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白月光(穿书)》作者:簌晓 年清芷穿进随意翻看的晋江红文《年贵妃传》中, 成为书中长了一张清丽娇柔脸蛋而被康熙惦记的貌美小宫女。 又是那个陪伴胤禛幼年时光,却红颜薄命的白月光。 她打算躺平赴死、功成身退。 谁曾想再次睁眼醒来,正瞧着某人正神色阴郁低沉地拿着喜秤撩开喜帕。 她成了胤禛的侧福晋年氏,长得和自己原来还挺像? 后来众人都说,年氏是年清芷的替身,根本不可能得宠。 年清芷本人:……! 再后来,再后来,胤禛把年氏宠上了天。 众人:脸真TM疼! #自己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那猪还是她自己怎么破?# 【为了配合剧情,本文时间线皆做过调整,请勿考究么么哒!】 内容标签: 清穿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年清芷,胤禛 ┃ 配角:下本《拯救皇帝一百回》求收藏~ ┃ 其它: 第1章 康熙三十五年初春,正是乍暖还寒时候,风吹得枝丫直作响,刚绿的树叶芽儿被卷着吹上黄琉璃筒瓦。 门役小声咒骂着这鬼天气,将袖扯长将手缩在袖口中打着哆嗦。 正后悔着为何没多加几件衣服,便瞧见一个纤弱的身影背着行囊往侧门这儿小碎步走来。 门役随手将放在地上的油灯提起来,透过油灯里微弱的光看去,他瞧出那是个女子。 只见她身穿着豆绿色长衫,外面套了件墨绿小坎肩,乌黑的长发在身后梳成一条长辫用红绳绑着,简洁又利落。 门役知晓那是府中婢女的打扮,只是大半夜出现在这儿太过奇怪了些,那女子头低着一时间瞧不出什么模样。 他起了警惕,问道:“什么人?” 那女子在门役门前顿住脚步,从袖口处掏出一个令牌,“是四阿哥命奴才出府,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声音刻意压低,却是仍旧透着娇柔。 女子脸微微抬高了些,门役这才瞧见她的容貌。 她的脸庞粉光若腻,黛眉笼罩着淡淡雾气,清眸流盼透着纯净。 没有半分妆点却清丽异常,潋潋宛若初月。 门役不由微吸了口冷气,他这辈子还未瞧见过如此俏丽的女子,又瞧见她掏出四阿哥的令牌。 心下料定她的身份不一般,忙是软下声音道:“姑娘这般晚出去要做甚么?” 那女子正是年清芷,她将心底的不安焦虑硬生生压下,轻声细语地道:“四阿哥交代的事,您还是不要知晓的好。” 见问不出什么究竟,门役也没有坚持,掬着笑连声道:“是是是,这是自然的。” 话毕便转身去为她开门。 年清芷眸光落在门栓上,纤细的手指却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袖子。 眼见着门役将门栓打开,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口,只要迈出这道门,她便要一路南去,往后便与这紫禁城所有的人和事都无关。 紧张不安的情绪,像是汹涌的浪涛不停拍打着胸腔,年清芷纯净娇柔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半分不对劲来。 门役将门彻底打开,往后躬了下温声道:“外面还黑着,姑娘路上小心些。” 年清芷道完谢,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迈出了门槛,随即按照计划地往左拐去。 她的步履缓慢坚定,耳朵却在注意着门役什么时候将侧门重新关上。 终于听见门与门槛摩擦而生起的吱丫声,年清芷停住脚步松了口气,后背因紧张而绷起的肌肉松弛下来,雾气却是慢慢笼罩上眼眸。 这雾气来的复杂,三分激动,三分期待还有几分不舍。 这紫禁城困了她二十多年,如今她终于自由了。 年清芷抬起袖口抹了把泪,便准备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刚一抬头便瞧见一个颀长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前方,街两头的灯笼透出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光勾勒出他的完美轮廓,通身是独有的雍容矜贵,直逼地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仍是微醺的模样,淡褐色的瞳却是透着冷冽。 “胤……胤禛。” 年清芷的心猛地锁紧,她分明记得自己灌醉了他,亲眼看着他睡去才逃出来,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察觉。 身后传来了大批人马的脚步声,她仓皇的往后看一眼,是王府的护卫们将小小的街头堵得水泄不通。 年清芷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前有狼后有虎……这下是彻底走不了了。 胤禛的气压极低,沉默良久才问出,“为什么要逃?” 见她抿着唇沉默不语的模样,他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原来你同我说的话都是做戏?” 胤禛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冷冽得几乎像寒刀一般一下一下得割着她的心。 年清芷攥紧了衣袖,硬下心肠来,“对没错,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 胤禛猛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敢讲这般的话。” 这般的深夜他穿着单薄的寝衣,手上的温度冰得刺骨,只是这冷远达不到他的心冷。 年清芷有些吃痛,冷声道:“我有什么不敢讲得,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既然选择离开,不如就将事做绝,无牵无挂地走。 年清芷嗤笑了下,“胤禛,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差点成了你阿玛的嫔妃,你的额娘。你不觉得你喜欢我就是乱\\伦吗?” 她顿了顿,“你真让我觉得下流。” 胤禛眸光颤了下,扣住她手腕的手用力几分,将她猛地拉近。 她清丽如初月的脸在月光下更美了,只是这美带着让人绝望地意味,深入骨髓。 胤禛眸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声音沙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的声音缥缈在空中,年清芷忍着鼻尖的酸涩,“现在你听到答案,可以放我走了。” “你做梦。”胤禛话语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他声音冷下来,“你不是觉得下流吗?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下流。” 他的力气真大,年清芷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没多时便被他硬生生地抵在了床上。 窗外一声雷轰鸣作响,硕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幽暗的屋中照得清晰如昼, 胤禛神情阴郁,淡褐色的瞳冷冽初融,涌上的是几分酒意和痴狂。 年清芷几乎陪伴了他整个少年,年幼时便端着大人的架子,永远是那般的沉稳淡若。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他,这般地让人害怕。 年清芷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往后缩了下睫毛微颤,“胤禛。” 下巴却被他硬生生地捏起,指尖传来的凉薄温度让她心惊。 胤禛微垂着眉睫,定定地瞧她,“年清芷,你真当好本事。将皇阿玛迷得神魂颠倒,又让二哥为了你年过弱冠仍坚持不娶嫡福晋。” “就连我……” 豆绿裙摆被硬生生撕扯了开,腿上的凉意让她心惊,她慌张了起来想要去阻止胤禛的动作,双手却是被他一只手捞了起来扣在上方,“也一直惦记着你。” “胤禛,你醉了、等明天你酒醒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年清芷害怕地牙齿忍不住上下打颤,几乎磕磕绊绊说道。 胤禛抬眼瞧她,她纤细白嫩的肩头微颤着,一双清丽的眸几乎要沁出水来。 他声音低低地道:“皇额娘走的早,皇阿玛儿子多,额娘心里头全是十四弟。” “清芷,我只有你了。” 年清芷心尖一颤,她何尝心里没有他呢。 说来羞耻,她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个自己几乎从小看到大的少年。 只是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年清芷忍住鼻尖的酸涩,“胤禛你听我说……” 她的话被胤禛强行截断,他只当她又要说什么狠话来伤他。 胤禛嗤笑了下,“你又要说我下流了是不是?” “有的时候我真想刨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竟能冷酷到说这般的话。” 不断有闪电划过,屋内忽明忽暗,光照在胤禛清俊的脸,也照亮他眼底的残冰。 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 年清芷打了个颤,顿时没了挣扎的力气,从心底涌起的酥麻感让她觉得羞耻。 感受到她停了挣扎,胤禛心底氤氲出层层叠叠地期待,停了动作抬眼瞧她。 却见年清芷睫毛微颤着,抖落下一滴滴泪珠来,与颊边的冷汗混在一起。 一缕乌黑的发粘在她精致的下巴更是衬得肌肤雪白,双颊染上了霞色的红,红唇微张着隐约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眸子笼罩上一层雾气美得像江南的烟雨,美得让人心颤。 胤禛心中一痛,低下去将她的泪轻轻吻掉。 淡色冷冽的眸中染上丝丝情潮,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我宁可你恨我。” 屋外淅淅沥沥地雨下了起来。 清芷偏过脸直愣愣地盯着窗外,透过直棂窗的缝隙她瞧见那雨水打在了芭蕉上,打得那芭蕉垂着身去迁就着接它,打得它几乎折断萎靡。 年清芷的全身心被他侵占着,宛如漂浮在云端一般,迷迷糊糊地记起上一次这般大的雨还是在那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v章三章评论发红包,相当于免费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么么啾~】 推荐接档文《渣掉那个男主[快穿]》 文案: 南茵是一只艳冠古今的魅,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 一朝与系统绑定,穿梭三千世界化身炮灰替她们完成心愿。 系统:「你是貌美但运势凄惨的炮灰……」 南茵挑眉:炮灰?姐姐我生来便是渣别人的。 被渣了怎么办?渣回去,使劲渣。 直到一个又一个男主和反派被她渣掉后,他们都黑化了。 #然而再黑化没有女主黑# #论如何一夜间从小白花炮灰到反派总boss# 第2章 康熙十七年,雨倾盆地落下来,在淡灰色的地砖上荡漾起一层层涟漪。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冗长的宫道中跑着,一阵风刮来她手中的纸伞猛地被吹落了手间,她顾不得去看那地上的伞只拼命往前跑着。 终于她跑到了一个砖红色的大门前,只见那高高的匾额上用着黑漆书写着“太医院”三个大字。 她喘息了下,随即抬起拳头用力地敲着那木质厚重的大门,“薛公公,薛公公!” 她大声叫嚷了许久,门役房里的薛公公终于不堪其扰,随手拿了伞顶着风雨艰难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猛地打开门栓毫不客气地开口训斥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深更半夜地,在外面大声嚷嚷什么嚷嚷!” “薛公公,奴才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要紧事,我家主子她要生了,可孩子胎位不正需要太医施针……陈太医和梁太医他们还没从承乾宫那儿回来吗?” 寒冷地雨水沁满了身子,她不住得打着哆嗦,说出来的话都微颤着。 薛公公瞧清面前女孩的模样。 她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水里一般,雨水将她身上厚重的兰色宫婢长袍打得湿透透地,水滴不断从发丝上滴到她雪白的脸颊,又顺着她姣好的下颌流下来。 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杏眼出落的可人,不过才八岁上下的模样,却足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见着她纯净娇柔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全身又如此狼狈的模样,想必也是护主心切方才如此。 薛公公软了心肠,收敛了些许火气,“你们钟粹宫打发人来寻了五六次,咱家怎会不知晓德主子在那儿生产,等太医们一回来咱家就告知他们,这么大的雨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女孩正是年清芷,她急得头脑发胀,德贵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仿佛还回荡在耳侧。 她是德贵人的近身婢女,再怎么说也不会被打发来干这般的苦差事。 只是眼见着荣嫔打发了几个婢女前来太医院都没将太医带回来,年清芷实在急得不行只能跑出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她拧紧了眉,咬住唇倔强道:“多谢公公了,奴才再去承乾宫碰碰运气,这般大的雨公公还是先回房吧,若是太医们回来还请公公一定要请他们速来钟粹宫。” 薛公公无奈地叹了下气,依着他看,今夜太医们是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就这般巧合,皇上随侍太皇太后幸温泉刚走不久,德贵人那头便被鸟儿冲撞早产,如今佟佳贵妃又因偏头痛将五个夜值太医都招了去。 这满宫中谁不知道佟佳贵妃与德贵人不对付,毕竟早些时候德贵人不过是承乾宫一个小小的奉茶宫女,机缘巧合下承了皇恩成了贵人,半年不到便怀了身孕。 佟佳贵妃入宫多年尚未有子嗣,德贵人此举这可不正是往她心口上戳刀子吗? 薛公公好言相劝道:“姑娘你又何必多跑一趟,回去宫中等消息便是,这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插手的了的。” 年清芷鞠了个躬,温声道:“多谢薛公公,只是德主子对奴才有大恩,就算没有希望奴才也要试试才行。” 她道完谢,便不敢停留地又往承乾宫跑去。 年清芷又何尝不知晓佟佳贵妃是故意的,便是去必定会吃闭门羹。 可是她不得不去。 先前荣嫔打发的几个婢女都没有胆子去承乾宫叨扰,若是皇上那头问起来,佟佳贵妃少不得摆出不知情的作态来。 可若是年清芷去闹上一回儿,这事再往宫里这般一传,再有几个见不惯佟佳贵妃的妃子煽风点火一下,皇上再怎般信任贵妃,也不得不会存了疑心。 这夫妻间最忌讳的便是疑心,更何况佟佳贵妃不过是贵妾,尚且还未到夫妻的地步。 总归德贵人这亏是讨不回来了,年清芷也只能暗地里替她使个绊子。 年清芷淋着雨,扣响了承乾宫紧闭的大门。 如她预期的一般,果然敲了良久都无人来应门。 年清芷微蹙了下眉,随即往后退了三步跪在了门外寒凉的地砖上,高声道:“贵妃娘娘厚德仁慈!我家主子尚在难产,还请娘娘大发慈悲,分得一个太医给德主子接生!” 雨声大掩盖了些许年清芷的话,只是她年纪小嗓音尖厉,足以让主殿里的人都能听见。 门役的太监慌了神,一来他没想到竟会有宫女敢来承乾宫“抢”太医,二来他没想到这来的宫女胆子这般大,深更半夜地竟在门口就叫嚷了起来。 若是吵着了贵妃娘娘,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门役连伞都顾不得撑,忙将门栓拉开就冲着跪在地上的年清芷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胆子也忒大了!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回去!” 谁知年清芷正眼都未瞧他,在雨里直挺挺地跪立着,仍旧高声地道着同一句话。 门役有些心急,正想着到底要如何让她如何闭嘴之时,佟佳贵妃身边的宫女春菡打了帘子从主殿出来,随手拎了把伞就直直地走到了年清芷的面前,随即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个巴掌,“我家娘娘正生着病,德贵人不过是生产,谁还没生产过?小小贵人就如此矫情还敢上门来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再敢多出一声我立马叫侍卫们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还不快滚!” 见着年清芷停了声,春菡又斜斜地瞪了眼那门役,“连个小丫头都处理不好,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随即便转过身子,不急不慢地又往主殿的方向走去。 门役小声咒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没理好气地冲着年清芷道:“还不快走!” 年清芷的脸被打偏了过去,捂着半边脸颊沉默了会儿方抬起脸,几欲哭泣轻声问道:“这位公公,刚刚那位姐姐好大的气派,不知叫什么名字?” “她啊。” 门役似乎对那宫女也没什么好印象,声音都变了强调,“人家可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春菡。” 年清芷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道:“奴才晓得了,谢过公公。” 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那门役微微叹了下对她的恼怒有些消散,不过是护主心切的可怜丫头。 他却不知道的是,方才还委屈巴巴差点掉泪珠子的年清芷一转身就微冷了俏脸,细细琢磨着“春菡”这个名字。 毕竟总不能让她白挨这一巴掌。 *** 年清芷还未踏进钟粹宫,便遥遥地听见从钟粹宫里头传来的德贵人痛苦的叫声,她微蹙了下眉,随即快步踏进钟粹宫里往西殿的方向走去。 不少低阶宫女太监堵在院落里的廊庑下,焦急地望着里面的情形,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瞧见是年清芷,来了忙转头问好。 年清芷身为德贵人身边最疼爱的宫女,与他们这些只能在院子里干活的自然不一样。 荣嫔在对面的廊庑站着,她心头也正焦灼地睡不了觉。 她身为钟粹宫之主,自是有义务照料同宫的德贵人,倘若德贵人这胎没有好结果,便是她也是要担责任的。 除此之外,荣嫔又多了些对德贵人的怜惜。 同为皇上的女人,她生育六次,却只保住两个孩子,何尝不知晓生孩子的苦楚。 荣嫔远远瞧着年清芷走了进来抬手招了下,见着她衣衫湿透又未带回太医来不由有些恼,“真是倔丫头,几个宫女也都轮番去请过太医都没请来,你又何必非是要自己去一趟才肯罢休。” 瞧出年清芷神态有些不太对,荣嫔的目光落在了她微肿的侧脸上,“这是怎么了?” 年清芷正想借着荣嫔的嘴让皇上知晓“佟佳贵妃抢占太医、纵容奴仆无礼”之事。 便顺势哭了起来,一面抽泣一面说着方才发生的事,“奴才受了委屈可不打紧,娘娘可要为德主子做主。奴才真没用,如今主子在生死关头上,奴才却没能力找得太医来……” 荣嫔微蹙了下眉,这佟佳贵妃如此娇蛮也就算了,连她底下的人都如此蛮横,真当是无礼。 她温声安慰着年清芷,“此事本宫定会一五一十地道与皇上听,瞧你全身都湿透了,且去换身衣衫再来伺候吧。” 得了荣嫔的保证,年清芷方才安心去换了件衣衫出来。 只是刚重新回到廊庑下,殿的大门突然打开,其中一个产婆突然满身血的冲出来焦急道:“太医到底什么时候能来?这胎位不正没法生呀!” 一旁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宫女忍不住哭了,“奴才们已经轮番去了太医院好几遍,清芷姑娘连承乾宫都去了,可还是未请来太医。太医恐怕是来不了了,乌雅夫人已经乘车去宫外请大夫了……只是外头雨下得太大,到现在还没回来。” 产婆心里头焦急,丧气地跺了下脚。 还未想到什么好办法,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贵、贵人主子的羊、羊水破了,等不及大夫来了!” 那门外的产婆心一凉,连声道:“完了完了……” 羊水破了就代表着胎儿快要出生了,可是这胎位不正,强行接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年清芷心也是一提,她一直未担心德贵人,甚至还有时间去给佟佳贵妃使绊子,皆是因为知晓德贵人这胎必不会有事。 毕竟这胎可是……雍正啊! 雍正怎么可能会有事。 年清芷小跑进西殿中,殿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里面的产婆们有些手足无措,“这臀位朝下,若是强行接生十有**会出个死胎!就连贵人都会血崩……这可怎么办?” 年清芷跪在德贵人床前,瞧着她满头的汗水,平日里温婉的脸庞拧在一起便知晓她所受的艰辛。 她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却还是死撑着,苍白的嘴唇微张着因为疼痛而惊叫。 几个产婆站在一旁慌张着碎念,却是迟疑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接生。 毕竟没有太医施针,这皇嗣十有**会胎死腹中。 年清芷脑中思绪飞速运转着。 她原本并非书中的人物,只因读过那本晋江红文《年贵妃传》而进了这本。 年清芷此刻才想起来,书中德贵人原本是顺利生产的,如今却是因为被鸟惊吓而提前了半个月。 这书中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变数,这是蝴蝶效应。 原本书中德贵人这会儿尚且没有这般受宠,是她为德贵人出了一些吸引皇上的主意,使得皇上对德贵人宠爱有加。 想是正因为如此,佟佳贵妃按奈不住自己的嫉妒向德贵人出手。 年清芷握紧了手指,原来是她的多管闲事,导致这般大的变故。 太医那头是靠不住了,只能…… 她自己来了。 年清芷唇微颤,犹豫了会儿方才艰难地开口,“太冲,百息,合谷,三阴交。针刺,先补后泻。” 几个产婆一瞬间皆止住了声,齐齐望了过来,“清芷姑娘,你说什么?” 第3章 年清芷并非精通医术,只是她过目不忘。 凡是她所翻阅过得书籍,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幼时淘气,每次惹了爸爸生气,年清芷就会躲到外公家里头。 外公是中医界泰斗般的存在,中医的书摆得书架满满当当,她无聊便喜欢随便翻翻那书架上的书。 外公见着她喜欢,便开始教她一些针灸医理知识。 她记性好又天资聪颖,所教的东西她一学便会。 外公喜出望外,以为找到了可以继承衣钵的人。 只是那时她年少贪玩又仗着自己记性好,从也不肯认真研习。 再后来外公早早逝世,父亲破产家道中落,便是她想再研习也没那个空了。 年清芷缓缓睁开眼,现实生活中的事像是前程往事一般。 都过了这般久了,没想到她竟还能记得这方子上的一字一句。 “我是从书上瞧到的,”年清芷目光扫过众位产婆,“你们可会施针?” 她尚且还记得外公说过这方子经过调研,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既然是外公所说,那么这方子必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看着容貌模样明显还是个八岁孩童的年清芷,纵使知晓她深得德贵人信赖,产婆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产婆忙是阻止道:“清芷姑娘,生孩子可不是小事,这书上的东西也不一定全对不是?若是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我们都不知晓你说的那穴位在哪!” 年清芷打断她的话,“我知晓穴位在哪。” 产婆们有些面面相觑地看着年清芷,瞧着她青涩容貌,不过才八岁的丫头,她们哪敢相信她的话。 满宫中能认得字的婢女几只手便能数的过来,更何况她竟还说自己认得穴位! 简直是闻所未闻。 产婆们皆都不敢担责任,纵使有施针经验的产婆此刻凶险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站出来,便忙推诿着不肯施。 “罢了,你们不敢来,那我自己来便是。” 年清芷不由有些恼了,如今这般紧急的情况,这些产婆左一个不敢接生,右一个不敢施针。 这般拖着恐怕德贵人是撑不了多久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归不施针胎儿和母体都会有事,施了针才有希望。 那些产婆急了忙上前阻拦,“年姑娘,你可不要瞎来,贵人肚子里的可是龙嗣,若是你操作不当咱们可都要跟着掉脑袋啊……” 年清芷皱眉严肃道:“难道你们认为就这般拖着德贵人,若是因为耽误了最佳时刻,你们便能逃过这一劫吗?” 产婆们被年清芷说得哑口无言,只是还是下意识阻止,半是哄骗半是侥幸地喃喃道:“若是再过会儿,太医就来了呢。” 只是她们心头也知晓,佟佳贵妃既然出手了,便不会停止。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按清芷说的来。” 年清芷回头看去,德贵人挣扎地睁开眼睛,强撑着精神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相信清芷,你们按照她说的来便是。” 德贵人都说道这般份上了,那些产婆也不敢再继续耽搁,只得去找来针灸所用的针奉给年清芷。 年清芷跪在德贵人的床头,想到德贵人竟是愿意将自己与孩子交予她,不由有些泪湿眼睫,“主子,你信我?” 德贵人伸出手来握紧年清芷的手柔声说,“我一向是知晓你的性子的,倘若没有把握你断不会轻易说出来。就算没有把握,说出来也必定是因为没了其他选择。”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年清芷双指捏着那细得几乎感受不到存在的针,后背因紧张而绷紧,甚至连呼吸都僵住。 她将针消过毒,找准穴位慢慢地将针刺进肉里。 不过是几个简单的过程,却是让年清芷整个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直到将最后一个针扎进去,她却仍不敢放松实时关注着德贵人的情形。 德贵人嘴中咬着白布,疼得紧闭着双目,汗水沁入发丝,突然口中一松惊叫出声。 产婆心中一凛,快步上前只见大量的血汩汩从德贵人的下身流出来,“不好了!贵人血崩了!” 一瞬间产房的气压低到极点。 几个本就对年清芷怀有疑心的产婆顿时绷不住了,不由高声埋怨道:“小小黄毛丫头还敢来逞英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们的脑袋一起保不住,就连家族也要一齐受牵连,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血崩又没大夫在场,间接等于胎死母亡。 几乎能感知悲惨的未来,她们嘴中没了顾忌。 年清芷大脑嗡声一片,虚脱一般地瘫坐在地上,连带着目光都无法聚焦。 这怎么可能?这一胎可是雍正,是本书的男主角,他不可能也不会出事的! 还记得穿越前一天晚上,年清芷随意翻了翻清朝的野史。 上面记载胤禛一出生便送往佟佳贵妃身下抚养,贵妃去世后却是沦为爹不亲娘不爱的境地。 年清芷对此唏嘘不已,便在图书馆找起了胤禛的资料,却是无意间找到了一本晋江红文《年贵妃传》。 这本书花里胡哨地被人误插在了历史区,在一群质朴的书群中显得尤为惹眼。 她只看了一部分,无非是胤禛与年贵妃的爱恨纠葛,只是刚想合上书却是不经意瞥见自己的名字,年清芷。 里年清芷原本是德妃身边的奴才,后来胤禛被送往佟佳贵妃身下抚养,德妃便将年清芷一同送了过去照料胤禛。 年清芷陪伴着胤禛度过了相当漫长又孤单的年少时光,也因此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 就连本书的女主年贵妃,一开始也不过是那白月光的替代品,被年羹尧送给了胤禛。 年清芷被作者的脑洞逗乐了,刚准备没有半点犹豫就想将书合上,却是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便成了那个里头的白月光宫婢。 彼时的“年清芷”刚进入宫廷,芳龄六岁。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如今,她居然亲手将男主扼杀在了母胎中。 如果这是发生在里虚构的事,年清芷一定会笑出声来,可是这是发生在自己面前,自己亲生经历的事。 德贵人待自己一向很好,被皇上临幸封了贵人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从内务府那儿要了过来。 可是自己却……年清芷急得头脑发昏,泪水不住地往下掉,不停地在脑中思索着补救方法。 对了对了,她还知晓血崩的针灸方子,年清芷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抹泪就去够一旁针灸包里的针。 产婆们忙得焦头烂额,瞧着年清芷的模样忙骂道:“你还嫌闯得祸不够多吗,还碰那针想作什么!我们便是有十几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她还想骂什么,一个产婆突然惊叫出声,“正了正了!” 顿时那声音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什么?” 那产婆满脸红光,几乎喜极而泣,“胎位正了正了!” 年清芷全身的力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身子一晃扶住一旁的桌角。 太好了太好了。 只是虽然胎位正了,贵人如今又血崩了。 那产婆的口风顿时换了方向,求救一般地将目光投了过来,“年姑娘可有治血崩的方子?” 年清芷顾不得计较她们的态度,稳了稳心神点了点头疾声道:“快去拿汤药给主子灌下去。” 自己则是忙将一旁的针灸包拿起,按照记忆里的方子,缓而坚定地将针扎了进去。 她在雨中整整淋了有一个时辰,早已是强弩之末力不足心,一直强撑着心神在这儿。 随着如预期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以及产婆贺喜的声音,“生了位阿哥!” 年清芷扶着床边仓皇中看了那襁褓中的孩子一眼,那孩子满脸青紫,张着嘴在啼哭着,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看的模样。 她却激动地落下来泪来。 这就是……爱新觉罗·胤禛,大清朝的第五位皇帝。 在场的产婆齐齐跪下,心头翻滚着逃过一命的热潮高声道:“奴才们恭喜贵人。” 年清芷喜极刚弯起唇想要一起道喜,头脑却是发虚眼前一白,直挺挺地往后倒晕了过去。 第4章 德贵人乌雅氏顺利产下一名皇子的消息传遍了紫禁城,这可是自皇后薨逝以来的第一件好事情。 这对于乌雅氏皇上皆是好消息,可落入别人眼里就有了不同的意味,一家欢喜一家愁。 愁的自然是那佟佳贵妃,费了多番周折、唱了好一通戏竟还是让那贱婢生下了皇子。 承乾宫内,佟佳贵妃身着缕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坐在殿中央,发髻上的点翠嵌珠宝五凤钿流光溢彩更是衬得她容貌的华美娇贵。 只是她脸上的怒容尚未消散,显然是刚发了一通火的模样。 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德贵人今时不同往日,说起来是贵人身份,可一年多前不过是个包衣奴才。 得了她赏识,方才有荣幸在她身边奉茶。 可她却是左防一个狐媚子,右防一个狐媚子,愣是没瞧出身边的人有异心。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吱声地爬上了龙床册封成了贵人。 事后还摆出一副温婉无辜的模样,真当让她恶心! 只是这倒也算了,却不曾想到这包衣贱奴这么大本事,竟是半年不到便有了身孕。 想她进宫多年,荣宠也是受了不少,可这肚子却是没有半分动静。 佟佳贵妃越想越灼心,随手拿起珐琅彩四季花盖碗呷了口茶。 只不过抿了一小口,她又将那盖碗放了过去,怒声道:“茶凉了也不知晓换一盏,都怎么办事的!” 身边服侍的春菡自是晓得贵妃如今在气头上,在拿别处泻火呢。 如今她是撞上了枪口,便是如何回答都消不了贵妃的气,正胆战心惊着正好门口的太监来报,“贵妃娘娘,安嫔敬嫔觐见,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佟佳贵妃微抚了下眉心,“让她们进来吧。” 趁着这会儿当子春菡忙躬身上前,“奴婢这就给娘娘换一盏去。” 安嫔身着朱槿色锦绫斗篷,雪白毛领下的容貌娇美艳丽,脸上更是带着抹喜色。 一进来请了个安便脆生生地道:“妾身给娘娘道喜来了!” 佟佳贵妃本就心底不悦,见着安嫔往她心上扎刺,面带冷霜的俏脸更是冷了三分,“本宫有什么好喜的,李绮卉你莫不是来存心挖苦本宫的?” 李绮卉是安嫔的闺名,人如其名她生的是如花卉般绮丽。 见着佟佳贵妃恼了,她忙笑着安抚道:“娘娘莫急,还听妾身慢慢说。虽然咱们没能成功将那贱婢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但她左右不过是个贵人这孩子还轮不到她抚养,就算成功生下来,不过是为娘娘做嫁衣罢了。” 佟佳贵妃听出安嫔的意思,却并不赞同,“本宫要她个包衣奴才的儿子作什么?” “那乌雅氏是个不安分的,若是将她儿子留在手中,到时候她还不是任娘娘揉捏?” 安嫔一面说道,一面用眸光去瞅佟佳贵妃,见着她眸中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说着。 “二来,娘娘膝下无子,倘若能将这孩子抱养回来,假以时日纵使不是亲生的倒胜似亲生的,毕竟他生母是个不成事的,到头来还不得仰仗娘娘您吗?三来,四阿哥是皇后薨逝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皇上高兴的不行必定是极喜欢的,若是能抱来往后皇上也能多个由头来走动。四来,就算那乌雅氏不识相不愿意让娘娘抱养四阿哥,到时候惹怒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倒霉的还不是那乌雅氏。” 安嫔顿了顿,笑吟吟地道:“此计一举四得,这叫妾身如何不恭喜娘娘呢?” 佟佳贵妃渐渐被安嫔说动,仔细思索起来,虽说是在她名下抚养左右不过是叫奴才们看着的事,她不必劳心便能有四利,倒也是桩好事。 只是,她微蹙了下眉,“毕竟因为本宫那乌雅氏昨夜差点胎死腹中,皇上那边纵使表面上信了本宫的说辞,多半心底也是疑心的。更别提那乌雅氏了,指不定多恨本宫呢,又如何能同意这桩事?” “那乌雅氏算什么?只要娘娘您将太皇太后和皇上哄开心了,便是那乌雅氏千般个不乐意,不还是要乖乖将孩子送来吗?”安嫔继续游说道,“便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那头未松口,您也可以将风声放出去,若是那乌雅氏是个实像的,自然会主动请求皇上由您抚养。就算她不识相,到时候满宫中有了您要抱养这孩子的风声,皇上肯定要维护您的面子,也必定要将这孩子给您的。” 佟佳贵妃沉吟片刻,“你这主意不错,便按你说的作罢。若是事成了,本宫自是少不得你的好处。” 安嫔闻言,脸上涌上欣喜的笑容,“妾身多谢娘娘。” 佟佳贵妃一桩心事算是解了,如今怒早便消散了,只摆了摆手,“本宫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安嫔和敬嫔双双行了个礼,“妾身告退。” 行至寝宫门口时,敬嫔方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地又顿住脚步,细声细语道:“娘娘,此事笼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心,方能成功。三日后太皇太后的仪驾回宫,娘娘定要素衣提早前去请罪,只道自己偏头痛发作什么都不知晓,一切都是下人们的自作主张。” 相比较安嫔张扬的风格,敬嫔身穿着沉稳黛绿金滚边斗篷,安安静静地像绿叶一般不惹人注目。 可佟佳贵妃一向知晓,敬嫔才是那个最有主意的,她说的建议她自是能听进去。 她点了点头,想到要应付太皇太后那只老狐狸便头疼,“本宫知晓了。” 踏出承乾宫宫门,安嫔方才大松了口气,拉住敬嫔的袖口娇声道:“碧安你是不知晓,我方才都快吓死了。好在有你,让我给娘娘献此计策,才让我躲过这一劫。” 趁着皇上出门谋害乌雅氏腹中之子的计谋当初便是她提议给佟佳贵妃的,现在佟佳贵妃非但没成事还徒惹一身骚,她便是不用想,佟佳贵妃定会责罚于她。 好在敬嫔给她提前想了这出计,如今佟佳贵妃早就忘了责罚她这个始作俑者,只一心琢磨着如何哄太皇太后和皇上了。 敬嫔微微一笑,“你呀,以后这种浑水便不要瞎趟了。你若是想谢我,光口头上说说可是不成的,可要请我吃盏茶!” “这是自然,咱们这就去吃茶。”安嫔没有犹豫,脆生生地道。 *** 年清芷足足高烧昏睡了一整天,临近黄昏方才退了烧悠悠转醒。 一醒来便瞧着德贵人坐在床头,她忙是挣扎着半坐起来想要请安,“主子……” 德贵人扶住年清芷纤细的肩头轻声道:“外人我都给支出去了。” 早在她还是个包衣奴才的时候便与年清芷熟识,得了皇上宠幸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将年清芷从内务府调了过来。 虽然她们名义上是主仆,可她打心底是将清芷当妹妹看待,凡是也与她有商有量。 毕竟这宫中她所能全身心信得过的也只有清芷了。 经过这一次的劫难,德贵人更是对年清芷格外喜爱照顾。 年清芷止住动作,笑着唤道:“姐姐,你身子没事吧?” 德贵人笑着摇摇头。 她想起昨晚的事,神情又凝重起来,“昨夜多亏有你,不然如今我和孩子恐怕都要睡在冰冷的棺材里头了。” 德贵人心中倒也奇怪清芷为何懂得医理,她知晓清芷过目不忘不假,若是单单背出方子也就算了,可清芷还亲手施了针。 对此她却是什么都没问,只因她知晓若不是清芷万不得已为了救她,不会将这本事拿出人前。 年清芷却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由头,“我这也是运气,若不是往日见着陈太医给各位主子针灸,我起了兴趣便也偷着学了一些,不然昨晚我也只能跟着产婆们一起光瞪眼了。” 德贵人想到昨晚的惊险时刻,不由有些咬牙,“我知晓贵妃怨我,可皇上的宠幸又岂是我一个包衣奴才能拒绝的。贵妃这般待我,真当是好狠的心。” “看来贵妃是拿您将眼中钉肉中刺瞧着了,便是宁可惹了皇上不悦也要动您腹中的孩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姐姐往后打算如何?” 德贵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她是贵妃,我不过是一小小的贵人,又如何能与她抗衡?只能韬光养晦,先安安心心地过我的日子。” 见着德贵人面有愁色,年清芷开口问道:“姐姐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吗?不如说与我听听。” 年清芷尚在病中,德贵人本不打算拿此事烦扰她,只是清芷一向是顶有主意的,若是将此事讲与她听,她说不定能有什么主意来。 德贵人犹豫了会儿,方开口道:“今个儿下午时从承乾宫传来风声,佟佳贵妃从病中醒来后听到我差点难产的消息,深感愧疚不安,所以决定抚养四阿哥补偿于我。” 说道最后她不由有些带了些许恨意,“佟佳贵妃那般恨我,她哪里是想补偿我?我瞧她是想报复我……若是四阿哥真当让她抚养了去,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活头?我只想着四阿哥能像大阿哥和三阿哥那般放在内大臣家养着,我便满足了。” 年清芷追问道:“倘若佟佳贵妃执意要抱养了四阿哥去,姐姐要如何?” “清芷,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德贵人眼眶微红几欲哭泣,却是想着母亲叮嘱过月子里不可哭方又忍了回去。 德贵人叹了声气,“只是我心头焦灼得想不出半点法子,后日皇上便回来了,若是她抢在先头与皇上提及此事,皇上又允诺了那便真的毫无退路了。” 怀着一胎德贵人受了多少罪,年清芷是最清楚不过的。 如今一连接着一连,德贵人又刚生了产哪有那么多心思筹谋。 只是在她看来最好的方法便是…… “还请姐姐向皇上请旨。” 年清芷顿了下认真地看向德贵人,一字一句地道:“请佟佳贵妃养育四阿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评论、收藏、营养液和霸王票~ 第5章 德贵人神情一恍,“清芷,你这是在说什么?佟佳贵妃恨不得将我们母子俩处之而后快,若是孩子落入了她手里头,哪还有活路?” 在她看来,若是让佟佳贵妃养了孩子去,无疑是羊入虎口,往日她们母子便要任由佟佳贵妃拿捏了。 年清芷也知晓德贵人心头的担心,只是既然这消息是从承乾宫传出的,那必定是佟佳贵妃有意为之,想在皇上回来前试探德贵人。 如今德贵人心底是恨极了佟佳贵妃,怎么会同意佟佳将四阿哥抱走? 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便是再不乐意又如何拧得过佟佳贵妃,反而还会惹得佟佳不快给自己找苦果子吃。 年清芷倒也有法子不承佟佳贵妃的意,只是康熙前十个皇子夭折了七个,谁又能保证这其中没有其他嫔妃动的手脚? 德贵人已是佟佳贵妃心头的刺,这次若又逆了她的意,她难免不会再对胤禛下手脚。 强行改变本书主线,或许会改变了胤禛的一生,年清芷不能拿着个冒险。 只能在德贵人反抗佟佳贵妃前先行劝动她,为她谋得些许好处。 “姐姐您先别急。”年清芷细声细语道,“正是因为贵妃恨您想除去四阿哥,所以更应将四阿哥往她手里送。只有这四阿哥在她名下,她才越不敢动他反而得担起额娘的责任保护他才是。更何况昨日一事,皇上必定对她起了怀疑,如今四阿哥在她名下若是有半点闪失,第一个受怀疑需要负责任的也是她。纵使贵妃娘娘再怎般恨您恨这个孩子,也断不会如此愚蠢。” 年清芷见着德贵人神情放缓,又说道:“二来,若是您主动请旨让佟佳贵妃抚养四阿哥,贵妃定当会领您这份情,便是看在四阿哥的情面上这几年也不会再动您。您尚且有几年蛰伏时间,待升了位分才能与贵妃有抗争的余地。” 她顿了顿,“三来,如今皇后逝世,最有可能登上皇后之位的便只有佟佳贵妃。佟佳贵妃无子女,倘若四阿哥能在她名下,便算是半个嫡子。往后整个后宫中除了毓庆宫那位,又有何人能比得上咱们四阿哥尊贵呢?” 年清芷此话倒不是空穴来风,自古以来便有母凭子贵的说话,可又何尝不是子以母贵? 九龙夺嫡那般惨烈,胤禛能胜到最后,也少不了他身为半个嫡子得到佟佳母家支持的原因。 德贵人微微一惊,意识到年清芷话里的深意,伸手堵住她的唇,“清芷,我倒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只要他平平安安便好。” “姐姐放心,此话我也只敢同姐姐讲。”年清芷点了点头,“大阿哥在内大臣噶礼家养着,三阿哥在内大臣绰尔济家里头养着。若是逆着贵妃的意思来,四阿哥最好也是与前头几位阿哥一般在内大臣家养着,只是一如此便给了贵妃下手的好时机,姐姐或许也会触怒皇上。贵妃此计真当是狠毒,无论您答应与否,她都能稳稳当当地收着利。” 德贵人细细想来,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清芷竟然为她谋划了这般多。 四阿哥的安危是她心头的头等大事,不愿让佟佳贵妃抱养,这个便占首要原因。可如今听清芷的话,若是顺佟佳贵妃的意思,她不仅不需忧虑,甚至借机与佟佳贵妃关系缓和。 总归孩子是无法让她亲自抚养的,在佟佳贵妃身下抚养她尚且还能有机会瞧见,若真的送到内大臣家去……相见便真的遥遥无期了。 相比之下,如今的情势确实是顺应着贵妃的意思来才是上选。 说来不由有些惭愧,她孕时头脑昏沉又方生了产,哪能想到那般长远的事。 一听到佟佳贵妃要养育四阿哥的消息就急了,一个劲地钻牛角尖避免此事。 德贵人心头感动,“清芷,若不是你,我恐怕便真着了贵妃的道了。” “大局者迷,旁观者清。姐姐如若不是太将四阿哥的安危挂在心头,您盘算地必定比我清楚。” “只是……”年清芷迟疑了下。 德贵人瞧出她还有话要说,“清芷你同我说话没什么好避讳,你说便是了。” “我是怕姐姐多了不必要的忧虑。”年清芷微拧起秀眉,“我总觉得贵妃是做起了日后去母留子的准备,所以姐姐定要好好把握住皇上的宠爱,多生几个子嗣才是。” 德贵人微微一笑,“皇上的性子我总还是摸得透的,所以我不能去在皇上跟头请旨,而是要找太皇太后。” 年清芷瞬间反应过来,皇上一回来必定会听说德贵人受了委屈,知晓德贵人是必定不愿意将四阿哥抱养给佟佳贵妃的,如此一来便不会轻易同意佟佳贵妃的请求。 只是“佟佳贵妃要抱养四阿哥”的传言渐旺,皇上也不好驳贵妃的脸面,尽快地四阿哥指抱养的内臣。 就在皇上左右为难之时,倘若德贵人虽然受着委屈,却还是愿意为了皇上,亲自找上太皇太后请旨求让佟佳贵妃抱养四阿哥。 如此一来佟佳贵妃与她,一个利用流言“逼迫”皇上下旨,一个甘愿牺牲自己也不想让皇上为难,高下立判。 到时候就算佟佳贵妃得偿所愿,有了比较皇上也只有隐隐厌恶她的份,反而会对德贵人更加怜惜疼爱。 德贵人的笑带着几分凄凉,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愿意拿着自己儿子拿来筹谋。 她眉间尚带几分忧愁,“往后便是与四阿哥同在一个宫中,恐怕也是见不得几面……便是连他的消息也要碾转几折才能听来,我这额娘当得真是不称职地很。” “我愿意陪着四阿哥。往后有我在四阿哥身前为姐姐传递消息,姐姐也能安心些。” 德贵人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清芷,你……不行,我不能送你去。” 佟佳贵妃恨自己入骨,清芷是她的人,少不得会拿清芷开刀,到时候清芷免不了吃苦。 年清芷虽然感念德贵人的恩德,但此举也不单单是为了报她的恩,更多的是这本书胤禛与年贵妃的恋情起因是因她而起。 这本书讲到年贵妃入了胤禛府邸,便是因为她与年清芷这个“白月光”有着三分相似的容貌。 虽然年清芷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成为胤禛的白月光,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跟在四阿哥身边照顾他的好。 只要待这副身躯为女主做足贡献,寿终正寝那天,她便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田申甲“的清穿文,感兴趣可以看下~ 《清穿之钮祜禄氏日常》 —文案— 珍珍刚套上未婚夫送给她的古董戒指就穿越了。 新家母慈子孝,姐友弟亲,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温柔的姐姐就进宫当了宫女。 万万没想到,几年后姐姐被皇帝看中生了个名叫爱新觉罗胤禛的儿子。 珍珍体验了一把鸡犬升天,被好心的宠妃姐姐和皇帝姐夫塞进了大清第一豪门钮祜禄氏家族,成了国公夫人和当家主母。 新婚之夜,忐忑不安的珍珍一见着新郎官阿灵阿立刻扑了上去:“老公,你怎么也穿越了!” 一脸菜色的新郎官说:“老婆,再过三十年你就要守寡了,你准备好了么?” 第6章 想想不用再在这个吃人的宫廷中过下去,就连现实生活中自己背得那几千万的债也显得可爱多了呢。 年清芷不由苦涩一笑,“除了我,姐姐还有其他放心的人选吗?便是现在看起来放心,往后也难免不会被佟佳贵妃用利益所诱反过来对付您。到时候若是那人用着四阿哥的消息吊您上钩,您自然不会有所防备……这后果姐姐可有想过吗?”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拿你冒险。”德贵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姐姐我此举也不单单是为了您。您昨日虽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贵妃只要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皇上没有证据也是无法对贵妃问责,大怒之下只能拿贵妃身边的人开刀。这开刀的必定第一个便是春菡,只因是她昨夜阻拦我前去求太医,差点害了您难产。” 年清芷顿了顿,继续说道:“贵妃被驳了脸面,自然知晓有我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竟然深更半夜敢去承乾宫喧嚣的人物。她的火自然是发在我头上,我这般一个小小的宫婢,她处置我比碾死蚂蚁还要轻松。只有将我拿到台面上,让全宫廷的人知晓,您将我送给了贵妃照顾四阿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才断不会轻易对我动手。” 德贵人当然知晓年清芷此话只不过是劝说自己同意她的请求,但细细想来这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她连自己都护不住,往后清芷的安危她恐怕也无力承担,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将她摆在明面上,清芷方才有几分生计。 德贵人有些无奈,“罢了,就按你说的来吧。只是贵妃必定不会那般简简单单接受我送去的宫婢。” “这个姐姐不必担心。”年清芷狡黠一笑,“我有个主意让贵妃不愿也不能不答应,只是要委屈四阿哥一阵了。” 德贵人与年清芷就这那主意絮叨了一会儿,德贵人方才缓缓起身要离开她的房间。 走到门口时瞧见跪满了一排的四个产婆,她脸上的温柔消散,清浅的唇微抿吩咐道:“进去给清芷姑娘请罪。” 年清芷半坐在床上,便见着四个产婆躬着腰身一个接一个地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即扑通一身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清芷姑娘,奴才们无能,昨夜的情形凶险程度姑娘您也是见到的,奴才们实在是慌了神。昨夜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们罢!” 她们心提着,她们虽未犯什么错,只是在这宫里不作为便是最大的错。 其中一个产婆想到自己还责骂了德贵人的救命恩人,想想更是怕得心惊胆战哭了起来,“清芷姑娘,奴才的孙儿不到半岁,只因德贵人生产奴才提前进了宫……到现在还未见上一面,奴才自知犯了死罪,但还请姑娘大发善心,在此之前让奴才回去看孙儿一眼吧。” 年清芷清扫了跪了一排的产婆们,心头也不由泛上一丝悲哀。 在没有太医,明知晓接生便有很大几率导致皇嗣胎死腹中的情况下,她们这般迟疑不敢接生自是寻常不过,毕竟她们说到底也是寻常害怕生死的妇人而已。 只是此事一旦被皇上知晓,她们便连一丝活的生机都没有了,她们如此害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她们不知晓的是,德贵人一早便知清芷不愿意张扬,想要隐瞒会医术之事。 故而本就没打算将昨晚的真相透露给皇上,如此做派只不过是想把施恩的机会留给清芷罢了。 年清芷眸色一暖,她自是知晓实情的,有些感动德贵人心之细腻。 只是如今派头还是要做足,她淡下脸色,“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我不过是一个奴才,又何德何能能饶过你们?” “清芷姑娘是救了阿哥和贵人的救命恩人,以姑娘的才情见识,以后在皇上身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产婆们心底发着虚,也知晓年清芷或许根本没办法救下她们,只是还抱着一线希望地说道:“若是姑娘愿意救奴才们一命,奴才们愿意做牛做马想报!”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年清芷卖了个关子,“只是法子只有一个,便是皇上不知道昨夜的内情。” “只是……”她微拧了眉梢,一副十分困扰的模样。 年清芷如此说来不过是想点清产婆一件事,只要有人将昨夜的内情透露,她们必定逃不了一死,这般一来她们断不敢说出她会医术之事。 这法子要比用黄金收买她们保守秘密来得有效地多。 产婆们顿时一愣,是啊,如果皇上不知晓她们不就有救了。 只是这可是年清芷立功长脸的机会,她怎么会愿意为了她们而错失这个攀高枝的机会呢。 更何况便是年清芷愿意为她们瞒住,德贵人那头却是决计瞒不住地。 产婆们顿时心生绝望,萎靡了下来只哀声道:“奴才们自知难逃一死,还请清芷姑娘让奴才们回去看亲人们一面再问罪。” 年清芷轻轻一叹,“虽然皇恩重要,但我也不忍心瞧着你们就这般白白丧了命。罢了罢了,只要你们将昨夜的事严防死守,我这头断也不会主动说出内情。我在德贵人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过会儿我会试着跟德贵人提提,只是便不能保证这结果了。” 虽然这产婆们没有犯大错,但到底也是犯了错,让她们内心煎熬几日便算是责罚了。 产婆们本来心如死灰,都已经盘算着身后之事,突然听闻年清芷如此说来不由愣在原地。 在危急时刻救下德贵人和皇子,这半天大的功劳,便是年清芷整个族都有可能因此受到皇上的提拔。 如今年清芷竟然愿意为了她们的性命放弃这功劳,一个产婆不禁不敢相信地试探道:“清芷姑娘,您真的愿意放弃如此大的功劳?” “我又能如何,若是真真看着你们命丧黄泉,我便是领了这功劳也是睡不安稳。”年清芷微拧了秀眉,一副十分惆怅的模样。 产婆们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顿时不由热泪盈眶不住地磕头道:“奴才们,谢过清芷姑娘!清芷姑娘如此良善,往后一定有厚报的!” 那位在德贵人生产之际责骂年清芷的更是羞愧难当,心头感怀道:“清芷姑娘的恩德,奴才愿意做牛做马回报!” 年清芷淡淡道:“我倒也不要您们做牛做马,现如今就有一件事我要你们做,你们做得好了,德贵人瞧在这件事上说不定还能松松口为你们隐瞒了昨夜的内情。” 那些产婆忙恭恭敬敬地连声道:“清芷姑娘,您吩咐便是,奴才们必定尽心尽力完成。” “你们作为德贵人的产婆,说出去的话自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年清芷淡淡说道,“所以我要你们放流言出去,这流言照实说便可。” 毕竟可是和自身利益相关,她倒也不怕这些产婆说出去是她吩咐的。 年清芷漂亮的杏眼微眯,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算计。 春菡是吧,该是倒讨要那一巴掌债的时候了。 第7章 慈宁宫中。 薄薄青烟从缕空花卉熏炉中袅袅升起带着幽香,佟佳贵妃罕见地穿着一套素净的云白暗纹袍子,只简单地梳了两把头跪在地上。 华丽娇美的脸庞上特地脂粉未施,唇上泛着微白,一副大病初愈楚楚可怜的模样。 佟佳贵妃这几日过得极是不易,她本觉得此事能就那么轻易地过去,只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了她支使春菡打骂前来承乾宫为德贵人请医的宫女的传言。 这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佟佳贵妃憋着一肚子气以为是乌雅氏故意捏造引起事端,叫来春菡一问,竟没成想是春菡真的动了手。 蠢笨至极婢子竟还有脸争辩道,是那德贵人贱婢扰了娘娘清休,她看不过眼方才动了手。 动手做事之前倒也不动脑子想想,佟佳贵妃气得要命,却也知晓现在不是处罚春菡的好时机,便暂且饶过了她,匆匆收拾了下便来这慈宁宫中“思过”、“忏悔”。 太皇太后舟车劳顿地一回来便在寝殿中歇下,苏麻喇姑本是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却是听见小宫女来报佟佳贵妃来殿中跪着的消息,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走到前殿果真见着一个身形窈窕的身影跪着,苏麻喇姑心知佟佳贵妃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她为难德贵人生产之事。 只是太皇太后这一睡下没有三两个时辰是醒不来的,总不能就这般地将佟佳贵妃晾在那儿。 苏麻喇姑快步走去行了个礼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这会儿太皇太后刚睡下,娘娘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在这儿跪上两三个时辰,不如回宫中或是在配殿等着,待太皇太后醒来奴才立刻便唤宫婢告知您一声。” 佟佳贵妃怎么肯走,她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将戏做全,不然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她此举不成惺惺作态了吗。 她知晓这苦头必定是要吃的,故而摇了摇头。 苏麻喇姑可是连皇上都敬重的人物,她自然也不敢怠慢轻声说道:“多谢姑姑美意,只是我犯了大错,在这儿跪着忏悔固然也是应该。” 苏麻喇姑早知佟佳贵妃不肯回去,早便吩咐了宫婢捧着缠枝软垫和热茶在殿外奉着,忙招了招手让宫婢将东西捧了进来亲自端给了佟佳贵妃。 见着她仍摇头拒绝,方才温声道:“此事娘娘不知情,太皇太后必定不会多怪罪于您,可若是您因着跪在这儿受了病,太皇太后和皇上到时候都是要心疼的。” 苏麻喇姑跪下将缠枝软垫轻轻塞到佟佳贵妃膝下,轻声说道:“若是太皇太后醒了,贵妃将缠枝软垫还给奴才也不急。” 佟佳贵妃这才接受了下来,不禁有些感慨苏麻喇姑如此得皇上敬重,正是因为她会做事会做人品德又高。 太皇太后睡了两个时辰才悠悠转醒,听说着佟佳贵妃在外面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却是连脸色都未变一下悠悠地起身由着宫婢为自己穿着衣服。 苏麻喇姑伺候着太皇太后洗了把脸,又将一个紫金手炉塞进她手中,这才扶了她走进殿中。 苏麻喇姑一早便穿了消息来,命人将佟佳贵妃膝下的缠枝软垫拿了走。 本来没有对照佟佳贵妃本还不觉得,一没了缠枝软垫这才感受到这地板又凉又硬,她身娇体贵地哪里受过这般的苦,差一点儿便就支撑不住。 就在歪了歪身子,考虑要不要装晕过去博取些许太皇太后同情之际,佟佳贵妃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忙定了定神,不消片刻眼眶便红了一圈及其自责的模样。 太皇太后虽然老了,但眼睛和心还敞亮地很,又是在这宫廷中混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又怎会不知晓佟佳贵妃的小心思。 倘若是小打小闹地,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也就放了过去,如今这佟佳氏竟然将主意打到了皇嗣上。 吴三桂在衡州称帝,皇帝正忙于撤藩,一时顾不及宫里头,没想到竟是出了这般的乱子。 太皇太后虽心头不悦,但到底佟佳贵妃之父乃是皇帝的亲舅舅,又在平定三番之际立了大功将吴三桂之子抓捕进宫。 加之此事根本无证据,佟佳贵妃只需托词自己毫不知情,便是能将蓄意谋害皇嗣的嫌疑洗清。 如今皇帝正是用人之际,怎般说也不好多加责罚佟佳贵妃凉了外臣的心。 太皇太后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佟佳贵妃,开口指责宫婢,“怎么任由着贵妃跪在地上,还不快扶她起来。” 听着太皇太后的口风似是无要贼怪于自己的意思,佟佳贵妃心头一松却是躲过上前搀扶的宫婢,眼泪一掉愧疚地哭泣起来,“老祖宗宽厚,妾身却是不敢起来。若不是妾身那一日突发疾病陷入昏沉,也不会让乌雅妹妹陷入如此陷阱,一想及此妾身就愧疚地夜不能寐。” 她拿起丝帕掖了掖红彤彤地眼角,似是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模样,“老祖宗就让妾身跪着吧,妾身实在是不知晓要如何赎着罪责了……” “你也是病得昏沉,并不知情又何错之有?”太皇太后由着苏麻喇姑搀扶坐至座椅上,“还不快给贵妃赐座。” 佟佳贵妃戏演足,如愿以偿地听到料到地结果,才方抽着泣任被宫婢搀扶起身坐在了椅子上。 她本想顺着话茬说道自己内心愧疚想补偿于乌雅妹妹,再趁机将抱养四阿哥的事提出来。 却是没想到太皇太后话锋一转,“贵妃你虽不是故意如此,但皇后逝世后,你身为贵妃暂代统领后宫之责,却是连自己宫中的宫婢都无法管理好,差点害了德贵人母子两条命,这便是你的失职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佟佳贵妃心头一颤,“你如今身子不比从前,统领六宫有了疏漏倒也实属正常,哀家便让惠嫔帮你分担着些,这段时间你便在宫中静养着。哀家这儿有几卷佛经,你且拿去抄去,有定心凝神之效。” 佟佳贵妃心中微惊,太皇太后此话说的冠冕堂皇,句句是为她身体着想却是提拔惠嫔制衡于她,说什么宫中静养明明是禁足的意思,说什么佛经有定心凝神之效,不过是罚她抄经书的由头! 可这委屈她却只能咬牙受着,谁叫太皇太后说的话如此滴水不漏,字字在理让她半分推辞的机会都无。 佟佳贵妃只能跪着领了那沉甸甸的“恩德”,她却是心有不甘,如今德贵人母子俱全,她却是搬起石头砸起了脚这让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四阿哥的抚养权要过来,她重新稳了稳心神装出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老祖宗如此宽容,妾身却是不能委屈了乌雅妹妹,妾身愿意帮乌雅妹妹抚养四阿哥,必定尽心竭力不敢有误。” 太皇太后淡淡扫过她,话语圆滑地开口,“贵妃你病体孱弱却还是为德贵人着想,实在是仁爱之举。只是抚养孩子太过殚心竭虑对你身子不利,此事还是缓缓作罢。” 佟佳贵妃这头被分了权那头又要禁足抄写佛经,现在连四阿哥的抚养权都要不到,她实在是不甘心。 忙又眼圈红了红,抽泣道:“老祖宗宽厚念着妾身身体,可妾身若是无法帮乌雅妹妹抚养四阿哥,便是在病中仍然愧疚难安无法安眠。还请老祖宗圆了妾身的心愿吧,让妾身为乌雅妹妹做些什么,也好让妾身焦灼之心好受一些。” 第8章 佟佳贵妃这般说辞出来,太皇太后却是没了推脱的由头。 她不留痕迹地微蹙了下眉心,细细想了会儿随即方缓声道:“罢了,此事哀家会与皇帝提及,你就先行回去歇息罢。” 佟佳贵妃回了承乾宫便气得将殿内物品砸了一通,她本就没打算让太皇太后从心底里相信她是全然无辜。可是也断断没想到收拾一个乌雅氏竟让她白白损失了这般多,便是连四阿哥的抚养权都未要来。 一个治下不严便将她统领六宫之权要了过去,那惠嫔又是什么的东西,不过是会讨老祖宗开心罢了,凭什么敢来分她的权! 春菡跪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动静吓得忍不住牙齿打颤,听着春桦出来道贵妃唤她,方才颤颤巍巍地进了殿中。 一进殿中便被佟佳贵妃猛甩了一个巴掌,她本就站不稳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生怕佟佳贵妃要杀了她忙哭着道:“主子,奴才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奴才从小就跟着主子,奴才对主子的心天地可鉴,求娘娘看在奴才忠心一片上饶过奴才吧主子!” 佟佳贵妃纤长的玳瑁嵌珠宝护甲抵在春菡的下巴上,硬生生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狠声道:“春菡你知晓你错在了哪里吗?” 春菡雪白的下巴被那尖细的护甲顶着,划出了血口子疼得她唇直颤,她却是不敢叫一声,“奴、奴才错在了不该打那宫婢!” “你蠢在太愚蠢!”佟佳贵妃气声道,“风口浪尖上,你非要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到底春菡是从小跟着自己的,她便是再生气还想着留她一命,只是如今这事都闹到太后跟前了。 佟佳贵妃松开春菡的下巴,“你的命便是我都不一定能保住,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 康熙的龙辇还未至承乾宫,便是遥遥地听见殿内木棍敲击在皮肉的声响和婢女的哭喊声,“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康熙微蹙了下眉间,撩起袍子走下龙辇踏进承乾宫中。 殿前的院落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一院的宫婢和太监,中间一个木板凳上面被绑着一个宫婢,那宫婢下半截淡兰色的衣裙已是被鲜血沁满,鲜血不住地往下滴答着,木板凳下堆积了一滩的血色。 佟佳贵妃正半躺在榻上不住地拿着丝帕掖着眼角,平日里华美的脸庞没了血色一副伤心的模样。 因着那宫婢的声音大,直到康熙踏进了庭院中方才有人注意是皇上来了,顿时满院落的宫婢和太监跪了下来,就连那行刑的太监也停了手中的活一起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佟佳贵妃抬起带泪的眼,瞧见穿着绛色大襟右衽,袍外着鸦青褂的高大身影往里头走来。 虽然出行劳累,康熙却仍旧神采焕发,眼睛深邃有神明亮。 佟佳贵妃心中暗喜,她本就是打听好了康熙去了钟粹宫找德贵人那小贱人去了,算好了时辰知晓他要来找自己算账,方才故意挑了这时候收拾春菡,便是要做一出戏给康熙看。 果真是挑在了好时候,不然就春菡这身子骨,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地住两回这般的责打。 佟佳贵妃忙从贵妃榻上半坐起来,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却是腿一软差点跪倒在了地上。 幸好旁边的春桦眼疾手快忙扶住佟佳贵妃,她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春桦将佟佳贵妃重新扶在贵妃榻上,方跪倒在地道:“还请皇上原谅主子礼数不周,实在不是主子不想起身,而是无法起身。” 康熙眸光落在佟佳贵妃雪白的脸庞上,她平日红润的唇如今素淡着,眼角微红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极是楚楚可人。 他微抿了唇,“贵妃身子还未好?” 佟佳贵妃佯装出虚弱的模样,拿着手帕捂住唇轻轻地咳了起来。 一旁的春桦忙替她答道:“回皇上的话,主子也是被那夜惊吓着了,想及自己差点害到德贵人母子,她这短时间没有一夜是安稳顺畅地。今日又在慈宁宫跪了两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便站不起身了……” 康熙本是从钟粹宫来的,德贵人性子温和受了苦也压在心里,不过这宫中所发生的事早便就传到他耳中,德贵人这般隐忍更是让他心疼不已。 又加上临走前荣嫔特意为德贵人的近身宫婢讨赏,说道那宫婢为了德贵人大雨夜在承乾宫门外跪了半个时辰,虽然遭了承乾宫的羞辱却是一声不吭地,自己追问方才回答,倒真是个忠仆。 康熙哪能不知晓荣嫔此番何意,无非是借着为那宫婢讨赏的由头,将钟粹宫的过分行径说出来。 荣嫔身为承乾宫主位有照看德贵人母子的责任,又曾遭受过四子早夭的伤痛,自是看不惯佟佳贵妃的行径。 她的性子一向温和隐忍,又因子嗣的事与他疏离,此刻却是愿意为德贵人站出来说话,想必那夜也是气急了。 康熙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来,可见着这般情况哪里还发的出来。 佟佳贵妃虽犯了错,但到底有心忏悔,又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 那承乾宫打人的贱奴仗势欺人,他本是打算直接赐死,结果佟佳贵妃抢先一步已经将人打得半死不活,倒让他一点话茬都找不出来。 佟佳贵妃总算止住了咳嗽,轻轻抽噎着,“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若不是臣妾一时病倒,便也不会害得乌雅妹妹差点难产……” 她虽然表面上演技精湛,心头却是发着虚,害怕康熙看出什么破绽。 康熙试了下她手的温度,寒凉的如玉一般顿时蹙起了眉,“这般冷的天,又生着病在屋外做什么?” 他侧头看了眼春桦吩咐道:“还不快搀扶贵妃进屋。” 见着康熙尚且还关心着自己,佟佳贵妃心头一松。 却还是摇头阻止,装出坚定的模样道:“此次祸端就是从臣妾这院不成器的奴才们起的,今日臣妾责罚这奴婢就是要他们看看,往后一定要分清什么主什么才是次!说到底还是臣妾不好,若不是他们太过担心臣妾,也不会如此。” 看来外头的棍杖不停,佟佳贵妃便也不会回去。 康熙瞥了眼长板凳上绑着的春菡,“罢了,先别打了。春桦,春玥,将贵妃搀进殿里。” 佟佳贵妃从善如流地下了台阶,“虽然皇上能原谅这个无礼数的丫头,但此事事关德贵人,还是让人将春菡送去钟粹宫,任由德贵人处置吧。” 若是留在承乾宫,迫于压力她便不得不打杀春菡,可送去德贵人那头便是不一样了。 佟佳贵妃打赌,就是给德贵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教训春菡,反而还要派人好好照料她。 春菡毕竟是从小跟着她的,她打是打了,但还是想保春菡一命。 佟佳贵妃吩咐完,方才任由着春桦春玥搀扶着半躺在床上。 殿里暖暖的碳火旺气熏着,盖上厚重的锦被佟佳贵妃方才觉得好受多了。 她楚楚可人地垂着泪看着坐在一旁的康熙,“臣妾差点害死了皇嗣,犯了如此大错自知罪孽难赎,只是臣妾最怕的是皇上因此而恨上了臣妾……” 康熙微叹一声,随即拿起丝帕给她擦起眼泪来,“你那时病得昏沉,哪里知晓这些事情,也都怪这些奴才擅自主张竟是将所有的夜值太医全部调来。” “他们也是太关心臣妾,所以才……”佟佳贵妃不留痕迹地为着承乾宫奴才们找着由头。 康熙却是不愿意就此别过,沉声道:“忠倒是忠,但愚也是够愚笨的。难道在这群奴才眼中,这紫禁城中就认你一个为主子?”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让佟佳贵妃心一跳,脸上的神情勉强起来,“皇上怎么这么说,他们哪敢这般想呢?他们不过关心则乱罢了。” “但总归是犯了错,罚必定还是要罚的。”康熙的语气放缓,“贵妃如此宽容,反而纵容了他们。” 佟佳贵妃微微松了口气,以为只是罚些例银什么的。 可康熙下一句话就又让她提了心,“这些奴才们不知宫规,目中无人,实在不适宜再待在承乾宫里服侍贵妃。朕改日让内务府重新拨一些□□好的奴才们来承乾宫。” 佟佳贵妃气得几乎咬牙,承乾宫的奴才们都是她用惯了的心腹,还有不少是父兄塞进宫中专门为自己传递消息的。 太皇太后和皇上倒真当是亲祖孙,一个削权另一个竟然想索性将她的心腹全给调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呸,合着老娘白忙活了。 第9章 佟佳贵妃当然不能让这事发生,忙是微咳了几声道:“皇上,这些奴才都是臣妾用惯了的。臣妾如今尚在病中,换了新人恐怕一时会不习惯……” “正是因为贵妃尚在病中,所以更应当换批奴才好好照料贵妃。”康熙本就打算借此机将承乾宫的奴才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只是万事不能做得太过。 他随即又转了口锋,“不过贵妃的习惯最重要,这次便先换一半吧。贵妃好好挑些自己用的舒心地留下来,其余地换了去。” 康熙从床榻上站起身,“贵妃好生歇养着,朕还有公务要忙。” 原本佟佳贵妃尚有用不习惯新人作借口,便是被康熙强硬换了她还能装病说着新人用不习惯,借机再将人要回来。 如今只换一半,她确实没了好推搡的借口。 太皇太后那边轻轻松松便将她抚养四阿哥的请求推给了皇上,如今佟佳贵妃也只能从皇上这儿下手。 犹豫了下见着康熙就要走,她忙开口道:“皇上,臣妾知晓自己无法弥补德贵人那夜的痛,只希望能够替她抚养四阿哥,还请皇上允了臣妾的请求,好让臣妾焦灼的心得以心安。” 康熙回头看向佟佳贵妃,不留痕迹地微蹙了下眉头。 德贵人虽不说心中到底还是怨贵妃的,他却是未责罚于贵妃,已是让德贵人受了委屈。 如今若是再让贵妃来抚养四阿哥,德贵人那头恐怕真得便要寒了心。 只是贵妃提出的请求合情合理,他也不好随意推辞。 康熙道:“四阿哥方才出生,倒还不着急。你尚且在病中先不要想这些事,好好养病才是。” 佟佳贵妃泪从眼眶中流出来,“臣妾的病逝愈来愈严重了,太医说这是心病,或许正是因为臣妾对德贵人的愧疚难安所致。还请皇上允了臣妾吧!” “你瞧你,怎么又哭上了。”康熙有些无奈地松了口,“有关皇嗣抚养,朕不得不与皇祖母商议着,若是皇祖母那头不反对,朕便让人将四阿哥给你抱来。” *** 钟粹宫 清水微拧着眉头,给德贵人梳着发髻嘴上不停念叨着,“这贵妃也真是,将受了罚的春菡大张旗鼓地送到咱们宫里算怎么回事?可不是在欺负主子您是罚不得,只能好好供着吗?” 年清芷在门外便听到了清水的声音,用手肘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含着笑说道:“就你嘴碎!主子还未说什么呢,你便先唠叨废话自己爽快了先!” 清水微微跺了下脚,“清芷,我这不是在为你和主子打抱不平呢嘛!” 德贵人笑了起来,清水虽是比清芷年岁要大上几岁,性子却是活泼地很,在清芷面前反而像妹妹。 两人的性子虽大相径庭,又喜爱斗嘴,可关系却是亲密无间。 只是想到没过多久,便要亲手将清芷送到承乾宫,往后这样的日子便不多见了。 德贵人不由有些黯然,便岔了开话题问道:“春菡的伤势怎么样了?” 年清芷将红漆底托盘放在桌上,“回主子的话,伤口已经在结疤了,不过彻底好还要过一段时日。” 这一次佟佳贵妃也是下了狠手,把自己身边从小跟到大的春菡打得半死不活,这都快一个月了春菡才勉强能下床走路。 不过在她看来,这春菡倒也是活该。 一直为着佟佳助纣为虐,如今撞上了铁桶,被自己拿着把柄开刀也是正常。 不过也因为此事,春菡可是恨透了年清芷,一见就怒骂、一怒骂就牵扯到伤口叫个不停。 年清芷恶趣味陡升,便主动向德贵人请缨负责给春菡送吃食,没事在春菡面前乱晃,是把春菡气得不行。 德贵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待清水将最后一朵珠花插上,她站了起来轻声道:“走吧。” 外头佟佳贵妃要抚养四阿哥的传言愈演愈热,里头皇上却因估计德贵人而一直未松口答应佟佳贵妃的请求。 眼见着四阿哥离满月越来越近,再僵持之下不是皇上妥协了贵妃,便是贵妃又想出了新法子让自己的愿望得逞。 与清芷仔细盘算了下,德贵人决定今日便去找太皇太后请旨。 到达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佛堂礼佛,待念完一大卷《华严经》,一旁的宫婢方才敢上前通传德贵人来的消息。 太皇太后听着德贵人上门来的消息只微扬了下眉梢,似是早已知晓她来的目的,轻叹道:“这孩子倒是个知恩懂礼的。” 苏麻喇姑搀扶着太皇太后来到殿前,德贵人已是等了半个时辰,只见她穿着素绒绣花旗装,不急不缓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抿着杯中的茶水,神情宁静淡雅。 若不是事先知晓,这般气派倒真看不出来德贵人竟是包衣奴才出身。 两人闲谈了两句,德贵人方说出今日的来意,“还请太皇太后准了奴才的愿,让佟佳贵妃抚养四阿哥。” 虽是早已猜到,太皇太后还是开口问道:“贵妃差点害得你胎死腹中,你心中便真当一丝怨愤都无?甚至放心将四阿哥托付于她?” 她心头正忧愁着此事,德贵人来了,此事才能有个完美的解决。 德贵人犹豫了下方开口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倘若奴才说一丝怨愤都无那是假的。在阎罗门前走了那么一遭,起先奴才也恼过贵妃,恼她太过狠心。可后来想想,贵妃那时也是病着,根本不知晓奴才的情况,只是手下的宫婢行事鲁莽,倒也怪不得贵妃。更何况贵妃已经将犯事宫婢处置,并送到了奴才宫中。” 她顿了顿,“既然与贵妃无关,奴才便没有什么好怨愤的。” 倘若德贵人贸然说自己一丝一毫都不怪佟佳贵妃,太皇太后心头毕竟存疑,觉得她此番前来必定抱着其他心思。 可是德贵人此番说来真情真意,太皇太后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些许。 德贵人突然跪下来温声道:“皇上为了不让奴才为难,一直未提让贵妃抱养四阿哥的事。只是听说贵妃这几日因着心病,病情更是加重。奴才知晓皇上关心于贵妃病情,心中其实有意于此。皇上如此为奴才着想,奴才也不想让皇上为难。奴才相信贵妃定会好好抚养四阿哥,请太皇太后下旨,让佟佳贵妃抚养四阿哥!” 这几日佟佳贵妃要抚养四阿哥的传言愈演愈热,太皇太后何尝不知晓这是贵妃故意为之,只是情面上又无法驳了贵妃的面子。 只得和皇帝提了几次让佟佳贵妃抚养四阿哥的事,只是皇帝为了德贵人迟迟不松口答应,这抚养四阿哥的人选便一直空在那儿。 想必德贵人也是感受到了皇帝的为难,仔细思虑之后才会前来。 太皇太后想到德贵人是真心想要解皇帝的难,相比之下佟佳贵妃却为了一己私欲便将皇帝逼至于此。 德贵人如此知书达理,便也怪不得皇帝宁愿为难也一直不松口。 太皇太后看着德贵人的眸光变得柔和起来,“哀家准了你便是,快起身吧。” 与着太皇太后又交谈了一炷香时辰,德贵人方才从慈宁宫出来。 她心情沉重便免了轿辇,与年清芷一道在这宫道中慢慢走着。 德贵人嘴上说的轻松,可毕竟是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一想到要将四阿哥送走,她的心就不停抽痛,眉心不由染上几分愁绪。 她轻叹一声,“将亲生儿子送到贵妃手中,四阿哥长大后知晓此事会不会怪我心狠,不认我这个额娘?” 年清芷也无奈这清朝的抱养制度,凡是低阶妃嫔都要将孩子抱养给内大臣亦或是高阶妃嫔,任何人都要遵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主子多虑了,奴才看四阿哥五官端正像极了皇上,眉眼秀丽像极了主子,这品性智慧也定是都随了皇上和主子,必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她温声安抚道,“四阿哥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加倍敬爱孝敬您的!” 虽是知晓年清芷是在安慰自己,德贵人的心不由舒畅了些。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传来了一声年轻男人的笑声,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是哪来的丫头,小小年纪这般能说会道。” 德贵人和年清芷尚还未有动作,一旁的宫婢和太监便跪了一地。 年清芷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出声的竟是康熙,忙也退了几步与宫婢太监跪在一起。 每次康熙身边的太监来通传,年清芷便找茬出去或是躲起来。 故而,她虽然在德贵人身边贴身服侍着,但一次都未与康熙打过照面。 躲着康熙,这实在是年清芷故意为之,康熙有收宫婢为嫔妃的喜好,光她知晓的便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那本里还真有康熙爱上原身的狗血桥段! 虽然书中并没有描写康熙是怎么瞧上原身的,只是通过别人的口说着,康熙原是有要册封原身的意愿。 只是不凑巧地是,每次皆有意外发生。 直至临终,原身也还是胤禛身边的贴身宫女。 虽然康熙看上原身,又不一定能看上她。 可年清芷想想这可能性,就胆战心惊,要她成为一个小妾终生被锁在这冰冷的紫禁城中,还不如早些香消玉殒呢。 故而年清芷一穿进来,便打定了躲着康熙的决心。 第10章 好在康熙不过只是瞥了眼年清芷,只见她与其他的宫婢和太监跪在了一起,顿时泯灭众人。 不过是个嘴巧的小丫头而已,他倒也未曾在意。 康熙看向德贵人,开口道:“朕瞧着你是从慈宁宫的方向来的,是去给老祖宗请安的?” 德贵人点了点头,随即突然半跪了下来,“奴才擅自做主向太皇太后求旨,还请皇上责罚!” “求旨?”康熙微挑了眉梢,德贵人尚未回答,他心中便有了预感。 “奴才是去求太皇太后下旨,请佟佳贵妃抚养四阿哥。”德贵人轻声回答道,“佟佳贵妃身份尊贵,出自名门。若是四阿哥能在佟佳贵妃身下长大,必也会成为对朝廷有用的栋梁之才。故而奴才才擅自做主……” 康熙心中一动,德贵人话说得好听,说是这般对四阿哥好所以才去求旨。 实际分明是因着自己为难,方才主动去找了太皇太后。 德贵人性子温婉,又懂几分诗词,在这后宫中可以说是少见的。 如此善解人意又与他心灵相通,这也正是康熙宠爱她的缘由。 一想到分明德贵人心中可能对着贵妃还有些许芥蒂,却是愿意为自己为先,不由更是感动。 康熙忙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道:“你倒是与朕想到一起去了,你便是不去求旨,朕也想与你商议将四阿哥让佟佳贵妃抚养。” 他话锋一转,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朕这段时间忙于政务。说起来,你为朕生了这般乖巧的阿哥,朕倒还未赏赐你什么。” 年清芷不由弯了下唇,康熙因为对德贵人心怀亏欠,那赏赐可是如流水一般地送进了钟粹宫,把其他妃嫔可是艳羡坏了,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如今却是泰然自若地说“未赏赐什么”,看来是要找着借口给德贵人晋封了。 果然康熙下一句便是,“生了孩子理应晋封一级,朕便准备晋你为德嫔。往后搬出钟粹宫,你也是一宫主位了,等会儿朕便令内务府将尚还空着主位的宫一一列来给你。” “多谢皇上!”德贵人心下欣喜,温婉淡雅的脸上涌上了笑容。 荣嫔虽然性子淡薄,与她相处和洽。 不过再怎般还是搬出来,自己做主位要惬意地多。 更何况,她可以趁此次机会能住得离离佟佳贵妃近一些,好多有些机会能见着四阿哥。 她想了下忙道:“皇上,其实倒也不用那般麻烦,奴才听说永和宫还空着,不如就永和宫吧。” 永和宫与承乾宫仅有一道之隔,康熙一瞬间便有些了然德贵人的心思,没有多少犹豫便答应了此事。 *** 承乾宫 佟佳贵妃这头却是有些不淡定了,她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两头都求过了,就连流言也放出去了,可不但皇上不松口,就连那个柔柔弱弱的德贵人也一丝一毫没有要成全自己的意思,真当不将她放在眼里。 安嫔万没想到这招数都使尽了,佟佳贵妃竟是还未能抚养上四阿哥。 她道:“娘娘,这德贵人真当是个不识相的!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的孩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往后若是有其他宫的生了孩子,您再向皇上说道说道,皇上这一次驳了您的面,下一次定不会再轻易拒绝了!” 佟佳贵妃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丢了个遍,现在连脸面都要没了。 她不由剜了安嫔一眼,气声道:“还不是你当初口口声声说抚养德贵人的孩子是一举四得,现在又跑到我面前说什么什劳子包衣奴才的孩子,不是什么稀罕的?李绮卉,你别的什么不会,说法倒是一变一个快!” 安嫔被佟佳贵妃莫名其妙冲了一句,讪讪道:“臣妾也是为娘娘着想……” 她求助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敬嫔。 敬嫔伸出手,借着宽大袖口的掩护轻轻捏了下安嫔的手心以作安抚。 随即走上前斟了杯茶奉给佟佳贵妃,淡淡笑道:“娘娘莫急,此事未尘埃落地,尚有周旋的余地。” 佟佳贵妃却是未接她那盏茶,只冷声哼了一声,“周旋?眼见着四阿哥都快满月了,我也等的足够久了!” “依臣妾的愚见,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敬嫔未恼,笑着轻轻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说不定呀,这好消息就要来了。” 敬嫔话音未落,承乾宫的总管太监贾进禄便小跑进来通传道:“奴才参见各位主子,慈宁宫的李玉柱公公在外面求见。” 听着这话,一旁伺候的春桦忙看了眼佟佳贵妃,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忙上前将她发髻上华丽的钿子给拆了下来。 又拿着些许珍珠粉将脸色和唇上涂白,作出一副病弱的模样,毕竟外头可都知晓贵妃娘娘因为愧疚不安而病情加重。 做完了这一切,春桦才允了贾进禄前去领了李玉柱进来。 李玉柱掬了笑从殿外走了进来,“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安嫔娘娘,敬嫔娘娘。” 佟佳贵妃微挑了下眉头,安嫔却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李公公,你今日如此开心,是带了什么好消息不成?” “安嫔娘娘真当聪颖,奴才带的正是天大的好消息!”李劲选不急不慢地笑着说道,“是太皇太后的懿旨,由佟佳贵妃抱养四阿哥,即日起四阿哥入住承乾宫。” 得了这个消息,佟佳贵妃终于如愿以偿,安嫔与敬嫔也总算可以安心离去。 出了承乾宫殿门外,走在冗长的官道上安嫔方才将笑意敛去,略带不满地轻声抱怨道:“她不过是仗着比我身世高了那么一些。” 敬嫔察觉出了安嫔的话头,忙微咳了一声示意她先停声。 随即方才转头吩咐身后的奴才们,“我与安嫔有话要讲,你们站远些看着便是。” 安嫔见着奴才们走远了一定距离方才气声开口,“她虽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可好歹我也是嫔位之首,她凭什么如此随意对待我!好歹我也是为她出过主意,可但凡有什么不如她意了,她便只管自己发泄的开心。” 她拽住敬嫔袖口,不服气地说道:“碧安,你说我相貌也不比德贵人差!皇上为什么宁可宠爱那个下贱包衣奴才,也不愿意分一些雨露给我。倘若我也能像德贵人那么受宠,我便也不需要在贵妃手底下受气了!” 敬嫔笑了笑,“你光是瞧德贵人便知晓了,皇上不就喜欢那样知书达理、有书卷气的温婉女子。”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点了下安嫔,“偏偏你一看书便睡着,一见到皇上便将什么都抛在脑后了,真是受不了你。” “本来就是,那些弯弯绕绕、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什么好看的。”安嫔手中不停拧着手绢,却是突然抬起头奇道,“说起来,这宫中说的上知书达理、有书卷气的女子,若说你是第一,便没有人能称第二了。你为何不在皇上面前摆弄摆弄,好得了皇上的宠爱?” 敬嫔眸光落在安嫔娇艳如花的脸上,随即却是心头一叹。 毫无痕迹地将目光收回来,摆出一副淡薄的模样抿唇轻笑,“这也是要看个人造化的,强求不来。” “你便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安嫔一向心眼大,自是未注意到敬嫔的神态变化。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松了口气,“好在这次总算让贵妃如愿了,不然我还真不知晓要如何安抚她了!” 敬嫔沉默地细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神情有些凝重,秀眉微微一凝,“你觉得这是好事?” 安嫔奇道:“怎么?” “虽然佟佳贵妃能得到四阿哥的抚养权在我预料之中,只是这懿旨来的时辰卡得刚刚好,我倒是有些疑心。”敬嫔眉心微蹙,“这德贵人不是那般简单。” 第11章 没过几天,德贵人便带了年清芷和奶妈众人来到了承乾宫。 佟佳贵妃半躺在贵妃榻上,明艳动人的脸上虽用珍珠粉遮盖了朝色,却依旧漂亮娇柔。 她瞥见襁褓中那小小的一团,眼中掩盖不了的欣喜微溢了出来。 佟佳贵妃一向是喜欢孩子的,只是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宫廷中其他嫔妃一个接一个的生着孩子。 她佯装微咳了两声,随即开口道:“抱来让我瞧瞧。” 德贵人侧头示意一旁的年清芷,年清芷忙慢步上前,将怀里的四阿哥递交给了佟佳贵妃。 佟佳贵妃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四阿哥,四阿哥刚出生那会儿子,她倒是也见过瘦巴巴地像个猴儿。 但经过半个多月的调理,现在这孩子脸圆鼓鼓地,粉雕玉琢的模样极是可爱。 佟佳贵妃一抱上,就颇为爱不释手,一直逗弄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一直将德贵人一群人晾在了一旁。 她抬起头瞥了眼德贵人,她穿着一身藕荷色淡云纹旗装,虽衣着淡雅却掩饰不了地温柔婉丽。 想及德贵人就是靠这般模样便悄无声地在自己眼皮底下与皇上勾勾搭搭,佟佳贵妃气便不打一处来,只是场面话到底还是要说的。 佟佳贵妃轻开红唇,“四阿哥往后就在承乾宫,我会好好待他的,你且放宽心。” “贵妃温柔大度又有统领六宫之才,自是会将四阿哥的饮食起居打理地妥妥当当。”德贵人笑了笑。 德贵人转过头来给佟佳贵妃介绍年清芷和奶妈,柔声道:“四阿哥是用惯了这些人的,奴才担心一时换了人,四阿哥会不习惯,便索性都带了来给伺候四阿哥。” 佟佳贵妃这才正眼瞧了眼德贵人带来的人,先是淡淡扫了一眼奶妈嬷嬷们,随即将眸光落在了年清芷身上。 小姑娘不过八岁上下,已是出落地如待放的花苞般娇艳欲滴,清眸流盼透着纯净。 佟佳贵妃敢笃定这小姑娘不出几年便能出落成让后宫妃嫔都艳羡的绝代佳人,她眸光不由转冷。 送什么人不好,非要送一个容貌如此出众的小姑娘来。 德贵人将这才八岁的小姑娘塞进承乾宫的原因,佟佳贵妃便是不用想都知晓。 无非是想用这小姑娘的美貌,再借着照顾四阿哥的由头,待长大了,再找机会引得皇上主意,再借机造出一个“德贵人”来。 佟佳贵妃瞥了眼德贵人,自己犯贱还不够,竟是还招惹到了她眼皮子底下。 看来是自己给的教训还不够,让德贵人生出此等攀龙附凤的念头。 佟佳贵妃冷哼一声,“德贵人竟还带人来承乾宫,莫不是觉得承乾宫的宫婢嬷嬷都是废物,照顾不好你的四阿哥?” 德贵人一早便猜出佟佳贵妃的态度,倒是不慌不忙地温声道:“娘娘误会了,这宫中论得皇上宠爱和敬重,娘娘若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了。自是无论吃穿用度还是宫婢嬷嬷第一好的都在承乾宫,只是并非是奴才不放心。” 她犹豫了下方又道:“而是四阿哥这些夜里啼哭不止,奴才用了无数种法子,却是没想到只要这丫头一抱他,他便不哭了。” 佟佳贵妃不相信德贵人的说辞,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孩子夜间啼哭不是常有的事,瞧你说的倒像是这丫头身上有什么一般。你且带人回去,若是四阿哥夜间啼哭,我自会招太医来看。” 她抬起手捂住唇,笑了两声,“我便不信了这丫头再灵验,还能有太医灵验不成?” 佟佳贵妃一再坚持不留下年清芷和奶妈嬷嬷们,德贵人便也未加以劝说,只是念念不舍地望了眼襁褓中的四阿哥,方才走出了承乾宫。 她走了一段功夫,见着四周没了其余的人方打发了奴才们在一旁看着,忧心地问年清芷,“清芷,你用的那法子真的不会损害四阿哥身体吧?” 年清芷摇了摇头,安抚着说道:“娘娘您放心好了,这法子对身体是全然无害的,只是要委屈四阿哥了。四阿哥夜间的时候身子会有些瘙痒,只是四阿哥不会讲话,难受便只能哭了。” “你说的话我自是相信的。”德贵人眉心的愁绪方消了些,却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只是佟佳贵妃说要招太医来瞧,若是让太医瞧出了什么,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方子在脉象上和身子是显不出什么大碍,若是只凭把脉,太医很难瞧出究竟是怎般的病症。” 年清芷安抚地笑了笑,“您放心好了,到时候太医若是查不出,佟佳贵妃坚持不出三日便会服输,将我要了去伺候小阿哥的。” 只因为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定会认为是佟佳贵妃没有能力抚养四阿哥,她可是失去了很多东西才得到的抚养权,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 果然如德贵人所言,四阿哥到达承乾宫的第一天夜里便开始啼哭不已,便是召来的太医们也根本查验不出源头。 四阿哥年岁尚小,也用不得什么安魂药。 这般也不行,那般也不行,只能任得四阿哥哭泣,佟佳贵妃被吵闹地一整夜都未合上眼。 大概是因着觉得德贵人受了委屈,康熙早早地便来了钟粹宫与德贵人一道用晚膳,晚上便也歇在了德贵人那头。 德贵人心中一直记挂着儿子,纵使康熙怎般撩拨也没有起得太大兴致,虽然一贯是那般温柔如水,害羞地咬着唇不敢轻易出声,但康熙还是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 到了后面康熙索性恼了用了十足地劲,将她折腾地嘤\咛婉转,将矜持都丢掉,不住地叫出声来,要了两次水方才尽了兴。 第二日一早康熙倒是由着太监服侍着穿衣,精神奕奕地踏出了殿外。 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年清芷才悄摸摸地从耳房溜出来,看着康熙的背影忍不住暗骂一句,“大猪蹄子!” 亲手把自己一个小老婆的儿子送到了另一个小老婆手里,晚上竟然还能这般心无杂念地耕耘。 年清芷揉了下眼睛,那动静大的自己在耳房内都能听到。 怪不得后面几年德妃基本上是一年一个,真的要多亏了康熙在床上的辛苦。 清水捧了盆清水,用手肘打了帘子出来,便瞧见年清芷站在庭院里。 只要皇上来的那夜必定是她们几个值夜,她早已习惯了这点,只是第一次瞧见年清芷在未值夜后一天起那般早。 清水神情暧昧地挤了过去,“你昨夜是不是也听着了?皇上可真宠咱们家主子!” 年清芷打了个哈欠,“可不是,我半宿没睡着。” 当天夜里半宿没睡着还有一个,便是那佟佳贵妃。 好不容易讨来的孩子,竟是一到夜晚就啼哭不止,她是想了一晚上的法子却还是没办法。 与永和宫里头的宫人相比,佟佳贵妃便没那般高兴了,成功能将四阿哥的抚养权弄到手的喜悦被太医一席话给淋了一半。 她微眯了双眼,“你们当真是查不出四阿哥有什么异样?” 第12章 “四阿哥年岁太小,这病症发的却是有些奇怪,明明脉象是健康的。”三个太医并排跪在地上,颤着声音回答道。 一个太医试探地开口,“依奴才愚见,或许……四阿哥根本就没病。或许哭闹只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坏境和身边的人,所以方才会那般哭闹。” 佟佳贵妃开口,“那你说,这要怎么办?” “奴才认为,或许就这般顺其自然几日,四阿哥习惯后了夜间便也不哭闹了。” 佟佳贵妃困得不行,摆了摆手,“罢了,就先按照你说的来。” 好在四阿哥白日便停止了哭闹,她方才得以小憩一阵。 临近黄昏的时候,康熙来到承乾宫看了会儿四阿哥,晚上索性便在承乾宫歇下。 本来想着贵妃病体未愈便不行那般事,故而康熙只打算与贵妃和衣而眠。 佟佳贵妃怎会甘心,正好她白日睡了会儿,现在精神地很。 便柔柔弱弱地说着瞧着四阿哥可爱,也想要着给皇上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儿子。 好不容易将康熙逗弄起了兴致,两人将衣衫解了正准备做那事,四阿哥的夜啼声准时响起。 两人停在那儿颇为尴尬,结束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就僵持了一会儿,康熙方才的兴致被哭声弄得全无,无奈地从佟佳贵妃身上爬了起来,叫着外面的太监进来服侍着穿衣,准备去看看四阿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佟佳贵妃任由着春桦帮自己穿着衣服,讪讪地说道:“皇上,太医说了,四阿哥哭闹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地方。” “这么说来,昨夜已经发生过这种情况了?”康熙整了下衣领,开口问道。 奶妈嬷嬷将四阿哥抱了过来,只见四阿哥张着小嘴哭着,原本粉雕玉琢的脸哭得通红,看得直教人疼惜。 康熙微蹙了下眉头,“就么任由四阿哥哭着,太医那头就没别的法子?” 奶妈嬷嬷踱着步试图安抚四阿哥,可是一丝一毫用都无。 佟佳贵妃被这哭声闹得头疼,却也不敢再康熙面前露出一丝不耐,只装出一副心疼地模样道:“臣妾昨夜一晚上没合眼,就叫着太医来诊断,只是太医们都说四阿哥康健地很,不像是生了什么病。所以故而猜测是因着离了熟悉的地方。” 康熙索性让太监去传唤了太医院所有夜值的太医来诊断,却如佟佳贵妃所说一般,当真完全诊断不出任何病症。 等到四阿哥哭累了睡着,外面的天蒙蒙地透了一丝亮光投射到庭院来,康熙也到了上朝的时候。 临走前康熙丢下一句,“倘若今夜还是这种情况,便先把四阿哥抱回钟粹宫再待一阵。” 这句话让佟佳贵妃心颤不已,这次抱回钟粹宫,什么时候再能将四阿哥抱回承乾宫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想起德贵人那日所带来的小宫女,据德贵人说四阿哥便是在钟粹宫也是夜哭不止,只是那小宫女一抱便不哭了。 佟佳贵妃顾不得心里头对德贵人的疑心,只能第二日派人到钟粹宫将年清芷要了过来。 果然到了夜间的时候,四阿哥一哭闹,年清芷抱抱他便不哭了。 佟佳贵妃这才放下心来,好好地睡了一个好觉。 至于这个年清芷,佟佳贵妃仍然是放心不下,便要求若是皇上来看四阿哥,她不得在皇上面前出现更不得屋中伺候着。 这倒是正合了年清芷的心意,便是佟佳贵妃不要求,她也自是会这样。 年清芷刚入住承乾宫没几天,后宫里头便出了件大事,太子胤礽染上了天花。 这源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从宫外进来的戏班传进来的,又有说是浣衣局一个小宫女先感染上的,因着洗了太子的衣衫故而将病菌留在了衣衫上。 一时间各宫都陷入了恐慌状态,皆在进行着紧急防疫。 承乾宫因住了位小阿哥,这防疫工作做得更是全备,一日三次地熏艾把整个屋子熏得是烟熏火燎的。 年清芷担心四阿哥被呛着,伸手想去将睡榻旁的直棂窗推开。 却是被姚珍嬷嬷阻止道:“别开窗,这屋中正熏着艾呢,开了窗这艾便就白熏了。” 姚珍嬷嬷是佟佳贵妃特地派来看管四阿哥的,在这儿说一其他人不敢说二的。 这熏艾对防疫天花根本没有半点用,可年清芷不能把这话对别人讲,一旦讲了她便又要解释她是从哪听来的。 所以纵使她心里头记着治疗天花的方子,她也没法正式拿出来。 毕竟她一个六岁就进宫,连字都认不得的包衣奴才,是万万都不应该通晓这些的。 相较于宫中的其他人,年清芷的心态却是轻松得许多,只因她知晓非但四阿哥没染上天花,就连太子之后也活的好好的。 想必太医院很快便能研制出治疗天花的方子治愈太子。 却是没想到太子的病症愈来愈严重了,就连康熙都下了旨,奏章全部送至内阁,自己则全心全意看护在儿子身边,足以见着康熙对这个宝贝太子的重视程度。 除了需要抚育四阿哥的佟佳贵妃,其余的嫔妃皆需要为太子伺疾。 然而妃嫔们毕竟未生过天花,这天花又极易传染,太皇太后便免去了她们伺疾。 德贵人倒是生过天花,特地去了乾清宫愿意照顾太子。 但康熙念在她刚出月子,身子还未大好便免了她伺疾,只留下了一个钮贵人。 据说是钮贵人小时候生过天花,故而被康熙留下来。 眼见着太子生天花都快一个多星期了,却是没传来好消息来,这下就连知晓后续剧情的年清芷也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毕竟太子倒还好说,到底是九龙夺嫡的核心人物,怎么也不会出事,只是那些一同染了病的宫婢和太监便不好说了。 年清芷刚将四阿哥哄睡着放在床榻上,外头便响起了姚珍嬷嬷的轻声呼唤,“清芷、清芷。” 年清芷撩开帘子走了出去,便见她插着腰支使道:“熏艾的艾草没了,快去内务府领一些。” 从内务府领来了一纸包的艾草,年清芷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拐到一个小道上方听见左边有女孩的哭喊声,“公公,公公,求您了……您听奴才说,她得的只是普通的发烧,不是天花!” 年清芷停住脚步,听出那声音有些熟悉,转了头冲着那方向瞧去。 只见几个用着粗布捂住口鼻的公公抬着一卷草席想要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个方才出声的女孩正拽住那公公的衣摆死死不松手。 那个公公嫌恶地踹了她一脚,“你这个贱婢究竟在糊弄谁呢?她究竟得的是不是天花咱家还能认不出来吗?还不快滚,若是耽误了咱家做事,便把你一起捆到掖庭去。”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的文~ 《掌上明月珠》by:眠风枕月 文案: 楚老大是个女儿奴,他曾对自家闺女夸下海口:“我家阿月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爹爹也去给你摘下来!” 后来进京朝圣,望着刚刚登基高坐在龙椅上尊贵无比的少年天子,阿月口水都快滴答到地上了。 “爹爹,我不要天上的月亮,我要他!” 楚老大一拍大腿,正好老子也想要他……坐下的皇位! * 赵玹要娶权奸之女做皇后,原本打算表面百般宠溺,等除掉她爹,再将她弃之如履! 可他越陷越深,反而阿月要弃他而去。 他一把将她拉回怀中,用力吻了上去,“阿月不许离开朕……一步都不许……” 第13章 采菱发出凄厉的声音,然而附近的太监宫女都知晓这头有人染了天花,都不肯靠近。 年清芷见着太监不断拉扯着采菱,要将她送去掖庭一道关起来。 心头不由恼了,将人送去与天花病人一道关起来,便是本身没染上天花、也逃不了被染上天花的命。 年清芷将艾草放在不远处的地上,跑着跟了上去扬声道:“站住!” 那太监见又来个捣乱的,不耐地道:“怎么?你也想一起送去掖庭待着吗!” 抬头却是瞧见一张青涩娇柔的面容,不由微微一呆。 年清芷从袖口掏出“承乾宫”的令牌,“我在承乾宫当差,我家娘娘还有差事要采菱办,你们此刻将她绑去掖庭,到时候娘娘动怒你们担待的了吗?” 她狐假虎威用的极是顺手,倒也不怕这些太监前去确认,只因这些太监来办这种差事,想来也并不是能在主子面前说上话的奴才。 果真年清芷刚将“承乾宫”的令牌拿出来,那些太监忙是怂了,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现在立刻讨好似的软声说道:“这位姐姐,奴才不知晓您是承乾宫的,刚刚无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才是!” 那太监松开了采菱,“既然是贵妃说的,姐姐便将她带回去吧。只是她妹妹染了天花,恕奴才们便是无能为力了。” 年清芷倒也知晓采菱妹妹是救不了的,若是让采菱妹妹留在外面也容易传染给别人。 便点了点头,“谢谢公公了。” 采菱也是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顿时哭了起来。 她哭得双眼朦胧,“说是送去掖庭隔离起来,实际上去了掖庭后便是有去无回了!他们根本想让染上了天花的奴才们在掖庭里自生自灭。” 妹妹初有天花症状的时候,采菱就开始千瞒万瞒,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她心里满是绝望,她妹妹是今年才进的宫,才不过八岁的年龄,这么小便要命丧黄泉,教她如何不伤心? 听着采菱的话,年清芷有些微惊,“你可知晓现在掖庭是什么一个光景?便是一点药都不送的吗?” 她自然是知晓生了病的奴才们不会得到什么悉心照顾,却是没想到竟是“自生自灭”的情况。 “太子那儿仍未痊愈,他们哪还顾得上我们。”采菱哭得声音都哑了,带着一丝绝望,“凡是我瞧见被送进去的,都没有出来的!” 她突然一阵恶心,半爬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年清芷心里一咯噔,瞧出她状态不对,忙用手背敷上她的额头,果然察觉出异样的热度。 再撩开她的衣摆,小腿上已经隐隐出现了零星一片的暗红色斑疹。 这是天花初期的症状。 因为尚在初期,采菱的脸上还未出现斑疹,故而那些太监没发现她也得了天花,才让她逃过一劫。 采菱感受到年清芷的神情不对,再联系她方才那些举动,她心中不由一咯噔顺着年清芷的目光瞧去。 那一块块的暗红色斑疹仿佛判了她的死刑,她照顾了那么久的妹妹自是知晓这些斑疹代表的含义。 采菱的心像是跌进了无底洞一般喃喃自语道:“完了,我也是活不成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干活,大晚上的又不停照顾着生病的妹妹,连自己身体的不适都未察觉出来。 采菱突然想起什么来,忙捂住口鼻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焦急道:“清芷,你快离我远些,若是你也染上了,那便真的完了。” 年清芷轻叹一声,随即从腰间拿出了一张丝帕遮住了口鼻,想要上前搀扶起采菱。 见着采菱不断往后退,躲着她伸来的手,她方才作罢。 年清芷塞给总管公公几锭银子,好说歹说才让总管公公给采菱腾了偏僻的屋歇着,隔离起来。 总归她现在也算是直接接触了病源,若是传染上了四阿哥她的罪过便真大了。 所以钟粹宫是暂时回不去了,年清芷便托人将艾叶包送了回去,又传了信回去。 一边在内务府照顾着采菱,一边想着对策。 佟佳贵妃那头自不必说,她必定是不信自己的话的。 德贵人那头年清芷也没法找,上次施针已是让德贵人半信半疑了,这次再拿出一个太医都不知晓的方子,她便真的是再没办法搪塞了。 更何况她脑袋中所记得的药方都是从书上瞧来的,天花早在一九八零年便彻底灭绝了,这药方她也只使用过一次,虽然那次是成了……可事情没有绝对,这一次更是牵扯上太子的事。 德贵人的荣宠正盛,年清芷不想将她拉进这浑水里来。 左思右想,在打听了今夜当值的太医是刘声芳后,年清芷决定冒险前去太医院试试献药方,毕竟刘声芳作为太医总比她这个半吊子好,说不定能瞧出这方子是否适用于太子的病症。 刘声芳祖上历代行医,幼时便随着祖父行走于乡间到处行医,年纪轻轻便尽得世传医技,得到康熙的赏识,一道圣旨从江南招到京城做了太医。 年清芷选择刘声芳作为献药的对象除了他医术精湛的原因之外,另外一点便是他没有御医的清高自傲。 大概是因为曾经身为民医的缘故,无论是对待高贵的妃嫔还是包衣奴才们,刘声芳都是一视同仁地给予医治。 故而他深受宫女太监们的喜爱,可以说是口碑载道。 *** 冬夜的紫禁城一向黑得早,不过方才戌时,外头已是漆黑一片。 只留着廊庑下并排的灯笼照亮悠悠的长巷,年清芷给采菱喂下汤水后,便将门轻轻合上走进了夜幕中。 外头狂风大作,露出的肌肤宛如被刀刮一般,年清芷不由裹紧了衣袖加快了速度往太医院赶去。 上一次来还是那夜德贵人生产,两次来都不是什么好记忆,这一次的心境却是更加忐忑。 再次走到这用黑漆书写“太医院”的匾额下,与以前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大门口站了四个身穿武服,严肃威武的侍卫。 年清芷微蹙了下眉头,估摸着大概是宫中出了天花,太医们都忙着研究治疗天花,太医院自是成了第一要紧的地方,所以皇上才安排了卫兵在这儿把手着。 年清芷装作路过,将太医院三个门都逛了遍,却是发现每个门都有四五个侍卫把守着。 若是要进去必须要将自己的腰牌拿出来,可她的腰牌是承乾宫的,佟佳贵妃本就对她有芥蒂,再让她知晓自己假传她的旨意意图混进太医院,别说将胤禛抚养长大,就是胤禛周岁酒那日她都撑不到。 只是采菱那儿的病症瞒不了外头多久,更何况采菱还有一个垂死的妹妹被扔进了掖庭里头。 她们俩都等不了太长时间,刘声芳太医又只有今夜当值。 年清芷咬了咬牙,在太医院外头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这狗洞狭窄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钻的进去的,好在这副身子才八岁左右,身形瘦小得宛如营养不良。 也大概是因着这狗洞小的无法让人钻进去,太医院才没有忙着修补它,让得年清芷钻了空子。 年清芷刚钻进去,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忙躲在了一棵树后。 这个角落漆黑,她身形瘦小,那些侍卫自是没发现得了她。 年清芷探出头环顾了太医院一圈,不禁有些疑惑今日怎么这般严备。 她事先打听好,太医院里的大堂左侧,有南厅三间,是太医办理公务的处所,也正是夜值太医的处所。 年清芷看了眼,只有正中间那间亮着灯火,她没有犹豫便从黑暗角落走出去。 走到门前便想敲门,只是她手刚触及那门框时,门却是自动往里面打开了。 一股浓郁地掺杂了无数的中药味嗅进了鼻尖,仿佛又置身于外公家的中药库中,年清芷不由心头一叹。 只见厅里头放着两列案几,最尽头是一个硕大的药柜。 药柜前头坐着一个身穿着宝蓝大襟右衽,袍外着藏青褂子的年轻男子,正左手翻看着医术,右手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年清芷上前几步福身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轻声道:“奴才给大人请安,奴才是承乾宫的年清芷。” 她的话音落下,偌大的南厅中只有毛笔尖与纸摩擦的声音,半晌得不到预期的回应。 年清芷抬眼瞧过去,却见对方依旧老神自在地一笔一划地写着药方。 男人低着头,年清芷的方向只能瞧见上半部分的容貌,他的眼睛狭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光芒,相比于清俊的容貌,更让人一眼无法忘怀的是他身上自带的庄重冷峻,几乎压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好在光晕在他脸上笼罩,微微缓和了他身上微带的威严气息。 第14章 年清芷起了几分疑惑,用余光瞥了眼挂在一旁的牌子。 值夜太医:刘声芳。 年清芷这才放下了心来,却是微拧了秀眉。 听说这刘声芳刘太医一向平易近人,温和有礼,今日一见却是发现倒不像传言那般,旁人同他请安竟是连搭理都不带搭理一声的,好生高傲。 年清芷犹豫了会儿,正在她斟酌要不要直接说出来找他的实情之时,却是听见笔杆与笔架碰触的清响。 她微微抬起头,用着余光看去,只见男人已将毛笔放回笔架中正在仔细端详着方才书写的药方。 似乎是察觉出了自己的目光,男人不悦地微蹙了下眉,随意开口问道:“是哪个宫的?“ 他的声音低沉,悠悠地在空旷的南厅微荡。 分明是太医,却是给人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年清芷来不及细想,忙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作答道:“回刘大人,奴才是承乾宫的。” 男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微挑了眉眼看过去,少女合礼数地微垂着眉眼,油光水亮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垂在背后。身穿着淡青棉质宫服,外面套着一个鲜少花纹的兰色马甲,腰牌上明晃晃地三个大字“承乾宫”。 朴素低调的模样却是掩不住她模样的娇美,肌肤白嫩细腻,长而密的睫毛微颤着,让人忍不住想要看那被遮盖住的眸子。 分明近身宫女的打扮,却是极面生的模样。 “承乾宫”三个字在薄唇间划过,男人不动声色地开口,“是才调来承乾宫的?” 年清芷微垂地睫毛颤了下,随即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刘声芳一眼便能瞧出她才调来承乾宫,想必是常去承乾宫问诊。 只是听说佟佳贵妃一向不信任这些被康熙从民间提拔上来的太医,只用如陈实良之流出身太医世家的太医。 刘声芳怎么会对承乾宫的状况这般熟悉。 年清芷虽有些犹疑,但还是迅速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奴才原是钟粹宫的,这几日才调来承乾宫伺候小阿哥。” 四阿哥初到承乾宫一直哭闹不止,佟佳贵妃没了办法便听了德贵人的建议,调了个一直伺候小阿哥的宫女过去,想必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只是这丫头越瞧越是可疑,这大半夜地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 男人眸光在年清芷娇俏而青涩的容貌上兜转了一圈,不留痕迹地将眸光收回,将手上的医书往后翻了一页。 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从未在承乾宫见过你?” 这话问地可笑,刘声芳是这半年才被康熙召来京城的,德贵人彼时正怀着孕已是有用惯了的熟悉太医。 因着怀了身孕,德贵人不敢随意更换太医,一直用的是另一位,偶尔那位不当值了方才换其余的太医。 而刘声芳却是从未在德贵人的院子里出现过,他自己心中是心知肚明,问出这般的话不过是对她身份有所怀疑,正套话呢。 年清芷答道:“德主子怀胎后便一直常用着赵知学大人,五月中旬赵大人福晋生病,赵大人因故请假三天,七月下旬皇上恩旨赵大人一日假,又或者是赵大人轮值夜间不在宫里头的时候,德主子才只传召了吴大人和孙大人。这承乾宫德主子这儿刘大人不常来,大人未见过奴才也属正常。” 男人轻笑了一声,“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自己不过问了一句,她便啰嗦一大通。不过这也让他有些意外,面前这个年岁尚小的丫头,似乎要比外表看起来更敏锐。 年清芷余光观察着男人,只见他虽然态度轻松,却是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翻看起来。 这个距离瞧不见册子上的字,不过就算瞧不见她也能猜着,那册子多半是太医的出诊记录,那个男人正在查验她话的真假。 男人的容貌俊雅,偏生了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眸,单单是淡淡瞥过一眼,便让人觉压迫紧张。又加上他自身冷冽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忽视掉他好看的容貌。 方才他轻笑一声似乎是哂笑又是责怪,却是让年清芷紧绷的心微稍了些。 年清芷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刘声芳脾气如此古怪,那些小宫女竟还能违背着良心赞他“平易近人、温和有礼”,莫不是被他的皮囊给迷惑了? 不过如今天花盛行,刘声芳顶着压力日日夜夜研究药方,又疲又倦的情况下微微冷淡了些也似乎能理解。 就在年清芷思绪漫游天地的时候,听见册子轻轻“啪嗒”一声合上的声音,她忙回过神来将余光收回,又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不知道是因为方才逗笑他的缘故亦或是她的身份得到了证实,男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说吧,大半夜来太医院是什么事?” 总算聊到了正题,年清芷不敢含糊,“回大人的话,奴才此番前来,是有医治天花的药方献给大人。” 她话音刚落便能感受到男人的探究的眼神在自己的脑袋上兜转。 年清芷知晓男人多疑,忙解释道:“奴才小的时候,无意间有幸识得一位神医,亲眼见着他用此药方将一位天花病人救起,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位病人正是奴才的亲哥哥!” 她这话当然是假的,她倒也不怕刘声芳去查证,毕竟她哥哥得了“天花”又痊愈的事周围街坊可都知晓。 她哥哥不过是为了逃避与李家姑娘的娃娃亲故意传出他得天花的事,把李家姑娘父母吓得不行,生怕自己姑娘还未过门就已“克”死一个未婚夫,为了自己的女儿,李氏夫妻硬是不顾脸面地上门取消了这门亲事。 父亲知晓此事发了好大一通火,可为了家族体面,还是替哥哥将此谎圆了下去。 故而刘声芳再怎般打听,也是不会知晓事实真相的。 “你既是承乾宫的宫婢,为何不直接将药方献给佟佳贵妃,反而跑来这太医院献给我这个‘陌生人’?”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年清芷早便准备好了答案,他一问便流利地回答道:“大人也知晓,奴才原是钟粹宫的,近些时候才调来承乾宫。一位是对奴才恩重似海的旧主子,一位是德高望重的新主子。这药方只有一份,给谁都不合适,奴才听说太医院的刘声芳刘太医医术精湛,便是对奴才们也是一视同仁地救治。奴才觉得这药方在大人手上才是最合适不过的,还望大人好好善用此药方,救治所有的天花病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眸眯成一个弧度。 这话说的倒是玲珑剔透,不仅将事情解释清楚,还不留痕迹地拍了牵扯到的三个人的马屁。这般口齿伶俐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微微觉得有些熟悉,可是细细想来脑海中又没有一个明确的记忆。 索性便不去想,男人将空白纸张铺平,随手将毛笔从笔架上拿下去沾墨,“将药方报来听听。” “是。”年清芷轻轻应声,“那神医说到天花要分好几个阶段,这药方也要分几个阶段应对。在天花初期出现发热症状时,应用桑菊饮……” 男人开口,“磨墨。” 这指使的理所当然,一副这世间所有人都该服侍他的模样。 年清芷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磨墨了,她不由暗骂了一声自己没出息,一面替男人磨着墨一面将脑海中所知晓的药方一一告知。 虽然刘声芳的态度捉摸不定,不过好歹药方是报出来了,这药方的价值他身为太医自然清楚。 最艰难的事情已经过去,后面便好处理了。刘声芳也不是傻子,自己白白送他一个功劳,他岂还能不接受的道理。 “若是到了天花成了脓包状态时,则应食用沙参麦冬汤。川升麻与生甘草半钱……陈莱菔二钱。” 男人的笔顿了下,装似随意地问道:“是什么莱?蓬莱的‘莱’,还是到来的‘来’?” “是蓬莱的‘莱’。”年清芷下意识回道。 眼见着药方差不多全都报完,年清芷紧绷的弦松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把这事忙完向刘声芳求了药拿去医治采菱。 自然是忘了细想刘声芳作为太医对草药必定了如指掌,又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年清芷话音刚落,偌大的南厅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有一层薄冰从地面慢慢衍生到屋檐一般,让人不禁有打冷颤的**。 她瞬间意识到不对,可还没来得及反应,白皙纤细的脖颈猛地被男人擎住,硬生生地往上扯。 沙哑痛苦的一声“啊”从喉咙底部传来,年清芷的脖颈被一张大手紧紧攥紧,疼得同时苦胆似乎要从口中吐出来。 她被迫地被擎着踮起了脚尖,仰着脑袋与男人对视。 男人狭长眸子中淡色的瞳孔比薄冰还冰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5章 年清芷挣扎着想要将他的手掰开,他的手却是如钢铁一般纹丝不动,她勉强从喉咙口挤出断断续续几个声响,“我、我说了……我是承乾宫的……” 男人哂笑了下,“你还在装?” “太医院的各个门皆有守卫守着,你却是能绕过守卫无声无息进入。你若不是心怀鬼胎,为何不正大光明地由守卫通报进入?” 男人微眯了下眼眸,透露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更何况你竟然还认得字。说,你究竟是谁派来想要谋害太子的?” 这诸多举动皆是可疑,在她瞥过“刘声芳”名牌时他便起了疑心,方才一问更是得到证实。 年清芷心头也恼了,这方子到底有没有效果,刘声芳医术如此精湛看一眼便能明了。 更何况她将此事解释的明明白白,他如今竟然还在怀疑她的用心,要么刘声芳根本没有传言中的本事,要么他就是想要找个借口杀人灭口、独占功劳。 真当是小人行径,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些传言。 “你、你、这样……我……连、连气都喘不、不上来,要我……怎么回、回答?”年清芷一面抓紧时间想着解决办法,一面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不连续的字句。 男人微蹙着眉思索了片刻,便准备将她放开。 年清芷刚觉察到男人手劲微敛,她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够到桌案上的砚台,丝毫没有犹豫地直接往男人的脑袋上敲去。 谁知男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虽然是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躲过了她的袭击。 男人逃得了砚台的一击,却是未能逃过随着砚台而溅下的墨汁,眼见着那墨汁即将糊上眼睛,他下意识闭眼闪躲,手上的力道应着惯性也一起减弱。 年清芷陡然被放了下来,纵使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踉跄了一步,幸而眼疾手快地用手撑住桌案一把。 她本打算当即就夺门而出,只要出了太医院的门刘声芳便奈不了她如何,毕竟他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太医。 就在这时,年清芷的余光瞥见宣纸上的字迹。 她脚上的动作微顿,打了个激灵,这字迹怎么这么眼熟? 再定睛一看。 像是一个重磅炸弹在脑中炸开,她瞳孔猛地扩大,差点从桌案上摔下去。 这、这、这字迹特么是……康熙的。 上面赫然是她方才报出来的方子。 不过是短短三秒,万千思绪和吐槽从脑袋中闪过。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个破太医院居然有这么多守卫了。 特么的不是说康熙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宝贝儿子那边吗?!! 年清芷绝望仓皇之余瞥了眼一旁的男人,只见男人清俊的脸被墨汁糊了半边。 纵使瞧不全他的脸,她也能脑补出这位爷脸上阴郁恼怒的神情。 讲个笑话:他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太医。 脸真疼,命估计也快要没了。 骤然被这重磅炸弹炸到,感受到康熙身上散发出的暴怒气息,年清芷完全熄灭了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要是她真这么做了别说死,这位爷都不会让她死得畅快一点。 靠着仅剩的半点理智,年清芷“扑通”一声跪下,“刘大人,奴才原意以身试药!” 她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康熙的字迹,是因为自从家道中落后她便靠着临摹古玩字画过活儿,不光是能辨别出、她甚至还能仿照的一模一样。 此事却是万万不能让康熙知晓,他本就疑心偏重,她一个普通宫女会识字已是罕见,倘若还会字画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之前翻史书也了解到这位爷对医学也颇有建树,方才也对他的身份有些许怀疑。 只是年清芷一直当康熙待在太子身边照料着,竟是半刻都未朝那个方向想过。 方才进来的时候见着康熙正翻看着医书,估计正研究着治疗天花的方子呢。 亏她平日里想尽方法躲着康熙,这回儿撞上了枪口还不自知。 竟还……用砚台去砸康熙的脑袋! 若是砸到了哪里还有活头,就是现在康熙饶过她小命的几率也渺茫,只是她也要试试。 康熙阴沉着一张俊脸,格外冷静地拿着袖子猛擦自己的脸,仿佛波澜不惊的湖面下面却是隐藏着无法预知的凶险。 他少年登基长这般大,还从未被这般无礼对待。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让这胆大包天丫头尝到苦果的方式,却是被她那句“以身试药”引起了兴趣。 真不知晓该说这丫头究竟是蠢笨还是伶俐过了头,蠢笨到想要用砚台砸“太医”的脑袋,又伶俐地及时说出让他改变主意的话。 康熙那头沉默,年清芷心中更是忐忑不已,颤抖着声音解释道:“奴才究竟是不是承乾宫的,大人可以尽管派人前去探查奴才的身份!至于奴才为何识字,是因为在德主子身边的时候,德主子看奴才对书法字画感兴趣,故而教奴才的。关于此事的真假与否,大人也可以前去问永和宫的奴才们究竟有没有这一回事。大人不信奴才,奴才实在没有其他方法,故而出此下策,还请大人体谅!” 好在年清芷早先在钟粹宫时,便有模有样地跟着德嫔学习书法字画,周围的宫人皆是知晓这一事。 她倒也不怕康熙去查探,故而说的倒是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年清芷发毒誓道:“奴才所说一言一句皆都为真,倘若欺瞒大人一句,必定让上天罚奴才活不过三十!” 反正本来原主没活不过三十,她说此话倒也不怕遭报应。 康熙慢条斯理举止优雅地将脸上的墨汁擦了个大概,微眯了淡色的眼眸,带着三分探究看着面前娇美青涩的脸庞。 她的话真心诚意,让人找不出半点可疑的地方。 康熙一声冷哼,只是不知晓她以身试药的主意是一开始便打好,还是见袭击不成拿这个救命。 关于她身份的真假可以之后派人探查,如今有人献药又愿意以身试药,他何乐而不为? 康熙想了想,皱眉道:“倘若试药不成功?” 听着康熙还想得寸进尺,年清芷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老奸巨猾”。 不过彼时他也不过二十五,倒也算不得“老”,只能算得上“奸而巨猾”。 “奴才相信那位神医,当初这药方救了奴才哥哥,这次也必定能救奴才。” 年清芷顿了顿,微敛了神情,“不过凡事没有绝对……这药说不定对奴才就是没有用。若是不成功,奴才这条贱命倒也不足为惜。奴才只愿太子能够从这场灾祸中平安康复,也算是尽了奴才的心了!” 年清芷这话不留痕迹地给“太子”表了忠心,康熙想起病床上苦受折磨的宝贝儿子心头的怒气也是微微消散了开。 之前那般生气地攥住她的脖颈逼问,不过气急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暗藏鬼胎想要谋害太子。 如今话说回来,倘若这药方是真的有效,太子便有救了。 若是假的,年清芷必死无疑,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不过稍微一思量,康熙便打定了主意,“你要如何以身试药?” 听着这话年清芷忐忑的心方才有了安定,至少康熙已经有些接受自己的提议了。 她跪在地上,“听说得了天花的奴才们全都被隔离在掖庭中,这天花传染性极强,大人只要将奴才送进去,不出几日奴才便会染上天花。到那时大人便可用这药方试在奴才身上!” 康熙薄唇微抿,眸光似氤氲的墨汁一般深沉不可测。 就在沉默压得年清芷几乎不能呼吸的时候,从头顶上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就按你说的办。” 年清芷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敛下遮住眸子,“多谢大人,还望大人能够保守奴才献药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 本文参加了《我和晋江有个约会》竞赛,灌溉一个营养液或是砸霸王票算一票,小天使们有多余的营养液可以灌溉给我然后发评论“已灌溉”,我给你们发红包感谢!么么哒~ 第16章 康熙慷慨地允了年清芷最后一个请求,当夜便将她无声息地送进了掖庭那个隔离天花病人的院落。 即便是寂静无声的夜晚,这个简陋的院落却是“热闹”地不行。 染着天花的宫婢、太监遍布地躺在院落中,连下脚的地方都很难有。 他们身上的脓包冒着血水,口中是因痛苦而抑制不住的呻\吟声。 身后的门重重落下,年清芷的心也一道往下掉落,像是落入无边的冰潭,寒冷刺骨的水慢慢上涌撕碎着她。 她也想过患了天花的宫人的下场,却是没想到这般场景残酷到如此。 没有太医的医治、没有床,甚至连个合适的栖身之所都无,一个院子里病人们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流动的尽是病气和绝望。 年清芷小心地踏过宫人身边的空隙,找个角落蹲坐下来抱着膝盖看着周围。 她微抿了唇,心头闪过一丝愧疚。 若是她早一些献药,这里头的人会不会就不用白遭这份苦难。 随即年清芷又轻叹一声,将悲天悯人的心思收起来。 她闯了这般大的祸,倘若那药对她真的没有效果,就连她的命也一齐丢了。 *** 适逢冬至,这里头又没个遮挡的地方。 年清芷被扔在这掖庭里头,被冷风刮着周围又皆是染了天花的宫人,到达第三天来检查的太监发现她终于成功地染上了天花。 年清芷烧得迷迷糊糊地被搬上了担架,这在掖庭这个院子里翻起了大波。 毕竟从来只是见着有人进来,可从来没见过有人出去的 那些染了天花的宫人先是一愣随即反映过来,这几个太监是来接这个宫女走的,忙是拖着重病的身躯上前拉扯着,“也带我们出去吧!求你了,求你了!” 却是被那几个抬担架的太监猛地踹翻过去,那些太监用嫌恶的眼光瞥过去骂道:“想找死吗?还不老实待着!” 趁着那些宫人们被打得畏缩着不再拉扯,几个太监连忙将年清芷搬出去,单独地安置在掖庭的另一个院子中。 与其他所患天花的宫人不同,年清芷的天花来得更急更猛,太医在判断完她天花的阶段后没有任何耽误,忙是按照药方分阶段对她进行救治。 年清芷头脑烧得昏沉,只保留了部分感官。 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被搬起又放下,又麻木地被扶起来,将药汤灌下。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年清芷身上的症状终于开始消退,人也逐渐清明起来。 她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疲惫的眼皮仍然抬不开,透过那一丝丝的缝隙她瞧见一个头戴砗磲及白色涅玻璃顶戴,身穿八蟒五爪蟒袍的男人。 那是文官的服制,他白净的手指捏着一个瓷勺子往她唇间送,连指甲都规规矩矩修剪好,一尘不染的模样。 想是一名太医。 年清芷脑子尚未清醒,不明白一个太医怎么会纡尊降贵地给宫女喂药。 似乎注意到年清芷的视线,男人将瓷勺子放在一旁的碗中,温声问道:“姑娘感觉身子如何?” 年清芷眨了眨眼,总算费力地半开合了眼眸,苍白的唇颤了下挤出几个字,“我好多了,多谢大人关怀。请问大人您是?” “那便好。”男人微松了口气,对上她黑白分明纯净地如一汪泉般微红了脸颊,礼貌地将眼神躲闪开。 又意识到自己这般坐在一个姑娘床边实为不妥,忙站起来拱手道:“在下是刘声芳,乃是太医院的太医。” 年清芷眸光扫了眼刘声芳,他身材瘦长,笼在宽大的官服中。斯斯文文的模样,气质与康熙截然相反,和煦地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果然如传言所说那般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甚至还亲自给她喂药。 年清芷不禁有些崩溃,她是有多眼瞎才能从头到尾将康熙认作刘声芳。 如今倒好了,将那位爷得罪地实实地,进宫以来所保持的低调也皆都做了废。 只是现在还不是解决那事的时候。 “多谢刘大人的治疗,不知太子的病情……”年清芷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 刘声芳白净斯文的脸上染上一抹笑,“姑娘客气了,太子虽然仍旧昏睡不行,但一切的迹象都显示他在慢慢好转。倘若不是姑娘勇敢试药,在下在不知晓这药实际情况下,还真不敢私自给太子治疗。” 他抬眼瞧了眼面前的年清芷,她的脸上红肿一片,零星的布着些许消退的脓包,一双眸子却是漂亮的出奇。 没想到年清芷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大无畏牺牲精神,可是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刘声芳不由对她敬佩起来。 年清芷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掖庭中的宫人,“刘大人,既然这药当真有效,是否可以将药送去掖庭?” “此事姑娘不必忧心,皇上已下旨让太监们将药送去。”刘声芳不禁又对年清芷高看三分,没想到她不仅勇敢还善良慈悲,在自己身体尚未大好的情况下,竟是还惦记着掖庭里的宫人。 年清芷弯了下唇角,门口却是响起了敲门声,略带尖细的声音出现,“刘大人,皇上正往这儿赶来,您准备接驾吧。” 那是门口守门的太监。 刘声芳念叨了一声,“竟是赶巧了。” 拿起一旁的淡色袍子给年清芷披了起来,自己又顺手捋了捋身上褶皱。 年清芷脑中闪过那张阴沉到极致的清俊脸庞,不禁打了个激灵,不知晓这位爷是否还恼她的没轻没重,若是还恼着,指不定要如何罚她。 她心中忐忑不已,忙是叫了声“刘大人”,将采菱的事告知于他、请他送几副药去,并请他保密试药之事。 刘声芳虽奇怪年清芷一副“托孤”的模样,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康熙的龙辇很快便到了这个小小的庭院中,一旁伺候的宫婢给年清芷戴了个白色轻纱,将遍布脓包有些可怖的脸遮住,从床上一道扶下来。 康熙踏进门槛,瞧见年清芷与刘声芳一道跪在地上,“奴才参见皇上。” 他眸光落在年清芷身上,只见她蒙着个轻纱,眉眼低垂着一副乖巧恭敬的模样。 这般模样还当真想不到她竟会有胆大包天的另一面,康熙唇角不由微勾了下,“起身吧。” 他眸光微微一兜转,随即又道:“你们先下去。” 这话说得让年清芷心不由一提,听着身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微咬了下唇依旧保持着微垂眼睑的模样。 康熙想起那日她胡闹的样子微挑了眉头,不知晓她若是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由有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情,“抬起眼来。” 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年清芷的身子晃了下,老老实实地道:“奴才不敢。” 康熙轻笑了下,“不敢抬眼,难道便敢抗旨了不成?” 他都这般说了,年清芷没了法子,只能酝酿了下微微抬起眼眸。 在目光与那带笑的狭长眼眸对上时,她戏精上身,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一般猛抽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 在原地呆愣了几秒,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忙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奴才该死,竟是没认出来是皇上,还、还对皇上如此无礼!奴才、奴才真的是……” 康熙带着笑的轻哼了一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你倒也有怕的时候。” 年清芷心中暗骂康熙的恶趣味,面上又费力地憋出几滴泪来抽噎着道:“奴、奴才……” 晶莹的泪滴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眸落下来,滑入轻纱中氤氲起一片。 康熙心一动,将她精致的下巴抬起来,伸手想要去撩开她的面纱。 第17章 指尖微凉的白玉扳指触及到年清芷的下巴,她轻轻打了个激灵忙挣脱开来,重新垂下脸来低声道:“奴才方生了天花,面目可憎怕是辱了圣目。” 康熙的手就这么悬空着,年清芷视线定定地落在地面上,房间空荡荡地安静至极,他平稳的鼻息就在头顶上。 过了会儿康熙收回手背在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藏私药方为先,大胆无礼为后。纵使你献药又以身试药,朕还是不得不罚你。” 年清芷病好的尚能行走,便被罚去给太子侍疾。 她随着康熙走进去的时候,钮贵人正坐在床边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着太子。 钮贵人长了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庞,秀气中带着些许斯文,见着皇上脸微微一红,忙是站起来行礼。 却是因为日夜留候在太子身边太过辛劳,又是猛地起身眼前突地一黑,身子晃了下。 一旁的宫女忙是扶住钮贵人,“贵人小心。” 康熙关切的目光停留在钮贵人脸上,“盈舒,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太子已经过了危险阶段,你也该回去好好歇息。待太子这头彻底好了,朕有空便去储秀宫坐坐。” 钮贵人是孝昭皇后的嫡亲妹子,一早便入了宫,只是她的姐姐光环太盛反而将她衬得泯灭众人。 后来姐姐去世,这宫中漂亮的妃子数不胜数,她貌不惊人更失去了和康熙接触的机会。 好在这次,她抓住了给太子侍疾的机会,才能得以让康熙注意到她的存在。 皇上一向最疼爱这位太子,不舍得将太子放在任何一个后妃身下抚养,便亲自抚养在乾清宫中,就连太子的书画都是皇上一笔一划亲手交的。 足以见得皇上有多重视这位太子,故而钮贵人谎称自己曾经得过天花,借机来给太子侍疾。 虽然是铤而走险,可若是不争不抢不耍心眼,她又如何能出头。 好在回报还是极为丰厚,与皇上一同照料太子数日,想必皇上是想忘记她也忘记不了的了。 康熙这般温柔待她倒还是第一次,还承诺去她宫中,上一回康熙来已是一年多前,还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钮贵人不禁有些喜不自胜,“妾身多谢皇上关心。” 身后的宫婢给钮贵人披上淡紫色的披风,她冲着康熙轻轻行了个礼便准备退出去。 快走到门口时,钮贵人注意到康熙身后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小宫女,她有些好奇地眸光落在年清芷脸上。 对方低垂着眉眼,脸庞又被面纱遮挡着,钮贵人瞧不清她的真实容貌,只能作罢地回过了头。 不知怎么地在注意到年清芷的那一刹那,钮贵人的心突地跳了下,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般。 钮贵人再定睛一看,那小宫女身量不过方才到她的肩头,年岁尚小。 她不禁摇了下头,笑自己的草木皆兵、庸人自扰。 皇上便是再怎般喜欢收宫女为后妃,也不会瞧上那般年岁的。 钮贵人的身影消失在宫内,康熙屏退了众人,眸光落在年清芷身上确认到:“朕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想要这‘献药之功’?” 康熙一向赏罚分明,年清芷无礼又隐而不报便将她罚了来侍疾,只是她所献上的药方确实对太子的病情有效用该赏。 可她却因着新主子旧主子之事,要将此事隐瞒下来。 年清芷一向奉着“人怕出名猪怕壮”的宗旨,忙是摇了摇头道:“只要太子身体健康长寿,便是了了奴才的心愿了。” 康熙带笑的冷哼一声,这小丫头拍马屁的功夫一向是登峰造极,虽说知晓她说的并不真情实意,他倒也不反感。 在她纯净的眼眸中他瞧不出利欲熏心,虽然她有着私心,也没有她口中那般一心忠心耿耿,倒也是个良善的姑娘。 康熙便未为难她,“留下来伺候着吧,待太子病完全好了,你便可以回你的承乾宫去。” 康熙这段时间一直留在乾清宫亲自照看儿子,奏章一律送至内阁,虽是有内阁大臣代为批阅,但有些事务他不得不亲自解决。 这会儿太子的病情好转,他总算放下了心里的担子,有功夫去处理事务。 总算得到了康熙的承诺,年清芷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行礼送走他。 