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schiang】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清秋大梦-别传  作者:姬流觞 前序 这个故事承接清秋大梦。 只是我的一个异想天开。 在那个无休止的循环里,如果有一个人走错了一步,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于是,我假设,在他们轮回往复的生命中,这一次,敏弘没有死。 或者是因为爱的太深,或者是因为根本没有理由,敏弘没有对待胤祺那样对待胤衸。她试着按照他的理想去接受未来。静静的坐在堂屋里,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然后归于寂静。 天籁奏响在耳边的时候,她听到远远的从另一头传来的骚动。胤衸起身上朝了…… 这个男人曾经叫做胤祥,曾经权倾天下,曾经化骨成灰,曾经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曾经和她同生共死,现在,他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然而,很多事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当胤衸兴冲冲的回到敏弘身边,试图抚慰她的失落时,敏弘的反应竟然是呕吐! 接受,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那时,他们以为还有时间,还有耐心…… 时间依然在流逝。敏弘的默许打开了一道闸门,随之而来的联姻使府里逐渐热闹了起来。甚至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小孩出世。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敏弘想起了遥远的现代,那个离婚的丈夫。 胤衸和他,一样吗? 慢慢地,嫡福晋成了府里沉默的角落,胤衸的眼底多了一层化不开的阴影。 或者爱,或者恨,或者怨,谁也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沉默中,这一生就这样算了么? 康熙死后,胤衸真的登上大宝,年号醇正。立后并不是情人间的简单承诺,胤衸和敏弘都清楚。 登基之初,萨娜背后的蒙古亲贵是不能得罪的力量。悄无声息的,没人再提当初的许诺和誓言,与熙熙攘攘的后宫和贪婪的欲望相比,他们之间的东西太过于平淡。萨娜为后,敏弘为皇贵妃。 胤衸采用了当初四哥的立储方式,萨娜暂时停止对储位的争夺。 然而被强行改变的时空终于发生了作用。 扭曲的空间挤死了敏弘,哀号甚至传到了太和殿! 等到胤衸赶到的时候,只有一堆碎成齑粉的水晶末…… 而胤衸继续完好无缺的做他的皇帝,治理他的帝国。 所有的承诺与情爱随风而去,一场无休止的轮回终于划上了句号! 可是,天谴并未结束。没了相濡以沫的照顾,两个飘零的魂魄会面对怎样的未来,和选择? 醇正王朝延续了十三年,胤衸仅留下四个活下来成年的儿子,便撒手西去。留下一个还算繁盛的王朝,一个诺大的后宫,一个巨大的陵园,和…… 历史还是沿着自己的轨迹前进着,小人物的生命却不得不改变。 故事就从敏弘死后开始,投胎,轮回,来到军阀混战的乱世,二百年后—— 第1章 来世 民国三年。 漫漫蒿草淹没了曾经庄严的神道,高大的汉白玉石碑歪倒在草丛里,偶尔露出半个肩膀。石人生已经缺胳膊少腿,狼狈的承受着风吹雨淋,只有望天吼还蹲锯在高处俯视着不远处的小村庄。 这里原本是醇正皇帝陵墓的守陵营区。二百年下来,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自然村落。只有村落里,横平竖直的街道依稀有着当年的痕迹。战乱持续了六十多年,一切都已经破败不堪。连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每隔十年的“女祭”,也多年未曾举行。 太阳照在村头的大柳树上,陈老汉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一群光屁股孩子围着他,“玛法,陈家玛法,讲古了,讲古喽!” 一个奶娃子咬着手指头,奶声奶气的说:“玛法,讲鬼了,讲鬼了。” 陈老汉看看太阳,远处一个大大的山丘,被夕阳染成了一道血线,“好啊!就讲那个皇帝为什么不肯升天的故事吧。” 虽然听了很多遍,孩子还是欢呼一声围成了一圈。 传说,每过十年,“盂兰节”前后,半夜都会有一队人马穿过村子,进入后山打猎。所有见过这队人马的人都死了。村民们只是听到马嘶声,和走路的声音。人们说,那是醇正皇帝的不死的身躯,在人世等着与他心爱的妃子相会。 最初的时候,村里很老的一位老人睡梦中得到皇帝的指示:如果村子里有天火之夜出生的,八字全阴的少女,就要在盂兰节那天,送到帝陵去。否则皇上就会降罪这个村子。 不管是真是假,善良的村民开始寻找天火之夜出生八字全阴的少女。后来发现,这样的女孩子,必定是每十年出现一次。大家更加相信老人的话。 但是她们的生辰八字并非真正的“全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 不管怎样,醇正帝没有为难这片土地和上面的生民,所以这个风俗始终在延续着。一直到战乱开始,才终止。 村子里人口凋敝,已经很久没有在天火之夜出生的少女出生了。而那对人马似乎也不再出现。他,不要他的妃子了吗? “玛法,什么叫天火之夜啊?”一个娃子好奇的问。 “就是打大雷,劈大闪的夜里。” “哦?我听娘说您家的敏儿姐姐出生时就是这样的,敏儿的爹娘都是被她克死的!” “胡扯!”老汉重重的吐口烟,“敏儿是哑巴,根本不是!” 孩子们吓了一跳,肃然无语。老人抽了口烟,喘了口气,才继续讲。 传说,那个皇帝的妃子可不简单,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那里比神仙世界都要美好几千倍,普通人都可以天天吃白馍。奶娃娃配合的吸溜了一下口水,小嘴抿的紧紧的。 那时候,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皇阿哥,排行十八,人们都尊称他十八爷。 他十四岁的时候娶了这个女子,小夫妻的日子过的可好了,还有了一个女儿。可是后来,十八爷越来越受到老皇上的器重,很多重臣和塞外的王爷都想和他结亲。为了大局考虑,老皇帝又为十八爷指了一门亲事,是草原上最大最有权势的部落科尔沁王爷的掌中明珠,萨娜公主。 神仙女子就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和别的女人一起服侍十八爷。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老皇上的圣旨没有人敢违背。十八爷不仅娶了萨娜公主,而且排场超过了神仙女子。虽说是个侧福晋,可那架势一摆,大家都知道萨娜公主才是正主。那女子又哭又闹,十八爷又赌咒又发誓,才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萨娜公主还真争气,一口气给十八爷生了两个儿子。那女子又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十八爷去萨娜公主那里,于是不让十八爷进门。十八爷那是什么身份的人啊,开始还顺着她,后来也不耐烦了,不去就不去吧。 陆陆续续,老皇上又指了一个侧福晋,一个庶福晋给十八爷。各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说话间,老皇上就驾崩了,十八爷理所应当的登上大宝。因为老皇上封他做了醇亲王,所以,年号就定为醇正。 当初十八爷曾经向神仙女子许诺,即位以后,封她做皇后。可是他这么一提,就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那女子不知道,萨娜公主和她的父亲早就在朝中布置好了。醇正爷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办法,为了江山的稳固,只好封萨娜公主做皇后,那个女子做皇贵妃。不过,为了弥补对她的内疚,醇正爷打算把册立贵妃的大典搞的象册立皇后一样隆重。 唉,说起来,醇正爷对她是真的没话说! 但是,那个女子命薄。就在登基大典那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堆粉末。当时宫里见过的姑姑都吓坏了,都说,好好的人突然间捧着头,杀猪一样的喊疼。然后那屋子里就好像卷起了大浪一样,空气中出现透明的波纹,然后很快变大,拉扯着每样东西!别的物件都没事,就是扫到神仙女子的时候,突然就把她卷了进去。那活生生的人就跟拧麻花一样的撕扯着,惨叫声连太极殿都能听到!皇上连登基都不顾了,赶回宫的时候,那女子都被拉成长丝了,还没断气!整整折腾了四个时辰,惨不忍睹啊! 皇上心疼的想过去救她,可是那女子明明就在屋里,就在人们眼皮地下,人们横着穿过去,就是摸不到衣角! 我听老人们说,那女子跟醇正帝只说了一句话:天谴! 然后就碎成粉末,再也看不见了。 唉…… 讲到这里,陈老汉叹了口气。似乎他是那场悲剧的见证人。 静默了一下,老汉继续讲。 当天晚上,神仙女子的孩子也死了。据说醇正爷守灵的时候撞了梦魇,好像梦见什么事情,突然哭的不行不行的,还说什么后悔了,当时就寻死觅活的。宫里乱成了一团。 不过,从那以后,醇正爷就好像少了魂儿似的,更没见他笑过。后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三十岁寿诞那天就驾崩了。 据说,醇正爷在自己的龙床上面挂了一幅那女子的画像,天天看着,一直到死。而且他召幸宫人,从来不在自己的养心殿,而是在最西边的淑芳阁,而且决不超过半个时辰。要是能和爷说上两句话,就算是受宠了。 这些妃子只要一生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醇正爷就不再碰她们。所以萨娜皇后每年都需要张罗选秀,保证醇正爷身边有人伺候。 我记得宫里人说,到了醇正十年的时候,醇正爷突然迷上了道术仙方儿。到了十三年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说走就走了。 继位的是萨娜皇后的小儿子,把宫里的道士都杀了。 原来,那时候,有个道士会些法术。他告诉醇正爷,他的这位妃子会出现在他陵寝周围的村庄里,就是咱们这个黄村。而且是个纯阴之人。醇正爷听说后,立刻就入迷了。净天儿想着长生不老,可以活到亲眼看见自己媳妇的转世。 唉,痴情啊!也许,醇正爷想着到时候,看一看,问一问,总有一些不甘心吧? 兴许,那个神仙女子还能和他一切重来呢! 所以,每隔十年,他都出来到村里转转,看看来没来。 咱们村儿也奇怪,每隔十年,都会有一个丫头在天火之夜出生。等到她长到十五岁,也就是神仙女子第一次见到醇正爷的年纪时,就要送到陵寝去,让醇正爷看看,是不是。这样才能保得村里平安。不然,不是大风,就是大旱,醇正爷会发怒的。 “陈家玛法,那个神仙怎么那么小心眼儿?我就有个小娘,还是我娘的陪嫁丫头呢。我娘一点也不生气,爹总夸娘贤惠。说使小心眼的女人不能要的!”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说道。 陈老汉愣了一下,宫里的事儿谁知道?贵人们和咱老百姓想得不一样吧?伸手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就你话多!醇正爷的心事也是你猜得?天黑了,快回家。一会儿醇正爷出来,把你们都抓走!” 小孩嘻嘻一闪,领着其他的孩子一哄而散了。 对面一直站着一个年轻人。黑红色的脸膛,带着腼腆的微笑,见孩子们散了,才走过来打招呼,“大爷,您刚才讲的可是真的?就是醇正爷隔十年都会出来的事。” 老头一瞪眼,非常不高兴有人质疑自己,气嘟嘟的赌天划地的发誓,还说今年就是呢。年轻人说道:“大爷您别急,我是去承德投亲的,路过这里,错过了宿头。您看,能不能借宿一夜?” 山里人热情。老头看小伙子态度和蔼,言辞诚恳,有些好感,满口答应,领着回家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山村陷入寂静的夜里。 “敏丫头,今天来客人,去煮俩鸡蛋来。”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从屋里钻出一位少女,大大的眼睛象猫儿一样,闪动着宝石一样的光芒,和那个年轻人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丫头看看老头,没有说话,转身去鸡窝取鸡蛋。 陈老汉对年轻人说:“我孙女,敏儿。唉,您别介意,她是个哑巴。” 来了人高兴,老头多喝了两杯。晚上开始一趟趟跑厕所。他忘了,现在正是醇正爷过村子的日子,闲杂人等要回避的。 从茅厕出来,远远的月光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跑来一队人马。看也没看他,就象狂风一样掠过。刹那间,又折返回来。一个人慢慢带着马走到他的身边:“请问,贵府可有一个女儿名叫敏弘的?”冰凉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悲伤在夜色里飘动着,老头不由自主的想起早逝的老伴儿。 待到马队重新启动,陈老汉见那人上马,自己转身回家。边走边嘀咕,“民宏?是谁?我家丫头叫敏儿,不叫民宏,整个村也没有叫民宏的!” 声音不大,却象一把锅盖盖住沸腾的水,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静止了。 大队人马嘎然而止,只有陈老汉蹒跚的背影迤逦拖向村头的小院…… 回到家里,老汉似乎有些伤风。年轻人在屋里照顾,敏儿到院子里的水缸里取水。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哗啦哗啦的舀水声在闷闷的夜里也显得有些压抑。突然,敏儿停下舀水的动作,慢慢的直起身子——隔着篱笆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立在墙外。 敏儿的身子晃了晃,抬了抬脚,又放下了。低下头,身形一动—— 那个东西已经出声,冰凉的声音带着些激动,“敏弘,是你吗?我是胤衸啊!是我啊!” 敏儿纤细的身子只是停了一下,还是向屋子走去。 “别走,别走!我——,我、我渴了。能给我一碗水吗?……” 透过窗户上破烂的纸洞,年轻人注视着外面的情况。右手紧紧的攥着黑驴蹄子。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事实上他只想随便找个东西砸在那个东西头上!可是他就是无法动手。 那里只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年轻人却觉得自己知道声音背后的表情,熟悉那透骨吸髓的悲伤…… “十七弟,这里是空的!”耳边似乎响起同样的声音,“不管是否原谅,我必须找到她!” 左手下意识的压住胸口,空的、空的、空的…… 我也要找到她! 年轻人走到门边,犹豫着是不是把门打开。 敏儿已经走到篱笆边,捧着一个豁边儿的瓷碗递了过去。 死一般的寂静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仿佛一碗水统统倒到了地上。当水声停下,那声音似乎也被滋润了,带着丝丝喜气说道:“我终于等到你了,敏弘,过来。和我一起走,就算没有轮回,我们还有长生。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年轻人死死的按住门闩,似乎他也在等,等敏儿的回答。 但是,他并不清楚,即使敏儿答应了,他会不会就能放弃的留在屋里! 敏儿的身形好像凝固在黑暗里,长久的沉默着。终于,她的头动了一下。慢慢地向右摆动……然后……身子向右后方转动…… “敏弘!”胤衸的声音带着哽咽,“回来吧,我已经不是皇帝了。我们还有长生啊,还可以在一起……呜呜!” 敏儿只是顿了顿,身子转动的渐趋流畅。空气中,隐隐有声音飘过—— 有些错,不是不能原谅,而是不能忘记! 即使长生,你让我如何相信! “敏弘,”胤衸提高声音说道:“我知道没资格要求你的原谅,可是,我还爱你啊!我知道,你能回来,一定是还爱着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机会!求求你了!” 敏儿顿住脚步,摇了摇头,“谁知道将来会面对什么,那时你会不会又有许多不得不放弃的理由。胤衸,开弓还有回头箭吗?” 夜风呜咽,如泣如诉。 胤衸喃喃的说道:“历史换了名字,却没有改变。该来的还是来了,该亡的还是忘了。你说的对,重要的不是谁在做,而是那个年代需要谁。大清的命运岂是我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那天晚上,我梦见我们的轮回,梦见你在我的怀里,笑得那么满足……然后,就穿着那件伤风败俗的衣服,撒了一身水,傻乎乎的看着我,我以为那才是真的。 后来一个老和尚告诉我,那是逆天的。你的死结束了循环,是一件无上功德。我才知道我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天下没了我还是那个天下,你却没了,消失的干干净净!是我亲手杀了你!你知道我有多么后悔么!” “后悔?有用么?”敏儿的声音平静的象村后的夜河,“再说,我们各自活得还算不错。” “不是!既然是逆天,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惩罚?!你的名字不在地府,碧落黄泉没有你的踪迹。你究竟去了哪里!敏弘,你、你说的天遣是指什么?他们究竟把你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去了……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很舒服,比在宫里舒服。”敏儿依然背对的它,平静的说着,只是稍微有些迟疑。 一时安静下来,双方似乎都在想一些事情。良久,那个黑影才慢慢的点点头,说道:“你、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他们告诉我,几百年后天地会有一次异动,或许我可以遇见你!只要我肯放弃全部的福禄寿运,换得这副不朽身躯,我就可以见到你。知道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放心了。”声音蓦的一转,突兀的问道:“你、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来、来看、看……你、有没有……” 磕磕巴巴的声音带着一丝渴望,空气中传来阵阵波动。 敏儿的身子动了动,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定住,“不是。也没有。若是知道你在这里,我一定不会来!” 隔着门缝,年轻人看到,两行闪闪的泪水从敏儿的脸上滑落,心中竟是无端的一轻。 墙外的胤衸呆呆的看着敏儿的背影。月色从浓云中探出一道微弱的光影。 啪嗒,一块腐肉从脸上掉下来。 啪嗒,啪嗒,啪嗒——,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夜色忽然有了情绪,月亮跳出云层,披上通红的血衣,染红了大地。就在这血一般的夜色中,一支整齐的骷髅军立在那里。 为首一人,破碎的袍子静静的搭在白骨上,胸前挂着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隐隐有光芒从袋子里透出。 第2章 还情 透过窗户棱儿,年轻人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小袋子。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长生药? 看到敏儿已经走了过来,年轻人下意识的闪进屋里。嘴上搭着话,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传说,那个爱妃死的时候,遗骸化作一堆散乱的水晶粉。醇正帝把所有的水晶粉收集起来,放在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里,从不离身,并因此修成不死不灭金身。 难道就是它吗? 听方才那怪物说什么放弃全部的福禄换得长生,莫非真有这回事? 但是,所谓的不死不灭就是这般怪样么? 下意识的抬头看看敏儿,细腻柔白的肌肤在烛光下闪着珍珠般的色泽,脸颊上带着两抹自然的红晕,随着抬头低头的动作如同两朵粉色的云彩。 让这样的人接触那具腐尸?一股愤愤之情油然而生。 她应是有人好好呵护的,怎么能随那怪物去! 蓦的,心念电转,忽然觉得眼前的敏儿如一朵娇艳盛放的鲜花。而他兜兜转转许多年,似乎就是为了找到她,守着她,便是这样看着也心满意足了! 年轻人并非错过宿头,实际上,他就是奔着这袋水晶粉来的。 根据资料和传说,醇正帝驾崩的时候只带着几卷画轴入葬。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袋长生药了。这在行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诺大的墓在那里摆着,就是没人能进去,或者——出来! 后来,有精通易经八卦的,卜出这袋长生药的出世必须由一名黄村长大的天火之夜出生的纯阴女人才能带出来。而这种异常的八字,只有在天变的时候才有。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天变…… 年轻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长生药的传说他并不相信,但是这个传说背后无人成功的事实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这里,还没进村,就听到老汉的故事,还知道这个几十年没出现过女子又出现了,心中不由一动。 可是,在看见敏儿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滋长。它生长的如此之快,几乎要将好胜之意生生压下。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满心满眼都是敏儿的倩影。一会儿不见,就要喘不上气来,非要看到才能罢休。 窗外诡异的一幕落在他的眼里,奇怪的是他并没想起什么长生,反而生怕敏儿答应了那怪物,随它去了! 直到看到敏儿拒绝他,才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想起长生的事情。 若是有长生,一定要同敏儿一起! 这个念头刷的飞过脑海,轰的在脸上撩起一片大火。 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和咳嗽声,陈老汉的病情加重了。一双柔夷搭在年轻人的胳膊上,吓了年轻人一跳,以为自己龌龊的心思被看破了。 哑女指指老汉,眼里闪着祈求的目光。 原来是老汉病情加重了,年轻人赶紧低头细细查看,心还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被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胳膊爬遍全身,无比舒泰。有一种冲动,让他想全身贴过去,被那双手碰一碰。电光火石的瞬间,年轻人已经神及八鹜,却因此更加专注的盯着老汉的手。半天没有翻动,没有吭声。只有一片可疑的大火从年轻人的脖子快速的燃烧到耳朵后面,鼻尖和额头沁出颗颗汗珠。 “嘶——” 冰凉的感觉吓了他一跳,敏儿拿着一块浸过水的汗巾正在给他擦汗。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好了。”年轻人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整张脸几乎要化掉。可是,等汗巾放在自己手里,敏儿去看药锅的时候,年轻人又觉得根本不应该自己来擦,后悔的凉水迅速扑灭大火,悻悻的集中精神去看面前的老头。 一看之下,年轻人大吃一惊。 这不是一般的伤风,他肯定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吸入不少阴气! 仔细嗅嗅,伸手拨开脖颈上的乱发,那里有几块淡淡的斑点。 尸斑?怎么还有尸毒?老汉之前见过那个怪物吗? 想怪物的模样,难道它并不是鬼,或者僵尸?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腐尸”? 不管怎样,救人要紧。 赶紧捣碎一些糯米喂老汉服下,又取了些艾草烧成灰混着糯米敷在斑点上,每个时辰换一次。一直收到次日天明。 鸡叫三声的时候,天色将亮未亮,亦是阴阳交割时分,一直昏迷的陈老汉突然睁开眼。 盯着榻边的敏儿,异样的声音仿佛从半空里发出来:“来了,就不要走。要杀要剐都行,跟我走好么?”说完眼直直的看着她。 年轻人暗道,莫不是附体了?正要摸出袋子里的黑驴蹄子。耳听“啪”的一声,敏儿手里的瓷碗掉到地上。 年轻人赶紧去看,两行清泪就那样毫无预兆从敏儿的脸上流过,好像锋利的刀片在他心上划了一刀,麻麻的疼,抽抽的凉。 就见敏儿轻轻按下半坐的老汉,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来,多危险。回去吧,不要再来了。那些人,那些事,谁也搬不走,谁也忽略不了。你——还是走吧!” 年轻人突然记起敏儿是哑巴的! 陈老汉表情似乎有些不甘心。这时,阳光突的蹦进屋里,房间中豁然一亮。年轻人稍微眯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陈老汉正安然的躺在那里沉睡。只有—— 敏儿的手微微颤抖着,拭去老汉眼角的泪水…… 身子一震,年轻人醒悟的时候已经抓住了敏儿的手:“别、别理他!”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在那里。 “嫁给我!”天地在一刹那云消雾散,年轻人甚至听到早晨鸟儿唧啾的叫声。下一刻,却又跌入重重的深渊中,在看似无尽的等候中焦灼的挣扎。 敏儿看看他,慢慢抽出手来。就在他几乎要道歉放弃的时候,敏儿道:“等……等爷爷醒来决定吧。” 花开了,草绿了,太阳出来高高照耀,世界灿烂的一塌糊涂。 搓着大腿,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陈老汉中午的时候彻底醒了过来,年轻人趁热打铁,赶紧求婚。 老汉似乎觉得来日不多了,很爽快的答应下来。看敏儿出去打水,年轻人问道:“敏儿是哑巴?” 老汉点点头,很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再问一遍。年轻人心里奇怪,却不再提。又旁敲侧击的问起凌晨的事情,老汉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白天,敏儿还是不说话的哑巴。只有黑黝黝的眸子,即使在笑的时候,也能看见无底的悲伤,仿佛积累了几百年,几千年,永恒的沉淀在那里。 没事的时候,敏儿会坐在村后的山坡上,茫然的看着陵丘的方向。无风的日子,炊烟都是直的。但是,陈家哑巴丫头的衣服总是轻轻的飘动,好像什么人在牵着她的衣襟,恋恋不舍的缠绕着。 年轻人已经无意去探究原因,只想带着她逃离那份伤痛,远远的——离开那座帝陵! 远远的,醇正帝的陵丘上,愁云低垂,慢慢的覆盖了整座村庄。 “这个给你。”年轻人见风来的邪乎,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个玉佛,“这是块古玉,开过光的。可以保护你。”见敏儿不动,伸手为她系上。 两臂之间,佳人如玉。 伸出去的手臂缠绕在颈间,慢慢的滑到背上。隔着单薄的衣衫,可以感觉到形状优美的脊骨。在呼吸可闻的地方,年轻人颤抖着停下来。唇,近在咫尺,呼吸之间的抖动都可以带来轻微的摩擦。但他还需要一个结果。 “何必……”哑女忽然开口。年轻人只觉得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唇上已经多了些软软的东西。耳边缠绕着幽幽的喟叹:“呵……” 放在纤腰上的手蓦得收紧,铁臂如箍,紧紧匝住敏儿。一滴火星溅进油田,霍然着起满天大火。火中,依稀有叹气如风:“胤礼……” 帝陵方向,乌云骤卷,如海上怒涛,汹涌着向黄村涌来。 年轻人只觉心里的一个大洞就这样被猝不及防的补住,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更深更宽的沟壑。深到看不见底,宽的摸不到边。只有把她紧紧的抱住,揉进身体里才能完全的补平。 敏儿乖巧的顺着他的揉挤,愈来愈深的贴近他的怀里。只是每贴近一分,年轻人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膨胀十倍,每个细胞都象充气一般胀得鼓鼓的。叫嚣着与她的完全接触。 敏儿已经完全挂在他的身上,软绵绵的不着一力。和肿胀坚硬的感觉完全相反的是脚下酸软无力。顺势一滚,转到山坡下的凹地。充满青草湿涩味道的空气,和解放的双腿,让年轻人不可自抑的解去隔在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幽门湿润略带冰凉的感觉令他猛地一颤,忽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双臂一顿,这才发现怀中的佳人晕生双颊,星目似闭非闭,羽睫颤抖着扫过眼底柔嫩的肌肤,“敏儿,敏儿,对……对不起,我……我莽撞了!” 年轻人慌手慌脚的抓起身下的衣服,裹了半天,却发现除了遮羞,根本一无是处。 “别、别停!”敏儿反手勾住他的颈子,柔软的冰凉的身子如蛇般贴了上来。螓首越过肩胛,探到年轻人的后脖,轻轻啃噬起来。 喉咙里溢出一道呻吟,所有的理智顷刻灰飞烟灭。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兄弟脱离他的控制,迫不及待的跑进未知的城池,麾突冲撞中攀升到天堂的所在。 当甘霖普降,喘息稍定时,年轻人支起身子,一眼看见青草正微微拂过敏儿洁白的身躯。有些嫉妒的抱进自己的怀里,翻个身靠在石头上。身下的长袍挡不住草梗粗拉的感觉,索性让敏儿全坐在自己的身上。扯过旁边的中衣,只盖住两人的上身。 几乎是立刻,年轻人就后悔了。敏感的身子可以觉察到男女肌肤最细微的不同,他甚至凭感觉就可以画出敏儿臀部的形状。下意识的伸出手,在柔滑的股沟里逡巡,脸埋进敏儿的肩颈…… 敏儿不适的动了动。 “别动!”年轻人迅速收回手,面红耳赤的按住她的腰。 这样不是办法,但是“是办法的办法”还没有出现在脑子里,“我……我会负责的。回去我们就结婚,就结婚。” 敏儿低头笑了,暖暖的热气吹到年轻人的脖子里,埋了进去了,柔柔的说:“你要什么都好,只是赶紧离开这里,好么?” “什么?!”年轻人的身子一僵,所有的疑惑涌进大脑,激情留下的眩晕顷刻消失。 只是没等他说话,敏儿已经开口:“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也——” 接下来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摇了摇头。 发丝挠的人心痒痒,心底的恐慌却如燎原野火。想起敏儿明明是个哑巴,怎么会说话?心头疑雾重重。 “敏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说话?晚上的东西是什么?” 墙垣外会说话的腐尸,一碗水的犹豫和欣喜,陈老汉的昏迷中的问话,还有哑女突然开口,是不是都和那个“胤衸”有关?这长生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 敏儿的身子僵了一下,低低的说:“不提它,相信我,好么?” “不行!”年轻人坚决的拒绝,“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我要保护你,所以我得知道这些事情!好敏儿,你是我的人了,是我的妻。我要保护你!” 敏儿的声音如同梦呓:“真的么?你能保护多久呢?是不是厌倦之后,又会把我丢开?”泪水潸然而下,“与其为那个时候犯愁,不如好好珍惜现在!你就是天天要我,我也是给你的。只要你在七月初七之前离开这里。” 年轻人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你……你是祭女?哑巴也能做祭女吗?” 看敏儿垂下眼睑,年轻人严肃的说:“这样我就更不能离开了。我看过史料,大多数祭女是可以生还的。只是有着严重的受惊吓的痕迹。我要留到那一天,决不让它吓到你!”也许她本来就不是哑巴,只是陈老汉怕她成为祭女才故意编造的。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天生的哑巴是受到神明诅咒的灵魂托生的。 “唉,”敏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是天生的哑巴,生下来就是哑巴。之所以能说话,是因为有一股越来越强的力量,使我可以挣脱天神的诅咒。” “你……你是……”年轻人有些无措。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僵尸鬼怪,知道世间并不是只有人类。但是这个刚刚和他欢好过的女子,那副温热娇美的躯体里面似乎有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气息。问题是,他的护身符没有任何反应。 敏儿看着他,说道:“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刑极天逃脱的元神,带着诅咒借着天地的异动,附在一团血肉之上。无来处,无去处。无姻缘,无因果。所以,我不可以做你的妻子。否则,你真正的妻子就会因此被破坏命格,牵连到你的命数。” “刑极天?”年轻人念叨着,“听说那里迄今为止只囚禁过蚩尤和鲧。无论是人是神,所有到了那里的元神都比落入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是天地间最严酷的刑罚之所。你怎么会去那里?” “因为……逆天!” 敏儿的眼神有些恍惚,却有深深的浓浓的眷恋:“逆天……,我们一起搅乱了天地的安排,打乱了时序的变化,试图冲破天地的束缚。所以受到天神的惩罚。”话虽如此,敏儿的嘴角却泄出一道怀念的笑意。短短的一刹那,甜到心里。 “我们?”年轻人酸酸的问。 敏儿垂下眼脸,仿佛方才的甜蜜只是一个幻象,安静的近乎冷漠才是她本来的样子,点点头并没有答话。 “他是谁?”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年轻人不舍的问。 敏儿转过头,目光越过山丘,那里是帝陵的方向。 为了取得长生药,年轻人几乎了解了与他相关的全部野史和正史。如果可以情深如许,可以逆天毁地,又怎会流连宫所,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宠妃! “他……负你了!”怒火几乎在冲出胆府。逆天的是“我们”,故事里死去的却只有“她”!是不是,最后遭受天谴的只有“她”! “没有!”敏儿几乎不假思索的否认,“他没有负我。我知道,他心里的痛不比我少!” 情况是如此的奇妙,年轻人几乎要大笑出来。他的老婆居然在他的怀里维护另外一个男人! 心被嫉妒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宁愿听她哭着骂那个男人的负心! 