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256中文(33又3分之1)为您整理制作 清零重来 by 小白龟的猫 文案: 他是禀赋过人,天才过人,聪明过人没错——不过那是指在心脏科手术方面,跟灵异现象没有半点相关啊! 灵魂错置这档子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错置就算了,偏偏还进入到美其名为纤细美少年,俗称娘娘腔的秀弱身躯里……恶!这让他怎么见人啊! 为寻回自己的身躯,他不得不伪装成自己的好友,成为照顾自己躯体的看护;然而,当看见好哥儿们方言青轻抚着那具没有灵魂的身体,或沉默,或轻声细语的看护着名为「林广宏」的身躯,他开始困惑了—— 以一个朋友的立场看,方言青的表现显然太过了;那样的凝视与轻语,似乎,更接近情人的呢喃…… 第一章 这感觉真是要人命,我简直不想醒过来。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我鼻子下放那该死的嗅盐,这东西实在是刺激过头。一边呕吐一边清醒过来的痛苦简直可以评选为新满清十大酷刑之一。 嗅盐的味道十分刺鼻,却无法掩盖那更让人恶心的酸臭味。 同时闻着这两种滋味的我,真想就这么再次晕过去。 是谁用这种方法对待我?绝对不能轻饶。 喘了两口气,胸口闷得像被人压了两块大石头,四肢疲软得像是被女人榨干了一般。呿,被女人榨干至少还有爽到,现在这感觉,可不好受。 眼皮似乎是被人用胶水黏住了,怎么也睁不开;头顶上的神经则像昨晚酒吧里的艳舞女郎,在脑子里大跳钢管舞,抽得我头都快爆了。 后脑勺传来冰冷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直接躺在地面上,还湿湿的,似乎有积水。 难道是昨晚我没回家,直接睡路上了? 不可能。混完吧后,我是和方言青一起上车的。他不可能那么大胆子,将我丢在路上。 「啪啪」几声,脸颊上的刺痛告诉我,有人在打我耳光。 勉强将眼皮裂开一条小缝,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嗯……」 怎么这种声音?低得像蚊子,软得像女人,反正就不是我该有的声音。 「广琏,你醒醒。」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叫。 广琏?谁啊?叫什么叫! 抬起手臂就是一巴掌甩过去。吵死人了,吵到你大爷我就要你死。 「广琏。」手被人一把抓住,陌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 我将眼睛睁得更大些,想看清楚是哪个不要命的,胆大包天,敢拦大爷我的耳刮子。 耶?是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的倒还人模人样,就不晓得他还能不能做的成人,敢惹到我。 男人察觉到我已经清醒了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捞起。我这六十八公斤,一百八的个头,捞得还挺轻松,身手行嘛。 躺在他的怀里,我垂着脑袋打量四周。 这是个狭小的浴室,只有些简单的卫浴设施,连浴缸也没有。说到浴缸,最欣赏方言青那套小别墅里的大理石浴缸了,那花纹,那造型,要不是他手快,我肯定抢在他前头就付款买下,这小子。 地上那白白烂糊般的一滩,该不会就是我吐的吧?真够恶心的了。 ——等一下,那些看起来圆圆的,一片片的,呈半融化状态的东西,是药片吗? 该死的,肯定是药片,看我这一嘴酸苦味。方言青他竟然乘我喝多了人发昏给我吃麻药,他胆够大的嘛。 人呢?我挣扎着要起来,他人呢?是不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躲起来了? 陌生男人的手抓得很紧,让我觉得有点痛。他带着我离开了这狭小的浴室,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个十分简单的房间。 将我放倒在床上,男人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开始粗鲁的为我脱衣服。 就不能温柔些吗?要不就换个女的来。我有气无力的哼哼着埋怨几声,任由他将我翻来覆去的。 算了算了,男人被看也不会少块肉。先让我好好睡一晚,明天醒了再处理所有的问题吧。 至于方言青,你小子等着吧!明儿个小爷再收拾你。 温暖而又干燥的棉被轻轻将我裹住,让我感觉舒服不少。 「广琏,别再做傻事了。」男人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坐在床头。 叫谁啊?谁广琏啊?我不耐的摇晃脑袋。 「这一切都是你的命。别再反抗什么了。他不会理会的。」 男人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从你进这家门起,你的命运就注定是这样的了。别再做无谓的傻事了。明天我会再来看你的。罗太太会在门外守着你的,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她说。」他起身,又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离开了房间。 莫名其妙,我眨眨眼。这谁呢,演哪出啊? 睡吧!明天虽然没有我的手术,可好像还有个重要的预约,有个挺重要的家伙要求助于我。 为了能好好对付明天的金主,今晚是一定得睡一会的。 晚上的梦做得我天翻地覆的。一直梦到一个十分娘娘腔的男人,老是哭个不停,烦死人了。 那男人似乎十分痛苦于自己的现状。 男人怎么能老哭个不停?真让人受不了!这种男人还不如动手术,直接变成女人算了。 他似乎和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老是纠缠不清,还有些有的没的乱情节。真够我无聊的。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狭小的浴室,那娘娘腔将一整瓶的白色药片大把大把的吞了下去,还拿刀割自己的手腕——他竟然还知道温水可以防止血液凝固。自杀,这在电视上多到滥的情节,看得人心烦意乱。 这一觉睡得我疲惫不堪。 我挣扎着醒了过来,勉勉强强的睁开眼睛,伸出手撩开搁在脸上的头发。 突然的,我的手定格在眼前。 「啊——!」一声尖利的惨叫从喉咙里发出,响得令人发怵。 门猛的被打开,冲进来两个人。 我转过头去,愣愣的看着冲进来的一男一女。 我不认识他们。是的,完全的陌生——哦,不,我认识,我知道他们是谁:矮矮胖胖的男人叫劳福,是个司机;而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许多的中年妇女,就是罗太太。他们是照顾我的人。 不对,他们照顾的不是我,是那个叫广琏的人,那个吃了很多安眠药的娘娘腔。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茫然。 管他怎么回事,先把这边两看门狗唬弄出去再说吧。我需要一个人理清思路,想想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没事。」我喘了两口气,装出一副淡淡的样子对他们说:「你们出去吧,我没事。」 那两个人互望一眼,显然对我的表现充满疑问,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见门关上了,我这才缓缓的坐起身,没想到小小的动作竟然累得我满头大汗。 长呼出一口气,这也是正常的,无论是谁吃了这一整瓶的安眠药,再强迫催吐出来,也会变成我现在这废物样。 还有割腕流那么多血,能活着绝对是因为及时发现。 将那双吓我一跳的手摊在面前。这该是我拥有的手吗?当然不是,这是那个娘娘腔的手。 这手该是女人拥有的吧!这么纤细,苍白得毫无血色。 那娘娘腔下手还不够狠,手腕上的刀痕根本没有伤及大血管。要是我出手,保证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翻身拉开床边小柜上的抽屉,我胡乱一阵翻动,竟然还让我找到面镜子。赶紧拿到面前,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上帝啊!是谁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会玩出人命来的! 看着镜子里苍白精致的脸,我头晕到不行。我呢?我到哪里去了?既然在这儿的是广琏,那我在哪儿?我林广宏在哪里? 这难道是梦?难道是我的梦还没醒? 我幼稚的伸出手猛拉脸颊。既然是别人的脸,我应该不会觉得疼痛。 直到我疼得眼泪直掉,双颊通红,也不想相信这一切都是现实,是真的。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既然我在广琏的身体里,那他在哪里?我的身体里吗?我们对调了吗? 我的身体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会对调?发生了什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静下来,林广宏。我对自己说,而后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 每个环节都很正常。我在下班后和方言青他们一帮人彻夜鬼混,去的也是平时常去的几个PUB。 然后我因为喝多了,所以就没自己开车,而是和住同一栋的方言青一起回去的,开车的是他。 很好,所有的记忆到这儿就全断了,接下来就是浴室里不堪回忆的呕吐,然后是睡觉,做了一晚上的梦,直到现在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错? 是不是我过年忘了拜拜?还是我做了什么恶?上天竟然这么耍着我玩。 一番伸手踢腿,很俐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我从来没想到,人的思维和记忆竟然也能像移植器官一样,从一个人搬到另一个人身上,似乎还没有排异现象。 好吧,事实已经如此,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了。问题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没有亲身经历过,估计没有人会相信我不是广琏,而是林广宏;换成以前的我也会哈哈大笑,死不相信。 我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告诉别人这件事,估计听到的人不是把我当成自杀后遗症,就是当我开玩笑。 门口那两个大概不光是来照顾广琏,同时也是那个陌生男人派来监视他的。 看来目前我的行动是受到限制的。 这广琏是怎么回事?从梦里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是个……怎么说呢,是从小就被某个人养着的男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里,全是他和一个高大男人的……那种镜头。他的存在和女人的作用差不多。 真是个令人郁闷的人生,可怜的是我现在就在他这个悲惨的人生里。 他看来过的不怎么样,被那男人丢弃在这个近乎简陋的地方。被厌倦了吗?可能吧。 玩具一样的存在是不长久的,美色这种东西,是天下保质期最短的昂贵物品,一旦过期就变成了废物。 我要继续这个令人郁闷的人生吗? 当然不。我是林广宏,不是他,我必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我的存在是必须的,是不可替代的。没有了我,有很多人的人生会惨淡,会失望,会消失。 因为我是个非常出色的,几乎没有人可以超越的外科医生,尤其精通心脏手术。这么骄傲的人生才是我林广宏该有的,不是这可怜的男宠人身。 我必须回去。 今天那场重要预约看来是不能履行了。算了,死一两个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天下所有的人。虽然从病人的资料上来看,那家伙的上一个医生为他的心脏做的血管再造已经不堪负荷,任何过度激动或者运动都将不可避免的刺激那条脆弱的血管,到那时候,它会爆炸,而那家伙的命也会终结。没有任何医生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打开胸腔给那条血管结扎;等到他们打开胸腔时,那里面一定涨满了那原本该流动在心脏里的血液,强大的压力还会使血从切开的口子里喷溅出来,也许还会将医生喷得满头满脸,病患也将因失血过度而痛苦的死去。 真是有够血腥的场面——还满符合我的口味。 虽然赶不上替病人动手术了,但也许加把劲还能赶上替他开这一刀,让那血喷我一头一脸的,一定是很疯狂的场面。 唉,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想那美妙的场面吧。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紧紧的皱起眉头。 将手摊在面前仔细的看,眉头微微一皱,指甲似乎还有些毛。 于是我拿起指甲挫小心翼翼的搓着。 外科医生的手和艺术家的手是一样的,我们也是靠手吃饭的,手的保养尤其重要。这广琏留着妖里妖气的长指甲,实在是有够恶心人的。人家拿他当女人使,他还真拿自己当女人了。 将剪到与手指头一样平的指甲仔细的搓圆搓光,这才满意的放下指甲挫。 昨天那陌生男人说明天来看我,当然,他看的是广琏,不是我林广宏。 这是个很难得的清静上午,照平常的日程安排,我应该在巡房。一想起医院里那些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漂亮护士,我的身体就不由得发紧。像我这种钻石级的王老五,在花花草草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每天的日子不晓得多滋润。 算了,目前的形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男人到底来是不来?让我待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不把我憋死才怪!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门轻轻一声响动,进来的正是昨晚那个男人。 我老实不客气的转过头去盯着他看,放肆的目光让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这家伙个头挺高的,估计在一百八以上。平常我不计较,好歹我林广宏也是一百八一族的;可如今这广琏的身体,顶多也才一百七,就实在让人心烦了。 一身正经到让人乏味的黑色西服,难道他从昨晚就没换件衣服? 皱着眉头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我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指甲上。 将脸上的错愕收拾干净,男人将房间门关上,缓缓走了过来。 「手上的伤,不要紧了吗?」他开口问道,声音里难掩关怀之情。 可惜关怀的对象错了。 「这点小伤口,死不了人。」我随意的甩甩手。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罗太太发现及时,搞不好你已经死了。」男人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倒是,那一瓶安眠药可够要人命的。我收起手指,不以为然的挑挑眉。 「以后别做傻事了,这样做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可能引起郭先生注意的。」 郭先生?哪个郭先生?在梦里和广琏纠缠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这小地方让我闷的慌。」我问他。 「目前不可以。」他低下眼皮,脸色微沉。 「为什么?怕我再去死?别开玩笑了!死过一次的人是不大会再去死一次的,这滋味可不好受。」再说了,如果我想让这广琏再死一次,也绝对不可能靠这禁闭就能阻止的。我在心里想着。 男人沉默了起来,一双眼睛盯着我看,满眼的疑惑和不解,觉得我似乎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是当然,我本来就是他不认识的人。他要想认识我,得先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再送我这儿来医才行。 「广琏,郭先生让我来接你。」男人的眼帘微微垂了垂。 嗯?这突然的转折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能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了。别再想些无聊的事,好好伺候郭先生,别再惹他生气了,不然他会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的。郭先生对惹到他的人,—向毫不留情。」 「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离开这房间了?」我问。 「当然。」男人似乎不大习惯我。 这自然,我也不习惯他呢。 ——等一下!伺候那姓郭的?不妙,这不是要我林广宏给人当女人使吗?这绝对不行。长这么大,向来是我上人,哪里容得人上我。 「收拾一下就跟我走吧。」男人站起身。 走还是不走?当然只有走了,留这儿也不是个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再说了,我现在虽然顶着这娘娘腔的身体,可骨子里还是百分之百的林广宏。到时候,还指不定谁上谁呢。 呿,我怎么想起这有的没的?我只上女人;男人?还是省点力气。这儿的一切全是广琏的,不是我的。我没什么好收拾的,人去就成。 我站起身,拉开门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主屋里的人三三两两的,两个女仆仔细的擦拭着家具,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指挥着他们。 这地方对我来说陌生又熟悉。其实正确的说是陌生,但广琏的记忆就像是本说明书,我的眼睛看到哪儿,他就跑出来给我说明。 烦人的娘娘腔,我将他的记忆忽略掉。 看到我们来,男管家微微侧了侧身,那两个女仆也停下手中的活,微微的弯腰。 「潮海少爷。」他恭恭敬敬的招呼着我身边的男人,对我却毫不理睬。 我是没感觉。反正广琏这种娈童一样的存在,换成我,也是不会理睬的。 「大少爷在书房等您。」管家说。 「嗯,我马上去。」郭潮海点了点头,迳自走开了。 那我怎么办?算了,跟着他再说。 我立马跟了上去。 「广琏,你跟我来。」管家平淡的叫住我,客套中难掩不屑。 这我该跟谁呢?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是听话点,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于是,我听话的转过身,跟在他身后。 我被分配到的第一项工作,是将药片和开水送到书房去,给那个拿广琏当女人使的姓郭的家伙。 这还真是种不同于往常的体验。扮演着另外一个人,真有些刺激。 我竟然有些感兴趣起来。 要换成平常的我,这么傻傻的端着托盘等在门外简直就是个奇迹,不是让我这么干的人傻了,就是我傻了。 我被人嘱咐现在不能进书房去。在郭潮海没有出来之前,我得乖乖在门口做木头人。唉,重要人物的重要会面,岂是我这小人物可以打扰的? 等就等呗,还怕了他不成。 无聊的低下头,看着这一身的服饰。那管家让我穿着佣人服,还围着深蓝色的围裙。要不是我对这个游戏有了兴趣,照我的个性,谁想让我穿这么可笑的衣服,非打断那家伙的牙齿不可。 其实,男人系围裙也没什么,方言青在做菜的时候也系围裙。但我是个信奉「君子远庖厨」的家伙,个性和气质也与围裙格格不入,就实在是对它没好感了。不过,广琏这娘娘腔倒是挺合适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郭潮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得不轻,手上的托盘差点就朝他头上扔过去。 一脸目瞪口呆的我想必看起来傻透了。他也在看我。 「进去吧,办事小心些。」郭潮海的眼睛闪了闪,垂下眼帘匆匆离去。 小心些?里面难不成是杀人狂魔?哦,是该小心些,里面是个玩男人的变态,而我不巧正是他的玩具。 我干笑几声撇撇嘴,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的光线很充足,一整片的落地玻璃窗,绝对好的采光。 那姓郭的背对我坐在皮椅里。我走上前去,将托盘放在书桌上。 那男人突然就这么转过身来。条件反射,我也抬起头看着他。 好,好苍白的脸!还泛着紫气……这家伙看起来病的不轻。以我的经验来看,他差不多该死了。 啊,我明白了!难怪刚才就觉得托盘上的药挺眼熟,那本来就是我最常开给别人的药嘛!全是些抑制情绪激动,降低血液浓度,减轻心脏负担的药。 这家伙该不是有很重的心脏病吧?我看他绝对活不久。瞧这一脸的紫气,严重的供血困难。 唉,可怜。要是平常的话,我林广宏还能给他看看能不能治;如今我附在别人的身体里,身不由己啊。 「看起来很奇怪吗?」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一双锐利的眼睛刺在我脸上。 我急忙低头垂首,扮绵羊。 老实说这眼神对我没用,我又不是他的那个娈童,装绵羊是给他面子。看到他现在这样,连那最后一点担心也离我远去了。这家伙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像他这种情况,多走些路都能要他命,是绝对没办法上我的。 他的眼神还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的。 他看我,我看什么?只能看这房间。 一书桌的文件直让我皱眉。他也太会折腾自己了吧!我要是他主治医生,立马就烧了这些文件,看他是要命还是要文件。 哎,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一句话:他少爷要是能撑到我回到自己的身体,算他运气,拿钱来,我给他一条小命;要是很不幸撑不到,那也只能算他倒楣了。 「广琏。」他大少爷突然又开口了:「把手给我。」 我不解的看他一眼。看他目前这副模样也没法咬我一口,就给了他吧。 我伸出手腕递到他面前。他苍白瘦长的手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将它反过来,那条割腕的疤痕呈现在他眼前。 这伤口浅的可以。广琏是个孬种,死都死得不痛快。倒是他抓着我的手,指甲上那么重的紫气。 「哼。」男人冷冷的轻笑,用手指抚摸着那条伤痕。 「你以为用这种把戏能引起我的注意吗?广琏,你在我身边多久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吗?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别做些让我不耐烦的事。 你是郭家从小买来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利处理你自己的任何事情,明白吗?即使是死,也要我说了算。」男人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我。 这家伙的嘴够毒的。这算什么,人口买卖?想不到阳光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我抿着嘴一语不发,低垂着的眼睛不去看那姓郭的,只是盯着书桌上的文件。 「明白了吗?广琏,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遍,我想你并不想知道广美去了哪里。」男人冷冷的声音刺进我的耳朵里。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家的事。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明白了。」我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 他似乎不怎么满意我的表现,但也没再为难我,只是那锐利的眼神依然紧紧的盯着我。 这像是要看到我骨头里的锋利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低着头使劲瞪书桌上的文件,正巧看到摊开的卷宗上一个大大的签名。 那是个挺正规的签名,不像我,随便扭几下就当成是自己的签名,大半时候像鬼画符。 由于写得比较工整,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那几个字: 郭潮龙。 这名字叫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哎呀,我想起来了!他是飞龙集团的现任龙头老大,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郭氏的现任当家。更让我觉得可笑的是,他就是那个该在今天和我会面的可怜病人。 真惨,瞧他摊上了什么倒楣事哦。 第二章 这日子还真是比电视里演的,小说里编的还出人意料,离奇古怪。我竟然还能在这种稀奇古怪的情况下看到自己的病人。唉,这老天爷算是看得起我林广宏的了。 见我绵羊似的半晌不吭声,郭潮龙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活像个吸血鬼,隐隐透出的紫气却又使他看起来像个怨鬼。 他的紫玵现象十分严重,以致一张帅脸恐怖得像是三流鬼片男主角。 我是很抱同情心的,医者父母心嘛!可是你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救人先救己。 「广琏。为什么要死?」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沉默不语。我怎么知道这广琏为什么要寻死觅活的?我又不是他。 「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缓缓的说。 嗯,那是当然,你快死了当然就觉得生命重要啦。 「要是生命可以像输血一样从一个个体转到另一个个体的话,我就把你的命抽干了输到我身体里,反正你是不想活了。」他呼呼的笑了几声,由于缺氧,没笑几声就咳个不停,整张脸涨成紫红色,别提多难看了。 我忙拿起一旁的药递给他。不是我有多好心,实在是这家伙也太不识好歹了,他以为他自己什么身体?还敢笑得那么起劲。要就这么一口气憋死了,还不是我受罪。 他喘了几口气,接过药塞进嘴里。 这些扩张血管减低心率的药物根本就救不了他的命。 我叹了口气。我说了:「外科医生和艺术家差不多,对待生命,我们也是多愁善感的,只是平时不表露出来而已。」 「这些药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我只能等死。」郭潮龙喝了口水,将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他说这话时平静得不像话,锐利的眼睛毫不松懈的看着我。 沉默了一下。「也不是没用,只是效果微乎其微。」我撇撇嘴。 其实他的情况也不能说很严重,只是他自己太小心翼翼了。这世界上优秀的外科医生多得很,没有我林广宏,多的是其他人可以为他动手术,怎么说得像是非我不行似的。我林广宏也就是技术好点,成功率高点罢了,最出名的也就是动作很快,手术时间很短而已——虽然这是提高存活率和减少并发症的关键所在,可我也没觉得怎么着。 当然,你可以说我是有了就不觉得好,得意。可我始终觉得,外科这行,和艺术家是一样的,有些东西,天份很重要。我就是天份比别人强些。 门外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不管是谁,来的好。瞧这书房里闷的,对着这么个锐利得过份,即使快死了也让人觉得压迫的家伙,可一点也不好受。我可没兴趣和他讨论生命和健康。 门把轻轻的转动,原来是郭潮海来了。郭潮龙朝他点点头。 将门开得更大些,郭潮海带着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既然大人物要会谈,那我可以告退了?我用眼角瞟了郭潮龙一眼,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并未示意我离开。 什么啊,还要我站在这充当木头人?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去,眼角的余光就这么落在郭潮海带来的高瘦男人身上。 「大哥,这位就是潭新伍医生。」郭潮海恭敬的说。 郭潮龙朝那男人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那圆圆的无框眼镜,卷曲的黑发,薄得像刀一般的双唇,我对这家伙一直没好感。 潭新伍是高我一届的学长,当年也是校园叱吒风云的人物,没毕业就已经被校附属医院心血管科内定了。 不过,他的神话到我出现就终结了。没办法,谁让我林广宏风头太健。 潭新伍的到来,倒为我这几乎可以算是禁闭的罚站带来小小乐趣。这么看来,郭潮龙今天没见我,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潭新伍。 我发生了什么事?看来情况不怎么妙。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我提起精神来偷听他们的谈话。从潭新伍的口气里我听得出,他对这次的会面并不怎么乐意。 也对,他一向自负,知道自己不过是我的后补,当然是不乐意的;更何况我们还是多年的老对手。 他的建议是做心脏搭桥,不冷不热的叙述着手术的大概计划和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以及应该注意的事项。 郭潮龙一声不响的听着,眉头一直半皱着。 潭新伍看起来兴致不佳,老大一个手术被他二十几分钟就讲完,然后就是沉默,让郭潮龙自己做决定。 郭潮龙目前的状况做搭桥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过他的冠状动脉在小的时候就做过搭桥,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二次搭桥了。 他原来的那条桥由于一直妥善保护,能用到现在真的是很了不起。他一定很注意平常的锻炼和饮食。换成平常人,一条桥的有效使用期不会超过十年,十五年以上的已经少之又少,而他竟然用了二十年。 原来给他动手术的医生是我们学校的心血管主任,那时候主任也还是个刚出学校的年轻人。以当时的技术来讲,主任一定是采用了当时极富争议性的短链DNA溶液浸泡那条从郭潮龙腿上取出的静脉血管,使其强壮到足以和动脉血管媲美,这样就不会因为负荷突然加重而导致血管畸形的成长,也就减少了再次形成血栓的可能性。 郭潮龙这种动脉血栓可能是遗传性的,那么年轻就这样的不多。 虽然主任用了那么受争议的方法,但血管细胞的畸形增长是不可避免的。即使再怎么合理的控制饮食,适当锻炼,积极治疗,如今这条桥也不可避免的积起了厚厚的血栓。 再做一条桥虽然是很正确的处理办法,可是,也许再一个二十年后,第二条桥也会报废。不过,医学不止尽,谁知道二十年以后又会出什么新技术? 「广琏,你觉得我该做这手术吗?」郭潮龙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我正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和郭潮龙大眼瞪小眼。 「我问你,我该动这手术吗?」郭潮龙异常的好脾气,重覆了一遍。 我能明白他的顾虑。这是第二次搭桥,显然的,郭潮龙对搭桥有些排斥。可能是出于对第一条桥的失望,使他对这种治疗失去了信心。 我说他这家伙有够无聊的。他的第一条桥好得让人不可思议,桥的寿命本来就不长,主任的手术也很成功,他能活到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是东西的都有保质期,他还想指望用多久? 我犹豫了一会儿。 出于对主任的尊重,我忍不住打抱不平。「搭桥,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缓缓的开口。 郭潮龙的眼帘垂了垂。 「继续说下去。」他抬起眼帘,看着我,似乎对我能说出什么话来很感兴趣。 「静脉血管的保质期虽然不长,但好歹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保险舒心嘛。」我不冷不热的调侃。 潭新伍低垂着的眼帘也抬了起来。 「ASON的技术好的很,他动手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完全不用担心。至于并发症……」我皱皱眉头。「这种事很像赌博,总要试了才知道最后的结果。不到揭盅的时候,谁也无法预料结果。」用手叉着下巴,我笑着说。 「ASON?广琏,你什么时候认识潭先生的?」郭潮海疑惑的看着我。 啧,一个不小心竟然说错话。不过说错就说错,有什么大不了的?认识个心血管科的医生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的。 「ASON啊,我们认识很久了。」我突然有了个主意,这想法很有意思,有意思到让我不由得有些激动和得意起来。 潭新伍十分疑惑的看着我,显示着他的不解。显然的,他对我完全陌生。 郭潮龙当然注意到他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的眯起,透露出浓浓的提防之意。 他这种人当然以为自己了解身边所有人的任何事。对于广琏这样东西,他更是自认为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怕比广琏自己知道的还多。 但俗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他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主宰这身体的是我林广宏呢?他十分需要的救命医生!这真是个可以好好利用的条件。 「怎么认识的?」郭潮龙不紧不慢的看着我说。 我却并不回答,而是转过头去看着潭新伍,朝他笑笑。 「ASON,你怎么不考虑试试V架呢?」我笑着问他。 潭新伍的眼睛猛的张开,原本半倚着沙发的身体直直的挺起,瞪着我,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放松下来。 「风险太大。」潭新伍淡淡的说,圆圆镜片后面的眼睛依然紧紧的盯着我。 「是不是对自己的技术没自信呀?」我好心情的嘲弄他。 这家伙刚愎自用,看他就不顺眼。当年在学校里老给我找麻烦。你说我不过就是天份比他高点罢了,这事又不是我自己要求的,爹妈生下来就这样,我碍着谁了? 潭新伍冷笑几声。「不懂别乱说。这不是在玩,而是在谈论人命。」 他的口气还是这么让人厌烦。 「你不敢。可林广宏就敢做。」我笑着继续说。 潭新伍听完我的话哈哈大笑,笑得我莫名其妙的。 「林广宏。他小子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可他现在恐怕连自己也救不了。」潭新伍冷笑连连。 「他怎么了?」我一听到自己,自然是格外关心,连忙扑上前去抓着他的衣领问。 潭新伍粗暴的将我一把推开。 「你还不知道?他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呢。能不能醒还是个问题,他凭什么做这手术。」潭新伍冷冷的口气中有一丝愤恨不平。 原来是出了车祸。该死的方言青,怎么开车的! 「那方言青呢?」