在询问过一直伺候太子的姑姑后,年清芷跪在了床榻边,将面巾放进一旁的斗彩龙纹折沿洗浸湿,拿出来挤掉多余的水分。 她拿着面巾轻柔地擦拭着太子的脸庞,纵使他脸上遍布着红肿的脓包,依稀能瞧出来太子简直是缩小版的康熙。 长得这般像自己,又是最爱的皇后所出,也怪不得康熙如此宠爱这位太子了,年清芷漫不经心地想着。 床榻上的太子却是睁开了眼,冷不丁地出声,“是你救得我?” 年清芷正走着神,蓦地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太子脸上看去,只见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他的眼神不像普通的孩童,带着三分世故三分薄凉。 一旁伺候的宫婢太监反应极快,脸上涌起欣喜的神情,“太子您终于醒了,奴才这就禀告皇上!” “不许禀告,滚出去。”面对他们的笑脸,床榻上的太子却是毫不留情。 宫婢太监有些错愕,随即不敢耽搁地跪着匍匐了慢慢退出去。 年清芷悄悄往后面看了眼,忙是一起跪下有样学样地准备匍匐出去。 只是刚挪动了一步,床榻上的太子又发话了,他伸出手指点了下年清芷,“你,留下。” 年清芷顿时僵住身子不敢多挪动一步,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等着太子发话。 见着那些宫婢太监噤若寒蝉的模样,想来这位太子也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 太子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见着年清芷只呆呆地跪在地上,和别的伺候他的奴才们一般惧怕自己,他有些失望地皱了下眉。 “回太子的话,您病好,是因为太医院精心医治,皇上和钮贵人一同照料的结果。”年清芷规规矩矩地作答道。 太子冷哼一声,颇为不满她的态度,“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糊弄我!你与皇阿玛的话我一早便听见了。‘献药之功’……想来是你献的方子。” 年清芷有些吃惊,她倒没料到这一点,太子原来一早便醒了却还一直装睡。 她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交代,“奴才愚笨,方才未能理解太子的问话。是、是……奴才献的药方,奴才只是略献薄力,不敢居功!” 太子见她承认,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兴趣追问道:“你救了我,皇阿玛必定会赐你所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你为何不要?” 胤礽是皇后之子一出生便是太子,又极得皇上的喜爱,周遭的讨好殷勤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日子久了,他也能瞧出三分来,别人究竟是真情假意他心中自是有数。 打个比方,那钮贵人分明没得过天花还是谎称得过天花来侍疾,虽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温婉模样,照料地也极为妥帖,他却是能从中嗅到别有用意的味道。 钮贵人不知晓的是,胤礽虽然病得昏沉,但周围的事还是能察觉得到。 每次皇阿玛一来,钮贵人表现地比任何人都积极,凡是亲力亲为。皇阿玛不在的时候,那些需要真正碰触到他的活,她便避之不及,交给她的贴身宫女做。 就比如刚刚,钮贵人的贴身宫女已经将药给他服下大半,皇阿玛龙辇落下的消息一传来,钮贵人便立马从贴身宫女手上拿起药碗,装出一副贤良温婉的模样。 这也是他虽然清醒了但还依旧装睡的原因之一。 年清芷刚发出一声“奴才”,胤礽便打断了她,不满意地道:“‘只要太子身体健康长寿’这般套话就别拿来糊弄我。你也别想着耍小聪明,皇阿玛可没全然被你糊弄住,只是未同你计较而已。” 年清芷当然知晓那些套话是糊弄不了康熙,也从未想用这个套话糊弄他。只不过装出一副愚忠的模样讨康熙开心,那位爷倒也知晓,没有捅破这层薄纸而已。 胤礽小小年纪便能洞察人心,相比于康熙却是少了几分宽容,凡是想挖个究竟。 年清芷只能老老实实,闷声闷气地作答道:“回太子的话,奴才从小就被额娘教育‘人怕出名猪怕壮’,猪要是胖了可是会被拉出去杀掉吃了的!” 她一双漂亮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白嫩的手捂住脖子,“奴才笨的要命,别的不会只有一个记性好的优点。奴才就想听娘说的那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平平安安。” 胤礽被她那副夸张的模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捧着肚子直乐,“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蠢笨的奴才,到手的富贵竟还不要。” 年清芷说的有三分真心,他瞧不出她有撒谎的迹象。 直到这刻,胤礽才露出符合他年龄的神情。 年清芷藏拙成功,微松了口气,怪不好意思地说道:“额娘说奴才是笨了点。” 胤礽好不容易笑停了,眸光落在年清芷脸上的轻纱上,“你好端端地戴着面纱作甚?把面纱揭掉!” “奴才脸上都是天花的脓包,恐污了太子的眼。” 胤礽却是自顾自地撩开年清芷的面纱,先是吓了一跳手猛地一颤,面纱从手上滑落。 年清芷以为自己吓到了胤礽,忙是低下头磕头,“奴才惊吓到太子最该万死。” 胤礽愣在原地了几秒,神情有些复杂,“原来是你……以身试药?” 她脸上的天花脓包已经愈合了大半,只是还红肿着,比他的症状要轻些,这副模样明显是比他早服药。 胤礽睡得迷迷糊糊中,倒是听到刘声芳禀报试药之人的状况。 没想到献药之人竟也是试药之人。 听见年清芷轻轻“是”了一声,胤礽的眼神有些古怪,“你叫什么名字?” 本来便觉得这宫女傻乎乎的模样怪可爱的,可做到这种程度倒真的让他有些没想到,他还从未见过这般的人。 “回太子的话,奴才年清芷。” 胤礽正襟危坐起来,奶呼呼的脸上写着一本正经,“好,年清芷。你救了我,我定会承你的恩。待皇阿玛来了,我便跟他说把你调到我的宫内专门侍奉我。” 他伸出脑袋瞧她,像宣布什么大事一般带着些许得意,“年清芷你以后有福了,还不快快谢恩!” “太子,万万不可。”年清芷微吃了一惊,她可是准备坚持书中主线一路不动摇的,怎么能半路倒戈到太子身边。 见着她拒绝,胤礽将得意的神色微敛,有些不高兴地蹙眉,“你竟不想要?” 年清芷想了个理由推辞道:“太子爷,奴才奉了德主子的命前去承乾宫照顾四阿哥,奴才是在德主子面前发了誓要一直陪着四阿哥直到建府成家的,只有如此奴才才能报答德主子的知遇之恩,还望太子体恤。” 胤礽无语地瞪了年清芷半天,先是到手的富贵不要,现在竟还推掉自己的“报恩”,真当是个油盐不进的笨蛋。 却是见她一再坚持,胤礽不满地又躺了回去嘟囔了一句,“你这丫头一点都不识相。” 胤礽比年清芷小三岁,这般叫她丫头的奶呼呼模样倒是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她低下头掩饰微勾的唇角,岔开话题试探道:“太子醒来皇上一定高兴极了,太子为何不让奴才们前去禀报?” 胤礽全身心放松了下来,大喇喇地躺在床榻上说道:“若是让皇阿玛知晓,我过不了几天便又要过上寅时上课(凌晨3-5),满耳皆是之乎者也,一日无休的日子了。倒还不如躺在这床榻上,虽然什么都做不了无趣的要命,但总比操劳的强。” 他又警惕地坐起身来,“其他奴才都以我为天,听话的不得了。就你这丫头执拗的很,你若是将我醒来的事告知皇阿玛,可别怪我不记念你恩情!” 他用着软绵绵的童音说着这般威胁的话,虽然有些好笑但年清芷倒也知晓,胤礽可不是说着玩的。 年清芷想起曾经看到过康熙儿子们的作息表,从寅时开始课程事宜布置地密密麻麻一直到酉时(17-19)。中间午时用膳的时候,甚至还要诵读《礼记》。 这样的生活真当不是人过的,也怪不得胤礽分明已经醒了却还是装睡,不肯告知康熙。 年清芷心中微叹一声,这般清闲的日子,胤礽却是也享受不了几日了。 他身为太子被赋予众望,所受得辛劳是常人难想象的。 他要一直承受着这重担,一直到……他被废,后面便又迎来了诸多的苦难。 就在胤礽以为年清芷又要说些“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也是希望您成材”之类的套话劝他时,正准备凶巴巴地骂回去。 却是见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突然微抬了下巴,眨着一双漂亮纯净的眼眸问道:“太子玩过长牌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是我没表述好,康熙还没看上女主呢,只是因为她眼睛漂亮,所以想要揭开面纱~ 小太子上线啦~ 再过一章女主就长大了,莫急莫急~ 第18章 年清芷就这样陪着“孤单无聊”的太子玩了两日长牌,直到太医们都嘀咕算算时辰,太子也该清醒的时候,胤礽挑了个事宜的时候醒来。 让得一向稳重自持的康熙都不禁喜出望外,待太子病彻底好了,便带他特地祭扫方泽、太庙、社稷等,向大清的臣民宣告这一喜讯。 只可怜那胤礽病刚好不仅要去祭扫,康熙还带上了给太子教礼记的师傅,争取要把这段时间欠下的学业补上。 年清芷不由为胤礽捏了把汗,作别可怜巴巴、依依不舍的胤礽,重新回到承乾宫。 年清芷原先不明白为何康熙要罚她来给胤礽侍疾,直到胤礽病好的那天,康熙当着众太医的面脸色不改地点她的名,“看护太子直至病愈,有赏。”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康熙调她来给胤礽侍疾,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能够在不泄露是她献药方的前提下,名正言顺给她赏赐。 年清芷刚踏进承乾宫,便被板着脸的春桦给叫去了佟佳贵妃跟前。 佟佳贵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着撒,她一早便知晓乌雅氏那个贱胚子将年清芷安插进来准没好主意,没想到这狐媚子竟是这么迫不及待,竟是刚来便献媚去了皇上面前。 她打定了主意将年清芷叫过来找个由头责打一顿,再把她撵回钟粹宫去,谁曾想却是见着年清芷脸上蒙着个面纱,只剩一双纯净娇柔的眸子露在外面。 佟佳贵妃心中暗骂一声,随后给了春桦一个眼神。 春桦瞬间领会,忙是沉下声音骂道:“拜见贵妃竟带着面纱有没有半点礼!还不快把面纱摘下。” 年清芷装作被吓了一跳地颤了下身子,“奴才染了天花才愈,面容粗鄙难堪,怕惊吓着娘娘故而一直带着面纱。” 佟佳贵妃微微一愣,她只收到了年清芷在太子身边侍疾的消息,却是不知晓她竟也得了天花。 她开口:“将面纱拿下来。” 年清芷依言将面纱接下来,露出痘印斑驳的脸,让得在场不少宫女们不由轻吸一口气。 当日她们对年清芷的容貌有多惊艳,如今就有多惊恐和惋惜。 佟佳贵妃也是吓了一跳,毕竟染了天花还能治愈的人她还从未见过,竟不知道是如此可怖的样子。 在看到年清芷那张脸,她在畅快之余心中的愤怒也消散了一半。 “把面纱戴上。”佟佳贵妃端坐了身子,问出了积压已久的疑惑,“你怎么好端端地会被皇上调去给太子侍疾?” 年清芷垂下眼睑,露出伤心的神色来,又将面纱蒙了回去。 年清芷将如何遇到采菱之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只是省去了献药方这一环节,只道自己因为接触到采菱而染上了天花。 她为了保护采菱不被送到掖庭便隐瞒了此事,偷偷去找刘声芳求药,正好碰见刘声芳研究出治疗天花的药方来,便自愿试药,最后成功治愈被皇上派去伺候尚未痊愈的太子。 年清芷这话真假各掺了五分,佟佳贵妃倒也未起疑,只是听说皇上给侍疾的宫人们都进行了封赏,年清芷这头儿却是没有半分动静。 年清芷虽然容貌暂时毁了,但到底底子在那边是个美人胚子,佟佳贵妃生怕康熙看上了她直接赏了位分。 只是这话她问了掉份子,像是她贪图那封赏一般。 佟佳贵妃眼眸微转了下随即又看了眼春桦。 春桦从小便跟在佟佳贵妃身边,岂能不知晓她的心思,她只是一个眼波飘来,春桦立马笑着道:“清芷,你先有试药之功,后有侍疾之功。为大清立下如此功劳,不仅是皇上要赏你,娘娘也要赏你。只是不知皇上赏的是什么,可别重了才好。” 年清芷见着她们兜转了一圈想将此事盘问个究竟,心中有些了然,看来那一次佟佳贵妃谋害德嫔之事终究还是伤了佟佳贵妃的根本,只能打听到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息。 她倒也知晓佟佳贵妃打听此事是为何,坦坦荡荡地说道:“皇上问奴才想要什么赏赐,奴才愚笨并不知道要什么才好,只讨了皇上一个承诺,在二十五岁出宫之时给奴才添一份嫁妆,好让奴才风风光光地嫁人。” 佟佳贵妃轻轻一怔,竟是没想到年清芷提出了这个赏,心中最后半分恼怒顿时消散。 皇上是一国之君,说的话就没有收回的先例,既然允了她这个承诺,便是断了年清芷在宫中为妃的机会。 知晓了年清芷对康熙没有任何企图,又加上她的容貌暂毁没了半点威胁。 佟佳贵妃彻底放松下来,不再计较她私自行事的罪,露出了笑脸,“春桦,去将我那套红玛瑙头面拿出来,算作我给清芷的一份嫁妆。” 佟佳贵妃此话一出,在场的宫女们顿时露出了艳羡或嫉妒的神色,那套红玛瑙头面红得潋滟纯粹、价值不菲,佟佳贵妃竟是就这般赏赐给了年清芷。 年清芷谢完恩、领完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将门拴上坐到铜镜面前,将面纱揭开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眸中微闪着光,她一向不喜欢自己这副太美的皮囊,这皮囊注定了原主不平凡的一生。 不过这一次因祸得福,她不仅得到了康熙的承诺和嫁妆,还得了个可以掩饰容貌的借口。 年清芷拿起面巾浸湿了水,轻轻将脸上“痘印”的擦去露出原本的肌肤,白嫩的肌肤上只有零星几个粉色尚未完全好的疤。 胤礽将太医给他开的去疤药分了她一半,故而她脸上的疤才能这么快愈合。 只是这对于她并不是好事,年清芷提前想到回去必定会受佟佳贵妃刁难,故而特地装作毁了容貌的模样。 至少这段时间能够消停些了。 年清芷从袖间荷包中拿出胤礽给的去疤药,轻轻涂在了那几个粉色的疤上。 刚涂好门口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心中一提忙是又用胭脂在脸上画上红肿的脓包,这才开口询问。 门口传来的是同院子小宫女知秋的声音,“清芷,宫外有人给你递了条子。” *** 每月初二是清朝宫女与家人见面的日子,这个月因为宫内天花顿起,康熙便半封闭了宫廷,这个月的探视暂停一次。 年清芷原本以为递条子的家人,谁知接到条子才知晓原来是念慈姑姑家人的条子。 念慈姑姑的嫡亲妹子念九进宫做宫女,递了条子是拜托她照顾照顾。 年清芷在内务府找到念九时,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她瘦瘦小小的不过九岁的模样,样子却是和念慈姑姑有三分相似。 念九站在一群宫女中显得格格不入,极为迷茫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前的她。 三年前年清芷突然穿越进书中,未遭受过磨砺的她桀骜不驯、恃才傲物、锋芒毕露。 无数次闯了祸端都是念慈姑姑在后面收拾残局,她当时问念慈姑姑为何对她这般好。 年清芷还记得念慈姑姑的回答,她说“每次看到你,便想到家中与你同岁的妹子,便情不自禁地想多照顾三分,多攒几分福报。往后我妹子进宫,希望也有好心人能够多照顾她三分。” 年清芷当时还笑,“到时候念慈姑姑你不是还待在宫中,自己照顾她不就好了。” 念慈姑姑是这么说的,“万事无常,这宫中险境丛生,谁又能确保自己一直活着呢。” 年清芷当时不以为然,笑念慈姑姑多心,谁知后来竟是一语成谶。 念慈姑姑死在了那夜,去为闯祸的她求情的路上。 冰冷冷的一滩水里头葬着十八岁的念慈姑姑。 年清芷在湖水旁呆坐了一夜,也是从那天开始,她就变了。 她变成了另一个温柔和顺、谦逊从容的念慈姑姑。 年清芷微怔了片刻上前拉住念九的手,以着念慈姑姑那般温柔的语调道:“我是年清芷,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 时间的流逝宛如风吹过树梢一般自然,就这样过去了八年。 康熙二十五年初夏,承乾宫。 七月份的季节闷热,承乾宫一早便备上了冰块以供消暑散热。 康熙躺在佟佳皇贵妃的身边,身下的绸缎微凉为这暑天多了一丝凉爽,他却是被蝉鸣声闹得时睡时醒、断断续续地。 最后实在是被蝉鸣声叨扰地受不了,康熙索性从床榻上翻身起来,看了眼一旁熟睡着的佟佳皇贵妃,刻意放轻了动作将脚踩在黑段靴中站起来。 饶过屏风贴身太监梁九功正在外面候着,见着康熙起身他嘴唇刚一张,却是被康熙示意噤声。 梁九功看了眼屏风后透过的身影,忙是了然地笑了笑闭上了嘴。 康熙走到深红色的支摘窗前,不用使眼色,一旁的梁九功忙是上前帮忙打开。 支摘窗一打开,夏季特有的微热风吹过来带着吵杂的蝉鸣。 夏季天亮的快,虽是寅时(凌晨3-5),天已经微微蒙上了一丝亮光。 被这温柔的风吹了会儿,康熙心头的那丝烦躁才消退,刚想离开床前却是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纤细背影。 宽大的淡青纺绸旗装穿在女子身上更显她的玲珑,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一股长辫用着绿色丝带系在背后,脸上蒙着一层淡色的面纱。 她手中正拿着一只长长的竹竿在粘树上的知了,袖子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半只光滑白嫩如玉的手臂。 那女子身侧摆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满满当当地应是粘了有段时候了。 一阵风吹来,她发辫上的绿色丝带随风打着弯儿,面纱被吹得微微飞起,隐隐约约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和殷红的唇。 离得稍远看不真切,却是更增添了三分朦胧的美。 康熙站在原地眸光紧紧地落在那女子身上,神色微妙。 心尖涌上不知名的熟悉感,可是他分明记得清清楚楚,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 一旁的梁九功注意到康熙的眼神,又瞥了眼那树下的美人,忙是小声地殷勤试探道:“皇上,奴才给您唤来?” 康熙回过神来刚准备说话,床榻上的佟佳皇贵妃却是嘤咛一声醒了,伸手一探发现身旁无人,忙是撑起了半身到处寻找。 最终瞧见康熙的颀长身影站在窗边,屋外的微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 佟佳皇贵妃心上染起甜蜜心情,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脚踩入花盆底往他的方向走去。 佟佳皇贵妃娇嗔了一声,“皇上,您醒了怎么也不叫臣妾,是到上朝的时辰了?” “还未,被蝉鸣声给吵醒了,就索性起来了。” 康熙收回目光,温声道:“怀蓉真当是细心,前几天朕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蝉鸣太吵,你竟放在心上,大半夜安排宫人去粘蝉。” 这夏季来的快,这几日他才安排上人白日里拿粘杆去粘蝉。 只是蝉太多根本除不干净,粘了一波又来一波,便是有人粘还是无济于事,晚上还是时不时被这蝉鸣吵醒。 纵使如此,康熙还是有些感动佟佳皇贵妃能将他随口一声的抱怨放在心上。 佟佳皇贵妃却是一愣,下意识往支摘窗外看去,树下没了半点人影。 皇上什么时候说蝉鸣太吵了,她又什么时候安排宫人去粘蝉了。 如果是清醒时候,佟佳皇贵妃定会从善如流地将康熙的褒奖接下来,只是可惜她刚醒来脑袋还一团混沌。 佟佳皇贵妃怔了片刻,才立马反应过来笑道:“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 就这么片刻功夫,康熙就从佟佳皇贵妃脸上的神情看出此事并不是她吩咐,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显露出来。 枕侧人尚且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一个不知名的宫女为了他随口一句话,整夜在院外粘蝉。 康熙不禁对那宫女略微上了心。 眼神不留痕迹地划过窗外,那淡青色的纤细身影早已不见。 康熙心头不禁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很快敛去对着佟佳皇贵妃道:“既是起了,便一道用早膳吧。” 佟佳皇贵妃伺候完康熙用早膳完,特地让春桦在梁九功出门前塞了个条子,叫他抽空来承乾宫一趟。 梁九功是从小跟在康熙身边的,跟个人精似的,岂能不知晓佟佳皇贵妃的心思。 佟佳皇贵妃一向忌讳身边的人勾引皇上,八年前永和宫德妃的例子就在眼前呢,好在那位娘娘侥幸才逃得一命。 可最终还是逃不了将孩子抱给皇贵妃的下场。 梁九功估摸着怕是皇贵妃知晓此事要提前处置掉那宫婢,只可惜他还来不及为皇上安排。 梁九功找了个空来承乾宫答话,将今早所看到的一切如实报来。 他虽惋惜但却还犯不着为了个前途未卜的宫女去欺骗皇贵妃。 佟佳皇贵妃听到“带着面纱”这一特征,立马便知晓今早那位宫女是年清芷。 心头暗骂狐媚子,表面上却是笑吟吟地,“若是找到那勤劳的宫女,我必会赏赐于她。不知道皇上那头?” 梁九功知晓佟佳皇贵妃心头早便气得牙痒痒了,只是想提前试探下皇上对那宫女的心思,好决定要如何处置那逾矩的宫女。 这宫中形势变幻莫测,谁都不能保证面前一个普通宫女明天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皇上的女人。 更何况皇上对今早那位宫女明显动了心思,虽然看在佟佳皇贵妃的面上没有要了那宫女去,但保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 梁九功有心保那名宫女,只道:“承乾宫的宫女皆都是由娘娘您安排,娘娘的好皇上皆记在心里头呢。” 他未提年清芷,只表示虽然皇上今早看到了那宫女,可是却对那宫女没有半点心思,记得全是娘娘的好。 果真佟佳皇贵妃心头一松,却还是气得有一股奔腾的火焰流淌在血液中。 因着嫁妆的承诺加之年清芷的容貌毁了,这段时间她倒是放松了对年清芷的警惕,早就将这个小麻烦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八年过去,终究这小狐媚子还是起了勾引皇上的心思,大半夜地不睡觉竟是跑到自己眼皮底子下搔首弄姿、在皇上面前献媚。 佟佳皇贵妃虽然恼怒,但在梁九功面前倒是一分一毫都未表现出来,一派从容地模样道着“多谢公公”,一边示意春桦将金锭子塞给梁九功。 待梁九功走,佟佳皇贵妃细细回想此事,才想出了猫腻。 皇上随口说起蝉鸣太吵是在自己院内,便是那小狐媚子有千般能耐也偷听不到,此事必定有人透露出去。 佟佳皇贵妃心里有了断定,咬牙吩咐春桦道:“此事必定有人告知年清芷,德妃竟然敢安插奸细在我身边打探,给我查出来!将皇上说嫌蝉鸣吵闹时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给我叫一一审问,究竟是谁将这消息透露给年清芷的一定要问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女主为啥去捉知了~ 第一个猜对有奖! 第19章 小铜锅里热油滋溜溜地蹦炸着,年清芷小心翼翼地用一双长筷将处理好的蝉夹了放进铜锅内用热油炸着。 放进去用小火煎炸片刻,一阵酥香鲜美的香味便从锅中飘出来。 时至午膳时分,胤禛却是没有任何胃口,索性用这段时间在书房内温着书,却是闻见了一股食物的酥香味。 随着香味走到后院内,遥遥地便瞧见一个淡青色的纤细背影蹲在那儿拿着长筷翻动着小铜锅里的食物。 胤禛看了眼身旁跟着的太监刘义,吩咐道:“去给清芷搬张凳子来。” 话音刚落却是被这阵香味引得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他沉默了下又改口,“搬两张凳子。” 年清芷听到身后的动静,忙是拿着勺子撒了些盐进入铜锅,翻炒了几下夹出一块放在小碟子中。 然后便站起身来,兴冲冲地捧着碟子跑到了胤禛身边,蹲了下来像献宝一般,“四阿哥,您尝尝。” 胤禛看了眼小碟子中泛着金黄泛着些许的蝉尸体,忙是捂住鼻子皱了眉间说道:“清芷你又胡来,还不赶紧将这些丢掉。” 虽是**岁的孩童模样,却是一派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 年清芷却是坚持,一双漂亮如星辰的眼睛闪闪发光,“您试试!” 胤禛不屑一顾,“丢掉!” 一炷香后。 年清芷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已经吃了一碟的胤禛,笑弯了眉眼,“怎么样,好吃吗?” 胤禛优雅地从一旁托盘上接过毛巾擦拭了下手,淡定作答:“不好吃,这东西对身体不健康,清芷你也要少吃。” “回四阿哥的话,奴才知晓了,单单吃炸知了确实不健康。”年清芷规规矩矩答道。 下一刻她就扭头吩咐刘义,“我再炸一盘,去给四阿哥端碗清粥就着吃。” 胤禛擦拭手的动作瞬间停下来,瞪着眼瞧她,“清芷!” 年清芷又将铜锅热了油炸起了蝉,香喷喷的味道传来,硬是将胤禛口中的话憋了回去。 “是!清芷姐姐。” 刘义差点喷笑出来,四阿哥年纪虽小,但整日板着一张小脸的严肃模样,便是说话也是老气横秋的派头。 整个承乾宫里敢这般对待四阿哥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年清芷姑娘了。 刘义也是近几年才被调来的承乾宫,据说清芷姑娘原先是德妃娘娘的宫女,后来被德妃娘娘送来承乾宫照料四阿哥,一照料便是八年,与四阿哥的情分自是不一般。 刘义刚抽动了下嘴角便见胤禛瞪了他一眼,忙是将嘴角又收了回去。 他忙是小跑到承乾宫的小厨房吩咐厨娘做道清粥来。 厨娘一听顿时欣喜,“四阿哥这是终于有胃口了?” 这几日天闷热,四阿哥没有胃口,做出来的吃食怎样端进房内又原封不动地送出来。 四阿哥本就比其他几个阿哥要瘦一些,现在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佟佳皇贵妃急得不行叫着小厨房变着法的给四阿哥进补。 她花费了无数心力给四阿哥做吃食,可四阿哥却是对那些吃食丝毫不感兴趣,似乎是不想让佟佳皇贵妃失望一样每样只勉强动了一筷,让她们这些厨娘得以向皇贵妃交差。 年清芷事先吩咐了刘义,此事不要对外说,毕竟吃炸知了在这宫中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少不了要被佟佳皇贵妃责骂。 他只含糊地点了点头,“对,快做吧,四阿哥等着呢。” 小小的后院里翻腾的是炸知了的香酥气息,胤禛坐在铜锅旁的小板凳上拿着《礼记》温习着早上师傅教的功课。 年清芷闻着香喷喷的味道默默咽了下口水,前段时间她就开始捉知了了,悄悄锁在紧密的笼子放在院落里,准备抓够了再做给四阿哥吃。 只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院落里的知了突然少了很多,害得她大半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到了佟佳皇贵妃的院落里,偷偷地捉了一会儿才捉过一箩筐。 毕竟是佟佳皇贵妃的院落,她没敢靠屋子太近,在离得稍远的树上捉的,今日总算是捉够了几锅,待四阿哥吃完还能送些给胤礽去,剩下的分给宫人们。 年清芷忍住口水,一边翻动着锅内的蝉一边念叨着,“四阿哥您可别小瞧了这炸知了,虽然炸知了在宫内不常见,可在民间却是极为受欢迎。小的时候一到夏天,额娘便叫仆役用粘杆去粘那树上的知了然后亲自炸给奴才吃。额娘告诉奴才,这知了生津止渴,还有药用价值,早在秦汉时期就有蝉体入药的药方,可以治疗外感风热、咽喉肿痛。最重要的是它还很好吃,外酥里嫩、肉质鲜美。” 胤禛一向最讨厌读书的时候有吵闹的声音,可年清芷的声音轻细甜美,就算是唠叨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烦。 相反的,他喜欢听年清芷的念叨。 胤禛手上翻阅的动作微微一顿,意外地说道:“没想到你额娘竟还精通医理。” 年清芷一窒,这些话可不是原身额娘告诉她的,是她原世界那位中医界泰斗爷爷告诉的。她一时说的爽快竟是连药用价值都说了出来。 她暗骂一声自己话多,随即面不改色地圆谎道:“奴才的额娘不精通医理,奴才哥哥就好这一口,每次夏季都能吃一大箩筐,额娘有些担心便叫来了大夫询问。这些话呀也是奴才的额娘听那位大夫说的。” 年清芷伸手去将胤禛手上的《礼记》抽去,“奴才的额娘还说,做学问呀要劳逸结合,这大中午用着膳呢,四阿哥就不要这么勤奋啦。” 胤禛早就习惯她这般没规矩,索性就松了手上的力气任由她将《礼记》抽去。 他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随口问道:“你额娘还说了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年清芷将《礼记》递交给一旁的宫女秋兰,又转过头来用勺子撒了一把盐进铜锅内。 一面翻炒着一面道:“奴才额娘说,这世间上的东西只分好吃、不好吃还有不能吃的。” 胤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白皙的颊边隐隐露出两个小梨涡,“你额娘可当真有趣,那你说说还有什么能吃的我又不知晓的。” “比如蛇,听说南方福建那附近的人们很喜欢吃蛇,煎炸炖炒烩样样皆可。” 年清芷沉吟着,又不能说太不常见的动物,省得又让人起了疑。 年清芷想了下道:“还有大部分的虫子都能食用,只不过有些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比如蚱蜢、蟋蟀、蚂蚁……” 她说地兴奋,“蝗虫也可以食用呢。” “蝗虫竟也可食用?我竟是不知晓。”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年清芷和胤禛同时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走来的少年身穿杏黄色蟒袍,水脚上有翻腾的水浪,以着山石宝物相饰。 他容貌俊美,一双狭长的眸子带着笑和恣意。 少年的年纪稍轻本无法撑起这华丽尊贵的衣服,然而他身上却并不显突兀,更是衬得他气质的华贵卓然。 院落的奴才们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给太子请安!” 来者正是当今的太子,胤礽。 胤禛忙是站起身揖手道:“胤禛见过二哥。” 年清芷微微有些吃惊,太子到来承乾宫没有太监禀报,想是随性而来。 她刚准备站起身行礼,胤礽的眼神往那儿一瞥朗声道:“清芷你不必多礼,坐那便好。” 胤礽自顾自地走到锅旁,往那锅中看了眼,微焦的知了在滋溜溜的热油中翻滚着,白色的烟飘在上面像是笼罩了一层薄纱。 他还是瞧清了那铜锅里是什么,忙甩开了折扇捂住鼻子,“清芷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太子的话,奴才这是做炸知了!”年清芷笑吟吟地回答道,“太子来得正好,一道尝尝吧。” 她一面将铜锅熄了火,拿出两个小碟子平均地给胤禛和胤礽分了炸知了。 胤禛毕竟先前吃了一份,知晓那鲜美的滋味,倒是坦然地接了过去。 胤礽却是往后退了几步,扭过头去看胤禛,只见他拿起筷子有条不紊地夹了一个放进嘴中。 他眼睛更是瞪大,不可置信地说道:“四弟你怎么吃进去了,这可是虫子!” 年清芷笑了下,将刚才知了的药用价值又说了一遍。 胤禛一张小脸木着,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哥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知了……还勉强能入得了口。” 他说完便又去夹了一筷。 年清芷偷偷瞪了眼胤禛,这个小屁孩怎么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别扭,说句好吃能让他憋死吗。 胤礽见胤禛吃得香,不似有假的模样。 他微拧着眉间拿起筷子,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小块送进嘴中。 刚开始胤礽还嫌弃地不敢将筷子放开,直到舌尖碰到那酥脆的表面,带着微微咸的肉香。 他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年清芷,又看了眼一旁的胤禛。 胤礽想着四弟都敢吃,若他不敢吃,岂不是在清芷面前很没面子。 他狠下了心咬了下去,却是惊奇的发现这肉质弹牙鲜美,像是炸虾尾,却又比炸虾尾要多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刘义正好将一小锅的清粥端来,胤禛胤礽两人各端了碗粥,就着这外酥里嫩的炸知了喝下。 年清芷笑眯眯地看着大快朵颐的两兄弟,他们性格大相径庭,一个恣意一个低调,一个骄傲一个老成。 这会儿倒是像的很,果然王境泽的“真香真理”无论走哪里都很适用。 胤礽吃得香,却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蹙了眉,抬起头不满地说道:“清芷你也太偏心了,竟然背着我给四弟做这般好吃的吃食,若是我不来是不是就永远想不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胤礽:真香! 晚上还有一更~ 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宝贝们点个收藏呗~么么啾! 谢谢小天使“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MISS.白”、“重重”、“你个青团!”、“闯入君怀”的营养液~ 谢谢小天使“MISS.白”、“大王猫”、“Haruka”、“嘤嘤嘤kaka”的雷! 爱你们!! 第20章 (二更) 胤礽这一话说出来,跟在身后面的宫女太监不禁有些偷笑。 胤礽身为太子、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平日里锦衣华服、珍馐玉馔皆是应有尽有,要什么美食没有,竟是稀罕清芷姑娘做的炸知了成这样。 不过平日里太子就爱来承乾宫找这年清芷姑娘,就是不知晓如今究竟是为炸知了还是清芷姑娘。 年清芷抿唇直笑,胤礽在外面是耀武扬威太子,却总是在她面前摆出小孩子的模样。 她知晓胤礽倒也不单是为这炸知了,是在这儿耍小孩子的脾气争宠吃醋呢。 两人皆是她看着长大的,年清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是当他们是亲弟弟照顾。 她指着角落里的几个箩筐,笑道:“太子殿下,您可错怪奴才了。奴才这儿备了好多知了,正准备下午做了送过去呢,谁曾想这么凑巧,您竟然这会儿过来。” 胤礽听到年清芷心头记着他,这才平衡了点儿嘟囔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又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胤禛瞥了眼角落里那些箩筐,装得满满地皆是知了。 之前在回宫的路上他倒是见过几个太监用粘杆捉知了,便好奇地停下来完了几句。 这捉知了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很难,要眼疾手快、讲究技巧地用粘杆黏住知了的翅膀。 那些宫人一个人一下午才捉了一小箩筐。 胤禛蹙了眉,“这么多知了都是你一个人捉的?大夏天的可不要中了暑,太受累了,以后便不用去捉了。” 这么多的知了,不知道清芷一个人傻乎乎地弄了多久,他想想又有些生气,“年清芷——” 每当胤禛全名叫她时,就代表他生气了。 “不是、不是。”年清芷忙摆了摆手否认着,胤禛年纪虽小平时话也不多,但有时候也唠叨地很。 胤禛的体质极为招蚊子,就是装了蚊帐、点了蚊香也能被无孔不入的蚊子咬的满身都是包,一晚上都睡不好,早上又是寅时起身自然是困倦至极。 不小心打了个瞌睡正好碰上康熙来查验功课,被康熙好一顿的责骂,胤禛心里委屈却是一句话不说,下学后闷闷地回了屋连晚膳都没吃。 此事还是年清芷去向胤礽打听才听来的,当晚上便坐在胤禛屋子里赶了一夜的蚊子。 没了蚊子的骚扰,胤禛睡得香甜,白天才又恢复了精神。 胤禛心里头奇怪但小孩子睡得沉,年清芷每次都是在他睡熟时进去,醒来前悄悄出去。 胤禛白天里在上书房,这院子没有什么事年清芷便偷偷地白日补觉,于是有一段时间没被他发现。 直到一日胤禛身子不舒服,告了假提前回来发现年清芷白天里在睡觉,原先只当她贪睡没当个回事便让她继续睡了。 后来想想却是不对劲留了个心眼半夜装作睡着,这才捉住了大半夜拿着扇子偷偷进来的年清芷。 胤禛发了好一通火,气她这般不爱惜自己,又气她悄默默地做好事不做声。 这小孩平时不爱说话,一生气就说起来没完,直说得年清芷哈欠直打、到了他要去上书房的时候,胤禛才停了口,只叫她以后不许这般才放了她回去。 结果年清芷一日不赶蚊子,胤禛又是一夜没了好觉,不喜欢其他奴才进他屋,又心疼年清芷大半夜不睡觉坐那边扇一晚,只能一个人慢慢挨着。 还是年清芷天天看着胤禛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学,没了法子去找刘声芳,在他的帮助下不停研制试验,做出了更为有效的驱蚊香,才得以将此事解决。 年清芷一想到那次经历,忙是偷偷冲刘义使了个眼色,“是奴才叫刘义他们抓的。” 刘义反应极快,收到年清芷的眼色忙是点头哈腰地道:“四阿哥,清芷姑娘说的是真的,都是奴带着李庄他们一起弄得,可没让清芷姑娘受累!” 年清芷把功劳往他身上揽,他当然是乐意之极,一张脸笑得差点开成了花。 “知道了。”胤禛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 像是把胤禛糊弄过去的模样,刘义悄悄地摸了把汗。 胤禛喝了口粥,又开口:“那改日多弄些来。” 刘义顿时僵在原地有些叫苦,这粘知了的活可不好做,白日里热夜间又看不清,最好是在凌晨捉最为方便,可那也是极难弄的。 何况主子这可偏心到了噶尔丹去,以为是清芷姑娘做的反应是——“大夏天的可不要中了暑,太受累了,以后便不用去捉了。” 到了他这边却是成了——“多弄些”。 胤禛、胤礽两兄弟很快将一小锅的清粥和两碟炸知了给分吃得精光。 胤礽摸了摸微鼓的肚子,这才想起来刚进来时听见的,抬头询问年清芷奇道:“清芷,你说蝗虫也可食用,是真的还是说来说笑的?” 年清芷正在招呼秋兰去切些水果来,听见胤礽这般询问忙是回了头道:“回太子的话,自然是真的!奴才是听额娘讲,额娘又是听那位走遍大江南北的大夫讲的。听说这炸蝗虫滋味不比炸知了差呢!范仲淹就有说过,蝗虫可晒干当虾米吃,美味至极。” *** 乾清宫西南,南书房内。 康熙坐在上首位置,纳兰明珠、索额图、吏部尚书陈廷敬以及一群大学士在下方排的整整齐齐等着他发话。 康熙翻看着奏折眉头紧皱,随手将奏折递给梁九功吩咐道:“你拿去给他们瞧瞧。” 奏折是安徽巡抚紧急递交上来的,上面用着整整齐齐的楷书、满语和蒙语转译。 “泗州飞蝗蔽天,蔓延数日里,野无遗草。” 蝗灾通常便随着旱灾而来,农作物在本来就不够的情况下,大量的蝗虫吞食农田使得百姓更加困苦不堪。 早在清朝的铁骑入关前,蝗灾便屡现不止,待入了关之后便更加层出不穷。 下面的众臣子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纷纷提出建议。 康熙对着梁九功问道:“早先就让人传太子来一道听听,他怎么还未来。” 他极为看重胤礽,时常叫他一道参与政事,有意识地让他提早为将来的继位做准备。 然而此举不仅是因为胤礽是他的继承人,更因为胤礽聪慧好学,每次都能极快地领悟到太傅和康熙的谆谆教导,而且总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梁九功悄声说道:“回皇上的话,毓庆宫那边回报太子不在毓庆宫内,想必是又到四阿哥那里去了,奴才已经命人去寻太子,想必太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康熙不知道的是他的宝贝太子与他另一个儿子正挤在一个小院中,就着香喷喷的炸知了喝着清粥吃得尽心呢。 待胤礽赶到南书房内,众臣子们皆都已经将治理蝗灾与安抚民心的方法讨论的差不多了。 康熙命人将安徽泗州的蝗灾情况复述给胤礽听,开口提问道:“太子,你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胤礽四五岁时,康熙便开始亲自教习他识字读书,平日里他也时常手不释卷,关于此类治理蝗灾的书籍也有所涉猎。 故而康熙提问后,胤礽未假思索便能提出一堆处理办法。 “回皇阿玛,首先消灭蝗灾可用火。蝗虫如飞蛾一般喜爱扑火**,故而可以在土地中多掘土坑,待到日头落下在坑内放上篝火,蝗虫群起向火光处飞去时便可一起剿灭。然而此举只是治标不治本,应当早于岁冬之际,以犁土灭蝗卵,一旦蝗卵被消灭其余的便也不成气候。未能有效预防蝗灾,想来这是泗州知府的失职。” 胤礽顿了顿又说道:“其次,蝗灾使得地里头的粮食颗粒无收、谷价腾贵,民不聊生,普通百姓连温饱都难以维持。此时应当由朝廷、富民救济灾民开仓煮粥以安抚民心。然而此举也又弊端,势必会让灾民无端生起懒惰之心、一心想靠着朝廷的救济粮维持生计。故而这救济粮自然该给,但也应每日限量,辅之以按灾情不同进行减免钱粮,给予参与捕蝉者一定奖励,方能鼓动民众齐心协力一道防治蝗灾。” 胤礽的声音温润清雅,却是透着与生自来的自信骄傲,必要的时候还会引申论证,将治理蝗灾的措施说得是头头是道。 不光是下方站着的大臣们听得纷纷赞许点头,就连康熙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见着他话毕康熙嘴唇微动刚想开口,胤礽却是犹豫了下,兴致勃勃地说道:“皇阿玛,儿臣方才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正好有关蝗虫。” 康熙起了兴趣,“怎么个有趣的事?” “有人告诉我,这蝗虫煎炸皆可,若是晒干了当虾米吃,简直美味至极。听说要比炸知了还要好吃!也不知晓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胤礽说的眉飞色舞。 康熙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比炸知了还要好吃?你又是怎么尝过炸知了的?” 大清的铁骑自从踏入中原后,他们就不断与蝗灾做抗争,他当然也知晓蝗虫可食用,毕竟前有李世明亲自吃蝗虫给百姓做典范,后有范仲淹书中所写“曝干可代虾米,尽力捕之既除害又佐食,何惮不为?” 胤礽被康熙传唤地突然,年清芷尚且还没来得及请他将“炸知了”的事保密,况且她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嘴蝗虫可吃,正好撞上泗州那头闹蝗灾,又正好康熙将太子招去旁听,又好巧不巧太子还真的把这事给说出去了。 胤礽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儿臣方才从四弟那儿回来,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用小铜锅炸知了,儿臣原本不肯、却是见四弟吃的开心,便尝了尝没想到那滋味真当酥香,索性一道留在那用了膳才回来。” 康熙本来都已经将早上的事抛到了脑后,如今胤礽又是提四弟又是提知了的,倒是让他无端想起树下那纤细的淡绿色背影,风吹过时露出的隐约白嫩的肌肤和殷红的唇,勾地心上像是蚂蚁进过一般痒痒的。 康熙一时走了神就连胤礽讲完都没发现,直到胤礽唤了两声“皇阿玛”,他才回过神来笑着称赞道:“知了竟然能够食用,倒也是新奇,没想到皇贵妃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这可不关皇贵妃的事,是四弟院里一个宫女想出来的,就连蝗虫可食用的事也是她跟儿臣提了,儿臣才知晓的。” 胤礽全然不知晓康熙的心思,将事情一股脑地全捅了出去,一个劲地想为年清芷多捞些功劳。 胤禛院里头的宫女? 康熙不由想起早上那个轻盈美妙的身影,他脸上的笑收敛,神色一瞬有些复杂。 那宫女粘蝉来竟是去做炸知了的。 原来人儿根本不是为了他去捕得蝉,合着是他承错了情,自己在那儿自作多情了一早上。 在场的大臣各个都位极人臣、能坐到这般位置都是出了名的人精,康熙神情的转变他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纷纷私底下琢磨着皇上的心思。 只是除了全程在场的梁九功,谁都猜不到康熙神色难堪竟只是为了一个小宫女。 很快治理泗州蝗灾的措施全部讨论完,太子回到毓庆宫跟随太傅读书,大臣们也皆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南书房只留康熙批阅奏折,梁九功和他的干儿子魏珠。 梁九功趁为康熙斟茶的功夫试探道:“皇上,太子一向不重口腹之欲,不过奴才瞧着太子那般兴致勃勃的模样,想是那知了确实美味至极!不过奴才将那会做炸知了的宫女唤来给您做了尝尝?” 做炸知了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梁九功是想借着这由头有心想为康熙引荐那位宫女。 若是康熙对那宫女有意,便可以顺水推舟借着做小食由头把人招了来。 倘若他无意,便可直接拒绝了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的文~~ 《承欢》by遥舟无据 孟绣自十六岁来到舒王府上,十七岁时因舒王醉酒而**于舒王,过后二人皆未张扬,孟绣以为舒王不过是酒后乱性,总盼着能攒够银钱替自己赎身好出府嫁人。 谁料舒王是个霸道的,抢了她赎身的银子还不许她同男人说话! 这一耽搁就是四五年,直到舒王入了大内登了龙座才捉着她的手腕一脸阴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底下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抢朕的女人!” 第21章 康熙虽然被那“美人隔云端”的朦胧之美勾得心头微痒,一股微恼烦闷的心情却是笼罩在心头。 不知是气那逾矩的宫女,还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梁九功揣度不出康熙的心思,只能默默等着。 康熙沉默了会儿,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饮食应淡薄,重油的吃食还是少吃。” 梁九功听出康熙的言外之意,应了一声“是”斟完茶又退了回去。 过了半晌。 康熙将沾着赤色墨汁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挂,“叫御膳房做份炸知了端来。” 随即像是知晓梁九功心头那些小九九一般瞪了一眼他,冷冷道:“不必将那位宫女唤来。” *** 年清芷发现一件怪事,最近几日树上的知了是越来越少了,平日里一个时辰能粘一小箩筐,如今大半天那箩筐都粘不满。 后来听了念九的话才知晓,前几日康熙竟是吩咐御膳房做了一道炸知了端过去。 宫中的妃嫔众多又天天无所事事,唯一的心思关注点全落在康熙身上,就连平日里康熙打个喷嚏半日里便能接到消息,立刻亲自做完姜汁鸡汤送过去讨康熙的欢心。 更别说康熙吩咐御膳房的事,凡是有些小钱的妃嫔们买通了御膳房的太监皆是知晓了这事,纷纷派了下人全体出动去捕蝉。 “清芷姐姐,你是没瞧见艳阳天里皆是太监宫女们在树底下捕蝉呢。”念九说的眉飞色舞,“你说皇上倒也是有趣,怎么会无端喜欢上这民间的吃食!” 听得念九这般说,年清芷微挑了下眉梢,才知晓为何最近树上的知了这般烧得缘由。 随即又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扒着手指数了数,果然康熙吩咐御膳房与自己做炸知了竟是同一天。 想起那日胤礽被康熙派来的太监急匆匆地唤去,自己还未来得及与他说保密的事。 幸好康熙也只是对那吃食感兴趣,自己至少没惹上祸端。 年清芷心里暗骂一声胤礽个大嘴巴,只得默默将自制的粘杆收起来,不再粘蝉。 好在胤禛也从不是重口腹之欲的,那几日最闷热的日子过去,他的胃口便慢慢转好,她也不必再去做那炸知了了。 佟佳皇贵妃这几天倒也没闲着,派人将承乾宫翻了三、五遍,愣是没在宫里头找到一个有嫌疑的“奸细”。 她气得牙痒痒,德妃安插的奸细竟然这般隐秘,半点都找不出证据来。 本想将年清芷押来训斥一番再好好追问,只是最近康熙常来承乾宫,这些年来她一直防范着年清芷,自然也怕康熙与年清芷打上照面,便想缓缓再说、这一缓便是半个月过去。 后来佟佳皇贵妃自己仔细想想,审问年清芷这行为既会打草惊蛇、又显得自己没有容人之量,便只罚了年清芷逾矩之罪禁足在四阿哥院内一个月。 不知晓为什么康熙来胤禛院子里考察学习的次数莫名比之前要多了几次,在被康熙突然袭击差点打上照面后,年清芷便学了乖派人时常打探康熙的行踪,一听说康熙有要来承乾宫的迹象她就立刻躲起来。 不过是一个朦胧美人罢了,康熙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被勾得心痒痒想瞧眼那面纱下的容貌,便不自觉地老往承乾宫走。 让人失望的是他再也没能再见到那朦胧美人,胤禛院子里的宫女皆都平庸无奇,仿佛那凌晨树下的倩影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再一次见到年清芷已是半年之后,时至初冬紫禁城天寒地冻却是迟迟不下雪,直到快要到年末,一天夜里天上终于开始零星飘着雪花,随后一阵狂风呼啸地吹来,雪越落越大,到了早晨屋顶的琉璃瓦、树的枝丫上已是遍布厚厚的一层雪。 康熙睡得清浅一早便起了身,让太监宫女伺候着穿衣用膳,他透过窗看着外面被一片白茫茫雪花包裹的紫禁城,突然起了兴致临时打算在上早朝之前绕了路去倚梅园赏雪赏梅花。 倚梅园地处偏远、与上朝的乾清门在相反的方向。 大概正是因为地处偏远,那倚梅园更是僻静无人、花也开得极是盛美。 为了让康熙能够及时地赏雪赏梅花,抬着龙辇的太监们不由纷纷加快了脚步。 快走到倚梅园时,康熙嫌他们的脚印扰了美景,便下了龙辇行走。 天上还飘着零星一些雪花,康熙的黑缎雪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了轻微地“咯吱”声,又是被雪花落在地上掩盖。 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让人心旷神怡的便是这难得的寂静。 康熙让一群太监在稍远处跟着,自己先行迈进了倚梅园中。 他微闭着眼眸轻嗅着,梅花的清甜带着雪花的凉意,带来的是舒畅的心情。 只是康熙还未细赏,他却是听见不知晓从哪儿传来的轻声哼唱。 那哼唱很显然是随意而唱,断断续续地根本连不上调,根本算不上什么好听。 因为离得太远,他也根本听不出她唱得究竟是什么词。 康熙微蹙了眉,竟是没想到此时的倚梅园竟然还有别的人。 心中有些可惜这般美景倒是让人先占了,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循着那哼唱声走过去。 往里走靠得稍近了些,雪上方出现了小巧玲珑的脚印,看方向是从倚梅园的后门所进。 康熙又走了几步,方是在重重叠叠的花影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淡兰色的小坎肩,脸上依旧蒙着一层淡色的面纱,乌黑油亮的发辫上簪着晶莹剔透的粉色梅花。 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小调,不停地周旋在梅花树下,纤细白嫩的手拿着一个玉壶,用着小刷子轻轻地将梅花上的雪水扫进玉壶中。 她完美地融入了这绝妙的景色之中,可又是独立的。 这精致宁静优雅,因着多了一个她,却是为这儿多了一分生动。 康熙停住了脚步不想强行破坏这般美好。 也正听清了那女子哼唱的内容,“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虽然她哼唱的实在算不上动听,尚且还不如别人念得。 但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带着无限灵气。 身后跟着的梁九功他们自是也听到了这哼唱声,不过他们皆都不认识字,更别说屈原的诗词,自是不明白这女子唱的是什么。 只是见着康熙停住了脚步,就也忙停在了稍远处。 那女子似乎并不知晓要怎么唱,每次都卡在“折芳馨兮遗所思”那句,卡了之后她倒也不纠结就随意地又从头哼着。 没有任何的歌唱技巧,全凭一股轻松愉快、随性自在的气撑着。 康熙往日冷峻凉薄的眸子带了暖色,灼灼地落在女子身上。 这哼唱的内容是《山鬼》,她竟是在诵唱屈原的诗。 每四年一次大选,宫中也不乏识文断字的嫔妃。 只是她们除了《女戒》、《内训》这些小女儿看的书之外最多便是四书五经、诗经等,与自己提及屈原诗作的却是甚少。 没想到她一个宫女,竟是通晓屈原的诗,真当是难得。 康熙不免对她又高看了三分。 只是她的歌声实在难听,倒是辱没了屈原的诗。 康熙轻笑了出声,心情愉悦,“这么难听竟还敢唱出声来。” 梁九功微微一惊,忙是躬身道:“这奴才碍您眼了,奴才这就叫人把她打发了去?” 康熙抬起手示意不必,并贴心吩咐道:“皆都不许出声。” 他自己都舍不得去惊扰,更不是担心这些奴才惊吓到梅花间的年清芷。 他就站在原地不靠近也不走远,就这般看着她。 康熙微勾了唇,似乎是老天爷在和自己开了个玩笑,他一心寻着她时是死活找不到,却是在他将此事抛到脑后的时候,又将她送回了他眼前。 身后跟着的太监们眼见着要到早朝的时辰了,有心出声提醒,只是皇上在那边杵着呢不做声,又吩咐了他们皆都不许出声,他们犹豫着互相看了眼,还是没敢出声提醒。 过了半晌眼见着康熙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梁九功终于憋不住了,准备上前悄声以作提醒。 谁曾想刚挪动了一步,脚踩到松软的雪发出了“咯吱”的声响,就见着皇上手往后摆了摆,梁九功只能非常识相的又退了回去。 这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一群太监宫女心里是火烧火燎的,康熙爷倒是泰然自若地在哪里赏着景赏着美人呢。 他们是提醒也不是、不提醒也不是,只能这般煎熬着,终于将那梅花下的女子煎熬走了。 年清芷原本就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的,又离得远,从头至尾都未发现康熙的存在。 见着年清芷走了,康熙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令太监前去跟着打探她的身份。 自己则是挪动步伐准备往乾清门的方向走去。 梁九功早就备着龙辇在后面等着了,只见康熙一挪步,就立刻令人将龙辇搬至康熙面前,扶他上了龙辇。 回去的时候抬着龙辇的太监们不禁更是脚步加快,龙辇上的康熙却是眼眸半眯回味着方才的场景,突然笑出了声,“好一个‘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清眸流盼嫣然一笑,会爱慕上那婀娜姿态。 说的不就是她吗? 曹植有洛神,屈原有山鬼,而他有他的梅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年年因为唱歌难听成功吸引康熙注意23333 至于梅美人,我更喜欢蝉美人其实。 诗句皆是出自《山鬼》~ 第22章 胤禛下了学刚用完晚膳,便钻进了书房苦读诗书。 他一向如此勤勉,平日学习并不喜欢旁人打扰,年清芷给他磨完墨、添完炭火便走出了书房,随手给他带上了房门。 早上春菡吩咐自己去采梅上的雪给娘娘煮茶喝,年清芷留了个心思,便多采了些雪只分了一半给春菡拿过去交差。 自己这里偷偷藏了一半,正好可以泡给胤禛喝。 年清芷从房中拿出一只玉碗,里头的雪水早已化了成了澄清的水,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味。 方拿出来这玉碗,屋子的门却是被人强行推开,年清芷不悦地微拧了眉看过去。 门口的女子圆脸上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容貌虽俏丽却是有些偏俗。 来人正是春菡,她一眼便瞧见了年清芷手中捧着的玉碗火头直冒,“好啊你个年清芷,竟然还偷偷藏了献给娘娘的雪水!怪不得娘娘说不够喝,明日还要我采那雪来,原来是你藏私!”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秋兰气喘吁吁地一道冲了进来,见着春菡已经进了屋,忙是看向年清芷脸上尽是抱歉愧疚的神情,“清芷姐姐,都怪我没用,对不起我没拦住她……” 年清芷摆了摆手,示意秋兰退下,“没关系。” 随后眸光落在春菡脸上,淡淡说道:“春菡,你交代我采雪水时,可从未跟我说过娘娘究竟要多少。现在跑过来埋怨我采得太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些了!” 春菡本就看年清芷不爽,见着一向温和的她突然顶了嘴,心中腾飞的火气一下子就涨了起来,快步上前就想掌掴年清芷以泄她的愤。 却是在手高高举起那一瞬,年清芷突然定定地看着她轻笑了,“春菡姑娘可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巴掌吗?” 自从八年前春菡因为年清芷被狠打了一顿,春菡便恨上了年清芷,不仅时常将佟佳皇贵妃吩咐的活推给年清芷,还没事就来找麻烦。 本身年清芷就是佟佳皇贵妃眼里的一根刺,她也不好去佟佳皇贵妃那里告状。 胤禛又是极为护短的性格,尤其是年清芷的事,可以说得上护短到极致。 只是春菡是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一旦让胤禛知晓了此事,势必会与佟佳皇贵妃起争执。 胤禛本身便是抱养在佟佳皇贵妃的身下,一切基本都是听从她的安排。 故而年清芷便忍了春菡的刁难和挑刺,不想让胤禛与佟佳皇贵妃有隔阂。 春菡却是因为隐隐约约知晓年清芷在怕什么,反而更是得寸进尺。 更何况佟佳皇贵妃本就知晓她们这些贴身宫女会将活分给其他宫女做,便是闹到了娘娘跟前,她也不怕。 倒是年清芷活活送了个把柄给佟佳皇贵妃。 今日去倚梅园采雪便是佟佳皇贵妃吩咐春菡的,春菡懒得起身又怕冷,便跑来叫年清芷做。 年清芷不想起争端,又想着倒是可以给胤禛带一份便答应了。 没想到春菡得了便宜,竟然现在跑来胡搅蛮缠。 年清芷虽然为着胤禛忍让了无数次,可她从来也不是好惹得主。 年清芷突然提起八年前的事,春菡看着她仅露出的一双眸子是又娇又美,潋滟地宛如湖水荡漾出一片一片的波,可这波中却是带着无限的危险气息。 春菡没由来地打了个冷战想到八年前,自己就是因为雨夜里打了个年清芷一巴掌,后来差点被打了个半死瘫在床上休养了三个月的事。 春菡的手颤了两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下一瞬间却是恼怒自己的没用,更是来了火气,只是这火气比以往带了三分的惧怕。 春菡深吸了口气,颐指气使地道:“总之,年清芷你明日再去给娘娘采些雪水来!” 年清芷慢条斯理地从一旁牛皮纸中挑出些许茶叶,放进老紫砂壶中,随意地敷衍道:“看我心情吧。” 若是胤禛喜欢,明日就再给他采些。 若是胤禛不喜欢,她就乐得轻松,还能睡个懒觉。 年清芷捧着红漆底托盘看都不看春菡一眼地就打算往外走,想要去耳房烧壶水将茶叶给泡了。 春菡被她这个态度气坏了,在后头不依不饶地跟着,“年清芷,你这是什么话,竟然敢不听娘娘的吩咐!” 年清芷走进耳房,春菡也跟了进去反手就将耳房里头的门栓关了上,她叉腰抵住门高声威胁道:“年清芷你若不答应,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这里毕竟是四阿哥的院子,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此事了!” 年清芷笑了下,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忍让竟是让春菡有了底气,只是这底气说来倒是可笑。 她理都不理春菡,自顾自地从将雪水烧热。 春菡说了一通,觉得年清芷烧完水自是要出去的,自己倒也不必说这些口舌之争只要好好将门守好便是。 索性背抵在门那边,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年清芷烧水。 殿外,李庄跑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承乾宫胤禛的院子里头,随手就抓住一个宫人追问道:“你知道清芷姐姐去哪了吗?” 他原本是干一些粗鄙活的,后来年清芷瞧他脚速快又激灵,便派他去探查皇上的行踪。 如今李庄刚好探查到皇上已经在来承乾宫的路上,便忙里忙慌得跑了回来。 那个宫人不知晓只含含糊糊地说:“清芷姐姐大概在自己房间内吧。” 李庄忙是跑去年清芷的房间却是未见到半个人影,他擦了把汗又连问了几个宫人,皆说是看见年清芷回了房。 他没了法子只能在院子一边喊着“清芷姐姐、清芷姐姐”,一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着她。 可惜耳房里烧着水,春菡又在那里胡搅蛮缠,李庄寻她喊她的声音年清芷是半点都未听见。 很快康熙的龙辇便落在了承乾宫前,他下了龙辇便径直走去胤禛的院子。 今日派去探查的太监回来禀报,眼见着那女子进了承乾宫里头四阿哥的院子,应是四阿哥的宫女。 虽说早便知晓女子是胤禛院子的人,可康熙来了数十次,却是一次都未见到过这她。 她就像是屈原的山鬼一般,美丽梦幻却是像一层缥缈的烟飘过一般,摸不到也抓不住,让人心痒难耐、望而兴叹。 李庄寻了年清芷好几圈直到康熙的到来,他没了办法只能随着其余宫人前去迎接圣驾,心中默默希望年清芷能够侥幸躲出去。 胤禛院子里的宫人跪了一地前来迎接圣驾,康熙仔细地扫过面前的宫人,却是与往日一般依旧未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康熙不由有些失望,摆了摆手叫宫人平身,便带着胤禛回书房。 康熙随意问着胤禛的功课,胤禛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快走到书房的时候却是隐约听到了两个女子争吵的声音。 说是争吵倒也不尽然,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在不停地胡搅蛮缠,堵在门口不让人出来。 康熙没由来地心微微一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寻声望去。 眸光最终落在一旁的耳房中,他开口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去把门打开。” *** 耳房内年清芷冷淡地看着春菡,只不过是一次没达到她的要求,她便毛了竟是没有半点分寸。 眼见着托盘上的茶盏热气在慢慢褪去,这种天气热茶凉的快,再耽误会儿胤禛便就要喝凉的了。 这雪水总共就只有这么一碗,若是重新加热便就只能剩下半碗。 年清芷微拧了眉梢,彻底没了耐心,“春菡,我警告你。你若再不让开,我不介意将这茶水泼在你的脑门上。” 春菡看着年清芷的托盘上那冒着热气的茶盏,眼神微微迟疑了下,随即像是笃定年清芷不敢一般冷笑了声道:“年清芷,你究竟是在狂什么,你有种就泼啊!” 年清芷轻笑了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抓起茶盏。 刚抓起茶盏的那一霎,门栓被人在外头用刀给砍开了,门应声打开。 年清芷却是来不及反应,仍然依照惯性抓着茶盏往春菡的脸上泼去。 春菡见着年清芷竟然动真格的了,深吸一口气忙是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去,踉跄了几步却是撞上一个胸膛。 那茶水也一道将春菡与男人浇了透顶,好在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两人均未烫伤。 春菡被泼了一脸的茶叶水,她站在原地呆了两秒竟是没想到年清芷真的有胆量这般做。 反应过来她忙是狼狈地拿着袖子擦掉茶水,忍不住怒不可支地高声道:“年清芷——” 却是见年清芷脸色微变,突然矮下了身子,“奴才参见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年年:Fine. 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这个作者想搞死我。 第23章 春菡心中猛地一提,觉察到不对劲,忙是转过身来看去。 自己撞上的男人穿着深绛色缂丝袷纱蟒袍,肩头被淋湿了大半,清俊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光芒,眉毛微蹙着周身的气场冷峻压抑,像是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 春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认出来者果然皇上。 她忙是一同跪下颤着声音道:“奴才参见皇上。” 年清芷心头叫苦,恨不得将春菡再拉出去打一顿。 只是自己究竟还有没有那个命活下来还难说。 第一次见康熙就拿着砚台将墨泼了他一眼,时隔八年后,竟是旧景重现,自己将一碗茶水又泼了上去。 每次一遇到康熙就闯祸,看来自己躲着他的决定是对的。 只可惜八年来的闪躲一朝被毁,自己还不合时宜地犯了大错。 胤禛一向知晓年清芷是躲着皇阿玛的,以为今日也不例外地躲了出去,却没想到她竟被春菡锁在了耳房中,如今还闯下了此等祸事。 他微微一惊,忙是跪下了身向康熙求情道:“皇阿玛,清芷她并不是有意冒犯,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皇阿玛能饶恕她的冒犯。” “奴、奴才有罪!奴才不应当……”方才拿刀开门的侍卫也跪下了身,只是他嘴拙半天也说不出什么。 他未想到里头竟是这般的情景,将门砍开就侧身让开。 竟是没想到一让开,茶水便泼了出来,还让一个宫女给撞上了皇上。 一旁的梁九功捏了把汗,忙是命人给康熙拿来毛巾来。 康熙本来有些恼地在那毛巾擦着脖颈上的茶水,被泼了茶水他尚且还没有功夫去细瞧那两个宫女。 却是听见“清芷”这个熟悉的名字从胤禛口中冒出来,康熙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落在了那门里的两个宫女身上。 其中一个圆脸丹凤眼的宫女头发湿了大半,发间的茶水不停地从头发丝往下滴落,她身子微颤着眼眸中含着泪水。 康熙有些失望地看向另一个宫女,却是眼眸蓦地一亮,她脸上依旧带着那层轻纱,低垂着脑袋,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她笼罩着淡淡雾气的黛眉,那长而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 他也终于想起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出自哪里,原来八年前太医院南厅,他们就曾经相见过。 那一次,她用墨汁撒了自己一身。 不一样的地点,却是相似的场景。 康熙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微微消散,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过了八年,她竟还如往常一般冒冒失失,没有一丝改变。 春菡感受到康熙的眸光在自己这块儿停留良久,忍不住微红了脸。 年清芷捉蝉那日正好适逢春菡告病,那次事情也就当日殿中的几个人知晓,春菡自是认为年清芷容貌被毁终日带着面纱掩盖,皇上自然是瞧不上她的,这个角度看的也只能是自己了。 想起方才撞上的那胸膛结实带着淡淡的熏香,春菡不禁有些遐想起来。 皇上正值壮年,若是她能像乌雅氏那般被收入房,往后她便再也不用做这伺候人的活了。 若是能生下皇子,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德妃、卫贵人。 到时候年清芷这个小贱蹄子,也还不是任由她拿捏了吗。 康熙不动声色地将眸光移开年清芷的身上,慢条斯理地将脖颈上的茶水擦拭掉,冷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菡生怕年清芷将自己纠缠于她的事情说出,忙是恶人先告状地流了几滴眼泪,楚楚可怜地道:“皇上,奴才不过是找年清芷说几句话,她便觉得嫌烦,就将茶水向奴才泼过来!奴才慌不择路才会撞到皇上,奴、奴才有罪……” 年清芷心中觉得好笑,时隔八年春菡还是这般没脑子。 若不是皇上听见了里头的争吵,又怎么会命人将门栓砍断,她竟然意图欺骗皇上,真当是愚蠢至极。 此事多说无益,年清芷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只颤着声音道:“奴才罪该万死,竟是做了如此荒唐的事,还请皇上责罚。” 康熙根本不在乎她们宫女之间的纠纷,只是一瞬间觉得隐隐生气,年清芷在胤禛的院子里待了八年多,可这八年多他竟一次都未见过她。 若不是今日她被另一个宫女锁在了屋子里,恐怕他今日也是一样错过她了。 八年多一次都未见过,这要说巧合,康熙是怎般都不信的。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年清芷在躲他。 可为什么要躲他,究竟是怕他还是讨厌他,无论是哪个理由康熙都开心不起来。 别的嫔妃、宫女日日花着心思与自己巧遇,想要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可她却是不屑。 虽然明知不是年清芷的过错,康熙却还是冷了面容,“你滚进屋去。” 康熙有意气年清芷,随即指了下春菡,“你既是无心之失,便回去吧。” 又瞅见春菡湿掉的发丝,温声道:“你回去和你主子说,朕说今日你不必当值,回去沐浴歇着便是。” 春菡心中一喜,以为自己那套楚楚可怜的模样起了作用。 更何况康熙对待自己和年清芷的态度截然不同,隐隐对上了她方才的猜想。 这般温柔亲和,看来皇上果真是对她起了心思。 春菡忙是脸蛋微红地高声道:“奴才多谢皇上!” 她娇羞地扭捏道:“奴才这就回去沐浴。” 因着一直未抬头,春菡只能感觉到康熙的眸光停留在自己这块,以为他还在看着自己,心中甜滋滋地便退了下去。 春菡走了,年清芷根本没心思想康熙为何审判不公,只依旧趴在地上踌躇,有些摸不着他的意思。 这“滚”……究竟是动词还是形容词呢?那她到底是走过去、爬过去还是滚过去呢? 如果不是叫她真的滚过去,若是她滚了岂不是显得太蠢了,可若是走过去,可皇上又说她抗旨怎么办。 年清芷左右为难,只好趴在地上纠结。 胤禛想要求情,却只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康熙却是道:“胤禛你回去继续看书。” 看来这是打定主意不让他求情了,胤禛只能乖乖回房重新想法子。 康熙率先进了外殿,梁九功跟在康熙后头,扭头一瞅见着年清芷还趴在地上。 旁人皆是以为康熙是对年清芷动了怒、要惩罚于她,梁九功却是知晓内里头的究竟。 他可从未见过康熙爷对其他女子这般挂念的,这位年清芷姑娘可是个有福的主,必定要腾云而上了。 梁九功忙是殷勤地走了过去,温声说道:“清芷姑娘,你站起来走过去便是。” 既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这般说了,年清芷自然不觉得有假,只是觉得有些疑惑这梁九功也太平易近人了吧,竟是对她这般的小宫女还这般温和。 年清芷向梁九功道过谢便忙快步走进殿里头,老老实实地在康熙面前跪着,等待着他的发落。 康熙沉默着,年清芷也不敢贸然发声,偌大的殿中寂静地只有太监们鱼贯而入地走进殿中将换洗的衣裳送进来的脚步声。 康熙微看着面前的年清芷,像是知晓她心中的忐忑一般饶有兴味地勾了唇,声音却是故意压下去,像是带着火意,“年清芷你可知你错在哪了?” 年清芷只能感受到康熙的目光在自己头顶上打转,却是不知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她想了想,闷声回答道:“奴、奴才错在不该与其他宫女发生纠纷,更不该泼茶水。” 康熙有些恼,心头暗自冷哼一声。 答错了,该是不该躲着他。 太监们打了帘子进来,风也一起夹带着吹卷进来,微微带起了年清芷的面纱,隐隐约约露出她姣好完美的下颌,面纱又随风落下将一切都遮住,带着不真切的美。 康熙的眸光不由自主落在被不断被风吹起的面纱一角,心头期望着更多。 八年前得了天花后她便一直带着面纱,瞧她额头上还微微有几个红印。 难道脸上的红印更是又严重? 到底是为了救太子而半毁了容貌的,康熙心微微一软,声音却还是冷峻,“把面纱摘了回话。” 年清芷心头奇怪,毕竟康熙这话头真当是拐到十八弯那里去了。 本来在问责,现在却是好端端地叫她将面纱摘去。 年清芷依旧保持着跪爬的状态结结巴巴地道:“奴、奴才面容……” “粗鄙”两个字尚且没有说出口,康熙便又不奈地重复了遍,“将面纱摘去。” 既然他都不怕碍眼,年清芷也不怕,好在她虽然用面纱掩盖容颜,在此之前都故意用朱砂在脸上画出淡红色的痘印,有备无患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依言将脸上的面纱摘去露出粉光若腻的肌肤来,只是让人可惜的是那肌肤上却是遍布着零星的淡红色痘印。 像是洁白无瑕的玉上多了些许裂痕一般,但她五官长得精致,黛眉笼罩着淡淡雾气,清眸流盼透着纯净。 康熙眸光落在年清芷的脸上,倒是不觉得厌恶,更多的怜惜。 随之消散的是气她八年来躲避的恼怒,想必她也有自己的缘由。 太监已经将换洗的衣服一一送来放置在屏风后面,一切安置好,梁九功就十分识相地带着众太监退了出去,给两人留相处的机会。 康熙沉默了会儿,过了半晌方才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年清芷被康熙这般九曲十八弯的举动弄得有些奇怪,他一会儿是发火、一会儿又叫她摘了面纱,如今竟是叫她帮忙更衣。 别说是皇上,便是后宫嫔妃更衣也都是有讲究的,一向有专人负责。 年清芷根本不擅长这些,若是再闯出了什么祸端便就不好了。 年清芷迟疑了下出声道:“奴才手脚粗笨,怕是服侍的无法周到,惹皇上不开心,不如奴才去唤梁公公……” 康熙却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冷哼一声,“你现在拒绝朕就是在惹朕不开心。” 年清芷心头暗骂了一声康熙古怪,方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他绕到了屏风后面。 康熙在屏风后面站定,好整以暇地将手臂伸直等待这年清芷的服侍更衣。 只见她规规矩矩地微垂着眉眼,在微微颤着去解他袷纱蟒袍的扣子。 她的手指极为漂亮,指甲泛着自然的粉红光泽,指尖微尖更是显得手指纤细。 如今这漂亮的手指在解自己的衣扣,康熙忍不住微屏了息。 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的缘故,她颤颤巍巍地解了半天也解不开来。 实际上年清芷故意的,帮男人脱衣服她平生还未做过,当然胤礽胤禛那两个小屁孩除外。 虽说自己容貌“毁了”,康熙应该不会像原剧情那般爱上她,但不知道为何今日康熙态度奇怪,让她忍不住心里毛毛。 大概是躲了康熙八年,如今碰见了,年清芷下意识还想躲,便索性故意装出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 好快些让康熙不耐烦,随便责罚她什么,将她赶了出去。 却没曾想,康熙见她磨蹭了半天解不开来一个扣子,非但没有责怪她笨手笨脚,反而是…… 轻笑了一声,索性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间有着浅浅的薄茧,绵绵不绝地向传着热意。 年清芷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康熙手把手地教着年清芷要如何解开男人的衣扣,灼热气息在她耳畔低沉地道:“所以,学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 6.9也就是下章这篇文就要入v啦。 v章的三章发评论都发红包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么么哒! ———————————————————————————— 推荐接档文《渣掉那个男主[快穿]》 文案: 南茵是一只艳冠古今的魅,举手投足间尽是妖娆。 一朝与系统绑定,穿梭三千世界化身炮灰替她们完成心愿。 系统:「你是貌美但运势凄惨的炮灰……」 南茵挑眉:炮灰?姐姐我生来便是渣别人的。 被渣了怎么办?渣回去,使劲渣。 直到一个又一个男主和反派被她渣掉后,他们都黑化了。 #然而再黑化没有女主黑# #论如何一夜间从小白花炮灰到反派总boss# 第24章 如果有一个词能来形容年清芷现在的心情, 那就只能是——五雷轰顶了。 能与现在的震撼程度相媲美的, 恐怕也就只有八年前她用砚台砸完康熙后才发现,刘太医就是康熙的时候。 男人低沉的轻笑尚且还在耳畔, 似乎先前的恼怒不耐皆都是幻觉一般。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康熙的反应不是赶她走、反而握她的手啊啊啊?! 康熙眼眸含笑,满意地看着她一副被雷轰了的神情, 刚想进一步发展。 门口却是传来了刘义尖细的声音, “皇上不好了, 四阿哥受伤了!” 康熙微微一惊,年清芷趁着他手上的力道松开,忙是挣脱出来跪在地上, “奴才笨手笨脚,伺候皇上更衣不当。” 见着年清芷如此不解风情, 康熙微怒地看了她一眼, 随即却是没心情再逗弄她, 抬脚就去看胤禛的伤势。 年清芷如负释重地喘了一口气,忙是也跟着走了上前。 胤禛的脚被泡茶的开水烫伤,整只脚都潮红一片, 起了一大片的水泡。 他这孩子也倔强,疼得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也不肯说声疼。 出了胤禛这事,康熙的注意力自然从年清芷身上转移到了胤禛身上。 小小的一个院子里是太皇太后的人来了一趟,佟佳皇贵妃的人来了一趟,德妃的人来了一趟。 直到傍晚人都走了, 年清芷才有机会过问胤禛的伤势。 她将胤禛脚上的纱布解开,看着一大片的水泡,一面上药一面掉泪珠子,“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 胤禛做事妥帖,从来不会出现这般冒失的事,此事又发生的这么巧,年清芷不用想也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他以为自己要被责罚,所以自导自演了这种戏将康熙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年清芷抹了把泪,气道:“四阿哥,你怎么可以把这么烫的水往自己脚上烫!” “往手上倒就写不了字了。”胤禛态度轻松。 他这般时候倒是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年清芷又气又心疼,故意手上的力气加重。 胤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一句疼或是轻些的话都不说。 年清芷心一软,手上的力道又放轻,温柔细致地给他涂着翻炒了一个时辰熬出来的蛋黄油。 昏黄的灯光下,她脸颊上的红印被掩盖地若隐若无,整个人宛如从画稿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却是比画上的美人更灵动清丽。 胤禛突然闷闷出声,“清芷,你想当皇阿玛的妃子吗?” “四阿哥这是说的什么话,皇上怎么会瞧上我……” 年清芷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却是突然想起下午的事突然一顿,话拐了个弯,“四阿哥怎么瞧出来的?” 胤禛又好笑又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大概也就只有你看不出来。” 今日皇阿玛的眼睛恨不得长在她身上一般,年清芷犯了如此大错,皇阿玛也没有当场发作,他不用想就知道。 年清芷心头有些郁闷,没想到八岁孩童能瞧出来的事,她虚长几岁竟是半点都没发觉。 倒也怪不得她,她在现代债务缠身根本没心思谈恋爱,在古代身为宫女根本没胆量谈恋爱,以至于活了这般年岁竟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胤禛见着年清芷低头上药,不吭声的郁闷模样心头一酸,“你这般难过,难道是觉得我误了你的好事?” 胤禛未足月就被抱养来承乾宫,亲额娘想待他好,可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好,如今亲额娘又多了几个孩子,留在他身上的关注便更少了。 佟佳额娘对他也好,只是那好中却是多了点什么。 皇阿玛的好更是难得,他有数十个兄弟姐妹,若想在里面脱颖而出,他只能逼迫着自己要优秀优秀、更优秀。 这样才能让皇阿玛的视线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些。 胤禛像是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不断渴求、依赖着那甜味。 以前也曾经羡慕过二哥,因为二哥有着皇阿玛无限的疼爱。 可是后来才发现自己也是被别人毫无保留地对待,那个人会在冬天用手心给他捂暖、会在夏天给他做新意的小食,会在夜里为他彻夜驱赶虫蚊子。 只是这个人傻乎乎地,做什么事皆都是默不作声。 那个夏夜他眯着眼睛装睡,瞧见她拿着扇子点着脚尖悄悄走进来,他才这般迟钝地觉察到原来他也是值得被疼爱的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决定要一辈子对她好。 只有年清芷在他身边,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心安,他不舍得放她离开。 可如果当皇阿玛的妃子是她向往的,胤禛也想满足她想要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好了,你若是真有那般的心思,我会想办法帮你安排,让你满了你的愿。” 年清芷本来打算逗胤禛玩的,却是没想到听到他老气横秋的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忍住发了“噗嗤”一声,捧着肚子在旁边笑了起来,“四阿哥,你怎么这么逗,活像个拉皮条的!” 胤禛心头本来憋着千般委屈万般不舍,却愣是被她的“哈哈哈”硬是憋了回去。 “真当是把你惯得越发没了规矩!”他有些恼了板着一张小脸责骂道。 胤禛骂完又怕吓着她,便又别扭开口问道:“拉皮条是何意?” 年清芷的笑顿住,总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说“拉皮条”就是“青楼里的妈妈”意思吧。 她努力想了下,胡扯道:“拉皮条就是‘乐于助人’的意思。” “少因为我瞧不出来你在骂我。”胤禛冷哼一声。 年清芷讨好式地摇了摇胤禛的胳膊,“好啦我的四阿哥,奴才这般冒失、才不适合做妃子呢。奴才只想好好伺候四阿哥……” 然后寿终正寝,回到现代。 胤禛这才满意,却是别扭地转过头去不让年清芷发现她眼底的笑意,嘟囔道:“这次算是放过你了!” *** 不过几天的功夫,皇上在雪中赏梅赏雪赏美人唱歌误了早朝的事情便传满了后宫。 康熙一向勤政,自从八岁登基后这般因为女人误早朝倒还是第一例。 后宫嫔妃听说倚梅园能偶遇皇上,纷纷涂上胭脂穿着精美的旗装,少见得起了个大早没事就往倚梅园里头走。 只是让她们失望的是,倚梅园显然已经成了众嫔妃手中的香馍馍,酉时挤满了花枝招展的女人,宛如嫔妃聚会。 还是只有嫔妃没皇上的聚会。 年清芷因为躲着康熙的缘故,大多时间都缩在胤禛的院子里头,不常抛头露面。 故而宫里头这些传言时常是最后知晓的,在“八卦小能手”念九带来这消息的时候,时至倚梅园采雪之事已经过了好几天。 年清芷以前是为博物馆临摹复制古董字画生活的,凡是她所认真研究过的古董字画,她皆能临摹仿造地惟妙惟肖。 穿越回了古代成了个低阶宫女,这些才能却是成为她自身最大的隐祸。 年清芷除了临摹和记性好些、其他才能是一窍不通,只能跟着其余宫女学着刺绣。 只可惜她拿起笔来如有神助,拿起针线来却是手脚无措,到头来也是没能学会刺绣,倒是借着学刺绣假装学会画花样。 年清芷画出来的画样新颖美妙,不少宫女刺绣前都爱找她来画画样,念九是最为频繁的那个。 她一向拿念九当妹妹宠着,自然是对她的请求无一不答应的。 念九也是极为懂事,她在御书房当值,偶尔康熙赏赐了什么物件,她皆是拿来承乾宫硬塞给年清芷。 年清芷拿着炭笔在纸上勾画着图案时,念九就在旁边念叨着八卦。 “清芷姐姐你听说了没?皇上竟是因为听美人唱歌而误了早朝呢!也不知晓是怎般娇美的美人,竟是勾得皇上连早朝都顾不得呢!”念九说得兴致勃勃。 年清芷的动作未停,问道:“美人?最近宫中又有新进的嫔妃吗,怎么未曾听说过。” “据说不是嫔妃呢,而是一名宫女。” 年清芷随口回道:“能让皇上听歌误了早朝,那歌声应当很绝妙吧。” 念九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重点就是在此!皇上说难听呢。所以我才说,那女子一定美貌极了。不然怎么皇上能忍得了她的歌,还为此误了早朝。” “不好听?”年清芷笑了起来,“皇上的口味还真奇怪。” 难听还听那么久,这康熙爷的审美真是啧啧啧…… 年清芷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顿,想起康熙覆住她手时的温度,顿时打了个冷颤。 连自己这般容貌都能瞧得上,也怪不得康熙能为了那难听的歌声误了早朝呢。 年清芷皱了下鼻尖,不会康熙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不过瞧他的嫔妃也都挺正常的,难道是最近才有的癖好? 年清芷漫不经心地想着,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假借刘声芳的名头,把自己脸上的“痘印”治好。 年清芷将纸上的花样刚画完,佟佳皇贵妃那里便召了小太监来唤她。 佟佳皇贵妃没什么事不会召她,一召见便必是坏事。 不过自己是德妃送过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佟佳皇贵妃纵然为难她,也断不会取她性命。 仔细想来佟佳皇贵妃这次找她,应是那为康熙叫她更衣的事,年清芷不由微拧了下眉梢,也不知晓佟佳皇贵妃哪来那么多探子和疑心的。 非觉得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一心想要勾引她宝贝的皇上。 念九有些担忧地看向年清芷,年清芷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头发说了声“没事”,将花样交到她的手里,方才跟着来传召的小太监往佟佳皇贵妃的院子里走去。 年清芷刚踏进殿中,便瞧见春菡正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 春菡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忙是指着年清芷,抽抽噎噎地道:“娘娘,那日在倚梅园的真的不是奴才而是年清芷!奴才侍奉您多年,对您是忠心耿耿,是万万没有那逾矩的心思的,就算是别人能误会,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的为人你是最知晓的,您要相信奴才呀。” 佟佳皇贵妃怀了身孕,正是呕吐不舒服的时期,底下的人纵使想要汇报倚梅园的事,却又担心她的身体,便推迟了几天。 她一听说这事情,再算算日子正是春菡前去采梅花上雪的日子,顿时火冒三丈将春菡叫了过来责打。 春菡被佟佳皇贵妃抽打了几下,才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是倚梅园的事。 她确实知晓皇上是听女子唱歌而误了早朝,却是不知晓是那日倚梅园发生的事,更是不知晓那唱歌的女子是年清芷! 春菡此刻也终于明白自己那日是在自作多情,皇上虽是眼神停留在自己那块儿,可很明显地就是在看年清芷! 羞恼和嫉妒愤恨之情瞬间涌上脑子中,春菡一边闪躲着一边将那日让年清芷前去倚梅园采雪的事情全盘托出。 便有了面前的这一幕。 年清芷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跪在佟佳皇贵妃面前,“奴才年清芷,参见娘娘!” 她心头疑惑,佟佳皇贵妃找她来难道不是为更衣那事吗,这春菡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倚梅园。 佟佳皇贵妃坐在殿首,按捺着身体的不适和满心怒火,微眯着眸子看着年清芷,“三日前,寅时时分你在哪?” 年清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在倚梅园为娘娘采雪。” 佟佳皇贵妃听到准确的答案,猛地将一旁地茶盏掀翻冷哼一声,“你不是挺会唱吗?在皇上面前唱得那么起劲,我倒也想听听,在这儿唱给我听!” 青瓷质地的茶盏被扔掷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碎片、茶水迸溅地到处都是。 年清芷微微一惊,佟佳皇贵妃虽是疑心重,倒是从来没有发过如此大的火。 随即听到佟佳皇贵妃的话也是一阵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唱歌了? 猛然想起春菡口中的“倚梅园”,她打了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 康熙那日在倚梅园? 原来,康熙是因为听她哼曲而误了早朝的。 突然想起念九刚刚说的话。 “皇上说难听呢。” 年清芷:…… 她唱歌难听?!! 呸!分明是他审美问题。 年清芷觉得心情郁结,分明偷看她捕蝉、偷听她唱歌的人是康熙,怎么每次受苦受累的都是她。 只是佟佳皇贵妃盛怒之下,她不得不照做。 年清芷刚唱了两句,佟佳皇贵妃突然不悦出声,“年清芷,你这唱得什么东西,就是这般糊弄本宫的?” “你给我好好唱,重新来!”她沉声道。 年清芷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天地可鉴,她一直都这么唱的。 她缩了下身子,微吸了口气又开始重新唱起来。 佟佳皇贵妃冷冷地看在地上跪着的年清芷,心中暗自冷哼一声。 这狐媚子竟还敢在她面前耍这般的小聪明,倘若她那日是这般唱得,皇上怎么又会被她迷了心窍连早朝都误了! 佟佳皇贵妃出声责骂道:“真当是屡教不改!就在这边跪着唱一个时辰。” 一旁的春桦犹豫了良久,悄声在佟佳皇贵妃身旁说,“娘娘,奴才听说她当日唱得并不好听。” 佟佳皇贵妃蹙紧了眉头,“这怎么可能?” 春桦轻声道:“前来传密报的太监还在殿外头,娘娘若是心头有疑惑,可以亲自去问他。” 佟佳皇贵妃坐在上首听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实在受不了年清芷的歌声,她由着春桦扶起走往殿外面。 殿门外头柱子后正站着一个太监,见着佟佳皇贵妃出来忙是瞥了眼周围轻声道:“奴才见过皇贵妃。” 佟佳皇贵妃眼神往里头瞥了眼,“她那日在倚梅园就是这么唱得?” 那太监是那日跟随着康熙一道去倚梅园的一个,他侧耳听了下面色有些老老实实地道:“那日比今天难听。” 佟佳皇贵妃沉默了下,最后憋出了一句,“皇上现在喜欢这样的?” 现在仔细想来,皇上那日去倚梅园赏雪是即兴,年清芷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知晓,采雪之事也是春菡强行推给她。 这般看来她似乎也并不是故意的,毕竟这般的歌声唱了还不如不唱。 那太监试探地看了眼佟佳皇贵妃的神色,却是摸不准该如何回答,只能含含糊糊地道:“这、这个……奴才就不知晓了。” 得到佟佳皇贵妃的示意,春桦上前将赏钱塞给那个太监,“多谢公公了劳神一趟。” 那太监感恩戴德地拿着赏钱走了。 佟佳皇贵妃对年清芷的疑心消散了些,只是听着她的歌声是越听越火大,恨不得让她停了下来。 分明是惩罚年清芷的,现在受折磨的却是自己。 只是她话都说出口了,是断断没法子收回去的。 佟佳皇贵妃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宫殿门口待了会儿,准备就留年清芷一人在这儿,自己则是带着春桦等人去御花园转转。 正打算着呢,安嫔和敬嫔两人却是正巧前来拜访。 安嫔老远便听见了年清芷的歌声,她走到佟佳皇贵妃面前行了个礼,随即瞥了眼殿内的年清芷还是忍不住用丝帕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才说,“皇贵妃您何必动气,臣妾倒是觉得她也没那个本事勾引皇上。” 佟佳皇贵妃冷哼一声,“倒也不知晓皇上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这样的歌声吸引了连早朝都顾不得。” 听着安嫔和敬嫔两人一人一句地嘲讽年清芷,敬嫔未出声只是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微凝重起来。 她突然出声道:“娘娘,臣妾或许知晓这其中的究竟。” 佟佳皇贵妃看向安嫔道:“敬嫔,你说便是。” “若是臣妾没猜错,这年清芷所唱诵的是屈原的《山鬼》。这可不是一般的宫女所能知晓的诗词,想是有人故意授意。”敬嫔轻声道。 佟佳皇贵妃神色一敛,“你的意思是德妃授意的?” 这满宫中能有那个学识与皇上讨论诗词歌赋的一双手数不过来,德妃是其中翘楚,又是年清芷的旧主子。 是谁教的年清芷,这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而为何教一个普通宫女屈原的诗词,这原因更是不必说了。 佟佳皇贵妃本来熄灭的怒火又微微燃起,德妃成为皇上嫔妃那天开始,德妃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地扎在她的眼睛里,已经快十年了。 她分明知晓德妃的阴谋诡计,可还是碍于胤禛,一直未除去年清芷。 佟佳皇贵妃断不能容忍这承乾宫中,再出一个年清芷。 想是也该到了除去她的时候了。 就在佟佳皇贵妃重新回到殿间,给安嫔和敬嫔赐了座后,思量着该用怎般的由头才能合乎情意地除去年清芷时。 胤禛却是由着他的伴读辰泰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殿外。 彼时年清芷已经唱了有好一段时间,她清甜的声音中带着三分沙哑三分疲惫。 胤禛有些心疼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像是对待普通宫人一般,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年清芷一眼,便直接踏进了殿里。 “儿臣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佟佳皇贵妃看着胤禛一瘸一拐的模样,忙是□□玥去拿把椅子让胤禛坐下,带着关切地责怪道:“如今不是上课的时间吗,胤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胤禛规规矩矩地作答道:“儿臣的脚实在疼痛难耐,师傅见儿臣无心学习,便让儿臣提前回来了,所以儿臣便来额娘这儿请个安再回去。没想到竟然撞见儿臣院子里的丫头惹了额娘不快,儿臣实在惶恐。” 胤禛瞥了眼年清芷,小脸板着有些不悦地回答道:“这丫头平日里是没什么规矩,是不是她唱这叨扰到了额娘的休息?” 他随即脸上又露出微微自责,“也是儿臣的不对,这《山鬼》是她从儿臣这儿听来的。” 听到胤禛一眼,佟佳皇贵妃有些古怪,“这《山鬼》从你这儿听来的?” 胤禛轻颌首,“儿臣愚笨,那屈原的《山鬼》是怎么也背不上。便索性将这《山鬼》按曲子诵唱出来,这丫头在旁边伺候怕是听见了,便学着哼唱,唱得倒是一塌糊涂辱了额娘的耳朵,到底也是儿臣的错。” 胤禛虽是德妃所出,但一向孝顺懂事、勤奋好学。 更何况他不过八岁的孩童,又怎么会撒谎?他说的话佟佳皇贵妃自然是信的。 佟佳皇贵妃纵使想除掉年清芷也不能当着胤禛的面表现出来,她看了眼年清芷开口道:“罢了,你便唱到这里吧。” 敬嫔眸光微转,却是突然出声道:“这丫头光是听四阿哥的诵唱,竟是能将《山鬼》全文一字不错的全部背下来,真当是不简单。臣妾倒是佩服得很,想考考清芷姑娘。” 佟佳皇贵妃相信胤禛的话,可敬嫔却觉得这可不是这般简单。 佟佳皇贵妃扫了眼敬嫔,“你又出什么鬼主意?” “臣妾只是好奇,娘娘便成全臣妾吧。”敬嫔道。 敬嫔一向是顶有主意的,如此决定想必也是思虑周全,佟佳皇贵妃默许了她的要求。 胤禛如老僧坐定一般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心里却是有些担心年清芷。 他一接到念九的消息便赶了回来,利用着这短短路程里的时间推测出佟佳皇贵妃招年清芷的缘由,又要找出为找出合理的缘由。 胤禛根本就不知晓年清芷为何会背诵《山鬼》,她一向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和普通宫女别无二致,只是比旁人多了一分新意。 如今想来,恐怕她瞒自己的远不止如此。 敬嫔拿起茶盏喝了杯水,微微思索一下方道:“臣妾倒也不考她什么诗词歌赋了,怕是她又‘无意’从四阿哥那边听去了呢。” 她顿了顿又看向年清芷道:“我最近在诵经礼佛,不如我便用这《楞严经》考你。” 敬嫔将手腕上的玉镯拿下来放在桌面上,“若是你今日能将这《楞严经》卷一的前三段背上,这玉镯便是你的,你可敢应?” 敬嫔这话虽是个问句,可年清芷如何敢拒绝,这一拒绝不仅是她自己的事,更是牵连了四阿哥。 她看了眼一副淡定自若模样的胤禛,别看他这般模样,心里说不定怎般担心着她呢。 年清芷点了点头,“奴才遵命。” 敬嫔勾了下唇角,随即让她的贴身侍女鹃书将《楞严经》拿来,在年清芷面前诵读。 年清芷虽是在第一遍就已经记得全部,但到底还要保持着低调,在鹃书读完第十遍时她方才道:“奴才记上了。” 成功经受完敬嫔的考验,年清芷才得以跟着胤禛往院子走。 她虽未唱满一个时辰,到底也唱了半个小时,早已经是口干舌燥喉咙沙哑。 顾不得礼节,年清芷接过胤禛递来的水囊就“咕嘟咕嘟”地猛灌下肚。 两个人的默契举动浑然天成,胤禛的伴读辰泰倒是皱起了小脸,一本正经地斥责道:“年清芷你身为奴才,怎么可以如此无礼,竟然喝主子的水囊?” 彼时年清芷已将水喝下了肚,她停下来看了眼辰泰,辰泰比胤禛要高上小半头,年岁也要大上三岁。 他小脸圆圆的,却是微蹙着眉眼一副严肃的模样,真当是有怎样的主子,便有怎么样的伴读。 年清芷笑嘻嘻地去捏了下辰泰的脸颊,成功惹得对方一瞬间脸爆红,捂着自己半张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年清芷偏过头去,冲着胤禛埋怨,“你皇阿玛竟然说我唱歌难听,难听他还听那么久!” 胤禛正在瞪辰泰,突然见着年清芷转过头来,忙是恢复了正经模样。 他有些无奈,“这就是你唱了一个时辰之后,最关注的一点?” 胤禛早慧,既然前来搭救,又怎么会不知晓佟佳皇贵妃针对她的缘由。 想是佟佳皇贵妃已是生起了除去她的心思。 年清芷却是不愿胤禛担心,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嘟囔道:“奴才觉得自己唱的挺好听的。” 辰泰终于缓回儿神来,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的歌声也就能与杀鸡叫媲美了!也不知道四阿哥为什么要特地与先生告假,就为了你的姐妹前来告知皇贵妃召见你。” 年清芷微微一愣看向胤禛,胤禛一向拼了命地勤学,休息用膳的时间也不放过,可以说的上手不释卷。烫伤第一天是最疼的时候,就连那时他尚且未告假。 可是今天他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晓,为了以防万一,竟是第一次告了假。 “辰泰,不得如此。” 胤禛抬眼看向年清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额娘怎么会如此动怒。” 年清芷蹲下身,尽量用不在乎的态度轻描淡写道:“倒也没什么,奴才原是德妃娘娘的奴才,皇贵妃本就对奴才有疑心,时不时就拉过去敲打敲打。此次是念九大惊小怪了,竟是去告知了四阿哥。” 胤禛沉默了片刻,知晓年清芷是在安慰他。 他眸中有些微黯,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如果能够再努力再拼命些,是不是就能保护得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年清芷忙是站起身,往回看去来的正是春玥。 她手捧着一个小巧的玉罐,走到胤禛面前行完礼方道:“四阿哥,这膏药有止痛的效果,娘娘特地命奴才给您送来。” 年清芷接过玉罐,胤禛开口道:“春玥,替我谢过额娘,多谢她的关心。” 春玥清脆地“是”了一声,随即犹豫了下方开口道:“娘娘说,若是四阿哥用了这膏药疼痛稍微好了些,用了午膳还是回上书房的好。听说今日皇上会来上书房查验功课,四阿哥平日里勤奋努力定是能得皇上的夸赞。” 胤禛早已习惯,神色未变,“回去禀告额娘,下午的课儿臣必定会去的。” 年清芷却是心头一阵郁结,胤禛如此拼命读书,除了他自身勤奋好学的原因,还有佟佳皇贵妃施压的缘由。 她虽是对胤禛好,但同时又拿他作为吸引康熙注意、与其他嫔妃一争高下的工具。 *** 年清芷和胤禛虽是走了,敬嫔却是没有要走的模样,安嫔倒是陪着敬嫔一道留下来。 虽说胤禛的解释打消了佟佳皇贵妃的怀疑,但为了保险起见,佟佳皇贵妃还是决定要找个机会除去年清芷。 敬嫔却是鲜少地提出了反对意见,“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无法服侍皇上,这才不过四个月,上一个月皇上才来了这承乾宫三次,其余皆都是去了德妃和宜妃宫中。这几年德妃和宜妃生孩子跟下饺子似的,若是再让她们趁机怀上,对您肚中的龙嗣可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德妃和宜妃占得宠爱,娘娘难道不生气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拿年清芷来固宠?”佟佳皇贵妃倒也不愚笨,一下子就明了了敬嫔的言下之意,“你倒别忘了,年清芷可是德妃的人,我除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助她一臂之力?” “当年咱们皆都以为德妃送来一个年清芷是为了勾引皇上,实际细细想来则不然,说不定这只是德妃的一个幌子罢了。”敬嫔细细分析,“若是德妃真当有心培养这位清芷姑娘,为何不暗地里替她祛除天花的印记,为何不教授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如今她却是误打误撞地吸引了皇上的目光,不如咱们就借她这把利刃,娘娘虽无法侍寝,但皇上一旦看到这位清芷姑娘,便能想起娘娘你的宽容大度。” 安嫔见着敬嫔在一心为佟佳皇贵妃固宠而谋划,顿时有些急了。 皇上一直对她不温不火,她身为嫔位已是有十年了,眼见着当初同阶的嫔位皆都升了妃,就连往日不如她的德贵人也成了德妃。 安嫔出声,“娘娘,要臣妾说,也不必非得是年清芷。那丫头除了记性好些,倒也没什么其余特长了。若是真拿她固宠,咱们还得防备她临阵倒戈。” 敬嫔觉察出安嫔的潜在意思,倒也不反驳她只淡淡道:“年清芷的优势就在于皇上对她感兴趣,但这丫头一来愚笨二来她的皮囊已经毁了,皇上对她的兴趣大概也只是暂时的。若是能撑得到娘娘生产后最好,就算撑不过……娘娘到时候也可以另择他人。” 佟佳皇贵妃对敬嫔的话提起了兴趣,就算是民间的嫁娶,福晋怀了孩子也会将自己的陪嫁丫鬟塞给丈夫固宠,所以她们会在出嫁前就选好固宠的陪嫁丫鬟。 这丫鬟的挑选也有讲究,特别漂亮妩媚会勾人的不要,只要那种懂事听话有一点点小漂亮的就成。 敬嫔说的对,年清芷虽然不够懂事,但胜在皇上被她产生的假象所迷惑,误以为她是个体己知心的书香美人。 若是往后年清芷不好把控,到时候戳破这层假象也容易的多。 佟佳皇贵妃轻轻抚上自己微鼓的腹部,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吩咐敬嫔道:“敬嫔,皇上的喜好你最是了解,务必将年清芷培养成皇上最喜欢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留下来的小天使,爱你们么么哒! 评论送红包哦么么哒! 谢谢小天使“鱼喵”、“我有一个猫叫西瓜?”、“小元西西”、“天暖了 知我者二三子”,“犹记惊鸿照影”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小天使“我有一个猫叫西瓜?”砸的地雷! 第25章 敬嫔的效率极高, 佟佳皇贵妃前一天刚答应她的计策, 后一天她便将从家中带来的嬷嬷送来了胤禛院里头,教年清芷写字念诗。 又专门从南府中请了几个教习师傅,名为听曲实为让她们教授年清芷抚琴唱歌。 年清芷看到这仗势顿时有些懵了,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佟佳皇贵妃果真与康熙是绝配,竟是连脑回路都这般七拐八弯地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前一天还为了自己“勾引康熙”的事火冒三丈, 现在又请了人来给她教习这些。 虽然并未明说, 可这分明就是佟佳皇贵妃想拿她献给康熙固宠。 待到佟佳皇贵妃一朝生了孩儿,自己便没有用处,到时候她的存在对于佟佳便是另一个“德妃”,一心想要除去的眼中钉。 年清芷深知此事有弊无利,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只是佟佳皇贵妃下的命令,她无法明面上反抗,只能默默装出一副愚笨难教的模样, 为自己多争取些想法子的时间。 没过几天便是除夕夜, 往年都是佟佳皇贵妃负责,今年却是不同以往, 佟佳皇贵妃和钮贵妃皆都怀了孕, 这差事自然便落在了德妃身上。 德妃是第一年操办, 如今是忙得焦头烂额。 这个时间年清芷不敢去叨扰德妃,只能自己默默挨着,挨着挨着便挨到了除夕夜。 前一天佟佳皇贵妃特地赏了些衣物首饰给她, 临到宴席前还特地派了宫女来给她梳妆打扮。 好在佟佳皇贵妃还没有露骨到当着众嫔妃的面将年清芷献出去,虽是给她梳妆,不过也只是淡上一层粉黛,按照宫女的规定,乌黑油亮的头发依旧梳成一股麻花辫垂在后面,发鬓上簪着艳丽的玛瑙珠花。 她脸上的“天花痘印”被遮盖在粉下,又上了胭脂,容貌顿时娇美清丽了许多。 前来梳妆的宫女似乎是猜透了佟佳皇贵妃的意图,迫不及待地向着年清芷献着殷勤,“清芷姑娘真是清丽脱俗,便是那雪中梅花都比不上姑娘容貌的一分。” 她虽是献殷勤,可说的话却是真心实意,只要刻意忽视那若隐若现的痘印,年清芷的容貌甚至比艳冠宫廷的宜妃娘娘都要美三分。 年清芷从屋中走出去,满院中的宫女太监皆是有些呆住,他们从未想过年清芷梳妆打扮后竟是美到这般程度。 胤禛也是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微沉了脸,径直走上前将年清芷发上的珠花摔在地上斥责道:“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打扮成这样算什么样子,还不快将胭脂擦了去。” 那梳妆的几个宫女有些为难,“四阿哥,这是娘娘交代的……” 胤禛毫不犹豫地打断,“清芷是我的丫鬟,走出去代表的是我的脸面,若是额娘吩咐便让额娘来跟我说吧。” 那几个宫女没想到胤禛会出言干涉,总不能跟一个八岁的孩童说明佟佳皇贵妃打扮年清芷的目的。 她们皆拗不过胤禛,年清芷最终还是将脸上的妆容擦了去,站在胤禛后面伺候。 这些年,年清芷很少出胤禛的院子,别说是其他更别说是这般除夕的家宴。 佟佳皇贵妃藏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她出席这般大的宴席。 他们来的稍早,大多数的人还没到,趁旁人不注意胤禛侧过头去轻声道:“清芷,你若是站累了,便扯三下我的衣袖。” 宴席一般会进行很长时间,宫人需要一直站着伺候至少两个时辰,一场宴席下来宫人是又累又饿,他担心年清芷撑不下来。 年清芷心中微微一暖,轻声应了句“是”。 别的宫人只当胤禛方才是在耍孩童的任性,可她知晓胤禛早慧机敏,看出来佟佳皇贵妃的意图,所以才故意朝她生气。 伴随着象征新年的爆竹响起,宴席很快开始,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上首,自孝昭皇后逝世后,康熙便再未立后位。 佟佳皇贵妃等这后位等了八年,今年是八年中最欢喜的一年,只因她终于怀上了龙嗣,她一心期待着待龙嗣诞下便能顺理成章地登上那个她盼了半辈子的位置。 各宫嫔妃阿哥格格纷纷行礼斟茶说着吉祥话,年清芷就待在胤禛后面默默站着,时不时跪下为他布着菜,尽量将自己低调再低调,不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可纵使这般,康熙还是注意到了年清芷。 绕过重重身影,他瞧见那个纤细的身影,今日总算没有再戴那碍眼的面纱,檀色缠枝旗装衬得她那张清丽的脸庞又娇又美。 她跪在地上去为胤禛布菜,银色的筷子更是显得她手的白皙。 康熙想起那日,她的手指软若无骨、滑嫩地宛若剥了皮的荔枝,还想起她因为羞涩而微颤的娇躯和红透了的耳尖,靠得那般近她发丝上的淡淡香气就环绕在他的鼻尖。 像是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年清芷突然抬头望这儿看了一眼,她的杏眸纯净潋滟,眼尾却是自然往上勾翘带着少女的妩媚。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触及,她像是触电一般地又缩了回去。 康熙不动声色地也将眸光收了回去,回味着方才的一刻心头却是微颤着,筷间的糖蒸酥酪半天未送进唇间。 回过神来,他不禁有些失笑,这般年纪倒是让他尝到了毛头小子爱恋的青涩滋味。 年清芷那头却是吓得不轻,她本来想偷瞄一眼德妃,却不曾想一抬头就撞见康熙的视线,她忙为胤禛布完菜便站了起身,利用旁边的太监遮挡着自己的身影。 不过是一瞬间,宜妃却是将此景看得真真切切,她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笑道:“这承乾宫真当是风水宝地,前头出了个德妃娘娘,这会又出个美人儿。”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年清芷的方向,她话虽然是褒奖,实际是讽刺佟佳皇贵妃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佟佳皇贵妃听出宜妃话中的讽刺,心里气得要命表面却是什么都未表现出来,只是斟了杯茶淡淡道:“妹妹若是羡慕,便也来我宫中住上几日,看看这风水宝地是不是真的灵验。” 被佟佳皇贵妃不软不硬地驳了回来,宜妃倒也不去直接针对她,反而是吩咐身边的宫女端上来几壶酒,笑吟吟地对康熙道:“皇上去年曾经说喜欢臣妾酿的桑落酒,今年臣妾特地备好这桑落酒,就等皇上品尝呢。” 康熙笑着称赞道:“璇蕊当真心细,既是你亲自酿的,朕倒要好好品品了。” 宜妃道:“既是美酒那必定要配美人了。” 她话毕将眸光落在胤禛后面的年清芷身上,“要说这全场的美人都比不上承乾宫的那位姑娘,不如就让这位姑娘给皇上斟酒吧。” 顺着宜妃的视线看过去,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皆都聚集在年清芷身上,那宫女原本规规矩矩地站在胤禛身后,不注意看真瞧不见这儿竟藏了个如此清丽娇柔的美人。 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佟佳皇贵妃并没有打算就将年清芷献给皇上,只是带她出来让皇上心痒难耐,再挑个合适的日子将她送去皇上身边。 却没曾想宜妃竟是这般胆大妄为直接叫年清芷给皇上敬酒,这不是当场落她的面子吗。 佟佳皇贵妃气得直咬牙却还是按耐住恼火笑道:“妹妹当真是谦虚,要说这美人,谁还比得妹妹你呢?要说这斟酒的人选必是妹妹最合适。” “多谢姐姐赞誉,只是妹妹我老了当然比不得这姑娘的美貌。”宜妃“咯咯”笑起来,“姐姐如此推诿,莫不是姐姐舍不得你们宫里的姑娘?” 宜妃都说到这般程度,佟佳皇贵妃再拒绝就显得太过没度量了些。 她看了眼年清芷吩咐道:“清芷,去给皇上斟酒。” 顶着众多的目光,年清芷心中暗自一叹,从胤禛后面走出来,接过宜妃宫女手中的托盘,一步步往康熙的方向走去。 随着年清芷的步伐,柔和的光打在她漂亮的脸上宛如镀了一层光彩,她走路端盘极为平稳,便是连身后的发辫都未动一下。 虽是普通宫女,却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年清芷在康熙座前跪下,拿起酒壶往在酒杯中倒去,澄清酒液在金杯子里极为好看,带着淡淡的酒香。 梁九功拿出银针放进酒杯搅了下,见着银签未变色方拿起那酒杯递给年清芷。 皇上用膳前每一道的菜都有太监负责试吃,确定没有问题方才能端来给皇上。 这酒虽是宜妃亲手酿的,可无法保证中途是否会有其他什么问题,故而梁九功这意思是要她来试毒。 年清芷接过来一饮而下,她一心想早些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还未尝出这桑落有什么味道,那酒液便顺着喉咙下去了,只有嗓子眼儿那还隐隐约约有些清香绵甜的滋味。 确定没了问题,年清芷方才给康熙斟酒,纵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康熙身上自带的压迫感,压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想赶紧逃离。 佟佳皇贵妃坐在下面是又恼又妒,她虽是已下好决定要将年清芷送给皇上,可如今见着康熙一双眼眸盯着年清芷的模样,心头还是忍不住透着酸味。 而且今日实在不是个献美人的好时候,除夕夜皇上一般都是歇在皇后寝宫,现在皇后位置空悬,那么就该去自己宫里要么便是钮贵妃宫中,再不济还有德妃和宜妃。 若是这般的日子让皇上宠幸了年清芷,到时候传开了被嘲笑的也只有她。 佟佳皇贵妃示意春桦去偷偷找敬嫔相助。 敬嫔得了那头消息,不急不慢地开口道:“皇上,臣妾也好奇宜妃妹妹酿的桑落酒的滋味,可否叫清芷姑娘也给臣妾斟一杯酒?” 敬嫔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纵使是在家宴上也从不多说一句话,康熙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见他肯定的答复,年清芷微松了口气,却是没想到那一杯低度数的桑落酒竟是让她上了头。 她刚微伸直一腿,脑袋却是猛地眩晕,踉跄一把差点重新跌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进了她宽大的袖口,不偏不倚地紧握住了她纤细滑嫩的手腕,那手温热有力没使多少劲就扶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轻肥”、“live”、“草莓Baby”、“鱼巷猫归”、“晚灯”、“忆他、月下扬眉”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小天使“无心”、“live”、“一一”、“我有一个猫叫西瓜?”、“无尽夏”、“大王猫”砸的雷~~ 爱你们,感谢!! 第26章 御前失仪是相当严重的罪过, 好在那手靠着宽大袖袍的掩盖扶住了自己。 依照礼制宫女在御前需要低着头,年清芷只能下意识用余光看过去, 对方比她高了一头只能瞧见穿着满翠八团龙褂,下摆绣立水福山寿海,腰间的玉带用着金衔着, 最中间镶嵌着一个偌大的东珠。 这般衣着、这般身量……是胤礽。 胤礽迅速瞥了她一眼,只见她两颊绯红, 一双眸子像是沁出了水一般婉转潋滟。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重新双手捏住酒杯,清朗的声音响起,“皇阿玛,儿臣敬您。” 康熙也注意到了年清芷那一踉跄, 只是刚准备伸手扶她,她却是一瞬间又站稳了起来。 再瞧她那般微醺的娇俏模样, 他不禁微勾了唇, 眸中有些含笑。 完美地将这一小插曲掩盖, 年清芷不敢有任何迟疑地就往敬嫔的方向走去,跪下给她斟了两三杯方才回到了胤禛身后。 虽然方才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可好在皆都离得远,她又谦顺地低着头,所以未是注意到她两颊的潮红。 胤禛却是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样,吩咐道:“布菜。” 就在年清芷跪下布菜的那一刻,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小布袋塞进了她的袖子,待她布完菜方又高声交代道:“你回去一趟, 去吩咐刘义他们多烧几盆碳备在那。” 胤禛体热,平日里烧足碳时,他还会命人灭掉几盆。 年清芷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是轻声道了个“是”,方走出了大殿。 冬日里穿得厚实年清芷一时间未发现那小布袋,迈出门槛没两步,才察觉到了袖子里的不对劲,她放缓脚步疑惑地往袖子里探去。 那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深蓝布袋子,是她叫念九帮忙缝地,平日里给胤禛装零食吃。 将两侧的红穗拉开,一股食物的香甜味道飘了出来。 里头满满当当地塞着芸豆卷、玫瑰火烧、松子奶皮酥、藕粉桂花糕一系列的小糕点。 想起刚才胤禛的奇怪举动,年清芷抿唇笑了起来,她寻了个无人的台阶坐了下来。 大概是这副身子还从未喝过酒,那一杯下肚竟是上了头,到现在她的双颊还滚烫着,头脑有些昏沉。 冬日里冷风夹带着树叶吹得呼呼作响,凉意袭来年清芷方觉得好受了些,她从布袋子里捏了块藕粉桂花糕送进嘴中。 藕粉的甜糯和桂花的清香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咽下去整个唇间都是软糯香甜的滋味。 年清芷将布袋子里的糕点吃了大半,彼时脑中的那点昏沉酒气消散,她正被风吹得有些发抖。 算了算时辰正是该回去的时候,她刚将红穗拉起来,一个大氅却是猛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清淡的熏香和浓浓暖意顿时笼罩在身上,年清芷有些吃惊地望了过去,始作俑者正负着手笑吟吟地看着她。 方才在殿里给康熙敬酒的时候,胤礽便瞧见年清芷往外走去。 他便也随便拿了个醒酒的由头出来逛逛,找了半天却发现她在台阶上坐着吃东西。 倒也确实是年清芷会做出来的事。 见着她看过来,胤礽微挑了下眉间,“清芷,方才我可是全都看见了,想想怎么讨好我,让爷高兴了,我便不去禀告皇贵妃。” 年清芷忙是要行礼,胤礽却是特别讨厌她来那一套,索性直接将她肩膀压了下来不让她起身,随即自己也和她擦肩坐了下来。 见她想要将肩头的大氅拿下来,胤礽又是挑了眉头朗声道:“我叫你讨好我,可不是让你来惹我生气的。” 年清芷将娇美的小脸往大氅的毛领子里缩了下,“方才……多谢太子相助,若不是您,奴才恐怕就要出大丑了。” 胤礽笑出了声,“我倒还没见过这般不胜酒力的人。”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两下她的额头,“这就没了?还没想好要怎么报答我?” 年清芷想了想将布袋子拿出来,“奴才孑然一身,可没什么可以报答太子爷您的,这是四阿哥给奴才的糕点,奴才现在也只能借花献佛了。” 胤礽快速瞥了一眼那布袋子,瞧出上面的花样是年清芷的手笔,“这装零食布袋子是你给四弟做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他有些不开心了,“分明我也对你极好,可你却没有像对四弟一般待我。” 胤礽的贴身物件都会被康熙瞧见,年清芷可不敢擅自送他什么。 只道:“四阿哥毕竟是奴才的主子,这些也皆是奴才分内之事。若是太子喜欢这布袋子,奴才明日就给您做个新的送过去。” 胤礽不服气,“我又不是单指这布袋子。” 他想了想,“既然皆是分内之事,那我现在就向皇阿玛将你要过来。” 康熙本就对自己动了心思,若是她真当被要去了胤礽身边,那她可不是羊入虎口。 年清芷道:“奴才在德妃娘娘面前发了誓的……” “那就等四弟建府成家了。”胤礽十分爽气,“爷等得起。” “到时候奴才也该出宫嫁人了。” 胤礽凶巴巴地横了眉,“你还出宫嫁什么人?” 他快速瞥了眼年清芷被狐狸毛笼罩着的娇美脸庞,又忙扭了开来,纠结了半天方挤出一句,“直接嫁我得了。” 年清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太子爷可真是说笑了,到那个时候,奴才可是老姑娘了。” “我现在也可以娶你,皇阿玛娶额娘的时候还比我小上两岁。不过你想要遵守诺言待四弟建府了也不是不可以。” 胤礽认真地说道:“我永远不嫌你老,你便是老了也是漂亮的老姑娘。” 他说的太过认真,年清芷愣了一下不敢再以玩笑对待。 她斟酌了下,委婉道:“太子这般会说话,往后一定会很太子妃喜欢的。” 胤礽觉察到年清芷的拒绝,他态度微冷了下来,“这般会讲话,不是还是讨不了你的喜欢?” 再待在这儿彼此都会尴尬,年清芷索性摘下大氅行了个礼,“奴才该回去了,再不回去皇贵妃该怪罪了。” 胤礽有些意兴阑珊,“罢了,你回去吧。” 年清芷这才往回走,走了会儿却是见到一群宫女在搬着一个物件往殿的方向走去,那物件被红绸缎盖着,远远地只能瞧见是树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树极沉,她们走的很慢,年清芷很快便超过了她们。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女声的惊呼,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倒在青石砖上的声音。 年清芷被那声音吸引看了过去,只见一大半截的树倒在地上,果子落满了一地。 甚至一个果子顺着青石砖滚到了自己的倒下,透过廊道的灯笼看去,那果子竟是荔枝。 年清芷有些吃惊,这个时节京城怎么会有荔枝? 就在愣住的那一会儿,她从那群哭哭啼啼的宫女口中听出了缘由。 “怎么办?这可是娘娘特地命人种植的,可是费了不少的精力,种植了几十棵也就这一棵成熟了……” “娘娘还告知了皇上,现在殿里的贵人可都等着咱们将新鲜的荔枝树抬进去,这、这要如何抬进去?” “我们贱命一条死了也便罢了,还连累了德主子……她可是第一次操办,便出了这般事。” 听到“德主子”,年清芷转头看过去,开口问道:“这是德妃娘娘命你们抬来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年清芷粗粗扫了眼她们的面容,确定是永和宫里的宫女,方才走了上前细细查看这树。 这树只倒了半截,单是看那横切口便能看出不对,那切口顺畅至极一看便知是人为做得。 年清芷看了眼周围,这里已经离宴席的大殿不远了,若是再耽搁一段时间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她忙吩咐道:“先抬去配殿。” 那些宫女六神无主地,被年清芷这般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忙是将洒落一地的荔枝捡起来,再合力将荔枝树搬去了配殿。 进了配殿,为首的一个宫女才看清楚年清芷的容貌才反应过来,“您是清芷姑娘?” 年清芷常年戴着面纱,方才灯光又黑暗,她这才认出来。 她们皆是永和宫的宫女,自是知晓年清芷和德妃的关系,心头不由有些安定了下来。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为首的宫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抹了把眼泪开口问道:“清芷姑娘,你可知晓有什么办法能救咱们吗?” 年清芷微拧了秀眉,绕着荔枝树转了半圈,“这荔枝树确实没有任何复原的希望。” 那些宫女们的心一沉,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深渊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苦了下来。 “不过我有个法子……”年清芷有些迟疑,“或许能找到这动手之人,就是不知晓皇上会不会网开一面放过你们。”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自是也不奢望什么了,一听或许能抓到罪魁祸首,顿时她们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年清芷清了下嗓子,“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然而她们不知晓的是,配殿里头一个柜子里躲着一个女子将她们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那女子身穿着桃红旗装、姿容娇俏,只是眉眼有些俗丽。 那女子正是春菡,听完年清芷说的法子后,她眸中闪过一丝算计。 第27章 春菡屏着气躲在配殿的柜子中,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方才小心地打开柜门走了出去。 她原本是被皇贵妃吩咐出来取东西, 遥遥地便见着她们鬼鬼祟祟地抬着什么东西往配殿走来,她起了疑心便提前躲进配殿的柜子里。 谁曾想竟是遇到这般精彩的事,德妃为宴席准备的荔枝树被人损坏了。 年清芷怎么就会刚好遇上这事, 说不定这荔枝树就是她暗地里弄坏的,好在这宴席上出风头引起皇上注意。 春菡作为佟佳皇贵妃的贴身宫女, 自然是知晓皇贵妃要利用年清芷固宠的计划, 为此她还愤愤不平了许久。 论美貌论忠诚,她哪点不比年清芷强……为什么主子宁愿选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用她! 春菡透着算计的眸光微转,既然没人愿意帮她, 那她就自己来。 *** 当小推车上的荔枝树倒塌时,殿内果然引起轩然大波。 今日乃是除夕家宴, 荔枝谐音“利枝”, 因此有福利满枝头之说。德妃特地为此精心培育了荔枝树便是想讨个好彩头, 竟是发生了这般不吉利的事。 年清芷此时已经回到了胤禛身边,她如今是承乾宫的人, 自是没法掺和此事,只能教她们揪出这罪魁祸首的法子。 她默默观察着各嫔妃们的神情,她们的神色各异,然而就是连一向与德妃交恶的佟佳皇贵妃、宜妃等人也伪装的好好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漏洞来。 德妃脸色微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第一年负责大宴, 便出现了这般的事,这必是有人明面上打她的脸,倘若无法将这背后的人捉出来,她便只能将这苦果自己往下咽。 为首的宫女按照年清芷的法子,慌张地检查了一遍荔枝树道:“皇上、娘娘,这断裂的切口光滑顺畅,必是有人有意为之!” 她颤着声音,“奴才看管不力,罪无可恕。还请娘娘……” 让奴才戴罪立功,将这动手之人抓出来。 那宫女却是没有说完的机会,因为有一人从殿外走进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奴才见过皇上、娘娘,方才出了这事,奴才在外头不敢进来只敢默默听着。听到这断裂的切口是认为所致,奴才斗胆有一法子或许能揪出这动手之人,不知该讲不该讲。” 那女子跪在地上,一身桃红旗装和绢花头饰衬得她姿容艳丽,脸上带着自信洋溢的神情。 年清芷认出那女子正是春菡,不由微拧了秀眉。 春菡究竟想做什么,她作为承乾宫的人,竟敢明面去帮永和宫的,她是不要命了吗。 而且,她眸光停留在春菡的衣着装饰上,平日里宫女是没资格穿这般鲜艳的服饰的,只有重大节日方才可以穿。 只是春菡今日也未免太花枝招展了,像是有心为之。 年清芷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佟佳皇贵妃,原本她还能装出一副有些吃惊的神情,见着春菡站出来顿时那完美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缝,微微沉了下去。 康熙瞧着那女子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开口道:“你既是有法子,讲便是了。若是真当找出罪魁祸首,朕必赏之。” 感受到康熙的眸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春菡脸红了下,心中欣喜万分,总算这次风头盖住了年清芷,皇上也成功注意到了自己。 她一向觉得自己处处都比年清芷强,只是没有那个机遇罢了,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会错过! 春菡开口,将年清芷在配殿说的法子复述出来,“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这荔枝树汁液里头有一种特殊的成分,人虽难以察觉,但奴才会配一种药水,这药水无色无味,但一遇到这汁液就会变黑。只要将所有有嫌疑的人聚集在一起,再让她们将手放进那药水中,便自然就能测出来了。” 药水自然是假的,那盒子里所谓的药水放的是颜料,动手之人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必定不敢将手放进“药水”里。 到时候看谁的手若是洁白无瑕,谁便是那作恶之人。 这法子诈得便是那作恶之人的做贼心虚。 跪在地上的永和宫宫女们听到春菡说的法子,顿时有些变了脸色。 这法子与清芷姑娘说的法子一模一样,春菡又是怎么知晓的? 年清芷更是紧锁了眉头,这法子是她交给那些宫女用来保命的,春菡不知道是在哪偷听了去,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立功的机会真当是自私又恶毒。 不过……她看了眼佟佳皇贵妃的脸色,微抿了唇角。 春菡一心想着立功,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依年清芷猜测,此事多半就是佟佳皇贵妃动的手脚,一来是为了打德妃的脸,二来是为了将皇上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此事,无暇顾及到她。 春菡早便失去了佟佳的信任,此事她自是不知晓。 若真是佟佳皇贵妃动的手,又被春菡查了出来,这不是当众落了佟佳的脸吗? 佟佳又岂会给春菡好果子吃。 就算此事不是佟佳做的,春菡站出来帮她的死敌德妃,也是找死。 真当是愚不可及。 康熙看出春菡所说法子的门道,当即便应允了,让几个太监配合春菡去做那所谓的“药水”。 敬嫔也是看出了这门道,笑着侧头想跟安嫔说此事,却是见她在不停地攥着杯子轻抿着茶水,双眸动都不动地静静盯着茶杯里的茶水。 敬嫔心一沉,像是猜出了什么,轻轻唤了一声,“绮卉。” “啊?”安嫔抬了下眸,又迅速地垂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怎、怎么了?” 就那一瞬间,敬嫔却是看到她眼角泛着红。 她蹙紧了眉头,去握住了安嫔的手,“我手有些冷,你给我暖暖。” 随即又悄悄将手心翻了过来,示意安嫔用手指写在她的手心里。 安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将动手的宫女名字划在敬嫔手中。 此事是她私自派人动的手,只因想将皇上的注意力从年清芷身上转移走,甚至还能让德妃颜面扫地,自是一举两得。 她就是见不得年清芷好,就是嫉妒凭什么所有人都在帮年清芷,就连一向帮自己的敬嫔倒向了她。 就是怕佟佳和敬嫔阻止她,所以她连她们都瞒了下来。 本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虽知道竟是冒出了个春菡说会配什么什劳子药水,安嫔才慌了神。 好在敬嫔愿意帮她,她眼圈不禁有些更红了。 敬嫔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没过一会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中的丝帕塞给她的贴身宫女,“六月,我实在太冷了,回去拿个汤婆子。” 得到敬嫔的暗示,六月忙是退了出去。 她们这儿的动静甚小,没人注意到敬嫔的小动作。 年清芷心头却是染起了一丝不安,心上像是压了个大石头一般喘不上气,觉得此事没有这般简单,却是又说不出来哪里的不安。 胤禛似乎感受到年清芷的情绪,偷偷伸进了宽大的袖口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一只滚热的汤婆子一般,熨烫着她不安的心。 康熙握她的手时,年清芷只想要闪躲,可四阿哥牵的时候却是不同。 她可以感受到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存在任何杂质的力量,只是想要安抚她而已。 年清芷可以放下所有负担所有的不安依赖着他,说来也是好笑,大概是胤禛表现的太不像一个孩子了,她竟是产生了可以依赖他的感觉。 很快太监将所有有嫌疑的宫人一齐赶到了大殿上,她们手上用着麻布包着,双眼皆是蒙着眼罩。 春菡站在她们前头,率先向着康熙和各位嫔妃行了个礼。 她眉眼染上一丝兴奋,随即转头吩咐太监道:“可以将眼罩和麻布解开了。” 太监忙是将所有宫人手中的麻布和眼罩解开,众人看过去,一排的宫人手上皆是浸满了红色的颜料,只除了一双手白白净净地在这里面看起来尤为显眼。 在座的妃嫔们和宫人皆是有些哗然,不是说这药水遇到荔枝树汁液才会变色,怎么所有人的手都变了色,只除了一位。 春菡这才得意洋洋地将“药水”的真相揭露出来,随即指向那位手上无颜料的宫女道:“她就是那罪魁祸首,只有动手之人才会做贼心虚不敢将手放进‘药水’里,故而她的手上没有颜料。”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聚集在那宫女身上,那宫女也是猛地一惊忙跪下来道:“不、不是这样的,皇、皇上……奴才是冤枉的!是有人告诉奴才,这‘药水’伤手,若是将手浸泡在里头,像刺绣那般精细的活便是做不了了……奴才才没有将手放进去!” 就在那一瞬间,胤禛感受到牵着的手轻轻一颤,他侧头看了眼只见年清芷漂亮的眸子染上一丝不可置信。 他向那宫女看去,那宫女瘦瘦小小的,肌肤极白,眼睛细长。 胤禛认出来那宫女是经常来找清芷的那位,名叫念九。 春菡也是认出念九来,心中冷笑了下,果不其然此事乃是年清芷自导自演想要自己出风头。 面上却是一派好心的模样,诱导着念九道:“念九,现在铁证俱在,你便是狡辩也没有任何用处,你现在将背后指使之人说出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有丢丢丢地卡文QAQ放心不会虐哒,下章就是年年的show time 小天使们的彩虹屁太厉害了,看的我好开心hhhh爱你们。 不过有些小天使你们是魔鬼吗2333居然迫不及待地问年年什么时候死掉。 年年表示:扎心了。 谢谢小天使“何宝荣”、“眠风枕月”、“十九子” 、“阿喵”、“大王猫”砸的雷~ 谢谢小天使“楼兰神女”、“maymayk”、“孟幽”、“蛋黄酥不酥”、“比珍珠还真的猪”、“沈华”、“孤影梦希”、“朝灯”、“我到家在外星球”、“Dear哒哒哒”、“刘昊然是我的”、“孤影梦希”灌溉营养液~~ 么么啾! 第28章 面对着春菡的指控,念九含着眼泪仓皇地摇着头, “我没有、我真没有……” 年清芷的心沉了下去, 这里面必定是有问题, 念九是自己看着长大不是亲妹妹却胜似亲妹妹的人, 念九的人品她清楚得很,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眼见着念九不肯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春菡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随即又掩去对康熙说道:“皇上, 看来此人是不肯说出背后密谋之人了,除非以严刑逼供。” 德妃蹙紧了眉头, 也觉察出这事的不对劲来温声说道:“今日是除夕家宴,不宜见血。” “德妃娘娘仁慈,可是却防不住小人想要谋害娘娘之心, 今日是树娘娘尚且能宽容放过,明日她们或许会犯下更大的过错, 还请娘娘三思。”春菡却是不肯轻易放过此次机会。 年清芷压下心底地不安,迅速扫了几眼站成一排的宫人们,虽是很快地扫过去,她却是未曾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让她看出了其中一人与旁人不同之处。 年清芷担心念九就这般被屈打成招, 想要上前为她辩解并揪出真正的凶手。 只是手刚一动又被胤禛紧紧握住,也不知晓他小小的手掌哪来这般大的力气,她竟是一时间未挣脱出去。 胤禛微侧过头,压低了声音, “你不要命了?” 此刻年清芷若是为念九出头,牵扯出了佟佳皇贵妃的人,佟佳必定不会放过她。 “奴才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她就算想收拾我,也要等奴才的价值没了再说。”年清芷坚持道,“还请四阿哥不要阻拦奴才。” “我不是想阻拦你,我的意思是。”胤禛微叹了口气,小脸上有些无奈,“我来。” 年清芷眼圈一红,说到底他们俩在佟佳皇贵妃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待价而沽的物件。 佟佳皇贵妃想利用他们,却又对他们始终抱有疑心。 若是有一日无价值了亦或是无法被她驾驭,便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年清芷不想将此事牵扯到胤禛身上,假意答应地道了声“好”。 待感受到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去,她却是猛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去,从胤禛身后站到了大殿中央。 感受到四处扑面而来的目光,年清芷定了定心神方跪下行礼道:“皇上、娘娘,奴才愿意以命担保,念九绝对不会是这动手之人。” 春菡心中冷笑一声,她一直就在等着年清芷上钩,现在终于出来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年清芷,如今铁证俱在,你以为你用命担保就算数吗?” 年清芷轻笑了下,春菡突然想起上一次她这般笑得时候,她便被泼了一身的开水。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怀疑自己落入了年清芷的陷进。 年清芷定定地看着她,“因为奴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动手之人。”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年清芷的身上,虽然春菡也是个娇俏的小美人,但在她面前却像是星星遇上月亮,顿时黯淡了色彩失了光环一般。 不像春菡那般张扬地恨不得将得意挂在眼梢,她说话声音虽轻却自带着毋庸置疑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她才是对的人。 只是年清芷又为何知晓这动手之人是谁,莫非她也参与其中,或是看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不由在心底暗自猜测。 康熙不由对年清芷更是感兴趣,美人若是单单只是美总是少了几分情趣,若是懂诗词有见识、聪慧又机智便是再好不过。 她就像是如古画一般,粗粗一看便是被那美丽的姿容吸引,再细细观赏才能见识她其中更深的魅力。 胤礽还在恼年清芷方才的拒绝,只闷闷不乐地自己喝着酒,忍不住了才抬头瞧上她一眼。 想起她那般丝毫不留情的模样,他又硬生生将眼神撇开去。 安嫔忍不住拿起茶盏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念九想必就是敬嫔帮自己找的替罪羊,可谁知晓又冒出了个年清芷来。 她看着年清芷这般笃定,想必是真的知晓什么,她紧张地几乎牙齿打颤。 安嫔看了眼一旁的敬嫔,却见她如老僧坐定地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胡乱写着字。 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敬嫔转过去冲她安抚一笑,用着口型说道“放心”。 