猛地一托女子的腰部,趁着短暂的分离,轻轻一抬,隐忍许久的尘柄毫不迟疑的冲进渴望许久的幽门。那里还有上次欢好的蜜液,足够他肆意揉怜。 可是他并不想如此。 他只是喜欢这种亲密的感觉,在她想着别人的时候,尤其需要这种合而为一的感觉。 敏儿似有所感,绕过肩膀,抚着他的后背。年轻人的手臂紧紧的环住纤腰,低头埋进丰满的双乳间。温馨的香气抚慰了他的怒气,骤然的暴怒慢慢的平复下来。 一个念头浮了出来:她的出逃,是不是为了与他重逢? 这个想法令他莫名的恐惧,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曾经无奈的看着她被带离自己的身边—— “我带你走!” 仰面躺下,敏儿莹白的身躯在微黄的天色下闪着诱惑的光泽。 “离开这里!”喟叹声里,年轻人托起敏儿的腰,轻轻的抽送着。酥麻的感觉一下下的冲击着敏儿的神经,来不及应对,一连串销魂的呻吟已从檀口流泻。青丝如瀑,披在瓷器般的肌肤外,一抹红晕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年轻人微抬上身,含住那抹红晕。舌尖在口里轻轻的摩挲着乳头,伴着身下的节奏,时轻时重的吮吸着。 敏儿的呻吟渐渐低沉下去,偶尔的流泻令年轻人几乎发狂。身下的肿胀几乎已经不能控制,十指紧紧的扣住她的后背:“答应我,跟我走!” 些微的停顿令敏儿紧闭的眼睛微微张开,本能的循着热源而去。年轻人微微抬高她的腰部,拉开些距离,强调着:“答应我!” 一阵凉风吹过,敏儿不安的扭动着。借着些微的清凉,勉强睁开眼睛,年轻人惊恐的看到里面渐渐汇聚的无奈—— “不!不要了!”大吼一声拒绝可能的答案。腰身一挺,重新送入她的体内。 手一松,敏儿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紧紧的抱着她,在粗粝的草梗间翻滚,刺伤的火热抵不过心痛的感觉,只希望这燃烧的火焰可以永远的焚烧下去,融化了两人,直到永远…… 山坳外,疾风嘶吼,狂怒席卷天地。 第3章 盗墓 从山坳里回来,天色已经暗黑。风住尘歇,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敏儿蓦得站住,愣愣的看着家门外的队伍。年轻人慢慢扯过敏儿,全身戒备。护身符发出烁烁金光,和着敏儿身上的古玉光华,幽幽的笼罩着二人。 马蹄得得,那人来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翻身下马,冷冷的看了年轻人一眼,才对敏儿柔声说道:“你……是想报复我么?也好,随你怎么开心都好。我听你的。”不甘心的看看年轻人,恨恨的喘了口气,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时,有喃喃自语隐隐飘过,“你在气我的,可见你心里是有我。我能等……我能等。就在这里,我等你。” 仿佛已经无法忍受,那人骤然上马,疾驰而去! “走吧!”年轻人轻轻推了推敏儿,“他走了!”看敏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口里多了股酸涩的味道。 第二天,那队人马远远的停在陈老汉家门外面。 人影晃动,那怪物又站到墙外,直直的看着窗户。 老汉在里屋已经睡下。外屋搭了个床,年轻人坐在那里,和敏儿脸对脸。她的背后是窗户,那怪物从外面只能看见敏儿的背影。 灯火下,敏儿正缝制新婚用的东西,白皙的面颊被染成蛋黄似的浓腻,带着些微红晕,别有一番风情。 听见外面的动静,停了停。 年轻人脸色一沉。 敏儿看看他,又看看窗外。耳后柔滑的肌肉滑动一下。 又拾起了针线。 年轻人肩膀微微下沉,几不可见的斜过眼去。嘴角多了几丝笑意。 窗外黑影幽幽。 正要起身关窗—— “我、我去去就回。”敏儿突然站起来。放下手里的针线,匆匆走出去。 年轻人坐在窗前,看一碗水被递到墙外,然后水流哗哗…… 敏儿很快回来。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 “过来!”年轻人笑着招招手。 敏儿犹豫了一下顺从的走了过去。他坐在床边,拉着敏儿坐在自己的腿上。那怪物没走。 “敏儿,你是我媳妇儿,知道么?”年轻人笑吟吟的问。 敏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还是很清楚的点点头。 年轻人满意的抬起她的下巴,仰头轻舔着颈部的线条,仿佛那里细嫩的肌肤是最美的晚餐。 “嗯……”敏儿不提防的溢出一声呻吟,随即截住。半推开年轻人,看看窗户,垂下眼睑。 “不用关。”年轻人不在乎的说,“大半夜的,外面没人。” “人”字说的很重。手劲一紧,生生的扯下敏儿的外衣,露出里面青色的肚兜。两团雪乳高高的翘起,头儿的位置顶着肚兜,被年轻人的手劲震的微微晃动。 “敏儿,你真美!”年轻人仿佛沉醉其中。手已经解开裤带,推扯着现出半个浑圆的臀部—— “咣当!”窗户无风自动,霍然关闭。巨大的声响惊醒里面的老汉,咳嗽了几声,又睡下了。 “嘘——”年轻人笑着掩住敏儿的嘴唇,低声说,“好玩儿么?” 轻轻一推,顺势倒在她的身上。轻轻摩挲着白嫩的大腿根部,凑在她的耳边略带沙哑的说:“你是我的!” “嗯啊~~~”夜色正长,窗缝中透出压抑的呻吟声羞红了月娘的脸。 老汉慢慢张开眼睛,浑浊的眸子变的血红,一滴清泪慢慢滑下…… 接下来的两天,再也没有看见那队奇怪的人马。 敏儿象所有要出嫁的女子一样,有空了就缝制出嫁需要的东西。只是缝制完的东西,一旦放在院里,就会被风吹得无影无踪。索性不再晾晒。 陈老汉病的愈发严重,敏儿似乎明白什么,只是在旁边守着。 年轻人熬了驴蹄胶,喂老汉吃下,也仅仅是吐了些黑水。 早已到了寿限,活着只是做个通道罢了。 每天入夜,年轻人便关好里屋的门,把敏儿叫到前屋温存。敏儿虽不反抗,可是眼底的忧郁却是日渐浓厚。 “后天就是七月初七了,你若是不去,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东西取回来,咱们就走。若是要你去,你也莫怕。我自会收拾那个怪物。到时候带上老爹,跟我回老家吧?”温存之后,年轻人看着天棚,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怀里的人动了动,年轻人满意的笑了。那是点头。 转过头啄了一下敏儿的额头,“乖!到时候你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呢,这些年也有些积蓄了,回去后就金盆洗手,做些别的营生。这日子坏不了。” 敏儿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又躺了下去。 “怎么了?有事儿?”年轻人心情不错。 敏儿道:“我们明天直接走吧?” “为什么?”年轻人皱皱眉头,“我怕他么?” 先前不是没有过这种心思,只是看他骚扰敏儿的样子,心里不由起了好胜之心。 “不是。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敏儿的声音温柔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人活着总是要做事的。这是我最后一票,一定刚要做的漂漂亮亮的。”年轻人的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一头斗牛看见抖动的红布。 落在敏儿的眼里,却是一片空洞。 那天,他说大清的天下不能这样的时候,也是这般炽热…… 陈家的邻居,是非娘金家媳妇坐在地头和一群闲人聊天,说起了前天看见的异象。 她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带着一个大大的兜帽的人会走到陈老汉家的墙外。陈家的哑巴丫头就会从屋里走出来,从水缸里舀一碗水,递给他。那人接过来,喝了就会走。有时候,那人也不喝,就和陈家丫头隔着墙。一站就是一晚,快鸡叫了才走。 有一天晚上,她看得真切,那手不是人手,而是一双骷髅爪子! “金大娘,别学了。族长叫你。”二愣子跑过来,隔着大老远的,直着嗓门喊。 “行了,行了,这就去。喊什么喊。”金大娘拍拍身上的土,抿了抿鬓边的头发,扭着葱儿的就去了。 人们没有理她,陈家的哑巴丫头正挑着一担水从她们身边过。 “快走,快走!”低低的声音象蔓延的瘟疫,夹杂着恐惧,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散没了。 年轻人看看奔散的人们,又看看低着头走路的敏儿,“我来吧,”年轻人接过担子,“以后我来挑吧。”嘴角牵出一抹调皮的笑容,“都是我媳妇了,以后这种体力活就由我来做。你好好歇着啊!”调整了一下肩头的担子,看着敏儿羞红的脸颊,大笑着向家门走去。 帝陵那边乌云四合,嘶嘶呜咽着,昼夜不停的哭声如泣如诉。 奄留的陈老汉告诉年轻人,生敏儿那会儿,他儿媳妇做了一个梦。梦见个白衣娘娘说将来他的女儿一定要嫁给带着穿山甲的爪子的男人。 看看年轻人胸前的护身符,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过身了。 年轻人摸摸胸前的摸金符,低头笑了。的 他们果然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丧事很简单,毕竟是抚育她长大的爷爷,出殡的时候,敏儿哭得很伤心。 年轻人陪着她,处理完所有的后事。 “族长?”来人带着世故的微笑,是村里的族长。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族长说道:“唉,本来老陈刚走,不该说的。可是,今年醇正爷来的特别勤,都八月份了,爷还不肯走。村里议论纷纷的。好多人都看到醇正爷就在你家门口站着。我知道老陈把丫头许给了你,可是这村里的规矩也不能破。况且那丫头也不能说话,兴许爷也不喜欢。要不,让她去一趟,改明儿回来了,你们再操持也不迟!” 门外和窗户口挤满了人头,冷漠的表情像是一堆僵尸。 年轻人回头看看敏儿,又看看族长,正要点头—— 突然,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人,“族长,族长,不好了,来了一大队当兵的!” “咣当”门被推开了。冲进来一队士兵,为首的是个粗黑的大个儿,一眼就看见年轻人没来得及放好的摸金符,牙一滋,“他奶奶地,得来全不废功夫。来呀,把这两个人都带给大帅!” 年轻人道:“慢着,告诉你们大帅,他想干什么,我也猜到了。如果他想拿到那个东西,至少要对我媳妇尊重点!” “你媳妇?”那人绕着敏儿看了看,大金牙一呲,“好货,好货!要是给了那个僵尸,还真是糟蹋了。看你小子的本事了,要是弄不回来长生药,你媳妇就由本将军代收啦!哈哈哈!” 大帅也知道那个传说。到了营地,年轻人一打量,算上自己,搬山、卸甲、发丘和摸金四大盗墓的门派都齐了。看来他是志在必得啊! 过一天就是七月初七了。年轻人望着关押敏儿的帐篷,那里的风柔柔的,蓬顶的乌云格外的浓重。 是他吧? 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他可以执著百年不人不鬼的等着,为什么当初要放弃她! 重重山峦化成层层殿阁,龙楼凤阁下的悲哀也不过是得到的熟视无睹,和得不到的辗转反侧吧?那么他呢?敏儿哭泣的声音响在耳边,“你能做到多久呢?是不是厌倦之后,又会把我丢开?”,她怕了吧? 敏儿究竟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拒绝了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一个又一个疑团在胸中翻滚,好似头顶的乌云,厚厚的压在心间。 在搬山和发丘们的指引下,地宫的前殿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四壁的青砖,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常见的壁画。倒是甬道上色彩鲜明的歌颂着醇正帝一生的功绩。 剩下后殿的门要明天打开。军士们有些失望,一座帝陵,怎么会这么“素”! 敏儿一直很合作的跟着,所以行动没有那么大的限制。年轻人陪着她,两人慢慢走出甬道,并肩走到外面。离开人堆,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着。估计明天就要挖开棺椁所在的后殿了。看守看两人没有走远,知道年轻人是为长生药而来,不会逃走,各自散去玩耍。 “对不起。”敏儿揪了根脚下的草,“看来欠你的还是没法还。连一个婚礼都没有。” “欠我的?”年轻人有些奇怪,“你欠我什么?” 敏儿看着他,笑得坦然,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彩流动着:“我忘了,你喝了孟婆汤。无论神仙凡人,转世都要喝孟婆汤的。” 年轻人扬扬眉,眼底却没有笑意:“是啊,忘了。不过我敢肯定前世和今生一样。你呢?你是不是真的……真的想嫁给我?不是因为欠债?” 身后的罡风呼叫着仿佛发了疯的魔鬼。 敏儿伸出手臂,乌云蓦得压沉,又倏的散开一道天光。如猫儿一般的眼睛似古井般深沉,多了几分诡异,“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应该嫁给你。若是没有前债……,”顿了顿,敏儿收回手臂,低下头,“如果有那么多如果,还会有今天么?” 幽幽的话音方落,风声嘎然而止。良久,天空飘起了雨丝。 年轻人摸摸微湿的头发,又看看茫然的敏儿,突然笑了:“那今天呢?没有那么多如果之后,今天,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愿意陪我——一辈子?” 昨天的就交给昨天吧,今天敏儿是他的,今天敏儿爱他,在他有生之年,这份爱没有变,没有间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敏儿似乎没有这么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现在啊!嗯,我要嫁给你,陪你……一辈子。”年轻人伸长手臂,把敏儿揽在怀里。敏儿深深的埋进去,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只要你愿意。”…… “敏儿。”年轻人犹豫的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在那里?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啊,这个故事可就长了。”敏儿坐直身子。 年轻人替她把散碎的头发抿到耳后,亲亲鬓角,说道,“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个女孩子,”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 男人和女人相爱,然后过着平淡的生活。后来和人间所有的故事一样,那个男子也厌倦了平凡的生活,去追求新的梦想。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他们以看似牢固的感情为代价,不断的向现实妥协。 当梦想最终变成现实的时候,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无法弥补。分手是不可避免。 “后来,女子死了。” 敏儿的眼眶干干的,偶尔有一丝情绪流过,也如映在水底的云影,缥缈的不可琢磨。 “死了?”年轻人喃喃自语。一些模糊的印象划过脑海,那是从小就反复出现的梦境:一座富丽堂皇却阴暗的屋子里,一个黑色的背影一颤一颤的,地上落着些光芒,仿佛一滴滴的眼泪…… “若是死透了还好,”敏儿继续说,“偏偏不能由人意!” “你知道女娲娘娘的眼泪吗?世人的无知贪婪为自己招来灾祸,捅漏了天顶。娘娘怨凡人的不知节制,也恨世人的忘恩负义,可是在补天石不够的时候,她还是用自己的身体补住了天空的大洞。但是,她的元神灵气也散了。那时,娘娘掉下的眼泪凝结了大部分的灵气,形成天造地设的灵魄,并被天神取到,以水晶的形式供奉在九重天的寂华宫。 因为这颗水晶有一种净化世间怨气的力量,所以自从有了它,世间怨气源源不断的流进寂华宫,被净化后,化成清风白云回到世间。 但是,那颗水晶也因此变的逐渐强大起来,只是本性尚在混沌中,所以还保持着水晶的状态。天界也有争论,因为它的力量来自人性和神性的结合,根本不是天界可以控制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神坚决要求毁了它。 另一方面,如果毁了它,世间尚没有合适的东西代替它,那怨气积郁久了,不是阴曹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可以镇住的。 就在天界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曾经为了心爱的女神不惜下凡为妖的星君被抓了回来。最让他心灰意冷的是那个女神投胎之后忘记了两人的誓言,再见面后竟然用人妖殊途拒绝了他的爱情。虽然他强迫她与他结为夫妻,并有了孩子。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在最后时刻,那个女神竟然背叛了他,还摔死了他们的孩子。 回到天庭后,星君虽然认错,心里却耿耿于怀。等到女神神魂归位之后,欲要说个明白,却吃了个闭门羹。原来女神不愿再受凡界之苦,对情爱也了无兴趣。不再理他。 愤怒失望之下,他误打误撞来到九重天的寂华宫。坐到传说中的解怨水晶下,絮絮叨叨的讲他的故事。那些爱,那些情,那些牵挂,那些不舍,还有不甘和怨恨,搅动了水晶混沌的灵魄,竟然化身离去。 天界大吃一惊,未免水晶灵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派这名星君下凡,将功赎罪,把灵魄化掉,重新回到寂华宫神坛。 没想到,这名星君本来就心有怨恨。那水晶又是得了他的缘分,下凡后两人穿越百年竟然结缘。本来星君要看着这枚灵魄在肉身灭亡后,送回寂华宫。可是那星君心里本就情欲深重,食髓知味后竟然不舍这份情缘,于是利用灵魄本身的力量和他自己苏醒的神力排出乾坤冻结阵,使二人脱离时间的控制,进入反复循环中。而这种无始无终的循环除了身处其中的人,谁也无法打破。那灵魄本就因红尘而入红尘,自是不肯回去,二人合力,维持了这个循环的存在。直到有一天——” 敏儿不肯讲下去。年轻人却可以猜到结局,“是不是循环被打破后,那灵魄就被抓走了?” 敏儿点点头:“是。星君因立功得到九五至尊的命格,而灵魄却因沾染了红尘情爱不再单纯,需要净化。剥去水晶保护后的元神被投入刑极天的炼神炉整整二百年。他们希望把那个元神化成一颗无意识的怨灵珠,存放在天宫里,既能不断的吸收天地的怨气,又可以不比担心它会使用积攒的力量。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做,那个元神却始终无法变成珠子。后来才发现,元神的七情六欲根本没少。刑罚稍停的瞬间即会凝聚在一起,重新形成元神。 因为这颗元魄从不曾厌倦和放弃它在红尘得到的和失去的。”敏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说, “每一次,当神仙隔着炉子发现问那个原神是否后悔,是否皈依的时候。那个原神就说,不后悔,不皈依。”天上开始掉下蒙蒙的细雨,落在两人的身上,腾起一阵烟雾。 “神仙没有办法了。到是那个星君曾经爱过的女神出了个主意,说什么若是被人辜负,或许可以放弃。于是,他们把元神移到囚魄珠中,在它的面前张开巨大的结界。那个男人在女子死后的所作所为,一一出现在女子的面前。那些欢笑,那些戏谑,那些孩子,事无巨细的展露在女子眼前。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天火,没有雷电,完整的身体和清醒的大脑,却受着比以往更严重的痛苦和折磨。天神看着她日渐萎缩的元魄,以为大功告成。可是,就在囚魄珠打开的瞬间,暴涨的怨气触动了天机,引发了天火,借着混乱,那个元魄终于脱离了囚禁,逃到人世。其实,那颗元魄爱的是这个世间,是这种自强不息的生命之力。痛,固然是痛;爱,却依然是爱。永远不会放弃!” 故事长而离奇,静默的天地似乎在慢慢消化这跨越千年的等待与变化。 良久,敏儿才笑了笑,说道:“一个故事罢了,逗你开心的。”说完,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年轻人慢慢走在她的身后,快到帐篷的时候,突然说:“她,那个灵魄还想见这星君吧?” 敏儿道:“不知道。远远的想,近近的怨。不过,若是知道了,世间还有痴和怨吗?” 年轻人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的问:“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敏儿扭过头去看着他,灿然一笑。 “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敏儿看着他,没有说话。踮起脚尖,吸吮他的唇。辗转间流出喟叹如风—— “恨不相逢未嫁时”。 风雨变成了呜咽。 第4章 毁灭 第二日,天气依然阴沉的可怕。蒙蒙细雨绵密如牛毛。 帝陵的工地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随着后殿的大门轰隆隆的打开,年轻人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亮了自己的蜡烛。 蜡烛刚刚点亮,“呲”的一声熄灭了。如是者三。 它已经来了。 脚,毫不迟疑的抬起,落进墓穴的大门。 无声的后殿里,灭光起帖,落脚应战,起手无回。 墓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布置。正中间是一口黑乎乎的棺椁,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屋角有一口细细的泉眼,是天然的气穴。这气穴夺天地造化,实在让他占了不少便宜。 看他很久没出来,等不及的大帅和士兵们一拥而入,火把立刻照亮了墓室。 每个人都惊呆了――墓室的四壁上画着不同的生活场景,却是同一个男人和同一个女人。空气的流入,迅速腐蚀了那些壁画,原本鲜艳的色彩也变得黯淡。年轻人细细的看着壁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除了历史上的记载外,竟然多了些天宫的场景。最先一张就是一个星君模样的人,跌坐在一个巨大的光球下面,沮丧的哭泣。 墓中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有些人已经承受不住的嗑嗑嗑的敲着牙齿。 凑近了细瞧,这才看分明,这满墙的壁画,根本就不是建墓时留下的,而是墓室封闭之后,留在这里的人一笔笔画下来的! 所谓腐尸,就是把自己活埋! 每十年出来一次,所谓百年之于它不过是短短的十天! 在这幽闭黑暗的墓穴里,陪伴它的就是这满墙满壁的绘画。不知道它是否能够看见,但是描摹之精绘早已不是眼睛所见可以达到。壁画中坑坑洼洼的地方,也许是他反复修改摩挲之处吧?百年弹指,可这黑暗中的一弹指又是几个百年! 想到这里,年轻人忍不住胸中怒火腾腾。 既然爱她如斯,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害她落入刑极天!既然可以为她至此,为什么还流连花丛,任她焚心刺骨!的 “为我大清!”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悲鸣。年轻人四顾茫然,是谁? 眼前一阵眩晕,仿佛置身一处明黄的阁楼里,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龙袍的人。模糊的眼睛似乎被水雾挡住,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为我大清呵……为祖宗几百年的基业!我不能看着它眼睁睁的毁了,不能!” “那你就要毁了敏弘么!” “胡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毁了她。我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了她,是她不要!是她处处与我作对!那些女人,那些孩子,都是责任!我要对她们负责。可是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敏弘一人,她苦我苦,她笑我笑,她才是我心尖上的肉!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不明白王于天下的责任么?” “责任?那你对她的责任呢?你答应给她的家呢?天下最好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天下最好的东西么!我给她,她不要;她要的,你不给!你这个混蛋——” “混蛋——” 一股无名的怒气在年轻人的胸膛沸腾,猛地一拳搞在墙上。青砖白灰间渗出丝丝鲜血,缓缓流下! 敏儿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墓中。 “想起什么了?”耳边柔柔的声音,“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去取回那袋晶粉,让他早升极乐。你回去后也金盆洗手,不要再做这一行了。” “然……然后呢?”年轻人看着她,迟疑的问道。 “我啊?”敏儿看着满墙的壁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摇了摇头,“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若是能离开这里,自然是要继续逃跑的。我总不能继续留在囚魄珠里看他快活吧!” “跟我走!”年轻人抓住她的手,冰凉凉的,“我带你逃走!” 敏儿破涕为笑,“傻瓜,你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够逃过天神!若是我自己,还有可能自在。” 年轻人面上一红,心中却是一黯,他们终究有缘无份。 想起日后天地之大,她却东躲西藏的辛苦,忍不住开口劝道:“你劝我离开,劝他忘了你。那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想忘,不言悔?你本来就是跳脱三界的元神,有世界鸿蒙时的灵气。他们想要把你变成珠子也未必容易。” 敏儿笑道:“我本来就是一滴泪,后来变成了珠子,因为听了星君的故事,心有所感,触动凡心,这才逃了出来。出来了我才知道,就算这样痛苦着,也胜过无时无欲苟活着。在遇见胤衸之前,我也爱过、恨过,但是都过来了。后来遇见了他,即使分手吧,我相信还有下一个。你看,我活得很快乐。痛苦是让我们更珍惜爱的,而不是就此灰心丧气,一了百了的。痛变痛了,爱还在啊!” 说道这里,敏儿扬起头,冲着墓室的天顶,抑或是遥遥的星空,虚无的笑了。 也许当年女娲娘娘自毁救人的时刻也是这样想得,所以才能原谅世人的无知与虚狂。 怨气虽多,终究是有爱的。爱着才是最美好的! 年轻人心里一颤,自己还有希望么? 指尖微颤,已经抓住敏儿的手臂,“我——可以开始么?” “做梦!”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带着巨大兜帽的人不知从哪里出现,横在他们中间。 黑袍掠过年轻人的脸,一股恶臭熏得他眩晕不止。 那人对敏儿说道:“你说过心里只有我,你不能反悔。” 敏儿却道:“我没有反悔。即使最痛苦的时候我也没有反悔。你呢?”轻轻的问。却已经不需要答案,“别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既然身不由己,就各奔前程。这个世界没了谁也能转!” “可是你不能没有我!”那人提高声音,“你只是一个元魄,连保护都没有的元魄。只有我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灵魂,只有我能保护你。你忘了吗?我们曾经——” “是吗?”敏弘打断了他,“不是自己的,终究会被收走。你给我的‘完整’,在你的江山面前早就支离破碎。”摇摇头,敏儿已经泪流满面,“胤衸,我要的只是一颗完整的心,你给不了的。” “可我现在能给!” “不可能!”敏儿突然打断他,“萨娜怎么办,你的儿女哪来的?你能把他们都塞回去吗!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敏儿的声音有些恍惚:“胤衸,错过就是错过了。就算你现在给,那将来的某个时候是不是还要收回?你要我如何信你?” “可是,你就要这样生生折磨我们两个吗?” “不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相信,时间会减淡一切。终有一天,那段故事会仅仅是段故事,不会有眼泪,不会有悲伤。” “这样记着,倒不如被你忘了!”那人冷笑着,“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无情。我一直期望有一天你可以原谅我,在阳间如是,现在亦如是。看来,是我错了。” 敏儿点点头:“从你娶萨娜那天起,你就想错了。” “从那时起你就放弃了么?” “是,从你告诉我那天起,我就放弃了。 一群八旗士兵好像从空气里冒出来似的。年轻人抢上一步,越过黑袍人,把敏儿藏在身后。这才看到,那人脸上竟是骷髅的模样,空处挂着些许的腐肉。 “呵呵,哈哈哈!”绝望的大笑在墓室里回响,那人指着年轻人道,“这就是你的下一个么!我告诉你,他会和我一样,最后放弃你。对男人来说,追逐的永远是得不到的。” 身后传来一阵颤抖。年轻人的心一缩,怕是说中敏儿的心病了。 “我两世为人,尚且看不透,何况那些喝了孟婆汤的浑人!”黑袍人厉声喝道。 身后悉簌声,敏儿走到年轻人的旁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已经不相信你了,两世为人并不一定比喝了孟婆汤清醒多少。就算满世界都是浑人,至少我还相信他们当中的某个人。” 年轻人伸手握住敏儿,紧紧的。 “哈哈,哈哈”黑袍人指着年轻人哈哈大笑,“就是他?!他若是心里只有你,就该带你远走高飞,而不是到这里找什么长生药!你所信赖的人和我差到哪里?” 年轻人心里一震,突然想起敏儿前几日问他的话,背上刷的起了一层冷汗。 到是敏儿一派镇定的说:“若是他能活着走出去,我们还有未来。若是他死了,还能活在我的心里。你差的远了!” “做、梦!”胤衸咬牙切齿的声音如一条冰冷的蛇,游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室内一片沉寂。年轻人已经带上黑驴皮缝制的特制的手套,袖中藏着一柄小巧的桃木剑,蓄势待发。 敏儿说完,忽然挣开了他的手,冷冷的看了一眼黑袍人,走到棺椁前。费力的推开沉重的盖子,赫然入目的是两身衣裳,奇怪的衣裳。 大些的是一件王爷的蟒袍,小些的似乎只是一块半人大的裹布,穿在身上,遮不了肩,盖不住腿。那件蟒袍的一只胳膊弯曲着,好像抱着那件小衣服。 “你看,”敏弘抚着蟒袍,好像那才是她的爱人,“真正的两世为人的人在这里。后来,他被人杀死了。没了他的灵魂,我也就死了。我们同生共死,有什么好后悔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的下一个……还是他。就算肉体的轮回打破了,还有记忆,还有思念,在那里我们依然轮回着……” “至于你——”敏儿猛地转身面对黑袍人,“是你杀死了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天庭,后宫,富贵,名利,那里才是你的栖身之地。我……从来不认识你!” 哗啦哗啦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面拖过。年轻人低头看去,黑袍人脚下的沙土拖过长长的痕迹。 “噗!”烟灰飞溅,黑袍人身形一矮,竟是跪下了!苦涩的声音嘶嘎着划过每个人的耳朵,“真的不可能了么?没有轮回,我们还有长生啊!我找到长生的方法,只要你同意,我们可以相守到永久!我会弥补过去的。” 敏儿退后一步,闪到一边:“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你若要弥补我,岂不是对不起萨娜和其他的人。她们又何错之有?这局棋已经下完了,输的是我们的情分。你还是——走吧!” 说着,敏儿伸出手揭下那层兜帽。 空气一滞,兜帽被轻轻的带下。 周围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果然是被活埋的! 半腐的肉稀稀拉拉的挂在白色的骨架上,有的地方还滴滴答答的挂着血浆。那宝物大概是延缓腐烂的,却成就了这幅模样!只有乌黑的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的滚动,似乎有些生气。骨架里面是一团黑色的烟雾,难怪陈老汉吸入鬼气,又中尸毒。年轻人下意识的摸摸身上的黑驴蹄子和糯米,随即叹了口气。 与方才的嚣张相比,那东西似乎有些害羞。略显忙乱的站起来,接住掉下的肉,往骨头上粘。却怎么也粘不住。 敏儿伸出手,轻轻的把它贴好。手接触腐肉的瞬间冒出一阵白烟,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敏儿似乎没有闻到,轻轻的抹平每一块褶皱。说也奇怪,她的手拂过的地方,便会神奇的愈合,虽然不是新肉,却有不会再掉下来。 那东西安静的站在那里,敏儿也不说话,一点点的拾起来,又一点点的放好,就好像给自己的丈夫穿衣服一样。 等到大部分肉粘好之后,一具勉强还算完整的肉身呈现在眼前。 周围有人被恶臭熏得呕吐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乎没有影响到那两人。 那东西无措说道:“你看,我甚至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丑。你、你——,等过了今日,我就可以变的好看了。真的好看了。” 敏儿的眼泪象热水一样洒在他的身上,烫起了一阵阵烟雾, “敏弘,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一会儿我就去洗澡。” 年轻人闻了闻大蒜,总算压下晕厥。他记得敏弘说起要和他一起走,她不会爽约的。 “走吧,别等我了。或者历劫,或者归位,你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无论中间有过什么,对于天庭你是有功劳的。这次能够触动天机逃出来,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后来才知道,星君久不归位,已经改变天地的平衡,所以才能有所异变。况且,无论怎样逃,还是到了你这里,是天意要你回去。”说着,敏儿咬破中指,殷红的鲜血补在每一块烂肉的结合处,象缝合一般把它们粘在一起,“你是星宿,和我不一样。这种忤逆生死,奄留人世的行为,犯不着的。”随着烂肉的弥合,恶臭渐渐的消失,一阵莲花的清香弥漫起来。令人精神一爽。 那人说:“功劳?什么功劳?杀死你的功劳,还是把你送入化神炉的功劳?又或者是我提供了最严酷的刑罚,折磨着你?我知道已经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可是,我知道你没有后悔!既然如此,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敏儿拉住他,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确不曾后悔,也从没想过皈依。