我想到什么就问。 潭新伍皱着眉头十分疑惑的看了我好几眼,很不明白我这么个有钱人家的性玩具怎么认识上这些人的? 谁管他明不明白! 「方言青倒是醒过来了,不过还在加护病房里待着呢。」他还是回答了问题。 要死还拖我当垫背,临到头了,反而是这闯祸的贼胚先醒。这事绝饶不了方言青,回头看我怎么和他算帐。 回过头去看看郭潮龙和郭潮海,他们两人看我的眼神也怪得很。 我扁扁嘴。 「做个交易如何?郭大少爷。」我不冷不热的对郭潮龙说。 郭潮龙换了个坐姿,眼中的疑惑之色缓缓退去,开始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我来代替林广宏的位置。我知道你今天本来要和他会面,可惜他出了事。」我淡淡的说:「用你一条命换我的自由,如何?」 郭潮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别开玩笑,V架的成功率很低,目前只有两例,风险太大了。」潭新伍跳起来反对。 「可它不会积血栓。」我回过头淡淡的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做这种高技术的手术!」潭新伍吼叫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谁?你凭什么?」 懒得理他。我转过头去。 「你是谁?你不是广琏。」郭潮龙盯着我,那凛冽的眼神很震慑人。 可谁让他在我眼里是个快死的人,就这点,吓不了我。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才没兴趣和他解释这些有的没的,解释了又能如何?他还能把我从这身体里拉出来,再塞回林广宏的身体里去? 「用我的自由换你一条命,你赚得多了。我说,怎么样?你这病,拖不得了。早点决定早点解脱。」 郭潮龙沉默不语。 「V架的位置很难确定。你现在突然要做V架,确定一个合适的位置要花掉太多的时间。」潭新伍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怎么耐烦的说。 我的手指不松不紧的抓着跑步机的扶手,跟着设定好的频率奔跑着。这娘娘腔的体质弱得连女人都不如,这么低的频率也给我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也许等不到你确定好位置,姓郭的早就翘了。」潭新伍见我没吱声,又开口说。 听他口气,他似乎挺不想理郭潮龙的。也对,他郭潮龙小命就拽我们手里,瞧得起他干什么。 「哪要找什么位置?直接给他就这么接通了算了。反正距离越小,风险越低。」我大口的喘气,两句话讲得破破烂烂的。 才一公里多点就一副快挂了的死样,我林广宏非郁闷死不可。 「废掉那条回旋动脉?」潭新伍绞着手臂看着我。 我一掌将机器关掉,一副死相的倒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吸入大量的氧气。 极限运动后的高兴奋让我陷入一种半晕眩的放松状态,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不存在了,思维和感官全被大脑分泌的兴奋激素控制着。 「又不要你做支架。你就帮忙搞定那条血管就行。」 「助手自带?」潭新伍又问。 「用林广宏那班人。」我闭上眼睛抽抽鼻子,呼吸顺畅多了。 「用那小子的人?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和他不分彼此。怎么着,你嫉妒?」我微微睁开眼皮,瞟了他一眼。 「那小子不是个标准的异性恋吗?」 赫!他还知道我是个异性恋啊。 「那又如何?难道我和男人的关系就只有性关系一种?你想法也太狭隘了吧,难怪心胸狭窄,刚愎自用。」我老实不客气的刺了回去。 「心胸狭窄,刚愎自用——林广宏说的吧?他一向对我没好感。」潭新伍突然笑了笑。 算他小子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对他没好感。 「需要林广宏的那班人事先预约,讨论讨论吗?」 「让姓郭的把那票人要来就行。」 「具体方案呢?不和他们讨论吗?」 「不用,他们知道的比你多,和你讨论好就够了。你担心你自己吧,那闲工夫,不如留在自己身上。」 我缓缓的从地上爬起,虚脱的手臂勉强抬起,拉下一条毛巾,抹了把脸,整个人湿润得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你可以向天雅的血管科主任要郭潮龙手术的具体方案。林广宏在他那儿备了一份。」我用手支着腰扭扭歪歪的走了几步。「我和你同时用导管给郭潮龙做搭桥。」 「原本的计划里准备让谁做我的那部分?方言青吗?」潭新伍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缓缓的问。 「方言青?他那点本事哪能和你比。不过,你也别太小看人了。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你这部分,一个人动手就够了。」我勉强的直起腰。 该死,这破烂身体,运动过头了。这样的身体,怎么撑得住四个小时的手术?我看光站四个小时就能让我趴下了。 得加强锻炼,提高耐力,还要尽快让现在的身体——特别是手——能熟悉导管。不然到时候不得不让潭新伍接把手的话,那还不让人羞愧死。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够用不够用。不过挑战越大,兴趣越大,到我这份上的外科医生,还真需要这种高难度的挑战。 呵呵,充满了不确定性,危险性,这样的事实在有趣极了。 「知道吗?」潭新伍突然开口:「如果不是你的样子不对,我几乎觉得你就是林广宏。说话的口气,神态,动作,还有对我的嘲弄和挑衅,简直就是他的翻版。」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 算你还有点脑子,我心里想着。不过做医生的大多是唯物论者,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灵魂附身的说法。所以,即使知道他是个熟悉我的,和我同一圈子的人,我也懒得和他说清楚,也不指望靠他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我林广宏,自己就能做到。 不去理会他的话,我用手扶着腰,扭扭歪歪的走出健身房。 我左手拿着个苹果,右手拿着把水果刀,心不在焉的削着。漂亮而又整洁的果皮呈螺旋型与果肉分离。 虽然身体是广琏的,但不知怎么的,用我的思维控制着,竟然十分的协调。就像这削苹果,第一个断了五次,第二个断了三次,从第三个开始就没断过。 将最后一点皮从苹果上削下,我将第十个光溜溜的苹果放到果盘里。将手里的刀子放下,摊开手看着。 不愧是我林广宏,虽然不能十分满意,但第一关过的还是很漂亮的嘛。 削苹果可是个好运动,用来锻炼手劲和手的控制能力十分有效果。想当初我曾经削掉五百多个苹果,才练到一分钟无断裂削完一个苹果的程度。 对面的郭潮海手里举着报纸,却压根没看,一双眼睛惊讶的看着我。 这点技术算什么?想那潭新伍,当年的纪录只要四十七秒就够。我因为后来对这游戏失了兴趣,才没想和他较劲。 「要吃吗?」我拿起一个苹果问他。 「你不吃吗?」郭潮海将手里的报纸叠好放在一边。 「我对苹果没兴趣。」我将手里的苹果放下,摇摇头。 「那你削这么多苹果?」他用手支着下巴十分不解的看着我。 「玩呗。」我将双手绞在脑后,尽情的伸了个懒腰。 「广琏,你……变了很多,好像另外一个人。」郭潮海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林广宏和广琏绝对是两种完全不相干的类型。也难怪他们提出这样的疑问,因为这本来就是正确的答案。不过,谁会相信呢?他能吗? 「也许我就是另外一个人呢?」我突然想试试看。 郭潮海愣了愣。 「另外一个人?广琏,你想变成另外一个人吗?这能改变什么呢?你不是别人,你依然是广琏。你和大哥做交易,你凭什么自信做这样的交易?广琏,你想在手术台上杀死大哥吗?你想用这种方法拥有他吗?」郭潮海微皱着眉,难掩忧虑的看着我。 呸呸呸,什么杀死?知不知道医生最忌讳这些!我们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不信就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这家里有什么高智商的人存在。缺乏想像力的人。 「谁稀罕他。」我冷冷一笑,轻佻的说:「他有那个自信让我动手,我当然也有我的自信动这个手术。」我懒懒的瘫在椅子上,将腿随意的搁在面前的茶几上。 「大哥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就凭他想活下去的欲望。」我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 「可是潭新伍的动脉搭桥已经能够解决目前的问题,大哥为什么要舍弃安全的方法,而选择你这种近似赌博的V架?」 「这都想不通?」我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他一脸的疑惑不解,忧心忡忡。 「郭潮龙是个站在顶尖上的人,他的身体负担着太多的责任,他需要一个健康强壮且无后顾之忧的身体。再搭一次桥只不过又给了他十几年的宽限期——你要他老带着个定时炸弹在身上,怎么安的下心呢?V架就不同了。它不会积血栓,即使积了,用根导管通进去就能清除血栓,而不必担心是不是会伤害到血管壁,它是金属的,不会受伤。而且,可以用到他死为止。这样一对比,你说该选那种?」 郭潮海低下头。「可风险……」 「做什么没风险?动脉搭桥也有很多并发症呢,哪个不是要人命的?相对来说,V架安全多了,不过就是技术要求高点罢了。」我漫不在乎的摆摆手:「胆子大点,手脚麻利点,连杀猪的都会。」 这不恰当的比喻让郭潮海愣在哪儿,想笑又不敢笑。 「希望你是个出色的杀猪的。」低沉而略带点喘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脖子一仰,朝后看去。那白得像尸体的郭潮龙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了? 「你就别到处走来走去的,能躺就躺着吧。你那破身体,可经不起这折腾。」我仰着脖子看着他。 他现在是有求于我,让我肆无忌惮起来,对他说话也没轻没重的。不过,我可是全凭着医者父母心在提醒他哦。 郭潮龙并不理会我酸里酸气的嘲讽,在管家的扶持下,慢慢走了过来。郭潮海站起身,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大哥,明天你还是别去了,身体要紧。」郭潮海皱着眉头,担忧的说。 「江姚那票人就是想乘着这时候拨乱整个市场,好打击飞龙的周边,我怎么可以让他们称心如意?」郭潮海从管家手里接过药,用水送下。 「可大哥的身体……」 「要不你带个随行医生吧,万一出现紧急状况也好有个对策。」我将头扭了回来看着他说。 郭潮龙看着我。「你和我一起去。」 「我?」我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出去嘛!老待在这地方,实在闷的慌。虽然是当郭潮龙的随行医生,可能要跟在他身边不能任意走动,但出去透透气的念头还是满诱惑人的。 「好啊。」我打定主意,答应得一派阳光灿烂。 郭潮龙是坐着轮椅进入会场的。 以他的个性当然是不会同意用这么软弱的出场方式。我几乎像条疯狗一般的朝他大吼大叫,极力争取,说尽了天大的道理才勉强让他点头同意。 要是那么任性的由着他来,不用等到上我的手术台,他就会死在路上。 手里拿着紧急药箱。我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入会场。 穿着考究制服的门童微侧着腰为我们打开门,恭顺的伏着手。 深色调的房间里,三二两两的来着十来个人,一小堆一小堆的凑在一起交谈着。,郭潮龙的到来,在房间里引起不小的骚动,十来个人都抬起头看。 「原来是郭总来了,失敬失敬。」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咬着一条雪茄站起身,走上前来打招呼。 虽然那男人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然而从他的眼睛里,我可看不出半点的真情实意。 不过,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件重要的事情,为了我的雇主。 「对不起。」我伸出手挡在那男人面前:「请不要吸烟。」 我说的温文尔雅,和蔼可亲,那男人却用一双细长的单凤眼冷冷的瞟着我。 「这是哪位?」 男人语气轻蔑的问。 「常广琏,大哥的主治医生。」郭潮海插上前来,而后转过头来向我介绍:「这位是仪天的江总。」 「江总,请你不要吸烟。」我面带微笑,继续行使我的权力。 江姚的眼皮垂了垂,随即展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身边的人马上为他端来一只烟灰缸。「这是当然,为了我们郭总的身体健康嘛。」他笑着将雪茄一把摁灭,还狠狠的攥了好几下。「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郭总的病情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了。」 「哪里,谢谢江总的关爱。郭总的身体重在保养。」我依然笑得春风拂面,温文尔雅。 江姚不再说话,只是朝我点点头,笑的意味深长。 等到大家都落座,虚伪的客套几句后,大人物们的会谈才进入主题。 我对这些商场上的交易融资没什么兴趣,听得睡意连连。当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雇主的面前,我是断不敢就这么打起瞌睡来的,只好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原来就在这房间里的人身上。 似乎因为郭潮龙身体的问题,使在场的很多人对他是否能继续主持大局充满着不确定感,人心十分浮动。江姚就用这理由要求郭潮龙让出飞龙的市场份额,以免他吃不下,噎在那儿影响到别人。 郭潮龙话不多,面对江姚的咄咄逼人。他只是一味的坚持立场,毫不退让,并保证自己一定能继续主持大局。身体的问题,并不严重。 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骗得了谁呢!他那副快死的紫样,看了也觉得心寒。 江姚那些人当然不信他的话,于是两方面渐渐的争执起来,情绪都有些激动了。 年轻人吵几句没什么,热血青年嘛!可郭潮龙是万万不可的。他要一激动,就要出事。 我连忙抓抓他的手臂,提醒他冷静。如果可以的话,应该马上结束这次会面。时间太长,会加重心脏的负担。 郭潮龙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他知道,会注意。 骗人的吧,他的手很热,指甲紫得快发蓝了,身体只怕快撑不住了。 可别和我这个医生说什么意志力可以战胜疾病,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他现在的样子,我看不妙。 于是我打定主意准备强行插入。作为医生我必须提醒患者他目前的危险,如果他执意如此,我至少也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不过,上帝在考卢事情的时候往往不会顾及到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具体情况,他总喜欢出人意料。 就在我刚要站起身的时候,郭潮龙因为激动,突然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想当然尔,他的破心脏根本无法负荷这强有力的动作,一下子供血不足,就这么罢工起来;而我们所看到的,就是郭潮龙站起来不到二秒种,突然用手抓住胸口,满脸痛苦的缓缓倒下。我说了,他的心脏罢工了。那条堵塞的动脉管将他的心脏一下子噎死了。听以,当郭潮海扑上去扶住他大哥的时候,他马上就意识到;那家伙的心跳突然没有了。这可真是个可怕的认知。飞龙的现任当家心脏猝死,郭潮海的脸色一下子白得让人以为他也要死了一般的可怕。 呔,小场面,吓的你。我粗鲁的一把推开那些包围着郭潮龙身边的人,连郭潮海也照推不误。用脚踢开椅子,将郭潮龙放倒在地上,马上翻开药箱取出长长的针筒。就怕出事,我一早就将药吸进针筒里备好,反正郭家折腾得起这些小钱。这种针筒用来扎人十分恐怖,针管又长又粗,最可怕的知道是什么吗?最可怕的就是我现在做的。我根本等不及扯开郭潮龙的衣服,直接就将这将近十公分的针管「噗」的一声扎进他的心脏。乘着注射的闲工夫,用眼角瞟瞟周围。 效果是满意的,我就知道一般正常人,即使是这些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商场精英们,眼睁睁看着这么长这么粗的针管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噗」的扎进心脏,还是不大不小的吓了他们一跳,让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或是别开眼。强心针的效果并不很快显现,求药不如求己。我脱掉身上的西服,扳开郭潮龙的嘴,捏着他的鼻子吹进一口气,然后双手握拳猛击中他的心脏部位。郭潮龙到底是年轻人,而且身体素质很好,在我来来回回几下后,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再往他心脏里扎进血管扩展剂和缓心动剂,我拔掉针筒缓缓站起身来,用手将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我将手里的针筒放回急救箱。 「先别扶他起来,血压会太高的。」我伸手阻止企图扶他起来的郭潮海。 回头看看其它人一脸的算计之色--看吧,谁让他激动的?这下打死他们也不相信郭潮龙能继续主持大局了。指不定等他一走,他们这些人就要开始拟诏废主了呢。可是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跟别人唱反调。我走到那江姚的身边,用手支着腰挺在他面前。江姚睑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的喜悦和算计。「放心吧。」我伸手拍拍他的胸口。「有我在,他死不了的。」我好心情的笑着,一脸的阳光灿烂。 第三章 拿着消毒药棉,我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手臂。 现在的心情足复杂的。我对自己的手还有很多的疑问,特别是感觉。这种手术,感觉很重要,因为郭潮龙的胸腔并不完全打开,我们只在他胸口上开两个三厘米的孔,够插进导管就行。所有的动作都要透过一个导管完成,这完全要靠主刀医生那双手的感觉。 张开手指,我有些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手。这并不是我林广宏那双被医学界认定为价值八千万的黄金神手,而是双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医疗器械的手。就这样我也敢动手,还真有些佩服自己的恶胆。不过,那个愿意和我一起赌的男人,郭潮龙,也挺厉害的。我不过出手,他出的可是命。 「怎么?怯场了?」潭新伍在背后酸里酸气的问。 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实在的,这是我头一次在这种场合看见他。我们俩是这一行里出了名的老死不相往来,绝对没有一起合作的可能,可这一次通过这奇妙的机缘,竟然意外的合作了。可见人生这回事,真是出入意料。 那副奇怪的手术医生专用眼镜戴在他的脸上,全身还包裹着淡绿色的消毒服,使他看起来像个陌生人。当我们俩举着手臂走进手术室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挨宰的肥猪早已经收拾妥当,乖乖的躺在手术台上。 我东张西望。啊,看到了。我走上前去,麻醉师旁边有一台小小的CD机。 我就喜欢用熟人。看,大家相处久了,习惯也一样。我们这批人有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别的医生手术是听轻音乐,我们爱听重金属,越HIGH越好。 我老实不客气的打开点歌列表,选好几首最能有感觉的。 麻醉师是王,他很疑惑的看着我。 「别介意,就当我是林广宏好了。你们很快会发现,我和他几乎是同一个人。」我笑着拍拍他的胸口。当富有节奏的音乐响起后,我摇摇摆摆的走到手术台前。「会有影响吗?」 我笑着问潭新伍。 「早有所闻。我也很喜欢他们的歌。」潭新伍撇撇嘴。 「喜欢就好。」我拿起刀,老实不客气的划开郭潮龙的皮肤。对照着监视器,将导管插到合适的位置。血红色的基调统治着整个监视屏。「血压多少?」潭新伍问。「九五。」 「那再减低些,让他的心跳再慢点。」 「八五。」 「可以了。」 「辅助体外循环怎么样?」 「一切正常。」 「什么时候插?」 潭新伍突然转过头来问我。「正在找地方呢。」我并不回头,对着监视屏小心的移动着。「哪里最好呢?哪里最好?乙我不自觉的嘀咕着,而后停下手。这地方还不错。 「支架。」我朝旁边伸出手。 助手将夹着一条极细小的金属棒细管递给我,我将它插入导管,在监视器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伸到郭朝龙的心脏旁。 「就选择这儿了。」我说。 寂静的手术室里,只有歌手沙哑的歌声渐渐的高昂起来,酝酿着即将来临的高潮。 金属棒在温暖的体温下,渐渐的舒展。时间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分钟,我必须在它完全舒展开前连接好。 不必再犹豫了。最小的距离,最大的成功。 将半舒展的金属管麻利的插进郭潮龙缓慢跳动的心脏,新鲜的血液马上通过管子流出心脏。暂时不去理会那些血液,我用细小的钉子将血管钉死在心脏壁上,然后撩起另一头,插进那条堵得要死的动脉管里。 见我钉好另一条,潭新伍也立刻动手结扎那条已经没有用的回旋动脉;我则用吸管将那些溅出的血吸干净,不能污染了郭潮龙的胸腔。血管已经舒展到最大,跳动的心脏将血液不断的搏出,通过新的血管输送到全身各地。 好了。我把最后一点脏物从郭潮龙的胸腔里吸出,呼出一口气。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我处理了。我动手将导管抽出,然后让位。缝合这样小小的伤口,助手就足够了。 沙哑的歌声和着喧闹的伴奏越来越高昂。在乐曲最高潮的时候退场,才是最过瘾的。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血迹斑斑。手术是很成功的,但并不代表着没有危险,并发症还是会继续威胁着郭潮龙,但那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林广宏。」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声。 我直觉的回头,想看是谁在叫我,只看到潭新伍朝我飞奔而来。 他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沾满血迹的双手将我的肩头染上片片的殷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包围在我身边。「林广宏。」潭新伍紧紧的抓着我的肩膀,叫着我的名宇。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着了什么疯。他突然朝我咧嘴一笑,然后做出一个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动作--吻我,狠狠的吻我,甚至将舌头都伸到我嘴里了。 我想,这件事,不是我傻了,就一定是他傻了。我竟然就这么愣成一块木头,儍傻的让他吻了好几分钟;而他也竟然就这么儍傻的吸着我的舌头,吻了好几分钟。 然而,我毕竟不是真的傻了。当我反应过来后,毫不留情的抬起膝盖,狠狠的踹了他裆部一脚,马上让他怪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太岁头上动土,胆子不小嘛!我恼羞成怒,拔出拳头就打。 潭新伍一手捂着裆部,一手险险的接下我的拳头。 「林广宏,你这杀干刀的浑小子,好毒的手。」潭新伍呲牙咧嘴的叫着。 「毒?我让你见狠的!」我飞起一脚,踢在他胸口,将他踢到一米开外。 老子活这么大,还没让男人欺负过。虽然现在这身体是个孪童的,可老子我是个真正的男人。 打你这瞎了眼的混蛋。 「林广宏,你小子手还是这么毒。」潭新伍一把拽住我的脚死命的将我拽翻在地,整个人猛的扑了上来。「你还想强好了你!」我抓着他的衣领,用拳头打他眼睛。「谁要强好你。」潭新伍别开头。「等一下……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广宏。」潭新伍乘我愣住停顿的空档,一把将我的拳头握住。「你叫我林广宏?」 我斜着眼,疑惑的看着他。「不然你还能是谁!」潭新伍也斜着眼看我。「你怎么发现的?」我问。 「我怎么知道你发了什么鬼头疯,把自己折腾进这么古怪的身体里?不过,你绝对是林广宏,对吧?你就是。」他似乎也不是绝对的肯定。 我有些犹豫。该承认呢?还是否认?电视上怎么演的?一般是否认。可我否认干嘛?我就是林广宏啊「你怎么看呢?」 我依然问得模棱两可。 「怎么看?好奇。我还真想不出你是怎么折腾的,这显然不符合客观逻辑。」他上下的打量我,「而且,你怎么会选择这种身体?和你原来的样子差的也忒多了些。难道这才是你真正的喜好?」 「你少来了。」我甩手就是一耳刮子给他,仍要问:「怎么发现的?」 「别人我是不知道,就你那德性,就你那双手,我还能认错?」 潭新伍说的洋洋得意:「全天下都知道你林广宏是个会在手术室里听摇滚的家伙。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破嗜好?」 「倒也对哦。」我皱皱眉头,突然意识到现下的情况似乎不对劲。「你趴够了没有?滚开!当老子是娘们?」用手捏着他的巴掌,想将他就这么从身上拉开。「急什么?说件你很有兴趣的事。」潭新伍突然狡诈的朝我笑笑。我斜眼看着他,拧着他巴掌的手指又加了点劲。「放手放手,痛死了!你一定感兴趣。」他急忙加上一句。我犹豫着将手指松开了点。「知道吗?你的病房就在天雅住院楼。」他突然将头低了下头,凑到我耳边。「真的?」我问。「当然,我还给你送了花篮呢。」他笑了笑。我瞇起眼睛看着他。「怎么样?想不想去看看自己?」 「怎么去?加护病房没有许可是不可能让外人进入的。你又不是天雅的医生。」 「瞧你把我小看的,我自然有我的路子。」潭新伍笑了笑 「那你还赖我身上干什么?想我以身相许吗?还不赶快从我身上滚开。」我不客气的加重手指上的劲。 「你这两面三刀的家伙,给你好处也没个妤睑色,还下这么重的手。」潭新伍有些埋怨的瞟了我一眼,还是不情不愿的从我身上爬开。 「谁让你吃错药的做那种丑事。被人看见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天雅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是钻石王老五?万一让人误会了,还不伤死这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女人心。」我从地上爬起。 「得了吧你!就你现在这样,谁还知道你是林广宏?」 没人会知道,没人在意,我自己在意不行吗「。「快带我去看,都不知道伤哪里了这么严重,竟然还在重度昏迷。可别破相了。」我皱紧了眉头瞪着潭新伍。「头肿得跟个冬瓜似的,你早破相了。」潭新伍老实不客气地吐我的槽。「啊。」我大吃一惊,这么严重。「翻车,从立交桥上翻下来的。能活着很不错了。」潭新伍斜着眼说。「方言青怎么开的车?」 我气得几乎睑歪。 「要不是他将你抱住,你早从挡风玻璃里飞出去了。他也算对得起你了,为了救你,整条手臂都废了。听说情况很不妙,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站手术台了。」 「这么严重?别说了,快带我去,不亲眼看看,我怎么也不安心。」 「今天你还看什么看?郭家那票子早就在门口等着我们了,哪有工夫?」 是哦,还得先解决了郭潮龙这档子事再说。于是,我拍拍潭新伍的背,示意他一起出去面对家属。我们一起穿过走廊,来到手术室外。果然,一看到我们的出现,外面黑压压的一票人马上骚动起来。「你说吧,我懒得应付他们。」我小声的对一旁的潭新伍说。他瞥了我一眼,走上前去。将头发用发带扎好,我百无聊赖的跟着潭新伍去查房。我们不是天雅的医生,所以能查的房也就只有一个--郭潮龙的病房。他这种超BOSS级的贵宾客户,所用的病房当然是天雅最好的单间。最让人觉得无聊的设计就是。这病房是个套房。 我早就对这种病房发表过自己独特的看法,天雅上上下下几乎无人不晓。 你说,这儿是医院,房间再怎么好也是个病房,你造这么好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住的人乐不思蜀,永远待这儿了不成?谁住这儿不是想早点离开的。病房就像个病房好了,你造成套间还指望人当家住不成。 不过,有钱的依然一个接一个的住这种无聊到发疯,浪费到可耻的单间。进门还得刷卡,弄的跟进保险库似的,一进门,就是两个保安人员。 就这么没安全感? 再进去,是二十四小时监护护士,还配双份的;再刷一道门,才算是真正的进入郭潮龙的病房。 接待我们的足两个二十四小时监护医生。 我无聊的打个哈欠,这瞎折腾的。潭新伍从他们手里接过病情报告,匆匆翻了翻,递给我。「别。我一向只管动手,很少过问后事。」我摆摆手。「你这张毒嘴,后事后事的,听着别扭。」潭新伍嫌弃的瞥我一眼,自顾自走进监护室。 我又打了个哈欠,跟上他。监护室里的郭潮龙看起来气色好得很,红润红润的。那当然。他现在血旺,气色当然就好,简直就可以直接拉去拍保健食品广告了。看到我们进来,他从一大堆报表里抬起头来,朝我们点点头。忙啊!这家伙将来一定早死,到这份上也不给自己放个假。 我和潭新伍对他依然没什么客气,勉强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潭新伍有一搭没一搭的检查着他的各项生理指标,嘱咐了几句。 我再打个哈欠,真是无聊。要不是看在潭新伍说查完房就带我去自己的病房,我才懒得在这儿混。「走了。」潭新伍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手在背后朝我勾勾。我打起精神准备跟上。「广琏。」郭潮龙突然开口了。我一连走了三步才反应过来:他在叫我。「啊?」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郭潮龙将手里的活页夹合上,看着我说。说什么?我不怎么想留下,潭新伍的活动更吸引我些。「关于我们的交易。」郭潮龙将身体悠闲的靠在枕头上,微笑着说。这个啊……我有些犹豫起来,回头再看看潭新伍。 潭新伍脸色很不好看,那本来就很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直接可以拿来杀人了;眼镜后面的反感眼神毫不客气的射向郭潮龙。 我朝他耸耸肩。「还是先搞定这身体自由问题吧。」 「也好。」潭新伍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就说这家伙很小气,老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天下就他最大。受不了他。我转过身,慢慢的踱回郭潮龙床前,老实不客气的拉开一张椅子,跨腿坐了上去。「想和我谈什么?郭总。」我扯开嘴角,给这位金主大人一个笑脸。 我笑瞇瞇的看着郭潮龙,对于即将要到来的自由感觉不大。本我就是个自由人嘛,自由对我来说,当然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广琏似乎有些激动,他总在我梦里激动。看来,他想自由已经很久了。 郭潮龙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看着我。 「你是谁?」他问我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太惊讶。 「这,有必要知道吗?」我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以为他能主导这场话题吗? 「当然有必要。我想知道你是谁,是哪一个救了我的命。」他很温和的看着我,仿佛他很可信。 「救你的是你的钱。你若不是那么有钱,哪还能有命到现在?」 我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 他婉然一笑,眉宇间的风情很是惹人,这要是让天雅那票娘子军看到了,还不当场晕翻。 可雇偏对着我这么根木头,真真可惜。 「你不是广琏,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没有你这么霸道的眼神。」郭潮龙伸出手,撩撩搁在他眼前的头发。我撇撇嘴,看来这郭家还有这么个有点智商的人。「你要我说什么呢?给你讲个鬼故事吗?」我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似乎有些惊讶。 「难道你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说。 「什么话,这么不吉利,我还活着呢。」我嫌弃的瞟了他一眼。 「这么说来,你真的是他。」 「他?哪个他?」 郭潮龙看着我。「林广宏。」 这次换我惊讶的看着他了。 「果然是他。」郭潮龙的嘴角深深的展开,一个带些得意的笑容。 我没开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是怎么观察到的?又是怎么说服他自己相信的? 「我的病历只传给过他一个医生。」郭潮龙感觉到我的疑惑,开口解释:「你没有足够的时间针对我的病情做出合理的判断并制定好方案,并且,你也没有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了解我的情况。你对我的熟悉感让我觉得很可疑。而林广宏却已经有了方案。」他笑了笑,眼角皱起几道很深的纹路。 「一个心血管科的医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更何况是像林广宏这样有着八千万身价的医生。广琏从来就不是一个具有传奇性的孩子,我很了解这一点。 当然,要相信这一切,还是很困难的,可我必须做出决定。」他用手揉揉太阳穴的位置: 「我一开始并没想到你是林广宏,仅仅只是想看看广琏到底想耍什么心计。直到那天看到你削苹果的样子,让我有了全新的想法。 你在大学里的纪录是一分钟,这信息当初看到的时候并不觉得它很重要,只是觉得它很有趣。这种事情,要让一个生活在正常环境里的人相信,比较困难。我也一样,前前后后,疑惑很多。 我与其说是相信了你,还不如说是相信了潭新伍。他是个真正的血管科医生,并且十分出色,他能坦然的接受和你一起手术,在你身上必然有他绝对可以信赖的东西存在。那么,这东西是什么?」他呼出一口气:「技术。」 「这圈子里,有这样技术的人很少。这是造成我困境的最大原因,你是知道的。」他朝我笑笑:「我在联系你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很紧迫了。失去了你,基本上没有其它人会接我的手术。潭新伍在一开始就拒绝我,他明白的告诉我,他能提供给我的,只有心脏搭桥。你是了解的,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不想再做那该死的心脏搭桥。这世界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你从我身边溜走,却用另一个方式再回到我身边。 林医生,非常的感谢你。你的手术很成功,我目前感觉很好,以后会更好。」他凑到我面前,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笑着对我说。