻轻地拍着儿子的背,不知道他跟儿子耳语了什么。 炎炎三伏,迟爸爸的心却瞬间入了冬。那个身影尽管他已经几年未曾见过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没想到他们两家家长守口如瓶严防死守,他们还是再次相遇了。 迟骋一个人先回到了B市。 上飞机前,池援在他耳边说,回来了就搬到主卧睡吧,但是他并没有搬。 池援不在家,主卧里处处都是他的气息他的痕迹。迟骋身在其中,思念就疯狂地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根本睡不着。他还是睡在了客卧的小床上。 池援在A市逗留的这几天,一直住在爷爷家。他匆匆地访亲走友,陪着爷爷下棋遛鸟也时常心猿意马。他急不可耐地想奔回B市的那间温馨的小窝,因为在那里,从此有了一个等待他回家的人。 爷爷看着这唯一的家孙魂不守舍的样子,时常躲起来偷偷的打电话,有时候还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心里便已然明了。 孩子大了,栓不住了,爷爷便松了口,当他回B市。 爷爷这边才应允了让他回去,他一转头就订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匆匆拾掇了行李,对爷爷千恩万谢地跑了。 池援回到家里已经快半夜两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轻手轻脚的洗漱换衣,悄悄地来到了客卧。他的恋人卷着薄毯团在小床上,睡得像个惹人爱怜的婴儿。 他轻轻地将迟骋抱回了主卧的大床上,拥着他进入了甜梦的梦乡。 天蒙蒙亮,迟骋做了一夜的美梦,悠悠转转的醒过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一睁眼,竟发现自己正被圈在温暖的怀里,双腿正被另一双腿交缠着,脑后是熟悉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地灌入耳朵。他的心都酥了,“咚咚”的心跳声堪比闹铃,都能叫醒身后还在沉睡的人了。 这时,身后的人突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温润的唇舌就抵了上来。 迟骋接下了这温柔的袭击,缠绵的温存溢满了整个房间。 迟骋汗蒙蒙地偎依在池援怀里,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池援的耳垂,哑着嗓音低声地问道: “援儿,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一点儿成人用品了?” 池援亲了一下迟骋红潮尚未褪尽的眼尾,搂紧了怀里的人沉声答应道: “嗯,起来了我就去买!” 作者有话说: 都耽下一本开《男朋友是和暴脾气》欢迎大家点个收藏哦! 隔壁《离离原上草》正在更新,女大学生的励志人生,现实向的短文,准备参加建党征文的,期待宝子们的支持哦! 第220章 团圆 池援手机里的照片又要沾满内存了。 过了这么多年, 他喜欢偷拍迟骋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仿佛是因为之前缺失了三年,他便要将缺了的这些变本加厉地补回来。 周末总算清闲了一些。池援趴在电脑前整理照片。翻着翻着, 他就莫名地想起了那个他追了好多年却一直未完结的故事。 他登录账号找到那个故事,竟发现了一件令他热泪盈眶的事情, 那个更新速度以季度甚至以年计算的坑货作者,竟然在假期的时候悄悄完结了。 池援竟差点儿就要喜大普奔。他怀着激动地心情看完了结局, 心里顿时舒服了。 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 跟迟骋从前给他讲过的很像, 而后半部分却很他和迟骋的经历很像。 青蟒走后,梧桐一直在等着失联的他, 这一等, 人世间就已经过了三千年。但皇天不负, 他还是等到了他受过伤之后, 只能勉强维持人形的青蟒, 两人从此相依相守, 看尽人间日出日落。 迟骋走到他身后的时候, 他还沉浸在故事之中不可自拔。 电脑屏幕上亮着满篇都是文字的页面。迟骋随意瞄了一眼问道: “援儿, 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我在看一个像极了我俩经历的故事。” 池援指了指电脑上的文字,叭叭叭将这篇自己追了好多年才终于有了美好结局的故事说给迟骋听, 还一定要推荐给他好好看看。 迟骋这才凑近屏幕,分了点目光给了池援打开的网页。他一眼就看到了页面上方的客户昵称:跳舞的圆圆!紧接着, 他就看到了自己给母亲的未完成续上的最后的结局:闲看人间日出日落。 