但是那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世间,喜欢象人一样活着。至于你我……”敏儿停了一下才说,“已经不可能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在天界的时候,我见到那个女神了。她亏欠你的,我补上,你也算无憾了。安心作你的星君,随日月运行出没才是你的正事。” 敏儿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方才的戾气化解了不少。年轻人却愈发的紧张,黑袍人的衣摆微微抖动着,比方才似乎更加疯狂。 “我不稀罕!”果然,那黑袍人并没有听进去劝说,“什么天象异动,狗屁天意!你来到这里,根本是因为你一心想着我,你还……爱着我!”一双骷髅手颤抖着伸出去,尖利的指骨划过敏儿鹅脂般细腻的脸,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看,连那道疤痕你都留着。若是心中没有我,你会连这个都舍不得么?其实,我们之间还是有缘分的。因为,是我的力量使你挣脱诅咒,是你的力量延长我在人间走动的时间。你看,我们还是一体,我们在一起根本就没人可以阻拦。敏弘,只要你答应,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分开我们!”胤衸越说越激动,抓住敏儿的肩膀大声的说着,似乎这样才能肯定他的说法! 敏儿苦笑道:“爱了就爱了,就象你留给我的痛一样,都忘不了。我的确不曾后悔爱你,但是已经是曾经了。以前我们强求能长久相守那是因为相爱,现在除了相互折磨,我看不出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有太多的人横在中间,循环已破,往事不可追!还是各过各的吧!”握住那双枯爪,放在眼底仔细的看了看,长叹一声松开了。 欲言又止,最终敏儿还是摇摇头说道,“胤衸,你知道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满心都是你的味道,可是却从别的女人房间听见你的呻吟和笑声的滋味吗?你知道每次拥着你,鼻子却闻到自己从没用过的香粉味道的刺痛吗?还有别的女人和你之间暧昧的默契在我得眼前流转时的痛心吗?还有你抱着孩子,露出慈父的微笑,而我却不是孩子母亲的感觉吗?你说你的心里只有我,对她们只有责任们可是你真能分得清责任和爱情的区别吗?没了责任的爱情算爱情吗?责任不会带来爱一般的感情吗?胤衸,囚魄珠里看到的,根本不算什么,我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黑袍人拼命的摇着头,白骨咯咯作响,呵呵的呼叫着,好像哭泣一般。黑气弥漫的愈发浓烈。大部分活人受不了的瘫倒在地上,抽搐着。 敏弘道:“胤衸,忘了我吧。把它还给我,你投生去吧!” 慢慢的伸出手,摊开手掌。年轻人呼吸猛地滞住,等着胤衸的回答。 “没有它,我就会变成鬼,你是要这个吗?”黑袍人蓦得后退。 “没有它,你的肉身就会失去牵绊。神差会带着你的魂魄投入正常的轮回。”敏儿纠正道。 “正常?什么才算正常?到那个冷清的地方,看着一个个冷酷无情的人,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才算正常!而你,我最在乎,最爱的人,却要在人世间忘了我,落在不同男人的怀抱?这才是所谓的正常?见鬼去吧!”骷髅开始不停的哆嗦,没来得及粘合的腐肉又开始往下掉,“我要你,敏弘。只要假以时日,你一定还会属于我。”黑袍人猛地一挥袍子,墓室霍然震动起来。顶部的石块开始掉落。 “不好,他要活埋了大家!”年轻人突然惊呼起来。周围的人却象木头一样无动于衷。抓出百宝囊里早就准备好的糯米,向黑雾最浓的地方洒去。 哎呀,一声怪叫,黑雾突的散开。周围传来大声的呕吐声。“快跑!”年轻人大声的催促。人们如梦方醒,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那怪物踉跄的退了几步,趁着这个空当,敏儿突然伸手去扯黑袋。手指刚探到绳子,那怪物却一把搂住了她。嘎嘎的狂笑响彻墓穴,大块的石头开始掉落:“哈哈哈,你终究是我的!就算下地狱,你也是我的!” 年轻人抢上一步,刻符的桃木剑倏的挥出。怪物猝不及防,骨碌碌脑袋竟然被打掉了,滚出去好远。没了肉的下颚大大的张开着,仿佛吃惊似的。 年轻人一拽敏儿就要跑,敏儿却“哎哟”了一声。回头一看,虽然没头的身躯很方便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黑袋子,可是那双挂着腐肉的手臂还紧紧箍着敏儿,不曾放开。抱着敏儿四处转动,仿佛在找自己头! 年轻人用力去掰,竟然毫不管用,那躯干也不理他,只一味的寻找着自己头。 “接着!”敏儿一甩手,黑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年轻人伸手去接,那骷髅头竟然自己弹起来,疯了似的去撞它! “胤衸!”敏儿猛地喊他的名字,那头微微一滞,已经没了后劲,噗碌碌的落到地上。躯干似乎感应到头颅的位置,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快走!你快走!”敏儿急促的催着年轻人。年轻人恍若未闻,冲上前拦住躯干,挥舞着桃木剑削割着。一道道金光划过,无非是腾起更黑的烟雾。三人缠在一起,大石掉的更猛烈了!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穴顶射了进来。 那黑烟发出嗤嗤的声音,骷髅蓦得松开敏儿,满地翻滚着。黑烟慢慢聚拢在骷髅身上,连头颅都自动回去,形成一个完整的骨架。却痛苦的缩在一起! “不好,这是囚魄珠!”年轻人拉着敏儿就要跑,敏儿却突然惊呼起来,“他们抓错人了!” “他活该!”年轻人拦住敏儿道,“你要干什么?” “他、他不过是个星君。根本受不了刑极天的刑罚,进了这囚魄珠便神魂皆化,消失殆尽了!” “那是他自找的!”不由分说,一把扯过敏儿,“死了更好,为你报仇了!” 敏儿却一把推开他,退后了两步,说道:“对不起!他不该这样!”抢步站到气穴边上,双手捧出莲花模样,一个水样的界面缓缓出现,波光粼粼中逐渐渗透到光柱中。“噗”,右手食指一弹,一朵杏黄色蓝心的火焰花,覆盖在水界的表面,竟然有火如水般柔软的燃烧起来! “天、天火!水火相容的天火!”年轻人惊呆了,脱口而出。 水界已经笼住那怪物,只是在进入水界的时候,天火突然变的暴烈,霍的一下,定睛细看时,水界里笼罩的竟然是胤衸肉身时的模样!那具腐身已经被焚化无形!被护住的是他的元神!隐隐的紫色霞光流转在元神周围,慢慢的变成星君的模样。胤衸茫然的睁开眼睛,突然长大了嘴巴,紧紧把住水界的边缘,拼命的挣扎着…… 年轻人苦笑着看着自己周围出现的水雾,水雾外是她纤弱的身影。那光柱被天火顶着慢慢移开,在墓中逡巡搜索着。 敏儿站在气穴旁边,嘴巴无声的张合着。年轻人看见胤衸的水界渐渐融入黑暗,而自己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倏的,光柱兜头罩住毫无防备的敏儿。年轻人只觉身子一顿,已经不再运动。胤衸的水界发出朦胧的光泽,里面依稀有个近乎疯狂的人影! 诺大的墓穴中,光华暴涨,如千金重压落在敏儿的身上。只见她承受不住似的慢慢的跪下,瘫倒……,双手反剪背后,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乌黑的头发瀑布般的垂了下来,在光中凝结成不变的罪人之姿。 原来二百年竟然是这样过来的! 光柱骤然收缩,变成一个闪亮的光球,倏的晃了一下不见了。 年轻人却清楚的记得那凝结的黑发,象无数条摩丝紧紧的攫住他的心! “还不滚!”敏儿走了,结界消失了。冲出结界的胤衸愤怒的打了年轻人一拳,却不过是一阵呼啸的风而已。即使那个黑色的袋子,他也无力承托了。 “滚!”胤衸疯狂的呼喝着。墓室剧烈的震动开。年轻人只觉得身子一震,眼前景色遽然模糊。身下一阵剧痛,竟然落在墓室外面。胤衸疯狂的呼喝声从墓穴里传来:“该死的老天,去死吧!我诅咒这里的一切,凡毁灭她的都被毁灭!就让我万劫不复吧!” 随着恶毒的咒语,天摇地动间,诺大的帝陵及周围的圆寝,沉入了地下。飞扬的尘土过后,地面一片灾劫后的萧条,山木萧疏,不见昔日的殿宇楼阁。 当一切重归黑暗,幽幽的自语在黑暗里瑟瑟响起:“轮回?不可能的!是这些毁了我,毁了我们!敏弘,我去不了刑极天,可是我会在这里陪你!” 年轻人看着这一切,扶着水井的井檐站起来,“这就满足了吗?你以为就你一人不肯忘记么?”看着远处,又看看手中的黑色袋子,“长生?哼!” 松开袋口,一串晶莹的粉末似泪水纷纷扬扬,落入乌沉暗黑的水中,飘飘洒洒,渗出底层深处。在无边无界的黑暗里,一声呻吟,留住晶粉。渐渐汇聚在一起的晶粉形成七颗光华流转的水晶,勾勒出一个跪着的人影。流连的黑色从晶粉间划过,似一声声叹息,无休无止。 年轻人贴身收好黑色的袋子,茫然的走向远方。 她还是食言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去无回的吧?当巨大的火球化作流星从天边划过,缕缕黑发悄然落地。 她的救赎已经长埋地下,自己能给的,只是一份祈愿—— 来生还能遇到你! 刑极天上,囚魄珠被投进天火乾坤炉,那里封存的是打破天地有常的天火。 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毁了吧! 一抹淡淡的杏色蓝心焰花爆了一下,融入天火炉中…… 第5章 今生 二十一世纪。 胤衸试图改变的历史沿着固有轨迹走下去,一个新的稳定繁荣的国家取代了满清王朝。那些挣扎与哭喊,回想起来,竟在悲伤中多了几分闹剧的色彩。 黄村,依然还在。 村口一排房子的墙上用白灰涂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在阳光照耀下有些懒洋洋的。转过村口,村委会的后墙杀气腾腾的刷着“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灭三胎”,几个城里大学生模样的孩子正嘻嘻哈哈的指点着。 借着暑期下乡送温暖,A大学派来总共来了七个学生两个带队老师。还有一个借机旅游的,人称柯老师。过了村委会沿着大路一直走就是村后的大槐树,一口干涸的井,一棵枯死的老树。还有一株没良心的新树,从枯死的树干上抽枝发芽,洒出一片树荫遮挡着炽热的阳光。 尹老汉靠着树干,吧嗒吧嗒的抽烟。身边围着一胖一瘦两个学生,还有一个老师模样的女子。他们也是A大的,早上给尹家送捐赠的东西,话起了家常。说来说去就提到了村后百花山里那片沉入地下的神秘陵寝——清醇正皇帝陵。 关于醇正帝的历史功过,早已盖棺定论。他以选秀频繁、宫妃众多而闻名的风流和他的才干一样引人瞩目。 相应的,孝敬端皇后萨娜亦获得宽容贤惠之名。成功的满蒙联姻,丰富多彩而和谐的内廷,使他可以垂拱而治,与其父康熙比肩。然而,令人唏嘘的是,这样一个堪称“幸福”的皇帝,却是一个短命鬼,尚未来得及享受繁盛的果实,便盛年猝卒,享年30岁。 有传说他是害了相思死的,也有说是听信术士之言,活埋自己以求长生的。不管怎样,他是消失了。 老汉对所谓的历史嗤之以鼻。这个村子就是守陵部队形成的,那些尘封在书卷里的历史之于他们还是栩栩如生的真相。就着袅袅青烟,老人慢悠悠的讲完了他知道的历史。 痴情的男人,倔强的女人,帝陵里骇人心魂的神鬼,通天彻地的耀眼光芒,最后都和这帝陵一起埋在漆黑幽深的地底…… 而那个年轻人据说进山出家当了和尚。却不专心礼佛,反而四处乱走。一天早上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胖胖的女孩唏嘘不已,“要是我,说什么也要把十七拽跑了,挖什么狗屁墓啊!要不,就原谅胤衸。明明那么爱他,就因为不要紧的女人,磨磨叽叽的不肯原谅,太不划算!再往前里说,不就是三宫六院嘛,放马过来好了,现代人还打不过古人吗?一夜情都搞了,到了古代却讲究起从一而终了。真弄不明白那女人是怎么想的!” 胖妞嘀嘀咕咕的数落,柯老师坐在旁边笑她:“一段故事嘛,有什么好伤心的!这十八阿哥的嫡福晋——确实没有记载,是奇怪了些。也保不齐是他即位后在大修文字的过程中修改了什么。是喜是怒,反正都无据可考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皇帝选秀的频率是清史里最高的,其后宫之充盈,以至于不得不提前宫女出宫的时间!没必要搞得跟情圣似的吧?死了就是死了,说不定是什么不体面的死法,为圣人讳呗!” “就是!大爷,您这故事太神了。”穿着印有瓦格纳头像T-Shirt的小伙子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可乐,“就说那女子的来历吧,那历史明明就是醇正皇帝,在位十三年嘛。看您开始一说,我还信以为真了呢!虫洞理论只是说时间有可能回溯到过去,但是没说回到过去可以改变现在啊!” “就是!那个雍正什么的,是瞎编的吧?”胖妞立刻转变立场,唯物主义告诉她,世上没有牛鬼蛇神,“这也太离谱了。” 根据她的“人生经验”,男人都喜欢漂亮丫头,没有一个专情的! 讲故事的老头翻了翻浑浊的眼睛,“这是我爷爷讲的。看这个——”从怀里珍而重之的掏出一个黄布包,小心的打开,原来是个桃木簪子,“这还是我爷爷在墓地拣得。那女人被天神抓走以后,醇正爷愤怒的把整个墓地都给掀了。十里外都听得见动静——” “我知道,那是郄(qu四声)水有名的地震。奇怪的是这里不属于断裂带,也没有地震历史,怎么会有地震呢!”胖嘟嘟的女生推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摆出探讨的架势。 没人理她。 老头继续说:“这个簪子是醇正帝登基前亲手刻好的簪子。交给福晋作为证明自己真心的信物。” 小伙子凑近了仔细看,“还真是!上面有字诶!” “什么字?让我看看!”胖女孩拱过来,眯着眼辨认着,喃喃念叨:“这云纹头上一面——是‘祥’,另一面——是‘敏’。嗯?对了,这个十八爷明明叫胤衸,却偏偏爱用祥字,真奇怪!” 小伙子也看到了,指着簪子说:“主体上还有字!好像是句诗——这么小……但……但得……” “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 “对呀!柯老师,您怎么知道的?”小伙子吃惊的问。 “哦,”姓柯的老师似乎吃了一惊,有些不自然的解释,“诗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说中了?”说着凑过来看,也不知看见没有,就缩到一边去了。摇着手里的凉帽,看着远处。有点心不在焉。 “是啊。有啊!”小伙子转着簪子,突然顿住了,“诶,这里还有两句?” 在靠近尖部的位置,突兀的现出两行,显然是后刻上去的。因为这两行破坏了整体的结构,而且字也很急,似乎刻字的人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我看看!”胖妞一把夺过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看看那个小伙子,又看看老头,扭头看看柯老师,胖妞咂吧一下嘴:“嗯,如果真有那么个福晋,这个醇正帝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 柯老师淡淡的看了眼东西,说道:“无稽之谈!时候不早了,回去吧。”看两人没有走的意思,说道,“唉!醇正帝后宫有记载的妃嫔总共四十二位;活下来的四个孩子,加上夭折的,总共二十五位。就算这个簪子代表着一定的感情,也只是说,那个倒霉的福晋不过是他一生丰富感情经历的一个景点。就像餐后的甜点,偶尔来点苦的,可以败火。各位最好还是清醒一点。”点点小胖妞的鼻尖,“尤其是你,不要浪漫过头了!” “诶,柯老师,您怎么说的这么无情?”两个学生追上那名老师,“好歹也留点希望嘛!” 尹老汉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簪子,喃喃的说:“真有不用看就能说出来的人啊!” 吃过晚饭,月上中天。 学生们闹腾着去村外的河谷点篝火。 柯老师推辞了他们,自己一人来到尹大爷的家。 大爷和一个收养的小孩小栗子同住。小栗子今年十岁了,眼睛是栗子一般的深棕色,非常漂亮。家里穷上不起学,第一次看见柯老师就黏黏呼呼的跟着。只要得空就跟在柯老师她们后面在村子里转悠,把一干纯洁脆弱的大学生看得心里又酸又疼。 老汉住的屋子外面,用一圈低矮的院墙圈成一个小院。院墙破破烂烂,勘勘和人胸口齐平。上面长满了青苔,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柯老师按了按额角,多少年了没有消息,都快放弃了又蹦出个簪子。真是败兴!还以为自己可以多玩儿一会儿。 明晃晃的月光有些刺眼。 就在她走神儿的空当儿,一抬眼,突然看见,在院墙的内拐角处,多了一个纤弱的影子,手里捧着一只碗!影子投射到墙上,清晰可见。 猛地吸口凉气,想起老汉的故事。赶紧往影子对面看——幸好什么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货真价实的肉体凡胎,捅一刀会死人的那种! 抬手正要叩门,一阵风吹来,没有锁的门晃晃悠悠的开了。 后脖颈子的汗毛一根根的立起来,三千六百万毛孔霍的炸开。柯老师觉得自己就是受惊的章鱼,八只爪子枝杈着露出所有的洗盘,探听外面的动静。脚下却是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谁呀?”院中的屋子点亮了煤灯。老汉没钱买电,依然用着煤灯。 小柯松了口气,“是我。大爷,小柯。” “哦,柯老师啊。快请进!” 说话间,小柯已经走进小院。 “大爷,这门——” “哦,门闩刚被人偷了,还没来得及换。” 心才算放下来。那些东西不会这么早就来吧,我还没准备好呢! 正想着,咣当,门复被吹上! 小柯猛地一哆嗦,下意识的看向院角,那个女子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安慰着自己,小柯让老汉先行,自己随后就要进屋。转头将抬—— 愣在那里。 就在墙外,自己方才站的位置,又多了一个黑影! 宽肩细腰,骨架匀称,甚至还能看见骨架间的缝隙! ——骷髅! 小柯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一只煞白的枯手,正端着碗缓缓的送过墙来…… 啊——,尖叫一声,小柯跑进屋子。死死的顶住了门。 “柯老师,您没事儿吧?”老汉和小栗子站在屋子正中,看着惊慌失措的小柯问道。 “影、影子、骷髅影子!”小柯结结巴巴的说。 老汉咳了一声,“没事儿。据说这间小院早年就是那女子住的地方。她家败了之后,很久都没人住。这不是解放了要分房子,就分给我爹了。” 小栗子脆生生的说:“柯老师,您别怕。那就是个影子,不会说话。我原先见过。”尹老汉在后山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里。两人一直父子相称。 “柯老师,这么晚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老汉问道。 “哦,对。是有点事情想麻烦您。” “您是为了簪子吧?”老汉突兀的说。递出了黄包。 小柯没有接,只是奇怪的看了看老汉。 老汉笑道:“白天我就觉得您不对劲儿。可能有什么话不好说。您晚上来,我就捉摸着是这么回事。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柯点点头,接过黄包,想了想,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大爷,这个簪子多少钱,我买了。” “多少钱啊?这可说不好!”老汉依旧笑呵呵的,“您知道这簪子是怎么到我们手上的吗?” “不是您爷爷的爷爷从墓地里拣的吗?” 老汉摇摇头:“那是骗人的。当时我爷爷的爷爷砍柴迷路,走到边上,才发现是到了墓地,回村已经不可能了,就睡在树上。” 老头仿佛陷入某种回忆,“那天晚上,皇上的陵地象白天一样,吓死人的亮堂。他老人家好奇,仗着年轻力壮就跟过去看。等到墓地被大地吃了的时候,我爷爷的爷爷正好滚到一边儿没有落进去。正庆幸呢,就看见醇正帝他老人家,穿着王爷时候的便袍站在眼前儿。当时就把这簪子交给了他。还说,这是他老人家留在人间的信物,以后自会有人来取。”老头顿了顿,神秘的说,“皇上交代了,取簪子的人不用看就知道簪子上说的什么!” “这……这有什么稀奇的!那么普通的句子,谁都懂。”小柯有些结巴。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她懂事以后,就不断的有声音提醒她去打听醇正皇帝的事情,还有那个熟的不能再熟的“玄冥空间”。从见到这个簪子第一眼起,她就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它可以帮她进入到那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但是,现在看来,竟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既然是有意留下的,那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图吗? 小柯看着簪子左思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个陷阱。 尹老汉又说道:“城里俺不知道,反正这簪子保管在这里已经三代了。文物贩子见多了,就是没人能说出来的。您是第一个!” 话音刚落,啪!小柯已经把黄包放到炕桌上,结结巴巴的说:“嗯,我就是好奇。不是来取东西的,不是来取东西的。我、我先走了!” 不容老汉说话,转身就跑。 肯定是陷阱! 这么多年了,怎么也能进去,不能上当! 刚出门,又折了回来。从身上掏出两千块钱,“这钱,您留着给小栗子上学用吧。上学用!” 匆匆忙忙放在炕上,头也不回的跑了! 小柯跑回大婶家,一头扎进被窝不肯出来。没有人回来,大婶他们在西屋看电视。朦朦胧胧的竟然睡着了。 “柯老师!柯老师!”急促的推拉惊醒了小柯。胖妞满头大汗的站在床边,“瘦皮猴儿不见了!他说找柴禾,进到山里就再也不见了。我们以为他先回来,结果回来也没见到他!” “那,还不快找!” 小柯穿好衣服,跟着就冲了出去。 西屋的大婶正好出来倒洗脚水,“柯老师您去哪儿?”小柯也没来得及回答。 大婶倒了水,回到屋里,对自己男人说:“当家的,你说这柯老师大晚上去哪儿呀?急慌慌的,别是中了邪!” 陈老师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眼瞅着远远的有个人影跑过去,“诶,你们看,那多象小柯啊!” 胖妞和她并膀儿走,说道:“挺像的。不过柯老师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自己一人儿出来?是不是村里上茅厕的,走的那么急?” 瘦皮猴从后面蹦出来:“对了,你们说,这黑灯瞎火一个人出来上茅厕是不是有点瘆人啊!” “得了吧,你不是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可以降服一切牛鬼蛇神嘛!”胖妞又和瘦皮猴对上,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向大婶家走去。 山坡上站着一个小人儿,提着裤子看着远处的人影。顿了顿,也跟了过去。 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在耳边回响。 一团雾气打在脸上,“啪”,好像是撞到了树枝。小柯停下脚步,定了定神儿。突然发现不对劲,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跑出来了?就算找人,也要跟大家一起找才对呀! 才这样一停顿,已经看不见胖妞的影子。 “胖妞?胖胖?胖儿——”声音在耳边打了个转儿,黑憧憧的林子里,静谧的仿佛可以吞掉外来的声音。 小柯打了个冷战。走了两步,不敢再走。四下里打量,发现一点印象都没有——,迷路了! 第6章 后妃 林子里灰蒙蒙的,不是纯黑的黑色,似乎从哪里有光透了出来。但也不是天光,就像是高速公路上空笼罩的霾,透着青色。枝叶交缠的树木好像有了生命,在青霾里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呼吸声。 小柯低头看看脚下,枯黄的树叶透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悉悉簌簌的声音从叶子下面传出来,不知道藏着什么蛇蝎毒虫。脚跟抬了抬,脚尖还没离开,悉簌的声音更响了! 一口气提在心口,和脚跟儿一样放不下来。 耳朵变得更加灵敏,原本微小的悉簌声渐如雷鸣—— “哗啦” 啊!~~~ 小柯猛地捂住耳朵,尖叫着蹲在地上。 “柯老师,柯老师!”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从指缝飘进耳朵。 谁? 慢慢放开双手,狐疑着扭过头去,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树丛间走出来,“是我,小栗子!” 呵~~! 小柯有点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出这个丑,“不……不好意思啊!没吓着你吧?” 小栗子懂事的摇摇头,“柯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出来?” 有人就不怕了,小柯抿抿鬓边的头发:“瘦皮猴儿,嗯,就是那个瘦瘦的哥哥,进山拾柴禾找不到了。我和你胖姐姐出来找他。” 小栗子搔搔头:“怎么会?我刚才还听见胖姐姐和瘦哥哥他们唱歌回村长家呢!” 小柯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就是刚才,我在厕所里拉屎。擦屁股的时候听到的。出来就看见他们从坡下过,本来想叫的,就看见柯老师您一个人往山里跑。我不放心,就跟过来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至少这个孩子很贴心。 但是,这时的小柯有种窒息的感觉,“你……你是说……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 “是啊,所以我才跟来的。您跑得可真快。我差点都跟不上了。” “没看见……别人?” 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小柯激灵灵打出冷战,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冻得结结实实。 这么快就来了! “老师……老师迷路了。”小柯不知道怎样解释,干脆问小栗子,“你记得路么?” 小栗子点点头,“这林子我熟的很。爹说我就是从林子里捡来的。” 小柯略略放心,这个小孩儿有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一只软绵绵的小手伸过来,小小的掌心有几颗厚厚的茧子,握在手里,微微有些粗拉。小柯紧紧握住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子里走路。 也不知转了多久,“咦?”小栗子惊道,“我们又回来了!” 小柯抬起头,四面看看,事实上,她觉得都是一样的景色。现在就想躺下来睡一觉。 小栗子摇摇她的手,“柯老师,您是不是特别困?” 小柯点点头。 “您可千万别睡。我们碰上鬼打墙了,要是睡着了,就看见鬼了!” 噌,小柯把眼睛猛地睁大,使劲的摇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小栗子点点头,肉肉的小指头伸到嘴边一咬,涌出一小股鲜血,“柯老师,您嘬一口就没事了。这是——嗯,是童子血,不怕鬼雾!” 小柯看看他,童子血一股药味儿? 算了,保命要紧。低头把那颗红红的血珠吃掉,脑子似乎真的清醒了些。 周围的雾更浓了。只有一处,隐隐约约透出些路的样子。 小柯狐疑的看了眼小栗子,小栗子苦笑了一下,“这叫鬼指路。沿着这条路就到了鬼希望您去的地方。看来这不是一般的怨鬼,是跟您有渊源的。它要见您!” “我们可不可以不去?” “除非有法力的师父,破了这雾,否则我们走不出去的。” “小栗子,你知道的挺多。现在我们怎么办?就……就这么去。”比划了一下那个方向,搓搓手臂。 小栗子看看小柯,:“柯老师,一会儿您无论如何别吃东西,别喝水就成了。您是大活人,她们奈何不了您的。” “鬼怕人?” “就像人怕鬼一样!” “怕还请我?我从不招惹他们!” “这个……”小栗子一时语塞,只好笑了笑。 小柯怪怪的看了一眼,怎么觉得这小嘎不豆豆的笑竟然有——宠溺! 比这鬼路还瘆人,赶紧扭头看别的方向。 只听小栗子说:“所谓鬼都是得不到超度或者没有投胎的灵魂。听说当年皇上把墓地掀翻的时候,整个陵园都被诅咒封在地底。若是有灵魂不得超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柯皱着眉头道:“就算有,也应该找那个混蛋皇帝啊!关我什么事?” 小栗子摇摇头,沉默的看着林子尽头。 这回的路很好走,小柯却磨磨蹭蹭不想走。小栗子一直牵着她的手,默默的随着她的节奏走着。寂静地路上,没有鸟语花香,没有虎啸虫吟,每一棵树的模样都那么相似。小柯忍不住找小栗子要了小刀,在树上划下一横,“留个标记,回来好找!” 小栗子无奈的笑了笑,“柯老师,这些树都是一棵。村里以前有人遇到鬼打墙,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累死了,可是身边只有一棵树刻满了大大小小的痕迹。” “你是说我们是在绕着一棵树转悠?” 小栗子勉强送了一个笑容。小柯泄气的叹了一声,把刀子别在小孩子的腰间,“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走下去了。让它们自己来吧!”一屁股蹲在地上,竟然不走了! 小栗子噗哧笑了出来,依样画葫芦的坐下,说道:“也对!不走了!” 正在这时,眼前霍然一亮,一栋大宅子出现在眼前。飞阁流丹,凤檐龙搂。小柯拍手笑道,“果然是我不去就山,山来就我!请人就客气些,搞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无聊!” 看她豪情万分的模样,谁也想不到方才竟被吓得脸色煞白,小栗子忍不住满头黑线。 站起来,歪着头左右看看,小柯皱着眉说道:“小栗子,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象哪里?” “坤宁宫?” “你怎么知道?”小柯歪头看看小栗子,觉得这小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栗子摸摸脑袋,憨憨的说:“乡里组织去城里参观,老爹带我去看过。” 小柯嘿嘿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奇怪,故宫三大殿若不是天天看着的人,很难分辨出来,他一个走马观花的小孩子,却能一眼分出坤宁宫,还真有些门道。 故宫里的坤宁宫前面应该是乾清宫,中间是交泰殿。这里却是一道乌黑的大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小栗子低声说:“这些都是幻象,可能实际上就是一个大点儿的山洞!” “不是埋地下了么?” “也许就是地下的哪个山洞吧?” “你是说虚幻的空间?” “那是什么?”小栗子对现代词汇有点陌生。 小柯摆摆手,外来词不好解释,能理解就行! “吱呀呀——”大门被缓缓的推开,几个锦衣丽人擦肩而过,走进大门。嬉笑着看向他们这边。香风阵阵中,传来絮絮碎语—— “咦?就是她啊!” “就是她!” “长得也不怎么样么!” “皇上就喜欢那调调呗。” “也不知道娘娘生什么气?” “就是。皇上当年不是又宠别人了么!” “大概娘娘想多了……” 环肥燕瘦,倒是美景!这里八成就是那个死鬼皇上的地宫了。什么万劫不复,这种风流艳丽的“万劫”换了谁都想“不复”! 小柯紧紧咬住下唇,刻出一道青白的痕迹。 “柯老师”小柯低下头询问的看看他。孩子指着一侧的角门:“有东西。” 角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出来两个青衣宫女。简单的盘着两把头,却用一根玉盘在后面别着,看来也是有地位的。 这种装束小柯并不陌生,甚至在很早很早以前,自己也曾经如是打扮过。本来她是要忘记的,但是那个死不开窍的东西却死活不肯。心里一晒,真不明白她是跟谁过不去! 看到玉盘,心里又想起那个簪子。 换了那个家伙,还不得哭着喊着带走那簪子?幸亏来的是自己。虽是庆幸,心里却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还有些酸酸的疼。 左边的那个走到跟前福了一福,“贵妃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宣。” 贵妃?我?—— 小柯指着自己的鼻子,低头看小栗子。小栗子却顶了她一下,示意她跟着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管她呢! 院子里很干净,大殿其实没有真正的坤宁宫大,两侧的交泰殿也相应的缩小。从两侧的回廊绕过去,后面是别有洞天的精舍。西屋正房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哟,看看什么贵客来了!”正首的贵妇站起来,环配叮当。把子头上凤钗点点,晃的眼睛难受。 小柯站在警惕的看着她,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 那女人要拉小柯的手,小柯一躲。突然,小栗子“啪”的一声打在女人的手上。那女人哆嗦一下,缩了回去,显然是有忌讳的。 狭长的凤眼看了看小栗子,嘴角抖了两下:“想不到你还在!” 小栗子没说话,只是更紧的拉住小柯的手,贴身站好。 “姐姐,”坐在右上手看起来很有身份的一个女子站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人都来了,不急一会儿的。” 旁边已经有伶俐的宫女,把绣墩搬过来。 小柯两腿紧张的象两根石柱,根本不能打弯儿坐下。 醇正帝陵最奇怪的地方是没有留出帝后合葬的地方。 帝陵修建之初,曾有旨着后陵另择吉壤。为此,朝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各派人物粉墨登场,在醇正中期演绎了一出精彩的宫廷戏。醇正帝也是有手腕的人,竟然借此剪除了蒙古亲贵在朝中的力量,削弱了后党。最后,以帝陵为中心,后陵和其他妃子阿哥的陵寝依山环绕。以高低区别地位。 后来醇正帝即位的儿子有个最喜欢的弟弟,是醇正帝死前时的宠妃所生。为了表示对自己弟弟的宠爱和恩德,新帝把这位宠妃的陵寝重新安置在最靠近帝陵的地方。却不料迁陵的时候竟然狂风雷电,只好选择离得较近的地方安葬。 这件事连野史都有记载。后来就无人再敢有累死的举动。 这段历史,小柯很熟。想来就是眼前这位娇娆的佳人了。 看她身姿丰满,面色嫣红,活着的时候必是无限风流,难怪恩宠有加! 忍不住后退一步,这里憋闷的让人想逃跑! “见过皇贵妃!”那丽人说道,“娘娘把您邀请来,就是想叙叙旧。当年的事情,或许有许多误会。” “你是谁?”小栗子突然出声问。 “妾身生前被先帝封为丽妃。” “哼!”小栗子突然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小柯突然觉得很累,那疙疙瘩瘩的前世象噩梦一样缠着她,纠缠盘绕在其中的除了他们还有多少人?这些人累不累! 