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十分的刺眼。 「不过可惜的是,至今还是没有机会和你真正的见次面。」他伸出手,轻轻的摸着我的脸颊,仿佛这是件脆弱的瓷器。「听说你的病房就在楼上。我可以送个花篮上去吗?」他抬头看看天花板,我也抬头看看天花板。 「没必要,直接折现给我本人吧。」我将他的手撩开。这家伙,还当我是他的孪童吗,毛手毛脚的。 「我可以去看你吗?天雅理事长和我很熟,我的要求他不会拒绝。要和我一起去看看自己吗?」他又问。 又是个邀我去看望自己的人。这算什么?怎么人人都拿这事来邀我。 「没必要。」我朝他摆摆手,口气十分随便。=坦事不急,慢慢来就成。没必要劳动郭总大驾。」 就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了不得的样子,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从容样……得意吧你! 「哦,不急也好。」他没在这上面和我多纠缠。突然又问:「需要用钱吗?」 「思?」这话转得突然,弄得我挺茫然的。 「你的条件是自由,离开郭家。这是广琏的要求吗?他一直很想要自由。你终于替他得到了。 他依然是个只能依靠别人活下去的可怜孩子。就连这最重要的愿望,也要靠你这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来完成。但不得不说他的眼光很好,林医生是个很有能力和魄力的人,令人印象深刻。」他温和的朝我微笑:「让我为你准备新的住所吧。让我为你准备一切,你得接受我对你的感谢,林医生。」 他说得温文尔雅,诚恳万分。 「广琏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你准备好一切,他没有钱。你所需要的东西,我可以为你准备好,房子,车,以及其它的。」 他说得十分动人,可我总觉得有地方很不对头。 我疑惑的看着他而后一口回绝:「不,不必。我什么也不需要,以后可以自由支配这身体就可以了。甚至说,把这广琼的身体到心灵由你郭潮龙的手里转让到我林广宏的手里就可以了。这样就好,我只要求这些。 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广琏的能力很差,我知道,但我不是他。他没有的,我林广宏有,不需要劳郭总大驾。 如果可以要求的话,郭先生,你不插手是我最大的要求。」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的对他说。 郭潮龙的嘴角含着一个很浅的微笑,半瞇着眼睛看着我。 「当然,您的要求还是很合理的,只是可惜,我的好意您并不理解。」他看似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 好意你个大头鬼。我在心里大骂:我要再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那算什么自由之身?还不是在你老大的手掌心里讨生活! 虽然我很讨厌广琏,但既然借用了他的身体,帮他完成这样一个愿望来作为报答,我还是做得到的。 我才不上他的当。他当我是谁?竟然妄想用这种迂回而又卑鄙的方法掌控我的生活。 想骗我人精林广宏?见鬼去吧! 第四章 「为什么?这是怎么搞的?」 我气愤的将手中的报纸扔到潭新伍的脸上。他一手挡住报纸,一手将我粗鲁的推开。「我怎么知道。方言青先下手为强,我能怎么办?」 他没好气的瞟我一眼。「某某人不是说自己很有路子的吗?怎么啦,事到临头却不行了?」我怪声怪气的讽刺他。 潭新伍有些尴尬的别开头。 「我怎么能料到方言青竟然偷偷的说服你母亲给你转院……他先行一步了。」潭新伍哼哼几声。「转到哪里去了?」 我气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天雅住院楼天台上的风很大,将我和潭新伍的头发吹得四处乱飞。潭新伍直直的站在我身边,风衣的下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让人更加心烦意乱。 「仁慈。」潭新伍说。「仁慈?那儿的脑外科很有名气。」我眉头一皱。「是啊,这就是方言青说动你母亲的理由。」 「那儿你有熟人吗?」 我叹了口气问。「有一个,不过最近在休大假,暂时联系不上了。」 「方言青把我转那儿去干嘛?他要给我开脑吗?」我很不解。「你不知道?」 潭新伍却用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我该知道什么吗?」 「仁慈是方言青老爸出资的,他老爸是大股东。」 「啊?他家不是流氓世家吗?」我有些吃惊的看着潭新伍。 潭新伍干笑几声。「他们家是流氓世家没错,不过也没规定说他们家不能投资正当行业吧。」 「可投资医院?」我皱起鼻子。 「你不觉得医院很赚钱吗?」 「这倒是。不过,既然他们家自己有医院,他方言青干嘛要来天雅,去仁慈不是更好?」 「你在天雅啊。」潭新伍绞起手臂看着我。「这相我有什么关系?」我斜着眼看他,不怎么理解。「林广宏,你别给我装蒜。」潭新伍很严肃的看着我。我回瞪着他。「难道你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瞪着他。我该明白什么? 潭新伍叹了口气。「算方言青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块朽木。」 「别这么侮辱人好不好!」我叫起来:「你帮我想个办法进仁慈,我一定要亲眼看看自己的情况。我不能由着别人开我脑子,这万一好死不死的在手术台上给我出个意外,那我不完了?」我焦急得直搓手。 「你干嘛不直接和方言青说你就是林广宏?」 潭新伍没几分诚意的打趣起我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唯物论者,从来不相信这些的。我能和他说得通吗?」 「这是事实,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可我怕他不接受倒还罢了,把我收拾进疯人院里就麻烦了。反正你给我想想办法,日子不能这么下去,我得回去。」我不耐烦的嚷嚷。 「试试吧。」潭新伍半皱着眉头,带几分冷淡的应付我。我斜了他一眼。「说点别的,借我点钱。」 「多少?」潭新伍从风衣内袋里掏出皮夹打开。 「二十万。」我瞟也不瞟他皮夹一眼。 「二十万?」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身无分文。吃的暍的住的穿的,哪一样不要钱?二十万还少了呢。」我没好脸色的瞟了他一眼, 「姓郭的不养你了?」 「什么话?我又不是他那个孪童。他答应放这身体自由了,没人养了我当然要靠自己。我又不是不还你了,瞧你大惊小怪的,二十万就把你吓成这穷酸样的。」我鄙视的瞟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你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区区二十万是小意思。」潭新伍将手里的皮夹合上,酸溜溜的回了我一句:「一下子我可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回头开张支票给你总行吧?」 「成,我不急。」我朝他挥挥手。 「那住的地方找了吗?」他问。 「还没。」 「要不先住我那儿?等你找到合适的就搬。」他拾起地上的报纸,铺在地上,坐到我身边。 「不麻烦?」我用眼角瞟着他。 「不麻烦。你林大红人能来住,敝人的荣幸。」潭新伍拉开风衣,将皮夹收了回去。「等一下!借我两百块搭车回去。」我伸手拉住他缩回去的手。潭新伍皱着眉头看着我。「我送你回去还不成?」 「钱还得照借。」我没理会他,从他风衣内袋里掏出皮夹,摸了两张出来又给他塞了回去。「够穷的你。」他将衣服整整。「没办法,身不由己。」我将两百块塞进自己的裤袋里,拍拍屁股站起身。「交代你的给我赶紧办,救人如救火,我回得去了也好还你钱。」 我拍拍潭新伍的肩,先走一步。 「哎。」他突然出声叫住我:「借你的二十万,五分利哦。」 「随便你。」我头也懒得回。随便去买了些洗漱用具,我拎着个超市专用的塑料袋,就跟着潭新伍回家了。郭宅里,去的时候就没带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可以带走。我仿佛是个才出生的人,赤条条的来来去去,潇洒得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往日的金卡,名车,华服,还有一群一群的朋友,全都没了影子。人活到这份上,我还真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来。 进了门,在潭新伍的指导下将袋里的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一一放好,就去看他给我准备的房间了。 「真是小啊。」 「凑合住吧,原本是我的书房。」他说得漫不在乎。 这也难怪。这地方,这鬼城市,地价高得跟能挖出钻石来似的,饶是我们这种高收入群,能在这么年轻就有自己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我自己的房子比这二室一厅大多了,可到底还欠着银行十年的债呢。比比潭新伍,小虽小点,到底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这么算来,找还差多了呢。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们在家开饭如何?」 潭新伍靠在门框上懒洋洋的看着我,圆圆的眼镜后面,一双闪烁的眼睛。 我茫然的拾起头看着他。 「我又不会做饭。」 「谁还指望你林大少了?我说的是我做饭。」他耻笑我。 「你也会做饭?怎么你们都会做饭?」我吃惊极了。 潭新伍的眉头一挑,一脸古怪神情。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不会做的,才有了我们这些会做的。」他收敛起那古怪的神情,回复到懒洋洋的态度。 「说正经的,你大少到底想吃些什么?」 「随便。」我用手抓抓头发。 「没随便这道菜。」他脸上升起不悦之色,那细眼睛一瞇,更显长了几分。 「真的随便,你做什么都好吃。」我赶紧的将一贯用来敷衍方言青的那套祭出来。他脸皮微微一松,似乎还算受用。「我没什么要求。反正不会做饭的人,没资格挑剔。」打蛇随棍上,我赶紧又添上一把。 「那我可真随便做了,别看了给我摆臭脸。」 「不会不会。」我连忙在眼睛里升起一片诚恳之情。他淡淡一笑,转身要走,可半途又转了回来。「对了,哪,二十万的支票。」他从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伸手要接,潭新伍却又反手一抽。「五分利,一年期。」 「明白,明白。铁公鸡。」我不耐烦的伸手抓过支票。他却看着我,莫名的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这小气鬼,捞了我这票高利贷,得意死他了。 说真格的,这人的厨艺实在一般。和方言青比起来,只能算是业余级别的。 真心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再说了,人饿了,连饲料也好吃了--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他做的东西像饲料的意思。 「今后有什么打算?」潭新伍在小小的厨房里洗着碗,围着围裙的他,背影看起来和方言青有几分相似。 一顿酒饱饭足之后,我手里拿着报纸,盯着个广告仔细看。 「找工作。」我说。 「找工作干嘛?」 他从厨房里探出半边身子,诧异的看着我。 「为什么不?」 我斜着身子回瞪他。 他拉出一条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双手。「你林广宏又不是没工作。现在最要紧的,是想个办法让你回到那半死不活的身体里去。你发什么昏,还有那心思。」潭新伍带点鄙视的看着我。 「瞧你小看我的。看到没有?」我将手中的报纸向他挥挥。 「看什么?」 将手里的毛巾塞进消毒箱里,潭新伍慢步踱到我身边,一屁股挨着我坐下。他客厅的沙发小得可怜,两个大男人坐一块,贴的跟什么似的,小气。 我不死心的挪挪屁股,可这地实在是不争气,怎么挪还是黏在一起。 潭新伍拿过我手上的报纸打开,想看看到底有什么。 我用手指戳着一条招工信息:「招收专业护理人员。联系电话……你要去做护理?」 他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我的表情,彷佛我是傻子一样。 「看那电话没有?你是不知道,我可知道的清楚。」我从他手里一把拉过报纸。「那是方言青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他征护理干嘛?难道他自己瘫痪了不成?」我斜着眼看着他。 「不会是给你找的吧?仁慈有那么多的专业护理,他这算哪出?」 「我哪知道他演哪出!我只知道我这出。这工作,我要了。怎么样,你帮忙联系联声?」 「我和他不熟。」他连连摇头。「那你好歹给我弄个什么推荐啊介绍的,让我好应付他。」 「这倒还行。那广宏,我这么出心出力的,你有什么表示?」 潭新伍伸手圈住我的肩。 「滚!」我一把将他推开。「就为了那五分利,你就该帮忙。」我将报纸迭好,站起身。「你干嘛去?」 「洗澡睡觉。」懒得再理这铁公鸡,我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直接冲进浴室去了。「吃饱就睡,你是猪啊。」潭新伍在客厅鬼叫鬼叫的。 带着潭新伍为我准备的介绍信,我忐忑不安的拨通了电话.当话筒里传出方言青的声音时,我激动得不能自己--我是多么多么的……想骂人!都是这小子驾驶技术不及格。害惨了我。 我想开口骂他一通,可又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想问他现在我到底成什么样了,又想到他也伤的不轻,这时候怪罪他也不够厚道。千言万语被卡在喉咙里,愣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深吸几口气,将这千万种情绪一股脑的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垣的时候,办正经事要紧。 「是方言青先生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你是谁?」方百青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提防人的感觉。 错错错。我不由得懊恼万分。他压根没在报纸上说他就叫方言青,我这么直勾勾的问了,他不觉得可疑才怪! 不行,我得自圆其说。 「嗯,我是广宏的一个朋友。」我连忙将自己也扯上。 「他给你的电话?」 「嗯,是的。他告诉过我。」 「你找我什么事?」左言青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冷淡。 「是这样的:我在报纸上看到有个招收护理的工作。联系人是你。而我正巧失业,想找份工作。」我搜肠刮脑的想着。「当然,我有护理的经验,还有推荐信。」连忙为自己加上些筹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长长的沉默,沉得我心都要淹死了,他那头才冷冷的「哦」了一声。 「这样吗?那你直接来中心仁慈医院见我吧,见了面再说。」方言青还是一派冷淡的口气。 「好,好的,我马上就来。」我连忙答应。 「到了打个电话给我。」一说完,方言青就挂了电话。赫,瞧这小子拽的,大爷似的。不过这会子有求于他,且先押着他这一回。我恨恨的收起手机,闷闷不乐的想。 搭着车七转八弯了一一十几分钟,很快我就赶到了仁慈大门口。冲进去一番交涉后,在护士小姐的带领下,我被带到了一间小小的会客室。一进门就看到方百青翘着个二郎褪,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我。护士小姐体贴的带上门,离开。方言青拾起头,瞟了我一眼,指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我坐。我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下去。「贵姓?」见我坐定,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免贵,姓常,常广琏。」我流利的回答。 幸好幸好,亏我早就练过,不然一开口答个林广宏,不就笑话大了。 「常先生和广宏很熟?」方言青的口气乍听着挺淡然,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不很熟,一般而已。」我含含糊糊的唬弄他。 「没听广宏提起过有你这么个熟人。」直言青上下打量我的眼神针一般的扎人,好似我是什么杀人疑犯似的。他不去当侦探还可惜了他。「很久没联系了,以前的朋友而已。」我照旧四两拨千斤。「久没联系了?那未必吧,他连我的电话都告诉你了。」这口气,我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哪里,偶尔联系联系。广宏说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找不着他就直接找你,你完全可以代表他。」我连忙给他个大大的安慰奖。亏我说得出这么恶心的马屁话--我啥时候当他小子是个人啦?「哦。」果然,他长长应了一声,脸皮松了松。 「广宏最近怎么了?打了他好多次电话,总没人听。」我连忙顺着剧本往下演。 「你不知道他出事了吧?」接了我一顿小小的马屁,方言青的口气和蔼了不少。「他怎么了?」 我装得像模象样的,一脸的焦急和茫然。「他出了车祸,还在昏迷。」 「啊?」我张大了嘴看着他。「那你找护理是……」 「对,就是为了广宏。」他点点头。「那就让我来照顾他吧。」我诚恳无比的看着他。「广宏算是和我老熟人了,咱们自家兄弟没话说的。」 「你和他熟自然好。」方言青侧了侧身,口气依然淡淡的。 「广宏多亏了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你这么费心费力的帮他,难为你了。」我连忙接着给他灌迷汤:「他打电话来老和我说你对他好,也难怪他这么说。如今我见你这样对他,也实在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广宏的福气。」 不行了,受不了自己了。再说下去,我看他不晕,我可得先吐了。真够折腾我自己的。 大顿的迷汤下去,我就不信你不上钩。 方言青垂下眼皮,嘴角撩起个很淡的浅笑。「哪里的话,照顾他,应该的--谁让我们是好朋友。」随后着,他连忙加了一句,眼里闪着光。 既然你是广宏的朋友,他要你来找我帮忙,我是一定会帮你的。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方言青抬起头看著我,态度和蔼极了。 赫!说得我和他什么似的。我朋友就他朋友,那我老婆是不是也他老婆啊?我们有那么熟吗? 心里这么想著,脸上还是露出极诚恳的神情来的,自己都觉得自己可以朝演艺圈发展了。 「那你就帮我来照顾广宏吧。工资我照常付你,也算不负广宏的托付。」方言青大开金口。 「大家自家兄弟的,何必提钱。」我连连摆手。 「别客气。」他也朝我摆摆手。「这是应该的,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你若做的不好,我可是照辞不误的。」 「哪里哪里。对广宏,对方先生,我一定尽心尽力。」我一脸讨好的媚笑。 方言青似乎也有点受不了我,别开头去。 要不是为了自己,我才懒得理他,他倒还给我拿乔! 「那你明天就来向我报到,我交代你一些该注意的事。」他用左手扶著沙发,缓缓的站起身。 「我明白。」我连忙起身,上前扶他一把。 一贴身,才发觉他右手僵硬得很,看来上了不少的钢板。潭新伍说他的右手全废了。唉,他的外科生涯算是完了。 想到这,我的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虽然驾驶的是他自己,但到底他是为了救我才伤的,终究还是让我有愧疚感。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对他更仔细小心了些。 「我自己能行的。」方言青略带冷淡的抹掉我的手。 「明天见,常先生。」他朝我微一点头,十分生分的和我道别离开。 「明天见,方先生。」我愣在那里。 还没见过他如此生分的对我,让人有些微微的不是滋味起来。 这死人,对人怎么这么没热诚。 见完了老板,很快我就被通知可以上工了。可喜可贺,我可是难得的想积匝投入崭新的工作中去。 在方言青的带领下,我终于见到了我自己。 进入房间的一刹那,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心猛的一拧——我看到了那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尸体,我第一感觉就是如此。没有任何的生气,那根本就不是我。 我要窒息了,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那不是我! 自己从小到大都被称做是个过动儿,独自抚养我长大的母亲不知有多希望我能安静一会儿。这下可好,真的安静下来了。 可,这安静下来了的人不是我。 慢慢的走近床边,看著自己。 床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得仿佛是个鬼。那让我颇费心思晒黑的肤色,已然成为过去。那极富男人魅力的深麦色皮肤呢?那让淑娜十分喜爱的皮肤呢? 真是让人郁闷。这我不又变成一个小白脸啦? 黛青色的眼眶使我看起来像个瘾君子。眼睛紧紧的闭著,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感觉。 本尊都不在身体里,这臭皮囊怎么活得过来? 手臂上满满的针孔,这让我更像个吸毒的了。 还有那从嘴里插进喉咙的辅助呼吸系统,让人觉得喉咙很不舒服,直想咳。 呼吸机哧呼哧呼的运转著,单调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著。 最最可恨的是那条鼻饲管,看著让人不光鼻子难受,还有种想吐的感觉。真觉得自己这窝囊废的样子还不如死了呢。 皱皱眉头,我心头百感交集。 方言青并不理会我一脸的表情变换,只是静静坐到床沿。 「广宏,我来看你了。」很小心的,很温柔的抓起我的一只手,他低声的说。 我是没来由的一阵恶寒。这温柔的表情,这轻柔的动作,还有这低语,他还真拿敌当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看待了哦。 这算什么?声音大点是不是我就会散架了?动作重点是不足我就会翘了?我就非得要身边的亲人以那什么什么爱的呼唤来拯救了? 我呸!晒心死了。 方言青旁若无人的用手抚摸我的头发,我的睑,还呼唤著我的名字。 广宏,广宏,广宏。 招魂呢他。 我被他这肉麻当有趣的表现晒心得浑身上下直哆嗦,心里默背九九乘法表才挺过去的。抖得我一地的鸡皮,扫扫估计能肥一亩多田。 我说,哥们你对我也忒好了点,这深情呼唤的,我不回来还真对不住你了;可也别这么随心行不行?咱不能让人误会了。你又不是俺媳妇,这架势能看吗? 男人嘛,没啥的,来看看就够哥们义气了,没必要这么著。 能不能打个商量:别那么摸我脸行不?我皮薄,别给搓起层皮;还有,那眼神,能不能……别太那个了行不?看就成,别注视,别吃了我那样。 另外,能不能理会理会旁边竖著的这个闲杂人等啊?我明白常广琏个头不大,可好歹还是有点面积体积的,别这么忽略他的存在,伤人自尊啊。 哎,方言青你倒是理会理会我呀。 「他只是睡著了。」方言青突然开口。 他一直没理会我,以至于现在突然对我说话了,我一时没发觉。三四秒钟过去后,我才算反应过来了。 「恩啊?哦,是啊,睡著了。」我赶忙应和道。 方言青头也不回,对著床上那半尸体样的我略略伤感的一笑。 「他什么时候才想起床呢?什么时候?」他落寞的自言自语。 思,这问题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很快的。广宏吉人自有天相。」我刦刮肠子,随便捡了句安慰人的话。 安慰人嘛,这话容易,顺口就来。打小咱就是体贴人的好孩子。 以后能不能醒?这不废话嘛,当然能醒,我本尊现身,还能不醒。 「我要把广宏带到别的地方去休养,你就去那儿照顾他。」方言青握著床上那半死人的手,贴在他脸颊上。 老实说,他那半侧的脸真是一如既往的帅,真不辜负他当年校园女性杀手之称。可握著我这大男人的手在那儿给我演这么出言情剧,还真招人吐—— 等一下!他说了什么来著?又要转地方啦?怎么我才来就换地方?他干嘛呀!换来换去的,又下是搞地下工作。 「待会儿护士小姐会过来交代你注意事项,你和她多聊聊。当然,新的地方找还是会给你配个护士调节一下,不过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你了。有些事情,下方便拜托女人做,还是男护理比较合适。」他说。 「嗯嗯。」顾下上消化他突然的决定,我连忙点头。 这倒是。虽然人常说医院里的全是中性人,别拿我们医生当有性别的看,可真设身处地起来,我也并不希望让个异性来照顾自己的隐私事。 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来。 门外突然响起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请进。」方言青将脸上的表情收拾收拾,淡然的说。 门轻轻的打开,一个护士探进头来。 「方少爷,有个叫郭潮龙的先生来探访林广宏先生,他说他和你有预约。」 耶?我诧异万分:这郭少怎么想的来看我?黄鼠狼给鸡拜年? 方言青的眼睛里飘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嗯,请他进来吧。」他说的很冷淡,挺勉强的感觉。 我眼睛上上下下的乱瞟一气。那我呢?我怎么著? 看方言青没要我回避的意思,那行,我就留这儿看好戏得了。 郭潮龙的态度十分诚恳尊重,将身边的助手留在了门口,只身一个人进入病房。 「方少爷。」郭潮龙嘴角含著一个浅笑,伸出手。 「郭总。」方言青站起身,睑上挂著客套笑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上下摇了摇,而后松开。 方言青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马上领会他的意思,连忙拉过一条椅子,搬到郭潮龙身边。 郭潮龙不动声色的坐下,头略微的低下,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我暗暗回瞪他一眼,乘著方言青又回头去看床上那半尸体的工夫,我忙不迭的在自己嘴上比划两下,交代郭潮龙注意点,小心别穿了我的帮。 郭潮龙似笑非笑,神情暧昧得就像偷了人似的贱。 「林医生的情况,还好吧?」郭潮龙轻咳了一声,一转眼就换上副一本正经,诚恳万分的样子问候道。 我几乎惊诧。这家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过场都不用。 「承蒙挂念,一切正常。」方言青的回答简单而又冶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那就好。我的手术还是多亏了林医生的材料才得以成功进行。他出了这样的意外,还是很让我心痛和震惊的。」郭潮龙不以为然,依然自顾自的表演著。 「哪里,这是广宏应该的。他是医生,救人是他的本分,郭总不必在意。」 「不知道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如果有,请别客气。能为他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哪里!郭总你太客气了。广宏目前很好,我已经替他安排好一切了,郭总不必挂心。」 「哦。」郭潮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方少爷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林医生真是幸运。」 方言青皮笑肉不笑的扯扯脸皮。 「那方少爷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回本家帮忙吗?」郭潮龙突然的话头一转。 方言青脸色猛的一紧,眼皮刚的一翻,眼神甩刀子似的刷一下扎了过去。 郭潮龙是老脸皮厚的,从从容容接下这一刀子,皮不痒肉不痛。 我可破吓的不轻。哇咧!方言青可是好几年没露出这种流氓头子样了,他这几年可老实可好人了,好多年没见这刀子眼了。 「不劳郭总惦记,我先忙完广宏的事情再说。」方言青几乎是挤一般的挤出几个字来。 「哦,也对,林医生要紧啊。」郭潮龙装疯卖傻得厉害。 我怎么觉著这两人不对劲?怎么才见面就这么没好感? 难道他们早认识,早就结了梁子了? 郭潮龙叫方言青方少,显然是知道他的背景的;由此可见,郭潮龙绝对认识那个不是医生的方言青。 这突然跑出来的家夥不但是我这身体的前主人,竟然比找还了解方言青,这码子事演得比电视还精彩。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唠叨著,内容无聊得让我这旁听都觉得困。 没聊几分钟,郭潮龙便起身告辞了;方言青也就在他说要告辞的那会睑色好看了点。 瞧这郭潮龙,多让人不想见哦! 郭潮龙一走,方言青的心情也没看转好些,随意的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那我……」 「你去护士台,我交代她们过了。回头我给你电话,告诉你明天去哪儿上班。」方言青用左手半托著额头,略带疲惫的匆匆交代。 「哦。那我告辞了。」我识相的离开。 口 在护士台被交代了一个多小时后,我抱著一大络的材料跌跌撞撞的冲出仁慈大门。 一出门,一辆黑得发亮的小车停在我面前。车门一打开,就看到里面老大一人——可不就是那让人不想见的郭潮龙。 我也不想见他,头一撇,装作不认识,抹脚就想开溜。 「林广……」他开口就叫。 一听这调,我猛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可不能让这人在大门口就给我添乱。 「你干什么?」我眼睛瞪得跟牛似的,一脸的凶神恶煞。 「没什么,就想和你会会。」可惜这人的皮真厚到一个境界了,硬是不把我这刀枪似的眼神看在眼里。 「会会?和你玩完了,不会。」我一口拒绝。 「别这么无情,好歹认识一场。」郭潮龙半含著笑,一把将我拉进车里,「卡」的关门落锁。 「和你不认识了。开门。」我用手肘推他,想把这黏巴达给推开。 他一面招呼司机开车,一面将我强力的拉回怀里,手还老实不客气的搭上我的肩。 「好歹好了一场,你又何必这么绝情?」他一边笑,一边在我耳边呵气。 「和你妤过的不是我。郭总,你不会就要和我谈这个吧?我可明说了:我只喜欢插入,插女人,不喜欢被人插,尤其是被男人插。」我伸手挡住他的嘴。 郭潮龙脸皮整个往上拉,嘴角扯得老高,笑得那欢快样。 「你还真说的出口。」他哈哈大笑,放松了手。 我连忙从他怀里逃开,坐到角落里。 真倒了楣了。广琏死娘娘腔的小身板,太不利索了。要换平常的我,好歹也能打这不要脸的郭潮龙一嘴血的。 车里闷罐头似的闷著我们两人。敌不动,我不动。 郭潮龙整整外套,重新调整了个姿态。面带微笑的他看起来十分能说服人,真厉害,不愧是公众人物。 可我是绝对不会拿这人当善类看的。 这人的纪录不太良好。在广琏的记忆里,我算是看透了这人的所做所为了,他绝对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说好听点,好商,唯利是图的小人;说难听点,那叫没心没旰的非人类。 别看他对你一副笑脸的样,指不定肚子里算计你呢!一个不留神,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那可就丢大脸了。 「郭总早埋伏著的了吧?有事和我商量?」我先试探试探。 他露齿一笑,和蔼得不得了。 「倒没这打算。没料到在这儿能见到你。不过既然偶遇,就算有缘。再说了,手术以后一直住院,也没能好好和你众枣,都没当面好好谢谢你。今天既然有了机会,当然不能错过。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你可得给我个面子,让我好歹表个心意。」 郭潮龙一边说一边将屁股挪近了些。看在他还停留在合理安全的范围内,我脸色稍稍放松。 「郭总客气,那是我应该的。我们只是条件交换嘛,一手交人一手交命,没什么谁欠著谁的。」我一口回绝。 郭潮龙不以为然的翘起嘴角。「林医生别这么生分,一口一个生意的。我有这诚意和你交个朋友,也别不给面子嘛。」 「郭总抬爱了。」我扯扯脸皮,差点控制不住要犯晓心起来。啧,好像他多看得起我似的。 「交个朋友而已,林医生别太伤我的心。」他注视著我,面带微笑,眼睛里的神色十分的诚恳:「仅仅是交个朋友。林医生,我们不会有金钱往来,更不可能一起做生意。我没必要害你什么的。再说了,退一万步讲,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你不要求什么,我也该倒贴你的,你向我要求什么都是应该的。我真的真的很有诚意。和你做朋友,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以后我的身体还要多仰仗林医生呢。」 郭潮龙轻柔温和的语气,一阵阵扑面而来。 对这种脸皮厚心肠狠的家夥来硬的估计效果不大,不如小爷我今天先虚与委蛇一番,打发了他再说。 「我们有很多不同,可能只能做个普通朋友。」我勉为其难的小声说。 「普通朋友就妤,我也没指望和林医生做个莫逆之交。再说了,林医生已经有方少爷这个知心朋友了,我没必要再插脚进去。」郭潮龙笑得和蔼可亲的,眼梢都要飞起来了。 我瘪瘪嘴,没吱声。郭潮龙突然提起方言青,引得我心里一阵别扭。他是相我走的很近,就连房子都在隔壁。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学习,毕业于同一个科系,同一个导师,就职也在同一所医院,一直一直在一起,久到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在一起的了。 方言青对我来说,已然成为一种习惯;知心不知心,我说不清楚。 我觉得我的事情可能方言青全知道吧!我的母亲他也认识,甚至在这场意外中,母亲竟然也如此相信他,就这么将我交给他照顾。 我穿什么号的鞋,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爱泡什么样的女人,爱混什么样的吧,他都知道。 那么他的事情呢? 突然发觉其实我对方言青知道的很少。 当然,我知道他家是个流氓世家,可到匠是哪个流氓世家,我不知道。他家情况如何,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我一无所知。就连这仁慈医院有他家的投资,我也不知道。 一直一直是他在进入我的生活,我似乎从未进入过他的生活。 这真奇怪。 「想什么呢?」郭潮龙似笑非笑的,用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我。 「方言青。你和他熟吗?」我斜著眼,略带疑惑的看著他。 「一般,不太热。」郭潮龙将整个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微笑著对我说:「有什么事吗?方少和你是老朋友了,我相他哪有你和他热。」他的头略微的歪歪,有些好奇的问我。 「未必。至少我就不知道他竟然认识你这种人。」我摇摇头。 郭潮龙的眉头挑了挑。「没关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问题,林医生尽管问我。」 我低下头。「下必。」摇摇头。「他不说总有他的道理,要说也要听他自己说。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总不如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真实。」