迟骋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他关了网页, 坐进池援怀里, 将脸埋进了池援的颈窝。 这突然的主动投怀送抱, 让池援受宠若惊, 他亲了亲迟骋的额头,正想问问他的宝贝儿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就听见脖颈处传来迟骋温软的声音: “原来我们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斩不断的牵连啊。” 很多年前,迟妈妈用迟骋的名字申请了作者账号,将迟骋写过的童话故事发到了网上。那个时候,迟骋就发现了一个叫“跳舞的圆圆”的读者,一直在跟读他写的小文章。 后来,妈妈也用他的账号发文章,那个忠实的读者一路跟读,直到后来,妈妈去世,他的账号也停更了很久。 直到他遇见池援的头一天晚上,他看到了那个忠实读者的愤怒,他才决定重拾账号,完成妈妈未写完的故事。 后来,在他找不到池援的日子里,故事渐渐地偏离了妈妈的提纲,几乎成了迟骋无处安放的爱情的寄托之所,灌满了浓浓的思念。 池援有些茫然,歪着头睁着懵懵的大眼睛看着迟骋。 “那个故事你不用推荐给我看。那个故事的后半部分,其实都是我以梧桐之名,写给我家大兔子的情书。还好,你都看到了。” 迟骋说得情意绻绻,池援听得大梦方醒。 原来,故事里的梧桐说过的那些扣人心弦的情话,全部都是他的爱人说给他听的。在他忘记了迟骋的那三年间,他们之间的牵绊从来都没有断过。 池援的眼眶瞬间就烫了,濛濛水汽模糊了迟骋的脸。 池援拿出迟骋从家里带回来的一个他小时候的相册,翻到一张迟骋举着奖杯的照片,指着背景人群里的一个偏着头的小脑瓜,问迟骋: “骋哥,你还记得那年才艺大赛被你捡到号码牌的那个孩子吗?” 迟骋看着照片里做了背景板的那颗小脑袋,记忆的书页随着池援的提醒,哗哗地翻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天。 他在会场点名的地方捡到了一个舞蹈组的号码牌,正想着这是哪个选手如此心大,连号码牌都能丢了。就看到一个跟他一般高的男孩子哭哭啼啼地满地找东西的样子。 他走上前,对着那个男孩扬了扬手中的号码牌,冷冰冰地问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男孩一看到他手中的号码牌,一下子破涕为笑了,哭得有些花了的妆容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还有些莫名地可爱。 迟骋掀了掀眼皮,浓密纤长的睫毛一忽闪,目光在他脸上匆匆掠过,他将号码牌还给男孩转身就要走! 男孩却一把拉住了他。 “谢谢你!不过,我可不会因此就让着你,我还是会打败你夺得金奖的!” 男孩大言不惭的开口就放狠话。迟骋甩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回了一句: “哼,你想多了!我跟你不同组!” 说完,就留下男孩在人来人往的点名处独自凌乱。 迟骋细细地回想当初那个哭花了妆的男孩,才发现那眉眼渐渐地与眼前的爱人重叠了起来。 那一年,迟骋夺得了古筝少年组金奖,池援摘得了舞蹈组桂冠。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却不想,那一场后来谁都没有在意过的不期而遇,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秋去冬来,池援手机里的迟骋也从T恤换上了毛衣,B市迎来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迟骋从学校回来,池援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门口的动静,就冲着迟骋喊了一声: “宝贝儿,你回来啦!快过来让老公亲一个。” 迟骋如临大敌地捂紧了手机话筒,凶狠地瞪了池援一眼,池援立马乖乖地闭嘴做饭了。 迟骋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有没有听到池援说了什么,他闷闷地接完电话,转头对池援说: “亲爱的池先生,再加两个菜吧,家里要来个人,我收拾一下屋子。” 池援看着迟骋神色凝重,也没敢多问,赶紧遵照执行。 饭菜差不多可以上桌的时候,门铃响了。 池援跟在迟骋身后去开门,他有些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客人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说来就来,还要让他加菜。 门一开,池援傻了。 天哪,这个人大驾光临,别说是让他加两个菜,就是让他再加两百个菜,他抛头颅洒热血也得做出来啊! 