丽妃脸色一红,看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小柯看着她,一股悲哀流出心底:他日里万机,这样的女人才是需要的吧?幸亏走了,不然真的要面对恩驰爱衰的结局,那样…… 眼睛涩涩的,一如每天夜里从恶梦中惊醒,有泪流不出的痛苦。 手上一紧,小栗子掐了她一下。小柯恍然惊醒: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别说自己不是敏弘了,就算是,也早就放弃了,不是么! “坐吧。”看来那个就是皇后萨娜了,和梦境中的长相有几分像,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像。 眼前掠过熊熊烈焰,那个人的相貌在烈焰中若隐若现:也好,你是最合适的。若我能像你这般,也不用受这些苦了! 你是太优柔寡断了! 小柯心里恨恨的。对眼前所谓的皇后更加的反感,不耐烦的转过脸去。 “姐姐原本被封为皇贵妃的,虽然没有经过册封大典,可是姐姐去后,后宫的这个封号就再也没有给过别人。皇后娘娘去后,宫里的最高的位子,就是四妃了。所以,在这里大家也算一家人,妹妹先给姐姐见礼,不周的地方,请姐姐海涵。”那丽妃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一番话极是周详。说着福身施礼。 小柯微一侧身,闪了开去:“娘娘厚爱了。我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小翻译员,实在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我和各位陌生的很,更谈不上情分。与其在这里姐姐妹妹的假客气,不如有话直说,能不能办的可以商量。” 话锋凌厉,把丽妃方才苦心营造的和谐打了个粉碎。 小柯越发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是人鬼殊途的不相和,而是做鬼也不与之为伍的别扭! “给脸不要脸的贱人!”皇后开口骂道,“来人,让她也尝尝宫刑的味道!” 小柯抬眼看去,萨娜的眼睛变得血红,青雾笼罩的头部若隐若现的显出一个骷髅头,张牙舞爪的瞪着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原形毕露?那自己恨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下意识的摸摸脸,不对,有她在自己不会那么丑的。 唉,难怪那么多人会牵挂她,就是这点儿也是别人追不上的。 小柯胡思乱想,一点儿没把眼前的事儿放在心上。 小栗子挺身护在小柯身前:“谁敢动她!” “啊哟,”又是丽妃,“小爷都再世为人了,还这么旧情难忘,真让我们羡慕。要是皇上知道了,恐怕会——咯咯咯!”一挥手,几个白瓷着脸的木人一样的东西过来抓住小栗子。 丽妃道:“我们是不敢得罪您的。他们都是没用的玩意儿,这就送您出去。” 那些人抓住小栗子之后,手便嗤嗤的冒烟。人也开始融化。小柯心中一动,突然抢上去,喝道:“放开他!”触手之处,竟然也有一阵青烟! “没用的。”丽妃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儿这种东西多的很。” 小柯扭头看去,一股股的木人从后院黑色地方走出来,融化一个即补上一个,小栗子已经被拖出门外。 “姐姐放心好了,我们是不敢动小爷的。他们把小爷送回家,也免得姐姐担心。” 小柯看着栗子挣扎着远去,低低的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 “要我做什么?”冷静下来,反倒没那么害怕。亦或是这一屋子,三四十人,看起来有些闷。小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金砖。 萨娜道:“看着不舒服了?呵呵,这回知道了吧,你走后,皇上舒服着呢!丽妃是皇上晚年解闷儿的,你刚走不久,端贵人就怀了孩子。后来还有海贵人,唐贵人,懿妃,霞妃,丽妃,贞妃。唉,尤其是贞妃,皇上批折子的时候还叫她过去哪!我记得那阵子,朝里还猜着皇上是不是要把贞妃的孩子立为太子呢!”萨娜掩口呼噜噜的笑了,“来,贞妃,你还没见过皇贵妃吧,都是一家人,打个招呼!” 人群里走出一个女人,小柯打眼一看,突然笑了。一个和“她”很像的女人。只是更加的娴静,眉宇间多了些忧愁。比起她的无法无天和没心没肺,这个女人大概是“忧郁版”的“她”。 那个女人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明白什么,苦笑了一下,“见过皇贵妃。” 小柯还是闪开了。 他喜欢的果然是皮囊! 枉费了她的一片痴心! “要说皇上还真长情。”萨娜还想继续白活。小柯突然不耐烦的打断了她:“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让我知道,那个混蛋在我之后有多少个女人吗?不就是想让我伤心吗?你做到了。我很伤心,又怎样?我还不是活的很好。我还可以帮你说,最后他死的时候吃春药吃的不举了,怎么样,够火爆吧?你要我来不是让我数数的吧?” “啧啧啧,瞧这话说得,多无情啊!”萨娜的花盆底落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皇上好歹还把你的画像挂在床前,天天瞅着。而且——”话音一转,萨娜的表情变得凶狠,“为了和你相见,皇上竟然听信妖言,把自己活活的埋了!” 看来对这群鬼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闻。没有人表示吃惊。 小柯嗤之以鼻,“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无关?解铃还需系领人,我们姐妹何罪之有,被拘在这地下。都是因为你!”下颚猛的被抬起,萨娜面孔狰狞,从嘴里喷出阵阵恶臭:“要不是你,皇上不会成魔,更不会累及无辜!我要用你的心唤醒皇上,让我们姐妹重新有的伺候!到时候,你还可以做你的皇贵妃!来人,把她给我绑在祭柱上!” 第7章 挖心 周围还是那样呲呲的青烟,阵阵恶臭熏得她神智昏昏。 胸口一凉,蓦得变的空荡荡的,这就是没心的感觉么?难怪她要哭呢! 青烟笼罩,恶臭逼人。强迫自己动了动手脚。还在。 血液汩汩流出身体,似乎从山上开出一条河。 住手呵,再不住手,我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住手!” 小栗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腕上还流着淋漓的血,样子煞是吓人,“快把柯老师放了!” 萨娜旁边立着一个鬼卒,手里捧着金托盘,里面盛着一个怦怦跳动的心! 小栗子伸手在小柯的胸口一抹,那处大洞已经不再流血! 弱弱的喘了一口气,小柯回过神来。冲着萨娜“啐”了一口血,骂了句:“泼妇!”竟然得意的笑了! 小栗子手里的大棒子左右开弓,把鬼卒掀到一边,伸手去解绳索。 “十七爷!你要是这时候带她出去,她可就真的没命了!这根‘鬼绳’可是为了锁住她,姐妹们特意打造的。除了我们姐妹,谁也不能解开!”萨娜的声音凉凉的。 小栗子原本稚嫩的脸庞现出不相符的成熟,“你要怎样?” “唉,我能怎样?”萨娜悠哉的很,“当年,您遁入空门,无意中吃了千年老山参。三世轮回竟然可以控制躯体,每次都投生在这片山林。这份痴情可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啊!不过——”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小柯,“她似乎没那么坚贞!若不是有什么交易,怎么能从天火乾坤炉里面出来。” “废话少说,快把她放了!” “啧啧啧!人家是什么人,哀家可不能说放就放!”萨娜脸色一凛,“来呀,把这热乎乎的心放进龙井中,告诉皇上,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已经回来了!赶紧出来吧!” “慢着!”小柯睁开眼睛,眸子竟然出奇的亮,“你觉得这颗心够吗?” 嗯?所有的人一愣。 小柯呵呵一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说:“小栗子,你过去,看看那颗心是不是分成两瓣,但是一瓣大的一半小的?” 萨娜满心疑惑,挥手让人拦住小栗子,自己亲自去看。 小栗子机灵的借机站到祭柱边上,距离小柯只有一道低矮的白玉栏杆。 咦?一会儿不见,小栗子便成了大栗子,个子都超过她了! 小柯是被绑在大殿外面一个类似华表似的石柱上。石柱被汉白玉的栏杆围着,三面是高高砌起的殿前广场,后面紧贴着广场的大台阶,下面没人。目测大概三米多高。掉下去要死人的。从祭柱的左侧正中对着大殿宝座的位置延伸出五层台阶,刻的是百鸟朝凤。萨娜坐在大殿门口的杏黄座椅上,看着盛心的托盘呈上。迫于地势,从祭柱到她坐的地方也就十步不到的距离,即使是女子,蹦两下也可以打架了。 萨娜看了看,果然一大一小,难道心不是一块的吗? 小柯学过生物学,打赌萨娜不知道人体基本结构,搬过来唬一唬,果然有作用。其实,心是几瓣并不重要,她只是想把萨娜唬晕了,接下来好办事。 萨娜仔细看看,难道说,小的那个缺了什么东西?这个女人—— 小柯道:“你们家皇上自闭于玄冥空间,永世沉沦。这颗心固然可以打开大门,却不是唯一的钥匙。要打开玄冥空间,必须过三重门!” “你、你怎么知道?”萨娜骇然问道。这颗心上残缺的部分莫非就是剩下的两把钥匙? 周围的鬼群起了一阵骚动,丽妃已经耐不住性子移动脚步,旁边的贞妃拉了她一把,才按住不动。 小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踱着呢!我还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他的拖累,不能超生。所以,你们才费尽心思要把我抓来唤醒他。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颗心不全,打不开他设下的结界。而我这里有个洞,”示意了一下,“只要出了这个地方,就会立刻死去,所以也出不去。眼下除了合作,我们别无选择。” 萨娜心想,就算她转世投生,怎么还知道被抓后的事情?就算如上次那般脱逃,也不可能知道逃出来之前的事情。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在打听这些事情? 一种上当的感觉涌上心头,萨娜忍不住蹵紧眉头。 这个女人蛊惑皇上狡猾至极,与她合作,自己岂不是要亏掉? 思量再三,竟是拿不定主意。 丽妃干脆甩掉贞妃的手,走到萨娜身边说道:“娘娘,请恕贱妾昝越。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萨娜点点头,“说吧。都这时候了,讲那些劳什子的做甚!有什么说什么,恕你无罪就是了。” 丽妃道:“娘娘,皇上英俊少年,治国有方,又对我们姐妹有情有义。能有此命,是我们姐妹几世修来的福气。都说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偏皇上痴情,惦念贵妃姐姐。这些本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只是娘娘和我们姐妹或许与皇上只有一世的缘分,来生还有来生的路要走。娘娘更是天上的星宿仙女,更不能久留人间。如今不管什么原因,贵妃娘娘已经来到这里,这就是缘分。天意注定,让贵妃娘娘和皇上团圆,放我们姐妹出去。请娘娘顺天意为之。” 萨娜冷哼了一声,知道她这话是跟小柯讲的。想必是怕方才萨娜说的话惹恼了小柯,连忙撇清自己的。 偷眼看小柯,听了这话,神色有一刹那的迷惘,旋即又恢复成不屑的模样。 这般变化落在萨娜眼里,想起自己活着的时候受的委屈,火就不打一处来! “说完了,就退下吧!”萨娜斥退丽妃,高高的抬起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小柯,冷笑道:“你知道的到很清楚。想你肉体凡胎,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小柯噗哧笑了,“萨娜,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现在我们就是做个交易,各取所需。交易完成后,我们一拍两散,互不拖欠!” “哼,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萨娜道。 萨娜细细的眉毛扬了扬:“什么交易?” “我帮你打开结界,唤醒那个混蛋。而你要把那个混蛋扣下的七颗锁魂水晶交给我。” 原来如此! 萨娜心中了然,果然是有目的的。 听说皇上本来是要永沉地下的。可是无意中得了七颗锁魂水晶,竟然结成传说中的玄冥空间。保全了魂魄。 想不到这水晶竟然是这丫头的东西。 “哼!水晶在皇上身上,哀家怎么给你?你分明是耍我!” 小柯忽然叹了口气,“萨娜,你以为他是铁石心肠么?你们和他那么多年的夫妻,养儿育女,维持着家族的繁荣和王朝的延续,这些岂是我可比的。夫妻一体,有债同偿。他欠我的还给我,当然要经过你这个做妻子的同意。”声音渐渐哀伤,“他对你们并非无情。他的心有一半在你们身上。当初他诅咒的是所有的毁灭,可是最后却留下这么个空间让你们不至于魂飞魄散,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往事悠悠,回头就是不堪。面对化成腐尸的胤衸,她心里何尝没有心动过。只是,他的心已经不再完整。非我所求,得之无益。宁可重回刑极天,也胜过面对他的左右为难! 周围一片沉寂。贞妃已经低低的哭泣起来。丽妃用帕子一点点的拭着眼角。大栗子轻拍小柯的肩膀,似是安慰,似是唏嘘。 萨娜恢复的极快,立刻问道:“那又怎样?他把我们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锁魂水晶是盘古开天时的重宝,可以开界封界。若是我能取到,何须今日这般费劲!” 小柯道:“只因他一念之差,铸就今日这般后果,是谁也料不到的。” 低头思量,“她”心里自是念他的紧,不然何以自己的保命水晶还能自动跑到那人身上,还结成了水火不透的玄冥空间!可惜,那人牵挂太多。玄冥空间结成的同时,竟然通达心意,为他的后妃们构建了这个虚幻空间。可怜“她”还在天火炉中苦守,真是毫无意义。 现在连打开的结印都需两个死不对眼的女人合力才能打开! 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突然间,那些恨都显得有些可笑和苍白。 甩甩头,小柯想着,做个无知无识的大圆球其实也不错,至少没这么多烦恼! 萨娜见她不语,以为又在琢磨什么诡计。戒备的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柯懒洋洋的抬抬眼皮,说道:“就是打开封印却需要你我二人的合力才行。”轻嗤了一声,似乎极为不屑,才继续说,“封印有三重,第一重只有你头上的凤冠才能打开。所以没你我拿不到水晶。第二重用那颗心才能打开。你已经有了。第三重只有我本人可以打开,所以没我你进不了结界。玄冥空间是个无维无度的世界,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进不去。只有阳世七月初七鬼门大开时,阴阳两界对接的刹那,玄冥空间会以空洞的形态出现。那时候以天火做桥才可能带他出来。而我要做的是在他出来后,醒来前,取走他身上的七颗锁魂水晶。那时候,只有你用你的凤冠和额血压在他的头上,就能逼出水晶。那时他尚无力量与你我抗衡,不足为虑。”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萨娜将信将疑,她也是无意中听山神说起而已。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她的来历,似乎也很可疑。 小柯道:“我说过,天火做桥可以进出玄冥空间,这里面只有我一个接触过天火,知道的比你多不奇怪!” “你怎么逃出来的?”萨娜问道。 “这不是今天的交易。我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小柯不愿意多说,萨娜根本不敢全信,可是她说得貌似很有道理,万一打不开怎么办? 她正犹豫间,小柯突然抬头挺胸,双目微闭,低声自语。不过瞬间,周身已经多了一圈杏黄色的火苗,呲的一声,便把捆绑她的绳索烧得干干净净。 萨娜和其他女子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小柯揉揉手臂,笑道:“雕虫小技,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若不是这颗心必须由你们取出来,我还不用这么装呢!” 大栗子亦吃惊的看着她,“你,你能动用天火?” 小柯道:“我都被天火烧成灰了,用用它还不行吗?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大栗子疑惑的看看她,忍不住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小柯似乎不喜欢这个问题,不耐烦的说道:“你管我是谁!不信现在就滚,没人拦你!”怒火发的突然,身上尚未收回的天火“嘭”的暴涨,周围十几个鬼卒霎时变成焦灰。一阵阴风刮过,散的干干净净。 趁着大栗子惊愣的功夫,小柯抓过他的手,仔细的翻看着。还好,血已经止住。伤口处隐隐透出药味,千年老山参和灵芝的味道从里面透出来,似乎不只那么简单。 小柯看看大栗子,说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大栗子晃晃手臂上的伤口,“回不去了。”沉吟一下,才说,“不管你是谁,总是和她有关的。我不回去!” 小柯脸色蓦然一变,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你既有这分本事,为什么方才不用?什么叫必须我才能取心?”随着萨娜的疑问,大栗子也看向小柯。连他也不知道小柯卖的什么药。 小柯淡淡的说:“方才的心是你挖的吧?如果我没记错,能这样生生挖出来我的心的只有你的手,而不是刀子。你的手上有深宫留下的眼泪和血迹,是最适合挖心的。若是我自己挖,早就死了!” 小柯道,“从我出来之后,我就在寻找那七颗水晶。知道被他一并封在玄冥空间后,我就在四处打听打开的方法。” “你若取走水晶,皇上会怎样?”贞妃忍不住站出来质问。 小柯看看她,说道:“不会怎样。该回天宫的回天宫,该入人世的入人世。他以后怎样与我无关!” “这么说,他会忘了你?你可舍得?”萨娜嘲讽的笑了。好像小柯这么半天只是讲了一个笑话。 小柯并未恼怒,看着殿顶上高昂着头的嘲风,淡淡的说:“舍了他,才能得到自己,有什么舍不了?!” 掐算了时间,阳世的七月初七就在明天。 推开雕花的窗户,外面雾蒙蒙的,空气粘稠的让人想起熬糊的粥。小柯趴在窗台上,描着曾经熟悉的花纹,默默无语。 大栗子走过来伸出手,阻止了描画的动作,“不休息一下么?明天就要出发了。” “嘻!”小柯翻过来看着大栗子,“这个萨娜忒是善解人意了。明知道你心怀不轨,还把我们两个关在一起。万一天雷动地火,我连水晶都不要直接把她锁进玄冥空间怎么办?” 大栗子也笑了,看看外面,似乎在想什么,“你、你究竟是不是敏弘?要知道,七颗水晶取出来,他可能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小柯没有回答,却转过身子,继续在窗台上趴着,“他不会的。只不过忘了一切,重回天界罢了。” “他忘了?你可真舍得?”大栗子疑惑的问。 小柯道:“我恨他。忘了他,我才能重新过活。只要我取回水晶,天界就奈何不了我。” “你……怎么出来的?”大栗子迟疑的问道。 小柯暼了他一眼,“交易。做了笔交易。我把他们的星官找回来。他们不干涉我在世间的活动。” 大栗子沉默着看着她,半响儿才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记得上次看见你的时候,没有这么浓的恨的。而且,那时候,你根本不信天界的许诺。” 小柯笑道:“人都是会变得么!我帮他们做事,他们当然要给我些好处!” 大栗子叹口气,转身做到了桌子边,看着烛火发呆。 小柯似乎没在意他的情绪,问道:“你怎么忽大忽小的?” “什么忽大忽小!”大栗子愣了一下,随即醒悟,“那根本就是幻象。” “幻象?萨娜不是说你投生吗?还老山参呢!” “老山参是吃了的。当时闲着也是闲着,看着佛爷也长气,在山里四处溜达。碰见个老头,和他下了很久的棋。后来他输了,领着七八个闺女让我挑。我没理他,他到爽快,说自己修炼千年也没脱了原形,干脆让我吃了,也算变成人了!” “啊?这……这也算啊!”杀身成“人”不是这么用的吧。 “我当时估摸着他是个什么妖怪,也不想理他,就说我吃素。他就说他是素的,他老婆也素。我吃了没问题。” 小柯摸摸额头,没见过这么积极推荐自己被人吃的。 大栗子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一个是老山参,一个是老灵芝。” “你吃啦?” “吃啦!” “补太大了吧?” “是啊,补大了。流了好多鼻血。而且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难怪你的血里药味那么重。莫不是脱胎换骨了?” “大概是吧。我也没心思理会。学了些他们留下的咒术,按照人类的生长规律,在这里呆着。原以为你们都死了,没想到还能遇上。” “若……若是真的死了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十八弟他也不容易。你当初一句道不同不相与谋,让他也吃足了苦头。如今他把自己封了起来,我就算替他守陵了吧。”牵过小柯的手,苦笑了一下,“就算你不肯和他重来,也不愿意别人欺负他的,对吧?” 小柯眼神闪了闪,含糊的哼了一句:“你倒是明白她!” 大栗子抿发的手顿在半空,良久才轻轻放下去…… 第8章 通关 第二日就是七月初七,辰时出发,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才到所谓的龙井。 龙井的井口罩着一层薄薄的光雾。 小柯指着井口说:“凤冠从这里投进去。” 萨娜警觉的抱着凤冠后退了一步,这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为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死了多少盗墓人。就这样扔了进去,实在不甘心。 萨娜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们叔嫂不伦,怎么会真心唤醒皇上,分明是你为了拿回自己的心耍的诡计!” 小柯愣了一下,噗哧笑了:“叔嫂?天哪,萨娜,你也太抬举我了吧?小柯早就死了。小柯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语带嘲讽,却是无比的认真。 胤礼道:“萨娜,说话留些口德。你那么宝贝你的帽子,就留着吧。那家伙醒不醒的都与我们没有关系。” 萨娜见两人真的要走,气哼哼的叫住:“站住!”下唇咬到青白,才恨恨的把凤冠小心翼翼的放到井口。 小柯冷哼了一声,甩掉胤礼的手,上前两步,一抬脚,“咣当”,就把那东西踢进井里! “你!”萨娜气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猛地扑了过来,就要与小柯拼命。 胤礼冲前一挡一架,把她推到一边,“老实点儿!这里没人当你是皇后!想叫醒胤衸,就给爷老实点!” 小柯没理萨娜,反倒歪着头,看着胤礼吃吃的笑了两声。胤礼不解的皱眉想说什么,却见小柯旁若无人的捏捏他的面颊:“恼了,恼了!十七爷发脾气了!算了,我们没必要和她计较的,失了身份。” 胤礼有些愣神,那股赖皮惫懒的模样,分明是小柯的样子! 一晃神儿,却听到萨娜的一声尖叫:“那、那是什么!” 小柯亦转头望去,北面的浓雾仿佛更浓了,充满了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的暗灰。仿佛一扇大门正缓缓的打开,里面的雾气正慢慢的按着逆时针的方向旋转,渐渐画成一个均匀的漩涡。小柯喃喃的说:“真的!死门开了!” 胤礼迟疑了一下,当前一步跨了出去。小柯紧随其后,随即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萨娜,一伸手道:“你若不敢去,就把心交给我!” 萨娜一捂随身的包袱,瞪了一眼小柯,快步跟了上去。 小柯下意识的放慢脚步,与胤礼一前一后,把萨娜夹在中间。 等到三人都进了漩涡般的浓雾,除了灰蒙蒙的视界之外,并没感觉到什么推拉牵扯的力量。 “这是哪里?”萨娜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保护界!保护界也是一种空间。这种空间好像一层果皮包裹着核心的玄冥空间。方才的龙井只是一个幻象,只有你的凤冠才能打破幻象,显现出真正的结界。” “真正的结界?幻象?你是说我们居住的地方都是幻象?”萨娜的声音有些尖利。 小柯道:“你们居住的地方是胤衸为了免除你们同样落入玄冥空间而设下的虚幻空间。这个空间和他所在的玄冥空间又一个交叉点。就是龙井。实际上,要进入玄冥空间就必须先进入你们的世界,然后进入交叉点,穿过保护界,才能到达真正的玄冥空间。” 萨娜迟疑道;“若是我们不抓你,若是十七爷不保护你,你的计划其不要落空?”激动之下,竟然向小柯的方向走去。 空气中忽起乱流,小柯的猛地提高嗓门道:“别动!谁都别动。我们现在所处的保护界已经无上无下。虽然不能通达古今,却可以缩地为尺。迈一步都可能让我们相距千里之外。” 萨娜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脚步,乖乖的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只听小柯说道:“出来后,为取回我的锁魂水晶,本来就是要来找他的。只是,在人间晃荡久了,失魂落魄的日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找他的心淡了很多。但是,既然活着就总要做些什么,这也算一种寄托。后来,来到黄村,原本想听天由命,能找到什么算什么。没想到竟然碰见那根簪子,我就知道,有些事是躲不开的。” “什么簪子?” 萨娜和胤礼同时发问。 小柯道:“他留下的。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他……刻的。”语气略微有些酸涩, “旧物而已。只是,我想他在簪子上留了什么东西。怕是取了会直接找到他。”多年的夫妻,曾经同体,小柯太知道胤衸温和表相下的掠夺欲望。 “呵呵,呵呵”萨娜怪笑起来,“我们这么多人,费尽心思要救他出来,他却只为你留了入口?” “入口未必。他既然存心封闭自己,恐怕是没有出来的通道的。”小柯凉凉的说。 “嘶——,他想做什么?”莫不是想把可能逃出来的小柯也一起拽进那个空间?想到他控制着锁魂珠,小柯的动向他应该清楚,胤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有去无回?”萨娜尖声叫道,“你想毁了我们么?” 小柯恼火的打断她:“你也配!”压住萨娜的尖叫,顿了顿才说,“我若是——若是有心毁你,当初就不会一味远离胤衸,任你挑拨离间。”小柯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现在这条路是我自己找出来的,只要能把锁魂珠逼出来,我可以用体内的天火打破那个空间,把大家带出来。” “你体内怎么会有天火?”胤礼奇怪的问道。天火流过甚至连天庭神界都阻挡不住,她怎么会“体内有天火”?想起那道杏黄色的火焰,胤礼心头的疑问越来越浓。 小柯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什么,突然说道:“时候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雾气似乎有些淡了,萨娜嗤笑着说道:“什么缩地为尺!本来就在一起!”原来彼此已经可以相互看见。若是有动静,岂能没有推拉移动的感觉? 小柯道:“所谓玄冥即是无为有,有为无。你怎么还那么汲汲计较本来呢?” “这是什么?”胤礼突然指着三人中心的东西问道。 萨娜看过去,那个螺旋形的漩涡又出现了,中间出现一个慢慢扩大的黑洞,一股愈来愈强大的吸力扑面而来。 “快把心放进去!”小柯急切的催促。 萨娜吓得手一哆嗦,包袱直接掉进黑洞。 “不——”小柯尖叫一声,伸手去抓。黑洞倏的扩大,把小柯直接罩了进去。 胤礼大吃一惊,本能的一挥手,只抓住了小柯的衣角。想都没想,跟着就跳下。身后突然响起萨娜的惨叫,眼前一道红光划过,什么知觉也没了。 “这是哪里?” 胤礼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繁花绿草之地。蝴蝶在草地上飞来飞去,蜜蜂在花朵间嗡嗡劳作。四周是青山叠嶂,不远处飞流挂瀑。好一处人间仙境! “小柯?”不假思索的,胤礼发现周围太过寂静——小柯没了,萨娜也没了,“小柯!” 蝶舞莺飞,却没有回应。 胤礼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应该不是做梦。 站起来四处看看,刚要迈步,又收了回来。现在情况 ,暂时不要动了。 慢慢的,胤礼发现一个问题,那些动物活动的声音渐渐没了。仔细看看周围,原本刚来时飞舞的蝴蝶和蜜蜂也消失了。瀑布还在哗哗的留着,却听不到声音。就好像身处一副画中似的。 这里面果然有鬼! 莫非这就是玄冥空间? 胤衸在这里? 闪眼的功夫,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什么影子在动? 胤礼忍不住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瞧过去,火噌的蹿了上来。 是小柯趴在胤衸的怀里正呜呜的哭。 她果然找到他了! 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胤礼,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甚是亲密。 空气里传来胤衸特有的清朗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搅了蜜一般:“别哭!我没事的。没事。”说着,已经低头去吻她的头发。 胤礼的心猛的提起来,敏弘又被他打动了? 正在这时,就见那敏弘神色突然变得古怪,手腕一翻,竟然亮出一柄匕首! 胤礼大吃一惊,未及反应。那匕首已经毫不迟疑的刺进胤衸的身体里。 敏弘又哭又笑,呵呵着站起来,拼命的踢着胤衸的尸体。 看的胤礼胆战心惊,说不出话来! 这时,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天地一片昏暗,鲜红的彤云洒满天空。一个又一个的闪电呼啦啦的劈将下来。 胤礼猛地被雷声惊醒,再定睛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莫非是幻觉? 一道炸雷从头顶滚过,四周骤然暗了下来,雷声闪电声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又回到方才的保护界中。 “大栗子,你在吗?”小柯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胤礼大声的应道:“是我,我在。小柯,你在哪儿?” “你身边,就在你身边。” 手边有东西摩挲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熟悉的触感令他放心下来,“方才我在哪里?” 小柯犹豫了一下,才说:“心之幻界。我的心之幻界。” “你的……心里?” 小柯顿了多年,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大栗子道:“看见……鸟语花香,世外桃源。你……你和他在一起。” “哦。”小柯语气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继续问道:“还有吗?” “你哭着,他哄着。在一起!”大栗子,或者是胤礼,简单的复述着。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划过大脑,阻止他说出那种匪夷所思的景象。小柯若是这样想,当初为什么又要从囚魄珠里救胤衸呢? 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默然无语。 “凤冠!我找到我的凤冠了。”萨娜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 眼前一亮,竟又回到原来的龙井前。萨娜就站在对面,抱着凤冠,一脸的陶醉。 小柯厌恶的皱皱眉头,抬起手。 胤礼这才发现,她手里托着的,竟然是方才丢下的那颗心! 这时萨娜也看到了,恨恨的说:“你在耍什么把戏?” 小柯蹙眉道:“什么把戏!这才是真正的入口!” “用你的心加上你的人才能打开这个出口吗?”胤礼突然开口。 小柯犹豫了一下,勉强说:“不用,心和人是分开的。” “哦,分开的!”大栗子的声音有点奇怪。 小柯问道:“有问题吗?” “没,没有!”突然大栗子又补充道,“为什么必须是分开的,为什么要取出来才能打开?”喃喃自语,好像并不需要答案。 小柯张张嘴,没有说话。 萨娜怪声怪气的说:“口是心非呗。怕的是这心口不一,一起进去被爷看出来!” “闭嘴!”小柯恼怒的喝止了萨娜,反手一弹,一粒火焰花倏的飞了出去。萨娜的头发“嘭”的一声就着了。 和那些小鬼的殒命相比,萨娜这个也就是吓唬一下。 大栗子若有所悟的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转头看向井里。 小柯发泄了怒气,才看向井口。见大栗子不理她,才喃喃的说:“口是心非?谁又是心口如一。大栗子,你做得到么?你……”话音嘎然而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说不出口。 顿了顿,小柯才道:“小柯的确是想救他的。那里是永世的冰凉和寂寞,她怎么舍得?” 说完,小柯走到大栗子身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唇,“小柯,不想做小柯。” 胤礼却指着心说道:“它不能总在外面。” 小柯笑了笑,突然抱住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猛地后退一步,说道:“大栗子,记得我小柯啊!”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大栗子的心头,正要问她,小柯已经走到井边,正扭头看他,见他看过来,展颜一笑,身影闪动,人已经跳了下去。 井口蓦的升起一道灰蒙蒙的雾气,又恢复了平静。 萨娜看看胤礼,冷冷的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胤礼看着井口没理她,席地而坐,心头纷乱如麻。 敏儿?小柯?小柯? 再说小柯,也不知落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处竟是火一般的炙热。她若不是天火之体,还不化成焦灰? 没人知道玄冥空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有无究竟是怎样控制这个空间的?比如她现在明明是被烤着,周围却是一片如墨的黑暗。 “呸!”吐掉嘴里的灰渣,小柯迈步向前走。 没走两步,气温骤然一变,铺天盖地的大雪把颜色一变,却是一片刺眼的白。 “能不能给点正常的颜色?”小柯骂了一句。