敬嫔身上总是有那种风雨来临前也临危不乱的安定,安嫔松了口气放下茶盏。 大殿中十分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年清芷公布答案。 年清芷的眸光扫过站成一排的宫人,随即不慌不忙地指了其中一人,“真正动手之人就是你。” 众人随着年清芷所指的方向看去,被指到的宫女顿时慌了神,举起被颜料染上的手,“这位姑娘,奴才可是将手放了进去的!若是奴才所做,又怎么敢将手伸进那颜料里呢。” “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所谓的药水不过是颜料罢了。”年清芷眸光扫过她的衣袖,“方才我便注意到你,未解开眼罩时,你的手便僵硬着试图不去触碰到衣袖衣角。别的宫女身上、衣袖、手镯,或多或少都沾上了这颜料,唯有你只有一双手沾了颜料,就连你手上的银镯子都未沾上半分。” 那宫女脸色一变,有些慌张却是猛地又沉静了下来,“奴才身上穿的是新衣服,奴才只是不想让那‘药水’沾在身上罢了,奴才真的没做过、是冤枉的啊。你这抓贼也要拿赃……” 清脆的鼓掌声将那宫女辩解的话打断,胤禛从位置上站起身,年幼脸庞上却是与年纪不相符的从容淡定,“说的好,捉贼见赃,厮打验伤。” 就在年清芷微怔的时候,胤禛从位置上走到了她的身边,仰着小脸道:“皇阿玛,多亏了清芷方才的拖延,儿臣才得以让人去找证据,如今证据就在刘义手上。还请皇阿玛恩准儿臣将证据拿出来。” 众人这才了然,原来年清芷如此机敏,原来是四阿哥教她这般做的。 德妃的神情却是有些凝重,胤禛和清芷说到底是承乾宫的人,他们此刻站出来,落在佟佳皇贵妃眼里便是个“胳膊超外拐”的罪过。 感受到年清芷的目光,胤禛不留痕迹地捏了下她的手。 康熙开口应允后,胤禛方将手微微一抬,刘义便捧着黑包裹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高声道:“回禀皇上,这是奴才找到当时这宫女作案时的衣物!” 那宫女本就一直胆战心惊着,看着刘义将证据都拿了出来,顿时往后退了半步终于忍受不了心理压力惊声出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找到?我明明……” 刘义一笑,随即将黑包裹中的东西抖落出来,那里面不过是普通的一件衣衫罢了。 那宫女猛地噤了声,对上胤禛冷峻的眸光,忙是反应过来猛地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啊,奴才都是被人指使的,奴才是被人指使的啊。” 胤禛年纪虽小,平日里虽是勤奋好学,却总是闷头不做声,康熙原先还担心自己来了个书呆子儿子,却没想到他够想出这般的鬼主意。 康熙看向那宫女,声音带着一丝怒气,“究竟是何人指使?” “是、是……”那宫女被吓得不轻,结巴了一会儿。 安嫔缩在袖子里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着,已经做好了自己被那宫女出卖的准备,却是没想到那宫女竟然看向了宜妃。 “是宜妃娘娘让我这么做的!奴才家里人的命在宜妃娘娘手中拿捏着,奴才是不得已。”那宫女流着泪,眸中含着绝望的光。 她颤抖着声音祈求着,“奴才罪无可恕,可家里人都是无辜的,求皇上宽恕。” 那宫女话音刚落,在任何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猛地站起身用头砸向了一旁的柱子。 血从她的额头迸溅出来,撒了一地,周围的宫人不由惊慌地叫出了声来。 除夕家宴上出了条人命,钮贵妃惊动了胎气,这场宴席最终是不欢而散。 那宫女已死,宜妃是百口莫辩,虽然这案子疑点重重,康熙还是暂时罚了她禁足。 同时被罚的还有胤禛一人。 佟佳皇贵妃平日里一向对他严加看管、要求严苛,他也一向沉稳踏实很让佟佳满意。 可这一次,胤禛竟然为了那浅薄的虚荣心,利用小聪明骗宫女认罪,这实在是冒了极大的险。 只要那宫女沉得住气些,这场博弈输得便是胤禛,丢得便是她承乾宫的脸。 年清芷半夜偷偷溜去看他的时候,胤禛正挺直着腰板跪在软垫前,佛堂里的烛光将他瘦小的声影拉得长长的。 听见脚步声,胤禛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跪在那儿背诵着《礼记》,直到年清芷在他身旁跪下给他披上大氅,他才注意到来的人是清芷,微微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奴才连累了四阿哥,十分过意不去。”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惜了浪费功课的时间。”胤禛想起什么,往门口看了看催促着,“你快回去,若是让额娘知晓会连你一块罚的。” “娘娘夜里头动了胎气,那里乱成了一锅粥,想必是不会注意到这儿的。” 胤禛心中一紧,“太医来了没?” “虽然平日里娘娘常用的王太医未当值,但我瞧见刘声芳刘太医进了娘娘的屋了,刘太医医术精湛,应是没事的。” 年清芷虽然嘴上这般安抚,心头却是知晓佟佳皇贵妃这胎便是生下来也是夭折的命运。 “四阿哥怎么会想到用衣服来诈她的?”年清芷不想让胤禛瞧出来,转开了话题。 “额娘、不,德娘娘为人细致,必定会派人每日检查荔枝树。而那荔枝树是临上大殿时发现出问题的,她动手时间只能是今日。她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枝叶泥土的痕迹,可以断定在作案过后,她换了另一套衣服。那时情况太过紧急,所以我才冒险出此下策。” 胤禛口气轻松,“我赌赢了。” 年清芷转头看向胤禛,他总是板着一张小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可她知晓他心里的热。 若是赌输了,承乾宫丢了那般大的人,佟佳皇贵妃绝不会简单放过胤禛。 他明明知晓代价,可还愿意为了自己站出来。 胤禛沉默了下,“只是可惜,真正的指使之人未能揪出来。” 年清芷收回目光,看着眼前静默的金色佛像,像是叹息一样的呼出了声。 荔枝树被毁这在原书中并未发生,这场宴席的变数只有她。 那宫女身上疑点重重,这般果断地出卖宜妃,又一头撞死,好一个死无对证。 这场仗那幕后之人打得真当漂亮,年清芷竟是没想到她会准备两个替罪羊。 *** 相比于钮贵妃那头有着康熙陪着,佟佳皇贵妃这头却是并不怎么乐观,她猛地将枕头推在了地上,颤着声音咬牙切齿,“刘声芳,你将方才的话再讲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宫斗要正式开始了233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喝水的CC 57瓶;萌萌哒小仓鼠、拽个弯是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有趣的灵魂不能缺胳膊少腿, 示爱的订阅不能半途而废~她大声叫嚷了许久, 门役房里的薛公公终于不堪其扰, 随手拿了伞顶着风雨艰难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猛地打开门栓毫不客气地开口训斥道:“哪来的黄毛丫头, 深更半夜地, 在外面大声嚷嚷什么嚷嚷!” “薛公公,奴才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要紧事,我家主子她要生了,可孩子胎位不正需要太医施针……陈太医和梁太医他们还没从承乾宫那儿回来吗?” 寒冷地雨水沁满了身子,她不住得打着哆嗦, 说出来的话都微颤着。 薛公公瞧清面前女孩的模样。 她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水里一般, 雨水将她身上厚重的兰色宫婢长袍打得湿透透地, 水滴不断从发丝上滴到她雪白的脸颊, 又顺着她姣好的下颌流下来。 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杏眼出落的可人, 不过才八岁上下的模样, 却足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见着她纯净娇柔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全身又如此狼狈的模样,想必也是护主心切方才如此。 薛公公软了心肠,收敛了些许火气,“你们钟粹宫打发人来寻了五六次,咱家怎会不知晓德主子在那儿生产,等太医们一回来咱家就告知他们,这么大的雨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女孩正是年清芷,她急得头脑发胀,德贵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仿佛还回荡在耳侧。 她是德贵人的近身婢女, 再怎么说也不会被打发来干这般的苦差事。 只是眼见着荣嫔打发了几个婢女前来太医院都没将太医带回来,年清芷实在急得不行只能跑出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她拧紧了眉,咬住唇倔强道:“多谢公公了,奴才再去承乾宫碰碰运气,这般大的雨公公还是先回房吧,若是太医们回来还请公公一定要请他们速来钟粹宫。” 薛公公无奈地叹了下气,依着他看,今夜太医们是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就这般巧合,皇上随侍太皇太后幸温泉刚走不久,德贵人那头便被鸟儿冲撞早产,如今佟佳贵妃又因偏头痛将五个夜值太医都招了去。 这满宫中谁不知道佟佳贵妃与德贵人不对付,毕竟早些时候德贵人不过是承乾宫一个小小的奉茶宫女,机缘巧合下承了皇恩成了贵人,半年不到便怀了身孕。 佟佳贵妃入宫多年尚未有子嗣,德贵人此举这可不正是往她心口上戳刀子吗? 薛公公好言相劝道:“姑娘你又何必多跑一趟,回去宫中等消息便是,这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插手的了的。” 年清芷鞠了个躬,温声道:“多谢薛公公,只是德主子对奴才有大恩,就算没有希望奴才也要试试才行。” 她道完谢,便不敢停留地又往承乾宫跑去。 年清芷又何尝不知晓佟佳贵妃是故意的,便是去必定会吃闭门羹。 可是她不得不去。 先前荣嫔打发的几个婢女都没有胆子去承乾宫叨扰,若是皇上那头问起来,佟佳贵妃少不得摆出不知情的作态来。 可若是年清芷去闹上一回儿,这事再往宫里这般一传,再有几个见不惯佟佳贵妃的妃子煽风点火一下,皇上再怎般信任贵妃,也不得不会存了疑心。 这夫妻间最忌讳的便是疑心,更何况佟佳贵妃不过是贵妾,尚且还未到夫妻的地步。 总归德贵人这亏是讨不回来了,年清芷也只能暗地里替她使个绊子。 年清芷淋着雨,扣响了承乾宫紧闭的大门。 如她预期的一般,果然敲了良久都无人来应门。 年清芷微蹙了下眉,随即往后退了三步跪在了门外寒凉的地砖上,高声道:“贵妃娘娘厚德仁慈!我家主子尚在难产,还请娘娘大发慈悲,分得一个太医给德主子接生!” 雨声大掩盖了些许年清芷的话,只是她年纪小嗓音尖厉,足以让主殿里的人都能听见。 门役的太监慌了神,一来他没想到竟会有宫女敢来承乾宫“抢”太医,二来他没想到这来的宫女胆子这般大,深更半夜地竟在门口就叫嚷了起来。 若是吵着了贵妃娘娘,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门役连伞都顾不得撑,忙将门栓拉开就冲着跪在地上的年清芷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胆子也忒大了!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回去!” 谁知年清芷正眼都未瞧他,在雨里直挺挺地跪立着,仍旧高声地道着同一句话。 门役有些心急,正想着到底要如何让她如何闭嘴之时,佟佳贵妃身边的宫女春菡打了帘子从主殿出来,随手拎了把伞就直直地走到了年清芷的面前,随即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个巴掌,“我家娘娘正生着病,德贵人不过是生产,谁还没生产过?小小贵人就如此矫情还敢上门来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再敢多出一声我立马叫侍卫们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还不快滚!” 见着年清芷停了声,春菡又斜斜地瞪了眼那门役,“连个小丫头都处理不好,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随即便转过身子,不急不慢地又往主殿的方向走去。 门役小声咒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没理好气地冲着年清芷道:“还不快走!” 年清芷的脸被打偏了过去,捂着半边脸颊沉默了会儿方抬起脸,几欲哭泣轻声问道:“这位公公,刚刚那位姐姐好大的气派,不知叫什么名字?” “她啊。” 门役似乎对那宫女也没什么好印象,声音都变了强调,“人家可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春菡。” 年清芷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道:“奴才晓得了,谢过公公。” 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那门役微微叹了下对她的恼怒有些消散,不过是护主心切的可怜丫头。 他却不知道的是,方才还委屈巴巴差点掉泪珠子的年清芷一转身就微冷了俏脸,细细琢磨着“春菡”这个名字。 毕竟总不能让她白挨这一巴掌。 *** 年清芷还未踏进钟粹宫,便遥遥地听见从钟粹宫里头传来的德贵人痛苦的叫声,她微蹙了下眉,随即快步踏进钟粹宫里往西殿的方向走去。 不少低阶宫女太监堵在院落里的廊庑下,焦急地望着里面的情形,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瞧见是年清芷,来了忙转头问好。 年清芷身为德贵人身边最疼爱的宫女,与他们这些只能在院子里干活的自然不一样。 荣嫔在对面的廊庑站着,她心头也正焦灼地睡不了觉。 她身为钟粹宫之主,自是有义务照料同宫的德贵人,倘若德贵人这胎没有好结果,便是她也是要担责任的。 除此之外,荣嫔又多了些对德贵人的怜惜。 同为皇上的女人,她生育六次,却只保住两个孩子,何尝不知晓生孩子的苦楚。 荣嫔远远瞧着年清芷走了进来抬手招了下,见着她衣衫湿透又未带回太医来不由有些恼,“真是倔丫头,几个宫女也都轮番去请过太医都没请来,你又何必非是要自己去一趟才肯罢休。” 瞧出年清芷神态有些不太对,荣嫔的目光落在了她微肿的侧脸上,“这是怎么了?” 年清芷正想借着荣嫔的嘴让皇上知晓“佟佳贵妃抢占太医、纵容奴仆无礼”之事。 便顺势哭了起来,一面抽泣一面说着方才发生的事,“奴才受了委屈可不打紧,娘娘可要为德主子做主。奴才真没用,如今主子在生死关头上,奴才却没能力找得太医来……” 荣嫔微蹙了下眉,这佟佳贵妃如此娇蛮也就算了,连她底下的人都如此蛮横,真当是无礼。 她温声安慰着年清芷,“此事本宫定会一五一十地道与皇上听,瞧你全身都湿透了,且去换身衣衫再来伺候吧。” 得了荣嫔的保证,年清芷方才安心去换了件衣衫出来。 只是刚重新回到廊庑下,殿的大门突然打开,其中一个产婆突然满身血的冲出来焦急道:“太医到底什么时候能来?这胎位不正没法生呀!” 一旁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宫女忍不住哭了,“奴才们已经轮番去了太医院好几遍,清芷姑娘连承乾宫都去了,可还是未请来太医。太医恐怕是来不了了,乌雅夫人已经乘车去宫外请大夫了……只是外头雨下得太大,到现在还没回来。” 产婆心里头焦急,丧气地跺了下脚。 还未想到什么好办法,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贵、贵人主子的羊、羊水破了,等不及大夫来了!” 那门外的产婆心一凉,连声道:“完了完了……” 羊水破了就代表着胎儿快要出生了,可是这胎位不正,强行接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年清芷心也是一提,她一直未担心德贵人,甚至还有时间去给佟佳贵妃使绊子,皆是因为知晓德贵人这胎必不会有事。 毕竟这胎可是……雍正啊! 雍正怎么可能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你们要的对手戏接好233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杏仁玛丽莲 2瓶;朝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了,我对不起小天使们。 昨天我带爷爷奶奶去外地旅游,结果我奶奶突发心脏病,打了120送去医院,所以昨天大半天都是在医院。(虚惊一场,奶奶已经好啦! 但怕她再出什么事就直接带他们大半夜赶回家了,回家已经凌晨了,收拾好码字的时候就直接累得睡过去了,现在才码好,今天的一章会补给你们的,晚些时候发! 我这一个月基本都在外面旅游,所以把存稿给耗光了,不过今天之后就能安安稳稳在家码字,等我修整几天就可以偶尔二更啦! 这章送红包作为补偿! 有趣的灵魂不能缺胳膊少腿, 示爱的订阅不能半途而废~早上春菡吩咐自己去采梅上的雪给娘娘煮茶喝, 年清芷留了个心思,便多采了些雪只分了一半给春菡拿过去交差。 自己这里偷偷藏了一半, 正好可以泡给胤禛喝。 年清芷从房中拿出一只玉碗,里头的雪水早已化了成了澄清的水, 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味。 方拿出来这玉碗,屋子的门却是被人强行推开, 年清芷不悦地微拧了眉看过去。 门口的女子圆脸上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容貌虽俏丽却是有些偏俗。 来人正是春菡,她一眼便瞧见了年清芷手中捧着的玉碗火头直冒, “好啊你个年清芷, 竟然还偷偷藏了献给娘娘的雪水!怪不得娘娘说不够喝, 明日还要我采那雪来,原来是你藏私!”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秋兰气喘吁吁地一道冲了进来,见着春菡已经进了屋, 忙是看向年清芷脸上尽是抱歉愧疚的神情, “清芷姐姐, 都怪我没用, 对不起我没拦住她……” 年清芷摆了摆手,示意秋兰退下,“没关系。” 随后眸光落在春菡脸上,淡淡说道:“春菡,你交代我采雪水时,可从未跟我说过娘娘究竟要多少。现在跑过来埋怨我采得太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些了!” 春菡本就看年清芷不爽, 见着一向温和的她突然顶了嘴,心中腾飞的火气一下子就涨了起来,快步上前就想掌掴年清芷以泄她的愤。 却是在手高高举起那一瞬,年清芷突然定定地看着她轻笑了,“春菡姑娘可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巴掌吗?” 自从八年前春菡因为年清芷被狠打了一顿,春菡便恨上了年清芷,不仅时常将佟佳皇贵妃吩咐的活推给年清芷,还没事就来找麻烦。 本身年清芷就是佟佳皇贵妃眼里的一根刺,她也不好去佟佳皇贵妃那里告状。 胤禛又是极为护短的性格,尤其是年清芷的事,可以说得上护短到极致。 只是春菡是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一旦让胤禛知晓了此事,势必会与佟佳皇贵妃起争执。 胤禛本身便是抱养在佟佳皇贵妃的身下,一切基本都是听从她的安排。 故而年清芷便忍了春菡的刁难和挑刺,不想让胤禛与佟佳皇贵妃有隔阂。 春菡却是因为隐隐约约知晓年清芷在怕什么,反而更是得寸进尺。 更何况佟佳皇贵妃本就知晓她们这些贴身宫女会将活分给其他宫女做,便是闹到了娘娘跟前,她也不怕。 倒是年清芷活活送了个把柄给佟佳皇贵妃。 今日去倚梅园采雪便是佟佳皇贵妃吩咐春菡的,春菡懒得起身又怕冷,便跑来叫年清芷做。 年清芷不想起争端,又想着倒是可以给胤禛带一份便答应了。 没想到春菡得了便宜,竟然现在跑来胡搅蛮缠。 年清芷虽然为着胤禛忍让了无数次,可她从来也不是好惹得主。 年清芷突然提起八年前的事,春菡看着她仅露出的一双眸子是又娇又美,潋滟地宛如湖水荡漾出一片一片的波,可这波中却是带着无限的危险气息。 春菡没由来地打了个冷战想到八年前,自己就是因为雨夜里打了个年清芷一巴掌,后来差点被打了个半死瘫在床上休养了三个月的事。 春菡的手颤了两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下一瞬间却是恼怒自己的没用,更是来了火气,只是这火气比以往带了三分的惧怕。 春菡深吸了口气,颐指气使地道:“总之,年清芷你明日再去给娘娘采些雪水来!” 年清芷慢条斯理地从一旁牛皮纸中挑出些许茶叶,放进老紫砂壶中,随意地敷衍道:“看我心情吧。” 若是胤禛喜欢,明日就再给他采些。 若是胤禛不喜欢,她就乐得轻松,还能睡个懒觉。 年清芷捧着红漆底托盘看都不看春菡一眼地就打算往外走,想要去耳房烧壶水将茶叶给泡了。 春菡被她这个态度气坏了,在后头不依不饶地跟着,“年清芷,你这是什么话,竟然敢不听娘娘的吩咐!” 年清芷走进耳房,春菡也跟了进去反手就将耳房里头的门栓关了上,她叉腰抵住门高声威胁道:“年清芷你若不答应,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这里毕竟是四阿哥的院子,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此事了!” 年清芷笑了下,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忍让竟是让春菡有了底气,只是这底气说来倒是可笑。 她理都不理春菡,自顾自地从将雪水烧热。 春菡说了一通,觉得年清芷烧完水自是要出去的,自己倒也不必说这些口舌之争只要好好将门守好便是。 索性背抵在门那边,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年清芷烧水。 殿外,李庄跑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承乾宫胤禛的院子里头,随手就抓住一个宫人追问道:“你知道清芷姐姐去哪了吗?” 他原本是干一些粗鄙活的,后来年清芷瞧他脚速快又激灵,便派他去探查皇上的行踪。 如今李庄刚好探查到皇上已经在来承乾宫的路上,便忙里忙慌得跑了回来。 那个宫人不知晓只含含糊糊地说:“清芷姐姐大概在自己房间内吧。” 李庄忙是跑去年清芷的房间却是未见到半个人影,他擦了把汗又连问了几个宫人,皆说是看见年清芷回了房。 他没了法子只能在院子一边喊着“清芷姐姐、清芷姐姐”,一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着她。 可惜耳房里烧着水,春菡又在那里胡搅蛮缠,李庄寻她喊她的声音年清芷是半点都未听见。 很快康熙的龙辇便落在了承乾宫前,他下了龙辇便径直走去胤禛的院子。 今日派去探查的太监回来禀报,眼见着那女子进了承乾宫里头四阿哥的院子,应是四阿哥的宫女。 虽说早便知晓女子是胤禛院子的人,可康熙来了数十次,却是一次都未见到过这她。 她就像是屈原的山鬼一般,美丽梦幻却是像一层缥缈的烟飘过一般,摸不到也抓不住,让人心痒难耐、望而兴叹。 李庄寻了年清芷好几圈直到康熙的到来,他没了办法只能随着其余宫人前去迎接圣驾,心中默默希望年清芷能够侥幸躲出去。 胤禛院子里的宫人跪了一地前来迎接圣驾,康熙仔细地扫过面前的宫人,却是与往日一般依旧未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康熙不由有些失望,摆了摆手叫宫人平身,便带着胤禛回书房。 康熙随意问着胤禛的功课,胤禛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快走到书房的时候却是隐约听到了两个女子争吵的声音。 说是争吵倒也不尽然,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在不停地胡搅蛮缠,堵在门口不让人出来。 康熙没由来地心微微一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寻声望去。 眸光最终落在一旁的耳房中,他开口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去把门打开。” *** 耳房内年清芷冷淡地看着春菡,只不过是一次没达到她的要求,她便毛了竟是没有半点分寸。 眼见着托盘上的茶盏热气在慢慢褪去,这种天气热茶凉的快,再耽误会儿胤禛便就要喝凉的了。 这雪水总共就只有这么一碗,若是重新加热便就只能剩下半碗。 年清芷微拧了眉梢,彻底没了耐心,“春菡,我警告你。你若再不让开,我不介意将这茶水泼在你的脑门上。” 春菡看着年清芷的托盘上那冒着热气的茶盏,眼神微微迟疑了下,随即像是笃定年清芷不敢一般冷笑了声道:“年清芷,你究竟是在狂什么,你有种就泼啊!” 年清芷轻笑了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抓起茶盏。 刚抓起茶盏的那一霎,门栓被人在外头用刀给砍开了,门应声打开。 年清芷却是来不及反应,仍然依照惯性抓着茶盏往春菡的脸上泼去。 春菡见着年清芷竟然动真格的了,深吸一口气忙是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去,踉跄了几步却是撞上一个胸膛。 那茶水也一道将春菡与男人浇了透顶,好在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两人均未烫伤。 春菡被泼了一脸的茶叶水,她站在原地呆了两秒竟是没想到年清芷真的有胆量这般做。 反应过来她忙是狼狈地拿着袖子擦掉茶水,忍不住怒不可支地高声道:“年清芷——” 却是见年清芷脸色微变,突然矮下了身子,“奴才参见皇上!” 年清芷刚踏进承乾宫,便被板着脸的春桦给叫去了佟佳贵妃跟前。 佟佳贵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着撒,她一早便知晓乌雅氏那个贱胚子将年清芷安插进来准没好主意,没想到这狐媚子竟是这么迫不及待,竟是刚来便献媚去了皇上面前。 第31章 有趣的灵魂不能缺胳膊少腿, 示爱的订阅不能半途而废~ “奴才是去求太皇太后下旨,请佟佳贵妃抚养四阿哥。”德贵人轻声回答道,“佟佳贵妃身份尊贵, 出自名门。若是四阿哥能在佟佳贵妃身下长大, 必也会成为对朝廷有用的栋梁之才。故而奴才才擅自做主……” 康熙心中一动,德贵人话说得好听, 说是这般对四阿哥好所以才去求旨。 实际分明是因着自己为难,方才主动去找了太皇太后。 德贵人性子温婉, 又懂几分诗词, 在这后宫中可以说是少见的。 如此善解人意又与他心灵相通, 这也正是康熙宠爱她的缘由。 一想到分明德贵人心中可能对着贵妃还有些许芥蒂, 却是愿意为自己为先,不由更是感动。 康熙忙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道:“你倒是与朕想到一起去了,你便是不去求旨,朕也想与你商议将四阿哥让佟佳贵妃抚养。” 他话锋一转,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朕这段时间忙于政务。说起来,你为朕生了这般乖巧的阿哥,朕倒还未赏赐你什么。” 年清芷不由弯了下唇,康熙因为对德贵人心怀亏欠,那赏赐可是如流水一般地送进了钟粹宫,把其他妃嫔可是艳羡坏了,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如今却是泰然自若地说“未赏赐什么”, 看来是要找着借口给德贵人晋封了。 果然康熙下一句便是,“生了孩子理应晋封一级,朕便准备晋你为德嫔。往后搬出钟粹宫,你也是一宫主位了,等会儿朕便令内务府将尚还空着主位的宫一一列来给你。” “多谢皇上!”德贵人心下欣喜,温婉淡雅的脸上涌上了笑容。 荣嫔虽然性子淡薄,与她相处和洽。 不过再怎般还是搬出来,自己做主位要惬意地多。 更何况,她可以趁此次机会能住得离离佟佳贵妃近一些,好多有些机会能见着四阿哥。 她想了下忙道:“皇上,其实倒也不用那般麻烦,奴才听说永和宫还空着,不如就永和宫吧。” 永和宫与承乾宫仅有一道之隔,康熙一瞬间便有些了然德贵人的心思,没有多少犹豫便答应了此事。 *** 承乾宫 佟佳贵妃这头却是有些不淡定了,她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两头都求过了,就连流言也放出去了,可不但皇上不松口,就连那个柔柔弱弱的德贵人也一丝一毫没有要成全自己的意思,真当不将她放在眼里。 安嫔万没想到这招数都使尽了,佟佳贵妃竟是还未能抚养上四阿哥。 她道:“娘娘,这德贵人真当是个不识相的!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的孩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往后若是有其他宫的生了孩子,您再向皇上说道说道,皇上这一次驳了您的面,下一次定不会再轻易拒绝了!” 佟佳贵妃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丢了个遍,现在连脸面都要没了。 她不由剜了安嫔一眼,气声道:“还不是你当初口口声声说抚养德贵人的孩子是一举四得,现在又跑到我面前说什么什劳子包衣奴才的孩子,不是什么稀罕的?李绮卉,你别的什么不会,说法倒是一变一个快!” 安嫔被佟佳贵妃莫名其妙冲了一句,讪讪道:“臣妾也是为娘娘着想……” 她求助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敬嫔。 敬嫔伸出手,借着宽大袖口的掩护轻轻捏了下安嫔的手心以作安抚。 随即走上前斟了杯茶奉给佟佳贵妃,淡淡笑道:“娘娘莫急,此事未尘埃落地,尚有周旋的余地。” 佟佳贵妃却是未接她那盏茶,只冷声哼了一声,“周旋?眼见着四阿哥都快满月了,我也等的足够久了!” “依臣妾的愚见,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敬嫔未恼,笑着轻轻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说不定呀,这好消息就要来了。” 敬嫔话音未落,承乾宫的总管太监贾进禄便小跑进来通传道:“奴才参见各位主子,慈宁宫的李玉柱公公在外面求见。” 听着这话,一旁伺候的春桦忙看了眼佟佳贵妃,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忙上前将她发髻上华丽的钿子给拆了下来。 又拿着些许珍珠粉将脸色和唇上涂白,作出一副病弱的模样,毕竟外头可都知晓贵妃娘娘因为愧疚不安而病情加重。 做完了这一切,春桦才允了贾进禄前去领了李玉柱进来。 李玉柱掬了笑从殿外走了进来,“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安嫔娘娘,敬嫔娘娘。” 佟佳贵妃微挑了下眉头,安嫔却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李公公,你今日如此开心,是带了什么好消息不成?” “安嫔娘娘真当聪颖,奴才带的正是天大的好消息!”李劲选不急不慢地笑着说道,“是太皇太后的懿旨,由佟佳贵妃抱养四阿哥,即日起四阿哥入住承乾宫。” 得了这个消息,佟佳贵妃终于如愿以偿,安嫔与敬嫔也总算可以安心离去。 出了承乾宫殿门外,走在冗长的官道上安嫔方才将笑意敛去,略带不满地轻声抱怨道:“她不过是仗着比我身世高了那么一些。” 敬嫔察觉出了安嫔的话头,忙微咳了一声示意她先停声。 随即方才转头吩咐身后的奴才们,“我与安嫔有话要讲,你们站远些看着便是。” 安嫔见着奴才们走远了一定距离方才气声开口,“她虽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可好歹我也是嫔位之首,她凭什么如此随意对待我!好歹我也是为她出过主意,可但凡有什么不如她意了,她便只管自己发泄的开心。” 她拽住敬嫔袖口,不服气地说道:“碧安,你说我相貌也不比德贵人差!皇上为什么宁可宠爱那个下贱包衣奴才,也不愿意分一些雨露给我。倘若我也能像德贵人那么受宠,我便也不需要在贵妃手底下受气了!” 敬嫔笑了笑,“你光是瞧德贵人便知晓了,皇上不就喜欢那样知书达理、有书卷气的温婉女子。”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点了下安嫔,“偏偏你一看书便睡着,一见到皇上便将什么都抛在脑后了,真是受不了你。” “本来就是,那些弯弯绕绕、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什么好看的。”安嫔手中不停拧着手绢,却是突然抬起头奇道,“说起来,这宫中说的上知书达理、有书卷气的女子,若说你是第一,便没有人能称第二了。你为何不在皇上面前摆弄摆弄,好得了皇上的宠爱?” 敬嫔眸光落在安嫔娇艳如花的脸上,随即却是心头一叹。 毫无痕迹地将目光收回来,摆出一副淡薄的模样抿唇轻笑,“这也是要看个人造化的,强求不来。” “你便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安嫔一向心眼大,自是未注意到敬嫔的神态变化。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松了口气,“好在这次总算让贵妃如愿了,不然我还真不知晓要如何安抚她了!” 敬嫔沉默地细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神情有些凝重,秀眉微微一凝,“你觉得这是好事?” 安嫔奇道:“怎么?” “虽然佟佳贵妃能得到四阿哥的抚养权在我预料之中,只是这懿旨来的时辰卡得刚刚好,我倒是有些疑心。”敬嫔眉心微蹙,“这德贵人不是那般简单。” 门口的女子圆脸上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容貌虽俏丽却是有些偏俗。 来人正是春菡,她一眼便瞧见了年清芷手中捧着的玉碗火头直冒,“好啊你个年清芷,竟然还偷偷藏了献给娘娘的雪水!怪不得娘娘说不够喝,明日还要我采那雪来,原来是你藏私!”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秋兰气喘吁吁地一道冲了进来,见着春菡已经进了屋,忙是看向年清芷脸上尽是抱歉愧疚的神情,“清芷姐姐,都怪我没用,对不起我没拦住她……” 年清芷摆了摆手,示意秋兰退下,“没关系。” 随后眸光落在春菡脸上,淡淡说道:“春菡,你交代我采雪水时,可从未跟我说过娘娘究竟要多少。现在跑过来埋怨我采得太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些了!” 春菡本就看年清芷不爽,见着一向温和的她突然顶了嘴,心中腾飞的火气一下子就涨了起来,快步上前就想掌掴年清芷以泄她的愤。 却是在手高高举起那一瞬,年清芷突然定定地看着她轻笑了,“春菡姑娘可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巴掌吗?” 自从八年前春菡因为年清芷被狠打了一顿,春菡便恨上了年清芷,不仅时常将佟佳皇贵妃吩咐的活推给年清芷,还没事就来找麻烦。 本身年清芷就是佟佳皇贵妃眼里的一根刺,她也不好去佟佳皇贵妃那里告状。 胤禛又是极为护短的性格,尤其是年清芷的事,可以说得上护短到极致。 只是春菡是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一旦让胤禛知晓了此事,势必会与佟佳皇贵妃起争执。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脸真疼。 年年:我%*&@,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至于仿冒品会不会发现这个问题,我还去搜了下,乾隆还收集了不少赝品233333 他收集的《古木竹石图》还真就是赝品。 第32章 给太子行礼的声音刚消散, 便又陆续传来了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的交谈声音。 年清芷深吸了口气, 和胤禛面面相觑的一瞬间, 胤禛毫不犹豫地将她衣角塞进柜子,猛地关上柜门。 她蜷缩在柜子里头,只有缝隙透露一丝光亮, 她听着几人交谈的声音撺紧了手,只希望他们赶紧走。 胤礽从胤祉手中抽出书来, “三弟, 你这又是在看什么?” 胤祉也老实,就任由他抢过去, “二哥不过是闲书罢了, 你也知晓我平日里就爱读几本闲书。” 只见那书面上写着整整齐齐地四个大字《周髀算经》, 胤礽随意地翻了几下又扔给他,抬头瞧见胤禛, 见他正站在柜子前奇道:“四弟, 你站那头干嘛, 还不快过来。” 胤禛虽然心头打鼓,按在柜子上的手微微有些出汗, 但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丝毫看不出异常。 他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柜中的年清芷, 随即便离开柜子往胤礽那头走去。 年清芷在柜中暗暗叫苦,若是光胤礽和几个阿哥来也就算了,若是被发现了,至少还有个胤礽帮忙, 现在竟是连康熙也一道来。 她扒了扒手指,查阅功课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 几个阿哥都来得尚早,便一道聊起来早些时候的功课,年清芷为了赶制《古木竹石图》,几天就睡了五、六个时辰,她听得是昏昏欲睡。 大阿哥胤禔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往柜子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高兴地说道:“皇阿玛不准在里头吃喝,要一杯好的茶水都难,我上次特地在这儿藏了袋好茶,咱们趁他被那群老顽固们缠住的空档,正好拿出来给你们尝尝。” 听着脚步声音往这儿靠近,年清芷突然打了个激灵,手微微一抬碰到了触感冰凉的牛皮纸,那茶包正好紧紧贴在柜子里头地最上面。 胤禛忙是起身,拦在他身前,“大哥,我帮你拿。” 胤禔笑了起来,“怎么,在你心中你大哥是连拿袋茶叶都需要别人帮忙的人?” 他摸了下胤禛脑袋,“好好回去坐着。” 胤禛坚持,“还是我来。我在那边瞧见了个耗子,后来不知道跑哪去了,若是突然跑出来吓到大哥您。” 胤禔压根没放在心里,爽气地说道:“这耗子算什么,待会儿叫他们拿除鼠药……” 话还未说完,他脚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到,往前猛地踉跄了一下结结实实地往地上摔了下。 胤褆这下摔得实在不轻,这动静传得楼下都能听见。 几个阿哥忙是上前搀扶,楼下的太监也都上来查看发生什么事,好在胤褆从小练武,练得全身糙肉,那般动静只是擦破了皮。 胤禛一脸关怀,真情实意地提出建议,“大哥,我就说这楼里的耗子该逮了,不然也不会摔着,还是我去帮你拿茶包。” 胤褆摸了下脑袋,有些茫然,“刚刚是耗子绊倒我的?” 胤禛一本正经,指了方才胤褆摔下的那边,“刚刚就瞧见一个青灰色的身影‘滋溜’就蹿过去了。” 柜子里头的年清芷低头看了眼身上青灰色的太监服,安静地磨了下后槽牙。 太监跪了一地,颤颤嗦嗦地道:“都是奴才们办事不力,奴才们这就去将那耗子逮住!” 胤褆猛地踹了下开口的太监,那脚力气极大,对方顿时被踹得仰天倒地。 他毫不留情地斥责道:“平日不好好干事,这会儿子倒是知道献殷勤来了,现在逮什么耗子,皇阿玛等会儿就来了,来了专门看你逮耗子不成。” 胤礽瞥了眼跪了一地的太监,开口道:“没听见大哥的话吗,还不快滚!” 这话一出口,太监们顿时松了口气,忙是不敢停留地又退了下去。 胤褆在各位弟弟面前出了如此大丑,这气还没消,但胤礽毕竟是太子,话都出去了他也不好阻拦,只是生气地直喘气。 胤礽给他下了台阶,“那些人不过是粗贱之身,大哥又何必与他们置气。” 他抬眼看了眼胤禛,“还不去拿来大哥的茶包,给大哥泡杯茶消消气。” 胤褆没了法子,嘴努了下,“喏,就黏在那柜子最上头。” 胤禛重新又走到柜子前,年清芷躲在里头,他不敢将柜门打得太开,只开了道胳膊粗地缝隙,直接顺着那缝隙伸了进去往最上端探去。 虽然只是开了一个缝隙,年清芷身上的香甜气息却是从那缝隙传了来。 因着看不到里头的情景,胤禛摸黑试探地摸着那柜子的顶好几下,都未摸到那茶包。 胤褆往这边望来,“四弟你柜门开那么小做什么?开大点啊。” 胤禛微拧了下眉头,就在这时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牵引着摸向牛皮纸包着的茶包。 他心中一松,回头道:“找到了……” 胤禛的话截然而至,代替的是一小声闷哼,不注意听还真听不出来。 他将手抽出来,大拇指左侧一道浅浅的小牙印。 这是在报复他说她是耗子呢。 胤禛乌沉沉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随手将柜门关闭。 如年清芷所料,康熙光查阅功课就一个时辰,期间她几乎要睡晕过去,但又怕睡觉出了声音,只能死死咬着虎口硬逼自己不睡去。 好在直到离去,他们都没有发现柜子里的年清芷。 胤禛特地在离去了之后又借故落下印章返回,结果在楼下遇见了胤礽,他颀长地立在那儿似乎是在等人,瞧见胤禛回去倒像是预料之中一般,微扬了眉头,“哟,这就回来了。” 胤禛神色未变,“二哥看出来了?” 胤礽轻哼一声,“你那耗子的理由也就只能糊弄大哥。” 他率先又进了藏书楼,远远地落下一句话,“不过,我方才瞧见你伸脚了。” 年清芷本来都从柜子里钻出来准备开溜了,结果刚摸到楼梯口又听到楼下太监的声音,“奴才参见太子爷,给爷您请安。” 年清芷微吸一口气,脚步都未停歇猛地打了个弯儿,又踮脚往柜子那头跑去。 刚钻进柜子里头,连柜门都还没来得及合上,便听见一声冷哼。 清朗的声音传来,“四弟说的果然没错,果真是好大一只青灰耗子。” 年清芷身子僵住,被当场抓住了现行,只能无奈地从柜子里头又钻了出来。 她行了个礼,“奴才参见太子爷。” 胤礽斜斜地靠在栏杆间,微扬了下巴,“现在可以交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年清芷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太监服,凹凸有致的身姿皆都掩在这里头,只露出一张娇美清丽的脸庞,倒是别有一般情致。 像是想到了什么,胤礽脸色一沉,“不要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接近皇阿玛。” 胤禛还在楼梯上,听见他说的话不由勾了下唇,年清芷来这里的原因千千万,就是不可能为了接近皇阿玛。 他一脚跨上最后一阶楼梯,替年清芷解围,将念九的事情说出来。 胤礽的脸色缓和,“你若是想帮她,跟我说一声便好,我去慎刑司给你将人领出来,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来这里。” 年清芷未找胤禛、胤礽帮忙,便是担心他们一起被牵扯进这场阴谋中,她是万万不能将这背后的细枝末节与他们讲清楚的。 她将藏好的《古木竹石图》拿出来,“奴才考虑不周,只想着尽快将这图找到,倒是忘了求太子爷帮忙。” 胤礽冷哼一声,随手将《古木竹石图》接过来匆匆扫了眼,随即眸光落在年清芷极不合时宜的装扮上,微拧了眉毛,“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候着,现在既然这画找回来了,我倒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人给你领回来。” 有了胤礽的话作保证,年清芷安下心来装作胤禛的贴身太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胤禛尚且还有些微恼,“你不与二哥说也就罢了,怎么连我都瞒在骨子里?” “奴才这不是不想饶烦四阿哥,所以……”年清芷怕别人瞧出来,一味低着头回答,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停住脚步,一下子鼻梁就撞在了他的脖颈处,她不由疼得轻“嘶”了一声。 她微热的气息顺着脖子往下搔\\弄着衣领处的敏感肌肤,微微的酥麻感觉让得胤禛“腾”得一下耳根子红透了。 年清芷下意识摸完鼻子,就去查看胤禛有什么事,就看他平日里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耳朵此时红得仿佛蒸腾着热气。 “诶?”她伸手去摸他的耳朵,不明就里地问道,“奴才刚刚是撞到了您的耳朵吗?” 柔软滑腻的指尖触及到那耳朵的一瞬间,胤禛像是触及了电一般,猛地往前边一躲,一言不发地直接往前走。 年清芷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提起裙角往前追去,“四阿哥您这就生气了?您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胤禛停下脚步转过脑袋,板着一张小脸严肃叮嘱她,“你早就过了及笄的年岁,若是在宫外也是能当旁人额娘的年纪。凡是做事都要稳重些,再不可做动手动脚之事。” “哈?”年清芷愣在原地,瞧他小小年纪这般模样反倒像是父亲在教不乖的女儿一般。 不过她究竟是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事了? 胤禛补充地丢下一句“尤其是皇阿玛和二哥”,便甩了袖子又往前走。 走到承乾宫胤禛院子时,平日里稍显冷清的院子,如今却是挤满了前来搜查的太监。 刘义在门口急得乱转,看到了年清芷和胤禛方是眼睛一亮,忙是跑了上前顾不得给胤禛行礼就赶忙将年清芷往外推,“清芷姐姐,你先快躲躲!他们在你屋中搜到了《古木竹石图》!” 年清芷被推得往后走了几步,就在那一瞬间突然理清了思绪。 这起阴谋中最让她奇怪一点,便是念九带来的那副损坏的《古木竹石图》本身就是赝品。 合着真的被他们事先藏了起来。 原来宜妃想整得从来都不是念九,而是她年清芷。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完才想到清朝的发型,年年要怎么躲过小四的辫子去撞他的脖颈,想了想好像只有小四扎了个歪辫子才能解释这个hhhhh 我写着写着就特别想给他们发展感情,但初始设定小四年纪也太小了吧!!我下不去手,痛定思痛后我把现在的年份再往后调后了两年哈,也就是小四现在年纪是虚12岁。 其实我本来是想按照历史的时间线来写的,但小四虚12岁的时候佟佳就挂了,她死前还有点戏份呢,所以为了配合本文剧情,我很多时间线都做了调整,请勿考据哦~~ PS:我还查到历史上小四这个小猪蹄子16岁居然娃就出生了!!所以开、荤的时候估计是14岁左右?要真按历史线来写的话,我实在写不来23333 第33章 瞧见年清芷的神色不对劲, 胤禛开口:“清芷, 你究竟还瞒了我何事?” 他猛然反应过来, 脸色黑了下去,“藏书楼里的《古木竹石图》是假的?” 刘义在旁边听得是一头雾水,怎么清芷姐姐院子里头有一个, 藏书楼里又来一个。 他想起年清芷几天前神神秘秘地叫自己采购物件,正是一些纸呀墨的, 他倒吸了一口气不由惊呼, “清芷姐姐你——” “没错,是假的。”年清芷眸光落在院中满满当当的太监身上, “院子里的才是真的。” 胤禛上下扫了眼年清芷, “把身上的太监服脱下来。” 待年清芷将太监服脱下塞进刘义手中, 胤禛便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往院中拉。 刘义吃了一惊, 以为胤禛要带年清芷前去认罪, 忙是上前阻拦哀求道:“四阿哥, 您饶了清芷姐姐这一次吧,清芷姐姐的人品您最是知晓, 奴才相信她也不是故意,就她这小身板, 她若是真落入慎刑司那群太监手里,可就真的没活头了。” 胤禛顿住脚步,“躲才真的没了活头。” “清芷。”他抬眼望向年清芷,“你怎么看?” 年清芷瞧见他乌沉沉的眸子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 突然明白了什么微勾了下唇淡声道:“这真与假有什么要紧,《古木竹石图》在太子手里,太子说它是真的,谁敢称院子里头的是假的?” 刘义一会儿看胤禛一会儿看年清芷,两人像是在打各自才明了的哑谜,旁人皆是看不透。 见着他们往院子走去,只好小跑着跟上。 院门大开着,他们的到来引起了里头番役们的注意,为首的番役赵申率先向胤禛行礼,“奴才参见四阿哥,给四阿哥请安。” “赵公公真当有礼数。”胤禛淡淡扫过他们,声音放冷,“有礼数到竟敢擅自闯进院子里头。” 被胤禛冷嘲热讽了一阵,赵申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公务在身,多有冒犯,还望四阿哥体恤。” 胤禛背负着手,“说吧,究竟所来何事?” “先前几日藏书楼里的《古木竹石图》被盗,几个有嫌疑的宫人皆都抓进去审问,今日终于是审出结果了。有位名为念九的宫婢画押了认罪书,说是您院子里头的年清芷贿赂她去偷这幅图,您瞧这是那位的认罪书。” 赵申从袖口中取出认罪书奉上,殷切地道:“奴才也是奉上头的命令,不得已为之呀。” 年清芷站在胤禛身边,侧了头瞧那认罪书,那认罪书十分破旧血迹斑斑,就连拇指印也像是沾了血按的。 她眸光微微一颤随即染上几分恼意,这哪里是念九认罪,分明是屈打成招。 胤禛扫了眼那认罪书,“所以你们的搜查结果是?” “奴才正想禀报,奴才刚好从年清芷的房间里发现了被盗的《古木竹石图》,还请四阿哥允奴才将年清芷带回去结案!” 赵申看了眼躲在胤禛身后的宫女,那宫女长得娇柔清丽,听传言这年清芷长得甚是漂亮,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你们说是《古木竹石图》便是《古木竹石图》?” 胤禛感受到赵申的视线,微蹙了下眉随即不留痕迹地挪了一步,将年清芷完全挡住。 “奴才特地带了藏书楼的官吏前来确认,您若是不放心,奴才这就将《古木竹石图》给您看。” 赵申使了下眼色,一旁的番役忙是拿出一卷画奉上前来,“四阿哥,请查验。” 胤禛等的便是这一出,他从容地接过画卷轻轻翻开。 画上坡石间稀疏的枯树和几丛竹子,枯树使用的拖泥带水皴法,粗粗几笔却是将整幅画清旷境界完美的表露出来,上头题着七首诗皆是用不同字迹所题,皆按着印章。 这画看似笔墨不多,但这拖泥带水皴法需要画者技艺精湛,更别说那字迹的仿照更是难上加难。 年清芷竟然都做到了。 她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是不知晓的。 赵申见胤禛看得认真,却是碍于时辰还要回去复命只能出声,“四阿哥您瞧,若是确认了,这是不是该让奴才回去复命了?” 胤禛将眸光从画中收回来,握紧了手中的画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径直往屋中走去。 “诶?四阿哥你这是……”赵申一头雾水地跟在胤禛身后,却是见他将毫不犹豫地见手中的画卷撕碎,扔进了炭火盆中。 赵申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冲了过去想将画卷从炭火盆中拿出来,却是被刘义几人拦住。 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眼睁睁地看着画卷在炭火盆中被火焰烧蔫下去,一旁慎刑司的番役也不甘示弱,也上前与刘义几人扭打起来。 “住手。”胤禛轻轻两个字,却是如泰山般重,顿时让两拨人停下了手。 刘义等人本就是胤禛院子里的不必说,慎刑司虽然奉命行事,但架不住对方可是阿哥,皇上的亲儿子,谁敢惹。 刘义他们松开手,赵申忙是挣扎着上前试图掏出炭火盆中的画卷,一旁的手下也帮着一起拿。 只是画卷已经被毁,便是掏出来也只剩下残破的边边角角。 赵申半边心都凉透了,本来喜滋滋地立了大功正等着赏赐呢,谁知道这四阿哥抽的什么风,竟是为了这区区一个宫女,将这画卷毁了,莫不是被这美色迷晕了头脑,真当是色令智昏! 若是传到皇上口中,他便是阿哥,也是要受责罚的。 “四阿哥,这可是要交上去的!您毁了皇上那头若是知晓,就出大事了!”赵申满心怨气却是不敢抒发,垂头丧气地道。 胤禛冷哼一声,“若是任凭你们交上去,才是真正出了大事。” “还请四阿哥赐教。”赵申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张画卷是假的。” 听到胤禛的话,赵申微吸了一口气,“这怎么会?” “今日皇阿玛召集众阿哥在藏书楼里查阅功课,临走时二哥发现了那失踪良久《古木竹石图》,现在已经派人前去慎刑司了。赵公公你来的早想必还没听说此事,既然真的是二哥找出来的,赵公公手里的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胤禛抬起茶盏微抿了一口,一本正经地忽悠赵申,“你想,若是这个时候你拿了假的前去邀功,又会是怎样的情景。赵公公,且听我一言,这是有人想陷害你啊。” 赵申有些消化不过来的猛眨了几下眼,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喃喃道:“不会是秦安那个小子吧?” 见着赵申已经有些半信半疑,胤禛微勾了下唇角,将茶盏扣在桌上推心置腹地说道:“赵公公可以回去好好思考下这问题,想想究竟是何人想要害你,不然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赵申有些恍然大悟,忙是跪下不住地感谢道:“奴才愚蠢差点上了大当,多谢四阿哥提点,不然奴才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四阿哥的大恩,奴才记在心中!” 年清芷强忍住弯起的唇角,赵申这是被人忽悠了还替人数钱呢,下一秒却是撞上胤禛凉凉的视线,她忙是低下了头。 赵申好糊弄,胤禛这位爷可不好糊弄。 胤禛不留痕迹地将眸光收回来,指关节敲了下桌叮嘱道:“回去好好排查此事。” 赵申千恩万谢地带着一堆人走了,偌大的院子又剩下几个自己人,年清芷感受到胤禛的目光忙是想脚底抹油,“四阿哥辛苦了,奴才这就给您熬碗汤补补身子!” 她一早特意站在角落,此刻一扭头就可以顺利地往屋外溜去。 “站住。”胤禛却是不肯这般放过她。 刘义见势不妙,知晓四阿哥这是有事要询问年清芷,忙是带着一干人等走了出去。 顶着年清芷下刀子的目光,他还顺手将门给两人关了。 年清芷心虚地转过头,狗腿子地给胤禛倒了杯茶,“四阿哥辛苦,四阿哥您真是奴才的英雄,救奴才于水火之中,奴才对您的感谢简直如那黄河之水一般波涛汹涌、无穷无尽。” “啧,想不到我们的清芷姑娘不光书法画艺一绝,就连这拍马屁的功夫也堪称紫禁城第一。”胤禛不阴不阳地讽刺道。 年清芷知晓胤禛是气坏了,忙是跪下来就想扯他裤脚求情,刘义他们犯了错就这般做,她便也依葫芦画瓢,只是第一次就出师不利,刚伸出手却是被他拍了回去。 “我方才是怎么说的,全忘了?” “奴才知晓了,不可动手动脚。”年清芷委屈巴巴地,怎么搞得她倒像个饥不择食地垂涎胤禛这位小媳妇的色\\狼一般。 年清芷扬起漂亮的脸蛋,比起三指信誓旦旦地道:“奴才发誓真当不是故意骗四阿哥您的。” 她有些做贼心虚地小声嘟囔,“是您没问来着。” 胤禛哂笑,“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悠四上线~ 第34章 胤禛甚少这般动怒, 年清芷忙讨好道: “这奴才哪敢呀, 是奴才的错, 奴才应该主动报备,不应该有所隐瞒!” 胤禛不咸不淡地开口,“错哪了?” 年清芷眨了眨眼, “奴才不该瞒着您去藏书楼。” “还有呢?” 年清芷摸了下脑袋,低下头, “奴才不该瞒着您绘制《古木竹石图》。” 胤禛微抿了口茶, “恩,继续。” “啊?”年清芷猛地抬起头, 试探地道, “继、继续?” “怎么, 你觉得就只犯了这两个错吗?”胤禛放下茶盏。 这番对话年清芷是越听越怪,怎么像是发脾气的女友在责怪男友一般, 这样问下去可不是办法, 若是不小心把老底给揭出来可就不好办了。 她扁了扁嘴, “奴才最大的错就是自己愚蠢,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您大人有大量告诉奴才,奴才都改还不行吗?” 胤禛眸光落在她身上, “说吧,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 “是德妃娘娘。”年清芷毫不犹豫地将锅推给了德妃,“原先在钟粹宫那会儿,娘娘见奴才有天赋, 所以没事就教导奴才,奴才便是来了承乾宫也未敢懈怠,一直暗自练到现在。” 胤禛冷哼一声,“你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私自伪造宫廷藏品,若是被发现了,你便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奴才知晓错了,只是当初那情景,若是奴才不帮,念九必死无疑,奴才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念九的姐姐因奴才而死,奴才便是把命赔给她也是应当的。”年清芷垂下眼睫,轻声说道。 胤禛乌黑的眼眸微微一沉,望进她清盼婉转的眼眸,“如今你救了她两次,也算是把命还了。我救了你,所以你的命归我,所以下次再发生这般事你该知道怎么做。” “诶?”年清芷一愣,眸光露出三分茫然。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这个主子撑着。” *** 年清芷纵使惹了康熙不快,佟佳皇贵妃依旧没有放弃她这颗棋子,见着书画不是一时间能培养起来的,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刺绣上,命她半月内为康熙绣一枚香囊。 若说书画年清芷是装出来不擅长,这刺绣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这一日年清芷前去汇报最近的刺绣学习成果,成功又将佟佳皇贵妃气得要命,被骂了一通赶出了殿外。 年清芷也很慌,本来佟佳皇贵妃这个胎就不稳,若是因为骂她而动了胎气,她真的冤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出来的时候年清芷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男人头戴砗磲白色涅玻璃顶戴,身穿八蟒五爪蟒袍,手中随意地翻着医书。 似乎是一派悠闲的模样,可年清芷眼尖地瞅见他手上的医书都拿反了,虽然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书上,可仔细端详后便能发现,他的瞳孔并未聚焦,眉心微皱似乎带着些许忧愁。 年清芷眸光微转,随即走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刘大人。” 刘声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下,缓了下随即才转过身来瞧见是年清芷,勉强将烦杂思绪掩盖在笑下,“清芷姑娘,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天天被逼着绣花,双手都被刺成草莓了,能好的了吗。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若是被佟佳皇贵妃听见,她便又遭殃了。 年清芷开口,“奴才安好,只是瞧大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发生了什么吗?” 刘声芳苦笑了下,“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些私事。” 他轻叹一声,“若是这世间有双全法便就好了。” 倒也不算是私事,可此事却是不可与外人道也。 佟佳皇贵妃以两位太医的命相逼,逼迫他为她安胎直到顺利生产,这倒也没什么。 可前几天宜妃却是私下派了人去,以家人的命相胁,要佟佳皇贵妃腹中孩子的命。 他如今就像是走在悬崖上的独木桥,前面是猛虎后头是饿狼,两路皆是不通。就算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动,也会跌进下面湍流的河水中。 他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以救治病人为己任,却是硬生生地被牵进权力斗争的重心。 自从那夜佟佳皇贵妃动了胎气后,原本专职看护胎儿的王太医便换成了刘声芳。 年清芷知晓佟佳皇贵妃这胎儿多半是保不了,便是硬生下来也会夭折,不过瞧这情景佟佳皇贵妃是要硬闯这鬼门关将孩子生下了。 佟佳皇贵妃横行霸道在宫中树敌颇多,免不了有嫔妃想对这孩子出手。 如今刘声芳烦恼多半就为了此事。 年清芷与刘声芳并肩站着,抬眼望向远远的桃花,花瓣鲜艳灿烂地灼目。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要说这双全法,不过是两头倾斜、两头蒙骗罢了。” 刘声芳微微一愣,看向年清芷淡然的娇柔脸庞,十年来他们偶然见面,每次相见她都要比往日漂亮一些,性子也沉静了些许。 她这番高深莫测的模样让刘声芳都有些恍惚,觉得她什么都知晓的模样。 随即刘声芳却是熄灭这个念头,他们俩不过是佟佳皇贵妃手下各司其职的棋子罢了,佟佳皇贵妃怎么可能告诉年清芷这个秘密呢。 他摇头笑了下,“若是凡是都这般简单,便也不用这般烦恼了。” 却不曾想年清芷突然出声,“是宜妃吗?” 刘声芳白白净净的脸上闪过三分惊愕,“清芷,你怎么——” 随即又止住了声,因为瞧见她漂亮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原来我猜对了。”年清芷重新转了过去,“看来刘大人还需要多学学表情管理。” 刘声芳意识到方才她是在诈自己,可她若是一点都不知晓也说不过去。 忙环顾了下周围,见着没有人方才小声地询问道:“清芷,你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这事很好猜,佟佳皇贵妃突然更换主治太医必定事出有因,更何况旁人觉不觉得奴才不知晓,奴才觉得大人来着承乾宫也未免太频繁些了。” 年清芷凑上前轻嗅了下,“更重要的是,每次从殿内出来,大人身上隐隐都有一股艾草的味道,虽然都用熏香掩盖了,可奴才的鼻子是属狗的,之前便闻见了,想来大人竟是用上烧艾保胎这法子了。” 佟佳皇贵妃为了此事做了万分的准备,每次进行过烧艾后都会让刘声芳沐浴薰香后才出殿门。 他忙抬起袖子细闻,却只是闻到一股熏香味全然无艾草的味道,只是年清芷竟是连烧艾保胎这事都知晓,应当真如她所说,她的嗅觉灵敏。 “可宜妃的事,你又是怎么知晓?” “大人您是不知晓除夕夜宴之事,咱们承乾宫是得罪上宜妃娘娘了,她连奴才这小虾米的角色都不放过,还能放过贵妃娘娘吗?想是宜妃觉得是贵妃用荔枝树的事陷害于她。”年清芷轻声道,“不过方才奴才也是猜的,没想到还真是。” “清芷你这般聪慧,可有什么法子救我于水火之中?” 年清芷既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半,刘声芳倒也不再继续瞒她。 “就如奴才方才说的,两头倾斜、两头蒙骗。总归皇贵妃娘娘的孩子是要夭折的,宜妃那头大人就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不就成了?” 刘声芳微拧了眉梢,“你的意思是两头都应承下来?可……这不是要我撒谎骗人。” 他急促地说道:“做人要方正、做医师更应当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此事我实在做不来。” “刘大人为何做大夫?”年清芷突然发问。 刘声芳一愣,随即眸光放低,“小的时候爷爷带我识字、采药,我虽是学了,却对此不屑一顾,一心死读书想要考取状元。后来家乡爆发了瘟疫,每日感染上病情的人不计其数,走在路上便能瞧见尸横遍野的情景。那个时候我便知晓,在生命面前荣光什么的都不值一提,我想要救治病人,挽救百姓。” “可是大人不应承下来,大人的性命便保不住,又何谈救治病人。” 年清芷眸光微转,“大人方才也说了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这偌大的太医院只有大人您一人愿意对我们奴才施以援手。难道大人想要因为坚持自己的原则,宫人们得不到救治病死在掖庭吗?” 说到底年清芷在用道德绑架他,可对付刘声芳这种脑子一根筋的顽固,用道德压制比什么都管用。 果真瞧见刘声芳干净的眸子露出些许挣扎,他撺紧了手中的医书,脑中的思绪纷乱。 最后他像落了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清芷姑娘你是对的。” “大人想通便好。”年清芷轻轻一笑,他虽是心里认同了这个办法,可实际实施起来对他这个耿直的人才是最难的。 刘声芳揖手感激道:“多谢清芷姑娘解在下的困惑,若不是清芷姑娘,恐怕我还要一味地钻在死胡同中无法出来。若是此事成了,你可就是我和家人的救命恩人。” 年清芷道:“大人万万不必如此。” 她低下眼睫,迟疑了下方道:“其实奴才也是有不得已的事想拜托大人才是。” “清芷姑娘你说便是,我必定在力有所及的范围内帮你的。”刘声芳认真地说道。 年清芷却未直接回答,转了话题道:“刘大人若是成功保住娘娘这一胎直到顺利出声,皇上与娘娘皆是大喜,必定会论功行赏,大人可想好要什么了?” 刘声芳一愣,“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我没想过这些。” “大人既是没想过,大人可否替奴才求个赏?” 刘声芳这才恍然,笑了起来,“原来是清芷姑娘你有所求,你直说便是,我不会有任何的推辞。” 年清芷轻吸了口气,“还请大人求皇上赏赐,把奴才赐给大人当个妾。”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胤礽&康熙三脸懵逼:怎么凭空冒出一个情敌,不带这么玩的! 不出意外以后都是晚上六点更新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朝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年清芷的想法很简单, 佟佳皇贵妃现在需要她, 不过是因为自己怀着孕没法伺候康熙。 只要她坚持到佟佳皇贵妃生产, 那时佟佳皇贵妃自然不再需要她,她成了一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棋,到时候刘声芳再讨要她, 对于佟佳皇贵妃自然是顺手推舟的事。 等她以小妾的名义入了刘家的门,再让刘声芳随便拿什么理由将她打发出门, 佟佳皇贵妃、康熙手便是伸得再远, 也管不了人家休小妾的事。 自此天高地阔,任她逍遥, 再不必拘泥于这宫中深院。 在短短的余生能够有机会去赏这美好的世界, 年清芷不由心生向往。 刘声芳有些错愕, 随即细琢年清芷的话,他白净儒雅的脸猛地染上了红霞, 一时间心跳如鼓紧张地不敢与她对视。 他转开视线, 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我竟一直都没发现清芷姑娘你的心思, 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太粗心罪过了!” “啊?”这次换成年清芷错愕。 随即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让刘声芳误会了, 她忙摆了摆手想要解释,“不、不、不是, 刘大人您听奴才讲……” “这种事不该是女子提起,清芷姑娘你竟然能为我做到这般田地,我真的很感动。”刘声芳截断了她的话茬,他眸中带着情谊。 “诶?不是!哎,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大人……” 就在年清芷试图第二次解释的时候,外来通传的采菱找到了他们,自从春菡被赶去了掖庭,内务府便将干活麻利的采菱送来了承乾殿。 采菱上妆梳头是一把好手,情商高嘴又甜,不多时便讨得了佟佳皇贵妃的喜欢,还改了名□□菱,往后便也是这承乾宫春字辈的人了。 春菱远远瞧见刘声芳正满脸通红地与年清芷说着什么,她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起来,高声道:“刘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娘娘在殿里等着您呢!” 刘声芳忙将手中的医术放进药箱中,抓紧机会与年清芷道:“清芷姑娘,我知道了。此事我一定会办妥,不过辜负你的心思,你放心好了。” 知道什么知道,放心什么放心好! 年清芷是满嘴都讲不清,因为压根也没有让她讲清的机会,她还想说些什么,春菱已经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刘声芳冲她笑了笑,便匆匆忙忙地背上药箱往殿内走去了。 春菱本来准备跟着刘声芳一起,却是想想又留了下来,装作寒暄地不经意地问,“清芷,你方才与刘大人聊些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询问娘娘腹中龙嗣的情况而已。倒是你在承乾宫怎么样,还习惯吗?” 见到春菱,年清芷心生起几分亲近来,自从春菱来到承乾宫,她便从未主动与春菱联系,毕竟佟佳皇贵妃将她当成眼中钉,她不想连累春菱。 春菱如今主动找她,她心头还是挺高兴的。 “我一切都好。”春菱涌上笑来,“不过要说娘娘的情况,我是最了解的。我们俩是从小的姐妹,这些情况你问我便好了,刘大人这般大忙人,你呀还是少叨扰他。” 年清芷一愣,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不由有些意外。 她随即呐呐地回应,“哦、哦,好。” 春菱见她答应,便找借口想要离开,“清芷,我们许久未见,我是想极了你的。只是娘娘那头还等我伺候呢,就不能与你细聊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年清芷点点头,见着春菱要转身还是忍不住叮嘱,“春菱,你在皇贵妃身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春菱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娘娘对我一向好,你放心好了。” *** 年清芷本想着过几日趁刘声芳夜间当值的时候,偷偷去找他将此事解释一下,谁曾想还没等到她去解释,刘声芳自己就找上门来。 刘声芳来的时候,年清芷正在书房里为胤禛磨墨,听到刘义过来的通传,她还尚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又高兴起来,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之前的误会理清。 胤禛瞥了她一眼,手上的毛笔却未停,开口道:“既然刘太医找你,你就去吧,别让人等着。” 年清芷脆生生地应了“是”,开心着道:“多谢四阿哥。” 没有片刻犹豫就放下了手中的墨锭,便往外走去。 伴随着门关闭的声音,胤禛手中的笔顿住,良久墨汁从笔尖落下来氤氲在纸上一大块墨渍。 他哼了声,“真当是女大留不住。” 胤禛将快要写完的纸团成一个球扔在纸篓里,重新拿了张干净的纸写起来。 年清芷从书房走出去,刘声芳正站在院落的树下,那树枝丫广阔繁密。 夜间稍一昏暗,她眼睛看不清东西,胤禛便特地在这树枝上挂了几只灯笼。 灯笼的光将刘声芳瘦弱纤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他转过身来白净的脸上尽是欣喜,“清芷姑娘。” “奴才见过大人,给大人请安。”年清芷行礼道。 “清芷你待我不必如此客气,老实说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都没想过这些事。虽然老大不小了,但我一直没将心思放在这上头。家里头每个月都寄书信催我成亲,可我都打不起劲来思考此事。”刘声芳怪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都有仔细想过,仔细想想我早该是成亲的时候,却是蹉跎了良久,让家乡的父母一直怪担心,让你主动说此话也是我不好。” 刘声芳抬起头,眼眸亮亮的,“清芷姑娘你这般好,温柔和顺、知书达理,又——” 他眸光落在年清芷娇柔纯净的脸上,脸庞粉光若腻,黛眉笼罩着淡淡雾气,清眸流盼透着纯净。 没有半分妆点却清丽异常,潋潋宛若初月。 刘声芳脸一红,又低下头来,“长得那么漂亮。是我高攀了,又怎么能让你给我做妾。所以我想了想,不知道清芷姑娘你愿不愿意嫁与我为妻。” 他紧张地摸了下脑袋,局促地道:“我俸禄不高,平日又忙,嫁给我是委屈你了,但我一定会待你好的。京城的院子只有我和几个奴仆,你若是嫁进来你便是当家主母,什么事都由你说了算,我、我也听你的,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和不自在。” 年清芷一愣,没想到这才一日,刘声芳竟然想得如此长久。 他是个好人,她相信刘声芳会待她极好,可她寿命浅薄,跟着谁都是拖累,让对方受折磨。 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喜欢谁,短短二十年她只想做一个过客。 “刘大人,都是我不好,我没讲清楚。”年清芷忙语速极快地开口解释,她一脸自责,若是之前能把事情讲清楚便也不会闹出这般误会。 刘声芳一愣,不由有些失落,“清芷姑娘,是我想错了?” “之前娘娘叫刘大人给奴才治痘印,大人可还记得?” 刘声芳点了点头,却是不明白年清芷提及此的用意。 “娘娘又怎么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帮奴才呢。她如今怀着龙嗣,无力伺候皇上,她此举是想将奴才献给皇上。”年清芷微垂着眼睫,轻声道。 刘声芳大吃一惊,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所以……清芷姑娘你是因为不想当嫔妃,所以拜托我将你要来的?” “对!奴才就想撑过这几个月,到时候奴才没有用了,大人您到时候求赏,娘娘自然也乐得轻松将我这枚不稳定的棋子送走。”年清芷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那日不讲清楚,竟是让大人平白误会了。” “不、不、不!”刘声芳连声道,“是我想多了!清芷姑娘有难,我一定会尽力帮助的。” 见着刘声芳没有生气的样子,年清芷才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刘大人了,奴才就知道您是个好人!这恩奴才无以为报,若是大人有何困难,奴才也必会出一份薄力。” 刘声芳忽略心头一丝失落,“清芷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奴才想去南边的地方走走,这紫禁城实在太空太冷了。” 不远处春菱缩回了身子重新躲在书后,眸中暗涌变化万千。 她是跟着刘声芳来着,却没想到刘声芳竟是来找年清芷。 虽然离得太远,春菱听不真切他们究竟聊得是什么,可刘大人脸上的神情她却是瞧得真真切切的。 刘大人何曾这般害羞得对待其他女子的,春菱垂下眼睫微咬了下牙。 十年前她得了天花躺在那个破屋子里等死的时候,是刘声芳救了她,他就像是冬日阴井里投射而来的阳光。 他是那般好,那般得温柔细致、平易近人,从那天起春菱就喜欢上他了。 春菱还记得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年清芷便不在自己身边了,待她病好了去打听时,却是得知年清芷竟是在太子身边伺疾,还得了皇上赏赐。 而她的妹妹死在了掖庭,死在了那个冷清清、无人问津的冬夜里。 年清芷在太子身边,若是有心救妹妹,是不是妹妹就不会死了。 春菱无数次这般想,又无数次地替年清芷找理由。 春菱不怪年清芷未救她,她只是没法再将她当朋友了。 可年清芷为什么还要去搭上刘大人,她视为珍宝的刘大人。 年清芷你已经有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不知足。 春菱尖细的指甲刺进手心里,血从手心中渗透出来,她心底却是暗下了决心。 *** 春菱回到殿中的时候,春玥正在给佟佳皇贵妃剥枇杷吃。 她将红漆底托盘上的安胎药放下,“娘娘,奴才已经试过温了,这药呀温度刚刚好,您现在喝正好。” 佟佳皇贵妃端起碗,用唇轻轻抿了下,果然温度刚刚好,旁边放着牛皮纸垫着的蜜饯。 蜜饯一颗颗精致饱满,白花花的糖霜包裹在上头,晶莹地漂亮。 佟佳皇贵妃这么快重用春菱,就是因为她会来事儿嘴还甜。 佟佳皇贵妃看到她就舒心,随口夸了句,“你倒是细致。” 春玥剥着皮心里老大不高兴,自己一直在殿内伺候娘娘,半点好都没捞着,春菱一来娘娘便夸她,真当不公平。 佟佳皇贵妃喝完药也该歇息了,春菱抢了春玥的位置,上前去将娘娘的发髻梳散下来,像是不经意提起,“娘娘,奴才听说今日皇上又去钮贵妃那了,这钮贵妃近日里势头好,听说太医瞧着她那肚子必定是个男胎,不少嫔妃便巴结着常去做客,倒是冷落了娘娘您。奴才可真为娘娘你打抱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小天使写的小剧场也太好了叭!!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贴出来给你们分享2333 —————— 央叔: 我和我爹/我哥/我弟争得正火热?你这边就去给刘太医当妾? 康熙:那年月黑风高扔砚台,你以为我是刘太医,可能一开始就错付了吧 太子:我看上的姑娘想撩我爸怎么办 四爷:我看上的姑娘我爸想撩怎么办 也都是不容易。 太有才了,实名表扬!! 第36章 “真有此事?”佟佳皇贵妃微拧了眉梢, 她倒也想康熙多来陪陪自己, 可奈何自己这身子实在不争气, 若是康熙来了察觉到她身子有恙,便就遭了。 “听说贵妃那头也在商议将芦芯送给皇上呢,您是不知晓, 奴才见过那芦芯几面,长得呀真得是美, 您可不要让贵妃那头抢了先机。”春菱用梳子温柔地梳着佟佳皇贵妃的发丝, 一面说道。 佟佳皇贵妃冷哼一声,“难道还能是我努力就成的?年清芷那个不争气的奴婢, 我暗自派人教了那么久, 真是学什么都不会, 便是把皇上送到她面前,她都能把皇上给气走。” “依奴才愚见, 娘娘倒也不必非要那般尽善尽美, 年清芷最大的优点就是她的美貌, 您只需要好好利用她的美貌便足够了。一个愚蠢的美人总比一个人精儿好控制不是?” 佟佳皇贵妃若有所思地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微叹了声, “罢了,虽说她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到底是个好看的烂泥,就按你说的试试,能撑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是!”得到了佟佳皇贵妃的首肯,春菱喜笑颜开。 随即又出主意, “您叫年清芷她学刺绣,可她这手笨却是怎么都学不会,倒可以让人代劳。” “你的意思?”佟佳皇贵妃挑眉。 “奴才听说春玥的刺绣是极好的,不如就□□玥替年清芷绣个锦囊,让年清芷来个借花献佛!” *** 纵使春玥紧急赶工,这锦囊到年清芷手里也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锦囊上绣着五爪金龙在祥云间腾飞,针脚细密,图案栩栩如生,足以见得这所绣之人的手艺精湛。 若是让她来,估计练个几十年都无法到达的程度。 春菱站在她面前,“清芷,皇上说今个儿下午看望娘娘,到时候娘娘小憩,皇上必定不会忍心打扰娘娘歇息,到时候你便好好伺候皇上。这锦囊该怎么用你知晓的吧?” 年清芷知晓本就会有这一天,默默地将锦囊收了起来,“我知晓了。” 春菱暗自观察她的表情,“清芷,娘娘给了你这么多机会,足以见着娘娘有多喜爱你,换了旁人娘娘才不会如此纵容,这次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要错过才是。” 春菡见着年清芷没有喜悦的神情,想起她与刘声芳的那一幕不由顿了下,“清芷,得以伺候皇上,麻雀变凤凰,你怎么一丝喜色都无?” 这事情压在心底,年清芷实在抬不起精神,“对我而言,奴才、嫔妃没什么两样,总归是在这紫禁城中。” 没有自由,可以任凭别人拿捏、欺凌。 春菱将眸光移去,说得那般淡然,不过就是因为喜欢刘太医所以才这般吧。 明明知晓自己的命运,还非要去撩拨刘太医真当自私。 春菱将心底的一丝愧疚压下,只告诉自己这般做都是为了刘太医,总归年清芷与刘太医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还不如早些决断,两个人都不会有所痛苦。 康熙来的时候,佟佳皇贵妃正在屋里小憩,自从怀孕了之后她便这般爱嗜睡,康熙已经习惯没有吵醒她,索性让人把偏殿收拾一下,一边看书一边等她醒来。 年清芷捧着红漆底托盘进去的时候,偌大的偏殿都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不由让她想到第一次见到康熙时的情景。 她轻轻行了个礼,随即将托盘上的茶盏与点心放在了桌上,“皇上,这是娘娘特地吩咐小厨房给您做的,您尝尝。” 她的声音平时清甜得宛如夏日的一泓泉,如今特地压低声音,可康熙还是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微拧了眉,“是你?” 年清芷白皙的手正捧着青瓷碟往桌上放着,听见康熙不悦的声音,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忙是跪下来,“奴才上次惹恼了皇上,娘娘宽容特地让奴才今日来给皇上赔礼道歉。” 年清芷轻轻抽泣,话语间有些委屈道:“奴才自小便进宫,幸得德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垂怜,教了奴才几个字,可是更深的奴才便不知晓了。奴才不该不知道的还瞎说,还说了这般糊涂的话。皇上您宽容大度,未责罚奴才,可奴才心里却是难过的不行,特意来请罪。” 她眼眸中落下一滴泪来,红润的唇微张着露出白皙的贝齿,发丝微垂在颊边更是衬得她这张清丽的脸庞我见犹怜。 纵使她蠢笨得要命,康熙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堪称一绝,对待美人他总是宽容一些,更何况是梨花带泪的美人。 更何况他倒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之前的事早就忘了,若是年清芷不提他倒也不会特地想起来。 康熙开口:“倒也是小事,不过你这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可真得改改。一知半解的东西宁可憋在心里头,也不要拿出来随意显摆。” 年清芷像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奴才知晓了,奴、奴才只是想在皇上面前多说些话,没想到一说多,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了。” 康熙瞥她一眼,“还跪着做什么,等着朕扶你起来不成?” “多谢皇上。”年清芷脸一红,忙是急急忙忙地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因为跪久了脚麻得很,刚起了身脚上又没了知觉又跌了下去。 幸好一只手臂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年清芷才不至于摔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白嫩如雪的脸庞染了红晕,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叫人不由多加几分爱怜,感受到怀中女子盈盈一握若无骨的细腰,康熙心神一荡。 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不似是衣服上的熏香,倒像是从肌肤里渗透出来的,领口微微开了一道指甲大小的缝隙,若影若现的起伏不断得吸引着他的目光,徒生无限绮念。 年清芷与康熙靠得极近,眼眸正对着他胸前的盘龙,她尴尬地与那盘龙大眼瞪小眼,身子僵在那动都不敢动。 这一套剧本自然是春菱出的主意,集齐话本子里的狗血为一身,让她务必这般做。 这一招土得堪比土味情话。 年清芷是对这不屑一顾,打定康熙不会扶自己,都做好直接摔在地板上再被他骂出去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这话本子竟然还真有用!! 她咬了咬牙,决定使出下一招。 年清芷不动声色地微甩了下衣袖,“啪嗒”一声物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也成功将康熙的眸光吸引了去。 只见那地上正躺着一只针脚细密、绣工精湛的锦囊,锦囊上绣着一直惟妙惟肖的金龙。 年清芷忙装作惊慌的模样,趁机挣脱康熙的怀抱,蹲下神将锦囊重新塞回袖子里,低着头小声道:“都是奴才莽莽撞撞,冲撞了皇上。” 康熙微勾了唇,瞧着她这般“娇羞”的模样,“既然都掉出来了,不如给朕瞧瞧。” 见她仍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不肯拿出来,他轻笑道:“朕都瞧见了,上头绣着五爪金龙,你不是绣给朕难道还是旁的什么人不成?” 年清芷微咬了下唇,随即从袖口拿出锦囊,双手捧上头顶,轻声细语地道:“奴才心悦皇上已久,所以特地给皇上绣的。奴才手笨,不知道皇上喜不喜欢,所、所以……” 她白嫩的手心中躺着一只精巧的锦囊,康熙一时间不知晓眸光到底该落在锦囊上,还是她的手心。 索性一手拿过锦囊,一边翻手握住她柔软无故的手。 感受到康熙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嫩滑的手背,年清芷头皮有些发麻,忙装作娇嗔将手挣脱出来摆在他面前,“皇上,您喜欢这锦囊吗?奴才为了绣这锦囊,可是一双手都扎得不成样子了。” “你这手若是不成样子,那世上便没有成样子的。” 康熙调笑眸光落在这锦囊上,却是瞧见五爪金龙中的一个爪子有些奇怪,他伸手去碰了下,那爪子上缝着的线皆都断裂开来。 五爪金龙缺了一爪成了蟒。 康熙顿时变了脸色,这可是犯了忌讳,这锦囊上的图案由龙变成蟒当真晦气得很。 年清芷花容失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抖着身子,“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金龙的一只爪子会成这般?明明奴才绣得时候还是好的。” 从春菱那里接过来的时候自然是好的,这爪当然是她弄坏的。 事不过三,她已经搞砸了佟佳皇贵妃两次特地安排,佟佳皇贵妃自此便应放弃了这念头改换她人。 康熙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外却是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皇上,奴才有事禀报!还请让奴才进去。” 梁九功开门请示,“皇上,外头是承乾宫的粗实宫女夕儿,说是有要事禀报,您见还是不见?” 康熙的兴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便招了招手让人进来。 夕儿行礼道:“奴才名叫夕儿,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康熙开口:“你在外头叫嚷着说什么要事,如今进来了就赶紧说。” 夕儿一进来眼见地瞥见康熙手心上的锦囊,心中顿时又燃起不平之气跪在了皇上的面前高声道:“奴才确实有要事禀报,这宫中有奴才偷了旁人的东西,犯了偷盗与欺君之罪!还请皇上给奴才做主!” “那偷盗、欺君之人不是旁人。就是您面前的——” 她顿了顿,指向一旁的年清芷,“年清芷。”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更新迟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0957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朝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望着这个半路横闯进来的“程咬金”, 年清芷不留痕迹地微蹙了眉。 她与夕儿平日素无冤仇, 夕儿如今却像是打抱不平的模样给她盖了这么顶大帽子, 她眸光微转便略微猜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夕儿身为粗使宫女,自是不知晓佟佳皇贵妃的打算,她这般举止就是在打佟佳皇贵妃的脸面。 如此要么就真的是在为春玥打抱不平, 要么就是被有心人指使。 康熙微眯了眼,“你既然说年清芷犯了偷盗、欺君之罪, 倒是说说她怎么犯得?” 夕儿瞥了眼康熙手中的锦囊, 高声道:“就是这个锦囊,分明是春玥姐姐绣得, 年清芷竟然从她那偷了来献给皇上您, 您一定要要为春玥姐姐做主哇!” 年清芷没有半点慌张, 轻笑出声,“夕儿, 你这张口就来的毛病是哪来的?无凭无据就想栽赃偷盗之罪, 是不是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些?” 夕儿不屑地冲她看了眼, “年清芷的绣技不佳是大家都知晓的事实,而且奴才在春玥姐姐房间里见过这枚香囊, 简直一模一样。皇上您若不信……” “皇上!”年清芷突然打断了夕儿的话茬,“何必那么麻烦, 既然夕儿说这香囊是春玥绣得,不如将春玥喊过来一问便知。” 夕儿毫不犹豫地也附和道:“皇上,奴才也同意让春玥姐姐前来回话。” 康熙冷下声音,“你们俩在这儿一唱一和的, 演大戏呢!叫谁来朕便让谁来,这皇帝给你们当得了。” 他随手将锦囊扔在年清芷的面前,“都给朕跪在院子里头反省去。” 两人皆是跪在院子外头,康熙此举年清芷并不意外,他自个儿心里也知晓此事是佟佳皇贵妃牵线搭桥,无论这锦囊是否是她所绣,康熙都并不在意,更何况年清芷已经把这是给弄砸了。 可若是当真查出来她犯了欺君之罪,康熙必定要处置她。 先不谈他到底对她到底还感不感兴趣,此事可是打了佟佳皇贵妃的脸面,就算是为了佟佳康熙都不能如此,索性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打发了两人在院头跪去。 今日是满月,月亮又圆又亮,将星星的光辉全都掩盖。 春日里的风凉爽中带着惬意,年清芷微微闭合了眼。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段时间,夕儿突然出声,“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跳出来检举你?” 年清芷睁开眼,看向她,“我有什么好好奇的,今日你帮了我,来日我必定相报。” 夕儿圆圆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唇微张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帮你来着?” “你身上有熏香的味道,这熏香只有四阿哥屋里才有。” “诶?”夕儿下意识抬起袖口细闻。 年清芷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诈你的。” “你——”夕儿微恼地拧了眉头。 “看来真是四阿哥叫你来的。”年清芷若有所思,“他是怎么同你讲的?” 夕儿点点头,“四阿哥只是说,进去只要咬定这枚锦囊必定不是你做的,在殿里同皇上胡搅蛮缠一番便好,扯得时间越长越好。不过为什么我进去的时候,你是跪在地上的?” 年清芷从袖子里拿出锦囊给她瞧,夕儿注意到那锦囊上的五爪金龙竟是少了一只爪子,顿时深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这是你做的,年清芷,你、你、你不要命了?这可是对皇上大不敬!” 年清芷将锦囊又重新收回袖子里,淡淡道:“皇上不会要我的命。” *** 自从那一次后,佟佳皇贵妃便打消了继续献年清芷的念头,毕竟两次扶不上墙的烂泥,便是再给多几次机会,依旧是扶不上墙。 钮钴禄贵妃、佟佳皇贵妃生产时间十分接近,就在临近两人生产的时候,六阿哥胤祚突发得了疟疾。 这病发得快而猛烈,一时间让得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忙得是头头转。 上一次这般情景犹记还是太子生天花那次,胤祚虽不如太子身份尊贵,但光从名字看就足以见着康熙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祚意赐福,指保佑,最重要的一点是指帝位。 众人在私下里都议论,康熙是在拿六阿哥当第二个太子培养,对他抱有厚望。 也正是因为此,聪慧早熟的胤祚像是一个靶子被众人盯着,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一脚踏入了战场。 原书中胤祚该是四年前就该去了,好在年清芷知晓剧情,为他挡了这一遭,胤祚才得以活到现在,只是这一次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胤祚就这般去了,阖宫哀痛,康熙为此停了上朝,德妃更是伤心得病倒。 好不容易由太医合力医治醒来,德妃却已是悲痛得万念俱灰,将一个人锁在殿中不吃不眠,甚至连药都不肯服,拒绝与康熙相见。 除了太子,胤祚是康熙最珍惜、看好的阿哥,如今出了这般意外,他心中的痛不比德妃少。屡屡在这儿吃了几次闭门羹,知晓德妃是怨他,他心中更是愁闷痛苦不已。 眼见着德妃这般折磨自己,清水是急得不行,忙给年清芷递来条子托她想想办法。 年清芷本来就打算抽空去看德妃,只是身边佟佳皇贵妃的眼线众多不方便出去。 外头皆传德妃伤心成疾,她私下里找刘声芳打听过,晓得德妃的病差不多好了稍微有些放心,直到她接到条子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年清芷不敢耽误,与胤禛串了供。 胤禛记挂母亲和那个夭折的弟弟,却只能按照礼法与佟佳皇贵妃一道前去看望,私下里却是要看佟佳皇贵妃的脸色。 年清芷被胤禛千叮咛万嘱咐后,拿过他亲手写的悼文,借着去内务府拿纸墨的名义从后门偷偷溜进了永和宫。 不过是一道之隔,两头的氛围完全不同,整个永和宫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这十几年来宫中又多了些陌生的面孔,可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皆跪在殿外头,小声哭泣着哀求道:“娘娘,您就吃一些吧,你病刚好,这样子怎么能行呢!” 清水听到脚步,瞧见是年清芷眼睛顿时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忙是从地上爬起来,“清芷,你总算来了,娘娘她连药都不肯服下,这药是煎了一碗又一碗,热了变冷,冷了加热。我的嘴皮子劝都快磨出血,娘娘却是始终不肯服。以前你在钟粹宫里头,娘娘是最听你的话的,你快进去劝劝娘娘!” 年清芷瞅见旁边石桌上正放着一碗药碗,去试了下温,发觉是凉的她转头询问清水,“可有热得?” 清水松了口气,忙道:“已经派人去重新煎煮了,马上就好!”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小厨房的人送来了重新煎煮好的药来,年清芷捧着红漆底托盘一步一步迈进殿中。 殿里虽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声音,只有她的脚步声。 年清芷缓缓往德妃床边走去,在还有半丈处停下,只见躺在床上的德妃瘦削了许多,平日里姣好温婉的脸庞苍白得像张纸,一双眸子呆滞地盯这天花板,只有胸口的轻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年清芷跪下,将托盘放在地上,从袖口中掏出胤禛所交给她的悼词,“四阿哥虽然未在您身下长大,可却一直记挂着您、记挂着他的弟弟妹妹,这是他为六阿哥写的悼词,字字含泪便是奴才看了都觉得肝肠寸断。” “奴才知晓您悲痛,您伤心得没办法进食,可就算是为了四阿哥、十四阿哥和小格格们,您也不能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呀。您若是有什么好歹,他们该怎么办呢?” 床上的德妃却是恍若未闻一般,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她如今就像一只美丽易折的牵线木偶,徒留一个身子在床上,却是没有灵魂。 年清芷抹了把泪,随即将药碗拿起来,坐在德妃身边准备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可刚喂进去一口,下一秒她便是吐出来,到最后也是一滴未进。 “清芷,你出去,我什么人都不想见。”德妃像是费劲所有力气,从牙齿中挤出这几个字。 她的眼泪都已经耗干了,可纵使没有流泪,都像是在流泪,“你出去……我只想见我的胤祚、我的胤祚……胤祚……胤祚……” 年清芷用尽了法子说尽了所有的话,德妃却始终执拗着奄奄一息地未喝下一滴药。 年清芷将托盘放在地上,走出殿门。 清水在殿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了忙上前,“清芷,娘娘服下药了吗?” 见着年清芷摇了下头,清水急了,“清芷,娘娘也就最听皇上和你的话了,皇上在这儿被娘娘甩了几次脸子后,便就不来了,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能放弃她呀!” “我不会放弃的。”年清芷沉下心来。 随即抬眼看向清水,“还有香和纸钱吗?” 宫中私下里燃纸钱可是有违宫规,要掉脑袋的,不过她们确实也为主子备了些。 清水一愣,“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拿来就好,我到时候再与你讲。” 待清水拿来香烛纸钱金元宝时,年清芷却是不回话,直接拿了这些东西又进了殿门,清水实在不放心便也跟了上千。 年清芷重新在德妃床榻前跪下,将火盆点起火来,将纸钱和金元宝扔进去。 纸钱在火焰中烧蔫下去,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 清水大吃一惊,忙是开口,“清芷,你这是做什么?你就算要给六阿哥烧纸钱也不能在娘娘殿里头,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 年清芷面无表情地跪在火盆面前,“谁说我是给六阿哥烧得?”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给四阿哥、十四阿哥、七格格、九格格、十二格格烧得。”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反击啦!!!清芷,站起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清水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蹙着眉高声道:“清芷你这是在瞎说什么呢!你这不是在咒娘娘吗, 你不帮娘娘反而来奚落娘娘是几个意思!” 年清芷纤细的腰板挺直,随手将金元宝和之前丢进火盆里道:“我没有在瞎说, 我说的皆是实话!” 她眼圈红红,却依旧冷着声音,“娘娘您这般自暴自弃,不肯服药不肯进食入睡, 正是给了那些小人可趁之机。六阿哥尚有您的庇护,却仍旧遭遇毒手, 若是您一旦去了, 下一个这般下场的便是两位阿哥和三位小格格, 奴才这是提前为他们烧纸钱!” “别说了!”德妃脸上终于有了神情, 恼怒和悲痛交集,她那张温婉的脸庞惨败得叫人心疼。 德妃一双眼眸血丝遍布,沙哑着声音,“清芷,他们一个个如流水地来劝我,劝我放下劝我与皇上和好, 可要我怎么做、我根本做不来。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我身上割下的一块肉, 你们都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叫我放下。这刀不是剜在你们身上、你们又如何能了解。这十年来,我日日是饭都吃不好,夜夜觉都睡不好,一颗心思皆都放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可我的胤祚、胤祚他还是去了……这宫里阴谋诡谲之深,我自是知晓,她们要害就害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 她说到最后已是没了力气,只愣愣地掉着眼泪。 年清芷也不禁落了泪,上前抱住德妃。 德妃瘦了一大圈,温温软软的身子瘦的只剩一张骨架子。 肩膀氤氲了一大片,感受到她冷静了些,年清芷在她耳侧轻声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真切感受到别人的痛,您当然可以痛、可以颓废。但是您不能忘了您的责任、您身上的重担,您不能忘了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您,在看您的好戏,在想方设法地想要趁机剥您的皮、吃您的肉、喝您的血。娘娘,您要就这么落她们下怀吗?” 德妃攥紧了年清芷的衣角,声音低哑,“我当然知道这些,可清芷你要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心痛得要死了,我不甘心我恨不得将那凶手咬碎了骨头,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竟无能为力,我好不容易找到证人从她嘴中撬出证据、可隔日那人便畏罪自尽了,如今我纵使知晓凶手是谁,却是无能为力,皇上他根本就不信我,我甚至还要看着他去笑呵呵的去她的殿中,他们是合乐的一家,我呢?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死了,谁来赔我!谁来赔我……” “娘娘您知道凶手是谁了?”年清芷一愣。 德妃“咯咯”得冷笑起来,“除了佟佳还能有谁!她就是这般恨我,当年害了胤禛不够、如今还要害我的小六。可是皇上就是不信,当年生小四的时候差点腹死胎中,我人微言轻便是忍了,如今我贵为妃位仍然保不了我的孩子,我要这妃位要皇上的宠爱有什么用!” 年清芷虽然知晓此事并无传言中那般简单,但没想到凶手竟是佟佳皇贵妃,她肚子里毕竟还怀着孩子,竟是一点福泽都不为那孩子积。 或许正因为知晓这肚中孩子无法成活,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得行凶。 年清芷突然出声,“这些年她的欺压,我们也算是忍够了。既然皇上靠不住,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德妃噤了声,愣愣地看向年清芷。 年清芷了解德妃,就像德妃了解她一般,她们都像是沙漠里的仙人掌,长着防卫的刺。 虽是能够保护自己,却是始终无法出手攻击,不齿那些卑劣的手段。 这些年佟佳皇贵妃小打小闹的算计,她们始终靠着避让,妄想着可以就这样撑下去,可终究还是有无法抵御的阴谋、无法防备的伤害。 “姐姐,你要信我。”年清芷握住她的手,就宛如十年前一般。 德妃紧绷的神经绷不住了,“好,清芷我听你的。” 年清芷扭过头,冲着清水道:“清水,还不快去热药!” 清水也是深深地松了口气,喜极而泣地抹了把泪,“奴才这就去!” 看着她往外小跑出去,年清芷抿唇笑了下,随即又看过来,“此事要一步一步来,这宫中最锋利的武器便是皇上的宠爱,六阿哥夭折,娘娘怨着皇上,可皇上又何曾不伤心?皇上一向勤政,如今是伤心的连早朝都停了。对于此事,他是两头为难,他当然想替六阿哥报仇,可没有证据就贸然行动,他要如何堵住全朝的悠悠众口。娘娘可以怨他怪他,可终究别寒了皇上的心。” 德妃将头扭过去,“清芷,别的什么事我皆都可以与你商量,可唯有此,我暂时不想见他。” 年清芷将帕子浸湿了,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自是不急于此,娘娘好好休整一番,只是千万不能折磨了自己的身体。” “至于佟佳,若是想动她,便要将那‘坚不可摧’的三人组给打散,只有敬嫔与佟佳离了心,此事才好办。” 德妃虽是底子好,脸色那般憔悴苍白,却依旧能瞧出她昔日温婉的模样。 现在让她与康熙相见,也只会徒增彼此之间的伤痛,倒不如各自疗伤。 刘声芳还是每隔三日便来承乾宫替佟佳皇贵妃烧艾保胎,年清芷掐准了时间在宫门口等他。 先是向他请了几贴美容养生的方子,随即迟疑了下方开口,“刘大人,上次一事就当奴才从未提起,可以吗?” 刘声芳一愣,随即眸光定定落在年清芷脸上,“清芷,你这是不想出宫了,还是因为我之前那般唐突?如果是因为我,真当惭愧,那次是我误会了,你放心好了待皇贵妃成功生产,我还是会依言向求娶你为妾,再放你自由,你不要因为我……” 年清芷忙连声否认,“不是这样的,刘大人。奴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暂时无法出宫,多谢大人的好意。大人的恩德,奴才必定记在心中,若是有机会必当报答。” 她顿了顿又方开口,“奴才知晓大人清廉高洁,生活中朴素,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只有研究草药这么一个爱好。奴才没别的好赠与的,只能托人买了几味珍贵的草药,算算时间应是送到大人府上了。这是奴才一点点小心意,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刘声芳不知为何,心头飘过一丝失落,但年清芷都这般说了,必定还有留在宫中的理由。 便呐呐地答应了,“那就多谢清芷姑娘了。” 春菱本是替佟佳皇贵妃为刘声芳送赏而追出殿门的,却是没想到一出来便听到刘声芳的话语,顿时心中凉了半截。 没想到刘声芳竟是喜欢年清芷到这般田地,竟是想向娘娘求赏。 春菱死死地咬住唇,将心中的苦楚不断地往下咽,听到年清芷离开的脚步声,她往外看了眼见着刘声芳还在门口站着。 她手攥紧了定了定神,方长叹了一声“真当是可惜了”。 刘声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微惊,转过头来才瞧见是春菱,她正撩开裙子往外走着。 他开口询问,“春菱姑娘何故叹气?” 春菱看着年清芷的背影眸光微转,随即转过头看向刘声芳,“奴才是清芷的好友才敢说这般的话,刘大人似乎还不知晓清芷为您放弃了什么吧。” 刘声芳一愣,有些奇道:“春菱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奴才与清芷是从小相交的好友,她这个人奴才清楚得很,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太为人着想了。”春菱装出一副为年清芷着想的模样,“前些日子她探了娘娘的口风,听娘娘没有要放她出宫的意思,怕牵连了大人所以今日才与您说那般的话。” 她顿了顿,“清芷对大人的情意奴才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为了您才放弃了这次机会,可机会只有这一次,清芷也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娘娘原先想将她送给皇上,前段时间才熄了这个念头。若是娘娘兴头上来了,将她许配给了旁人,娘娘金口一开便是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大人不管怎么样总要为她试试才行呀。” 刘声芳脸一红,“她对我有情谊?” 他脸上的羞涩模样在春菱眼中就像是一把利剑扎在心底,她忽略心中的酸涩移开目光,“自然是如此的,只不过她害羞,不敢真正向大人您表达情意。不然她为何不向别人求助,单单向您呢?除了大人您独得娘娘青睐,自然是因为她心中对您是不同的。” “此言当真?”刘声芳白净儒雅的脸上有些欣喜。 “奴才是她的好友,是她同奴才讲的,这难道还有假不成?”春菱脸上带笑着道。 刘声芳细细想来,十二年前,年清芷刚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便是拜托他前去内务府救春菱,清芷那般看重春菱,她们俩的情谊自是不同的。 既是春菱的话,应是可信的,刘声芳没有丝毫起疑。 春菱将娘娘赏赐的物件塞给刘声芳,千叮咛万嘱咐道:“还请大人此事千万不要同清芷讲起,不然她便什么都不愿同奴才说了。您偷偷得备着此事,待娘娘顺利生产,再向娘娘求娶清芷,待事情都办成了给她个惊喜。” 见着刘声芳答应完,高高兴兴地往外走,春菱抿住唇,眸中才闪出一丝泪光来。 她在这宫中打转十数年摸清一个道理,只有靠争夺才能得到想要的。 不争不抢、与人为善从来不是这宫中生存法则,清芷你可不要怪我心狠夺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收拾佟佳啦,不过先从安嫔和敬嫔开始。 刘太医人好,但还是太单纯啦,不适合年年。 第39章 就这般大半月过去, 年清芷用从刘声芳那里要来的方子,结合现代所知晓的方子给德妃做美容和护肤。 还在德妃的病和生育后遗症并未伤及她的根本, 经过年清芷半个月的调养, 德妃的皮子白如雪滑如凝脂,身材从太过瘦削变回了凹凸有致,就连脸上也恢复了神采。 若是不知道内情, 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孕有数子的后妃, 倒像是姿态婀娜的少女。 彼时德妃已经是一个月未见康熙,年清芷算准了日子, 将一切安排好,派清水同梁九功拜托戌时时分将康熙往御花园的湖心亭引去。 梁九功知晓康熙对德妃的情谊, 只是两个人如今有着隔阂,德妃太过倔强,皇上看在她伤子痛心的份上未与她计较,还屡屡去探望, 却是始终被拒之于门外。 如今听着德妃那边是想通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与清水道此事包在他身上。 月圆这日, 梁九功果然如约定那般,找了个理由将康熙带来了御花园。 康熙在湖畔边的小道上漫步, 自从胤祚去世,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御花园。 上次来是与德妃一起,他依稀还记得当时的愉快时光。 如今胤祚的去世就像是一把刀子,将他们千丝万缕的情谊生生砍断大半, 他知晓、理解她伤痛。 可谁又来理解他,胤祚也是他心爱的孩子,他的心不比她痛多少。 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若是只凭个人言辞便去给怀有身孕的佟佳皇贵妃定罪,这不是太过荒唐了!可她却是因为自己的拒绝伤透了心,自此以后她便就再拒绝相见。 便是他强行进入宫殿,她也像是未看到他一般冷淡的模样。 康熙绕着石子道走了半圈,是越想越心伤,倒还不如回去批奏折来的安稳,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心绪短暂地逃离这现实的悲痛。 见着康熙要走,梁九功有些急了。 这德妃娘娘好不容易想通,若是今日未见着,明日又改了主意怎么办。 梁九功装作惊诧的样子,将手指指向湖畔中的湖心亭,“皇上您瞧,那边好像有个人影。” 康熙顿住脚步,望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果然在远处的湖心亭见着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 他微蹙着眉头往那方向走了几步,才瞧清那身影身子窈窕,穿着素淡的衣裙,风吹过将衣摆吹起,她却是跪在地上岿然不动。 康熙看出来是德妃的身影,他沉稳俊逸的脸庞先是闪过一丝欣喜,脚步都往前挪动了一步,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墨色晕染的眸子却是一黯。 梁九功小心地观察着康熙的一举一动,见着他只往前走了一步便是停住了脚步,便又赶紧将他往德妃那处引。 小心翼翼地出声,“不知晓德妃娘娘这般更深露重的,在湖心亭做什么呢,皇上要不前去看看?” 康熙瞧清德妃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似乎是在祈福祷告的模样。 他移开眸光叹了口气,“应是为了给胤祚祈福吧。” 两人相见不过是徒增伤悲,倒还不如不见, 康熙忍住心中的相见期望,抬脚便想回去。 湖心亭的德妃却是突然发了声,她的声音温婉低柔,就像往日那般,“至诚必招感,大福旋来格,今日妾身在此祈福,妾身不求自身有什么大福,只求三件事。” 德妃顿了顿,想起胤祚,眸中已经沁出泪水。 想起年清芷的叮嘱,她忍住不沉浸在悲痛中,又望着天上月亮轻声道:“一求国泰民安,二求保佑皇上龙体康健,三求这宫中所有的皇嗣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保佑她们不用尝到我的滋味。” 康熙顿住脚步不禁有些动容,她就是这样的温柔善良,纵使自己受了伤害,却仍旧保持那颗初心。 低调温和、善解人意。 清水余光注意到湖畔的人影,开口道:“主子,上天见您如此心诚,必定会允了您的愿望的,只是您为何不为自己许一个?” “我就是在为自己许。”德妃双手合十,微微闭眼柔声说道,“只要皇上安乐,我便安乐;只要皇上心满意足,我自然也无别的什么期望。” 清水上前扶起德妃,两人顺着连接湖心亭的小桥往外走。 她开口道:“主子,您既然如此爱皇上,为什么皇上来了,您又不肯见他呢?” 德妃缓慢地往前走着,温柔的眸光落在湖畔上,“并非我不肯见他,是我无颜见他。” 她笑起来,“皇上对我这般好,这般温柔,那时我竟全忘了,一心只顾着自己的伤痛,怨着皇上。这样的我让我觉得伤心,我不该如此伤害皇上。我害怕他眼中对我有愧疚,我害怕有朝一日我还会辜负皇上的爱惜,我害怕他离开我。” “主子,可您不说,皇上又怎般知道主子您的心意呢?” 德妃眸中闪了一丝水意,“我怕皇上伤透了心,厌恶我……” “秀宁,朕怎么会厌恶你。”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 德妃像是微微一惊,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康熙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他也瘦削了许多、俊逸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墨色的眸子中氤氲着复杂的情感。 两人就这般看着,过了许久德妃才开口,低柔的声音带着心疼,“皇上您瘦了。” 康熙的眸光落在德妃身上,她依旧容颜如当日初见少女那般模样,温婉美丽、婀娜得让人心生向往,却是更纤细更让人觉得爱怜。 他低声道:“朕见不到你,自是食不下咽、无法安眠。” 德妃陡然落了泪,她方才在湖心亭那一幕是演的,可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她拿捏得是清清楚楚。 可如今见了康熙才知道已经坚硬的心脏原来还是会软下来,便是假意也成了真心。 她当初是那般得爱康熙,所以心寒时也来的更绝望。 可是心寒后,还是得不到教训。 康熙轻轻抚去德妃脸颊上的泪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爱哭。”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依旧这般对妾身好。”德妃与他对望,握住了他停留在颊边的手。 两人比着肩绕着湖同游,聊天说地、谈论古今,十分默契地未谈及那件伤心事。 年清芷看着两人“和睦如初”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宫中的残酷,德妃纵使心死如那般都不得不认命,只有重新得了康熙的宠爱,才能保护得了想要保护的人,和除去那些伤害他们的人。 “这下放心了?”胤禛直起腰来,眸光落在远去的两个人身上,“我就说额娘一定没问题的。” 年清芷刚想站起来,却是发觉腿麻了,只能暂时蹲坐在地上,仰着脸不留情面地直接戳穿,“奴才自然很是放心,倒是四阿哥你非要跟过来,您才是最不放心的那个吧。” 胤禛纠正道:“我是不放心你,你非要跟过来瞧进展,若是闯了祸都没有替你收拾。” 年清芷犟着嘴,“奴才能闯什么祸,今天还立功了呢。” 胤禛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的祸闯得还不够多吗?” 见着年清芷委屈地扁了下嘴,他又顿了下,“今日你立了头功一件,爷赏你个愿望。” 年清芷惊喜地扬起小脸来,“真的吗?” “君子一言九鼎。”胤禛看到她雪白的手上有两三处零星的红包,想是被蚊子给咬了。 他开口,“待这边喂蚊子呢?走吧,回去再说。” 胤禛抬起脚准备往承乾宫走,却是走了几步都没听到后头的动静,回头看去只见年清芷坐在地上揉着脚腕。 他忙回去查看,“这是怎么了?” 年清芷怪不好意思的,“脚麻了。” 胤禛冷哼一声,“幸好我跟过来了,我背你。” 话音刚落便转身在年清芷面前蹲了下来。 年清芷吃了一惊,这要是被佟佳皇贵妃知晓自己的宝贝儿子背一个宫女,她还不得生吃了她。 别说身份有别,胤禛可是才虚十二岁,身高虽是与自己一般高,可瞧他细胳膊细腿的,她要是上去了可就是虐童! 年清芷忙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奴才与您身份有别,怎么可以让您背奴才呢。” “你还知晓你是奴才?”胤禛抬眼瞧她,“紫禁城的奴才就没有拒绝主子的。” “那您还许了奴才一个愿望呢。”年清芷狠狠心将方才他许的愿望用掉,“奴才现在就许,希望四阿哥您不要背奴才。” 胤禛哂笑了下,正眼都没瞧她,伸出手臂直接把她捞了上背。 年清芷吓得几乎要惊叫,却又是怕把人引过来,又忙是将惊呼咽进了唇间。 她趴在胤禛瘦削的肩头,整个身子都僵了生怕掉下来。 “放心好了,我从小路走,旁人见不到的。” 年清芷稳定了心神,这才发现原来在她心目中的“细胳膊细腿四阿哥”竟然深藏不露,感受到捞着她小腿弯的臂膀隐隐藏着肌肉。 背着她走得那叫一个平稳,似乎留有余力一般。 “您说话不算话!说好许奴才一个愿的,哪来这样的!”年清芷慌张地看了眼周围,见真的没有旁人才放了心。 这条道偏僻连灯都没有,只有胤禛的脚步声。 虽然环境有些吓人,但年清芷更怕的还是佟佳皇贵妃! 胤禛却是一本正经地瞎扯,“我方才说君子一言九鼎,意思就是只有我说的话才算话,我准了的愿才算愿望。” 他顿了顿,“好好想想你的愿望吧。” 年清芷默默咬了后槽牙,那这还算什么愿望。 她出声,“那奴才想立刻出宫嫁人!” “没门!” “奴才想立刻坐船去福建吃荔枝!” “重想!” “奴才想去江南看美人!” 胤禛停住了脚步,无奈地出声,“年清芷,你还能不能许一个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了?” “那奴才方才许的‘希望四阿哥您不要背奴才’不就是在您能力范围内的吗?”年清芷不服出声。 “那你许个能力范围内的、我又乐意的。”胤禛一本正经的耍无赖。 年清芷只能默默咬着后槽牙,尽量不发声的那种咬。 她不做声了,胤禛只当她在想着愿望,继续往前走。 却是经过一个废旧宫殿时,胤禛突然顿住脚步轻声道:“清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彼时年清芷正在专心致志地磨她的后槽牙,兼带着想一个靠谱的愿望,完全没注意周围。 被胤禛提醒,年清芷才“诶”了一声,侧耳去听。 却是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娇得像猫叫/春,轻轻地却是有些尖,“不要……” 细听还听见两个人喘着气和碰撞声。 年清芷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渣渣吧。 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突然腾得一下红起来了。 第40章 年清芷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有些崩溃, 身边可是个半大的孩子,她下意识就伸手将胤禛的耳朵堵住。 胤禛尚还有些莫名其妙,“清芷, 你这是做什么?” 年清芷生怕他的声音惊动了那里的两个人,又去捂他的唇, 趴在他肩头小声地说:“嘘——不要说话。” 温软的手触着唇瓣, 耳侧是她的温柔香气。 不知怎么地,胤禛心头漏跳了一拍, 随即又像鼓点般激烈地跳了起来。 年清芷刚想催促胤禛赶快离开, 破旧宫殿里头又传出了女子轻吟的叫声,“爷,不要, 若是被人瞧见了……” “你怕什么?若是被人瞧见了,我就收你为房。”男人动作未放轻, 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他使坏地突然加快动作, “我看你是怕你主子发现吧,你究竟是向着爷还是你主子?” 女子声音娇媚,“倒是爷您说说,究竟是奴才好还是主子好?” 眼见着他们的话越来越污\\秽起来, 年清芷一张清丽的脸庞皱了起来,在胤禛耳侧轻声说道:“快走!” 她拧起了眉梢,这什么狗血三角恋情段,合着那女子口中的主子还和男人有关系。 胤禛依言加快了脚步,两人皆是无话, 年清芷生怕方才污\\秽的对话污染了这个未成年人的耳朵。 待走到安全的地段时,年清芷忙是没话找话的解释刚刚那两人的行径,“四阿哥,刚刚那两人好像是在吵架呢!您说他们也真是的,吵架还特地跑到一个破旧宫殿去,真是瘆得慌,您说是吧四阿哥!” 胤禛突然顿住脚步,半晌声音有些无奈,“年清芷究竟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 他原先是不明白来着,可后面那两人的话语都那么——明目张胆了,他若还不知道是什么倒是奇怪了。 年清芷脸“腾”得一下红了,谎言被戳穿得窘迫感涌进心头。 她结巴了一下,“我、我、我……” “诶?四阿哥您是从哪知道这些的!!”年清芷结巴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有种自己一手养大的白菜被猪咬了一口的悲愤感,忙伸出脑袋去追问他。 胤禛噎住,“就、就这么知道的呗。” 他迅速转移矛头,“倒是你,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年清芷也噎住,半晌方转了话题,“四阿哥,咱们还是聊聊奴才的愿望吧。” *** 这宫中皇上的一举一动皆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康熙前一天刚在永和宫歇下,第二日德妃恢复宠爱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 皇上的赏赐像是雪花一般地陆续送往永和宫,见着这风向又掉转了,墙头草一般的嫔妃们又皆是纷纷去永和宫中道喜,妄图挽回一下自己在德妃心目中的形象。 安嫔从承乾宫殿门踏出去,便瞧见两个低阶嫔妃相伴着往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两个低阶嫔妃见到安嫔,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忙行礼道:“妾身见过安嫔,给安嫔请安。” 安嫔冷冷地瞥了眼她们,瞧见她们身后宫女手上端着的托盘。 明知顾问地开口道:“李贵人、王答应,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贵人开口道:“回安嫔娘娘,妾身是要去永和宫给德妃贺寿。” 安嫔冷笑了一声,绕过李贵人和王贵人,走到手捧托盘的宫女面前,随手拿了那托盘上的羊脂膏玉玉镯把玩。 她将玉镯举过眼前,在阳光的照射下,这玉镯的质地纯色更是好看,“这是给德妃娘娘的礼物?看来王答应真是花了不少的血本呐。” 王答应身为不受宠的低阶嫔妃,只能靠每个月的例银过活,这玉镯是进宫前母亲卖了嫁妆给她添置的。 这可是她咬了牙才拿出来准备送给德妃,得以能在她身下得到庇护。 王答应局促地看了眼李贵人,李贵人也是有些紧张替她回答道:“回安嫔娘娘,是的。听说德妃娘娘病好,所以这些是贺礼。” 安嫔像是不小心一般,手突然一松,那羊脂膏玉玉镯陡然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三段。 她脸上轻吟吟带着笑,手挡在唇间装出吃惊的模样,“哎呀,怎么办,我手滑了,可真是不小心呢。王答应,可真是对不住了呀。” 安嫔虽然嘴上是抱歉的话,可脸上没有丝毫歉意的模样。 那玉镯摔落在地上,就宛如王答应的心一般,她差点泪都出来了。 自己与安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安嫔这般不过是因为德妃,才拿自己撒气的。 可自己拿什么和安嫔抗争,王答应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安嫔娘娘不碍事的,这镯子碎了便是碎了,好在未伤着娘娘的手。” 安嫔看了眼她,满意地勾了下唇,“你们去吧,我便先行离开了。” 见着安嫔走了,王答应才蹲下去捡那玉镯,那玉镯已经摔成了三瓣,怎么也修补不好了。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怎么能这样!她分明是故意的……” 李贵人忙捂住她的嘴,小心地环顾了下周围,“这可是在承乾宫附近,若是让皇贵妃娘娘听到了可就惨了。” 王答应抹了下眼泪,抽抽搭搭地道:“可是这可是我唯一一件拿的出手的东西了,如今摔碎了,这可怎么办?” “奴才参见两位小主,奴才给小主们请安。” 一个清甜的声音突然响起,王答应和李贵人朝着声音处看去,那女子穿着淡青纺绸旗装,眸子流光婉转,清丽不可方物。 那人正是年清芷。 年清芷走到王答应面前,看着她手中的玉镯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 随即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倒也不是不能补救,可以用金将断裂的玉镯衔接起来,虽是不比原先,但到底也是能拿得出手了。” 王答应看了眼李贵人,有些为难道:“这个时候派人找工匠修补,等修好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李贵人,今日你便先去吧,不必等我一起。” “王答应。”年清芷扬起清丽的脸庞,“您若不嫌弃,奴才愿意一试。” 王答应半信半疑地将断裂的玉镯碎块交给年清芷,没想到第二日年清芷就亲自将修补好的玉镯送上了门。 这玉镯用金子衔接着,完全没有断裂后的痕迹,若不是她知晓内情,她甚至以为原先便该是金镶玉镯子。 王答应连声谢过,满脸都是感谢的神情,“清芷姑娘,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只是我这儿实在是捉襟见肘,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年清芷身为承乾宫的宫女,过得比不受宠的低阶嫔妃强多了,根本不需要来讨好她。 这让王答应更是对年清芷感谢,她叫贴身宫女将仅有的碎银拿出来,想要塞给年清芷。 年清芷却是摆了手,笑吟吟地道:“其实奴才也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可否答应,有关安嫔的。” *** 敬嫔身子骨不好,时常便生着病,这一个星期都是安嫔一个人前来请安。 这日她刚踏出殿门拐到小路口,便瞅见一个老熟人——年清芷。 佟佳皇贵妃怀着孕脾气不好,安嫔每次都憋着一股子气出来,今日刚好没找到出气筒,年清芷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心中冷笑了声。 年清芷轻轻福身,“奴才见过安嫔,给娘娘请安。” 安嫔冷嘲热讽,“我说今日为什么眼皮子直跳呢,原来是要遇见你这个扶不起来的丧门星。” 年清芷倒也不恼,清丽的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她开口,“娘娘说笑了,其实今日倒也不是遇见,奴才就是专门等着娘娘您呢。” 安嫔冷哼一声,“你等我,你能有什么事?” “自然是好事。”年清芷清眸亮亮的,“奴才是来给娘娘献计来了。” “献计?”安嫔拧起秀气的眉头,有些疑惑。 “娘娘身世好,模样也是一等一,却一直不得皇上宠爱,奴才真是替娘娘觉得可惜呢。” 安嫔身边的宫女眉毛一挑,斥责道:“年清芷你也太无礼了,怎么可以这般跟娘娘说话!皇贵妃那般帮你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还有什么脸面跑来我家主子面前说什么献计!” 年清芷轻笑了下,“奴才不过是一个宫女,没有那种福分。可奴才瞧娘娘眉宇端正带着贵气,有朝一日必定飞黄腾达,只是可惜无人相助。” 安嫔冷笑,“年清芷你说什么鬼话呢这是?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又何须需要你的帮助,你在做什么梦!” “佟佳皇贵妃就要临产,娘娘可要抓紧这时机呢。”年清芷不慌不忙地道。 她突然话锋一转,“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何皇贵妃、敬嫔宁可扶我这个扶不起得阿斗,都不愿意帮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安嫔本想发一通火,趁机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清芷,却没想到她会说出此话。 之前敬嫔提出献年清芷的时候,她便出来反对选年清芷还不如选她,敬嫔却是想都不想得就拒绝了,她追问了许久都得不到答案。 安嫔一愣,“我不知晓的事,难道你知晓?” “娘娘若想知晓,就去敬嫔处瞧瞧,这答案便就装在她的妆奁里。” 年清芷眸光婉转,“这秘密就算是奴才给的定金了,若是娘娘满意,不如就听听奴才的计。” 安嫔狐疑地眯起美眸,“年清芷你好端端地为何会帮我?” “奴才之前屡次驳了皇贵妃的意,皇贵妃自然是恼怒在心,只是怀着孩子还抽不出空来教训奴才,待生完产奴才就倒霉了。”年清芷温声说道,“故而奴才想来帮娘娘,若是娘娘一朝得了宠,还望娘娘别忘了奴才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提示一下,这里被女主撞见偷\情是铺垫哈! 猜太子的,你们是魔鬼吗!!明明太子在我文中都要洗白了诶QAQ 第41章 安嫔本未将年清芷说的话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扶不上墙的宫女, 她出的计能好到哪去。 然而她口中说的那个答案却是让她心头瘙\\痒, 实在放不下去。 安嫔本都快到了自己宫殿门口, 却是临到了顿住脚步下了决心, “走,咱们去看看敬嫔去。” 安嫔到的时候敬嫔正在房间看书, 明明是快要初夏的季节, 她身上的衣服却是裹得一层又一层, 瘦小的身子裹成一个大粽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的脸瘦了一圈, 一双眸子像古井般无波沉静。 见着安嫔来了,敬嫔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忙是由着宫女搀扶起身, 她咳了几声方开口,“绮卉你怎么来了?我这儿病气太重, 可千万别传给了你。” 安嫔示意宫女将补品放在桌上, 自己则走了过去,“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嘛, 我身体这般好,自从进了宫这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你, 你说你这也是怎么又生病了,可要好好补补。” 敬嫔笑了下连声道:“是、是、是。” 她咳了声,“不过是小风寒罢了,应当是换季的时候睡觉风吹了的不当事,倒是皇贵妃如今预产期将至, 我怕传染给了娘娘,便暂时在那头告了假。” “你可要赶紧好,没你在,我天天被皇贵妃欺负得连话都不敢讲呢。”安嫔坐在了敬嫔对面的椅子,伸手去够她的书本,“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她一字一句地读出来,“天、工、开、物。” 安嫔不由感慨,抚上自己的面颊,“也不知晓你整天读这些有什么好玩的,要让我读的话可要老了好几岁呢。” “生着病不好出去,所以便托兄长叫人给我带了几本书来打发时间。”敬嫔温柔地笑着,“待我好了,咱们就去放纸鸢好不好?” 安嫔开心起来,“那你可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她们聊了会儿安嫔才想起来这儿的正事,她眸光不留痕迹地往敬嫔妆奁那处看去,却是有些发愁要怎么样才能正大光明的去看里头的妆奁。 就在这时,敬嫔的宫女端了红漆底托盘一步一步走进来。 敬嫔说道:“这是兄长顺便送进来的太平猴魁,本来想着今日派人送点过去,没想到你就来了,正好尝尝。” 安嫔正愁找不到机会支走敬嫔呢,看着白瓷茶杯里翻腾的扁平挺直茶叶尖,便打定了主意。 待茶水稍微冷却一些时,她伸手去端那茶杯,再装作不小心得将茶水打翻在敬嫔身上。 敬嫔身后的宫女惊呼了一声,忙上前擦拭,“主子您病还未愈,可千万别又着凉了。” 敬嫔却感觉没有一丝意外的模样,只坐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嫔,一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看得安嫔几乎有些心虚。 安嫔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碧安,都是我不好,我陪你进去换衣服吧。” 敬嫔沉默了会儿,苍白的脸上才展露笑颜,“好。” 安嫔随着敬嫔一道来到了里头,两个人隔着一扇屏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敬嫔在里头换着衣服,安嫔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了妆奁盒上,自从年清芷说出那句话,她就开始不停地在意这妆奁里头的东西,像是施了咒一般,她往那儿走去。 安嫔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妆奁盒,就在这时敬嫔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叫了一声她,“绮卉。” 安嫔本就忐忑,被她一声唤又是吓到,手上的妆奁盒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也全部滚落满地,安嫔也因此看清了里头的所有物件。 妆奁里没有放丝毫的首饰和化妆品,反而放的是一堆垃圾。 角落绣了一朵百合的破旧丝帕、齿断裂的梳子、边缘处有口脂印的杯子、断了半截的发簪、用光的发油罐,甚至还有一缕青丝。 安嫔瞪大了眼睛,不禁吃惊地往后走了几步。 只因这些都是她不要的物件,她分明吩咐宫女们拿去扔掉,却没想到竟是又被敬嫔捡了回来,收藏在这妆奁里。 “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何皇贵妃、敬嫔宁可扶我这个扶不起得阿斗,都不愿意帮娘娘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娘娘若想知晓,就去敬嫔处瞧瞧,这答案便就装在她的妆奁里。” 年清芷的话语还回荡在安嫔的耳间,明明是初夏的季节她整个身子发着凉。 她便是再蠢,也该是知晓这其中是为什么了。 胃子有些不适地翻滚起来,安嫔一手搭在墙壁上干呕了两声。 敬嫔压下不安的心,想关切地上前,“绮卉……” 安嫔听见她的脚步声,却是猛地转过头来怒声道:“你不要过来!” 敬嫔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整个人像个纸片一般,风一吹就能飘走的模样。 这个秘密她守护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被安嫔发现了。 敬嫔不知道该是哭泣还是该笑,宁静温柔的脸上神情复杂,有一种做错事被揭穿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情感。 她刻意疏远皇上,每隔一段时间便把自己弄生病,让内务府那边将自己的牌子移走。 皆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啊。 可是她不能做、不能说,以着好姐妹的情分对她好,就是怕今天的事发生。 可终究她最怕的那一天来了,她爱的人眼里带着地皆都是厌恶。 安嫔厌恶她,可是为什么呢?她只是喜欢她呀。 敬嫔苦笑地扯开了唇角,原来她的喜欢是这般地让人厌恶又恶心。 安嫔强忍着翻腾的胃,狠声道:“这些年你待我好,竟是都抱着这个心思。” 她嘲笑地出声,“怪不得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去讨皇上的好,原来、原来……你竟然,敬嫔你真让我恶心。” “绮卉你听我讲,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敬嫔的脸色难看地可怕,她试图解释,“你难道以为皇贵妃会任由你得到皇上宠爱吗?她那般善妒,你若是一旦上位,便是第二个被她针对的矛头。我们皆是靠皇贵妃庇佑的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都该清清楚楚的不是吗?” 安嫔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觉得敬嫔别有用心。 她恶心地鸡皮疙瘩都上来了,打了个冷颤,“我的事不用你管。敬嫔,我们不是同路的人,以往的交情就这么断了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安嫔说完话便不管不顾地往殿外走,敬嫔整颗心都碎了,想要抬脚追她,可脚上却像是镶嵌了百斤的石头一般,纵使再努力她也无法挪动一步。 敬嫔就这么站在原地,绝望地看着安嫔毫无留恋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门框中。 *** 安嫔走出敬嫔宫殿外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年清芷找了出来,赏了她一个巴掌方才冷声说道:“你真卑鄙!你这般算计我,就是想看我与敬嫔决裂是不是?” 若不是这个消息来得这般突然,她也不会冲敬嫔那么残忍的话,总会留有余地不至于和敬嫔闹到这般地步。 到底是相交十几年的好姐妹,虽然只是她自认为的好姐妹,虽然她觉得十分恶心和厌恶,但不得不承认敬嫔待她很好。 安嫔刚走出殿门便后悔了那些的话,只是却是没办法再挽回了,只能将气撒在年清芷身上。 年清芷别打地往后被踉跄了下,却是丝毫恼怒只柔声道:“奴才是为娘娘好,若是娘娘觉得奴才在算计您,那可真误会了奴才的好心。有得必有失,想要真正的上位,这些不必要的累赘还是早些甩去的好,不是吗,安嫔娘娘?”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安嫔审视的目光不停在年清芷脸上兜转。 “奴才是猜的。”年清芷抿唇笑道,“敬嫔娘娘看您的眼神不一般。” 安嫔冷哼了一声,却是不相信,“少说这些鬼话!” 年清芷都能精确到妆奁了,竟还拿猜来哄骗她。 “不管娘娘相不相信,奴才都只有这么一个回答。”年清芷抬眼,眸光微转,“就算娘娘再怎么恼怒,奴才到底还是帮到娘娘不是吗?” 她顿了顿,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娘娘将奴才叫出来应当不只是为撒气这般简单吧。娘娘收到了奴才给的订金,可是信奴才的话了?” 看着面前的年清芷,安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年清芷不同,她的身上带着一种通晓一切的淡然。 让安嫔不由产生了错觉,年清芷往日那般都是装出来的,产生了这个错觉后,她又觉得这错觉是真的。 安嫔随即又挺直脊梁,仰着下巴看年清芷,试图挽回自己的威严,“你说来听听,倒也不是不可以一试。不过年清芷,我警告你,若是被我发现你耍了我,这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年清芷眸光一亮,似乎猎物终于开始要往洞口慢慢爬进来了。 