迟骋面色平静地叫了一声“爸爸”,将迟明育老同志请进屋里,取了一双备用拖鞋让他换上。 池援一个哆嗦,嘴抖似地叫了一声:“迟,迟叔,您过来啦!” 迟爸爸脸色还算平静,并没有迟骋想象中的震惊,仿佛他这一切他已经了然于心了。 池援殷勤地鞍前马后,这一顿晚饭总算顺利而和平地吃完了。 晚饭之后,迟爸爸跟池援简单地聊了聊,关心了一下他们的学业,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迟叔,外面下着雪,天气又冷,您就在这儿住下吧。” 池援诚恳地向迟爸爸发出了邀请。 “我过来B市出差,时间紧任务重,秘书已经定好了宾馆,我也就是过来看一眼,就不多打扰了。” 池援极尽挽留,迟爸爸拒绝得很委婉,但心里却怨怒四起。别人家的儿子在盛情挽留,自己的儿子却无动于衷,这不是明显地不欢迎他吗? 可实际上,他也不想与他们一起掺和,哪怕只是一晚。 这套小小的房子里,到处都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温馨的小两口,哪里还容得下第三个人插足? 他见不着儿子挂心,见着了又糟心。尽管他现在已经能平静地承认儿子的这一点点与众不同,可他还是做不到像妻子一样,宽容地理解和接纳池援作为儿子的伴侣,与他共同生活。可是,总也不能让唯一的儿子孤独终老啊! 迟爸爸最终还是走了。儿子大了不由爹娘了,任他去吧! 池援心惊胆战了小半个晚上,才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一颗颤颤巍巍地心总算落回了心窝子。他浑身瘫软地躺在了地毯上,连去洗澡都是迟骋软言哄劝才起了身。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之后,池援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骋哥,你说……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跟爸爸坦白,他今天回去会不会生气啊?他会对我有想法吗?他会告诉我爸吗?他们天天一栋楼里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总觉得我爸正抗着四十米的大刀正在赶来B市的路上。” 池援越说越紧张,已经开始脑补各种惨不忍睹的画面了。 “我总觉得你爸上辈子是个文臣,我爸就一武将,一言不合就开打。而且他还有一个只要是针对我,就会跟他穿一条裤子的钢铁侠老婆。你说我该怎么对付池生岩老同志和他的钢铁侠老婆啊?” 迟骋心里沉甸甸的,却也一时无计可施。爸爸温和,却也倔强。现阶段,他们尚可以躲在远离父母的地方,你侬我侬地过着只属于两个人的小日子,可是,他们终归得面对家长。 转眼间就到了寒假,学生们都回家了,校园里冷冷清清的,迟骋却他还在学院的辅导员办公室里干活。 导师推荐他做了新生班的班主任助理,平常需要帮班主任带带新生,结课之后还要和班主任一起录成绩,整理教学档案。活倒是不多,还是带薪兼职,只不过假期里就不能一直赋闲在家了。 还好池援也不清闲,他在导师的律师事务所实习,虽然不用朝九晚五,但一周也总有几天忙忙碌碌。 春节将近,两人商量着怎么过年。如果回去,势必要分开好些天,回来之后还会有一堆事情堆积下来,分析利弊,两人干脆就留在B市过年了。 除夕这天,两人放松地逛了大半天,太阳偏西的时候,两人才拎着一堆东西回了家。 进了门,两人一边商量着年夜饭做些什么,一边换了鞋就往厨房走,准备先把食材都放进冰箱。 池援一手拎着食材袋子,一手揽腰将迟骋捞到身边,与自己紧贴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害臊地撩拨迟骋。 “宝贝儿,小嘴巴赶紧给我吃一口,我都快饿死啦!” 迟骋眉眼含着笑,伸手将池援撅着嘴伸过来的脸别到一边去,娇嗔道: “饿死了也给我忍着!先收拾东西!” 自己的男人自己还能不知道什么德性?今天一路上看到了太多亲密的情侣,池援这会儿已经憋不住了,这时候要是亲一口,肯定不可能以秒计时了,亲到别处去的可能性都大大的存在。 “不要嘛!就一口嘛!” 池援撒着娇,趁迟骋不备,“吧唧”一下,在迟骋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 “你们两个还真是目中无人啊!”屋子里凭空炸响了一声吼! 池援被吓得手一松,像只受惊的火鸡一般扑楞着膀子一个蹦儿跳了起来,连迟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退后了一步。 定下神来,两人才看清了他们此刻所处的境况。 餐桌边整整齐齐地坐着三个人,两个人双手交握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上,另一位双手抱胸微微后仰。