一翻手,右手在胸前一划,左手抱圆,一朵火焰莲台出现在眼前。 蹦上莲台,捏出佛花的左手向下一指,右手向上一弹,“噗”,一朵杏黄色的火焰包着蓝色的焰心带着呼哨升上半空。“砰”,四射如焰火般溅开的瞬间,白色和黑色的世界被金色焰火扯成碎片,纷纷扬扬的撒将下来,迷蒙中,渐渐显出如山洞般的崎岖嶙峋的世界。似石非石,似刀非刀,只是要接近中间的台子,却是一定要经过这个刀山般的通路。 小柯试着搭出一条火桥,却怕伤到中心的人。 那里说是石台,不如说是刀尖。一人仰面朝天“挂”在上面,四肢凌空倒吊。“刀尖”从那人的胸口突出,尖峰顶上是一颗血淋淋的活生生的心。 小柯惊呆了,这玄冥空间所营造出来的效果同她在刑极天一摸一样,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刑极天。她知道,这个刀锋阵其实就是天火乾坤炉里的烈火。只不过那里烈火如刀,这里却换了实实在在的刀锋。这个世界过一会儿就会冰火交替,现在不过是刀碾钻心罢了。 但是,最让她吃惊的是这里的寂静,死一样的寂静,静的让人发疯,让人心里发空!那种死寂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王府的静阁,夜深人静的时候,绝望和希望并行交替,焚窒人心的寂静! “咕噜”,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呜咽。眼前一红,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小柯不敢怠慢,双臂平伸,两束火焰如一条红带混在寂静的大火里。拽着小柯径直奔向中心的刀锋。 眼看快到的时候,红光及火焰倏的消失,冰雪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冰刀割国,天火带倏的缩小,速度也慢了很多。 周围一阵嘎嘎乱响,没了烈焰掩盖,铺天盖地的刀锋慢慢张长,中心的刀锋眼看就要和上面插下来的刀尖咬合—— 小柯一咬牙,身子一震,原本护在自身周围的蓝色光焰,悉数飞到胤衸身上,快色的将他抬离锋台。 指尖飞出两缕红光,卷住胤衸和台尖的跳动的心脏,猛地回收,轰隆,前方刀阵咬合,迅疾向小柯的方向卷了过来。 幸好,此时烈焰蒸腾,借着火势,快速退回初来时的火焰莲台。眼前一暗,一切又恢复了黑暗。不同的是,怀中多了一个人。 “没用的!”怀里传来胤衸的呢喃,一双枯手爬上小柯的脸,抹去上面的泪水,“我就是玄冥空间,玄冥空间就是我,出不去的!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也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泪如雨下,小柯拼命的摇头,似乎是想把泪水都甩飞,却依然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混蛋,你折腾什么!”哽咽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小柯的神情古怪至极,“你这样封着自己根本没用!有本事,你去缠着啊,缠到地老天荒,缠到终于不在乎过去。要么你就投生转世,彻底放弃了。憋在这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莲台急速转动,却怎么也转不出周围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景象,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静。即使他的声音,也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胤衸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呵呵,我知道你会来的。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这里很干净,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我们。敏弘,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来,是送你回去的。”小柯终于收住了眼泪。手中光华隐隐,稳稳的托着从虚空落入时留在怀里的心,缓缓扣入他的胸腔。 “回去?回哪里?”胤衸挣扎着问道。 小柯看看周围的黑暗,低头算了算,时候还不到。应着他的话道:“回你该回的地方。帝陵扣住太多的灵魂,天地序列已经发生了混乱。我们这次来就是把你们都送回去。” “我们?”胤衸嘿嘿冷笑道,“包括小十七么?知道为什么最后要让你带着心跳下来才能打开通道么?” 小柯狐疑的看着他,不知不觉间充满了戒备。 胤衸盘坐好,摸摸心口,哪里已经没有不适的感觉,“告诉你,因为整个玄冥空间就是我的心化成的。你若想冲出去,就把我的心打碎。而你方才扣进去的,却是你自己的心。明白吗?你看到的,全是幻象。你的锁魂珠在我这里,我知道你受的罪,我陪你受罪。你的心变了,我也知道。我们根本就是一体的,现在,你的心在我这里。你的魂也在我这里。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出不了这个幻界!” 小柯沉默了一会儿,很突兀的笑了:“胤衸,你以为我是我吗?天火乾坤炉是那么容易逃出来的么?” “你!”胤衸倏然一惊。 小柯却不再理他,抬手咬破食指,两手各自挽出佛印,一指上,一指下,两束金光倏的各自冲出。 “不!~~”胤衸试图冲过去阻挡她,却蓦的穿过一个影子,一头撞到莲台壁上。蓝焰挡着虚空,阻止他掉下去。回头看,小柯依然跌伽而座。上下两道金光渐渐弯曲旋转,如沐火的金凤,在黑暗中划出美丽的金色凤尾。凤尾金华烁烁,在黑暗中渐渐扩大,形成一个逐渐成长的漩涡。这时,才看清周围的黑暗并不是完全静止的,而是一个硕大的黑色漩涡。金色和黑色的漩涡交缠在一起,按照相反的方向旋转着,好像两股力量在较劲似的,此消彼涨,互有进退,在寂静中偶尔擦出些微光华! 胤衸没理会外面的变化,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小柯:“你……你是谁?敏弘呢?你们把敏弘藏哪里了?为什么你会有敏弘的心?为什么会有敏弘的身子,敏弘呢!” 小柯慢慢睁开眼,“敏弘?早在投入天火乾坤炉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可能,她是上古元灵,是女娲娘娘的眼泪!她不会死的!”胤衸大声嘶吼,“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说啊~~,你说啊~~~”再度要扑上去,却已经不能动弹。 外面金华渐广,黑色渐渐退去。 小柯舒了一口气,“你这是自作自受,心碎了也活该。但是上天考虑到你终究是受人蛊惑,所以留你一条性命。玉敏弘无法无天,不仅勾引诱惑星君,而且逆天行事,死不悔改,受此极刑是罪有应得。取她灵驱,唤醒你也算是她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那敏弘的灵魄呢?” “在天火乾坤炉里。”小柯顿了顿,似乎有些困惑。 “你是谁?”胤衸阴侧侧的问。 “我是谁?”小柯想了想,“天火。我就是天火。” “呸!”胤衸不屑一顾,“天火和女娲泪都是上古之物。当初若不是我心中烦闷,在寂华宫的女娲泪祭坛下醉酒倾诉,她也不会被唤醒。若说勾引,那个人是我啊!至于天火,是被封存在刑极天的。若你是真的天火,为何连小小的刀锋阵都奈何不了?你根本控制不了天火,你究竟是谁?” “呵呵,你倒是很清醒。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敏弘。神佛本来希望导引她的戾气,重归寂华宫,没想到她眷恋红尘,誓不皈依。不过,她也不是完全对你无怨无悔,多少还能引出一些恨意。于是,诸天神佛在她重入天火炉之前,强行剥离了她的灵魄,用她的灵躯配上这份戾气,就是现在的我——小柯。可以说,小柯就是恨你的敏弘!” “恨我?所以就会爱上十七么?”胤衸喃喃自语。提到胤礼的名字,小柯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胤衸道:“不过,小十七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敏弘,若是他知道你是冒名顶替的贼,他决不会要你!” “那又怎样!只要我活着,只要他还在,我总有办法让他爱上我的!” “不对,你不是敏弘!”胤衸摇摇头,“敏弘不会像你这么执着。她是很宽容的人,从不强迫别人。除了放手,她根本不会去抢!” “那是她笨!所以她被你害得魂魄无依,现在还在炉子里当煤球!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两面,玉敏弘也不例外。她苦苦的压制我,自己却不得好死!现在我出来了,只要把你的心打碎,萨娜把她的賍血点到你的额头,我把七颗锁魂珠取出来,我就是真正的玉敏弘!谁也奈何不了我!你去死吧!” 小柯疯狂的叫嚣着,身体却越来越透明。凤尾金光穿透她的身躯,她和这黑暗一样,竟自搅动起来。 胤衸伸手去抓,却动也不动,连连苦笑道:“你还是安心的去吧!我明白敏弘的心思了。她放你出来,根本就是劝我回天庭的。这样打碎空间的事情,只有恨着我的你才能做出来。她怕自己来了,不仅救不了我,反而会留下来!可是,那些神佛竟然连你也容不下!”胤衸连连摇头,“什么天神圣人,都是狗屁!他们是铁了心的要害死敏弘了!” 小柯低头看看自己渐趋淡薄的身体,突然笑了:“那……那样也好!其实我一直在想,这样活着挺累的。我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现在有又归无,倒也算是有始有终了。”抬起头,璀璨的笑容艳光四射,“你的敏弘在炉子里,她是女娲娘娘补天是的眼泪,原本就是水火同体。你若真的念着她,就快去救她。快去——莫在伤她了!” “噗”,人如灯芯烟花,乍然绽放,金粉如绵绵细雨,丝丝落入虚空消散。有些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胤衸的脸上,直入心房。 是恨,是怨,都消散了! “胤礼~~”呢喃如风,连连绵绵,如针似锥。小柯,终究是小柯。 她不是敏弘。 第9章 玄冥 胤礼和萨娜突然觉得地动山摇,龙井周围大地渐渐开裂,天空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世界,仿佛要崩天了。突然一道金光从井中冒出来,胤衸缓缓现身。 萨娜赶紧举起蘸着额血的凤冠,就要抛向金光中的胤衸。斜刺里突然插进一只手,堪堪截住凤冠。胤礼一甩手,凤冠被远远地丢开,正好落入开裂的地缝里晃了两下不见了。几只凤钗滚到一边,一块大石滚了过去,碾得粉碎。 “啊!——”萨娜尖叫一声,向地缝扑了过去。地缝迅速扩大,萨娜扑的过猛,竟然落入空穴中,凄厉的惨叫过后,便没了声息。 胤衸已经睁开眼,呆呆的看着胤礼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一块大石头砸过来,胤礼猛地一扯他,两人就地一滚,闪到一处大石边。 “你找死啊!”胤礼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想死别带上敏弘!敏弘呢?” 胤衸坐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对胤礼的骂声充耳不闻。 “小柯呢?她去救你,怎么没见她?”胤礼使劲的晃着胤衸。 胤衸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他摇晃,好半天才说:“没啦!都没啦。” 手就那么一挥,划了一个大圆圈,比划着说:“没啦!” “什么没啦,你说清楚!”胤礼一把揪起胤衸,“你把小柯怎么样了!” “唿——”尖利的破空声遥遥传来,大石纷纷如雨。好似整座山被扯碎了,胡天胡地的盖了下来。 胤礼托着胤衸将身要躲,胤衸突然推开他向龙井扑过去,口里大喊着:“敏弘在哪?你说清楚!” 胤礼一愣,耳边轰然巨响,反应过来的时候,下身传来一阵剧痛,大石竟然压住了他的腿!这时,剧痛呼啦传遍全身,忍不住哎呀一声惊呼出来,冷汗涔涔而下。 胤衸本来在井边发疯,听见胤礼的惊呼才突然意识到危险。抄起手边的一块大石头,单手一抛,看也没看,向着胤礼的头上扔去。 “咣!”如雷的声音震的耳朵发麻。胤礼只觉得头上仿佛到了大车的石灰,纷纷攘攘,几乎要把自己淹没了。 呛咳了两声,好容易烟灰消散了些。胤礼“噗噗”的吐了两口灰:“你长没长眼,没看见下面有人!” “就是看见下面有人才打的!”胤衸闷闷的说。一点儿也没有以往的飞扬跳脱。倒把胤礼搞得有些不适应。 “什么鬼地方!” “你是肉身!” 两人同时问出声来,又同时自负的免除了对方的回答。愣了一下,彼此哼了一声,各自要走。 “哎哟!”胤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腿还压着呢! 胤衸倒也没有拿桥,学着方才小柯的模样,手捏莲花,右手食指一弹,“咄!”一道凌厉的蓝光如箭一般射去,轰的一声把那巨石击得粉碎。 “有本事你把弄点水来,噗!”胤礼毫不例外的又吃了一口土,悻悻的骂了一句! 胤衸看看胤礼的腿,手虚空拂过,那血便止住,眼瞅着肉花翻转,白骨结合,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完好如初了。 “你、你哪来的本事?天火怎么会到你身上?”胤礼磕磕巴巴的问。 胤衸看看分不清上下的天地,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萨娜怎么办?”胤礼抖擞起精神,说什么也不能输给他。一个超酷的满垒打,把一块巨石扫飞。 胤衸不甘示弱,手刀劈过,两侧倏的立起万纫高墙,“这些虽然都是幻想,却是有毁灭的力量。反被这些力量攫住的人或者魂灵,都会消散。萨娜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怎么没死?”胤礼恨恨的问。 胤衸道:“本是要死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敏弘走时留下的水晶粉渗入地下,竟然聚成七宝护体锁魂珠,让我想死也不可能!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 胤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到入水井的水晶粉竟然救了他一命!究竟是他命不该绝,还是敏弘生而有灵,不愿见他受难?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护着我!我现在就结阵!”胤衸一把拉过胤礼,挡在自己身旁,正好一块大石头拦腰扫了过来! “你拿我当挡箭牌!”胤礼一掌推开巨石,扭头瞪了一眼胤衸。 胤衸却不理他。学着小柯的模样跌伽而坐,一股热流自胸腹中缓慢汇聚于丹田,沿奇经八脉迅速导引到指端,“敏弘,你若有灵,就带我们出去吧!” 双臂一震,轰然巨响! 胤礼正要催他快点,却被这声巨响震的一跤跌倒。胤衸也被震散了身形,趴在地上。 “完了!”胤礼闷闷的说道,“都被你害死了!” 天崩地裂间,生死不过是一瞬。 胤礼说完话发现自己还活着,心里差异,抬头看去,四周一片明亮的火光,杏色的光芒形成一片柔和的透明的保护层,偶尔有一两簇火焰如饵一般向外抛洒。 “这、这是哪里?”难道是囚魄珠? 胤礼看向胤衸,胤衸却呆愣愣的看着身边的光芒,一手捂心,黯然不语。 “敏、敏弘到底怎么了?” 胤衸看看四周,大石砸在光层外面,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把空间里面的事情讲了一遍。 胤礼低头无语,思绪纷乱。想问问小柯究竟会不会再变成什么回来?又想知道敏弘究竟和小柯什么影响?思量了半天,脱口而出的还是自己的兄弟:“若这就是你的心,岂不是毁了?” 胤衸看看外面,又摸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说道:“这里的,是她上次托生的躯体留下的心。我开始以为是小柯弄错了,现在才知道,她是故意的。” “你的心肯定是毁了。不过你要转世投胎的人了,要那心干什么?” “这不是一般的心。”胤衸道,“诸天神佛为了捏出一个可以骗过玄冥空间封印的假人,费尽心机。敏弘的恨意带着一部分灵魄,这颗心则藏着一朵神力和佛法共同看护的天火。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簇,却需要深厚的修为来护持,在此消彼长的平衡中形成近似天火与女娲泪的水火交融之象,有这两样还不够,还要沾有敏弘泪水的躯干,才能共同骗过封印。” “所谓悲苦恨,三样齐全才能打开结界吗?你留给敏弘的都是什么!”胤礼恨声说道。 胤衸没有吭声,默默的坐在那里。 “小柯呢?”胤礼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没了。”胤衸看看胤礼,“搅碎黑暗物质的凤尾金光并不是单纯的天火,而是有了神佛控制的神光。我就是那黑暗的一部分,所以也应该被剿灭的。可是,小柯把心渡给我之后,用自己的灵魄化成的金粉把引出来的天火和神光分离,并把我送了出来。所以,如果按照当初的设计,这个世界不会崩塌,而是一眨眼就没了的。你若是肉体凡胎,此时会躺在凡尘的某一处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 “因为分离,所以神光的力量不足以瞬间消灭这里,好给你时间逃走?”胤礼的声音有些异样。 胤衸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胤礼喃喃道:“连小柯都想救你么?” 胤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小柯和敏弘不一样?” 换了胤礼点头,“从她告诉我玄冥空间是以你的心为依托建起来,却从来不提天火对玄冥空间的破坏起,我便怀疑了。可是,——” 说到这里,他顿住不再往下说。 胤衸了然,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小柯和敏弘,爱与恨,谁能分的清呢? 外面雷声渐止,天色也似乎混沌下来。 突然,胤衸指着脚下说道:“看,裂开了!” 头顶还是乌鸦鸦的,脚下却渐渐冒出红光,映的二人脸颊红通通的。 “看自己的心碎成一块块血肉是不是很有意思?”胤衸表情渐趋扭曲。 “你、你没事吧?不是有敏弘的心了吗?”胤礼慌忙扶住他。 胤衸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想起他们是怎么把敏弘的灵魄和身躯分离的事情了!” “不是象凡人那样死亡吗?”胤礼奇怪的问。 胤衸的玄冥空间有敏弘七颗锁魂水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和敏弘神魂相通。何况他们曾经魂魄相依于同一个躯体中,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胤衸极有可能感知到敏弘的情况。当然,这些都是凡人胤礼所不知道的。只是后来碰见老山参,闲聊的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才一点点明白原委。 胤衸摇摇头,“那是一团死肉,也就是常说的死胎。敏弘第一次逃出来的时候,力量并不强大。我这里又有她的一部分力量,所以自然而然的跑到了黄村。” 说话间,头脚四周俱是红色,间或有什么东西如浪涌般挤动,散去又上来。他们所处的光界恍如一颗巨大的球体,载着他们在红色的肉海中穿行。 胤礼压住恶心,把注意力集中到胤衸的故事中,“因为不是正好匹配,所以只能选择天时适当的时候,利用自然之力,把她的一部分灵魄打入血肉中,才能驱动。所以那副躯体,是肉身,也是灵躯。损伤一分,便减一分的灵力。” “那、那完全剥离——” 胤衸摇摇头,“若我这般模样还有些受不住,她那里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苦!” 说话间,豆大的汗珠从胤衸的额头滴落。胤礼赶紧说道:“你若是不舒服就歇息一下,不要再说了!” 胤衸道:“你等我说完。若是我撑不住了,你务必想办法把敏弘救出来。小柯说,敏弘在天火炉里没有魂灭,还在受罪。你无论如何,要代我救她!” 胤礼急道:“我肉体凡胎,哪里做得了这种事情!你给我撑下去,撑下去,就能救敏弘出来了!” 胤衸摇摇头,“不可能了。我现在虽然有锁魂水晶保护着,可是这魂魄曾被囚魄珠损害过。就算能出了这空间,也躲不过日间的阳光。你也看到了,他们一心要害死我,自然不会派人接引。这一关我是过不去了。” 胤礼道:“你这魂魄难道不能投胎转生吗?” 胤衸道:“这魂魄太杂,有敏弘的一部分灵力,还有我自己下的诅咒,以及经年的陈腐怨气,早就不是干净的东西了。若是投胎,连畜牲道都不够格。若是没被损害过,化妖成魔还有可能。现在被囚魄珠削弱了力量,根本没有那份力量了。” 胤礼想了想,说道:“这力量可能恢复?” 胤衸道:“无非将养修炼。但是时间不等人,敏弘那里不知道怎样了。你不要插嘴,我告诉你怎样取出锁魂水晶……” “应该是你不要插嘴才对!”胤礼突然打断他的话,笑得很诡异,又很解脱,“我有个更简单的法子!” 胤衸吃惊的看着他。 红色渐渐消退,天光渐渐透出。 胤礼笑着张开嘴,缓缓的呵气,一黑一白两颗珠子相互盘旋缠绕如太极一般从他的嘴里吐出。 “啊?内丹?”胤衸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 胤礼单手做了一个托的动作,说道:“为什么不能?与其两个人分散力量去救她,不如变成一个把敏弘救出来!你那魂魄虽然乱了点,却比我的要强大很多。拿走这对内丹,变妖也好,成魔也罢,只要能救出敏弘,都随你了!” 阳光渐渐透过天光照进光界,天火之光和阳光交织在一起,慢慢消融。 “你若是敢对敏弘有半分对不起的地方,我这内丹便不饶你!”胤礼指了指内丹,那对内丹仿佛通人性的似的,通体亮了一下,慢慢向胤衸飘去。 第一缕阳光最先笼罩在胤衸身上。胤衸摇着头,慢慢的瘫在地上。泪水潸然而下,儿时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内丹落入胤衸身上,一闪变不见了。胤礼沐浴在阳光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光界完全散去,千万缕阳光如丝如雾缠绕着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胤礼伸展双臂,对胤衸说道:“替我好好爱她!” 闭上眼,嘴角弯出最美的弧度。一声长长的吁气回荡在胤衸的耳边。 阳光骤然强烈,“嘭”的一声闷响,胤礼的身形化成一片片碎片,如落叶,如飞蝶,如粉,如沙,飘落,漏下,纷飞无形…… 第10章 寻爱 簌簌落花,沙沙绿叶,微风吹过林间带来一股湿湿的味道。 “小栗子……” “柯老师……” 寻人的声音遥遥传来,胤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着胤礼还是小栗子时的衣服。紧紧攥在手里,压抑的哭声从撕裂的缝隙溢出来,良久——,爆发成撕心裂肺的吼声…… A大的学生和老师立在山头,看着苍茫的森林和变形的大地,不知道哪条裂缝下面,或者脚下的黄土里埋着彻夜不归的小栗子和柯老师? 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惊动了村里的人。不仅翻出了深埋在黄土下的陵寝,还消失了两个人。派出所和公安机关从地震带找到一些属于他们衣物上的针织物。整齐的码放在惨白的纸版上,等着人来认领。 尹老汉神神叨叨的不肯来,他说:小栗子不是一般人,而是这里的山神。出事那天晚上已经给他托梦了,说是去救自己的兄弟不再回来。 胖妞和瘦皮猴叹了口气,走出简陋的小院,就算乡里给他个孤寡老人的待遇,也治不好晚年丧子的伤痛。 “算了,他要是这样想就随他吧,至少心里能好受些!”瘦皮猴儿回头看看小院,想起那个机灵的孩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柯老师呢?”胖妞抽抽哒哒的说,“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现在人没了,连个挂念她的人都没有。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唉!”瘦皮猴看着哭得两眼通红的胖妞,突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呼的变软了,软的不得不伸出手搭在胖妞的肩膀上,才能站稳。 “啪!”胖妞的警惕性挺高,一巴掌拍掉狼爪,肉肉眼一瞪:“干嘛?我警告你啊,别想趁机吃豆腐!” 一下子,软的地方又填满了,瘦皮猴立刻恢复了精神:“得了吧,你哪里有豆腐,分明都是肉!诶,我可跟你说,我这人各色,从小就不吃猪肉。你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放心!” “找死呢你!”张开铁板肉,胖妞挥舞着追打瘦皮猴,两人嘻嘻哈哈的跑开。 把悲伤留在脑后。 住了三四天,受损的山路勉强修好,学生的家长立刻跌跌撞撞的杀进山里,看到自己宝贝完好无缺,甚至接受绿色无污染空气的洗礼太久,都变得白白嫩嫩的,才放下心来。 县里催着大家离开,因为据说还有余震。 一天的功夫,就像涨潮落潮,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切变得安静起来。 县里确认小栗子是去给迷路的柯老师带路,回来时遇见了地震而牺牲的。所以追认为烈士,给老汉烈士家属的待遇,还有几万元的抚恤金。 柯老师的遗产有小千万,在她遇难前已经有遗嘱分配,大多做了奖学金。考虑到小栗子和老汉的问题,学校拿出捐赠的一部分为老汉单独设立了一个养老基金,算是代小柯还一下人情。学校的做法得到了大多数老师和同学的支持。 所有的后事一点点的安排妥当,人间渐渐抹平了两个影子。 黄村,依然是黄村,只是多了些传说。 尹老汉每天依然有规律的起床做饭出去干活,丝毫不受银行账户的影响。偶尔提起来,他会指着林子说:怕啥,有俺家小栗子守着这地儿,谁还敢欺负俺! 说来也怪,别人到林子里多半空手,老汉每次都能捡到野鸡野兔之类的,刚够几天吃的。有时还能挖到些值钱的山货,卖给外面的人,赚些零花钱。 慢慢的,大家也就信以为真了。 有些进山打猎的,为了求个好年成,还专门为小栗子设个牌位,供些香火,多少有几分灵验。 一个月后,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尹老汉的院门。 “老爹,听说您这里有对簪子?” “啊?”尹老汉放下肩头的锄头,先看了看地上。一条长长的人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 和许多城里人一样,来人头上扣了一顶宽把儿的瓜皮帽,据说是什么运动帽儿。帽檐压的低低的,眼睛埋在阴影了。 “您是——”打量了一会儿,还是不认识。 “哦,我是柯老师的好朋友,她的信里提到您这里有一根清代的簪子,我想看看。” “柯老师啊?唉,好人啊!”老汉感叹着,把来人让进屋里,“可惜啊,好人不偿命。老天爷早早的就招回天上享福去了。” 来人脖子上的青筋突的一爆,端起茶碗,喝了口水。 “给!嗯——”老汉突然有些犹豫,“您知道这上头都有什么吗?” 来人把两句诗词说了一遍,并描绘了一下上面的云头纹。 老汉点点头:“年轻人,不是我说你。做人最重要的是实诚!” 来人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 老汉掂掂手里的簪子说道:“当初,柯老师从我这里看了簪子就没寄过信,当天晚上人就没了。去邮局要经过我家,那时我在家里压根儿没见。那个什么妹子的,我们这里也没那什么网,不可能的。别看我年纪大,可我这心里不糊涂啊!”老汉似乎有些感慨。 来人手指痉挛似的动了一下,老汉好像没有看见,继续说:“那柯老师知道诗词都是两个学生说的,她就没见过这云头纹。而且,她来的那天晚上,拿着簪子光顾发呆了,看了一眼就扔下了。是谁告诉您这是一对簪子?” 屋里气氛一滞,煤油灯呼呼的闪了两下,明灭的灯火里,来人慢慢站起来,高大的身影突然变的有些模糊。 尹老汉摇摇头,看看手里的包袱,珍而重之的包好,站起身来。 也不理会来人威胁的味道,径自把小包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来人被磕的一愣。 “来,收着”双手捧着布包,老汉用“呈”的姿势庄重的交给来人,看来人接住了,才退后一步,回到炕边坐好,点起了旱烟袋。 “这……”来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既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为什么还要给他? 老汉吐了口烟才说:“头前儿,我梦见小栗子长得跟个大人似的。穿着王爷的衣服,嗬,威风着呢!他跟我说,要去救一个兄弟,可能回不来。要我不要担心他。我就问他,他走了,我怎么办?谁来养我啊?他说,我后福无穷,不愁没人养。但是手里的那根簪子不能留,一定要交给有缘人。我就说,什么是有缘人啊?他说,就是象柯老师那样莫名其妙的人就是有缘人。唉,我看见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和柯老师都是一类人。结果您真的上来就问簪子的事儿。还能说出别人不知道的。知道么?这簪子打听的人不少,可是知道它是阴阳两面,鸳鸯成对的只有您一个。连柯老师都没见过另一个!” 说话间,来人已经拿出簪子,拇指摩挲着云纹的一处突起,轻轻一按——“啪”!再轻轻一捻,簪子变成了两个。 所谓阴阳两面其实是对接的地方是无纹的,只有一个凹凸用于衔接。的48ab2f9b4595 簪子雕刻的一般,工艺却很精致,尤其是那个机关,很难被发现。一般人拿在手里,都会认为是一个两面云纹,各有一字,刻有诗词的普通簪子。只有捻开了,才能发现这是一个阴阳两面簪。来人第一次就问“有对簪子”,显然早就知道簪子的数量。 “胤衸,我给你盘个头吧?” “去,别胡闹!”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耳边,慢慢展开手掌,仿佛可以看见当初刻刀划伤的痕迹。 “就这一次啊!盘完赶紧放下!” “嗯,不盘了。” “怎么变卦了?” “你刻的太细了,万一弄坏了,就没得看了。” “弄坏了我再刻,天天给你看,好不?” “那你不烦啊?” “不烦……” “不烦……”来人脱口而出。老汉有些耳背,茫然的问:“什么?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来人收起思绪,问道,“您开个价吧。” “哎哟,这种神物都是留给有缘人的。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能过过手儿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要钱!折寿呀,折寿!”老汉连连摆手,“我能给它磕个头,把它完好无损的交给您,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不能要钱的,不能要钱的。”老汉连说两遍,边说边退,仿佛吓着似的。 来人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他竟然由您这样一位好人看护大,真是福气啊!”说完,竟真的出门而去, “他?”老人看着来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突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啊!小栗子的兄弟!他是,他是——” “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夜色已经笼罩了这片神秘的土地,虔诚的,叛逆的,各自安适的生活着。 胖妞和瘦皮猴回家玩儿了一个月,暑期结束了。恋恋不舍的告别懒惰的生活,重整精神回到学校。 他们的班导是柯老师的好朋友。这天,把他俩叫到办公室,问他们能不能去柯老师家里帮着收拾一下东西。可能有些文件需要分类,如果有没有完成的业务要继续处理一下。这个公司是班导和柯老师合开的。 两人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月后才整理这些东西,可是班导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两人随便说说也就过去了。 柯老师的家在东五环外,离学校不远。一套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房子,是典型的未婚女性的居所。屋里乱七八糟的摆满了各种文件,其中甚至有很多不同文字的地图。 “诶,胖妞,你看!”瘦皮猴拿着一张彩色的打印纸说道:“这副地图我见过!” 胖妞歪头看了看,好像是中世纪的航海图。在《加勒比海盗》里面见过,“切,我也见过。有什么了不起!” “不是。”瘦皮猴也看了那部电影,做梦都是自己驾着装满美女的海盗船四处游荡,“这是所谓的藏宝图。我在什么书上见过。说是月光女神降服妖怪,大地恢复光明的时候,光明之眼的所在地就是藏宝之地。” “嗯?”胖妞看看,不就是一副山形图嘛!哪里有妖怪,哪里有月光女神?“这是柯老师收藏的漫画吧?我听说有人不画美女,不画帅哥,就喜欢画地图的。” “切,不画美女还叫漫画么?”瘦皮猴讨了个没趣,意思意思了两句,便卷起画卷,收到箱子里。 “砰砰砰!”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青天白日的,会是谁? 胖妞看看外面,阳光毒辣的很。 捅了一下瘦皮猴,“去!” 瘦皮猴向后一缩:“凭什么?” 敲门的人很有耐心的等候着。 “谁,谁呀?”互相“谦让”了一阵子,胖妞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嗓子。 “小柯在吗?”是个清凉斯文的男声。胖妞一下就爱上了这个声音,上去就要开门。 “别动!”瘦皮猴拦住她,“你忘了柯老师怎么了?!她是孤儿,这会儿怎么会有人找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胖妞吐了吐舌头,花痴发作了。 瘦皮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门前,隔着猫眼儿看见外面立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三十上下的模样,长得——比较讨厌!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更有男人味儿。除了讨厌就是恶心! “你找谁?”忽地拉开门,还隔着一道铁栅栏,口气不善的问。 “这里不是小柯住的地方吗?”那人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 胖妞从瘦皮猴背后探出头,盯着那人的轮廓看个不停,“猴子,开门,快开门!” “干什么?” “接客了!” =_=!!!!!!!…… “误会,误会!”胖妞赶紧向两个外表差别很大,反应一致的雄性解释:“我是说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手上已经自动自发的去开门。瘦皮猴怒气冲冲的摁住她,瞪了一眼,问那人道:“你是谁? “我?”那人似乎有些吃惊,顿了顿才说:“我是……我是她的前夫!” 前、前夫? 柯老师离婚了? 分家产的! 