她笑着轻轻福身,“那奴才可要提前恭喜娘娘了!” 安嫔活脱脱是个草包美人,只会给佟佳皇贵妃出馊主意。 她不可怕,可怕的人是她身后的那位敬嫔。 敬嫔计谋深远、心思缜密,这样的人对就金银、权利、皇上的宠爱都不感兴趣,似乎无懈可击没有任何破绽的模样。 可终究还是让年清芷发现了敬嫔的软肋,这个软肋要比宫中任何人的软肋都更要致命。 接下来就只要让安嫔舒舒服服得到后妃们皆嫉妒的,不用她亲自动手,佟佳皇贵妃、安嫔和敬嫔这像是被铁固封的三角就不攻自破了。 第42章 很快便到了佟佳皇贵妃的预产期, 这一日她等了有十多年。 在折腾了大半夜后, 随着一声孱弱的啼哭,小格格出生了。 佟佳皇贵妃有些失望地, 眸光却还是闪着温柔试图去抚摸小格格的脸庞,却在快要触及她面容的时候又缩了回去,她狠下了心肠叫产婆将孩子抱走。 这孩子注定是要离去的, 为了避免伤悲,倒不如少些接触。 佟佳皇贵妃和钮钴禄贵妃的孩子几乎是一前一后一起出世, 让佟佳皇贵妃有些高兴的是,钮钴禄生的也是个女孩,至少暂时没人与她争这皇后之位了。 这两个小格格的出世为这沉重的宫廷添了一抹喜色, 旧的生命离去、新的生命诞生, 这皆是世界的自然之法。 永和宫这头还沉浸在六阿哥离去的悲痛之中,对面的承乾宫已是张灯结彩地欢祝小格格的到来。 德妃站在永和宫里头瞧承乾宫的喜色, 温柔宁静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 清水出来给德妃披上一件披风,“娘娘,您身子虚,太医叮嘱了要多穿些才是。” “不碍事的。”德妃勉强地扯开了嘴角下,“清芷那头怎么样了?” 清水回答道:“娘娘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小格格生下后,这赏赐像是如流水地被送进承乾宫,就连佟佳皇贵妃的兄弟都给予了封赏。 可让佟佳皇贵妃失望地是她明着暗里地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说了几次,皇上依旧没有要给她封皇后的意思。 这日刘声芳照常来给佟佳皇贵妃和小格格请平安脉,看着刘声芳仔细检查着小格格, 佟佳皇贵妃有气无力地问道:“当真一点救都没了?” 似乎是生产后伤了根基,她每日早上起身就觉得身体乏力,心头像是一个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来,便是说话也比往常要费力了些。 刘声芳悲悯地看了眼被奶妈抱着的小格格,只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得知刘声芳的意思,佟佳皇贵妃眸光黯淡了几分,摆了摆手示意奶妈,“把小格格带回去歇着吧。” 待杂人都清除出去后,她又低下声音问道:“大约还能多长时间?” 刘声芳揖手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最多两个月。” 佟佳皇贵妃身形一颤,虽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听到他回答后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垂下眼睫,喃喃道:“罢了,时间够了。” 佟佳皇贵妃又抬眼望刘声芳,“刘声芳,此次你助我成功生子,立了大功,我自是该赏你的,你可想要什么?” 刘声芳想起年清芷清丽娇柔的面容,心中柔软开口道:“小格格出世,下官被皇上封赏为副院判,本不该再有多加要求。” 他顿了顿,“只下官年过而立,尚未娶妻,家中父母甚是担忧,还望娘娘能够给下官赐婚。” 佟佳皇贵妃眸光微转,随即笑了起来,“这自是人之常情。” 她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春菱,“春菱这丫头虽是包衣出身,但到底是在我承乾宫里头做大宫女的,论起身份相貌倒也不辱没你,我便将赐你与春菱……” 刘声芳脸色猛地一变,忙是跪下来急声道:“娘娘万万不可,下官不能误了春菱姑娘的终生,实际上下官心中早已有了选定的人选。” “难道是年清芷不成?”佟佳皇贵妃冷下声音。 刘声芳吃了一惊,沉默了片刻方作答道:“回娘娘,下官心中只有清芷姑娘一个。” 佟佳皇贵妃冷笑出声,前段时间春菱便在自己面前提到屡次见着刘声芳与年清芷私底下拉拉扯扯,这宫里也在传刘声芳来这承乾宫这般勤皆是因为与承乾宫宫女有情的传闻。 佟佳皇贵妃心中还半信半疑,直到他今日亲口承认。 怪不得自己屡次安排年清芷服侍皇上,她都将事情搞乱,原来是早就犯贱与刘声芳勾搭上了。 佟佳皇贵妃开口:“这承乾宫里的宫女谁都可以,便是年清芷不可以,她是我物色给皇上的美人,刘声芳你竟然敢觊觎她,你是不想活了?” 刘声芳忙疾声道:“娘娘,此事只是下官的一厢情愿罢了,与清芷姑娘没有丝毫关系,若是娘娘想要降罪,下官愿意一力承担。” “既然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你们之间也没什么情谊。”佟佳皇贵妃冷冷地扫过他面容,“你前头也说了你父母十分担忧你的婚事,我今日就在这里为你做主,将春菱许配给你。” 刘声芳抽了口气,想要拒绝:“娘娘,恕下官实难从命……” “刘声芳,我可是在救你。宫里头已经有在传你与承乾宫宫女有情的传闻,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你与年清芷有情谊,你以为我想到的皇上能想不到么?”佟佳皇贵妃缓声道,“到那个时候才真的是晚了,你便是为了年清芷也该应承下来。” 春菱跪下身,装模作样地求情道:“娘娘,既然刘大人不愿意……” 却是被刘声芳打断,“下官愿意,多谢娘娘的赐婚,下官感激不尽!” 分明是喜事,可他白净斯文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喜色。 春菱心头惆怅,不知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无论是之前的传言还是今日的赐婚,都是在她的算计之内。 是她派人将消息传出去,再刻意在佟佳皇贵妃面前说年清芷与刘声芳拉拉扯扯,使得佟佳皇贵妃更加厌恶年清芷,再趁机提出来愿意嫁给刘声芳,帮佟佳皇贵妃笼络刘声芳。 刘声芳就这般走了,春菱跪在地上脸上的神色难辨。 佟佳皇贵妃淡淡瞥她一眼,“往后刘声芳那头就交给你了,既是待嫁的新媳妇了,回去好好准备吧,我会给你一副丰厚的嫁妆。” “奴才多谢娘娘赏赐!”春菱拜倒伏在地上,地面渗透出淡淡凉意,她算计年清芷与刘声芳成功,却是开心不起来。 刘声芳踏进四阿哥的院子,远远地便瞧见年清芷正拿着大剪子在修剪盆栽的枝丫,她身穿着的青色旗装与树木的绿色相得益彰,美丽得很。 他站在那儿了有一段时间,进过的太监冲他行礼,年清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才发现他。 年清芷将大剪子放在一旁的地上,走了过来神色惬意,“还未恭喜刘大人荣升副院判,大人竟是亲自临门了。” 刘声芳压下心底的惆怅,从医箱内拿出一帖药来,“上次见清芷姑娘您脸色不太好,想是烦心事太多沉积在心中,今日特地带了药给你调养调养。还是老样子,三碗水煎服成一碗,晚间饭前服用。” 年清芷接过药来,笑着道:“多谢刘大人,你这是刚给娘娘请完平安脉吧,不如进来喝茶坐坐。” 刘声芳见着她的笑颜,心头更是难过,“不了,清芷姑娘。我今日前来实际上是有一事告知。” 年清芷扬起脸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刘声芳唇微颤了下犹豫了会儿才开口,“我要娶妻了,我愧对清芷姑娘您的情意,我实在是无颜面对清芷姑娘你。此事的错皆怪我,不怪任何人……” “诶?”年清芷一脸茫然,“我的情意?” 她看出刘声芳眸中的压抑,“这婚事难道并不是大人所希望的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大人不如同奴才讲讲。” 刘声芳只是老实单纯,但并不是蠢,这个时候便瞬间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 他脸色难堪地要命,差点连平静的面具都装不下去,只是匆匆忙忙说了句“没什么,只是我误会了”,便落荒而逃了。 年清芷心头疑惑,直到几日后佟佳皇贵妃赐婚于刘声芳和春菱的消息传出来,她才隐隐猜到明白了什么事,去找春菱质问。 彼时春菱正在收拾着出宫的行李,其余几个低阶宫女正帮她一道收拾着,感受到年清芷的来者不善,便将几个低阶宫女给赶走了,只余她们两人在屋中。 年清芷眸色冷淡,看着面前的春菱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幼时那个积极乐观、乐于助人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原来人长大了真的是会变的。 年清芷开口:“为什么?” 春菱直起腰,坦然道:“我不过是在争取我想要的,年清芷,我没有对不起你。” “你是没有对不起我,可你对不起的是刘大人和你自己。”年清芷沉声道,“你算计刘大人娶你,你以为之后你的日子便好受了?春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春菱抿紧唇,“至少目前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不后悔。” 年清芷恨铁不成钢地几乎要气笑出声,她转头准备离去,春菱在身后却是突然开口,“你呢,年清芷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年清芷顿住脚步,“我有什么好说的。” “当年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间破屋子里,是我硬生生地挨了一个星期才等到刘大人的出现。而你呢?你去哪了!你在太子面前献媚去了,你这般做跟直接把我扔进掖庭有什么区别。你眼前只有荣华富贵,哪里有我这个旧友呢。年清芷,你有什么资格在道德制高点质问我!”春菱高声指责着,眼眸中渗透出泪来。 年清芷恍然地笑出声来,原来这么多年了春菱都在默默怨恨着自己,可她竟是一分都未察觉,所以也从未想过解释,只因她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却是让春菱困在这牢笼里这般久。 春菱止住泪,冷眼看她,“你笑什么?” 第43章 “春菱,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笑什么,这是我对你的祝福和惩罚。”年清芷漂亮的脸上收敛笑意。 “你好自为之吧。”她落下最后一句话便踏出了门槛。 春菱在原地呆愣数秒, 随即才回过神来, 有些恍惚地追上前, 看着年清芷毫无犹豫的背影。 她高声问道:“是、是我误会了吗?” 年清芷停下脚步,“你最好还是不知晓的好。” 她最终还是没告诉春菱真相, 春菱纵使使了心机进了刘大人的门, 恐怕也不会太开心吧。 刘声芳是个好人,自然会待她不错, 可他也是个认死理的,春菱如此算计他, 算计得了名分却也丢了他的心。 *** 很快安嫔按照年清芷所教的赢得了这时隔大半年的第一次侍寝,尝到了甜头的安嫔开始对年清芷信任, 特地将她召来赏赐。 安嫔将一对镯子亲手给年清芷戴上, 笑眯眯地道:“只要你继续助我,这般的赏赐应有尽有,待我有能力了便将你从皇贵妃那头要过来。” 年清芷知晓安嫔这是在笼络自己,自然也没有多加客气地收下来, 装出一副见钱眼开的开心模样,“奴才就知晓娘娘一定能得道圣心!奴才也只不过出了一丝薄力。” 安嫔看着年清芷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她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接下来该怎么做?” 果然如年清芷所预料的一般,安嫔得到的宠爱日益加多,几乎达到一周三次的程度, 这是她往日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安嫔本就交横跋扈,原本没有宠爱倒还能安分段时间,如今得了如此宠爱,自是丝毫都不掩饰性格,将大部分的嫔妃都得罪了个便。 自从那日安嫔在敬嫔这里闹翻走人之后,敬嫔就再也没有与安嫔说话的机会,纵使在聚会场合见到,安嫔只是不屑地看她一眼,直接调转身子就走。 敬嫔只能在每夜听见凤鸾春恩车上的铃铛作响时,走出去才能侥幸在车帘吹动的那一刻看见她的面容。 纵使一个人坐在车上,她的笑容也停不下来。 敬嫔靠在门框旁,见着凤鸾春恩车在自己面前经过,睫毛微微垂下来。 得到恩宠,她便是这么开心。 她该为安嫔感到开心,可是为什么她却是开心不起来。 这个冰冷的宫里,她所能觉得只有深入骨髓的孤独,无论皇上来还是不来,她还是觉得孤独。 只有看到安嫔的笑颜、听到她的话语,她才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烟火气和暖意。 可现在她连这个都没了,她在这宫中的最后一丝乐趣都没了。 要她以后怎么活呢。 *** 自从那一日安嫔来到殿中,敬嫔就鲜少出门,这一日是她的贴身宫女好不容易劝动了她,她才肯出门走动走动。 行至御花园的时候,她遥遥地见到两名嫔妃在扑蝶,那两名嫔妃长相实在陌生,敬嫔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两位的身份。 是新进宫的王答应和李贵人,两个人不过是十五、六岁,尚且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敬嫔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俩扑蝶,依稀想到刚进宫的自己与安嫔,那时候也是那般好的时光。 只是可惜……她现在这么厌恶自己。 敬嫔眸中的光点慢慢黯淡下来,想要离开之时,却是又被两个人的欢呼声引去了视线。 王答应开心地连声道:“抓到了抓到了!” 李贵人忙吩咐一旁的宫女拿来玻璃罐子,要将蝴蝶放进玻璃罐子中。 王答应手指捏着蝴蝶的翅膀,迟疑地看着玻璃罐子开口道:“我们确定要把蝴蝶放进去吗?” 李贵人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了,不然它就又要飞走了,我们岂不是白抓了?” 她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敬嫔身影,又顿了顿方道:“有些东西就是攥紧在手中,不小心手一松还是会溜走,所以我呀就要拿着玻璃罐子好好地把它关在这里头,就算是仅仅关在玻璃罐子里头,它还有翅膀总有一天它还是会飞走。如果是我,我会把它的翅膀折下来,再将它关进去。” 王答应吸了口气,大吃一惊,“舒怡,真的吗?你要这么做呀?” 李贵人微勾了唇角,“自然,不然它从我手里溜走了,它又被别的人抓住或者是在别的地方受苦了怎么办?我折断了它的翅膀将它关起来是为了保护它呀,只有我是这世上待它最好的人,它在我手中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王答应听得是心惊胆战,憋着一口气亲眼看着不远处的敬嫔走掉,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蝴蝶放生。 她开口,“舒怡,你说敬嫔娘娘听到了没有?” 李贵人温柔笑着开口,“自然是听到了,不然她也不会掉头就走。” 王答应点点头,却又是一脸疑惑,“这话听得渗人死了,清芷姑娘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拜托咱们在敬嫔娘娘说这些话呀?真当是奇怪。” 李贵人随手将手中的玻璃罐放回托盘上,淡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笑着道:“谁知道呢。” *** 六月十九是念慈姑姑的忌辰,每到这个时候年清芷都会向胤禛告假,在念慈姑姑死的那条湖旁为她过忌辰。 今年也一般,夜快黑的时候年清芷独自一人来到了湖边。 宫中是禁止私人祭祀的,年清芷连给念慈姑姑上一炷香都办不到,只能自己做一些吃食带到湖边,勉强也算是给念慈姑姑过了个忌辰吧。 年清芷将吃食一盘一盘地在地上摆好,恭恭敬敬地对着湖边磕了三下头,“姑姑,您在世的时候时常责骂我,跪也跪不好、站也站不好、只有一嘴的吉祥话勉强能入耳。您老是对我特别凶,我便老跟您作对,可是后来啊我才知晓,您虽然表面对我凶,实际上总是帮我收拾烂摊子、帮我到处道歉。” 年清芷笑了起来,“您看,我现在也是承乾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宫女了,若是您还活着,是不是也该替我高兴了?” 她听见身后到来的脚步声,未回头直接开口,“念九,来这儿给你姐姐磕头。” 这片湖地处偏僻,鲜少人过往,这也是为什么念慈姑姑在这儿淹死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的原因。 念九啪嗒地掉着眼泪,跪下来给念慈磕头,“姐姐,念九来看您了。” 姐姐进宫的时候,念九才刚出生。 姐姐去世的时候她年岁还小,尚且不懂什么叫死,只是看着棺木里头的泡的完全没有原来样子的姐姐觉得害怕,这是她们见得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还是从年清芷的话里,她才知晓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虽然一板一眼、对待小宫女们很严苛,但她却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头的好人。 对于念九来说,清芷姐姐也是这般一个温柔道骨子里的好人。 虽然纵使是清芷间接地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她却是一点都怪不了清芷,毕竟清芷已经在最大程度地责怪着自己了,她不忍心也不能再怪她。 年清芷与念九坐在湖边聊着天,一面斟着酒往地上撒。 年清芷不能喝酒,念九是待会儿还要当值,两个人一点酒都沾不得,一瓶全都孝敬给了地下的念慈姑姑。 念九只陪着年清芷在湖边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她在藏书楼里当值没有个人照应,自是年清芷那般轻松,若是被发现少不了一通罚。 年清芷自己一个人在湖边待了良久,半晌却是看到对面有两盏灯笼绕着湖走,走到一个码头上两个人一齐上了船。 这还是这十二年来,她第一次今天这个日子在湖边看到旁人的身影。 年清芷收回视线,没有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坐在湖边讲话。 念慈姑姑和德妃都是她当作亲姐姐的人,只是德妃虽然离得近,但她却是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找她,念慈姑姑则是永远的去了。 年清芷将地上的吃食又收回了放进篮子里,呆呆地凝望着湖水,念慈姑姑在这湖里泡了大半夜,她冷不冷呢。 年清芷鬼使神差地又将手中的篮子放下,脱下鞋袜慢慢地往湖的方向走去。 双脚被湖水浸着,只不过是刚到脚腕的位置,已经是让人冷得受不了了。 年清芷兀自地落了泪,念慈姑姑在湖水里挣扎的时候该有多冷、多绝望呢。 若、若是不她那日冲撞了皇后的凤仪,念慈姑姑也不会为了她前去道歉,回来的时候失足落下了这水中。 年清芷站在冰凉的湖水中感受着水的凉意,半晌准备上去的时候却是听到“扑通”一声的落水声。 她被吓了一跳望了过去,只见那条小船上只剩了一人在上面急得乱转,最后没了办法也一猛子跳了下去。 然后——就变成了两个人都在水里扑腾。 年清芷站在湖边满头黑线,这湖是有问题吗,怎么一个接一个往里跳! 她环顾了下周围,实在没了旁的可以求助的人。 年清芷深呼了一口气也跳进水中,那冰凉的水浸入发中更是冰凉刺骨,她却是一丝一毫也顾忌不得拼命地往那两个人那里游去。 年清芷挑了最近的一个先捞,那人好在还有些许意识存在,被她架着往水边游的时候先是猛地挣扎了一会儿,被她制服了才老实。 好不容易捞上水边,年清芷还在喘息着平稳气息,那男子猛吐了两口水,意识到什么忙急了拽住她的衣袖,“快、快!皇上还在水中呢!快去救皇上!!” 第44章 那陌生男人穿着亲王补服,长相与康熙有些许相似, 却是英俊中带着丝丝阴气, 眼下隐隐有青紫之色是纵欲之相。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让年清芷觉得有些熟悉, 却是来不及细想, 忙是一个猛子又栽进水中。 向着在水中挣扎的人游去,这个紧急的时候年清芷还有闲心佩服康熙的耐力, 在水中泡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力气挣扎。 她刚准备绕到康熙的背后抓他, 却是没想到他似乎察觉出有人要救他,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激发出了强烈的求生**, 猛地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年清芷一时不慎连呛了几口水下去,周围没有旁人,岸上那个旱鸭子又一点用都没有。 意识到再这般纠缠下两个人都要死在这片湖中,她咬了牙抬起手就猛地将康熙的脑袋往湖水中按。 趁着康熙猛呛了几口水导致短时窒息、手臂无力, 年清芷忙挣脱他的手臂, 绕到他的身后双手托住他的双臂将他缓慢拉出水面。 到达岸边的时候年清芷几乎累得虚脱,全程靠着一口气撑着下来,不然她恐怕真得便如念慈姑姑一般永远地留在这湖水中了。 年清芷伏在地上已是累得完全爬不起来, 只能有气无力地指使着那陌生男人对康熙进行急救,“王爷, 您快用膝盖垫在皇上腹部, 将他头朝下,拍他背部!” 好在男人虽是不会水,但到底急救知识还过关, 不用她细说便已经开始对康熙进行溺水急救,如此往复一会儿,康熙终于吐出了几口水来慢慢恢复了意识。 虽然恢复了意识,但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康熙一双狭长的眼眸如今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什么都朦胧一片,只能瞧见一个模糊不清的倩影在自己的身边。 康熙想到方才在船上看到的情景,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站在岸边,就身影像极了二十年前的泠筠。 当年也是这般情景,他站在船上,泠筠与他相隔一条湖冲他笑,便是春日百花都比不上她的灿烂。 已经大婚五年,可那日是康熙第一次对她心动。 酒实在喝得太多人也恍惚了,康熙几乎以为是泠筠回来找他,他忘记了自己是在船上,不管不顾地就想朝她走去,却是一脚踩空掉进了湖里。 康熙伸出手拽住年清芷的手腕猛地将她拉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青丝喃喃道:“泠筠你回来看朕了是不是?朕就知晓你放不下朕与太子,我们皆都很想你。” 年清芷已经累瘫在地上,完全是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拽拉进怀中,纵使被这湖水浸泡了段时间,他身上的酒气依旧浓厚,差点让她呛得咳嗽。 身上没了力气丝毫都挣脱不出来,她求救地望向陌生男人。 男人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康熙,然后冲着年清芷笑道:“丫头,你倒真是有福了。” 年清芷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小声地问道:“王爷,奴才可担不起这福分,还请您去帮忙找找人将皇上送回去吧。” 男人却是语气轻松,“急什么,梁总管回去取酒了,算算时间应该是来的路上了。我便是现在去找人恐怕还没有梁总管来的快。” 呸这男人说的倒是轻松,被一个湿\\漉漉的“水鬼”抱着地又不是他。 年清芷急了,“王爷,求求您了,能不能将皇上拉开呀!这若是被旁人见到了,皇上的清誉可就毁了!”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怕什么?到时候让皇上给你封个答应,你若是往后有幸得宠,便是如德妃一般全族都跟着受益。” 年清芷太阳穴的筋一抽,冷不丁地抬头,“王爷您方才说的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到时候让皇上给你封个答应,你若是往后有幸得宠,便是如德妃一般全族都跟着受益。” 年清芷摇了下头,“不是,是前头一句。” 男人想了下,“你怕什么?你要我重复这句做什么?” “啪嗒”一声年清芷脑中的神经断裂,终于知道为什么没见过这个男人,却是觉得他声音有些熟悉。 两个月前破旧宫殿内,男人说过同样的话,“你怕什么?若是被人瞧见了,我就收你为房。” 年清芷手中一紧,原来那日与宫女偷\\情的人就是面前的男人,没想到这么快便能知晓对方的身份。 只是此事与她无关,她一向不管宫中闲事,他爱与谁偷情都不关她的事。 年清芷很快地掩饰掉神情异常,笑着道:“回王爷的话,奴才只是没听清楚罢了。奴才是承乾宫的宫女年清芷,不知王爷您的身份是?” “我乃是裕亲王福全。” 原来是康熙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年清芷开口道:“奴才先前不知晓王爷身份,多有得罪。” 裕亲王一顿眼却是微眯,眸光里尽是审视,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年清芷。 被水浸泡甚久的她皮子白得几乎发光,漂亮得宛如从水中而生的仙子,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鬓角还往下滴着水,水滴划过她精致的下巴。 年清芷心头一紧忙是仔细思量,莫不是让裕亲王瞧出了端倪。 只是她确信那日自己与胤禛皆都未惊扰到他的好事,难不成是方才她的问话让他起了疑心。 裕亲王突然开口,“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你。” 年清芷呼吸微微一顿,却听他笑起来说,话语中有一丝轻浮,“那日家宴是你上去给皇上斟酒,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你这般的美人,我没道理见过会忘得。” 年清芷紧悬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实处,忙是转移了话题,“王爷,不知晓皇上口中的‘泠筠’是指的谁呢?” “是已逝的孝诚仁皇后。”裕亲王顿了顿,“今日是孝诚仁皇后的忌日,皇上才会一时喝醉。她在世的时候,很喜欢这片湖,经常与皇上一同来这儿坐船赏景。” 孝诚仁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也是康熙第一任皇后,少年夫妻互相扶持着长大,这位皇后在他心底自是不同的。 诶?年清芷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给念慈姑姑过得是阳历忌辰,今日竟是和孝诚仁皇后忌辰撞上了。 没到这个日子她都会特地送些吃食给太子,今日竟是忙得将这个日子给忘了,她兀自有些懊恼起来。 “倒是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儿?” 年清芷尚且还未作答,便听见一声惊呼,“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她抬头去看,便见着梁九功抱着一罐酒小跑了过来,走近了又瞧见年清芷,他一愣,“咦,清芷姑娘您怎么在此?” 裕亲王扭过头吩咐他,“梁总管,皇上掉湖里去了,快去将皇上轿辇再传几个太医来问诊,速去。” 梁九功忙是不敢耽误地掉头又跑,康熙渐渐又沉睡过去,年清芷趁机从他怀抱脱离出去,将他轻轻放在地上,随即恭恭敬敬地冲裕亲王磕了个头,“奴才一位恩人曾经在这湖中溺亡,忌辰就是今日,所以奴才带了点好酒好菜在这儿与恩人说话,没想到竟是冲撞皇上和王爷您,此事奴才并不希望宣扬。还请王爷看在奴才为皇上和您鞠躬尽瘁的份上,请将今日之事保密。” “你这话说的搞得像是自己闯了祸。”裕亲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救了皇上与我一命,我这儿不用说,自会赏赐于你,至于皇上便更不用说了。你要我保密作甚?” “对于奴才来说,这宫中赏赐就是惩罚。奴才不期望大富大贵,只希望一世平安。”年清芷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还望王爷能够允了奴才的请求。” 裕亲王答道:“就算是我答应,方才梁总管也见着你了。” “梁总管是聪明人,若是回来见着奴才走了,自是明白奴才的想法。” 裕亲王探究地看了年清芷一眼,随即有些无奈地摆了下手,“罢了,你走便是。我能保证的是皇上不问我不说就是,可是他若是问起来了,我可就不能欺君了。” “多谢王爷。”年清芷行完礼,便匆匆拿上食盒就顺着小道往承乾宫走去。 不多时梁九功便带着轿辇来了,“王爷放心,太医已在寝宫候着了。” 他环绕了下见着没有年清芷的踪影,随即又将眸光收回来,彼时太监已经将康熙抬上轿辇,梁九功忙是跟上去。 裕亲王见着梁九功并未发问,倒是奇了,“梁总管为何不好奇那小宫女走了?” “回王爷的话,这丫头奴才可是熟悉得紧,就是当年救了太子后皇上要封赏她,她也给推辞了。”梁九功笑眯眯地作答道,“今日恐怕那丫头请求王爷您保密,然后自己溜了吧。” 裕亲王“哼”了一声笑起来,“合着这丫头还有先例,怪不得跟我讲梁总管是聪明人,便是不用讲也明白了。” 裕亲王将康熙送回寝宫,看着太医诊治确定没事后方才回了留宿的寝宫,他有时会留下来陪康熙下棋,晚了不方便回去,康熙便索性分了个寝殿给他。 这样的待遇全宫廷也就他与常宁能享受。 裕亲王伸开双臂,一旁的太监忙是上前伺\\候着更衣,他想起方才的小宫女有些若有所思,“德海,你说这世上会有奴才放着赏赐不要,反而避之不及的吗?” 德海将裕亲王的衣服脱下来放在托盘上,一面笑着回答道:“奴才孤陋寡闻,竟不知晓世上还有这般蠢人。” “可不是,蠢人。”裕亲王却是微微一顿,想起她说的话来。 奴才一位恩人曾经在这湖中溺亡,忌辰就是今日。 裕亲王眉头一挑,待德海伺\\候完更衣方吩咐道:“去给我查查,今日在这湖中死的人究竟是谁。” 裕亲王酒喝得多,方才又在冰凉的湖水里泡着,又困又倦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丑时也还未入睡,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是德海回来了。 裕亲王索性便不睡了起来听他查来的结果,只听德海说道:“奴才将这宫中的宫人记录翻遍了,确实有一宫女在这湖中溺毙,不过按照记载她的忌辰并不是今日,而是十六年五月初七。” 十六年,不就是…… 裕亲王心中猛地一跳忙追问道:“那宫女叫什么?” “回王爷的话,那宫女叫李念慈。” 果然,时隔十二年他竟是又听到这个名字。 裕亲王的背瞬间绷紧,眼神微眯了起来透着危险的光芒。 今日分明不是李念慈的忌辰,为何年清芷要撒那样的谎,想来今日的相遇倒也是太过巧合,莫非她是察觉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裕亲王没QJ念慈哈,另有隐情。 我怕你们联想到延禧攻略,不过讲真我觉得王爷QJ宫女没必要,他直接向皇帝要还能要不到吗。 PS:最近**也太变 态了叭!!连湿\漉漉,伺\候……这样的词都要屏蔽了= = 第45章 裕亲王望向德海,低声道:“继续说。” 德海翻开册子, 慢慢说道:“据说这李念慈当年在内务府当值的时候十分能干, 深得人心。哦, 她的妹妹名叫李念九, 十七年底进的宫,原先在御书房当值,自从今年家宴之后便调入藏书楼。”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李念九就是家宴时最先被指认为动手之人的那位宫女。” 裕亲王蹙紧了剑眉, 终于想起那晚上的细节,之后年清芷便站出来揭穿真正凶手,看来与那李念九关系甚是不错。 不知今日年清芷出现在这湖边是否特意安排好的, 或许是李念九在调查她姐姐的案子, 与年清芷串通好。 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突然被挖出来,裕亲王颇为烦恼地伸手旋了下太阳穴, 随即吩咐道:“去查查这李念九是否犯过什么事。” 德海笑着道:“奴才以防万一特地将李念九的资料全都调出来了,据说李念九在藏书楼当值时, 倪瓒的《古木竹石图》丢失被慎刑司抓起来拷打过一番, 据说这李念九都已经招供是年清芷命她去偷来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当番役去抓年清芷时, 那《古木竹石图》突然又出现在藏书楼里,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裕亲王食指关节轻轻敲了几下桌子,随即勾了下唇,“如此说来,下朝的时候我该往藏书楼走一遭了。” 裕亲王到达藏书楼的那天正好赶上李念九当值, 那宫女瘦瘦小小的,肌肤极白,眼睛细长。 他装作无意地与她闲聊了几句,却是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裕亲王蹙紧了眉头,审视的目光瞧过去,若不是李念九当真不知晓实情,便是她心机太过深沉,无论如何此女决计不能留。 至于年清芷,想起她绝美的容颜,他心神微荡一时间还真不忍心处理她,那就再等等。 裕亲王自顾自地上了楼,吩咐一旁的太监将《古木竹石图》拿出来,他将画卷轻轻展开。 他虽曾赏过这幅图,只是相隔时日太久,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然而。 裕亲王果断地将画卷重新卷起,这真与假还不是要看是谁说的吗。 *** 李庄气喘吁吁跑进院子里头时,年清芷正拿着小铲子铲松盆栽的土,听到动静转了过来瞧见是他忙笑道:“怎么跑的这般急,还不快去配间喝盏茶歇息歇息。” 李庄一把抓住年清芷的袖子,“清芷姐姐,出大事了!” 他顾不得喘息,急声道:“裕亲王在圣上面前说那《古木竹石图》是假的,圣上动了好大的气,便将当日涉事的奴才们一个个抓起来,严刑拷问。” 年清芷脸色一白,“是念九出事了?” 李庄点点头,“念九承认是她做的,说是不小心把真画弄坏,便付了银子叫宫外的画师仿了一幅。只是圣上问这中间的关节,画是如何运出去又如何运回来的,她却是死死不肯说出。圣上气急,便让太监杖刑打她,直到她说出这中间经手之人。” 他眼圈红了起来,“只是念九却是不肯说,我瞧见的时候看她已是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年清芷漂亮的脸苍白得可怕,昨日是念慈姑姑的忌辰,难道今日要成念九的忌辰吗。 欺君之罪可是不仅要杀头问斩,更会祸及家族。 “啪嗒”一声,铲子掉地的声音,李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瞧见年清芷不管不顾地往殿外跑去。 年清芷赶到乾清宫时被拦在了宫门口,里面传来的木棍打在皮肉声让她不由心惊胆战 她咬了唇,与门口的侍卫道:“两位大人,奴才是承乾宫的宫女,名叫年清芷。有要紧事要报与皇上,还请让奴才进去吧。” 侍卫拒绝道:“无通许,不可进入,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告知在下便可。” 年清芷咬了下唇,开口道:“麻烦大人进去通报,只说伪造书画的人前来自首,皇上自会放我进去。” 那侍卫犹豫了下,年清芷忙塞了个金锭子给他,着急地说道:“大人您只用说这句话,若是皇上不愿见我,这也归您,我不会怪您。” 好不容易磨得侍卫答应了,前去通传,果然康熙允了她进去,只不过是被当成犯人押进去。 幕后主使出来了,念九那头的杖刑总算是停了,年清芷被押着经过念九身边,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只见念九趴在长凳上,□□像是被血水浸泡了一般已是不成人样,整个人已经痛晕了过去。 见着胜似亲妹妹的念九如此遭遇,年清芷红了眼圈,脚刚放缓下一刻又是被侍卫强行押进了殿中。 看见被押进殿中的是年清芷,康熙眸光微微一顿,露出意外的神情。 裕亲王却是并未吃惊,上一次念九陷入困境,年清芷站出来,这一次如他所料一般,她果然还是来了。 证明此话是假的方法十分简单,早些时候他亲自带着此画见皇上,先是禀明自己的罪过,上一次赏此画的时候不小心将画卷的边角磨了块边,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边角竟然“好”了,全然没有修补过得痕迹,这分明就是另外一张画。 此话自是假的,不过是用来除去李念九的道具。 如今竟是成功将年清芷给引来了,罢了,裕亲王收起怜香惜玉的心思,就一起处理掉吧。 康熙冷眼看着年清芷被押着猛地跪在了地上,抿紧了唇角片刻后方开口,“是你在殿外声称自己是伪造书画的人?” 年清芷挣扎着挺直腰板,“回皇上的话,没错。奴才才是伪造书画的人,此事全权是奴才的错,李念九是被奴才蒙蔽,所犯下的罪行不过是监管不力。其余罪责都是奴才犯下,与她无关。” 康熙微眯了眼,这才想起家宴时,她也曾替李念九出头。 他冷哼一声,“年清芷,你要知晓这可是欺君之罪,最轻也是要掉脑袋的,你确定要替别人顶罪?” “奴才不是替旁人顶罪。”年清芷低垂着眉眼,定了心神,“此画确实是奴才伪造,奴才私自进入藏书楼,不慎将《古木竹石图》弄坏,奴才害怕不已便私自伪造了此画,是奴才犯了了如此欺君大罪,不忍牵连旁人,故而投案自首。” 康熙怒极反笑,只觉得年清芷此话真当荒唐,不过是扯出来顶包的由头。 在她眼中自己性命没旁人的性命重要是吗,究竟在逞什么英雄。 康熙恨铁不成钢,开口道:“既然是你做的,你倒是说说买通了什么人出宫替你去找画师,又是哪个画师敢仿造御画!” 年清芷沉声道:“奴才没有买通人,也没有雇画师,此画是奴才亲笔所造。” 裕亲王高声指责道:“年清芷你说的荒唐话自己听着不可笑吗?!你便是想全权将此罪承担下来,也不该撒这般一戳就破的谎话!此事李念九已经认罪,你又突然冒出来认罪,却是默契地不肯将买通的人说出来,这之间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年清芷却是突然抬眼往他,清盼婉转的眼眸中露出坚定的神采,开口道:“裕亲王若是不信,奴才可以当场仿造此画证明此事皆是奴才一人所为。” 裕亲王一愣,瞧年清芷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几乎有种她说话说不定都为真的错觉。 随即却是嘲讽一笑,一个年纪轻轻的宫女又怎么可能有如此技艺。 “皇上,既然年清芷说她可以证明,倒不如让她试试。”裕亲王揖手道,虽是明面上在为她说话,却是暗自里想看她的笑话。 康熙也是不信的,大清朝中年纪轻轻画艺精湛的不是没有,可画艺精湛不代表能仿造画。 更何况若不是有天赋还要经过特殊的教导,怎么可能轻易仿造画。 康熙不想惹出闹剧来,却又不好落裕亲王面子,便摆了摆手让太监们前去准备。 等候的时候突然想到,“裕亲王,你一口便喊出年清芷的名字,莫非是先前识得她?” 裕亲王虽是答应了年清芷保密,可没答应若是康熙问起替她隐瞒,便揖手道:“回皇上的话,昨夜是第一次相见。” “昨夜?”康熙一顿,脑中突然浮现些许陌生的画面,那个站在湖边像极了泠筠的身影、那个将他从冰凉湖水中托起的手臂,那个在岸边与他相拥的温暖怀抱。 他心头不由一颤,眸光落在跪在下方的年清芷身上,心头的杀意顿减。 “年清芷,昨夜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康熙开口问道。 年清芷眸光微闪,脑中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主意,有些冒险但却是能让她逃过此劫的唯一方式。 她轻声细语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道为何,似乎是受到上天指引,鬼使神差地就想去那湖边逛逛。幸好如此,奴才才能救下皇上和裕亲王!” 裕亲王脱口而出,“年清芷你在撒谎,你明明说李念慈死在那条河中,昨天是她的忌辰,故而前去祭奠。” 年清芷心一沉,她明明没有告知裕亲王念慈姑姑的性命,他今日却是脱口而出李念慈。 莫非今日念九遭此难是因为裕亲王,可没道理啊,他为什么要突然对念九动手。 年清芷将纷杂的思绪放在一边,只定了定神道:“奴才却是认识一个故人死在那湖中,可昨日并不是她的忌辰,五月初七才是,奴才怎么会去祭奠,又怎么会跟裕亲王这般说呢?是不是王爷听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个新预收,下本写这个~~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么么哒! 《拯救皇帝一百回》 选后大选时,一名秀女拿着匕首朝首座上的病弱小皇帝袭去。 沈初黛突然冒出来劈手将匕首夺了去。 众秀女鼓掌:沈大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女! 帝后大婚时,小皇帝刚拿起酒杯喝合卺酒,沈初黛劈手夺过小皇帝手中的酒杯往花盆里一倒,绿叶顿时萎靡发黄。 众宫女星星眼:没想到皇后竟还精通医理! 祭祀大典时,小皇帝手捧玉礼器一步一步爬上阶梯,沈初黛掐指一算那位置有雷劫,拉着小皇帝往后刚退三步,一道闪电劈到方才的位置。 众大臣呆若木鸡:皇后竟还通晓周易之术!! 后来坊间将沈皇后传得是神乎其神。 沈初黛表示:小皇帝一死她就穿回七天前,她只是不想删档重来!! 第46章 裕亲王生生吃了一个暗亏, 年清芷说的时候康熙昏迷, 在场只有他们两个有意识的人,年清芷自然可以翻脸不认账了。 笔墨纸砚很快被太监们端了上来,年清芷跪在岸桌前, 伸手去拿笔架上的狼毫笔沾了些许墨水。 裕亲王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却见年清芷不慌不忙地在纸上勾画着,不多时就有了《古木竹石》的初状。 他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 瞧年清芷那般娴熟的模样,若不是经过教导、百般训练是根本做不到的。 就连康熙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神情凝重起来。 年清芷将初状勾画出来,不急着去继续补充只轻声细语道:“若是要将此画完美地仿造出来,需要七、八个时辰。奴才便先将题在上头的诗仿造出来。” 只见年清芷看都不看那副画一眼,便一口气将其中两首诗顺畅地写下来, 要做到这般地步,不仅是要记住诗的内容, 更要记住这书法的笔触、下笔轻重。 裕亲王心头还抱着侥幸,快步上前手拿原先的那份《古木竹石图》与年清芷现场所做的比对, 却发现笔迹竟是全部一模一样。 裕亲王不可置信地出声,“年清芷, 你怎么会、你哪里学来的?” 感受到裕亲王的震惊,年清芷缓缓将手中的笔放回笔架, 只定定地跪在原地道:“回王爷的话,奴才天生便会如此。裕亲王如今亲眼所见,可否相信此画真当是奴才亲笔所仿造, 完全无旁人相助?” 梁九功将年清芷画好的图和原先的《古木竹石图》一道呈上去给康熙观赏,康熙接过两张图比照,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技艺,真当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暂且不说这绘画技艺,就连这书法…… 康熙手猛地一顿,想起了那张以年清芷名义呈递上来的《山鬼》,那字迹龙飞凤舞、七歪八倒、难看地要命。 他眸光看向下面的年清芷,神色顿时阴沉下来,眸光也变得狐疑起来。 年清芷从岸桌前起身,跪在下首伏地道:“此事全是奴才一人的过错,还请皇上看在奴才救过皇上、王爷和太子一命下,只惩罚奴才一人,放过奴才的家人吧。” 年清芷伏在冰凉的地面上,却是半晌听不见康熙的回应,她心头一沉……她死了倒也不要紧,若是牵连无辜的家人,那真当是太多罪过。 良久后才听到脚步声,是康熙从位置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年清芷面前。 年清芷的下巴被他的扇柄硬生生地挑了起来,对上的是康熙冰凉带着审视的眼眸,她睫毛微颤了下随即又向下垂不与他直视。 康熙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这般说,若是朕不答应,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奴才不敢。”年清芷咬了下唇,“奴才只是救家人心切……” “好。”康熙突然打断她的辩解,结接过话茬来,“你若是答对朕一个问题,朕便答应你的请求。” “是,皇上请说。” 康熙眼眸落在她娇柔清丽的脸上,“朕问你,《山鬼》这首诗讲得究竟是什么?” 年清芷心神一慌,看来康熙是意识到她那次在装傻了。 只勉强定了心神,“回皇上的话,您之前的教导奴才还记得,这首诗讲得是一名多情美丽的山鬼在山上等候幽会的情人,可她等啊等,情人终究没有来。” “你知晓,朕问得并非是这个。”康熙顿了顿,“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年清芷眸光微颤,随即咬了牙,“回皇上,此诗也是写女巫进山迎接神灵,可神灵却没有来。来表现世人虔诚迎神祈祷的美好思慕之情。” 她顿了下,索性全部说出,“屈原写此诗也是在表达自己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 康熙突然哂笑出声,有些微怒,“年清芷,看来你之前是真的在将朕当傻子戏弄。” 年清芷自知生的希望已无,只低声祈求道:“皇上乃当今圣上,说话自是一言九鼎,奴才如今答出来了,还望皇上能够放过奴才的家人。奴才在此谢过皇上,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奴才也是感激不尽!” 康熙手指划过她细腻白.嫩的肌肤,玉扳指擦过她的下颌,带来一丝凉意。 年清芷静静等着康熙发落,却是没想到他突然凑近在耳侧,微热的气息出在脖颈处,“你说那屈原是好色之徒因为屈原梦见了山鬼。” 他停了下,轻笑出声,“那朕梦见了你,朕又算什么?” *** 年清芷浑浑噩噩地就被康熙送回了承乾宫,她摸不准康熙的心思,也不知道他说那句让她起鸡皮疙瘩的话是何意。 她只知晓,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做了。 年清芷摸了下脖子,那气息似乎还留存在那,脖颈热热麻麻的,她忙去将毛巾浸湿擦着脖子,方才将那股热气消退。 不过好在念九的命和自己的命算是保下来了,如今之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年清芷已经派人去请刘声芳给念九医治,快到晚膳的时候消息才传回来。 纸条上是他好看端正的字迹,“念九身体无大碍,已经清醒过来,半年内可调理好。只是遗憾的是,她此生再无生育的可能。” 年清芷手抖了下,在这古代一个女子不能生育的意味她是知晓的,若是念九知晓恐怕无法接受。 她吩咐了李庄一声,便准备往念九的住所走去,却是刚走到殿门口被一群太监堵了回来。 为首的太监年清芷认得,正是梁九功的干儿子魏珠,在康熙身边也是有脸面的太监。 “奴才见过魏公公。”年清芷忙是准备行礼,双臂却是被魏珠端住,不让她福身。 年清芷奇怪地抬眼看去,只见魏珠冲她笑眯眯,尖细的声音也放柔了,“年姑娘不必客气,咱家就就是来找年姑娘。” 年清芷一愣,“奴才斗胆一问,不知魏公公找奴才是什么事呢?” “奴才是奉皇上的令,来接年姑娘。” 魏珠侧了下身,年清芷看到他身后的凤銮春恩车,心中一沉。 与此同时,胤禛正手捧着书往承乾宫的方向走着,刘义跟在身后劝着,“四阿哥,外头光线昏暗,您还是回去再看吧。” 胤禛却是微拧了眉,扭头看刘义,“就你这个唠叨劲都能比得上清芷了,再出声我便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刘义憋屈地闭了嘴,心头却是想若是换清芷姐姐来劝,四阿哥恐怕就不是这种神情了。 结果刚想到年清芷,却是听到铃铛作响,他抬眼看去不远处十字廊道为首几个太监走过去,中间是凤鸾春恩车,风吹开帘子的一角,露出年清芷清丽完美的侧颜。 就那么一瞬间,凤鸾春恩车和太监们消失在前面的廊道上,刘义震惊地张大了嘴,结巴地喊着胤禛,“四、四、四阿哥!那不是……” 胤禛彼时正看书看得入迷,听着刘义又出声打扰,头也不回地说道:“刘义,看来你今晚的饭是当真不想吃了。” 刘义小跑两步跟上胤禛脚步,慌忙辩解道:“不是、不是啊!四阿哥,奴才方才瞧见清芷姐姐在凤鸾春恩车上。” 胤禛本没将刘义的话当回事,却是听到了年清芷的名字,猛地将手上的书放下扭头瞧他,“你说什么?” “奴才说,清芷姐姐在凤鸾春恩车上!” 胤禛脸色一变,将手上的书塞在刘义手上,忙是往承乾宫跑去。 在门口的侍卫面前站定,疾声问道:“凤鸾春恩车方才是不是在承乾宫门口停下?” 那侍卫见着胤禛满脸焦急,忙是揖手道:“回四阿哥的话,凤鸾春恩车确实在承乾宫门口停下,刚走不久。” 胤禛眸光微颤,“上头的人是年清芷?” “没错。” 得到准确答案的胤禛心头沉下去,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 年清芷被凤鸾春恩车一路慢慢悠悠接到乾清宫,以往只是瞧见这车承载着无数后妃从承乾宫门口的道走过,这次还是她头一次坐这车。 车内装饰极近奢华,坐在软垫上丝毫感受不到车身的颠簸,年清芷却是完全开心不起来。 年清芷虽然预感到事事情不对,但还没来得及做准备,坐在车上她无心于其他,不停地想着对策。 很快乾清宫便到了,年清芷被太监扶下车,短短半日这都是第二次来乾清宫了,她娇柔清丽的脸上神情复杂。 魏珠上前搀扶,“清芷姑娘,请进配殿沐浴更衣。” 配殿里头置着一个大池子,水蒸气袅袅地飘散在空中,花瓣在水面上飘着。 宫女笑眯眯地行完礼,上前将年清芷的衣衫褪去,将她扶进了池子里。 池子边摆满了瓶瓶罐罐,宫女一边给年清芷用上,一边给她温声解释每个罐子是做什么用处。 年清芷却是全无心思听她说,勉强在将那瓶瓶罐罐的东西全用了一遍。 沐浴的宫女将她从池子里扶起,她凹凸有致的窈窕身材在袅袅的水蒸气后隐隐约约,宫女不由笑着称赞了句,“姑娘真当是天生丽质的好底子。” 年清芷不理她,那宫女倒也不恼,用一条宽大的毛巾将她裹起来,扶她在梳妆台前化妆。 正如她所言,年清芷的底子是真当好,什么粉黛都不上已是清丽美人,稍微上一些胭脂更显得她姿容娇媚。 宫女敏锐地瞧出年清芷的毫无喜色,细思了下却是没听说最近有美人进宫,应是皇上从宫外寻来的。 她试探道:“来这儿的嫔妃们皆都是开心地笑不拢嘴,姑娘的气性真当沉稳,定是大家族出来的格格吧。” 年清芷开口,“我和你一般,是宫女。” 今日是宫女,从这儿出去了也还是宫女,这个事实不会变。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天试试日六,看看能不能尽快到达你们爱的修罗场哈 第47章 那宫女吃了一惊, 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尴尬地笑道:“不管怎般, 姑娘真是有福了。” 年清芷被用被子裹成春卷抬进殿中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她整个身子被“绑”在被子里半点都逃不出去,索性闭着眼想法子。 就这般等了许久许久, 年清芷几乎睡过去, 康熙都未曾来。 她心中等得焦急,这种滋味就像是脖子上架着个侧刀,明知道这刀肯定会落下来,可准备了许久却是始终不落。 到了后半夜,魏珠领了宫女走进殿中,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年姑娘, 今日皇上恐怕是来不了了。” 年清芷心一松, 忙开口问道:“皇上是有其他事要忙吗?” “是。” 魏珠斟酌了下,方答道,“是四阿哥中毒了, 皇上正在承乾宫。” 年清芷神色一变, 追问道:“魏公公,不知道四阿哥现在有没有平安?” “这个咱家便是不知晓了,咱家也是听旁人传来的消息。”魏珠恭恭敬敬作答。 年清芷想到上一次,胤禛为了自己硬生生地用开水烫伤右脚,她一时不确定……今日究竟是别人别有居心还是他自己所为。 她顾不得细思, 忙是换了自己的衣服,乘坐着凤鸾春恩车回去。 从来都是听见凤鸾春恩车的铃铛从别宫一路上响到乾清宫的,这会儿子倒是头一次见有人被凤鸾春恩车,一路上进宫的宫殿宫女皆都是探头来,想看看这闹了天大笑话的是谁。 年清芷回到胤禛院子里头时,屋子里头已是人挤人挤得满满当当,她如今再挤进去不过是讨嫌罢了。 她眼尖瞧见秋兰正站在回廊,忙是挤过人群问道:“秋兰,四阿哥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地中了毒?” 秋兰在那边止不住地抹眼泪,扭头瞧见是年清芷忙是更加绷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睡到:“清芷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真的好怕……四阿哥他一回来才吃了几口晚膳,便晕过去了。我们几个吓都快吓死了,忙是召来太医一问,四阿哥竟是食物中毒了,可是无论是从哪里都没有找到中毒的源头。” 直到后半夜,刘声芳才将毒给解了,四阿哥虽是还未清醒过来,但身体已是恢复正常,再喝几副汤药便能将余毒清干净,好在对身体没什么后遗症。 待屋子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年清芷方才趁康熙之人不注意,溜进了屋子里。 胤禛正躺在床榻上,瘦削好看的脸如今是苍白着的。 床榻旁照顾着的宫女见着她进来了,忙是让出位置。 年清芷坐在床榻旁,听着那宫女轻声告诉她太医的叮嘱,将毛巾浸湿了水给他擦脸。 从下巴处微陷的唇酒窝再轻轻划到他倔强的唇角,再准备往上擦的时候,却是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年清芷微微一惊,抬眼望去才发现是他醒了过来。 胤禛懒洋洋地半眯着眼,“你总算是回来了。” 年清芷下意识就去把了他的脉,却是发现他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她微拧了眉,随即看了眼一旁的宫女吩咐道:“你下去吧。” 待屋里的人走了,年清芷才微恼地将手松开,“四阿哥,您也太胡闹了。若是被皇上发现,您、您……” “放心好了,我已经与刘声芳串通好,皇阿玛不会起疑的。” “总之”,胤禛看了眼她,似是松了口气,“你回来了便好。” 年清芷微抿起唇,心中暖暖的,似乎像是一阵热风吹过。 “这宫里不宜久待,我会安排你早日出去。” 年清芷有些迟疑,“四阿哥,请再等等,奴才还有事没做。” 胤禛半坐起来,神色难辨,“清芷,皇阿玛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来这一出,我今日救得了你,下一次就不一定来得及,你要想清楚。” “四阿哥,奴才已经想好对策了。”年清芷眸光微转,“明日奴才便回去回禀皇上。” *** 年清芷坐上鸾凤春恩车又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回来之事,第二天便在紫禁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便是承乾宫里的宫女见着她都要指指点点的。 康熙似乎也是听见了这个传言,怕是委屈了她派了魏珠来传口谕,要封她为答应。 彼时年清芷还未来得及私下里找他,听见这个口谕顿时脸色一变,她忙是片刻都不敢停留地跟着魏珠去见康熙。 康熙听见年清芷来见自己,眸中染上淡淡喜色,原本以为她是来谢恩的,谁曾想她一进来便跪在地上求自己将口谕收回。 康熙挺直了身子,沉下声,“年清芷,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他生气是她预料之中,年清芷伏在地上轻声又道:“奴才请皇上将口谕收回。” 康熙按捺下火气,微眯起眼,“年清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往日你戏耍朕之事,朕可以看在你年少无知,将此事过去,今日之事你若是执意如此便是过不去了。” 年清芷眸光落在身前那一小块地上,不卑不亢地开口,“奴才斗胆一问,皇上是否还记得十一年给奴才的承诺?不知道这个承诺是否现在还作不作数?” 康熙一顿,想起十一年前年清芷曾经救太子一命,自己也曾经给过她承诺。 “在二十五岁出宫之时给奴才添一份嫁妆,好让奴才风风光光地嫁人。”年清芷又伏下身子,“还请皇上依承诺待奴才二十五岁,放奴才出宫给奴才添一份嫁妆。” 康熙站起身,有些微恼地看着年清芷,“朕只答应给你添一份嫁妆,这嫁妆朕现在给你便是!” “皇上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说的赏赐奴才早在十一年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知皇贵妃,不少人皆知皇上答应了奴才要在二十五岁那年放奴才出宫。如今皇上若是违背此承诺,恐怕会引起后宫众人议论纷纷。” 康熙哂笑,“你是在威胁朕不成?” “奴才不敢。”年清芷抬眼,“奴才一心一意为皇上着想,别无其他心思!” 康熙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方才开口,“年清芷你就这么想出宫,你十几年未出宫,这宫外的可不像你想的那般。” “宫外有奴才的亲人,奴才只是想有朝一日与亲人相聚在一起。还望皇上能允了奴才的心愿。” *** 康熙最终还是允了她的请求,将口谕收了回来,让年清芷重新做回普通宫女。 佟佳皇贵妃自从生下小格格后,身子时好时坏,康熙便商议着准备带上佟佳皇贵妃和钮贵妃一道去九华山庄泡温泉。 消息一下来,佟佳皇贵妃便定好了带出宫的宫女和留下看守的宫女,似乎是有计划的她将先前康熙给她替换的一半奴才几乎全部留了下来。 又向康熙提议胤禛中毒刚愈也需温泉浸养,便也见他带上。 胤禛总隐隐有些觉得是“山雨欲来”的迹象,便吩咐着年清芷一道去。 只是临走前三天时,春玥带了几个太监将年清芷给押走了,强迫她在殿内跪下。 年清芷知晓佟佳皇贵妃这是准备拿自己开刀,倒也不急只道:“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突然命人将奴才押来,不知奴才是犯了什么错?” 春玥冷笑了下,开口道:“年清芷你还好意思问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晓吗?还是你犯得实在太多,一时间不知晓是哪一件了!” 年清芷瞥都未瞥春玥一眼,只挺直着腰板沉声道:“娘娘,奴才自问所做无愧于心、无愧于四阿哥、无愧于娘娘,所以奴才还真就不知晓娘娘叫人押奴才来究竟是何事。” 春玥将一旁托盘上的东西随手扔在了地上,高声道:“年清芷,你自己看看这些是不是你的东西!” 顿时地上发绳、丝帕、梳子之类的姑娘所用物品散落了一地,年清芷低头望去,春玥扔在地上的皆都是她这段时间所丢失的,看来此计已经规划良久。 年清芷收回视线,淡淡道:“奴才不明白,这些东西都是奴才前段时间丢失的,如今春玥姑娘将这些物品拿出来说奴才有罪,奴才实在不知晓自己所犯何罪。若是有罪也该是那犯盗窃罪之人才是,奴才听说这偷盗之人死后下了地狱,双手可是要放进油锅里煎炸的,真当是可怕、” 春玥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年清芷如此巧言令色、竟是在娘娘面前也如此无礼。” 年清芷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奴才骂的是偷盗之人,又不是春玥姑娘偷盗,春玥姑娘为何如此生气。” “你——”春玥刚想上前掌掴年清芷,却是被春桦拦下来,“春玥,你还不快把证据拿出来。” 春玥这才愤愤地瞪了眼年清芷,这才从袖口拿出来丢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道:“年清芷,那些你可以说是被偷盗的,这可是你的字迹,难道这也是别人偷了你的手写出来的吗!” 年清芷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过去,只见那纸上写了一些情诗,上面的字迹确实像她的没错,却是像她练字时的字迹,她一看就知晓是旁人仿的。 想必是专门来暗害她来的。 分明要进行大动作,还要在此之前除掉她,看来佟佳皇贵妃真是厌极了她。 年清芷扯了下嘴角,“春玥姑娘这是何意?” 春玥冷笑了下,“这些东西都是从何章那里搜出来的,如今他已然招供与你有私情,没想到你身为四阿哥身边的大宫女,竟是做出这些淫\\乱后宫之事,带头与太监对食!” 作者有话要说:日六就是每天更新六千字~~ QAQ今天日六失败,明天继续尝试!!!我保证让佟佳三章之内挂!!请牢记:玫瑰小说网,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277600208(群号) 第48章 年清芷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上首的佟佳皇贵妃,没想到她为了对付自己, 连与太监做对食的由头都给拿出来了。 她眸光重新回到春玥身上, 定定地道:“春玥姑娘说笑了, 奴才怎么不知晓奴才有跟那什么何章做对食?” 春玥横了眉头, “人证物证皆都俱在,年清芷你休想抵赖,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方为上策, 若是娘娘心情好了,说不定还会赐你与那何章一个好归宿。” 年清芷心头发笑, 春玥拐来拐去终于将佟佳皇贵妃的真正意图拐出来了,不过是觉得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始终是个祸患不如让她与何章对食。 然而又怎么可能是这般简单就了事的。 这其中深意更是耐人寻味,佟佳皇贵妃怎么可能甘心让年清芷活着, 昨个儿她刚当着康熙的面把康熙给拒绝了,今天便闹出她与太监有私情的消息, 这不是在打康熙的脸吗。 就算是佟佳皇贵妃这儿愿意放她一命,康熙那头却是不可能。 康熙昨日放过她不过是看在她昔日的救命恩情上,再说此事皆未外扬, 还达不到丢皇家脸面的程度。 可若是自己与何章的私情坐实那就不同了。 年清芷当即面对佟佳皇贵妃伏下身,沉声道:“奴才还请娘娘明鉴,奴才在承乾宫这十几年勤勤恳恳,从未有严重逾矩行为。在这宫中与人有私乃是大忌,奴才既然未做过, 奴才就不能承认!” 春玥瞪大了眼睛,“年清芷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是我们在诬陷你吗?这人证物证……” “人证可以屈打成招、物证可以现场伪造,都当不得真。”年清芷抢过话茬,淡淡地说道。 春玥差点气炸,“娘娘,这年清芷嘴巴真当厉害,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在这里纠缠不休。就依奴才说,直接将他们丢给慎刑司处置得了,也省得脏了我们的手!” 佟佳皇贵妃斜躺在贵妃榻上,旁边一个婢女在轻轻为她按压太阳穴,听到春玥这句话才不耐地抬了眼,“春玥,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佟佳皇贵妃的声音无力,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与传言无差,真的是病了很久。 就连处置年清芷也交给了宫女们,足以见得她的身子真的不太行了。 年清芷心沉了下去,春玥和春菡都是没脑子的,若是真当落在春玥手中,她便真的毫无希望。 她忙高声道:“娘娘,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奴才昨日才面见皇上,斗胆向皇上要当年的承诺,希望皇上能早日放奴才出宫,待奴才出嫁时给奴才添置一份嫁妆,若是奴才与太监有私,怎么会这样呢!娘娘您如此处置奴才,皇上必会起疑,细查奴才与何章之事,若是到时候皇上发现了端倪,首当其冲的便是娘娘您!” 佟佳皇贵妃一顿,又张开了眼,“你说什么?” 却是下一秒太阳穴一抽,她轻轻抽了口气又闭上眼睛斥责一旁宫婢,“没吃饭吗,用力些!” 春玥拧紧了眉头,上前就要拉扯年清芷,“年清芷你真当胆大妄为,还敢威胁娘娘。你还不快随我下去,别打扰娘娘休息。” 年清芷眸光落在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身上,以前面见皇贵妃的时候从未见过她这般,看那宫女按压头部各个穴道的模样,看来皇贵妃自生育后便染了头痛的病症。 她心生一计来,躲过春玥的手高声道:“奴才并非威胁娘娘,奴才一心是为娘娘着想。娘娘误会了奴才没关系,重点是奴才不能让皇上误会了娘娘您!” 年清芷顿了下,“四阿哥平日用功,睡眠又少,少不得头疼,奴才便经常为四阿哥按摩头部,四阿哥常夸奴才这手艺好。奴才见娘娘头痛难忍,想斗胆一试!若是能缓解娘娘稍许的疼痛,倒也不枉奴才这门手艺!” 春玥见将年清芷拉不出去,压抑了许久的恼意终于爆发,看了眼一旁的太监怒声道:“在这儿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拉下去送去慎刑司。” 眼见着三个太监围了上来,佟佳皇贵妃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年清芷心中焦急万分,只能想其他法子。 就在太监手伸过来准备将她押出去的时候,上首的佟佳皇贵妃却是突然出声,“既然如此,你上来试试吧!” 年清芷一愣,随即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总算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看来佟佳皇贵妃实在是头痛难忍,不然也不会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春玥也是一愣,下意识高声劝阻道:“娘娘,年清芷她意图不轨,怎么能让她试试呢!” 春桦看出佟佳皇贵妃的不耐,忙是扯了下春玥低声道:“既是娘娘说的,你就好好遵行便是,不要惹事。” 年清芷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佟佳皇贵妃身旁,一旁的宫女被骂的灰头土脸,见着年清芷来了忙是松了口气给她让位。 年清芷将佟佳皇贵妃的头微微抬起,两个大拇指按住后颈的风池穴旋揉,见着她眉宇稍微舒展开了些,方才十指尖叩击头部、后以印堂处用力推至发际线处。 年清芷帮她按揉了良久,佟佳皇贵妃的眉心终于不紧蹙着,没了纠缠已久的头痛折磨,她渐渐睡了过去。 一旁的春桦心中一喜,因为这头疼病娘娘已经许久未睡过好觉了,时不时地夜里发一次,便是后半夜都睡不了了,久而久之娘娘的精神也虚弱下来。 春桦忙是叫几个太监轻轻将佟佳皇贵妃抬起来,安置在寝宫的床上。 回头见着年清芷跟着,想着她如今没了威胁反倒还立了功,便索性让她留在配间,若是娘娘又头痛惊醒,好及时过来为娘娘按摩。 在佟佳皇贵妃这儿待了一天,年清芷倒是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小格格身上的药味太浓郁了,这般小的孩子是不可以喝中药的,她原先本以为是佟佳皇贵妃喝了,味道沾染到小格格身上,可后来细闻才发现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她也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在此之前她要做好充分准备才是。 临行前年清芷特地去了掖庭一趟,遥遥地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着麻布在麻木地刷着泔水桶。 空气里的味道难闻,尽是腐烂的味道。 年清芷从腰间掏出了个银瓜子递给这儿的管事嬷嬷,让她稍微放松春菡的看守。 春菡从管事嬷嬷那儿听到有人来瞧她,她心中欣喜万分,忙是将手洗了换了身衣服去见人。 原本以为是佟佳皇贵妃舍不得她,特定派了人瞧她,她再卖卖惨,皇贵妃说不定心一软便又招她回去。 哪曾想来的人虽然是承乾宫的宫女,可却不是佟佳皇贵妃派来的。 而是年清芷。 春菡走进屋子里,瞧见年清芷亭亭玉立站在那儿,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声音控制不住地恼怒起来,“年清芷你来是想看我笑话吗!” 年清芷转过身来,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春菡却是沧桑了不少,可见这掖庭真当是折磨人。 她淡淡开口,“我还没兴趣痛打落水狗。” “你——”春菡气急,快步走了几步,却是想到今时不如往日,又顿住了脚步。 自从来了掖庭后因为自己这脾气是受了不少的苦楚,她以前骄纵的脾气已经改了不少,可是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的脾气还是腾的一下上来了。 春菡看着年清芷细腻白嫩的皮肤,低头看了眼自己双手不复光洁,全是茧不说还永远散着一股洗不掉的泔水味。 心头的苦楚顿时就上来了,若是往日遭受冷嘲热讽的该是反过来,可如今她连回嘴的资格都没哟。 年清芷气定神闲地坐到桌上,给她斟了杯茶,随即推到她面前,“春菡,你放心好了,我今日来可不是奚落你的。” 春菡却是不领情,警惕地瞥了眼那杯茶,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毒害我!” 年清芷笑了下,随即将那杯茶捏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又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 “我今日是跟你做交易的。”她抬眼,清眸潋滟,“春菡这是你唯一出掖庭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好了。” 听见她这般说,春菡不可置信地唇微颤了下,“你说什么?我可以出掖庭?” 年清芷指腹轻轻敲了下对面的位置,春菡忙是依言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年清芷,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出掖庭,她几乎夜夜做梦皇贵妃仁慈又将她带回身边! 可是盼来的却是年清芷,可纵使那样她也不想放过一次机会,她从小便在皇贵妃身边长大,虽是宫女过得却是要比普通嫔妃都要滋润。 毕竟在这宫里到底还是要凭家世和皇上的宠爱,可是皇贵妃就那般地抛弃她了,到现在也没有要她回来的意思。 “当然。”年清芷微勾起唇。 春菡双眸紧紧盯着她,“年清芷,究竟是要怎样的交易?” “交易就是……” 年清芷顿了下,“你背叛皇贵妃,我便带你出掖庭。你身为皇贵妃贴身宫女,她的秘密你应该是最明了的那个吧。” 春菡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我背叛皇贵妃,这绝对不可能,年清芷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决不会这么做。” 年清芷定定地看了眼春菡,轻笑的模样让她有些发毛,随即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那就当我没来过。” 她走到门边,却是发现春菡还是没松口。 年清芷手触摸到门栓,随即说出皇贵妃寝宫的布置。 春菡一咯噔,站起身,“你怎么会知晓?皇贵妃怎么会重用你!” 年清芷说的细节,若非进入最里面的寝室的人,是不会知晓的。 年清芷转过头,“春菡,你似乎不知晓吧,这几个月来皇贵妃身边的人是变动了不少。你虽然曾经是她的贴身宫女,可是她要是想找个更好的,只要费一些心思便能找到。” 她手指点了点下巴,“比如春菱,哦她原本不叫春菱,叫采菱。你刚走后内务府就把她调来了,皇贵妃娘娘很是喜欢她,一度她的地位可是超越了春玥的。” 年清芷娇柔漂亮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春菡,这段时间佟佳皇贵妃可有派人来看你?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一个弃子罢了,又何必对她如此忠诚。你就算对她忠诚,又有什么用,她早就把你忘干净了。” 见着春菡还在迟疑,年清芷倒也不急,转身将门栓打了开,“今日的天气真是好啊,我待会儿就去御花园逛逛,据说开了不少的花呢。” 就在她踏出了门口,春菡猛地开口,“我说,可是你如何能保证放我出掖庭。” “我是放不了,可德妃能。”年清芷转身,笑吟吟地说道。 “我倒不必说些小事,有一事便足以。” “是什么?”年清芷微眯了下眼,当年佟佳皇贵妃差点将德妃害得胎死人亡,她只要装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康熙就没把她如何。 如今春菡却说只需一件事,看来此事事关重大。 春菡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年清芷,你以为当年太子染上天花之事是意外吗?” “你可有证据?” 凉意升上脊梁骨,年清芷终于知晓为何春菡说一件事足以。 太子可是康熙的心头肉,佟佳皇贵妃竟然将念头打到了太子头上。 “当然有,我手上有人证。” 春菡顿了顿,有些惆怅,“若不是自那事之后,皇上对太子加紧了看护,娘娘怎么会容忍到他长大。” 春菡将人证的信息一一告诉年清芷,末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事倒是很蹊跷。除夕家宴那日,我跪在院子口,春玥出来奚落我时,娘娘的令牌从袖口处掉落,后来她就很慌张地又将令牌收回了袖子里。那一日春玥是要出宫,可为什么出宫,我不明白。” 年清芷想起那夜,佟佳皇贵妃动了胎气请了刘声芳,至于春玥出宫大该是去请府中的大夫来验证刘声芳话语是否为真。 年清芷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春菡,她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小格格孱弱无法多活?” 见着她点头,春菡唇微颤了下,“她既然知晓,为什么还要将她生下来……你是不知晓皇贵妃此人,她会将一切物尽其用,包括她的孩子。” 年清芷眼皮一跳,想起那孩子满身的药味,为什么要用药吊着小格格的命,难道这真的是出于佟佳皇贵妃的母爱吗。 *** 很快前去九华山庄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年清芷靠在车窗边,看着外头的喧嚣心中染起无限向往。 她穿越来这书里已经十四年了,可出宫的次数却是一只手数的过来,从未好好看过这紫禁城外的风光。 若是有朝一日她终于有幸出了宫,必定要好好在这四百年前的北京好好玩一遍。 年清芷正往外看着,头皮却是一痛,是辫子被人拽了。 年清芷“嘶”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着圆头圆脑的十阿哥胤俄正瞪着眼睛瞧她,见她转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责骂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双眼睛恨不得丢在外头去,也不知道好好伺候主子。” 他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开口,“四哥,你就是太纵着你院子里的丫头了,你看我身边的丫头哪敢这样。” 年清芷看了眼缩在一角的瘦弱宫女,听着胤俄说话,连眼都不敢抬。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狗嫌猫厌的年纪,更何况人家是阿哥,额娘是钮贵妃,她可惹不起。 年清芷刚想道歉,却是见胤俄叫了一声“啊”,圆脸疼得扭成了一团。 胤俄愤怒地望去,面无表情拽着自己辫子的正是胤禛,四哥可不是像八哥、九哥那般好相与的,平日里就这般板着脸,他心底是有些畏惧他这位四哥的,顿时蔫了气焰,只敢小声抱怨,“四哥,你怎么拽我辫子呀?” 胤禛将手松开,“你若不知晓被拽辫子之痛,便不会体谅他人之痛。” 胤俄委屈地将辫子收了回来,瞪了眼年清芷,“可她不过是贱婢一个,四哥又何必为了一个贱婢,伤了我们兄弟情谊!” 胤禛有些恼了,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定定地看着胤俄,“十弟,她是我的奴才,就算是该责骂也该是我来。你若是再一口一个‘贱婢’,我今日就能将你原封不动地送回紫禁城。” 胤俄有些被吓到,他可是缠了好久皇阿玛,皇阿玛才肯允的。 他鼓起勇气,“皇阿玛准了我来的,四哥你可没权把我送回去!” “若是皇阿玛知晓你前几日那篇文章是旁人代笔……” 胤禛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将他所有话全给堵了回去,胤俄忙是一脸殷勤样,“四哥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弟弟今后都听你的。” 胤禛瞥了眼他,微抬了下巴指着清芷,“还有她。” 胤俄不情愿,“四哥,她可是奴才!” “罢了,我瞧你这温泉也是不想去了。” 胤俄忙是扭头冲着年清芷道:“我错了,我不该拽你辫子!” 胤禛这才作罢,年清芷抿唇偷笑,却是又被胤俄一瞪。 她不在意地又将目光落在了外头,有些贪恋外头的好风景。 等回了紫禁城,恐怕又会血雨腥风一波,也不知晓下次又是何时能出来,她可否还有命出来。 车行了半日,终于慢悠悠地停在了九华山庄外。 九华山庄分布着十几个天然温泉,每个院子都有两口,胤俄和胤禛被分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年清芷先行跳下车,转头去搀扶胤禛。 他伸出手臂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搭,却是未依靠上来,假借着这个姿势在她耳侧轻声道:“你可想上街逛逛?” 年清芷看了眼胤俄,对方被九华山庄里头的美景吸引了注意,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声劝阻着,“四阿哥可不要胡来,若是被皇上发现……” 胤禛直接截断她的话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年清芷有些吃惊,忙是阻止道:“这可不行,十阿哥跟您可在一个院,他若是兴致起来找您玩,可不就穿帮了。”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去?” 劝阻无效,年清芷蔫了回去,老实说道:“好吧,奴才想去。” 胤禛乌沉沉地眸子染上笑意,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笑意又慢慢消散在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我日六了!!明天继续,求表扬~~请牢记:玫瑰小说网,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277600208(群号) 第四十九第章 用完晚膳, 胤禛的屋子很早便熄了灯,年清芷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候。 “咯吱——”一声, 直棂窗被人从外头打开。 年清芷吓了一跳, 扭头过去,一件长衫却是沿着抛物线方向掷了过来,掉在了她的脸上。 听见一声低低的轻笑, 年清芷将长衫从脸上拿了下来, 见着站在窗外的正是胤禛。 屋内的光影落在他脸上, 将一成不变的冷峻遮盖, 他似乎心情不错。 “把衣服换了。” 年清芷这才发现胤禛扔给她的是男子的服装,“咯吱”一声,窗户又被他合了起来。 这儿离那片热闹的街头还是有些距离的, 年清芷忙是将衣服换了,悄悄从窗户翻出去。 彼时胤禛正和几个护卫在窗户外等着,见着年清芷看着高度迟疑了下, 一个侍卫忙是伸手过去想扶她下来。 可另一支手臂却是抢先一步, 牢牢地紧握着年清芷的手腕将她扶下来。 待她站稳,胤禛拿起一只锦帽盖在她的脑门上, 遮盖住她的头发。 从来都是奴才扶主子的, 还没见过反过来的。 那侍卫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扫了他们一眼, 却是见双方都见怪不怪的模样。 其中一个侍卫却是轻哼了一声,“年清芷你倒也敢如此放肆。” 年清芷望过去,正是那天跟着胤禛来救自己的陪读董鄂辰泰,乃是领侍卫内大臣董鄂费扬古的小儿子, 也是个显贵的主。 她也不恼,笑嘻嘻地开口,“回董鄂小公子的话,奴才若是逆了主子的意,才是放肆。” 话里的意思就是四阿哥乐意,你管不着。 辰泰被她的话堵了回去,颇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脸。 几个人趁着侍卫用膳换班之际,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与年清芷所预想不同的是,门口没有停着马车反而是马。 先不谈她不会骑马之事,便是会骑,她数来数去这马的数量还是少了一只。 辰泰拽着自己的小黑马就翻身上去,环顾了下周围,见着只剩年清芷一人还在原地,忙是有些幸灾乐祸,冲她比了个鬼脸,“你就自己跟在后面跑吧。” 年清芷不甘示弱地回了个鬼脸过去,随即望向胤禛,正见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俩互甩鬼脸。 见着她望过来,他黑沉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伸了手过来想拉她上马,“上来。” 年清芷怀疑地看了眼胤禛的小身板,又看了一旁侍卫高大的身躯,忙是殷勤地扯开了嘴角,“四阿哥,不如让这位侍卫大哥带我吧。” 那侍卫也极是爽快,“清芷姑娘,你选我可是选对了人,我可是骑马的一把好手,保证颠不着你。” “既然不愿意坐马,就跟在后面跑吧。”胤禛脸黑了下去,随即一拉缰绳,马往前跑了几步。 年清芷唇张了下,下意识跟了几步,“四阿哥,不带您这么耍赖皮的,奴才坐您的马就是了!” 胤禛头都不转一下,“现在想坐了?晚了。” 剩下的几个人见着胤禛骑马走了,无奈地看了眼年清芷,便也一拉缰绳跟着走了。 不过是短短数秒,几人便已消失在眼前,年清芷有些瞠目结舌地看了眼前面,又看了眼后面。 九华山庄的侍卫是三个时辰一轮班,方才才轮过,也就是说她要在这外头待三个时辰才能回去。 胤禛平时没这般任性的,今日自己也没怎么般,他怎么就把自己扔下了。 年清芷百无聊赖地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正想着要如何消磨这三个时辰。 忽然听到有马蹄的动静,年清芷抬眼看去,胤禛勒马在她面前停下,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叹息了一声,随即将手伸过来,“还想不想去了?” 年清芷忙是连声道:“想去,想去。” 胤禛看起来瘦削,力气却是极大,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拉上了马。 这还是她第一次骑马,年清芷有些害怕地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胤禛却是伸出手将她手臂抓了过来,环绕着他的腰,“若是害怕,抓这个比较有效。” 年清芷侧脸贴着他的背上,感受着疾风从脸颊呼啸而过,她微眯着眼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景色,疑惑地开口道:“四阿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她本想问胤禛为何不开心,可说到底他也不是不开心,他比平常要开心一些,可这开心却是像面前的风景一般一闪而过,随即又是压抑下去。 她这个问题一出来,就明显感受到胤禛的背微微紧绷了下,随即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过是功课上的事。” 可这话说来,两人都是不信的。 她是看着胤禛长大,他何曾这般反常过。 不过他既然不愿说,年清芷便不追问,换了个欢乐的语气同胤禛聊紫禁城外的吃食。 不同于白天马车的慢慢悠悠,骑着马很快便到了年清芷白天所看到的那条街。 虽是夜色稍晚,可这街上却是热闹得很,小摊贩们高声吆喝着、耍杂艺地扔着火把、还有直接将货架抬在街上沿着街兜售。 他们将马寄放在一个酒楼后院,年清芷迅速从马上滑溜下来,往外面望去。 与紫禁城冷冰冰的红墙绿瓦不同的是,这儿虽然没有宫内那般华丽,可却是哪里都是人烟气。 她可以稍缓一些呼吸,放松警惕不去想那宫中的繁文礼节、阴谋诡计。 年清芷在每个摊贩处逗留,新奇地拿着上面的商品把玩。 胤禛见着她喜欢便吩咐侍卫付钱,年清芷忙是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道:“主子,咱们本就是溜出来的,若是还大包小包的带回去,别让人起了疑心。” 胤禛妥协了不买这些摊贩的小物件,却是把她带进了绸缎店给她定了几身衣服,又带她挑选了几件首饰。 年清芷本就一头雾水,这会子疑惑更是加深,趁着周围没外人的空档小声问道:“四阿哥给奴才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还大有一副一次性买够的决心。 胤禛正看中了一只金镶宝石凤踏祥云钗,叫掌柜的取出来给他瞧。 听着年清芷问话,他抿起唇角笑起来,“额娘阿玛都说要给你准备嫁妆,你到底是我的奴才,我想着也给你备一份,总不能被额娘阿玛比了下去。” 那掌柜见着胤禛相貌俊逸,一身华服出手又阔绰,旁边的那位虽是穿着男装,但一眼便能望出是个模样娇美的女子。 掌柜目光停留在年清芷身上,觉得她甚是眼熟,便又看了几秒,试探地开口,“年夫人?” “诶?”年清芷只听到了后面两个字,奇怪地抬眼,“什么夫人?” 掌柜这才发觉,这位女子要比先前经常来的那位年夫人要小上好几岁,模样也更是清丽。 “没什么、没什么。”掌柜忙是笑眯眯地把那只云钗拿了出来转移话题道:“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只钗是今日才到的,若是明日来必定就没了。” 胤禛将那钗在年清芷头上比划了下,又觉得没有比划的必要,就她这般相貌什么钗戴起来都是漂亮的,便随手放回了柜台吩咐掌柜,“包起来吧。” 胤禛看了眼掌柜的,又指了下一副红玛瑙头面,“把这个也包起来。” 他冲年清芷小声道:“我今个儿带了不少银子在身上,你若是不挑完,咱们就不回去。还有一个半时辰侍卫换班,你可要抓紧了时间挑。” “四阿哥——”年清芷刚想说话,随即又闭上了嘴,到底也是四阿哥一番好心,她若是再这般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更何况,她挑还能给胤禛省点钱!!毕竟以胤禛那副挑法直接把店里最贵的两件给挑走了。 年清芷围着柜台细看,这些首饰皆是金玉宝石所做,在灯光下可以算是美轮美奂,她几乎要晃花了眼。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一对小耳坠吸引了目光,那耳坠不过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做工却是精细异常,缕空的金兔子眼眸用两个红宝石镶嵌,灵动又可爱。 年清芷开口,“掌柜,麻烦这件拿出来给我瞧瞧。” 然而在同一时刻出声的还有另一位,“掌柜,这小兔子耳坠怎么卖?” 年清芷寻声望去,却是微微一惊,只因旁边那位夫人装扮的女子长相竟是与自己有三分相像。 那位夫人回头也是吸了口气,就连掌柜也十分惊诧地开口,“年夫人与这位姑娘竟是这般相像,莫不是姊妹?就连小的先前也认混了呢。” 年夫人惊奇地扫视了下年清芷,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祖籍是哪里的?莫不是咱们还真沾亲带故的,要说我的亲姊妹都没有这般像的。” 年清芷第一个反应就是胤禛后来的那位宠冠后宫的年贵妃,后来算算年龄,彼时年贵妃还尚未出世呢。 又听掌柜的叫她年夫人,便暗自猜测此人应是年遐龄的夫人、未来大名鼎鼎年将军年羹尧的母亲。 也是……年贵妃的母亲。 能嫁与官宦世家年家做正房夫人的,自是家世差不到哪里,她的祖上与年夫人的祖上八竿子打不着,长相相似不过也是作者设定。 年清芷含糊地说了个地方,年夫人却是没有失望,“那就只能是巧合了,倒也真是稀奇的事儿。” 见着掌柜将那一对玉兔耳坠拿出来,年夫人拿起那耳坠笑着道:“既然你我有缘,这耳坠我便送你了,咱们也算是半个姐妹如何?” “年夫人太客气了,这耳坠贵重,我是万万收不得。” 年夫人一脸委屈,“这位妹妹,你莫不是瞧不上我,不愿与我结交。” “不是、不是!”年清芷忙是连声解释,“我只是……” 年夫人又眉开眼笑起来,“既是不是,那就收下来。” 一旁的奴婢忙是上前给掌柜付了银子,让他给包了起来。 年清芷只能收下来,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从脖颈上下玉环吊坠递给年夫人,“年夫人,多谢您的礼物,这个送你。” 年夫人是个豪爽之人,倒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去,“好妹妹,你这个姐妹我是交定了。” “清芷。”胤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挑好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年清芷回头,“主子,这就好。” 年夫人看了眼身后的胤禛,体贴道:“既然妹妹有事,我便不再叨扰了。我家就在神农街的最东头,牌匾上写着‘年府’的就是,妹妹若是有时间定要来府上与我一聚。” 年清芷笑着点点头,“多谢夫人好意,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拜访。” 心里却是知道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此次能出来不过是侥幸。 年夫人看着年清芷的背影,低下头看了眼玉环吊坠,那背面浅浅的刻了两个小字“清芷”。 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真当是好名字。” 见着她朝自己走来,胤禛开口,“挑的怎么样了?” 年清芷展开手心,手心里两个兔子吊坠灵动可爱,她开心地说道:“是刚刚那位夫人送我的,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胤禛看着时间来不及了,便随手又指了两件,“这两件也包起来吧。” 两个人一同出了门,胤禛却是没朝寄放马匹的方向走去,反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年清芷一向方向感弱,在首饰店里又被金银财宝晃花了眼,自是不知道情况。 “四阿哥,您方才瞧到那位夫人没?” 胤禛点了点头,声线平稳,“怎么了?” “四阿哥不觉得她和我很像吗?”年清芷见着胤禛倒是一点都不稀奇,抚了下脸惊讶地开口。 胤禛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回想,“倒也不觉得很像。” “可是就连掌柜的都把我和她弄混了呢。” 年清芷顿了下,试探开口,“如果四阿哥往后真的遇到了与奴才很像的人,四阿哥会怎么样?” 胤禛眼神古怪地看了眼她,“便是再像,她也不会是你,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年清芷回想了下,年贵妃是以白月光的替身进府后受到宠爱的,可胤禛也没必要跟自己撒谎,大概年贵妃应当也是个妙人吧,不然也不会宠冠后宫。 他们俩在前面走着,几个侍卫在后头跟着,眼见着走着走着拐到了另一个街道。 年清芷这才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胤禛,“四阿哥,咱们不是要回去吗?” 胤禛也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奈地开口,“你总算是发现了,若是旁人想骗你,也太简单了些。” 他伸出手臂指向一处,“瞧见那个李府没有?” 年清芷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远远地看向他手指指的方向点了点头,“瞧见了。” “我全都打点好了,你拿着这个交给李家的人,他们会代为照料你一段时间。至于你的失踪不会在宫中出丝毫波澜,我秘密调了个身形与你相仿的死囚,明日便会传出你溺毙在九华山庄的事。” 胤禛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塞在她的手心里,身后的侍卫将一个包裹递给她。 年清芷眸光停留在包裹上,有些微惊地抬头,“四阿哥是要送奴才走?” 怪不得今夜给她买了这么多衣裳首饰,原来是想给她傍身。 “这一年你无数次陷入波折,往后只会更难,我不想看你陷入危险。” 胤禛瞳孔透着她的倒影,“清芷,我知晓你担心的是什么,此事我已经问过我亲额娘,是得了她首肯。” 年清芷手指轻抚上包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激动,“四阿哥,我、我真的可以离开吗?” 在进宫第一天她便倒数着离开的日子,她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五年,没想到四阿哥竟是全替她安排好了。 外面的世界是这般的吸引她,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看着她这般高兴的模样,胤禛却是眸光一黯,随即又用笑掩了过去,将包裹塞在了她怀里,“难不成还是爷逗你玩吗?快走吧。” 年清芷定定地看着胤禛,眼圈微微一红,“多谢四阿哥。” 她将包裹背起来,轻轻福了一身,“奴才走了。” 胤禛看着年清芷纤细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脸上的笑才慢慢收敛,硬下心肠不去瞧她转头往寄放马匹的酒馆走去。 在山庄门口他是故意装作生气离开的,他心中依旧还是抱着侥幸,若是不把她带到集市来,是不是就可以不放她走了。 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依赖,清芷在宫中处境艰难,他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留下。 明明已经驾着马走了,可他还是回来了。 辰泰瞧出他的不开心,跟了上前,“四阿哥既然不高兴,为何要放她离开?” “可是她高兴。” 辰泰有些为他打抱不平,“可她不过是个奴才,还是个没良心的奴才,她走的时候可是连留恋都没留恋一下,四阿哥您为她做了这般多,奴才可真是为您感到不值。” 胤禛打断他的话,“她不是奴才。” 他顿了下,低低道:“她是宫中待我最好的人。” “诶?您说什么?”辰泰一时间没听清,就见着胤禛加快了脚步,忙是也紧紧跟在后头。 赶到寄放马匹的酒楼后院时,离下一轮侍卫换岗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就在几个侍卫上前解开马匹绳索之时,一声急速的马蹄声从外头传来,连带着的是小二的高声斥责,“你怎么可以私闯进来!喂,你给我停下。” 那急速奔驰的马在胤禛几人面前停下,那人迅速从马鞍上滑下来跪在胤禛面前行礼,此人正是他留在九华山庄的暗哨。 若不是突然出事,他绝不会出现在面前。 “什么事?” 那人抬头,一脸焦急,“四阿哥大事不好了,宫里来了速报,承乾宫夜里头突然大火,小格格夭折在大火中!皇贵妃娘娘听闻此事是晕了过去,皇上纠集人马准备连夜返程的时候,发现您不见了正大发雷霆!” 辰泰脸色一变,忙是转头道:“四阿哥,原先的计划是不成了,皇上找您肯定会将整个九华山张搜寻一遍,必定会知晓年清芷不在山庄里头,一个不在山庄里的人,咱们要如何解释她又突然溺毙在九华山庄里头?咱们赶紧将年清芷找回来吧!” “不可。”胤禛微拧了眉头,想了想,“改变计划就说我带她出来,她一时不慎失足掉进水里,溺毙而亡。” “四阿哥您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您已是惹上了天大的祸事,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奴才的自由,背上一条人命的罪责吗?就算此事不是您故意的,皇上日后想起来,只会想起您在小格格夭折的那夜,不顾病弱的佟佳皇贵妃,一心想着玩耍,带着奴才们私自出去,还害死了一条人命!”辰泰苦苦相劝道,“彼时您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就会一落千丈,便是您再怎般努力,在他心中始终是个德行有失的儿子。四阿哥,您忍心将这一切都毁掉吗!” 胤禛紧闭了下眼,随即又睁开,“无碍,撞上了如此敏感的时候只能自认倒霉,既然注定会让晃皇阿玛不喜,多一条也不碍事。” 他伸手拉住缰绳,一翻身就上了马。 胤禛低头去看辰泰,只见他红着眼轻声道:“四阿哥竟是为了一个奴才,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就恕奴才往后不再跟随。” “她不是奴才,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辰泰猛地抬头,对上胤禛的淡色瞳仁,只听他淡淡道:“你心中自有一个天秤,我问你,若是将你的家人和你的前程放在天秤两边,你选择谁?” “若是你选了前程,往后确实也不必跟着我了。”胤禛一拉缰绳,只留下这么一句,便独自一人骑马先行而去。 看着胤禛消失的背影,辰泰从愣神中缓了过来,喃喃道:“是、是我错了,只是我不知道她竟对您如此重要。” 他忙是迅速翻身上马,骑着马匹追胤禛的背影。 却是刚出了后院,就瞧见胤禛突然猛地刹住了马停在了外头。 辰泰惊讶地夹了下马肚,马匹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瞧见堵在胤禛马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被放走的年清芷。 她背着包裹,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眼眸像天上的明月那般亮。 “四阿哥,您这是嫌奴才麻烦是不是,所以故意赶奴才走呢!奴才算是想明白了,到哪里都找不到您身边那么好的待遇了,奴才就想待在四阿哥您的身边,就算是您赶奴才走,奴才都不会走。” 作者有话要说:成功日六!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错(是真的真的不要脸), 第50章 胤禛定定地瞧着面前的年清芷, 万千话语和思绪堵在心口,最终化成一句话,“真拿你没办法。” 看着胤禛朝自己伸出手来,年清芷忙是拉住他的手, 他稍稍一使力就将她拉了上来。 算算时候, 离佟佳皇贵妃去世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若她再走了,胤禛便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所以纵使年清芷已经站在了李府门口, 她又猛地转身追向胤禛。 至少要陪着他一起将那难熬的日子熬过去再走。 事实证明年清芷的决定是对的,她虽然知晓佟佳皇贵妃此次必定生事, 却是没想到她如此耐不住性子, 竟是到达九华山庄的第一晚便起了动作。 或许并不是佟佳皇贵妃耐不住性子,而是……小格格撑不住了。 他们回到九华山庄的时候,康熙、佟佳他们已经连夜返回紫禁城, 只留下御前侍卫们在九华山庄寻找胤禛几人。 御前侍卫们将整个九华山庄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见到人, 见到胤禛他们回来的时候才方是松了口气,总算是项上人头能够保住了。 为怕康熙担心, 忙是派一骑轻骑追赶康熙的马车前去送行, 随后又护送着他们一道往紫禁城赶。 待年清芷到达紫禁城之时便听说小格格居住的那间被人偷偷浇上了火油,跟着线索一步步扒下来,查出密谋纵火嫌疑人是安嫔,已经被秘密送往宗人府看押。 好在火势并没有太大,这边刚着火那边永和宫的宫人便赶扑火, 只是小格格却是永远救不回来了。 虽然本就知晓小格格终究是夭折的命运,可年清芷还是忍不住为她感到悲哀,难道在佟佳皇贵妃眼中,纵使是亲生女儿也可以拿来利用,当成一个棋子来填补她那粗陋不堪的棋局吗?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人证物证那些细枝末节慢慢被调查出来,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安嫔。 安嫔头发凌乱地坐在宗人府的地牢中,泪从眼底慢慢流淌下来,自从出生,她何曾这般狼狈过? 她虽是做尽了坏事,但到底佟佳皇贵妃的女儿,她哪敢将谋害的心思放在那上面。 更可况不过是一个病殃殃的小格格,与她完全没有利益关系,她为何要去害她! 可这些官员根本不听她说的,只因人证物证全部指向,差一点她都要以为此事真的是她所为。 安嫔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拿来买通狱卒,想要传消息给做宣府总兵的父亲刚阿岱,可接连传来的消息却是就连父亲也爱莫能助,她这一次终究要死在这里了。 她进宫快二十载,与皇上倒也有恩爱的时候,可自从她进了牢中,他却是连过来看她一眼都不愿,似乎是已经认定了她就是谋害小格格的凶手。 安嫔抹了把泪,第一次后悔听从年清芷的建议,若是她不奢求皇上的宠爱,妃位的尊贵,好好地待在佟佳皇贵妃身边给她做陪衬,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遭遇了。 宗人府的地牢阴雨潮湿,还隐隐间透露着一股血腥的臭味,与外头是天差地别。 敬嫔踏进去的时候下意识地用丝帕捂住了鼻子,狱卒忙赔笑地道:“敬嫔娘娘多担待,刚审完犯人还没来得及打扫,要不您现在外头稍等下,奴才赶紧派人将这里收拾了。” 敬嫔微蹙了下秀眉,随即摆了下手,“无碍。” 她一边走一边询问着,“安嫔在里头的情况如何?” 狱卒殷切地讨好道:“都是按娘娘吩咐的,夜间的时候审讯声音大得让人无法入睡,挑的是最次等的吃食给她,她原先还不愿意吃,叫嚣着放她出去,到了后头饿了便也不挑剔了。” 他从袖口掏出几个物件来,“这些是她塞给奴才们,想要奴才们给她送信求救,奴才们按照您的吩咐都应承下来,再告诉她外头的人已经放弃她了。” 敬嫔淡淡地瞥了眼狱卒手中的物件,“这些东西就赏你们了,自己留下吧。你们做的让我满意,剩下的赏赐我自会叫人送来。还有你的调遣……” 她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你拿着这封信去八旗兵护军营报道便是。” 那狱卒忙是感恩戴德地道谢,“奴才多谢敬嫔娘娘!” 敬嫔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待狱卒们全都走光了,她才一步一步地走向关押着安嫔的那个牢笼。 安嫔的模样极为憔悴,平日里骄纵的气焰全无,颓废地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地落着泪。 敬嫔心中微痛,隔着栅栏和安嫔遥遥相望。 她站在那边良久,安嫔才发现敬嫔的到来。 安嫔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胡乱地抹了把泪,警惕地抬头,“你来做什么?” 她这些年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一听她的罪责全部坐实、没有半点活头后,便像是安排好了一半挨个地来奚落她。 安嫔几乎已经习惯了,却是看到昔日的好姐妹来,顿时有些绷不住了,“敬嫔,你也是要来奚落我的吗?我已经够惨的了,不用你奚落,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敬嫔掏出钥匙将地牢的门打开慢慢走了进去,在安嫔惊恐的目光中在不远处蹲了下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地上,把食盒内的一小碟一小碟吃食摆上了桌温柔地道:“绮卉,这些都是你平时爱吃的,尝尝吧。” 看着安嫔惊疑不定,眸光中露出渴望却又是迟疑着不去拿筷子。 敬嫔抿嘴笑了下,随即拿起筷子挨个尝了口,“我不是皇贵妃派来灭口的,这你放心好了。绮卉,我是来帮你的,事到如今没有人能帮你了,只有我。” 安嫔唇微颤了几下,眸光紧紧盯着桌子上的吃食,这几日她几乎没吃过这地牢里的饭,便是吃了也很快就吐了下去,彼时她已经饿得丧失了理智。 见着敬嫔将吃食都吃了个遍,确定食物中没有毒后,她就猛地在桌子便做了下,抓起筷子将吃食往嘴里塞。 敬嫔看着安嫔这般模样,眸光里尽是温柔,拿出梳子沾了些水轻轻给她梳顺散乱的头发,再轻缓地给她梳了个简单的把子头,又从自己头上拔了几个珠花簪在她的发髻上。 见着安嫔吃的速度稍微放缓了些,敬嫔方才柔声说道:“这一切都是德妃的计谋,此次她报复皇贵妃杀子之仇,又将这罪责栽在你的名头上,真当是一箭双雕。也是我不好,我没有护好你,若不是你光芒太盛,德妃估计便会另选他人了。你放心好了,我必定想清楚办法,将你救出来。” 安嫔手中的筷子抖了两下,最后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敬嫔有些微惊,“怎么了?” 安嫔却是扑进她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碧安,我、我都如此待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这个宫里只有你待我好,我怎么可以不相信你还骂你!碧安对不起,碧安对不起……” 敬嫔唇隐秘地微勾了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温声说:“绮卉,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若不是我听从年清芷的鬼话,就不会这样了。”安嫔抽抽噎噎地道。 敬嫔手上的动作微顿,“你说什么?” 安嫔扬起漂亮的脸,白皙的颊上还带着泪痕,“是年清芷叫我去翻你妆奁的,也是她教我如何得到皇上的宠爱。” 敬嫔微眯起眼,她虽是看不透年清芷,却是没想到她藏得如此深。 安嫔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抓紧了敬嫔的衣袖,“碧安,你说我究竟怎么办?” 敬嫔回过神来,沉下声音,“将此事全部推给佟佳皇贵妃,你便能洗清罪责。” “碧安你不是说此事是德妃做的吗?若是咱们害了皇贵妃,德妃那头先暂且不提,皇贵妃会第一个弄死咱们的!”安嫔有些慌张地反对道。 “放心好了,皇贵妃没多少日子可活的了。”敬嫔看了眼时辰,又低下头柔声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来,很快就能出去了。往后咱们便没有靠山了,只有我们俩彼此依靠方才能在宫中顺利存活下去。” 安嫔拉住她的手,“放心好了,碧安。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这宠爱也是要看那人究竟接不接得住。从此以后我也不奢望皇上了,我只信你。” 敬嫔从地牢出去,随手将吃食盒塞给了一旁的贴身宫女,随即坐上了轿辇。 宫女隔着一层帘布问道:“娘娘咱们是回宫吗?” 敬嫔“恩”了一声,随即又改了话,“去承乾宫。” 敬嫔在地牢里同安嫔说的话几乎全是假的,除了那句“只有我们俩彼此依靠方才能在宫中顺利存活下去”。 佟佳皇贵妃那场大火是皇贵妃的自导自演,想栽赃给德妃。 佟佳皇贵妃这么多年视德妃为眼中钉,除了那些旧恨,此次一定要害死德妃无非是因为,四阿哥虽然自出生便抱在她身下抚养,可始终割不断血脉的人是德妃。 只要德妃存在一日,佟佳皇贵妃就无法保证胤禛能一心一意地认自己为亲额娘,此次竟然丧心病狂地利用起她的亲生女儿,看来将所有的赌注是压在了胤禛身上。 只是可惜,敬嫔在其中动了点手脚,将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了安嫔。 如今安嫔落得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她再站出来帮安嫔,她们自然也还会回到原来的关系上。 敬嫔本来打算按佟佳皇贵妃的计划,再重新将证据翻盘指向德妃,可是听及安嫔提起年清芷,她现在已经转变了想法。 佟佳皇贵妃这面棋盘注定已经死了,她留在这面便永远是个死棋,可若是能被挪到另一个棋盘上,便是大大的不同了。 敬嫔的到访年清芷并不例外,在听到安嫔因谋害小格格入狱的消息时,她便已经猜到是敬嫔动的手脚。 只见敬嫔轻轻抿了杯茶,“让我猜猜,纵使你来了承乾宫十几年,可你依旧在为德妃卖命不是?” 年清芷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娘娘聪慧,此话便是不问也能知晓奴才的答案。” 敬嫔笑了起来,“罢了我也知晓你的顾虑,你是聪明人,我今日便是想与你谈一单生意。实际上交易对象,倒也不是你,而是德妃。我帮你们将佟佳除去,我要德妃保我与安嫔一世平安。” 年清芷轻声作答道:“德妃娘娘与人和善,只要敬嫔和安嫔两位娘娘不起争端,德妃自然保您。” 这便算是答应了,敬嫔目的达到,便将茶盏放在桌上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年清芷却是突然发声,“奴才算计娘娘之事,还请娘娘勿怪,奴才也只不过是各为其主。” 敬嫔回眸,“我曾经与你也是各为其主,做了些抱歉的事。不过往后便是不同了,咱们服侍的便只有一位主子。” *** 敬嫔不愧是佟佳智囊团中给力的那一位,反水起来也是超高的标准,不出三日整个案情的结果反了过来,原先的证据人证皆被证实是有人故意为之,待细细探索后方才查出最终的真相。 小格格在承乾宫大火前已经夭折,这场大火是佟佳皇贵妃自导自演意图嫁祸给安嫔。 佟佳皇贵妃好不容易为皇家生出了龙嗣又夭折,全朝皆是写了奏折请康熙晋佟佳皇贵妃为后,便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是找了康熙好几趟,苦口婆心地劝说让他给个后位安抚皇贵妃。 哪知道康熙刚将圣旨写好,这个真相便被探查了出来。 随着这个真相的揭露,佟佳皇贵妃的丑闻便如雪花一般纷纷地展现在了康熙面前。 让他最无法容忍地便是她竟然能对五岁的太子动手。 这是皇家天大的丑闻、也是佟佳氏天大的丑闻,势必不能公之于众,康熙将封后的圣旨重新收了回去,将承乾宫整个封锁起来,令佟佳氏今生不得踏足宫外一步,外人也绝不得探视。 这是他们俩夫妻多年,他能给予地最后一点薄面。 胤禛被迁去了南三所,连带着的是原本院子里的奴才。 年清芷原本以为按照佟佳皇贵妃的身子,决计是撑不过今年的冬天,可她却是神奇地撑了过来。 第二年的六月年清芷收到了佟佳皇贵妃想要相见的条子,彼时的承乾宫早已是人烟萧条,几乎一半都是德妃的人手,年清芷自然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招。 此次相见与上次相见大大不同,上次她虽是身体孱弱但到底华服穿着,姿容也艳丽万分,不过一年,她竟是憔悴消瘦地泯灭众人。 年清芷遥遥地看着佟佳皇贵妃,对她心中早已没了恨和怨,“娘娘,这个下场您还满意吗?” 佟佳皇贵妃趴在床上,突然笑起来,笑声有些凄凉,“年清芷,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我是失败者,可你也不会是胜利者,这个宫里哪来什么胜利可言。” 年清芷冷眼瞧她,“可您原本可以踏踏实实地坐在皇贵妃的位置上,尊贵荣耀一直到死。” “我不过是斗输了。”佟佳皇贵妃扯了下嘴角,“只要入了宫,无论是谁皆在斗,我在为了后位、胤禛为了前程,而你……哈哈哈哈,你也在斗,你为了你的生命为了能平安出宫。你以为咱们能有什么分别吗?曹操有句话说的真当是太好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允天下人负我’。既然要斗,那也该我主导才是。” “无可救药。”她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年清芷觉得根本没有与她交谈的必要,准备扭头就走。 谁知刚碰到门栓,身后佟佳皇贵妃突然出声,“年清芷,李念慈根本不是溺水而亡,而是被人活生生将头按在水里弄死扔进湖中的。” 年清芷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佟佳皇贵妃有些癫狂地笑起来,“你伤心了?那我便高兴了。我说你一心以为是自己害死的念慈姑姑,实际上是死于他人之手。” 年清芷不可置信地战栗在原地,随即从喉头中挤出一句话,“是你?” “当然不是我。”佟佳皇贵妃看她,淡淡吐出几个字,“是钮钴禄贵妃。”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年清芷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道理倒也不完全是对的。 佟佳皇贵妃的神志已经不太清楚,心头还对她抱着怨念,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可信。 “我有证据和证人。”佟佳皇贵妃定定地瞧她,“年清芷,我知晓我时日不多了,所以想和你做个交易。你若是助我死之前封后,我便将证据和证人交给你。” “荒唐!”年清芷冷声开口,“你一生作恶多端,便是临死了还想操控手中的棋子。佟佳氏,此事我绝不会答应你。” 她果断地伸手拉开门栓准备走出去。 佟佳皇贵妃却是在身后嘶吼着高声道:“钮钴禄氏与裕亲王有私情!当年李念慈去皇后宫殿为你求情的路上撞破了他们的私情,所以被钮钴禄下令淹死在水中。只有我手上有证据和证人,我若是死了,你一辈子也别想给你的念慈姑姑翻案。年清芷你可不要后悔!” 年清芷将门栓拉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到殿外头阳光笼罩的地方才得以将全身的阴郁排散些许。 回想佟佳皇贵妃的话,心中却是咯噔一声想起那夜与胤禛撞见的事。 那时那个宫女是这般说的……“倒是爷您说说,究竟是奴才好还是主子好?” 年清芷的身子颤了下,忙是扶住一旁的树。 她身子又阴凉了下来,六月的天她的背却是冷汗津津,她害怕佟佳皇贵妃说的是真的。 年清芷突然往储秀宫跑去,在看到“储秀宫”的门匾时才站定喘气,她的腿肚子酸软差点摔在地上,心头直发冷,扶着墙上才能勉强不坐在地上。 门役瞧见了她,好心的开口,“姑娘要进来坐坐吗?” 年清芷摇了摇头,这时却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娘娘,这个天呀您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对您的身体好。” 这个声音熟悉得让她一半身子发热一半身子发冷,只因为与那夜破旧宫殿里与裕亲王欢\\好的声音如出一辙。 年清芷抬眼望去,一个模样娇俏的宫女正扶着钮钴禄贵妃出来。 钮钴禄贵妃眼尖瞧见了年清芷,一开始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这不是清芷姑娘吗?” 她瞧见年清芷一头的冷汗,关切地道:“这是身子不舒服?进来坐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不要急,快要到开头修罗场了。佟佳死了时间就过得快了= =, 第51章 随着年岁的增长, 当年那个小家碧玉的钮贵人现在一身温柔如水的气质, 她在宫廷中低调又温婉、从不与人交恶, 便是对待下人也一派温和态度, 就如现在她对年清芷一般。 年清芷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钮钴禄贵妃,她勉强扯了个很难看的笑容来,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她站直身子,“奴才跑得急了些,所以刚刚有些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多谢娘娘关怀。” 钮钴禄贵妃温柔地笑道:“没事那就好。” 年清芷压抑住心头想要将她脸上面具揭下的愤怒,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 “奴才还有事, 想先行告退, 还请娘娘勿怪。” 得到钮钴禄贵妃的首肯, 年清芷匆匆走远。 一旁扶着她的宫女盯着年清芷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钮钴禄贵妃将眸光移开,她一见这个年清芷眼皮子就直跳,心头也不舒服。 她淡淡地说道:“谁知道呢,咱们走吧。” *** 年清芷得到肯定的答案, 却始终无法答应佟佳皇贵妃的要求。 她身为一个宫女,何德何能助她登上皇后的位置,佟佳皇贵妃提这个要求, 明摆着就是想要她去求德妃。 佟佳皇贵妃坏事做尽,屡屡对德妃做下丧尽天良的丑事,要她如何向德妃开这个口。 年清芷只能自己去搜查当年的线索,根据佟佳皇贵妃所说,那个嬷嬷想必当年是承乾宫的人,如今又不是了,她便从这个缺口查起,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三个嬷嬷里头。 一个出宫、一个死了、一个在掖庭里。 年清芷只能前去掖庭,试试用金银看看能不能撬开那嬷嬷的嘴,可无论她如何提及当年念慈姑姑的事,那嬷嬷都都是装傻爱莫能助的模样。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佟佳皇贵妃的身子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炸弹般的消息。 噶尔丹的内乱频发,康熙决定亲率禁旅前去博洛和屯督军。 康熙这一去短期内不会回来,佟佳皇贵妃的身子根本撑不住康熙回来,到那个时候她便彻底断了所有的线索,无法替念慈姑姑报仇。 年清芷跪在德妃面前时,就连德妃也没缓过来,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清芷,你方才说什么?” “奴才请娘娘助皇贵妃封后。”年清芷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德妃站起身来,“清芷,你是被她要挟了?你放心说给我听,我会帮你。” 德妃经年累月与佟佳皇贵妃作着抗争,如今总算是能够歇一段时间,过自己舒心的小日子了。 如今若是将此事说与她听,她免不了又与钮钴禄贵妃结仇,德妃虽然备受宠爱,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钮钴禄毕竟还是贵妃,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连累德妃。 年清芷摇了摇头,“奴才只是为四阿哥着想,四阿哥一出生便在佟佳皇贵妃身下抚养,如今佟佳皇贵妃落了难,虽是她的罪责皇上皆以压了下来,可大家都在议论着佟佳皇贵妃究竟是做了什么坏事,四阿哥少不得也会被旁的阿哥格格笑话。若是皇上能给皇贵妃封后,这些谣言也都会被压下来。” 德妃定定地看着年清芷,“这不是主要原因,不是吗?清芷你有事瞒我,你如今不给我个准确的原因,你要我如何帮你。” “奴才今日说的是实话,奴才没有瞒娘娘。”年清芷却是不肯说。 “清芷,你走吧。”德妃将眸光移开,“此事我不会帮你。” 年清芷跪在原地,却是不肯起身。 清水忙是走了上前,“清芷你这是做什么?娘娘既是不答应,你也不能这样呀,你这不是在逼娘娘吗?” 却是瞧见她一双眼眸红红已经沁出了水来,清水忙是软下了声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年清芷低头摇摇头,“没事,是我……强人所难了。” 她站起身,向德妃轻轻行了个礼,“奴才告辞。” 年清芷走出殿门外,才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念慈姑姑就那样孤零零的死在了那片湖里,彼时念慈姑姑也不过才二十岁,若不是进了宫,念慈姑姑定会有个儿女双全圆满的一生。 可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虽然知晓背后凶手是谁,可她没有证据。 虽然入了宫之后,年清芷感受到无数次无能为力,可这一次这无力的感觉却是渗透了骨髓,冷冰冰地让她心头发怵。 “清芷。” 是胤禛的声音,年清芷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清他的身影,忙是转过了身子慌忙地擦了下泪。 胤禛像是没见到她掉泪一般,与往常一般的口气开口道:“听李庄说,这段时间你白天都没有待在南三所,究竟是在忙什么?” 年清芷擦完了泪转过身,笑着道:“奴才嫌屋子里闷出来逛逛,来永和宫与德妃娘娘聊聊天打发时间。四阿哥这是来给德妃娘娘请安吗?” 胤禛看出年清芷有事瞒他,却是未追问,点了下头,“我待会就回去,你先回去吧。” 他看着年清芷离开,方才进了永和宫中,在殿外头遇见了清水。 胤禛开口问道:“方才清芷与额娘究竟发生什么了?” 清水犹豫了下,将殿中发生的事托盘而出。 胤禛眸光透着若有所思,随即却是一沉,看来她还是知晓了此事。 *** 年清芷本来都放弃了此事,谁知就在康熙亲临前线前一天,佟佳皇贵妃要封后的消息是传满了后宫。 她那点熄灭的希望又点燃了起来,忙是冲到承乾宫,只是承乾宫被送礼物的宫女挤满了。 让众人议论纷纷的是虽然康熙下了圣旨封佟佳皇贵妃为皇后,可承乾宫里头的戒令却是没有下,那些宫女礼物送不进去,就皆在前门后门堵着。 年清芷不好进去,只能挑了天色晚了再偷偷地进去,分明是封了后承乾宫里的那种悲凉的气息却是更浓重了。 佟佳皇贵妃听见动静,半倚在床上瞧她,扯起了嘴角笑,“我就知晓你今日一定会来找我,我也知晓你一定能达到我的条件,看来我什么都是想对了,可惜先前怎么就看不透呢?” 年清芷冷冷瞥了她一眼,“现在你满意了,该是兑换承诺的时候了。证据和证人呢?” 佟佳皇贵妃将眸光移了开,呆呆地望向窗外喃喃道:“我终于是皇后了,终于是皇后了……可是为什么我却还是不开心。” 年清芷上前,咬牙切齿道:“你可不要言而无信,你虽是当上了皇后,可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皆是知晓,你若是想不兑换承诺,我明日就将你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你便是皇后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后。” “你急什么?”佟佳皇贵妃慢吞吞地开口,“我会告诉你的。”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手心,“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掖庭的石嬷嬷,她看到我的信物,自然会告知你。” 果然是掖庭里的石嬷嬷。 年清芷接过玉佩,就想转身前去掖庭找那石嬷嬷。 却是听佟佳皇贵妃在身后道:“明日申时再去,早了晚了你就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 虽是不明白佟佳皇贵妃的用意,年清芷只能将玉佩收好,第二日再去找石嬷嬷。 康熙带着亲兵一大早便走了,年清芷在南三所挨到快要申时的时候才前去找石嬷嬷。 石嬷嬷正在院子外头劈柴,见着她走进来,脸色一下子就板了,“你来做什么?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还不快走。” 当年清芷将那块玉佩拿出来,石嬷嬷脸色一变,眸光变得耐人寻味,“原来你就是年清芷。” 她将手中的斧头放在地上,随即转身进屋,“你跟我进来吧。” 石嬷嬷从暗层中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年清芷,“打开看看。” 年清芷心头砰砰地跳着,这里面便是证据,只要将证据和石嬷嬷这个证人交到太后那里,念慈姑姑的大仇就算是能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里面却是佟佳皇贵妃的字迹,她脸色一变……这根本就不是证据。 “年清芷,纵使你无论如何挣扎,到最后你还是我棋盘上的棋子。李念慈无辜惨死,证人证据皆无,钮钴禄贵妃身居高位,你所能做的就只有和我一样——斗起来。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年清芷手中的信飘落而下,她心如死灰地看向石嬷嬷,“你不是证人?” 石嬷嬷挤出诡异的笑容,“我是,我亲眼瞧见是钮钴禄氏派了两名侍卫硬生生地害李念慈溺毙而亡。只是我身为佟佳氏世代的忠仆,主子去了我也应当随着她一道同去。” “什么?” 年清芷还未问清楚,面前的石嬷嬷突然倒下,她忙是蹲下身来查看石嬷嬷。 却是见她七窍流血,血液呈黑色。 “你服了毒?”年清芷疾声问道。 石嬷嬷笑而不语,随即闭上了眼睛。 年清芷像是整个身子浸入了冰凉的山泉里,整颗心不断地往下坠着,绝望与嘶吼全都掩埋在暗流涌动中。 低沉悠远的洪钟突然敲响,一声的余响还未停歇,另一声又是敲响,丧钟长鸣,连绵不绝。 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太监的声音,“皇后殡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一天,明天继续日六哈。, 第52章 佟佳皇贵妃就这般去了, 梓宫奉安于承乾宫正殿, 白幡漫天,间杂着和尚喇嘛念经的声音,嫔妃阿哥们皆身着咸成服跪在院子里哭泣, 却是不知晓这哭声有多少真情与假意。 胤禛直挺挺跪在那里,一身淡色咸成服衬着他身形更是瘦削, 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年清芷看着只觉得心疼, 这里面的人恐怕只有胤禛一人是真心实意地为佟佳皇贵妃难过, 毕竟是养了他十几年的养母,可是他却是哭不出来。 随着时间渐晚,身边的嫔妃阿哥们皆是去轮班吃饭了, 偌大的院中零零散散跪着的只剩下了一半的人。 年清芷走了过去跪下来劝胤禛,“四阿哥,总归您也要休息一下, 进些食, 不然晚上恐怕更是难熬。” 胤禛脸色苍白着, 却是倔强地抿着唇角, “我没有胃口。” 佟佳皇贵妃纵使坏事做尽, 可她待自己是极好的, 无论是出自什么目的。 胤禛一向倔强,年清芷知晓无法劝服他, 便不再劝说。 想到那纸上的内容,她微拧了秀眉,佟佳皇贵妃真当是可恶, 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便也要将她拉进去。 可佟佳皇贵妃却是想错了,年清芷绝不会按照她设想中的那般陷入她的陷阱,绝对不会让她如意。 夜色越来越晚,虽是初夏可晚上的风却是沁着凉意,月色给承乾宫蒙上,殿内外尽是纸钱焚烧的味道,也是苍凉的味道。 和尚喇嘛们念经声音停歇,梓宫旁总是需要人守着念经的,胤禛便从地上爬起来将帷幔一打走进殿中,坐在蒲团上拿起经文本为佟佳皇贵妃颂念《金刚经》。 年清芷担心胤禛受了凉,叫来刘义前去拿了大氅披在胤禛身上,便也索性与胤禛齐齐地一道跪在蒲团上跟着他的声音一块儿念。 本来无论是守灵是不准带着婢子的,就连在外头跪着哭泣的嫔妃阿哥们的婢子也皆在殿外头等候,不过这梓宫旁的顾忌便没那么多了。 嫔妃阿哥们说到底心头还是恨着佟佳皇贵妃,又有哪个是真心实意为她哭得,康熙不在紫禁城内,她们在外头假哭一阵已经足够,倒也不会找晦气地进入殿内。 年清芷这般纵使不合规矩,但到底不会被人瞧见,便也没有顾忌。 只是她一天神经都紧绷着,又经历着大悲大喜,整个人都疲惫着只靠一口气强撑着,如今跪在这软软的蒲团上,那《金刚经》的内容又实在晦涩难懂得很。 年清芷只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一开始她还试图用着思考来拒绝睡去,结果后头什么时候睡去的都记不得了。 刘义打了帘子进来准备劝说四阿哥与年清芷一道去进点食,结果一进来瞧见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竟然当着佟佳皇贵妃的梓宫,靠在四阿哥肩头呼呼大睡,原本盖在四阿哥身上的大氅也跑到了她的身上。 这可是大不敬! 刘义顿时张大了唇,又瞧见四阿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才将呼之欲出的那句呼声又咽了下去,老老实实地又打了帘子站在门口看着,若是有人进来也好给四阿哥提个醒。 年清芷再次醒来已是半夜,倒也不是她自然而醒,而是她睡得太香、一时不慎脑袋直接从胤禛的肩头滑下,直接撞在他跪着的双膝。 她睁开眼的时便是与佟佳皇贵妃的棺材大眼瞪小眼,她的脑袋停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哪。 随即年清芷听到一声清切的叹息,她嫌太丢人了便忙合上了眼,装作还在睡。 胤禛伸出臂膀搭在她的脖颈和小腿弯处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除了纸钱与香的味道,年清芷在他怀中闻到第三种味道,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只让她觉得安心。 因为举行葬礼,承乾宫里的家具基本全都清空了,胤禛只能找了一块空地,打算轻轻地把年清芷放在那儿休息。 却是刚一屈腿,眼前猛地一黑,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 这“扑通”一声吸引了在外头守着的刘义注意,忙是打了帘子前来查看,瞧见面前四阿哥伏在年清芷身上,他一双眼睛又是瞪大了,惊得舌头打结,“你、你、你们……” 四阿哥闻声冷冷瞥来,刘义心头一咯噔又噤了声,又打了帘子出去。 胤禛转过头就瞧见年清芷睁开一双明媚的清眸无辜地望着自己,他忙是尴尬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坐在一旁,“我……” 话到嘴头却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年清芷自然地接过话茬,“都劝您进些食您不听,这下可好。” 她将身侧的锦囊扯下,拉开一旁的细绳,“这个时候外头小厨房估计也停了,四阿哥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胤禛却还是倔强地摇了下头,“于理不合。” “娘娘也不希望您饿着。”年清芷将点心塞在他手上,“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饿出病来了,娘娘在天上便也是要担心的。” 胤禛这才接过吃食,勉强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吃起来,“我此番模样,会不会凉了你的心和额娘的心。” 年清芷一愣,方才笑起来,“四阿哥若是不伤心才是奇怪呢,娘娘待奴才和德主子便是再差,可她对您是极好的,虽然她的手段狠辣,可不管怎么说她确实为您筹谋了很多事,也将您养成这般优秀的模样。关乎这一点,奴才是很感谢她的。” 年清芷话音刚落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她一愣刚想说话,胤禛却是用手臂紧紧地箍着她,低低地道:“清芷谢谢你。” 感受到肩头一片湿濡,年清芷抿唇笑着回抱起他。 *** 慈宁宫中,莲花缕空香炉中袅袅。 苏麻喇姑坐在太皇太后床榻边翻着册子,一边翻一边念道:“李佳氏二小姐,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长相清秀,听说在京城闺秀中是极有才名的,尤其是她那一手的娟秀好字,一张帖子传出来引得各大闺秀争相模仿呢。您瞧这位如何?” 太皇太后却是不怎么认同,“女子贤良便好,若是读了太多的书反而心思太重,对太子无益。”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又翻向下一页,“瓜尔佳氏大小姐,都统石文炳之女,听说这位小姐十五、六岁就跟着在家中主母管家了,德贤温婉的盛名在外,模样也是极好的与太子相衬。” 太皇太后微微眯眼回忆,“石文炳?是不是那个在汉人中颇有威望的那位正白旗都统?” 苏麻喇姑回道:“太皇太后果然不逊当年,依旧这般好记性,正是那位。”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是太子能迎娶瓜尔佳氏,便能增进满族和汉军八旗的关系,倒也是状美事。” 苏麻喇姑笑了起来,“看来太皇太后是满意这位小姐了。” 两人正商量着,胤礽打了帘子进来行礼,年轻英俊的脸上荡漾的全是笑意,“胤礽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 “还不快起来。”太皇太后笑着冲他摆了摆手,随即吩咐一旁的宫女给太子端上冰镇的水果和夏日清爽的吃食。 宫女将西瓜葡萄切碎了放在冰镇的奶中端了上来,胤礽坐在座位上喝了一碗,浑身的燥热顿时下去。 苏麻喇姑将太皇太后扶了半坐起来,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个曾孙儿,“你老祖宗我受不起冻,便是大夏天也未拿冰块出来,热着太子倒是委屈太子了。” “老祖宗您这是哪里的话,我啊这都是太想您了,所以路上便走得快了些热得,到了您的宫里方才觉得舒爽了些。” 胤礽接过宫女手中浸湿的帕子稍微擦了把脸,便笑嘻嘻地凑近了太皇太后身边,“老祖宗这是在看什么册子呢?” 太皇太后示意了一眼苏麻喇姑,苏麻喇姑忙是将手中的册子翻到瓜尔佳氏那一页,摆出来给太子看,“你瞧着,这位瓜尔佳氏小姐如何?奴才瞧着与太子是极配的。” 胤礽匆匆看了眼,迅速明白过来,这是在给自己选太子妃呢。 脸上的笑忙是收敛了起来,嘟囔道:“不怎么样,也就一般,我不喜欢。” 胤礽看了眼太皇太后,怕她生气,忙是一道坐在了床榻边讨好地说道:“老祖宗,孝懿仁皇后故去才一个月,我此刻选妃实在是于理不合,而且我年岁还尚小,您着什么急呢?” 太皇太后叹了下气,“你小什么?你大哥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都抱孩子了,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看你迎娶太子妃,虽是不急于这一时,但到底先将事情给定下。我就怕我这身子是挨不到你迎娶太子妃那个时候了,总要先帮你把关把关。” 她笑着道:“你老祖宗我的眼光还是极好的,当年就是我选的你额娘,现在看看真是选对了,将我的小太子生的如此玉树芝兰。” 算算年纪太子也十七岁,他的父亲康熙可是十二岁便大婚了,如今选妃已是迟了。 太皇太后如此着急,也是因为算算自己时日不多,将太子妃定下来她才能安心故去。 胤礽拉紧了太皇太后的袖子,“老祖宗您说的什么话呢?您可是要长命百岁,活到我抱孙子的时候的。” 他的俏皮话成功将太皇太后给逗笑了,“就你嘴甜,我若是活到那个时候,可不成老妖怪了吗?” 胤礽笑眯眯地道:“老祖宗是神仙佛祖,才不是老妖怪。” 太皇太后点了下胤礽的额头,“你今日便是再油嘴滑舌,我还是要帮你将太子妃定下,待你皇阿玛回来给他瞧眼,此事便算是定下了。” 胤礽蹙紧了眉头,他虽是知晓婚事无法自己做主,可是没想到老祖宗这么快便要给自己定下,还如此执拗,看来他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可他心中还记挂着年清芷,依着清芷的身份是注定没法子当太子妃的,可在他看来名分并不有多重要,到底还是宠爱占了大头。 只要他护着清芷,任谁都不敢欺侮了她的。 胤礽软下了声音,“要定太子妃可以,但我想向老祖宗您要一个人。要是老祖宗将她赐予我做侧妃,无论是瓜尔佳还是谁的,我都依了老祖宗您。”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小太子这是心头藏了个人了?怪不得不肯要老祖宗给你定太子妃呢。到底是谁,你说来给老祖宗听听。” 胤礽脸一红,小声说道:“那女子原本是在承乾宫伺候的宫女,现在跟着四弟去了南三所,就叫年清芷。” 太皇太后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是个宫女?” 胤礽才德兼备,心高气傲,在她这个老祖宗心里便是天上神女都难配,没想到胤礽竟然看上了一个宫女,她当下就认定这宫女必定是耍了什么手段。 胤礽忙是解释,“老祖宗,并非是她有意,反倒是我的一厢情愿。” “太子你还年轻,尚且不懂如何看人。”太皇太后看了他一眼,“此事老祖宗会放在心上的,待我瞧瞧这女子品性如何,再决定。” 胤礽笑了起来,“老祖宗也该信我的眼光才是,她那般的女子您看了也指定会喜欢的。” *** 太皇太后的懿旨来的时候年清芷是一头雾水,她与太皇太后只有寥寥几面之缘,还是那种她跪在地上太皇太后在自己跟前经过的那种见面,彼时却是忽然召见自己,让她根本猜不出来缘由。 年清芷被人带去了佛堂,那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太皇太后听说姑娘你是孝懿仁皇后的忠仆又写得一手好字,特地将你请来为孝懿仁皇后抄写佛经三册。这可是要呈交给太皇太后的,姑娘可要好好、细心地写。我可是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姑娘,若是一遍不够还可以第二遍,便是第二遍不行,还可第三遍,一直到姑娘你写好为止。” 这忠仆的称号勉强的很,写得一手好字更是天方夜谭。 年清芷不知晓太皇太后打得什么主意,但是怕自己迟迟不回去胤禛会担心,便轻声道:“既然是太皇太后的事,奴才必定尽善尽美办好。只是奴才毕竟是四阿哥的贴身宫女,可否请这位嬷嬷跟四阿哥说一声,切莫让他白白担心了。” 嬷嬷道:“这个姑娘可以放心,太皇太后已经派人去告知四阿哥了。” 年清芷点点头,随即便坐在案桌前认认真真地用左手抄写起经文来。 幸好得以前几年的训练,纵使左手写字做不到娟秀,但也能算得上工整了。 太皇太后隔着一个屏风过来瞧的时候,年清芷已经在案桌前抄了一个时辰了,她秀气纤细的背挺直着,婉转的眸光落在纸上,极其认真专著地抄着经文。 太皇太后轻声问着苏麻喇姑,“这一个时辰她一直这般抄着经文吗?” “是,奴才看这姑娘性子倒是沉稳的很。” “如太子所说,这姑娘倒也不差。能耐得下心思抄经文的,倒不是个浮躁之人。” 太皇太后眸光落在年清芷身上,随即手搭在苏麻喇姑手臂上,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 年清芷抄写经文的时候,太皇太后也没闲着,派人将她的事查了个底朝天,自然是包括孝懿仁皇后想要将她献于皇上之事,皇上对她分明有心,可后来却是不了了之。 听说不仅太子待她好,四阿哥对她也异于普通奴才。 就是因为太好,所以更加不能将她赐予太子。 在这皇宫中最忌讳的便是真情,皇上对嫔妃可以有敬爱钦佩,可就是不能有痴爱。 瞧着早上太子提及年清芷的模样,让她不由想到了福临提及董鄂妃时的情景,她决不能让上一辈的悲剧在下一辈重演。 年清芷待在四阿哥身边总归是不妥,太皇太后侧头吩咐苏麻喇姑,“待她抄完了经文,便随便找个理由将她留在慈宁宫伺\\候吧,在我身边总归是安心些。” 胤礽那头更是一头雾水,没想到跟太皇太后提及了年清芷后,太皇太后便将年清芷留在了慈宁宫抄写经文,对将年清芷赐予他的事提都不提。 胤礽跑了慈宁宫好几回,百般磨她,太皇太后就笑眯眯地同他夸年清芷,“真当是个好姑娘,这一手娟秀的字,老祖宗我十分满意,将她让与你我实在是舍不得,就先留在我身边给我抄抄经文吧。” 真当把胤礽气得只能把委屈往心里面咽,若是在四弟那里倒还好说,现在如此总不能光明正大地与老祖宗抢人,还不得被诟病不孝。 现在他想去看一眼年清芷,都被那看守的嬷嬷驳回说,“太子殿下,恕奴才奉太皇太后的命在此看守。清芷姑娘正在尽心为孝懿仁皇后抄写经文,太子若是前去打扰,清芷姑娘恐怕就要重新抄写了。还望太子无论是看在太皇太后、孝懿仁皇后、还是清芷姑娘的份上,千万不要叨扰。” 直接被太皇太后摆了一道,胤礽真当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眼见着太子妃要定下清芷又被太皇太后给抢走了,是急得不行。 这个时候康熙病危的消息被秘密从前线传了回来,胤礽便也顾不得年清芷的事,与胤祉收拾了行装便上路前去探病。 走到半路却是被索额图带了奴仆拦了下来,劝说太子不要前去探病,恐怕此消息为大阿哥的阴谋。 这般时候显然是非常时刻,大阿哥与明珠皆在前线,一旦康熙真的病危,西北大军的操控权便直接落于大阿哥与明珠之手。 