我呼出一口气,一笑置之。 郭潮龙挑著眉头,然后笑著点点头。 「也好。」他说,抬起手腕看看表:「啊,已经到晚餐时间了,不如我做东,林医生赏个脸吧。」 他说的这么客气,让人难以拒绝。 「好吧。不过吃完饭我就回去,不打搅郭总生意。」 「林医生太客气了,怎么会打搅呢?我求还求下来你呢。」郭潮龙一脸的笑,看起来还我还真成了他的救世主似的。 车子停在宝麟阁的门口。司机下车将门打开,郭潮龙先出去,我随后跟上。 拾起头看著这名字取得古色古香,外表却装潢得极为时街的饭店。这是我常来的酒店。 「你怎么知道的?」我不由得好奇。 「这就是成功所在。」郭潮龙十分友好的拍拍我的肩,对我微微一笑。「知道我所需要知道的,才能给予对方他所需要的。这是我成功的秘诀。」 他笑得略微张扬而又恰到好处的礼貌。 「那么你所需要的呢?」我挑挑嘴角,有些打趣的瞟他一眼,「怎么满足?」 「我所需要的?当然也能得到满足。付出即有收获。」他自得的微笑。 我懒得理他这好商一套说词,漫不在乎的笑笑,大步踏上宝麟阁的台阶。 郭潮龙一脸笑意融融的跟上。 招待十分恭顺而又礼貌的为我们打开门,富丽堂皇的大堂随著他运动著的手臂,渐渐的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对这种奢侈的时尚风格没什么太大的喜好。虽然我比较喜欢夸张的感觉,但对这种异空间超常规的奢糜风格并不太欣赏。 常来的原因是这儿的中餐厨子十分出色,那种独特的江浙风味菜让我倾心不已。我本人十分喜爱这种带著忧郁清秀风格的菜肴,清新适口的味道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儿破费。 我是不知道郭潮龙从哪里挖来的小道消息,知道我爱这味。也许就如他所说的,他了解所以他成功。把事情做到细处,在对方提出之前就办好,成功自然就来得容易些。 这好商,还真够花心思的。承蒙他郭总看得起我。 在穿著一身合体雅致深蓝色制服的服务生带领下,我们被领到一间位在走廊尽头的稚室里。 服务生微微的欠身,将门打开。 「林医生,请。」郭潮龙抬抬手,十分客气的礼让。 我不客气,迈腿就进。 这是间装潢十分淡雅的包间。深紫色的细砂茶壶,碧绿色的翡翠石雕牡丹,深红色的实木细棱窗格,白灰色的大理石屏风,嵌著罗甸的暗红色楠木桌,还有那身著深蓝色制服恭颐体贴的服务生,一切都显得精巧细致。 见到我们进来,三个服务生微微的欠身,姿势,角度,分毫不差。 我叹了口气,真是用心。 穿过半隔的屏风,来到里间,一个服务生走上前来。郭潮笼朝他挥挥手,大步上前,将那把靠窗口的椅子轻轻拉出。 「林医生,请坐。」他双手扶著椅子,对我说。 我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不介意被别人服侍,也不介意别人讨好我;但他的讨好,他的服务,竟然让我有种淡淡的恐惧。 恐惧什么?我不知道。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和善,态度也很礼貌。除了有些棺稍过度的殷勤,也挑不出他什么错来。 我按捺住不悦的心情,走到那儿,坐在椅子上。 郭潮龙见我坐好,这才让一旁的服务生为他拉开椅子,从容不迫的入坐。 我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翻开来点菜。 其实也没什么好点的,我来来去去总共也就只喜欢那么几道菜而已。刚想开口说给我照平常的来一份就好,猛的就意识到自己目前并不是林广宏。 瘪瘪嘴,将菜单合上。 「时鲜素八件,尊菜鱼片汤,菠菜豆腐,荷叶藕丝羹。」我报了几个平常吃的菜。 「先生还有其他需要吗?」服务生和顺的问。 「够了。」我将菜单交还给他。 郭潮龙的眼神一直打量著我。他的目光很小心很仔细,并不太让人厌烦,却也无法让人忽视。 将手里的菜单交还给服务生,郭潮龙问了他今天厨房的推荐菜色,然后照样要了一份。 服务生恭顺的欠欠身,离开包间;剩下的两个服务生也各忙各的,一个将食具小心而又轻巧的铺展在桌面上,另一个为我们上了第二道茶。 我瑞起茶杯喝了一口,苦苦的,于是抬手招呼他们为我加块冰糖。 等待的过程让人有些沉闷,彼此都没有说话。一直十分殷勤的郭潮龙突然的不聒噪起来。 「完全不同。」他突然说。 我抬起眼皮看著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和广琏完全不同。广躂做不到这么坦然的面对我。」 「当然,我又不是他。」我觉得他在说废话。 「这样的搭配很让人迷惑。」他笑了笑,眼睛微微的眯起,有种我看不透的光。 这光,很熟悉,却又说不出哪儿熟悉。 门外的敲门声适时的打断了这没什么营养的对话,离开的服务生带来了我们点的菜。 将菜小心仔细的摆放在桌上,忙完了一段的服务生垂著双手,恭顺无比的,安静的站在一旁。 被三个人看著吃饭,让我有些许的不适。我调整了一下姿态,依然无法摆脱这种被监视的感觉。 郭潮龙倒是无动于衷。不过,他再次展现了他做为成功好商的一面。 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他朝那些服务生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三个服务生一言不发的欠欠身,安静的离开。 这下,整个房间里,就只有我和他了。 ——哎,我怎么觉得更不自在了呢? 「吃完饭林医生就直接回住所吗?」郭潮龙似乎没什么胃口的样子,面前的菜肴只是稍稍动了动筷子。 「嗯。」我却胃口不错,筷子几乎不停。对于他的问题没什么闲工夫理会,只好哼哼几声。 「真是可惜。本来还想邀请林医生一起去CLUB坐坐,多聊会呢。」他用筷子挑起一个素件,伸到嘴边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我抬头看看他,突然察觉到他用筷子的手势很奇怪,不怎么熟练的样子。 难道他不会用筷子?难道这就是他胃口不佳的原因? 我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这样的人物原来也是有缺点的呀。看来人无完人果然是老祖宗的至理名言,多吃了几年饭,说出来的话果然有道理。 这暗暗的上风让我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知道了这臭屁好商的痛脚,让我暗爽不已。 「郭总怎么不吃呢?难道菜不合胃口?」我乘机试探试探他的软肋。 「不大习惯这种偏甜酸的口味。」他说。 「哦。」我长长拖了个音,嘴里咬著筷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那尝尝这熏鸡,没加甜酸料的。」我从嘴里抽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破天荒殷勤的放到他的碗里。 我这个贵客给你夹的,看你吃是不吃。摆定了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我盯著他不放。 他似乎也吃不准我这突然的热情是怎么回事,可礼节场面上的事,他也不能不顾。 于是郭潮龙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鸡肉,递到嘴边又是小小的一口,马上就放下。 「吃啊,很好吃的。」我异常热情的招呼他继续吃邵块鸡肉。 看著他刚才僵硬的手势,我百分百的肯定这家夥根本不会用筷子,绝对是个生手。他刚才的动作只是在有样学样,根本没有领会筷子一派的精髓。 多来几下,准能看这好商出丑了。 这念头还真是招人哦,我觉得浑身一阵热流淌过,兴奋极了。 哎,为这种小事这么激动,看来我还真是不长进。 郭潮龙看著我,眉头突然的一挑,似乎察觉到我要暗算他。 没关系,让你知道了又如何?看你如何接老子这招化骨绵掌。玩阴的,我也算同道中人。 郭潮龙有些无奈的再次举起筷子,夹起那块被他晈了一口的鸡肉。 来了来了,我特地选过的,这块肉上有段腱,很缠牙,筷子力道不够的,十个有十个要掉。 果然,那鸡腱不负众望,顺利缠住他的牙齿,一拉一扯之下,他的手一浮动,鸡肉从他嘴里胜利逃脱,掉进碗里。 耶!我暗叫一声,在桌下比了个V字手势。 「啊,原来郭总不习惯用筷子呀。」我大呼小叫,一副没见过场面的样子。 郭潮龙脸色微微一沉,闪过一丝尴尬。 「早说嘛,我让他们给你上称手的家夥。」我一脸他不拿我当朋友,不够意气的嘴脸。 「没什么。陪林医生嘛,您开心就好,我没关系的。」郭潮龙将脸上的表情收拾一番,展露出一贯的从容。 这好商,嘴脸换得挺快的。我开心就好,你说的,被我整也是你活该。我心情大好,忍不住胃口也好。 「听说有家新开的CLUB有个主唱很不错,林医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捧捧场?好像叫什么淑娜的。」郭潮龙将筷子放到一边,端起茶杯,吹开浮起的茶叶,轻啜了一口,慢悠悠的说。 思?淑娜?这不我老相好?哦,当然,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她大小姐一直强调我和她的关系仅仅只是性。这女人,无情得比我们大老爷们还狠。 郭潮龙突然搬出她来,唱的是哪出? 「新开的CLUB?什么来头?」我装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洋洋的问。 是听淑娜说过她要换场子,出了事后也一直没机会联系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叫什么水烟深处,听说很有风味。」郭潮龙眯著眼看我,嘴角的笑容殷勤讨好得让人觉得腻味。「哎,可是我得回去了。太晚回住所不大好。」我软软的回绝。 「不会晚的。」郭潮龙低柔的语气里带著浓浓的引诱。「只是去听几曲就走,夜还很长,有的是时间。」 「怎么好意思打搅郭总的时间呢?郭总忙人嘛。」我懒洋洋的顺著杆爬。 「不会,我已经下班了。」郭潮龙将茶杯放下,给我一个—切有他的笑容。 「那怎么好意思哦。」我还在那儿装腔作势。 「哪里哪里,是林医生赏脸。」郭潮龙也明白我的意思,笑得越发殷勤起来。 「让郭总费心了。」我不紧不慢的顺杆爬到底。 哎,实在不是我好奇,实在不是我想见淑哪,全因为郭总一片盛情相邀,怎么好拒绝嘛! 「哈哈,哈哈。」我懒洋洋的笑了几声。 汽车飘一般的行驶在飘著细雨的路上,点点灯火将夜妆点得分外动人,红的绿的紫的黄的蓝的白的,五颜六色的火光照耀著这纸醉金迷的都市。 微细的雨点无法阻挡那些迷茫的脚步,人们依然留恋在街道上,茫然的寻找著下一个目的地。 就像是看一场哑剧,我坐在玻璃的这头,看著那头无声的都市华光彩夜。 不安的扭动一下身体,我换了条腿搁,将重心换到另一边。 郭潮龙的舌头仿佛被猫咬掉了,一进车里就开始安静起来。车里凝固著的空气,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隐约的疑神疑鬼。 察觉到我的异样,郭潮龙抬起头来,朝我安抚的微笑。 我扯扯嘴角,算是回礼。 「林医生不舒服吗?」他平和的口吻听起来一切正常。 看来是我多疑了。我在怀疑什么呢?将这女人气的多疑情绪压到心底,我呼出一口气。 「可能吃完就久坐,压到胃了吧。消化不良。」我不是很认真的说。 「路是远了点,不过物有所值。」他笑著说。 他不说我也知道,淑娜是个出色的女人。我喜欢她的声音。 「要听音乐吗?」郭潮龙突然提议。 我摇摇头拒绝,我可不觉得郭潮龙会在他的车里放著重金属摇滚唱片。 「很快就到了。」郭潮龙伸过手来轻轻拍我的肩,安抚我。 我微一侧身,不想和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他笑著摊摊手,表示自己的友好,别无他意。 焦虑的等了五六分钟,感觉列车子转向了。 郭潮笼换了个姿势。看来到了。 我吐出一口气,这一路憋得我,若不是为了淑哪,倒贴我钱我还不来呢。 听她唱歌,就在床上听她唱个够。无奈如今沦落到此,身不由己。若下是仰仗他郭总的面子,只怕以我这种小人物的身份,还来不了这种高级CLUB呢。 这我该是荣幸呢?还是该吐他一睑唾沫? 车子绕进一条独立的小径,停在一间门面看起来不大的CLUB门前。幽暗雅致的灯光衬托著这小却装饰精巧的门面,里面的灯红酒绿蒙胧的倒映在刻花玻璃门上,透出淡淡的诱惑。 到底是郭总。车一停,穿著考究的服务生马上跑过来开车门。 眼尖得不可思议的内厅服务生也急忙跑了出来,拉开店门招呼大人物的到来。 「郭总里边请。」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穿著一身暗红色的露肩长礼服,仪态万千的快步过来,满脸堆著献媚的笑容,殷勤而又周到的招呼郭潮龙。 郭潮龙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嘴角一个淡淡的笑。 我将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边。 女人没有将多余的眼光停留在我身上。她的笑容,她的殷勤,她的周到,都只对著郭潮笼。 生气?怎么能不生气呢!要不是为了见见老子那个很得要死的娘们,我犯的著来受这嘴脸? 气归气,睑上可不能输了的。 唉,难怪老被方言青说我孩子气,就为这点破事,我干嘛呢。歪著头,呋了自己一声。 听到我的声音,郭潮龙猛的停下脚步。 我没预料到他会停,所以他停下了,我却依然朝著惯性自顾自的朝前走:郭潮龙显然也没预料到我根本没看见他停下,走了三四步我才察觉到事情不对。 回过头去,看著那停在三米远的郭潮龙。 「脚断了?」我没什么妤口气,半足下耐半是挪揄的打趣他。 他抬头看著我,似乎很吃惊的样子。 「你被胶水黏住了?」见他没有动静的傻样,我反而心情好了些,忍不住继续我这不怎么样的幽默感。 他不动,那些围著招呼他的人当然也不敢动。这真可笑,我一个人对著他们这一大群的。 想到这儿,我好心情的拉开嘴角,笑出声来。 对著我的笑容,郭潮龙抿下抿嘴,大步走了上来。这老大的一群也马上跟近。 「多大的胶水才能把你这么大个黏在那儿?」我依然不放过他。 「一时习惯了,改不过来。」郭潮龙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恢复到一开始见到我的状态,殷勤的嘴脸又浮了上来。 我皱皱眉头,不明白他的话。 「林医生请。」他伸出手,讨好的笑容比先前更多几分。 这家夥,怎么一分钟一个嘴脸?女人似的。 穿著一身廉价西服,才一百七的我,屁股后面跟著这么个一百九,穿著颇为考究的大块头,我有种想笑的冲动。 当然,这种冲动虽然经过我不怎么诚心的抑制,还是似有非有的轰露在睑上。我就这么含著半个微笑,昂首挺胸的走在最前面。 爽吗?耶当然。刚才那口恶气憋的我,这才算是舒畅了呢。 「林医生小心。」郭潮龙突然伸出手,搂住我的肩,将我拉到他怀中。 他的动作实在突然,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踉踉跆舱的跌进他怀里;一抬头,就看见老高一人瞪著我。 大脑开始运作,将前前后后一联系—— 敢情我得意志形,走路不长眼,差点撞上某大爷啦? 也不全是我的错吧?那某大爷走路也太宽了些。这走廊这么宽敞,他还和我走一直线,难不成他可以走的别人就全不能走了? 一找到理由,我马上反应了过来,觉得自己应该维护自己应有的权利。 耶?让我惊讶万分的是,好不容易将这老高一人看清楚了,竟然是个熟人。 这不是那撬郭潮龙墙脚的仪天老总江姚,江总吗?世界真小。 「原来是郭总。幸会幸会。」江姚抢在我前头反应过来,拉起老大一个笑脸,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郭潮龙。 「江总。」郭潮龙的手搭著我的肩,眯著眼睛。 「怎么?也来玩?」江姚上上下下,十分放肆的打量我们一通。 「彼此彼此。」郭潮龙敷衍的笑笑。 「两位老总驾到,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那老女人拉著一张拘腿脸,在一旁吐著隐心话。 江姚听了这话,哼哼两声冷笑。 「李小姐,烟波阁应该清出来了吧?我已经预约了好几次了,这次该轮到我江姚了吧?」 那老女人脸色变了变,脸上讨好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江总。」她拉著老长老长的音,软软而又略显谦卑的看著江姚。 「哦。」江姚拖了个长音,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 那老女人倒吸一口气,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觉得这儿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夹在这儿当什么夹心饼呢。 将肩膀上那只咸猪手抹开,不满的瞟了他一眼。 「不要打搅江总了,我们该哪儿去就走哪儿去。」我对郭潮龙说。 「那是,林医生说的极是。」朝我露出那招牌微笑,郭潮龙心情看起来好些了。 「郭总这是要去哪儿呢?」江姚这边却不放人,煽风点火的叫唤著。 「烟波阁。」看来郭潮龙是有意要气他的,说的时候给了个很灿烂的笑容。 孩子气的,还两总呢!也不过就我这档次。我心底里鄙视两人。 江姚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可要我说,他背后老大的漩涡哦!龙卷风,他要飙了。 我该找个安全地带看好戏呢,还是跑路先? 「原来我江姚面子太小啊!李小姐你店大欺我客小。」江眺面色和蔼的看著那老女人,慢悠悠的说。 「哪里敢,哪里敢!江总说笑了。」老女人一句话说得哆嗦,脸色白得好像涂了半斤刷墙粉。 「哪里不敢?到底是郭总面子大,来就成:不像我,预约了也不行呀!看来下次我得提早一个礼拜约才好,免得你李小姐难做人。」他话是对著那老女人说,眼睛却直直的盯著郭潮龙,偶尔瞟到我身上的视线,差没扎我几个洞。 「不敢不敢。你们都是大人物,我可不敢得罪了谁。江总干万别多想,这只是误会,实在是郭总先约了,不是江总想的那样。」李小姐突然清醒过来了,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 「哦?这么说,是我多想了?」江姚的语调软软的,却像是拉得越来越急的弦,越来越紧。 「不是这个意思。」李小姐似乎意识到自己越说越错,连忙改正。 「不是这个意思?那难道说真的是我的面子不够大?」江姚半是挟迫,半是戏弄的看著那女人,细长的眼睛透著冶冽的杀意。 我猛的一个激灵——哇靠!他的眼神是真的,他真的在考虑杀人。 真够狈的,够味哦,我欣赏。够刺激,够MAN。我要也有他那样必杀的眼神,邵多酷。 可谁让老子是个救命医生呢?我看个人只能看个活的,真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 郭潮龙对这两人不耐烦起来。眼睛转了转,拉起我就迳自往前冲,想要冲出江姚的旋风包围圈。 「哎,看个戏不行吗?」我有些不乐意,垮著脸跟著他。 「郭总慢享受,李小姐就留下吧,有些事情想和她讨论讨论。」江姚在郭潮龙经过的时候慢条斯理,不愠不火的说。 回过头,我看到那女人脸色白得就像马上要死掉的样子。 「他这么可怕?那女人脸怎么这么白。」我低声向郭潮龙三八。 「江姚的背景很复杂,有黑社会成分,他在这儿说话很有份量。」郭潮龙很温和的看著我,耐心的,低声的向我说明。 「那他会不会……」我伸手在脖子上抹抹。 「有可能,也不一定。」郭潮龙说的一派轻松。 我皱著眉头看他——这家夥血管里流的是冰水吧? 唉,他们这票所谓的精英,哪个血管里流的是热腾腾的鲜血啦?也就我这种热血医生还有点人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集浮屠。 我回过头去,朝江姚大声招呼:「喂,江总,一起去烟波阁喝一杯如何?我请客。」 江姚回头看著我,显然没预料到会冒出这么一场来,连剧本也来不及写,都不知道怎么接。 我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现金,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几块钱。这种高级CLUB的酒很贵,估计我只能请江姚喝杯廉价的,而且他喝了,我自己就没份了。 得,我的份郭潮龙付。 「别点太贵的,我钱不多。」想归想,提醒还是要提醒江姚一声的,至于他识趣不识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江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睑上带著玩味的笑容,回过头瞟了李小姐一眼,吓得那老女人猛一哆嗦。 「好啊,承蒙常医生看得起。」江姚朝我笑笑,大踏步的走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很高兴认识你,常医生。」江姚似乎心情太好,给我个灿烂的笑容,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郭潮龙的刀子眼神掹的扎了下来,可惜江姚的皮也够厚的。 这一天怎么这么多事啊?我十分无奈的随著江姚的手上下晃动自己的手,心情真是不怎么样。 这戏唱下去,也不知道会是哪出。 烟波阁真有那么好吗?值得他们两总这么狗咬拘的。还害我这一身骚,满地的狗毛乱飞。 也许这桌子椅子全是名牌有来头的?也许这房间强力抗震抗火抗爆?也许就只是因为它是最贵的间。 人类真无聊。 也不等这三二两两的人动手,我直接走过去捡了个视角最好的位置坐下。反正今天我是贵客,我有特权。 郭潮龙眼尖手快,三步并两步的蹿到我旁边的位置占住:江姚就显得大气些了,慢条斯理的坐到我对面,丝毫不介意视角问题。 我朝他挥挥手,让他靠边点,免得挡我视线。江姚好脾气的挪挪屁股。 见我们坐定,那姓李的老女人就招呼上酒水。 「给我纯水就成,要不现榨果汁也成。」我随意的说。 郭潮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似我是个外星人;江姚虽然脸上克制的很好,可看著我的眼神也差不多把我当外星人了。 「怎么?喝水都犯法了?」我没什么好脸色的瞪他们两眼。 郭潮龙急忙摇头。 「喝酒伤身,还是健康自然点的好。」我闷闷的说著。 「哦,自然,自然。自然最健康,常医生果然好见解。」江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郭潮龙懊恼于江姚在他之前讨好了我,眼神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 「给我也来纯水好了,医生说的总没错。」江姚打铁趁热,赶紧的加上一句。 这家夥,还算可以嘛。我自然对他好感多了些,这么玲珑的人,相处一下也不讨厌。 见我相颜悦色的对著江姚微笑,郭潮龙坐不住了。但显然的,他没江姚脸皮厚,这么个总也敢装纯净水,所以他左思量右考虑的。 「给我香槟。」郭潮龙牙缝里挤了出来。好歹也跟了水果的调,算是果汁发酵。 这好嘛,两总点的全是廉价货,可真风光了。我反正一介草民,就可惜他们俩了,这斗气斗的,伤身伤神,还乱幼稚一把的。 懒得理他们这汹涌澎湃的暗潮,我看小孩子呕气也就这样了,看多了没劲。 所以当淑哪出现时,我的心思全被吸引了过去。 她怎么没有了我,就更水起来了? 我气得睑都快歪了,那幼小又纯净的灵魂深受打击。 原来她没有我,也活的挺好的嘛。 淑娜用手挽挽她那头飘逸到风情万种的大波浪长发,软媚的双眼抚摸一般的撩过四周,挠得人心痒痒的;厚而丰满,涂抹著最艳丽的红色的双唇微微张开著,慢慢的凑到麦克风前。 当低沉而又妖娆的音色响起时,我发觉了一个问题——我很久很久没有女人了。 这问题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我端起面前的纯水,仰脖就是半杯。 该死,这女人总是很容易就能点著人,光看就够我受的了。她的眼,她的手,她的唇,她的身体,她的头发,她的声音,还有她喜欢的方式,这记忆也忒磨人了。端起杯子又是一灌,这地方实在是够热的。 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淑娜,她的耸肩,她的眨眼,她的噘唇,真是撩死我了。 我的女人嘛,我还不能想吗? 嘴里没有感觉到水,低头一看,才发现整整一杯水已经被我喝了见底。 这什么破店,给的水这么少?不存心给我添乱? 江姚这玲珑心思,立马将他的水推到我面前。[没喝过。]他很随意的说。 [喝过也没什么,你又没爱滋。]我端起他的杯子就是一口。 嗯,好家伙,还加了冰,是比我的爽口。 [加冰了?老客户的关照?]我没什么好气的发起牢骚。 郭潮龙从旁边端过来老大的一桶冰,递到我面前。 哦,敢情是我自己的错?原来是自助式的。 淑娜的歌飙得很高,让我的身体很是激动。每次爱这女人就喜欢听这种飙得厉害的歌,情绪异常兴奋。 这样的场合和她相遇,看来并不明智。我看我还是撤退先。 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我刷的站起身。 [没劲死了,回家。]我一肚子火气,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郭潮龙不明白我哪里来的臭脾气,站起身,不解的看着我。 我闷闷不乐的回头再看一眼淑娜。这女人,真是累人的尤物。下次再整她。要让她重新认识认识我林魔宏。 [才刚来,不多听会?]郭潮龙略略小心的问我。 [没胃口了。太晚回去不好。]我明知不是他的错,但总不能要我自己说自己听歌看人上了火,难受了吧。 [那我送你回去。]郭潮龙体贴的不再多说。 [嗯。]我也不想再多说。 江姚没有起身,细长的眼睛在我们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再见,江总。]我随意的打了招呼。 [再见。]江姚也不多说,干脆的很。 头也不回的,我赶火车似的快步离开。 第七章 车内的空调是开着的,可我依然觉得自己是条被装在罐头里的鱼,又闷又热,如果张大嘴的话,可能灵魂会被蒸的从嘴里飘出来。 也许这样一来,反而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呢? 这实在是不正常。男人再激动也不是这么激动的,虽然禁欲是件全天下男人都厌恶的事情,可它并不是绝对难以忍受的。 可这次怎么那么难以忍受呢?是因为禁欲太久了,所以一次性爆发了? 深呼吸一下,这闷罐似的空气。 [林医生感觉不舒服吗?]郭潮龙体贴的凑过脸来。 [嗯,有些闷。]我不怎么有跟他聊天的兴趣,必须把大部分的精神用来控制自己的激动情绪。 [没有啊。]郭潮龙睁大着眼睛,装着一副恼人厌的可爱相。 我懒得理他,别开头去。 感受到他追寻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思索着,询问着。 我可没开放到让这么个不怎么熟的俗人来得知我的隐私。懊恼的用手挽挽耳边过长的头发,脑袋边上的热气丝毫不减。 我想念以前的时光了,我…… 我并不应该为这种事情烦恼。我林广宏要什么没什么呢?女人,我招个手,大把的涌上来,任挑任捡。在这个女人比男人还凶恶的年代里,我这种耀眼的帅小伙简直是人见人爱,是所有女狼们热衷的收藏品。 可是我现在连一个女人也没有,就连那最宠爱我的,和我交往最长的淑娜,也不在身边。是的,这女人是不甘寂寞的,她是极度需要爱,需要虚荣的女人,那个痨病鬼一样的半死人是不能满足她任何要求的;而那个柔弱到娘娘腔的,一文不值的小白脸男宠当然也不可能入了她老佛爷的法眼。 女人,不可靠的生物。没有女人,男人倒也可以。可是这在技术上实在是个难题。 仔细想来,那依靠双手的年代,还真是很久远很久远了。 我从来没为这种事情考虑过,担心过。 我们互相帮助。 和谁?嗯,除了方言青还能是谁。 我当然不是同性恋,我喜欢女人,这点不容质疑。可男人在性这件事上,还是挺受不了考验的嘛。 那时候很年轻,对女人没有什么经验,就连DIY也没有经验。 第一次的经验被别的男人掌握的感觉,多少是有点逊的,我承认,但快感这回事来了,你让我这么嫩一小伙子,能挡得了吗?自那次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方言青控制着——别想歪,我指的是解决问题这件事。 头一两次还挺尴尬的,但想想总比对着个女人好。要对着女的,没经验的大家还能一起探讨探讨,要有经验的,那我不让人吃童子鸡进补了? 稍稍年长于我的方言青在那时候起到一个教导者的作用,很多宝贵经验都是经由他手把手教我的。而且,让人十分称心的是,那时的他长得很精致。 嗯,方言青有着一种不同男人五大三粗的精致。并不是说他女性化,他毕竟一大平胸,浑身的骨头,捆着了够你疼的。他的精致来自于他那浑然天成的无暇皮肤。对,当我还在彻夜与自己脸上时不时冒一颗的痘子厮杀搏斗的时候,他老人家从来没有为这事烦恼过。 这清爽的少年面庞,有时候看起来并不比女人逊色。 恩,在爽的时候对着这么张让人舒服的脸,总算也能弥补他不是女人的重大缺陷。 可是好景不长啊!女人十八岁,男人也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清爽无比的少年竟然一天比一天黑,那骨架也越来越大,等到那消瘦的身体开始出现纠结的肌肉时,我彻底的不举了。 当然不举,我那可怜的性幻想不能对着这么个男人吧。 虽然在随后的日子里,方言青放弃了很多的锻炼,没有继续朝着他原本设计的肌肉男目标前进,但他也没退回去。 哎,我想他应该是感激我的,虽然当年肌肉男大行其道,杀遍大江南北的女性,但如今也成了昨日黄花。幸亏我当年的极力劝阻,才没让今日的方言青为那一身肌肉抱憾终身。 在那个时候,我和他这种暧昧的关系结束了,恢复到正常的朋友状态;而女人在那之后,完全的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胡思乱想之间,想起很多很多往事。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不会DIY。是的,我不会。要嘛女人,要嘛方言青的手,我自己从来没有做过。 天要亡我。 [有什么很难受的事吗?林医生,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需要去医生吗?]郭潮龙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很关切很关切的问着。 那感觉就像我是他儿子似的。 我没有动手,我当然想拍开他的手,可能的话还给他一大嘴巴,人已经不爽到极点了,他还瞎搅和的。无奈我没有这精力,要花很大的心思去抗拒那胡思乱想的脑袋。 它渴望女人的身体,退而求其次,方言青的手也好,闭上眼睛,当他是当年的他好了。 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上帝为什么在这方面把我们造的这么敏感?为什么下半身思考的时候要占用那么大的脑容量?这不合理。 [需要去医院吗?]郭潮龙的大嘴巴继续放射着噪音,怎么就没人跑过来给他堵上吗? [不去。]我不耐烦的说。去医院?为这事去医院检查?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是哪里不舒服呢?]郭潮龙的气息伏在我的耳边,手指似有若无的撩着我的发丝。[很难受吗?]他继续问着,双手放在我的肩上,顺着肩头缓缓的往下滑。 这双手撩动着我的思绪。 恩,我知道这是双男人的手,但他的感觉还真不坏。 郭潮龙的手势很好,并不很重,男人总是因为粗暴的动作而让人厌恶,这算是我的一点心得体会。郭潮龙的劲恰到好处,带着种指压按摩的感觉,随着他的手慢慢的下滑,放松而又舒服的感觉也随着他的手流动着。 这可真是双阅人无数的手。 不过,阅的是男人。 这还真像根卡在喉咙里的鱼骨头,让人难受得直想咳嗽。于是我咳嗽几声,扭动身体想摆脱他的手。 我承认,这动作不是那么强烈,不是那么诚心,但你得原谅男人在快感面前的那种无力感。 嗯,我想要解放。 看着他的手慢慢的滑向我的裤头时,我考虑着是不是闭上眼,想像方言青的样子。 靠男人的双手来解决问题,真让人无力。想不到我林光宏此一时,彼一时,惭愧,惭愧。 [林医生感觉还好吧?]郭潮龙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彷佛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家伙出声干嘛?他不知道他那声音很男人,我听着老不爽的。 [嗯。]我闭着眼从鼻子里哼哼。 [林医生真无情,只是和用我的手罢了。是吧?]郭潮龙用种打趣的声调轻轻在我耳边出气。 我撇开头,满脑子的古怪幻想,懒得理会他。 我只想要发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如此,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发泄出来就好了。男人嘛,就这点痛快。 [只是手指吗?林医生不需要别的服务吗?]郭潮龙的手圈在我的腰上,动作熟练得简直就像是我的老相好,顺水顺路的照顾我的敏感带。 这男人,连这种事情也要做得这么出色干什么?人活得这么累实在是件蠢事。 [林医生想换个新鲜的玩法吗?我保证给你最出色的服务。]郭潮龙的低语中饱含着色情成份,毫不逊于那些色情电话女郎。 我微微的睁开眼睛,冒出来的是他老大一张色欲薰心的脸。这张在男人堆里勉强算帅的脸实在是太M A N了些,于是受到刺激的我,迅速的破功了。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几乎没好脸色的看着郭潮龙。他老大悠闲的掏出手帕擦拭着手指。 这样短的时间,看来我离肾亏不远了。从很早方言青就警告我克制,以防我过早的地中海。我看我在地中海之前,就会先精尽人亡了。 [林医生以后要小心些,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善意的。]郭潮龙伸手想帮我整理,我缩缩身体,自己动手。 [什么意思?]两三下穿好裤子,我并不怎么在意的问。 [比方说江姚。林医生,你应该小心他。]一改刚才的色情,换脸大王郭潮海一副诚恳无比的样子对我苦口婆心。 [哦?]我依然不明白这绕口令奸商到底想说什么。 [江姚在林医生喝的水里动了手脚。]郭潮龙用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我,彷佛对我充满了同情。 [你是说,他下药,才害我……]我诧异万分。 郭潮龙点点头。 我张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我被人这么整了。 [撒谎吧?]我喃喃道。 郭潮龙十分无辜的摇摇头,耸了耸肩。 用手猛的拍拍额头,我懊恼的呻吟出声。 我招谁惹谁了呀? 跌跌撞撞的回到住所,我低着头往自己房间里扎。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客厅里老大一堆阴影突然说起话来。 我还以为什么灵异事件呢,眯着眼盯了好一会,才会过意来,是房东潭新伍呢。 [应酬。]我用手抹抹脸皮,略感疲惫的说。 [应酬?应酬谁去了?]潭新伍的眼镜微微的反光,有些刺人眼。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 潭新伍从角落的沙发里站起,走过来打开灯。顿时,客厅里亮得让人眼晕,将我照个无所遁形。 潭新伍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番。 [瞧你把自己弄的,看起来累的慌。]他叹了口气,用两只手指捏着我的衣领将我拉到沙发处按下。[怎么折腾的?你这薄皮棺材板,哪里又去削的这么薄?一副要挂的模样。] 他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百无聊赖的喝了几口,觉得他说的也不错。就我目前这身板,确实不怎么适合过度的夜生活。 养生之道,养身之道。 [郭潮龙请客,应酬他一下。]我打了个哈欠,慢慢的说。 [鸿门宴吧?]潭新伍一瞧我傻子的样子,斜着眼,就差个鄙视我的手势了。 我也斜着眼看他。 [那家伙对你没好心,玩这手,也就你会上当了。薄棺材板还要和人拼,你这不送死嘛。]潭新伍老实不客气的吐我。 [什么话什么话,合着哥们我就一软柿子,任人捏的?]我很不服气。 [得了你吧。你行你还上他当?说吧,他都玩了什么花样?我就不信他就单纯请你唱唱歌喝喝酒跳跳舞。]潭新伍一脸看死猪的嘴脸,很惹人厌。 得,哥们我今还真让人捏了回软柿子了。 可你说这也太欺负老实人了。刚被两奸商暗算了回,回头还得遇上这么个呛人的人,让他好一顿消遣的。 