续前缘的! 两人同时想到不同的原因。瘦皮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自己进屋去了。胖妞笑成了一朵花,吸溜着嘴角多余的唾液,开门迎客。 唯有来人,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 “小柯……在吗?” 第11章 如迷 来人自称姓尹,单名一个祥字。 他这样介绍的时候,瘦皮猴觉得很别扭,但也说不出缘由。回宿舍看书,突然记起来,这种介绍方法是“古人”用的! 但是当时,他只是皱了皱眉。 尹祥说,他和小柯是几年前认识的,当时感情极好。后来发生了些事情,两人办了离婚手续,就分开了。他因为忙着事业,没来的及联络。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小柯已经离开他们住的城市,他也是打听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周折才找到这里。 三个人俱是沉默不语。 良久,尹祥说道:“如果方便,我可不可以帮两位一起收拾一下她的东西。就算……唉,就算为她尽尽心也好。” 胖妞立刻点头答应,瘦皮猴出于同性相斥的本能,在比胖妞慢了半拍之后,指着卧室说道:“那里是柯老师的卧室,您要不帮忙收拾一下那里?” 反正他们是夫妻也没什么忌讳的。自己也不过看看A片,还算纯情,不能就这样被胖妞抓住什么不堪的把柄! “诶,那我帮您吧!”胖妞拔腿就要跟过去。瘦皮猴拽了她一把,阴沉的脸色吓了胖妞一跳,顺着就换了话头:“帮您把箱子搬、搬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尹祥倒是没介意。看看两人别扭的样子,笑了笑,走了进去。 “猴子?”胖妞看看瘦皮猴,他正在哗啦啦的翻着笔记本,看看有没有夹带什么东西,“怎么了?” “没事!”瘦皮猴生气的时候有点瓮声瓮气的感觉,和他瘦瘦的模样极不相称。所以多年以后,他志得意满的挺着腐败肚子时,总是说自己从小就有官相。 “没事你搭拉着脸干什么?”胖妞也觉得不舒服。 看看里屋,瘦皮猴欲言又止。神秘的样子一下子抓起胖妞的好奇,“你、你觉不觉得这个尹祥来的奇怪?” 胖妞眼珠子转了转,雪白的贝齿咬着红珠儿似的嘴唇,让瘦皮猴心头突地一跳。这本来就是她的习惯动作,明明从小就看惯了,怎么今天就——就不敢看了呢? 别过脸去,连胖妞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只是刷拉拉的翻着手里的书。 胖妞等的不耐烦,伸手拉了他一把,蹑手蹑脚的靠近卧室,趴着门框探头向里看。 瘦皮猴稍稍站高些,和胖妞拉开点距离,才敢探头。 卧室里比较干净。窗台上摆着鲜花绿草,白色镂空乔其纱的窗纱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两侧是方才他们已经拉开的绿色天鹅绒的厚帘。刚进屋的时候,两层窗帘遮挡了正午的阳光,只有布丝里隐隐有微光透进来,屋里有些冷冷的凉意。现在却是秋日下午的燥热,悉数透了进来。 尹祥没有走啦走去的翻东西,安静的坐在床边,面向窗户,好像陷入某种回忆中,嘴角挂着痴迷的微笑。骄阳被窗帘软化了锋芒,挂着镂空的竹叶花纹,在他的脸上烙下斑驳的影子。这些影子微微摇晃着,好像坐在那里的是一尊石像…… 瘦皮猴一直以为他是来分遗产的,现在看模样却是不象。不是有什么依据说他是或者不是,而是一种直觉。 但是,男人相信直觉简直是笑话,所以瘦皮猴嘴上还是坚持认为这个男人有问题,只是敌意已经淡了很多。 胖妞脑子一团糨糊,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伤象水一样掩住她的口鼻,令人窒息。只看了一眼,就倏的转过头,不肯再看。眼前黑乎乎的,却有熟悉的味道。带着些许逃离的意思,闷闷的趴进去,不肯抬头。 瘦皮猴试图摆脱这种诡异的场景,试图“理性”的思考。不提防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黑的头发,香的洗发水,一股脑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捻起拇指和食指,高高支愣着其余的三根指头,拎着胖妞的一点衣服,悄悄的往上提,好像小时候拎着一条四脚蛇,有点害怕,有点兴奋,还有点期待…… “嗯哼!”胖妞下意识的拧了一下,衣服挣脱指头的束缚,安然降落。瘦皮猴却象触电一样,抬着手臂动也不敢动。 “我、我去收拾了。”胖妞也不看他,低头快步走到沙发旁边,整理上面散落的资料。 哗啦,哗啦,宁静的客厅更加安静,淡淡书香中平添了一份躁动…… “对不起,”尹祥走出来,清咳了一声,“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记录本什么的?” “什么记录本?”瘦皮猴很高兴有人来问。一反方才的敌意,热切的回应着。 尹祥挑了挑眉,说道:“就是纪录她过去的事儿的。敏、小柯有个习惯,好记点事儿。也不算什么日记,就是个流水账。” “有——” “没有!”瘦皮猴截住胖妞的话头,“没看见。”指着几大箱子说,“我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您那里怎么样?”边说边进屋看。 叠好的被子,摊开的画册,甚至随意放在桌上的笔,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 “哟,您没收拾啊?”胖妞忍不住说。 尹祥有点尴尬的看看里屋:“还需要收拾么?我记得以前就是这样的。” “以前?”瘦皮猴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哦,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尹祥不自在的别过脸。 胖妞眼里晶晶亮,“看样子,您和柯老师——,感情不错呢!后来,怎么……” 尹祥看看电脑桌上的纸箱:“那个……电……电脑,也收起来了吗?”的8d5e957f29 瘦皮猴从面看过去,觉得他似乎——哭了?!! “嗯……”这回胖妞没有说话,而是等着瘦皮猴。 “柯老师的财产已经按遗嘱分配过了。电脑是她们公司的,论理应当带回公司。” 尹祥点点头,收回目光。慢慢踱到沙发那里坐下,不知是沙发太旧了,还是真的,两人似乎觉得空气中有类似叹息的声音滑过,长长的,轻轻的……。 尹祥微微闭上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可是没见他张嘴啊? “嗯,尹先生。我们该走了。”瘦皮猴还是打断了他。 “哦?要走吗?这么快?”尹祥睁开眼,似乎还没从回忆里走出来,“我……我能不能、能不能住在这里?” 瘦皮猴搔搔头:“这里面可能有公司的东西,恐怕不太……。” “唉!想不到,这次来竟然……真的……”尹祥点点头,“不一样了,不一样……”喃喃的重复着,尹祥慢慢走出房间,高大的背影有些微驼,颤巍巍的走出房门。 就在走出的一刹那,举步将出未出的瞬间,胖妞突然觉得他几乎要转身冲进来,把他们轰出去。紧张的抓住瘦皮猴。可是,尹祥什么也没做,只是缓慢而蹒跚的走出去,没有回头,没有停顿…… “什么……什么不一样了?”胖妞抬头问瘦皮猴,“他来过吗?” 瘦皮猴自己也糊涂了,茫然的看看胖妞又茫然的看看门。 在学校门口吃了些烤串,喝了两杯啤酒。一直默然不语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对方—— “去看看!” 少年人的好奇心可以杀死猫,他们正当年,所以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的beb22fb694 夜幕依约而至。胖妞紧紧的靠在瘦皮猴的身边,有些打颤。 屋子里静悄悄的,趴在厕所门下面,从下向上看,可以透过栅格看到整个房间的情况。只有卧室的一个死角看不太清。 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抹上一层银白。窗帘已经收了下来,就在地上那四五只箱子里。本来明天早上他们会过来收拾卧室,但是今夜提前来了。 瘦皮猴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臂拦住胖妞。圆圆软软的肩头,手感很好。 一阵冷风扫过,胖妞往他怀里蹭了蹭,一缕淡淡的奶香冲进鼻孔。 瘦皮猴想起小时候。 胖妞在幼儿园里和自己抢奶瓶,一败涂地的自己放声大哭。胖妞皱着淡淡的眉毛当着老师的面说:“有什么好哭的,大不了让你吃我的奶好了!” 奶香味儿似乎更浓了,下意识的动动嘴唇,有什么东西麻麻的从嘴唇上掠过。定睛细看,竟是胖妞的发梢。再有一寸,便亲到她的脖子了。 倒吸一口冷气,瘦皮猴猛的直起身子。 衣服被拽了一下。胖妞愤怒的眼睛在夜里格外的明亮,指指外面,却靠的更紧了。 瘦皮猴赶紧趴着看,大门没有动静,外面却多了一双走动的腿…… 头几乎抵到地上,隔着栅栏,终于看清是个人,就是那个“前夫”! 缩回脑袋,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他要干什么? 那人在屋里转了两圈,毫不犹豫的取出笔记本电脑。插好电源和网线,屋子里响起嗡嗡的开机声。 明灭的荧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或喜或悲,闪烁不定。 “敏弘……”低低的呜咽回旋起来,久久不觉。抚摸着显示屏的四周,仿佛那是美丽女子的脸庞。一个名字被反复的重复着,呆滞的眼睛黑洞洞的,映在荧光中。 两人互相看看,先前的恐惧抵不过好奇。无法无天的好奇心在杀死了一只猫之后,开始杀第二只,第三只…… 胖妞慢慢的伸出手,把虚掩的门缝悄悄拉开。四只晶亮的眼睛瞪到极限,盯着外面。 那人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陌生,摸索了一会儿,变得非常熟练。从反光的颜色看,他在不断的翻看着页面。 显然,他在找什么! 唧唧咯咯的鼠标声不听的叫着,偶尔会停住不动。 良久,那人才关了页面,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 “喀”,好像什么东西被碰了一下。 厕所里的两个人刷的立起汗毛。方才瘦皮猴有点撑不住,换了换撑手的地方。偏偏这段胶管有些脆了,经不住按压,才有这么一下。 胖妞吓得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死盯着尹祥向这边走来,边走还有吸嗅的动作! “嗅、嗅嗅,嗅嗅……” 脚步轻而绵软,却准确的向他们走来。 瘦皮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脚底虚浮的好像要打飘,头却昏沉沉的一片空白…… 要死了! “奎郎,好久不见。” 一声温雅的问候骤然响起,仿佛是一曲月光的吟唱如水似雾飘了进来! 尹祥顿住脚步,慢慢回头。 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依然谨慎的望着外面。 越过尹祥的背影,是一个女子的轮廓,带着一圈明显不是月光的光亮,广袖儒衫,好像电视里的神仙! 她是从哪里进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已经打开。温凉的夜风甚至吹倒他们的脸上,冷却了发热的大脑。 “奎郎,你、你还好么?”那女子的声音除了好听就是好听,但是也就是好听而已,没啥感情在里面。即便是一点点犹豫,你也不知道她是喜是悲。 “你怎么来了?”尹祥冷冰冰的。夜风从温凉立刻变成冰冻,一道明显得隔阂立在那两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人之间。 “我来看看你。”那女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莲足落处,裙裾飘摇,若百花盛开,“这里就是她住过的地方么?”说完回头一笑。 这一笑,正好面对厕所里的二人,胖妞捂住嘴巴,把呻吟死命的压了回去。瘦皮猴从此不知道什么是美女,反倒绝了拈花惹草的心思。 尹祥的声音没有变化:“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真的就是看看。”那女子站在尹祥面前,身如拂柳摇曳多姿,“你在人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没想到经历此劫,天帝因此将你从星君晋为上仙,可以脱去原形,算是因祸得福。妾身先恭贺星君了。” “算了。你不是说即列仙位,便不理红尘往事了么?既然如此,你我当如陌路才对。赍夜造访,不怕夜游神查到报告执夜仙官么?” “多谢上仙挂心。我略坐一下,便走的。”那女子微微欠身,“这次是来提醒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老君对你很不满意,已经在寻找奎星的代替人选了。你我……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我终究是……不忍见你荒废了修行。” “夫妻?”尹祥冷笑了一声,“若你真顾夫妻情分,当初为何摔死我的孩儿,领着那和尚毁我府邸。” “你擅入红尘,坠落成妖。若不斩断尘缘,如何能重回天庭?我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当时若不是我机灵,早就被那猴子一棒子打死,回什么天庭!倒是你,百花仙子,大义灭亲,将功赎罪,直接免了七世轮回之苦,直接回到天庭,过你的神仙日子!你、好、啊!” “奎郎,我知道你怨我。当时我也有不得已的理由。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指望你能谅解。至于后来拒绝见你,实在是你我刚回仙宫,既有联络,若被仙官察觉,怕会连累你啊!” “是吗?那现在你不怕了吗?” “唉!随你怎么想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你的拗性子便是天帝也没有办法,你就让让,别让他老人家为难,也为自己留条后路!” “原来你是做说客来的!其实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也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只要他们把敏弘放了,我就听凭处置。”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那女子有点恼怒,“那不过是妖物幻化出来的,连正经原形都没有,有什么好眷恋的。” “她就算什么也不是,也是我老婆,是世间唯一真正守候我的人!”尹祥断然吼了回去。 “她……她恨你!”百花的声音有点弱。 “恨?总比忘了好。她知道,我知道。无论悲喜远近,她都会看着我,守着我……” 屋里一下时安静下来,只有粗粗的喘气重重的回荡着。 半晌,那女子才幽幽的说:“金星曾经向天帝建议,若是你喜欢这些情爱,可以缓入仙宫。自会……自会有谪仙入世与你结缘,一生一世永不相负。”说完已经满面羞红。这被贬之人八成是她了。 “你?”尹祥哼了一声。 女子轻轻颌首。 尹祥放声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们以为我是什么?一只发情的公狗吗!” 月光骤然被搅动,眼前人影晃动,尹祥竟然消失了,出现一只雪白的大狗或者大狼! 低下头发出信信的咆哮,两侧露出血红的牙床,端地是恐怖无比。 女子被吓了一跳,纵身跃到窗台上,竟虚空立着,提高声音道:“奎郎,我知你心中怨气。话放在这里,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吧!” 话音刚落,人已经融化在空气里,消失无踪。 瘦皮猴和胖妞大眼瞪小眼,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社会主义首都的一间商品房里。 那只动物又变成了尹祥,坐在沙发上,柔柔的顶灯已经打开,屋里一片光明。 “出来吧!” =============== 奎木狼是西游记里的故事,有兴趣的可以读原著。我把QQ记录整理了一下,就是故事的梗概: 奎木狼在天上跟人家百花仙子玩儿,结果仙子被贬下凡尘,他就变成黄袍怪追了下去。没想到仙子忘了他,又看他是妖怪,就更不待见他。他就把仙子掠回自己的洞府,强行结为夫妻,过了十三年,还有了两个孩子(这个QJ犯!)后来,唐僧师徒路过,他又把唐僧捉了。仙子放了唐僧,求他救她出去。孙悟空把洞府打破救了仙子,黄袍怪打不过就躲到云雾多的地方。仙子被救出来后,沙僧问她孩子怎么办?仙子说这是孽畜,沙僧把孩子就摔死了。在殿前摔成肉饼,那仙子还挺高兴。再后来,孙悟空知道他是奎星下凡,就让天庭把他捉回去了 他回到天庭,说:自己恋仙子十三天,正和人间十三年的缘分(你说他怎么也十三呢?我一见这数字过敏),如今缘尽了。如此下场,也是报应之类的。记不太清了。反正我就觉得他不甘心。后来唐僧取经路上又遇难,玉帝排他去解救,他就老出馊主意,看孙悟空落难就高兴。所以,我觉得这是个很有个性的星官, 第12章 地图 “你们对她很上心,我在这里谢过了。”恢复人相的尹祥依旧俊帅不容人直视。 胖妞刚看完《人狼之恋》,一点也不害怕,眼睛瞪的溜圆。瘦皮猴硬顶着没有软下去,紧贴着沙发边坐下。 尹祥笑了笑,似乎很明白他们的心情:“我来是找东西的。找——可以救我妻子的路。” “您妻子?柯老师知道?”胖妞惊奇地问。他好像不是“纯种”的人类吧?那他的妻子还有什么路,柯老师怎么会知道? 瘦皮猴也张大眼睛,《诛仙》等情节霎然浮现脑海,难道自己要进魔幻大陆了? 尹祥似乎在斟酌词句:“是,她……她肯定知道。若不是走的太匆忙,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您妻子现在哪里?”瘦皮猴问道。 “在……很远,远的没有路的地方。”尹祥有些失神。 “你……你们是不是神仙?”胖妞终于问了出来。 尹祥自嘲的一笑,“你见过象狗一样的神仙吗?” 两人把头摇的象拨浪鼓。自古神仙都是仪容俊秀,宛若画中人。更何况,方才见他龇牙咧嘴野兽一般的样子,怎么可能?但是,那个女子,还有她说的天宫,又不由人不信。 尹祥道:“我不是神仙,我是妖,或者说是不守规矩被通缉的神仙。” 胖妞欣然神往:“撒旦曾经质疑上帝的威严,反叛了天庭,独自创立了地狱。据说他是最帅的天使长!”以此类推,面前这个自称妖怪的男子就是中国仙界的“叛逆英雄”! 瘦皮猴扒拉扒拉头发,胖妞这个花痴,说什么都能扯到相貌上,不知道这是他的大忌么!再说,地狱是这么来的么! “尹先生,”瘦皮猴清清嗓子,“您的妻子怎么了?” “她……”尹祥语塞,“她是被我害的。”余下的都吞回了肚里。 胖妞露出明白的表情:“您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尹祥出神的看着电脑,喃喃的说:“后悔?我以前很后悔。现在……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再见我。只要能还她自由,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瘦皮猴见问不出来什么,想不管神仙妖怪平凡人,都有夫妻吵架离家出走的事。这位老兄八成就是气走了老婆,只不过他老婆和别人不一样,本事大,去的远。可能还惹了什么更有本事的人,象人贩子一样,给抓走了。 一通胡思乱想,穿越仙界人间各种规法条文,终于想起一个问题:“柯老师怎么会知道?她什么时候跟您说的?” 尹祥看看他,说道:“死的时候。” 若说是别的时候,两人或许还有疑问。唯独此时,却不约而同的信了。实在是今晚的遭遇太过离奇,于是越离奇的答案就越能取信于人。 柯老师是在帝陵附近遭遇地震的,帝陵…… 老汉讲的故事跳进脑海,胖妞打了个哆嗦—— 尹祥,胤祥,那个传说中死而复生,托为十八阿哥,登基即位的“不死鸟”——胤祥? “你、你是、是不是、找……敏弘?” 瘦皮猴倏的睁大眼睛,脑子里立刻映出那具腐尸,下意识的抱住胖妞! 也不知道是保护她,还是要求被保护,反正就是抱住了。 胖妞和他的反应刚好相反,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星星了,挂上一坨口水,可以做某家漫画的形象代言人! 尹祥看看他们:“你们听过那故事,知道也是自然。实不相瞒,那柯老师不是凡人,她就是从刑极天来的。所以我怀疑她知道路。” 胖妞说话比较跳,没想如何找路,反而指责道:“您当初干嘛把自己埋起来,直接去刑极天找她不就得了。” 尹祥耐心不错,说道:“我何尝不想。只是当时我不过是具腐尸,没有任何修行。别说救她,就是被囚魄珠照一下都已经神魂俱裂。当时只想速死,哪里想得到今天。” 瘦皮猴知道神仙大多死不了,对胖妞纠缠这些细枝末节颇为不耐,截断话头说道:“我看当务之急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把柯老师可能留下的线索找出来。” 尹祥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指着电脑说:“这里的文档我搜过了,没有东西。” 听过故事自然知道他有过现代生活的经验,胖妞还想说什么,瘦皮猴已经说了:“现在很多东西都是直接从网络上搜的。就算没有东西,我们看看柯老师搜索过的网页也可以知道她关注什么内容。” 说着,瘦皮猴已经坐到桌前,熟练的切换系统。 据说瘦人多半性急,胖人行事缓从。至少瘦皮猴忙开的时候,胖妞还在那里琢磨尹祥为什么又活过来。 想问问,看那俩男人专注的样子,又觉得不好意思。四处看看,翻出一个盛满资料的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点的翻。 “嗵”,“啊哟”。 脑袋被一个软呼呼的东西砸了一下。 就听瘦皮猴说:“别直接坐地上!你那么胖,砸出坑怎么办?垫着点儿。” 摸摸额头,胖妞觉得有些异样,“懒洋洋的”不想说话。扯过座垫,犹豫了一下垫在屁股底下,翻起资料。 “对了,这个地图会不会有用?”胖妞扬扬手里的地图。柯老师多半是笔记,地图只有这一份。在当中方格子的位置有个一个墨水画的圆圈。 “这是哪里?”尹祥看着地图问瘦皮猴。 瘦皮猴这时候不敢瞎擂,搔搔头,“不知道。” “如今看来,小柯把一切痕迹抹的干干净净。只有这个地图略微有些可疑,或有或无,总要试一试。”尹祥小心的收拾好地图,“多谢二位了。山水有相逢,日后有缘再见。”说罢抱拳拱手。 瘦皮猴下意识的供了供手,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胖妞比划了一下拱手,觉得不合适,又试图行半蹲礼,觉得不好看。索性傻呵呵的站着笑。 尹祥点点头,转身离去。 这对小儿女,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缘分。但是人心混沌,人世无常,他们是否了解彼此,并珍惜呢?敏弘素来喜爱有情人,有这样的孩子帮着她,她在天上也会欣慰些吧? “等一下!”瘦皮猴突然叫住他,“你既然来了,总要有个住的地方。这个给你,反正也没人住了。”一串钥匙落进尹祥的手里,“我们先走了,卧室没收拾,正好住人。我们就不打搅了。” 一拽胖妞,匆匆离开。 两人各怀心事,走出大楼。 这是一个环形小区。四组弧形大楼围着一个敞开的天井式花园,小桥流水,格局一般。地面方砖铺地,人们可以嬉戏休息。大门架在两栋楼之间,全钢架的架构消减了楼群的厚重。但是在两栋二十四层高楼的最顶端,有一个巨大的方块连架,方块用厚石砌成,凌空而起,因了这高度,反而显出一份傲然之态。那方块连架中间是空的,掏成圆形,远远看去土黄色的方块间透出一方蓝蓝的青天,取天圆地方之意。 清晨的阳光穿过方块,因那大楼阴影的映衬,在地上投射出一个明晃晃的椭圆形。正随着日影的移动,慢慢的变化着角度和弧度。 胖妞停下脚步,指着地上笑道:“猴子,你看,这井盖怎么是方的?” 井盖并不是没有方的,只不过被圆的慢慢取代了。这个小区建成比较早,早先也是圆的,打开以后,下面还是圆柱形的深井。只不过这个地方的井盖总是被偷,有一次怎么也找不到对应的园井盖了,正好有个方的,物业就把边修了一下,砌了一个方形的井台。安上以后这里再也没有丢过,临时装上去的方形井盖也就一直留在那里。 这些变故他们并不知道,胖妞走路一向东张西望,瘦皮猴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正要走开,突然又站住了,看看这里,又看看大楼顶部,张大了嘴巴合不上! “诶?你怎么了?”胖妞推推他。 瘦皮猴猛地合上嘴巴,喊了一声:“我知道了!”拉起胖妞就向楼里跑。 “尹先生,尹先生!”尹祥没有锁门,听他叫的急促,刚一欠身,两人已经冲到面前。 “尹——”瘦皮猴猛地闭嘴,尴尬的转过身去,对着墙说,“嗯,我、我们找到地图上的地方了!” “什么地方?”尹祥本来低下头拭去脸上的眼泪,瘦皮猴的话让他吃了一惊。 “您随我来!” 三人来到楼下,瘦皮猴展开地图。地图很简单,只是四列高山,蜿蜒相连。其中两列山顶上有一朵硕大的莲花,莲花的花心却是画成太阳的样子,连花蕊都变成太阳的光芒,射到高山环绕之地。就在光线延长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石头小屋。小柯就在那里,用墨笔画了一个圈! “这、这、这——挨得上嘛!”胖妞上下看看,虽然方位,形状都不错。可是那是山,这是楼。那是莲花,这是石头大方块。中间是个石头小屋,这里却是一个方形的地下水井盖! 猴子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吧?! 猴子却问:“胖妞我问你,这小区叫什么名字?” “莲——”胖妞突然结巴,“莲花小区!” “这幅图是不是可以解释成,属于莲花的日光照射的地方就是小柯提醒注意的地方?” “那你也不能解释成莲花小区啊。这名字这么俗,城里好几家呢!” “可是哪家有属于自己的日光?” “你这是强词夺理!非得围着小区转啊,说不定哪个名山大川里藏着呢!” 两人互相锵锵起来,各执一词,都有道理。 尹祥看看周围,心里也有些怀疑。看两人脸红脖子粗,胖妞已经开始挥拳头了,赶紧拦住他们说道:“反正就在眼皮地下,有没有的,我们先看看。我还有时间,你们若是有事,可以先走。”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互相鄙视的看了一眼。 找不找得到敏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观点在这场争论中是正确的! 而这一切需要实地考察才能知道。 三人站在楼门侧,看着日影移动。 地面的圆圈渐渐变的又圆又大,将近正午的时候,黑色的方形井盖已经快移到正中。 尹祥掐算了一下时辰,马上就是正午了。 瘦皮猴看了一下表,还有五分钟。 胖妞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决定等会儿再去买水。 以井盖为参照物,可以看出日影的缓慢移动…… “嘀嘀嘀”一辆给小卖铺送货的蓝色皮卡开了进来。 小区内车多占道,窄窄的一条道,两辆车狭路相逢。皮卡前后一退,正好盖在那井盖上。 瘦皮猴和胖妞同时“哎呀”了一声,尹祥不由踏前一步,正要上去。和皮卡顶牛的马六车主探出身来:“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啊,没看见这是逆行啊!” 小卖铺就在马六的后面,那皮卡贪图近路,觉得中午车少,走了逆行线,没想到跟人走个对脸。 皮卡的车主自知理亏,连忙做手势,表示后退。大概是被骂的有点慌,突突几声,噗汽车熄火不动了。 瘦皮猴低头看表,还有几秒钟了,恨不得冲过去把车推开 “嗡嗡嗡——”发动机重新响了起来,车慢慢的后退。那马六得理不让人,紧顶着皮卡蹭着前行。 “等一下!”胖妞突然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悍然拦在马六前面。皮卡还在慢慢后退,渐渐让出那个方形的井盖。 尹祥和瘦皮猴亦围在旁边,随着皮卡的让开,井盖已经错过了中心的位置! 天还是那么蓝,马六的车主还是那么横,这个世界一点变化都没有! 瘦皮猴有些失望的垂下肩膀,沮丧的看了一眼尹祥。 尹祥似乎看见了什么,跪在地上,手慢慢的探到井盖上面,又看看两楼间的巨大方块,突然笑了。 “搞什么搞!整什么玩意儿!”马六的车主怒气冲冲的走下车,巨大的关车门的声音惊醒了大家。 尹祥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一摊手掌,掌心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我掉了一分钱!” 第13章 相救 “是不是挺荒谬的?”尹祥背着手看着愤愤而去的马六。车主骂骂咧咧的叫嚣声犹在耳畔。 胖妞点点头,又摇摇头。 低头看看,尹祥从裤兜里掏出几枚钢镚,掂了掂:“集腋成裘,我这一路捡了快三十块钱了。是不是可以买点什么?”回头一笑,灿若夏花。 两人被这个无厘头的妖怪搞得晕晕乎乎,难道醇正帝垂拱而治,靠的就是“捡钱”? 看二人蒙查查的样子,尹祥自嘲的笑了一下:“勤俭过头就成了吝啬,可是对治国者而言,吝啬一点总比奢侈好!好的多啊……”仿佛想起什么,摇了摇头,言下竟是不剩感慨,“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吧。” 举手投足之间,王者风范俨然。胖妞和瘦皮猴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看尹祥走开才长出了一口气。 胖妞拍拍胸脯:“我的妈呀,我怎么觉得刚才他要杀人啊!你说,要是咱俩说个不对心的,他会不会立马儿把咱们咔嚓了?” 瘦皮猴摇摇头道:“那开车的都没事,咱们怎么会有事!不过,你别说,这做过皇帝就是不一样。比咱们学校那些狐假虎威的学生会主席之类的强多了!” 胖妞立刻附和:“就是!看人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帅!臭屁强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瘦皮猴诧异的看她一眼:“你昨天还让我给臭屁强传笔记呢!” “你不说我还忘了。今天我得要回来,我还得用呢!凭什么他不自己用!” “女人啊,你的名字是翻脸!” “找死啊!” 晚自习的时候,瘦皮猴碰见脸涨的通红的学生会主席臭屁强,“诶,强子,怎么啦?” “哼!胖妞那个肥婆,吃错药了。快考试了,愣把笔记拿走了。我怎么复习啊!” “大主席,您不是万花之首,百鸟朝阳嘛!胖妞敢跟您叫板?”瘦皮猴一脸坏笑。 臭屁强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问道:“猴子,把你的笔记借我一下?” 瘦皮猴往怀里一抱:“别价!咱俩这算什么是。传出去我这性取向都会受到质疑。您哪,还是发挥您无敌魅力,让女同胞支援一下。我不陪您了,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你这什么话!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喂,别走,抓住我可是给咱们班丢脸!” 回答他的是一只瘦长的手臂,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消失在楼道的拐角。 “猴子!”自习教室里,瘦皮猴托着腮帮子走神,翻开的笔记一页没动。有人敲敲桌子,低声叫他。抬头一看是胖妞。 胖妞神秘的招招手,示意他出去。 到了外面,胖妞看看四下无人,说道:“你觉不觉得尹先生有话没告诉我们?” “什么话?” “我觉得他绝对没有捡钱那么简单!” 瘦皮猴直起腰,煞有介事的看看胖妞,“干嘛?” “我们……我们过去看看?”胖妞试探着问。 瘦皮猴抿住嘴,半晌儿才说:“你不是挺牛的嘛!连臭屁强都看不上,还需要我?” 胖妞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咱们不是哥们儿嘛,又同生共死过!那谁能比!俗话说得好,男人如衣服,哥们儿是手足!” “哼!”瘦皮猴冷下脸:“为穿衣服,不要手足!我还不知道你!”说完,甩下胖妞,气哼哼走开。刚走了两步,回头喊道:“你磨蹭什么呢!” 胖妞摸摸头,赶紧跟上。 不知道猴子是不是辣椒吃多了——火太大! 尹祥目送两人离开,慢慢悠悠度回住处。 进了屋,才好整以暇的说:“还不出来吗?” 两声娇笑,凭空现出一个人影,正是百花仙子,“想不到那七宝锁魂水晶唤醒了你体内的元胎加上玄冥空间的力量竟然让你恢复了千年的道行,老君所虑当真不错。” 尹祥道:“说话别老说一半。老君担心的不是我的道行,而是我这道行跟他没关系。” “天界自有天界的法则。”百花仙子说道,“否则何以约束众仙?便是上古神物,脱了本形,也要受天界法则的约束。那寂华殿里的怨灵珠只要肯点头,天帝和老君也不会任她被困天火乾坤炉。” “哦?”尹祥抬起头,这段故事他还不太清楚,“不必?” 百花点点头:“只要她肯放弃情欲,继续在寂华殿履行职责,亦可保持人形!唉,宇宙奥妙谁能识得清呢?世上有凡人也有我们。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让我们拥有永恒的生命?后来,老君说,正是因为这永恒的生命,我们才可以代天行事,管理凡间。人事纷纭,所以才要求神仙无欲无求,非如此,不足以公正。 每一个被选中的天神,就是以自己的欲望作为交换来换得永恒。好像你的职责是是奎星在每个秋季升上天空,而怨灵珠则需要净化人间的怨气。你和怨灵珠拥有永恒的生命,却沉浸儿女私情,不肯履行天职。这对别的神仙是不公平的。如果不惩罚你们,天界就会大乱。到时候累及凡间,将是一场大祸。” 尹祥看看她,问道:“敏弘知道这些吗?” 百花道:“老君和天帝曾与她当面谈过。” “她怎么说?” 百花咬紧下唇,半晌儿才说:“她倔的很。她说,话是这么讲,但是事却不是这么做的。天界神位三六九等,以禁欲为名驭使众神,看着就憋气。既然出了她这个怪物,偏不买老天的面子。她就是她,怨灵珠净化怨气原本就是无意为之,天界亦不需以此标榜。她说,天帝和老君明着说这些大道理,心里无非是想聚天下宝物为己有。所谓天行有常,即使没有天界,上古时代也不曾毁天灭地。倒是有了天界,神仙们但凡有个差错,便拿来叫嚣。真让人怀疑这天界是不是多余?”说着,百花仙子也笑了,“这个敏弘还真是伶牙俐齿。明明一通歪理,偏让她说的头头是道。” 尹祥也笑了,说道:“她的人形修成本不是得自天界,老君和天帝不能强行剥夺。若她不肯低头,当真是没有办法。说她是异类,我看没什么错。世间万物,阴阳平衡。有天界常法,也有她那样的异类。此消彼长,无论谁都不可能被彻底消灭。这才是天意。也是天帝老君最怕的。 以前我不过是西海之南玉山的一头白狼,吃了西王母的凡胎,因此有些修行而位列天班。那时真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英雄,司掌奎星之职千年,甚至下凡历劫亦不敢怠慢。无论为人臣将相,还是天子王公,都兢兢业业,忠贞不二。可是——”说道这里,看看百花,百花脸上一红,垂下头去,才听他说道:“你是天庭最美的仙子,天帝盛宴之上,令我千年来首次心动。没想到后来竟累你被贬凡尘,原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神和妖在你心里为什么差那么多?!我还是我,对你的心一点没变,仅仅被天庭斥为妖类,化了原形,竟得你如此——‘厚待’。我不明白,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敏弘说的没错,不过我觉得她说的还差些,不光天界,整个世间,都被划成三六九等,九五之尊也罢,妖怪异类也罢,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我们?倒不如,真的毁了天、灭了地,一把火烧了这些龌龊东西!”