他们的表情都格外严肃,眼神简直能给他们身上穿出几个洞来,仿佛是判人生死的阎王爷。 池援嘴皮子一秃噜,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妈耶!四大天王来了仨!简直不留活路啊……” 迟骋听到池援的话,默默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下一句就应该是“妖孽,哪里逃”了…… “池援,原来你也知道没活路了啊?”坐在最中间的池爸爸又发话了。 “给你一套房子,你还真是反了天了啊?我说呢,怎么过年都不回来,感情我们一大家子人都没这一个人重要了啊!”池妈妈气恼而又哀怨地说。 “援援,骋骋,过来坐吧!”迟爸爸还算平静,可眉目间却萦绕着化不开的忧愁。 两人定定地站着,谁都不敢动。 迟爸爸看着真的有点儿吓懵了的孩子们,放缓了语速温和地说道: “孩子们,过来坐吧,我们今天不请自来……不是来棒打鸳鸯的,而是过来吃顿年夜饭的。” 两人这才眼神闪烁着对视了一眼,慢慢地挪到桌子前,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小小的餐厅一下子满满当当,凝结成冰的空气也总算松动了一些。 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分开了三四年,最后还是走到一起了。唉……这可能就是……注定的缘分吧。” “你们不是商量着做年夜饭吗?听着菜单,准备得还挺丰富啊!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做饭吧!我们可是长辈,还是客人,难道还要等着我们动手吗?” “唉!看看你儿子,把房子装成这个样子,来个客人都没地方坐,只能坐在餐厅里,这摆明了就是不欢迎我们来嘛!” “唉,这个房子好像确实小了点儿哈!” “就他们两个人,不小啦!想住大房子以后自个儿奋斗去!” “哎?这里有象棋啊,老迟,咱们来一盘?” “好!” “哎呀,也不整个茶几啥的,还得坐在地毯上。” 棋子儿落在棋盘上,琤琤有声。 池妈妈在房间里转悠,心中感慨着,这辈子无福消受哄孙子的快乐了,倒也不必经受哄孙子的辛苦了。 “这是什么啊?直接扔地毯上,也不怕被踩破了。” 池妈妈捡起掉落在地毯边上的一个小瓶子,看了一眼瓶子上的标签,随口就念了出来。 “润滑……” 突然,她老脸一红噤了声,趁着下棋的两位老同志谁都没有注意她,迅速地将瓶子塞进了书架的角落。 “将军!”迟爸爸温和地说了一声,“老池,你输了。再来一盘?” …… 厨房里,两个年轻的身影忙忙碌碌,父母们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窗外华灯初上,西边的城市天际线还晕染着大片热烈的红。 池援看着身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身影,恍然间就想起了那年的那场来去匆匆的大雨。 彼时,他第一次踏进迟骋家,雨后的夕阳烧红了半边天,少年身镀金晖,做出了池援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可口的炒饭。 池援放下洗好的菜,擦干双手,像一条人形披肩似的挂在了迟骋的背上。 迟骋一脸嫌弃地轻轻拍了一下池援的额头,佯怒道:“去去去!赶紧干活去!” 池援非凡没松手,反而将迟骋抱得更紧了,还在他的耳鬓来回厮磨,仿佛是怕他瞎子冷就溜走了一般。 迟骋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宠溺地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援儿?” 池援垂眸轻轻地笑,在迟骋的侧脸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好幸福!” 大地吞没了最后一抹红霞,星河璀璨,万家灯火,从此,这间温馨的小屋里,就融合了两家的团圆。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历时九个多月,终于种出了我的第一棵树,跟怀了个胎一般(:-D),各中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宝子们,恳请留个评论打个分哦! 下一本我们来讲一讲理科学霸林从宇和魏图南的故事,专栏预收《男朋友是个暴脾气》,欢迎收藏呀! 关联故事《不伦不类》方璞和涂余的小爱情,欢迎收藏哦! 咱们下一本约,再见!爱你们,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