我冤,比那窦娥……也就差不多了。 我瞪死你个乱找碴的祸水。 估计是被我的怨气射到,消耗了他大部分内力,潭新伍坚持不了几回合就别开了眼。 [捏了就捏了。想你那点料,估计姓郭的也吃不了多少。]潭新伍没怎么认真的算是安慰的哈拉几句。 算他小子识相,我这才收了这杀人于无形的电眼。 [哎,我说,姓郭的到底怎么捏你了?有什么好料,大家兄弟的别客气呀。]潭新伍凑了过来,一脸恶心的三八男样。 要有两把刀,我就直接插他两眼睛里了。留这对破招子干啥?就留这三八色样吗? [想什么呢。]我一把推开他。 [哎呀,你要知道你这身板可原是他屋里的人哦。这旧情新爱的,姓郭的能忍?] 潭新伍那阴阳怪气的,别扭人呢。 我抹抹脸,这身体,还真是有些麻烦,我老不记得自己现在像广琏更多于广宏。 我自己就觉得自己是林广宏,可人看我还拿我当常广琏。那姓郭的林医生林医生叫的欢快,还指不定看在眼里林广宏,映在心里常广琏呢。 这不冤嘛我?好端端的,就被人意淫了一番。 [他能怎样?想在我手里讨便宜,能吗?]我也不能真输了这阵,硬撑也得撑。 [好歹总有些便宜吧!说来听听又何妨?我帮你参考参考,分析分析。]潭新伍就牛皮膏药,黏上来就甩不掉。 我冷冷一笑。 [你一个大男人,打听两男人的私事,合理吗?合着潭大医生好上这口了?] 他是一牛皮膏药,我就那江湖游医,还就管这的。 潭新伍白着眼上上下下的翻眼睛,甩我两大卫生丸。 [小气,还人身攻击了。]他别开眼去。 [对付你这号,就该下这狠的。]我可不理会他这别扭样。 潭新伍斜过眼来瞟我两眼。 [锅上我煮了点宵夜,林医生赏脸。]他那怪腔调,怎么听怎么欠揍。 [哪能不赏呢,潭大医生巧手慧心,给咱们面子呢。]我也不示弱。 潭新伍用手指指我,站起身,去厨房端了老大一锅子出来,[啪]的一声砸在茶几脾气大嘛!行,人家的茶几,轮不到我来心疼。可这锅会不会太大了? 潭新伍伸手将汤勺插进这锅浮浮沉沉,爆多料的宵夜里。 [我说你这份量,难不成还有一个连的弟兄要来?]我左打量右打量,还真够份量的。 [就你的份。]潭新伍老实不客气的转身,又从厨房里端出一喂猫的小碗来,小心翼翼的走到沙发边,慢慢的坐下。 [那潭大专家的呢?可不能委屈了您呀。]我笑着说。 [哪能呢!我独食。劳烦林医生挂心了。]潭新伍巧笑倩兮的,那表情水的。 贱。就甩他一个字。 [我说你这份量,哪来的依据?当我恐龙呢!]我伸手拿起那汤勺,捞了块东西,凑到面前一看,是段切得小小的猪脚。 这东西不错,倒合我口味。 吃到嘴里一嚼。这人其他手艺一般,猪脚做的不错,炖得火侯很足,皮酥骨松筋软汤浓。我好这口,他做的还颇对我胃口的。 [哪能是那么恐怖的份量?我这,顶多也就养头傻猪的量了。]潭新伍斯文兮兮的嘬着那猫碗里的独食。 我又塞了块猪脚。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好像又被人占便宜了呢? 熟练的将手中的针头扎进那条纤细的静脉血管里,然后解开那条橡皮管,贴上几条胶布。将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我悠闲的拉过椅子坐到床边。 这房间的视野实在是太棒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占满了除门以外的其他三面墙壁,将外面鲜活而又美丽的景色一览无遗,开阔得简直不能再开阔了。 这是方言青为了林广宏准备的房间。当所有的床帘被拉开后,阳光和绿色从四面八方涌进这本来就很空旷的房间,填满着,流动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是个很好的,寂静的休养所。 我们一起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的地方,在离城市很远的郊外。 偌大一座花园,圈养着林广宏这么个半死人。太浪费了。 当然,这并非我小瞧自己了。可我就觉得,像我这样一个扎根于普通大众,从小就普通人家子弟的好孩子,没必要这么矫情的非得这么大个花园别墅里养着。就我那水平,给点阳光就灿烂,随便找个医院,弄间靠花园的军人病房就能解决问题了。 这地方,让我别扭。没错,小家子气太重,咱怕折了自己。 叹口气,这地方真是又空又静,就像个尼姑庵似的。方言青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是感激在心的,但也不免有些埋怨他的小题大作。 嘴巴里插着辅助呼吸管的我躺在那儿安静得像个瓷娃娃,皮肤白皙又透明,隐隐透着黛色,给人种皈依的感觉。 嗯,就我这样,直接拉去拍鬼片是绝对没问题的了。 捏起自己的手,手指瘦得像几根枯枝,指甲倒是收拾得很干净。由于经常吊点滴,手背上被消毒药水浸出黄绿黄绿的一大块,那条静脉管细得根本看不到了,也难怪要换只手插。可那只也是难兄难弟,过不了几天也就这样了。 翻开眼皮,给滴上两滴润滑用的眼药水。那两白眼,真是让我觉得没劲,一点生气也没有。 方言青还真是花了心思。他该不会是将我屋子撬了,把东西全搬进这房间里了吧? 满眼皆是我那套房里的东西嘛。 而且搜刮得还真彻底,连我这本没翻过的书也顺便捎来了。 我这该是感激呢,还是报警? 伸手捏起自己的嘴角,那张白色的死人脸回给我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呢? 难看是难看了点,瘦的就像个痨病鬼了,可我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最好。 这一边胡思乱想的,就连方言青开门的声音也没听见。察觉到老大一个阴影笼罩在身后,猛一回头,方言青没声没响的竖在哪儿。 哎呀我的妈!把我吓的,就差没跳起来了。 [方方方方,方先生。]一开口,结巴。 方言青略显疲惫的闭了闭眼,淡淡的瞟了我一眼。他自己也是个医生,我做什么瞒不了了,他双眼一扫,看这儿一切正常,自然知道我用心做事了。 其实也不用他说他看的,对自己嘛,当然用心,没得说。 [他怎么样?]方言青越过我,侧身坐在床边,用手摸摸我的额头。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啊。]我摊摊手。 方言青淡淡的笑笑。 [他实在是太调皮了。]他的手很温柔的,很小心的抚摸着我的脸。[要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呢?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醒来呢? 你为什么还是这样的随心所欲?而我却永远只能追着你的脚步,永远的慢了一步。]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宏一直是个很任性的人,跟着这样一个人的脚步,是件很累很累的事情。] 他那薄薄的,深青色的背影布满了伤感。 [可我却无法放弃他,就这么追着他的背影。我已经习惯了。]方言青微微抬起头,低沉的语调里透出一种自得其乐的幸福感。 我心里很不平——这怎么说话的?我也没拿枪指他脑袋逼着他呀!他这小媳妇般的苦样,干嘛呢?你说,不管怎么样,他自己也该负上大半的责任吧。 [小常你去休息吧,我想和小宏单独待着。]方言青没回头,他的眼里只有那半死人样的瓷娃娃。 [哦。]我拖着个长长的音答应着。 和我单独待着,我怎么觉得这别扭的慌呢? 一边想,我一边慢吞吞的飘了出去。 这方言青,和我单独待着,干嘛呢?关上门的刹那,我心底浮上一丝疑问。 第八章 漫步在花园里,树木和花卉在最后一缕阳光的笼罩下,带着种橘红色的温暖。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我无事可做的闲逛着。 方言青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他每天清晨就起床,八点离开,然后一整个白天都不会回来。一到傍晚五点,他就准时回来。 他一旦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来看我的情况。然后,会交代我可以离开,剩下的时间里,他自己会照顾那具白色的瓷娃娃。 这真是个极为轻松的话,我每天的工作时间就是从早上八点到傍晚五点。 可这让我别扭。方言青那种过度的殷勤让我不舒服,这种关系太腻人了,让人觉得难受。 好朋友?这也好得太过头了点。 也许他对我还没有完全的放心,他还需要对我观察一段时间吧? 好吧,他对我的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也对,我自然知道自己做的没错,也没什么错好给他挑的。可看他的样子,也没打算让我进一步施展手脚。他就像是把那瓷娃娃完全当作自己的东西,我似乎只是个暂时的保管员;一旦时间到了,他马上就拿回自己的所有物。将我完全排除在外。 当然,这不是种排它性或者歧视性,我觉得它更像是占有性。方言青把我安置在这与世隔绝的郊外花园里,独自占有着。 真荒谬的想法。 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那有着巨大落地玻璃窗的房间,方言青和我独自待在那儿。 原本全部拢上的厚厚窗帘已经放下,将房间完全的包裹住了,透不出一丝光线。 我站在花园里望着那房间,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无法想像那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他,他们,在干什么?我不由得发出疑问,因为我是个富有好奇心的好孩子。 更因为那里面的主角,是我自己。虽然,只是身体。 早上八点,上班时间。 我端坐在床前看着那具白瓷娃娃。他紧闭着双眼,胸口随着仪器有规律的起伏着。 点滴一滴一滴的从那小小的切口掉落,缓慢的输入他的体内。 一个依靠着机器而活着的人偶。他不会对你笑,不会对你哭。不会埋怨你,也不会夸奖你。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一种物质的存在,很中性的感觉。 自己看着自己这副熊样,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就这么平静的看待自己,觉得我长的还算是不错的。 淑娜常说我嘴唇太薄,必定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实在是冤枉至极。我为她倾狂为她痴迷,就连那结婚的心思都有了,恨不能给她一生一世的,这样一个热血青年她还嫌我薄清。 我为了她,将自己晒得皮都起了泡,才换了一身麦色的皮肤。可如今这爱的证据已然随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皮肤苍白得比以前还让人厌恶。 这白皙的肤色来自那深深伤了母亲的男人。 母亲一人辛苦抚养我长大,错失了许多自己的幸福。很小的时候总想着自己快点长大,长到足够能保护她为止。 可长大了的我却依然让她如此操心,牵挂不已。 ——没有我陪伴在她身旁,她是否安心? 方言青必定用了很周全的方法,将我弄到他身边来。他一直在我身边,母亲是知道他的。 长相斯文,举止妥贴,言语得体,他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出色,深得她的欢心。 对于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友人,母亲自然是放心的;可为什么我会觉得不舒服呢? 这不大正常。我越来越觉得在这个封闭的花园里,有很多的事情让我疑惑,让我不安。 方言青依然是方言青,不多话,温和的,平静的男人。对于陌生人,他一向有着刻意的,淡且坚持的距离感,正如面对现在的我,他客气的保持着距离。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竟然会和我那样一个烂人联系在一起? 他为何总是在我身边?一待就是五六年。 为什么我们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人会成为朋友? 这究竟是所谓的命运呢?还是种刻意? 刻意?谁的刻意? 很难说。 方言青吗? 好像是这样,是他先开始和我交往的。我已经想不起第一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怎样的一个开始。 对于他的存在已经习惯到了如同身边的空气,从不刻意去注意。 可我是为了什么和他在一起呢?仅仅是为了方便,还是懒得拒绝呢? 这不像我的风格。对于不喜欢的东西,我从不会心慈手软的。 看来我当初并不对他反感,有可能还对他挺有好感。 什么好感呢? 也许是他那种温和平静的男人给我一种很有责任感的印象吧。 嗯,他算得上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形象了,对于当年那个还很嫩的我来说,他当时已经让我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当他用那种很有责任感的态度照顾我时,多少有弥补我幼年失去的父爱。如果当时他再年长十岁,我会考虑将他介绍给母亲,他一看就是个会负责任的男人。 也许当年的我在他身上找寻那所谓的父亲形象吧!虽不能十全十美,但已然让我向往不已。 也许正是将父亲这样一个亲密的感情夹杂在他身上,我和他才会在那青涩的年代里荒唐的度过那么多年。 我想,我那时应该是十分依赖他的吧。虽然我自己可能没有感觉,但也许正是因为把他亲密化了,才让自己不自觉的做出许多错误的举动来。 所以,也许当年是我刻意亲密化了彼此,才使得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关系好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好吧,说了那么多废话,我应该面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 我们不正常。 对,就这词,不正常。 恩,我和方言青一直是这样一种亲密的好友关系,我没有任何异议;为什么现在却认为这不正常了呢? 不是的,虽然一切没有什么大变化,我依然是我,方言青依然是方言青,我们的关系依然是这样。 可我的视觉出发点不同了。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方言青对我的好太过暧昧,亲密得过腻了。 我们是朋友,最好也就知己,通俗些,死党。这种关系是纯友谊的,基本上双方都带着自由性,也就是说,两个个体之间虽然有联系有牵绊,但基本上是独立的。 怎么解释呢?就是说:我觉得我和方言青目前的交情来看,他不该对我有占有性。 朋友之间应该更多的是融洽,惺惺相惜之情。处于这样一种关系的两个人,一般会给对方留出一定的空间,但又并不占有对方过多的空间。 这样的关系比较自由化,比较靠近于心灵和情感上的认同,而不在于是否拥有对方或者是否被对方拥有。 方言青这样把我关在一个只属于他的地方,倒不如把我扔在医院里,有空常来看我,更显得自然,让我更舒服些。 他这种占有欲让我不安,不自然,不舒服,也很别扭。 占有,这一般出现在另外一种感情里比较多些。那便是所谓的爱情。 那,难道说,方言青他爱我? 别乱开玩笑,这太夸张了。 ——好吧,好吧,认真的看待这一切。我必须正视这一点,那便是:方言青对我的感情,显然不完全等同于我对他的感情。 恩,站在旁观的立场上,这一点显而易见。我并不会去占有他。如果我们目前的立场对调,我绝对不会象他这样处理。我当然也会竭尽所能的为他筹谋最好的治疗,最佳的照顾。但我不会表现得如此占有。 可他目前所做的,所表现的,那种必然的责任感和占有欲,太突兀。 他仿佛把我当成一个必然属于他的人,应该由他完全负起一切责任。 当然,可以假设他是处于肇事者的立场来做这一切的;可这亲力亲为的照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个半死的植物人没错,但没必要吃喝拉撒的全他一手包办到底呀。 他是我谁呢?我当他是朋友,他当他自己是我谁呢?我当我是他朋友,他又把我当他谁呢? 细想下去,很不安。 搓了搓手,我将书扔到一边。有些事情,必须我自己亲自动手求证了。 我必须让自己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 站起身,凑到那白瓷人偶面前。 你和他,和方言青,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安静而又平和的表面下,是否是让人不安的现实呢? 我要揭开来看个清楚明白。 伸出手,轻轻的揭开白瓷娃娃身上的薄被。单薄而又修长的身形展露在我面前。 穿着这一身纯白的丝质衬衣,保守的将扣子扣到最上一颗。 素净而又整洁,方言青一贯的作风。 长时间的卧床,全身的肌肉萎缩的厉害,这安静的白瓷娃娃足足比平常瘦了一圈。 抬起地的手,温润,干燥。方言青一定按时的涂抹护肤油,小心而又细致的按摩,他知道我是最看重这只手的。 他对我的好,与我对他的好,很不同,很不同。 犹豫着将手伸到那扣子处,依然下手不定。 ——知道事实,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应该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我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完全脱离我的控制,这会让我很不安很不安。 我必须做出决定,重新的,正确的,定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就在我做出了选择,并成功的解开了一个扣子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相对于那规律而又平静的敲门声,我心跳的声音就实在嘈杂急促的可以。 我不知是懊恼还是庆幸的呼出一口气,将手伸了回来,并把薄被拉好。 门随即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方言青的秘书。 [常先生。]秘书一转身将门关上,朝我微微一笑。 [您好。]我也很客气的朝他点点头,露出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 [这些是替补的药品。]他走了过来,将一个小纸盒放在桌子上。 [哦。]我拍拍脑门。 是哦,好像我的药用的差不多了,昨天我刚和方言青提过。 [麻烦您了。]我起身走了过去。 [哪里,方少爷交代了的,份内之事。]秘书朝我和蔼的点点头。[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我告辞了。好好照顾林少爷。拜托常先生了。]他稍稍欠身。 [哪里,太客气了。我应该的。]我也朝他稍稍欠身。 然后这位十分客气礼貌的秘书先生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到门再次被他关上,我脸上的微笑才吡啦啦的倒地不起。 不管这些了,我将纸盒拆开了,一一清点。 ——营养剂,几乎全是营养剂,这是要补死我吗? 耶?我拿起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是什么,没有使用说明,没有生产厂家,没有有效期,三无产品?透明玻璃瓶里浅浅的半瓶透明药水,只贴着一张[一天一次]饿标签。 这是什么药?做什么用的? 没有标示的东西我是不会用到自己身上去的,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三无产品,却出现在这些营养剂堆里呢? 方言青知道这药的来头吗?对我有什么好处? 将药握在手心里,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药是方言青交代来的,我问他一定能得到答案;问题是:我可以问他吗?他会回答吗?就算我问了,他回答了,那谁能保证他给我的回答一定是正确真实的? 恩,我怎么这么不相信他了呢?他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可我真的很怀疑,很怀疑。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不偷一瓶,拿到外面的实验室里让人检验一下,到底是什么成分再说。 可是这样的药一共只有四瓶,缺一瓶实在是太显眼了,万一方言青问起来,我难辞其疚。 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那也太不符合我的性格了。 不成,我必须弄到瓶子里的药,然后拿出去让人检查,横竖方言青不至于把我往死里害。 我取出一支针管,将那药瓶里的药水全吸了出来,然后将之注入生理盐水里;将整瓶生理盐水晃动几下,再抽出1CC左右的量,从裤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将针筒里的药水注入,然后小心的叠好,收到裤袋里。 轻轻的拍拍裤子,我得找个机会离开这儿。 深吸一口气,开始注入其他的药剂。 方言青到底背着我搞什么事,我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我出神的看着那块手帕。 方言青在傍晚五点非常准时的回来了,他一到,我就可以下班了。 一回到这花园别墅,他马上就赶到我的房间,来看那具白色瓷娃娃。他先是仔细的检查了所有的器械,看过了生理指标后,才放心的坐了会;然后抬头看到了桌上的那些药瓶,于是他便起身走了过来,一个药瓶仔细的看过。 [你全打进盐水里了?]方言青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问。 [恩,我打了三瓶250CC的盐水。从早上十点到现在给他吊了两瓶。]我回答道。 方言青沉默了一会。 [下次你别做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说。 [哦,也好。]我面无表情的回答。 [就这样吧。]方言青将手里的空药瓶放下,缓缓的说。 他下逐客令了。 [那我回房间了,广宏就交给方先生了。]我很平静的朝他欠了欠身。 方言青淡淡的点头。 既然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我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呢?这么平常的药也要自己动手,他到底要怎么摆弄我呢? 还有那药,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为什么不放心别人呢? 我实在是很好奇,很怀疑。一定要弄清楚,不然我会被这些问题憋死。 我一个挺身坐起,要采取行动了。 郊区的房子,离市中心很远很远。我要怎么样才能到市中心去,好找个实验室化验一下那个来路不明的药? 我皱着眉头垂头丧气的在花园里漫步,消化食物。 [常先生,散步哪。]有人向我打了个招呼。 我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方言青那个客气的要命的秘书先生? [哦,你是……] [敝姓李,叫我小李就行了。]那男人朝我很温和的笑笑。 还小李,都快四十的样了。 [李先生啊,恩,你刚吃完了?]我搓搓手,不怎么专注的应酬他。 [恩,刚用过晚餐,出来散散步,碰巧就遇上你。]姓李的看着我,笑得有些过于讨好。 和郭潮龙的讨好不同,比较隐藏,比较温和,不那么霸气。 [李先生晚上也要留在这儿工作?]我问他。 他笑笑。 [没办法。]他摊摊手。 [有那么多工作要做?]我实在是好奇。这方言青自己工作狂,怎么还拖人下水?这么烂。 [那倒未必,下班时间方少也不会太为难人。再说了,住在这儿主要是为了方便,这样对工作比较好。] 恩,我眼睛一亮。听他的意思,他似乎是个挺自由的人呢。 [李先生平时晚上怎么消遣?]我采用迂回战术,笑脸问。 [别先生先生这么客气,要不你叫我于辉好了。]他对我突然这么热情的谈话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和我套好交情来。 我撇撇嘴。 [平时没什么消遣,就看看书。]他说。 [那喜不喜欢泡吧呢?]我继续绕弯子。 [泡吧?恩,还行。不过这城市我不熟,也不知道有什么吧比较有意思。] 你不熟,我熟啊。我在心里想着。 [要不,小常你带路,找个好地方一起消遣。]他看着我笑,眼睛里有我不明了的光。 算你小子识相。 不过,这人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让人别扭呢?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 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给李于辉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敢情好啊。赶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晚去开心怎么样?] [好啊,小常你赏脸就成。]李于辉笑得比我璀璨多了,好似得了多大的便宜。 [那我去换身衣服。]我急忙找个借口回房间准备一下。 [好,我去车库那儿等你。]他说。 [行。]我转身就回房间。 姓李的车子不错,开得也很稳。 我坐在他身边,车里全是一股子挺有情调的香味,配着软软柔柔的音乐,让人别扭。 啊!我灵光乍现:敢情这李于辉根本就把我当娘们看了?他是同志嘛。 就在我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李于辉好似心电感应的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别墅离市中心有些远,方少希望林医生能在一个完全安静的环境里休养,所以特别选择了比较远的地方。小常觉得闷了吧?]他朝我安慰的微笑,很体贴的感觉。 [啊,没,没呢。方先生这是对广宏好,我理解。我没什么。]我胡言乱语的回答他。 [很快就到了。这些日子小常你一定闷了。年轻人嘛,总是好动的,别急。]他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膀,手势轻轻的,带着种抚摸的感觉。 完了,这人九成是个同志。你说我目前这身板,这长相,也太招人了。完全就是理想型的嘛!就我不说,不动,那也会招人。 这么看来的话,当日郭潮龙看我的暧昧眼神,十之八九,也为这壮了。 就那句,旧情难忘。 我扁着嘴换了个坐姿,引得旁边那人又回头看我一眼。 那眼神,熟,就男人看女人似的。 这广连,娘娘腔的还真招人。 车子转了个弯,这路我熟了,越过了眼前巨大霓虹灯招牌,就算是到了最繁华的市中心了。 [小常,我们去哪儿消遣呢?]李于辉对我说。 [哦,那,朝那开,转个弯就有间吧,停车场挺大的,比较方便。]我指手画脚的指挥他。 他拨转方向盘驱车上前,将车在门口泊好,我带着李于辉走进夜色的大门。 再次步入夜色的感觉让我有些微微的兴奋。出事前的那晚,我就是在这间吧里和方言青他们疯狂的鬼混。一群人放浪形骸,颠鸾倒凤的胡混海玩,放肆到了极点。 记得那晚我们玩得有些出格了,方言青很激动的样子,我喝了很多酒,脑子很快烧糊了,他们说怎么玩就怎么玩,一股奉陪到底的架势。 没办法,我们外科医生每天作手术,压力挺大,又是高收入群,难免要玩些刺激的,不然还消遣什么呢。 熟门熟路的,我带李于辉摸到吧台那边。 [柠檬水加盐。]我对吧台服务员说。 今天不是来混的,不能喝酒精饮料。 李于辉看着我笑笑,点了啤酒。 还没坐熟屁股底下的凳子,我马上借口上洗手间尿遁而去。 绕到里面,找了个角落里的投币电话,赶紧就拨了潭新伍的电话。 心越急柴越湿,偏这小子老不接电话的。 [你哪儿去了?死了你!]那头一接电话,我劈头盖脑的骂。 [呦,吃火药了?内分泌失调了?MC来了?]潭新伍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才MC来了。说正经的,你来趟夜色,我把一包东西放二号吧台那儿,你拿去给我找间实验室验到底什么成分。]我懒得和他斗嘴,赶紧嘱咐他。 [什么东西要查成分?]潭新伍不解的问。 [我如果知道还要你查?是药剂,没标签,方言青给我用的。] [干嘛?他想毒死你了?他也该被你折磨得心理失常了。要我的话,早下手毒死你这害人精了。他守了你这么多年,算是对得起你了,就你这么个木头,早就该送去垃圾回收了。]潭新伍这嘴还是那么欠扁。 [你才垃圾回收后的再生用品呢。你管他为什么不为什么的,要你查你就查去呗。我告诉你,老子我现在这样他还能怎么害我?我就想知道这什么药,他方言青到底要拿我怎么样。]我没好奇的朝电话吼。 [他能想怎么样?你是真不开窍呢,还是玩人装傻?]潭新伍那头的口气依然冷冷的,带着讽刺的调调:[林广宏,你别和我说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方言青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图什么?你说他要拿你怎么办?我倒想问你:你想拿他怎么办呢?你知道了他想怎么办,你会怎么办?] )「你打什么谜,绕什么圈子?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几乎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你和他的事,我当然管不着。」潭新伍口气也不怎么好。 「就算我求你帮个忙。」我知道他有些生气了。这人平时虽然脸很臭嘴很毒,倒也没真和我生气,今天怎么为了方言青和我动起三昧真火来? 「得,我能推得开吗?」听我这头口气软了,他那头也静了下来。 「那你赶快,我不大能出来。就这样。」我赶紧要挂电话。 「那行,你自己保重。」潭新伍懒洋洋的挂上电话。 我垂头丧气的将电话搁好。 是啊,就算我知道了一切,我又能拿方言青怎么办呢? 有些事情,是碰不得的,碰了,就要赔上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我有太多的东西,不能,也不想失去。尤其不想失去方言青这个朋友。 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逼我去面对呢? 面前的瓷娃娃依然一副天使的模样,将世间的所有愁苦摒弃在躯体之外,活在一个完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单薄的胸口微而有规律的起伏着,跟随着辅助呼吸器的节奏,单调的声音挺能衬托我目前沮丧的情绪。 布满在月白色瓷质肌肤上的,是不均匀的暗紫色印痕。看的出来,它们已经在这肌肤上停留不短的时间了。 他妈的,这该挨千刀的混蛋!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我…… 重重的将拳头砸在棉被上,闷闷的声响。随手将那丝质外套拉上,我用拇指揉着眉心。 这算什么鬼事呢? 懊恼的站起身,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无奈的飘回到床边,慢慢的坐下。 他方言青把我关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合着就拿我当吹气娃娃使了? 我非打折了他狗腿不可。 砰的一拳砸在床头,震得瓶瓶罐罐跳了起来,哗啦啦的作响。 我早该知道他对我的企图,我早就该知道。他的眼神,他的态度,他对我的特别,他对我的好,我早该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让我当他面问:喂,你小子是不是拿我当女人? 这我问得出口吗! 是,我早就该料到是这么一回事。没错,我不是个傻子,那种事,我怎么可能—点感觉也没有? 可,饶了我吧!我真的真的,很正常。我不是,真的不是。 你可以说我烂,玩弄人感情了,贱,就知道下半身的快活,全不拿人当人看。可,可我真的不是。 沮丧的垂下头,我完全束手无策。骂他,揍他,踹他又能如何? 转过头去,床上那人依然平静,依然幸福,真让人羡慕。你说要我也这么昏过去了,等事情全过去了再醒,多省心省力。 可是该我的,还得我去解决。根本没有逃避的余地。如果我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切是否就永远也不会发生呢? 不可能,方言青总有一天非得让我逼疯了不可,那时候,他发起飙了,其精彩程度绝对更胜一筹。 这么想想,那还是现在这样吧。至少目前我还没有和方言青正面冲突过。 这样也好,面对他,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隔着这最后一层遮羞布,让我再喘口气吧。 我真的真的还没准备好。 把瓷娃娃收拾妥当,我疲惫不堪的瘫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他出神,就连方言青开了门走到我身后了,我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知道我这皱着眉头张开嘴的蠢样映在他眼里是副多可笑的样子,至少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目前的我,看起来很糟。 当我意识到映进我眼睛里的模样是方言青时,就像一只被夹住了尾巴的老鼠一样,我猛的跳了起来。 「方言……方先生。时间到了吗?」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来看看小宏。」方言青一双眼睛审视着我。 「哦,原来是这样。」我用手狠狠的抹了把脸。 「我过会再来。」我不想去应付他的审视,也不想面对他,低垂着脸,淡淡的说。 方言青沉默不语。 我不解的抬起头,和他的眼光交会在一起。 胸口突然涌起千万层的波涛,一层滚上一层,越爬越高,涌啊涌啊,一直涌到了喉咙口,却像是被狠狠的掐住了出水口一般,千言万语全梗死在这节骨眼里了,硬是发不出半个音节来。 这来势汹汹的惊涛骇浪在身体里滚来滚去,几乎破坏了我所有的理智,叫嚣着要愤涌而出。 久久的,久久的,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力气,这汹涌澎湃的波涛才旋转着飞散四溅,砸碎成亿万片,跌落在每一个角落里,刺痛了每一根神经。 我别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没有理会方言青的沉默不语,我将这看成默认,缓缓的从椅子里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方言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我停下脚步。 方言青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很过分?」 我愣了一下,不大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明白,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方言青的口气有些急,似乎对刚才说出口的话后悔了。 他这句出了口,我才大约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过分不过分,我没有权利说什么。」我强压下某种复杂的情绪,尽量淡然的开口:「可是方先生,无论你做了什么,你有问过当事人的意思吗?你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吗?」我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说。 方言青吸了口气。 「你果然是明白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可能会明白我的感受。毕竟你也是这圈里的人。」 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过来,我不知道我还要再等多久。 他走得越来越远了,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说他要和她结婚,他说他已经找到了幸福,他说……」方言青停顿了一下,「他不需要我了。」