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百花俏脸通红,“这是忤逆!” 尹祥只是“嗤”了一声,不屑理她。 百花调匀气息方才道:“想不到你受那妖物影响太深,如此看来,那东西更不可留!” 尹祥坐正身子问道:“你们想怎样?” “我知道你要去救她,劝你死了这条心。”百花道,“老君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你一意孤行,你到刑极天之日,就是你刑囚之时。” 百花见尹祥不语,以为他害怕了,继续说道:“有情皆孽。你也是红尘走过的人,还不知道个中的苦楚?和天长地久的生命比起来,那些情爱总有烟消云散之日,两人总有相对两相厌之时。你——不是已经经历了么!”最后一句脱口而出,尹祥动了一下,只是看着窗外。 碧空如洗,玉兔挽纱,已经渐至中天。 尹祥这才说道:“尝过情爱滋味,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才是自己。倘若有一天分开了,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太感动了!”门边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 百花手腕轻抖,一抹白光飞去。尹祥眉头一皱,只是看了一眼,凭空爆出一朵蓝色的火焰花,阻住那白光,在空中闪了闪,“噗”的一声便消失了。 “出手伤人,虽不至死,却也不合适吧?”尹祥声音不大,却语含责备。门被推开,胖妞和瘦皮猴互相推搡着走了进来。 百花高傲的抬起头,对两个凡人不屑一顾,说道:“你也动辄要人性命,更做妖吃人,凭什么来说我!” 尹祥严肃的说:“我做妖怪的时候吃素,不要随口乱说!” 转头对二人说:“你们两个麻烦鬼,又来做什么!” 这回胖妞不敢多话,看看百花,又看看瘦皮猴。瘦皮猴看看百花,又看看尹祥。 尹祥叹口气,对百花说:“没事你就走吧。” 百花却道:“我知道你已经找到刑极天的入口,我不会走的!” 尹祥冷笑了两声:“怎么?难道你旧情未忘,还想跟我殉情?” “呸”百花啐了一口,绯红的脸颊或多或少的漏出些心思。 那奎星虽是狼形,却因吞吃西王母凡胎,得了上古古神的缘法,早就化作人形。天界绝情绝欲,却难以根治。女仙中私下议论,这奎星也是个异类。行为不羁,举止风流,不少人也为他动过凡心。 百花慑于天威,拒绝了他,心中却是得意。毕竟千年以来,奎星动心者仅只她一人。 想不到横空杀出一颗怨灵珠,奎星为她惹出滔天大祸,消息传来,心里多少有些不服。不知她是凭什么让奎星如此倾心以待? 是以当老君告诉她只要能说服他放弃怨灵珠,就可以在凡间和奎星重续前缘时,百花很高兴的答应下来。私心里也希望和那怨灵珠一较高低。 没想到,奎星今非昔比,对那怨灵珠死心塌地的很。心中恻然,不禁后悔。自己若是答应了他,今日得如此对待的便是自己吧? 怨怼之下,竟想生生拦截。 尹祥看穿她的心思,正要说什么,却见时候不早。 转头对瘦皮猴二人道:“要来就来吧,不让你们看见还不定要闯什么大祸!” 四人又来到白天的位置。 月亮渐渐移到楼顶那个大洞的正中。 久视之下,银白的光芒刺的眼睛发花。胖妞四周看看,发现周围起了一层薄雾,随着月影的移动,雾气越来越重,终于挡住了楼群。 憧憧黑影到真的象群山一般!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免得进了刑极天,尸骨无存。”尹祥没说名字,瘦皮猴瞪了一眼百花。这女人满口大道理,却处处考虑自己。尹祥似乎也是一个极自私的人,却没了这些道理,看起来还可爱些! 说话间,尹祥双掌自丹田缓缓举起,托至胸口,左手不动,右手挽成剑指,慢慢贴近自己的额头。点住眉心正中的位置,稍作停顿。待到离开时,一颗赤色珠子从他的眉心递解出来。 百花惊呼:“锁魂水晶!赤心珠!” 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依次排出七颗珠子。 “咄!”口喝甫出,七颗珠子倏然飞出,瞬间到了那空洞四周,围城圆形,更有七道彩光斜斜汇聚着射向地面那个方形的井盖。 此时,月至中天,光华陡然大盛,闪亮灼眼的银光如一道巨大的光柱加在七彩中。 胖妞紧紧拽住瘦皮猴,战战兢兢的指指四周。那些白雾竟然迅速旋转起来! 尹祥和百花的衣服如绽放的花朵,凭空虚张。唯独这二人竟感觉不出一丝风来,着实诡异! 就在七彩光柱的护持下,那黑色的方形井盖竟如3D动画一般自己抽动起来,渐渐变成一个石头房子! 百花惊叫:“这是通往刑极天的路!” 尹祥却道:“不是。刑极天毁神灭道,老君和玉帝也去不了。这里不过是他们问话的途径罢了!若不是这样,我就是再修炼千年也进不了刑极天!” “那!那你能救她么?”瘦皮猴大声问。生怕自己的声音被烁烁光华淹没。 尹祥道:“能!只要把七宝水晶交给敏弘,她自己就可以出来!” 石头屋子本来没有窗子,此时突然亮了一下。尹祥道:“这就是天火乾坤炉。大火无形,想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敏弘就在里面!” “不可以!”百花突然拦住他,“就算你把七宝锁魂水晶送进去,她也出不来!天火乾坤炉根本不可能打开!这样会毁了你的修行!她已经废了,你这个傻子,这样根本不值!” 尹祥目光凛然,一把推开她,手腕一抖一收,那七宝彩珠竟然旋转着向中心压去,越向下越慢,好似要费极大的力气。尹祥的额头也慢慢渗出汗水! 突然一朵白光旋转着打到尹祥的身上。尹祥踉跄了一下,一脚踏进银光中。那银光便似水银一般自下而上的慢慢浸没。 竟然是百花施法攻击了尹祥! 她原本要将尹祥打到一边,没想到尹祥强行相抗,劲力一松一紧之间,竟带进光圈! 尹祥恍然未觉,反倒借机把那七彩光珠汇聚到银光的中心,慢慢向石屋灌注进去。 百花仙子喝了一声:“不可以救她!”双手一动,突然一左一右扑上两人,胖妞和瘦皮猴各抓一边。猴子嘴里还念叨:“我们都是命不该绝的凡人,你要敢杀我们,你可就回不去了。” 百花本来已经恼怒之极,抬掌就要拍下,听到此话却犹豫了。 滥杀这些凡人,也是要被惩罚的! 眼看那银光将要漫过尹祥的头顶,只差一点的时候,周围忽又暗了下来。 原来月亮已经移开正中的位置。仅偏差一点点,那光华和小屋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尹祥的身上也没了光波。 惨淡的月光下,地上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方形井盖。 “你们走吧!”尹祥的声音疲惫不堪。 慢慢转身,原本普通人的装束早已碎成布片,一件玄色儒袍随风飘动,垂到腰间的长发在月光下闪着烁烁银光! “你、你、成魔了!” 胖妞和瘦皮猴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尹祥虽然还是人样,除了那头怪异的长发外,口里多了一副白森森的獠牙! 第14章 白狼 百花指着尹祥,哆嗦着说:“你、你、你怎么恁地不识好歹!我白劝你了!” 尹祥冷冷的看着她,眸子渐渐变成金色。听到此话,绿光一闪,充满了兽性。 百花仙子早已不是当初的公主,立刻看出尹祥尚在成魔的初期,现在不过是勉强克制。若是魔性大发,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自己可以祭出法宝,替他控制魔性,却要损耗自己的道行。何况法宝多半是自保时用,若是用在他身上,万一自己遇到风险怎么办? 思量再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报天庭,让天帝来处理此事。便如当初一般,百花仙子又站在了天庭一边。 “尹祥,你且克制。我马上回禀天帝,为你除魔!”说完,不待答复,已经冉冉消失。 尹祥身形一晃,倒在地上。瘦皮猴和胖妞赶快去扶他,听见轻微的一声响。瘦皮猴觉得手里粘粘的,竟然是咳血了! “快点,咱们把他抬回去!”胖妞吓了一跳,两人手脚并用,抬着尹祥进屋。 月亮钻出云雾,把阴柔的光明重新铺满大地。 方形的井盖上渐渐出现一个人形,像出生的婴儿一般侧卧着。银子般的月光挂在她的眼睫上,微微抖动了一下,露出清明似水的瞳仁。 那人坐起来,看着尹祥他们消失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抖抖衣服,正要起身,突然被草丛里的一道幽光吸引。走过去拾起来,原来是半块黄玉令牌,虎头云纹图案,中间写着一个“敕”字。这是老君的东西,难道是百花仙子丢的? 胖妞和瘦皮猴把尹祥抬进屋。胖妞翻了半天,拿出一瓶川贝枇杷膏。 瘦皮猴一把拦住她:“这……这能用吗?” 胖妞手一摊,苦着脸问:“那怎么办?你知道怎么治吗?” 剧烈的咳嗽传来,瘦皮猴撇撇嘴:“这是给人用的,他……他……” 胖妞有点为难的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妈养的京巴儿有一回咳嗽的时候就吃的这药,反正后来是不咳了。” “他那是受伤!”瘦皮猴一蹦老高,有这么不长眼的吗!眼睁睁看着被打伤,拿这个治肺病的药!再说了,人家好歹是狼,跟京巴比…… 气也气死了! 胖妞肩膀一晃撞开他,边走边说:“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你来!没有就闪一边儿去!” 反正都是补养肺的,内伤外伤还不一样! 尹祥趴在床上,一头银发散乱的铺在背上,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发出惨白的幽光。 胖妞取了三小勺,慢慢的喂他吃了。瘦皮猴抱胸在旁边看着,有点不爽,“想不到你还挺温柔的!” “什么?”胖妞看看床上的人,直起身子,琢磨是不是要找些别的什么药来,“来,你让他躺好,我们看看是哪里受伤了。” “这样不好吧。”瘦皮猴拦在尹祥前面,“就算看出来又怎样?我们不会治。我看当务之急是送到医院去。” “医院?就……就他这样子……去医院?” 只怕还没进医院,先进试验室了! 正说着,尹祥开始变化。 那头银色的长发慢慢的贴在他的身上,四肢依次变短,身子缩在一起。慢慢的一只体型媲美圣伯纳的大白熊似的狼诞生了。 “我……我是说……”瘦皮猴毕竟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野生动物,说话有点结结巴巴的,“宠物医院。送到宠物医院去。” 这时,床上的动物动了动脑袋,低低的呻吟声还是有点象咆哮。 幸好,两人先前见过它咆哮的样子,此时听来反倒不那么害怕。 胖妞是社区流浪动物收容所的义工。虽然是为了挣学分,可也熏陶了不少爱心。下意识的把这只巨大的白狼当成了收容所里被抛弃的大白熊。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 白狼睁开眼睛,眨了眨。 “啊呀,它是金色的眼珠!”胖妞惊叫一声,“好漂亮。” 瘦皮猴见没事,也走上来说道:“就是,比他当人的时候漂亮多了。”也伸手摸了摸。 那狼似乎有点不耐烦,耳朵甩了甩,正打在瘦皮猴的手上。瘦皮猴讪讪的收回来,说道:“还是你来吧。我忘了他的性别了!” “找死啊!”胖妞听出他的阴损,骂道:“你嘴巴怎么那么欠!人家都成这样了,那个敏弘也不知道怎样,你不说帮忙,反而处处找茬,你的正义感都跑哪去了!” “这里这里!”瘦皮猴赶紧拍胸脯,“我这就帮你把他弄到医院去。” B超,X光,超声波,脑电图一通检查,花了两千块钱。 瘦皮猴捧着可怜的存折,就听医生说:“这是和什么狗打架啊!伤的挺重的。” 老大,您既然知道这是狗,还检查什么脑电图啊! 胖妞挺高兴的,没检查出来这是个妖怪。还有好几个挂急诊的伺主看见白狼都尖叫着过来看,弄得她自我感觉超级好!本就高高的胸脯挺的更高了。 瘦皮猴抱着白狼放在三轮车上,拦住就要往上坐的胖妞说;“胖妞,您就行行好,绕了我吧。来的时候,你们俩都坐后边,我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这会儿正虚脱呢!” 胖妞撇撇嘴,“那你地下跟着,我骑好了。” “诶,我没什么份量,看在我刚才又出力又出钱的份上,你就让我坐会儿吧。” “哦,坐会儿也行。那后半段你得骑。” “啊?你呢?” “我当然坐着了!” “……我还是走好了……” 胖妞不太会骑,慢慢悠悠的也不难跟上。 到了门口,胖妞掏出钥匙正要开门。隔壁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看了一眼那动物,对二人说道:“哟,这是你们的宠物?好大的狗狗。” “是啊是啊!”胖妞一看有人夸奖,又来了精神。 瘦皮猴抱着“大狗”,累得呼哧喘气。 那女子伸手摸了摸,又看了看,说道:“哟,这狗是不是受伤了?” “啊!对啊!您怎么知道的?” “哦,我就是给动物看病的。” “哦!太好了,那以后可得麻烦您了。”胖妞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瘦皮猴想起医院里花掉的冤枉钱,也觉得手上的动物可爱起来。 “邻居嘛,互相帮助应该的。”女子回道,“对了,赶快进去吧,我看这狗狗需要休息。”说着又伸手摸了摸。 胖妞点点头,互相道别,这才开门进去。 瘦皮猴进门的时候觉得那狗有点异样,低头一看,似乎它正伸着脖子向外看。 “色狼!”低声的嘟哝一句,关上了屋门。 折腾了一晚上,那头名叫尹祥的白狼吃完药已经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胖妞,我们不能老看着它啊!”瘦皮猴有点担心,“还一周就考高数了。我是肯定没问题,你怎么办?” “切!那三天后考管理概论,你背了吗?要走你走,万一那些老不死的过来抓走它怎么办?” “要不,我们回去把书拿来复习?”瘦皮猴有点急。昨天刚开始背,中间这么一折腾,又忘了一大半了。 “嗯……”胖妞也有担心。这个礼拜还有几堂课,都是最后划重点的,不去不行。 “对了!”瘦皮猴一拍大腿,“我们可以找隔壁的兽医啊!” 说明来意,那女子欣然应允:“你们只管去好了。我来带它。” 出门的时候,瘦皮猴特意看看那女子身后的房门号——1502。柯老师的房门是1501,两个正对着。 抱着收拾好的文件,把钥匙留给宣医生,两人赶往学校。 宣姓女子走进屋子,那头白狼倏的睁开眼睛。呲了呲牙,竟是笑模样! “何必呢?看见小柯,你就知道那天火奈何不了我,没必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白狼没有说话,尾巴横着扫了两下,费力的要蹭到女子身边。 女子有些不忍,主动坐了过去。先把一块小孩巴掌大小的玉牌用红绳拴了,挂在白狼的颈下,“这是老君的敕令。另外半面在百花仙子手里。他们为这里的通道做了一个结界,没有这半面玉牌,进不来的。你正好在这里养伤。什么时候想见他们,把这牌子扒拉下来,他们就能感觉到你了。” 白狼呜呜叫了两声,头乖乖的贴着床趴好。 宣医生就是被救出来的敏弘。 只是这回见面,又是一场笑话。一人一狼,相对无言。 不过,尹祥似乎很满意。甩了甩狼头,把枕头拱到地上,舒服的趴着,闭上眼似乎有些困。敏弘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要走,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手背上搭了一只毛毛的浪爪。尖利的爪子缩进肉垫,圆圆的覆了一层细细的白毛。见敏弘看见了,向内缩了缩,停在大拇指的指尖,不动了。 敏弘叹了口气,把伸出来的狼腿送回去,说道:“睡吧。我会帮你看着的。先弄些吃的,晚些的时候,我帮你疗伤。” 金色的眼珠闪过一抹失望,还是乖乖的闭上了。 敏弘蹙眉出去,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它! 尤其看见他倚“兽”卖“兽”时讨好的样子,实在狠不下心来。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好了。可惜,现在的他就算养好伤,也不过是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依他那性子,怕是宁可做狗,也不愿做个“丑人”!若他不愿回天上,自己能狠心丢下他么? 水晶回来了,他也回来了。天界估计拿她是没什么办法了,但是他们之间呢? 宠物和伺主? 一边切菜,一边叹气。 这种前路渺茫的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七宝锁魂水晶的黄水晶具有修复的力量。尹祥本身又有胤礼的内丹相助,第一次疗伤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情况。 敏弘接到胖妞的电话,晚上要加课,请帮忙照顾一下。 找了一床被子铺在沙发上,准备晚上在这里凑合凑合。刚铺好,就见那家伙晃晃悠悠的过来,内伤不轻,走路还有点跛。前爪搭,后退蹬,上了沙发。哀怨的看了一眼敏弘,转过头去闭上眼。 虽然它现在只是一头畜生,但是想起这家伙还有一颗人心,敏弘就无法接受两人同榻的事实。见他还算明智,敏弘也不勉强,进里屋睡了。 迷迷糊糊,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心眼儿气哼哼的躺在自己身边,证明他才是主子…… “呵——”一睁眼,天色已经大亮。扭头一看,那只白狼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 睡得还挺香! 身子一动,那家伙也睁开眼睛。 敏弘发现,即使变了畜生,这家伙还是有很长的眼睫毛,只不过是白色的!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那两个小家伙来了。 敏弘把他们让进来,寒暄了几句,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他的身体很好,恢复的不错。便借口上班,匆匆离去。 白狼呜呜叫着,从四条腿中间挤出去,看着消失的方向,不肯进屋。 “唉,难怪采花大盗都叫色狼。”瘦皮猴一边往屋里牵一边念叨,“这才一晚上,就兽性大发了。等他伤好了,出去见到更多的女人该怎么办啊!” “你说什么呢?”胖妞折回来,笑眯眯的晃了晃手里的带子,“小白,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了!嘉宝的狗粮哦!” 小白! 两只雄性动物瞬间石化。 半晌儿,瘦皮猴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叫他——小白?” 胖妞幸福的点点头。 “哦呜!”一声悲鸣。那头硕大的白狼夹着尾巴跑进里屋,屁股一撞,关上房门不出来了。 “伤自尊了!”瘦皮猴万分肯定的说:“你伤他自尊了!” 两人晚上要回宿舍,担心没人看护,听见隔壁有动静,又找来宣医生。 敏弘自然是答应的,然后有些为难的问:“你们知道这附近有房子出租么?我租的隔壁屋子快到期了,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近,若是还能在小区就好了。” 两人以为她把他们当成校外租房的学生,有点脸红。赶紧撇清:“嗯,那个。这个房子是我们老师的。不如我回去问问看?” 敏弘知道他们要去问陈老师,点头谢过。 “对了,宣医生。”胖妞从厨房里取出一袋狗粮,“小白不肯吃东西,怎么办?” 小白?敏弘僵在那里,看看身边的庞然大物,除了白点儿,别的就—— 忍着笑对胖妞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些东西。好像他挺喜欢的,一会儿我弄吧。” 胖妞看看狗粮,有点可惜:“好贵呢!” “给我吧,加在饭里,也好添些营养。” “小白,吃饭了!” “小白,拿碗去!” “小白,把桌布拿来。” “小白,把纸巾盒放好!” 一声声小白叫的亲切,狗头似乎多了些川字。 终于吃饭了。 敏弘看着蹲在凳子上,就着桌边吃自己盒子里的大白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低头吃了几口,觉得有点不对劲。抬眼一看,那畜生一边舔着饭盒,一边灵巧的把所有的狗粮颗粒弄出来。实在扒拉不开的,干脆叼着筷子挑出来! 嘿—— 狗粮很侮辱你狼的身份么! 第15章 色狼 这套房子是小柯租陈老师的,如今小柯意外去世,陈老师家里的老人嫌不吉利不想要。宣医生干脆就答应买下。为此,陈老师夫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对宣医生提出便宜些的要求也就允了。 剩下的就是办理手续。 两个小家伙到没见外,基本上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开始胖妞还担心有人来抓尹祥,过了几天见没动静,也就慢慢的忘了。 都是蜜罐里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警惕性。 小白恢复的很快,一个多礼拜就可以四处走动,见不到受伤的痕迹。宣医生说,它内伤未好,还需要修养。并问两人,这狗狗平时都送到哪里喂养。 两人根本不知道,互相看看,还是胖妞“业务”熟练,立刻声明这是一只捡来的流浪犬。宣医生很严肃的告诉他们:“这不是狗,这是一只被人驯养的宠物狼。” 两人当然知道这不光是狼,还是一头狼妖或者魔狼。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傻呵呵的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尹祥趴在最大的沙发上,懒洋洋的听着敏弘和两个孩子互相装傻,为了就是“收养”自己。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沙发上,几百年没有过的舒坦感觉从舌头上和热气一起散出来。粗大多毛的尾巴,偶尔甩一下。玻璃切割的光柱下还能看到几根白毛慢腾腾的上下。 事情很快敲定,胖妞和瘦皮猴去收容站先给“小白”弄一套狗的收容手续,然后宣医生去办登记领养就可以了。 玩儿了一天,傍晚的时候,送走两人。 敏弘看着闭目养神的白狼,怡然自得的样子让人恨的牙根儿痒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若还是那副人样,自己大可一走了之。偏成了畜生,让自己有气也没处撒,有怨也没得诉。只能喂喂狗粮,叫叫小白,时间久了,连自己都觉得无聊。 那个作为人的胤衸已经消失了吧? 每次想到这里,心下都有几分惘然,是恨,是爱,是怨,是念,牵牵绊绊,兜兜转转,连自己都搞不清了。 “呜呜”低吼从身边传来,大白狼已经不耐烦的走到门边,回头看着她。 到遛弯儿的时间了。 敏弘叹口气,为他套好项圈,打开屋门。 小区的楼后面紧邻着一个社区大花园,每到傍晚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在那里遛狗。当然还有小商小贩,比如烤肉串儿的,抱孩子卖光碟的。 尹祥带着老君的令牌,敏弘为防万一又做了一重结界,即使离开这里远一些也无妨。 花园里还算安静,偶尔会有不识相的狗狗们冲小白龇牙。这时,只要小白一低头,发出低低的咆哮,那些狗儿就夹着尾巴闪了。 撒欢,打滚,偶尔试着撞一下敏弘,看看脸色,又跑到一边自己玩去。 敏弘看别的伺主和自己家的宠物在地上翻滚打闹不是不羡慕,只是眼前的这个“小白”,总是有点动机不良的嫌疑。 尤其是他把自己撞倒,然后站在旁边看自己脸色的样子,实在让人怀疑,它究竟是不是披了狗皮的人!所以敏弘也只是绷着脸,任它呜呜叫着到别的地方玩。 有的时候,敏弘也会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 如果它和别的母狗交配,自己要不要吃醋? 几天以后,她就知道,根本没必要为此烦恼。 办完了房屋过户手续,就差领养了。 晚上照例要遛弯。这几天,白狼的情绪似乎越来越坏,发泄似的把所有园子里的狗撵的上树的上树,跳水的跳水,不知挨了多少骂,才跟着敏弘向外走。 照例要在烤串摊边吃点夜宵。敏弘把签子拔掉,让他就着自己的手一点点的吃。 今天小白舔的很慢,不光吃肉,连油星都要舔干净。恍惚间,敏弘想起以前欢好时,胤衸也总喜欢咬自己的手…… “站住!”几声粗鲁呼喝惊醒了敏弘,白狼也恼怒的抬起头。 旁边一阵乌烟瘴气,小贩推倒摊子,跑进了人群。 原来是城管执法的。 几个穿着迷彩背心的彪形大汉从一辆写着“城管”两字的白色依维柯上下来,分成三组人分别去抓烤肉的,摆摊的,还有用纸箱装着卖光碟的。后面下来几个白白胖胖,慢慢吞吞穿着制服的人,站在车子周围看着眼前的混乱。 女人的惊叫声,孩子的哭声,还有男人的怒骂声一时鼎沸,围观的人群看的津津有味,更有甚者还手舞足蹈的向后来者解说前戏。 敏弘不耐烦的站起来,快步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忽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紧接着一股大力撞到自己身上,踉跄两步,后面也是稀里哗啦的乱成一团。 “别跑!” 原来是个卖光碟的小伙子,撞了别人,怀里的光碟也撒了一地。 撞人的人还要弯腰捡东西,听到这个声音,吓得连东西也不敢捡,撒丫子就跑。城管“打手”像阵风似的掠过敏弘。敏弘拍拍身上的土,无奈的叹口气,反正也没伤着,回家再说吧。 走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劲。 扭头一看,平日寸步不离的白狼,垫着小步,慢慢吞吞的跟在自己后面。脖子还使劲的向后扭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回家后,洗洗涮涮,收拾了一下,就要睡觉。里屋已经上了锁,那家伙倒也不敢用什么邪术闯进来。委屈极了,便在门外哼哼。歪着头,趴在沙发上哼哼,整宿的哼哼,怎么说都不停。 敏弘一面揉着头发,一面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开门让它进来。反正毕竟是畜生了,没必要这么计较吧? 正想着,看到收藏光盘的DVD架子有点乱,想起刚才小白似乎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难道碰着了?随手把冒出来的光碟推进去。 一瞥之下,手就停在了半空—— 一赤裸美女和一只狗? 迟疑着摸了一下封面,上面还沾了些哈喇子! “小白!”敏弘指着光碟,头一阵阵的发蒙。 难怪刚才那么别扭,它竟趁乱,自己叼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看来它注意人家卖光盘的不是一天半天了。敏弘突然想起来,吃烤串的旁边就是那个小伙子。每天都把纸盒里的光盘码好,露出诱人的画片! 难怪! 大白狼早就看见,磨蹭了半天挨到沙发边上,伸出半拉脑袋,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敏弘定了定神,自以为微笑实际狞笑着说:“乖乖小白,明天咱们就办领养手续。不过呢,流浪狗领养前都要先阉了。你放心我会关照医生,给你打好麻药的,一点也不疼。” 说完似乎气也消了些,踏着有些虚无的脚步走回卧室,死死的插住门。 大白狼哆嗦了一下。 “阉”,是让每个雄性动物又恨又怕的字眼,却是每个女人发狠时最爱说的,似乎非如此不足以平复她们心中的怒火。当然,若是能落到实处,也确是致命的一击! 但是,大多数女人似乎很难做到。 第二天,艳阳高照。一人一狗,站在医院对面说话。 “去吧,自己先去医院等着我。我买点东西就到。”敏弘不带表情的对夹着尾巴的狼说。 大概八百米远的地方就是宠物医院了。白狼看看敏弘,又看看那个红色的十字架,凌空嗅了嗅鼻子。 光闻味儿就能闻出,在那个地方,多少雄性同胞失去了他们的“宝贝”。而他,不仅要失去,还必须“自觉的”失去! “你可以不去!”敏弘半蹲下身子,几乎咬牙切齿的说,“拜托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那点伤,还不能把你怎样!” 如果做男人,就离开她;如果跟着她,就当太监! 虽然在宫里,他也这样想过;在古墓,他也这样渴望过;但是,站在医院门前,“梦想”变的残酷起来…… 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敏弘,敏弘亦不示弱的瞪回去!种马!该死的种马! “扑棱棱”,大白狼抖了抖身上的毛,洁白如雪的狗毛,在脖颈处闪着耀眼的银光。高高的昂起头,转过身一步步蹭着向前走。 敏弘慢慢站起来,紧紧的抿住了嘴。 囚魄珠里,天火炉中,看到的往事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那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阉了他! 即使回到那个时代,他也是注定的种马! 而她何其不幸,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还——不后悔! 白狼走的很慢,慢的足以让她在心里叫嚣着直到筋疲力尽,泪痕满面,大脑一片空白。 医院的大门开着,敏弘看着白狼终于低下头,认命似的跨走进去,塑料门帘微不可见的开阖了一下,迅即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阉了他又怎样呢? 他选择做种马,而自己选择留下,交易在最初就已经达成。而代价就是自己的命,他的江山。不存在谁骗谁,无所谓谁负谁,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女人有女人的选择,男人有男人的天空。他的天空缺少她呼吸的氧气,仅此而已。 如果可以重来,于她,一切不会改变。 正如飞蛾扑火,她,天生就是飞蛾,是诞生在天火中的眼泪。 爱过,恨过,却不曾悔过。 走进医院大门,白狼蹲坐在门诊挂号窗户外面,低着头,肃穆的象一尊雕像。 一只冰凉的手慢慢摸上它的头,轻轻的揉了揉它的耳朵,“笨蛋,你又不是狗!” 脖颈上的项圈一紧,晕晕乎乎的被牵出了医院。 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前面的人影纤细而倔强。 悄悄的舒了一口气,多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他就知道她没那么狠心! 只是,看着光影里踟蹰的背影,沉甸甸的心头,找不到一丝历劫的轻松。 一切都很顺利。 敏弘带着小白沿着绿茵道慢慢走回小区。 狼的脚步轻松很多,寸步不离的跟着。女子的脚步却变的沉重,一张俏脸盛不下满腹心事,紧锁的眉头带着严霜逼走盛夏的酷热。 无论怎样,有些禁忌已经打破了。正如当初留在府里,现在的出尔反尔,或许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哼!贱贼,快把宝物交出来!”耳边一声娇叱,敏弘吓了一跳。白狼立刻跳到前面摆出防御的架势。 百花仙子变作普通女子的模样,娇俏的立在面前,秀眉冷对,出口不逊。 敏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是为了那面令牌。冲身前的“恶狼”努努嘴,不咸不淡的说道:“在他身上,你找他要吧。” 有时候,她很羡慕百花的识时务,能够当机立断,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如果百花能做她的奶奶,那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长辈,可以教给她很多宝贵的道理。 也许她的确是个愚蠢的妖物,没有经历那么多的红尘历练,所以总是恋恋不舍,便是吃亏也难放手。 至于那块令牌的还与不还,早在她把它挂在那个人脖子上时,就已经放弃了决定权。 那是他们的事情。 “站住!”又是百花的声音。 佩服不等于臣服,按照自己的原则,敏弘还有点瞧不起百花的选择。 懒洋洋的转过身,和怒气冲冲的百花对峙着。尹祥不还,关她什么事! 百花的美丽是无邪的纯真、绝世的娇美,却隐隐带着深沉的世故 敏弘若是不看脸,曲折有致的身材绝对符合最世俗的审美观。唯有被眼镜片挡住的眼镜里,透射出的不妥协,闪耀着最初的纯真。 这样两个女人对峙的时候,大多数的同情分是送给百花的。还有一小部分是给旁边的畜牲,能剩下的寥寥无几。 所以,世人评价就像晋江的积分系统,做不得数。 “你、你去把牌子摘下来。”百花做惯了神仙,气急败坏时也顾不得口气。 敏弘扶了扶镜框,说道:“我去?为什么?你能找到他,还摘不下来一个破牌子。”看了一眼颈毛都炸起来的狼,不咸不淡的说,“当初连孩子都有了,摸一下脖子有什么难堪的!” “不要脸!”百花抬手要打——,“呜~~”,低低的警告从身边传来。悻悻的放下手,“别以为有他护着你,我就不能把你怎样。他终有等的不耐烦的一天,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谢了。我看你还是琢磨怎么向老君交代吧。”敏弘转身走开,边走边说,“我已经出来了。锁魂水晶也物归原主。估计老君很快就会问你,怎么劝劝那头畜牲了。” 说着人已经走远,漫不经心的脚步,一如今后的人世之路,飘忽不定。 是啊,都是他们的事情了。自己要向何方去呢? 第16章 往事 肩头一阵风袭来,微微一沉,躲过去。回头一看,是百花。这当口,白狼已经拱头缩背扑了过来。若是做实了,光那两个狼爪,就够百花脸上万紫千红,开上一壶。 百花也忒托大了。按照她的意识,凡是认识她的都得给她几分薄面,不管是看相貌还是仙位。而白狼不仅不是无知畜牲,还和她有过前缘。 女人怕不怕男人并不取决于男人的凶恶程度,而是这个男人对她的好感。就算你是人猿泰山地狱死神,若是被她发现有好感——哪怕是曾经,她也会胆气陡增。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其无法无天的程度又只和她的自我感觉成正比,而与男人的实际心情无关。这点常常令男人郁闷。 所以,百花仙子从来没想过和敏弘发生冲突,会有白狼什么事! 等到感觉身后风声不对,已经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一花,手掌落空,敏弘也不见了踪影。猛地回身,才看见,身后敏弘已经抱住白狼,阻止了进攻。那狼大概有点反应不过来,还龇牙咧嘴的挥舞着爪子! 百花猛地后退一步,一手抚心,花容失色,又惊又怒! 惊的是白狼竟然不顾情面,太不可思议;怒的是敏弘竟然比她的本事还大,很没面子! 接下来,百花想起老君的话:“此妖不除,必成大患!” 敏弘没心思理她。轻轻放下白狼,拍拍它的头,训道:“别没事龇牙,你以为你是狗啊!” “涑喽”,白狼迅速收回舌头闭上嘴,狠狠的看了一眼百花,立在了一旁。金色的眸子熠熠闪光,凶光灼灼。百花这才明白,真的是往事已矣,不可再追!伤心、愤怒、不解一起涌向心头,看着敏弘一时无语。 敏弘道:“这整面牌子是进出结界的钥匙。你丢了半面,就无法进来;而别人连结界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呢,就用这个给它做了个保护,让他安心养伤。我看,你现在也要不回去,不如等他伤好以后,再过来商量。你不也说,等不耐烦了,他就会走吗?难道你是唬我?” 百花看看白狼,后者悄悄的翻了翻下颚,露出血淋淋的牙床。看敏弘要回头,立刻收了回去。百花咽的说不出话,想自己若回天宫,恐怕还得汇报。万一说错了,就麻烦了。一跺脚,说道:“不行,我要跟你走!” 敏弘懒得给自己找麻烦,看看白狼虎视眈眈的模样,耳边飘过一缕熟悉的声音:“她是有修行的神仙,若是我吃了她的内丹可以平白多处一千年的修行,很划算了。” 皱皱眉头,看看脚下目露凶光的白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白眼狼!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做坏蛋?”无奈的摇摇头,敏弘对百花说,“你可以在附近找套房子住。”指指白狼道,“它现在可是妖怪。万一狂性大发,又要娶你生孩子,我可拦不住!” 诱惑是一回事,被强奸是另一回事。