若是此消息真当是大阿哥故意放出来引诱太子前去,太子去了便是进了陷阱中,到时候国无皇帝与太子,大阿哥又手持兵权,这形势便显而易见了。 索额图见胤礽神情凝重,似乎是将话听进去了,便进一步劝说希望太子能够坚守在紫禁城准备登基事宜,一旦皇上的死讯传来,便立刻登基不给大阿哥和明珠留半分机会。 胤礽听及大怒,索额图这话已是将情况想到最坏,只顾及了他太子一人。 可到底康熙是他的皇阿玛,精心养育了他,他怎可不顾康熙生死独自留在紫禁城准备登基事宜,这必定会让皇阿玛心凉。 胤祉却觉得索额图说的有道理,便一同劝诫。 两人一同跪下求胤礽,胤礽迫不得已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只答应留索额图在京中削弱明珠人马,再带上一队军马以防万一,再与胤祉前去探望康熙。 康熙命人将病危消息传出去后便陷入了昏迷,经过太医们十天的诊治下终于将康熙从生死线强拉了回来,康熙睁眼未见到太子极是失望。 康熙本是觉得自己危亡,故而秘密派人传唤太子来,想要临终前嘱托他登基事宜。 却是没想到前去排查才得知太子是因为在京中纠集军队方才耽搁了路程,又听闻病危这段时日,索额图在京中大肆削减明珠的人,顿时怒极攻心。 太子与胤祉刚到达营中,康熙便怒斥两人皆无忠孝之心,又将两人赶了回去。 本来年清芷为孝懿仁抄写的经文都已经抄写好,呈交给太皇太后之后,太皇太后嘴中连不住地夸赞着她忠心耿耿是个忠仆。 然后又赏了她十册,这次是为皇上抄写。 年清芷总算是明白了,太皇太后根本就没打算放她回去,索性倒也不急慢慢来。 这一晚刘义却是悄悄地派人传了消息,说是四阿哥病倒了。 太皇太后看在四阿哥的份上给了年清芷几天假期照顾四阿哥。 年清芷重新回到南三所,刘声芳正在给四阿哥看病,瞧着她进来了安慰她道:“清芷姑娘不必担心,四阿哥只是劳累过度,歇息几天便可,只是建议四阿哥这几天先不要去上书房了,好好在房里歇息。” 年清芷向着刘声芳道完谢,便坐在床榻前照料四阿哥,这一年四阿哥成长的飞快,几日不见他脸庞的轮廓更加明显了些、也更加瘦削了些。 孝懿仁皇后去了之后,胤禛便没日没夜地学习,恐怕也正是因为这般所以病倒了吧。 年清芷微蹙着眉,念叨刘义,“怎么也不劝劝四阿哥,这用功也该劳逸结合才是。” 刘义被年清芷念叨得苦着脸,“清芷姐姐,这也要四阿哥听奴才的才是,本来这院中四阿哥就只听您一人的,您走了之后四阿哥便谁的劝说也不听了,奴才说多了四阿哥还嫌奴才唠叨。” 年清芷轻叹了一声,她被强留在慈宁宫也是没法子的事,“罢了,待四阿哥醒了,我与他说道说道。” 一旁看着的秋兰却是忍不住了,小声嘟囔着说道:“清芷姐姐,四阿哥不是为了功课累倒的,往日四阿哥虽也是极为用功,但到底也没出现过这般情况。直到……” “秋兰,莫非你知晓缘由?”年清芷抬起眼问道。 秋兰犹豫了下,随即小跑到桌案前从一个暗柜里拿出了一叠纸来递到年清芷面前,“四阿哥白日里在上书房学习,回来温习完功课,便都在赶这些了。自此四阿哥总是很晚才歇息、又很早就起身。奴才好奇便偷偷趁四阿哥不在,偷了一张去问识字的小姐妹,那小姐妹说这上面写的是经文。奴才猜,这是四阿哥替清芷姐姐您抄写的,他希望您能早日回来。” 年清芷心一颤,接过秋兰手上的纸,果真见上面工工整整地皆是抄的经文,模仿的是她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下章太皇太后死了女主就出宫啦,男主迅速长大,就可以正式发展感情线了QAQ, 第53章 胤禛足足睡到第二日午间才醒来, 一睁眼便瞧见外头日光正盛,透过直棂窗的缝隙投射在自己脸上。 他心头一慌,第一反应是上学迟了忙是从床上爬起来,却是头一晕又坐回了床上。 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胤禛闭着眼以为是刘义忙沉下声音道:“怎么也不唤我起床?竟是任凭我睡到了这个时辰。” 年清芷将水盆放在桌上, 将毛巾浸湿了给胤禛擦脸。 “刘义你长胆子了, 竟敢不回我的话。” 胤禛蹙起眉头, 伸出手制止“刘义”的动作, 手中的触感却是比想象中的纤细柔软。 胤禛一愣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张娇柔清丽的脸庞, 忙是将微恼的神情收了起来, 有些惊喜, “清芷,你回来了?” 年清芷一声不吭地挣脱胤禛的手腕, 给他仔仔细细擦起脸来, 服侍完他梳洗, 又准备给他换身衣服。 她回来了, 胤禛本是极开心的, 却是瞧见她要给自己更衣,忙是往后挪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高声道:“让刘义进来。” 年清芷没瞧见胤禛的神情, 只是没理好气地道:“怎么?四阿哥嫌奴才做不好吗?” 眼见着她将他身上的单袍解开, 胤禛手忙脚乱地推开她的手,“对就是嫌你笨手笨脚,你赶紧给我手松开!松开!” 年清芷生着气才不理他的话, 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他单袍脱了下来。 就在这时,胤禛猛地往后一缩,抱着枕头像是一只受了惊得小兔子一般瞪着眼睛望她。 年清芷站在原地很是受伤,“四阿哥,您小时候的衣衫可都是奴才换的。” 她陡然有了一种孩子长大不由娘的感觉,所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四阿哥也不该嫌她手脚粗笨! 胤禛随手将被子扔在年清芷头上,等她挣扎着将被子拿开的时候,他已经将中衣给换了新的,正在床下故作慢条斯理地系着外头的单袍的绳。 似乎感觉她看过来,胤禛瞥了她一眼,“男女大防,你注意着些。” 年清芷半天被堵了没话说,噎了半天才嘟囔一声,“四阿哥还小呢。” 胤禛却是一个身影压来,与她贴着站比高,手掌平平地擦过她的发丝,随即又比划了自己的鼻尖。 话语有些得意洋洋,“瞧,爷现在比你高了。” 胤禛收回手,随手往桌上抓着一个饼子便准备往外走,“你好好在屋子里歇着,我先去上书房,今日迟了这般久,先生知晓了要骂的。” 这时门刚好开了,秋兰瞧着胤禛醒来,也是一脸欣喜,“四阿哥您醒啦,奴才好久没见到您如此精神洋溢了。” 她冲年清芷挤挤眼睛,“还是清芷姐姐回来有用。” 眼见着他要走,年清芷顾不得与秋兰寒暄,忙上前道:“四阿哥,先生那头奴才已经替您请了假,这几日您便安心在南三所里养病,待病好了再去也不迟。” 胤禛拧起眉头,一板一眼道:“会耽误了进程的。” 秋兰笑眯眯地道:“四阿哥放心好啦,清芷姐姐早就想好了,已经摆脱董鄂少爷前去旁听先生讲课并记录下来,然后读给您听,您这几天就好好呆在南三所陪着清芷姐姐吧,过了这几天她就又要回慈宁宫了。” 胤禛脸色一变,转过身去,“清芷,你还要回慈宁宫?” 年清芷神色一黯,点了点头,“其实之前奴才给孝懿仁皇后的经文已经抄完递上去了,太皇太后便夸赞奴才抄的好,叫奴才给正在给亲征的皇上也抄十册。四阿哥这里生病,奴才告了几天假,待这几天过了还是要回去抄经文的。” 她笑了起来安慰胤禛,“其实也不是很多,待奴才抄完,奴才便能回来啦。” 想起昨日瞧见的那叠经文,年清芷颇为感动,“没想到四阿哥竟是如此舍不得奴才,还帮奴才抄写经文!奴才今后一定快些抄完,快些回来陪四阿哥。” 胤禛愣了下反应过来,瞪向秋兰,“秋兰,你——” 秋兰见势不好,忙是行了个礼,“啊,奴才想起来锅上还炖着汤药,奴才这就去瞧瞧。” 胤禛注意到年清芷脸上的笑意,别扭地将脸转了过去,“是刘义一天到晚在那里念叨,担心你字迹丑陋被老祖宗责骂,我才勉为其难地帮你。” 他一向这般别扭,年清芷早就习惯了,将门窗打开透了气,吩咐宫人们将吃食端进来。 胤禛暂时将学业放下,同年清芷吃了午膳一道去御花园逛逛。 晚膳过后,董鄂辰泰已经命人将记录送了过来,刘声芳叮嘱过四阿哥这几日暂时不要看书籍,年清芷便就这烛光轻声细语地复述着记录,讲到自己感兴趣的点时还忍不住评点几句。 胤禛沉沉的眸光落在年清芷脸庞上,她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更是温婉,声音柔柔弱弱的却极有力量。 自从孝懿仁皇后去世后,他心中像是破了一大块洞的风筝,风呼啸着穿过大洞,风筝孤零零的往下掉,而她就像补掉大洞的针线。 可是太皇太后就像剪刀一般,残忍地剪掉了他们联系的线。 分明彼此也明白,太皇太后那些抄经不过是说辞罢了。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年清芷柔声说道,“说到底人民与统治者是互惠互利、互相扶持才为上策,毕竟‘民为水,君为舟,水亦能载舟,又能覆舟’,不过奴才相信四阿哥日后登基,一定是一个勤政爱明的好君主。” 年清芷习惯性拍马屁,这次却是拍到了胤禛头上,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两个人皆是愣了。 胤禛虽然在走神,但也在听她复述。 他微眯了眼,“你刚刚说什么?” “奴才说……”年清芷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随即迅速改了口,“不过奴才相信太子日后登基,一定是一个勤政爱明的好君主。” 胤禛哂笑了下,“太子和四阿哥相差的这般远,你竟然敢这般糊弄我。” “奴才是嘴瓢了!”年清芷忙是辩解道。 胤禛却是冷不丁地冒了句话,“清芷希望我当皇帝吗?” “诶?”年清芷抬眼望去,却是望进他淡色的瞳仁里,泱泱地倒映着她的影子,瞧着他神情严肃,她意识到胤禛这问是认真的。 “奴才希望。”年清芷认真说道,“就如奴才方才所说,因为奴才相信四阿哥一定会成为一个勤政爱明的好君主。” 要知道胤禛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虽然现在已经初见雏形,可待他上位后更是疯狂。 他在位的十三年内每日睡眠不到四个小时,整顿吏治、励精图治,所批奏折比他儿子乾隆在位六十年批的折子还多。 年清芷犹豫了下,“四阿哥怎么看?” “若是旁人问起,我不会说。” 胤禛眸光落在她眼底,“可是你问,我便告诉你答案。” “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我的宏志才能实现。” 只有登上那个位置,他方才能守护他的所有。 *** 年清芷留在南三所直到胤禛去上书房上学,便又回到了慈宁宫抄写经文。 如她所料的没有错,太皇太后根本没有将她放回去的打算。 十册又十册,夏过去为秋。 太皇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冬天。 殡天前似乎担心再现顺治董鄂妃的前例,太皇太后的懿旨中有这么一条。 “年清芷性情和顺、知书达理,赐她一世守陵,为自己诵经祈福。” 总之是将她夸了一遍,然后要她一辈子守陵。 年清芷却是不意外,兼带着的是释然,她终于要离开红砖绿瓦、无线争斗的紫禁城。 年清芷终究是没呈了孝懿仁皇后的愿,一辈子留下在这里斗争。 只是她可惜的唯有两件事,一是念慈姑姑的大仇未报,二便是胤禛了。 先是孝懿仁皇后逝世,再来便是她的离开,胤禛小小年纪便背负这般多,只是太皇太后的懿旨也是遗旨是任何人都无权改变的。 太皇太后的梓宫在宫中停留了三个月,终于还是到了要移去遵化清东陵的那天。 临行前太子喝得大醉找过她一趟,醉醺醺地又言语混乱,年清芷愣是不知道他在说啥,只听着他一遍遍地嘟囔着,“清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对不起。” 康熙也召见了她一回,知晓她平白受了那般多的委屈,沉吟了片刻,“若是你愿意留下来,朕帮你做个假身份,入籍佟佳氏……” 他尚且还未说完,年清芷便跪了下去坚定地道:“奴才愿意遵守太皇太后懿旨,给太皇太后守陵一辈子。” 这般不知好歹的模样气得康熙直接把她赶了回去,临行前再也未与她说话。 胤禛也与她闹了别扭,起因是德妃在给四阿哥选福晋,便将年清芷一道喊来商量,两人在殿内讨论的欢快却是未察觉胤禛的到来。 这也是十三年来,年清芷与胤禛第一次冷战,临行前只派人送了根玉簪来连带的是上回一同买的嫁妆。 自此年清芷在这紫禁城的十五年生涯告终,她随着大部队前去遵化清东陵为太皇太后守陵。 遵化与紫禁城相隔甚远,骑快马也要一两日时日,就这样年清芷在清东陵的一年多匆匆过去,期间只有太子来过寥寥几次探望,胤禛却是一次都未来。 再次与胤禛相见是康熙三十二年的初春,遵化孝陵大雨连绵十二天,他与胤祉奉命前来查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终于长到可以感情线的年纪了。 不停催女主重生的小天使们可以回头看一下第1章 ,重生前男女主感情线已经发展到两人互相喜欢了,我再怎么砍重生前剧情,总得让他们把感情线发展完再重生吧QAQ新网址: .. :,网址,m..,, 第54章 胤禛与胤祉来的那天,年清芷与众守陵的宫女太监们一起跪在道路两旁, 看着他们骑马从面前而过。 不过是快两年的时间, 胤禛成长了许多, 光是个头就比之前窜高了一节。 他身穿着石青色绣四龙补服,坐在马上极有少年倜傥的风貌,只是他不苟言笑的脸上轮廓肃杀,淡色的瞳孔闪烁着冷漠的光。 但这并不妨碍身边一群小宫女犯着花痴,待屏着呼吸等他们路过后方叽叽喳喳地讨论, “右边那个阿哥是谁呀?长得真是好看。” “那是四阿哥。”另一个宫女扭了下她的痒痒肉, 笑嘻嘻地问道, “你是思春了不成,想赶着上去当配房丫鬟?” 又有一个宫女挤进了她们的谈话,“若是能有幸被他们瞧上,说不定就能离开这地方,也不必再日夜这般操劳!” 稍长的一个宫女魏玉冷声开口,“你们倒是想的美,你们知晓四阿哥的额娘是谁吗?就想这般不切实际的事。” 其他宫女忙是齐声问道:“是谁呀?” 她们皆是一进宫伺候不久便被发配来清东陵了, 对宫中的事自然没那么了解。 “四阿哥的养母可是孝懿仁皇后, 生母是极得荣宠的德妃娘娘,听说今年德妃娘娘已经给四阿哥定下嫡福晋了, 据说是内大臣步军统领云骑尉费扬古之女, 正黄旗乌拉那拉氏。” 年清芷在清东陵待了良久,这里消息封闭这消息她自是没听过,一时间听到这消息她忍不住朝她们看了眼。 被一个眼尖的宫女秀芹拉住, 笑着问道:“清芷姐姐,听说你原本在宫里伺候良久,一定极为了解四阿哥吧?不如您与我们说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 一群宫女突然围了上来,年清芷有些躲闪不及,只能想了想方道:“他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 魏玉第一个反驳,“年清芷你是不是根本就没见过四阿哥,如果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秀芹犹豫了下也方嘟囔道:“我看着怎么不像呀。” 剩下的宫女们也皆都附和着,“就是,虽然四阿哥长得好看,可神情是却凶巴巴的,就差身上掉冰块了。” 就在这时,刘义小跑了过来,眼尖地在一群宫女中看见了年清芷,忙是兴高采烈地高声喊道:“清芷姐姐,清芷姐姐!” 宫女们让开了一条小道让刘义进来,他有些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清芷姐姐,方才总管挑选宫人,我一想哎呀你不就在这呢嘛?我就跟他直说了让你来给我们做指引。走吧,三阿哥和主子在等着呢。” 年清芷跟着刘义一道往外走去,只留下那些宫女们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秀芹突然开口,“刚刚那个公公好面熟啊!” 其中一个宫女突然冒了一句,“他好像就是跟在四阿哥身边的那个公公,没想到竟是与年清芷相熟。” 秀芹若有所思起来,“说不定清芷还真认识四阿哥呢。” 好久未见胤禛,年清芷竟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知晓刘义是特地帮她的,“刘义今日多谢了。” 刘义笑得开心,“清芷姐姐,您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俩可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 四阿哥与年清芷闹别扭的事他是知晓的,他更知晓的是四阿哥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却是极惦记清芷的,他此举不仅是帮年清芷也是在帮四阿哥。 “四阿哥最近如何?” 刘义回答道:“四阿哥跟以前相差无几,只是您不在四阿哥连仅有的笑容都没了,话更是少,天天吃完晚膳便钻进书房,不到睡觉时分绝不出来。我们的话四阿哥听不进去的,您若是在说不定还能劝劝。” 他们一边聊一边走到了目的地,彼时胤禛和胤祉刚用完午膳。 年清芷在他们面前站定,轻轻盈身,“奴才见过三阿哥、四阿哥,给两位阿哥请安!” 胤祉眯着眼睛打量年清芷,奇道:“咦,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你……” “奴才长了一副大众脸,说不定三阿哥有见过像奴才的女子。”年清芷轻声回答道。 胤祉小声嘀咕,眸光不停在年清芷脸上兜转着,“就你算什么大众脸,咦,我怎么记不得了?” 胤禛将杯盏放置在桌上,打断了胤祉的思索,“三哥,该是去检查的时候了。” 胤祉这才将眸光收回来,与胤禛一道站起身来踏出门槛,年清芷忙是一道跟上。 太皇太后的棺木只是在此处停灵而已,停灵的地方地势较高,遵化虽然连下了十三天雨外头被淹没了,这里却是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 年清芷跟在身后轻声细语地给他们介绍每处陵墓的状况,胤祉还是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她,可胤禛却是一眼都未瞧过她,一直在专著于检查陵墓雨淹情况,再看一眼身旁的官吏记录是否出错。 在检查完三个陵墓后,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渐渐地伴随着狂风大作,雨势越来越猛。 查探的计划就此作罢,三阿哥四阿哥们的奴才们皆是带了雨伞,不过也仅有两把是给主子的。 年清芷是突然被召过来的,自然没有带雨伞。 胤祉先行离去,刘义给胤禛打上伞,回头跟年清芷道:“清芷姐姐,你在这儿稍等会,我一会儿就给你送伞来。” 年清芷点点头,“多谢了。” 她看着胤禛和刘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自始至终胤禛都未回过头。 年清芷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是让他如此恼怒,时隔两年相见他竟是连话都不肯同自己讲。 细碎的雨滴被风吹着往回廊里有些沾湿了衣服,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眼便看到刘义冒着大雨往这里跑,手上拿着一把伞。 年清芷有些惊讶地开口道:“诶?这么快就将四阿哥送回去了?” 刘义摇了下头,“主子叫奴才先送您回去,他自己冒雨回去了。” 年清芷心尖一颤,往雨幕中看了眼,“四阿哥有说什么吗?” “主子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吩咐了将伞送您。”刘义给她打上伞念叨着,“我心里想的果然是对的,四阿哥虽然冷面对您,心中还是记挂您的,不然也不会叫奴才给您送伞来,自个儿冒雨回去。” 刘义将年清芷送回去,末了犹豫了一下方回头道:“清芷姐姐你可别嫌我啰嗦,您今晚偷偷去找下主子吧,您是知晓的就主子这个性子,让他先低头难。他与您冷战,最受折磨可是他自己,便是我这个局外人看了都心疼。” 年清芷点点头,“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你就安心回去吧。” 胤禛好不容易来一次,白日胤祉也在,她自是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晚上熄了灯再去。 年清芷趁着大通铺的姐妹们睡着,忙是悄悄地下了铺穿起鞋往外走。 只是刚开了门便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酒味的怀抱,她一声惊呼差点出口,幸好透过月光看清了是胤禛,他淡褐色的瞳沉甸甸地尽是酒意。 年清芷忙是轻轻将门合上,将他拉去后院,“四阿哥,您怎么喝了酒?” 往日在承乾宫伺\\候的时候,他可从未喝过酒,这般的模样今日她还是第一次见。 胤禛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今日淋了雨,三哥拉着我喝酒暖身。” “您才多大呢,这酒还是少喝。” 胤禛突然贴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低低道:“你瞧,我长高了,我长大了。” 年清芷有些啼笑皆非起来,几年前她吐槽的身高问题,他竟然一声不吭记到现在。 只是下一秒却是笑不出来,只因胤禛突然伸出了手来,无比自然地环上了她的腰。 鼻尖竟是清浅的酒味,年清芷试图挣脱出来,可他的手臂环得却是极紧,低低地说道:“酒真是个好东西,喝了之后心情舒畅。” 胤禛没说的其实是喝了酒才能任凭心情见她,见到她心情才舒畅。 年清芷就索性任由他抱着,毕竟喝醉了的人和他计较什么呢,更何况胤禛在她心里就跟亲弟弟一般,被亲弟弟抱一下算不得什么。 “清芷,你知不知道额娘给我订下了亲事。” “奴才知道,还是奴才与德妃娘娘给您定下来呢。乌拉那拉氏那位小姐的画像您可有看过,长得极是娟秀,听说人也温柔,身份也不低与您是极配的。” 年清芷声音欢快,随即又低了下去,“可惜奴才却是见不到四阿哥您大婚了,真是可惜。” 腰上的桎梏一下子松了开来,胤禛声音突然冷冽下来,“为什么选她?” 年清芷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四阿哥不喜欢乌拉那拉氏那位小姐?” 胤禛抿紧了嘴角,挤出三个字,“不喜欢。” 年清芷终于知晓胤禛这段时间与自己闹别扭的原因,原来是在气恼她与德妃私自定下他的婚事,甚至没有与他商议一番。 当时她也只是给了意见,谁知德妃竟然没与他商议一番,只是毕竟无论是历史上还是书中乌拉那拉氏本就是胤禛的嫡福晋,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年清芷温声安慰道:“四阿哥您连人家面都没见到呢,就说不喜欢是不是太唐突人家姑娘了?” “无论见还是未见,我都不会喜欢她。”胤禛的话语极其坚定。 年清芷只当他还在耍小孩子脾气,颇是有些无奈:“四阿哥总归是要娶福晋的,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总不能一辈子不娶福晋吧,德妃娘娘可是要着急了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本身就是活在宫里的无奈,活着不由人,死了更是不由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自由。” “罢了,我与你是说不通的。”胤禛眸光一黯,低低地说道。 年清芷一愣,“四阿哥,你究竟怎么了?” 胤禛没回答她的话,“夜色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两人不欢而散,但至少胤禛看似没再生她气了,年清芷总算是松了口气。 结果没想到第二日,胤禛又恢复如初、生人勿进的模样,弄得刘义都趁他们不注意悄悄问年清芷,“清芷姐姐,您昨日没找四阿哥吗?四阿哥怎么还在生您气。” 年清芷无奈地摸了下额,“我好像又惹四阿哥生气了。” 她扭头问刘义,“四阿哥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乌拉那拉氏?” 刘义愣了下,“德妃娘娘召见四阿哥商议的时候,没听四阿哥说不喜欢呀,只是说谁都可以、任凭德妃娘娘喜欢,所以娘娘就为他选了乌拉那拉氏二小姐。” 年清芷微拧了眉梢,既然胤禛对这门亲事不反对,为什么还这般苦恼的模样。 她无奈地看了眼胤禛,只见他正在专著地检查着陵墓渗水情况。 “罢了,我晚上去找下四阿哥吧。” 结果晚上胤禛又是不打招呼地找上了门,这次喝得比上次更醉,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好在年清芷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忙是又将他拉去了后院,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蹙眉,“今日也没下雨呀,三阿哥怎么又拉着您喝酒。” “是我自己要喝的。” 胤禛早没了白日冷峻的模样,坐在后院的石板凳上仰头往她,眼神像只祈求主人抚摸的狗狗,眸光湿漉漉地,“清芷,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也不会来找我?” 年清芷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奴才本来都就打算去找您呢。” 她转身准备去打盆水,给胤禛擦擦脸醒醒酒,结果却是被他一把拉住,“骗人,你生我气了。” 年清芷一愣,“奴才怎么会生您的气呢?” 胤禛抬眼,委屈巴巴地道:“因为我要娶嫡福晋了,你生气了,所以不理我了。” 年清芷笑出声来,“奴才才没生气,分明是您生奴才的气了,四阿哥您喝的太醉了,奴才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胤禛眸光突然一沉,重复了一遍,“我要娶福晋了,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年清芷有些莫名其妙。 胤禛气笑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这次连“早些休息”这样的话都未说,就回去了。 年清芷心感不妙,果然白日里胤禛又恢复冷漠肃杀的模样,看都未看她一眼。 她没了法子,只能趁胤祉站得稍远的时候,轻轻叮嘱了一声,“四阿哥,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些。” 胤禛冷冷地瞥她一眼,反问她,“我什么时候喝过酒?” 年清芷:…… 她只恨这个时间没有照相机将他喝醉酒的模样给他拍下来。 第三日晚上胤禛又来了,年清芷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在后院等着他。 他一来就掏出全部装备,把搅成糊状的蔻丹加上明矾就要往他小拇指上涂。新网址: .. :,网址,m..,, 第55章 不得不说胤禛虽然喝了酒, 但警惕性依旧非常高 , 一瞧见那红彤彤的糊状物体就瞬间将手缩了回来, “你要做什么?” 年清芷瞥了他一眼,“当然是保留证据, 四阿哥每次晚上来了都不认账,让奴才真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胤禛淡褐色的瞳仁染上一丝迷茫,“我哪儿不认账了?” “您现在就是不认账!” 年清芷不顾胤禛的阻拦, 直接抹在了他的小拇指上,然后用纸包上。 她笑着说了一声“搞定”,抬头看去只见胤禛定定地看着自己, 眼见着他薄唇微张,她忙是抢先说道:“奴才知晓您要娶福晋了, 四阿哥不用说第三遍了。” 年清芷收拾着桌上剩余的蔻丹,低着头轻声念叨,“奴才不明白四阿哥为何如此苦恼,毕竟福晋的面还没见上呢不是?你这般直接武断的下结论, 又自寻苦恼了良久,说不定婚后就喜欢上了福晋呢……” 话却是被胤禛打断,“我来不是想说这个。” “诶?”年清芷手上动作一顿, 抬眼望去,右侧微弱的灯笼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半边浸在灯光中,半边隐于黑暗间, 一时间她分辨不出他的神情,只觉得他十分认真。 “我想你了。”胤禛顿了顿,“所以我来见你。” 弟弟长大了,知道想姐姐了,看来气总算是消了。 年清芷非常感动地摸了下他的脑袋,主动忽视了他脸色瞬间黑掉。 “我不喜欢那样的女子。”胤禛开口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胤禛眸光在她脸上兜转了几圈,随即移开轻声道:“我喜欢温柔、精通书画的。” “听说乌拉那拉氏二小姐性子极其温柔,而且写了一手的好字,画嘛据说也不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 年清芷拍了拍胸膛,有些兴奋,“你看,奴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胤禛不理她继续说下去,“但也会偶尔任性又唠叨,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傻乎乎的。” “诶?”年清芷一愣。 胤禛眸光涌起淡淡期待,却只听她轻声嘟囔道:“四阿哥您的喜好也太奇怪了吧……” 胤禛脸色沉了下去,他可就是差点把她名字说出来了。 年清芷还想说些什么胤禛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低低地道:“有动静,有人往这里跑来。” 他们俩每次见面极为隐晦,孤男寡女地容易引起误会,更何况这里不必旁的地方,可是清东陵埋了爱新觉罗家所有祖宗的陵墓。 若是被冠上有私情的帽子,便是她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胤禛的前途也要大受影响。 年清芷忙是将蔻丹工具一股脑收起来,左右环顾了下有没有躲得地方,腰上却是被一只手臂环住,她以为胤禛又在耍酒疯,忙是焦急地道:“四阿哥,您不要闹,快些回去。” “来不及了。” 胤禛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年清芷只觉得眼前景色一晃,他们俩已经在高树的枝丫上,刚坐稳一群手拿火把的人朝这里走来。 年清芷定睛瞧去,下面的人她皆是认识,为首的是同屋的魏珠,身后是一群守陵的宫女们。 她拧起眉头与胤禛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火把的灯光将小小的院落照得灯火通明,魏珠在院子里兜转了几圈,高声道:“年清芷,我看到你在这里跟男人约会了,你不要藏了!你如果现在出来,我看在咱们是同屋姐妹的份上就放你一马!” 年清芷眸光落在魏珠脸上,她这副大阵势可不像是会放过她一马的样子,若是真如她所说,白日里提醒一声便好,又何必拉了这般多人起来一同抓自己。 一群人将小小的院子搜了个遍都没见到年清芷与男人的影子,其他宫女也有些疑心起来,冲魏珠道:“魏珠,你是不是瞧错了,年清芷分明不在这里!别说她和男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魏珠扭头,“你说,她要是不是前去私会,她能跑哪去了?” “可光凭这个,你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去私会了,将她名声弄坏了怎么办!”有些宫女开始为年清芷说话。 魏珠不甘心地将整个院子又搜寻了一遍,却还是找不到人,愤怒地朝树干踹了脚,“我分明瞧见了!” 魏珠这一脚正好踹的便是年清芷他们待的那棵树,那颗树本就不是多么健壮,被她这般一踹顿时枝丫开始猛晃了一下,年清芷吓得一声惊呼要出口,只是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唇瓣却是被柔软的唇堵住。 年清芷的睫毛一瞬间打开,震惊地看着与自己贴得极近的胤禛,他的唇带着薄凉却是极为柔软,呼吸轻轻扫在她的肌肤上痒痒地,带着淡淡的酒气。 下一秒他离开了她的唇,虽然很短暂,她却是听见胸腔内那颗心脏像打鼓一般剧烈,几乎要将自己震下树。 树下的人很快离去,年清芷还是久久不能平息,“你、你……” 胤禛睫毛微垂着,眸光淡淡落在她娇艳如花朵的唇瓣中,虽只是一瞬但足够让他解了这么长时间的渴,可这就像是饮鸩止渴,短暂地解了渴后却是更觉得渴望。 怀抱间尽是她的馨香气息,曼妙的身姿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着,他几乎想就这么沉醉、贪恋着。 年清芷这时才注意到,似乎是担心她掉下去他的双臂紧锢着自己的腰,方才又是那般紧急地情况,所以胤禛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 一切逻辑捋顺,她的心情平静下来,甚至还非常体贴地替他解围,“四阿哥您喝醉了。” 她只敢这么想,也只能这么想。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恩”了一声,便抱着她飞下了树。 这次两人不敢在院子里继续待着,挑了个更隐蔽的地方。 胤禛蹙着眉,“待会儿你回去该如何解释你不在房中之事?” “这个奴才早想到啦。”年清芷甩了甩手中装着蔻丹与明矾的小罐子,“奴才就说出来做指甲了,反正她们没抓到人,奴才便是扯再奇怪的理由也无妨。” “你一个人要如何做?” 年清芷凑近了,讨好地道:“所以就拜托四阿哥您了!” 她笑颜如花地摆开双手放在他眼前,胤禛颇为无奈地接过她手中的罐子,拿起小刷子沾染了一些汁液在她指甲上涂匀。 葱白如玉的手指上染上蔻丹艳红的颜色,真当是美妙至极,肌肤又是那般细腻光洁,被酒精影响了的胤禛甚至想亲吻上去,他淡褐色的眸加深,随即想起她方才的反应,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拿起布条一一将染了豆蔻的手指尖全部包了起来。 胤禛有些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指,“好了回去罢,若是再晚些,便是这理由都兜不住了。” 年清芷点了点头,胡乱地将全套工具塞回身侧抱着的小包里,“奴才便先行回去了。” 她扭头就往大通铺的屋子跑去,却是又想了想回头在胤禛面前站定,认真地开口道:“四阿哥请答应奴才一件事。” 胤禛抬眼,“什么事?” “请您好好待福晋,即使做不到相濡以沫,也希望您们能做到相敬如宾。福晋也是没有选择地跟了四阿哥您,没有自由已经很可怜了,如果丈夫的尊重都得不到,那日子真的是难熬了。” 见着他点头,年清芷微微福了个身便往屋子的方向跑去,却是没见到胤禛落寞的神情。 直到她的背影在视野里消失,胤禛哂笑了下,“清芷,你说福晋可怜,我何尝不可怜?” 他睫毛微垂下来,“没有你的日子,才是真的难熬。” *** 年清芷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的蜡烛点亮,以魏珠为圆心一屋子的宫女绕成一圈。 魏珠神色冷淡,“年清芷,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是不是跟男人约会了?” 年清芷看都不看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坐下,将系满布条的手竖直摆开,“照你这般说,我找男人约会还叫人给我涂指甲不成?” “你有毛病吧,大晚上不睡觉去涂指甲?”魏珠有些不可置信,“可我分明看到了……” “我涂不涂指甲管你什么事?”年清芷直接打断她的话,掀起被子就准备躺下来。 魏珠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勾引三阿哥和四阿哥,你这个狐媚子。” 年清芷微勾了下唇,冷声回应,“至少某些人连勾引的机会都没有。” “你——”魏珠气得不行,想要上前与年清芷理论却是被其他宫女拦了下来。 毕竟年清芷又没违反制度,若是魏珠私自动手的话,反而是魏珠吃亏。 魏珠只能愤愤地躺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往年清芷那边看了眼,心里发誓一定要将她的情郎揪出来。 年清芷这个法子效果果然不错,第二日胤禛小拇指上缠满了绷带前来,她眸光落在绷带上不住地发笑。 还故意地微张了唇,“四阿哥小拇指是怎么了?” 胤禛冷眼瞧她,“无碍,被只小老鼠咬了。” “奴才略同一点儿医术,奴才帮您瞧瞧吧,这个天若是发炎了可就惨了!”年清芷却是不肯就此放过他,上前一步就势想要将他手上的绷带解开。 胤禛猛地将手往后闪躲了下,“不必了。” 年清芷眸光带着笑意,“四阿哥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呀,万一发炎了这小拇指烂了怎么办!” 就连胤祉也在一旁帮衬着说道:“四弟,清芷说的对不能讳疾忌医,你就让她看眼呗。” 胤禛一边躲过年清芷伸来的手,一面对胤祉道:“三哥,那也要分对象,蔡桓公面对的是扁鹊,我面对的可是个半吊子的庸医。” 不远处魏珠看着年清芷与四阿哥打闹,嫉妒涌上心头,她一定会抓到年清芷私会男人的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苦手在线卡文,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卡出多点来哈新网址: .. :,网址,m..,, 第56章 胤禛和胤祉只在遵化待了几天便回了紫禁城, 两个阿哥虽然离开, 但魏珠的针对却是没有停歇。 大约是过了一个月,魏珠一直未再抓住年清芷约会男人的证据,只好偷偷将此事报给了护守陵墓的总兵。 当晚魏珠得意洋洋地回来了,微翘着下巴对年清芷道:“年清芷, 总管大臣叫你前去找他。” 瞧着她这般得意的神情, 年清芷微拧了眉头, 就算是犯了什么错也该是凭证据抓人, 如今总管大臣竟然能听信魏珠的一面之词,真当是奇怪。 只是既然是总管大臣的命令, 年清芷不得不去, 却是没想到一去总管大臣孙缤便将门关起来, “清芷,听魏珠说, 她曾经看到你晚上在后院私会男人?” 孙缤已经是五十岁上下的模样, 鬓角已经发白, 笑起来眼角皱起了褶子,他的笑不是那种看晚辈的慈祥而是带了点色眯眯的感觉。 年清芷警惕地往后挪动了一步,轻声答道:“回总管的话, 魏珠她是看错了,不然当即就能将奴才拿下, 您说是吗?这些无根据的话,总管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孙缤却是丝毫不在意,走上前就抓起了她的手, “清芷,你要知道,在这清东陵,宫女有没有私情还不是我一人说的算?” 他手指不停摩挲着她细致光滑的手背,目光色眯眯地一直在她清丽娇柔的面容上兜转。 守陵寂寞,妻眷又不在身边,守陵的八旗兵大多又是年轻气壮的小伙子。 虽然明面上是严禁与宫女有私,但他手下不少人都犯了规矩,总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自己都与其中几个宫女有过瓜葛。 这里天高皇帝远,他就是这边的土大王,谁还能伸手管到这里呢? 年清芷一来他便注意到了,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美得太惹人注目了,便是魏珠那群人对她妒忌也是正常的。 他垂涎年清芷已久,只是先前派人查探她在宫中的身份并不一般,又是作为太皇太后的抄经宫女派来守陵的,太子偶尔来几次也是来看她的。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个把柄,他必定要好好的利用这个机会。 年清芷鸡皮疙瘩都要上来了,还是不留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装作娇羞的模样,“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奴才根本就没有与人有私。” 孙缤伸出手搭在她的肩头,凑近了说,“就算你没有与人有私,我也可以让你担了这罪责,可要是你从了我……” 他伸出手去轻挑起她颈间的衣领,年清芷迅速往后闪躲了下,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途,这手段比潜规则还要恶心,分明是在威胁她,若是不从便直接将罪名扣在她头上。 这里没人给她撑腰,人证物证皆都可以伪造,还不是他孙缤想怎办处置便怎般处置。 见着年清芷两次闪躲,孙缤也是恼怒了起来,狠声说道:“年清芷,我也是好言相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从了我什么东西得不到,便是抄经这般苦闷的活我都可以找人给你替了,你以后就在这里享清福得了。可若是你不识好歹,那我也不客气了!” 年清芷冷眼瞧他,这王八蛋真是软硬皆施了,她眸光微转随即换了副模样,怯怯地道:“总管您的话奴才都听到心里头了,只是魏珠来传话的时候声音极大,屋子里的姐妹都听见了奴才是来您这里,若是奴才迟迟不归,她们必定要疑了奴才和总管您。奴才的声誉是小,若是牵连了总管您,奴才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而且……奴才这几日身子不畅,总管您可否等几日?六月十六奴才在枯井边等您。” 她这婉转的话语进了孙缤的心里,他看着年清芷想通太开心了,今日虽是得不到手总也要让他揩个油,只是手刚伸过去就被她打了回来。 年清芷娇嗔地道:“总管您着急什么?奴才额娘说太容易得到手的东西,男人总是不珍惜的。总管您可要等奴才等到六月十六啊。” 她媚眼如丝把孙缤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想着拒绝,忙是连连点头。 年清芷趁机行了个礼,笑眯眯地道:“奴才已经在此逗留太久,便先行告退了。” 她走出门,脸上的神态换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拿出丝帕擦了擦手,这才往屋的方向走。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将魏珠从大通铺床上拉起来扇了一个巴掌,魏珠睡得懵懵懂懂陡然被甩了个巴掌还在迷糊呢,年清芷又一个巴掌甩上来,“你诬蔑我与人私会此为一,将此报给总管大臣此为二!” 魏珠这才反应过来,惊叫着道:“年清芷你疯了?我不过是据实而说!你竟然敢打我。” 她不服气地回扇了一个,巴掌落在年清芷脸上,她却是一愣只因年清芷不闪不躲似乎就是等她扇下去。 只是魏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巴掌已经落在了年清芷脸上,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躲?” 却是见年清芷扭头便上了铺,留得她一人在床榻上发愣,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魏珠不祥的预感还是非常灵验的,果然第二日在打扫陵墓的时候,一群八旗兵便将她押到了总管面前,硬生生地打了二十廷杖。 年清芷回屋的时候,秀芹正在给魏珠上药,魏珠一见年清芷进来就怒骂道:“你这个死狐媚子,竟然敢在总管面前告我的状!他为什么那么护着你,你定是与总管不清不楚,你就知道勾引男人!” 年清芷冷眼瞧魏珠,她白日不过是抄写经文的时候,趁着总管来视察的时候掉了几滴眼泪,再加上脸侧的巴掌掌印,总管自是心疼的不行,便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便可怜兮兮地将昨日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一遍。 魏珠的声音极大,把几个屋的宫女都吸引了过来围在屋外听八卦,年清芷环视了下眸光微转,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表面上还是淡淡地道:“你与总管的事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去问好了,可不要在这儿诬蔑我与总管,小心被他听到又平白挨了一次打可就不值当了哟。” 这句魏珠气得不行,却是不敢再说总管的事,只能一声一声地骂年清芷,可是一骂她的伤口就更疼了,慢慢地她就也住了嘴。 年清芷躺在床榻上细想着计划,算算她的寿命也不过只剩下短短三年,她一早就没打算在这清东陵停留太久,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逃出去并且不连累家族。 魏珠虽然是在有意识地针对她,可魏珠却是误打误撞地帮了她,如果一切顺利地话,六月十六她就能从这里逃出来。 六月十六……足够她做好充足准备了。 *** 很快六月十六到了,孙缤一想到年清芷就垂涎得不行,夜色刚黑下来他便往枯井附近赶去,没想到年清芷一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微弱的月光淡淡洒在她的身上,将她曼妙窈窕的身子勾勒地更是凹凸有致,孙缤摸搓着手就想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没想到年清芷却是一下子躲了过去,娇羞地道:“总管您不要这么着急嘛。” “我能不着急吗?小美人,我可是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现在还躲什么?” “奴才的身子可以给您,可总管您答应奴才的事可别忘了。”年清芷一边躲着他,一边慢悠悠地跟他闲扯。 孙缤看着她漂亮清丽的脸蛋,不停咽着口水,连声道:“好好好,你先让我香一口,我什么都答应你。” 年清芷不断往后退着,像是在跟他玩闹一般伸手将他的腰带一扯给扯开了声音甜腻,“总管您来抓奴才呀,抓到奴才……奴才就让您香一口。” 让孙缤更是难耐不停地往前靠,结果没想到年清芷一边往后退,突然一个踉跄猛地往后跌去。 孙缤眼睛猛地睁大,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年清芷摔进了那个枯井中,他深吸了一口冷气忙是前去查看,“年清芷,年清芷!” 这枯井极深,透过微弱的月光他朝下看,却是只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形物体面朝上躺在里面不知死活。 这般深度掉下去,人就算不死也得废。 叫了很长时间,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孙缤后怕地跌坐在井外,若是此事传出去,传到皇上耳中,便是他说年清芷是自愿的,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的仕途可就完了。 他恶狠狠地往里面瞅了一眼,就算就上来一个残废的身子必定是恐怖至极,若是她因此缠上了他可就太可怕了。 孙缤想了想,忙是找了一块大石头扔进枯井中,将枯井堵死就匆匆忙忙地逃离了。 年清芷顺着枯井里头的地道往大门的方向爬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她往后看了眼,一只巨石硬生生地砸在她原本摔落的地方,跌落泛起一层灰尘。 她冷笑一般地扯开了唇角,看来这孙缤真当是个残忍的人,这般情况不救,竟是想将她陷入死地。 不过这也与年清芷先前猜测的无差,是魏珠那些不断谩骂让众人知晓她与总管大臣有私,现在她失踪了,必定会起不少与孙缤有关的传言,关系孙缤仕途,他必定会帮她找一个合适的死因。 这枯井里的地道还是因为胤禛她才知晓的,去年的时候魏珠强行借那只胤禛送的玉簪,年清芷便与魏珠抢了起来,玉簪摔在了地上露出一张卷起来的布片。 布片虽小,但五脏俱全。 上面画满了清东陵不为人知的地道,这枯井就是其中之一。 故而年清芷将孙缤约在这里,提前将几块软垫扔下去防止摔死在这里,又将事先收拾好的行李扔下来,以孙缤的性子绝对不会细查,她便有了机会。 至于怎么逃出去,年清芷撺紧了手中孙缤的腰带,看着上面的令牌微勾了下唇。 很快年清芷顺着地道爬到了清东陵的大门口,她换上了一身宦官衣服又乔装改扮将脸涂黑了些,便背着行礼朝着大门口走去。 在大门口被拦住,她拿出令牌给门口的侍卫瞧,“咱家受孙总管的命出去,还望大人放行。” 那侍卫细看了下,确定是孙缤的令牌,刚想将年清芷放行出去,其中一个侍卫眸光却是在年清芷脸上兜转了一下,狐疑地说道:“你这宦官怎么这般面生,我从来没见过你,待我前去问询一声孙总管,再放你出去。” 年清芷镇定地开口,“大人,咱家既然拿的是孙总管的牌子,必定是孙总管给咱家的,难不成大人觉得是咱家偷得不成?” 那侍卫却是坚持得很,“无论是不是孙总管给你的,我去问下总无什么大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那侍卫前去汇报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朝着大门处行驶而来。 那侍卫被吸引了注意力,高声道:“什么人?” 马车帘子被撩开,一个熟悉的女声开口,“朱公公原先是在紫禁城服侍太皇太后的,如今来了清东陵旧疾复发,皇上便恩旨刘声芳刘太医给朱公公治病。我是前来探望他的,他是我夫君。” 那侍卫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刘夫人,真是失敬,放行!”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春菱,几年未见没想到在此见到,真的是太不凑巧了。 年清芷心头一紧,忙是低了头往后避让。 那侍卫转头与她说,“至于你,你可不能出去,我要先去拜见孙总管。” 春菱本来帘子都要落下,却是被那侍卫的话吸引去了视线,那人虽然低着头可……她绝不会认错。 那是年清芷。 春菱身子一颤,忙是开口笑道:“这不是朱公公身边的人吗?方才我还听孙总管命你前去采买药材呢,怎么还在这边停留?不如上我的车吧。” 年清芷有些惊讶地抬头,却是瞧见春菱笑得柔和,一旁的侍卫也松了口,“既然是刘夫人认识的人,那应该是没有错的,看来我也不必去询问孙总管了。” 年清芷坐上春菱的马车,听着马车缓缓驶离清东陵,她转过头来轻声道:“春菱,谢谢你。” 春菱沉默良久,方开口,“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为什么当年不说,白白让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 “看来你都知道了。”年清芷轻轻一笑,“事情都过去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想到你会因此误会我。” 春菱睫毛颤了颤,抖落一串泪珠来低声道:“对不起,清芷。” “你今日不也救了我吗?咱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年清芷顿了顿又问道:“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坐马车回去。” 春菱匆忙地抹了把泪,“是夫君将我赶回去的,我今日特地租了辆马车前来看他,没想到他却是让我留宿在这儿也不肯,只是生硬地叫我离开。” 年清芷轻轻叹了一句,她一早便知晓是这样的结果,刘声芳看起来温温吞吞毫无攻击型,实际上他是最固执倔强认死理的那位,被春菱坑了一把又岂会那么轻易地解开心结。 春菱将泪擦去,强颜欢笑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清芷,你从清东陵逃出来准备去哪呢?” “我想去江南看看,听说那儿暖和,京城还是太冷了。” “对了,小时候咱们聊起来以后出了宫,咱们一定要去江南瞧瞧,去看看大好河山、去尝尝这世间的美食。”春菱眸光有些落寞,“看来我估计要在这京城待一辈子了,清芷,你可要替我好好瞧瞧那江南的风光。” 见着年清芷笑着点头,她道:“不如先去我家中待几日,我给你准备好路上的盘缠、吃食和马车再走。” 年清芷本是决定自己解决,春菱却是一直坚持,更何况身上的金银背的沉,不如正好这几日可以换成银票,也正好能准备准备,便没有拒绝。 在刘府中待了几日,将一切出巡的准备做齐备,年清芷便坐上春菱找人雇来的马车出京城,只是在出城门时却是碰见了个不速之客,大阿哥胤褆。 士兵打开帘子前来问询身份的时候,胤褆正好骑快马路过,飞快地瞥了眼帘子中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本是已经出了城门又绕了回来。 年清芷见着胤褆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是迅速地对查验身份的士兵道:“这位大哥,你身份验过,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可以了。”士兵点了点头,将帘子放下正准备放行,胤褆却是骑着马挡在马车前,“马车里的姑娘实在是让在下眼熟得很,不知晓是否愿意将身份报来给在下听听。” 年清芷定了定心神道:“阁下这般猖狂拦我的车,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些,我今日还要出远门,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胤褆却是满眼狐疑,不依不饶地伸出剑撩起帘子,见着年清芷戴着面纱端坐在马车里蹙紧了眉头,实在是熟悉得紧,但他也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他开口,满是不可置疑,“把面纱摘下来。” 车夫有些恼怒,“您再这样无礼骚扰我家小姐,我可就要报官了。” 却是被胤褆一脚踹下了马车,“报什么官,在京城爷就是官。” 他定定地看着年清芷,又重复了一遍,“将面纱摘下来,不要让爷再说第三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清澈声音响起,“大哥开开玩笑便好,何必如此为难我家妻眷。”新网址: .. :,网址,m..,, 第57章 胤褆闻声望去, 胤禛坐在马上, 俊逸冷峻的脸上少见的恣意,他眸光落在马车中女子的身上, 眉眼间尽是笑意满满。 年清芷与胤禛对视了一瞬, 随即又匆匆忙忙躲开,她心中微惊, 胤禛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在这的。 胤褆开口, “四弟妹我倒是见过, 可车中的显然并不是四弟妹, 四弟又何来的妻眷?” 胤禛这才将眸光收了回来,“大哥, 车中是我今日里新纳的外室, 还望大哥莫要为难才是。” 胤褆将剑收了回去, 爽朗地大笑了两声, “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四弟,竟是刚娶了福晋,又纳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外室。” 他目光在这简易的马车上兜转, 微蹙了眉,“只是四弟怎么如此委屈美人,竟是让她坐这般的马车?” 胤禛淡淡一笑,“是她与我闹脾气, 便自己雇了马车跑出来了,还是要多谢大哥这么一拦车,不然我还要晚些才能捉到。” 他潇洒地跳下了马, 站在马车外伸出手,眉间尽是宠溺,柔声道:“好了,别闹了,不就是许久没回来陪你,这次我多陪陪你。” 年清芷瞥了眼一旁的胤褆,他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若是稍微露出丝异常他便会立刻再查探自己的身份。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只是刚放上去,胤禛却是突然顺势用力将她横抱了起来,她一声惊呼差点出声,却是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后院的那次吻。 顿时白皙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忙是噤了声老实缩在他的怀抱里,静静地被他抱上马。 胤褆看着他们俩,笑着道:“四弟,女人可不能这么惯着。” “她就爱使小性子,没办法。”胤禛颇为无奈的模样,拉起缰绳道:“还是多谢大哥相助,我现在就带她回家。” 他知会了一声马夫,便先行骑着马载着年清芷离开城门。 直到确保离胤褆很远了,年清芷方才出声,“四阿哥,您是怎么知晓奴才在这儿?” “既然已经逃了出来,便不用再自称奴才了,听着难受。”胤禛顿了顿又道,“你逃走那日,我回去清东陵一趟过,听说你不见了便去找了孙缤一趟,他起先还瞒着后来……” “我揍了他一顿,他才讲实话,说你约他在枯井旁见面,却是不小心摔进了枯井中。” “四阿哥回清东陵是上次的差事没办好吗?”年清芷有些紧张。 “不是。”胤禛含糊地道,“是有东西落那了。” 实际上是他故意找借口回去再见她一面,谁曾想她竟是溜出来了。 “所以……” 年清芷犹豫了下,“四阿哥今日是特地在这儿等我的?” 胤禛淡淡道:“是正好碰上了,就将你带回来。” 这世上巧合那般少,遇上大阿哥算巧合,可碰上四阿哥……她才不信。 他一定是在那里等了许久,去往江南的大陆就是那么一条,要是有心必定能堵住她。 很快,两人便到了胤禛在外头置的宅子。 胤禛先行下马,伸手去拉年清芷下来。 门役忙是兴高采烈地迎上来,牵上马的缰绳,“爷您回来啦!奴才给爷请安!” 随即眸光落在年清芷身上,这还是第一次见四阿哥带姑娘回来。 胤禛带着她走进宅子内,“算算日子,估计这阵你在清东陵守陵去世的消息也该传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先待在这里,等风头过了我再送你出京城。” 年清芷正环顾着宅子,这个宅子远没有雍和宫那般富丽堂皇,但也是极大的,与京城里大多数宅子所不同的是,这个宅子有着苏州园林的风格,回廊曲折,假山流水层出不穷,种植了不少新奇的植物。 年清芷点点头,“好,多谢四阿哥了。” 两人走走看看,终于在一个院子外停下,胤禛开口,“这儿是你的院子,你暂且在这儿歇下。” 年清芷抬眼望去,牌匾上写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沅湘阁”,是胤禛的字迹。 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 这里是专门为她而建? 年清芷望过去的时候,胤禛也在看她,“进去瞧瞧。” 一进门就瞧见院子中间横着一个手臂长短的流水,左侧种了一棵合抱大树,大树的树枝遮盖了三分之一的院子,下方放着一个躺椅,正好适合夏日纳凉。 右侧则是种了些许花卉,给寂静无人的院子增天了一份色彩。 “怎么样喜欢吗?” 年清芷连连点头,她连大通铺都住了好几年,怎么会不喜欢这儿。 她笑起来,“四阿哥有心了,不过从未听四阿哥说起置办宅子的事……” “这宅子是你被送去清东陵那年,我买下来,亲自画了图纸让工匠赶工的。”胤禛嘴角带着一抹笑,“总算是修好了,你喜欢便好。” 年清芷突然一顿,想起那藏在玉簪里面的密道布片,不会胤禛一早便想好有这么一天吧。 她忙是转移了话题,“最重要的还是福晋喜欢,福晋可喜欢这儿吗?” “她不知道这。”胤禛顿了顿,声音有些冷淡,“她喜不喜欢不重要。” 年清芷的眸光触及他的,忙是又闪躲开,“福晋刚入门,四阿哥不该对她如此冷淡。” “罢了不说这些,我带你瞧瞧屋里头。”胤禛似乎一点都不想提到福晋的模样,率先带她进了书房。 书房是按照承乾宫他的书房布置,就连桌案、书架的摆放位置都一样。 “往日你在宫中总要避着锋芒,就连画画练字都要躲起来,如今你在这宅子里头,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再会因此为难你。” 胤禛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落在她左手食指和中指,有着一层淡淡的茧,是这些年给太皇太后抄经所磨出来的。 当时画图纸的时候还未想到这一层,胤禛忙是改了话茬,“便是不画画不练字,在这儿看看书也好。我问了端静皇姊,女子喜欢的话本,我不清楚内容,便给你按照书单全都买来了。” 年清芷指尖轻触上书架,果真里头全都是一些话本子陆友的《砚北杂志》、吴元复的《续夷坚志》,她倒也听说过这些话本,讲的是写见闻条录兼带着鬼神怪异事,没事用来消磨消磨时间也是好的。 还有类似于《钱塘梦》、《王魁》、《绿珠坠楼记》通俗口语所写的话本子堆积了满满一书架。 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皆是按宫里头的样式给她各来了一份,足以见得布置书房人的用心。 可年清芷最怕的便是胤禛的用心,自己不过还有两年的阳寿,他这般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真是不值当。 若是没遇上大阿哥,她如今也该出了城门,什么都不亏欠地一个人潇洒去了。 这般徒然地承了四阿哥的情,真当让她多添了几分叹息。 年清芷这般想着,心中那股热气也消散开来了,脸上神情淡淡地道:“四阿哥这是为福晋准备的?我倒是先享用了,真当是暴殄天物了。” 胤禛好不容易将东西全部集齐,心里头不过是想见她笑颜、听她说一句“喜欢”罢了,如今听她这般说,眉眼间的喜悦顿时熄灭了一半。 以她明镜般的心思,又怎么看不出来这都是自己为她准备的。 什么暂且在这里歇下、什么过了这风头再走,不过都是权宜之计。 胤禛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她留下来,他们好不容易相聚,他不想让她离开。 可又担心贸贸然表明心意吓着她,若是她因此厌恶他、不顾外头的风声离开他怎么办。 胤禛含糊地“嗯”了一声,“原先是为她准备的,只不过皇阿玛最近在给我修外宅住所,到时候外宅住所修好,她就直接住进皇阿玛赏的地方。这边倒也空下来了,你先住下便是。” 胤禛宫里头还有要紧事,把年清芷安置下来便先行进宫忙政务。 沅湘阁分配了四个婢子四个小厮给她,年清芷在古代活了这么多年,彼时还是第一次下人伺候自己的滋味,只是她倒也不怎么习惯,凡是倒还是自己来。 本来年清芷允诺春菱,一到达江南歇脚处,便给她回信报平安。 现在行程耽搁了,总要告诉她。 正写着信呢,冬尽便在外面敲着门,“主子,爷回来了,还给您带礼物了。” 年清芷将笔慢慢放回了笔架,前去开门。 冬尽站在门口,满脸都是笑容,“主子,奴才给您梳妆换身衣服吧。” 整个宅子里的奴才们都以为年清芷是胤禛的女人,胤禛是乐得他们误会,年清芷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索性让她们误会下去。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随意将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衣服也是穿得春菱当初给她准备的,当时时间紧急,那些衣服都是春菱的旧衣裳,虽然不是非常华贵但穿着舒服。 “不必。”年清芷摇了下头,踏出门槛往院子里走去想要迎接胤禛。 冬尽却是跟上前来劝说,“主子何必如此固执呢,爷给您准备了那么多华贵的衣服和首饰,您在家待着的时候不喜欢戴,可爷来了您也不戴,可是煞费了爷的一番苦心。” 年清芷想了想,“那些衣物还是留着出去再穿吧。” 听出年清芷是在敷衍她,冬尽委屈地扁了扁嘴,主子来了宅子这些天可从来没有出过门呢,这话说来不过是搪塞自己。 这个主子哪都好可就是对什么都不咸不淡的,爷那般对她上心,她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欣喜若狂了,听说便是宫里头那位正主儿都没有主子得爷的喜欢呢。 外头的狐媚子手段可高明多了,主子虽然长得漂亮,但抵不过人家手段,再不打扮打扮若是四阿哥被人抢了怎么办。 年清芷却是没想到她的弯弯绕绕,往外走的时候,胤禛正好迎面而来,俊逸的脸上满是喜色远远地看见她就叫出了声,“清芷,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年清芷在胤禛面前站定,仔细观望了下,他撩起了衣摆兜着什么物件,却是看不出来是什么。 她试探地猜道:“是吃的?” 胤禛点了下她的额头,“就知道吃!” “那是什么呀?” 胤禛蹲下来将衣摆一兜,抖出两只巴掌大的小猫来,一只浑身毛色纯白如雪、另一只头顶带着一团褐色的毛,尾巴也是全然褐色的模样。 年清芷捂住唇,不敢相信地伸手去摸了下两只小猫的脑袋,白色的那只警惕地往后闪躲了下,冲她叫了一声,头顶褐色团毛的家伙却是呆萌地要命,被摸了之后才害怕往后退了几步。 “太可爱了,四阿哥这是从哪弄来的?”年清芷有些爱不释手,却是害怕吓到它们,只好不住地看着他们却是不敢再伸手去碰。 “李庄那小子说,他们家母猫前段时间下了崽,今个儿刚好断奶,我便派人去挑了两只。想着你在宅子里待着无聊,又不方便出门,便抱来给你玩玩。” 见着年清芷眸光紧紧地黏在猫身上一副极其喜欢又不敢碰的模样,胤禛也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使她的手轻轻抚摸在小猫的身上。 这一次小猫却是出奇地温顺,任由她摸着,还特别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年清芷忍不住笑了起来,朝胤禛看去,却是与他的眸光触及,她忙是有些慌乱地又低下了头,“四阿哥有给它们取名了么?” 年清芷的闪躲胤禛全然看在眼中,却是不意外。 他开口,“还未,这不是拿来准备给你取呢。” 年清芷想了想,“今日是七月初二。” 她指着纯白色的那只,“不如这只就叫七月。” 随后又指着头顶有褐色团的那只,“这只叫初二好了。” 胤禛轻笑出声来,“叫你取名,你倒是省事的很,竟是拿日期来取名。” “四阿哥不喜欢的话,我便重新取。”年清芷又指向纯白色的,“这只叫年一一。” 指向另一只,“这只叫年二二。” 胤禛有些无奈地摸了下额头,“罢了,就叫七月和初二吧。” 他顿了顿,“说起来七月七乞巧节,想不想出去逛逛?” “四阿哥有空?”年清芷脸上绽放出笑容,自上次出去玩已是有三年,对于这次出游她是期待无比。 随即她又是有些迟疑地道:“四阿哥不是说外头风声大,我出去会不会给您惹上事端?” 胤禛看到她的笑,知晓她的向往,“到时候你戴着面纱,我护着应当不碍事的。” 年清芷答应地爽快,“那我便在这儿等着四阿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58章 七月七是牛郎织女相见的日子, 流传到民间便成了乞巧节, 女子向上天祈求有一双灵巧的手的日子,街外头的活动也是应不胜数。 到了这个日子, 冬尽一早就把年清芷装扮起来, 为她挑选了一身水红织金丝海棠旗装,再配上之前胤禛挑的红玛瑙头面, 与年夫人送的小兔子耳坠, 淡淡上了脂粉的年清芷皮肤如红霞映雪、娇艳无比。 冬尽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的年清芷, “奴才就说主子就该这般打扮打扮, 这样子看真像是从天上下凡的天仙呢。” 年清芷笑着看了她一眼,“就你嘴甜。” 随即起身拿了面纱遮起面来, 实际上她的身份出门还是有些冒险, 但抵不住外头热闹的诱惑。 冬尽叹了一声, “奴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主子如此漂亮,何必戴面纱遮盖容颜呢。” 随即又笑嘻嘻起来,“奴才知晓了, 是爷不想让主子的容颜被旁人看去,爷真的好宠爱主子!” 年清芷“噗嗤”一声笑出来,冬尽这般脑补的能力真当是天下一流,她与胤禛清清白白的, 冬尽是从哪里看出胤禛宠爱她了。 胤禛宫里还有政事,必定不会回来那么早,年清芷正无聊着准备拿起本书打发打发时间, 七月睡醒了、一副懵懵懂懂地模样往她这边走来。 年清芷忙是蹲下身捞起七月,瞥了一眼初二,初二在小窝中睡着得正香,两个小家伙刚来的时候都有些害怕,几天过去已经成了团宠,婢女、小厮们没事就喜欢和她们玩,也就慢慢地适应了府中的生活。 年清芷轻轻摸着七月的毛,感受着触感的细腻柔软忍不住解开面纱香了它脑袋一口,结果一个口脂印便印在了它脑门上,显得怪滑稽的。 正准备拿张丝帕给它擦去,却是听到外头一阵欢呼,“成了成了!” 冬尽微蹙了下眉头,“这群丫头乞巧节玩欢了竟是忘了规矩,奴才将她们赶走。” “不必。”年清芷抱着七月,“她们玩的热闹,我出去瞧瞧。” 冬尽忙是将门打开,外头一群婢女们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哪里弄来了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最前面的桌子上放了织女画像,画像面前摆放了各种丝线及水果。 婢女们听到这里头门的动静,忙是转过了头来兴高采烈地行礼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她们没有聚在一起,年清芷方才看到她们围着的一个桌子上正放着几个碗,碗中放满了澄清的水,一旁摆了很多针,想来正在玩投针验巧的游戏。 以往乞巧节的时候,宫里的宫女们就爱聚在一起玩这个,年清芷摸笔墨纸砚还好,可一模那针就犯难,所以一向都是看着旁人玩,自己也就凑个热闹。 这些婢女们也是胤禛刚采买回来,年纪都尚小没有服侍人的经验,年清芷一向和气待人她们自是不怕这个主子,见着她的眸光落过来,她们忙是上前来拉住年清芷的衣袖,热情的推荐。 “主子也来玩玩吧!咱们手都笨得很,虽然能让针浮在水上,但影子皆都是细如丝一般。奴才以前在家的时候,看姐姐弄得则不同,跟花云一般,可漂亮啦。想来也是要看人,主子来一定能行!” 年清芷被簇拥着“赶”到了桌子面前,她看着一旁的针就犯难,她试探地拿起一根针轻轻地放在水上,只见那针悠悠地转了个圈落到了碗底。 她笑着道:“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行的,你们玩就是了。” 婢女彩叶又将一个针塞进她的手心中,鼓励道:“主子再试一次吧!” 其余的婢女们也一道附和着,“这一次一定能成的。” 不知道是借她们的吉言,还是怎么,这一次年清芷竟是成功地使针浮在了水面上,那影子在灯笼光的照射下竟是像一朵绽放的花。 婢女们不由一阵欢呼,就连年清芷也被她们的气氛感染一道笑了起来,正笑着眸光却是触及到胤禛颀长的身影。 胤禛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见着她看过来,眸光堆积的笑意一下子就溢满了整颗心。 “往日见你都是看着别人玩,今日怎么肯试试了?” 婢女们给年清芷让开一条道,她走了过去,“我也就是闲得无聊,所以试试来着。” “倒是我不好,让你等着了。” 年清芷忙是摆摆手,“四阿哥,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今日宫里祭祀,你要陪着德妃娘娘,这我是知晓的。德妃近日可还好?” “倒是不怎么好,前几日听到了你‘去世’的消息,恨不得自己跑去清东陵将‘你’的尸骨收回来,可是伤心了好一阵,今日才重新打起精神参加七巧祭祀。”胤禛有些疑惑,“清芷,你的音讯为何连额娘都要保密?” 年清芷心中有些黯然,她注定两年后要死,德妃注定是要伤心的,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也没法和胤禛提及,她开口,“反正以后与娘娘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娘娘忘了我才是。” “你就这般笃定?”胤禛睫毛微垂,神色不明。 年清芷点点头,“我决定下个月便走,长时间在此叨扰也不太好,倒是让四阿哥费了这么多心思。” “可是……”胤禛有些仓促地找着理由,“下个月可是有中秋节,起码中秋节再走吧?我们三年没有一起过中秋节了,今年一起过可好?对了,除夕也是,以往家宴后你都会和我一起守岁,咱们已经三年未守岁了。” 他扯着年清芷的袖子,依稀还有小时候的模样,她还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慌乱。 胤禛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淡褐色的眸子中尽是失落,“你要是这般早走,我剩下来半年恐怕是过不好了。” “那我……”年清芷有些迟疑,“过完年再走?”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胤禛一瞬间又恢复神采奕奕,“走,爷带你去街上玩。” 年清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套路了,“四阿哥不带您这样的!” “是你说的过完年再走,我可没有逼你。”胤禛耍赖,担心年清芷反悔忙是指了下脚边的一个物件,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小木板,被覆了一层土,已经冒了些许绿油油的嫩芽,这些嫩芽被人为地用红、蓝丝绳被扎成了一束。 年清芷这才注意到那脚边的东西,有些茫然,“我也是今日才看见的。” 彩叶忙是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回四阿哥和主子,这是奴才做的!这是种生求子,祈福主子能够多多生子,据说比求子观音还灵验呢。” 年清芷有些囧,她一直没解释自己与胤禛的关系,倒是让他们误会了。 她刚想叫她们将这些东西收拾走,却是见胤禛将那一层小木板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微蹙了眉头有些严肃地说道:“既是给主子做的,怎么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路边,还不好好收起来。” 彩叶忙是兴高采烈地双手接过,本来觉得主子只是表面上受宠,毕竟四阿哥连名分都不愿意给主子,可如今见着这情景分明是主子不想要,四阿哥却只想把一切好的塞给主子。 胤禛转过头瞧见年清芷有些尴尬,知晓自己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忙是掩饰地道:“既然是她们好心给你做的,也是她们的一份心意,你就好好收着。” 年清芷低头“嗯”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只能狂撸七月的毛。 胤禛眸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她怀中的七月,七月额头上一个唇印赫然与清芷的口脂颜色一模一样,他倒是有些莫名地嫉妒起七月来。 “今日外头人多,往日甚至还有‘车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复得出,至夜方散’的情景,带着七月出去容易弄丢,就将它放在家中。” 七月被她撸毛撸得正舒服地打着哈欠,小奶猫正是睡不醒的阶段,若是再大了些就该整日跳弹没个睡觉的时候。 年清芷将七月交给冬尽,“四阿哥想的细致,若是它弄跑了,我可要伤心死了呢。” 他们俩并肩往府外走着,胤禛笑着道:“以前就看你经常巴望着额娘身边的小白猫,本来想着拿猫配种给你弄来一只,谁曾想那只竟是没活过成年。” “四阿哥竟是还记得。”年清芷不由也笑了起来,彼时两人不过都是佟佳皇贵妃博弈的棋子,便是四阿哥如此尊贵的地位,都不敢对皇贵妃提出任何要求。 幸好,照在他们头顶的这层迷障终于消散。 以后……可惜她没以后了,也要想个法子断了四阿哥的念头才是。 胤禛的宅子虽然不是在闹市街区,但外面人多得很,马车行了一会儿便堵塞地不能行。 两人便索性不乘坐马车,下车步行。 与上次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男女并行的人多了些,街上更是人满为患,他们几乎是被人推着前进。 不仅是被人推着前进,年清芷右侧的人也在不停地将她往胤禛那儿挤,她的手垂在裙摆两侧,手背便不停地轻轻与他的相撞。 不过是普通的手背相撞,可就因为多了层暧昧气息,这相撞就像是摩擦蹦出了火花,不断地燃着她的心,头皮有些发麻、呼吸放慢了心跳却是加速。 年清芷感觉怪怪的,下意识就想将手伸到背后去,却是刚有了意识还未来得及动之时,胤禛的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女主下周就死啦!!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59章 就像是触及了闪电, 年清芷的神经打了个颤, 连带着脸上也微微燥热起来。 她有些困扰起来,分明也不是第一次与胤禛牵手, 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害羞起来。 胤禛感受到手心的温热似乎想挣脱, 像是掩饰一般地直视前方淡淡道:“怕你走丢。” 他这般话说出来,年清芷纵使想要不留痕迹地将手拔了出来, 也没了法子。 轻声地“嗯”了一声, 方才主动回牵起来。 察觉到她的主动, 胤禛微勾起唇角, 心中漾起丝丝甜蜜来,与她在一起就是平凡相处的时光也是极好的, 只要她肯留下来。 街上人头攒动, 走了一阵方才没那么多人, 他们也好逛街市旁的摊位, 不少摊位都在卖着象征乞巧节的七孔针、五色线、供奉织女星的香烛,还有各式各样的巧果。 巧果是七夕节特供的糕点,是将菊叶、菱子、茄子、兰花豆等裹上面糊进行油炸, 宫里头的模样做的更是灵巧,有太平宝钱、吉祥仙糕、如意云果等品种。 以往胤禛参加宫宴的时候,经常给她带上几个,今年他称病未参加宫宴便是带不了了。胤禛便在摊位上给她买了几个, 外头的模样虽是没有宫里做的灵巧,但有种别样的好吃。 年清芷怕巧果上的油沾染上面纱,便索性暂时将面纱摘下来, 一面吃着巧果和胤禛一起逛。 见着有些摊贩还售卖着用泥瓦塑成的人偶,穿着乾红背心、系着青纱裙,各有各的姿态极为可爱。 年清芷不由拉着胤禛停了下来,颇感兴趣的看着人偶,她方才在供奉织女星的桌子上也瞅见过这玩偶,倒是不知晓为何供奉这玩偶。 她开口问道:“请问这是什么?” 摊主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真当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忙是开口介绍,“夫人,这个是‘磨喝乐’,买回去供奉象征着多子多福。” 年清芷脸一红,说了句“多谢”就想拉着胤禛离开,胤禛却是又将她拉了回来,“既是喜欢,就买两个吧。” 他指着一对一男一女的“磨喝乐”,“这两个如何?” 年清芷的眼神有些慌乱,“买回去又没什么用,还是不要浪费这个钱了。” “你喜欢怎么可以说浪费钱。”胤禛正色道,扭头对摊主道,“将这个包起来吧。” 摊主生怕他们反悔一般,迅速地包了两个娃娃塞进胤禛手中,胤禛看着手里的两个娃娃揶揄地看着年清芷轻笑道:“清芷,你是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活脱脱像是一个丈夫在问怀孕妻子的模样,年清芷仰起头也不甘示弱,笑眯眯地道:“我喜欢女娃娃,那四阿哥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喜欢女孩,像你。”胤禛举起女“磨喝乐”冲她笑。 年清芷扭过头,小声嘟囔道:“哪像我了。” 她一边捧着巧果一边咬着,走着走着便瞧见前头更是热闹,走进了才发现那是座高耸的乞巧楼,楼极高可乘数人,一群女子正围绕着织女画像准备参加串珠的比赛。 这临时搭建的乞巧楼是在绣坊前,想来也是趁着节日给绣坊打下名气。 举办人正高声呼吁着四周的女子前去参加,前三名皆有奖励,第一名是绣坊大师柳如云的弟子的名额,第二名是金光闪闪的羽毛丝线,第三名则是奖励云锻三尺。 以前在宫里头,每逢乞巧节也会举办穿针引线的活动,参赛的宫女登台以五彩线穿过九尾针,最先全部穿过的便赢了,赢了便能得到娘娘的奖励。 年清芷从来没有参加过,只是在一旁凑着热闹,没想到这民间的穿针引线大赛要比宫内更是热闹,大概是少了规矩多了烟火味。 她转头笑着对胤禛道:“我们在这边看看吧。” 彼时手中的巧果已经尽数吃完,年清芷想要将面纱重新蒙上,胤禛却是轻轻地说了声“等下”。 “诶,怎么了?”年清芷抬眼,只见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拭掉她嘴角的巧果渣,下一秒又收了回去轻轻抿掉。 胤禛微微眯眼,似乎极是享受的模样,“很甜。” 他的唇上沾染了些许她的艳色口脂,更是显得他容貌的举世无双、俊逸逼人。 只是小小年纪这般流氓举动不知道是从哪学的,明明巧果是咸口的。 年清芷又羞又恼,又拿不出长姐姿态教训他,只能撒气一般地将面纱蒙上,挡住微红的脸。 胤禛不说话,又去勾她的手,她却还在气恼中,将手一甩,“现在又不会走丢。” 他却是又覆上她的手指,态度极为自然地道:“待会儿人就多了。” 这般场景尽数被不远处的两个女人尽收眼底,那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四侧福晋李氏,李氏眼睁睁看着称病未去宴席的四阿哥正在带着另一个女人逛着街市,眸中不由生起愤愤不平起来。 李氏扭头对四福晋道:“福晋,您都看到了吗?爷怎么可以这么对咱们!” 她是和四福晋一块儿入门的,可是四阿哥从未歇在她房里过,她原本一直以为四阿哥是偏心于四福晋,她艳羡过也嫉妒过,可人家是正房,论身份轮品貌都比她好,她是半点争得余地都没有。 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小狐媚子又是怎么回事? 四福晋眸光紧紧落在胤禛脸上,那笑意满满的幸福模样她是从来没见过的,她入门一个多月见到得都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四阿哥,若不是看见胤禛身后跟着的奴仆,她说不定觉得面前的人只是长得像四阿哥。 四福晋收回目光,极力地掩饰掉眸中的伤心柔声说:“爷喜欢如何就如何,既然不管我们的事,就算看到也要当作没看到。” “福晋,您可以忍下这口气,妾身可是忍不了。妾身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竟是让爷犯了欺君之罪都要出来相陪。” 李氏话毕便挤过人群,四福晋脸色一变忙是跟了上去,“李氏,你可别乱来,仔细惹恼了爷。” 年清芷挣脱不开来,只好任由胤禛牵着,看着不断有女子上去参赛。 胤禛还在揶揄她,“不如上去试试?” 明知道她对绣活一窍不通。 年清芷刚想开口,却是听到一声娇滴滴地声音,“妾身见过爷,既然爷希望这位妹妹一起上去比试,不如姐姐陪妹妹一起?” 年清芷转过头,只见面前一个长相娇美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另一个长相秀气温婉紧紧跟在后头,似乎因为没有阻止得了前面女子而有些抱歉,轻声道:“妾身见过爷。” 那个一开始说话的女子年清芷暂且不认得,可后头那个温婉的……年清芷却是忘不了,那可是她亲自选出来的,没想到真人要比画像更为秀气,想必德妃娘娘应当是满意得紧。 这般的场景活脱脱就是妻子撞见丈夫和小三在外头秀恩爱,另一个女子还一口一个妹妹,这年头按位分算姐妹,竟是把自己认成了胤禛的妾吗? 年清芷当下极为难堪地从胤禛手中挣脱开,之前没好意思用上全力,现在才发现若是自己真的想要挣脱原来也是可以挣脱的。 若不是有层面纱遮羞,她难堪地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感受到年清芷的手挣脱开了,胤禛的心连带着手也一同有些失落,他蹙着眉头微恼地看着面前的李氏,李氏进门内他都没见过几次面,若不是乌拉那拉氏一道跟上来,他根本认不出来面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侧福晋。 他冷声开口,“瞎叫什么妹妹,论资排辈你也该叫她姐姐。” 李氏脸色一青一白,她虽然是侧室但好歹也是四阿哥明媒正娶进来的侧福晋,如今四阿哥竟是要她叫眼前这个狐媚子姐姐,不过是个外室而已,竟是还排在了自己头上。 她心里认定面前的女子说不定就是四阿哥在哪个青楼里的相好罢了,自是看低了三分,眼光中带着轻蔑,面上还是恢复了笑容熟稔地过来牵着年清芷的手,“爷说姐姐那就姐姐好了,不知道姐姐可不可以陪妹妹去参加这串珠大赛呢?那丝线妹妹实在看得眼馋,可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 “你既是眼馋便自己上去,何必拉着她。”胤禛蹙着眉将年清芷的手拽了回来,他自己都牵不得,竟是让李氏白白占了便宜去。 李氏连连被胤禛回怼,这面子上也挂不住了,有些委屈得抹了泪,“爷您就算喜欢姐姐,也不能这样对妾身呀,妾身不过是想拉着姐姐上去串珠比赛,爷就生怕姐姐掉一根发丝一般……” 她哭哭啼啼引得不少人回望,胤禛转头就想带年清芷离开,年清芷却是有些不忍地回头,“我陪你上去便是,只是侧福晋不必姐姐、姐姐得叫我,侧福晋叫我……七月便是。” 她一时间想不到名字,直接将猫的名字拿来。 七月?一听就是欢场中取得艺名。 李氏假惺惺地将泪擦去,小心地看了眼胤禛,却是发现对方并未看她,脸色顿时又一白,合着她胡闹半天正主压根眼都未瞧下。 李氏只好将目光转向年清芷,“那就多谢七月姑娘了。” 她们俩一起上去报了名,在场报名的姑娘没有五十也有三、四十名,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拿到第二名确实是极为费劲的。 年清芷蹙着眉头想着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得不到第二名那爱哭的李氏会不会又哭起来,真是让人脑袋大。 裁判喊了开始后,年清芷依旧在考虑究竟怎么办,竟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思考。 李氏偷摸摸地看了眼年清芷,见着年清芷动都不动地坐在那里,眸光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在闺阁中就以绣技精湛而出名,族中乞巧节的串珠大赛她回回得到头筹,此时她将那个七月比下去不就可以杀杀她的气焰了。 裁判见着年清芷迟迟不动,眼见着那柱香已经烧了五分之一了,忙是上前提醒,“姑娘,比赛开始了您怎么还不开始呢?” 年清芷想了想,“请问有木板和剪刀吗?” “诶?”主持的裁判有些惊讶,“姑娘要木板和剪刀作甚?” 周围围着的观众也是被年清芷的反应所吸引,原本她坐着不动就足够让人觉得奇怪了,如今却是要来木板和剪刀这种与串珠大赛毫无关系的工具。 “不可以用木板和剪刀吗?”年清芷反问道。 裁判连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裁判忙是将木板和剪刀拿来,果真看到年清芷动起来了,开始用剪刀剪裁木板制作着东西。 不少人都在伸头望着年清芷的动作,胤禛淡褐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她若是没有把握不会上去,既然上去就自然会有主意。 四福晋却是没有在看年清芷,而是偏过头来看胤禛,心中酸涩起来。 原来四阿哥竟然也有这般幸福快乐的一面,她不禁有些猜想那姑娘究竟有什么魔力竟是让四阿哥沉醉如此。 只见年清芷手中的剪刀翻飞,夹杂着针线的运作,将三个扇形的木板底部连在了一起,又拿了一个长方形模板围在扇形木板上方,又给这奇怪的东西做了个手柄,之后的动作就是更让人觉得生奇。 那柱香还剩一半的时候年清芷的工具终于做完,彼时其他参赛的女子已经串了不少的珠子,李氏的尤为多那串好珠的绳子已经拖在了地上,而年清芷的珠子还是为零。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清芷做的是啥23333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60章 李氏一边串珠一边在偷瞄着年清芷的动作,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她手中的珠子一个都未串上去, 就算她速度再怎么快也是没办法超越自己。 李氏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是在下一刻见着年清芷将细钢丝放进去,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细钢丝已经装满一个食指长度的珠子。 李氏微张了嘴,这怎么可能……按照这个速度年清芷很快就会追上她, 她忙是将眸光收回去,不敢再轻敌串珠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然而待最后的香灰落下,李氏再往年清芷那边看时, 她串好的长度已经是自己的三倍有余, 根本无需裁判计数便能确定究竟是谁赢。 她脸色一青一白,指向年清芷对着裁判说,“她作弊,那珠子根本不是她串的!” 年清芷好奇地扬起头问道:“比赛规则有规定不可以用工具串珠吗?” 裁判摇摇头,笑着道:“当然没有, 谁串的珠数多谁便是赢家。” “那不就好了。” 年清芷扭过头对李氏, 颇为无辜的模样, “侧福晋是生气了吗?您不是想要得到第二名的绣线才来参赛的吗?若是我得了第一, 您可就得不到第二名的绣线了。” 李氏气得牙一直在震,合着她靠小聪明取胜, 自己还要感谢她了不成? 只是四阿哥还在旁边看着,她只能将委屈硬生生咽下,强颜欢笑地道:“当然没生气,我还要多谢七月姑娘助我得到绣线呢。” “那就好。”年清芷点点头, 便想从座位上离开。 却是在下一秒被裁判拦住,“姑娘请留步,您的奖品还未领呢。” “我手脚粗笨,学不来这些绣法,我领了这奖品倒是会让贵坊为难呢,不如顺延至第四名,将奖品送给第四名的姑娘吧。”年清芷笑着道。 “姑娘,这可不符合规定,规定既是定下了就是拿来遵守的。”裁判想了想从袖口拿了块丝帕递给年清芷,“这是柳如云大师亲手刺绣的,是世间独一份,若是姑娘日后改了主意,便可以拿这丝帕前来我们绣坊兑奖。” 年清芷虽然觉得多半是不需要,仍旧还是收下了丝帕下了台。 彼时李氏也让婢女领了绣线下台,又站到了胤禛面前,四福晋正在和胤禛说着什么,年清芷遥遥看着他的妻妾正围绕着他,她什么也不是,不过是胤禛的一个贴身婢女,不过是因为常年侍奉的缘故与他熟稔了些。 可她却是忘了礼数、放纵了彼此间的熟稔,要说这世间的熟稔哪里比得上夫妻间的耳鬓厮磨。 若是自己此时回到胤禛身边,胤禛必定会送自己回去,相当于再让四福晋和侧福晋难堪一次。 年清芷想了想方让裁判帮她给胤禛带话,自己则是顺着台的另一侧下去。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地图,顺着地图往着宅院的方向走去。 好在年清芷想到今日街上必定人头攒动,自己又是第一次上街,担心不小心走丢了便让冬尽给自己备了份地图。 她看清了方向便顺着街道走,时间稍晚了些,这街上还是那么热闹。 年清芷想提起兴趣再逛逛街市,却是发现心头像是一颗大石头压着,闷得她如何也透不过气来。 她偷偷溜走倒也不只是担心四福晋和侧福晋下不了台,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方才那种难堪的境地,年清芷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骨子里的傲骨原来没有被常年的宫廷生活所磨灭。 现代的时候她是天之骄子,从小便是从金银堆里浇灌出来的花朵,便是后来落败了,也是靠着自己的绝活,让故宫里的专家院士都对她独得青睐。 年清芷一直是这般骄傲的,纵使后来这份骄傲害得念慈姑姑去世后,也仅仅是将这些骄傲隐藏、从未消灭。 分明可以接受康熙的宠爱和庇护,就可以逃离佟佳皇贵妃的魔爪,可她根本不屑,谁生在这世上也不是给人做妾的,靠着美貌和小聪明得到那所谓的恩宠,便是身居高位那又如何,被平分的爱……她不想要。 若是当时屈从了佟佳皇贵妃,真的成了康熙的嫔妃,便是她自己也会觉得屈辱,可是方才在四福晋和侧福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是嗅到了那深入骨髓、绝望无助的屈辱感。 她一瞬间清醒过来,她究竟在干什么呢。 胤禛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依赖,而自己也依赖着他。 所以她才能毫无防备地沉浸在与他的暧昧中,享受着那一丝丝从心底渗出的甜蜜,甚至忘了他是已经有妻妾的人。 身为包衣奴才的时候她都未觉得自己卑贱,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卑贱。 年清芷恍恍惚惚地走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个无人的巷落来,她忙是将地图从袖口中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下,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不小心拐了个弯。 她看完地图便往巷子口走去,却是走了几步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喝了酒的兵痞,那人双颊通红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朝着她身上兜转。 年清芷的心提了起来,忙是加快了脚步往巷子口跑,却是在擦肩而过时手臂被那人抓住,她害怕地转过头,却是看到那兵痞嘿嘿一笑,“小美人,别着急走呀,陪大爷玩玩。” 说完便用另一只手来想要撩开她的面纱,年清芷正在气头上,方才在台上临走的时候不小心将剪刀给带走了,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她毫不犹豫地将尖利的剪刀刺向兵痞肩头,伴随着血的迸溅兵痞吃痛的叫了起来。 这般经不住痛,想来也是个酒囊饭袋在军营里混日子的。 年清芷忙是一脚把他踹倒,便往巷子口跑去,只要跑到了大街上便是那人想怎么样也不敢了。 却是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影,那人穿着华贵,身型高大健壮,脸型端正坚毅,一身得贵气和正义,年清芷的心却是突然沉了下来。 是胤褆。 年清芷瞬间将巷子里那个酒囊饭袋的兵痞与胤褆联系起来,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想来是胤褆上次便疑心她的身份,今日刚好碰见了亦或是一早便在宅院门口设下了埋伏,正等着她进陷阱呢。 既然是想要借用英雄救美的计策来搞清自己的身份,看来胤褆还没有做下与胤禛撕破脸的决心,年清芷果断地装作不认识他一般,绕开他往街外走去。 “姑娘的面纱脏了。”胤褆突然在身后出声。 年清芷方才在慌乱中,也没注意面纱的状况,经他这般一提醒才发现面纱上竟是溅上了那兵痞的鲜血。 若是此刻还不理人,倒让胤褆徒增了怀疑的机会。 年清芷停顿住脚步,十分自然地道了句谢,“多谢公子的提醒。” 胤褆转身,笑着开口:“姑娘是不记得在下了吗?” “我与公子从未见过,又何谈来得记得。”年清芷看都未看他一眼,便又抬起脚步准备离开。 “若我没认错,姑娘是胤禛口中的妻眷,我乃胤禛的大哥,城门处我们见过,你记不得了?”胤禛转到年清芷面前,“我还以为姑娘对我印象会十分深呢,毕竟是我阻挠了你的出逃。” “原来是大阿哥,妾身给大阿哥请安。”年清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底却是有些恼,胤褆自报了身份,她却又不能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她顿了顿,“大阿哥却是误会了,那不是什么出逃,不过是妾身与四阿哥耍性子呢,不然四阿哥也不会追上来您说不是?” 胤褆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眸光落在她的面纱上,狐疑几乎要渗透出来。 “姑娘的面纱被血沾染,纵使这般也不摘下,莫非是真的身份有异?” “妾身一介平民百姓,何来的身份有异,不过是……四阿哥不喜欢旁人见我真颜。” 胤褆却是不以为意,“可姑娘你戴着沾染鲜血的面纱不难受吗?你现在揭下,胤禛有不会知晓。” 他顿了顿,“我去帮姑娘你买张新的来。” 胤褆兜兜转转的无非就是怀疑她的身份,可她的脸怎么般也不能让他看到。 “四阿哥问询的时候,妾身不想欺骗四阿哥。”年清芷轻福了下身,“多谢大阿哥的好意,妾身还要回去,不然四阿哥要着急了,妾身先行告退。” 年清芷绕过胤褆,重新走到大道上,感受到身后阴冷的视线一直停留着,直到她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胤褆没有强行揭开她面纱不过是因为不确定,下次便就不好说了。 被胤褆这般一捣乱,年清芷方才心头的惆怅这才消散了些许,只是忧心若是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若是连累了胤禛便不好了。 要不还是……早些走?早些离开这个纷扰的地方,她的心才能真正归于平静吧。 按照地图年清芷终于拐到了属于宅院的那条街,只是让她意外地是,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站在门口灯笼下,灯笼的光将人影拉得极长。 年清芷慢慢走近,透过灯笼微弱的光才看清是胤禛,他眸中阴沉沉的,戾气满得几乎溢出来,直到看到她时双眸才重新有了色彩。 年清芷忙是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这才走到光源下开口,话语间有些意外,“四阿哥将福晋们都送回去了吗?” 胤禛却是未说话,快步走了过来,猛地将她按进了怀里。 因为一直憋着火,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我以为你走了。” 胤禛的胳膊箍得极紧,似乎要将她箍进血肉里一般。 年清芷微咬着唇,狠了心轻声道:“奴才还未知会四阿哥一声,怎么会离开呢。” 胤禛一怔,松开了她,“为什么……” 改了自称。 自从那一次胤禛说了不必自称奴才后,年清芷便改了自称,如今又恢复了奴才的自称。 她这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胤禛迅速反应过来,“清芷你生气了?” “奴才没有生四阿哥的气,奴才只是觉得……” 年清芷顿了顿,“先前有些逾矩了,四阿哥既是有了福晋和侧福晋,这般佳节应该去陪她们才是,不该在奴才身边。奴才纵使是您的忠仆,但您的礼遇奴才承受不起。” 胤禛气极反笑,“忠仆?从小到大我虽是嘴上说你是奴才,可哪一点当你为我的奴才了?” 他眸光沉了下去,“你是介意福晋和侧福晋?” 年清芷退后一步,话语间疏离有礼,“奴才没有,先前是奴才不对,也是四阿哥的不对。奴才注定要走,四阿哥不应当将心思放在奴才身上。” “你撒谎,你就是介意。” 胤禛声线涌动,有些暗哑,“年清芷,乌拉那拉氏可是你亲手给我挑的,如今却是因为她要与我疏离,你有没有半点良心。” “就算奴才不给您挑乌拉那拉氏,四阿哥终有一日也要娶其他人为福晋。” 年清芷睫毛微垂,轻声道:“就算奴才今日不见到福晋她们,终有一日也要离开。” 胤禛本着温水煮青蛙的想法,多留她段时间,说不定她便会改变想法,可听她今日所言是铁了心要走。 他眸光沉了下来,“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回四阿哥的话,是。” 听到了年清芷的准确答复,胤禛的心头像是落了冰冷无比的深潭,他静默了半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你既自称是奴才,那我还是你主子,若我一日不允你离开,你一日都无法离开。” “四阿哥,您三年前愿意放奴才回去,如今为什么非要强留奴才?” “三年前那般情况你尚且愿意留下来,为什么如今改了念头?”胤禛反问道。 年清芷没有片刻犹豫,“奴才年岁大了,该是成婚的年龄。” “你嫁与我,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对你好。” 年清芷抬眼,瞧清他淡褐色的瞳仁尽是认真的光芒。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胤禛的话,她纵使未嫁他,他已经是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对她好了。 年清芷避过他的眸光,“奴才对夫君的唯一要求就是他今生只能有奴才一人,若是无人达到这要求,奴才宁愿不嫁。”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胤禛的心还是震了下。 她一句话直接给他判了死刑,让他永无翻身的余力。 “好。” 年清芷有些意外地看过去,胤禛薄唇微开,“明日我就亲自给你挑选夫君,你一日不嫁便一日别想离开这里。” “此、此、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年清芷急了。 “你离开的理由不就是想要嫁人吗?”胤禛反问,“我养的起你,我定会帮你挑到满意的夫君为止。” *** 胤禛的办事效率真的没的说,年清芷原本以为那话只是胤禛要强留她想出的理由,没想到没过十日这夫君候选人的名单就被他亲自送了过来。 年清芷翻了翻名单,这名单足足有半个巴掌那般厚,还是按照当日给胤禛挑福晋的名单格式来的,记录极其详细……不仅有生辰八字、相貌品性、连祖宗十八代当得官职都给列了出来。 她眉角微抽了下,四阿哥还真当是记仇得很,两年前她给他挑福晋,今日他给她挑夫君。 “你翻那么快作甚,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可要仔细一些。”胤禛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 看来是真的要给她挑夫君了,年清芷随意翻了翻奇道:“四阿哥,这名单里头的男人,怎么都是年龄比奴才小的?” “按你的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年龄比你大的基本都娶妻,就算是未娶妻或是妻子早亡的府内都有了姬妾。”胤禛将茶盏放下,“全京城家世好又符合你要求的皆在这了,慢慢挑不着急。” 年清芷翻到一页,满头黑线地伸出手指指向那页,“那您也不能将十岁的也写上去吧?” “不着急,定了亲等他到年岁再嫁也不迟。”胤禛说的理所当然。 “什么叫不迟,奴才都比他大一轮了都。”年清芷眉头拧起。 “万贞儿可是比朱见深长十七岁。” 胤禛的话略有深意,年清芷眼神有些闪躲起来。 万贞儿十九岁时身为朱见深的贴身宫女,待朱见深登帝时,立刻册封万贞儿为他的皇贵妃,若不是太后阻挠,万贞儿成为皇后都是有可能的。 万贞儿和朱见深的关系像极了现在她与胤禛,只是这关系让年清芷感到罪恶又尴尬。 年清芷忙是换了话题道:“纵使他们现在不纳妾,往后奴才嫁了过去,他们纳妾如何?” “这个好办。”胤禛的话语轻松,“谁敢纳妾,我便杀了谁。” “那奴才可就是寡妇了。”年清芷轻吸了口气,忙是阻止道。 “你不是说若是无人达到这要求你宁愿不嫁?这么快就忘了你说的话。” 胤禛轻笑,“所以要好好选。” 年清芷瞪他,他都这么说了,她哪还敢真选夫君。 更何况旁人不知晓,她是最知晓的,她活不过康熙三十四年了,如今是三十二年,也就是还有两年的时间……她嫁谁便是祸害谁。 只是此事绝对不能让胤禛知晓,她也不能死在他面前,不然他该……多伤心呐。 “好,我慢慢选。”年清芷轻声道。 年清芷本是想用此事拖拖,再找个时机溜出府内,谁知胤禛似乎真的动了给她选夫君的心思,时不时地便邀请一些名单上的青年才俊聚在这宅院中举行诗会之类的活动。 在特地让人在高处安一扇屏风,让她躲在屏风里头看。 年清芷不懂诗词,却是碍不过胤禛的要求,每每躲在屏风后不过半柱香时间必定睡熟,直至诗会结束才醒。 好在她没有睡觉打鼾磨牙的怪癖,不然可就惨了。 然而也不是次次这般幸运,在第四次诗会时,年清芷睡得太香一脚蹬过去,屏风便从高处砸了下去,好在她冷不丁地清醒过来忙是溜了,下面的青年才俊们不过是只见到了姑娘的身影却是见不到样貌。 年清芷跑远了方才松了口气,好在她机敏立刻便逃了出来,只是似乎最近染上了嗜睡的毛病,不知是不是与自己的死有关。 她偷偷叫冬尽给自己找了些医术高明的民间大夫来,她自己也会些医术,可皆是查不出有什么毛病。 年清芷正沉思着,身后传来了个一个清扬的声音,“姑娘打扰了,不知姑娘可知晓诗会在哪里举行?” 她扭头看过去见是一个小麦肌肤、长相端正英俊的少年,刚想开口回答,对方确实微微一怔,“你……姑娘好生面熟。” 年清芷微微一惊,此人莫不是认得她?可是记忆里却是找不到有关此人任何的信息。 她沉稳下心开口道:“天下相似的人千万,公子觉得面熟倒也不奇怪。” 少年挠了下头,笑嘻嘻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姑娘与我娘亲长得像,所以才觉得姑娘面熟。” “诶?”他突然顿了下,“姑娘是不是与我娘亲见过?我娘亲好像提起过姑娘,说陡然见到姑娘你时也是惊了下,似乎像是照镜子一般,但是仔细看姑娘要比自己年轻十几岁,这才反应过来。” 娘亲?不知怎么回事,年清芷冷不丁地想起三年前在首饰店见过的那位女子。 她开口问道:“公子莫不是姓年?” 少年极为实诚地点了点头,“我叫年羹尧,你呢?” 年清芷一愣,竟是没想到会这般巧合地认识这位传说中的年羹尧,他运筹帷幄、驰骋沙场,立下赫赫功劳,成了“震慑西陲,享誉朝野”的年大将军。 那历史上记载的趾高气扬、气势凌人的年大将军,彼时不过是个年轻俊朗、眼神明亮的少年。 “我叫……七月。” 她原本的名字是无法用了,只能暂时借用小猫“七月”的名字。 年清芷打量着面前的年羹尧,他未来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既然是将军,武艺应当不差,说不定能借他的力从这宅院中逃出去。 年清芷眸光微转,笑着开口道:“年公子,那日我与您的娘亲一见如故,只是可惜后来还有事,没办法细聊,真当是太可惜了。” 得到年清芷的回应,年羹尧也笑了起来,话语中透着亲切,“七月姑娘,我娘亲也是这般说,她也时常念叨着你,不如我回去跟我娘亲说,让她前来拜访。” “不必不必。”年清芷忙是摆了摆手,她可是还想借着去拜访逃跑呢。 她顿了顿道:“自然应当是我上门拜访才是,只是最近我家主子看得紧,我没法出门……” “这有何难?”年羹尧极是爽快,“我去与四阿哥说,四阿哥为人清和,这不过是小事,再说有我年家担保,他应当是放心的。” 就是不能让胤禛知晓。 年清芷找了个由头,“既然是小事,便不必知会四阿哥吧。我不过是个做粗活的丫头,没了一天也不会有人管,还请年公子能不能偷偷带我出去?” 好在她今日穿得是春菱给的旧衣,倒是符合婢女的配置。 年羹尧想了想,爽快的答应了。 年清芷与年羹尧约在十天后,预留了时间做通关文牒,之前春菱找黑市帮忙造的全被胤禛给没收了,此时她只能自己做身份文件。 好在那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不然这会子没个样板还真的没办法做出来。 只是到了临走那天发生了一件事,小猫初二不见了,与她同窝而生的七月见不到初二急得是颗粒未进。 满宅院的人都在偷偷找猫,年清芷也急得不行,忙是偷偷地见了年羹尧一面将走的时间推迟,便一道找猫。 终于在花园的一棵树上找到了初二,初二畏畏缩缩地躲在枝丫上颤着不敢下来。 年清芷将裙摆在裤腿上打了个结便爬了上去,哄着初二慢慢地往她这边爬,就看着初二颤着小短腿往她这边爬,终于在还有半臂距离时,她手疾眼快地将初二抱在了怀中。 年清芷气呼呼地捏它的小脸,“你怎么这么不乖,小初二,知不知道你可把我的逃跑大计给破坏了!” 她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以后可不许乱跑了。” 年清芷“教训”了下初二,方才心满意足准备下树。 然后—— 才发现她落了和初二一样的境遇,爬的上来下不去。 她,年清芷,好惨一仙女。 年清芷观望了眼附近,又叫了会儿仍是没有人,只好坐在树上等着有人经过把她弄下去。 只是等着等着,上下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起来,浓浓睡意袭来,她竟是忍不住将眼睛闭了起来。 再次醒来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吵醒的。 “四弟,你还有没有良心!” 年清芷猛然惊醒,看了下周围发现已经是夜幕降临,灯笼也都架起来。 远远地看着两个人站在庭院里说话,方才说话的……是胤礽,还有一位自然便是胤禛。 年清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视角不太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树干上。 她脑子有些懵,她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年清芷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缓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了救初二才爬了上来。 诶?初二呢?! 年清芷惊醒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搜集了一会儿,看到她正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腿上蜷缩着,咕噜咕噜着舒服地打着呼噜睡觉才安心下来。 这只小蠢猫倒是随自家的主子,爱睡觉,她眸光柔软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却是被胤礽的话吸引去,“清芷的尸骨未凉,你便是妻妾都有,如今竟是还金屋藏娇一个,时不时还举办诗会。不要以为我不知晓,你这都是为了讨那位外室的欢心!你连伤心的功夫都没留下,一心在别的女人身上,可曾对得起清芷?” 诶?年清芷眨了眨眼,没想到胤禛的所作所为在胤礽眼中竟是会误会成这般。 “二哥,您醉了,我送您回去。”胤禛的声音依旧这般沉稳。 胤礽一把将他手给甩开,冷笑着道:“我虽是喝了酒,却是比你清醒的多。真可惜清芷这般全心全意待你,你却是这般模样!” 他拿起酒壶一饮而尽,“你却是……这般清醒沉静的模样。她死了,你可曾为她掉半分的眼泪?你不配清芷对你这般好。你知不知晓,清芷为了你可是拒绝了我多次,若不是为了照顾你,清芷早就是我的人了!” “清芷已经死了。”胤禛沉下声音,“二哥你便是喝再多的酒也无济于事。” 胤礽笑起来,笑声有些癫狂,“是啊……她死了。” 他喃喃道:“是我害死她的,若不是我向老祖宗要她……她也不会落到去守陵的地步,落到红颜薄命的下场,都是我……都是我。” 胤礽竟是觉得是他害死自己的,他又何必钻如此的牛角尖。 年清芷手微微一颤,树上的枝丫也跟随着猛地一颤,树枝的颤动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如此明显。 就连胤礽这个喝醉酒的人都察觉到不对,低吼了一声,“谁在那里?” 好在他的低吼声吵醒了年清芷怀中的初二,初二因为受到惊吓连连瞄了好几声。 胤礽这才恍然,“原来是猫。” 他扭头看向胤禛,“你什么时候喜欢过猫?莫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在此地养的?” 见着胤禛不答,胤礽冷笑三分,“果然是如此,你待清芷都没这般认真过。” 他揪起胤禛的领子,逼问道:“为什么?” 胤禛回避着胤礽的话语,“二哥,您再不回去,就要宫禁了。” 坐在树上看着胤禛送走胤礽的背影,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声。 胤礽每次来清东陵见她都是笑呵呵的,没想到他心底竟是藏了这般心思,可她从未怪过胤礽,终究都是时事造人,怨不得他人。 被胤礽这般一闹,年清芷的心情也不由有些低落起来,缓了好久这才打起精神来环顾四周,或许是因为胤禛和胤礽在这儿喝酒,这儿根本没有人路过。 她低下头摸着初二的毛,轻声道:“你说说,我们该怎么下去呢?” “上去的时候不着急,现在急了?”胤禛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下面突然出声。 年清芷吓了一跳,忙是望下去,他双手交叠在背后站在树下,俊逸的脸庞少见的温柔宠溺。 她开口,“四阿哥不是去送太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 年清芷怪不好意思,“四阿哥方才就知道是我了?” “初二受到惊吓,若无人安抚必定会一直叫下去。”胤禛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可它今日只叫几声便安静下去,也未乱动……说明有人在它身旁安抚着。” 他抬眼,“所以现在轮到我问了,你们怎么会在树上?” 年清芷忙是将锅甩给初二,将手点了点它的额头,“当然是它!它偷偷溜上了树不敢下来。” “你呢?” “我、我为了救它。”年清芷声音越来越小,“才上去的,结果上来才发现自己也不敢下来了。” 胤禛笑起来,展开臂膀,“跳下来,我接着你。” “就你那个小胳膊小腿的要如何接住我?”年清芷笑着下意识反驳道,却是想起在家宅门口那个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再瞧着胤禛往日纤细的肩膀如今却是结实了不少。 这是她没法忽视的一点,她的四阿哥终于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大肥章哦,开心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61章 看着胤禛的淡褐色眼眸, 年清芷有了种坚信,她的四阿哥必定会接住她一般。 她是这般想的, 也是这般做的。 落入胤禛的怀抱中,他的怀里带着一种温暖的充实感, 年清芷的心被填充的满满的,先前那股子失落和空虚全部消散, 她几乎想沉溺于他的怀抱中。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待警醒过来忙是后退了几步轻轻福了个身,“奴才多谢四阿哥!” 胤禛的手臂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弧度, 他见着年清芷满脸的疏离有礼, 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留痕迹地将手臂收了回去。 “我送你回屋。”他抬起脚步往沅湘阁走去,“听府中的婢女说你消失了两个时辰,莫不是两个时辰都在树上了吧。” 年清芷跟在胤禛身后,小声重复道:“我消失了两个时辰?那我岂不是在树上睡了一个多时辰?” 胤禛停下步伐, 微蹙了眉间, “你在树上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更深露重的, 小心别受了寒气。” 他说着便扭头吩咐一旁的奴仆道:“去将大夫唤来诊平安脉。” 年清芷忙是阻止, 在胤禛面前转了两圈,眉飞色舞道:“四阿哥, 您瞧奴才这不是好好的吗?奴才没什么事,这平安脉便别请了吧。” “无碍,凡是还是小心为上才是。”胤禛摆了摆手让奴仆走,方才继续往沅湘阁走。 他像是随意开口问道:“这诗会也举办了好几场, 你可有满意的人选?” 年清芷眸光微转,她可是要见缝插针逃跑的,若是现在就表现的对某个人感兴趣,说不定胤禛就真的给她定了亲事。 她忙是摇了摇头,“回四阿哥的话,这才见了几面呢,当然还没有满意的。” 听到她的回答,胤禛不留痕迹地微勾了下唇角,“看来这诗会还需要继续办。” 胤禛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事来,“只是皇阿玛接到奏折说山东曲阜孔庙落成,派我与二哥前去致祭,我便不能亲自操办这诗会。不过好在这诗会也办了好几场,府中的奴才们都已经摸清楚了流程,我不在也应当不会出错。” “四阿哥要出门?”年清芷突然起了兴趣来,这山东路途遥远,没个一个月是回不来的,她倒是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地逃跑。 胤禛点了点头,却是误会了年清芷的意思,“可惜没法带你一起,你未死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二哥纵使伤心也是伤心一阵,缓缓便好。可若是你的消息泄露,这可是欺君之罪。” 年清芷想起胤礽那般伤心的模样,心中也有些落寞。 她开口试探地问道:“四阿哥,若是奴才真有一日死了,您会不会很难过?”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胤禛的话斩钉截铁。 “可人终有一日会死的……奴才若是真死了,四阿哥可千万不要像太子这般。” 胤禛停下脚步,“你若死了,我会发疯。” 他顿了顿,“所以,你不许死。” 年清芷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可这般却是让她坚定了千万不能在胤禛面前死的信念。 *** 日子过得很快,胤禛与胤礽前去山东致祭已经三天了。 年清芷已经算好了逃跑的日子,至少要等到胤禛将康熙派遣的活干完再逃跑,虽然胤禛心思沉稳,可那一日他的答案还是吓到了年清芷。 若是在路途或者是致祭时收到了她离开的消息,就怕胤禛会不顾差事的赶回来,到那个时候年清芷便是最大的恶人了。 为了以防万一,年清芷又仿作了一份身份证明,正做着呢门外却是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的是冬尽的声音,“主子不好了,宅院门外来了堆人,为首的自称是爷的侧福晋,今日前来是特定请主子您迁府。” 年清芷忙是将正在制作的物品全部藏起来,才去开了门。 看着冬尽满脸焦急的模样,她微蹙了下眉,“迁府?这是什么道理?” “那侧福晋说,皇上赐了爷雍亲王府,福晋与侧福晋正在搬家,突然想起主子您,想来您也该一起迁去雍亲王府才是呢。”冬尽忙是开口。 彩叶在一旁插着话,“那侧福晋带了一群奴仆堵在门外,说是要帮主子您搬家,可看起来像是过来打劫的一般,可吓人了!她准是想要趁爷不在家,想给您个下马威呢,真是可恶至极!您可千万别听侧福晋的话,您待在宅院内,她便是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您。可若是去了雍亲王府,要如何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她小声嘟囔道:“毕竟爷也没给您什么名分,说起来还是您吃亏。” 冬尽见着年清芷的脸色不太好,忙是拍了下彩叶臂膀,小声责骂道:“说什么呢!要说爷的宠爱,福晋和侧福晋加起来都不如咱们主子,这名分算什么!” “你们都误会了。”年清芷突然出声,声音极其冷静,“我与四阿哥什么事都没有。” 冬尽和彩叶仰起头,忙是劝阻道:“主子这话可不要乱讲,爷对您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可是将您当眼珠子般疼惜的!您可不要一时生气与爷说这些话,若是爷真心凉了……” “我没有乱讲。” 年清芷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也看到了四阿哥这段时间,诗会连着一场一场的开,你们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吗?” 冬尽猜测道:“主子,难道不是爷想多结实下朝野里的有才之人吗?” “四阿哥这是在给我选夫婿呢。” 冬尽和彩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四阿哥看主子的眼神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四阿哥对主子的心思……恐怕没人看不出来吧。 “你这般前去告诉侧福晋,我不过是四阿哥一个暂住在宅院里的普通朋友罢了,在宅院里住着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去那雍亲王府更是于理不合,还请侧福晋离开。 ” 冬尽还是有些迟疑,“主子若是此话传到爷耳中……” “便是四阿哥在此地,我也会这般说。”年清芷眸光落在冬尽身上,安抚道,“你就这般传去,不必担忧其他的事。” 李氏坐在门口马车中,一边一个奴婢给扇着扇,还是觉得天气燥热的很。 已经是十月份的天了,今年的秋来的十分闷热。 正坐着呢,见着冬尽从正门走了出来。 李氏身旁的奴婢忙是为她用胳膊肘打了帘子,李氏蹙着眉头看冬尽,“你家主子怎么不亲自来迎我?” 冬尽轻轻盈了下身子,“回侧福晋的话,我家主子说了她不过是四阿哥的普通朋友,暂住在宅院里头罢了,这般已是够不好意思了,去雍亲王府住更是于理不合。” 她看了眼李氏,见着对方脸黑了半边,轻叹了声方才将剩下的话说出来,“还请侧福晋离开。” 李氏在门口等了良久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如今竟是连年清芷的面都未见到,只支了一个奴婢前来赶人更是生气。 她将茶盏摔了碎,直接撩了帘子下马车,“既然是暂住在我夫君的宅院里,这是我夫君的宅院,我进去应当不会是于理不合吧。” 冬尽吓了一跳,只见李氏气冲冲地便要往门里走,却是被门口的仆役拦住,“这位夫人,没有爷的吩咐,咱们可不能放您进去。” 李氏身旁的奴婢上前就是甩了仆役一个巴掌,“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在你面前的可是四阿哥明媒正娶的侧福晋,侧福晋要进自家的门,你们也敢拦着?” 仆役往后头使了个颜色,一堆守宅院的仆役冲了出来堵在门口,“今日就是谁来了,没有四阿哥的命令,奴才都不能放您进去。四阿哥如今不在京城,若侧福晋真要进来,还请您拿了四阿哥的书信来!” 两方僵持不下,还是李氏服了软重新回了马车,咬牙切齿地道:“七月,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这个狐狸精从宅院里揪出来!” 不远处茶楼里,一个身着华贵的男人轻轻抿着茶,眸光往下落去看着李氏的马车缓缓驶离,他将眸光重新落回了宅院里,想着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不必摘面纱,光瞧那潋滟的眼眸就知晓是花容月貌,还非说自己是面容粗鄙,真当是有意思。 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卫走上了楼梯,在男人面前跪下,“奴才参见大阿哥。” 胤褆将茶盏放下,“李氏前去,吃了闭门羹?” 侍卫点点头跪在地上,将那名婢女在门口说的话如实地说了一遍。 胤褆眸中闪过若有所思,李氏吃闭门羹是在他意料之中,他煽动李氏前去给“七月”搬家,本就没打算让李氏成功,可七月婢女的话却是让他有些吃惊。 瞧她与胤禛那般亲密暧昧的模样,哪里像是普通朋友。 那双眼睛分明是在哪里见过来着,可实在是想不出来。 她的身份这般隐秘,两次三番碰见皆都是戴着面纱,纵使是侧福晋上门都被赶了回去,究竟是胤禛纵容生了骄,还是真当有所依仗。 胤褆打定了主意,必定要将那宅院中女子的身份查清,只是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实在难查紧 他眸光微转,想出了个主意,吩咐那侍卫道:“给四阿哥传个谣言去。” 那侍卫有些惊讶,“什么谣言?” “四阿哥金屋藏娇,冷落福晋与侧福晋。”胤禛勾起唇,眸中闪过一丝兴奋,“这谣言越广越好,最好要闹得人尽皆知、闹到皇阿玛跟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要着急嘛,后面几天都有日万大肥章哈~~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62章 胤禛虽然去了山东,这信却是每隔三天来一封,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年清芷分享着路上遇到的风景、人与事。 年清芷打听好了他回来的日程, 胤禛似乎以为她是因为想念自己方才打听,信的话语间心情很好的模样, 却是不知晓年清芷一早就打算好在他回程的那一天就离开宅院。 年清芷扒着手指数着,可等来的消息不是胤禛回程而是他的遇刺, 她看着送消息的奴役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话语描述着胤禛遇刺的经过, 脸色慢慢苍白下去。 “替我收拾行李。”年清芷的手攥紧在藤椅上,又猛地松开,像是决定了什么事般。 冬尽忙是劝道:“主子, 爷吩咐了您可不能轻易出府,我们就在宅院里等小心吧。若是您再出了什么事,爷那头伤还没好, 便要来顾您。” “不行, 我一定要去看看。”年清芷睫毛微垂,心思杂乱, “若是不亲眼看到他无碍, 我放心不下的。” 最终府中的婢女们还是执拗不过年清芷的要求,将行礼和马车准备好,年清芷带了几个护卫和冬尽一起出发。 因着年清芷和冬尽不会骑马, 一队人坐着马车赶了一个星期方才赶到山东。 虽然胤禛遇刺, 但致祭活动仍然要下去,胤礽不在别馆,年清芷买通了胤礽请的山东最有名望的胡波胡大夫, 将脸涂成小麦色,装扮成他的奴仆一道混了进去。 年清芷提着药箱跟在大夫身后,门口的士兵为他们打了帘子放他们进去。 年清芷原本以为只是奴婢或是太监伺候着胤禛,却是在他病榻前看到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身影,她眉头一颤随即忙是低下头去。 四福晋听到动静起了身,瞧见是大夫和小厮轻叹了一声,“夫君他今日也是偶尔片刻又睡去,这样的状态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胡大夫摸了把胡子,安抚道:“夫人莫急,待余毒清了,您的夫君自然会醒来。” 四福晋点了点头,“今日是不是还要药浴?” 见着胡大夫称“是”,她又道:“我去叫人准备药浴。” 四福晋虽然出了屋门,但屋子里仍旧有太监和奴婢看守着,年清芷只能就这般看着胤禛,他俊逸的面容如今苍白着,本就瘦削的轮廓更是坚毅,他倔强的唇角微抿着,似乎永远没有弧度一般,上一次这般还是他为自己抄佛经累生病的。 胡大夫上前给胤禛把脉,眉头紧锁了片刻,“拿针来。” 说完却是没有得到回应,方才扭过头去看年清芷,只见她站在原地一双潋滟的眸子几乎沁出水来。 胡大夫摸了下额头,就知道这丫头必定是为情而来,忙是又加重了声音,“拿针来。” 年清芷这才缓过神来,蹲下身子从医箱中拿出针灸包递给胡大夫。 胡大夫极为娴熟的拿出针灸包在胤禛的各个穴位扎上针,彼时药浴所准备的东西也被四福晋派人端了进来。 胡大夫看出年清芷的心思,待太监们将胤禛背进浴桶中,便随口找了个由头将人全赶出了屋外。 片刻之下,空荡荡一个屋子只余胡大夫、年清芷和昏迷不醒的胤禛。 年清芷坐在浴桶旁,忍不住的泪终于簌簌落下,明知道胤禛此次必定无虞,可她还是来了。 眼见着浴桶中的水快凉了,那前来加热水的小厮已经在准备了。 胡大夫忍不住开口,“小丫头,我可是让你与你的心慕之人见了一面,那治疗天花的方子总算可以给我了吧?” 年清芷抹了把泪,“你急什么?待我出去,就给你。不光是天花的方子,我还有其他的方子给你,只要你日日带我进来。” 胡波一向痴迷疑难杂症,金银自然是收买不了他的,便只能拿脑海里的药方收买。 “你这小丫头,人都有夫人照料,你又何必如此巴巴地贴上来。”胡大夫叹了口气。 年清芷的脸蹭了蹭胤禛的手背,眸光依旧落在他脸上,“一旦他病好,我便离开。这一生便只剩下这几面了,胡大夫您就少说些吧。” 门口传来了太监的敲门声,“胡大夫,小的来加热水了。” 年清芷忙是站了起来,胡大夫也有模有样地站在胤禛旁边为他针灸着。 好在虽然这余毒难清,但未伤及根本,总是一件好事。 待今日的余毒清了,年清芷便跟着胡大夫往外头走,只是还未走出院外眼前便突然一模糊,上下眼皮颤了颤,她就猛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胡大夫正紧锁着眉头,背负着双手在床边看着她。 年清芷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透过直棂窗能看到外头月亮已经高悬,她头疼地旋了下太阳穴,“这是在哪里?” “当然还在你心慕之人的别馆里!你这个丫头知不知道差点把我的招牌给砸了!我带出来的小厮得了病我竟然不知道,最绝的是你纵使晕倒了,我仍然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病症!”胡大夫气呼呼地摸着胡子说道。 “你自然看不出来有什么病症,因为我得的根本不是病……” 年清芷睫毛垂下来,她不过是一个为了书中女主而存在的角色,书中的原设定是她被陷害死在了宫内,可如今她逃了出来私自改变了书的设定。 为了下面剧情的顺利展开,这本书自然也要进行修复,将她这个bug修复掉。 所以无人能救她,她势必要死。 “你当然生的不是病。”胡大夫翘着胡子得意洋洋地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瞧不出的病。” 他话锋一转,“可你为什么会昏迷?” “我只不过是……睡着了。”年清芷勉强笑起来,“这几日赶路太过疲惫,所以方才才忍不住睡着了。” 说什么太疲惫都是假的,在马车上她睡的昏昏沉沉,好在冬尽未跟着前来,不然必定能戳穿她的谎言。 “不过倒也亏了你睡着,咱们才可以歇在别馆里。待会儿你可以借着进去送药的名头,跟你心慕之人单独相处一会儿。” “可是您不是说,福晋日日夜夜都守在他身边吗?”年清芷有些意外。 “笨。”胡大夫拍了下她的头,“我去把她引开啊。” 临到了胡大夫还落下一句,“可别忘了答应给我的药方。” 年清芷终于如愿以偿地与胤禛共处一室,她给胤禛掖了掖背角,就像很久以前在承乾宫那般。 虽然在承乾宫的时候也经常想着出宫,可那时的心情是安稳的,虽然知晓自己要死……可那毕竟是很久远的事。 为什么现在开始悲伤起来,难道因为有了不舍的人吗? 年清芷看着胤禛轻扯了下唇角,手却是突然被抓住,她微微一惊忙是看向胤禛,只见他半开合了眼睛,淡褐色的眼眸清亮的耀眼。 “你醒了”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年清芷却是一下子被胤禛拽进了怀中,温热的气息留存在耳畔,喃喃地带着些许暧昧,“清芷,我终于梦见你了。你是不是怪我很久未写信,所以连入梦也这般迟。” 年清芷鼻头一酸,“我没有怪你,我怎么会怪你。” 胤禛感受到胸口氤氲一块,微微一愣有些无奈,“怎么哭了?” “我没哭。”年清芷忙是将眼泪都抹到床褥上,“是你看错了。” 胤禛轻笑,“在梦里你还是这么爱骗人。” “伤口疼吗?”年清芷微拧着眉头问道。 “疼死了。”胤禛用着撒娇的口气,将脸蹭上她的手心,“但是见着你就不疼了。” 年清芷笑了起来,知晓胤禛必定还以为这是梦呢,毕竟若是现实他又怎么会用这般撒娇的语气。 下一秒她却是笑不起来了,只因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内,她吃了一惊忙是将他手打开。 似乎是扯到了肩膀上的伤,胤禛“嘶”了一声,神情却是一凛,有些疑惑地轻声道:“为什么做梦这痛感也这般真实?” 他扬起脸,像是探究一般地看着年清芷。 半晌方才蹙着眉嘟囔,“怎么梦中也这么凶。” “谁叫你耍流氓!”年清芷没理好气地瞪他,“扯到了伤口真当活该。” 胤禛有些愣神地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年清芷没缓过神,“你捏我做什么?” “好像不是做梦。”胤禛有些委屈,“我梦里的清芷可从来不这么凶。” “诶?那你梦中的我是怎般?”年清芷没想到胤禛还真梦到自己过,起了兴趣问道。 “是这般的……” 胤禛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脑袋,轻轻往下一压,双唇相触像是点燃起一簇烟花,年清芷的心跳猛地跳了起来,这心跳的鼓点连带着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一般,她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就在这时,胤禛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的唇上碾转流连,半晌才离开她的唇轻笑了声,“我很开心……” 年清芷被亲的有点懵,看着他淡褐色的眼眸一点点染上笑意,“你来看我。” “砰”的一声,鼓直接炸了。 “你、你、你一直在耍我?!”年清芷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你知道这不是梦?” “如果是梦的话……”胤禛半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唇角,因为吻得缘故,他苍白的唇似乎沾染上了她的气息,红润无比带着诱惑。 他抬起眼,唇微勾了起来,“你不会拒绝我。” “腾”得一下,年清芷脸红了起来,一副一丝不苟的人突然这般模样,倒更令人害羞起来。 她脑袋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要趁机溜得,绝不能让胤禛知晓她来了。 忙是冲他摆了下手,待胤禛头伸过来的时候,年清芷将腰间的香囊揭下来往他口鼻间一捂,没多时他便又沉沉睡去。 年清芷这才松了口气,神情复杂地轻轻抚上了他的唇,想起方才的事她又闪电一般地缩了回来。 这般登徒子的行为,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瞧方才的模样,似乎已经好了不少,胤禛之所以经常昏睡倒也不止因为余毒未清的缘故,还有那药浴中带着安神养眠作用的药物。 既然胤禛没了事,年清芷也可以安心离开了,她找了由头将冬尽他们支了走,冬尽原本不肯走,后来听年清芷说她要随着四阿哥一起回京,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胡大夫不是山东的大夫,本就是四处游历,年清芷用了许多药方换了胡大夫带她一起游历。 她本就会点医术,带着年清芷相当于带着一个免费打下手的小医童,胡大夫何乐而不为?忙是乐颠颠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跟着胡大夫一起倒是比她一个人上路要方便许多,年清芷跟随着胡大夫向南游历了几个月,胡大夫的医术如传言一般真当厉害,她跟着在后面也学了不少。 只是她嗜睡的毛病却是越来越严重,康熙三十二年匆匆过去,转眼便到了康熙三十三年,距离她身死还有一年,可她却是找不到任何医治的法子。 胡大夫也瞧出了年清芷的毛病,给她专门配了个清目醒脑的香囊挂在腰间,时不时就闻闻以防突然昏睡过去。 她原本以为她会一直随着胡大夫游历至死那一天,谁知道三月里的某一天胡大夫收到了京城来的一封信,信是胤禛写的,拜托胡大夫去治小格格的病。 胡大夫将信的内容告知年清芷的时候,她正在给药草浇水,听到信的内容,她手一抖差点将整壶的水洒了出去,弄得胡大夫忙是将她手中的水壶移了开,翘着胡子心疼地道:“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可别把老夫的药草给弄死了。” 年清芷却是恍若未闻,将手擦干把信件拿了过来,信上果然是那熟悉的字迹,是胤禛的。 小格格是胤禛的第一个孩子,三月中旬出生,刚出生便得了怪病,全紫禁城的太医都请了遍却是瞧不出来是什么病症,胤禛没了法子才想起胡波这位神医写了信寄来。 胡大夫偷偷瞥她一眼,见着她脸上没什么神情忙是试探道:“你一心恋着那人,可那人连孩子都有了,真当没良心,要我说就别治了。” “三月中旬出生,是六月怀上的。” 年清芷睫毛垂下来,喃喃道:“那时我还未出来,怪不得他,更何况我本就没打算和他在一起,他地位尊贵,无子嗣必定会让人诟病,看来他放下了也是件好事。” 她虽是这般说,心头却是一紧一缩地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这段时间年清芷强忍着不去想他,就真得如她所想,忙起来就真的想不到胤禛,更何况她几乎大半天的时间都在昏睡。 她以为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会淡然,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会受不了。 年清芷你承认吧,你根本见不得他与旁的女人亲昵。 胡大夫“嗤”地哼了一声,“你就犟吧,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小丫头,说什么话都留三分,说起谎来更是随口就来,明明介意的要死非要装成大度。” “不要说了。”年清芷抬起眼,“我就是介意,介意死了。明明四福晋没做错什么,可我就是看她不爽,就连小格格也是,我讨厌她们。你满意了吧。” 胡大夫笑起来,摸摸胡子,“你总算是说了真话。” 他伸手过来想将信拿回来,“既然讨厌,那就不去救了,他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年清芷手却是一闪躲,“不,我要救。” 胡大夫一愣,“你不是讨厌吗?” “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纵使讨厌,也不会希望她就这般死去。”年清芷眸光闪着真诚,“胡大夫求您了,您难道就能这么看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就这么逝去吗?” “罢了、罢了。就依你,反正有高额的赏金,老夫便是去了也不亏。”胡大夫长叹一声,依了年清芷的话。 *** 年清芷与胡大夫两人彼时离京城已是不远,纵使如此也是赶了两日的行程方才赶到京城。 因着担心小格格的病,年清芷连休息都未休息,便跟随着胡大夫一起进了雍亲王府。 听得府中婢女的话语才知晓,原来小格格并不是四福晋和侧福晋所出,而是府邸里宋格格所出。 此格格非彼格格,在清朝格格既是皇族女儿的称谓,又为亲王低阶妾的称谓。 宋格格原本是养在外头的,后来发现怀了孕才接回了雍亲王府。 婢女还想说什么,胡大夫瞧出年清芷脸色不对劲,忙是叫停了婢女的话,戏谑地轻声说:“小丫头伤心了?” 年清芷没理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对,没错伤心了。胡老头,这个时间你还是不要八卦了,还是多想想要怎么治小格格吧,若是治不好小心要掉脑袋。” 胡大夫知晓她的脾气,倒也一步未让,气呼呼地道:“你少来,我要是掉脑袋,你的脑袋也跑不了。” 两人一人一句地拌嘴拌到了屋外,胡大夫停下脚步看她一眼,“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咱们都来了,哪里有走回头路的。”年清芷推开门,率先进了屋。 却是看到里头坐着的人微微一惊,忙是低下了头避到胡大夫身后去。 那里头梳着妇人发髻、脸型饱满明丽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胤禛派去给她解围的粗使侍女——宋宋夕儿。 年清芷虽然扮成男子装扮,但宋夕儿到底与她在一个院子里服侍的,彼此的模样极为熟悉。 她睫毛微颤,没想到胤禛新纳的格格竟然是宋夕儿,他既然心甘情愿地纳了宋夕儿为格格,为什么还要百般将自己留下。 年清芷指望着胡大夫给她遮掩一番,却是不想到胡大夫把她往里头一推,然后脚底抹油地踏出了屋外将门关了起来。 她有些懵逼地转过头,拍了下门板,“胡老头,你不看病了?!” “小格格根本就没病。”宋夕儿突然在身后出声道。 年清芷转过身,看着宋夕儿微微眯眼,“什么意思?” “你一直跟着胡大夫的事,四阿哥是知晓的。”宋夕儿扯了下嘴角,“不然你以为胡大夫四处游历,为什么还能接到四阿哥的信?是因为四阿哥一直暗地里派人保护着你。” 年清芷缓过神来,当初接到那封信,她被胤禛有了女儿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竟是没想到这信的由来。 她有些微恼,“所以,是四阿哥与胡大夫一起联合骗我回来?” 话说出来,年清芷才觉得讽刺,这问题根本不必问。 “既然小格格无碍,我也该回去了。”她冷下声音,转过头想要将门打开,可是门已经在外头锁上。 宋夕儿从床榻旁站起来,“年清芷,四阿哥那般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走?” 年清芷头也不回,“若是他喜欢我,就不会和你有女儿了。” 宋夕儿突然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介意呢,原来是介意这个。” “我并不是介意这事,我不喜欢四阿哥,自然不会为他留下来。”年清芷轻声细语道,“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更何况,如今你既是四阿哥的人,难道不是应该希望我不留下来吗?” 宋夕儿微挑了下眼梢,“年清芷你撒起谎来倒是眉头都不跳的,你若心中没有四阿哥,为何收到他女儿的消息就巴巴地回来?” “医者父母心,更何况是胡大夫要求回来,我迫不得已方才一起跟回来。” 年清芷冷着俏脸,心里头却是急的要命,以她现在的状态见到胤禛,会不会崩溃……连她自己都保证不了。 年清芷开口:“现在既然无事,还请你放我走。” “年清芷你真当没良心!四阿哥那般喜欢你,你竟然能说出这般的话来。”宋夕儿激动出声,“你知不知道,他都为了你做了什么?” 年清芷默不作声地从袖口中拿出匕首,几下磨着外头的门栓,只是磨了几下头脑就开始发蒙,她忙是伸手去够腰间的锦囊,却是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手已经发麻,她勉强将匕首放回刀鞘中,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宋夕儿本想阻止年清芷用刀磨门栓,没想到刚跑了几步,对方就直接晕倒了下来,她一惊,“年清芷你怎么了?” 宋夕儿这般惊叫出声,门口的胡大夫也是听到了,他忙是将从年清芷偷来的锦囊塞进了袖子里,将门栓一拔走了进去将年清芷扶了起来,对着宋夕儿道:“宋格格莫急,她不过是赶路疲惫罢了,找个屋子让她歇息片刻便好。” 