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不安和愤慨。 「他可以随时间离开,可以走得很潇洒,因为他不需要我了。那我呢?我需要他。无私了那么久,我也该有权利自私一回了。」他将愤慨和不安慢慢收起,声音里开始透露出压抑的残酷和坚定:「爱情这东西,本来就很自私,不是吗?」 方言青淡淡的笑出声,不可动摇的坚定。 爱情,这两个字像两支利箭,狠狈的击中我的胸膛。 我几乎窒息了,眼前一片黑暗。 终于,终于发生了。我和他终于到了这条十字路口。 第九章 手机被掌心里的汗水沾得湿漉漉的,机壳上布满了湿湿的水痕。抿着嘴巴,紧绷着脸的我按下几个键。 热乎乎的机身贴着耳朵的感觉,就像往日里方言青贴在我耳边说着悄悄话。 我蹲在厕所里,握着手机,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嘟嘟声。 「你这混蛋,快接你爷爷的电话。」我小声的咒骂着。 「喂?谁找我?」好不容易,那头传了声音过来。 「谁?我。」我没好气的回答。 「哦,你啊。什么事?」那头听起来还挺轻松自在的。 「我还能有什么事?我让你查的那药,怎么回事?」我问。 「哦,那是种氟安定,剂量不大。」那边的声音依然很轻松:「你是知道的,苯二氮卓类的药剂在镇静类药剂里是副作用最小的了,很安全的啦。」那张大嘴巴还在呱呱乱叫着。 「是啊,我当然知道。」我强忍着怒气,咬着牙,有些艰难的说出口:「你听着,潭新伍,那药是给我用的。」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水土不服?」潭新伍的声音里有意思隐藏着的扭曲,让人不明所以。 我却无暇顾及,满脑子乱轰轰的。 「给我用?我要那药干什么!我吃的下睡的着,我……」 「那药是给林广宏用的。」我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那头瞬间沉默了,寂静得连呼吸声也没传过来。 我也沉默了。 「他看来是被你逼疯了。」好半天后,潭新伍在那头冷冷的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全是我的错吗?」我问他。 「你认为呢?」潭新伍反问我。 我沉默了一下,仿佛能想像到他现在的眼神,一定是很鄙视的看着我。 我有些心虚的苦笑一声,将头转到一边。 「现在不是讨论谁该负责的时候吧。」我说。 「那你想怎么办呢?」他又问我。 「我?」我愣了愣。 「这样下去总是不行的。」我停顿了一下,淡淡的苦笑。「苯二氟卓类镇静剂就算再安全,用多了也是要出事的。我不能任由他这么糟蹋我,我得把他弄出去,我得离开这家伙。他已经变得让我害怕了。」 「害怕?」潭新伍在那头冷冷一笑。 「多无情的字眼。你以前可整天和他腻在一起,还称他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同患难共生死的,多少的豪情壮志。到如今,竟然只剩害怕二字了。」 潭新伍那头狠狠的讽刺让我皱眉不已,字字句句都扎我心口上,扎得我直发虚。 「你别提这些有的没的了。他要真拿我当朋友,何必给我用这种药。」我恼羞成怒,急急忙忙的反驳。 「哼,是啊,何必用这种软不拉机的镇静药!要我,直接给你上毒药算了。你这种烂人,早该死了。」潭新伍的嘴越发毒了起来。 「好好好,全我的错,就该我死了算了。你也别理我了,就让我药物中毒死在这儿算了。我算是看透了,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到头来还不是个个要我死,你们得意了,你们称心了,我死了最好。」 等我吼完了,潭新伍那头久久的沉默。 「这种事情,又不是买东西,你付出了,我就一定得回应。」我艰难的开口:「没权利要我拿命来抵吧?该谁的就谁的,我认;可这不该我的吧!没道理要我陪着他—起疯。 我受够了,我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我要做回我自己。该我的就该我的,谁也没权利剥夺了。 我受够了这一切,我要用自己的身体说话,吃饭,拉屎。」 将头埋进双膝里,我痛苦的叫嚷着。 「要我帮你做什么?」潭新伍不再讽刺我,淡淡的开口。 「来救我,救我出去。我要出去。」我几乎要哭出声来。 「你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救你?」潭新伍问我。 我瘪着嘴抽抽鼻子。 有些时候,奢侈的无聊习惯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说,全球定位系统。将指令输入发送到服务商,很快就能得到回答,告知我目前所在的方位。所以,现在的我能很轻松的将这郊外花园的方位告诉潭斩伍。 「方言青平常五点才回家,我决定白天行动。安全系数是不怎么高,可我要拼一拼。」我用手指擦擦鼻子,抽了几下。「而且明天是收垃圾的日子,垃圾车大概早上九点来,你可以想想办法。我会尽力把他带出来,收垃圾的车会停在花园后门处,我们那儿会合吧。」 「你拖着那尸体,能出来吗?」潭新伍的嘴还是很毒。 「出不来我也要出来。再留在这儿,我非死了不可。」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你行。」潭新伍似乎挺怕我这样的,急忙讨饶似的安慰我:「不管你出不出的来,我明天一定想办法来接你,就算你出不来,我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不是吗?」 「用不着你安慰我。对付方言青,我有的是办法。」我没好气的打断他。 潭新伍淡淡的笑笑。「那是当然,他栽你手里是栽惨了。」口气酸溜溜的,像是有些兔死狐悲。 小心的将落地玻璃门锁死。外面的风实在是大的奇怪。 房间里的钟显示现在才早上八点半,方言青刚离开不久。 昨天的气象预报已经再三警告,今天的气候十分恶劣,可能出现豪雨。我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只希望无论天气如何,垃圾车可一定要来啊。 方言青走时再三关照,要我小心照顾,关好窗户。 我恭恭敬敬的应承着,他若知道我打着这半死人的主意,也不知会怎么收拾我。 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我必须尽快动手。 门外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很好,一切照既定的计划进行着。 我俐落的将手中的针拔出,推出针管里的空气,然后将手放到身后。 「请进吧。」我扯起嘴角,和蔼的说。 门被轻轻的打开,一个女仆推着辆手推车进入房间。 「脏东西全在那儿。」我朝她露出一个十分亲切的微笑,用手指指床尾那包东西。 那是个十分年轻而又显得有些单纯的女孩子。我想广琏这种美少年对她的杀伤力也是很强的吧!因为我的微笑,她整张脸都红了。 用美色达到卑鄙的目的,想不到我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 她将车停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原来她总是将、车直接听在床尾的,但今天我占据着床尾。 她越过我走到床尾的右边,似乎很害羞,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一直低着头。当然,也许是因为我故意盯着她看,我就是要她不敢看我。 她背对着我,弯下腰准备拎起那包垃圾。 我要的就是这刻了。我上前一步,一把圈住她的腰。 她被我吓了一大跳,却没怎么反抗。一半是源于她对我美好的幻想,另一半则是因为那扎在她腰侧的针筒。那剂量绝对能让一个成年的男人在三秒内失去任何反抗,更何况这样一个单纯又柔弱的女孩子呢。 拔出针管,随意扔到床底的垃圾筒里,我小心翼翼将女孩扶到椅子上坐好。 好了,现在是处理那半死人的时候了,手脚要快。 大步上前,粗暴的将所有插在我身上的管子拔掉。将这尸体扶起身,没我想像中的困难,可见我瘦的厉害。 管不了那么多了。广琏的身形很娇小柔弱,即使我瘦的厉害,对这样的身体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负担。 顾不得磕磕碰碰的了,我七手八脚的将这尸体拖下床,然后拉着他的两条胳膊往那拉圾推车拖。先将他的上半身趴在车边,然后抬起两条腿往车里使劲一送,这具半尸体就整个的翻进车里。 随意的将他收拾一下,就盖上盖子。 好了,现在是最后一步了。 我深吸口气,将椅子上的女孩拖上床。 不要怪我哦,要怪就怪方言青。他不仁不义,我才出此下策的。我小声的说,手可是老实不客气的将女孩身上的衣服通通剥下。 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你说他方言青不这么逼我,我能做出这种决定来?让我堂堂男子汉扮成娘们,我容易吗我! 给那女孩盖好被子,将所有的管子乱七八糟的接在被窝里。 嗯,乍一看还挺像回事的。 现在轮到找自己了,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豁出去了。 三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拣起那些女装往身上套。虽然我没有穿女装的经验,可我有脱女装的经验,所以这对我来说还算小菜一碟。 往自己胸口塞了两条毛巾,真是别扭极了。方言青,你可害惨我了。 广琏这娘娘腔真是邪门,腰身这么细,身材也很娇小,我穿着这女装,只觉得胸口那两团别扭,其他还真没掐着憋着的感觉。 掏掏围裙上的小口袋,竟然有口红和小镜子。 得,今天就变态一回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对着镜子描画了几下。拉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广琏是比普通女孩子还要好看,还要适合女装的男人。 郭潮龙这死奸商的趣味还真够让人恶心的。 将杂七杂八的东西收好藏起,我深吸一口气。 死活就这遭了。 反手将门关上。这房间方言青一般不让人进入,我应该可以放心,在一段时间里,没有人会发现问题。 我半低着头,推着车朝后门口冲。 老大保佑,一定要成功。 不知怎么的,今天屋里的人少的可怜,也许是因为即将要到来的豪雨,大家都忙着将东西收拾收拾,并查看电路和下水道是否通畅吧。 最好什么人也没有,这样我才安全。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推着车穿行在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我心猛的跳起来,急忙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他神色匆匆的和我擦肩而过。 还好,还好。我喘了口气。 突然的,那老头停下脚步,猛的转身。 「你等一下。」他高声朝我叫唤。 我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服里跳出来了,脑子里闪过七八种对应方案,甚至考虑冲过去直接将这老头揍晕。 我犹豫着是该停呢?还是就这么冲出去算了?那透着自由之光的后门就在我前方三十米处。 痛苦的选择。 最后,理智战胜了,我将脚步停了下来,感觉上,有汗从额头淌下来。 「你,把垃圾倒完后赶紧去花园帮忙,老常需要人手。」老头匆匆交代一下,转身就走。 人吓人,吓死人哦。 我大大的喘了口气,急忙加快了脚步。 将车停在后门口,一条偏僻而又寂静的水泥路。 天空已经布满了厚重的乌云,云块互相挤压着,推搡着。 一道道闪电像乱发脾气的手,将云块纷纷撕裂,伴随着怒气冲冲的雷鸣。风将灰尘吹得老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迎头就往人身上砸。 我掏出手机,九点二十分。 潭新伍,你可别耍我哦。这事要是不成,我铁定死得很惨。 「我要是死的惨,你这落井下石的也没好日子过。」我咬牙切齿的低声诅咒。 云块在空中不断的爆裂,一声比一声吓人。 雨点越来越大了。半湿的衣服破风一吹,冷得就像把刀子往身上割,疼。 天黑的不像话,云层越压越底,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即将相地面相接。 可别玩我啊。找皱着眉头,直跳脚。 将垃圾推车的盖子翻起一角,半死人依然平静。 他最幸福了,什么都不用管,就我一人累得跟死狗似的,还要担惊受怕。 两道桔黄色的光穿透这黑压压的半凝固空气,诡异得就像鬼片现场。 我眯着眼,透过帘子一般绵密的雨打量着。一辆十分破烂潦倒的垃圾车缓缓朝我驰来。 谢天谢地,能来就好,我从没指望他开着很拉风的车来。 我急忙跳到路上,顾不得着大雨将我淋个湿透,直向它挥手。 这破烂摇摇晃晃的朝我开来。 我嘴一歪,觉得不大对头,急忙跳到一边。 果然,这废铁摇头晃脑的冲到我身边,险象环生的停住。 潭新伍哪里弄来这么辆报废车唬弄我? 门哗地打开,潭新伍用手挡在眉上凑出半边身子来。 「耶,你变成女人了,广宏。样子还挺好看的嘛,」他眯着眼上下打量我一番。 「滚。怎么来得这么晚?」我没好气的朝他大吼。 「这废铁能开来就不错了,时间上不能再有要求了。」潭靳伍三两下穿上雨衣跳下车来。 「人呢?」他将一件雨衣拉开,披我身上。 「在车里。」我回头指指路边。 他跑上前去,拉开盖子往里一看。 「怎么变这模样了?好难看。」他回头对我说。 「管那么多,还不赶快拉了就走,难道还要带上方言青吗?」我急得不行,实在是怕方言青或者屋子里的人发现不对。急忙冲上去将那半尸体拖了出来。 潭靳伍见我拖得吃力,急忙接手抱起。到底是男人身板好啊,瞧他多轻松。 我松了口气,觉得事情发展的还算顺利,迟到也不是大问题。 「你们不打算带上我吗?常广琏,潭新伍。」一个阴仄仄的声音穿过重重雨丝蹿入我的耳膜,没来由的一阵刺痛。 我没反应过来。 潭新伍停下他的脚步,回过头去。他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也回头朝他看的方向瞟去。 「方、方、方、方言青!」我用手指着他,一口的结巴。「你怎么回来了?」我诧异万分的问,嘴巴张得可以放进两个鸡蛋。 我提防着他会回来,和他真的回来了,完全是两码事,前者还有侥幸成份存在,后者可是完全绝望。 不过,我有帮手。我急忙往潭新伍背后一躲,决定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广宏,你怎么这么不仁不义,让我打头阵?这事可全为你啊。」 「你身板比我壮,经打。」我小声在他背后说。 「我再经揍也挨不了枪呀。」潭新伍急忙申辩。 我定眼一看,可不是吗!方言青直直的站在雨里,手里拿着条猎枪。 好家伙,他这是打算要人命了。 「杀人犯法,要偿命的。」我躲在潭新伍背后朝他叫唤,一副贪生怕死的样。 「对于入室抢劫犯,这属正当防卫。」方言青卡啦啦的摆弄手里的猎枪,推上了保险。「不想死的就把小宏还给我。潭新伍,你厉害嘛,竟然派个人来我这儿卧底。可惜你机关算尽,棋差一着啊。」方言青挣拧的笑笑。 潭新伍却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 「方言青,机关算尽棋差一着的恐怕是你吧。呵呵。」 他的笑声完全激怒了方言青。方言青脸色铁青,抓着枪的手缓缓的抬起,直指潭新伍的心脏,手指一伸一伸的,随时准备一枪打死他。 「你别惹怒他,他会动真格的。小命要紧。」我看不得潭新伍这么充大头的样子,万一有什么不幸,那我不内疚死。毕竟他是为了救我蹚上这浑水。 「怕什么,广宏,你以为我不防着他一手吗?我可也是有备而来的。」潭新伍笑得十分得意。 我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方少,别来无恙啊。」一个悠闲轻松的声音从那废铁车里传出,伴随着卡啦啦的声响。 我猛的回头。 耶,我竟然看到郭奸商笑着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来,手上赫然一条散弹枪。 有钱就可以持枪吗?我们不是枪械管制国家吗? 潭新伍得意洋洋的大笑不已。方言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怎么扯上郭奸商?」我问他。 「他好歹有些来头,我觉得带着总有用的。为了你,他可甘愿着呢。这不,到底派上用场了。」潭新伍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 「这倒是。我现在这身体可是他老情人的,他自然着急。」我点点头。 听了我的话,潭新伍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木头。」他缓缓的说。 我皱皱眉。算了,看在他救我一场的份上,让他得意一回吧。 「你以为这就能吓退我吗?郭潮龙,你蹚这浑水干什么?你有什么好处?」方言青全身淋得湿透,水顺着衣角直往下淌。 「我要完整的林广宏。就这样。」郭潮龙朝我挤挤眼,说的轻松自然。 嗯,这小子还算知恩图报。我朝他扯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 「完整的林广宏。」方言青哈哈大笑。「他是属于我的,你们任何一个人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郭潮龙,今天你有种就一枪毙了我,否则别怪我无情。你既然不顾江湖面子动我的人,也怨不得我。」 方言青猛的一甩头发,发狠的说。 「我呸。」我从潭新伍背后蹿出半个身子,狠很的吐了口唾沫。「放屁!我是属于你的?滚蛋吧你!老子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你小子叽叽歪歪的搞屁啊。我今就告诉你,老子我不爽了。 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竟然敢对我用安眠药!你找死啊你!你知不知道安眠药用多了,脑子要坏掉的?老子我黄金头脑,你害我。我看该给你小子用安眠药了,你脖子上那破烂早就该修理修理了。 你还敢对老子出手……我告诉你,方言青,老子我男子汉大丈夫,你要插找别人去,老子我只插人,从来没被人插的兴趣。」 我越骂越起劲,直接从潭新伍背后跳了出来,指着方言青鼻子好一顿臭骂。 方言青皱着眉头,愣愣的看着我。 「你是谁?」他将枪口从潭新伍胸口移开,指着我胸口问。 被他这一指,我更加火冒三丈起来。我咬着牙,恨恨的瞪他两眼,伸手摸到潭新伍腰里。 「你干嘛?」潭新伍见我摸着他的腰,不解的问。 我没理会他,从他裤袋里掏出他的钥匙串,我知道他有把军刀。我拉出大刀,然后一把从潭新伍怀里扯过那半死人。那尸体被我半拉着倒在湿透的水泥地面上,白色的丝质衬衣立刻染上污泥。 我扯住半尸体的头发,将他的脸猛的拉起,洁白的脖颈展露在方言青面前。雨点冲刷着这平静的睑庞。 我恶狠狠的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手一用劲,立马一条血线。 「你的?拿去啊。」我朝方言青大吼道。 方言青举着枪的手猛一哆嗦。 「你敢。」他的口气明显恐慌。 「我当然敢!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我要这么做,你管不着。这身体是我的,我的!我林广宏的!」 我继续使劲,血线越来越粗。 方言青胸口剧烈的起伏。 「你,你,你……」 「老子要走就走,什么时候轮到你发话了?」我收起刀子,踢踢一旁的潭新伍:「抱上。」 他哦了一声,将半尸体抱起。 「这笔帐,老子迟早和你清算。」我指着方言青的鼻子,恶狠狠的说,而后气势十足的朝潭新伍一招手,转身就走。 「小宏!」方言青在背后大叫一声。 我回过头,伸出手指着他的胸口。 「你小子,我饶不了你。」我咬牙切齿的说。 大雨中,方言青脸色雪白雪白的,嘴角却是一丝怪异的笑。 第十章 黯色的妖媚灯光,迷醉的深情低唱,偶然反射出点点耀光的水晶杯,糜烂却充满诱惑的魔都。 幽暗的角落包间里,男男女女的一群,如同连体婴一般相互黏腻成一团一团,一堆一堆,让原本显得有些空的包间猛增许多热度。 我一把端起桌上的烈酒。小小的杯子里,透明的半凝固液体,带着刺舌的凉意从喉咙口滚入腹内。就像是一瓶汽油被扔进火团,那酒在胃里迅速的爆炸,释放出惊人的热量,激起阵阵痛快的刺激。 「小林,好酒量,是男人。」芬妮的手是两条吃人的蛇妖,从未知的空间猛的伸了过来,一把将我圈住,一张泛着酒意放肆的脸贴上我的脸。 「来,为我们的男子汉干—杯。」芬妮满脸的醉意,手中那小小的酒杯却异常的稳重,果然是酒中高手。 「为钱,为性,我们干一杯。」脑科的菲临举起杯子大叫一声,发丧完他的高谈阔论,他头一仰就灌下一杯,然后和身边的女人狂吻。 其余的人拍手大笑,看起来已经失去理智。 我也吃吃的笑,手里的杆子抖得厉害,一半酒撒在裤子上。 我瘫在沙发上,享受着酒精带给我的醉意,暗红的灯光在我眼里摇曳着,有着女人的韵味。 巨大的黑影穿透暗红的空间,从天而降。我来不及反应,就被压了个正着。 酒精拉扯着我所有的反射神经,就像催情药物,使神经的反应变得像恋爱中的女人似的迟钝和盲目。 方言青湿湿的舌头伸过来的时候,我起先的反应是:这片柠檬味道不对,是不是坏了?然后欲望不费吹灰之力的战胜那根本已经遗弃我的理智,完全统治了我。 哄闹的叫喊听在我耳里,是种热情洋溢的喝彩,芬妮那歇斯底里的尖叫更带来强烈的刺激。 方言青猛的一甩头发,放肆的动作引得女人们阵阵尖叫。 我依然吃吃的笑。 方言青的白脸在暗红色的灯光里显出迷离的粉红色光晕,漆黑的眼珠里没有丝毫的理智,流露出一种野兽般的掠夺。 「告诉你们,本大爷我马上要有主了。」我一脚踢起地上的酒杯,大声说。 「有主了?小林你卖给哪个富婆了?」芬妮朝我挤挤眼,取笑着我。 「什么话。听着,本少爷决定要结婚了。」我头一仰。 「结婚?」听完我的话,芬妮哈哈大笑,直在沙发上打滚;其他人也给我奚落的口哨和哄笑。 「真的,我觉得她就是我要找的了。我对她没辄了,这辈子败给她了。」我用力的摇头,一脸深情款款的说。怕人不信似的,还故意做捧心状,惹来爆多的呕吐和鄙视。 「那小林你以后还和不和我们出来玩呢?」 用手抓抓头,我咳嗽几下。「结了婚的男人自然就不能出来混了。我可是个新好男人,很有责任心的。」闭着跟把自己捧个老高。 毫不给面子的奚落声此超彼落。 「和谁?」只有方言青没有笑,他握着拳头,粉红色的皮肤有种异样的妩媚,却又透出隐隐的邪恶和危险,就像那躲在墙里呼叫着书生名字的美女蛇,漂亮而又危险。 「谁?淑娜。你见过一面的。不错吧。」我朝他挤挤眼,对这危险的美人,我早已百毒不侵。 「是她?哼。」方言青别开脸去,不屑一顾。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来,为我单身生涯干—杯。」老实不客气的从他手里夺过酒杆,高举着大喊一声。 今朝有酒今朝醉,奉行及时行乐的蛇怪们纷纷哄叫着举起手中的杯子。 「为我美好的婚姻生活,干。」我豪情万丈,一副从容就义的豪爽。 凌晨两点,我喝得晕头转向的根本开不了车,只得由方言青开车送我回去。方言青的车不大,两个座位而已,十分时尚。我实在羡慕这种可以随心所欲生活的公子哥,到底出身不同,咱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不能这么奢侈。 我歪斜的挂在座位上,一脸白痴的傻笑。 方言青是天雅出了名的无底洞,千杯不倒,当年天雅四大酒王车轮战他也只打个平手,可见这哥们绝对是个狠角色。 「你刚是闹着玩的吧?」方言青的脸在暗光的车内,看起来有点发青。 「什么?」我直着舌头,迟钝的反应着。 「结婚。」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对,结婚。我要结婚。」 「真的?」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猛拍胸口。 「为什么?」方言青猛跺了脚油门。 我被惯性猛推了一下,胃翻腾起来。不舒服的感觉从胃底涌上喉咙,我脸色难看了一下。 「为什么?」我瘪着嘴,翻了翻眼皮。「我也该结婚了,我都三十岁的人了,该成家立业了。」 「那也不用急着现在吧。」方言青的车速越来越快。 看着面前的景色飞一般的纷纷逃离,我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 「反正总要结婚生子的,现在和将来没什么区别。」我不耐烦的甩甩手。 「结婚结婚,你以为那女人想和你过一辈子吗?」方言青愤愤的说。 「淑娜当然爱我。她怎么不想和我过一辈子啦?」我不服气。 「你和她并不合适。那女人根本就不合适你。她无法照顾好你。」 「我娶老婆,不是娶保姆。再说我可以照顾我自己,并不需要她照顾。」 「你可以照顾自己?别傻了!你在生活上是个十足的低能儿。」 「什么话!你干嘛老看不起我?我娶老婆我高兴,又不是娶个妈。我管她能不能照顾好我,要人照顾我娶你算了我。」 方言青抿着嘴,眉皱得打结了似的。 「那你问过伯母的意见了吗?」 「我妈就我一个孩子,我喜欢的她一定喜欢。」我随意的甩甩手。 「你再考虑一下不行吗?非得这么匆忙的决定吗?」 「爱情,就是这么疯狂的感觉。」我大手一挥,很有气势的感叹。 「爱情?你这卑耻的花花公子懂得什么叫爱情?」方言青大叫一声。 「嘿,还侮辱人了,人身攻击了你。」我用手指着他。 方言青略微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一把打掉我戳着他脸的手。 「我哪里不懂爱情了?」我大声的质问他。 「你懂爱情,你懂爱情你还在那儿给我装疯卖傻的!你懂爱情你还在那儿口口声声结婚结婚的!你懂个屁!」方言青说得咬牙切齿。 「我哪儿装疯卖傻了?我对谁装疯卖傻了?」 方言青阴着脸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狠狈的别开。 「今天我就要弄个明白了:你一整晚阴阳怪气是给谁看呢?哥们我要结婚也算件喜事,你小子从头到尾给我漏气算什么意思?你要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该这么触我霉头。」 「哼。」方言青苦笑一声:「我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呢?可怜我这么些年感情全给白费了。这么多年,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它也知道知恩图报;可我这算得到什么了?我就傻瓜—个。」方言青猛的一拨方向盘,转入一条弯道。 「你这骂谁呢?你小子是不是更年期提前,还是内分泌失调了?说什么胡话?」 「林广宏,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受够了你的装疯卖傻。今天,你得给个明白话,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方言青大喝一声。 我被他震得呆了好一阵,半晌才回过神来。 「什么叫有你没她,有她没你?我娶老婆和你什么相干?她又不是你杀父仇人,你这么容不得她?」我不解的看着他。 方言青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时速一百八十的车速使得周围的物体只能在眼睛里留下个模糊的轮廓。刀削一般的侧睑白的发青,就像具大理石雕。 哼。他咧开嘴冷冷的笑笑。 「情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更何况她这么大个活人。」方言青的声音阴冷阴冷的。 我胸口剧烈的起伏,一时间呼吸都困难起来。 「再给我装啊!林广宏,我方言青就栽你手里了,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废物呢?」方言青瞟了我一眼,恨恨的说:「这么多年的付出,石头也该开花了。你就算不能接受,你说出来啊,你让我对你死心啊。可你这废物,装疯卖傻的,你也太自私了你。 我也真贱,就在你这么棵歪脖子柳树上吊死了,就这么迷恋上了。我……」他猛的深呼吸:「我干嘛非爱你不可啊我!我绝不把你让给别人。那女人想和我争?没门。」他转过头瞪着我。 「你敢?!」我也瞪回给他。 「我敢。我怎么不敢?我立马废她全家,你要不要试试?」 我知道方言青出身黑道,家庭背景十分复杂,只要他想,绝对有实现的可能。 「我,我……」我一时没辄。「停车,我要下车,我自己回去。和你多待—分钟都让我无法忍受。你不是我的朋友,你不是我认识的方言青。」我别过头去,急忙说道。 「又要装了,你又要逃避了。我今天不会给你任何逃避的借口和机会。今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不说个明白,谁也别想走。」他连连摇头。 「我要走就走,你今天完全失去理智了。我不想柯你讨论任何问题,我们彼此冷静一下比较好。」 「休想!」方言青一口回绝。 「你敢!老子我就不信这邪了。」我怒火冲天,伸手就拉车门。 「你疯了!」方言青一把将我拉住。 「我就疯了。你不是说我装疯卖傻吗?告诉你,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真疯的。你放手,放手!」我握住他的手腕,猛的推开,另一手一把推开门。 我这刻还就真疯了,我知道现在的时速很高,我要就这么跳下去的话,不死也得去身皮。可今天我要不充当汉子一回,还真就让他瞧不起了我。 「你疯了。」方言青猛的扑上来,将我整个拖回车内。我猛的后仰,将他也带翻在车椅上。 方向盘猛的打了几个转,方言青发现不对,伸手想去抓,可为时已晚,车身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打着弯呈一个弧形朝着未知的轨道飞速前进。车速和惯性使得车身开始倾斜,车轮失去和地面的摩擦,开始发出占怪的吱吱声。 我和方言青在车内互相僵持着,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深情到令我觉得内疚和罪恶。 在他的跟里,我完全的看清了自己。 他说的没错,我装疯卖傻,我自私无情,我…… 我早该给他个痛快,早该给自己个痛快,我…… 方言青淡淡的苦笑,长长舒出—口气。 「这样也好。」他说。 「找不想死。」我也苦笑,恋恋不舍的说。 方言青咬咬嘴唇,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压在他身下。 闷,闷死人了。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一般,闷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我想挥手将胸口的重物推开,可是脑子发出指令,手却一动也不能动。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诧异,而且涌起恐惧感。 没有人喜欢变成一根木头,那什么也做不了动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够让人紧张的。 第一个涌上大脑的想法是:该不会方言青又给我用药了? 马上推翻这个想法。这不可能,我已经成功的逃出来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现在是在常广琏的身体里,被用药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两个身体,两回事。 那么,我在做梦? 这想法让我猛的松了口气。 必须做出反应来,必须动一下,至少提醒压着我的那块肉,给我挪个地方。 我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想翻个身,要不动—下,哪怕是呼喊一声也好;可是无论我怎么想,身体依然无法动弹一下。 这不正常,不正常。 我开始拼命的命令自己动一下,哪怕是一个手指的动作,脚趾头的也行。 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大,我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再深的睡眠也应该能醒过来的吧?如果醒不过来,那是真成了林广宏第二了。 手指在不断的努力下微微的动了动,因为它似乎贴近我的大腿,它微微的抖动,指甲刮着大腿皮肤,传来微微的感觉。 胸口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我呼出一口气,然后大口的呼吸,这感觉,这活着的感觉真好。 一只略微粗糙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然后,它开始猛烈的摇晃我的身体。 这算什么?每次都是以昏睡来开场,这是流行吗? 试了三次,终于微微的撩起沉重的眼皮,一片强烈的白光猛的刺进眼里。这光太强烈了,刺得我眼很痛,我急忙又闭上眼睛。 等到刺痛的感觉微微的减轻,我再次撩起眼皮。 「你别那么用力摇他。」 蒙胧之中听到有人在说话,想了一会,是潭新伍的声音。 「他醒了,我看到他手指在动。」 接下来的声音有点陌生,嗯,是郭潮龙。 然后又是剧烈的晃动。 我十分不耐烦的将眼珠微微的转动,从眼缝里看着。 经过几次调整,眼前的光线开始有了色彩相层次,依稀还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然后是一团肉色的物体在我眼前晃了晃。 「醒了吗?看得见我的手吗?」潭新伍像个白痴一般的在我面前表演着。 我带着鄙视,冷冷的看着他。由于眼睛并未完全睁开,从那细缝里,蒙朦胧胧的看,他的样子十分的怪异。 「干嘛啊你?」我发出几个干枯的音节,喉咙里—阵撕裂般的痛楚。 「真醒了?」郭潮龙的巨大脸部特写出现在我眼前,真不怎么让人舒服。 由于喉咙很痛,我连骂人都懒了。看来我淋雨后身体出了状况了。 「广宏,眼睛睁开,再说几句。」潭新伍拍打着我的脸,凑过来说。 我简直要被他气疯,恨不能一口咬断他那只狗爪。于是我猛的睁开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被我突然的动作和凶恶的眼神吓到了,潭新伍急忙向后退了退,但他又迅速的扑了上来。 「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他勒着我的脖子,激动万分的大叫。 很好,他再这么勒下去,我看我马上要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伸手想将他推开,却发现手脚根本没有半分力气,怎么也动不了。这急得我,一口气噎着,只好大力的咳嗽起来。 惊涛骇浪的咳嗽终于让那凶手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潭斩伍急忙将我扔回床上,这才饶我一条贱命。 「广宏,你没事吧,没事吧?」潭新伍七手八脚的揉我的胸口。 亏这家伙还是医生,我看应该是人间凶器。 我涨红了脸惊天动地的咳嗽着,手脚倒是因为这一咳嗽,乱七八糟的动了起来,活像个古怪的抽线人偶,还是那种鬼片里的。 「你,滚。」为了保护我可怜的小命,我不得不继续操劳自己痛到抽筋的喉咙,发出正义的呼救。 「对不起,广宏,我太激动了。你昏迷了很久,我没想到你今天会醒。」潭新伍指手划脚的说着:「这真是太好了,马上给你安排复健,马上给你安排。」他一副天上在掉钱的兴奋样。 我转动眼珠,视线停在郭潮龙身上。郭潮龙绞着手臂立在床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这次见面,郭奸商倒没表现出他一贯的殷勤来,这多少让我有些诧异,不过他老变脸,也许是生理期到了,情绪不稳定吧。 「原来你就是这个样子。」郭潮龙叹了口气。 看他似乎挺失望的,敢情我哪里长得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社会了? 可我那脸是他老情人的,他怎么还嫌弃。 「哦,对了,广宏,你可能还搞不清怎么回事吧。」潭新伍突然又七手八脚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看他那耍猴样。他东摸摸,西找找,从角落里翻出面镜子来,现宝似的凑到枕边,将我从被子里拖起,搂在他怀里。 「看。里面是谁。」他将镜子伸到我面前。 我朝镜子里看。里面有张白得发青的脸,眼窝下是黛青色的黑眼袋。细软的发丝披散在脸颊两边,消瘦的睑颊看起来更加的棱角突出起来,很有拍恐怖惊竦片的潜质。