女人向往前者,痛恨后者,却常常忽视二者之间的联系。好像前不久一个法学院教授说,妇女儿童当然要保护,但是一个漂亮女人穿着超短裙走进迪厅,你怎么保护?女人只想诱惑男人,被诱惑的男人只想强奸她。当诱惑无错,强奸有理的时候,就是所谓的火星撞了地球——一塌糊涂。 敏弘坏心的强调“生孩子”这件事,正好击在百花的痛处。同为女人,她何尝看不出百花方才“风情为谁开”的举动。现在凉凉的抖出来,小心眼儿也罢,坏心眼儿也罢,女人的心思女人都摸不准。 尹祥晓得此时已是硝烟弥漫,更加乖觉的站好位置,装聋作哑。 倒是百花,俏脸煞白,香肩微抖,行人无不怜惜。半晌儿,才强自镇定的一笑说道:“是啊,咱们都给他生过孩子。你也知道,你的十八爷对女人是何等的温柔,不是吗?” 敏弘在刑极天看了二百年的春宫图,抖搂出来,谁都不好看。 百花有些气急败坏,说完看见白狼劲毛乍立,狌狌低吼,心里懊悔。敏弘突然一拽,手里平白多了根绳子,另一头拴在白狼的脖颈,低声喝道:“还不滚!” 百花又惊又怕,不甘心的瞪了一眼敏弘,“你等着,我会回来的!” 敏弘一甩手里的绳子,绕过百花立得位置,径自回家。小区周围有老君和天帝设下的结界,除非有敕字黄玉牌,否则神鬼莫进。而那个“令”字牌,则是带路的。敏弘出来的时候,在结界入口设下火界,与自己相连。只需沿路返回,即可找到结界入口,进入之后封闭起来没有任何人或物能找到他们。 百花气得跺脚,也不敢造次。 有的时候,敏弘也会检讨自己,是不是错了? 对于一段已经逝去没有任何指望的感情,自己不言悔不忘记是不是太傻了?或许一碗孟婆汤,决绝也罢,逃避也罢,都是不错的选择。自己为什么要坚持? 小柯的衣服和自己以前的选择截然不同,好像刻意避开似的。敏弘记得她临走之前曾经对自己说过,若得七宝锁魂水晶重生为真正的人,必将忘记过去! 可是,在最后时刻,她还是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 也许,无论是爱还是恨,不是自己不言悔,而是自己从来没有后悔的感觉吧?爱着他,为他懊恼,为他心痛,即便是恨,也有一分舍不得的牵绊。原本依稀的坚持,因他的不放弃,变得日益清楚,日益缠绵。好,还是坏,心乱如麻…… “呜……”走到小区门口,白狼定下脚步,呜呜的叫。 走入结界,只有普通的人类可以看见他们,其他物种却是接近不得。 敏弘抬头去看,原来是一家精品店,橱窗上挂着一款黑色无肩裹身裙。神情一阵恍惚,加快脚步转头离开。 走到楼门洞,却没见白狼跟上来。 小店中午人少,玻璃门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玻璃风铃。叮咚一阵乱响,店主热情的欢迎:“您好——”,声音嘎然而止。 进来的是一头硕大的白狼。洁白的狼毛,颈部一圈略长的银毛,额头上一簇弯月形的银毛闪闪发光。金色的眼睛威严而充满威胁,店主不过二十三四,吓得两股战战,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狼口里叼着一只翠绿的翡翠环,水润的质地把视野洗的一清二白,即便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是一件宝贝。 把翡翠环放在钱柜上,白狼走到橱窗展示的衣服下面,回头看着店主。 “您,您要买这件?”店主觉得不可置信。 白狼竟然点点头。退后两步,等着店主取衣服。 用一块上好的翡翠环换这件衣服?太划算了! “等一下!”门口有人阻拦。店主抬头一看,进来一个女子,乌黑微卷的长发拖到腰上,带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睛遮住半边脸。宽松的白色小夹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半袖T恤,下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牛仔长裤,一副刚毕业大学生的样子。 店主想起来了:“宣医生!这是您的狗啊?真有灵性!” 敏弘苦笑了一下,这家伙冒着危险,缩地成尺,偷来这么一块翡翠,就为了买这个? 拿回翡翠,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家这只色狼看见女子的衣服就走不动,给您添麻烦了。” 店主有点遗憾的看着翡翠,不过还是很大方的摆手:“没事!对了,你们家这只狗真的很有眼光。您皮肤白,穿这件肯定好看!◎#¥¥%¥……”后面一大串介绍,敏弘苦笑着摇摇头。 这次偷翡翠,下次偷什么。揪揪狼耳朵,“这次给你买了,下次不许这样。等你身体好了,随便你怎么溜达!” 敏弘当然知道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拎着袋子,带着几分赌气,挂在狼头上,“你要,你就拎着,跟我没关系!” 白狼浑不在意,乐颠颠的挂着袋子,前前后后的跟着。 敏弘刚走了两步就听后面有哈哈大笑的声音:“哟,这是谁家狗啊,挂这么大的一个袋子,都绊倒了!” 啊?赶紧扭头去看。白狼已经四肢乱蹬的从地上勉强爬起来,高高的抬着头,小心翼翼的走着。为免得袋子着地弄脏了,也难为了那颗硕大的狼头。无奈袋子实在太大,总有一个角会落到地上,前爪恨不得抬起来走。原本被袋子挡的迈不开的步伐,被高抬的节奏弄得乱七八糟,一走路便七扭八拐。眼看踉跄一下又要摔倒,围观的人群笑声迭起:“哟,这么久还没见过走路都不会的狗呢!” 敏弘瞪了说话人一眼,走到白狼面前取下袋子,拍拍它的头,没有说话。 白狼也心情不佳,紧跟这敏弘进了家门。 随手把袋子扔在一边,敏弘疲惫的倒在床上,闭上眼不停的揉着额头。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从窗外传来一两声孩子的欢呼。一种可怕的孤寂漫过心头,象冬天冰封的湖水慢慢淹没头顶。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冰凉与孤寂比刑极天的“寒冰狱”更令她难受。即使在那种万载冰冻中,只要想起曾经的爱情和痛苦,心中就会有炽热的血液奔腾呼啸。不管爱恨,总是坚持下去的动力。 可是现在…… 当他渐行渐远时,那种孤寂是撕心裂肺的痛; 当他遥不可及时,那种孤寂是自我牺牲的虐; 当他回到身边时,那种孤寂是不可捉摸的冷…… 敏弘告诉自己,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平静,这个过程是必然的。只要过了这个过程,一切都会好起来。至少现在我出来了,自由了,一切都会变好的!肯定会好的! 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床边出现一对金色的眸子,虽然颜色形状都不一样,但那神情…… 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崩溃! 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一如当年静阁外徘徊在黑夜里的眸子,偶尔的相遇便是这样的眼神,欲诉无言…… 泪水溢出眼眶,手微微哆嗦。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找个肩膀靠着大哭一场,哪怕是抱着枕头也行。可是—— 慢慢捧起那颗狼头,在呼吸可闻的地方。敏弘睁大眼睛,仔细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猛地跳下床,向屋外冲去,手上一紧,被一股大力扯了回来。 本能的伸掌相抵,却发现那股力量没什么后劲。抬头一看,白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人形的妖怪。头部还清晰的保留着狼的特征。白森森的獠牙突出来,凶相毕露。一只带着白毛的手正竭力抓住她的手臂。 见敏弘看到他,尹祥猛地扭过头去。手却不肯放松,银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狂乱的轨迹,和着他的声音占据了敏弘的全部感官:“我——不会放弃!不仅为你,也为我自己。” 推开那只手,敏弘后退一步,喉咙涩涩的像是火烧,张张口,说不出一个字来。 “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尹祥慢慢回过头。 屋子里空无一人。冷锅、冷灶、冷床、冷铺。 从袋子里取出那件黑色的小礼服,铺在敏弘方才躺过的痕迹上,尖利的指甲从上面温柔的拂过:“至少有痕迹了!” 古墓中多少次翻看那间黑色的衣服,回应他的只有冷冰冰的腐朽。不知道她是不是活着,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陪着他的只有那件衣服,那点可怜的回忆。 现在—— 有温度,有痕迹,有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飘着依卡璐花草味道的头发。 四肢的剧痛传来,尹祥无奈的看着抽搐的肢体,手变成爪,腿变的弯曲,再睁开眼时,镜子前又是一条疲惫不堪的白狼,慢慢的晕倒在地。 敏弘冲出家门,只想找个地方发泄。走到大街上,才发现人来人往,似乎更加冷漠。小区旁边就有一家pub,喧闹嘈杂的人声隐隐从里面传出。 “咦?我好像见过你啊!”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传过来,“你是小柯对不对!” 嗯?敏弘抬起醉醺醺的头,能感觉到她和小柯之间关系的人多半不是人。 眼前立着一个妖娆的年轻女子,纤细的腰肢,上丰乳下肥臀,细长的腿紧紧的裹在一条翠绿亮片短短的裙子里,细脚伶仃—— “豆、豆腐西施?现、现代版的?”敏弘咯咯笑着抱住身边试图和她搭话的男士,“象不象?” “象!”腰间多了一双大手和许多暧昧。敏弘放肆的大笑起来。 “喂,你怎么又说一遍!告诉你我没读过书的!”那女子也不生气,坐在敏弘另一边仔细的看她,“晤,你不是小柯。怎么,她——失败了?” 敏弘歪着头,胡乱的点了一下,“我说,绿皮蛇,你在这里混不怕他们收了你?” 那女子原来是条蛇精,道行也不是很深。撸了撸额前的乱发,向不远处的一个男子抛了个媚眼,那人心领神会,笑嘻嘻的度了过来。女子才说:“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我连土地公公都没见过。” “那你是怎么得道的?” “砸得啊!”蛇缠住那个男人,“我正在草丛里睡觉,突然电闪雷鸣的,接着就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等我醒过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可以变形了!”美滋滋的给了那个男人一个深深的舌吻,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敏弘撇撇嘴,大概是老君他们在这里开天道的时候,这蛇碰到的机缘。看她的样子也没什么法力,除了白天当蛇,晚上当人大概也没别的追求了。这么纯洁的妖精,碰见个黑山老妖之类的这辈子就玩儿完了。 “你出得去么?” “啊!真让你说对了,小柯在这里进进出出的,我就不行。不管我怎么走,都是在这里转圈。好无聊啊!对了,你能不能象小柯一样带我出去?” 敏弘摇摇头,她怕进不来。 第17章 红尘 叮啷乱响,咣当门被撞开。白狼跑到客厅,倏的立住脚步。 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两条交缠的人影带着浓重的酒气靠在门板上。 敏弘的呻吟听不出是醉酒的痛苦,还是欢爱的享受,似乎只是一种近似发泄的哭泣。 上身只剩下一只洁白的胸衣,蕾丝花边在灯下闪着诱惑的光芒。白狼茫然的立在地上,无措的退了退。 那男子的手已经伸进敏弘的裤腰,拨弄几下,蓝色的牛仔裤便松垮垮的挂在腰上。呻吟中,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扭动摩擦间,露出两条光洁修长的大腿。玲珑玉足上下一踩,便脱得干干净净。 挺翘的圆臀上包着一层薄薄的同色蕾丝内裤。黑色的三角地隐约可见。 男子好像看到什么美景,低低的惊呼一声,沿着胸部蜿蜒而下,手绕到后面托起俏臀大力的揉捏着。嗤啦一声细响,同色蕾丝的低腰内裤竟然被他咬破了! 敏弘似乎被声音惊醒了些,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啃噬的男人,伸手勾起他的下巴。 男人不得不停下动作,微带恼怒的看着这个半醉不识相的女人,想着是要哄哄她还是直接摁在地上强奸了? 敏弘捏捏他的脸,冷笑了一下,猛地退到屋里。男子猝不及防,差点趴在地上。霍的站起来,刚要欺身,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咆哮,一头硕大的白狼或者大狗从黑暗里走出来,金色的眸子时时闪过恐怖的绿光。 “好看吗?”敏弘已经打亮了灯光,白炽光源下,洁白的胴体一丝不挂,胸前两抹红晕,身下一朵乌云,再无别的色彩。指头上拎着细细的胸衣,脚踝处是褪下的内裤,缠住同样纤细的踝骨。 “好看吗?”又问了一遍,踏出内裤,莲步轻移,美臀款摆,走到男子跟前。 尽管旁边有个野兽,男子咽了口唾沫,还是点了点头。 “看够了赶紧滚!”檀口湿润多情,话却冷到极点。 “吼~~”白狼听力很好,走到女子旁边,狼视眈眈。 男子试图挣扎一下,“别、别、我们刚才不是很好吗?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换别的花样。”身下硕大的突起隔着衣服都可以看见。敏弘突然觉得很无聊,又是那些玩意儿,就没点别的吗?! 无名怒火骤然暴涨,狠狠的一推,“叫你滚你就滚!”砰,甩门关上,这才颓然的垂下手臂。 “臭婊子!”门外有人恶狠狠的咒骂,随即是劈里啪啦的下楼声,一切很快恢复宁静。 敏弘慢慢转过身子,白狼退了退,又退了退。立在沙发边上,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身子看过无数遍,唯有这次心痛如绞。 “怎么?看腻了!”敏弘颤巍巍的走过来,弯下腰,两只乳房晃晃悠悠的吊着,“想吗?自己出去找啊!这里就是好,不用憋着守着。我他妈的疯了,去那个鬼地方遭罪!”突然直起腰,跑到窗台大声喊:“神经病,都他妈的神经病——” 对面楼次第亮起几盏灯,身后有人关上窗子。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怀抱拢上来,圈住她,轻轻的…… 再没有力气推开,憋了许久的眼泪象开闸的洪水,伴着毫无顾忌的嚎啕声撕扯着夜的黑暗…… 这只是个短暂的晕眩。就像在刑极天的极刑下,自己每每可以在晕眩中偷偷的躲藏一下,放肆一下。现在也是,也是……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葱绿窗帘映进客厅,让几许飞舞的灰尘勾勒着无形的身姿。鼻尖有些痒痒,晃了晃头,入眼一片白毛。头下是异样的绵软,耳中传来呼噜呼噜的声音。 敏弘疑惑的眯眼细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一扫一扫的动。猛地转过头去,穿过粗壮的狼腿,那颗狼头静悄悄的盘过来一动不动。 金色的狼眼猛地对上人眼,下意识的闭上,仿佛这样还可以装出睡着的模样。 不是第一次酒醉,但是每次头疼都象是第一次。 放弃的闭上眼,抬手间身上似乎有什么滑动。想必是昨晚盖上的薄被。 “你好了?”闷闷的问,懒得睁眼,或许是不敢睁眼。 “没完全好。只能变很短的时间。” “昨天……对不起,我喝多了。” “嗯,你不用向我道歉的。” 下面是一阵沉默。 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身上,敏弘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王府的花园里,也是这样躺着。胤衸会吸得饱饱的,把肚子挺的高高的,让她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那是天知地知彼此知的秘密;她还记得在以往无数次的轮回里,她会靠在他的怀里,闻野草的香涩,阳光的温暖。闭上眼,记忆如流水沙啦啦的淌过。随着清澈的流水,乱花见多的深处,她看见他轻轻的拍着小阿哥的肩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小阿哥向旁边侍立的美女甜甜的请安:“额娘吉祥!” 啊! 猛地坐起来,敏弘才知道自己竟然又睡了一觉。 摸摸额头的冷汗,干干的咽了口唾沫。 白狼也一激灵爬了起来:“没事吧?” 摇摇头,敏弘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抓起毛巾,走进了浴室。 敏弘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电脑桌愣了一下。 白狼的后腿前后挪移着,两只前爪搭在键盘上“呱嗒,呱嗒”的敲着。见敏弘看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尾巴微微摇了两下,四肢着地,慢慢退到一边。 想了想,敏弘从电脑的后面绕过去,简单的嘱咐道:“用的时候小心一些,有辐射。” “你不看我写什么了吗?”白狼见敏弘对他动她的东西不生气,胆子大了起来,一路跟着进了卧室。 敏弘狐疑的看着它,“你写东西?” “啊!我用的拼音加加,很好用。” “网上?” “对啊!有空你用你的账号给我点击一下,没人看。”白狼晃晃头。 敏弘嘴角抽搐了一下,就算没人知道聊天的对象是谁,也不意味着一只狼可以明目张胆的要点击率! “敏弘。”白狼蹲坐在床下,敏弘坐在床边往脸上擦着各式各样的保养品。刑极天气候不好,搞得她本来中性的皮肤最近有些冒油。等到这家伙病好了,得把美容账单寄给老君。对白狼说的话充耳不闻。 白狼不介意,摇头晃脑说的热闹:“我准备把我在古墓里的养生之道都写上去,有人很感兴趣呢!” “题目呢?” “古墓养生十八法!” “养什么生?大粽子啊?” “那也是一种状态!@@#¥%%…………” 敏弘有点头疼的走进厨房,白狼挤在厨房门口喋喋不休。 伴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油烟蒸汽升腾的呲呲声,直到端上白白的馒头,白狼才打住他的长篇大论,“养生之道,贵在坚持。我以前辟谷,现在吃素,所以一直很健康。”张开狼嘴,吞下去一个馒头。 敏弘斜了他一眼,吃素的狼,要点击率的狼,鼓励人们变成大粽子的狼,貌似还有广告天赋。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从昨天晚上之后,两人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压抑了。 会不会误导他了?敏弘觉得应该好好谈谈:“嗯哼,小白。不,我是说,胤衸。”很久没叫这个名字,此时说出来有些陌生。 白狼刚吃了第五个馒头,嘴巴鼓鼓的,听见这个名字也一愣。 “没事,你先吃,先吃吧。”也许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敏弘端起粥,盖住脸。自然没有看见白狼眼里骤然黯淡的目光。 我算过了,”吃完饭,敏弘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的对一边有些不安的白狼说,“再过三天,你的功力就能恢复。百花这次只是伤你体表,所谓的内伤是因为七宝锁魂水晶离体太急,骤然之间身体无法适应造成的。实际上,自从你的元胎被唤醒之后,锁魂水晶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再加上你体内有胤礼的那颗内丹,是以难得的千年老参与万年首乌形成的世间难得的阴阳丹,所以即使没有老君凭借天界修炼提供的法力,你的妖气也没有了。况且以后你还可以继续按照所谓道家口诀来修炼,今后能拘束你的人估计没有了。” “那个,你、你——”白狼哼哼了两声,看看窗外,阳光灿烂。 “我是说,虽然如此,但是秋天马上要到了。奎星多年不在位,群星运行秩序受到影响,天地就会有变。就算老君和天帝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苍生何辜,你应当归位。” 白狼龇了龇了嘴巴,敏弘下意识的理解为他根本不屑这种说法。立刻打断道:“你不要急着否定,我也不需要什么答案。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一下。还有,我认为你这几百年情绪及其不稳,想想你当初娶萨娜的初衷,你就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86b122d4358357d834 抬脚要进厕所,裙角被白狼咬住,敏弘只好站定,说道:“也许我不该提以前,但是——,站在比较客观的立场上,二者的相似性显而易见。不管我们之间以前如何,以后如何,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有任何后悔的举动。” 自虐或者自戕,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白狼愣愣的看着她:“你、不管我怎么选,你都不介意吗?” 敏弘摇摇头,笑了一下,进了卫生间。 “慢着!”门突然被挡了一下,一只狼爪伸了进来,硕大的狼头挤进门缝:“你是说今后我的事跟你不管?” 敏弘忍不住皱眉:“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了吧?谢谢你救了我,但也仅此而已。” 她打赌白狼的眼神绝对是狡猾,甚至能感觉到他在笑。敏弘心里一痛,这么快,他就希望两人不相关了吗?莫非真像百花说的,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你没事吧?”敏弘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白狼小心翼翼的问。 “你再不让我关门,就真的有事了!” 砰!白狼倏的缩了回来,门被大力的甩上。 哈哈,吐出长长的舌头,交叉着四条腿小步掂着在屋里转圈。地上有小块的地毯,一不小心,被拌了一下,索性滚了两圈,四脚朝天的乱蹬一通。 “你在干嘛?”冲马桶的声音还没落,敏弘的声音响在耳边。 想起自己的模样,某个部位正赤裸裸的暴露着,迅速收了回去。可惜前腿没有后腿快,只好在地上别扭的拧着。 “你在干嘛?”敏弘又重复了一遍。 白狼一边爬,一边支吾的说:“嗯,锻炼!身体好了当然要锻炼。” “锻炼?练——什么?” “瑜伽,对,瑜伽!就是你以前做的那个东西。扭腰拧屁股的。”为怕敏弘不信,白狼又摆了摆后半截身子。 敏弘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却懒得追究。头疼的事情一堆,它就是“羊伽”——“羊癫疯”都不管。爱咋地咋地吧! 三天后,敏弘的手指慢慢离开白狼的额头。朦胧的光雾中,一个人形慢慢的形成。 “嗨!”胤衸,或者尹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金色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敏弘,“好久——没见!” 眼睛有些酸涩,敏弘使劲眨眨眼:“恭喜你!”脑子一片空白。一口唾液滑进咽喉,咕噜一声,异常清晰。 两人默默的对视着,谁也不肯打断这个时刻。百年后的重聚,竟是一片茫然无措。 “叮咚——”不识相的门铃响起。 尹祥低声诅咒了一句。敏弘已经飞一般的蹿了过去,也许她应该是头母狼,这样就永远不必和他说话见面了! 门开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站在门口。 敏弘一愣,尹祥已经挡在她的身前,冷冰冰的开口:“你来干什么?” “呵呵,我来恭喜二位,功德圆满。”老头一拱手,“老朽能进吗?” “不行!”白狼堵在门口。 老头伸手一拍,被敏弘架住,“要进就进,何必动手?” “这不是凡人表示友好的方式么?老朽不能学学?” “八卦印拍在肩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敏弘警惕的看着他,“或者我可以在你衣服上秀朵花?” 刷!敏弘的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已经击出,老头白须飘动,人已经瞬间移到另一个角落,“呵呵,二位的待客之道很热情啊!” “有屁快放,别怪我耐心不够!”敏弘沉着脸。 刑极天的天火虽然帮她炼出了上古元灵,剥去天界本来加诸在她身上的符咒,但是那几百年的春宫戏着实恶心死她,这个仇不共戴天!况且还有小柯这笔账没有算,胤礼的帐也算在他们头上,今天见了,当真是无名业火,杀气腾腾!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老头还不急,笑嘻嘻的摆手。 “我数到五,话若说不完就别怪我们——”敏弘瞪了一眼白狼,后者赶紧改口,“我,别怪我不客气!” “三!”一朵淡黄的火焰从敏弘的指尖燃起; “不是五吗?”老头额头冒汗。敏弘的手慢慢移动到心房,“可不可以从五开始?” “二!”烈焰归心,焰火之下隐隐有水华翻滚,包裹起来。 “好好好,我是接他归位的。”老头一指白狼,对敏弘点点头,“与你无关,与你无关。现在你不受天界约束,无关了,无关了。” 哼,手上火焰骤息。敏弘就要进屋。 “等等,”老头突然喊住她:“我们正在招聘寂华宫专员,你有兴趣吗?我觉得你比较适合诶。这是广告,你先看看。看看。”一张黄皮纸飘过去,“噗”,半路就烧着了。 “没兴趣!” “我们提供年假和有竞争力的薪水待遇。除了不允许偷情和结婚,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你要是觉得title太低,考虑到你的学历,资历和经验,可以给你主管的职位。这个职位允许偶尔的偷情和思凡,不考虑一下么?” 敏弘蹙眉扭头看他,尹祥已经憋的脸通红,“你不是太上老君?” “我是,我是。这不是要与时俱进嘛。天界也要变一变,和谐,和谐,一定要和谐!” “哼,换汤不换药!”尹祥不屑的笑他。 “至少你能喝上新鲜汤了!”老君也不示弱。对功力较弱而且敌意也没那么强的尹祥,老君的态度强硬了很多。 “慢聊!”“咣”卧室的门被用力关上。 尹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老君:“好吧,我就直说了。你也知道,我现在从天界炼的那点仙气都没了。基本上,不再属于你管了。再要我回去,不怕我没法管?” “这个大家都是两厢情愿的,只要你在这个合同上签个字,你看,天帝已经用印了。只要你签字同意,我立刻把符水给你,还你一千年修行。”老君拍着胸脯说。 尹祥看看,说道:“先放这儿吧,我要想一想。” “那不行,这里有天帝的印,等你想好我再拿给你。不过,我可就这一个时辰。过了这个时辰,可进不来了。” 尹祥看看里屋的门,低头不语。 老君说:“虽说吕洞宾的主意挺馊的,不过,我看你们的情缘是没啥可续的。艳舞看两场就得休息休息,何况她不歇气的看了二三百年。你这个男主角改退休了。” 尹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眉头动了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老君赶紧趁热打铁:“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世间的怨气并非怨灵珠净化之功,那些怨气都是时间带走的,或溶解在弱水里,或被孟婆汤遗忘。只有那些不肯随时间流逝的,才会和怨灵珠结合在一起。不是净化,而是结合。他们有个名字,叫执著。这东西是成佛之魔,得道之障。遇仙杀仙,见佛杀佛。所以当初她跑了以后,天界没人敢碰!要不是你曾经在她面前诉苦,触动她的凡心,已经沾染了她的气息,还真没法治她。若不是后来,你截断循环,趁她心智大乱,了无生趣之时,我们也捉不住她。 我知道你心里觉得对不起。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需要依赖灵魂的元魄了。天火乾坤炉解了所有的天界符咒,她已经有了完整的元灵。这样说吧,就算没有你,她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我看,她是铁了心的要做散灵,你这种有责任心的星官不适合她。就算你现在不跟我走,那以后长生不死的在一起,你也会后悔厌倦的。” 尹祥倏的抬起头来:“长生不死的在一起么?” “嗯,”老君眼珠一转,“也许吧。我瞎猜的。” 尹祥呵呵一笑:“说那些做什么。来,我听说,你一直再找合适的奎星备选仙官?” “诶,不要乱说。你是唯一人选。这奎星要象你这样吃过不该吃的东西,但是又非常干净才行。哪有那么好的机缘?” “来来来,老君,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宝贝。”尹祥到了杯水,老君推开,自动从冰箱里取了一罐雪碧,熟练的打开喝了。尹祥道:“我在帝陵的时候,发现后山有块上古玉胚。可惜不在仙脉上,一直没有成事。但是拿来或可炼个宝物玩玩。” “嗯?我怎么每听说?”老君眨眨眼。青牛的颈圈正好少块玉石,而且敕令也坏了,若是有这样的材料可是百里挑一。 “我这不是跟你说呢嘛。”尹祥喝了口水,“咱们商量商量,我给你招个新人怎么样?” 声音压低下去。敏弘看着渐渐变黑的天色,想起老君的那句话:看了几百年,男主角该换了。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局外人,看着往事一幕幕闪过。以前没有看见的细节,烧灼着她的神经。 贞妃试图碰触醇正的嘴唇,惨遭贬斥。若非所生公主求情,早已身首异处。从此也落的独守冷宫。 丽妃未经许可,在醇正病的时候,于殿外守候一夜,并在凌晨探视的时候被他发现,而加以斥责,贬为贵人。 “我可以给你们孩子,但是若有人得寸进尺,就休怪朕无情!”的 无情?还是多情? 若是无情,何必苦追到这百年后,若是多情,当初为何明知故犯! 两人心存一分侥幸,变犯下这十分的错误! 暗夜里,细软枕吸收着绵绵泪雨。 黎明时分,阴阳交泰。隐隐的雷声惊醒了敏弘。 桌子上放着一只木雕的簪子,尹祥已经不见了踪影。 又是几声闷雷,敏弘一个踉跄爬到窗台,西北角隐隐有风云涌动。 跌跌撞撞的冲下楼,小区的西北角是结界的死门也是破界的生门,更是升仙位。只要令牌合一,在西北角按九宫方位击牌三次即可破界升仙。 敏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当看到铺天盖地的黄云中那个依稀的身影时,还是支撑不住的跪坐在地上。 他终于走了。在伤好之后,终于选择重回天界履行职责。 一如当初,他要履行皇子的职责,而现在他要履行仙官的职责。 这是她一直劝他的,现在他终于这样做了,心里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浇了一身一脸透心凉……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天亮了,雨停了。 一弯彩虹挂在西北角的天空,到了秋日的晚上,那里的奎星会再度闪亮。 慢慢走回房间,地上有一块绿色的亮片。原来是一条绿色的蛇鳞。蛇已经没了,看来昨天晚上,这里不仅升仙,还有人得道。 敏弘擦擦眼泪,这是自己再次回来后遇见的第一个妖怪,也算是缘分了。自己也该为她寻个归宿。 小心葬在小区的花园里,撒上绿叶残花,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的6c4b761a28b7 其实成仙得道死的更快。 还不如做人。 尹祥再也没有出现过。告别了胖妞和瘦皮猴,敏弘独自离开。的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也要慢慢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看着秋夜里升起的点点繁星,遥遥相对的就是那颗不明不暗的奎星。 每当酒醉微醺的时刻,她就会想起,在最初的最初,当她还是朦胧的孩子时,有一天,一个满头银发如星子般闪耀的星官,喝的醉醺醺的来到她的身边,一点点的诉说着他和另一个女仙的故事。 “她究竟爱谁?我?还是这个破帽子!” 骨碌碌,帽子滚的远远的,那头耀眼的银发象泛滥的银河,流泻了一地。 爱?是什么?她悄悄的问。 “不舍,不悔,不弃!”那个醉汉咕哝了一声,翻身睡着。的 女子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脸,蛾眉微蹙:“可是你不爱她呢!她舍你,你后悔。现在她又放弃,你为什么痛苦?” 醉汉努力的睁大眼睛,呵呵一笑:“我喜欢。要不,我们试试?” 猝不及防,女子摔进醉汉的怀抱,浓重的酒味从他的嘴里直接灌进她的身体。碰触间,熏熏欲醉,体内似有万千洪流在激荡。 “这世上可有我爱之人?”醉汉抚着她的脸喃喃自语,“相伴千年万载,不再孤独?” 女子猛的推开他,惊呼着踉跄后退。 红晕迅速铺满双颊。 这是什么感觉? 天边一抹星光闪过,没有多久又有一颗流星坠落人间。 十八世纪,十三阿哥胤祥出生;十八阿哥出生;二十世纪,玉敏弘出生…… 那是什么? 从一个无意的吻开始,敏弘问自己,为什么见了他就要变成人形呢? 事情的开始大概很早很早,早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所以,它会结束的很晚很晚,晚的难以预料…… ××××××××× ××××××××× ×××××××××× 山清水秀的古镇,偶尔有些旅游者,新开了一家小小的糕点坊。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子,有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 每天,她会做几种固定样式的蛋糕,和酸奶,摆在店里。一杯茶,或者一碗酸奶,配上些蛋糕,疲惫的旅人休息妥当又会重新走进山水的怀抱。 每当这个时候,店主人便会关上店门,走进自家的后院,坐在摇椅上闭目休息。青山隐隐,流水淙淙。发鬓间一只古朴的簪子缠住满头青丝。 “现在的这个奎星好笨啊!”夜游神的抱怨飘进耳朵,“差点大白天的就出来了。稀里糊涂的!” “对呀,好处撒尿。太白金星也就是站着和巨灵神说了两句话,它一偏腿就是一泡!” “诶,我跟你说啊,我总觉的不对劲。这个奎星对二郎神的哮天犬好的不行。” “不会吧?他不是公的嘛!” “我听说人间现在流行耽美。你说是不是白狼把符印传给他的时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给了?” “晤,我觉得可能。白狼那家伙唯恐天下不乱,老君早想换了他。这次正碰上那个蠢物吃了得老君天帝灵光照射的蛇,有了道行,也算是缘法。不过,白狼也不会让老君开心的。说不定给这家伙灌输点什么东西。” 院子里的人慢慢坐直身子,他——没回去? 奎星换人了? 夜色浓重如墨,淅淅沥沥的飘起了中雨。 摇椅上的人走回房间,灯火幽幽的店里,轻巧如猫的脚步听不到一丝动静。 笃笃笃,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 拉开门,一个大大的笑容随着碎如银雪的长发飘进来: “老板,你这里收留不务正业没有追求的妖精么?” 我的选择是不放弃。你说过,不干涉的! 多想冲进去搂住你,可是,我能做的只是问一问,能不能以和你在一起? 没关系,我们还有千秋万载,你是我最好的旅伴。 有你不孤独,有我不寂寞。 把阑干拍遍,红尘走尽,你的归处是我的故乡…… 小说下载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schiang】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