宋夕儿是想先瞒着四阿哥,将实情说出来劝年清芷留下,却是没想到还未说出来人便晕了过去。 忙是吩咐了几个太监将年清芷送回了屋子歇息,自己则是急得乱转,以着年清芷的脾气碰见了四阿哥,说不定又会说那些冷血的话,让四阿哥好一阵伤心。 只是未如她所愿的是,四阿哥知晓年清芷达到的消息,下了朝忙是赶了回来,彼时年清芷还未醒来。 年清芷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漫天的霞光透着直棂窗的间隙洒进来。 夕阳真的是美呀,她眸前氤氲了些许水汽,就像如今的自己一般。 每一次昏迷不醒,年清芷就觉得自己离死亡近一步,她已经无数次觉得提前知晓自己的死期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想爱的人不能爱,想要见的人见不得。 年清芷兀自落着泪,一只手却是突然抚上她的面颊,将她的泪温柔抚去,“为什么哭?” 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她扭过头去看见胤禛神情幽幽地站在床榻边,他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淡褐色的眼眸中,她的身影荡漾在黄昏的彩霞中。 “因为夕阳……太好看了。”年清芷艰难地从唇齿中挤出这句话。 胤禛低低地道:“和我在一起你就这般难过?为何要走,你明明答应过……要陪我过除夕的。” 一开始收到她离开的消息,他几乎急得发疯,后来派人前去打听才知晓她是跟着游医胡波走了,他便偷偷在她周围布满了眼线,还将胡波收买。 她离开一阵也是好,那时他金屋藏娇的流言已经遍布京城,便是皇阿玛也提起来他宅院里的女人,他便不得已纳了宋夕儿,用宋夕儿将那些流言全部堵住,这才没将年清芷的身份泄露出去。 宋夕儿的夫君是他掌管的旗下士兵,因为一次意外丧生,他以一世富贵为条件将她纳进了房,作为堵住流言的棋子。 倒也是巧,宋夕儿刚进雍亲王府便查出了身孕,胤禛便将错就错,将她肚中的胎儿认成自己的。 一切安定下来,胤禛便写了书信给胡波,让他一起帮忙将年清芷给骗回来。 年清芷从床榻上半坐起来,“四阿哥也该给我个反悔的机会,我不是你的笼中金雀,我并不想待在京城里。在外头的这段时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胤禛的眸光微颤了下,“虽然知道你的答案,可我还是将你骗了回来,你是不是很恨我。” “对,没错。”年清芷狠下心肠不去看他,斩钉截铁地道。 胤禛沉默了会儿,松开了手,“你走吧,我放你走。” 他抬起眼,“这是我第二次放你走,走了就别回来,因为不会有第三次。” 年清芷睫毛微颤,几乎要将眼眸中的水汽抖落下来,她别开脸从床榻上站起来,不去看他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 就像上一次一般,他没有叫住自己,给她自由。 年清芷推开门,胡大夫正坐在院子外饮着茶,见着她推门出来讶异地抬了下眉梢,“你怎么出来了?” “四阿哥放我走了,我们走吧。” “啊?他、他、他怎么舍得放你走啊?”胡大夫问着,却是发现年清芷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径直往前面走着,他忙是将茶盏放在了桌面上跟在后面。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生气了?” 后头胡大夫拼命地追问着,年清芷终于忍不住地转过了头承认道:“对,我就是生气了!你明明知晓我有不可以留下的原因,为什么还是要帮着四阿哥一块儿骗我留下,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她咬牙切齿道:“幸好你还有点良心,没将我的病讲出去。” 年清芷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下,她强忍着擦了把泪水又扭头往外走。 胡大夫长叹一声,嘟囔道:“我这不是看你这丫头嘴硬心软,说不定见着四阿哥就舍不得离开了嘛,谁知道你竟然伤心到这般地步。” 年清芷与胡大夫一起上了马车,车夫打了帘子问她,“公子,我们去哪?” 她心思杂乱,一时想不出来。 胡大夫便替她回答:“先往南开吧。” “好勒。”车夫应了一声随即将帘子撩下,刚是拉起缰绳“吁”了一声,却是见到一个女人突然挡在车前。 车夫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忙是又了拉了缰绳让马停住。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夕儿,她站在马车前高声道:“你先别着急走,我有话同你讲。” 年清芷坐在马车内,声音沉静,“我并不想听。” 宋宋夕儿急了,“你要是不听,你会后悔的。” “后悔就后悔吧,我这一生后悔的事也没少做。”年清芷话头转向车夫,“不必等她,直接往前行驶吧。” 眼见着车夫要伸手拉缰绳,宋夕儿瞪了眼他,果断地将帘子拉开不顾他的阻拦进了马车。 年清芷微拧起眉头,刚想叫人将宋夕儿赶下马车,却是见她脑袋伸了过来在自己耳侧说了一句,让她整个人都僵住的话语,“年清芷我告诉你,四阿哥根本没碰过我,小格格更不是四阿哥的女儿。” 彼时车夫已经进来,想将宋夕儿往外扯,年清芷忙是叫住车夫住手,让他行驶去了酒楼,开了个包厢与宋夕儿细谈。 宋夕儿将来龙去脉年清芷细细讲清楚,“四阿哥……不过是为了解决别人对你身份的怀疑,才纳了我作挡箭牌。至于我肚中孩子,是亡夫的……我一个孤儿寡母,四阿哥愿意照顾我们,我自是愿意的。” 说起她那个亡夫,宋夕儿整个人被温柔笼罩,“他待我极好,分明是个习武的粗人,待我却极细心。我们成婚两年,我肚子都没有动静,婆家着急便请了媒婆上门想给夫君纳妾,我真的好是难堪,却却是半句阻止的话说不出来。可他听说了,却是忙赶过来将媒婆赶了走,对外宣称是他的问题,是他不能生育,与我无关。” “可是我如今终于怀上了王家的孩子,他却是走了。”宋夕儿说到此刻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双手捂住脸颊一阵一阵地抽噎。 年清芷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她没说话只是默默递上丝帕给她擦泪,那种安慰的话她说不出来,因为相似的话语已经在心底反复了多遍,明明知晓没效果还去说,不过是浪费唇舌罢了。 宋夕儿扬起脸颊,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所以我不明白,明明你与四阿哥是那般相爱的,为什么一个拼命要逃离、一个竟是放任对方逃离。” 年清芷看着面前的宋夕儿,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如果你事先就知晓你夫君会早逝,你还会嫁给他吗?” “嫁给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宋夕儿温柔地笑起来,“就算知晓最后是这般的命运,我会只恨为什么不早些嫁给他,不早些珍惜与他的时光。” “可若是没尝过甜,便不会觉得苦有多难。” “就算知晓后头的苦楚,可那些甜蜜已经足够我回味一辈子了,我这辈子是够了。可若是我一辈子都未尝过甜蜜,那我这辈子便只剩下苦了,那才叫真的可怜。” 宋夕儿的话让年清芷浑身一颤,她一直选择逃避胤禛,是不是个错误……或许这般逃离比起她的逝世让胤禛更加痛苦。 她剩余的一年岁月里,也只会因为见不到胤禛而心酸难受。 她们俩在楼上谈话的时候,胡大夫正在楼下小酌,见着年清芷率先下了楼忙是扯了下嘴角,“怎么样,你们商量出结果了?” 年清芷从袖口中掏出一叠药方放在胡大夫面前,“胡老头,虽然知道你跟着四阿哥一起骗我回来后,很想敲掉你的牙、拔光你的胡子,可这段时间……还是谢谢你的照顾。” 胡大夫看到年清芷将一叠药方拿出来已经猜出了结果,忙是将药方收好,装出嫌弃的模样,“看来是想好留下了,快走快走,带着你这个丫头真的太累赘,我早就想把你扔下了。” 可是真当年清芷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里后,胡大夫却是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傻丫头,苦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终于是想通了。” 年清芷重新打开房门,屋子内一片黑暗,背后的光泄露过来微微照亮屋子,胤禛依旧保持着原姿势坐在床榻旁,被突然的光亮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他微蹙了眉头却是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震。 胤禛缓缓站起身子,眸光中带着淡淡的不可置信和疑惑,“清芷?” “我把胡老头扔了,没处去了,只能找你了。”年清芷走到胤禛面前,清丽的脸颊上涌上笑容,“四阿哥还愿意收留我?” 胤禛勾起她的腰狠狠地锢在怀中,“今天是你主动回来的。” “恩。”年清芷嘴角抿起弧度,是她傻一直浪费了这么多这么多的时间,至少这一年的时间比起在外头游历,她更愿意在胤禛身边度过。 “我不会放你走了。”胤禛轻声,“你可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后悔了。” 胤禛身子一颤,随即松开手臂,低头看着她有些受伤地开口:“你还是要走?” 年清芷摇了摇头,笑道:“我只后悔,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胤禛俊逸的脸上方才恢复笑容,“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雍亲王府里眼线还是众多,胤禛还是将年清芷带回了宅院里头,沅湘阁的物品摆放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就连伺候的奴仆也依旧留在沅湘阁里。 冬尽和彩叶见着年清芷回来,皆都有些激动地流出了泪水。 彩叶抱紧了年清芷,喉头攒动,紧接着哽咽起来,“主子您总算回来了,奴才就说您会回来的。” 冬尽一边笑一边抹泪,将彩叶拉扯开来,“主子方才回来,定是与爷还有好多话讲,你可别肚子一人霸占了主子。” 彩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胤禛,怪不好意思地福了福身,“奴才真是逾矩了,奴才见过爷,给爷请安!” 胤禛拉着年清芷的手进了沅湘阁,轻声说道:“你不在的时候,七月与初二可是圆滚了不少。” 他走到窝前,将熟睡的七月和初二抱了起来,塞在年清芷的怀中。 将近半年不见,七月和初二都圆了一圈,抱在怀里沉甸甸得如两坨软绵绵的秤砣。 七月睁开眼瞧见是年清芷立刻熟稔地用头蹭着她的手,初二有些傻先是有些惊吓地从她怀中跳了出去,后来瞧见七月那般熟练地撒着娇,便也试探地靠近。 年清芷蹲下身,轻轻地抚着初二的小脑袋,初二有些陌生地看着她,先是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便如七月一般熟稔地喵喵撒着娇。 她被这两只小可爱逗得不行笑了出来。 “果然胖了不少,四阿哥将猫养得倒是极好。”年清芷眸光落在胤禛身上,他从小就瘦削,如今更是瘦 她有些心疼开口道:“可是四阿哥倒是不会照顾自己。” “谁叫你不在身边。”胤禛撩开她脸颊旁的发丝,眸光中尽是宠溺,“没了你,我便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在等着你来照顾我呢。” “说起来跟在胡波身边,我倒是学了不少吃食呢。四阿哥,我煮给您吃,定是将您养好。” 年清芷眉飞色舞地说起来,说道兴致来,就想去给胤禛露一手。 胤禛哪里舍得,忙是拉住她的手腕,“你方才回来,倒也不急着这一刻,今日好好歇息,好好陪我。” 为了防止胤禛瞧出自己的病情来,他不在的时候年清芷便整日整日地窝在床上修整睡觉,待他来前一个时辰再叫冬尽把自己叫醒。 冬尽和几个婢女们虽然发觉主子竟是比往日更是能睡了,但全沅湘阁都笼罩着喜悦中,她自是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来,只是觉得主子大概在外头累着了,倒也没有起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女主就要死啦,明天依旧日万!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63章 年清芷回来的时候是四月份,很快便到了端午节, 前几个端午节都是在清东陵过得, 清东陵虽是过节但一点儿过节的气氛都没有,每个人分到一个没有馅的白粽子就算过了节。 她可是好久没有吃到有馅的粽子了, 这一次冬尽与彩叶做粽子的时候,她也参与了进来。 端午当天胤禛要留在宫中, 只能提前一日来宅院里同年清芷过这端午节, 他来的时候年清芷正在庭院中撸着猫小憩着,只觉得手腕处痒痒的,睁开了眼就瞧见胤禛站在自己身前。 她眸光落在自己的手腕处, 只见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五色线缝制的长命缕。 以往在宫里的时候,端午节年清芷总是会给胤禛做长命缕挂在胸前,这是端午节的习俗, 一般是小孩子才会戴, 没想到胤禛竟是给自己也戴了枚。 只是这枚长命缕的有些粗制滥造,她手已经够笨, 这枚竟是比她做的还要难看。 年清芷噗嗤地笑出了声, “怎么比我做的还要丑。” 却是下一秒察觉到胤禛黑了脸,年清芷忙是试探地问道:“四……胤禛,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一回来胤禛便强行要她改了称呼, 但四阿哥叫了十几年突然改了称谓有些不习惯, 她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叫错。 胤禛本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夸奖,却是没想到她竟是嘲笑他的手艺,他可是第一次做这种女孩子的手艺, 自是丑了些。 只是被她这般问起来,他不愿承认,回答地极是果断:“当然不是。” “哦——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我就拿下来。” 胤禛忙是阻拦,小声地道:“是我做的!” 年清芷抿嘴笑起来,“你怎么会突然送我这个?不是该给孩子吗?” 长命缕象征着长命百岁、健康长寿……只是胤禛恐怕不知晓她可能并没有那个福分。 “见着婢女们在给珍儿做这长命缕,我便也学着做了个给你。小时候你每年都给我做,今年我反倒是没了。” 年清芷手指抚上胤禛的脸颊,笑道:“因为我的四阿哥已经长大了,虽然我没做长命缕,但我做了粽子,想吃吗?” 胤禛顺手就捉住了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手指,“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年清芷吩咐冬尽将粽子煮好端上来,粽子虽然好吃,但到底不易消化,她特地挑了一个胤禛最喜欢的肉粽给他剥了开放在盘间,眼眸弯弯地看着他吃。 胤禛咬了一口,“恩,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你唬我呢,当我没吃过御厨做的一般。”年清芷笑着瞪了他一眼,她是没资格跟着去端午宴席的,不过胤禛小时候每次去都会偷偷用牛皮纸包着一些带回来给她尝尝。 太子那头也经常想到她,给她赐了不少吃食。 说起来虽然宫中的日子苦闷、被佟佳皇贵妃当棋子摆弄,但仍旧是还有不少人待她好的。 只是那个地方冷得很,那些好不过是寒夜里的蜡烛烛光,暖得了身子暖不了心里。 自己都这般苦闷了,胤禛更是难捱,亲生母亲与养母水火不相容,他夹在中间日子定是也不好受。 这些不过是开端,以后的九龙夺嫡更是激烈,只是自己已经无缘陪着胤禛了。 年清芷想起书中的内容,又看着胤禛的侧颜,不过那时应当有另一个人陪着胤禛,她心里又酸又涩却是又觉得有些安慰。 “怎么光看我,自己不吃?”胤禛抬起头,“今日外头有赛龙舟的准备活动,虽是比不上明日的精彩,倒也热闹待会儿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年清芷笑着摇摇头,“我还不饿,明日我与夕儿约好了,一道出去玩。” 夕儿身为胤禛的低阶妾,是没资格一道去宫里吃宴席的,夕儿便一早派人过来传了话约她一道出去玩。 胤禛想了想,“明日我找个由头早些出来找你。” 眼见着胤禛将整整一个粽子都吃完了,都没有吃出东西来,年清芷“诶”了一声,“我明明放东西进去了。” 她低着头,在其他粽子里翻找了起来。 “你放了什么?”胤禛也帮忙一起找了起来。 可是将桌上的粽子全部翻了一遍都未找到,年清芷紧锁了眉头冲进了房间里,在自己的妆奁中才找到那枚给胤禛准备的戒指。 她整颗心都凉了,她竟是病到梦与现实已经分不清了。 她每日清醒的时间已经很短,再这样下去……若是让胤禛发现了自己的病情便就不好了。 胤禛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背后将她拥进了怀中,“忘记就忘记了,伤心什么。” 年清芷打起精神,将胤禛的手捞了起来,将那枚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她温柔地笑道:“我游历的时候认识不少西洋传教士,他们跟我说,在西方成亲不需要我们这般麻烦,两个情人走到上帝面前宣誓,彼此为对方戴上戒指,这样就算礼成了。” 年清芷从脖颈上解下属于自己的另一枚递给他,“现在到你了。” 胤禛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小巧戒指,“在此之前是不是还应当宣誓?” “宣誓就不必了。”年清芷笑着道,“你帮我套上戒指就成。” 说到底她还是介意四福晋和侧福晋的存在,所以以这个方式作为他们的婚礼。 胤禛亲了下她指尖,随即为她套上了戒指,眸中荡漾着笑意,“京城也有传教士,你若是不介意,我去请来为我们举办婚礼。” 年清芷只抱着他不做声,生死相随,永不分离这句简单的誓言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的时间太短,还有一年的时光。 *** 说是与宋夕儿出门赏龙舟,实际上年清芷却是放了她的鸽子,自己出门将大大小小的名医都跑了个遍。 只是得到的结果全部都是一样的,从脉象上根本看不出来她有任何的不妥,可也回答不出来她为何如此嗜睡。 说来真是可笑,年清芷一直未将生死放在心上,可到了如今她却是比任何都想活在世上,因为有了羁绊。 走出最后一间,年清芷目眩眼花差点晕倒在医馆门口,幸好及时地闻了锦囊才清醒过来。 却是刚拐进小路口,三个黑衣人却是突然从天而降,挡在她的面前,“这位姑娘,我家主子请您走一趟。” 年清芷独自出门未带任何人,被三个黑衣人蒙眼带去了一个院子。 眼前的黑布被揭下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面前,那男人身着五爪龙四团补服,前后为正龙,两肩为行龙。 嚣张得很,根本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打算。 年清芷认出那人,是大阿哥胤褆。 她冷静下来,“大阿哥抓我做什么?” 胤褆转过身,微低着头看她,仔细打量随即扯了下嘴角,“你果然回来了。” 年清芷心头一凛,上次七夕节果然并非巧合,而是胤褆根本是从第一次在城门口见便盯上了自己,竟是一直盯到了现在。 “在雍亲王府我第一眼看到宋格格就感觉不对。你蒙了面纱,我仍旧觉得熟悉。可宋格格任何遮挡都无,我却是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胤褆勾了唇,“四弟拿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挡住这流言的时候,我便确定你的身份无法见人。” 胤褆抬脚逼近,“我现在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让四弟都不敢告知于人。” 反正已经落在了胤褆手里,被他逼着摘下面纱倒还不如自己来。 年清芷索性摘了面纱,胤褆瞧见那面纱下的肌肤光滑细腻,双颊微红若霞光照雪般明艳动人。 胤褆一怔,随即开口,“年清芷?”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还是除夕夜宴上年清芷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这般美人坯子要想忘记可真有些难。 几年未见,她竟是更美了。 也怪不得皇阿玛和二弟都喜欢她。 胤褆恍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怪不得四弟将你藏着掖着就是不敢带出来见人,帮终身守陵的宫女假死逃脱出来,便是四弟也不敢承这罪名吧。” “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与她长得像罢了。”年清芷冷冷道,“至于你说的名字,我倒也听过,她早就死了尸体也埋了……” 胤褆眸光里闪过一丝兴奋,“你承不承认自己是年清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阿玛承不承认,若是皇阿玛知晓了此事,他会怎么想呢?” 年清芷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要你离开四弟,你在四弟身边终有一日会给他带来灾祸。”胤褆话间带着若有所指。 “你在威胁我?” “没错。”胤褆回答的相当爽快,“你若是再继续待在四弟身边,我会告诉皇阿玛四弟的欺君之事,到时候遭罪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你要利用我。”年清芷突然恍然,“你到底想做什么?” 胤褆捏住她精巧的下巴,“等你出来,你就知晓了。” 他低声道:“你可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招,皇阿玛的眼线遍布全朝,如今没留意到你是他的疏忽。可若是我的密报那般一传,他稍微有点心便会查出是你,到时候想救你的四阿哥就晚了。” *** “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离开四阿哥,不许让他起了疑心。” 胤褆的声音还在年清芷的脑海里回荡,她一时手重,怀中的七月吃痛地“喵”了几声。 年清芷忙是将手上的动作放轻,有些自责地安慰七月道:“都是姐姐不好,弄疼了你。” 七月却是跳下她的膝盖,往门口跑去。 年清芷有些意外,只见胤禛出现在门口抱起了七月。 原来是七月是听见了胤禛来了,年清芷笑了起来,随即却是想到胤褆的话语。 她才回来没多久,这次离开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胤禛他……会恨她的吧。 “平日里不是要留在宫里商讨政事,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年清芷站起身来迎接胤禛。 “你好不容易主动给我传了信,我自是要来得早些。” 胤禛顿了顿,“皇阿玛那头我给称了病,今日上朝时还故意一直咳嗽,大概是咳得皇阿玛听得都厌了,我还没说什么他便早些放我回来了。” 年清芷吩咐冬尽和彩叶将一早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她给胤禛斟了杯酒,“今日是念慈姑姑忌日,我无法入宫与她一起过,心头难受陪我喝点酒吧。” 胤禛撩开袍子坐下来,眸光落在年清芷手上的鸳鸯酒壶顿了顿,随即不留痕迹地将眸光移开。 所谓鸳鸯酒壶,中间有一隔断,两处装不同的液体。 胤禛看在眼里却是未言语,接过年清芷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见着她给自己倒了杯,他试探地伸出手想要接过另一杯,“你酒量不好,少喝些,这杯我替你喝。” 这杯自然是用果汁伪装的酒杯,年清芷怕胤禛发现摇了摇头,忙是一饮而尽,“让我喝些吧,我心里头难受。” 她恨不得自己也喝些酒,彻底醉倒在宅院中,这样便可以不离开了。 可胤褆拿胤禛的前途做要挟,她不得不照办。 见着年清芷又给他斟了杯酒,胤禛心沉下去,像是浪拍打在心头处又疼又冷,他默不作声地拿起酒杯又饮下去。 胤禛目光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低声道:“我后来问过宫内的传教士汤若望关于那宣誓,也命人开始装扮教堂,只是我现在等不及了。” 他注定无法给年清芷一个正大光明的婚礼,只是她所提及的西式婚礼他极是感兴趣,便特地问了汤若望。 正如他所说本是悄悄地准备想给年清芷一个婚礼,可今日他却是觉得形势有些不太妙。 年清芷心一颤,只见胤禛抬起头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柔声道:“清芷,你可愿意与我在这天地的见证下宣誓?” 胤禛淡褐色的瞳仁里倒映的尽是她的面容,年清芷眼圈微微红起来,几乎想答应他。 可还是强行忍下了唇间的字句,她不留痕迹地挣脱胤禛的手低下头又为他斟了杯酒,“今日是念慈姑姑的忌日,还是改天吧。” 胤禛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心中却还还是抱着最终一丝骐骥,奢望她不过是另有意图而不是又想再一次的逃去。 年清芷一杯接着一杯地斟酒给胤禛喝,直至他双颊红到耳根,有些朦胧地半开合着双眸趴在桌子上。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胤禛”,他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沉沉睡去。 年清芷强撑的肩膀终于卸了力,颓然地看着胤禛的侧脸轻声说道:“无论好与坏,富贵或是贫穷,康健或是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她睫毛微颤,抖出一串泪珠来,“若是有下辈子,我愿意与你起誓、与你永不分开。” 年清芷伸出手轻轻地将胤禛腰间的令牌解下来,悄悄地塞进了袖子里从桌子前离开。 她却是没有发现方才还昏睡的胤禛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带着酒气却是无比澄清。 *** 雨越来越大了,年清芷还从未见过那般大的雨, 胤禛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脸扭过来,她吃痛地哼了一声从回忆中醒过来,看着面前眼神带着痴狂的胤禛不住得打着颤。 她就像窗外的芭蕉,在雨水的浇打下片刻都动弹不了,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这个时候要是睡过去……胤禛还不得气疯。 年清芷拼命咬着下唇,想用痛来忍住不睡过去,可最终她还是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冬尽正含着泪蹲坐在床榻旁,见着她醒来才破涕为笑,“主子终于醒了,奴才打水来给您梳洗一番。” 年清芷全身虚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点了点头,想抬起手腕给冬尽擦泪,手臂全是青紫的痕迹,酸痛地根本就抬不起来。 冬尽命人将沐浴的木桶搬进屋子里来,服侍着年清芷洗完澡后,年清芷方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用了点吃食年清芷想要出门散步,刚开了房门却是发现门口守着七八个士兵,见着房门打开是她毕恭毕敬地道:“爷吩咐了,主子您不得出房门。” 就连两个窗户口也安排了几个士兵把手着,年清芷心沉了下去,胤禛这次是铁了心不让她离开了。 年清芷被关在这小屋子里,胤禛每日下了朝便来到宅院中,他虽是每日软言软语地哄着她进食、晚上也歇在她这儿,可房门却是一步都不让她出。 在那方面他像是一个新手一般,每次都不知轻重,他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几次完了都意犹未尽,她只能咬着他的肩膀忍住。 自那天开始,除了康熙偶尔留他在宫中,胤禛几乎每日都睡在她屋里,每次也不做什么措施,一心指望着清芷能怀上个孩子。 眼见着大阿哥规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年清芷连出房门都做不到,更别说从这里溜出去了。 没了法子年清芷求冬尽偷偷拿着年夫人之前送她的一对小兔子耳环送到年府求见年羹尧,冬尽每日瞧着主子受折磨也是直掉泪,被年清芷磨了几次才好不容易答应。 年羹尧瞧见冬尽拿着那对耳环便猜出来年清芷要找他,挑了个四阿哥不在的日子偷偷溜进了宅院里头。 他武功极高溜进来竟是连护院和侍卫都未发觉,他进来的时候年清芷正趴在书桌上睡觉。 年羹尧担心四阿哥随时回来,便很不怜香惜玉地直接将年清芷推醒,“七月,你到底怎么惹四阿哥了,里里外外守得这么严,生怕你逃走一般。” 年清芷瞧见是年羹尧,像是瞧见救星了一般眼神一亮,从书桌上站了起来,“年公子,你终于来了,我有急事要出府。” “你先告诉我,这究竟怎么回事?” 年清芷垂下睫毛,“我有苦衷,没法与你解释。只是四阿哥现在不让我走,可我却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年羹尧也是性情之人,直言道:“七月姑娘,你若是不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便恕在下无法帮你。你若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关在这,在下若是帮你逃脱,不就成共犯了。” 年羹尧见年清芷始终不答,便作势要走,她忙是急了,年羹尧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她忙是伸手拉住年羹尧的袖口,却是手一抬她疼得轻抽了一口气来。 年羹尧察觉出不对,蹙眉道:“你怎么了?” 年清芷默不作声地将袖口往上拉,露出青紫一片的手臂来。 年羹尧抽了一口气,惊讶道:“你做了什么事?是四阿哥打的吗!” 年清芷无奈地瞪了年羹尧一眼,“他没打我。” 年羹尧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染上两团红晕,颇为尴尬地扭过头咳嗽了一声,“原来你是四阿哥的女人。” 他顿了顿发挥了自己强大的想象力,有些恍然,“诶?难道四阿哥强抢民家妇女吗这是!可上次见你,你还出入自由的很。” 年羹尧摸了下脑袋,“可是四阿哥不像这种人啊。” “我与他是你情我愿,并非他强迫,只是我如今后悔了,他不让我离去而已。”年清芷将袖口放下来,“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今日必须要出去,还请年公子成全。” 年羹尧迟疑了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年清芷的请求,她留下了一封书信。 自此那天是她在这个宅院里最后一天。 *** 年清芷后来才知晓胤褆打得什么主意,他看透太子不娶妻的原因是她,便特地当着太子的面将她又献给了康熙。 她的重新出现成功激化了康熙与太子的矛盾,太子长跪在院里一夜只求康熙将年清芷赐给他。 康熙本就不满意太子年过弱冠第一次逆他的意,竟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拒绝迎娶他亲自挑选的太子妃。 父子大吵了一架,康熙对太子失望倒是应承了胤褆的意。 胤褆的算盘打得作响,却是临到了又被年清芷坑了一把。 在皇陵守陵的宫女皆需保持童女之身,进入皇陵之前手臂上都需点上守宫纱,年清芷自然也需要点,可那守宫砂早在那天逃跑的夜里因为胤禛消失了。 为了骗得胤褆相信,年清芷又重新用颜料在自己胳膊上点上“守宫砂”,又在入宫时特地擦掉。 年清芷出现的第一天,康熙便发现了守宫砂的消失当即暴怒,不仅是生气她的欺君更是气她竟然顶着守陵抄经宫女的名号与别的男人有染。 在康熙的逼问下,年清芷终于“被迫”说出她的奸\\夫便是胤褆,她有那个自信,康熙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将此事拿到明面上问胤褆。 年清芷本就没有几天好活头了,句句是往康熙的怒点上撞,说自己心中只有胤褆一人,便是被他当成棋子献给别的男人,也是无怨无悔,只求一死。 年清芷本就是胤褆献上来的,她说谎又一向自然无比,康熙半信半疑派人去查,果然发现年清芷在胤褆的院子里逗留了有半月有余。 康熙恼怒胤褆的所作所为,又隐隐知晓胤褆特地当着太子的面献年清芷的原因,可又不能将生气的原因拿到明面上,直接一个圣旨将他打发到噶尔丹的战场上,眼不见心不烦。 胤褆小聪明不少,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相比较弱了些,还以为是个好差事屁颠屁颠地便奔赴了战场。 年清芷被秘密打发去了掖庭,日日夜夜为宫中的嫔妃洗衣服,这宫中再无年清芷,只多了个掖庭的浣衣宫女“七月”。 自三十年出宫前去清东陵守陵,年清芷再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到紫禁城,她看着冗长的甬道苦笑地抿了下嘴角,兜兜转转她竟是又回了这里。 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她来的时候在紫禁城里,走的时候也该是在这紫禁城里。 这般倒也好,这紫禁城里还有人欠念慈姑姑一条性命,如今她来拿了。 最后一次见到胤禛是隔年的初冬,她双手浸泡在冰凉的水中坐在庭院中麻木地搓着衣服,天还下着小雪他披着一袭白色狐裘大氅,与雪几乎融为一体。 可他就是站在那里,风雅卓绝得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直视。 石青色的伞斜斜地往她头上打来,胤禛神色复杂,半晌方才开口,“我带你离开。” 年清芷眸光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挪开,落在手中的衣服上。 上次假死的锅被她硬生生地推给了胤褆,再一次假死,此次康熙若是查出端倪顺着线索查下去,便会查出一系列的所有,她的谎言不攻自破,就连胤禛也会落得欺君之罪。 胤禛的前程全部拿捏在康熙手中,他愿意拿着自己的前途冒险,可她却是舍不得。 更何况如今的她只剩两个月时间,要她怎么能亲眼看着他为了寿命不多的自己冒险。 年清芷默不作声,突然抬手打开了遮挡在头上的伞。 冷笑了一声方才抬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不成?我从你身边溜走,现在落了如今的境地,你觉得开心了所以特地来奚落我的,亦或是为了在我面前想要展示你有多宽容,还能容我回去。” “不要说气话。” 胤禛眸光落在她单薄的衣着,从身上解开了狐裘大氅便想披在她身上,却是在刚要触及的那一瞬,年清芷突然躲开了,眸光里渗透出恨意,“自从那一日,我便对你的触碰感到厌恶至极。” 胤禛颀长的身子一颤,手上的动作顿住,眸光与她的眸光触及,那浓浓地不断渗透出来的恨意让他无法闪躲,心中的某一角似乎碎了一块,他却是硬生生地忍住心中的痛意将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 他艰难开口:“你一次一次回来,我原以为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那一夜他虽是喝了酒动作粗暴了些,可她却是没拒绝,他原是以为…… 厚重的狐裘大氅笼罩在身上,温暖得让年清芷几乎以为冻僵的血液重新流淌,周身都是他的气息,那般熟悉温暖。 她鼻尖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尖细的指甲却刺进手心间。 年清芷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还不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所以我才回来。你以为我想回来吗?可是在你身边,我才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惜我却是没忍住旁人的诱惑,甚至还想入宫当妃嫔,没想到皇上竟是丝毫不顾年旧情直接将我贬至此地。你现在明白了吗?” 胤禛眼神涌动,扣紧她纤细的手腕,“我不相信。” 最危难的时刻她都愿意回来陪他,要他如何相信她是为了荣华富贵。他虽是不明白为何此次清芷见他要恶语相向,可他却是一句一字都不相信。 “你不要碰我,我觉得恶心!” 年清芷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踉跄了几步,不去看他受伤的眼神狠狠地说道:“你是要我说多少次我讨厌你,不想见你,你才肯相信。” 胤禛沉默良久,“至少让我带你离开,到时候你若想离开,我便送你离开,至少不必在此受苦。” “孝懿仁皇后是我害死的。”年清芷突兀地冒出了一句话。 胤禛话语有些急促,为她辩解道:“她明明是病死的。” “春菡是我找来的,我一步步诱引安嫔敬嫔进入陷阱,成为我的爪牙对付孝懿仁。我虽是明面上帮着你额娘,可我是帮着我自己。” 年清芷扯了下嘴角,声音低哑:“若不是你额娘要我陪在你身边,若不是太皇太后那个老东西叫我日日夜夜为她抄经祈福,甚至死了还不忘拉着我守陵,我该是第二个佟佳皇贵妃、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胤禛一窒,胸口有了起伏,“年清芷,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 “我知道。” 年清芷抢过话茬来,恶狠狠地说道:“我现在认输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失败的一生,我终究是被你们母子俩害惨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胤禛的脸本就白得难堪,如今连唇也没了血色,眸光一点点湮灭。 他深深地看了眼年清芷,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初三,宫廷丧钟敲响,钮钴禄贵妃无声无息地薨在了储秀宫,死于毒杀,却是翻遍整个储秀宫都找不到毒的来源。 次日掖庭某处的大通铺上,名叫“七月”的宫女同样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无人知晓是“七月”日日夜夜将毒洒在水中,浸泡着钮钴禄贵妃的衣物,那毒无色无味慢慢沁入衣物中,那毒潜移默化地渗入骨髓。 自此“七月”也就是年清芷永远地在紫禁城闭上了眼睛,到死她也没能够真正的走出这深宫。 ***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突然出现。 年清芷缓过神来,才发现面前是一排方满书的书架,自己手上正捧着一本书。 她看了眼手上的腕表,离上一次看表不过只是过去了二十分钟,可她似乎还能感受到紫禁城的冰凉,胤禛的忽唤似乎还在耳间,那般温柔亲昵。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幻想的吗? 旁边的陌生女人递来了纸巾,年清芷迷茫的眨了眨眼,却是听见“啪嗒”一声一滴泪滴落在纸上。 年清芷低过头,才发现那页已经被水氤氲了几块,她迅速反应过来道了声谢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脸上的泪痕。 不由有些笑自己都多大了,怎么看一本狗血言情,竟然陷进去了,还哭成这样。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年清芷拿出手机,看到是梁莹的消息。 梁莹:清芷姐,店里来大活了!! 梁莹是店里的员工,也是跟着她见过不少世面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激动。 年清芷将书放回书架,一边往外头的回廊走去一边拨通梁莹的电话。 从梁莹激动到结巴的语句中,她总结了一下关键词。 买家出八位数要求她仿造雍正所作的《十二美人图》。 而且,买家很帅。 至少从梁莹说着说着就感叹一句“好帅”就能听出,这买家应当真是个极品。 更极品的是,用这么多钱买一个仿造品? 年清芷皱起眉头,在电话里头开口,“梁莹,你确定有和他说,我们不仿造大小完全一样的临摹品吧?” 对除了博物馆以外的买家,年清芷都会表明这点,就是为了防止对方拿着临摹品去骗人。 梁莹在电话那头打着保票:“清芷姐您放心好了,他说是拿来做成屏风摆在家里头,要求的尺寸会比真品要大一些。而且他可爽气了,直接给了十万做定金。” “他有说什么时候要吗?” 梁音开口:“他说越快越好。” 年清芷挂断电话,搜了下《十二美人图》,网上的图虽然已经非常清楚,但一些细节还是没有肉眼看得精细。 她看了下腕表,现在赶去故宫博物院还来得及。 《十二美人图》本是围屏上的一组绢画,根据图上的落款和钤印可以推测这画作的作者应是雍正本人,毕竟他可没有他儿子乱盖印章的坏毛病。 相较于周末,故宫博物院今日冷清得多,一路上遇见的只有寥寥数人。 年清芷遥遥地瞧见《十二美人图》前面站着一对母女,小女孩天真活泼时不时地便冒出来一句天真无邪的问话,惹得做母亲的直笑。 年清芷走近从包中拿出笔记本一边看图一边记下图的细节。 只是可惜无法触摸,她便尽量靠着眼睛估摸画的材质和笔墨的质地。 年清芷的视线落在画上女人的脸上,太阳穴却是猛地一抽,这些画熟悉得让她窒息。 不是因为看过这些画导致的,而是因为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所以熟悉…… 可是,那明明是梦。 年清芷摇了下头,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记下画的细节。 若是这单能做成,便能抵上不少父亲所欠下的债款。 年清芷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看过去,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心也不断地揪起来。 她微蹙着眉头忍耐着,直到看到最后一张。 画作左下角两只小猫亲昵的贴在一起,一只浑身毛色纯白如雪、另一只头顶带着一团褐色的毛,尾巴也是全然褐色的模样。 年清芷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喃喃道:“七月,初二……” 她下意识往画作里女人脸上看去,女人的模样与梦中自己的模样交错重叠,最后融为一体。 “我宁可你恨我。” 胤禛沙哑带着丝丝情谊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耳边痒痒地似乎一扭头便能见到他一般。 “砰”一声,是手上的笔记本落地的声音。 年清芷却是恍若未闻的模样,小女孩蹦跶着跑到她面前捡了起来,“姐姐你的本子!” 年清芷这才缓过来,努力挤出笑容接过小女孩手中的本子,“谢谢。” 小女孩扬起头来笑着道:“不用谢。” 却是在下一秒,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瞪大,带着无尽的疑惑,“姐姐,你和画上的人好像!”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声音回荡在博物馆中,一层一层将她包裹住,密不透风。 怎么会像呢? 年清芷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越来越猛烈,脑袋像是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一般,达到极点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炸裂,伴随着疼痛是无尽的黑暗。 下一秒睁开眼,疼痛与黑暗一起消失,眼前是红,柔和的烛光透着眼前的红布渗透进来。 年清芷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镶着金玉的秤杆突然从下方挑起了面前的红布,她这才意识到这遮住了光线的红布原来是盖头。 随着红布被挑起,面前的光线一点点亮起来。 年清芷微拧着秀眉抬眼看去,唇却是微颤了下,全身僵住几乎惊叫出声。 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 是胤禛。 他身穿着灼目的大红婚服,衬得眉目清朗,眸光似有珠光流淌。 胤禛明显比之前见的要年长了几岁,脸颊线条轮廓越发清晰,眉目更加立体,少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与少年时期的不苟言笑相比,现在他整个人却像是蒙上冰霜一般、冷峻得让人不可直视。 胤禛瞧见她,似乎也是眸光微微一颤,带着三分不可置信的光,随即在下一秒他的眸光渐渐冷却,那冷带着厌恶几乎刺入骨髓一般。 他手僵在原地,是年清芷轻喃的一声“胤禛”打破了宁静。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第64章 胤禛唇角抿出薄凉的弧度, 低声斥责道:“不知礼数。” 一旁的嬷嬷忙是打着圆场, “必定是侧福晋开心坏了,一时失了礼数, 四阿哥可千万别动怒。” 年清芷忙是环顾了周围,只见房间内满满是绫罗绸缎装点的红,直棂窗上贴着繁体的喜字, 赫然是新房的模样。 上一秒她还在故宫博物院里,那些画证明了自己在紫禁城的二十余年并不是梦, 如今她竟是又回来了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死在了康熙三十四年。 年清芷将眸光落回胤禛身上, 希冀着从他身上获得信息,却是见胤禛默不作声将秤杆放在了一旁的托盘上,甩了袖子便转身便离开,婚服的衣摆随着脚的抬起荡在空中。 在场的宫女嬷嬷们都愣在原地,“四阿哥, 这合衾酒还未喝呢。” 年清芷看着他突然离开也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 忙是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可胤禛的脚步又快又急, 她根本追不上只能在后头气喘吁吁地大叫一声, “胤禛, 你给我站住!” 却是见对方脚步都未顿一下,就消失在外头的回廊中。 “小姐,或许四阿哥是有事呢, 您消消气在房间内等一会儿,他说不定就回来了?” 红酥忙是上前劝说道,她是跟着年清芷一道嫁过来的陪嫁丫鬟,此时此景也只有她敢上前来劝说。 毕竟大婚之日夫婿掉头就走,这对于哪个都是莫大的耻辱,其他婢女嬷嬷们生怕惹上不必要的灾祸,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红酥却是见到年清芷目光遥遥地落在胤禛背影消失的回廊中,半晌方才轻声问了一句,“今年是什么年份?” “诶?”红酥没想到年清芷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年清芷扭过头来,试探性地问红酥,“是三十七年……四十一还是什么年份?” “您是问这个呀。”红酥回过神来,“今年是四十七年。” 康熙四十七年……距离自己身死那年竟是过了十三年。 年清芷的身子一下子冷下来,她抬起手观望,手指圆润可爱,只是比原先的手要短了一截。 年清芷提起裙摆又回到房间内,找了枚铜镜坐下,只见铜镜里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虽是上了厚重的妆容,但稚气未脱,肤若凝脂,眉若淡淡胧月,眼角微微下垂,俏丽中带着些许娇憨。 更重要的是,她的眉眼竟是与原先的“年清芷”有三分相像。 年清芷将这一切联系起来,终于知晓这身子的身份。 四十七年入府邸、与白月光长相相似,除了书中的女主年贵妃……还有谁能满足这个条件。 年清芷木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口问道红酥,“羹尧哥哥可还好?” 红酥有些惊讶,“二少爷今日不是刚送小姐您上花轿吗?小姐何故如此问?” 果然如此,她竟然真的又回来了,这一次竟是穿成了年贵妃。 想起胤禛厌恶的眼神,这厌恶从何而来,她似乎知晓了。 上辈子身为年清芷的时候最后一面她是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出了口,要胤禛不讨厌自己才奇怪吧。 年清芷捂额,她当时可是做足了再也不见胤禛的准备,谁会想到阴差阳错她竟是又穿越成了他的侧福晋。 仔细想了想她说的话,可能一时间还真洗不白自己了。 年清芷在铜镜前呆坐了会儿,方才开口:“帮我散了发髻吧。” “小姐,这合衾酒还未喝,您不等四阿哥了吗?” “他既是走了便是没打算回来。”年清芷极为自然地道。 果然如年清芷所说,胤禛一晚上没回来,她一直做梦睡得也是迷迷糊糊,一晚上梦见的皆都是身为年清芷时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却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在睡梦中浮浮沉沉的时候,红酥便已经过来敲门了,”小姐,该起身了。“ 红酥给年清芷梳发髻的时候,一旁的阮嬷嬷给她简答地介绍了一天的行程,“侧福晋昨日刚入门,今日的行程先是去前厅给福晋奉茶,随后跟着四阿哥一起回宫见过德妃娘娘,毕竟您是德妃娘娘选出来的,今日要前去谢恩。” 竟是德妃娘娘亲自选出来的,只是不知晓德妃究竟是为了年家还是她这张相似的脸,亦或是这些因素全部都有。 年清芷抿唇笑着点点头,“多谢嬷嬷提醒。” 阮嬷嬷怜惜地看了眼年清芷,可怜年侧福晋刚入门便是遭遇如此奇耻大辱,但好在年侧福晋沉得住气,若是换成其他小姑娘便要闹上天了。 年侧福晋哪都好,身世品性俱佳,可就是毁在这张脸上了。 倒也是个美人,只是可惜太像那谁了,府中谁不知晓四阿哥最讨厌的便是那谁,自从三十三年起这名字都听不得别人提起了。 可就是因为太像那谁了,所以才会被德妃娘娘挑选成为侧福晋,阮嬷嬷一时间竟不知晓这对于年侧福晋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 年清芷梳妆打扮好,便由阮嬷嬷领着往前厅走去。 这雍亲王府她十几年前也来过那么一次,不过也只有仅仅一次,这里的环境对她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些。 和宅院相比,这里要更大更宏伟的多。 若说宅院是按照苏州小桥流水风格布置的,这雍亲王府便是按照紫禁城的风格布置,融了汉、满、蒙几种民族建筑艺术、 年清芷一边环顾着周围的景色,突然想起胤禛昨日的眼神,他的眸光薄凉无比藏着一种没有来得厌恶在眼底。 她开口一旁的红酥:“红酥,我可有得罪过四阿哥?” 红酥在年清芷后头紧跟着,听到她突然问话忙是回答道:“怎么会呢,小姐……侧福晋昨日是第一次见四阿哥,看四阿哥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瞧见侧福晋一般。” 果然与她猜的没错,终究还是因为上辈子的原因。 阮嬷嬷瞥了眼年清芷,瞧见她娇美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心中轻叹一声特地带她绕了远。 绕过四体碑亭,经过一处殿,那殿门口用黄色纸张封住,门口落了不少的灰尘。 年清芷本是没注意,却是不小心往门匾上望了眼,这才顿住了脚步。 那门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沅湘阁”。 看那字迹应当是胤禛的。 年清芷微蹙了眉头,“这殿是被封上了吗?” 阮嬷嬷就等着年清芷开口问,活到她这般岁数的人自是明白人世间处事的道理,主子若是不问她便没必要回答,所以特地带她绕过这沅湘阁。 她毕恭毕敬地开口道:“听说这沅湘阁放着四阿哥旧时奴才的物件,那奴才叫年清芷,是原本在承乾宫伺候四阿哥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四阿哥似乎恨极了她,便派人将所有有关她的物件全都封死在这里。四阿哥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提及她,也不得进入这沅湘阁。一开始有些奴才没忍住,不小心提及了那女子,听说四阿哥发了好大的火呢。” 年清芷恍了神,她三番两次地从宅院中逃走,还说了那般的狠话,胤禛恨极了自己也是自然的。 她彻底打消了坦白的念头,先不说四阿哥会不会将她当作妖孽一般抓起来,光是自己的那一番话都无法解释,就算解释胤禛也不一定能够原谅她。 年清芷感激地看向阮嬷嬷,“多谢嬷嬷的告知。” 不得提及年清芷,但阮嬷嬷还是提及了年清芷,这是为了她破坏了四阿哥的命令。 年清芷示意地看向红酥,红酥忙是从腰间的锦囊中拿出几个银裸子塞到阮嬷嬷手中。 阮嬷嬷却是退后,轻轻一福身,“侧福晋,奴才之所以告诉您并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侧福晋的前程。德妃娘娘将奴才赐给您,就是为了让奴才好好辅佐侧福晋,有朝一日侧福晋能得四阿哥的宠爱,希望侧福晋千万不要忘了德妃娘娘的恩德。” 年清芷看向阮嬷嬷,原来她是德妃娘娘的人,所以才冒着险将这些消息透露出来。 阮嬷嬷此举也在提醒,年清芷该感谢的不是她而是德妃。 年清芷迅速反应过来,忙是亲手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不光是德妃娘娘的恩德,嬷嬷的恩德我自是也不会望。” 她从红酥手上拿过银裸子塞到阮嬷嬷手中,“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望嬷嬷收下,往后还要嬷嬷多多照顾才是。” 阮嬷嬷这才收下了银裸子,心中赞叹了一声年侧福晋会做人,温声说道:“侧福晋且放心,奴才必定竭尽所能为侧福晋立下犬马之劳。” *** 前厅 侧福晋李氏笑得花枝乱颤,“福晋,你可知晓昨日那个年侧福晋入门,四爷竟是揭了盖头便走了,连过夜都未留下来。听说年侧福晋长得跟天仙般似的,亏得我担心半天,怕是她把四爷的魂给勾走了。”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倒是沉稳地很,夹了块点心塞给她,“你呀,这损人话就少说些,说不定四爷还能多去你房里走动走动。” “福晋,妾身就奇怪了,无论这府中进了什么人,您都是这样泰然自若,那姓宋的妾氏生了个孩子,您眼皮都不抬一下,如今那个年侧福晋长得漂亮,人又比我们小上十几岁,您就不担心吗?”李氏接过点心,有些疑惑地道。 四福晋泰然道:“这有什么的,爷的心思一直不在后院上你又不是不知晓,又何必对年侧福晋如此敌意?” 她顿了顿提醒道:“这人是德妃娘娘选的,后头有德妃娘娘罩着,你可要小心些。” “四福晋您就是太多虑了,论资历咱们可是比她早来了十几年,我需要小心什么,要小心也该是那年氏小心,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刚入门就被厌弃的女人。”李氏却是不以为然。 正赶巧红酥在为年清芷打帘子,那话全部都被她们听在耳里。 “妾身年氏见过福晋与李侧福晋,前来给福晋奉茶。” 四福晋与李氏闻声望去不约而同地愣住了,正如传言所说这年家的三小姐当真是个美人坯子,只见那身皮子白得近乎牛奶一般,脸上是盈盈的笑容,眉间一股稚气未脱的单纯,一双美眸潋滟婉转,只让人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眼来。 让四福晋和李氏更为震惊的是那,这年三小姐的眉眼让她们从心底涌出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却又不知晓这熟悉感是出自哪里。 李氏艳羡地看着年清芷的皮肤,不由自主抚上自己的脸颊,不得不说十几年年龄的差距还是摆在那里头的,光是那若凝脂的肌肤就比不上,更别说对方精致的五官。 年清芷从婢女托盘上拿起茶盏,递给四福晋,“福晋请喝茶。” 四福晋很快恢复一贯的沉稳,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柔声说道:“年妹妹既然是进了四爷的府邸,往后我们便都是姐妹,可要相互扶持。” 她示意一旁的婢女将见面礼拿出来,将一对温润透亮的玉镯套在了年清芷的手腕上。 年清芷脆生应了句“是”,“妾身多谢福晋教诲。” 虽然李氏与自己都为侧福晋,但是李氏进门早了许多,按照情面年清芷也是需要给李氏奉茶的,自然也让婢女准备了李氏的茶水。 她款款走到李氏面前,刚准备从婢女托盘上拿起茶盏,李氏却是突然发话,“我喝不惯旁人沏的茶水,更何况这茶水已经凉了,我不喜欢喝太凉的水。” 四福晋瞧出李氏又要使什么幺蛾子,蹙了眉忙半是警告半是提醒地道:“李氏,你忘了我方才说的话吗?” 李氏笑盈盈地道:“妾身自是没忘记福晋您的话,只是妾身确实有些小癖好,不知道年妹妹会不会介意呢?” 她打量着年清芷那娇嫩地几乎沁出水的皮肤,嫉妒得简直不能自已。 李氏这话都出来了,年清芷没什么话好拒绝的只道:“妾身自然是不介意的。” “那就好。”李氏吩咐一旁的奴婢,“去给我新沏一壶茶来。” 李氏早就让婢女准备好刚烧好的热水,那婢女将茶叶放进茶杯里泡好,便将茶杯放进托盘拿了过来。 年清芷不留痕迹地微拧了下眉,这茶杯是瓷做的,只见茶杯上方蒸汽腾腾便知晓这茶水之烫,看来李氏这是要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李氏见着年清芷迟疑,有些得意地微勾了下唇角,“怎么年妹妹不想奉茶吗?” “妾身瞧着这茶水是刚烧好的,恐怕不能入口,还是晾晾为好。” 李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年妹妹不想奉茶直说便好,虽说我比你早进府邸十几年,但毕竟你我皆是侧福晋,按理来说你是没必要给我奉茶的。” 李氏打了好算盘,此茶无论年氏奉还是不奉都是她占了上风,若是年氏不奉倒还合了她的心意,往后年氏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的名头就算是坐实了。 “这茶妾身自是要奉的。”年清芷看出李氏的心思,伸手便去拿托盘上的茶盏,只是刚碰上那细嫩的指尖便红了一块。 她将茶盏递给李氏,“还请侧福晋用茶。” 李氏假意去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将手缩了回来,抬起了头对婢女道:“对了,我给年侧福晋准备的见面礼你放哪去了?快找找!” 李氏一面说着一面用余光去看年清芷,只见她手指微颤似乎是拿不住了。 她微勾了下唇,却只见年清芷下一秒毫不客气地双手端着茶盏往她胸口倾倒,伴随着茶盏的跌落,那滚热的茶水烫的她叫出了声。 疼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肚脐,李氏上半身几乎被那茶盏里滚热的水全泼上,周围的婢女蜂拥地围上帮忙处理,年清芷慌张地道:“侧福晋您无碍吧,需不需要去请太医来医治?” 李氏推开眼前的婢女,勃然大怒地指着年清芷,“你就是故意的!我亲眼看到你将茶盏往我身上泼了。” 还用让太医来医治的话语来嘲讽她,她被烫伤的地方皆是胸口那片,怎么好请太医来看! 年清芷瞪大了眼眸,极为无辜的模样,“怎么会?侧福晋怎么这么想妾身呢,妾身真得不是故意的。都是妾身不好没拿稳碗,若不是那水太烫,妾身必定会拿稳的。” 李氏有些气急败坏,年清芷一句话不仅表明自己是无辜的,还将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她刚想高声斥责什么,却是被四福晋堵了回去,“李氏你就少说几句吧,年氏毕竟也不是故意的。” 阮嬷嬷上前来福了个身,“福晋、李侧福晋,德妃娘娘等着见我家侧福晋,还请允许我家侧福晋告退,稍晚些侧福晋会带上太医来给李侧福晋医治。” 四福晋恨不得两个人赶紧分开呢,忙是允了阮嬷嬷的话,让阮嬷嬷把年氏带走。 李氏气急,“福晋,您怎么能让她走呢!她可是故意烫我呀!” 四福晋冷下声音来,“不然呢?将她留下来被你惩罚?侧福晋刚入门便被处罚,这传出去四爷的脸就真得让你给丢光了。谁叫你先设计人家,被人家反击也是活该,这暗亏你还是自己吃了比较好!” 李氏还是不服气,“明明是她做错了,我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她倒好竟是直接将水泼在了我身上,这进门第一天便这般嚣张,您不给她一个教训恐怕她以后连您的话也不听了!” “就算是该教训也不该是今天,她若是将此事告知德妃娘娘,你与我都兜不住,李氏我看你该好好休养性子了。” 四福晋站起身,毫不留情面地吩咐一旁的婢女道:“将您们的主子送回去,好生安歇着。” 年清芷出了前厅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她瞥了眼一旁的阮嬷嬷,有些怪不好意思:“我方才是故意的,嬷嬷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若是侧福晋连不必要的恶意都无法阻挡,侧福晋才算是做错了。”阮嬷嬷笑着道,“今日就算侧福晋忍下李氏的刁难,来日她也不会因为您今日的屈服而有所收敛。” 阮嬷嬷顿了顿方又道:“李氏并不足惧,虽说她资历比您久些,与四阿哥也有些情分在,但毕竟您与她同阶,就算刁难也只能是一些小伎俩。侧福晋不必在意这些,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到四阿哥的宠爱,便是无法得到独宠,至少也要留有一个子嗣傍身,余下的日子才不会太难熬。” 阮嬷嬷教授的是如何在这府邸里当好一个称职的侧福晋,这却不是年清芷所想的,她根本不屑与李氏那般宅院之斗,也不屑从四阿哥那里分一杯宠爱来,得一个子嗣安度余生。 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已经成了胤禛的侧福晋……还是胤禛最厌恶的那位,又不能暴露身份,便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在自己房中用完早膳,年清芷便跟着阮嬷嬷走出了雍亲王府,马车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一旁的小太监见着她来了,忙是端来一个小凳子放在马车旁。 年清芷踩着凳子走进马车里,却是瞧见胤禛在里头看书,一盏小油灯摆在桌上,那是全部的光源。 明明听见动静,胤禛却是丝毫没有抬头搭理她的模样,他眼眸微眯光是靠着小油灯的光有些费劲的模样。 年清芷爬进去坐在胤禛的对面,想了想不做声地将身后的车窗帘撩了起来,用布带子将窗帘捆成一束。 光线透过车窗照了进来,面前的书本一下子亮堂了很多,胤禛却是眼都未抬一下依旧在看着书。 恐怕若不是看在德妃的面子,他连和自己同车的想法都没有。 年清芷深刻地意识到这点,偌大的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他偶尔翻书的声音。 年清芷想了想开口道:“今日奉茶,我把茶水泼了李侧福晋一身,李侧福晋气坏了。也不知道如何给李侧福晋赔罪,四阿哥知道李侧福晋喜欢什么吗?我好拿去给李侧福晋赔罪。” 胤禛依旧不做声,年清芷看了眼他手中的书道:“四阿哥,在马车里看书对眼睛不好,不如我读给您听?” “聒噪。” 胤禛看书向来是不喜欢外人吵闹,可她话尤其多,经常是她巴拉巴拉说着他安静听着,时不时迎合地说几个字代表他在认真听,他从未将她划分成外人,这聒噪二字她也几乎从未听过。 他既是说了,便烦了。 年清芷便作罢,努力压住心头的失落顺着车窗往外看去,外头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她恍恍惚惚想起很久之前也是这般与胤禛同乘一座马车,他瞧着自己贪恋外头的热闹,便偷偷带着自己出来,还为自己添置了不少首饰当作“嫁妆”。 虽然那个时候佟佳皇贵妃尚在,可只要和胤禛在一起,她就能感受到幸福。 察觉对方安静下来,胤禛不由微微抬眼,只见柔和的光芒照在年清芷白嫩的肌肤上,她的侧颜模糊在日光中,睫毛长长卷翘着露出闪着兴致盎然光芒的眸子。 真是……太像了,像到他感到心痛。 胤禛闭了眼,昨日解开盖头的第一眼他便是如现在这般,心像是帆船浮浮沉沉在大海中,在她抬眼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那只帆船触礁便彻底沉入深海。 倒不是说她们俩容颜有多像,最多不过是眉眼相似三分罢了,而是神态小动作像极,这莫名其妙的熟稔像极,就连笑起来唇角弯曲的弧度都是一样,光看她一眼便觉得面前的便是年清芷。 当时德妃给他选侧福晋的时候,胤禛遥遥看过她一眼,彼时她还只有相貌相似。 如今竟是连神态都这般像,其中过程可想而知,必定是额娘私下里教导她,按照清芷的一切教导。 对于德妃这般行为,胤禛只是感觉又恼怒又生气,究竟是疯魔到了怎般程度,才会费了精力将另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变成年清芷的模样。 看到她下颌微动了下,胤禛忙是将眸光收回,摆成一副一丝不苟看着书籍的模样。 果然下一秒年清芷开心地转过身,“四阿哥……” 她想絮絮叨叨地分享自己刚才瞧见的奇景,却是在转身触及胤禛的那一刻又噤了声,身为年清芷的时候她可以随意地这般,可如今她是年侧福晋。 “对不起,打扰四阿哥看书了。”年清芷匆匆地说了一句,便又转向窗外。 胤禛心口处暗痛了下,就是这般熟悉……熟悉到让他下意识就能猜出她的反应来。 可越是觉得熟悉,他便越觉得恼怒,他知晓额娘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可清芷已经去了,就算再造出一个“清芷”,就算再像也永远不会是清芷。 只是恼怒的情感中似乎又混杂了其他什么东西,“期待”感觉他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可就在刚刚她突然开口,他居然忍不住眸光微顿专门等着她说什么。 她却是这般匆匆止住了声,让他不由有些失落。 胤禛突然似乎理解了德妃的打算,就算是缅怀也好、依赖也好,他太想和清芷说话了。 他索性放下了书,不悦地蹙眉:“你已经打扰了。” 年清芷扭过头,漂亮稚嫩的脸上颇为无辜,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 她试图补救道:“我发誓之后绝不出声,绝不打扰四阿哥看书。” “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诶?”年清芷一愣。 “茶水泼了侧福晋一身,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胤禛又重复了一遍。 苍天可鉴,提起那事她只是没话找话说,却是没想到胤禛会直接切中要害。 年清芷犹豫了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是故意的。” 因心虚而微咬唇不敢看她、又慢吞吞不得不将实话说出口的小动作实在是太像了,像到胤禛几乎以为年清芷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以为面前的就是清芷。 胤禛微微一窒,薄唇微启喃喃道:“清芷。” 听到这个名字从胤禛口中说出,年清芷半边身子都僵住,若是让胤禛知晓自己便是年清芷,他必定连话都不愿再同她讲了。 一想到从他眸中会看到浓浓的厌恶,她便害怕、害怕得连心跳都加快了起来。 她重新拥有新生命再次回来,是老天爷给她的奖励,她应当好好珍惜,与胤禛重新来过才是。 年清芷打定主意,下一秒恢复正常笑了出来,“四阿哥说什么?清……什么?” 失望卷着浪翻滚而来,胤禛敷衍地说了声“没什么”,便又拿起书卷来。 他不禁嘲弄自己,当真是异想天开,清芷已经死去,死在了那年的冬天,孤零零地死在大通铺上。 在某种程度上,额娘的计策终究还是成功了,他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某种感觉,像是春日的种子慢慢试探地突破泥土的笼罩。 这些年痛苦过、挣扎过,他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走过了十三载,他以为他已经忘了清芷,可额娘非要用这种方法让他想起,数十种感觉一时间像潮涌般。 胤禛的心不住地抽痛起来,气恼夹杂着心痛不断翻滚着,像是一团风呼啸在血管里要挣脱出去。 他眼神阴沉下去,突然沙哑出声:“停车。” 待车辆停下胤禛匆匆忙忙地吩咐车夫:“拿着我的令牌,送她去永和宫。” 随即像是避之不及一般,再未看她一眼就下了车。 车又晃晃悠悠地行驶起来,年清芷微拧着眉头看着伴随着车的行驶而去,胤禛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她强撑挺直的身子慢慢塌了下来,睫毛低垂下来掩住眸中的泪光,他便是这般恨她……纵使面前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与她长相有点相似的“年侧福晋”,他都无法忍受同车吗? 若是让胤禛知晓她便是年清芷,恐怕她的下场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年清芷微咬着下唇,感受到唇齿间的甜腥,她苦笑地抿住唇角打定了主意,她绝不能让他瞧出来自己是年清芷。 因着有胤禛的令牌,马车直接行驶到了永和宫门前。 年清芷由着红酥牵下马车,看了眼熟悉的宫道,永和宫与承乾宫一道之隔,这宫道是她走了上千次的,她又是回到了旧地。 她收回眸光刚想进永和宫里头,一个身披湖蓝色大氅的年轻男子正迎面从永和宫走出来,那男子相貌俊朗,眉眼与胤禛有几分相似,却是相比于胤禛的冷峻,他的气质要更倜傥温和些。 年清芷一眼便猜出对方身份,“妾身见过十四阿哥。” 上一次见面十四阿哥不过才十岁,这么多年过去十四阿哥长大了许多,应是记不得她了。 却没想到胤祯走了出来,极为熟稔地道了声“四嫂好。” “诶?”年清芷有些意外,“十四阿哥见过妾身?” 胤祯笑了起来,眉间带了几分天生的风流,“未曾见过,只是听闻四哥昨日添了一位嫂嫂,今日一见果真跟额娘所说的一般。” 年清芷起了兴趣,追问道:“德妃娘娘说妾身什么?” 胤祯顿了下,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从善如流地道:“额娘说是跟天仙一样。” 额娘挑了个和年清芷长得像的女子给四哥做侧福晋的原因他是知晓的,四哥虽是不近女色,可房中的女人也有那么几个,十几年却是只出了一个小格格,这其中缘由无非就是那位年清芷。 额娘虽是未催促心中也是急得,陆陆续续地给四哥房中塞女人,可是丝毫作用都没有。 这一次在选秀上看到了年侧福晋,额娘大喜将她看做是救星,只一眼便定下了她。 年清芷还在宫里那时他年纪还小,对年清芷的印象只有匆匆一瞥四哥的画,今日一见的确与画上的女子相似三分。 只是这话不好同年侧福晋说的,毕竟这世上哪有女子愿意当旁人的替身呢。 “十四阿哥说笑了。”年清芷看出了胤祯不过是在敷衍,倒也未追问。 胤祯侧过身给年清芷让路道:“四嫂赶紧进去吧,额娘正等着你呢。” “多谢十四阿哥。” 年清芷走进永和宫,先是下意识便想往主殿方向走去,却是一个机灵又停下了脚步,看向旁边的接引公公道:“还请公公在前面引路。” 方才跟在接引公公身后走进了这个她无比熟悉的永和宫主殿里,时隔十几年德妃娘娘保养得当,虽是无法与当年十几岁的时候相比,但皮肤依旧白皙紧致,模样秀丽温婉丝毫看不出来是生了几个孩子的女人。 主殿中的装饰大多没变过,身边的奴仆虽是换了一批,但也认出几个熟悉的。 清水已经嫁人,梳成了妇人发髻,由德妃娘娘介绍许给了宫中的侍卫,白日里倒是也有空进宫陪着德妃。 虽然似乎还与当年一般,但细细查看,岁月在她们脸上身上都有了痕迹。 年清芷不由有些唏嘘,她轻轻福了个身行礼道:“妾身年氏见过德妃娘娘,给德妃娘娘请安。” 一旁的宫婢拿来早已备好的茶水,年清芷上前端过茶盏递给德妃,“德妃娘娘请喝茶。” 德妃怔住,有一瞬间几乎觉得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年清芷依旧在她身边当差,也是这般将茶盏递给她。 太像了,那种感觉像是渗透进骨子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在为胤禛选秀的时候还未有这般感觉,只是觉得年氏眉眼与清芷有几分相像,那时她已经很是开心了。 虽然年氏尚小,但她还是急匆匆地就将年氏指给了胤禛。 自从清芷去了之后胤禛是越来越沉默,不知什么时候还修起了佛,心思全放在了政务和佛法上,丝毫没有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意思。 德妃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胤禛落了顺治皇帝的后尘,忙是往他房中塞女人,可是仍然未见胤禛兴趣。 此次她是拿年家的三小姐作为最后一博,若是连年家三小姐都无法让胤禛有所动容,恐怕就更没什么人能够打动胤禛了。 昨日德妃是抱了满满的期待,可收来的消息却是将她心中的热火熄灭,胤禛竟是连洞房都未入,今日也未曾陪着年侧福晋来奉茶。 只是在看到年侧福晋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失望都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就连她都能感深入骨髓的熟悉,胤禛与清芷相处十几年,几乎大半辈子都是与清芷在一起,对于她的所有都熟悉入骨,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年清芷微垂着眉眼,递着杯盏的胳膊微微颤动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奇怪德妃娘娘为何半天没有动静,试探地开口重复了一遍,“儿媳年氏给德妃娘娘奉茶。” 德妃这才缓过神来,忙是从年清芷手上接过茶盏,轻轻一抿方才示意一旁的清水。 清水忙是将德妃一早备好的见面礼塞给了年清芷,年清芷谢过恩后方才坐在一边与德妃娘娘闲聊。 德妃要与她聊得无非都是家里头的事,好在年清芷先前便在红酥那里多加试探方有了准备,德妃问起的大致都回答上来,不确定地则是含糊过去,德妃似乎心思也不在上头并未在意追问。 家常话聊完德妃方才进入正题,“老四待你可好?” 先前那些果然是铺垫,想必德妃娘娘早就收到昨日胤禛离开洞房的消息,一直憋在心里头到现在才问出来。 德妃明知故问,是看在她的面子未直接说出来。 年清芷开口,“儿媳与四阿哥相处时间甚短,但儿媳能感觉出来四阿哥会是一位好夫君。” “你倒也不必瞒我,老四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德妃将手轻轻盖在年清芷手上,安抚地拍了下,“不过我向你保证,昨日之事只是个意外。” 德妃与年清芷聊了几句,德妃愈发觉得面前的年侧福晋熟悉,倒正是合了她的心意,她本就希冀着胤禛能够因为这几分相似而对年侧福晋另眼相看几分。 她想着趁热打铁,便细细地将年清芷的喜好和习惯一一说了出来,当然对着“年侧福晋”无法如实说这些习惯都是旁人的,只告诉她这些喜好和习惯都是四阿哥所喜欢的。 德妃却是不知晓她所说的话全被外头的胤禛听进耳中,他本想打开帘子的手僵在原地,心中燃着的火苗一点点湮灭,果然这一切都一切是额娘所安排。 他觉得自己实在好笑,竟然有一刻真得将年侧福晋当成年清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live”,“37700308”送的地雷,么么哒! 谢谢小天使“live”,“百里慕容”,“阙茗”,“孤影梦希”,“啾啾”,“吃葡萄吐不吐葡萄皮”,“?”,“老奶奶”,“不快更新就养肥”,“突然想起你”,“憬然。”,“沈华”,“喵喵喵”,“朝灯”,“鱼喵”灌溉的营养液! 我又参赛啦,求营养液~~投了营养液的在评论下方发“已灌溉”我给你们发红包哦~ 第65章 若是年侧福晋当真是年侧福晋, 或许还能被唬住,可现在的年侧福晋是年清芷, 她一听便听出那些喜好和习惯都是自己的,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德妃,德妃应当是知晓胤禛厌恶自己的,为何还要特地将她塑造成另一个年清芷。 年清芷不明白, 却是只能将这些疑惑深埋心底,一一应承着道:“多谢德妃娘娘告知。” 见着她们话谈完, 胤禛才将脸上复杂的神色收起来, 僵在半空中的胳膊恢复了动作毫不犹豫地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胤禛一走进, 年清芷和德妃的眸光齐齐望过去,德妃有些担心胤禛听到了什么,眸光在他脸上兜转了几圈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放心下来, 笑着道:“怎么今日这般迟?” “今日天气尚好,儿臣便走路而来。” 分明是因为不想跟她同车, 年清芷委屈地咬了下唇, 将眸光移开落在面前的茶盏上。 德妃觉察出年清芷和胤禛之间的异样, 便吩咐了奴才带着年清芷去外头走走。 美名其曰是参观参观御花园, 实际上是借故将她引开。 年清芷跟着德妃身边的宫婢走出了永和宫,德妃眸光落在胤禛身上,温柔的声音少见得沉了下去, “老四,昨日你究竟为何这般做?你知不知晓这对于一个女子该是多大的耻辱,你就算不喜欢她至少这点脸面也该给她留着。” “儿臣也正想问额娘为何如此做?”胤禛抿紧了唇角, 声音低沉,“为何一眼便瞧上年家三小姐,将她指给我做侧福晋?” “我为何将她指给你,你是知道的,又何必明知故问。” 德妃叹了一声长气,话语间有些语重心长,“清芷已经死了,你也该放下了。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儿子,你没有资格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这么长时间了王府中的女人肚子皆是没有动静,就连十四家里头都有了四个儿子,你也不瞧瞧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就忍心看着额娘为了你的子嗣着急的整晚整晚睡不着吗?” 清芷去世十三年,胤禛在雍亲王府和宅院中下了死令不得再提及年清芷之姓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原是以为都过去了,他早早就放下。 他本就无心儿女私情,若不是额娘执念太深,府中的几个女人他也根本不想收,今日更是过分。 可是骤然听到她的姓名,他心头的某角还是微微颤痛。 胤禛忍着痛意垂下睫毛,违心冷声说道:“儿臣已经放下,是额娘未曾放下,不然为何要选年家三小姐。” 为何还要将清芷的特征喜好告知于她。 “胤禛,你可敢抬起眼睛再重复一遍?” 胤禛沉默了片刻,抬起眉眼,淡褐色的瞳仁中尽是淡漠重复道:“儿臣已经放下。” 德妃进一步逼问:“放下了谁?” 那个熟悉的名字在喉头兜转几遍,几乎要咬牙说出口,可最终费尽气力还是无法说出。 他声音有些沙哑,“还请额娘不要逼儿臣。” 胤禛放下茶盏站起身,揖手低声道:“儿臣还有政务之事与皇阿玛商谈,便不在永和宫久留,儿臣先行告退。” 他话说完便抬起脚步我那个殿外走去。 “老四你站住。” 眼见着胤禛就要踏出永和宫殿门,德妃站起身来喊住他,温柔的声音扬了起来,“你若是真想放下清芷,今日就留在年侧福晋房中,年氏一家都为我朝之众臣,你切不可凉了他们的心。就算是为了额娘,今日你也留下来。” 只见胤禛脚步顿了下,随即又果断地踏出了永和宫殿门。 永和宫的宫婢带着年清芷走在甬道中,那宫婢细心给她介绍走过的宫殿,以及住在里面的妃子身份。 那宫婢年岁不过十六,在宫中的时间还没她长,所走的甬道是她走了成千上万的,年清芷随意地听着一边想着胤禛的事。 德妃要与胤禛说什么年清芷心里是最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劝他今夜留在她的房内,想起那段时间在宅院的时刻,她的心陡然跳快了几下,随即又沉了下去。 他这般厌恶她,又怎么会因为德妃的缘故来她的房间呢。 年清芷正想着,两三个宫婢说着话与她们擦肩而过。 “芋儿,你可是摊上了好事,每日都能见二阿哥几面,还不快趁这段时日与他多多亲近。” “你可不要瞎说,这差事说起来轻松,可你是不知晓。我每次送餐进去二阿哥都生气地将食盒打翻,每日吵着要酒。那些侍卫可不敢得罪他便悄悄拿了酒给他,每次进去他都伶仃大醉得在发火,完全没了当初的倜傥风流吓人得紧。” 芋儿愁眉苦脸地道:“再这样喝下去人可就要废了,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听咱们奴婢的话呢。” 年清芷顿住脚步,问旁边永和宫的宫婢,“太子这是怎么了?” 那宫婢轻声说道:“年侧福晋这‘太子’的称呼可不能再说啦,上半年的时候二阿哥已经被皇上废除了太子之位,被禁足在咸安宫中快半年了,据说颓废不堪可怜的很呢。” 年清芷想起那个记忆中意气风发的胤礽,想起他被三废太子的悲惨经历,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康熙如此震怒,将这个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胤礽给废了。 年清芷强忍着心头的胡思乱想,随便找了个由头将那宫婢打发回了永和宫,又特地绕了回头在内务府找到了那名叫做芋儿的宫女,塞了个金裸子给她将内务府的牌子和衣服借来。 对于年清芷来说不过才是过了几天时间,可重新换上宫女服侍她心中又多了种别样的感觉。 红酥实在放心不下,一边帮她将发髻散下来梳成宫女的麻花辫一边絮叨着:“小姐,废太子与咱们又不沾亲带故的,您何必要亲自去送饭,若是被旁人知晓您去见废太子,传出去可是会很难听的。四阿哥本来就不待见咱们,若是因为此事……” “红酥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现在说就是在给我心上添堵。”年清芷将手腕上的玉镯脱下来放进锦囊中塞好,慢条斯理地道。 毕竟也是相交十几年的故友,要她如何能放任不管,再这样下去或许撑不到康熙重新立太子,他整个人都要被酒精给弄废了。 红酥还想劝说什么,“可是小姐……” “你若是真放心不下,就帮我在外头好好看好了,若是有人突然要进咸安宫,你就在外头学鸽子叫。”年清芷站起身,将编好的麻花辫甩在身后理了理衣角。 芋儿年岁比她大上两岁,好在这副身子虽是年龄小但个子蹿得高,穿上芋儿的衣服也不觉得宽大的可怕。 靠着这身衣服和芋儿的令牌,年清芷挎着食盒成功走进咸安宫,因着怕撞见康熙这宫中她来的甚少,幸好芋儿给她绘制了一个简易的咸安宫地图。 年清芷按照咸安宫地图先是去了寝宫和书房皆是未见到胤礽的身影,绕过书房才瞧见一个身着石青色大襟右衽的身影卧在池塘旁饮酒。 他身上的衣着单薄得很,这般天气穿成这般模样定会冻着,她想了想又绕回书房在衣架上拿了大氅这才回到池塘边。 胤礽停止了饮酒,拿着酒壶的手垂落在池塘上方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年清芷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地缓缓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还有两丈之远时她突然听到酒壶崩裂的声音,忙是抬头看过去只见胤礽手中的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摔进了结了冰的池塘中,将池塘的薄冰给砸碎了,就连他整个人都在往池塘那方倾斜。 年清芷轻抽了一口凉气,忙是两步化成一步快速往那方向走去,就在他险些要掉进池塘的时候,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扯。 却是一下子用力过猛,胤礽虽是没掉进池塘中却是往她这儿倾斜,她本想用自己的力量扶住胤礽,却是忘记了这幅身躯不过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一时间支撑不住他的力量往后头摔去。 年清芷整个后背硬生生地撞在了池塘边的青石板上,一股巨痛随之而来,半边后背像是碎了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胤礽的整个身体重量也压在她身上,她却是没心思先将胤礽推开,咬着牙熬过最疼的那一霎那,她伸手去摸背部却是摸到了黏滑的液体,她“嘶”地吸着气忍着疼痛将手伸回来发现满手的血。 胤礽半个身子趴在她身上,浓重绵密的酒气在身侧环绕,年清芷完全没了将他推开的气力,只能在他身下一声一声叫着“太子”,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过了良久,不知道她叫了多久的“太子”,胤礽才恍恍惚惚地从睡梦中微开了双眼,一眼瞥见年清芷的眉眼却是猛地一震,随即又重重地压了上来将她整个人抱紧,“清芷、清芷,是你吗,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死,你绝对不会死的!” 胤礽压上来,直接将她的后背伤口又重重撞在了地板上,她疼得直抽气,胤礽这才反映过来半坐了身伸手将她拉起来,急切地问道:“清芷,你怎么了?” 话一说出口,胤礽瞧清了面前女人的容貌,只不过与清芷眉眼有三分相像罢了,他那颗重新活过来的心一下子像是被冷水浇灌过去,原本被究竟麻痹的昏沉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胤礽冷下了声音,“你不是清芷,你是谁?” 胤礽是喝醉了才会将自己看成是年清芷,面对着眸中带有敌意的胤礽,年清芷有点无奈。 她微拧着眉忍着痛,指了一下旁边的食盒有气无力地说道:“回太子的话,奴才是内务府的奴才,帮芋儿来给太子送吃食的。太子就算不认识奴才,应当也是认识芋儿的吧?” 胤礽站起身眼眸中尽是审视,面前的女人虽是与清芷有三分相似,但她的相貌却是极为陌生,这几个月来送餐的宫女太监胤礽早已眼熟,这女人绝对不是其中的一个。 这女子代替送餐宫女前来送餐,又与清芷容貌相似,胤礽绝不认为这些是巧合,此女前来必定另有原因,可是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无从得知,他不过是一个已经被废的太子,并没有利用的价值。 胤礽满眼戒备地看着年清芷,“满宫皆知我已经不是太子,你又为何一口一个‘太子’称我,莫不成专门来这咸安宫奚落于我,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奴才并非奚落于太子,而是太子在奴才眼中始终是太子。奴才听闻太子不肯进食,奴才是自告奋勇来送饭,无论如何太子您也该进食,太子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困顿苦了自己呢。” 年清芷看着胤礽,只见他发辫微散、下巴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满身酒气一看便是许久未打理的模样。 十三年过去,胤礽也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这般颓废模样,因为被废了太子之位,宫里头的人皆是拜高踩低又怎么会好好侍奉这位废太子呢。 胤礽觉察出她眼眸中的怜惜,因着高度问题,他瞧清了她背后的鲜血淋漓,那是因为要救他所以摔得,他僵直的背不由有些放松,微蹙了眉有些疑惑喃喃道:“为什么……” “太子所疑惑的奴才皆会回答,不过太子不如进些食再问呢?”年清芷跪坐在地上,忍着背后的痛将食盒打开,将食盒中的菜一叠一叠地摆在太子面前。 虽说肯定没有当初是太子时菜肴的丰富,可御膳房那里也不敢怠慢了这位爷,为了他日后东山再起留了一手。 见着胤礽没有要动的的意思,年清芷娴熟地将筷子反过来将食盒里的菜分别尝了一口,再拿出丝帕将筷子后头擦一下,再反过来为胤礽布菜,就像是他仍是太子一般侍奉着进餐。 她将筷子重新放回碗上,恭恭敬敬地道:“奴才皆已布完菜,请太子进餐。” 胤礽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做完这些,虽然内务府的奴才们不敢怠慢他,自从他落入如此境地,不少奴才认为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便抓紧了机会巴结,可他被关进这咸安宫数月后,那些奴才发现皇上并没有任何要将他放出来的意思,便又纷纷离去。 这般恭敬地为他试毒布菜的奴才他已经许久未见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也不算难,难得是一直送。 头顶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年清芷试探地抬眼看了下,却是发现胤礽看着她愣神,眸光中尽是若有所思。 她开口:“太子有什么话可以吃完了再问……” 胤礽眸光中难以掩饰的落寞,“我已经不是太子,如今不过是阶下囚而已,你不必如此。” “太子何必妄自菲薄,无论您是太子亦或是阶下囚,都该让自己过得好些,把握一切能出去的机会。” 胤礽沉默了良久,突然感慨一般地长叹道:“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故人。” 年清芷一怔,随即掩饰紧张地将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拢去,笑着道:“奴才大众脸,常常被旁人说像其他人。” “不是因为长相,而是神态、动作。” 胤礽抿住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无一不像。” “奴才竟然像太子的故人,奴才真是深感荣幸,不知太子是否能看在这位故人的面子吃些吃食呢?想必太子的故人也不希望太子如此颓废。” 年清芷细声细语地劝说道。 只见胤礽思索了会儿,勉强地扯了下唇角,“是我害得她,可她从来没有怨过我,这才是我最难过的。” 他将筷子拿起来,就着年清芷为他布得菜扒起了饭。 胤礽吃饭的当口,年清芷打来了一盆清水,用着梳子沾了水给他一点点梳顺了头发,再重新将他的辫子扎了起来。 待他吃完饭,她又为胤礽打了一盆清水梳洗,将他嘴角的胡渣细细挂掉。 胤礽本身就遗传了康熙与赫舍里皇后的优点,相貌在众阿哥里头是鼎盛的,现在虽是瘦削了些,然而收拾起来依旧恢复了美男子的形象。 自从胤礽被幽禁在此,就整日醺酒,鲜少吃饱饭、梳洗干净。 身边的女子像极了清芷,胤礽几乎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清芷在的时光,他闭上了眼睛第一次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美好。 只是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年清芷将菜碟又收拾回食盒,轻轻福了下身子,“太子,奴才要走了,还请太子少喝些酒,皇上心中是惦记太子的,太子是玉树琼枝般的人,想必此境不会保持太久。” 胤礽淡淡看了眼她,点了点头。 却是在年清芷转过身时瞥见了她被血浸了大半边的后背,他心中不由地一空,她明明因为他而受伤,竟是一分一毫的责怪都无,忍着痛意一直在侍奉他。 若是他还是太子,这般关怀他根本不会在意,可如今他这般境遇她依旧不改态度这样实属难得。 胤礽喊住了她,“等等。” 年清芷有些惊讶回过头,“还请太子吩咐。” 胤礽让她在此地等候一下,便匆匆回了房间,再次出现在年清芷面前时手上拿了一瓶白玉瓷瓶。 他将白玉瓷瓶伸过去,“这药膏是之前太医给我配的,对治疗外伤极有效果。” “多谢太子殿下。”年清芷将白玉瓷瓶塞进香囊中,看着如今焕然一新的太子不由弯了弯唇,就算他还未从颓废中走出来,但至少也比当初好多了。 胤礽迟疑了下,随即又开口:“明日你还会来吗?” 明日当然不会来,今日来已是冒险至极,这般的事情做一次便够了,若是被旁人发现,遭人诟病的不仅仅是胤禛和她更是年家,她没法冒险。 在胤礽期待的目光下,年清芷摇了摇头轻声道:“奴才本不是负责来送菜的,今日是芋儿有事让奴才代劳,往后恐怕是来不了了。” 胤礽退而求其次,“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待太子从咸安宫中走出来,到那时候奴才便告诉您,奴才的名字。” 年清芷福了福身,便准备往门口走。 却是刚走几步就听到了“咕咕咕咕”的鸽子声,年清芷进来前曾经交代过红酥,若是发现有人来了便用鸽子叫声提醒,如今听到这个声音她脸色忙是一变又退了回去。 胤礽见着她退回来也十分讶异,“怎么了?” 年清芷来不及细说,只匆匆道:“奴才见不得外人,太子,这里有什么躲藏的地方吗?” 胤礽觉察出不对,眸光中露出狐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是内务府派来送饭的奴婢,有什么见不得外人的。” “太子,奴才现在来不及跟您解释,还请您看在奴才今日侍奉得当的份上帮下奴才,待危机解除奴才自会老实交代奴才的身份。”年清芷焦急地说道。 胤礽见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她如今在咸安宫没有他的允许她也跑不掉,倒也不怕她偷偷跑人。 胤礽刚将年清芷藏好,咸安宫的大门便打开了,他抬起眼看去,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将他抓进来的皇阿玛康熙。 胤礽神色有些复杂地向康熙行过礼,他醺酒就是为了忘记伤心事,他难过的并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他最深爱敬爱的父亲不相信他。 陷入如此境地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康熙之间不仅仅是父子,更是君臣。 康熙那头听见胤礽醺酒已久不肯进食的消息,认定他不知悔改而勃然大怒,便乘了龙辇来瞧瞧他这个精心培育出来的太子是究竟如何让他失望的。 却是让他惊讶的是太子并没有醺酒,就连衣着头发都整洁如初,虽然脸上是憔悴了不少,但都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胤礽将他迎进殿内,两人交谈了许久,年清芷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声,一心只等着康熙离开。 康熙本来就是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来了却是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教训的地方,反而看着 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慨,面上却是未加表露出来。 这一波探访太子在康熙心中非但没有失掉平时分,还多了一些感情分。 胤礽将康熙送走,年清芷心中绷紧的心弦这才松开,放松的呼了一口气,却是下一秒又迎上了胤礽狐疑的目光,“现在你该好好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年清芷从屏风后走出来,轻轻一福身细声细语地道:“回太子的话,妾身是四阿哥刚入府的侧福晋年氏,年遐龄之女。” 胤礽虽是猜出年清芷的身份不仅仅是内务府宫女那么简单,倒是也未想过年清芷竟然是胤禛的侧福晋,既然是侧福晋又为何自降身份装成宫女来给他送饭。 年清芷未等胤礽开口,又道:“妾身在闺阁中就听闻太子之名,太子文武皆备、政绩卓越,妾身实在敬佩有加。却是没想到太子这般玉树林芝的人竟然会身陷囹圄,又听闻太子不愿进食,一时间心生怜惜,便拜托芋儿姑娘让妾身代为进来送食。” 她抬眼看向胤礽,清眸中闪着真诚,“妾身相信此境只是暂时,太子有朝一日必定会大展宏图,还请太子不要为了一时的境遇而颓废。” 胤礽蹙紧了眉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四弟可宠爱你?” 胤礽原先记恨胤禛未将清芷当一回事,清芷死后胤禛也从未有过多余的情感,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才终于明白胤禛虽是嘴上未说面上未显,却是那个感情最深的那个,十余年纵使德妃将多少女人送进雍亲王府,可他的儿女只有一个当初宋氏所生。 若不是胤禛心头还记挂着清芷,他还真的找不出其他什么缘由。 年清芷老实交代:“妾身昨日方才入府,谈不上宠爱不宠爱的。” 神态真当是太像了,胤礽忍不住闭紧双目沉稳下心情,“你可知以你的身份出现在此地,若是被发现了会是怎般的下场?”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要赶紧回去,还请太子放行。”年清芷轻声说道。 只是再像,也不会是清芷。 胤礽睁开眼,恢复了那般疏离的模样,有礼有节地道:“今日侧福晋的恩德,我会记得。” 年清芷轻轻福了身子,却是又想到一事顿住了脚步,“太子可知今日处境究竟是何人所为?” 她来之前便已经打听好太子为何会被废,据传闻说皇十八子胤祄病重及夭折,胤礽都没表现出关心的样子被康熙批评却是丝毫无悔改之意。 康熙一时心寒,便将胤礽太子之位废除。 深谙这宫廷行事准则的年清芷却是知道,这其中内情绝不止如此,对于自己的弟弟胤礽也绝不会表现得如此绝情,更何况是在康熙面前。 就算对这个十八弟实在是并不在意,但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在康熙面前也会装出虚情假意的模样,更何况是德才兼备的胤礽。 胤礽本想说“我大概已经猜出。” 却是顿了顿,抬眼看过去,“你所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吧?” 年清芷转过身,解释道:“妾身只是不相信流言所说,据妾身听闻,太子并非这般的人。” “我的为人,你也不过是从旁人嘴中说出,那些也是流言为何你就相信了。”胤礽接过年清芷的话茬,信誓旦旦地道:“我若说那些事并非是你所相信的那般,而是确实是我所做。” 年清芷有些微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也是知晓此事,只是凭着直觉觉得这事情没有这般简单,也是凭着对太子的认知,太子不会这般无德更不会这般蠢。 可是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却是让她有点惊愕拿不出主意来。 胤礽见着年清芷迟疑的表情,却是嗤地笑出了声,“纵使是个陌生人对这般事情都尚且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皇阿玛——我的亲生阿玛却是在此事发生的第一刻便认定我是做了那般事的恶人,第一刻便废除了我的太子之位,将我软禁在此。在他心中,我究竟是他的儿子呢,还是他的敌人?” 他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或许从我成年的那一刻起,我便成了那个处心积虑觊觎他皇位的人。” 若不是心存怀疑,又怎么会如此决绝。 *** 年清芷拿着食盒成功出了咸安宫还是有些微怔。 一出去守在外头的红酥才一脸紧张地围了上来,嘴中不住念叨:“福晋,奴才可要被吓死了,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挑这个时候来,您没有被皇上发现吧。” 年清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若是被皇上发现,还能这么平安出来吗?” 红酥这才拍了几下胸膛,哭丧着脸连声道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我家主子。” 她转过头埋怨年清芷,“福晋您怎么可以这样呢,若是被发现了,您的清誉可就算毁了,何必要为了一个被废了的太子做到这般份上。” 想起一贯意气风发的胤礽竟然也会有一朝将自己的心酸说出口的那一日,年清芷心头不由泛上了些许酸涩,这或许大概是紫禁城的无奈、身为墙里人的无奈吧。 无论是那些外表风光靓丽的人,亦或是在任劳任怨侍奉主子的奴婢,都在这墙中煎熬着。 年清芷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了宫,原本向芋儿借的衣服沾上了血污,她干脆用银子买了下来。 晚上刚沐完浴她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红酥将发髻拆掉,她想着白日里太子的落寞表情,如她猜测太子被废其中果然另有隐情,只是太子这回子怕是真得伤了心。 这隐情德妃胤禛太子大概都是知晓的,只是凭着现在的身份还是不好开口问,两日后便是回门之日,到时候可以问问父兄。 待红酥将她的发髻拆除,年清芷便让红酥去休息了,她一向是个夜猫子,以前还在承乾宫的时候她便时常跟着胤禛一道看书,胤禛几点睡她便几点睡,久而久之便养了晚睡的毛病。 正准备随手拿本书来读,外头却是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敲门,年清芷原本以为是红酥他们,便直言道:“进来吧。” 她背对着门,眸光落在书架上搜寻着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身后却是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不是你传人说有事相商吗?” 年清芷转过头,见着胤禛背负着双手,颀长的身影立在光下,在灯光的下轮廓清晰的五官变得柔和,眉眼中自带着冷峻,俊逸翩然。 她“诶”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胤禛看着年清芷一脸的困惑,随即立刻反映过来,转身去试探地拉开门,门却是纹丝不动。 是有人在外头上了锁。 “吱丫——”两声,房间内仅有的两扇窗户也被人关了起来。 阮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德妃娘娘吩咐,四爷福晋勿怪,奴才明日早朝前自会将门打开。” 这算什么意思,年清芷懵逼地看了眼胤禛,随即跑到门口敲了敲门,“阮嬷嬷您——” 阮嬷嬷却是没有给年清芷任何说话的机会,福了个身声音极为洪亮,“奴才这就告退。” 告退个鬼啊!! 年清芷极为尴尬,没想到活到第三辈的她竟然有朝一日会被强制与自己的夫君同房,她瞥了眼胤禛,却是看到对方已经神色泰然自若地打开了柜子,大概是准备找出备用被麓吧。 可备用被麓……年清芷想到方才红酥退出去前跟她所说的话,明日会有个好太阳,所以一早便要将被麓拿出去晒,反正是备用被麓年清芷也没在意,就这样让红酥搬出去了。 没想到德妃连这点都打算好了! 年清芷有些无奈出声,“四阿哥,备用被麓被红酥拿走了。” 她转身将床上的被子给他铺在地上,胤禛将柜门关闭,转过身瞧见她手脚娴熟的模样不由凝了眉梢,年家虽算不上什么豪门贵胄,再怎么说也是个钟鼎之家,她身为年家唯一的女儿,年家应当是宝贝得不行,这铺床的手法怎么就这么熟练。 年清芷将床铺好,毕竟只有一床被褥,两人都没被子盖。 她只能就将屋内暖炉的火烧旺些,“今日恐怕要委屈四阿哥了,德妃娘娘的苦心妾身是了解的,可妾身更是明白四阿哥的心,这种事勉强不来,不过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下的。” 胤禛突然出声:“你在年家经常做事?” 年清芷拿火钳子的手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娴熟让胤禛起疑了,她将火钳子放下尽量自然地笑着道:“妾身额娘经常教导妾身为妻之道,这些事也是力所能及之事,妾身在家也是自己做来着。” 两人一来一回地说了几句,彼此都知晓外头有人听墙角,若是不让德妃娘娘得逞一次,这般的招数下一回必定还会来,便很早就熄了灯。 两个夜猫子分别在床上和地上勉强让自己入睡,过了不知道多久地上传来了胤禛平稳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的模样。 年清芷是趴在床上睡得,背后的伤口还没上药,这事她没敢让红酥知道,若是红酥知晓必定又念叨一番,随便拿了个由头将血污的事解释给红酥听。 本来打算今日将红酥赶走自己上药来着,却是没想到德妃竟是将他们俩关一个屋子里,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背后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不上药她还真是睡不着,她瞥了眼不远处地上的胤禛,若是让他知道就不好了。 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年清芷却还是不放心地半坐了起来试探地叫了几声胤禛,“四阿哥,四阿哥……” 连叫了几声地上的胤禛都没有反应,年清芷却还是不放心将脚踩在绣花鞋里,从床上走了下来,捻手捻脚地走到了胤禛身旁,凑近了他轻声喊了几声“四阿哥、四阿哥!” 胤禛却还是没有反应,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又是最包容的颜色,将所有一切都笼罩下。 在这个时候她可以随意地放肆自己的情感,原本只是准备下来试探他有没有醒来着,却是忍不住深深望着他的容颜。 胤禛的骨相极好看,即使不睁开眼眸,光是看他的轮廓也觉得清晰漂亮,让人看得心砰砰直跳。 年清芷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从他的颊旁慢慢往下滑至他的光滑下颌,却是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他的反应让年清芷从沦陷中清醒过来。 她这究竟是做什么呢,若是胤禛醒来瞧见她这般占他便宜,她想到他眸中可能露出的厌恶色彩来,心头不禁颤了颤。 若是旁人年清芷大可不必在意,可对方是胤禛,是她所钟爱的人,她将手缩了回来。 年清芷站起了身,她试探胤禛有没有睡着本就是为了上药,如今确定胤禛睡着了,她便不再担心重新回到床上,半坐着轻轻地解开衣襟旁的扣子,将外衣解下,只穿着一件单薄露着背的肚兜。 年清芷伸手想去拿放在锦囊里头太子给的创伤药,这才发现锦囊被红酥解了下来放在桌案旁的凳子上,她看了眼凳子上的锦囊,又看了眼地上的胤禛。 要想拿锦囊就必须要经过胤禛,她没了法子只能又踩进绣花鞋中准备下床拿。 不过在此之前…… 透着直棂窗缝隙的光亮,年清芷瞥了眼床旁的元帕,毫不犹豫地将元帕拿了下贴在背后的伤口处蹭了下。 随即又将元帕拿到眼前,果真元帕上沾染了血污,倒还真像那一回事。 年清芷十分满意地将元帕叠好放至床头就下了床,尽量捻手捻脚地生怕让胤禛醒来,她眼眸落在胤禛脸上生怕他突然睁眼发现此事。 只是没想到路程还未进行一半,胤禛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开了眼,不悦地开口道:“年盼窈,不睡觉来回走什么呢?” 胤禛话说出口才瞥见面前的情况,只见她上身只着了件绣着鸳鸯的鹅黄肚兜,两条布条系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下面两条布条则是绕过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系在身后,那肚兜是菱形设计堪堪只能遮住隐秘部位,大半边香肩都露在外头,她的肩形漂亮利落。纵使是在这般昏暗的环境下也足以看出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旧是肥章开心嘛~ 谢谢小天使“32197346”,“花朵”的雷!么么哒 谢谢小天使“突然想起你”,“”(这个名字显示不出来,捂脸),“无心”的灌溉!么么哒~ 第66章 胤禛虽是已经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 但一时看到这般格外香/艳的情景心中还是免不了平添了几分燥热,就连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些。 他忙是将脸瞥了过去,咬着牙沉下声音,“年盼窈,你大晚上的这是在做什么?” 听出胤禛语气里的老大不高兴,年清芷更是不高兴,他这话说得好像她要占他什么便宜似的, 分明被看光的是她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 “四阿哥,您不是睡着了吗!” 话说出口年清芷才恍然觉得自己话语有些尖细,只是自己只穿着肚兜站在中间往前走也不是、往回也不是实在太尴尬了些。 年清芷匆匆地看了眼胤禛, 才发现他将脸转了过去避嫌, 她索性直起了腰两步连成一步忙是往前多走了几步,拿起放有金疮药的香囊又忙是小跑回到床上,将帘布拉了上方才低声道:“四阿哥,我好了,您可以转过来了。” 她看见胤禛转过了脸,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心中羞恼开口,“四阿哥, 您既是醒着为何不理我?若是知道您醒着, 我必不会如此……” 年清芷不由捂住了脸, 太特么丢人了!! 虽然她与胤禛早已有夫妻之实,这事想想还是觉得羞耻至极。 “我不过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想到……”胤禛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由嗤了一声。 听出了他在误会什么, 年清芷气急从香囊中掏出了金疮药,将手臂伸了出去摆了摆气呼呼地道:“四阿哥,我是要拿金疮药,我以为您睡着了才那般的,谁知道你竟然装睡!” 胤禛瞥了眼她手中的金疮药,微蹙着眉头:“你既是拿金疮药又何必装得似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来做?” 胤禛一早便是醒着,年清芷摸上他脸颊的时候他已是不悦至极,刚想睁开眼睛对方确实及时地将手伸了回去,他便依旧装睡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直到听到她又下床走动的声音,才忍不住睁眼却是没想到她竟是那般装扮就下了床。 年清芷被他的话堵的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只是这般的话说出就像是服了软一般,让她心里怪怪。 “我不过是……” 胤禛却是截断她的话茬,笃定地道:“既然拿金疮药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那就是你这伤见不得人。” 胤禛的话一针见血,年清芷心中一凉,生怕他知晓自己前去探望太子之事,犟着声音不肯承认道:“四阿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伤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胤禛听出她话中的强撑,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是在咸安宫受得伤?” 年清芷刚进入咸安宫,他便收到了暗桩递来的消息,他虽是疑惑年侧福晋为何前去咸安宫却一直按捺未问,本想着看对方下一步行动,却是没想到今夜直接撞上了,他索性不再装不知道,直接问出了口。 年清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的举动必定是被人看在眼中,给汇报去胤禛那里。 她心中凉了半截,胤禛知晓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知晓…… 似乎猜到她心中担心的事,胤禛开口道:“你放心好了,此事并未外漏,只有我知晓。” 他声音冷下来,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只是下一次便没那么好运,若是旁人知晓此事受牵连的不仅是雍亲王府,更有你的母族年家。就算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该想想年家会不会受影响?” 听着他说并未外漏年清芷这才安下心来,她垂下睫毛老实交代:“我今日确实去了咸安宫,也是在咸安宫受得伤。四阿哥我知晓我如此是有些胡闹了,但……” 胤礽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若是胤礽知晓她落难也必定会相助。 年清芷顿了顿,“这种错事,我往后不会做了。” “为何?” “诶?”年清芷抬起头,透过床帘看见胤禛半坐的身影,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为何要去咸安宫。 她想了想拿在咸安宫糊弄太子的那一招拿来糊弄胤禛,不过一些用词却是改了:“我在闺阁中就听闻太子之名,却是没想到他会一朝陷入囹圄。昨日入宫听闻送饭的宫女说太子不愿进食,我觉得很可怜……就想进去试试……” 这般由头胤禛自是不会相信,他不信世上会有这般烂好心的人。 他本就没打算从她口中打听到真实原因,也并不在意,“我是问,你为何会受伤。” “不小心摔在地上了。”年清芷低声解释道,她没有说实话,只因实话也听起来像假的、 见着那边半晌没了动静,她松了口气看来胤禛是打算不再追究了。 年清芷看了眼手中的金疮药,背后的伤口还作痛着,稍微动动便牵引着伤口,只是可惜看不到背后的模样也不知晓伤情的严重性。 她将金疮药的瓶口打开,试图自己上药,只是毕竟这伤口在背后,她看不见伤口在哪浪费了不少药,还把自己疼得“嘶嘶”地直抽着冷气。 胤禛半坐在地上的被麓,被她的声音所吸引去,蹙着眉看去透过轻纱质地的床帘,瞧见她的曼妙身子,她挺直着细长的脖颈,盈盈一握的腰上只有一根线环绕诱惑至极。 他忙是又转过了头躺下睡觉,可她的声音却是一直怀绕在耳畔。 最后胤禛看不下去,直接撩开了帘子拿过她手中的金疮药把年清芷一吓往床脚一缩,她一双眼睛抬起来又惊又恐的模样极招人怜惜,他看到这般眼神不由地便想起了那天的雨夜,清芷也是这般惊恐地缩在床脚对他说着“不要”,可他最后还是强迫了她。 没有来的胤禛心口又疼又涩,还平添了恼火的情绪,“我帮你上药,你怕什么?” 年清芷咬了唇,她也想起了那日的雨夜,她又怕又难过,可心头还是忍不住涌出丝丝甜蜜来,毕竟她是深刻地知晓眼前的男人是爱着她的。 可时隔十三年,不光是爱意淡了,就连喜欢也变成了厌恶。 年清芷心凉了半截,老老实实将背部转过来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四阿哥。” 她的背部肌肤甚至比肩头更要白嫩细腻,腰尤为地细,用肚兜的带子扎了一个蝴蝶结更是多了几分让人忍不住解开的诱惑。 可这般白嫩的肌肤上却是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擦伤,这伤口也没好好清理过,渗着血形状可怖。 胤禛拿了丝帕浸湿了水先将血迹擦掉,那丝帕不免擦到伤口,年清芷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叫出了声来,这上药更是折磨得很,那药虽是有效果可极为腌人,疼得她一直哎呀哎呀的叫。 她的声音细甜得宛若莺啼,就连这因疼痛而叫出声音的叫声都娇滴滴地,若是旁人听了定要徒生遐想。 胤禛一向知晓女子娇弱怕疼,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怕疼的,这声音叫得又那么让人浮想联翩,这药才上了一半他都忍不住了索性拿了块丝帕塞进她嘴中,结果她呜呜得更是让人误会了。 他们俩却是不知晓,躲在屋外的阮嬷嬷听着这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四阿哥是真的开窍了,德妃娘娘这心思倒是用对了,年侧福晋虽是屁股小了些不好生养,但到底还是可以调理的。 往后她定要好好帮年侧福晋调理身子,尽早地为王府开枝散叶。 *** 第二天年清芷醒来的时候胤禛已经走了,红酥和阮嬷嬷敲门进来是满面春光,阮嬷嬷瞅见枕边的元帕上一抹红笑得更是欢了,一面上前将沾了血的元帕收起来一面笑着道:“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 年清芷正闭着眼睛打哈欠,没瞅见阮嬷嬷收走元帕的动作只听到她不住地道着恭喜,她迷茫地睁开眼见着红酥和阮嬷嬷满脸笑意,又将要说出口的问句慢慢地吞了回去。 阮嬷嬷吩咐红酥下去找人为侧福晋烧水沐浴,自己则是将年清芷扶了起来。 年清芷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嘶——” 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她昨天为什么要作死去拉太子,她明明可以看着他掉下去,然后再将他捞上来的! 阮嬷嬷却是误会了,笑得暧昧:“侧福晋好歹也是第一次,四爷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不过四爷心里头还是有侧福晋的,不然也不会疼惜侧福晋昨日第一次,特地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年清芷正吸着冷气,被阮嬷嬷这通话吓得冷气吸了一半又忍了回去,看着阮嬷嬷一直冲她暧昧的笑,她要怎么解释那金疮药是用来擦背的,而不是擦那个地方啊喂! 她看了眼阮嬷嬷,将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是误会但好像是个好误会,至少阮嬷嬷开心了,人一大把年纪了就不剥夺她开心的机会了。 沐浴的时候年清芷怕红酥发现她背后的伤,便什么都自己来把红酥打发了出去,结果红酥那个小丫头片子暧昧地笑着转身离开了,似乎是误会了以为她害羞怕被人看到有痕迹的身体。 费劲地沐浴完,年清芷前去四福晋房中请安,去的时候照旧李氏在四福晋房中,好在这次李氏只是愤恨地瞪着她却是不敢再挑衅,大概是她与胤禛“同房”的消息也传进了李氏的耳朵里,总算是一日安稳。 后一天便是回门,年清芷毕竟不是原主很多事情都不知晓,便找来红酥随便扯了几个理由了解了一下原身和家里的情况。 年夫人和年羹尧她都见过就还好,年遐龄和年希尧她却是没见过,明日相处起来可是要小心一些。 原身原名年盼窈,是年家的独女又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是捧在父母兄长的手心中长大。长相秀美娇柔,年希尧是擅长画技的大家又是中医著作《集验良方》的作者,想必年盼窈也是受长兄影响,精于画技略通中医,可见与兄长的情谊之深。 这也就算了,画技与医术年清芷也精通,只是原身最有名的是那优异的女工闻名于长安,她可是苦苦学了女工三载完全没有任何成效的苦手,其他还能用失忆糊弄过去,若是有人要她绣女工就完蛋了。 待年清芷将从红酥那儿获得的消息消化掉又到了夜晚,因着德妃的缘故,胤禛又留宿在她的房中,一面给她上着药一面问她那日康熙去咸安宫的反应。 说实话那日年清芷也只是粗粗地瞥了眼康熙,便瞧见他们进了内殿,交谈的内容她便什么都不知晓了,她照实将所有告诉了胤禛。 胤禛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皇阿玛那日是否怒气冲冲地进去?” 昨日年清芷在咸安宫中见到康熙前去,胤禛今日便收到安插在宫里头的暗桩消息,是大阿哥在皇阿玛面前禀报废太子非但未知错悔过,整日喝酒度日颓废不堪。 年清芷点了下头,“但是瞧见太子的时候有些惊讶。” 她迅速反应过来,扭过头去问:“四阿哥认为皇上那日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有人暗中告密说太子醺酒颓废不堪,所以皇上才前去的吗?” 胤禛“恩”了一声,“看来太子被废,那人还是不放心,非要置之死地才肯放心。” 都是同胞兄弟能够让大阿哥一直追着不放,也就只有那金光灿灿象征着权力的位置了。 不过大清向来是立贤不立长,大阿哥若是以为二哥下去了,他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就太可笑了。 皇位之争向来是蹦跶得最欢的,死得也是最早的。 “听四阿哥的口气,您是知晓那人是谁了。”年清芷也是十分好奇,忙是问道。 “你那般关心太子做什么?莫不是那日你前去的原因并非你口中可怜而是仰慕。”胤禛的态度冷淡下来,心里不知道哪里揪着一块,愁绪便萦绕在那里,无法疏散也无法消除。 年清芷已经并非是当初那个未嫁人的奴婢,而是他的侧福晋,说到底宅子里和宫内没什么区别,都是靠着宠爱过活,昨日胤禛歇在她院中,就连那个爱跳脚的李氏都不敢找茬。 若是让他误会了,她在这院子中日子实在是不太好过。 年清芷谎话张口就来:“我关心太子是因为四阿哥关心太子,听说四阿哥与太子关系亲近,我是为了四阿哥才帮太子的。” 胤禛习惯性地嗤笑正准备冷声说她骗三岁小孩呢,却是从心底又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熟悉感,他不禁有些愣神深深地看了眼年清芷。 年清芷见他不答话便又扭过头去瞧他,只见他淡褐色的瞳孔中尽是复杂神情,她眨了眨眼估摸着胤禛是看出自己撒谎了,她顿时有些心虚,但是这个时候转过头装不知情又太奇怪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四阿哥若是想要帮太子,其实方法很简单,我倒是有一计能让那背后之人吃一次瘪。” 胤禛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什么法子?” “皇上与太子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就算太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皇上心里头到底还是记挂着太子的。那人先是告密太子醺酒颓废不堪,已经让皇上对太子之事起了疑心。若是那人又坐不住阵脚,加重对太子的陷害诬告,四阿哥觉得后果会如何呢?” 年清芷所讲的与胤禛先前思量的不谋而合,胤禛看向她微勾起嘴角,极有默契地回答道:“皇阿玛多疑,如此这般皇阿玛的疑心会瞬间转移到构害者身上,怀疑太子是被构害的。” 在下一秒他却是意识到不对劲,面前的年盼窈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皆都不符合年龄,这一贯不符合年龄的做法又与记忆中的那人像极了。 不过若是德妃的手笔,胤禛还是相信的,德妃对他子嗣之事有多看重他是最清楚的那个,十几个阿哥中只有他子嗣单薄,若不是还有个宋格格所生的小格格,外头的风声只怕传得更难听。 可男女之事全凭心意,他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兴趣,也是德妃强求不得的,十几年终于遇到个与清芷想象相似的女子,德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年盼窈训练成年清芷倒也是她的一番苦心。 也是为了她的苦心,胤禛才连续两日来了年侧福晋的房中,接下来恐怕还要多来几趟方能让德妃放心。 一想到此胤禛便觉得心烦,手中的药已经涂完,年清芷轻轻拢好上衣轻声地道:“多谢四阿哥。” “为何不让红酥帮忙上药?” 胤禛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端看她昨日笨手笨脚的模样就知晓,靠她自己是必定上不好药的,结果今天又打算自己上药,若不是他今日来得早正好碰上她在上药,她大半瓶金疮药又要全浪费在床单上。 “若是红酥知晓又要念叨,我怕她担心。而且她若是知晓了,明日回门必定要告诉我娘亲,到时候回门变成了三堂会审,那我可就惨了。”年清芷怪不好意思地说道。 曾几何时,清芷也是这般什么事都不让他知晓,硬生生地将一桩桩事自己扛起,宁愿自己受了苦与委屈都不肯说出口,那时他只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她想做一棵大树为他遮蔽太阳的时候,他更想她做一只飞鸟,在他这片天空中自由飞翔。 可最终她是飞鸟,而他不是她的天,她飞走了。 年清芷察觉到胤禛周围的气压微微下沉,她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四阿哥,怎么了吗?” 胤禛缓过神,“无碍。” “明日回门,四阿哥可否陪我一同回去?”年清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自然,”胤禛将她的床帘放下来,回到了地上她铺好的被麓上。 隔着一层被麓,年清芷趴在床上往他的方向瞧去,爱的人在身边,光是听着他平稳的呼吸也是开心的。 她抿唇弯出温柔弧度,缓缓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年清芷与四阿哥就坐上了回门的马车,四阿哥依旧是拿着书打发时间,年清芷也带了话本子一边磕着瓜子看着。 外头人潮涌动马车行驶的慢,她磕了一会儿口渴便将书放下来,拿了杯子去倒茶水喝,只是刚倒满了茶杯的杯盏,突然听到外头人群中突然发出女人的尖叫,随后车夫“吁——”了一声赶紧拉住缰绳,猛地将马车拉停。 这马车行驶的太慢,年清芷根本没想过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这茶盏被她倒得是满满的茶水,这般一停她依照惯性地往旁边倒去,眼看着手中盛满水的茶盏也一同往旁边泼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指尖接过茶盏,年清芷的余光瞧见茶盏稳当了才放下了心,但是头却是猛地撞上了车窗边缘,随之从领口掉出来的是一只用红绳挂着的玉佩。 外头的车夫也是惊吓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瞪着面前的妇人,距离马蹄只有半个手掌长短的地方,身穿着粗布的妇人将一个小孩子紧紧抱在身下不住得颤抖。 方才就是这个小孩子突然冒出来。 那车夫咽了咽口水,怒声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究竟是怎么为人母亲的,这大街上就任由小孩子胡闯!若是伤到车中贵人,你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年清芷摸了摸被撞痛的脑袋,便听到外头车夫在怒骂着,她缓了缓顺势撩开了车窗帘问着马夫,“怎么了?” 马夫听到是年清芷的声音,忙是收敛了怒容回了头恭恭敬敬地道:“回侧福晋的话,方才这对母子直冲冲地闯到马前头,差点就被压在了马蹄上,还好奴才及时拉了绳,不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又问道:“王爷和侧福晋没伤到吧?” 年清芷侧过头看了眼胤禛,只见对方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捏着一杯茶盏,白瓷茶盏衬得他手更是白皙,那茶盏里头的水满满当当地竟是连一滴都未倾斜出来。 看来根本不用她问询,对方自是好的很。 年清芷扭过头来回车夫道:“我与王爷皆是无碍。” 她看了眼还在颤抖的妇人,柔声劝说道:“既是没撞到,那就算了吧不要再多加责难了。” 车夫心中还有些气愤,但既然侧福晋都说了他便也罢了,他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又回过头去生气地叮嘱道:“要不是我家福晋人好,我今日必放不过你,往后看路可要仔细些!” 那妇人忙是连声道谢:“多谢官爷多谢夫人!” 她抬头望过去,年清芷正收回手将帘子放下,她粗粗瞥了一眼却是惊在了原地。 还是车夫一句“还不赶快让开!”她才缓过神来拉着孩子的手站到了路边,看着马车从面前缓缓经过,却还是沉浸在震惊中。 妇人低下头问那小孩子,“安佑,刚刚在车里的夫人你可瞧清了没?” 小孩子还在惊吓中,惊疑不定地看向夫人,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颤着声音,“娘亲,我没瞧清。” 那妇人蹙紧了眉,喃喃道:“那夫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么像阿洛那个丫头呢。” 她问了着身旁的人是否知晓这马车是谁家的,那人笑呵呵地道:“你必定是外地来的吧,这京城谁不知晓这是雍亲王府的马车,瞧着侧福晋与王爷一道,算算日子今天应是回门。” “妾身确实是第一次来京城,只是这回门……”妇人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你可知这侧福晋是什么来头吗?” “那位侧福晋出身可是不凡,是年家的三小姐,原湖广总督最小的女儿。”那人非常热心地给她科普着。 得到了“雍亲王府”的答案,那妇人陷入了沉思,可方才车上的女子分明是阿洛,怎么会成了年家的三小姐还嫁进了雍亲王府中呢。 *** 年清芷将车窗帘放下来,看了眼胤禛手中盛满了水的杯子,下意识按照往常的习惯将脸凑近,就这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 刚抿了一口她心头却是一咯噔想起她现在已经不是年清芷了,她僵了下身子抬头试探地看过去,胤禛眸中像是固封着一层薄薄的冰,冷冷地瞧她。 自知自己的行为有些得寸进尺了,年清芷忙是将他手中的杯子接过来,讨好地笑道:“四阿哥,我这不是怕接过来不小心打湿您的衣裳嘛。” 胤禛却是沉默不言,年清芷刚想再说些什么,却是瞧见他突然伸了手过来朝她的胸口探去,她脸突然热起来,似乎像是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一般。 他虽是经常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个闷骚的主,这个事实她原先在宅院就知晓,她下意识以为他要动手动脚,她又惊又羞地往后躲了下,“你要做什么?” 胤禛的手还是伸了过来,年清芷紧闭上双眼,过了会儿却是发现意料的触碰感并没有传来,她疑惑地半开合了双眸看去,只见胤禛指尖捏着那枚漏出来的玉佩微拧着眉梢。 这玉佩年清芷也是第一次瞧见,倒也不算瞧见,只是戴着似乎太习惯了些导致她先前并没有意识到这玉佩的存在。 她眸光落在胤禛指尖捏的那枚环形玉佩,那玉佩晶莹剔透是成色极好的水绿,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那环形玉佩是当初德妃特地为她定制,若是没有猜错,这环形玉佩背后刻着两个字“清芷”。 当初年夫人将那对兔子吊坠赠送给了她,她便也以玉佩相赠,如今这玉佩竟是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胤禛也瞧见了背后刻的字,脸色极是难堪,“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 “这是额娘给我戴上的,据说是与我额娘一见如故的姑娘所赠。” 年清芷如实说着,她抬眼看着胤禛,“看来王爷认得这枚玉佩的主人,不知这玉佩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胤禛手松开,那枚玉佩又重新落在她的衣襟上,他声音冷淡得像深潭中冰凉的水,“不认识。” 年清芷心沉了下去,冰凉透过声音传进她的耳中直至五脏六腑中。 看来胤禛真当是恨极了自己,她将玉佩塞回进衣内,双手捧着茶杯试图用茶水的热来捂着。 很快马车通过人群拥堵的地方,加快了速度到达年府。 年府一早便收到年清芷与四阿哥一道回门的消息,全家人都在外头等候着。 年夫人与年羹尧她原先都见过,与年夫人并肩站着的中年男人便是年遐龄了,年遐龄虽是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是极为精神。 站在年遐龄与年羹尧中间的青年则是年希尧,相比于年羹尧的健壮挺立,他更像一个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 双方寒暄着进府,胤禛与年遐龄一道在前面走着,年清芷便跟在年夫人身旁。 胤禛与年羹尧还有政事要谈,年清芷便和年夫人暂时去了后院吃茶。 丫鬟们将点心一道道地摆了上来,年夫人给她布着菜,“你多尝尝,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可是在王府中吃不到的。王爷待你如何?” 其实消息她都已经听说,洞房花烛夜第一晚胤禛便离开,年夫人本来还在为她揪着心,却是没想到四阿哥后两天竟是连续着歇在她的房内,四阿哥对情爱并不感兴趣,极少进后院,连续歇在一个女人房中的事更是没有发生过得。 年清芷一早便从红酥那儿打听来了自己的口味,便按照红酥所说的先拿年盼窈最爱的栗子糕吃,她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额娘,四阿哥对女儿很好。” 年夫人眸光落在年清芷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又掩下,“阿盼,听红酥说你失忆了?究竟是多少事情记不得了?” 年清芷本来就没有原身的记忆,之前穿成“年清芷”的时候,她才刚入宫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露出些许端倪,旁人也不会主意。 只是如今穿成了年盼窈,年盼窈可是有父母兄长的,她就算装得再像也没办法将至亲之人糊弄过去,便索性不瞒了将实话说出去。 年清芷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抬起眼梢露出几分落寞,“额娘,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好在红酥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不至于这般慌乱。” 年夫人笑了起来,将她额前的乱发撩到了耳后,“既是忘记了前头的事,就当重新来过。” 不知道为什么年夫人一点都不上心,年清芷甚至觉得年夫人有些侥幸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过她虽是与年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光是看年羹尧如此单纯善良,她便知晓这个家风也是端正的,便是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太子为何被废的缘由年清芷不好去问任何人,但年夫人是这副身子的亲人,问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年清芷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额娘,我前两天进宫听到几个宫婢议论太子被废的事情,可我听红酥说皇上是极喜欢这个儿子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皇上如此生气,竟是将太子给废了。” 然而年夫人终究还是闺阁妇人,从年夫人那儿打探到的消息也仅仅如传闻那般,倒还没有年清芷自己知道的多,便是作罢了。 胤禛下午还有政务,在年家陪着年清芷一上午便直接骑马进了宫。 胤禛走了年羹尧还留在家中,年清芷便去年羹尧的院子坐坐,十三年过去那个眼神纯净的少年成了内敛成熟的青年,他彼时已经收到康熙的圣旨被破格提拔成为四川巡抚、封疆大吏,再过段时间便要去四川上任。 年清芷前去的时候,年羹尧正在四川省各年的卷轴,见着她前来忙是放下了卷轴,满脸是笑地前来相迎,“妹妹,你终于想起了我这个哥哥,我方才几次前去你都与额娘想谈甚欢,我怕打搅了你们索性就回来看卷轴,过会儿再去寻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四阿哥对你可好?” 年羹尧问出了口才想起四阿哥洞房当天就离去的事情,脸色一僵生怕年清芷想起难过忙是补救道:“四阿哥心思本就不在闺房之乐上头,最近几年沉迷于修佛法更是清心寡欲,妹妹你可要多担待点四阿哥。” “我知晓,四阿哥对我很好,我现在也很好。” 年清芷与年羹尧聊了聊,便将话题转向太子被废之事,此事真正的原因年羹尧倒是知晓,只是妹妹素来单纯,他不忍心将她拉近政治漩涡里头,只是蹙着眉:“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关心此事?” “太子与四阿哥素来交好,太子如今落了难,我瞧着四阿哥不开心,我想替他解忧。” 年羹尧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此事我相信四阿哥已经有了解决方法,妹妹你不必如此担心。” “对了,这些是你嫂子专门给你添置的,成亲前没来得及给你,如今你就拿回去吧。”年羹尧从桌上拿了一个小妆奁塞进了她的手中。 年清芷顺势抓住年羹尧的袖口,撒娇一般地甩了甩他的袖子,“好哥哥,我好奇嘛,你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嘛。” 说完就连她也起了些鸡皮疙瘩,她还从未这般撒过娇,只是按照红酥所说的年盼窈的性格来。 却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年羹尧一怔,随即他将惊讶的神色压了下去,宠溺地道:“罢了,拗不过你高你便是。” 虽是一瞬间的惊讶年清芷也是极敏锐地捕捉到了,难道是红酥中间传递了什么错误消息吗? 不过既然年羹尧答应说,那她的目的也是达到了。 年羹尧蹙紧了眉头叮嘱道:“不过此事切不可外传。” 年清芷连连点头,只见年羹尧背负着双手,似乎是极有压力地呼出了一口气方才道:“今年春天皇上巡幸塞外十八阿哥突然身染重病,皇上将一切事务皆是停了亲自在十八阿哥身边照料,这些你应当是知晓的吧。” 年清芷点了点头,抬眼看去,“所以这个时候太子是做了什么事让皇上勃然大怒吗?” 年羹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十八阿哥患病时几位一同临行的阿哥们轮流与皇上一同照顾十八阿哥,可有天晚上太子告了病假没有来照顾十八阿哥,皇上担心太子被十八阿哥传染,便前去太子的营帐中探望,谁曾想……” 他顿了顿看了眼年清芷,隐晦地说道:“发现敏娥郡主在皇太子的营帐中,而且敏娥郡主是昏迷状态。” 年清芷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如此宠爱的太子发这般大火了,在十八阿哥患病期间“迷\奸”蒙古敏娥郡主,真当是十分荒唐的事了。 她犹豫了下开口:“可皇上应当知晓太子不会是这般的人……” 年清芷话说了半截,方才想起那日胤礽难过的模样。 “纵使是个陌生人对这般事情都尚且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皇阿玛——我的亲生阿玛却是在此事发生的第一刻便认定我是做了那般事的恶人,第一刻便废除了我的太子之位,将我软禁在此。在他心中,我究竟是他的儿子呢,还是他的敌人?” “或许从我成年的那一刻起,我便成了那个处心积虑觊觎他皇位的人。” 胤礽的话语还在耳边回想起,年清芷突然有些理解了胤礽的心情,旁人都会疑虑的事,可康熙却是相信了。 年羹尧补充道:“若只是做事荒唐,皇上也不至于废太子,那夜皇上发完火便将太子软禁在营帐里,可第二天太子听了旁人的劝说半夜里偷偷摸到皇上的营帐外,想要解释那天的事。可还未来得及进去,便被守在外头的卫兵抓住,太子不过是想前去解释,那些卫兵却是声称太子已经在外面偷窥良久,似有谋逆之意。与此同时有人将太子和索额图结党营私之事报给了皇上,皇上想起二十九年他征战噶尔丹途中病危传信于太子速速赶来,太子却是在京中纠集军队耽搁了路程,病危这段时日索额图又在京中大肆削减明珠的人。自此,皇上对太子结党营私和怀有谋逆之心的事更是深信不疑,” 太子就算作出什么混账事在皇上眼中只是行事荒唐而已,可太子如今是威胁到了皇位,对于皇上来说这才是最不可宽恕的罪恶。 “那背后行事之人哥哥是否知晓?” 年清芷心中有了预感,果然从年羹尧口中听到大阿哥名字。 胤禛不声不响的可却是一个记仇的人,上辈子大阿哥的仇还未报,看来此次终于要一并算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sterabbit”,“阿柠柠柠”,“啾啾”,“无心”,“汐诺”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7章 胤禛骑马行至紫禁城大门口, 刘义一早便在门口安排这轿辇候着了, 他下了马一旁的小厮忙是将马牵至一旁。 刘义迎了上来,满脸是笑道:“奴才见过王爷, 给王爷请安!” 