本来就很薄情的嘴唇更加的薄了,就跟两刀片贴我脸上似的。 很好,我很肯定,这不是常广琏的脸。 那这是谁的脸? 等等,很熟悉嘛。我绝对见过。 耶,好像就是我自己那副德性嘛?难道说…… 「怎么样,广宏,回来的感觉如何?」潭祈伍很兴奋的问我。 「很难看。」我哑着嗓子,做出很中肯的评论。 文案: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身体,麻烦却也接踵而来;他知道自己长得帅,也知道自己行情很俏,所以对医院里众多护士小姐们的热情与殷情,他从不介意,甚至乐在其中—— 不过追求者开放对象只限于女性,这三个大男人的,抢什么抢啊!出局就该认份,竟还一个个都抬出背后的家世势力加入争夺……枉顾人权也不必到这个程度吧? 一段恋曲,四人弹唱,各自又不对盘,怎能不荒腔走板?然而当世家的掌权者一个个上到台面,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场争夺,竟会牵扯到曾以为只是单纯抛家弃子的父亲…… 第一章 睁开眼,看到那极富天雅头等病房特色的天花板让我很是心安。我头一次觉得在白色的天花板上,用金色描绘得富丽堂皇的天雅院徽,是如此迷人,而又充满想像力的建议。 谢天谢地,我醒过来了。谢天谢地,这是在天雅。 呼出一口气,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上,劫后余生。 「林医生,你醒了?感觉如何?」一张描绘得相当精致的笑脸从床边探了过来。 安娜琳。我皱皱眉头。 「我现在是你的特别护士,林医生感觉如何?」安娜琳用手轻轻拍拍我的额头,笑得娇艳如花。 这是个标准的后天美女,我还真好奇在这女人精致华丽的化妆下,本来面目究竟如何。不过,不能否认,她是个很能打扮自己的女人,三分本色被她妆点成十分出色。 「我在这儿几天了?」我哑着嗓子问她。 「嗯。让我看看病历。哦,整整十天了。」安娜琳说。 「我怎么到这儿的?」我又问。 「这我并不清楚。」安娜琳说。 不可能,这里的所有护士八卦精神可比职业狗仔队,天雅上上下下有什么是她们不清楚的? 被我怀疑的眼光直视着,安娜琳有些心虚的别开脸。 「啊,具体的情况我确实知道的不多,当时的情况十分的戏剧化。」安娜琳查看了所有的仪器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我身边。 「林医生你是不知道的吧。你和方医生出了车祸,然后被送到天雅。经过手术后,你们两个都活了下来。命很大哦,林医生,听说是从高速公路上穿过护栏直接冲了下去,能活下来真是奇迹。据外科的小陈说,是因为方医生将林医生抱在怀里保护,林医生才得以保存性命。」安娜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神色,停顿了一下。 我皱皱眉头,并不出声。 「真是很可惜呢,方医生的那条手臂虽然透过手术恢复了大部分的功能,不过想继续站在外科手术台上,是不可能的了。没想到原来方医生家也是开医院的,而且还是仁慈这样一个大医院,方医生虽然不能继续做一名外科医生,但依然可以从事他喜欢的医疗工作吧。 林医生,你在手术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方医生考虑到仁慈的脑科比较优秀,于是就将你转到了仁慈。嗯,方医生对林医生真的很好哦。有这样一个好朋友,林医生可真幸福啊。」 我眉头越皱越紧,方医生方医生的,老提这家伙做什么?幸福,我还真是不知道这可以叫做幸福。 「医院里一下子失去两位杰出的医生,真让我们觉得寂寞呢。天雅出色的年轻男医生那么少,林医生和方医生承载着我们粉红色的少女梦,你们的离去,真是让整个医院都变成了灰色的世界。唉,这样的生活,一点希望也没有。每天对着秃了头的中年男子,真是太郁闷了。」安娜琳叹了口气,不满的抱怨着。「为了给郭先生动心脏搭桥手术,医院从外面调来了潭医生。虽然他看起来有些严肃,而且似乎很难接近,但对于失去了林医生和方医生的我们来讲,他是我们这批粉红色少女唯一可以做梦的对象了。啊,林医生你知道吗,心血管外科的安说,和潭医生一起动手术的有个来历不明的天才年轻医生,他的风格和林医生你很相似哦。安说她几乎以为就是你回来了呢。而且,她还说那位年轻医生长得十分漂亮,男身女相,很有偶像明星的感觉哦。可惜那位神秘医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消失了。真是可惜。不过,我始终觉得,像林医生这样的天才,是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的了,那位漂亮医生的技术绝对比不上你林医生的。在我的心里,林医生是绝对的第一。」 我淡淡的一笑。 「听说潭医生以前和林医生,方医生,同一个学校毕业的,真的吗?」 我点点头。「潭新伍比我高一届。」 「难怪看起来比较老呢。」安娜琳也点点头。 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没告诉我到底我是怎么来到天雅的。算了,你不能指望天雅的护士的八卦。 「那天的雨很大,天黑得让人觉得像是世界末日。所以当潭医生浑身湿透的抱着林医生冲进医院的时候,我们都被吓坏了。出了什么事吗?」安娜琳疑惑的看着我。「林医生不是应该在仁慈的吗?为什么潭医生把你带回来了呢?而且为什么方医生没有出现?他将你带去仁慈,为什么又让潭医生带你回到天雅呢?」 「真的很奇怪。天雅现在有三个版本在说这件事:一,方医生因为卷入了家庭内部权力纠纷,为了保护林医生,只好拜托潭医生把你带回天雅,比较安全;二,仁慈的医生没能对林医生的状况起到令人满意的治疗成果,林医生的家人委托潭医生将你带回天雅。第三种我最喜欢了。」安娜琳突然甜甜的一笑。「林医生,方医生是不是喜欢你?他是不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就把你带到仁慈去治疗了呢?这样一来,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呢。」安娜琳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很兴奋的看着我说:「然后,是不是因为方医生这种执意要将你带在身边的做法引起了林医生家人的不满,再加上林医生在仁慈的治疗效果并不明显,所以他们就委托潭医生出面把你带了回来呢? 不过,潭医生为什么要介入这件事呢?他和林医生你除了校友之外,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了。难道说是林医生的家人拜托了院方,然后医院委托潭医生出面? 可是为什么潭医生将林医生带回来的时候那么狼狈,全身都湿透了,是不是方医生不肯把林医生你交还给他呢? 方医生,林医生,还有潭医生……哇,好复杂,好让人浮想连篇哦。」 天啊,我几乎要晕厥。女人的想像力和八卦力,还有她们那极为准确却从来不用到正经事情上的第六感,是如此的让男人叹为观止。 「林医生,你觉得哪一种更接近事实?」安娜琳凑到我面前问。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这件事复杂到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它为什么会发生。反正我是个昏迷人士,有权利和条件逃避现实。 「潭医生呢?」我错开她的话题问道。 安娜琳似乎有些失望。 「潭医生守着林医生,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看到林医生成功的醒过来,他回去补眠去了。我想今天应该会睡上一整天吧。」 「是吗?」我有些失望。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是,算了,他也需要休息。在这件事情上,他帮了我很多,比我需要的还多。很感谢他在这时候伸出援助之手。他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不应该一直对他抱着偏见。 朋友——我突然的疑惑起来,这字眼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种潜意识的恐惧感。 我闭上眼,胸口一阵阵的刺痛。朋友,曾几何时,这种关系竟然会让我觉得那么可怕? 我一直以为我和方言青的关系,称做朋友关系;可现在我知道,对于方言青来说,那种关系并不是朋友关系。 我现在认为我和潭新伍可以做朋友;那么他呢?他是否也认为我们这种关系可以叫做朋友关系? 他是如何想的?他是如何看待的?他是否会成为第二个方言青? 真可笑,我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并不是个有着多么出色容貌的男人。对,我是个男人,我不是广琏这种美少年。我怎么可以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对我有那种想法?好吧,就算潭新伍有那种想法,那也应该是对广琏,对那个顶着广琏样子的我。而那个我和现在的我是不同的,至少在外表上。所以,可能其实,潭新伍根本就无法和现在的我做朋友。毕竟我们要是能好好相处,也不至于到如今才要做起朋友了。大学里的那五年,我们不一直是水火不相容,相看两相厌? 我真是自寻烦恼。 长长的舒了口气。潭新伍并不等同于方言青。 门响了一声,安娜琳回过头去。 「潭医生!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回来了?」 潭新伍顶着两只熊猫眼从门外走了进来。 「躺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赶来看看。还是在这儿休息吧。」潭新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拖着疲惫的身形走到床边。 「耶,你又醒了。」他看到我瞪着眼睛看他,高兴的大叫一声:「看来可以放心了,你应该是完全清醒过来了。这下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给你去拿个睡袋来吧。」安娜琳站起身,打开病房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 她七手八脚的将那包东西铺开,然后打开气泵,不到一分钟,一张单人气垫床出现在房间里。 女人就是比男人会打理这些,五分钟后,安娜琳就给潭新伍铺出了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单人床。 「潭医生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安娜琳朝我们温柔的甜笑。「再见,林医生。」而后朝我摆摆手。 我很想像往日那样回她个再见礼,但无奈如今的我,动个手指就跟得体操冠军一样难,只好回她一个微笑。 「谢谢你啦。」潭新伍连忙道谢。 「潭医生好好休息。」安娜琳也朝他挥挥手,然后离开了病房。 潭新伍将外套脱下放在椅子上。 「天雅的头等病房很奢侈的,你要不要洗个热水澡再睡?这房间里一定有个淋浴房。」我说。 「不错的主意,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来。」潭新伍用手抹抹脸。 「男人哪来这么多讲究,你裹条浴巾就不能睡了吗?」我咽了口口水,多说几句,喉咙还是很痛。 「有道理。」潭新伍连连点头。 潭新伍的澡洗得很快,我开始还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就在浴室里睡着了,正犹豫着如果他半小时后还不出来的话,就按铃叫外面的人来救他。哪里知道没等我想好具体步骤,他就围着条浴巾摇摇晃晃的出来了,走到气垫床边,就一头扎了上去。 我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潭新伍。」我叫他。 「嗯?」他从被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们是朋友吗?」我问。 他没出声。 我想他可能睡着了,心里有些失望。 「我不是方言青。」他含糊的声音从被子里再次传出。 我松了口气。 「但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他又说道。 我盯着天花板,这算什么回答呢? 做完了规定的理疗后,我坐在轮椅上,让护士推着我回病房。 我的病房在二十二楼最里面的头等区第三间,沿途要经过三个护士站。 三个护士站,每站四个护士,总共十二个漂亮姑娘。当我经过的时候,不知怎的,都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仿佛她们早已在等待我的到来,一看到我出现,脸上全是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就连路上遇见的那几个,也一副交头接耳,欢喜得不得了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在天雅很红,但,给这种待遇,会不会隆重了些。 「等你很久了,林医生。」安娜琳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好吧,我就当自己是天雅的超级偶像算了。再谦虚就是虚伪了。 安娜琳手脚麻利的拉过我的轮椅,将我推进特别病房区。 「林医生怎么现在才来?路上姐妹们告诉你了吗?」安娜琳刷开门,将我推入病房。 「告诉我什么?」我疑惑的问。房间里有股很浓的味道,酸溜溜的香味,应该是花。有人来送花篮给我吗?真是的,折现给本人就好了。我大男人的用什么花。 「林医生,surprise哦。」安娜琳将我推入房间。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满满一屋子的花。酸溜溜的味道,满屋子翻滚。 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地方了,哪个家伙害我不成?给我一个男人这么几个大花篮算什么意思呢? 「当当当当!」安娜琳一脸兴奋的从我背后跳到前面,双手摆开做出个十分夸张的出场姿势。 「林医生,看看是谁来看你啦?」安娜琳的声音里难掩的兴奋。 顺着她的手,我看向窗边。 老实说,这一进来就看到这些超蠢的花篮,我实在是没有任何想法了。当然也不可能再去注意房间里是否还有一个人。 所以,当我顺着安娜琳的手指看向窗边的时候,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我彻底崩溃了。 果然是个超级大意外。 安娜琳睁大着她那描绘精致的大眼睛,兴致勃勃的看着我。 「林医生,方医生来看你了。高兴吗?」她甜美的声音配着甜美的笑容,就像是外太空来的怪物在朝我咧嘴笑。我一阵恶寒。 我高兴个屁。他还有脸来!今天我就揭他小子那身皮! 方言青朝安娜琳微微一笑。 「安,可以给我们一个私人空间吗?」他说。 安娜琳将失望的表情挂在脸上。她大小姐难不成还想在这儿全程观看,然后好将看到的八卦传到天雅上上下下。 得了吧,我和方言青的事情可不能再有任何闲杂人等掺和进来了。 方言青依然笑得温和而又坚持。 「好吧。」安娜琳失望极了,肩膀全垮了下来。 「谢谢你,安。」方言青十分温和的说。 安娜琳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一挪,一步一回头的移了出去,恋恋不舍的为我们关上门。 「你来干什么?」几乎是安娜琳关上门的刹那,我就忍不住朝他大声质问。 「来看看你。」没有第三者在场,方言青收拾起脸上温柔可人的笑容,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来看我?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我拿起遥控器,让轮椅行进到床边。 「玛纱通知我,说你醒了。」方言青走了过来,想扶我上床。 「你别碰我。」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在碰到他的右手时,触碰到那硬梆梆的石膏,让我的手不由得一颤。 方言青安静的松开手。 女人就是多事,玛纱谁不好通知,干嘛通知这家伙。 「我醒了。你一定很失望吧。」我回过头,冷冷一笑。 方言青没有说话,低垂着眼皮,嘴抿的很紧。 「要不是你给我用安眠药,我一早就该醒了吧。」我难掩胸中一口恶气。 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依然默不作声。 「要不是我把自己救出来,也不知道你想把我关多久。你……」我将一口气咽下,质问他:「你这样还算是朋友吗?」 方言青似乎被我触动了,身体猛一颤。 「朋友?」他瞪着我。「我从来没想和你做朋友。」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皱着眉头大声打断他的话:「就算我们不是朋友,你这样枉顾我的意愿让我用药致晕,一直软禁,难道就是正人君子所为?」 他再次沉默了。 我胸口起伏着,一时难平心头气愤。 「小宏,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是,小宏,在这件事上,你没有责任吗?」他幽幽的问。 我别开头去。 「我有什么错?」我大声的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吗?我一直把你当自己最好的朋友,你却这样对我。事到如今,你还问我有没有责任!我有什么责任?」 方言青又沉默了。 「你还是这样。」半晌,他再次幽幽的说。 我胸口一阵气堵,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才略微舒服了些。 「真是傻瓜。」门突然被推开,潭新伍大刺刺的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门。 被他看到这一幕,我和方言青难掩尴尬的各自别开头。 「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人隐私?别人在谈话,你不敲个门就闯进来,这算什么?」 被人窥视到自己的痛脚,我难以自制的对潭新伍口出恶言。 潭新伍漫不在乎的笑笑。 「方言青。」他将手里的病历往桌上一扔。「你怎么事到如今还这么傻呢?仍在犯着同样的错误。」他大刺刺的坐到沙发上,老实不客气的数落方言青。 方言青没有辩驳,皱着眉头。 「这小子,没心没肺耗了你六七年了,你怎么还看不透他?」潭新伍用手指着我,「他压根就在和你装傻呢。他要你玩呢。他打死不认帐。 你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看不透呢?你要有种,早八百年就该挑明了,看这孬种怎么装怎么躲。 你就该吃了他。现在死不死活不活的放着他,你自己拖着累,别人看着也累呀。」 方言青闷声不响的任潭新伍对他一顿臭骂。 我皱着眉,有些心虚的别开脸。 潭新伍锐利的眼神盯着我,把我看透了似的。 「小宏,他,他很脆弱,他有他的难处。」方言青缓缓的说,然后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胸口猛的被击中了,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痛楚渗透出来,慢慢的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脆弱?难处?我闭上眼睛,猛吸几口气。 「他有什么脆弱的?他耍人玩高兴着呢。难处?这小子就会为难别人,还有谁为难他了?」潭新伍瞪我一眼,不屑的说。 「你不明白的。」方言青摇摇头,低声说。 「他说的没错。方言青,我就是一直装疯买傻的耍你玩呢。你别死心眼了。你对我好,我知道。这么些年来利用了你,是我的错。事到如今,反正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你不用妄想了。我林广宏绝对不会和男人有什么关系的。我没兴趣。同性恋,让我恶心。」 快快的说完一通,我别开脸不去看他。 方言青在背后沉默不语;另一边的潭新伍满脸怒气的瞪着我,一副快被我气死的样子。 懒得对付他,我低下头不去看他。 「事到如今,你又是为何呢?」方言青抬起头猛吸了口气,然后转过头看着潭新伍。「我总不该认为你是在帮我吧,潭。」 潭新伍皱着眉头,胸口大力的起伏了几下。 「迟早被这烂人气死。」他恨恨的瞪我一眼,而后自嘲的笑笑:「我哪来那么多功夫管你的闲事?还不是兔死狐悲嘛。」 方言青也笑笑。 「六七年了,可让你看足笑话了。可你想如何呢?你这不也在走这条死路吗?潭,你想做什么?」方言青看了潭新伍一眼,问道。 「我可不会走你这条死路。你要和这小子来迂回战术,他还真会和你迂回起来。这可不行。绝对的死路。」潭新伍盯着我,恶狠狠的笑。 我听得是毛骨悚然。注视着潭新伍的眼神,我无比担心。 「怕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他挑起眉看着我。 我皱皱眉头。 「他哈你哈很久了。在学校是我占着你,他才不动手。如今这天上掉下来的砸他头上,他哪还会推辞。」方言青看着我,幽幽的说。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潭新伍,潭新伍也很意味深长的看看他。 「林广宏,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你真不知道当年学校里有多少人哈你吗?」潭新伍看着我说。 我别开头去,吸了口气。 「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我说。 「看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潭新伍说。 「我装也就装过那么一回,也就对方言青装过。对你潭新伍,从来没有。」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能付出什么,就要求我一定回报什么。别的事还有付出有收获的,感情这件事,彻底就没这规则。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害谁。对于方言青,没错,我承认,我确实能感觉到他的意思。」我停下来,吸了口气。 「他对我的好,我知道,我认,我也觉得这挺舒服一件事。可是,对男人,我真没那意思。我接受不了。玩玩还行,爱不爱的,荒唐,没道理。 至于你潭新伍,你一没告白,二没在宿舍堵过我,也没见你拿花约我,更没见你怎么对我含情脉脉,这会你……我能怎么着?我压根不知道你也是。这什么事呀,怎么就到我头上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冤。 「你说我不表态,怎么,还真要我当全校的面贴个榜,就说我林广宏不爱男人,没那兴趣,叫人别哈我了,全给我死心——你说,我能做得出来吗? 你说,你要我怎么办?你们倒是给我出个万全的主意来。」我手一摊,无奈。 「好,现在你们俩算是对我挑明了,我就明白的告诉你们:没兴趣,你大爷我没那兴趣! 话说到这份上。你们该明白了吧?我这下没装没躲了吧?满意了吧?」皱着眉头,我看着他们俩。 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没话说?那给我滚。」我手一指门口。 潭新伍和方言青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交换了什么意见,然后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后,一起站起身。 「这事,没那么容易完。」潭新伍没好脸色的看我一眼。 「没那么容易完?你爱怎么瞎折腾你折腾去。我算是交代完了,该说的我说了,该认的我认了。这事完全看我个人意思办,就这样了。你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爱我,与我无关。」我也没好脸色的回他一眼,冷冰冰的说。 潭新伍眉头一挑,脸拉的老长,刚要爆发,被旁边的方言青拍拍肩膀缓住。 「广宏,大家气头上,谈不清楚。你安心休养,下次我们再聊吧。」方言青倒是好脾气。 他来软的又能奈我何。 「没那必要。今天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了。」我一口回绝。 潭新伍气得脸长鼻子歪的,一副扑上来要掐我脖子的样。 方言青深吸几口气,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够狠。」潭新伍用手指指我,也转身离去。 「护士,帮我把房间里的花篮全处理掉。看的人心烦意乱的。」我打开呼叫器,吩咐道。 放下呼叫器,我吐出长长一口气。 我的生活,怎么就这么乱? 第二章 本想着乘这次住院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哪知道我才刚好点,院长这老家伙就催着我重新投入工作。 虽然不是让我动什么手术,只是让我参加什么新专案落成典礼仪式的酒会。这活压力是没有,可是让我这么个病人去夜生活,院长也太会剥削我们了。 一场大病下来,我整个瘦了一圈,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全不成样子了。乘今天天气不错,人精神也好,于是恳求那些小护士放我一马,溜出去买了点衣服。 我总不能穿着天雅的病服去参加酒会吧。 无聊的看着安娜琳给我借来的光碟,我翻来翻去的静不下来。 床头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 那帮小护士,硬给我设定了个机器猫的歌来做铃声,每次听每次别扭。 看了看萤幕,我疑惑不解的按下接听。 「妈,我小宏,什么事?」我问。 「小宏,妈可能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出院的事已经拜托方言青照顾你了。」电话另一头传来这令人有些陌生的声音。 「嗯,我明白。你忙你的吧,我一个人能应付。」我说。 「小宏,妈就知道你很懂事。」那头传来她淡淡的笑。 「还有别的事吗?」我问。 她沉默了片刻。 「那个,小宏,有件事想和你说一声。」 「嗯?」 「嗯,他回国了,想见你,可能已经到你那儿了。」 「他?他是谁?」我很不解。 她又沉默了。 「他是你父亲,小宏。」 这回我沉默了。 「他回来干嘛?」我压着嗓子问。 「我不知道。」她说。 「他不是不要我们了吗?」 「小宏,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淡淡的说。 我没说话。 「如果我说我不……」 「小宏,答应我,别让过去纠缠了你一生。妈妈已经不在意了,真的。」她打断我的话。 我呼出一口气。 「他来,就为了看我?」 「嗯,听说是参加了个专案,刚好要到你那儿去。」 「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为了我们。」我翻了个白眼。 「那又如何。小宏,重要的是,他是你父亲。答应妈妈,别闹得太僵了。」她笑笑。 「嗯。」我拉出一个长长的鼻音。 「其实妈妈并不是要为难你。只是他如今想见你了,妈不想让他以为我们没有他,就很在意。你知道的,小宏。风度和礼貌。」 「我明白。」我说。 「这就好。别让他觉得你没有了他,就有了缺憾。」 「好。」我说。 「保重好你自己。另外,替我向方言青道谢。你需要像他这样的朋友。」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嗯嗯。」我唬弄几声,挂掉电话。 这算什么!想当初那个我应该叫父亲的男人,抛弃我们母子两个远走高飞,一扔就是二十几年,毫无音信;如今他突然回来要看我,算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也得看我这做儿子的认不认他! 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父亲,不也这么健康成长了?如今就算他想回头来重新做父亲,我也不需要了。 那头爱来爱去的还没解决完,这头竟然又扯出浪子回头的老爹来。 这生活,越来越精彩了。 将手叉在裤袋里,百无聊赖的站在角落里面壁。这满屋子的人,全与我无关。专案开发时,我正重度昏迷,被囚禁在方言青的别墅里呢。 路过脸熟的脸不熟的,都点个头,没办法,人生在世,还是得应酬。 用手将领带松松,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一想到很快要见自己的父亲……见鬼,算算我已经有二十七年没看到他了吧,真是很长一段日子了。 对于这个男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搜刮完所有的肠子,也刮不出一点印象来,就连个模糊的想像也没有。 真可怕。原来所谓的血缘,也抵挡不了时间的蹉跎。 也不知道这老负心汉会怎么联系我?安排出个什么样的见面场面来? 刚想从侍应生托盘上拿香槟,凌空一只手飞了过来,将我的手一下打掉后,顺手拿走那杯香槟。 哪来的泼猴,敢从老子手里夺食? 我双眼一瞪,剑一般的刺向那只有眼不识泰山的泼猴。 我惨。完全没用,再厉害的眼神,碰上那人,就跟挠痒痒似的——可不就是厚脸皮到一定水平了的郭总,郭大奸商,郭潮龙嘛。 我带点蔑视,带点轻佻的「啧」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记得你的医生应该交代过你,目前还不能碰酒精。」郭潮龙的嘴角一勾,露出个招牌微笑。 「你也知道的,脑子动过手术都是这样的,不大好使了。」我眼皮一翻,不冷不热的说。 「喝水吧,林医生。」郭潮龙将一杯水递给我。 我无奈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没劲。 郭潮龙瞟了我一眼。 「林医生怎么不好好休息,太敬业了吧。」郭潮龙也不客气。 「哪里!我一介草民,有什么自由权呢?你们这些老总赏脸露个面,我哪能不陪着。」我斜靠在角落里,扯着皮笑肉不笑的嘴脸看着郭潮龙。 郭潮龙身体动了动,眼光飘向不远处的一群人。 我对其他人完全没有兴趣,待在这儿也只是来尽人事罢了,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郭潮龙的举动。 嘴里的纯净水淡得就像这晚宴,让我不由得皱皱眉头。 郭潮龙没说错,目前的我不能碰酒精,但我是医生,我自己知道,碰一点没有大碍。 将手里的水杯放回侍应生的托盘,我拉拉衣服,准备走人。 「郭总,下回见。」我随意的抬抬手,算是道别。 「这么早就退场了?」郭潮龙眼皮一抬,将眼光从那群人身上撤回,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我用手指指脑子。 「身体不好,夜生活要节制。」我笑着轻佻的朝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就走。 郭潮龙没有挽留,淡淡一笑,再次将眼神投到那群人身上。 这不由得引起我的好奇来,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没什么奇怪的,就四五个人围着两个男人聊天,不是我感兴趣的。我转过头,快步朝门口挪去。 可别让院长瞄到了就好。我一边心想,一边四下里望着。 好不容易顺顺当当的移到门口,被一身黑色半透明露肩小礼服的芬妮堵了个正着。 我吓了老大一跳。这人一身黑的从旁边蹿过来,伸手就将我拦住,老大两黑眼圈包着双贼眼,直勾勾吃人一般的盯住我。 「小宏,真的是你!」芬妮一点也不避嫌的将我挽住,整个人往我身上贴。 这酒国名花又被院长请来清酒开道了吧。 「你这寡妇妆也太吓人了吧。这么大的黑眼圈,你是给天雅哭丧来的吗?」我没好口气的数落她。 芬妮听了哈哈大笑,放肆的笑声引起不少人的骚动。可这人毫不在意,神情自若的贴着我直笑,丰满的胸部整个压在我手臂上。 我是无福消受。光一只手臂就打了三个钢板,与其感受她的酥胸,我更怕钢板被那酥胸压变形。 我看我是逃不掉了,被这妖女捉到,死路一条。只求她今晚留我一条活路。 芬妮娇笑着,放肆的眼神四下里不住的到处电人,撩得一路上的男人骚动不已。天雅一霸,名不虚传。 可怜我是承受了无数的羡慕和嫉妒,冰里火里的乱蹿。 芬妮从侍应生托盘里拿过一杯加了冰的马丁尼,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这女人妩媚至极的朝我笑笑,将手里的杯子递给我。 「好女孩。」我赞她一声,接过杯子仰头灌下半杯。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直淌到胃里,一顺溜的舒畅。 爽。我呼出一口热气。 「院长。」芬妮娇滴滴的声音让我一阵寒颤。 「芬妮,小宏。」白白胖胖,半秃着头的院长看到我们俩,笑得连眼睛也看不见了。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心血管科的天才,林广宏,林医生。」院长白胖得满是坑的手指着我,朝一个高大的身影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我们内科最出色的大夫,戴芬妮小姐。」胖手又指指芬妮。 「这位是飞龙集团的郭总。」胖手指指高大的身影对我说。 我咧,「人生何处不相逢」也不是这么相逢的吧?走哪里都碰上这人,这是什么兆头? 「我和林医生老相识了。」郭潮龙举举手里的酒杯,笑的十分和气。 我撇撇嘴,扯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哇,郭总好年轻哦。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好让我们女孩子心动呢。」芬妮扭着身子娇滴滴的说,老大一酥胸风情万种的袒露在我们这群男人眼前,白花花的晃眼。 「哪里哪里,家族企业罢了。」郭潮龙的眼睛微微一眯,笑得更加动人起来。 「这位是来斯特公司的执行副总裁,温仪,温先生。」胖手又指向郭潮龙身边的一个男子。 老实说,郭潮龙的身材很高大,一百九十几公分,再加上我认识他,所以,一开始的注意力就全被他吸引了过去;院长要不说,我还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人。 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没办法,我只得也伸出我的手,和他简单的握握。 顺着这手,我抬眼看了看这男人。白净的脸,秀气的眉宇,一双明亮的眼睛,身高一百七十五左右,深灰色带细银条纹的西服,将他衬托得温文尔雅。 不会是郭潮龙的相好吧?我脑子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这人绝对是郭潮龙喜好的口味。 芬妮果然是个色女,一见是个不合她胃口的清秀佳人,就不再甩她的大酥胸了,只是客气的笑笑。转眼,又朝郭潮龙放起电来。 「你省省吧,那人是个同性恋。」我斜着头凑到芬妮耳边,轻轻的说。 芬妮转过头,笑得异常娇艳;我朝她很肯定的点点头。 芬妮扯开嘴角,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宏,能陪我跳个舞吗?」她笑着向我邀请,风情万种,电力四射。 天啊,要我这浑身钢板的陪她跳舞?! 这女人,也现实过头了吧?一见是同性恋,没希望,就要转场地。 我仰脖将手中的马丁尼喝光,将杯子塞到院长胖胖的手里。 「失陪,失陪。」装得十分诚恳的道了歉,然后挽起芬妮的腰朝舞池滑去。 真可怜我这僵硬的身板,高难度动作。 好容易芬妮灌多了酒上洗手间,我才得空逃出魔掌。 悠闲的拿过一杯马丁尼,一口就是半杯。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杯了,四,五,六,谁知道呢。一点点酒精,害不死我。 正犹豫我是继续混呢?还是乘机溜了? 「林广宏医生。」背后传来清脆温和的声音。 我一回头,就看到那白白净净的温仪。 我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解的样子。 他走过来很和气的笑笑。 「久仰你的大名了。