胤禛微颌了首,“事情办得如何?” 刘义警惕地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外人, 方才轻声道:“办妥是办妥了,只是张明德劝谏大贝勒不成,被大贝勒给介绍给了八贝勒,但八贝勒也不敢行事便将张明德给赶走了。这几日的局办妥后, 大贝勒又将张明德找了去, 将八贝勒‘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的传言给传了出去, 现在满堂朝臣都是听了这传言, 各个私下里欲结交八贝勒呢。” 张明德本是个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因为欠了赌坊钱款全家在命丧黄泉之际被胤禛救下,后来胤禛偷偷部署让张明德与顺承郡王的长史阿禄相遇,张明德别的本事没有, 一张嘴像是抹了蜜油一般滑腻, 接着便被长史阿禄引荐给了顺承郡王布穆巴。 布穆巴一向与大贝勒八贝勒相熟, 如今得了“神算子”张明德,自然如献宝一般地献给了大贝勒。 这连环的引荐让得多疑的大贝勒也无从可疑, 当时太子还未被罢黜,张明德便与大阿哥谏言道自己认识“异能者十六人”,可以找两个人刺杀皇太子。 大贝勒不敢背负刺杀皇太子的罪名,便将张明德介绍给八贝勒想要借刀杀人, 谁知晓八贝勒根本不信张明德的话,直接将张明德赶了走。 胤禛冷笑了一下,看来所谓团结一心的“八爷党”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团结,至少大贝勒是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如今太子倒了只剩八贝勒一枝独秀,他自然是坐不住了又找到了张明德。 原先安插张明德不过是想帮太子除去大贝勒,如今倒是能够借此救出太子。 今日康熙召胤褆、胤祉、与他入宫是为了商议“江苏、浙江农民夺粮斗争”的解决方案,出了乾清宫殿门胤祉叫住了胤褆,“大哥,听说那民间名相师张明德给八弟看了一卦,说其‘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大哥与八弟素来交好,不知这流言是否为真?” 胤褆顿住脚步,瞥了眼胤禛与胤祉,胤禛先不谈他一向是清心寡欲的模样,胤祉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问这话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替太子打听虚实、二是想要通过他结交八贝勒。 他心中冷笑,看来他放出去的传言倒是起了动作,胤禩如今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位,因着立于高处,自然所有的矛头都朝向胤禩。 胤褆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三弟怎么好好地问这些?” 胤祉看了眼一旁的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下方才开口:“太子被关进咸安宫这般久,前几日我探了探皇阿玛的口风,皇阿玛的口气有些松动。八弟名望如此之高,不知道大贝勒可否与八弟说说,集结群臣替太子求求请,说不定皇阿玛看在群臣的份子上,心一软便将太子放出去了呢?” 事情出乎了胤褆的意料,不过若是胤祉成了墙头草来投靠八贝勒,胤褆才要怀疑他的真实目的呢。 他们都不希望太子被放出去,胤褆问都不用问,直接想要敷衍地答应,却是听胤祉接着说道:“说实话,我昨日已经与八弟说过此事,只是八弟虽然答应了,似乎还是犹豫的模样,大哥您作为兄长又与八弟交好,说不定你去说说八弟就听了您的话。” 胤褆听到此话脸色一僵有些难堪,这般好的机会八弟怎么会答应?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找到太子失了防范的时刻让皇阿玛废了胤礽,如今若是胤礽一旦放出来,他必定第一个遭难。 胤礽绝对不能被放出来,他心里头下定决心,脸上却是敷衍地点头,“三弟、四弟你们且放心,今日我便去找八弟谈谈。” 胤祉看着胤褆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回过头看胤禛有些担忧地道:“四弟,你说这样能将太子救出来,可我并不觉得八弟和大哥能够真心实意的帮太子啊,若是他们趁此机结党营私独揽大权,太子不就没希望了吗?” “三哥你将心放宽些,按照我说的做太子很快便被放出来。”胤禛淡淡说道。 他将劝说大阿哥的事交给胤祉是因为他不想陷入各派党争,皇阿玛身体强健却是十分多疑,彼时动作太多反而徒增怀疑。 胤褆出了皇宫便直接进了八贝勒府,八贝勒府门口的小厮早就与胤褆相熟,见着他来便直接放进去了。 胤褆没想到的是,他来的时候胤禩正与九阿哥胤禟、十四阿哥胤祯讨论如何劝皇上放太子出来。 胤褆站在门口欲推开门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随即咬了咬牙挤出笑容推门进去,“八弟、九弟、十四弟,你们在聊什么呢?” 胤禩瞧见胤褆进来,极为自然地将方才讨论的事情说出:“大哥,我们正讨论如何将太子放出来,听三哥说皇阿玛的态度有所松动,说不定咱们能劝动皇上。” 胤褆心沉了下去,果然胤禩等人真的要将太子放出来,他又开口道:“八弟正值群臣支持,照着如此形势走下去,八弟登上太子之位指日可待,何必要将废太子放出来?” 胤禩几人不知晓太子被废是胤褆的手笔,只以为胤礽是真当犯了错。 胤祯开口:“正是因为废太子如今被软禁在咸安宫,前几日皇阿玛还前去看望,出来神色未有不虞反而心情好了些的模样,我们猜测就算不去进言皇阿玛终有一日会将废太子放出来,既然皇阿玛早有此意,不如咱们就顺了皇阿玛的意。” 胤禩笑了起来,“何况只有废太子出来了,才会有犯错的机会。” 胤褆听着心里头着急,若是太子出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 他提出建议,“放虎归山他必会东山再起,不如我们趁此机……” 胤褆抬起手在脖子上划了下,胤禩变了脸色,“万万不可,太子纵使犯了错也是皇阿玛最爱的儿子,若是让皇阿玛知晓,别说太子之位了,就连皇阿玛的信任都没了。” 胤褆却是下了决心,还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拍了拍胤禩的肩,“你放心好了,此事我会一人办妥,绝不连累与你。” 胤禩还想劝阻,胤褆却是闭口不言此事。 第二日胤禩便前去乾清宫亲自面见康熙,递上了奏折,奏折内容:“胤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他此举表面上劝康熙杀胤礽提拔胤禩,实际上是在借刀杀人,将欲杀胤礽之事推到胤禩身上,若是康熙想要杀胤礽那最好不过,若是康熙不想杀他此番就是将胤禩往火坑里推,一箭双雕最好。 康熙看完奏折果然勃然大怒,将奏折扔在了胤褆脸上,怒骂道:“当真是乱臣贼子,今日想弑太子,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弑朕了?” 康熙安插在朝内的眼线一早便将胤禩在朝中左右逢源、结党营私之事报了上来,自从太子被废后胤禩更是不加收敛,就连他都听闻那张明德所说的“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卦象。 就算太子再怎般不仁德,胤禩也太心急了些,所有的一举一动皆是表明了对他身下位置的觊觎,康熙早已对胤禩有了防备,原先一直按捺未发就是因为没有契机和缘由,如今胤褆蠢到将契机捧给了他,他怎么会错过。 当即康熙命令彻查张明德之事,当日便将张明德抓来,张明德早就做好入宫准备,一被抓进宫中稍微被责打了几下便供出了所有事实。 他的确给八贝勒看过相,觉得八贝勒有帝王之相并且向他劝诫刺杀太子之事。 彼时天色已晚,康熙只好下令次日诸阿哥皆至乾清宫。 当晚胤禛还是留宿在年清芷房中,她的伤口还未好依旧需要涂药,然而旁人却是不知晓胤禛是为了帮年清芷涂药而留,只当这是雍亲王的专房之宠,此事传进了宫中,就连德妃也喜气洋洋的模样召见她赐了些礼物给她。 年清芷出宫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士兵押解张明德入宫,对张明德此人她也是知晓的,他就是此次事件的关键。 还是那句老话,若是康熙相信这些儿子,纵使是天王老爷说的话他都不会相信,如今不过是一个相师便能扰乱了朝堂的局面,无非便是康熙想借题发挥。 康熙虽然身体仍然康健,可他却是老了,看着儿子一个接一个的长大露出了对皇位的渴望,他怎么可能不防备? 先是太子后是胤褆、最后便是胤禩,每一个冒头拥进的皆是失败了,最终康熙将皇位传给了一直默默无闻的胤禛,无非是胤禛一直未展露自己对皇位的野心。 面对这般的皇上,胤禛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只有韬光养晦才是正道。 年清芷出声打破沉默,“今日我去面见德妃娘娘,听德妃娘娘说起十四阿哥他们有意劝皇上将太子放出来呢,这是不是代表太子就要出来了?” “此事没那么简单。”胤禛将小玉棍沾了些药膏涂在年清芷背上的伤口处,听到她忍不住叫出声后又放轻了动作。 他顿了顿,“你似乎很担心太子。” “我是担心四阿哥。”年清芷从手腕间拿下菩提子的佛珠,套在了胤禛手腕间。 佛珠还带着她手腕的温热,胤禛眸光落在佛珠上,心里头却是有种预感年盼窈似乎什么事都知晓一般,就连他念佛吃素清醒寡欲的模样只是为了韬光养晦都知道一般。 年清芷抿唇笑着,“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额娘便专门替我去寺庙中求了这佛珠,如今我将这佛珠送给四阿哥您,希望这佛珠能够保佑四阿哥您一切顺意。” 胤禛给年清芷涂完药重新回到地上的被麓,闭上眼睛却是不自觉地闻到佛珠上的香味,那香味与佛门清净的檀香不同,是女子身上那种娇软的香味,似乎是佛珠常年沾染了年清芷手腕的香味,甜地让人觉得心安。 自从清芷去世后,他的心一直空荡荡的,便是这些年装作清心寡欲的模样,读了那么多的佛经诵了那么多佛号,可还是填不满他心中的空荡。 可这香味萦绕在鼻尖,胤禛恍惚间似乎感到清芷又回来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逃避着、不肯面对,清芷便也从未入梦过。 这一次她罕见地入了梦,站在承乾宫门口温柔地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书递上帕子为他擦手。画面一转又梦见那年的乞巧节,两人被人群簇拥着,光是手背轻轻触碰一下,他就觉得心如擂鼓。 什么时候喜欢上清芷的,他早就记不清了,这么多年的陪伴相处的记忆如雪花般充斥着脑海,他哪里还有空档装下别人。 清芷死后,这些回忆一遍一遍得在脑中循环着,像一把尖厉地刀每循环一次,他的心上便划上一刀,直至心上已经没有空档可划。 胤禛决心忘掉清芷,将清芷永远地封在身体的某一角,可一同封上的是他的心,自此没有人能够走到他心里。 就连那般像清芷的年盼窈也不行,她的存在只是让他不停地回想到清芷,每一次回想他便觉得他对清芷的喜欢就多了一层。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回到了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初四,所有人聚集在储秀宫为温熹贵妃哭丧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地离开潜入了掖庭,想要偷偷瞧上清芷一眼。 自从她亲口说出再也不想见到他后,他每次来都是偷偷摸摸的,不让她发现。 可那一日胤禛却看到了清芷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大通铺的一角上,呼吸全无。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失去清芷的准备,可那一日他才知晓原来最让他难过的不是她说的话语,而是她不愿将自己的苦痛平分给他承担。 他一生遇到过无数次无能为力的事,直到他看到清芷去世,他才知晓真正的无能为力是什么。 跌跌宕宕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年清芷是被胤禛的梦魇声给吵醒的,她瞧了眼外头天还未亮,脚踩进鞋中轻轻地走至胤禛身边蹲下。 他双眼紧闭,长长地睫毛猛颤着,额头冒了不少冷汗,双唇似乎轻喃着什么她听不清。 年清芷拿起帕子给他轻轻擦去额头的汗,却是见他的轻喃更多了,刚想将他从梦中叫醒,他却是低吼了一声,“清芷——” 她心中一惊垂眸看去见他张开了眸子,她心锤擂鼓还以为胤禛认出了自己,下一秒他却是突然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他的怀中。 胤禛将她手腕扣得极紧,他的额间冰凉,手心是烫的那热量源源不断地顺着她的手腕直触心尖,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近的几乎能听到他胸腔里头的跳动。 “清芷……”亲昵的呢喃声在耳侧,混杂着他呼息间的灼热气息在耳间缠绕,下一秒他柔软的唇瓣轻吻上了她的耳朵,滑过她的耳轮,细细亲弄着耳垂。 她耳垂极为敏感,还在宅院中胤禛便喜欢逗弄着她的耳垂。 年清芷不自觉地弓起了身子,呼吸也急促了些不由自主地唤他的名字,“胤禛。” 只是刚出声的那一刻,年清芷便感觉到身下男人的身子僵住了,愣了几秒才抬起头瞧她,眼眸中的浓浓情潮还未全部散去,脸上的神情却是已经冰冷。 胤禛将她从怀中扯起,声音如寒冰一样冷淡狠决,“年盼窈,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一字一句地似乎是隐忍了极大的怒气,手上的动作更是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样子,攥得她手腕疼得几乎要渗出冷汗来。 年清芷小声地连声说了几句“疼”,一边想要挣脱出来,手腕却像是被铁箍着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她越想越委屈,将她扯进怀里的是他,亲耳垂的也是他,如今凶人的也是他。 年清芷本来是不爱哭得,在胤禛面前也从未哭过,一直以着温柔姐姐的姿态对待他。 今日却是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为身体年龄小了连带着心里年龄也小了,不由自主地眼睛一热就哭了出来,一双潋滟的眸子顿时泪光闪闪,泪滴从她白嫩的肌肤上滑落,她的鼻尖红红,像个受尽了委屈小白兔一般。 胤禛一愣,手上的力气不自觉收敛了点,语气也缓了,“你哭什么?” 年清芷气自己丢人,又气又委屈,“你凶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被佟佳皇贵妃欺压的时候她都没哭,今日竟然因着这么小事而哭。 她不想哭,结果眼泪掉得更多,这些日子太憋屈了,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惹胤禛讨厌,今日好不容易亲近了些,他转脸就是这般模样。 胤禛微凝起了眉,方才刚睡醒就看到年盼窈在他怀中顿时火气便上来了,他此时也缓过神来,看了眼一旁湿了一块的帕子,什么情况他就算是不记得也能推测出个七八。 朦朦胧胧他把年盼窈当作年清芷,将她扯进怀中的是他,主动轻吻的也是他,如今凶人的也是他。 胤禛想着方才不断攀延而下的手,十分头疼地拿大拇指旋了下太阳穴,幸好在关键时刻清醒,不然可就要遭了。 他抬眼看过去,小姑娘哭哭哒哒地一脸委屈地抹着眼泪。 胤禛突然有些遗憾,清芷这般岁数的时候他不过才五六岁,五六岁的事在脑海中已经很模糊了,也不知晓当初清芷受了委屈会不会也这般抹着眼泪。 印象里他似乎从未见过清芷掉过泪,更多的是她包容温柔地望着他,他高兴又失望。 高兴的是她永远这般完美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失望的却是她从不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给他按。 他明明是可以承担她的苦痛,保护她的脆弱,可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机会。 胤禛拿起帕子递给她,“方才是我对不住,我不该凶你,也不该……” 后头的话却是梗在了喉头中,她如今是他的侧福晋,谈不上该不该的,只有他愿不愿意的份。这种道歉说了也是徒增小姑娘委屈罢了。 年清芷生气也只是生自己的,她拿过帕子胡乱地擦了下眼泪。 胤禛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算算时间也该上朝了,今日还有诸多事宜,他从地上起身一件一件地穿上石青色补服,在扣金玉腰带的时候年清芷终于冷静下来了,仰着头问他:“四阿哥,您方才梦见了什么吗?” 胤禛手上的动作僵住,想起梦中的甜蜜与痛苦,明明要忘记的人为什么却是烙印地这般深。 他微闭了下双眼,再次睁开双眸中变得清明淡淡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胤禛将金玉腰带扣紧,拿起桌案上的朝冠,“我去上朝了,你再睡会吧。”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往后这地上的被麓就不必了。” 说完他便打开门走了出去,虽只是一瞬间,外头的冷风还是灌了进来,灌得年清芷心头直发冷。 从“最重要的人”到“无足轻重的人”,不过十三年,可都是她自作自受,她活该谁叫她如此折磨胤禛的。 年清芷僵在原地片刻,寝室内的暖炉热气慢慢蒸腾上来,可她还是冷着,她蜷缩起来脸埋进膝盖内似乎这般就能捂暖一般。 *** 早朝结束后,朝臣按着顺序往外头走着,昨日领了旨的阿哥全部留在了乾清宫内。 康熙将大阿哥所写的奏折摔在了胤禩面前,怒声道:“胤禩,你好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胤褆装模作样地揖手,一脸为胤禩开脱道:“皇阿玛您千万别动怒,都是儿臣的过错,皆是儿臣提出,此事与八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啊!” 康熙冷哼一声,声音中的怒气一丝未少:“你以为你就没有任何罪责了吗?!你的账朕待会再和你算!” 昨日胤褆直接被扣押在了宫中,胤禩虽然收到了消息但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看了奏折这才半边身子冷下来。 康熙冷声道:“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结党营私欲谋害胤礽!连谋害兄长之事都能做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胤禩是万分委屈说不出来,只能跪在地上沉声辩解道:“皇阿玛,儿臣从未有对废太子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更别说弑太子之事!太子是儿臣的兄长,儿臣对他敬爱有加,甚至已经计划劝皇阿玛您放过太子一马!” “所以你的意思是胤褆诬蔑你的不成?”康熙逼问道。 胤禩看了眼胤褆,纵使事实如此他此刻也不能说,康熙如此对他必定是对他欲谋害胤礽已有八分信,若是只是辩解胤褆诬蔑,在康熙眼中便更是不堪。 他忙道:“大哥是一心为儿臣,只是他误会了儿臣的意思,儿臣却不会做出如此之事!还请皇阿玛相信儿臣!” 彼时张明德由侍卫押解上来,胤禩见张明德脸色瞬间白了下,知晓康熙什么事都查了出来。 听着张明德将一切交代出来,胤禩脸色更是难堪,不过还是觉得尚且还有辩解的雨滴。 此事九阿哥胤禟与十四阿哥胤祯也知晓,忙是帮胤禩辩解:“皇阿玛,这江湖相师确实替八哥算过卦,可他满嘴胡说竟然说若是皇太子不死八哥必会有灾祸,还说他认识‘异能者十六人’,可以找两个人谋害皇太子,八哥听及此事顿时勃然大怒将他斥责了一番赶出了府邸。皇阿玛八哥的为人儿臣们皆是清楚明白,断不会作出如此之事。那张明德不过是巧言如簧的江湖骗子,还请皇阿玛听儿臣们一言,切勿相信那江湖骗子之话!” 康熙听胤禟与胤祯的意思更是生气,因为这应证了张明德所说皆是为真。 他怒声道:“胤禩,朕身为你的皇阿玛你不汇报,你却是将此事告知老九、十四,私下里结党营私活动纷繁,心里头不是想谋害太子自己登上太子之位还能是什么!” 胤禩意识到康熙或许并不是因为此事责罚于他,不汇报的罪名实在太过牵强,此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他脸色难看至极,却仍然坚持辩解,“儿臣绝无此念头,还请皇阿玛相信儿臣!” 可一切的话语都太过单薄,康熙对胤禩早有嫌隙,如今不过是抓了个把柄要办他而已,纵使他半分过错都无。 康熙冷声开口:“张明德大逆不道,处以凌迟处死之刑。” 康熙看了眼地上仍然在辩解的胤禩,眸中却是没有半分怜悯只剩下冷酷和狐疑,“胤禩听得贼人意图谋害皇太子,闻而不奏,革去胤禩的贝勒爵位,贬为闲散宗室!” 胤祯从小被德妃宠着长大,性情极为桀骜不顺,见到自己敬重爱戴的八哥受到如此的委屈,顿时忍不住了,“皇阿玛,张明德不过是一个贼人,您却宁愿相信贼人的谎话却不愿意相信我们,因为一个贼人的谎话而迁怒八哥,儿臣倒是想问问皇阿玛,太子做了错事您连问都不问一声便定罪,八哥甚至没有做错您却要盖一个罪名在他头上!我们究竟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敌人,您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康熙气急,怒吼道:“老十四你为了老八顶撞朕,还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在你心中,朕还没有你一个八哥重要是吗!朕是对是错是你一个儿子该评判的吗!” 胤祯虽是八爷党一派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眼见着胤祯越说越过分,胤禛怕康熙迁怒于胤祯,忙是开口阻拦道:“十四住口,这些话是你一个当儿子该说的吗!还不赶紧向皇阿玛道歉!” 胤祯却是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头上的顶戴猛地往地上砸去高声道:“如果是皇阿玛的儿子就该受这般对待,那我宁可不当皇阿玛的儿子!” 康熙本就是一肚子火,胤祯的话就像是往火里倒油,蹭地一下康熙的火更盛了,满腔怒火地一把拔出身旁侍卫的刀,“好,我今日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话毕就欲砍向胤祯,几个阿哥见状忙是拦着,胤祺更是跪着抱腿相劝,声声泣血:“皇阿玛,十四弟年岁还尚小,一时糊涂,就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您千万别和他置气啊!” 几个阿哥跪着护住胤祯,也连声劝道:“皇阿玛,十四也是因为老八一时气急没脑子才说出这些话,实在不是他内心想法!” 他们试图拉着胤祯,“十四快道歉,快道歉啊!” 胤祯却是昂着脑袋挺立着脊梁,犟着嘴道:“我哪里错了,我哪里需要道歉!皇阿玛您做事不公难道还不让人说了吗!” 康熙火冒三丈,当即就要举刀,胤禛一脚踢在胤祯膝头低声道:“老十四你以为你如此就是为八弟打抱不平,就有成效了?你此番只会让八弟更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若是还想要救八弟就赶紧道歉!” 胤祯本也不是愚钝之人,只是一时火冒上来说了不敬之话,如今被胤禛点醒才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本来八哥只是被革去贝勒爵位,贬为闲散宗室,如今或许会因为他的不敬之言让八哥的处罚更甚。 八爷党本是一体,本来八哥受了处罚就是削弱了八爷党的势力,若是连他也一同被处罚对现在的局面更是不妙。 胤祯看着一脸怒火的康熙,又看了下围绕在康熙身旁替他求情的各位哥哥,他跪在地上沉默了会儿终究是软下声音来磕头认错:“儿臣方才说的皆是未过脑子的气话,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如此顶撞皇阿玛!” 因着胤祺跪抱康熙大腿,各位阿哥相护,终究一场闹剧以打胤祯二十大板将他逐出宫去作为了结。 康熙事后回想起此事也是捏了把汗,当时动手杀了这个不孝孩儿的心是真的起了,可若是真杀了心痛难受的也是他,胤祯是德妃最宠爱的小儿子,被宠出了一身的骄纵之气,但康熙偏偏就喜欢胤祯这身骄纵之气,往日也偏爱了些才让胤祯如此沉不住气。 若是今日真的杀了胤祯,德妃恐怕往后也会怨恨上他,他想了想迈步往永和宫中走去。 到的时候德妃正在灯下写字,柔和的灯光打在她温婉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在她姣好的脸庞上,康熙在看到德妃的一瞬间心中那些恼怒不平皆是消散,她就像是平复心情的一股良药,每次在事宜的时候抚慰他的心情。 德妃感受到康熙的到来,将手中的笔放下迎了上前将康熙的大氅解下来,“皇上您来啦。” 她吩咐一旁的奴婢,“去将灶台上温着的狍子肉汤来给皇上暖暖身子。” 乾清宫的事情刚了结,德妃便听说了乾清宫的事,听到胤祯差点被康熙杀了,她心中也是捏了把汗。 知晓康熙今日必定前来,她便未前去求情。 很快宫婢将狍子肉汤端来,狍子极是难打,这种动物胆小跑的又快,通常刚搭上箭它便跑得无影无踪了。但这肉却是有生精补髓、养血益阳的功效,又因肉质鲜美弹牙而得人喜爱。 康熙口味清淡喜好食物本身的香味,狍子肉汤鲜香可口全然都是肉香味极是好吃,冬天里来一碗整个身子都是暖得。 德妃见康熙喜欢吃,温柔地笑了起来,“这狍子肉是老十四孝敬的,特地送到永和宫叮嘱我道等皇上来了,煮给皇阿玛吃。妾身知晓今日皇上要来,就赶紧让人给炖上了。” 康熙放下勺子,“怎么,你也是来做说客的?” 他话虽是不咸不淡,但心头却并未恼怒,德妃来做说客是意料之中的事。 “妾身不是来做说客的,妾身还嫌皇上打少了呢。” 康熙抬眼看去,只见德妃继续柔声道:“老子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子说了不敬的话就该打,这道理宫里头共外头都是一样。您说是吧?” 德妃极为聪明,简单一句话便将此事从政事引到了家事。若是臣子对君说了不敬之话,君对臣子有嫌隙是自然的事,可若是是老子和儿子的家事,打一顿此事也是消了。 康熙笑了起来,“自然是,还是阿宁你会说话。” 德妃将吃完了的空碗放在宫婢的托盘上,转到康熙身后轻轻地捏着他的肩,她这按摩是专门找刘声芳教授过得极为专业,手指的力道刚好,每按一处便会获得极大的放松。 她声音温柔:“老十四这脾气也不知晓是随谁的,犟起来跟牛一般拉都拉不回来,又口直心快,认定了八阿哥是他的兄弟便维护到底。他虽是维护兄弟之情,但也太不会说话了,皇上今日给了他教训,他往后也知错了。” 康熙累了一天,又发了那么一通火,自是身心俱疲。 经过德妃这般按摩身子舒服了心里也自然宽慰不少,听着德妃说话也自然听到了心里。 德妃这般温柔婉约,那小子性格随谁的他还不清楚嘛?自然是像他的。 这小子虽然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但终究也只是犯了不敬之罪,大错倒是没有平日里也是个孝顺温和的孩子,若不是因为维护他八哥,必定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来。 说到底还是性子太直了不懂得弯曲,才会如此冲动地出头,但到底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对于康熙来说,他更是喜欢口直心快表面如一的人,口直心快总比口蜜腹剑来得强。 他之所以不喜欢胤禩就是如此,胤禩表面上装出温润随和的模样,私下中却是结党营私谋害太子,一心想着他身下的位置,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这孩子是该好好教训,不像老四一般让人省心。” 康熙长叹一声,“十四的性格太冲、言多必失,但老四又太过沉默寡言,平日里话更是少,让人根本猜不透心思,朕瞧着他倒是想起了世祖皇帝(顺治),整日念佛吃斋的,就连后宅都很少进,虽是个清心寡欲没有野心的,但朕总是担心他迈了世祖皇帝的后尘。” 康熙虽是这般讲,但心里头对老四更是放心满意,老四没有野心、又一心为太子尽心办事,倒是沉稳的人。 德妃笑着道:“皇上您放心好了,老四必不会走上那条路。您还记得妾身先前给他纳的年侧福晋吗,他喜欢得紧,已经连续几天歇在她的房内。过不了多少时日,说不定就能传来好消息。” “哦?是吗,那朕就放心了。” 康熙起了兴趣,“下个月是母后皇太后的生辰,你好好操\办,让老四将家里人带齐了。朕倒是要看看这年侧福晋就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竟是让咱们清心寡欲的老四喜欢成这般。” 德妃想起原先康熙对清芷也是动过心思的,脸色顿时一僵有些不自然,不过年侧福晋已经身为人妇更是老四的侧福晋,就算年侧福晋像极了清芷应该也是无碍的。 当即便答应了康熙的要求,“妾身必定会好好操办母后皇太后的生辰,皇上您放宽心。” 因着德妃两言三语便让康熙消除了处罚胤祯的念头,最终获罪的只有张明德与胤禩二人。 张明德大逆不道,处以凌迟处死之刑。 胤禩闻而不奏革去贝勒爵位,贬为闲散宗室。 *** 胤禛背负着手走出殿门,今日之事不过是他打击胤褆的前奏罢了,如今光是胤禩听了张明德大逆不道的话未上奏便得了如此惩罚,若是皇阿玛知晓张明德此人本就是胤褆所引荐,胤褆今生都不会出来。 今日胤禛不仅利用此事打击八爷党,还用此事来试探康熙,胤禩削爵之事倒是让胤禛深刻明白了康熙的心思,康熙非但没有对废太子死心,或许心中还有要扶持之意。 看来废太子出咸安宫之日便是废太子东山再起之日。 之后的事宜胤禛皆是不动声色地安排好,八阿哥暂时倒了,下一个便是胤褆。 对于胤褆的恩怨早已不是一时之怨,自从收到清芷被贬至在掖庭的消息后,胤禛便私下里查探果然查到了所有事情皆是出自胤褆之手,无论是舆论谣言、还是清芷进宫。 这仇压了十三年,总算到了该报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Veggies”投的雷,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汐诺”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8章 胤禛秘密派人送了条子夹在送餐的食盒里头, 条子秘密地被送往了咸安宫。 自从年侧福晋来了之后,胤礽重新打起精神来不再醺酒颓废, 也开始重新读起书来。 倒也不是年侧福晋的话,而是那日康熙的表现让胤礽又重燃了出去的希望。 当日胤礽便从食盒中收到了条子,条子是胤禛的字迹, 上头只写了两个字。 镇魇。 胤礽将字条看完立刻烧完焚毁,表面上未有任何异样,到了夜晚才初现异样。 前几夜是整晚整晚的噩梦睡不着, 经常夜中大叫着“有人欲杀我”惊醒。 持续了三、四天后, 咸安宫的守卫终于将事情报给了皇上。 胤礽虽是软禁在咸安宫中, 但到底是曾经的太子, 太医可以自由出入为胤礽医治, 可是来来回回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看了诊得出的结果都是太子无碍、应是心病所致。 可胤礽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整个人皆是憔悴到不行, 白天整日整日的睡觉、一到晚上就不停在梦里惊叫。 到底是最宠爱的儿子, 康熙是心疼得不行,前去咸安宫看了几次瞧见胤礽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即勃然大怒,下了死令若是太医院无人能治废太子,便让整个太医院为太子陪葬。 可太医院的太医根本诊不出胤礽的病症, 更别说治了, 就这样拖了大半个月眼见着康熙是越来越生气,终于有一太医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禀报:“或许废太子根本没病。” 康熙一听这话更气了,“太子若是没病为何会如此,你的意思是他装病不成!” 那太医匍匐在地上, 颤着声音道:“下官曾经在民间云游时曾经见过有人得过相似的病症,若是说病倒也不算是病,是被巫术镇魇魇住了!” “巫术镇魇?”康熙愣了下,随即沉下声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那户人家家里头是做豆腐的,夫妻俩互相扶持日子也过得舒心,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然而从一日开始那夫妻俩中的丈夫天天夜里做噩梦,尖叫惊醒而来。一开始以为只是偶然没想到后来夜夜如此,当时请了全乡镇的大夫都无济于事。后来那丈夫就这般被折磨地病去了,家里头的豆腐生意也自然萧条了,过了几年才有人发现邻居家树下竟是埋了做巫术用的所有工具!当即将邻居押上了公堂,经过县令审讯那人才承认,当时嫉妒夫妻俩的生意红火便用巫术镇魇住了那夫妻俩的中的丈夫!” “按照你说的,胤礽是有人故意被巫术镇魇住?”康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怒气,“简直荒谬至极,太子乃人中龙凤,又常年待在朕的身边,有龙气护体又怎么会轻易被巫术镇魇住!” 那太医吓得身体不停颤抖,抖抖索索地道:“太子原先待在皇上身边有龙气护体自是无事,如今却被软禁在咸安宫,或许正是没了龙气护体才被小人用巫术镇魇住了,不过下官也只是猜测当不得真的皇上!” 再怎般生气,胤礽终究是他的儿子,更是他最宠爱、亲生教导成材的儿子,他将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在了太子身上,所以当时太子作出了那般荒唐的事,他怒火攻心失望像是洪泉一般翻滚而来,当即才罢黜的太子。 胤礽是太子,应当是所有兄弟的表率,将来他成了帝王也该是天下人的表率。 德不配位,自然应当废除! 太子被关进咸安宫五个月,康熙的火气已经消了很多,冷静下来细细想来那日太子做事实为荒唐但太不像平日作为。 那日听胤褆的话,他怒火冲冲地想要前去教训太子,却是发现太子并不像他所设想的那般颓废,当即心便软了一半。再瞧原先意气风发、骄傲清高的儿子因着一时失势而变得谨慎谦逊,他心里头便像是用刺扎了一半极为的不好过。 如今胤礽已经改好,可康熙作为父亲更是帝王,废除太子软禁胤礽的指令已出便不好收回。 如今胤礽得了病,可圣旨依旧在,每一双的眼睛都盯着他,若是此刻违背了之前的话便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不过那太医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康熙虽是不信太子所病真是被巫术镇魇,但到底还是借着台阶下来:“既是如此便让太子搬来乾清宫,待他病好了再送回去。” 康熙终于松了口让太子出来,太医心中大喜,这番话是四阿哥相教,初时听得时候他还半信半疑地,毕竟康熙并非是奉信鬼神之人,此话说出去恐怕康熙非但不会听,反而要惹怒康熙。 却是没想到效果这般好,他心中暗暗生起几分钦佩来,没想到四阿哥不声不响的竟是有大谋略之人。 这位太医不知晓的,这宫中论了解康熙的除了德妃便是这位四阿哥,正是因为摸清了康熙多疑的性格,所以不声不响,正是因为有大谋略才韬光养晦。 *** 胤礽成功从被圈禁了小半年的咸安宫出来,外头下着朦胧细雨,他一出门便坐上了轿辇,经过景运门外远远地见到熟悉的身影,对方躲在回廊中的屋檐下,她穿着藕荷色绣莲叶大氅,大氅领边是用一层细软的狐狸毛所做,将她的脸庞围绕着更显小巧。 她娇美略带稚气的脸庞微扬着看着雨落下来,风轻轻一扬似乎有小雨点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微拧了下眉头将脸庞往狐狸毛缩了缩,与当年第一次相遇那般只露出了小半边的脸,她的一双眸子漂亮纯净,潋滟地直照进了他的心里。 胤礽心头像是撞钟敲响般,深沉、洪亮又绵长。 不知道为什么,似有预兆一般,他笃定地觉得年侧福晋便是年清芷。 年清芷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点,德妃似乎很喜欢她,没事便将她叫进宫中给她讲“胤禛的喜好”,表面上是教她如何讨胤禛的欢心,实际上是将她塑造成另一个年清芷。 她不懂德妃为何如此,只能应承下来。 刚出了永和宫还没来得及走出宫门天上便下起了小雨,年清芷便与红酥一起在这儿等小厮回去拿雨伞来。 寒风夹杂着细雨往领子里灌着,她脸缩在毛领中看着天上下的小雨,由衷地感叹道:“这个日子最适合吃来一碗鱼汤米粥,就着外脆里嫩、香酥可口的炸鹌鹑。啧——真是鲜掉牙。” 彼时胤礽自己打了伞下了轿辇,身边的公公拿了两把伞跟在身后。 胤礽走近便听到了她的言语,不由笑了起来,远远瞧着她赏雨的模样真当安静温婉,谁曾想私底下竟是在讨论吃食。 借着便听到她身边的婢女奇道:“炸鹌鹑?主子,鹌鹑竟然也能吃吗?” 年清芷头仰着,耳畔皆是雨声自是没听见胤礽靠近的声音,自然地接道:“当然了,炸鹌鹑可好吃了!炸虾尾也好吃,如果没有炸虾尾炸知了也行,知了可是比炸虾尾还要好吃,就是这个季节没有罢了。若是有,我能就这粥吃三碗!” 话音刚落下,却是听见“砰”的一声物体坠落的声音。 年清芷顺着声音望过去,隔着一层雨幕只见几步之外胤礽僵在原地,方才的声音正是他手上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雨滴落在他的头上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滑下来,衣裳被细雨打湿了却是不知情。 一旁伺\候的公公见状忙是上前将伞打在胤礽的头上道:“太子您生着病可不能淋了雨,若是加重病情便就不好了!” 胤礽却是恍若未闻,踉踉跄跄地走近,直到年清芷面前站定低下了头,痴痴地看着她。 过了半晌他伸出指尖想要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却是害怕伤到她一般悬在了空中,雨点滑着他的手指落在她白嫩的脸颊上。 似乎有了由头一般,胤礽脸上神色复杂,又想哭又想笑伸手轻轻地将落在她脸颊上的雨点擦去,她的肌肤如他所想象般细腻柔软。 他唇瓣微微颤了下,最终还是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回来了。” 年清芷心里慌得要命,若是知晓胤礽今天便从咸安宫放出来,她是死都不提炸知了的,不过炸知了又不是她一个人发明的,这可是民间的小吃,便是提了也不能代表她就是年清芷。 她努力压下心虚,露出迷茫的表情来:“太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清芷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公公,又扭过头来看胤礽,她努力挤出笑来顾左言他道:“太子你今日出来,妾身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 胤礽笑了起来,俊朗的脸上满满是久而未见的温柔,他轻声说着:“我怎么能忘了,你最爱做的便是装傻?你以为你这件事不承认就可以吗。” 他眼中的温柔转成坚定,“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年清芷正在心慌地不知晓怎么作答的时候,胤礽身后却是突然冒出胤禛低沉的声音。 “二哥似乎与我的侧福晋是旧相识?” 年清芷扬起头来,视线饶过胤礽的肩头往后看去,果真看见胤禛颀长的身影,他修长的手攥着竹伞的柄更显骨节分明,他俊逸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此话只是随意一问。 但对于年清芷来说,这随意一问却像是救了她的大命,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忙是弯了腰绕过胤礽小跑至了胤禛伞下。 胤礽僵在原地,即使重来一次清芷似乎还是选择的是四弟,他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失落。 细咂了下胤禛的话语,却又有种莫名的斗志盎然起来。 可是这一次,是他先认出了清芷。 作者有话要说:满足你们想要掉马的愿望~ 在太子面前掉马也算掉马!! 四四那边还要过一会儿,我存稿还没写到那里,所以我也不知道啥时候掉马,捂脸。 感谢小天使“南柯”,“l遛鱼的猫”,“U~”,“无心”,“汐诺”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9章 年清芷前脚刚走, 胤禛后脚便去了永和宫,到的时候年清芷被派去的小厮正在从清水手中接过几把伞。 听着胤禛来了, 德妃为了撮合他们俩愣是直接让婢女告诉胤禛她睡下了,让他速速前去给年侧福晋送伞。 却是没想到一来便是看到这般的场景,胤礽一步一步逼近年侧福晋,低下了头似乎说了些什么,隔着雨幕胤禛虽是听不清什么内容,却是能够将他侧颜的温柔痴情看得清清楚楚。 胤禛虽是知晓年侧福晋第一次入宫就前去咸安宫看望太子的原因, 绝不是如她所说那般因为可怜太子, 可一下子看到这般场面还是有些意外地愣了神。 年清芷被笼罩在胤礽的身影下,胤禛看不见她的反应。 胤禛本该不在意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于是他开了口:“二哥似乎与我的侧福晋是旧相识?” 纵使他心头没有不舒服, 他也是该出声的。 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他们这般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胤禛这般说服自己。 胤禛方一出声,便瞧见年清芷灵活地绕过胤礽,不顾雨点地直接跑到了他的伞下。 他微微低了头,用余光朝着年清芷看去,只见她的碎发被雨点打湿贴在颊旁, 更是衬得肌肤雪白,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红唇微张着隐约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神态更像清芷了。 若不是他未亲眼瞧见额娘教导年侧福晋清芷的喜好神态,必定要以为是清芷投生成了年侧福晋。 胤禛收回眸光,往胤礽方向瞧去, 只见他似乎也是愣了下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态,可不知道为何下一秒却是眸光里却是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采。 胤礽极为自然地转过身,不留痕迹地瞥了眼躲在胤禛身后的年清芷,随即笑着跟胤禛打招呼,“四弟,好久不见。” 胤禛微微颌首,意有所指地道:“听说二哥抱病在身方才得以出来,今日天寒二哥可要仔细了,好好在殿中养着病,莫要加重了病情。”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胤礽是如何被放出来的,胤禛话一出口胤礽便懂得他的暗示,毕竟自己尚且在病中,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这般的情景落入了皇上耳中,便会多了不少的周折。 胤礽笑了起来,“我知晓了,多谢四弟关怀。” 一旁伺候的公公松了口气,忙是掬着笑鼓起勇气上前来给胤礽撑伞劝道:“殿下,外头还下着雨,您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不如上轿歇着?” 胤礽又看了眼年清芷,只见她睫毛微垂着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心头染上了几分落寞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如今连自身都顾不得,又如何保护清芷。 还是要赶紧从现状中脱离才是,之后他才有大把的时间去找清芷。 胤礽听从了公公的建议上了轿,年清芷跟着胤禛一道站到廊道屋檐下避让。 看着胤礽的轿子从眼前经过直到消失在雨幕中,年清芷才算是真正地松了口气,她心头有些微恼起来,好端端地提什么吃食,提吃食也就罢了还提知了。 她擦了下颊边的雨滴,瞧着胤礽方才认真的神情,似乎真的就那般笃定地认为她便是年清芷。 年清芷不由担忧地看了眼胤禛,若是胤礽同胤禛说自己便是年清芷,恐怕胤禛便会更讨厌自己了吧。 却是不小心触及胤禛的眸光,他淡褐色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秀美的脸庞,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朝他看来。 年清芷心头不由有些慌乱起来,心跳也宛如错乱的鼓声,胤禛若是因为胤礽而怀疑自己的身份起来要如何。 她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年清芷,胤禛纵使怀疑她的身份,也绝不会找出明确的证据来。 胤礽那头更好解决,按照形势来看他只是暂时出来,待真正重立太子还需要一个多月,至少这段时间她可以好好想想解决方法。 实在不行她进宫就躲着胤礽,她倒是不信胤礽还能丝毫不顾及她是他弟妹的身份,大喇喇地前来找她。 胤禛瞧出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有些无奈,她似乎是真的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是她为什么慌乱,因为自己撞破了她与胤礽怕他误会,亦或是她真的与胤礽有私情,究竟是为什么胤禛不得而知。 两人各怀心思地站在原地不动弹,随性的宫女和太监也不敢贸然上前,还是胤禛打断了沉默开口道:“走吧。” 他将伞往年清芷那边倾斜着,两人率先在前头走着。 红酥忙是准备跟上去,胤禛的护卫许政眼疾手快地将伞撑着过去,许政不敢抬眼看红酥,低垂着眉眼道:“红姑娘……” 红酥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姓红的?许大人,您叫奴婢红酥便好。” 许政拍了下脑袋,忙是纠正过来,“红酥姑娘,这伞给你。” 说完便将伞柄硬塞在了红酥手掌心中,随即便转身进了雨幕,准备跟上胤禛和年侧福晋他们。 红酥看着手中的伞,又看了眼在雨幕中冒着雨的许政,她忙是上前给他撑上了伞,“大人何必冒雨,咱们一起用一把伞便是。” 许政却是小心地又站出了伞外头,雨水朝着他的头顶打下来,红酥亲眼看着雨水打湿他的衣服,他却是丝毫不在意认真地道:“不行,这样会损了红酥姑娘你的清誉,我身体强健冒着雨无碍的,倒是红酥姑娘你,你若是不小心得了伤寒会传给年侧福晋的,王爷又这般宠爱年侧福晋,若是年侧福晋生了病王爷该是难过的。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我有责任防止这一切的发生。” 红酥看着许政说的头头是道然后冒着雨跟上胤禛和年侧福晋,她愣了几秒,拧起了秀眉喃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呆子?” 随即她也忙是跟上他们,与他们只保持半丈的距离。 前头的胤禛和年清芷各怀心思的走着,自是不知晓后头发生的事。 年清芷只觉得这般沉默着走着也是好的,总比胤禛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回来了”的好。 “方才……”终于胤禛还是开口了。 年清芷心头一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出去,好在胤禛纤瘦却是结实的手臂及时伸出来扶住她的手肘,她才未跌倒摔在水坑里。 她抬起头却是对上胤禛略带狐疑的脸,他眼神古怪地问道:“你究竟在慌什么?” 瞧见年清芷站稳,胤禛便将手臂收了回去,她咬住唇角小心翼翼地道:“我怕四阿哥误会我与太子殿下,我与他今日当真只是第二次相见。” 这个说法倒也不算她说谎,毕竟年盼窈确实是第二次见太子,而不是她年清芷。 胤禛想起胤礽脸上的温柔神情,却是不太相信年清芷的话。 无论是她私自前去咸安宫见胤礽,亦或是今日他们在雨里对望的模样,都不像是她说的那般今日是第二次见面。 胤禛继续往前走着,貌似随意地开口道:“方才太子与你说了什么?” 看似胤禛未怀疑自己的身份,年清芷松了一口气,也亦趋亦步地跟上他的步伐。 她靠得胤禛极近,几乎能闻见他衣服上的熏香,走的时候肩部也微微擦着他手关节,只因胤禛的伞往着她这方向倾斜,胤禛已经是半边身子在雨下了,她若是不靠得近些,那胤禛的伞便是白打了。 面对胤禛的问话,年清芷想了想方老实回到:“太子说‘你回来了’,我没听懂,他似乎……将我认成了旁人。” “将你认成了旁人?” 胤禛脚步一顿,年清芷也忙是停住步伐,她朝着他方向看去,只见雨滴顺着伞的斜面不停地往下滴着小水珠,小水珠又落在他的肩头氤氲成了一块。 她眸光落在他被打湿的肩头,却是没留意他脸上的若有所思。 若是说胤礽将年盼窈认成了年清芷,那他脸上的柔情便说得通了,年盼窈确实像极了清芷,就连他有时候也恍惚地觉得是清芷回来了。 可年盼窈当初为何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冒险进入咸安宫? 胤禛眸光在年清芷脸上兜转,却见她愣愣地盯着他的肩头,随即伸出了手将伞柄扶正开口道:“我不碍事的,四阿哥莫淋了雨。” 下一秒胤禛却是依旧将伞往她那头倾斜,“总归我肩头已经淋湿了,若是让你也淋了我先前岂不是白淋了?” 胤禛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年清芷便随着他了,好在离宫门也不远了。 胤禛本是骑马而来,如今下了雨马是不好骑了,便与年清芷一道坐着马车前去。 年清芷将车帘压紧,笑着道:“还未恭喜四阿哥您得偿所愿。” 胤禛知晓她所指的是太子被放出来一事,他微颌了首淡淡道:“还未彻底解决,便不算得偿所愿。” 皇上虽是将太子放出来了,可终究是因为太子生病,待病好了便又没了缘由,恐怕太子还要被圈禁在咸安宫一段时日。 马车内安置了暖炉,年清芷将暖炉推至胤禛身边,“我倒是觉得有了这个好兆头,后头只要顺势一推,一切都会如四阿哥所愿。” 她看了眼他的肩头,“我帮四阿哥将外衣脱下来烘烘干吧,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不好受。” 胤禛没拒绝便是同意,年清芷凑过去解开他的外衫,娴熟地将外衣拖去放在暖炉上烘着。 胤禛低头瞧她,她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地似乎沾了雨水的模样,手上却是一丝不苟地轻轻翻着他的外衣靠在暖炉上烤着。 小小年纪做起这些事来倒是娴熟,倒是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若是说喜好神态那些都是由额娘教导,可这些事呢。 额娘真得能布置地这般周到? 胤禛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可若不是额娘所教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难不成清芷重新投胎了不成? 又想起方才胤礽笃定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试探地道了声:“清芷。” 纵使胤禛的声音极小,年清芷还是听清了,她的背突然僵住,像是一根绷紧的剑弦。 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一瞬,今日她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她已经能很自然地应对任何场面。 年清芷抬起头,眸光笼罩上一层雾气美得像江南的烟雨,迷茫而又无措。 她开口:“四阿哥方才说什么?” 见着年清芷没有任何反应,想到刚才她被太子吓得躲在他背后,他就该知晓这这不过是他与胤礽的妄想罢了。 胤禛抿唇道:“方才太子就是将你认成了清芷,这个名字你应当也听说过吧。” 年清芷怕自己的表情不够自然,转过了头装模作样地又烘着衣服,却是没注意胤禛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点点头,“听阮嬷嬷说过,一直伺候着四阿哥您的婢女吧,听说与我长得有点像。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方才太子才认错了我。” “按理说你与太子并非初见,为何是今日又认错?” “其实第一次也认错了,后来我解释了太子也听进去了。”年清芷干脆将实话说出来,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比从胤礽嘴中说出来的要好。 这些怀疑还是趁早打消的好。 年清芷继续说道:“只是我今日与红酥讨论吃食的时候,说想吃炸鹌鹑和炸知了,太子好像听到了却是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可是这些都不过是民间普通的吃食,太子在宫中想必是很少听到吧,或许有听过清芷姑娘提及,所以才那番模样。” 胤禛听到此刻才明白为何分明是先前解释过,胤礽还是认为年盼窈便是年清芷的原因,可这炸知了并非是清芷独创,又如何能确定年盼窈就是清芷。 他虽是信佛念经,可那些不过是做给康熙看得,表明自己无意权力与党争的决心。实际上,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就算是年盼窈与清芷再像他也不会认为年盼窈是清芷投生,若不是胤礽那般笃定,方才他也不会想出那般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马车很快地便到达了雍亲王府门口,彼时外衫上的水渍也烘得差不多干了,胤禛穿上外衣撑着伞先下了马车,却是撑着伞没着急走开待,红酥将年清芷扶下马车来,他又将雨伞打在她的头顶,和她一道进了府门。 年清芷与胤禛趟过水池走到府的屋檐下,才瞧见李侧福晋带着人在门口等着,见着胤禛忙是掬起了笑来道了一声,“爷您回来啦。” 李侧福晋见着胤禛坐着年盼窈的马车回来,气都要气死了。 她本来就有些不忿,她与乌拉那拉氏皆是德妃娘娘亲自甄选给四阿哥做福晋的,为何德妃娘娘那般待见年侧福晋,自从年侧福晋入了府邸来,便是隔三差五地便被德妃娘娘召进宫中谈话,就连正福晋乌拉那拉氏都没有如此待遇。 若说年侧福晋得宠倒也罢了,可四阿哥也只是年侧福晋刚入门那几日谁在年氏的房内,后头不也是天天在书房里头歇着,谁的房门都不入吗。 如今四爷坐着年盼窈的马车回来,也定是德妃娘娘安排,在撮合他们俩呢,李侧福晋看着就伤心,都是侧福晋怎么差别就这般大呢。 她可没有正福晋乌拉那拉氏胸襟的宽广,毕竟就算年氏再受德妃宠爱终究是个侧福晋,再怎般也压不过正福晋去。 可李侧福晋就不同了,眼见着年氏不过进门两个月,这派头早就压过了她,她心中是又急又气只好想了法子去讨好四阿哥。 这不瞧着今日下雨,估摸着四阿哥会淋着雨,她特地派人熬好了姜汤在门口候着,就等四阿哥回来呢。 却是没想到跟着四阿哥一道回来的竟是年侧福晋,李侧福晋心头就是再不忿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迎过去。 谁知晓胤禛连看都未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与她擦肩而过。 胤禛与年清芷共乘一把伞,李侧福晋见着四阿哥大有要送年侧福晋回房的念头,忙是使了个颜色给一旁的奴婢。 那奴婢收到李侧福晋的颜色,忙是迎了上去将伞打起对年清芷道:“侧福晋,这伞太小,您与四爷一道撑伞,不是您淋着就是四爷淋着,不如奴才帮您打伞将您送回去吧。” 见着年清芷很识相地答应了,李侧福晋便笑眯眯地也跟了上去对胤禛道:“爷,您刚淋了雨,妾身刚熬了姜汤,您喝一碗去去寒气吧。” 胤禛打着伞便走进了雨中,听见李侧福晋说这话连头都未回便道:“我不需要,倒是年侧福晋今日受了寒,以免浪费你将姜汤送去年侧福晋院子吧。” 看着胤禛毫不犹豫的背影,李侧福晋怒火中烧,不接受她的好意也就算了,竟然还叫她将姜汤送给别的女人,她又不是年侧福晋的婢女! 红酥本来瞧见李侧福晋心头是恼火的,谁知道四阿哥竟然这么给力,顿时心中的恼怒立刻消散,笑嘻嘻地从一旁的小厮手上接过姜汤,朝李侧福晋盈盈地行了个礼道:“奴才多谢侧福晋的好意,奴才这就拿回去给主子喝!” 李侧福晋回头就是一个怒狠狠的眼刀,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酥从小厮手上拿过呈放着姜汤的食盒,毕竟四阿哥都开口了此刻她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说出口,不然要是传了出去便是她的错。 红酥拿着食盒打着伞笑嘻嘻地跟上了年清芷,李侧福晋气得恨不得怒声尖叫,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扔了下来,一旁的小厮颤颤抖抖地将伞打了开来试探地道:“侧福晋这里风大,不如奴才伺候您回去吧?” 李侧福晋怒火中烧着,正愁没人解气,拿过伞就愤怒地往地上摔去。 可解了气之后想要回去才发现,这里仅剩的一把伞已经被她给摔坏了,她一开始就耍了个小心机,特地让奴才们只带两把伞,这样若是四阿哥没带伞,她就借口可以与四阿哥共乘一把伞了,就算四阿哥不同意她那还有一把伞可以拿来用。 谁曾想四阿哥不仅带了伞,他还与年侧福晋共撑了一把伞。谁曾想她不仅还叫奴婢把伞借给年侧福晋,她还把剩下的一把伞给摔坏了! 李侧福晋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自己站在府邸门口等着小厮回院里头拿伞。 就在李侧福晋百无聊赖地站在府邸门口等小厮拿伞的时候,一个身穿蓑衣的妇人冒着雨朝着府邸门口跑过来,门口的护卫立刻挡住那妇人,“什么人?” 那妇人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抓住一个护卫手臂就急忙道:“我有要紧事找你们的年侧福晋,还请大哥通报一下。” 护卫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妇人,却是见着她满身粗布身上无任何首饰,他不屑地轻嗤道:“你什么身份,就凭你一句想见侧福晋我们就能让你见了?还不快滚,别挡在这里!” 那妇人却是不肯离开,声音尖细地道:“我与你家侧福晋是故人,大哥你相信我,帮我递个口信去她必定会见我的!” 那护卫没了法子,心中也带着侥幸或许真是年侧福晋的故人呢,便穿上雨具前去送信了。 李侧福晋瞥了眼那妇人,不屑地回过了头,不愧是年盼窈的故人,就连打扮也这般穷酸。 她看着外头的雨幕心头烦闷,前去拿伞的小厮还未拿来,前去送口信的护卫却是先回来了。 那护卫这次丝毫没有留情面,拿了扫帚就要赶人,“年侧福晋说根本不认识你这一号人物,赶紧走吧!” 那妇人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即转瞬变成愤怒,“她有没有半点良心!现在麻雀变了凤凰就不认故人了!她阿洛原来是我邻居时候,我瞧着她们家孤儿寡母的,什么事都帮着一点,呵竟是没想到是个白眼狼!罢了罢了,我就当没有帮过这个人!” 她转头便要走,那护卫也没将她口中的话当真,可这些话却是落在了李侧福晋耳中。 瞧着那妇人说的信誓旦旦,似乎不像是骗人。可那年盼窈不是年家三小姐嘛,她年家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豪门贵胄,但年遐龄至少也是官至二品的湖广总督。 就算再怎般落魄也不该到了那妇人所说孤儿寡母的地步,更不会沦落到跟那种平民做了邻居的境地。 李侧福晋留了心,眼见着那妇人走进雨幕中,她忙是叫护卫前去拦那妇人,“这妇人倒也是可怜,想必真有什么着急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卿卿.”,“沈阿鱼uuuu”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0章 护卫重新将妇人叫了回来, 那妇人瞧见是李侧福晋的主意, 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听了她的话这才安下心将自己的困境说了出来, 她有个儿子受了风寒,但他们却是请不起大夫, 所以故而前来找年侧福晋求助, 谁曾想年侧福晋竟是如此冷酷连故人都不认了。 李侧福晋派人请了大夫便细细问起来妇人口中“阿洛”的身份, 妇人与阿洛都是住在邻近京城的乡下,阿洛原是妇人的邻居,家中只有母亲和她,他们这些邻居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平时能帮就多帮衬些。 后来阿洛十岁母亲去世后, 被一个富足人家经过看上收了回去当了丫鬟。 李侧福晋心头一跳,“你说的那富足人家莫不是年家?” 那妇人摇头只道:“回侧福晋的话,妾身也记不清楚了。” “那你为何如此确认年侧福晋便是你口中的‘阿洛’?”李侧福晋追问道。 妇人道:“那日她坐着王府的马车回门的时候被妾身瞧见了, 她长得标准妾身不会记错的。” “你可知晓她身上有什么特征, 亦或是能证明她是阿洛的东西?” 那妇人先是有些犹疑, 似乎是不忍戳穿阿洛的身份, 李侧福晋便加了把火:“我这也是为了阿洛好, 若是此事被我知晓了倒还好办, 我会想法子帮她解决。可若是让王爷知晓了, 别说她的小命没了, 为了保护王府剩余,所不定王爷还要找你们这些认识阿洛的人麻烦呢。” 那夫人见着李侧福晋忙前忙后一副好人心肠的模样,又听她的话倒也没了疑心只道:“这阿洛从小便帮家里干着砍柴洗衣的粗活, 这手自然是和千金小姐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听说那年三小姐绘画刺绣医术无一不通,若是阿洛的话,这些自是不会的,毕竟她才去府中三年,就算是那家人有意培养,这段时间内也培养不出来。” 李侧福晋得知了这些情报,眸光微转便有了计谋。 **** 李侧福晋给胤禛带的姜汤只有一份,今日天寒年清芷便吩咐下去叫红酥多煮一些给院子里头的奴才们分发下去。 胤禛从小就不喜欢喝姜汤,就算是受了冻宁愿撑着挨着也不愿意喝姜汤,她便每次都往姜汤里头加奶加糖,这样子糖和奶中和了姜的辣,口感滑嫩细腻,便是胤禛这般不喜欢吃姜的也能吃上两碗。 待红酥煮了姜汤和牛奶后,年清芷就开始做姜撞奶,姜撞奶的做法极是简单,将温热有点烫的牛奶倒进姜汁里头等待一会儿,直到液体凝固便成了姜撞奶。 年清芷做了两份,一份给了红酥,另一份装进食盒里准备带给胤禛。 红酥看着碗里头像是泛着黄的奶皮子的不明物体,有些犹豫地拧了眉梢问道:“主子,这真的能喝吗?” 年清芷倒也不恼,只是笑着道:“你尝尝,若是不喜欢倒了也可。” 红酥这才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小勺往唇间送去,却是被口中那奇异的味道震惊了! 比豆腐脑还要滑嫩地多,甜香醇厚的奶味夹杂着姜的辛辣,一点儿都不显得腻味还中和了姜的辣味。 红酥吃了一小口,便不肯放下,这次挑了一大勺送进口中不住地称赞道:“好吃好吃,没想到小姐您还会这一手!您这是从哪学会的呀?” “是德妃娘娘教导的。”年清芷回道。 这自然不是德妃娘娘教的,只是这个回答能极好的掩饰掉自己的身份,便是胤禛待会儿问起来,她也这般说。 红酥很快就将一小碗的姜撞奶给吃掉,极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探道:“主子,能不能多做一碗呀。” 年清芷爽快的答应,直接从食盒里将给胤禛的那碗递给了她,“是不是还想吃一碗,你将这碗吃掉吧。” 红酥忙是摆了摆手,“不是奴才想多吃一碗。” 对上年清芷疑惑的眼光,她才犹豫着吞吞吐吐地道:“方才许大人将伞给了奴婢,他自己却是全身都淋湿了,所以奴才想借花送佛来着,也送一碗姜撞奶给他。” 许大人就是指的胤禛身旁跟着的那位许政,许政极年轻才二十岁出头,年清芷也不过才见了几面,想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才跟的胤禛。 年清芷笑着看了眼红酥,直到把红酥看得不好意思,这才答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再给你的许大人做一碗。” 红酥羞得头都抬不起来,直到年清芷拐去了小厨房,她才懊恼地跺了跺脚,早知道便不提这个要求了倒还是让主子给揶揄了一下。 她拿起伞准备跟着年清芷去小厨房,这时却是有一个侍卫穿着蓑衣顶着大雨从门口走了进来。 红酥认出了那侍卫正是今日在门口守门的那位,当即顿住了脚步问道:“大人,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侍卫顶着雨走到屋檐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瞧清对方是年侧福晋的贴身丫鬟,想了想既然是年侧福晋从娘家带来的奴才,问她也是一样的。 这才回道:“门口来了个妇人自称是徐桂花,说是福晋的故人。要我前来送话‘阿洛,阿牛弟弟生了病可否借些钱来给给他治病’。” 红酥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匆匆地瞥了眼侍卫,好在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这才松了气。 她眸光一沉,话语也重了些:“我家主子可是年家的三小姐,我家老爷官至二品,就连两位少爷也是人中龙凤,我家小姐地位尊贵怎么可能认识那种村野农妇。你快回去吧,不要什么阿猫阿狗地前来寻说是我家小姐故人,你都相信了!” 那侍卫被红酥骂了一通忙是连声道歉地走了,红酥看着那侍卫的背影方才松了一口气,心却是沉了下来。 其实如今的年侧福晋并非是年家三小姐,真正的年家三小姐在入宫选秀前便已经偷溜出了家门。现在的年侧福晋不过是村里头的一个孤女名叫,当年年夫人瞧见阿洛长得像极了年盼窈,便带回了家里与她一起当了年家三小姐的奴婢。 在选秀的关键时刻还是阿洛站了出来主动愿意替年盼窈进宫,这才将这场危机给解决了,后来阿洛替年盼窈嫁进了年家后便失了忆。 失了忆倒也是好事,至少暂时不会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红酥是这般想的,就连年夫人知晓了此事也叫她帮忙瞒着。 红酥正站在廊道下愣着神,年清芷已经将做好的姜撞奶盛进了食盒拿出来,见着红酥有些呆愣忙是开口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听见年清芷的声音,红酥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地挤出笑来,“回主子的话,无事。” 年清芷没当一回事,回屋拿了伞又出来道:“咱们走吧,前去给四阿哥送姜撞奶去。” 红酥看了眼外头建议道:“外头雨大,主子走过去仔细又湿了衣裳,不如叫上小厮抬了轿辇送您去吧?” “这般大雨的路不好走,他们抬了轿辇的更是不好走,无碍就这般走去吧。”年清芷否决掉红酥的建议。 红酥见年清芷坚持走路去便也未再开口,忙是也拿了伞跟在年清芷后头,路上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定,若是那门口的妇人泄露了年侧福晋的真实身份该如何?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阿洛本来就与小姐长相有些像,小姐又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旁人根本认不得小姐,纵使那妇人泄露了真实身份,只要她们几个知晓内情的咬死不承认便好了。 年清芷瞧出红酥有些心神不定,便放慢了脚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就有些走神如今更是愣神。” “回主子的话,奴才无碍。” 红酥摇了摇头,她又抬眼偷偷看了眼年清芷,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小姐可还认识徐桂花吗?” “徐桂花?”年清芷微拧了眉梢,毫不犹豫地道,“成亲之前的记忆我全都没了,那徐桂花我自是不记得的,她是谁?” 年清芷有些后悔,那本书她也只看到了年贵妃进门的那一页,后头发生的什么事她皆是不知晓。 不过前头的进展与历史上所写所差无几,后头应对也是如历史上一般吧,总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红酥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笑着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主子不必放在心上。” 红酥的话年清芷没有放在心上,很快便到达了书房,小厮见着年清芷带着食盒来有些犹疑了下,随即笑着迎上来:“今日真是巧了,正福晋也来给王爷送鸡汤呢,如今正在房里。” 年清芷一愣,看了眼亮着灯的书房,心中满满的期待如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冷下去,浮上了一丝失落来。 她开口问道:“福晋来了多久了?” 那小厮道:“才来没多会儿呢,估计要等好长时间,要不侧福晋先回去?” 小厮是正福晋的人,当然是不希望年清芷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们了。 红酥却是不甘示弱,开口道:“我家主子来都来了,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便是。” 那小厮见着她们不肯走,又道:“外头天寒,福晋仔细冻着,不如福晋将吃食暂时放在这儿,待会儿奴才帮您送进去。” 红酥冷哼一声,“我家主子做的吃食凭什么你来送!” 那小厮瞪了她一眼,“红酥姑娘,我在与你家主子说话,你这般咄咄逼人甚至不让你家主子说话,是不是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红酥叉起腰还未说话,年清芷先是开了口:“这些话是我让红酥说的,你若是不满尽管对着我说。” 那小厮虽是正福晋房内的人,但到底是奴才,纵使再大胆也不敢对年侧福晋无礼,忙是噤了声。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乌拉那拉氏拿着食盒走出来,脸色无悲无喜淡淡地似乎早是习惯了这般。 红酥得意地瞪了那小厮一眼,“看来某人说的要好久真是‘好久’啊,我家福晋在这儿等的‘真是太久’了!” 那小厮脸色一青一白,却是不敢再回嘴。 年清芷瞧着乌拉那拉氏叹了一口气将食盒递给了一旁的奴婢拿着,随即撑起伞往这儿廊下走来,看见年清芷拿着食盒在这儿等着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温婉的模样走了过来。 年清芷盈盈地福了个身,“妾身参见福晋。” 乌拉那拉氏开口道:“侧福晋也是来送吃食的吗?” 年清芷点了点头,却是又听乌拉那拉氏开口道:“今日爷好像胃口不太好,听说李侧福晋送去的姜汤未喝。我便叫人煮了些鸡汤送来,这不也是没喝?恐怕年侧福晋你也白来了一趟。” 乌拉那拉氏或许是好心,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变了个味,似乎是要赶客一般。 红酥当时就有些恼怒了,你被四阿哥拒了又不是我家主子被拒了,你凭什么替四阿哥表态。 好在年清芷也未听乌拉那拉氏地这就离开,轻声道:“这里头的吃食是德妃娘娘所教,说不定四阿哥会看在德妃娘娘的面上吃了这吃食呢。” 年清芷这话说的有水平,若是四阿哥拒绝了这吃食便是真的没胃口,若是接受了便是看在德妃的面子上,既是保证了自己的面子又是保护了乌拉那拉氏的面子。 乌拉那拉氏听见年清芷说这话,顿时有些高看了她,那日年侧福晋故意将热茶水泼在了李侧福晋身上,她原本还以为年侧福晋是骄纵不懂事的千金大小姐。 今日听她一眼却是觉得年侧福晋也是一个懂礼的会说话的。 乌拉那拉氏开口道:“既是德妃娘娘所教授的,四阿哥应当是喜欢吃的,年侧福晋还是赶紧送进去吧,省得吃食冷了。” 乌拉那拉氏站在廊道见着年清芷轻轻地说了一声“是”,便打了伞走到屋外头将伞交给了一旁的婢女,又从一旁食盒里头拿出了一碗吃食递给了那个婢女,这才将食盒关了起来敲门进了书房。 一旁的小厮看着乌拉那拉氏站在原地不动弹,忙是试探道:“福晋,外头风大,要不咱们回去吧?” 乌拉那拉氏摇了摇头,“再等等。” 她的眸光落在窗上,却是等了良久年清芷却是未出来,虽说四阿哥也只是年侧福晋刚入门的时候在她房内多留了几日,可乌拉那拉氏心头却知晓四阿哥对待年侧福晋是不同的。 只因那年侧福晋的眉眼当真像极了当年那位乞巧节遇见的女子,当时四阿哥为了消灭外头的流言,便将宋格格接了回来,宋格格刚进雍亲王府里便被太医诊出了怀有身孕,四阿哥也常去探望她。 一开始乌拉那拉氏也以为宋格格便是乞巧节与四阿哥一道出门的女子,直到后来宋格格生了孩子后,四阿哥便又恢复如初夜夜歇在书房,就连宋格格房中也未去过。 乌拉那拉氏那时就起了疑心,怀疑宋格格并非是乞巧节那日的女子,至少四阿哥的眼神不会骗人。 乌拉那拉氏与李侧福晋她们进了府后,四阿哥对她们不咸不淡地,她原本以为四阿哥便就是那般冷淡的人,直到那日是她瞧见了四阿哥是如何看那位女子的,那眸中情意的碾转痴缠有多炙热她的心便有多冷。 四阿哥那般爱着那位女子,又怎么会冷淡她呢。 直到有一天四阿哥颓废到伶仃大醉,她前去书房照看却是无意瞧见四阿哥桌案头的那张画,画上的女子临窗而坐,素手如玉轻掀着帷帐,外头翠竹梅花皆是蒙了一层霜雪。女子手捧烘炉,脸庞粉光若腻,黛眉笼罩着淡淡雾气,清眸流盼透着纯净。 没有半分妆点却清丽异常,潋潋宛若初月。 乌拉那拉氏一眼便认定,宋格格绝非是乞巧节那日的女子,画上的女子才是。 也只有这般绝美的女子才能赢得四阿哥的青睐,这般她才能说服自己死了心。 那日瞧见年盼窈进来,乌拉那拉氏心头不是没有震惊,她是使出了极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将内心奔腾的感情压下来,喝下年侧福晋那碗茶。 那眉眼真当是像绝了乞巧节那日的女子,若不是年岁不对,她真当以为年盼窈就是那日的女子。 再后来四阿哥连着几日睡在年侧福晋的房内,乌拉那拉氏觉得都是在情理之中,后来四阿哥又恢复了原样日日在书房里睡下,她心里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知道,纵使这般……四阿哥对待年侧福晋还是不同的,毕竟她那般像那位女子。 见着年侧福晋进了门里,却是没有半点要出来的动向。 乌拉那拉氏的眸光一点点湮灭,随即撑起伞转身走了,“罢了,我们走。” 与其这般乌拉那拉氏倒宁愿四阿哥是那般绝情绝爱之人,这样她也不会能感受到从心底生起的妒忌。 她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嫉妒那画中之人,可如今那画中之人成了现实之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乌拉那拉氏的心宛如压着一块巨石,她撑伞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却是没想到李侧福晋一早便在屋内等着了。 她看了眼李侧福晋,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瞧不起李侧福晋的,李侧福晋头脑简单又爱做愚蠢的事,是扶不上墙的泥巴根本不足为惧,与李侧福晋交好不过是因为只要李侧福晋站在她身旁,她就能显得更加贤良淑德。 乌拉那拉氏一直待李侧福晋淡淡的,好在李侧福晋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这不就凑了上来吗? 乌拉那拉氏吩咐奴婢给李侧福晋泡上热茶,这才坐了下来慢慢道:“侧福晋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吗?” 李侧福晋一脸的兴奋,凑了上前:“福晋,您是不知晓我方才听到了怎般的奇事?” “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兴奋?”乌拉那拉氏瞥了她一眼,心头却是不以为然。 李侧福晋忙是将方才从徐桂花口中的话全盘托出,献宝一般地道:“现在的年侧福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年三小姐,若是那妇人说的为真,那年家可是欺君之罪!” 她得了这般消息,心中的得意溢于脸上,她对年侧福晋早就不爽了,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她落难真当快哉。 乌拉那拉氏脸色一变,眉角的神经轻轻地抽了下,心头浮起不知道是喜还是忧的滋味让她有些不舒服来。 她忙是开口说道:“李侧福晋,你这话对我说说倒还可以,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若是传出去了若是真如你所说也就罢了,若是假的爷必定要生气。再者年侧福晋不是真正的年三小姐不过是出自旁人一言,除了那妇人的话之外,你可有何凭据?” “要凭据有何难?”李侧福晋淡淡一笑,“据说真正的年三小姐绘画、刺绣、医术皆是一绝,而那妇人口中的阿洛一直到十岁都是在乡下度过,别说绘画医术了就连刺绣的针都没碰过呢。下个月便是皇太后的生辰,不如我们就以她精通刺绣的名头要求她给皇太后刺个生辰礼物,若是她绣出来了不一定说明她就是真正的年三小姐,可若是她绣不出来那必定不是。如此这般,那妇人话是真是假,年侧福晋究竟是不是年家三小姐,就很简单地能辨别了。” 乌拉那拉氏想起方才年侧福晋进入四阿哥书房久久未出来的情景,若是年侧福晋因为身份原因离开了雍亲王府,她便不必再因为再担心因为妒忌而受伤的心。 虽说她对李侧福晋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却还是答应了李侧福晋的建议,决定明日年侧福晋前来请安的时候再与她提及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突然想起你”,“啾啾”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1章 年清芷进入书房的时候胤禛正在背着她查阅书籍, 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他刚好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着, 连头都未回一下沉声道:“我没胃口,把东西拿走吧。” 胤禛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想必是先前几福晋都送了汤来闹得。 年清芷倒也不恼, 站在原地道:“四阿哥不好奇我带了什么来吗?” “不必了,我什么都不想吃。”胤禛低着头眸光落在书上,一分一毫都未施舍给她。 年清芷慢慢踱步过去将食盒放在地上,随即从食盒中端出了一碗姜撞奶来, “四阿哥, 不如先尝尝再说呢。” “我都说了——”胤禛有些微恼地回过头,却是在看见那碗姜撞奶的那一刻噤了声。 往日在外头受了寒, 佟佳皇贵妃总是命人送一碗姜汤亦或是鸡汤里放着姜片给他驱寒, 因着是佟佳皇贵妃送来他不好推辞, 每次都咬了牙喝下去。 后来还是清芷瞧出来他极讨厌姜的味道,将佟佳皇贵送来的姜汤做成了姜撞奶。 第一次看见这般诡异的搭配,胤禛其实是拒绝的, 后来瞧见她满眼都冒着期待的光芒,才迫不得已尝了一口, 却是发现浓郁的奶味弱化了姜味的辛辣, 姜味使得牛奶不再腻甜, 当真是绝配。 之后就算没受寒, 胤禛别扭地不直接说想吃,只是装出冷得模样等年清芷主动做给他。 如今过了十三年,他再也没有吃过姜撞奶。 一时间瞧见那姜撞奶, 胤禛喉头有些微动,声音不住有些沙哑:“这是额娘教授于你的?” 年清芷点点头,“德妃娘娘说今日降温,四阿哥回去必定要受寒,可四阿哥不喜欢姜味,便教了我做这姜撞奶代替姜汤给四阿哥送来。” 她探了下碗壁,见还是温的忙是催促道:“四阿哥趁热吃才好。” 胤禛拿起勺子,手微微颤着轻轻挑起一勺放进唇间,感受着香甜的奶味与辛辣的姜味在唇间相撞的滋味。 这是让他又陌生又熟悉的滋味,时隔十三年的熟悉滋味。 胤禛眼眶有些微热,怕年清芷瞧见他端着碗背了过身。 他微微靠在桌案上,沉默半晌低低地道:“有些辣。” 辣的他有些想哭,想哭是因为被姜辣了。 不是因为想她,绝对、不是。 胤禛的胸口起伏着,宛若有什么蓬勃的力量不断地要冲出来。 攥紧着勺子的手微微颤着,他一直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忘记清芷,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非常成功,直到年盼窈的出现才让他知晓,自己这十三年的努力不过是徒劳。 自己只是在压抑着对她的想念,而这些想念在积压下却是爆发了更加激烈的力量。 胤禛觉得有些无力,十三年了还不够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释怀呢。 或许是下个十三年、或许是一辈子。 他听见年清芷一无所知地站在他背后惊讶地说:“怎么会辣?” 胤禛苦笑地扯了下嘴角,当然辣,不然为什么眼眶会热心头会痛。 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也就只能是这个原因。 胤禛低哑地着声音:“能不能帮我重做一碗。” 他听见年清芷轻轻说了一声“好”,随即吱丫一声她开门走了出去。 胤禛一瞬间卸了满身的力气,他麻木地拿起勺子不断地将姜撞奶送进唇间,似乎这般就可以堵住思念的缺口,然而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年清芷出去前看了眼胤禛的背影,随即便轻轻合起了门往外头走去,她这般了解胤禛,又何尝不知晓胤禛是为了什么? 她生起了侥幸或许胤禛并不讨厌她,可下一秒又熄灭了告诉胤禛她身份的念头,重来一次她没了上辈子的勇敢,她不知道为什么患得患失起来,她害怕胤禛眼中出现对她的厌恶,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她都没有勇气去承担失去胤禛的可能。 书房旁边设了个小厨房,年清芷朝着小厨房走去的时候经过配间,听见里头的红酥的声音。 “这个可是我家主子亲自做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不领情!”红酥清甜的声音有些微恼的情绪夹杂在里头。 许政一本正经地道:“既然是年侧福晋亲自做的,那在下就更不能喝了,还请红酥姑娘将这碗姜撞奶拿回去吧!” 红酥气急,歪着脑袋瞪了他几秒,“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感念你赠伞之恩,好心好意给你送吃食来,你竟然这般态度。” “那伞本就是德妃娘娘叫爷送给你们的,在下对姑娘实在谈不上什么赠伞之恩!”许政一字一句道。 “噗嗤”一声年清芷忍不住笑出声,红酥又羞又恼地转过身来见是年清芷,忙是告状一般地道:“主子,他嫌弃您做的姜撞奶。” “好了,既是红酥送你的,许政你便收下吧。”年清芷笑够了方才柔声道。 许政看了眼红酥,揖手道了一声“是”。 年清芷继续往小厨房走去,刚踏进小厨房的门口,后头传来了红酥的脚步声。 她未回头拿起篮子里头的姜,开口道:“怎么不陪许政去?” 红酥气呼呼地道:“奴才就没见这般呆子,木头桩子都比他开窍,陪他做什么还不如陪主子您。”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主子您好端端地来小厨房作甚?” “四阿哥想再来一碗,我便出来给他做啦。”年清芷将姜洗净了,熟练地放在砧板上切成块,待水煮沸了便将姜放进去煮。 红酥上前来帮忙,嘟囔道:“早知道就不带给许政那个木头了,省得主子您又要做一碗。” 年清芷看着锅里头沸腾的水,姜块在里头翻滚着泛出姜特有的辛辣味,想起方才胤禛的话喃喃道:“还真是有点辣。” “诶?”红酥抬头瞧过去,只见年清芷漂亮的眸子有些泛红,她顿时急了,“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有,我是开心。”年清芷笑了起来,声音轻飘飘地,“四阿哥似乎不讨厌我。” 红酥走上前,“四阿哥怎么会讨厌您呢,您瞧前头几位福晋都来送吃食,不都是被赶了出去吗?只有您送吃食,四阿哥非但吃了,还说不够!四阿哥待您终究和待旁人是不同的。” 年清芷做好新的一份姜撞奶送进去时,胤禛已经恢复了原状坐在桌案上写着什么,旁边装着姜撞奶的碗已经空了,她抿唇笑着过去将新的一份放在他的面前。 将空的碗收走时,年清芷却是瞥见摆在一旁有些泛黄的图纸,图纸上用寥寥几笔勾画了园林的框架,最上头横批了三个字——“圆明园”。 年清芷眼眸一亮,要知晓早在十九世纪这宏伟的院子便被毁坏得满目疮痍,她只见过圆明园的复原图,那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圆明园仿建了各地的名园胜景,有“”万园之园”之称,简直是中国园林的缩影。年清芷一直为没有亲眼看过圆明园而感到遗憾,没想到如今她竟是能有幸看到圆明园的初貌,光是想想她就有些激动。 胤禛注意到了她胶着在图纸上的眸光,他停了笔朝她望去,“怎么?” 年清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胤禛以后的目光,她脑袋急速运转,这图纸不过是粗略的框架,说不出来什么东西,根本解释不来她为什么会被这吸引。 倒也只能从名字入手,她眸光微转随即开口:“我只是觉得这‘圆明园’的名字取得真好。” 胤禛起了兴趣,追问道:“怎么说?” 年清芷迟疑了一下,将胤禛自己给圆明园的的解释慢吞吞地说出来:“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 圆即品德圆满,超越常人的君子;明则是指政绩光芒普照大清,完美睿智。 胤禛眸光微颤了下,心头的震颤更是深沉,这是他当初对“圆明园”这一名字的理解,他一直将这理解深藏在心从未对旁人说过,却是没想到从年清芷这人听到了相同的话语。 这话藏匿的野心之大,不可为外人所知。 “此话……” 胤禛方一开口,年清芷却是将话头截了过去,“这只是我的拙见,当不得真的,若是错了倒还惹人笑话,四阿哥可千万别说出去。” 胤禛准备说的话语与她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处,却是被她抢先说了。 他心头有些触动,若是此话出自他口旁人知晓会觉得是他在藏匿自己的野心,可年盼窈就不同了她不过是一个妇人,便是话语深藏了野心旁人也并不会在意。 胤禛点了点头,“这名字千人有千解,万人有万解,每个人对其的看法都有所不同。” “若是能看到这园子的初貌就好了。”年清芷由衷地说道。 胤禛瞧见她双眼放光,不由笑了起来,“皇阿玛已经将这园子赐给我,由我督建,待园子建起来你自是会见到。” 年清芷算了算彼时不过康熙四十七年,圆明园还在构想中,待康熙四十八年她方才能见到。 她开口问道:“这园子的总工是不是姓雷。” “正是,名叫雷金玉。” 雷金玉因在畅春园的施工中,因技术超群而立大功由康熙亲自封赏,此后名满京城。年清芷知晓他,倒也不奇怪。 年清芷暗暗记下这名字,决定有了机会一定要亲自去瞧瞧这伟大园林的总设计师。 *** 第二日年清芷前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时候,李侧福晋竟也在场,自从上次年清芷给过她难堪后,李侧福晋便很少与她打过照面,今日倒是巧合地很鲜见地也在场。 请完安后,乌拉那拉氏将她留下来说有要事商量,待耿侧福晋、宋侧福晋到了才宣布。 年清芷这才知晓原来今日李侧福晋在场也不是巧合,几个侧福晋都被乌拉那拉氏召来商议给皇太后过寿的事宜。 虽说去寿宴这事并不是所有福晋都有资格,一般都是王爷带着嫡福晋前去,但几个侧福晋该尽到的礼数也是需要尽到,这礼物应由嫡福晋一道带去。 年清芷与宋侧福晋当年的宋格格已是十几年未见,宋侧福晋一进来便主动坐在最末端的位置,瞧着她脸庞圆润面色康健,想来这段日子是过得不错。 似乎是感受到了年清芷的视线,宋侧福晋往她那儿看了眼,宋侧福晋一早便知道四阿哥纳了个长得像清芷的侧福晋,故而见到年清芷倒也没露出惊讶的神情。 见宋侧福晋望过来,年清芷将视线忙是收回来,她是侧福晋这寿宴根本是去不了的,送送礼物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年家家底丰厚送来的嫁妆极多,到时候随便从嫁妆里拿出一件送过去便是。 却是没想到李侧福晋突然开口:“皇太后的生辰年侧福晋准备送什么?” 还未等年清芷回答,她笑盈盈地继续道:“听说年侧福晋一手绣工卓绝,送些旁的物件自是没什么新意,不如年侧福晋绣个物件送给皇太后吧。” “李侧福晋,我倒是想绣个物件送,但这时间恐怕不允许吧。”年清芷不留痕迹地微蹙了下眉头,这绣工她真的是一窍不通,她出言拒绝道。 乌拉那拉氏罕见地出言替李侧福晋说话,“这绣品也不需要多大,只要心意到了便可。皇太后一生荣华富贵什么稀罕的物件没见过?不如就各自做些东西送给皇太后吧。” 既然连嫡福晋都这般说了,其余几个侧福晋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也忙是出声符合着。 李侧福晋见着年清芷低头沉默不语,脸上得意的神情更甚出言道:“年侧福晋不会怕了吧,莫非你绣工卓绝的传言是假的不成?” 红酥是知晓年清芷身份的那一个,见李侧福晋出言挑衅忙是偷偷地扯了下年清芷的衣角,阿洛绣工什么水平她自然是知晓的,别说卓绝就连针都拿不稳呢,要如何绣出绣品来。 年清芷却是未理睬红酥,直直地将眼光望过去,瞧出了李侧福晋眸中的挑衅与轻蔑。 她微拧了眉有些奇怪李侧福晋为何针对此,只是现在并没有让她思考的时刻,她应承了下来:“既是大家都要送手工制品,那我便随大家一起做个绣品送给皇太后。” 李侧福晋见她毫不犹豫地便应下了,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乌拉那拉氏,怎么年侧福晋一丝一毫都没有惧怕之意。 乌拉那拉氏倒是沉稳地很,“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回去准备吧。” 待几个侧福晋都离开了,李侧福晋方才拉着乌拉那拉氏说道:“年侧福晋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她莫不会自己去买一幅绣品吧?” 乌拉那拉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绣法博大精深,光是绣法就是几十上百种,每个绣娘的女工风格也大不相同。年盼窈师从柳如云大师,自然风格与柳如云大师是相似的,而柳如云大师的作品已经十几年未进行贩卖一心专著于研究绣法,若年侧福晋真的不是年盼窈而是阿洛,她要如何去弄一副柳如云大师风格的绣品?” “原来如此,我早便听闻柳如云有个独门弟子,却是没想到柳如云那个独门弟子竟然是年盼窈。”李侧福晋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若是年侧福晋交上来的绣品并非柳如云大师风格的绣品,就能证明年侧福晋并非是年盼窈了。” 乌拉那拉氏将茶盏轻轻放置桌上,“虽然不至于百分之百,至少有大部分的几率能证明。” *** 那一头年清芷还悠闲地在府内逛着,红酥心头焦急却是不敢当着旁人的面说什么,好不容易等到年清芷回了房只剩她们两人的时候,红酥方才开口:“主子,您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李侧福晋的要求呢!” 她话里责怪夹杂着淡淡的担心。 年清芷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未问你,在福晋房内的时候,你一直偷偷扯我衣角作甚?” 红酥原本还想着阿洛失去记忆倒也是个好事,却是没想到失去记忆也代表着失去了防范之心,她急得满屋子乱转,“您毕竟失忆了,那这绣法您还记得吗?” “自然是记不得。”年清芷话语轻松,给红酥倒了杯茶劝道:“你喝杯水坐下来歇歇先。” 红酥说的也渴了,忙是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可那茶虽解得了可口,但根本没法解得了她心头的焦虑。 她哭丧着脸,“您说的倒是轻松,那您还应承下来做什么?” “外头那么多绣庄,我买一副不就行了。”年清芷十分爽快地拍了拍红酥的肩,“放心好了,我有的是钱。”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买一幅绣品怕什么。 红酥无奈地看了眼年清芷,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把真相告诉她,若是面前的年侧福晋就是年家三小姐买一幅绣品送给皇太后,红酥自然是不担心的。 可面前的年侧福晋可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阿洛!!若是去买了绣品来,旁人必定疑心,若是阿洛再起了端倪……那可就真的糟了。 昨日那位声称认识阿洛的徐桂花出现已经让红酥感到不安了,今日这右眼便一直跳。 怎么就这般凑巧今日李侧福晋就提出来让年侧福晋绣绣品送给皇太后呢,若是因为那位徐桂花的缘故,或许阿洛的身份已经让李侧福晋怀疑了。 红酥看了眼态度极为轻松、一无所知的年清芷,无奈地揉了揉眉角,“您身为柳如云大师的亲传弟子,若是被旁人知晓您未亲自绣反而是买了旁人的绣品,定会觉得您怠慢了皇太后,这罪名主子您可担不起呀。” “那……我去买一幅柳如云的绣品呢?”年清芷想了想开口问道。 红酥回道:“柳如云大师已经十几年未卖过绣品了,她的绣品是有价无市,新作根本买不到。” 年清芷头疼地“嘶”了一下,“这可不好办了。” “您答应地也太爽快了,竟是让奴才半分劝说的时间都没有……” “诶,等下。” 年清芷微拧了眉,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她喃喃道:“柳如云这名字……真的好熟悉。” 红酥顿住了话语朝年清芷看去,只见她双眸一亮,娇美清丽的脸上涌起了笑容,“我终于知道为什如此熟悉了。” 十五年前乞巧节那夜,她靠着串珠器作弊获得的一等奖奖励便是绣坊大师柳如云弟子的名额,当时她嫌弃这个奖品鸡肋没有要,那裁判给了她一条丝帕,说是日后改了主意便可以拿这丝帕前去兑奖。 只是这丝帕……年清芷站了起来望向沅湘阁的方向,这丝帕是否被胤禛放在了那密封的阁中吗? 红酥顺着年清芷的视线看去,有些困惑地问道:“主子,您在看什么呢?” 年清芷指了下沅湘阁,“如果我要进去拿一样物件,你觉得可能吗?” 红酥扭了下僵住的脖子,有些无奈地看向年清芷,“主子您是被李侧福晋逼疯了么,您可千万别做啥事!” 年清芷眼眸极亮,拍了下掌,“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还以鸽子叫为暗号,若是有人进入你就装鸽子叫。” 红酥:…… 谁跟您就这么说定了啊喂! 最终年清芷还是单方面地与红酥说定了此事,由红酥在门口看守着,她则是翻进墙中寻找那块丝帕。 她双脚刚落地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只因这沅湘阁外头看着破败里头竟是整洁如新……甚至布置地如她当年所住一模一样。 院子中间横着一个手臂长短的流水,左侧种了一棵合抱大树,大树的树枝遮盖了三分之一的院子,就连躺椅都按照原本的布置被放在了大树下。 乍一看年清芷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只要踏进屋内七月和初二便会屁颠颠地跑过来在她的脚边蹭着。 年清芷推开卧室那间,彼时天色已晚外头凭借着微弱的灯光尚且还能看个大概,进入屋内却是乌黑一片。 她从腰间拿出火折子点亮,还未来得及搜寻丝帕的下落,却是一眼便瞧见正对面整整齐齐挂在墙上的十二张图。 年清芷抬高火折子透过灯光一一看去,赫然便是当初她在博物馆看到的《雍正十二美人图》,画卷上的女子或品茶观书或沉吟赏蝶,皆是她的模样。 她突地就落下了泪来,她不知晓这些画卷究竟是胤禛什么时候画好的,她只是知晓他在画这些的时候一定很爱很爱他。 不然为什么甚至能将她的神韵也一道融入了这画中。 年清芷慢慢踱步走上前,站定在《捻珠观猫》那张面前,画上的七月和初二慵懒地躺在自己脚边,生动可爱地似乎她轻轻一招手,七月和初二便会朝她飞奔而来。 自她重新回了大清后,便一直有意识地逃避着七月和初二的问题,猫的寿命不过是十数光年而已,她一直逃避着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它们的话题,可她却是深切地感觉到七月和初二已经离开,就如同她当初离开了胤禛般。 年清芷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去轻轻地抚摸画上的七月和初二,她闭着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到它们还在身边轻轻打着呼噜一般。 却是在触摸到画的一刻,那画却是毫无征兆地横腰裂了一半跌落在了地上。 听见了动静,年清芷猛地睁开了眼,果真见到那画上一半还悬挂在墙上,下一般已经落在地上。 她轻抽了一口冷气,低下身想要查看,却是听见外头巡逻的侍卫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你们千万不要去查那个十二美人图,你们会对清朝的美人绝望地= = 不过说件很巧的事,我去年在准备这篇文的时候就查到了这十二美人图,看资料的时候就觉得超眼熟,后来去翻了朋友圈,发现我三年前去故宫的时候拍过还发了朋友圈。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是四四画的233333 感谢小天使“懒懒”砸的雷,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清愿”,“萌大爷”,“突然想起你”,“时砂”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2章 一群巡逻侍卫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红酥直望, 为首的侍卫将灯笼抬高压低声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大晚上地在此处要做什么!” 红酥往后退了一步,“奴才是年侧福晋的贴身婢女,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你没做亏心事, 你跑什么!”那侍卫没有半点要放过她的意思。 红酥有些欲哭无泪, 方才一瞧见有灯笼光亮她就下意识想跑,结果一跑就被老鹰逮小鸡一般提了过来。 她提高了声音,“你追我, 我能不跑吗!” “你既是未做亏心事, 便不怕盘问何必要跑。”那侍卫冷下声音, “你是不是想进去偷东西!” 红酥将手臂展开,“奴才说了没做便就是没做,这位大人若是怀疑奴才偷了东西, 奴才愿意被搜身以示清白,若是搜到了赃物奴才愿意承认这偷盗之罪, 可若是什么都未搜到那大人便是诬蔑之罪!” 那侍卫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些迟疑,随即又往被封的沅湘阁看了眼,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你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能说明一点,说不定你就是那个望风, 亦或是你已经将赃物藏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 “兄弟们,咱们进去检查检查!” 红酥慌了神,可她被一群侍卫围在外头, 若是此刻当着他们的面装鸽子叫反倒是不打自招了。 她没了法子只能抬高声音:“这可是沅湘阁!四阿哥说了,任何人无令皆不可进入,你们现在进去就是违了四阿哥的命令,不怕四阿哥罚你们吗!” 那些侍卫被红酥这一言说的顿时有些迟疑,确实四阿哥也下了令任何人皆不可进入。 然而为首的侍卫瞥了眼她,冷声道:“四阿哥确实有令,可若是让小贼偷偷溜了进去,咱们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着众侍卫说着便往门那儿走,红酥跟在后头有些无措,也不知晓主子在里头听见她的提示没,若是当场抓了现行可就完了。 主子好不容易得了四阿哥的青睐,如今若是背上偷盗的罪名…… 就在那侍卫伸手要去揭那门上封条之时,后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些侍卫回过头瞧见是许政冷着一张俊脸负手立在后头,忙是揖手道:“属下参见许大人。” 许政身为四阿哥的贴身侍卫,品级自是比他们这些看护府邸的要高。 红酥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地凑过去,指着那群侍卫就告状:“许大人,奴才都跟他们说了,四阿哥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他们还非要进去,竟是将四阿哥的命令当成耳旁风,真是太不像话了!” 许政眼风瞥过这群侍卫,那群侍卫顿时垂下了头,那为首的侍卫还试图解释:“许大人,我们是怀疑这……” “既然是四阿哥的命令,你们身为府邸中的侍卫就该守着,下去各领十军杖!”许政没有任何犹豫地冷声道。 所有的侍卫都下去领了军杖,红酥松了口气就准备偷溜到另一边给年清芷发信号,却是没想到被许政叫住,“红酥姑娘,请留步。” 红酥僵了身子,生怕许政看出了什么,她缓慢转过去对上许政的眸子,随即又有些心虚地移开,“请问许大人有何事吗?” 她心头忐忑,生怕他提及这沅湘阁之事。 “姜撞奶很好吃,多谢红酥姑娘。” “诶?”红酥有些略感意外地抬起头,许政眸中尽是认真的神情,倒反而让她有些内疚自责起来,那姜撞奶是主子做的,她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姜撞奶不是奴才做的,是主子做的,许大人要想道谢也该去找我家主子。” “这姜撞奶虽是年侧福晋所做,但……是红酥姑娘你送来的不是吗?所以在下也应谢过红酥姑娘才是。”许政声音完全不像方才那般冷淡,如今温润地如玉一般。 红酥被他绕的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地一般,胡乱地摇了摇头敷衍道:“不用谢。” 许政轻轻一笑,“在下还要前去给四阿哥述职,便不耽搁红酥姑娘散步了。” 红酥呆愣愣地看着许政的背影渐渐离去,才被后头翻墙的声音打断了沉思,她回过头只见年清芷正在笨拙地从里头翻墙出来,忙是上前帮忙稳住她的身体。 红酥尚且还有些惊吓,忍不住抱怨道:“主子您也真是太大胆了,方才要不是许政大人路过此地帮忙解围,您今日就要被当成小贼抓出去了。” 年清芷扶着红酥从围墙上头跳了下来,沉默了会儿才蹲下了身捂住脑袋,“我好像闯祸了。” 她尚且还来不及研究那幅画究竟为何拦腰截断,就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惊吓住了,她便匆忙地把那幅画埋在了沅湘阁院子里,又偷偷去取了柳如云大师的信物,趁着外头没声音了才翻墙出来。 红酥吓了一跳,“您该不是弄坏了什么东西吧?” 年清芷抬眼瞥了眼红酥没有说话,她还真的弄坏了一副画……虽然应该不是她弄坏的,可确实是她碰了下就拦腰断开了。 红酥见着年清芷默认,也是蹲下了身捂住脑袋:“完了完了,怎么办?” 年清芷将碎发撩到了耳后,罢了罢了,好在她在现代的时候接了仿造《雍正十二美人图》的活,那幅《捻珠观猫》她早就深记在了脑中,想来只要趁胤禛前去沅湘阁前将它仿造出来归还回去便是。 年清芷将红酥拉起来,细细地吩咐着明日她们兵分两路,她前去柳如云的绣坊找柳如云,红酥便采买仿画所用的工具。 见着年清芷这般沉稳的模样,红酥不自觉被她感染,心头的慌乱不知什么时候也消散了。 红酥暗暗记下年清芷所吩咐的事情,两人回去的路上她想起今日许政的模样,她突然冒了一句,“主子,能不能教奴才姜撞奶的做法?” 年清芷虽是不知晓红酥为什么突然对姜撞奶感了兴趣,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日那名裁判所说的果然为真,第二日年清芷凭借着从沅湘阁找出的丝帕成功见到了柳如云大师。 柳如云虽是上了年纪,脸蛋却是保养得极好,若是说她三十岁不到也是有人相信的,她那一双手更是保护的极好,一双手嫩滑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就连最精细的丝线在她手中也绝不会断裂。 柳如云见到年清芷,轻轻一笑:“我见过你,你是盼窈身边的阿洛吧。” 年清芷脸色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柳如云所说的意思,这身体原主人不是年家三小姐年盼窈吗?为什么柳如云会说她是年盼窈身边的阿洛。 她迟疑地开口:“柳大师实不相瞒,我失去了记忆,您说的阿洛是谁?” 柳如云也有些惊讶地站起了身,仔细地打量了下年清芷的模样,随即坚定地说道:“我记得没错,你就是年家三小姐身边的丫鬟阿洛呀。当初盼窈将你带过来,我还以为你是盼窈的妹妹,确实没想到你是盼窈的丫鬟。我倒是第一次见主仆竟是有那般相像的,我不会记错。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你都嫁人了。” 年清芷想起那日红酥试探性地问过自己可否认识徐桂花,红酥那般不自然的模样……她一定知晓隐情,只是现在还不是深究的时候。 其实年清芷也察觉出了端倪,这副身子好像对伺候人的活做的极为熟稔,就连手腹都有一层淡淡的薄茧,只是她一直未多加怀疑,毕竟这身子与自己和年夫人都极像。 年清芷努力压下心头的疑惑,将当年的丝帕从袖口中拿出双手捧着,“柳大师是否还记得这块丝帕。” 柳如云眸光落在这块丝帕上,丝帕上绣着紫藤萝,花朵一簇簇地垂在边缘淡雅又梦幻,就像真的紫藤萝花朵被包裹在了丝帕上一般。 她自然记得这块丝帕,十几年前被一位蒙面女子赢得去,自此再无人拿这块丝帕前来认师。 后来柳如云在集市上遇到一名同样是蒙着面的女子,露出的眉眼与当年那位一致无二,当即便表明了身份收了她为徒,这徒弟便是年盼窈。 后来问清楚了年岁才方知年盼窈并不是当年那位蒙面女子,只是既然收了便是收了,她说话断没有反悔的时候。 却是没想到时隔这般长时间,竟是年盼窈的丫鬟阿洛拿了丝帕前来找她。 柳如云点了点头,“我当年说过,谁拿了这块丝帕谁便是我的徒弟。” “我来并非是想学艺,只是想借此向柳大师求一绣品。”年清芷揖手道,“我家奶奶一直喜爱柳大师绣品,可柳大师的绣品已不售卖十几年,最近我家奶奶过生辰,所以我想求一绣品送给奶奶当成寿辰礼物。” 柳如云摇了摇头,“我说话断没有反悔的时候,若是你想从我这儿学艺自是可以,可若是想求绣品恕我拒绝。” “柳大师,并非是我不想学,是我不能学。”年清芷将双手摊开,“似乎是做奴才的活做得太多,我的手指粗糙,已经摸不得最精细的线了。” 柳如云却还是坚持,年清芷没了办法只好告别柳如云,可就在后退的那一霎那不小心提到了放在一旁的纸篓,纸篓里头的团成球状的图纸全部滚了出来。 年清芷一边道着歉,一边蹲下来将那些作废的图纸重新装进纸篓里。 就在重新装篓的过程中,年清芷发现这些图纸全部都是在勾画无量佛的模样,只是似乎这图纸的主人对自己的画技十分不满意,画了一张又一张都丢弃在了纸篓里。 年清芷眸光一亮,突然有了主意,她将废弃的图纸捧起来,“柳大师是否在苦恼无量佛的图纸?” 一名顶尖的刺绣大师要作出绝妙的作品,不仅需要绝佳的审美和精妙绣技,更需要的是精湛的画技,若是没有这精湛的画技就算拥有精妙绣技也无用。 柳如云虽是徒有数种绣法的大师级别人物,可这些年除了在提高自己的绣技水平,也一直在苦磨画技,这无量寿佛的绣品就是静安寺的主持拜托她做的。 静安寺是今年皇上下令专门为皇太后寿辰修建的佛教寺庙,如今还在休整阶段。 柳如云虽不贩卖、赠送绣品但却是虔诚的佛教徒,既是静安寺的主持拜托,她自是顾忌不得原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柳如云画静止的物件都是极具魅力,譬如那紫藤萝就像真得一般那么生机勃勃,可对活生生的人、动物之类的物件,她的画品总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就比如这画卷上的佛陀,她是越改越不满意,也因此一直在拖延绣品的呈交日期,眼见着下个月便是皇太后的寿辰,她竟是连图纸都未画好。 柳如云点点头,没抱希望地开口:“怎么,你有法子?” 年清芷试探地问道:“若是我能画出让柳大师满意的图稿,柳大师是否愿意用一绣品与我交换?” 柳如云有些意外,“你会画画?” 她见着年清芷点头,便绕到了桌案后,重新拿了纸从笔架上拿起笔递给了年清芷,“证明给我看。” 年清芷没有多加犹豫,直接便拿起了笔,四周环顾了下眸光落在了柳如云身上。 她也是发现了柳如云的瑕疵,那无量佛身上少了一份生机,那是柳如云如何努力也画不出来的。 年清芷仔细看了几眼柳如云,便开始动笔,她画的内容便是柳如云。 柳如云站在旁边看着,却是见年清芷下笔动作极快,没有丝毫地犹豫和凝滞,寥寥几笔便勾画出了人物的轮廓,柳如云看出那人正是自己。 她疑惑地看了眼年清芷,没想到一个小丫鬟竟然也有如此出色的画技。 年清芷没有让柳如云等太久,仅仅是一炷香过去画纸上赫然显现出柳如云的模样,未用一丝一毫的颜色,只用笔墨的浓重描绘出她的样子,却是惟妙惟肖就连她眼眸中的愁绪都表现了出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另一个柳如云走出来一般。 柳如云终究还是答应了年清芷的请求,用一幅图纸换一个绣品,只是那无量寿佛的模样要完全与静安寺里头无量寿佛的唐卡壁画一模一样。 年清芷以着柳如云的身份顺利进入正在修建的静安寺内,对着无量寿佛的唐卡壁画临摹。 *** 彼时胤禛在宫中为太子的筹谋还在进行中,胤褆自觉得上次的计谋虽是没能彻底消灭太子,却是在适当时机打压了胤禩,如今最有可能夺嫡得便是自己,便越发的狂妄起来,私下里结党营私的动作更是活跃了些。 康熙将胤褆的动作皆是看在眼中,他一向最是讨厌儿子们背着他做结党营私之事,胤礽是这般、胤禩也是这般,如今胤礽和胤禩双双倒台,三足平衡的模式崩塌,只剩下胤褆一人。 康熙心头恼怒却是未声张,要重新立胤礽的念头却是不断从心底浮现。 胤禛瞧出康熙的心思,与胤祉不停上了奏折希望皇阿玛能够重立太子,虽是一次次被拨下来,但胤禛却是发现康熙从对自己愈加的和颜悦色了解出,自己此举分明是迎合了康熙的心思,便未停下上奏折。 终于在胤褆越加猖狂的动作下,胤祉按照胤禛当初的谋划开始行动了,用一封奏折告发了胤褆用魇术阵魇废太子之事,并且将胤褆私下里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来往的证据人证一一拿出。 康熙早便看不惯胤褆蓬勃无休止的野心,当即便下了令将蒙古喇嘛巴汉格隆抓了回来进行审问,那所谓的蒙古喇嘛巴汉格隆本就是胤禛安排进大阿哥府中的奸细,没被打几下便招出了胤褆用魇术阵魇废太子之事。 胤褆在百口莫辩的当下,康熙又顺着当初胤禛故意留下的线索查下去,发现当初那位看相师张明德是由胤褆介绍给胤禩的,再联系当日胤褆上的折子。 康熙当初是被胤禩结党营私的事给激怒了,当时未细想,现在联系上这么多的线索来看,分明是胤褆要借胤禩之手要杀胤礽,当即更是深觉胤褆的心思之可怕。 康熙大骂胤褆为“乱臣贼子”,当即放了胤禩,将胤褆夺了郡王爵,在府邸里圈禁起来。 自康熙惩治完胤褆当日,胤礽因为没了“魇术阵魇”,自然每晚睡得踏实,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健康。 这段时间康熙将胤礽放在身边调养生息,渐渐地又回忆起幼年亲自教授胤礽的记忆,又瞧着胤礽事事恭顺的模样,康熙心头有意复立太子,只是先前所做皆都太过决绝,一时无法做出反悔之事,只能将胤礽继续送回咸安宫圈禁,准备再过些时日有了正确的契机再复立太子。 胤禩恢复了爵位,却是丝毫没有任何觉悟,私下里依旧结党营私的厉害。实际上他也嗅到了康熙想要复立太子的倾向,却是想抢先在此一步当上太子。 胤禛仍然表面上维持着中立,赢得了康熙的信赖甚至将静安寺修建之事也放心地交给了他来做。 胤禛深知康熙的想法,觉得皇太后寿辰便是复立太子的契机,这静安寺跑的次数便更多了起来。 胤禛与静安寺的主持释觉本身就是故友,就连清芷的碑也立于静安寺的山头,日日夜夜感受着佛光普照。 这日他刚从释觉的房间商议事情出来,由着小沙弥带路经过后山壁画时,遥遥地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似乎是为了符合与寺院的清修气质,年清芷未穿任何绫罗绸缎的衣服,只穿着青色布旗装,乌黑油亮的头发用青布条扎成麻花辫柔柔顺顺地贴在背后,她面前放着一张小桌子,白嫩纤细的指尖捏着毛笔正沾染着颜色画着什么的样子。 胤禛一时间愣神顿住了脚步,她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感受到胤禛的诧异,小沙弥解释道:“四阿哥,这是柳如云大师的徒弟,我家主持请柳大师绣上一副无量寿佛的绣品,这徒弟便日日来临摹这壁上的唐卡壁画。” 彼时年清芷已经将这无量寿佛的唐卡壁画临摹完成,正将画卷起来放进卷轴里头,却是感受到头上阴影笼盖而来,她抬了头看去也是有些惊讶,“四阿哥,您怎么会在这里?” “皇阿玛命我督建静安寺事宜,今日我前来与住持商议事情。”胤禛言简意赅地说道。 小沙弥左右望了望,“你们竟是认识?” 年清芷抿唇笑了下,将身份报了出来,“我既是柳大师的徒弟,也是四阿哥的侧福晋。” 小沙弥忙是揖手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小僧不知晓您竟然是四侧福晋,往日失了礼数实在是太不敬了。” “小师傅既然入了佛门,与我等也就只有一种身份差别,便是出家师傅和施主的区别,又何必拘泥于这等俗世礼节。”年清芷细声细语地回答道。 听见年清芷这般回答,胤禛倒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虽是生在官宦之家心思却是如此透彻倒实属难得。 年清芷拿起画轴从桌案旁站起身,“四阿哥是怎么来的?” “骑马。”胤禛看她这身打扮就看出她并不希望太多人知晓她的身份,恐怕也是瞒着府里的丫鬟来的,这儿陆地崎岖上山的道路还在修建中,马车并不好上山,想必她是走路上山。 他帮忙接过画轴,“我送你回去吧。” 年清芷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静安寺到底是建在山上的,往日来回一个时辰把她走的是腰酸背痛。 她跟着胤禛准备往大门口走去,却是稍一迟疑又看了眼后头正在修整的大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来这里倒还未参观,只一个劲地帮师父临摹壁画了。” 今日离开静安寺,往后没有什么事了便不会再来,本想着今日结束了上山头看看夕阳,没成想竟是撞见了胤禛。 “虽然修整好了我们要同皇祖母一道来上香,但彼时看也别有一番趣味。”胤禛转过身来,看着她眸中却是忍不住带了一丝柔意,“这儿还在修建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上山头去看。” 年清芷点点头刚准备跟着他走过去,头顶上猛然一个横木突然从高处滚落了下来,她闻声看去惊恐之余根本挪不开步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瘦削却见势地手臂将她的腰揽过。 年清芷险险与横木擦肩而过,就在这时另一条横木猛地从上方砸落下来,砸在了胤禛的后颈处,鲜血瞬间便流了出来,从脖颈顺着肩膀一直流向手臂。 胤禛身子虚弱地歪了歪,年清芷忙是伸手想扶住他,只是可惜力气太小,连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看着他后颈的血不停地流,年清芷吓得连手都是颤着,她试图用手压住他的脖颈让那血不再留出来,可纵使压着那鲜血还是不停地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年清芷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般颤,吩咐着小沙弥前去叫人,又低头看向躺在她膝盖上的胤禛。 她眼圈红了起来,即使克制着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抖,“四、四、四阿哥,你……还好吗?” 胤禛虚弱地抬了下眼皮,血色朦胧在眼前,他看向手中拿的画轴,那画卷背面已经被他的血氤氲了一块又一块的血迹。 他勉强地扯起唇想说自己无碍,话到了口却是:“倒是让你白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尽量早点掉马的,最近都是肥章,我这么勤奋有没有很爱我~ 感谢小天使“卿卿.”砸的地雷么么哒! 第73章 年清芷泪掉下来,将他手中的画卷随手扔一边,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画。 很快小沙弥叫来了许政一群人, 将胤禛与年清芷一道送回了雍亲王府,年清芷让侍卫提前下山召来了太医们候在府上, 使得胤禛刚到府邸就能接受最好的治疗。 到达府邸的时候胤禛已经陷入昏迷没了意识, 几个太医忙是围在胤禛身边看诊, 年清芷站在外圈第一次感到如此无措, 她当年虽是与胡大夫一道游医了良久, 可中医博大精深又岂是一年就能精通的,到现在她也不过只会个皮毛。 见着上前看诊的太医脸色越来越凝重,年清芷的心也沉了下去。 太医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了身看向年清芷满含担忧的眼眸, 他犹豫了下方才道:“年侧福晋,王爷的外伤倒还好, 养一段时间便好,只是……” 看大夫最怕的便是他们话中的转折,年清芷害怕地不行忙是疾声道:“只是什么?” “这横木的撞击似乎导致一大块淤血凝聚在脑部,或许会挤压到眼睛, 王爷多半会失明一段时日。”太医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看着年清芷唰地一下脸色苍白下去又是有些不忍道:“年侧福晋, 在下说的也不一定, 一切要看明日王爷醒来后的状况。” 年清芷在宫中生活十几年, 怎么会不知晓这些太医的话,太医一般都会说出最保守的话,若是说多半那便是肯定了。 她心凉了下来, “失明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是多久呢?几天……” 年清芷看着太医的脸色,继续试探道:“几个月?蒋太医您总该给我个盼头吧。” 蒋太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听说年侧福晋也懂些医理,自是知晓这些都是没有准头的。在下先开几副药,都是些补血化瘀的药,还请年侧福晋给王爷服下,一切要看明日王爷的状况。” 年清芷没有再强迫几位太医,吩咐了红酥前去熬药,自己则是坐在了胤禛床旁,他后脑勺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因为流了许多血脸色看起来惨白。 她伸出手想要将被子再往上拉拉,却是刚一悬空便被他抓住了手腕,手腕被狠狠地抵在了被单上。 年清芷心中一喜以为是他醒来了,忙是看向他的脸,却是发现他双眼紧闭似乎梦见了什么,在猛烈挣扎一般,他苍白的唇瓣微微颤着吐出几个字眼:“不、不要离开我。” 胤禛虽是极为虚弱,桎梏她手腕却是似乎用了全身的力量,她丝毫也挣脱不开。 她只是稍微试了下便放弃了挣脱,轻声说道:“我在这儿陪你。” 话语刚落,胤禛的喃喃便停止了,就连他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 太医还未来,府邸中的几位福晋已经接连看过了,乌拉那拉氏打破一贯的沉稳模样,红了眼圈来看胤禛,本想一道留下来照顾胤禛,却是瞥见胤禛握紧年清芷的手腕微微一窒。 她们收到的消息皆是胤禛在静安寺中受了伤,却是没想到来了才听到原来年侧福晋也跟着一块。 乌拉那拉氏有些心惊地望了眼年清芷,四阿哥一向专注于政事,皇阿玛布置的所有任务皆完美完成,她还是第一次见四阿哥在办正事的时候竟还带着女人。 纵使她心头知晓年侧福晋在四阿哥心头是不同的,可这次却是终究死了心认了命。 乌拉那拉氏定下心弦,安慰了年清芷几句便离开了。 几个福晋都来见过,李侧福晋最为不淡定,她听说胤禛是救了年侧福晋才受了伤之事大怒,进来就破口大骂:“年盼窈你就是个灾星,要不是为了救你四阿哥怎么会受伤,你怎么还有脸赖在这儿。” 年清芷性格温和,轻易不会动怒,若是胤禛不在旁边李侧福晋这般怒骂她无视便无视过去了,只是李侧福晋这般骂完,胤禛稳定下来的脉搏又开始乱跳。 眼见着李侧福晋还想大骂,年清芷丝毫没犹豫一个巴掌便打了上去,打得李侧福晋直接懵逼在了原地,虽然她们俩都是侧福晋、品级相同,可李侧福晋一直自视甚高,毕竟她是入府已久的前辈,这些后入府的就该恭恭敬敬地待她。 却是没想到有一朝,竟是被年清芷这般的“后辈”给打了。 年清芷虽是恼怒,但依旧是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胤禛,“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想吵,尽管给我出去吵,切勿扰了四阿哥的休息!” 李侧福晋捂着被打的那边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年清芷,依旧没反应过来年清芷竟然敢打她。 年清芷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忍不住高声道:“你竟敢打我?!” 年清芷蹙紧了眉头,也高声起来,却是在唤许政。 许政听到年清芷的声音忙是打了帘子进来,只听她道:“四阿哥不喜欢吵闹,还不快将李侧福晋带出去休息。” 许政点了点头,上前抓住李侧福晋的胳膊,就准备将她带离屋子里。 李侧福晋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道:“许政,我与她皆是侧福晋,要说照看王爷也该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该管的事,现在成了年盼窈在照顾,可凭什么我就要出去,为什么年盼窈能待在屋子里?!” 许政眸光瞥了眼胤禛扣紧年清芷手腕的手,李侧福晋顺着许政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脸色也惨白起来。 没想到四阿哥不光愿意为了救年侧福晋而牺牲自己,就连生病中也不想让年侧福晋离开。 李侧福晋彻底噤了声,被许政带离了房间。 房间内恢复了安静,年清芷看着胤禛也恢复了平静,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轻声道:“没想到你就连昏迷了也不爱旁人聒噪。” 李侧福晋倒也可怜,在雍亲王府十几年了,竟是连知晓胤禛不喜欢聒噪的机会都无。 红酥将药碗端进来,年清芷手腕被胤禛扣着不好行动,许政在一旁帮着将胤禛扶起半坐起来。 三个人合力将药给胤禛喝了下去后,年清芷便让红酥与许政下去歇息,自己负责照看胤禛。 年清芷低下脑袋用脸颊爱抚一般地去贴着他的手背,明明屋子里头暖炉摆了一地,他修长的手却依旧冰凉。 她忍不住想到了那夜,他身穿一层单薄外衣便出来追她,那时他也是这般扣紧了她的手腕指尖微凉,那时她清晰地能够知晓着他爱她,她的身心都被他的爱包裹着,暖呼呼地没有一丝的间隙。 可是过了十三年,就算是最浓的爱也该是随岁月的翩跹不断减少,更何况当初她说了那般过分的话,过分到那竟是上辈子她与他最后一次相见。 如今回来了,年清芷不能也不敢去问,忍不住患得患失,因为害怕他眼中的厌恶而故意有些避开他。 她一直都是那么的懦弱,上一辈子她敢去直面佟佳皇贵妃的责难,却是不敢迎面直对胤禛的爱,甚至用着极为尖利的话去伤害他。 这一辈子成了另一个人,可是却因为执着着上辈子的爱恨而逃避他。 可是年清芷现在想明白了,不过不管胤禛究竟爱不爱年清芷、恨不恨年清芷,那些都是过去式,她现在是年盼窈是他的年侧福晋,如今她只想好好地待他、好好地爱他,以年侧福晋的方式。 心里头的枷锁解开,年清芷的心终于不再像风浪中沉沉浮浮的小舟,她看着胤禛的睡颜默默祈祷,希望他的眼睛无事,希望他能平安。 就算宫中的太医无法治好他的眼睛,她也可以帮着胤禛找来胡大夫,那一年她随着胡大夫走过大江南北,虽是学到的东西不过是粗浅皮毛,可她却是亲眼瞧见胡大夫将一个个重疾的病人从地狱拉到了人间。 她相信纵使太医没有法子,胡大夫也一定有法子。 年清芷脸颊贴着胤禛的手背,听着耳侧他沉稳温柔的呼吸,慢慢地绷紧的背也放松了下来。 她一早便赶去静安寺临摹无量寿佛的唐卡壁画,后头又遇见了胤禛受伤之事,身心早就疲倦,就这样她慢慢地睡了过去。 *** 胤禛醒来眼前是黑茫茫一片,他原本以为是屋中未点燃蜡烛,手微动了下却是划过柔软细腻的肌肤,他往方才手碰到的方向看去,却是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见。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就算蜡烛未点燃,窗外头也会有月光透出来。 胤禛僵硬地朝着左侧窗户那儿看去,眼前却依旧黑茫茫地,一点光也透不过来。 后脑勺的伤痛提醒着他昨日发生的事宜,昨日横木从屋顶掉落,砸在了他的后颈上之后便是什么记忆都无了。 胤禛知晓了现在的处境,心一点点地落入了谷底。 他虽是表面上一副沉醉于佛家信仰,清心寡欲的模样,可却是从未离开政治漩涡,他深知康熙有多厌恶背地里结党营私的儿子们,便一心当他无心权术的孝顺儿子,从而获得他的信任。 就在皇阿玛逐渐信任他,慢慢地将重要事宜交给他所做的时候,他竟然失明了。 失明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遥不可及的位置只要是皇阿玛的儿子都有几率坐上去,可一旦成了残废,就意味着那位置对他判了死刑,这些年所有的蛰伏谋划和忍辱负重皆是白费了。 胤禛茫然地坐在床上,很久没有出现的无力感慢慢地浮上了心头,上一次这般还是清芷去世的时候,那时候他整日在宅院游荡着无所事事着,似乎觉得这世间上的一切事物都对他没了意义。 后来是额娘出面,将他从泥沼中拉起来,没了清芷至少他还有他的野心,就这样他按照自己的野心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眼见着看到希望的时候一双看不见地手又轻易地将他压进了泥沼中,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爬上去。 胤禛苦笑地扯了下唇角,将手垂直着摆在面前晃动了下,却连手的轮廓都看不清。 就在他颓废地想将手放下时,却是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耳畔是熟悉的轻声细语,“四阿哥是想要什么吗?” 胤禛有些一愣,不太确定地问道:“年盼窈?” “嗯,我在。”年清芷轻声说道。 她的手纤细又小巧,两只手同时握住胤禛的手才堪堪包裹住,可是就是这一双手的出现却是让胤禛突然感到安定。 他开口问道:“太医怎么说?” 年清芷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只见胤禛无力地垂下眼睫,似乎是已经接受了失明的事实。 可是他越这般淡定,可她心头就是更加难过。 “太医说还要看今日的情况才能确定,我昨日安排太医在府邸住下了,他们正在外头候着呢。” 胤禛点了点头,“还请你帮我收拾一番。” “好。”年清芷唤了红酥打了盆水来,她亲自为胤禛梳洗。 这活胤禛小的时候年清芷还经常干,后来胤禛稍微长大了些便让她歇着,一切由刘义来。 如今已经有十几年没干了,年清芷的动作不由有些生疏,她用毛巾沾了点水轻轻地擦拭他的脸颊。 喝了碗补血化瘀的药,又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他虽是还有些苍白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年清芷从他的额角往下慢慢擦拭,经过眼眸划过鼻子直到他倔强的嘴角。 暖炉烘得屋里头像是一个大蒸笼,她指尖似乎都在冒着热气,隔着毛巾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与清芷带给他的温柔一般。 胤禛心头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愁绪,便是被她这般轻轻地抚平了一些。 年清芷喂了胤禛一点药粥垫了垫肚子,方才将在院外候着的太医叫了进来。 她站了起身将位置让给太医,胤禛似乎感受到她的离开,心里头猛地落了一空,纵使太医很快就扶住了他,他心头却还是没了原本平淡的那股安定。 几个太医轮番诊着脉,又伸手将他的眼皮拨开研究着,却是都没有什么治疗的确切方式。 年清芷看着太医脸色不好,心也沉了下来,向他们几个示意了下眼色,意识是叫他们不要当着胤禛的面说出情况。 胤禛虽瞧不见太医的模样,但因着失去了视觉,其他感觉却是越发敏锐。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低沉着声音道:“我要你们如实说出我的病情,能不能治好,到底有多少分把握。” 太医们为难地看了眼一旁的年清芷,却是又听胤禛道:“无论是怎么的后果,我皆承受的住,还请太医如实相告。” 见着年清芷也点了点头,太医们才如实说出了情况,如昨日告诉年清芷的一般,因着突如其来的撞击,脑部残留的淤血挤压到了脑部的神经导致了暂时失明,但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视觉,一切要看那淤血什么时候化开。 太医们说的时候,年清芷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胤禛脸上,却是见他面色十分冷静,没有因为太医说出的坏消息而有一丝一毫的无措。 怎么可能心中一点不安都没有呢,只是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年清芷更是心疼,送完了太医离去,又捧着药碗坐在胤禛身边。 她想了想安慰道:“太医他们也没有把话说死,事事皆有可能,说不定这几副药下去淤血化开,便能恢复了视觉呢。” “我无碍,不必安慰我。”胤禛闭着眼眸,淡淡说道,“把许政叫来。” “好。”年清芷将药碗放在椅子上,站起身便去寻许政。 却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胤禛身上的被麓被药打湿了一块,胤禛四处摩挲着药碗,有些迷茫无措的模样。 年清芷心有些泛起酸涩来,原来胤禛将她支出去是想自己喝药,被人服侍与不得不被人服侍总归是不同的,他是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么甘心让自己成为后者。 可是……她上前想要将药碗从被麓拿起来,胤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坚持道:“我可以自己来。” 年清芷在原地站定,看着胤禛慢慢摩挲到药碗,又用另一只手摩挲到椅子将药碗平平稳稳地放在了椅子上。 她从柜子中搬了新被褥拿过来,胤禛将被药打湿的被褥递给年清芷说了声“谢谢”。 以防万一后厨一直温着药,红酥很快将药送了过来,这次年清芷没有亲自喂胤禛喝药,她知晓就算胤禛失了明,一些小事他还是想要自己做到。 年清芷将药碗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的手心中,便坐在旁边看着他喝。 胤禛蹙着眉头一边喝着药一边轻声询问许政昨日的状况,许政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昨日事发当时属下们就将犯事之人抓住,可那人无论再怎么拷问都咬定了是自己一时失手。” 药又苦又涩还泛着一股酸味,胤禛眉头紧皱又喝了一口,“那人家里头查了没?” 短短一句话,年清芷便听出胤禛并不认为昨日的事是个意外,说来倒也是若是第一根是意外也便罢了,那第二根就太过故意了。 彼时八爷党大挫,胤禛独得康熙信赖又一力上奏折劝康熙重立太子,或许昨日之事便是出自八爷党那群人之手。 或许胤禛也猜测出了是何人所为,只是还未查出证据来。 许政回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已经查了那人,那人幼年丧父丧母是受到同村村民的救济才得以长大。” “最近他村里头可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具体到人,是否有债务缠身或是背上了债务的皆要查清楚。” 收到胤禛的命令,许政很快便下去办事了,彼时宫里头的消息也来了,康熙与德妃也知晓了胤禛意外失明之事,忙是将胤禛手上的事分散地交给了其余的阿哥,又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轮番地来这儿诊断一番。 年清芷趁着太医们进去诊断的时候,按照当年与胡大夫的约定放了只鸽子出去,简略地写了几句胤禛的状况并希望他能前来诊治。 她却是不知晓胡波暗地里早便是胤禛的人了,他在江南胤禛安排给他的院子里收到了那鸽子,顿时心态就崩了。 这可是他和年清芷约定的方式,可年清芷已经走了十三年快十四年了,怎么会有人用年清芷的方法与他联系!! 胡波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有些承受不了地沉重地叹了叹气,暗自猜测或许年清芷将这法子交给了四阿哥?这样解释倒是合理。 他转过头高声道:“阿盼,赶紧收拾行李,咱们要回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如你们, 应该猜出来这里的阿盼是谁了吧2333 感谢小天使“可越爱糯米妈”,“38990812”砸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爱吃辣包的怪怪”,“渡”,“啾啾”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4章 屋内的少女正在将采来的药草一一洗去灰尘, 听见胡波的声音, 她忙是将手上沾到的泥土洗净走了出来,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您这般着急回京城?” 那少女不过十五岁上下的模样,一双眼眸在鹅蛋脸上潋滟流转若秋月一般,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眸, 竟是比现在的年侧福晋模样还要更像年清芷三分。 若是让红酥瞧见了,必定抱住她大哭喊着小姐您终于回来啦。 这少女不是别人, 正是年家三小姐——年盼窈。 胡波看了眼她, 当初就是因为她眉眼与年清芷像极了, 他一时感怀当年年清芷跟随他行医的日子,不仅救了她还将她收为弟子亲传医学。 他开口道:“还不是你名义上的夫君送的信, 他受了严重的伤双目失明了。” 年盼窈闻言娇美的脸上神色一僵, 转过身去犟着声音, “那我可不能回京城,若是让四阿哥发现了我才是真正的年盼窈,那我们年家可就惨了。” 胡波走上前, 毫不客气地拧住她的耳朵, 严厉道:“你怕什么, 你的丫鬟阿洛不是替你嫁了吗?” 见她依旧不乐意, 胡波软了声音说道:“罢了罢了,大不了我前去问诊的时候你就留在京城的院子里给我晒中药。” 这丫头有一只能辩百草的鼻子,胡波也舍不得她留在江南。 年盼窈想想这才答应。 *** 年清芷放飞了鸽子重新回到房间,彼时几个太医已经诊断完了, 与先前那些太医诊断的结果一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只能吃药针灸调理。 送完了太医她又回到房间,胤禛独自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单薄的身子看着有些孤寂。 年清芷将方才摘得一簇梅花放进花瓶里,淡淡的梅花香味充斥着房间,胤禛闻到了开口问道:“是院子梅花开了?” 年清芷“嗯”了一声,将花瓶拿起坐在胤禛床边,“四阿哥你闻,我摘了一簇梅花进来。” 胤禛抬起手,试图去触摸梅花的花瓣,却是试探了几次都伸错了方向,就在他有些挫败地准备放下手时,一只纤细温软的手却是伸过来轻轻捏住他的手,指引似的将他指尖轻轻触及梅花的花瓣。 “今年花开得不错,待四阿哥您眼睛好了,我便陪您看。” 胤禛抿唇笑了下,却是没答话。 年清芷心头也有愁绪,她也怕胤禛的眼睛一辈子便是这般了,想起胡波精湛的医术她又强打起了精神,拿了几本书一一读出书的名字,“四阿哥,我给您读书吧。这些书您想看哪本呢?” 胤禛心头还记挂着年清芷那副无量寿佛唐卡的临摹画,他蹙了下眉头,“当日弄脏了你的画,那画应当是柳如云为了皇祖母寿诞叫你画的吧,离寿诞只有小一个月了。正事重要,我这儿不用你陪着,我派人送你去静安寺临摹画吧。” 胤禛听见她放下书的声音,然后是离开床榻边的脚步声。 知晓是她离开了,他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空了一块,有她在身边他的心是无比安定的,就如当年清芷在他身边时的感觉一样。 胤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她与清芷实在是太像,又或许是其他他兵不明白的原因。 明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承受黑暗承受孤独,可是真当这些来临时,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孤寂。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畔静得连呼吸声都无,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有些东西存在的时候他不觉得什么,失去了才方觉得难受。 胤禛觉得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摩挲着扶住床架走下床来,用脚尖试探地找到鞋子,勉强将脚踩进鞋子后他按照心里头记得窗户方向摩挲着走去。 一开始一切顺利,可他心中却还是藏着许多许多的不确定和恐惧,他害怕未知路上的障碍、害怕突如其来的受伤,最后被椅子绊倒的时候他的心整个都落了下来。 早就抱着会摔倒受伤的风险,这结果像是注定一般,所以一切来临时胤禛显得极为淡定,他在地上坐了会儿才开始试探地想要扶住凳子爬起来,可那凳子歪斜着他又无法看到,刚一使力他便摔在了地上。 他苦涩地扯了下唇角,自己与那位置无缘便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这般简单的事都做不了了。 胤禛坐在地上有些茫然,苦心谋划的所有皆泡了汤,以他现在的模样别说是皇帝,就算是能为大清贡献的良臣都做不了,今后的一切都如同他的眼睛一般,看不见任何的可能。 门“吱丫”一声打开了,胤禛头往门口偏了下,随之而来的是年清芷慌乱地声音,“四阿哥您怎么坐在地上?” 年清芷将手中的东西胡乱地堆放在桌案上,便小跑来扶他起身。 胤禛有些困惑地微蹙了下眉:“你没去静安寺?” 年清芷在他面前蹲下了身,“这无量寿佛的唐卡我之前临摹了三、四天,所有的细节我都记住了,如今再来一遍根本不需要前去静安寺。” 她看着胤禛这般落魄地坐在地上,有些愧疚:“方才我未说是怕四阿哥您拒绝,所以刚刚跑出去叫红酥帮我准备颜料与纸了。” 胤禛感受到她娇嫩的手牵住他的手,她的手还带着淡淡的凉意,想必是方才出去冻着了。 他慢慢地被年清芷扶起来,听见她说:“四阿哥,我就在您房间里画,好吗?” 胤禛虽是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却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害怕,她是在害怕自己拒绝吗? 他有些不明白,不过是照顾废人的苦差事罢了,有什么害怕他拒绝的。 又听见年清芷道:“我不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会打扰到四阿哥您的休息!”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年清芷的声音立刻开朗了许多:“我扶您回床上歇息。” 胤禛却是道:“我想坐在桌旁边听你画画。” 年清芷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 她将胤禛扶着坐在桌案旁边的椅子坐好,自己则是将桌案上的东西整理好,重新铺展开纸来。 唐卡与其他画不同,唐卡漂亮就漂亮在它的制作烦杂,有十分多精细的线条。 所以年清芷当初没有直接记下唐卡的细节临摹,而是亲自到静安寺照着壁画临摹。 不过如今已经完成一幅临摹的画,那些繁琐的细节她是全部记得了,她没有多加思索就开始用毛笔沾染颜料开始进行无量寿佛唐卡的临摹。 相比于第一次的小心翼翼,这一次她下手果断也迅速了多。 桌案旁的直棂窗被年清芷支了起来,阳光从直棂窗投射进来正好洒在胤禛的侧脸上,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耳畔是画笔在纸上摩擦轻轻作响的声音,还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心重新归于平静,心中的那丝阴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如今那块角落被大量的阳光充斥,没有黑暗的半点地方。 就这样他们彼此无言地度过了一个下午,临摹的画已经完成了一半,窗外却是传来了李侧福晋尖细的声音,“我也是王爷的侧福晋,凭什么她年侧福晋能陪着王爷,我就不行?” 跟在后头的是她婢女的应和声:“我家福晋特地为王爷熬了一个下午的鸡汤,福晋只是想亲自送鸡汤进去而已!” 年清芷微蹙了下眉,胤禛最讨厌嘈杂了,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胤禛,只见他果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年清芷手上的毛笔都未来得及放下,就直接开了门走了出去,彼时李侧福晋已经强行越过侍卫的阻拦走进了院中,她听见门开的声音抬眼瞧见是年清芷拿着毛笔走了出来,年清芷穿着青色旗装,脸庞粉光若腻,黛眉笼罩着淡淡雾气,清眸流盼透着纯净,没有半分妆点却清丽异常,潋潋宛若初月。 李侧福晋瞧见她这般漂亮的模样,心里头就堆积满了嫉妒,更别说如今年清芷还独占着四阿哥。 她眸光落在年清芷手上,瞧见那沾了颜色的毛笔,冷笑了一声:“年侧福晋真当‘尽心尽力’啊!说是照看王爷,自己却是画起画玩了。看来年侧福晋是累了,不如我替你吧。” 年清芷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往后看了眼就瞧见胤禛扶着墙往这儿走来,她忙伸过手扶住他的手臂,牵引着带他在门口站定。 胤禛闭着眼睛侧过头问年清芷,“你累吗?” “回爷的话,我不累。”年清芷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在这儿。” 胤禛淡淡一句话让李侧福晋白了脸,她还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爷,妾身给您炖了汤,对身体是极补的,您尝尝吧。” 胤禛蹙了眉头,压低声音训斥道:“许政,什么时候连基本的差事都办不好了?” 许政忙是揖手道:“王爷,属下这就带李侧福晋离开。” 他原先放任着李侧福晋进来,就是因为再怎么说李侧福晋也是四阿哥的侧福晋,如今既然四阿哥发了话,他心中就有了底,忙是叫人将李侧福晋带离院子。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胤禛蹙紧的眉头也松弛下来,他转过头问道:“临摹图画的怎么样了?” “四阿哥可以自己看看。”年清芷却是没有直接回答。 院子里头留守的侍卫变了脸色,大家伙都知晓四阿哥眼睛出了问题,可年侧福晋竟是叫王爷自己“看看画”,这不是在往王爷的伤口处撒盐吗? 他们做好了胤禛会发火将年侧福晋赶走的准备,却是没想胤禛只是微微一愣开口道:“怎么看?” 那些侍卫瞠目结舌地对视了眼,四阿哥何曾对女人这般亲和过,纵使是温婉如乌拉那拉氏嫡福晋,四阿哥都对她不假颜色,这般宽容地对待年侧福晋还是头一个。 “我教您。” 年清芷扶着胤禛进入房间在桌案前站定,轻轻牵引着胤禛的手慢慢放在了画上。 她细声细语地道:“被颜料沾染过得地方会比白纸处凸一些,四阿哥您瞧,用手指触摸也可以感受画的美。” 胤禛没有做声,只是顺从地跟随着年清芷手的引导,确实如年清芷所说,他感受到手底下微微凸起的线条,耳侧是她温柔的话语:“这儿是无量寿佛的光圈,这光圈像阳光一般,呈着金黄色,由外向里渐渐浓郁。” 年清芷轻轻地牵引着他的手指往中间划去,“这儿是无量寿佛的脸颊,他的脸颊十分饱满,耳垂宽大,眼眸往下低垂着似乎是在看着众生,他的眼神慈悲为怀、包容万物。” 就这样胤禛随着年清芷的牵引,“看”完了这半幅画,通过指尖的触感和耳侧她轻声细语的讲述,他心中浮现了一张神态凝重,圣洁慈悲的无量寿佛唐卡壁画的形象。 胤禛由衷地夸赞道:“很美。” 年清芷笑了起来:“能得到四阿哥的夸赞,我很荣幸。其实不光是画,就连精巧的物件、外头的景致都可以通过触觉摸出来。” “所以你方才摘了梅花给我摸,也是这个原因是吗?”胤禛平静地说道,先前所有的冷静与平静都是靠着装腔作势,如今却是觉得他真的可以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 “我虽是不能看,但是我能触摸到花瓣的柔滑,我能闻到梅花的清香,我能尝到花瓣是苦的、花蜜是甜的。你想告诉我,纵使不能看见这个世界,我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感受。” 年清芷看向胤禛,他俊逸的脸上神色淡然,这般境遇能冷静地听进她的劝解极其不容易。 她当然知晓他的谋划,一步步削弱胤褆、八爷党,不停上奏折劝说康熙重立胤礽,他不仅仅是为了胤礽,更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知晓康熙想在胤礽和八爷党作出平衡,便不断地迎合康熙,去给台阶让康熙下。 可是如今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一步,他却是突然失明了,若是换成任何其他人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胤禛接受了,可她没法接受。 年清芷轻轻地“嗯”了一声,心头却是想着胡波这个时候应当在路上了。 她顿了顿转移话题:“您陪着我画了一个下午也饿了吧,小厨房那儿已经备了吃食。” 看见胤禛点点头,年清芷扶着他坐下,他却是冷不丁地开口道:“帮我做个盲杖吧,我不想走到哪都需要旁人扶。” 年清芷说了一声“好”,心头却是又有了另一个主意。 当年虽然胤禛给她抱了两只猫,但实际上胤禛最爱的是狗,如果能给胤禛抱只狗来便好了,迎合了胤禛的喜好又可以训练成导盲犬,暂时用上段时间。 年清芷想到便立马去做了,画了图纸让红酥去找外头工匠加急造了盲杖,又叫许政帮忙送了一封信进宫给德妃。 宫里头是专门有养牲处,所谓养牲处便是专门为宫中贵人驯养动物的地方。 德妃收到了年清芷送来的信,当下就亲自跑到养牲处替胤禛挑了两只京巴犬,第二日一早京巴犬便与盲杖前后脚到达了雍亲王府。 彼时胤禛刚用完早膳,坐在桌案旁舒服地晒着太阳,一边听着年清芷将无量寿佛那张临摹剩下的部分画完,突然便听到有两声狗吠声,又听见年清芷略带兴奋地放下笔说了句:“四阿哥您在这儿等一下。” 就听见年清芷小跑了出去,还没等胤禛琢磨出来怎么回事,怀中便被塞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胤禛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年清芷蹲下神,仰着脑袋冲他笑,他虽是瞧不见她的笑容却是能从她话语中听出笑意来,“四阿哥,您摸摸。” 不知为何胤禛又莫名其妙定下心来,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触摸怀中毛茸茸的家伙,它的毛柔软润滑,他慢慢往上摸摸到了像是耳朵的东西,另一只手又摸到毛茸茸的尾巴。 他惊喜道:“是狗?” 像是为了应证胤禛的话一般,两只小家伙装模作样地叫了两声。 “两只都是狮子狗,四阿哥怀里抱的那只是雪白的是母狗,它的脸圆圆的鼻子是深棕色。我抱的是棕色的是公狗,要比雪白的那只瘦些。” 年清芷抚了下小家伙的脑袋,瞧着胤禛脸上止不住的笑她开口道:“四阿哥,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胤禛没有多想,“雪白的那只叫七月,另一只叫初二吧。” 若是胤禛没有失明的话,他可以清晰地瞧见年清芷的笑僵在了唇边。 可他失明了,便只能听到年清芷强装镇定的问话:“四阿哥怎么好端端地想取这个名字?” 胤禛想到了当初送给年清芷小猫时的神情,当时她是什么心情呢,是不是也如他现在这般开心。 他心中是止不住的柔情,“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叫它们而已。” 有了两只小家伙陪伴,时间过得很快,年清芷用了两天时间把无量寿佛的临摹图赶制了出来送给柳如云。 柳如云瞧见那临摹图惊喜万分,她原本没有对年清芷抱有任何期盼,甚至都已经按照自己的图纸开始绣图了,却是没想到被年清芷的临摹图震惊了。 年清芷不光是将那副唐卡壁画临摹地尽善尽美,她画的更是让无量寿佛多了几分慈悲怜悯,柳如云看到画的那一刻都情不自禁地想要跪下,献上三根清香。 柳如云得了年清芷的临摹画,毫不犹豫地便答应给年清芷绣一副作品出来,年清芷将早就备好的图纸留给了她,便匆匆地赶回府邸陪着胤禛一起。 那头胤禛的人马也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江南胤禛给胡波安排的院子里,却是没想到赶到的时候院子早就空无一人,被派遣去的侍卫向胡波的邻居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胡波前两天便赶去了京城。 那侍卫一头雾水,莫非胡波除了医术精湛外还会占卜,一早便能预料到四阿哥生病吗? 他倒也没细想,打了马便往又往京城赶去。 胡波到达府邸外求见胤禛的时候,许政也是懵逼的,算算日子派去的人马再快胡波也不该早来两天啊,不过当即还是没想那么多便将人迎了进来。 许政一边问着一边带着胡波往府邸里走:“先生一路上辛苦了吧,我竟没想到您会来的如此之快。” 胡波摸着胡子笑笑:“收到的信上说四阿哥失明,这般大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快些来呢。” 许政一愣,顿住了脚步看向他:“信?可是我没有派人送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小真酱”的灌溉么么哒! 第75章 听到许政如此说, 胡波也顿住了脚步,又听他道:“我根据四阿哥的指示, 派了人前去找您,带的是口信。” 胡波的笑僵在了脸上,可他分明是收到了一封信上头写着四阿哥失明, 叫他速去诊治。 如果不是四阿哥发的,又能是谁发的呢。 胡波很快地整理了下面目情绪, 笑着道:“我一时口误, 是口信是口信。” 许政这才释然地点点头, 继续带领着胡波往胤禛的院子里头走去。 胡波到达的时候, 年清芷正在与胤禛一起逗弄着两只小狗, 她背对着院口蹲在那儿拿着吃食教着小狗握手。 胡波眼眸死死地盯在年清芷的身上, 这背影这气质……实在是太像年清芷了, 他心中涌起一种期盼,期盼着年清芷并未死。 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年清芷才整理了下衣裙站起身, 转过了头眸光先是略过许政再落在胡波身上,清丽的脸上浮起笑容, “这位便是胡波大夫吧?” 胡波瞧清楚了她的正面,才看清她原来是个极年轻的少女,估摸着不过是十四、五岁, 只有眉眼年清芷有些像。 他闪烁着期盼的眸渐渐黯淡下来, 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年盼窈口中的阿洛。 胡波揖手分别向胤禛和年清芷行礼,“草民见过四阿哥和年侧福晋。” 胤禛向着胡波出声的方向,虚抬了下手, “胡大夫不必如此客气。” 年清芷帮忙扶着胤禛一道进屋,给两位斟了茶水便走了出去。 胡波看着年清芷的背影消失在门的缝隙里头,听见胤禛开口道:“倒是麻烦胡大夫车马劳顿来此替我医治了。” 胤禛虽是贵为皇子,待人却是极谦顺毫无皇子的架势,这也是胡波当初选择跟着他的缘由。 胡波忙道:“这些都是草民应当做的,四阿哥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胡波方开始为胤禛诊断,这病症极好诊断只不过是脑中的淤血压住了眼神经,只是那淤血堵在极为危险的位置,若是没有万分的确定,一旦失了手后果就不光是失明而是失去性命了。 胡波这才明白满太医院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不过他在民间行医数十年,都是专门挑的最难病症下手,他自然是不惧的。 当下胡波便下了保证道:“四阿哥,在民间游历的时候,草民也曾遇到这种情形的病者,不过那人的情况比四阿哥您还要凶险,草民连着给他针灸了一个月才将脑中淤血消散。至于您的病,给草民半个月时间,我必定能让您重新恢复视力。” 胤禛心中的大石头这会儿才落地,笑着道:“胡大夫的医术,我自是相信的,这半个月便就劳烦您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消息胡大夫可否保密?” 与当年那百姓的失明相比,胤禛的失明便是国家大事了,胡波自然知晓胤禛或许有自己的谋划当即便答应了。 不过想到那位看起来与胤禛看起来亲密的年侧福晋,他开口道:“那年侧福晋那儿……” “她也不必告诉。”胤禛的回答极为果断。 胡波道了声“好”,却又是想起那封莫名其妙的书信,那书信虽然不是清芷的字迹,可清芷可是会上百种字迹的写法,根本无法用字迹判断是否是她。 他开口试探道:“四阿哥,清芷当年去世您是否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陡然提到年清芷,胤禛的睫毛微颤了下,分明说了几百次放下,可每次听到她的姓名他的内心还是无法平静。 他点点头:“我亲手将她下葬的,胡大夫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了她?” 胡波眸光微转,脸上的神色更是古怪,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这话也不好当着四阿哥的面问,他想了想便只道:“草民只是怀念和她一起游历的情景了,四阿哥您相信人有转世轮回吗?” “我并不信,就算转世轮回了,那人也不是原本的人。” 胤禛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胡大夫是瞧见了像清芷的人,所以才有此疑问的吗?” 胡波正想提及此事,他倒是觉得这世间真当神奇,分明年盼窈和阿洛已经清芷皆都是没有血缘的人,为何三人之间这般相似,尤其是年盼窈,阿洛仅仅是眉眼相似,可年盼窈却是有三分相似。 当初他见到了年盼窈,当即便觉得这是清芷的转世,便救下了她还当成了徒弟爱护。 胤禛笑了笑:“说来怕您见效,年侧福晋是额娘专门找来的,她就是想按照清芷再造出一个‘清芷’来。” “可是德妃快成功了不是吗?”胡波一针见血地说道。 胤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确实忍不住待年侧福晋与旁人不同,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是如此的安定。他一直在回避着想此事,如今却是被胡波一句话点出,他却是完全无法回避了。 他伸出指尖用力揉了下眉心,他是觉得心中的那份安定和依赖是罪恶、对不起清芷的,若是再纵容这样的情感,他怕他会在清芷的碑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过待他重见光明,这些懦弱的情感便会消失,他不必为此而心焦,胤禛这般安慰自己。 胡波见胤禛的神情变幻,也猜测出了他的内心想法,他叹了一口气:“四阿哥又何必为了旧人桎梏住自己呢?毕竟她已经去世了十三年,四阿哥总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年四阿哥究竟怎么过下来的,他看得清楚得很,放着家中十几个如花美眷碰都不碰,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政务上。如今过了十三年终于遇见一个让他倾心的,他却是觉得对不起清芷,不想让这种情感继续下去。 胤禛抿紧了唇角,“胡大夫,帮我针灸吧。” 胡波在心中长叹,看来四阿哥还是无法解开内心的桎梏,毕竟也不是一时一刻能想通的事。 他从随行带的药箱中拿出针灸包,将针灸针在油灯上炙烤一下方开始做起针灸来。 头部的针灸最难做,因为穴位分布太多,一不小心便会扎错穴位,一旦扎错穴位可是无法挽救的事情,好在胡波有几十年的经验,扎起针来那叫一个顺畅。 同时头部的针灸也是最痛的,每下去一针便能瞧见胤禛猛地紧锁了下眉头,剧痛之下他却是隐忍着没叫,胡波一边扎着针一边钦佩四阿哥的定力。先前他医治另一位的时候,满屋子里都是那人的嚎叫。 待胡波将针扎完后,胤禛满额头都沁出了因痛而出的汗水,胡波将他扶至床上歇下,掖了掖被子道:“四阿哥,我先写药方叫他们前去抓药,您刚好可以休息一个时辰。” 方才针灸耗费了胤禛极大的心神,现在听到胡波这般说,他点了点头便安然睡下。 胡波写完药方轻轻地推开门,却是发现年清芷站在庭院中,见着他出来笑着迎上来:“胡大夫,四阿哥的病您看能治好吗?” 胡波一愣,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距离他进入房间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他开口问道:“年侧福晋莫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吧?” 年清芷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正好没什么事做,索性就在这儿等着了。胡大夫,这病……” 胡波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彼此心中都有对方,四阿哥何苦要这般桎梏、折磨着自己呢。 因着答应了胤禛不将实情说出,他开口含糊道:“四阿哥的病症拖得时间太长,草民不一定能治好。” “可是您……”不是也曾经救过相同的病人吗? 年清芷亲眼瞧见过胡波救治了一位伤到头部的患者,这才对这次胡波前来那么有信心。 可胡波的话却将她的心打入了谷底,胡波一向是极为自信的人,但凡他有把握能医治好的病他都会打包票。 可若是说不一定,那就表明医治成功的可能性达不到百分之三十。 年清芷垂下眼眸,咬住了唇角,她是亲眼瞧见胤禛那么骄傲的人一步步开始接受事实,又因为胡波的到来涌起希望。 可如今胡波的话却像是又给胤禛判下死缓,死缓要比死刑更为可怕,就像是知晓一个刀子挂在自己的脖颈上,却又不确定它到底会不会掉下来,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年清芷眼圈红了起来,颤着声音,“四阿哥他知晓么?” 胡波有些不忍心看年清芷的眼眸,移开了眼睛点了点头。 年清芷的肩完全塌了下去,有气无力地撑着一口气道:“多谢胡大夫了。” 她扬起头:“不管怎么样,希望胡大夫能够尽最大努力医治。” “这是一定的。”胡波点点头,眸光瞥了眼屋内叮嘱道:“四阿哥在房内睡着,待药熬好了再进去吧。” 听了胡波的话,年清芷心绪有些不宁,正好没事做她便顶了红酥的活,去小厨房为四阿哥熬药。 待药从药房抓好、再熬好已经是一个时辰的事了,年清芷端着托盘前去四阿哥的房外,见外头许政没守着,她以为是许政扶着胤禛出去散步了,便没多想地用脚尖顶开房间的门。 里头两个人却是同时说出了异口同声的话:“谁!” 年清芷看过去猛地愣在了原地,只见胤禛坐在浴桶中正对着她,白皙结实的胸膛在烟雾缭绕中若影若现,他闭着眼睛,晶莹地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唇似乎像是被胭脂覆盖了一层一般那么红润。 年清芷手捧托盘,看到这般情景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忍不住地咽了下口水。 彼时许政也看清了是年清芷,这般安静的环境无限声音都会放大,她咽口水的声音极为地突兀。 许政有些尴尬地对胤禛道:“是侧福晋来了,不如让侧福晋服侍您沐浴吧。” 作为一个外人,他自是不知晓胤禛和年侧福晋还未圆房。 “不行。”这回异口同声地变成了胤禛和年清芷两人。 年清芷将托盘放在桌上说了一句:“四阿哥,药熬好了在桌上。许政你待会儿伺候四阿哥喝下。” 话毕便匆匆忙忙地关上了门走出去,许政一个人站在浴桶旁极懵逼,看了眼浴桶中的四阿哥又看了眼门口,这俩口子都成亲了怎么还这么见外呢。 或许是被浴桶里的水蒸气蒸的,许政瞧见胤禛脸上缓缓地升起红晕,一直升到耳尖,一双耳朵都红了。 许政懵懂地道:“四阿哥您是不是太热了,属下给您去掉两个暖炉吧。” 过了半晌,胤禛咬牙开口道:“你去把门栓给我栓紧了!” 年清芷出了门方才松了口气,她摸了下脸颊只觉得脸颊热得几乎要爆炸,明明外头是初冬的季节了,她还是热得不停用手掌扇着风。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想起方才瞧见的香艳情景,她用手捂住额头蹲了下来,先前不是没有和胤禛那个啥过……但她每次都是半被迫地,那个时候羞都羞死了,她满脑子想跑哪里有空欣赏。 年清芷听到里头突如其来的栓门声,通红的脸色更是一沉,她有些崩溃,居然还把门栓栓上,胤禛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偷看的吧! 她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小时候都是我负责给你洗的澡呢。” 但下一秒又是想起方才的情景,年清芷的脸陡然又红了些。 负责看守的侍卫刚小解归来,就瞧见年侧福晋蹲在门口,他忙是上前行礼:“属下参见年侧福晋。” 接着便瞧见一向脾气甚好,平易近人的年侧福晋抬了头,脸红得像上了胭脂一般凶巴巴地道:“你跑哪去了?” 那侍卫愣了下,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属、属下刚刚小解去了!” 年清芷定了定心神,强词夺理道:“那你也该让人顶一顶,你知道四阿哥现在的状况吧,若是、若是有人跑来偷看呢?!” 那侍卫更是懵逼,“刚刚有人偷看四阿哥洗澡了?”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年清芷白皙脸上那团红晕更深了。 年清芷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当然没有!我是说假如假如!” 那侍卫抱着头有些愁眉苦脸,他还以为年侧福晋是个温婉细腻的女子呢,没想到下手竟是这么重。 话音刚落门栓那儿又出了响声,这次是许政出来,他看了眼年清芷,她背对着他,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她通红的耳尖。 他挠了下脑门一头雾水地想,难道年侧福晋也被屋子里热着了。 许政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甩掉开口道:“年侧福晋,四阿哥叫您进去。” “诶?”年清芷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的情景,她背有些僵住,四阿哥叫她不会是叫她伺候他洗澡吧。 她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诶诶诶,这样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福晋您和四阿哥是夫妻呀。”许政非常自然地道,“而且是四阿哥叫属下来叫您的。” 年清芷纠结了一会儿,像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心,“去就去。” 虽是话说的爽快,她的动作却是慢吞吞地挪到门边,深呼吸地准备了一下才推开房门。 年清芷将房门关上,低垂着睫毛像是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酝酿了会儿才向正中间的位置慢慢挪过去。 刚挪了几步,就听到胤禛不悦的开口:“你走那么慢作什么?” 年清芷索性停下了脚步,低着脑袋有些愁眉苦脸:“四阿哥,您不能强人所难,我、我没做过这种事。” 胤禛嗤笑声从唇齿间泄露:“你平日里不是做的挺熟练吗?” “我哪有!”年清芷猛地抬头反驳,又突然感觉不对准备低下头,余光却是瞥见胤禛衣服穿得好好的半坐在床榻间。 她一愣,“四阿哥您沐完浴了?” “哦——” 胤禛有些恍然,拉长声音,“原来你以为我是叫你来做这事。” 若是他看得见,就能瞧见年清芷的脸颊红彤彤地宛如一只红番茄,红得几乎要滴血。 年清芷捂了捂脸,心中骂着自己不争气,随即拿起放在一旁的托盘坐到了胤禛旁边,尽量使声音正常道:“才不是呢,我就知晓四阿哥是叫我来喂药的。” 胤禛听见她这般说,只是微扬了下眉毛没去反驳。 年清芷将药碗放在他手中,胤禛拿起了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进唇间,他虽是失明了,但这些小事他还希望自己能做到。 见着他药碗里头的药液空了,年清芷将牛皮纸包好的蜜饯挑了一颗放在他的勺子上,看着他将蜜饯放进唇间,“四阿哥今日心情似乎尤其得好。” 蜜饯刚入唇,那股子苦味便被蜜饯的甜味压制住,胤禛微眯着眉眼感受着甜味在唇齿间荡漾,听见年清芷的话,他轻轻“嗯”了一声。 下一秒却是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的态度太过轻松了,倒不像是一个刚听到大夫说没把握的病人。 胤禛微蹙了下眉,有些搞不明白什么时候他便对年侧福晋放松了警惕,无意识地将真正的心情展示给了她看。 可是,这样是不应该的。 *** 时间过得极快,很快柳如云便将做好的绣品派人送了过来,也就是刚好送来的第二天乌拉那拉氏又召集了所有侧福晋,这一次她宣布了一件大事,竟是宫里头那位指明了这次寿宴年侧福晋也要一同去。 乌拉那拉氏话音刚落,年清芷便感受到大家伙都将目光投射了过来,或艳羡或嫉妒或是疑惑。 “为什么?福晋您不会听错了吧?”第一个发出疑问的自是李侧福晋,要说大家都是侧福晋,她入府的时日要比年清芷要长太多,凭什么年清芷能去而她不能去! 乌拉那拉氏淡淡瞥了眼她,“是宫里头梁九功梁公公亲自传得口谕,怎么你觉得我会听错?” 李侧福晋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是不甘心地看了眼年清芷,见着年清芷脸色依旧是淡淡地没有高兴也没有其他什么神色,她心中暗骂了一声真会装才噤了声。 “今日我叫你们俩,就是想问一下各位姐妹们皇太后的寿辰礼物可准备好了没?”乌拉那拉氏细声细语地开口。 距离太后的寿辰也就两日功夫了,大家也猜出乌拉那拉氏今日召集的原因,纷纷让边上伺候的丫鬟将所准备的礼物呈上去。 乌拉那拉氏仔细查看着各位侧福晋准备的礼物,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自从那日李侧福晋提及徐桂花之事,她心中也一直压抑着疑惑,今日终于得以得到证实。 乌拉那拉氏最后才去细看年清芷叫丫鬟递上来的礼物,发现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可光看这材质和绣技便知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锦囊。 这香囊用的布料是浣花锦所制,浣花锦是蜀锦的品种之一。 众所周知蜀锦一年的产量仅仅是个位数,非常难得,在市面上可是重金难求的布料,就算是皇宫中的宠妃也不多见。 这外头循规蹈矩地绣了金凤凰的图案,然而这绣品却与她一般瞧见的凤凰绣品不同,这凤凰的配色更加大胆,运用了大量的红与金,由浅到深用了数十种绣线制成,制成的凤凰极为夺目,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所用的绣法是柳如云出名的轮廓绣中的满绣法,不露针眼,针针相连,衔接地极为自然,也只有用这种绣法才能绣出这般栩栩如生,丝毫不觉得是绣上去的凤凰。 乌拉那拉氏将锦囊解开,才发现里头更是另有乾坤,一般的绣娘只会单面绣,只有极少数的绣娘才会双面绣,而柳如云便是那极少数里头的佼佼者。 这锦囊她不仅用了双面绣的绣法,更是用了双面异图的绣法,若说双面绣只有极少数人会绣,可这双面异图的话那就只有柳如云了。 里头绣着的是一幅观音像,若是仔细看得话,可以瞧见这观音周围包裹的是用相近的绣线绣了上百种“寿”字的图样,像是暗纹一般不仔细根本瞧不出这绣品的精巧。 几个侧福晋瞧见乌拉那拉氏瞧着那锦囊出神,也忙是围绕了上去看。 大家伙也是瞧出了这香囊的精妙之处,纷纷都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天呐,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双面异图的,这针法真是绝了,配色更是抢眼简直是美轮美奂!你们瞧这暗纹我原先都没看到,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不同种类的‘寿’字,真当巧妙!” “这观音菩萨简直是神了,比我在房间内供奉着的更为栩栩如生,慈悲为怀。” “皇太后一定会喜欢这幅绣品的,她这般虔诚地信奉着佛教,恐怕都舍不得用这锦囊,直接要供起来呢。” 李侧福晋最是激动抬起了头,看向年清芷声音尖细道:“年侧福晋,你怎么可能会用这么高端的绣法?” 她明明已经买通了丫鬟前去试探,那丫鬟说年侧福晋手上还有茧,根本没法成为一名优秀的绣娘,只怕她的手指刚触及绣线,那些精细的绣线和绣品就会因为她的触摸有所损伤。 李侧福晋嫉妒充满了脑子顾不得其他,上前就将年清芷的手腕抓起来,放在阳光下。 透过光线,果真在年清芷白皙的指尖上看见茧子的痕迹。 李侧福晋冷笑了两声,果然如她所猜测一般,这绣品根本是年清芷找旁人所绣。 她将年清芷的手腕高高举起,像是耀武扬威一般抬高了声音,“你们瞧年侧福晋她的指腹有一层薄茧,你们也瞧见了绣这锦囊的丝线是多么精细,她这样的手根本无法绣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着急哇,太子还没放出来搞事呢,让四四吃完干醋再掉马。 太子:???原来我的用处就只有这个。 感谢小天使“◆蘭◆”砸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小真酱”,“◆蘭◆”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6章 在场的所有福晋都被李侧福晋那尖细的声音吸引过来, 果然如李侧福晋所说,透过光大家都看到年清芷手上的薄茧。 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神色严肃了一些, 正言道:“年侧福晋,这锦囊不是你绣的吧?” 年清芷将手腕从李侧福晋的手里挣脱出来,冷静地敛了敛袖口淡淡地道:“确实不是。”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缝制,一来她根本就不会刺绣,而来她手上有一层薄茧,光是那层薄茧就判了她死刑。 李侧福晋得意地说道:“我就说, 你绝对不会绣出这般绣品出来!” 一个大家闺秀手心中怎么会有薄茧,她心中已经认定年侧福晋并非是年盼窈。 “既然是给皇太后寿辰的礼物, 自然是要挑最好的。所以我请我师父绣了这枚锦囊给我, 作为给皇太后的礼物。”年清芷开口道。 乌拉那拉氏有些不悦:“可是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了, 亲自做礼物送给皇太后。” 年清芷轻声说道:“如我答应的那般,我也有做, 只是刺绣方面我想将最好的给皇太后。” 李侧福晋冷笑了一声:“可我们只瞧见了绣品,这绣品是柳如云做的,你做了什么?” 年清芷抬起眼, 她如初月般皎洁流盼的眼眸没有任何神色, “众所周知,一幅好的绣品, 这图纸花样是重中之重。这绣品的上的花样全部是我一一设计完成, 只是我觉得我的刺绣完全没有达到老师的高度,又因为我手的原因,故而让老师刺绣。” “你说这花样以及那百种的‘寿’字是你设计的?”李侧福晋神色一敛, 若是真如年清芷所说,如今的年侧福晋也绝不是徐桂花口中的阿洛,阿洛不过是乡野村丫头,就算是入了年家的门也不过是几年时间,决计是学不会这般画技和书法。 年清芷淡淡瞥了眼李侧福晋,“自然。” 李侧福晋心中仍有怀疑,便借故道:“我瞧这花样好看,算算时日我祖母也要过寿辰了,到时候想送她一个一模一样的,年侧福晋可否画一个给我?” 年清芷原本没想到李侧福晋的意图,直到那日柳如云对她说出她并不是年盼窈的真相,再联想那日红酥说的徐桂花,李侧福晋又老是这般试探,她便是明白了。 大概是李侧福晋或许接触到了那徐桂花,在怀疑她的身份。 年清芷看向乌拉那拉氏,轻声道:“不如我就在这儿画了给李侧福晋吧,还想向福晋借一下笔墨纸砚。”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便吩咐一旁的小厮丫鬟将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李侧福晋瞧见年清芷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头也浮上了些许疑惑,难道那日徐桂花所说的都是假的,如今的年侧福晋难道还真是年家三小姐不成? 眼见着笔墨纸砚都拿了上来,她忙是凑了进去,紧紧挨着年清芷生怕她有小动作自己看不见。 却只见年清芷伸手去够了毛笔,随即在砚台里头浸染了下,娴熟地刮掉笔尖多余的墨汁,便开始挥洒墨宝。 她写字极快,似乎根本不必思考一般,李侧福晋只是粗粗一瞥,惊叹便卡在了喉咙口,那些怀疑年清芷身份的话也全都消散无了影踪。 只见纸上赫然已是六七个寿字,那寿字绣在香囊里侧李侧福晋倒是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如今写在纸上她才瞧出原来不仅仅是字体不同,年清芷这是在模仿书法大家的字迹写寿! 第一个寿用的秦朝书法家程邈的隶书、第二个寿用的唐代书法家张怀瓘的行书、第三个寿用的是三国时期书法家钟繇的楷书、第四个寿用的是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的行书…… 李侧福晋越是往下看越是心惊,不由深吸了一口冷气,彻底打消了怀疑年侧福晋身份的念头,要能模仿出这些书法大家的字迹绝不是一时之功,必定要从小研习还要加上天资聪颖的先天条件。 年清芷一口气写了一百个不同书法大家字迹写的寿,她停了笔纯净潋滟的眸子看向李侧福晋:“李侧福晋,这些够了吗?” 李侧福晋尚且还在震惊中,听到她这般问起来忙是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旁边围着的侧福晋们,有些根本瞧不出里头的究竟,只是看着年清芷竟会写这么多不同版本的寿字便称赞道:“年侧福晋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竟是如此博学,想都不用想竟然能写出这么多不同的寿字,真当让我们开了眼界。” 乌拉那拉氏的神色也极是复杂,看了眼李侧福晋心头极为后悔,顶替身份成为皇子的侧福晋可是欺君杀头的罪名,那年家倒也是个钟鼎之家,怎么会作出这般自掘坟墓之事。 她开口说道:“这可不仅仅是一百种不同字迹,你们瞧。” 乌拉那拉氏手指伸向其中一个:“这是西晋书法家索靖的草书寿。” 她又指向另一个:“这是唐代书法家怀素的草书寿。” 乌拉那拉氏将自己认识的其中几个字迹一一解释给在场的侧福晋说道,看着她们的脸色越来越精彩,不禁感叹道:“年侧福晋,你这是下了多少工夫,竟是会这么多书法大家的字迹。” 年清芷笑了起来,将纸卷起来递给李侧福晋,只淡淡地道:“不过是小时候的积累罢了。” 小时候她总是闯祸,每次闯祸被发现父亲就罚她临摹古帖,她又是过目不忘渐渐地便累计了这么多。 可这话入到在场福晋的耳朵里可就是不同的意思,心里头不由惊叹年家的书香底蕴竟是如此深厚,就光是书法这一项便是宫里头的公主都比不过年侧福晋呢。 年清芷告退后,其他几个侧福晋也接着离开了,偌大的大厅只留下了乌拉那拉氏和李侧福晋两个人脸色复杂地面面相觑。 最先是乌拉那拉氏开口:“果然还是不能听信旁人的随口一言,李侧福晋以后关于我们怀疑年侧福晋身份之事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这事若是让旁人知晓可是要发笑的。” 李侧福晋还在震惊中,她也自诩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可她也不过只是会写几首无病呻\\吟的诗罢了。就算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也做不到这般把,没想到年侧福晋年纪轻轻,书法底蕴竟是如此深厚。 她站起身:“福晋放心好了,往后我再也不会理会那徐桂花了。福晋,也是我的错,我太想揪住年侧福晋的错处了,没想到就听信了旁人的鬼话。我现在想想,年遐龄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让人顶替的事呢。” 两人感叹地聊了几句,终究是将年清芷身份的问题给打消了。 *** 第二日便是皇太后的寿诞,胤禛本应当一早便进宫请安祝寿,但皇太后体恤他的病情便免了这一道,让他直接带着福晋和年侧福晋进宫参加寿宴便好。 胤禛便睡了个懒觉,说是懒觉实际上不过是第一片阳光洒向房间里头的时候他便醒了,他习惯性睁开眼却又下意识闭上眼睛,自嘲着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又何必睁开眼睛。 却是又感觉不太对劲,胤禛忙是又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的眼睛突然能瞧见东西了。 说是能瞧见东西也并不是那么准确,只是能瞧见物体的轮廓并看不清物体罢了。 但这一进展也足以让胤禛感到高兴,这段日子他在痛苦和黑暗中沉浮,他甚至都已经接受好了永远失明的后果。 只是这事还需要隐瞒下来,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诞也是让废太子从咸安宫出来的最佳契机,自己只有仍是盲人才能让康熙最为愤怒地承办那谋害之人,所以不管怎么样此事还是需要隐瞒下来。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胤禛将心中的激动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谁?” 外头是年清芷的温柔声音:“四阿哥,您醒了吗?胡大夫来问诊了。” 胤禛一向起得早,今日却是额外的迟,她担心了许久终究在胡波来的时候找到了由头来敲门。 胤禛弯了下嘴角:“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吱丫”一声开了,是年清芷开们进来。 胤禛抬眼瞧去,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身穿着秋香色旗装,可他却是连旗装的花样都瞧不清。 胤禛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一想到再过几天他便能瞧清她的脸庞心头便染起了愉悦的感觉。 若是说胡波给予他光明的可能,那么年侧福晋便是给予他希望的可能。是她让他沉浸在黑暗之余,也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 年清芷瞧见胤禛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四阿哥是有什么喜事吗?” 胤禛意外地挑了下眉,伸手去抚摸唇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是为了自己重获光明还是因为见到她。 他虽是心底高兴,嘴上还是淡淡地道:“因为是皇祖母生日,所以我高兴。” 年清芷服侍胤禛洗完漱、用完吃食后,便让胡波进来问诊。 胡波瞧着胤禛神色轻松,笑眯眯地摸了下胡子:“四阿哥这是能瞧见了?” 胤禛点点头,叮嘱道:“此事切不可旁人知晓。” 胡波瞥了眼外头,意有所指地道:“若是年侧福晋知晓了此事,必定是极开心的。” 胤禛沉默了片刻,“待事成之后我会告诉她。” 他倒不是不放心年侧福晋,而是隐隐觉得一旦恢复视力,他与年侧福晋的关系必定不会再保持现在这般了。 胤禛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明明爱的是清芷,却是忍不住被年侧福晋吸引,忍不住像依赖清芷一般依赖年侧福晋。 这是十三年中第一次,他感觉清芷未离开,他依旧能感受到那种依赖和充实感,是旁人无法给予的。 可一旦恢复光明胤禛便清楚的知晓清芷永远不会回来,他这般与年侧福晋相处,伤害得不仅是年侧福晋和清芷,更是他自己。 胡波看了眼胤禛,瞧见他的神情凝重也是猜到了他心头所想,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清芷已经离去十三年,您又何必固执地关闭自己的内心,不让旁人进来呢。” “我从未关闭自己的心,只是清芷进去了旁人便也进不来了。”胤禛轻声回答。 胡波却是一针见血:“年侧福晋呢?” 胤禛沉默了,他不知晓如何回答,说一句对年侧福晋抱歉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虽是年侧福晋陪在身边,可……他为什么越来越觉得清芷回来了。 失明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些抛在脑后暂且不想,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想了。 胡波又叹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人的心比眼睛看得清楚,胡某倒是觉得四阿哥这次失明或许是福大过灾。” 胡波替胤禛诊断后,果然发现他脑袋中的淤血消散了些,但胤禛虽是恢复了部分视力,还是无法直面强光,便拿了绢纱将胤禛眼睛蒙住。 年清芷陪着胤禛用完午膳,又去花园走了走便到达了该进宫的时候,她扶着胤禛上马车时乌拉那拉氏早便在马车里等候,刚撩开帘子马车里便有一股清幽的兰花味道,是乌拉那拉氏衣服上的熏香。 胤禛不由微蹙了眉,却是下一秒听见年清芷将窗户打开,转过头对乌拉那拉氏解释道:“福晋,爷怕热,所以我将窗户打开。” 胤禛不由勾了下嘴角,在软垫上坐端正。 他虽是与年侧福晋相处时间较短,两人却像是已经相处了十几年那般的默契。 胤禛一向喜欢在车上看书,只是现在失明看不了书,年清芷便读书给他听,她声音轻柔婉转像是小溪流一般涌入干涸的沙漠,滋润着他的心。 乌拉那拉氏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他们俩,心头浮上一丝落寞,分明她才是四阿哥明媒正娶的正福晋,可她坐在这儿却丝毫融入不进去,倒像是个外人一般。 很快三人便到达了宴席的地点,照例寒暄了一番,他们坐到位置上。 年清芷感受到许多眸光经意或是不经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或许是惊讶她这个侧福晋为何能来亦或是故人瞧她长得像年清芷,她一直微垂着眉眼在胤禛身边细声细语地为他介绍着周围的场景。 胤禛眼睛被绢纱蒙着,只能看个轮廓,亏得是年清芷在一旁细心介绍方能不失礼地回敬回去。 今日的主角皇太后坐在康熙的旁边,梁九功站在堂下用着嘹亮的嗓音播报着各家送来的礼品,直到说道废太子送来的礼物,皇太后突然出声:“太子竟也送了哀家礼物吗?” 听着上首皇太后此言,下面的阿哥和臣子们纷纷都露出不同的表情,太子虽被废但皇太后仍旧称呼太子为太子,心中必定是依旧记挂着这个孙儿的,这般场合纵使是康熙也不好出声纠正,其余人更是没法纠正了。 梁九功转过身揖手道:“回皇太后的话,太子确实送了一件礼物,是无量寿佛的唐卡绣像。” 皇太后有些惊讶,没想到胤礽身处囹圄竟也能想到她的寿辰,“拿上来给哀家瞧瞧。” 皇太后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便手捧红漆底托盘,上头用着金布蒙着一样物件,他跪下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皇太后,太子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为您准备这份礼物,直到前日方才准备好,幸好未误了吉时。” 这般一说,众人皆见皇太后的脸色更是放柔了一些,就连康熙神色也十分温和,台下的诸人眼神里又是各异的光芒,看来太子不日便要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太子就要放出来搞事啦~ 七十七章 那太监将金色的蒙布解开露出了那张无量寿佛的唐卡绣像,年清芷抬眼看去发现那唐卡绣像竟是用她画出的稿子所绣, 柳如云的绣工真当是天地无双, 年清芷的画工已是超绝没想到将那图稿制成绣像竟然更加夺目, 绣像上的无量寿佛微垂着眉眼似乎在怜悯地看着众生, 他的周身光环金光闪闪纵使是阳光都无它璀璨夺目, 到真像是无量寿佛来到了人间一般。 看得皇太后情不自禁地掉了眼泪,她拿起掖了掖眼角, “真好、真好……太子啊还是个有孝心地竟是提前了半年便让人准备了这般好的绣像送给哀家。” 旁的人尚且不清楚这绣像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年清芷这个亲自临摹唐卡的人还能不清楚嘛?她一眼便瞧出绝对不是像那太监所说那般。 听柳如云的口吻这绣像也是近三个月才准备的, 彼时胤礽被关在咸安宫便是与外界联系都十分困难,所以为了太子造势的不是别人,而是…… 年清芷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身边的胤禛,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眸光微微侧了下头, 勾了下唇十分坦荡地说道:“如你猜想的一般。” 年清芷抿唇笑了笑, “也希望结果如四阿哥所想一般。” 胤禛微微抬起了下颌, 似乎有些得意非常笃定地道:“必定如我所想一般。” 果然如他们所想的一般,就连康熙的神色也极为动容开口道:“前几日朕前去看过废太子,他如今已经一改之前狂妄不仁的脾性,即使被关在咸安宫里头也在认真研习着书籍与政务,就连骑术和武术都未落下来。” 皇太后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太子可是哀家的亲孙子,今日是哀家的寿辰,哀家虽是收到了他的祝寿贺礼,却是见不到哀家的亲孙儿, 哀家心里头实属难过。皇帝今日是哀家的生日,今日没有君臣之分,只有亲情不好吗?” 康熙思虑了一下,见着皇太后眼含泪水终究是不忍,开口吩咐道:“把太子接过来吧,今日结束再将太子送回咸安宫。” 当即台下众人的神色又是各异,一直支持着太子的不说自然是为太子高兴,而八爷党那群人却是神色凝重,虽然八阿哥恢复了爵位但毕竟之前因为张明德的事情大伤了元气,如今好不容易又重新笼络了众臣,这皇上的态度却是又倾向废太子。 八爷党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瞧出警惕的神色来,看来撺掇众臣上奏折重选太子的事情要加快了。 胤禛极惬意地轻抿一口茶,局势俱已在他的把控之中,就算是他的一时眼盲也未阻挠了他的计划,甚至说他可以将这次受伤从不利转为利。 年清芷虽是看不懂这宴席中的波涛暗涌,却也隐隐知晓胤禛一步步布下的棋局,从今日看来康熙的态度有所松动,太子恐怕不日便会放出来。 她是在场唯一知晓历史的人,她眉心攒着些许忧愁,太子此次虽是放出来过不了几年却会是又被废立圈禁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若是帮太子胤禛的宏图大志便是完成不了,可若是不帮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胤礽继续陷入囹圄吗? “你似乎不是很开心。”胤禛突然出声,虽是未指名道姓,年清芷却是知晓他是在对她说的。 胤禛顿了顿,不自觉想起上次那一幕,胤礽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最后甚至抚上她的脸颊,他不悦地蹙了下眉:“他把你吓到了吗?” “没有,上次只是个误会。”年清芷轻声道,“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与他说清楚。” “放心好了,此事我会与他说。” 不知为什么,胤禛觉察到心头似乎是极不希望她与胤礽碰面的,便自顾自地将此事揽了下来。 年清芷微微一愣,扭过头去瞧他,却是发现他神态极为悠闲地继续轻抿着茶。 没过多久胤礽在侍卫的护送亦或者可亦可以说押解下来到了宴席,比上次相见他的脸色好了许多,俊朗的脸上似有玉光环绕,锋芒与骄傲似乎也被掩盖在这层温和的玉光之下,他的气质变得亲和许多。 年清芷瞧见了觉得有些心疼,往日的太子倜傥非凡,全身上下有一种不可睥睨的气势,如今因着牢狱之困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将那些属于他的独特气质给隐藏了下来。 年清芷眸光不由一直落在胤礽身上,却是不小心与他对视上,他眸中那些谦逊化作了无边的笑意,温柔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下随即又收了回去。 胤礽站在康熙与皇太后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话语中带着清切的哽咽道:“孙儿实属不孝,让皇祖母担忧了,现在才来给您请安,还请皇祖母罚孙儿。” 皇太后本就是最宠爱这个孙儿,只是皇上更是她的儿子,她作为皇上的母亲自是应该以身作则,便也是有了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孙儿。 如今瞧着胤礽比往常温和谦逊地多更是觉得心疼,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不停地拿着帕子去掖眼角摆了摆手:“大喜日子说什么罚,快上来给祖母瞧瞧你。” 胤礽忙是点了点头,便上了台阶跪在皇太后面前,皇太后手指微颤地轻轻抚摸着胤礽的脸庞,“瘦了,真是瘦了,你瘦太多了……” 胤礽仰着脸,眼圈也红红地道:“今日是大喜日子,祖母应该笑不该哭的,都怪孙儿不孝惹祖母哭了。” 皇太后忙是将眼泪抹掉,喃喃道:“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许哭。” 康熙眼神温柔地看向皇太后与胤礽,心中某处坚硬又软了下来,今日一见胤礽似乎又成长了许多。 他心中虽是早就想将胤礽放出来了,今日倒是个好契机让众臣都看到胤礽的成长,重立太子的事日后再提也好运行一些。 *** 果然根据胤禛和年清芷的猜测,皇太后的寿辰没过十日,康熙便在畅春园召集了群臣,要求他们在除了皇长子胤褆以外的皇子中选出一名皇太子出来。 康熙其实暗示的已经明显,除了皇长子胤褆之后的皇子也就是包括胤礽,他心头仍在记挂胤礽,只是重立胤礽为皇太子的话决不能从他口中说出,便只能暗示群臣来请他重立皇太子。 只可惜现场的诸臣都已经被八阿哥笼络了过去,八阿哥聪明仁义又处事圆滑一直深受群臣的喜爱,后来太子被废立后,这大清的朝局又重新分割,不少人开始重新站队,不少站大阿哥的更多的是站八阿哥的。 后头大阿哥失利彻底与皇位无缘后,站在大阿哥的那群臣子们也见风使舵地站到了八阿哥的阵营。 如今大多数都在计划着拥立八阿哥为皇太子,又怎么可能回应康熙的暗示呢。 八阿哥党的鄂伦岱、阿灵阿、王鸿绪、佟国维等人见着拥立八阿哥为皇太子的时机到来,忙是联名保奏胤禩为皇太子。 康熙当即脸色便是沉了下去,看着这厅中一个一个重臣说着“臣愿保奏八阿哥为皇太子”地跪下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厅中的重臣已经跪下去大半。 隶属于八爷党的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十四阿哥胤祯也皆是跪了下去道:“八哥聪慧能干,品性端正,臣也愿保奏八阿哥为皇太子。” 瞧见厅中大半臣子都跪了下去,胤禩心头闪过一丝得意,皇祖母生日那天瞧着康熙的模样便是对废太子有所松动,他便一早便与八弟、十弟、十四弟私下里联系朝中的各臣,或是以利诱之或是晓之以情,请他们保奏自己为皇太子。 今日一结束,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想到此胤禩竟是得意地未去瞧清康熙的神色。 胤禛站在群朝列中,眼睛虽是被蒙住瞧不见情势,却是能听见那些臣子高呼着“臣愿保奏八阿哥为皇太子”与跪下的声音。 他身姿挺拔地立在那儿,唇角却是不留痕迹地勾出弧度来,那些臣子一向老奸巨猾又怎么会听不懂康熙的暗示,他们只是想借此逼迫康熙拥立八阿哥为皇太子罢了。 可舒服的日子过久了,他们却是忘了,康熙八岁登基少年擒鳌拜、平定三番之乱,又怎么会屈从他们的逼迫。 康熙是越看越心凉,他虽是一直知晓胤禩私底下结党营私、笼络重臣,却是没想到竟是到了半个朝廷都愿意拥立他为皇太子的地步。 暂且不说康熙心里头的人选是胤礽,便就算他今日真的真心实意地前来要他们选皇太子,瞧见这般地情形也必定不会选胤禩,胤禩这般得人心谁知后头起了野心,会不会连他的位置也想提前坐呢! 康熙是细思极恐,越想心中压抑地怒气便越是蓬勃,却只能看着大臣一一跪下请命,没有任何理由否决。 就在僵持之下,科尔沁达尔汉亲王的额驸班第突然站出来,带头说明胤禛一个月前被横木砸中以致失明并非意外。 康熙心中有些微惊,眸光带着些许怜惜地看向胤禛,胤禛这孩子没有野心、平日里清心寡欲地又是个孝顺的孩子,无论是交给他什么任务都能完美完成却是没有任何的私心,竟是有人对胤禛下手,当即康熙心中便有了少许预感。 康熙当即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第的答案果然如康熙所想一般:“回皇上的话,下官查出这背后谋害之人就是八阿哥,四阿哥尽心尽力为朝中办事,却是因为一力坚持复立太子之事而招此毒手,四阿哥乃八阿哥同胞兄,八阿哥尚且能对同胞兄弟下此毒手,以后便是能为自己的利益将百姓而不顾,下官认为八阿哥绝不是太子的最好人选,希望皇上能听下官一言千万不要立八阿哥为太子,也还请皇上给四阿哥一个公道!” 八阿哥听了班第的话,顿时脸色一变疾声辩解道:“班第,在这大堂上你就敢诬蔑皇子是谁给你的胆子!四哥是我的兄长,我怎么会对他动手,更何况四弟与我平日里相处和睦,我又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他向康熙揖手道:“儿子绝对不会做出此事,若是往后谁都能凭借一言之词就能将皇子定罪,这朝堂上还有王法吗!还请皇阿玛还儿子一个清白!” 班第冷笑了下,也同样揖手道:“皇上,八阿哥也说了平日里与四阿哥相处和睦,如今却是因为太子之位而对平日里相处和睦的兄长下手,其心思之歹毒让人胆寒啊皇上!下官并非如八阿哥话中一言之词就要将八阿哥定罪之人,下官今日便有带证人和证据前来,还请皇上给下官一个机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康熙怎么会不应允,他就等着一个合适的理由否了众臣立八阿哥为皇太子的请求,如今八阿哥谋害四阿哥就已经成了最好的借口。 当即他便允诺班第将证人和证物带上来,那证人正是那日在屋顶上修整的工人。 在场的诸人脸色都变了变,那人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抓进了大牢中,后来不明不白地死了,如今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大堂之下,其中的猫腻他们心中自然也是有了预感。 那证人将八阿哥指使他如何动手何时动手的事情全盘脱出,还说了自己被抓到大牢中的第二晚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前来灭口,好在班第及时为自己请来名医方才逃过一劫。 那证人的证言翔实,拿出来的证据也极为有效。 八阿哥是越听心头越觉得发麻,如今所发生的事好像将他蒙在了一个大网之下,他被缠附在网上半刻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了眼胤禛却是发现对方神色自然,心中胆寒之气更甚,忙是跪下来对着康熙说着此事事有人故意冤枉自己。 可康熙本就不在意这里头的真相,他只要一个驳了众臣上奏的合适理由,如今的结局他实为满意。 康熙听都不听八阿哥的辩解,当即便否决了众臣立八阿哥为皇太子的请求,并将八阿哥押在了府邸,便怒火冲冲地便离开了大厅。 第二日康熙心情平缓后有重招了各位大臣,说昨日夜间梦见孝庄文皇后和孝诚仁皇后,皆在责备自己为何如此苛责太子,说得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康熙又道太子先前做错事皆是胤褆不仁义用阵魇术魇住了太子,方使得太子作出了许多糊涂事,错在于皇长子并不在于太子,太子如今邪病已祛除,本性痊复。 康熙昨日暗示未成功,今日又当昨日的事情未发生一般前来暗示,堂下的群臣哪能不附和呢,纵使不附和也并不能让康熙选立八阿哥为太子,还会惹恼了皇上,群臣便只能唯唯诺诺地顺应康熙的意思将太子解除圈禁。 然而胤禛知晓这远远还达不到康熙的意图,便联合班第及文武臣子,上奏折联合奏请重立胤礽为太子之事,康熙虽是有此意却还是暂且只将奏折留了下来。 胤禛明了此举是戳中了康熙的心思,但是给的台阶还不够,便连续与诸臣上折子重立胤礽为太子,终于到第二年的正月末康熙终于顺着台阶下来,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重立胤礽为太子。 或许是因为觉得胤禛无故受伤感到亏欠这个儿子,亦或是胤禛行事皆正好戳中他心中所想,赏赐如雪花一般地搬进了雍亲王府。 其中一套玉棋盘便被胤禛随手给了年清芷,她不会下棋,其实给她根本就是暴殄天物,但看在这玩意儿价值不菲的份上她还是十分欣然地接受了。 然后拿来——下五子棋。 胤礽时隔两个月第一次见年清芷的时候,外头下着漫天大雪,对方正穿着狐狸毛大氅坐在亭子里闹着要悔棋。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是太子的show time~ 又开了一篇预收,感兴趣地可以去收下哈,啾咪。 《暴君的皇姐(穿书)》 陆吟琬穿书了,成了那个把持朝政、操控傀儡小皇帝的恶毒长公主。 正好碰上原主正拿着鞭子肆意地折磨着小皇帝,陆吟琬一脸懵逼地对泪眼汪汪的小可怜。 想到小皇帝以后那些残忍暴虐手段,她的手抖了抖从袖口里抖出一颗糖来:“姐姐请你吃糖。” 再后来,小皇帝成了大皇帝,步步逼近将她抵在床边,手指肆意地在她如花瓣般的唇上兜转,声音嘶哑低沉:“阿琬,想吃糖。” 第78章 年清芷闪着潋滟婉转的眸子, 可怜巴巴地对红酥道:“小红酥看在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的份上, 就、就、就让我一字呗, 刚刚我是没想清楚就下了!” 红酥没了法子,勉强地道:“好吧好吧,奴才就让您悔一字,这次您可不许再耍赖了啊!” 年清芷连连点头,兴奋地将方才“下错”的棋子又拿了回去,抓耳挠腮了半天才在另一处下了, 只是刚下了不久又瞧出不对, 便又想故技重施:“红酥,哎呀哎呀, 我棋子刚刚是不小心落在此处的, 不管不管这次不算!” 红酥彻底恼了,站起身气呼呼地道:“主子有您这么玩的吗,这才下了几个子呢您就悔棋两回了,这还怎么玩,奴才不陪您玩了!” 却是听年清芷坐在位置上, 幽幽地道:“阿洛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红酥一秒坐下, 主动将方才年清芷“不小心掉落”的棋子捧在手心上奉给年清芷, 掬起笑脸讨好地道:“主子, 您想弃几个字就几个字, 奴才全依您!” 年清芷得意地摇了下身子,帽子上的狐狸毛似乎也在得意地微颤着。 她接过棋子,开心地道:“小红酥, 你是斗不过我的,你还是迟早认输吧!” 红酥捂住脸,小声嘟囔道:“您下一子便耍赖,奴才确实斗不过您。” 年清芷瞪了她一眼随即将眸光收回来,纤细如葱般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抵住下巴,细长白皙的脖颈微微向前倾着,一双流盼的眸子紧紧盯着棋盘。 这回她可不敢随意下子了,只是左看右看都瞧不出这子究竟该下哪。 就在僵持之际,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突然伸了出来点了个位置,年清芷眸光当即落过去瞬间眼睛一亮,拍了下手:“对了对了。” 她像是害怕红酥后悔一般,忙是将手上的棋子放了下去,然后兴奋地抬起头:“红酥该你了。” 却是瞧见红酥慢慢地站起了身,年清芷不高兴地去扯她袖子:“红酥,你可不能走,至少让我赢一盘呀。” 红酥忙是使了个颜色,先是看了眼年清芷又将努了努嘴,年清芷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往后看了眼,映入眼帘地是金镶玉的腰带,从大氅的缝隙中隐隐露出满翠八团龙,再往上看便是瞧见胤礽敛了锋芒的温柔脸庞。 年清芷吃了一惊忙是站起身,轻轻一盈身道:“妾身年氏参见太子殿下。” 想起方才那般无礼的模样,她有些懊恼地微拧了下秀眉试图解释:“方才……妾身是不知晓太子来临……” 胤礽习惯性想要伸手扶住她的双臂,却是在就要接触到的一刹那突然意识到年清芷现在是胤禛的侧福晋,他倒是不惧闲言碎语可也要为年清芷着想,一时间伸出的手便僵在了原地。 他听见年清芷结结巴巴地解释,笑了笑不留痕迹地将手臂收了回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与我如此拘礼,清……” 年清芷眉头一跳,又听见胤礽改了话:“年侧福晋。” “不管怎么说,恭喜太子重新回到太子之位。”年清芷抬眼瞧着胤礽,他没了在囹圄时的颓废之气,若是说他原先像是锋芒毕露的剑,现在便像是被研磨成精品的玉温柔沉稳,所有的野心全部藏在他的心中。 年清芷顿了顿:“今日太子前来是找四阿哥的吗?四阿哥应该在书房。” “我是来找四弟,也是来找你的。” 胤礽眸中含笑,从袖口拿出一个绒布长条形盒子递了过去,“这是送你的,打开瞧瞧。” 年清芷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疏离有礼道:“无功不受禄,妾身若是接受了太子的礼物,难免不会被流言缠身,还请太子将东西收回去吧。” 胤礽却是不恼,静静看了眼年清芷身后的红酥,分明只是淡淡的一眼红酥却感受到寒气侵入了骨髓一般打了个寒颤。 胤礽的贴身随从十分识相地上前,半是强迫半是劝地将红酥带离了亭子。 不过是一瞬,这个亭子便只剩下年清芷与胤礽两人,年清芷被他眸中灼热的光烧得几乎不敢对视,她想避开胤礽走出这亭子,却是刚挪了一步胤礽就像是猜出她的动作也跟着一抬脚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年清芷向左一步,他便向左一步;年清芷向右一步,他便向右一步。 两个人对峙地死死地,胤礽一步都不让她离开这亭子。 年清芷眸光扫了眼周围看到没有旁人方才松了口气,心中却是有些恼蹙着秀眉道:“太子殿下,若是被旁人瞧见,损了名誉的不仅是妾身,更是太子殿下的清誉。妾身倒是没什么,可是太子殿下就不同了,您才刚重回太子之位,应当爱惜羽毛才是。” 胤礽眸中一亮,“清芷,原来你在担心我?” 他笑了起来,声音极为轻松地道:“周围我都命人看守了起来,就是连一只鸽子也没法飞进来,更别说让有心人找我们的茬了。” 年清芷身子顿时僵住,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胤礽,他究竟是什么脑回路,她明明是拒绝之意,他倒好处处往对他有利的那面想去。 她窒了下,纠正道:“妾身还要提醒太子一声,妾身不叫清芷,妾身叫年盼窈,太子殿下可千万别搞错了。” 胤礽脾气好的很,软声道:“好,这个名字也好听,清芷,那我今后叫你盼窈便是。” 年清芷有些头疼地抚了下额,看来胤礽是认了死理觉得她就是年清芷了,可这事又麻烦的很,她没法子说服胤礽她不是清芷。 她开口道:“太子殿下,应当叫妾身四弟妹。” 胤礽抿唇笑了下,微叹了一声:“清芷,你要知晓我这个四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认死理了。他喜欢清芷便永远不会喜欢盼窈,可我不同,我喜欢清芷也喜欢盼窈,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无论是清芷或是盼窈或是任何其他什么皮囊,我都喜欢你。” 年清芷的心揪着难受,她当然知晓胤礽的感情。 胤禛是个认死理的人,可她何尝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她的心里早就被胤禛占得满满的,别人就算是再好、再光芒万丈,她的心却是连一点光芒的位置都留不得旁人了。 年清芷低下头,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应该谨记妾身现在是四阿哥的侧福晋,往后也是,便是死了到下一辈子也还是。” 胤礽身子微颤了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脸色苍白了下,随即又极快地掩饰掉了伤痛。 他勉强地勾起嘴角,说道:“没关心,我可以等。” 胤礽将绒布盒子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自顾自地坐在了方才红酥的位置,将棋局上的子一颗一颗地往棋罐子里头放:“你不是说无功不受禄吗,我们来一局,若是我输了这礼物便算是赌注送你了。” 年清芷侧过头去瞧他:“若是妾身输了呢?别怪妾身没有提醒太子殿下,妾身可没什么好赌注给太子殿下的。” 胤礽将最后一颗棋子丢进棋罐子里头,头未抬便道:“清芷你真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对我而言你全身上下都很宝贵。不如就拿你与我下棋的机会当成赌注,你若是输了便再陪我下一局。” 年清芷有些愕然,这样下去不就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她被迫接受胤礽的礼物。 她想了想从锦囊中倒出几个金花生,按在桌上,“妾身便拿着做赌注。” 胤礽眸光瞥了眼桌上的金花生,抿唇一笑:“好。” 事实上年清芷还是太过单纯了,真正到下棋的时候她才发现胤礽处处在让她,尽下的皆是不利于自己的位置,将死穴完全暴露给她。 年清芷倒也硬气,倒也按照胤礽的下法与他下着棋局,两人下棋处处皆在让对方,都是在抢个“输”字。 最后还是年清芷棋差一招,被胤礽的棋子硬生生逼去了他的死穴,她不得已将棋子放在那儿时,胤礽笑出声将桌上的丝绒盒子推给了她:“你赢了。” 年清芷微拧了秀眉,抬眼看他:“太子也太会耍赖皮了。” “我不是在耍赖。”胤礽满眼皆是柔意。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对上你,我永远都是输得。” 年清芷心一跳站了起身,在这样扯下去胤礽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可是猜不到。 她脸色有些肃穆:“太子,今日是妾身逾矩了,不该与太子下这盘棋,也不该与太子说这些话,往后太子与妾身还是少相见的好,妾身先行告退。” 年清芷扭头便准备毫不留情地往外头走,胤礽清朗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恐怕会逆了你的意,日后我会经常来,毕竟四弟都已经站在我的阵营,我不会抛下他这个盟友,更不会……” 他顿了顿,声音笃定:“放弃你。” 年清芷背对着胤礽说,声音冷静:“四阿哥生性淡薄,又一心向佛又怎么会随意站队,请太子不要将四阿哥卷入着纷争中。” 胤礽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清切的笑意:“不管四弟想不想,他已经在了。更何况他若是不想,又怎么会设下那般的局,不惜以自己为饵,也要救我出来,也要帮我重回太子之位。” 年清芷欲抬起的脚尖一下子顿住,就连半边身子也僵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侧过头去瞧他,见着他如玉的脸色沉静半点没有说谎的意思。 年清芷嘴唇微颤,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太子的意思是……静安寺那日并非是旁人下手害四阿哥,而是四阿哥故意布局故意受伤?” 胤礽眸光放远,落在她的身后,声音淡淡:“你明明知晓了答案为何还要问,如果想听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如去问四弟好了。” 年清芷一怔,顺着胤礽的视线看过去,胤禛正由许政扶着站在较远处的地方,他的眼睛上覆盖着绢纱脸色淡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掉马~ 第79章 年清芷眸光落在胤禛身上, 睫毛颤了下,随即匆匆忙忙地留下了一句:“我不想知道。” 便准备从亭子的另一个方向绕走,只是刚走了两步胤礽又挡在她身前,她心乱的很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他刚准备开口,却是见他将绒布盒子往她手中一塞, 便又移开了身子。 年清芷一愣,看着手中的绒布盒子, 低低地说了句:“多谢。” 胤礽看着年清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才转过身子慢慢朝胤禛踱步走去。 胤禛虽是眼睛上蒙着绢纱, 视力却是恢复了一大半,透过朦胧的纱布他瞧见胤礽正往这儿走。他方才便瞧见太子与年侧福晋站在亭子里闲聊, 心头已是说不上什么滋味, 结果年侧福晋瞧见了自己竟然还走了,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胤禛不咸不淡地开口:“二哥既是来了我的府上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反而找了我的侧福晋?” “不过是偶然间碰见罢了。”胤礽态度轻松,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 胤禛侧头示意了下许政, 许政立刻轻颌了下首便离开了这里,他这才开口:“二哥大驾光临, 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我今日是特地来感谢四弟你的,我遭了旁人的暗算身陷囹圄的时候,是三弟和十三弟尤其是你不留余地的帮助我, 我才得以脱难。这些恩德我必会记在心中,往后待我登上了那个位置,必会以重谢报答。” 胤礽笑着开口:“不知四弟是否愿意跟随我, 一起完成这宏图大志?” “二哥多誉了,只是我无心那些纷扰,只想安静礼佛平平稳稳地度过余生罢了。”胤禛淡淡拒绝道,心中却是知晓康熙身体康健,而这些儿子却是野心勃勃,康熙多疑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觊觎自己的位置,越是惹眼注意越是死得更快罢了。 听见胤禛所说与年清芷一般无二,胤礽微微一怔,清芷倒是比他这个兄长还要了解他这个弟弟的心思。 可他却是不信,“你若真心不想踏入那纷扰,为何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也要将我救出,你纵是不站队,在八爷党他们心中你已经是和我紧紧锁在一起,若要对付我,他们会连你一起。” 胤禛绕了下手中戒指,抬眼瞧他:“皇阿玛希望二哥你出来,我不过是为了满足皇阿玛的心愿罢了,至于争储我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还希望二哥就这般让我做一个闲散的人吧。” 胤礽见他执意不肯,倒也不恼:“罢了,四弟你既无心,那我也不强人所难。” 他笑盈盈地开口:“不过你的恩,我必不会忘,你永远是我的好四弟。” 胤礽表面上的锋芒虽是收敛,可胤禛却是能感觉到经过此事,胤礽对那个位置的执念更是深切到一种急不可耐的地步,他虽是不知晓为什么,但还是提醒了一句道:“二哥,我劝你一句此事不能心急,还是顺其自然地好。” 胤礽却是不以为然,话语中隐隐露出狂妄姿态,背负着手立在原地:“我是将你当作我的好四弟才说的,经过此事我方才知晓,什么父子之情浓于血水都是狗屁,疑心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心底,便是暂时恢复了我的太子之位,可那根针依旧在他心中。我若是想活命,就必须拿到权柄才行。” 胤禛还想再劝,胤礽却是半句都听不得地摆了下手:“四弟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你放心好了,你不愿我不会拖上你,若是我成功了必有你的好处,我若是失败了你也不会因我落难,你就好好的当你的闲散王爷吧。” “既然二哥心意坚定,那我也不多劝了。” 胤禛从小便寄人篱下,被送往佟佳贵妃身下抚养,若是这宫廷中洞穿人心的能力他属第二,便没人能属第一。 他知晓胤礽就如知晓康熙一般,胤礽决定好的事便是钉子敲在了铁板上,什么都无法动摇他。 胤禛顿了顿,想起方才的一幕。 他开口道:“不过还是希望二哥能够离我的侧福晋远一些。” 胤礽却是坦荡一笑:“恕难从命,毕竟……我喜欢年盼窈。以前我是没机会,可之后我会抓住每个机会。” 胤禛微蹙了下眉,果然与他心中所猜想的相同,胤礽屡次找年侧福晋是因为喜欢她,可他们不过是只见了三面而已,为什么? 他顾不得细思,只是不悦地重申:“她是我的侧福晋。” “可你不喜欢年侧福晋不是吗?你喜欢的是清芷。你既是不喜欢她,又何必强留她在身边。”胤礽微扬了眉梢开口道。 这话像是一根针一般扎进胤禛心中,疼倒是没多疼只是心里头没有来得难受。 胤禛最后重申道:“不管怎么说,还请二哥离她远点。” *** 那绒布盒子里头装得是一枚金灿灿的怀表,这怀表在年清芷眼中虽是不稀奇,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宝贵万分,她眸中情感复杂地看了看这怀表,想了想方才又将怀表放进了绒布盒子中。 她坐在桌案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盏中的茶,想起今日胤礽说的所有话,漂亮的脸上尽是凝重。 最后还是站起了身推开了门,吩咐红酥将小厨房的鸡汤装着一道去了胤禛院子。 到达的时候胡波刚好给胤禛施完针灸拿着医箱出门,见着年清芷迎面而来揖手道:“草民见过年侧福晋。” 年清芷看向胡波,犹豫了下方才问道:“四阿哥的眼睛如何?” 胡波被胤禛叮嘱过,关于他眼睛的情况谁都不要说,便摇了摇头:“回年侧福晋的话,还是老样子,不过草民已经在换着法子救治,草民相信四阿哥的眼睛不日便会恢复光明。” 年清芷唇微抿了下,有些不开心但随即还是掩饰住了,她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多谢胡大夫。” 院子里头的婢女和小厮们早已熟悉年清芷的到来,小厮进去通传了下就出来迎年清芷进去,年清芷进去的时候胤禛正半坐在床榻上,她走过去将食盒摆在了床边的小凳子上,“四阿哥,我来了。” 胤禛微颌首,敏锐地闻到了鸡汤香味忍不住勾了下唇:“你带了鸡汤来?” 年清芷轻轻“嗯”了一声,从食盒里拿起小碗,碗上水蒸气弥漫一看便知是热滚滚地刚从灶台上装起,她拿起勺子轻轻搅着鸡汤试图让汤水稍微放凉一些。 却是在下一刻故意地手指一滑,眼见着滚烫的鸡汤便又要朝自己的胸前翻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是迅速地扶正那盛着鸡汤的碗。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胤禛神色复杂,眸光低低地落在那飘着清油的鸡汤上,他本该装得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在滚烫的鸡汤即将洒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竟是不由自主地出了手。 年清芷猛地起身,她唇微颤嘲讽道:“四阿哥真当是好手段,为了救太子殿下出来,竟是以身为饵,不惜命人袭击自己就为了嫁祸给八爷党他们。我竟没想到四阿哥不仅手段高超,就连演技也极为精湛,好一个‘双目失明’,又可以使自己不被纷争卷进去,又可以使得皇上垂怜,真当是一箭双雕让人钦佩!” 胤禛对上她的清眸,只见她眸光中沁着水意,眼圈红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心猛地一落,忙是将碗放在了一边,站起身疾声道:“盼窈你听我解释,我确实双目失明,直到胡波来了之后才有所好转,这个我瞒你确实是我的不对,只是我也有我的思量,此事绝不能外传,毕竟事关太子是否重新复位的问题,我不能拿此事冒险。至于静安寺遭袭,的确是我布置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静安寺中,更是没想到他们竟是连带你也一起袭击 ,此事我已经狠狠惩罚过他们……” 年清芷猛地打断他的话,话语中带着哽咽:“原来在你心中,任何事情都比你的性命来的重要是吗?若是他们把控不好,你死了呢?就算没死,若是你残疾了呢,你想过后果吗!” 胤禛喉头微动,突然出声:“我想过。” “可是这些都没你心中所想的重要是吗?”年清芷抬起下颌,看向他淡褐色的眸子。 她知晓胤禛心中对权利的渴望,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不惜以命相博。她好不容易才回来,就算他不喜欢她,不再需要她,那都不重要,只要她能陪着他就好。 胤禛声音低哑,却是极为笃定地说了一句“对。” 年清芷怔在原地,她没想过更是不敢想若是他死了,自己该怎么样。 她也没法要求他爱惜自己的命,她要以什么身份呢,一个不受宠的小妾?说起来便是可笑。 年清芷心思乱得很,匆匆忙忙抹了把泪,便走出了房间。 胤禛站在原地看着年清芷消失在门板后,风通过缝隙吹来,身上开始泛着凉意。 自从清芷死后他便是觉得这世间已没什么他可值得留恋的,直到额娘点醒他,原来清芷是希望看着自己登上那个位置的。 曾几何时胤禛也是野心勃勃,只有拥有了绝对的权力,他才有资格拥有自己想要的人、才有资格守护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自己想要的人都已经死了,他还要那权柄做什么。 可是既然是清芷希望的,那他会替她实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不折手段也好、狼心狗肺也好,他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可为什么年盼窈在自己面前落泪的时候,他竟然会有一瞬间地动摇,这一瞬就连他也看不懂了自己的心。 *** 之后的连续一个月,只要年清芷出门,不出半个时辰胤礽便会出现在她面前,像只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年清芷拒绝了几次没什么用,便也没了法子就任由他跟着,就当是多了个搬东西的跟班好了。 胤禛收到消息,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内心却是不停地泛着酸味。 他不想也不敢去想自己这是为什么,因为“双目失明”而赋闲在家中没了政务打发时间,他只能看书来解自己的苦闷。 可终究是有一天胤禛没忍住喝了点酒,罕见地叫人将沅湘阁的封条拆了去,未带一个仆从肚子走进了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每次一来这儿,无数与清芷的记忆便会涌上心头,他已是很久未敢来这里。 最近让他害怕的事情终究慢慢发生了,这段时间年侧福晋未来找他,他未去找年侧福晋,只是偶尔遥遥地瞧见过她几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越来越对她上心,瞧见太子来找她心中会不舒服。 他害怕……真的害怕。 胤禛打开房门,他俊逸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眼光有些迷离地略过挂在墙上的《十二美人图》,他苦笑地扯了下唇角,又兀自地拿起酒壶往唇齿间倒了一口,感受到冰凉醇厚的酒液从喉咙处慢慢滑下去,酒冰凉也好天气寒冷也罢,终究是抵不过他的心。 胤禛踉跄地走了近细细瞧着图上的人,这十二张图皆是他回想着清芷的模样一笔一划绘制而成,他将她最美好的时候留在了画上,也一同封在了这个屋子里。 他不来是怕太想她,可是如今他的心思却是落到了别的女人身上,所以终究还是打开了这屋子的门。 胤禛看着图上的人,扯了下嘴角苦笑,若是你知道了是不是要生气了,连梦都不入了。 他挨个看过去,试图将每一面的她再重新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里,直到在最后一幅《捻珠观猫》。 手中的酒壶突地摔落在地上,流淌出蜿蜒地酒渍来,胤禛打了个冷颤脑中一下子清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啦~ 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要磨好久才磨出来,其实这篇已经接近尾声了,想请两天假休息一下,周二回归。 第80章 订阅不足的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女人, 还满意你看到的防盗章么?方拿出来这玉碗, 屋子的门却是被人强行推开, 年清芷不悦地微拧了眉看过去。 门口的女子圆脸上一双微挑的丹凤眼, 容貌虽俏丽却是有些偏俗。 来人正是春菡, 她一眼便瞧见了年清芷手中捧着的玉碗火头直冒, “好啊你个年清芷, 竟然还偷偷藏了献给娘娘的雪水!怪不得娘娘说不够喝,明日还要我采那雪来,原来是你藏私!” 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秋兰气喘吁吁地一道冲了进来,见着春菡已经进了屋,忙是看向年清芷脸上尽是抱歉愧疚的神情, “清芷姐姐, 都怪我没用,对不起我没拦住她……” 年清芷摆了摆手, 示意秋兰退下,“没关系。” 随后眸光落在春菡脸上, 淡淡说道:“春菡,你交代我采雪水时, 可从未跟我说过娘娘究竟要多少。现在跑过来埋怨我采得太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些了!” 春菡本就看年清芷不爽,见着一向温和的她突然顶了嘴, 心中腾飞的火气一下子就涨了起来,快步上前就想掌掴年清芷以泄她的愤。 却是在手高高举起那一瞬,年清芷突然定定地看着她轻笑了, “春菡姑娘可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巴掌吗?” 自从八年前春菡因为年清芷被狠打了一顿,春菡便恨上了年清芷,不仅时常将佟佳皇贵妃吩咐的活推给年清芷,还没事就来找麻烦。 本身年清芷就是佟佳皇贵妃眼里的一根刺,她也不好去佟佳皇贵妃那里告状。 胤禛又是极为护短的性格,尤其是年清芷的事,可以说得上护短到极致。 只是春菡是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一旦让胤禛知晓了此事,势必会与佟佳皇贵妃起争执。 胤禛本身便是抱养在佟佳皇贵妃的身下,一切基本都是听从她的安排。 故而年清芷便忍了春菡的刁难和挑刺,不想让胤禛与佟佳皇贵妃有隔阂。 春菡却是因为隐隐约约知晓年清芷在怕什么,反而更是得寸进尺。 更何况佟佳皇贵妃本就知晓她们这些贴身宫女会将活分给其他宫女做,便是闹到了娘娘跟前,她也不怕。 倒是年清芷活活送了个把柄给佟佳皇贵妃。 今日去倚梅园采雪便是佟佳皇贵妃吩咐春菡的,春菡懒得起身又怕冷,便跑来叫年清芷做。 年清芷不想起争端,又想着倒是可以给胤禛带一份便答应了。 没想到春菡得了便宜,竟然现在跑来胡搅蛮缠。 年清芷虽然为着胤禛忍让了无数次,可她从来也不是好惹得主。 年清芷突然提起八年前的事,春菡看着她仅露出的一双眸子是又娇又美,潋滟地宛如湖水荡漾出一片一片的波,可这波中却是带着无限的危险气息。 春菡没由来地打了个冷战想到八年前,自己就是因为雨夜里打了个年清芷一巴掌,后来差点被打了个半死瘫在床上休养了三个月的事。 春菡的手颤了两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下一瞬间却是恼怒自己的没用,更是来了火气,只是这火气比以往带了三分的惧怕。 春菡深吸了口气,颐指气使地道:“总之,年清芷你明日再去给娘娘采些雪水来!” 年清芷慢条斯理地从一旁牛皮纸中挑出些许茶叶,放进老紫砂壶中,随意地敷衍道:“看我心情吧。” 若是胤禛喜欢,明日就再给他采些。 若是胤禛不喜欢,她就乐得轻松,还能睡个懒觉。 年清芷捧着红漆底托盘看都不看春菡一眼地就打算往外走,想要去耳房烧壶水将茶叶给泡了。 春菡被她这个态度气坏了,在后头不依不饶地跟着,“年清芷,你这是什么话,竟然敢不听娘娘的吩咐!” 年清芷走进耳房,春菡也跟了进去反手就将耳房里头的门栓关了上,她叉腰抵住门高声威胁道:“年清芷你若不答应,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这里毕竟是四阿哥的院子,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此事了!” 年清芷笑了下,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忍让竟是让春菡有了底气,只是这底气说来倒是可笑。 她理都不理春菡,自顾自地从将雪水烧热。 春菡说了一通,觉得年清芷烧完水自是要出去的,自己倒也不必说这些口舌之争只要好好将门守好便是。 索性背抵在门那边,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年清芷烧水。 殿外,李庄跑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承乾宫胤禛的院子里头,随手就抓住一个宫人追问道:“你知道清芷姐姐去哪了吗?” 他原本是干一些粗鄙活的,后来年清芷瞧他脚速快又激灵,便派他去探查皇上的行踪。 如今李庄刚好探查到皇上已经在来承乾宫的路上,便忙里忙慌得跑了回来。 那个宫人不知晓只含含糊糊地说:“清芷姐姐大概在自己房间内吧。” 李庄忙是跑去年清芷的房间却是未见到半个人影,他擦了把汗又连问了几个宫人,皆说是看见年清芷回了房。 他没了法子只能在院子一边喊着“清芷姐姐、清芷姐姐”,一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着她。 可惜耳房里烧着水,春菡又在那里胡搅蛮缠,李庄寻她喊她的声音年清芷是半点都未听见。 很快康熙的龙辇便落在了承乾宫前,他下了龙辇便径直走去胤禛的院子。 今日派去探查的太监回来禀报,眼见着那女子进了承乾宫里头四阿哥的院子,应是四阿哥的宫女。 虽说早便知晓女子是胤禛院子的人,可康熙来了数十次,却是一次都未见到过这她。 她就像是屈原的山鬼一般,美丽梦幻却是像一层缥缈的烟飘过一般,摸不到也抓不住,让人心痒难耐、望而兴叹。 李庄寻了年清芷好几圈直到康熙的到来,他没了办法只能随着其余宫人前去迎接圣驾,心中默默希望年清芷能够侥幸躲出去。 胤禛院子里的宫人跪了一地前来迎接圣驾,康熙仔细地扫过面前的宫人,却是与往日一般依旧未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康熙不由有些失望,摆了摆手叫宫人平身,便带着胤禛回书房。 康熙随意问着胤禛的功课,胤禛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快走到书房的时候却是隐约听到了两个女子争吵的声音。 说是争吵倒也不尽然,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在不停地胡搅蛮缠,堵在门口不让人出来。 康熙没由来地心微微一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寻声望去。 眸光最终落在一旁的耳房中,他开口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去把门打开。” *** 耳房内年清芷冷淡地看着春菡,只不过是一次没达到她的要求,她便毛了竟是没有半点分寸。 眼见着托盘上的茶盏热气在慢慢褪去,这种天气热茶凉的快,再耽误会儿胤禛便就要喝凉的了。 这雪水总共就只有这么一碗,若是重新加热便就只能剩下半碗。 年清芷微拧了眉梢,彻底没了耐心,“春菡,我警告你。你若再不让开,我不介意将这茶水泼在你的脑门上。” 春菡看着年清芷的托盘上那冒着热气的茶盏,眼神微微迟疑了下,随即像是笃定年清芷不敢一般冷笑了声道:“年清芷,你究竟是在狂什么,你有种就泼啊!” 年清芷轻笑了下,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抓起茶盏。 刚抓起茶盏的那一霎,门栓被人在外头用刀给砍开了,门应声打开。 年清芷却是来不及反应,仍然依照惯性抓着茶盏往春菡的脸上泼去。 春菡见着年清芷竟然动真格的了,深吸一口气忙是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去,踉跄了几步却是撞上一个胸膛。 那茶水也一道将春菡与男人浇了透顶,好在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两人均未烫伤。 春菡被泼了一脸的茶叶水,她站在原地呆了两秒竟是没想到年清芷真的有胆量这般做。 反应过来她忙是狼狈地拿着袖子擦掉茶水,忍不住怒不可支地高声道:“年清芷——” 却是见年清芷脸色微变,突然矮下了身子,“奴才参见皇上!” 年清芷小心地踏过宫人身边的空隙,找个角落蹲坐下来抱着膝盖看着周围。 她微抿了唇,心头闪过一丝愧疚。 若是她早一些献药,这里头的人会不会就不用白遭这份苦难。 随即年清芷又轻叹一声,将悲天悯人的心思收起来。 她闯了这般大的祸,倘若那药对她真的没有效果,就连她的命也一齐丢了。 *** 适逢冬至,这里头又没个遮挡的地方。 年清芷被扔在这掖庭里头,被冷风刮着周围又皆是染了天花的宫人,到达第三天来检查的太监发现她终于成功地染上了天花。 年清芷烧得迷迷糊糊地被搬上了担架,这在掖庭这个院子里翻起了大波。 毕竟从来只是见着有人进来,可从来没见过有人出去的 那些染了天花的宫人先是一愣随即反映过来,这几个太监是来接这个宫女走的,忙是拖着重病的身躯上前拉扯着,“也带我们出去吧!求你了,求你了!” 却是被那几个抬担架的太监猛地踹翻过去,那些太监用嫌恶的眼光瞥过去骂道:“想找死吗?还不老实待着!” 趁着那些宫人们被打得畏缩着不再拉扯,几个太监连忙将年清芷搬出去,单独地安置在掖庭的另一个院子中。 与其他所患天花的宫人不同,年清芷的天花来得更急更猛,太医在判断完她天花的阶段后没有任何耽误,忙是按照药方分阶段对她进行救治。 年清芷头脑烧得昏沉,只保留了部分感官。 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被搬起又放下,又麻木地被扶起来,将药汤灌下。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年清芷身上的症状终于开始消退,人也逐渐清明起来。 她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疲惫的眼皮仍然抬不开,透过那一丝丝的缝隙她瞧见一个头戴砗磲及白色涅玻璃顶戴,身穿八蟒五爪蟒袍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怕被锁= =!圆房只能写到这种程度了,体谅一下~ 之前有本书我写男女主开车,居然有小天使在那一章下面问我男女主有没有圆房,很伤自尊了!! PS:我快要开学了嘤嘤嘤,我争取在开学前把文完结,如果完结不了估计又要请两天假了,因为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尽量早日完结哈~ 第81章 第二日年清芷醒来的时候外头早已日上三竿, 胤禛也去上朝去了,她太累故而睡得也死, 胤禛走的时候竟是半点都无知觉。 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悬木愣是没想明白, 胤禛为何突然兴致起来跑来与她圆房,她捂了下脸庞,莫非是他喝醉了的缘故。 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年清芷便是不再去想,她从床上半坐起来的时候红酥正好敲响了门,得到了应允后红酥方欢欢喜喜地进了屋。 红酥盈了个身,娇俏的脸上全是笑意:“恭喜主子, 贺喜主子!红酥在这儿祝主子早生贵子!” 红酥上前将双喜纹铜盆放在了黄梨木架子上, 将浸湿的帕子拧干了轻轻给年清芷擦拭脸庞,嘴上还喜滋滋地不停念叨:“这府上还未有阿哥呢, 若是主子您能生个儿子的,便是王爷的长子,往后您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年清芷正洗漱着呢,听到红酥这般说起子嗣来, 心头却是轻轻一跳。 这历史野史她皆是略略看过一些,便是《甄嬛传》也看过,可从未听说这年贵妃是有儿女的,便是有那么几个也皆都早逝去了。 这古时候生养孩子倒不是像现代那般简单轻松的,便是康熙爷一开始的阿哥十个也夭折了大半,若是注定那些孩子她没法保护好,还平添了伤感, 倒还不如不生。 更何况这副身体的年岁还尚小,倒还达不到生养孩子的最佳年龄。 年清芷思量了一会儿吃完早膳,便让红酥前去准备马车,她要自己去抓副药制作避子汤药。 却是没想到她与红酥到达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胤禛下朝归来,他身姿挺立地坐在马上低头瞧着她,他穿着一身绣五爪金龙四团的石青补服,头戴东珠薰貂朝冠,衬得他俊逸的容貌更加清贵。 胤禛很少与她出去过,上一次同乘马车还是从宫里头回来,故而年清芷这次只是简简单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自己上了马车。 却是没想到胤禛直接下了马,跟随着她一道上了马车。 年清芷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胤禛,要说胤禛可从未有主动跟她出去的先例,不过想想昨日……虽然昨日她觉得是他醉了方才睡在她房中,可也是绝无仅有的事。 对方也在瞧她,见她眸光看了过来便极为自然地道:“这是出去做什么?” 去药方抓药方做避子汤喝掉。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告诉胤禛,不然若是把他气得又将她锁到房间里头便是不好了。 年清芷将真实的答案咽了下,想了想报出了个平时常去打发时间的场所,“回四阿哥的话,准备去碧雅阁去听书吃茶来着。” 却是没想到胤禛回答地利落:“我也好久未去了,便同你一道吧。” 年清芷一听就想吐槽,什么叫好久未去了,她可是碧雅阁的常客可从未见过他去,而且就他这个工作狂的毛病,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时间还不够用怎么会去吃茶。 更何况胤禛若是跟去了,她要怎么去抓药,未吩咐小厮而自己前去抓药就是怕万一风声传到胤禛耳朵,如今更是没了法子。 年清芷有些为难,想了半天方才想出拒绝的由头,她上下瞥着胤禛这身写满了富贵荣华的补服开口道:“四阿哥,您这身衣服……” 还没等年清芷将由头说完,胤禛直接打了帘子吩咐许政将常服拿来,待许政将常服拿来,马车便开始慢悠悠地行进,根本不留半分余地给她拒绝。 年清芷无奈地捂了下额头,避开胤禛前去配避子汤还真是个难事,还是明日去好了,也不知晓这避子汤药明日喝还有没有用,她想着想着神思便遨游天际去了。 胤禛将常服放在一旁,习惯性地便准备去解补服衣襟的盘扣,瞥了眼躲在一旁发呆的年清芷,想了想又将手放了下去,轻轻地清了下嗓子。 见着年清芷的眸光望了过来,方才展开手臂示意她前来伺.候更衣。 年清芷眨巴了下眼睛,更是觉得胤禛有些不对劲,之前纵使失明都要强撑着自己更衣,现如今眼睛好了反而要她伺.候更衣,真真是奇怪。 瞧她磨蹭着不过来,胤禛轻轻哼出了声:“还不过来。” 年清芷只好慢吞吞地挪到了胤禛的对面,伸手去解他衣领的盘扣,这马车宽大地紧她要伸直了手臂甚至身子微微前倾才能够得到他的扣子。 她的手紧挨着他的胸膛,想起昨夜她也是这般推着欲拒还迎来着,又感到他的眸光不停在自己脸上兜转着,这气氛暧昧地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胤禛低头瞧着她身穿着沉香色织锦花萝旗装,乌黑的发髻上压着一只绕珠赤金缠丝步摇,晶莹透亮的珍珠串成三条流苏轻轻微颤着,她姿容本就琼姿花貌,如今这般打扮更是瑰姿艳逸。 她够着手臂,半截如玉般娇嫩的手臂都露了出来,上头还有点点昨日怜惜的痕迹。这般够着去解盘扣实难操作,她解得香汗津津愣是才将他衣领上头的盘扣解了开。 胤禛微拧着眉梢有些不太满意,直接伸出手臂勾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她的身子极为轻盈,他甚至没用上什么力就直接将她勾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低声责备道:“既然够不到,还不坐近些。” 距离太近胤禛说话间的热风吹在面颊上,年清芷只需稍微发散一下思维,便能想象他温软唇瓣的滋味。 她心头顿时更加鼓声大作,只一味地低头解他胸前的盘扣不敢乱想,好不容易将他石青色绣五爪金龙四团补服脱了开,便又伸手去拿常服。 胤禛低着头眸光灼灼地盯着她,她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自然清香,想必是早上刚沐浴过,那香味在鼻尖缠绵撩得他心头痒痒。 他环绕在年清芷细腰上的手臂微微一松,伸出修长的指尖就在快要触及的时候,年清芷终于忍不住羞愤地小声道:“不要,这是在马车上。” 可那指尖却是没有半点停顿直接朝着她探去,年清芷瞬间涨红了一张俏脸,却是见胤禛的指尖只是停在衣服上轻轻拍去了上头的糕点碎屑。 “吃东西也不知道注意些。” 胤禛抬眼瞧见她通红的脸颊,微扬了下眉间,“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年清芷提了半截的心终于稳稳当当地落下,可虽是落下却是平添了几分失落,可到底为什么失落她可不敢去细想。 “我可没想!”她流盼的双眸略带娇嗔地瞪了胤禛一眼,随即胡乱地将那件常服往他身上套住,便又坐了回原来的位置。 胤禛倒也未恼,将身上的常服理正,慢条斯理地将常服上的盘扣一个个扣紧。 很快碧雅阁便到了,还未到午膳时分这碧雅阁已是满满当当,台上的说书先生老郑是碧雅阁的一绝,每次老郑出马这碧雅阁必定座无虚席。 好在碧雅阁一向会多留几个上头的空厢房给贵客,门口候着的小厮见着两人衣容华贵、气度不凡的模样,便直接领去了楼上的空厢房,还将碧雅阁特色的小吃茶点皆都摆了满桌。 台上的老郑正在讲《三国演义》中的“兄逼弟曹植赋诗,侄陷叔刘封伏法”这一回,正讲到精彩之处,下头的听众是听得津津有味动不动便是掌声雷动。 年清芷暂且将避子汤之事抛到了脑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兴奋地听起来。 前几回年清芷来这儿消磨时间都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但胤礽不知道是在她身边插了眼线还是怎么回事,每次她刚在这儿坐定他便突然冒了出来。 如今跟着胤禛来,年清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胤礽总不能当着胤禛这个她名头上的夫君……现在也是有了夫妻之实的夫君,又过来胡搅蛮缠吧。 不过年清芷终究是低估了胤礽的厚脸皮程度,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连太子之位都被废过一次的人了,刚将一小碟的瓜子磕了一小半,茶壶中的茶水也到了底,包厢的门便被敲响了。 年清芷以为是小厮来了,倒也没顾忌连头都未回一下地抬高了声音道:“进来吧,再帮我倒壶茶水来。” 结果进来的却是胤礽,瞧见胤禛也在连脸色都未变一下,笑盈盈地坐在了年清芷旁边的位置。 胤禛冷声嘲讽:“二哥不似我等闲人,怎么也有空时常出来吃茶?” 胤礽夹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年清芷碗中,头都未抬一下笑眯眯地回答道:“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陪着清芷听书是更重要的事。 胤禛瞧见胤礽这般做,顿时也毫不退让地夹了一块桂花酥放在了年清芷碗中。 这两人斗法只是可怜了年清芷,她伸筷子去夹绿豆糕胤禛冷眼看她,若是去夹那桂花酥便成了胤礽笑中含刀地冲她笑。 年清芷拿着筷子僵在原地,只能去用眼睛扫碗中的绿豆糕和桂花酥,却是不敢动筷子了。 最后她没了办法只能两块糕点她一块都不动,只伸了筷子想去夹盘中的。 他们俩这时倒是极为默契地异口同声说道:“怎么不吃碗里的?” 年清芷恨不得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发火道我吃哪个都有人瞪我,还吃吃吃什么吃! 可她又怂又心虚,两边都不敢得罪,胤礽这儿知晓她的秘密,胤禛那头又是她的衣食夫君。 年清芷干笑两声,只将筷子往碗上一放,伸手去倒水:“我渴了,喝点水。”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对车不够满意啦,但是没办法写多了会被锁啊!!我旧文的红锁到现在都还没解锁0.0,现在风头紧有车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敢顶风作案! 第82章 下头老郑正讲到“兄逼弟曹植赋诗”,曹操去世后曹丕继位为皇帝, 可曹丕此人心机深沉又爱多疑, 生怕几个弟弟对他的皇位有所觊觎便下手为强, 先是夺了二弟曹彰的兵权,后是逼得弟曹熊上了吊。 至于曹植,据野史说曹植对皇位觊不觊觎不好说,倒是对他那位美貌出众的嫂嫂甄宓觊觎得很,故而惹得曹丕很是生气, 将曹植召来在大殿上命他以“兄弟”为题在七步之内写一首诗,但这诗中却是不能出现“兄弟”二字,若是做不了便就杀了他。 曹植最后在七步之内做成了诗——“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这便是七步成诗的典故,年清芷听着下头老郑讲这七步成诗的故事,是越听越心虚就只能猛喝水去压住心头的惶恐,这事倒是与现在的境况有点像啊。 她今日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出来买避子汤,出来竟然还碰上胤禛,碰上胤禛罢了还遇上胤礽那个魔头, 最惨不过是又正好碰上老郑在讲七步成诗的典故。 年清芷默不作声地去瞅一旁的胤禛、胤礽,见着他们听得还算认真这才松了口气。 只可惜刚松了口气胤礽便首先点起了战火:“要说曹丕也是忒不厚道, 既是同胞兄弟这般疑来疑去得作什么?若我有朝一日登上那位置必定会厚待四弟才是。” 胤禛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气定神闲地开口:“听说曹植那篇《洛神赋》便是在写甄宓,这般明目张胆地觊觎兄弟的女人才是真不厚道。” 眼见着两个人一言一句地跟个刀子一般,年清芷猛地扣了下杯子刚想怒吼道有完没完了, 结果两道眸光投射而来她的胆子又畏缩了回来,她清了下嗓子干笑两声:“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渴,小二还不快再给我满上!” 听到最后年清芷是喝饱了的,她看着下头的观众慢慢往外头走,又摸摸自己因为喝水而鼓起的小肚子心痛不已。 直到上了马车胤礽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也一道爬了上来报了个地点正好是在雍亲王府附近,笑眯眯地拿眼去瞧胤禛:“四弟不会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胤禛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拒绝道:“那真是太不巧了,我正好要带盼窈她去正在修建的圆明园那儿看看,恐怕送不了二哥了。” 胤礽眼眸一亮,像是起了兴趣一般:“这么说来我倒也从未瞧过那修建中的园子,四弟既然想去不如带我一起好了,三个人一起方才热闹。” 胤禛撩开车窗帘,看了眼天色“啧”了一声,“真不巧今日天色太晚了,估计是去不了了,我送二哥您回去吧。” 听着他们俩一言一语地,总结来去不过是一个人想赖在车上,一个人不想对方赖在车上,年清芷听着实在头痛,肚子里水咣咣作响,索性挑了帘子便跳下了车:“太子和四阿哥一道回去吧,今日我吃的‘太多’了!索性自己走回家得了,四阿哥还不快送太子回宫,没的不小心错过了宫禁时分。” 两个人对付她的时候最有默契,对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地一起下了车:“既然盼窈/侧福晋你想要走路,我便陪你一起。” 就是这个时候!她就知道会这样! 年清芷有些咬牙切齿,一见他们从车上下来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上了车,趁胤禛和胤礽以及可怜的车夫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拍了下马屁股,马吃痛立刻就跑了起来,一下子就没了影子,只留下一句“哎呀我突然想到有急事回去!先走了!” 年清芷捧着装满了水的圆滚滚肚皮回院子的时候,红酥正在麻利地指挥着小厨房做小点心呢,见着年清芷捧着肚子回来,她眸光不住地在年清芷的肚子上转悠,见她肚子明显比早上凸出来不少,半晌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四阿哥再厉害,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主子您怀上吧。” 当即年清芷就赏了她一个爆栗,要说水多她肚子里肯定没红酥脑袋里的多。 她幽怨地开口道:“我这是喝水喝得。” 红酥捂住泛着疼得额头,看了眼小厨房又看了眼年清芷:“那主子还吃得下东西吗?” 年清芷摇摇头,忙是又摆了摆手:“不成了不成了,再塞下去我的肚皮就要爆炸了。” 红酥忙是扶着年清芷往床榻上坐着,拿来了一只缠枝软垫在背后垫着,又拿了狐皮暖手捂塞在了她手中。 年清芷斜斜地歪躺床榻上,方才觉得肚子里咣咣作响的水消停了些。 红酥瞧着年清芷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轻声责怪道:“主子也真是,凭白喝那么多水作甚。” 年清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恹恹地靠在那儿愁眉苦脸地道:“你以为我想吗……我这不是去碧雅阁吃不上点心,嘴上无聊所以水便喝得多了些。” 红酥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怜悯地看了眼年清芷,轻声道:“四爷带您去听书连个点心都不请您吃的嘛,莫不是太小气了些。” 年清芷伸手去捂脸,长长地哀叹了一声:“比那还要惨。” 她是造什么孽了这两个人竟然碰到一起去了,胤禛这两日更是古怪,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莫不是太子把她身份告知了胤禛? 年清芷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胤禛若是知晓她的身份生气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上赶着来她房里。 红酥打湿了帕子拧干水给年清芷擦了脸,将早上轻轻扫了一层的粉妆给洗了去,又准备给她卸钗环却是突然想起来昨日胤禛来的事,手上的动作忙是顿了顿:“主子可知晓今日四爷还来不来咱们院里了?” 年清芷随意将发髻上绕珠赤金缠丝步摇摘了扔在一旁,微眯着眼睛随意地说道:“应当不来了吧。” 今日她可是耍了胤禛和胤礽兄弟俩,胤禛不生气就已是最好了,哪还会巴巴地贴上来。 然而话音刚落,外头的小厮便传来信道让年清芷准备着,今日爷依旧歇在她房间内。 今日年清芷被打脸数次,也不差这一次了,她已经没有精神再崩溃了。 倒是红酥打了个激灵,忙是将那绕珠赤金缠丝步摇又插进了年清芷的发髻上,理直气壮地道:“若是四阿哥来拆才最有情调。” 末了又拿来了脂粉又细细地给年清芷脸上扑了一层,瞧着她瓷般娇嫩的肌肤染上了些许红晕这才满意。 年清芷已经累得胳膊都不想抬起来,便索性任由她这般弄着。 胤禛来的时候年清芷斜靠在缠枝软垫上已是睡得迷迷糊糊,昨日折腾了一晚今日又在左右夹击中艰难生存,她是累得慌呀! 他看着她如花睡颜,长长的睫毛乖乖地紧贴在白嫩的下眼睑处,不点而朱的唇瓣轻抿着似乎在委屈着什么,让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香了她一口。 可年清芷的唇软香清甜,光是蜻蜓点水的一口根本满足不了,他的唇刚贴上去便是离不开了,便索性尽情碾转缠绵,就这样将她亲着给亲醒了。 她眼睫微微打开,潋滟的眸中沁着水意和媚意无声地勾引着他,胤禛刚想去解她衣襟上的盘扣,她却是给挡开了,羞红着漂亮的脸蛋小声地道:“不行……” “昨日什么都做了,今日才害羞,倒是太迟了。”胤禛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着,灼热的气息往她领口涌着,她脖颈那处的肌肤尤为细腻敏感,不多时便红了。 见着胤禛不顾她反对地将盘扣解了开,年清芷终于急了,“不行!” 听出她认真了,胤禛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眼眸中含了几分冷意:“是因为太子?不过是见了太子一面,你今日便不肯了。” 他攥紧了她纤细的手腕,狠下声音道:“你是我的福晋,现在是未来是,便是死了也要同我一起葬,你这辈子……” 胤禛顿了顿,想到这已经是年清芷的第二世了,想来转世轮回之说倒是又几分道理。 他还觉得不够:“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也绝不许肖想别的男人。” 这话说的尤为霸道,年清芷气得一腿踹过去,只可惜她如今没什么力气那一腿像是打在了棉花中一般。 她从胤禛身下翻了出去,冷下声音:“四阿哥好生霸道,就凭你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不许我下辈子肖想旁的男人。我告诉你,我下辈子不仅要肖想旁的男人,我还要付诸实践!” 胤禛气得将她逼角落,整个身影压了下去咬牙切齿地道:“当我的侧福晋你便是这般不情愿?你哪只眼睛瞧我左拥右抱了,不过是额娘强行塞进人罢了。” 他整个人都阴沉沉的,“还有我问你,你下辈子究竟想付诸什么实践?” 年清芷吓得要命,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却是似乎当真了。 她嘴上却是丝毫不松口,犟着声音道:“你管我想付诸什么实践,四阿哥您就是再神通广大还能管到我下辈子的事吗!” 胤禛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好,好。我是管不到你下辈子的事,可你这辈子却是我的福晋,总该履行福晋的义务吧。” 他伸手便去解开她的盘扣,年清芷却是奋力挣扎着说着:“不行,不行……” 终究胤禛手上一用力,她衣襟处的衣服被扯破,露出了嫩黄色的肚兜和好大一片春光,胤禛淡褐色的瞳孔深了深,却是听见年清芷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哭出声来:“等下!我想小解。” 作者有话要说:恩……没错,年年挣扎半天就是想小解= = 我掐指一算,下周应该就能完结!! 第83章 闹了好大一笑话, 年清芷完了事都不好意思进屋了, 瞧着屋里头的光亮求助地看向红酥, 红酥丝毫未察觉到年清芷内心的崩溃, 还冲她抛了个加油的眼神。 年清芷捋了捋衣袖, 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方才进去,彼时胤禛正站在岸桌旁欣赏着她的画,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便将眸光投了过来, 年清芷身子一凛忙是转过了身子。 胤禛将手上的画放下, 轻笑了下,“生气了?也怪不得你要那般,毕竟下午实在是……” 胤禛话音拉长, 带着明显的揶揄:“茶喝得太多了。” 年清芷扭过头去瞪他,“还不是您和太子咄咄逼人地, 不然我能喝那么多水吗?” 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就光喝水了。 一提起这个年清芷分外地怨念,连带着肚子也怨念地叫了起来。 胤禛笑了起来, 打开门吩咐红酥将吃食送了进来。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后, 胤禛的手又不老实,吃着吃着他们就吃到了床上去。 第二天年清芷醒来又是颇为幽怨地盯着天花板, 昨日份的避子汤还没喝上, 今日的份还尚需努力。 这一次年清芷吸取了教训, 照例去乌拉那拉氏那儿请安用过早膳后,派了人在门口看着一旦胤禛回来便传消息回来。 待胤禛回了房确定不会再与她在门口偶遇后,方才收拾了一番往门口走去, 却是即将爬上马车的时候,胤禛的声音又在后头出现:“年侧福晋这是要去哪里?” 年清芷半边身子都僵住,干笑了两声转头看去,只见胤禛穿着藏青色的常服,身型颀长背负着双手站在后头,合着他回了房就换了件衣服。 她心虚地撒着谎:“我在府中闲着无聊,便出去逛逛。” 胤禛整理了下袖口的褶皱,微抬了下眉梢开口道:“正好我也闲着无事,一道逛逛吧。”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自从他失明后康熙似乎对他愧疚万分,不仅赏赐如流水一般地送了过来,还免了这几个月的政务。 看来今日份的避子汤是又喝不成了,年清芷背过身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太乐意的样子,她踩着小凳子弯腰进了马车内部坐好,随即胤禛也在马车里头坐好。 他抬眼看向年清芷,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碧纹湘江旗装,发髻简单地梳了个小把头,用着云脚珍珠卷须钗定着乌黑松软的青丝,细长的颈间挂着红玛瑙璎珞项圈,衬得她肌肤更为白嫩胜雪。 胤禛眸光在她颈口扫了扫,眸光微沉了下随意开口问道:“有想好去哪儿逛逛没?” 想去药铺逛逛。 昨日未说出口的事,今日当然也说不出口。 年清芷不留痕迹地扁了扁嘴,摇了下头:“还没想好呢。” 胤禛瞧出了年清芷兴致不高,却是不知晓她为何如此,莫非是怪了昨日他的出现扰了她与太子? 太子对年清芷灼热的情感胤禛怎么会感受不出来,太子自从被圈禁后出来行事虽是低调了些,可那些动作却是瞒不了他,胤礽结党营私的活动更为积极,更是纠集着索额图的余党们在策划着什么。 具体太子如何想的胤禛不太清楚,只是不管怎般,他决计不会再让太子与她相见。 不光是因为太子喜欢清芷,更是因为太子所谋划的事情,决不能让清芷牵扯进来。 若是往后康熙清算罪责便能发现太子与年侧福晋交往过密,到时候便是他再怎般袒护,都是解释不清了。 胤禛想了想,“上次瞧你看那圆明园的图纸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圆明园现在已是施工了一大半,想去看看吗?” 圆明园毕竟在京郊,行驶过去要大半天的时间,便是将清芷安置在那儿一段时间胤礽也没时间去找她,倒是个绝佳的地点。 年清芷纵使不知晓胤禛心头想的什么,也有些猜测出来胤禛这两日的反常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她与胤礽的风声。 她自是也不愿见到胤礽的,毕竟她现在是胤禛的福晋,再怎么说也不该私下里与胤礽见面,只是苦了她走到哪胤礽便跟到哪儿,便是自己生了气朝他发火,他却依旧笑盈盈地,真当是软硬都不吃。 彼时骤然听见胤禛提及圆明园,年清芷顿时眼眸一亮,忙是点点头:“好,我老早便是想去看看了。” 圆明园可是有“万园之园”之称,大量仿建了全国各地尤其是江南的名园胜景,只要看了这圆明园便相当于将全国的名园胜景都尽收眼底,如今更是有机会参与这圆明园修建,要年清芷怎么能不兴奋。 到了圆明园后胤禛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当是甚好,年清芷与圆明园的总设计师雷金玉是一见如故,刚见着两人便专注于圆明园该如何修建、如何提高效率、如何更突出圆明园自身的特征这些话题聊欢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胤禛第一次发现原来年清芷不仅仅善绘画和书法,便是对建筑也颇有建树,甚至还提出了几个听都未听说过的建筑工具。 胤禛便索性让年清芷一道在圆明园这儿待了段时间,只是胤禛倒是辛苦,一大早便要赶回去上早朝晚上再回圆明园看年清芷。 趁着胤禛白日不在的时候,年清芷终于有空将避子汤配了出来,若是有房事的时候第二天便和上一碗。 胤禛一向都是晚上来一早便走,自是也未发现,再来他发现胤礽那个捣乱的不再,清芷乖乖软软地什么事都顺着他日子倒也过得舒心,揭不揭露身份得倒也变得没了所谓。 在圆明园待着的时间,年清芷亲自将那几个建筑工具给研究制造了出来,若是使用了这些建筑工具,大大减少了建造时浪费的不少时间,雷金玉欣喜万分忙是将这些工具实施起来。 胤礽安插不少眼线在外头,也知晓年清芷在圆明园的事,只是他被诸事宜缠绕了身没时间来找年清芷。 但他也不急,自从落魄那么一次他便深知权力的重要性,没有权力没有那太子之位他便什么都不是。 同样的,因着被康熙毫不留情地圈禁了大半年,胤礽对自己的这位亲爱的父亲也没有了多少依赖。他今年已是三十有六,可康熙却尚且还是壮年,若是不出意外还能在那个位置再坐上个十年,可胤礽已是等不及了,他一出来便这般结党营私就是存了提前逼康熙退位的念头。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胤礽的动作康熙怎么会没看在眼中,他默默收集着胤礽结党营私的罪证和名单,终于在康熙五十年底开始行事。最先便是将胤礽的心腹托合齐解职、同时换上隆科多为步军统领。 没过几天康熙又在畅春园召集了众臣子,按照名单一一逼问诸臣子为何要与太子结党营私,被点了名的臣子们顿时吓得冷汗津津,他们依附太子说的好听是辅佐储君,说的难听便是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可要说太子在朝中行事又怎么可能没有心腹之人,只是康熙心思多以深沉、一贯瞧不上儿子们结党营私。 这些被点了名的大臣们哪敢承认,忙是矢口否认结党营私之事,匍匐在地上诉着对康熙忠心。 康熙虽是有了名单和罪证却是不好拉下脸皮惩治他们,一旦这事放在明面上,胤礽的太子之位便又是悬了。 虽是对太子私底下的举动康熙是极不满,但到底是在眼皮子底下培养起来的宝贝太子,之前废了一次他便生觉得后悔,如今必定不会轻而易举。 然而这一次却并未让名单上的大臣受到警醒停止攀附太子,康熙看不下眼。于是第二年四月户部便是爆发了湖滩河朔事例贪腐案,若说在这朝堂上不贪不受贿真正两袖清风的简直屈指可数,此次为何爆出来只要是参与这争储纷争的大臣们都明眼能瞧出来,这是康熙在拿胤礽的党羽开刀,给胤礽点眼药水呢。 其中除了两个主谋议处户部尚书沈天生和户部员外郎伊尔赛之外,康熙又处置了刑部尚书齐世武、步军统领托合齐及兵部尚书耿额,这几人俱是皇太子的党羽,贪腐财银皆是为了助皇太子胤礽成事。 素以故而齐世武、托合齐、耿额三个从犯贪腐数量尚小,但康熙依旧是将他们与主犯一般惩治处以死刑。 康熙本是想用此事好好教训胤礽一顿,暗示他收敛了那些不该想的想法,若是停止那些结党营私的活动,胤礽便仍旧是他的好儿子。 可那大半年的圈禁早已让胤礽看破了康熙,此举下来胤礽非但没有打算收敛却是更为恼怒,私底下与大臣结交地更为活泛,并且暗示若是得到相助待他继位,往后必有功勋。 粗粗算算康熙已经五十八,在这个位置上已是坐不了太久,太子如今是储君的最火热人选,自然太子只要稍微一示好便有大臣前仆后继地涌上去。 这一日太子刚和几个私下里结交的臣子在酒楼喝了点小酒,被太监扶上马车后背塞了块缠丝软垫,他喝得有些微醺便靠着软垫小憩着眯眼睡过去。 因着要赶着宫禁回宫,这马车不由赶得便是快了一些,只是这马车里头皆被绫罗绸缎包裹着,到处都是软绵棉地,胤礽躺在上头竟是一点颠簸都感受不到。 正是因为一点颠簸都感受不到,突如其来地刹车才来得尤为突然,胤礽差点一个没稳甩出车去,幸好抓住了固定在车里头的小桌子才稳住了神情。 外头的车夫已经耐不住性子骂了起来:“你长没长眼睛,哪来的疯丫头竟是往车上撞!” 胤礽微蹙了下眉头,将帘子挑起来,瞧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粗布,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她将手臂送了开,他才看清原来她身下还有个小孩子。 一旁的妇人忙是上前又是向车夫赔罪、又是向那女子道歉的。 从那妇人的言语胤礽方才听出了个究竟,原来是那小孩子低着身子去马路中央捡玩具,小孩子身高低又弯下了腰正好在车夫的视野盲区中,幸好是那位女子突然冒出来将小孩子抱去了另一边,这马蹄下方才没有出了人命。 既是一场意外便没什么好说的,车夫讪讪住了嘴,胤礽也淡淡说了声:“继续走吧。” 却是在就要将帘子放下的时候,那女子突然转了身来让他瞧清了容貌,一双姣好的鹅蛋脸上柳眉如烟,双眸婉转若秋月,虽是穿着粗布容貌却是比花儿还娇俏。 更重要的是,她竟是比年侧福晋更要像年清芷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小真酱”,“卿卿.”,“无心”砸的雷!么么哒~ 后面一章就是大结局了,真正的年盼窈没搞事啦,放心放心! 第84章 胤礽当即便将那女子带进了宫内, 秘密派人出去查清楚了身份, 方才知晓原来现在的年侧福晋不过是年盼窈的丫鬟阿洛,如今手里头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年家三小姐年盼窈。 胤礽当即眼眸一亮,强行将年盼窈留在了咸安宫中, 只待他成事后登了基,便可以拿此事胁迫年家与胤禛,将年盼窈与年清芷换回来。 胤礽耐着性子任由康熙打压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私下里的活动却是依旧没边, 终于过了大半年到五十一年夏末胤礽迎来了机会, 康熙前去塞外巡视留胤礽奉旨监国,将身边的亲卫以及看守皇城的侍卫们带走了大半。 胤礽宛如一只亮了利爪的老虎一般早就耐不住性子,康熙前脚一走胤礽便纠集了党羽部下意图提前登基。 然而康熙却是早便防备着他,胤礽刚起了事,便命着提前在京郊埋伏好的胤祯带领着大军先行回朝将胤押住。 胤礽二度被废的消息被公布后便是初冬了,年清芷身披着狐裘大氅在庭院里看着月亮, 手里拿着酒杯罕见地抿着小米酒, 心里感怀万千。 胤礽被放出来纠缠着自己那些日子,她屡屡暗示胤礽只需等待那位置自然是他的,可他却是拧了一颗心地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坐上那位置。 胤礽又哪是康熙的对手,康熙纵使待他恩厚, 可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事情早便凉透了康熙的心, 年清芷心里头知晓胤礽是不会再被放出来了,想起他那般倜傥的模样以后都要颓废地圈禁在咸安宫,便是她这个做朋友的也有些于心不忍。 年清芷心里头揪着难受, 便不自觉地多喝了些。 胤禛前来的时候她便醉醺醺地靠着旁边的篱笆架子睡得正香,她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肌肤染上了花瓣一般地红,朱唇微张着隐隐约约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细细一闻满身都沁满了酒的香味。 胤禛眸光不由多了几分暖意,上前便是将她怀抱着带回了房间,她酣睡在他怀中尚且还有些不老实,似乎是在寻求着温暖,脸不住地往他脖颈处钻。 年清芷细腻柔滑的肌肤触及到他颈部敏感的肌肤时,他眉头忽地一跳,指尖便轻轻滑上了她的脸颊。 胤禛一向以自制力高为傲,可惜一旦沾上了年清芷,他那些以傲的东西全都抛在了脑后。 一开始不过是脸颊而已,后来便是脖颈再后来便是越来越下,她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瞧他,见她醒了他便索性要了她一次。 后半夜睡着的时候年清芷却是闹起了胃疼,叫来留守在府中的太医才知晓是大冬天喝了凉酒刺激了敏感的胃子,胤禛不留痕迹地蹙了眉却是见她生着病,酒也未完全醒来便未问她为何大冬天的喝冷酒。 好在这些常备药府中也是留备着一些的,太医开了副药给年清芷喝下,当下胃疼便好了一半,年清芷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早上年清芷只觉得腰酸背痛,低头瞧见肩部胸前全部都是青红的痕迹,方才想起昨日喝了酒后朦胧中胤禛做的事。 她顿时有些羞恼,四阿哥真当是禽兽!她都喝醉了竟然还要了她一次。 年清芷起了身照例是将所有的丫鬟小厮们支了开去,自己煮了一碗避子汤。 只是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的时候,胤禛带着太医撩了帘子进来,她惊得差点把碗给摔了。 年清芷僵硬地将头抬起来,瞧见跟在胤禛身后的太医不留痕迹地微蹙了下眉,她知晓那太医应是闻出了避子汤的味道。 这段时间胤禛一直留宿在她房中,她的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反应,胤禛为此给她找了十几个太医借着诊平安脉的由头来瞧,却是瞧了数次皆说两人都无问题,这位留在府内的太医自然也是来瞧过的。 年清芷心中有些慌,声音都有些带着颤:“四阿哥今日怎么没有上早朝?” 每次她都是趁着胤禛在早朝的时候喝这避子汤,胤禛极为勤政早朝从未缺席过,是最好的时间不过,她习惯了每次都这个时候,时间长了警惕心便也没了。 胤禛淡色的唇角本是带了抹笑进来的,却是发现年清芷脸色不对,眸光顿时便落在了她双手捧着的碗上,他开口回答年清芷的问题:“你胃痛,我便请了假在府邸里头陪你。” 他顿了顿,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那碗药:“你喝的是什么?” 终于这个时候还是到了,年清芷身形颤了颤,脸色也顿时苍白了下去,太医在场便是她编什么高明的谎话都是无用。 她犹豫了会儿,唇瓣颤了颤终于开口说道:“避子汤。” “刘太医,还请您先出去。”胤禛拼尽全力,方才用最冷静的语气跟一旁的太医说道。 刘太医彼时也心惊胆战着生怕被牵连到,前些时候他倒是也帮年侧福晋诊过脉,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到如今竟是因为年侧福晋私下里喝避子汤。这般爆炸的信息竟是被他这个外人知晓了,若是四阿哥恼怒万分,将火撒在他身上,他便是惨了。 如今听着胤禛开口,他忙是揖手然后连不迭地走出了房门。 房内安静地一根羽毛掉落都能听见,沉默半晌后还是胤禛打破了平静。 依旧是那般冷静的语调,可是细细听来却是能听出他声音不稳地微颤:“为什么?” 年清芷知晓自己这般做是触及了胤禛的底线,她没有事先坦白,就是害怕一旦坦白了事实,胤禛会生气,如今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咬了下唇,她见过德妃娘娘生孩子差点血崩而死,也见过德妃、佟佳皇贵妃丧子之后的痛苦,她太害怕了害怕到将这些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可她这般沉默落在胤禛眼里却是有不同的意味,胤禛眼眸中的光亮一点点黯下去,幼时的寄人篱下使得他极没有安全感,年清芷从来没有给过他回应,也从未说过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安慰自己他不在乎这些,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安慰了这些年来甚至他自己都相信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可是怎么会不在乎呢? 她似乎离得自己很近,他不停地朝着她走过去,可是这么多年了他终究还是无法真正的靠近她。 走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累了。 胤禛硬生生地挪开眸光,不去看她,“你若是想走,我绝不拦你。” 他顿了顿,唇间说出那个萦绕在心底却是一直未说出来的名字,“年清芷。” 年清芷身子猛颤了下,眼睫不禁有些湿抬眼看向胤禛,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了,是太子与你说的?” 听到她口中说出太子,胤禛嘲讽地扯了下嘴角想说些什么,却是临到说出口又是咽了下去,他转身便想离开房间。 年清芷突然从床榻上站到地上,就连踩进鞋子都顾不得,就在胤禛手指尖触碰到门栓处时,她从身后抱紧了他的腰,豆大的泪滴落在了他的背上。 她脸贴在他的背上:“讨厌我也好,冷淡我也好,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胤禛。” 胤禛身子微顿,笑了出声:“我怎么会讨厌你,我纵使冷淡这世上所有的人,也都无法冷淡你。” 他话语中带了一丝疲惫,“你从未给我个答案,总是若即若离,今日说了想留下,在我满心欢喜的时候却是又走得决绝。在床榻上不拒绝,却是又背地里喝这避子汤。这么多年,我却是发现……我真的不懂你。” 胤禛强硬地将她搂在腰间的手臂松开,冷下心肠来:“我累了,你留下也好,离开也好,往后俱与我无关。” 见他说得认真去开那门栓,年清芷终究还是忍不住,声音处处带着哽咽:“我不是不愿意与你子孙满堂,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好多事,我瞧见德妃娘娘生四阿哥的时候差点死去的模样,我瞧见这宫里的女人丧子时的痛苦……我真的害怕。” 胤禛转了过身,瞧见她雪白肌肤上皆是泪痕,一双眸宛如江南烟雨朦胧得实为美丽,光是瞧见她这般模样他的心便软下了大半。 他开口:“若你说不想生,我自会允你,你又何必处处瞒着我?” “我害怕惹恼你。”年清芷睫毛微颤,抖落下一滴滴的泪珠来。 她低下头抽泣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年清芷话还未说完,却是被他搂进了怀中,她的泪打湿了胤禛的衣襟往脖子里渗透着,他却是丝毫未介意,宠溺中带着些许无奈地揉了下她的脑袋,“不想生便罢了,我看重得岂会是那些,大不了咱们过继一个便是。若你事事坦诚,我们或许不会这般迟才在一起。” 年清芷环抱着胤禛的腰,不住地点头:“以后我什么都同你说。” 冬去春来,又过了两个春,这个春养狗的小厮未能及时将七月和初二隔离,眼见着七月怀上了初二的种肚子越来越大,养狗的小厮们只能做好补救方案,提前为七月做好分娩的准备。 狗与人不同,人需要十月怀胎,狗却是只需要两个月便能生出小狗 刚过夏末的初秋,胤禛上了早朝没多久,红酥便急了忙慌地来敲门告知年清芷七月有了反应,年清芷忙是从床上跳起来,披了一件外袍便跑到隔壁看着七月。 果然瞧见七月趴在一早为她准备好的棉被上,她胀大的肚子不停地蠕动着,在努责了小半柱香后第一只小狗终于生了出来。 七月自己将胎膜咬开,再咬断脐带,仔细地舔掉小狗身上的粘液,待处理完第一只小狗后便又开始生下一个。 年清芷将小狗用布包好交给一旁小厮仔细照看,自己则是搬来一个凳子陪着七月一起生孩子,初二趴在年清芷的膝头也地伸头去瞧七月,似乎是很担心自己的“爱妻”。 第一个小狗生得倒还是顺利,到第二个的时候七月便是有些不行了,不光努责的速度比一开始慢了多还时有时无地,直到胤禛下了朝回来还未生出来。 有经验的小厮当下便是看出七月难产了,当即便进行了助产处理,只是仍旧未挽回得了,七月拼着最后一丝残力将另一只小狗产下,便彻底没了力气纵使叫来了兽医也无济于事。 七月便是这般地走了,初二连续十几天夜夜哀嚎,连食物都很少进最后终于在一天夜里也随着七月走了。 年清芷难过了好一阵,将七月与初二合葬在了沅湘阁那颗参天大树下。 好在两只小狗能吃能睡健康地很,胤禛给它们分别取了“百福”和“造化”的名字。 自从太子被圈禁起来,八爷党仿佛尚有火种的灰烬一般燃了起来,八阿哥胤禩因为人品仁德性情圆滑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不断有人上奏康熙欲重新立储,这些折子却是屡屡被驳了下来。 康熙眼见着几个儿子结党营私、斗得死去活来,便更相信那个不言不语只专心做事的孝顺儿子胤禛,只是便是有心也无奈,胤禛无子嗣,十几年家里头都只有一个小格格。 要说选储君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子嗣繁盛,若是无子嗣繁衍,便是皇位传给胤禛,过了百年也是后继无人。 胤禛忙着政务,年清芷无事便在府邸里头逗弄着小狗,渐渐得初冬来了,今年的初冬格外得冷,她也是格外地怕冷,雪还未下便整日称“冷”恨不得日日蜷缩在床榻上,再在屋子里摆满了暖炉。 因着有前例,之前年清芷便是得了嗜睡之症,眼见着年清芷如今日日犯困怕冷,胤禛当即担心地汗毛都立了起来,当即便是与年清芷约法三章不得有任何隐瞒,后又请了胡波来诊治,结果却是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 年清芷怀孕了,算了算月份还不到三个月,大抵是七月生产之日左右怀上的。 年清芷细细想来,那日的确因着七月难产去世伤心难过得连避子汤都忘记喝了。 她不是没发现自己的小肚子鼓起来了,只是……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吃多了又不运动导致的。 这个小生命来得真是巧妙,只是一日未喝避子汤,他便来了。 胤禛的神色复杂,喜中又是带着担忧,七月便是难产而死……他看了眼年清芷狠下了心咬牙道:“这胎要是不想要,就……” 话还未说完,唇便是被年清芷柔软的手心封了起来。 年清芷神色严肃,小声地道:“若是被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了要伤心的。” 胤禛紧锁的眉头一松,露出喜不自禁的神情来,他尚还有些不确信迟疑道:“你想留下来?” “他既是来了,就是与我有缘分。”年清芷手指轻轻抚上微凸的小腹,神情极是温柔缱绻。 胤禛瞧着她这副模样,心头早便酥了,手轻轻覆上她的手。 他何尝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往日清芷不愿意他便随她,本是已经做好一辈子无子嗣的准备,如今竟是多出了个小生命,他开心地手都微微颤着。 年清芷突然想起一事,忙是抬头看向胡波询问道:“胡大夫,后来我又喝了些避子汤,可对腹中的孩儿有影响吗?” 胡大夫摸了下胡须,笑眯眯地道:“侧福晋脉搏强健,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必定是无事的。” 康熙五十五年初夏,年清芷生了一对双胞胎白胖小子来,要么没有一来就来俩,高兴得康熙、德妃直往雍亲王府一大批一大批的赏赐来。 关于儿子的姓名胤禛琢磨了六个月终于想出来,却是没想到清芷生了一个又出来一个,便是从考虑中的备用名字中拿了一个,一个叫福宜、一个叫福慧。 这两个名字听得年清芷眉头直跳,这历史上的年妃便是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福宜、福慧、福沛皆是夭折了的,当即便否决道:“不好,重换个。” 这两个名字可是胤禛抓耳挠腮想了六个月,所想出最吉祥的名字,却是没想到一秒被年清芷否决。 关于名字两人是纠结万分,一直拖到两个孩子满了月还是没定下名字。最后还是康熙赐了名下来,一个叫弘历,一个叫弘昼。 听到这两个名字年清芷也是眉头直跳,只觉得是抢了旁人的姓名,只是这么长时间胤禛一直睡在自己的房里,从未碰过旁人便是将这两个名字让出去,其他的福晋也是生不出来,便依着康熙的想法叫他们弘历和弘昼。 时光过得飞快,弘历和弘昼六岁的时候,康熙终究是没能撑过那年的冬天在畅春园薨逝了,根据康熙的圣旨胤禛继承了皇位,八爷党是眼红愤恨得要命,争夺了这些年竟是落得了一个不争不抢的人手上。 只是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们愤恨地同时大肆地在民间散播谣言,说是胤禛改了圣旨抢了弟弟十四阿哥的皇位,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听着听着还真有些信了。 对于此事胤禛是气得要命,那些百姓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便听信这些谣言,要知晓这圣旨上头不光是汉字同时还有满文、蒙语,一共三种语言在上头又是怎么可能将“十”该成了“为”。 虽然民间谣言沸腾,但这并不耽搁胤禛登基之事,即位后他不顾众臣子的反对将年清芷封为了皇后,许多臣子纷纷上奏折反对并奏请该立乌拉那拉氏为皇后,可皆是被胤禛淡淡一句“乌拉那拉氏无所出”给驳了回去。 这话传到了乌拉那拉氏耳中,真当是有苦说不出,要有所出也得你进房啊!你什么都不做她要怎么有所出! 胤禛这一句将那些老家伙们驳得再无辩驳之意,确实四阿哥房内子嗣甚小只有一个格格和两个阿哥而已,他们放弃了奏请乌拉那拉氏为皇后,转而准备将自己的女儿、侄女儿纷纷送入宫里头。 然而还没到选秀之日,年清芷便又大了肚子,选秀之日年清芷作为皇后便捧着大肚子前来给皇上选妃,只是还没开始羊水便是破了。 胤禛赶紧将年清芷抱回了房间,独留一群秀女们在厅中面面相觑。 这一年的选秀便算是毁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年后的选秀,皇后刚在座椅上坐定,皇上便也来了是半句话都没让皇后讲,挨个点评着秀女,“这个太胖”,“这个太瘦”,“这个太丑”,“这个仪态不行”,“那个字都不认识”,愣是将秀女们点评哭了,皇后气走了。 胤禛当晚便笑眯眯地捧了一大堆折子来到了坤宁宫,彼时年清芷还在生气瞧着他笑就来气:“你这皇上怎么越当越回去了,竟是越来越孩子气,断是没了当亲王的沉稳劲。” 胤禛哼笑了下,“就是因为要当皇帝所以才要装嘛,如今全天下你老大,我老二便是不用装了。” 见她还在生气,胤禛倒也不恼直接将她搂上了床,惊得年清芷拧了秀眉去瞅一旁的奏折,“你不是来批奏折的吗?” 胤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今日确实来处理奏折的,不过那些奏折都是一群闲了没事干的老头递的,都在怪我子嗣稀少应当雨露均沾。” 他顿了顿,笑起来:“雨露均沾我是做不到了,但子嗣稀少这一项还是能努力努力改善的。” 胤禛说完便是熟练地解开她的腰带,亲在她的朱唇上,随手将床帷扯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小天使们的捧场! 下面开这本,感兴趣的可以提前收藏下~ 《拯救皇帝一百回》 文案: 【每回皇上头七,她都要删档重来。】 选后大典时,一名秀女拿着匕首朝首座上的病弱小皇帝袭去,沈初黛突然劈手将匕首夺了去。 众秀女鼓掌:沈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女! 帝后大婚时,与小皇帝喝合卺酒,沈初黛将小皇帝酒杯往花盆里一倒,绿叶顿时萎靡发黄。 众宫女星星眼:没想到皇后竟还精通医理!! 祭祀大典时,小皇帝手捧玉礼器一步一步爬上阶梯,沈初黛拉过小皇帝往后刚退三步,一道闪电劈到方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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