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温仪伸手拉住我的手,很热情的握了握。 「是吗?温先生客气了。」我被他的热情弄得莫名其妙的。 「郭总和我说起天雅的专案,就让我想起了天雅的招牌,林医生你。是我让院长一定钦点林医生出马,却不料林医生大病初愈,真是过意不去。还望林医生莫要怪我。」温仪的声音十分的温和客气。 「哪里,还行。」我说。 温仪沉默了一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常和我说起你。你和他长得可真像,难怪方言青会迷上你。」温仪看着我,眼睛里有我不明白的东西。 又是方言青!怎么我遇上的人全认识他?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仪突然有些落寞的笑笑,然后低下头,露出光洁的脖子。 「林医生。」他抬起头,上前几步,拉起我的手,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眸看着我,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疑惑不解的我。「他很想念你。当年他离开你们是不得己的,你千万不要怪他。」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我的脸。 我眉头一皱。他?他是谁?温仪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温,你不要和林医生说这些。」郭潮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客气和温和。 「为什么不能说?林医生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温仪没有动,依然很温柔的看着我。但回答郭潮龙的话语里多了一丝愤愤之色。 郭潮龙的声音像是解开咒语的魔法,我浑身一个激灵,伸手就将温仪推开。 「这算什么?」我不解的看向郭潮龙,他和温仪打什么哑谜? 「温,你不要忘了你是谁的人。说这些,他可饶不了你。」郭潮龙走到我身边对温仪说。 「我自然知道他饶不了我。可是难道我不说就能瞒住一切吗?难道林医生不应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难道小峰就该背负这些一辈子吗?」温仪瞪着郭潮龙,一反刚才的温和儒雅,恶狠狠的十分骇人。 「小峰哥当年受的伤害,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温仪口气十分强硬的说。 郭潮龙皱皱眉头。 「温,难道让林医生也卷进当年的漩涡里,就是他希望的吗?」他定定的看着温仪,语重心长的说。 温仪愣了愣。 「可是,难道小峰哥的苦就这么算了?」他瞪着郭潮龙。 郭潮龙沉默了一会。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温仪哈哈大笑。 「这一切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就算从前的全过去了,现在发生的又怎么办?郭总你该知道的吧,方言青对林医生是什么用心。」 郭潮龙脸色难看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郭家对当年的事有心悔过,可是他们方家却还是一如既往。现在又扯上了方言青……事情怎么可能过去?郭总你就别一厢情愿了。当年发生的一切,现在正在重演。郭总,这一次郭家是抽身呢?还是依旧蹚这浑水?」温仪的嘴角撩起一个和他外在气质完全不相称的邪魅笑容,看起来挺骇人的。 郭潮龙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紧蹙,神情怪异的转过头来看着我,仿佛要把我整个看穿似的上下打量。 「打住,到此打住。」我伸手挡住他放肆的眼神。「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别再扯上我了。方言青和我的事,也不劳你们操心。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我和你们这些人,不想有任何瓜葛。」将杯子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我甩头就走。 「广宏。」郭潮龙小跑几步追上我。「我送你回去。」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好心起来。 「我不放心温仪。他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他说。 我上上下下打量郭潮龙,不怎么信任他。 他呼出一口气。 「温仪来头很复杂。」他说。 「你和他打的什么哑谜?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我知道?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我盯着他的眼睛追问。 郭潮龙抿着嘴,一言不发。 刚才酒会上的几杯酒在肚子里烧个不停,没开车窗,车里闷得我浑身汗,于是我伸手推推旁边的郭潮龙。 「冷气温度调低点。」我说,几下将束缚在脖子上的领带扯下。 郭潮龙伸手调冷气,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脱掉西服,将衬衫的扣子解开几个。「那姓温的什么来头?」 郭潮龙摸出一瓶水递给我。我接过来扭开盖子,一灌就是半瓶。 「你惹不起的大人物。」郭潮龙淡淡的说。 「什么话,你们哪个是我惹得起的?也就我一个鳖三,人人欺。」我没好气的讽刺道。 「他背景很复杂。这么说吧:他和某个政府高官交情不错,是个不大动得了的人物。」郭潮龙不理会我的讽刺,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入一个弯道。 「交情,什么交情?」我斜着眼看他。 郭潮龙皱着眉头瞟我一眼,没理会我。 「我不想和这种大人物有什么交集,只求他别来烦我就好。」我说。 「我会再劝劝他的。」郭潮龙说。 「他老是提当年当年的,当年发生什么事了?」我随口问道。 「当年的事情和你没多少关系,温仪没必要扯上你。反正你也不想和我们有瓜葛,还是不知道的好。」郭潮龙的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语气平静的说。 「也对。你们那圈里的事,我没兴趣。对了,广琏怎么回事,他人呢?」我用手揉揉肩膀问。 「昏迷。你醒了他就昏迷了。」郭潮龙说的漫不经心的。 「吓。这算什么,没我的意识了他就昏迷了?」我吃惊不小:「那人在哪儿?」 「我那儿。」郭潮龙说。 「郭总,丑话咱们说到前头。」我斜靠在椅子上,手搭着额头不紧不慢的揉着:「我和你是有约在先的,广琏由我做主。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郭潮龙转过头看我一眼,将车慢慢的停入天雅地下车库。 「当然,我说话算话。」他将车熄了火,转过半个身来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肚子里的酒精弄得我有些云里雾里的飘乎起来。 「那就好。郭总爽快。」我将额头上的手放下,坐起身来,搭着他的肩膀。 「那把广琏转到天雅来。」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 「为什么?你要照顾他吗?你不是看上他了吧?」郭潮龙看着我,面无表情的问。 我哈哈大笑。「我林广宏又不是你们。」笑着摆摆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我绝不食言。」我收起笑容,很正经的说。 「好。明天我就交代下去。」郭潮龙的眼皮垂了垂,一口答应下来。 我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拍拍他的肩。 「郭总,别舍不得的样啦。喜欢还是可以自由追求的嘛。我只是要给他自由,又不是要他禁欲。」 说完,我将西服懒懒的挂在手腕上,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林医生。」郭潮龙从车里探出半边身子叫住我。 「什么?」我吊儿郎当的转过身看着他。 「没什么。」他看了我片刻,摇了摇头,缩回车里。 我朝他摇摇手,转过身慢慢踱了出去。 第三章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顶着一双熊猫眼飘出病房。 其实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既然医院福利好到能让我继续摸鱼几天,那我何必客气。 穿着邋还的病服,我慢悠悠的踱出病房。这几天安娜琳来看我的次数不像之前那么频繁了,可见她对我的身体也是很乐观的。 我在护士站招蜂引蝶了半个小时后,踱到阳台处。正想悠闲的享受一会阳光,便又被哆啦A梦的铃声生生的揽掉好兴致。 「喂,我林广宏。」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性声线。 「郭潮龙?」我皱皱眉头。 「我已经交代人把广琏转到天雅了,安排在二十四楼B区三号房间。」 「哦,速度很快嘛!郭总效率很高。」我懒洋洋的赞扬几句。那边的郭潮龙沉默了一会。 「林医生。」他半晌才叫了我一声:「今天你是不是有个约会?」 我皱皱眉头。 「没有啊。」 「哦,那没事,你好好休息。就这样。」 「哦。再见。」我挂掉电话。这莫名其妙的什么意思?我不解想。这头心思还没放下,哪知哆啦A梦又响了。这业务忙的。我挑了挑眉,按下接听。 「喂,我林广宏。」 「小宏,是小宏吗?」 那头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我愣了愣。 「我是。你哪位?」我问。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我是你父亲。」我沉默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好家伙,老负心汉找上门来了。 「哦,是你。」我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小宏,我想见你。今天可以吗?」他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温文尔雅,几乎有点客气到讨好的意味,温和的男中音显示出他良好的修养。从声音听,就觉得这老负心的过得不错。老妈交代过的,风度和礼貌。我咽下一喉咙的恶气。 「今天啊……」我拖着长长的尾音。 「怎么?有别的要紧事吗?」他似乎有点紧张。 「也没多要紧的大事。」我懒洋洋的说:「不过,上午我有点事,没空。」 「下午也好。要不三点,我来天雅接你?」他急忙问。 「三点啊……」我摆出一副为难的口气。 「那要不你说几点合适,就几点。」他立马就妥协。 「四点吧。三点不大方便。」我说。 「好,四点,我开车来天雅接你。」 「你来接我不大好吧,让其它人看到,我挺为难的。」我不紧不慢的打击他。果然,那头沉默了。 「那,要不你约个地点。」他再次妥协。 「中央广场的那家宝麟阁吧。」我说。 「好,下午四点,我等你。」 「哦,那成。」我口气依然懒散得很。 「那么……」他迟疑了一会。我并不接他的话,任由他一个人吊在那儿。 「那么,再见。」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哦,再见。」我淡淡的说完,挂上电话。 呋,分别二十七年了,再来和我共叙父子情深?他有那闲心,我还没那空呢。把手机扔进裤袋,我大步走进住院楼。电梯坐到二十四楼,开了门,径自走到护士台。 「刚是不是有个叫常广琏的进去B区三号房了?」我问那些小护士。 「我帮你查一下。哦,是的,半小时前刚进来的。」小护士帮我翻了翻登记。我点点头朝里面走去。刚进入B区,就被老同事菲临拦住。 「广宏,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小子看起来挺悠哉的嘛。」他说。 「看个朋友。三号房的。」我笑着说。 「哦。」他翻翻手上的病历,「常广琏。呵,还真是你朋友呢。和你一样,重度昏迷。」 我笑笑。「有缘嘛。」 「广宏。恭喜你回来了。」菲临合上手中的病历。 「谢谢。」我拍拍他的背,慢慢的踱开。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三号房前。我先敲了敲门,门很快被打开了。 「林医生。」一个陌生的小护士惊讶的叫了我一声。我果然是天雅名人,谁都认识我。 「来看个朋友。」我对她说。 「哦,请进请进。」小护士急急忙忙的拉开门让我进入。穿过她的监护室,我步入病房。里面已经有人陪着了,深青色的西服,高大的背影。 我散漫的拖鞋声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郭潮海?」我疑惑的叫了一声。 「林广宏医生?」他也十分疑惑的看着我。 我朝他点点头,走到病床前。 真没什么好形容的,广琏一脸苍白的躺在那儿,我当初什么样,他现在就什么样。 我觉得一阵不舒服。老实说,我自己经历过这感受,实在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情况怎么样?」我间。 郭潮海摇摇头。 「没有任何外伤,可就是不醒。」 其实,严格来说,当初我在广琏身体里的时候,他还是有意识的,只不过很弱罢了,所以一直由相对强悍的我支配身体;如今我的意识离开了,照理来说应该他自己的意识做主了,怎么会是昏迷呢? 他当初自杀未遂,其实没多大的事了。怎么会重度昏迷起来?当初还在他身体里的自我意识到哪儿去了?该不会像我一样飞到别人的身体里了吧? 应该不会。我在他身体里的时候,他的意识是一直存在的,他没有离开他的身体。如果说因为我的强悍,他把身体借给我用,现在我离开了,应该没有人压制他的意识了 那为什么他依然昏迷不醒?难道说…… 我站在床头皱着眉头想来想去。 「大哥说是林医生要求把广琏转到天雅的。」郭潮海看着站在床头的我。 「思。反正他已经与你们郭家没任何关系了,还待在哪儿干什么?」 「林医生,广琏是个孤儿。」郭潮海说。 「思?」我抬起头,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林医生你很能干,」郭潮海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十分平静的说:「可是,供养一个植物人,几乎就等于供养一个无底洞。广琏没有任何亲人,林医生准备就这样照顾他一生了吗?」 面对郭潮海质问的眼神,我无言以对。 「我知道林医生从大哥手里得到了广琏的自由。可是,林医生,广琏目前需要的不是自由,是金钱,足够供养他一辈子的金钱。 大哥还是对广琏有感情的。他把广琏交给林医生,是为了遵守诺言。可是,林医生,为了广琏,还是让我们郭家,让大哥来拥有他吧。」郭潮海眼里浓重的关切之情,很让人动容。我回头看看广琏。你还挺招人的,这一家两兄弟全被你招了。我心想着。 「你说的我会考虑。」我说。 「谢谢你,林医生。」郭潮海松了口气。 我伸出手摸摸广琏的头发。很熟悉的柔软手感,曾经有一度。我几乎就认为这手感是我自己的。 「快点醒过来吧。难道你要的自由就是这样吗? 我只是个穷医生,供养不起你一辈子的。你要是现在醒了,那我还能给你做些安排。而且,现在的你是属于我的。我和你约定好了的,给你自由。你放心吧,没有房子,你可以暂时和我住:没有收入,我可以暂时养你一段日子。 当然,你要明白,我不是那种人。所谓的养你,也就提供温饱。反正自由就是这样,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好了,言尽于此。你要过一个星期还这副死样,我只好再把你转让给郭家了。虽然,郭潮海说会负责,可我就怕你这死人样,迟呈让郭潮龙厌恶。到时候什么光景,我也不能保证。」 说完,我呼出一口气,看了眼郭潮海,安静的离开。一整个下午,睡得我翻天覆地的,直到被滴滴滴的手机闹铃吵醒。抓过来一看,三点半了。慢吞吞的起了床,洗漱一番后,从衣柜里拿出安娜琳帮我从家里拿来的衣服换上。等到我走到天雅门口搭车时,手腕上手表的指标已经超过四点了。管他呢!让那老负心的等去吧。我等了二十七年了,也该他等等了。路上遇到不大不小的塞车,一塞就是一个小时。等到车子停到宝麟阁的门口,已经华灯初上了。 天空中飘着细微的雨丝,将初上的华灯妆点得异常朦胧凄美起来。 不像是父子相见的场面,倒像是情人分离的夜晚。 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淡淡嘲笑,我跨出车门,迈上宝麟阁的台阶。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小巧精致的包间。 一进包间,里面坐着的一个身影立马站了起来。 我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 「小宏。」他看到我的出现,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路上塞车。」我漫不经心的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刚到。」他一脸的笑,忙招呼旁边的侍者给我倒茶。 我懒懒的坐下,上下不住的打量他。 这是个保养得十分得体的男人,算算他的年纪也该有五十几了吧,可看起来仿佛才四十出头。身形没有任何走样,依然修长风流。摆在桌上的那双手修长洁白,指甲修剪得十分整洁,像艺术家的手;黑色的半休闲外套穿在他的身上,添出几分年轻的感觉来。 一双和我极为相似的眼眸,在那头也将我上下打量。看来我果然是他的种。我有些懊恼的想。 「小宏,喜欢吃什么就点。」他叫了我一声。侍者将菜单递到我面前,我轻轻的推开。 「我坐会就走。」他脸色微微难看。 「吃个饭而已。」我没说话。 「你们这儿什么有名,就给我们上什么吧。」他招来侍者。侍者应了一声,走出包间。不多时,一盘盘制作考究,或冷或热的佳肴,呈现在我们面前。上完了菜,侍者安静的退到包间外面。我和他就隔着这些菜互相沉默着。 「小宏。」他有些艰难的开口叫我一声,「我知道你还不肯原谅我。」 「没那回事。」我说。他脸色好了好。 「真的吗?你,原谅我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转转眼珠。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都快三十年了,我要恨也恨够久了。」我的话让他垂下眼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他说。我点点头。 「就这样,我挺好的。」我说。 「我听你妈说你最近出了车祸,刚从重度昏迷中醒过来。没事了吧?小宏。」他关切的看着我问道。 「挺好,没事了。」我淡淡的说。我冷淡的口气令他无从下口,沉默再次横亘在我们之间。 「小宏,」他动了动嘴唇。 「思?」 我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才过了二十分钟,我怎么觉得像是过了一个小时了尼。 我漫不经心的态度伤害了他,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小宏,你还是不原谅我。」他低垂着眼皮,强忍着悲伤说。 这是哪出?当初是他抛家弃子的;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是我赶他出家门似的。这算什么? 我脸色微微难看,冷冰冰的看着他。 「小宏,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当初……」他抬起头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当初是有苦衷的。」思,我就知道。电视上七点到九点黄金档人情伦理大悲剧,演的都这样。 「哦。」我的口气依然漫不经心。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他叹了口气。那你还不省省口水力气?我心里想着。 「当初我离开你们,是为了你们好。我如果继续和你们在一起,会伤害到你们的。」他说。 「好啊,那我还得感谢你当初离开我们了呢。要不要写封感谢信?」我口气十分冷淡的说。 他被我讽刺得别开头,脸色十分苍白。 「不管怎么说,小宏,我是爱你的。作为你的父亲,我是失职的,可是我对你的爱绝对是真实的。」 「哦,我知道,你爱我,就是来的晚了点。」我说。他叹了口气。 「小宏,我是有苦衷的。」他恳切的看着我。 「什么苦衷?」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眼睛,冷淡的问。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嘴唇开了开又合上,最终,他别开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看看手表,缓缓的站起身。他说他有苦衷,可是问他什么苦衷又不肯说。这算什么?什么也不说,让我能怎么办?「对不起,你爱我也好,你有苦衷也好,那都是你的事。今天我来见你,是因为我答应了妈妈。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苛责你什么,更不想和你翻旧帐。既然你已经见过我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告辞。」 「小宏。」他站起身,抓住我的手,把一张纸塞到我手里:「这是我的名片。我可以再找你吗?」 「尽量不要再找我了。」我说完,抹开他的手,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将手里的名片展开--利安律师事务所,林峰。我看着这张名片,想了想,将它塞到口袋里。走出宝麟阁,手一招,一辆出租车立马停到我面前。 「天雅医院。」我拉开车门坐入。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自己开车呢?老是搭车真不方便。 细雨中的夜色,带着欲语还泣的忧愁。星星点点的雨丝像流星般的从天空滑落,在华灯的辉映下,十分哀愁的五光十色着。 「爱与哀愁」--突然的想起这首老歌来。这真是个不愉快的约会,有害身心。我呼出一口气,却展不开微皱的眉头。 由于市中心是限速的,出租车开得异常缓慢,而我却想早早的回到病房,赶紧蒙头大睡。明天一早醒来,又将是个大好的日子,阴郁一扫而空。 换了个坐姿,我无聊的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车子渐渐驶入一条寂静的小道。 「司机先生,地方不对吧。你莫不是要诳我车钱?」 我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不对,急忙和司机说。 「对的,对的。这是近道。」那司机背对着我笑呵呵的答道。 「这南辕北辙的,你可真说笑了。」我拍拍他的椅子。 「呵呵。」他依然笑。 我也笑笑。 「就算你绕着全城给我来一圈,我也就给你该给的钱。这汽油耗的,我可不负责。」 我的话似乎打动了他,他一踩车停了。 「吓,你可不能这荒郊野外的把我撂下,这要出了事,你可就是间接凶手。」我有些着急了,凑到前面急忙对他说。 我这头正和他说道理,那老兄回过头来,我就看见一挺普通的脸,没等我把这长相在脑子里过滤过滤,他就将一块手帕往我鼻子上一捂。 一股剠鼻的气味直冲我脑门。 哇靠,夜路走多了,果然要遇上鬼了。 头昏昏,脑涨涨,我极不情愿的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这我现在该是什么样呢?也许还在那路边,被人抢得一丝不挂的,那可真丢人丢大了:不过还有更惨的,也许我已经被人发现了,正老大一堆入围着我呢。那我还该不该醒? 得了得了,就算真丢脸丢到明天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头版头条,总还是得醒来才好。 我真是恨透了这从昏迷中醒来的感觉。那种神经类麻醉药,副作用极大,醒来时对神经的摧残也很大,绝对不是个愉快的经历。 我这算第几次了?第二次了吧。真是,什么样的霉运跟着我哪。 摇摇头,强忍着头顶一跳一跳的剌痛,我不情不愿的缓缓睁开眼,着眼看看四周。 看起来这是宾馆标准间,而我正躺在床上;再看看自己,全身该穿什么穿什么,完好无损的模样。 我这算是获救了,还算是被绑架了? 房间里响起咕噜噜的倒水声,我着眼抬头一看-- 「江姚?」我指着那好整以暇,慢吞吞倒着茶的男人。 江姚刚端起杯子凑到唇边要暍,被我一声叫得停了停,细长的眼? 江姚刚端起杯子凑到唇边要暍,被我一声叫得停了停,细长的眼睛冷冷的看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被眼前的情况弄得一团胡涂。 「这是哪儿?我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我一串的问号。江姚轻啜了口茶,将手中洁白如玉的德化窑茶碗轻轻放下。 「这些废物,让他们给我弄个人来也会弄错。」他手里捻着张纸片,自言自语:「不过,倒也有得有失。」他将手里的纸片放下,轻轻一笑,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林广宏是吧。」 我眉头一皱。对呀,他又不认识我,就算我现在还顶着广琏的模样,就一面之缘,也不好强求人家定要将我记住。 「是我。」头顶上的神经痛减轻了不少,我慢慢的镇定下来。 「林峰的独子?」 江姚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家伙,又扯上壶不开的了。我翻个白眼,并不回答。江姚笑了笑。 「看来没错了。」 「这算什么?绑架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直接的问。 「当然不。」他用茶碗盖轻轻的将浮在水面的茶叶滤开,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缓缓放下。凝润细腻的德化窑茶碗在灯光里泛着蒙胧而又隐约的粉色,仿佛是个缠绕在男人身边的柔情佳人。 这看起来挺平和温柔缠绵的场景,实在让人觉得更加诡异。 「你到底拿我作何打算?直话直说吧。」我开门见山,男人和男人谈话,爽快点的好。 「林医生爽快人。」江姚皮笑肉不笑的拍拍手。 「我呢,想结交个大人物,想拿你父亲林峰作个见面礼;可惜……」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手下人不得力,错将林医生你给弄来了。这完全是个误会,我对林医生你完全没有恶意,我只是对你父亲林峰感兴趣而已。不过,没鱼虾也好,虽然拿不了林峰当见面礼,林医生你也算是个彩头。有了你,还怕林峰不来?怎么样,林医生,我并不要为难你什么,只要林峰一到,你马上就自由了。」江姚说得十分的诚恳温柔,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似的。我呸!这叫强买强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有什么条件说我不愿意? 不过这算什么呢,怎么这老负心汉的帐也会算到我头上来?遇上他这瘟神,也算我走霉运了。 「江总都打好如意算盘了,我哪还能有什么意见呢。」我冷冷一笑,讽刺道。 「林医生真是个爽快之人,和这样的人作交易实在让我省心省力。既然林医生有了觉悟,那还请您在这房间里稍待片刻,我做些安排如何?」 「成啊。」我懒洋洋的答应。 于是,江姚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身,轻轻的拍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突然回过头来。 「林医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没有。」我一口回答。 「哦。」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回头将门带上。 见江姚把门带上,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拉拉把手。很好,锁了。这其实也就做个样子,电视里老这么演,总让人也想试试。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如我所料,这城市酒店有两个特色,要嘛外面装铁栅栏防盗,要嘛就建得飙高,就看你想不想做蜘蛛人了。我对做蜘蛛人完全没有兴趣,于是甩手拉上窗帘。我可以打电话报警,但摸摸口袋,全身上下的口袋里空无一物。 手机没有,可房间里有电话。我大步迈到书桌边,拿起话筒一听--没声的。 懊恼的将身体抛到床上,摊成个大大的大字型。 什么大人物要得到那老负心的?怎么样的一个香饽饽,这么多人抢?就我这两天里接触到的,也就两个了。 想起那阴气沉沉的温仪,我眉头一皱。 温仪似乎和郭潮龙老相识了,估计也就那同个嗜好的盟友吧。耶,这江姚莫不是要拿了老负心的去讨好温仪吧?他是和郭潮龙做对头的,莫不是要抢郭好商的客户? 我撇撇嘴,好家伙,这两人,找的都是那老负心的,惹的却全是我。我怎么就那么倒霉。门喀啦一声响,我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到江姚把门打开了。 「林医生,请。」他客气的摊开手。我慢吞吞的站起身,踱出房间。 被三四个高大的男人包围着,我觉得挺不自在的。当然,江姚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提防我突然发难。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有这打算,所以,被他看穿的感觉,不太好受。 和这一大群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和江姚上了同一辆车。 关门落锁,我插翅难飞。 车里就我和江姚两个人。我暗暗打量他。我们个头差不多,一对一的话,大概谁也不能讨到便宜。 不过,目前我浑身的钢板,实在不适合做剧烈运动。 「林医生可以放心,令尊对你十分珍爱,他一定会来的。」江姚十分客气的劝慰我。我呋了一声,表达我的不屑和鄙视。 「他哪里香了?合着你们个个跳着跑着拿他。」我阴阳怪气的问江姚。 「是呀,我也觉得,不就是个男人嘛,有什么好的?可是没办法,他就吃令尊那口,我只能投其所好。」江姚微微侧侧身,转向我,十分无奈的摊摊手。 唷,他还无辜委屈了呢。 「哪个大人物来头这么大,要让我们堂堂的江总巴结?江总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郭潮龙也不放在眼里的吗?」 「郭潮龙?他算个屁!郭潮龙见了那人,也得安分守己的叫声叔呢,哪是他的对手。」江姚哈哈大笑。 「哦。」我应了一声。 比郭潮龙来头还大,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好家伙,老负心的这一来,到底扯了多少大角色来? 「是温仪吧?」我装着漫不经心的间。 江姚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嘴角轻轻撩起。 「林医生知道的还挺多的嘛,看来郭潮龙也已经动手了。他想走温仪的路子,呵呵。」江姚笑了笑。 「温仪哪值得我出手。要巴结就要巴结真正的大鱼。」 「口气挺大。」我撇撇嘴:「那江总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呢?」 「本来是想直接带着林峰去见他的,如今却错请了林医生你。没办法了,我急着想和他拉上关系,只好直接把你送他那儿了。反正有了你,也就等于有了林峰。」江姚将两只手臂搁在脑后,姿态十分放松。 「给了别人你还怎么保证我的安全?万一林峰去了,我还被扣下来威胁他,那我怎么办?」我不禁质问他。 「林峰是你父亲,他自然会为你着想,自然会让他放你走。林峰的话,那人一定会听。」江姚笑得自信满满。 「到底什么人?」我皱着眉头问他。被利用,好歹也让我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江姚只是笑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车子在夜幕里绕来绕去,我算是对自己的斤两掂得很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做侦探的料,所以也懒得去看外面到底是怎么一条路。江姚也没像电视上来个蒙面什么的,一路上半闭着眼睛养神。 看他那样,我也满脑子想睡起来,用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车又开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停了下来;不到半分钟,又缓缓开动。 从车窗往外看。车子正缓缓的驶过一道岗哨,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旁指示车子进入;往他们腰间瞟了一眼,似乎佩枪。好家伙,这可是法治社会!我心想着:这是见谁呀,这么大的排场。江姚的车顺着路行驶到一栋房子前--原谅我用一栋房子来形容眼前的建筑物,我原本想说一栋别墅,可显然的,光是从车窗那么小的地方看,这建筑物已然大得不能再称之为别墅了,所以只好用一栋房子来称呼它。车子轻巧的停在门口,房子里马上出来两人,替我们将车门打开。江姚很客气,让我先请。好嘛,挺给我面子的。 我扯扯嘴角,下了车。紧跟着我,江姚也下了车,随手将西服扣好,稍稍整理了下。见他如此隆重的样子,我低头看看自己,西服敞开着,十分潦倒随便的感觉。咳,我是肉票,讲究那么多干嘛? 「先生在小客厅等您,请跟我来。」 一个穿着略显古板的老妇人朝江姚微微的鞠躬,然后毫无表情的说。 江姚朝她点点头。于是老妇人微一侧身,伸出手让他先请。于是我们一行三人在老妇人的带领下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装了两面玻璃墙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的灯光不强,只开了角落里一盏落地的装饰灯,外面的高大植物黑压压的映在玻璃上,仿佛随时会闯入其中。 哪个家伙的古怪品味,这鬼地方也能会客?我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穿少了点。 「江先生吗?请坐。」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一团黑影中分出另一团黑影,凑着灯光缓缓的移动过来。 那儿竟然有人?我张着嘴诧异万分,这神出鬼没的厉害:还有,这声音听着很耳熟。 江姚淡淡一笑,不客气的走上前去,坐在会客室中央的沙发上;我挪了几步,磕磕碰碰的捡了个沙发跌了进去。 黑影移动过来,随手将房间里其它的灯打开,霎时会客室里灯火通明,亮得让我刺眼。 着眼睛,我抬头看这品味古怪的男人。 「方方方方方,方言青?」 我从沙发上猛的跳起,被一旁放着的大盆植物绊了一绊,整个人以极为可笑的姿势跌倒在那男人的脚边。 「阁下认识我儿子?」那男人被我滑稽的样子引得嘴角微微一翘,十分客气的问我。 第四章 我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将面前这半老头打量个彻底。原来方言青年纪大了就这副德性。 想想十分的可笑,人人都知道我和左言青,铁哥们,连体婴,可我确实没有见过他的任何一个家人。我不知道是我不在意呢,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引见自己的家人给我? 我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爬起。 「你儿子也叫方言青?」 那半老头十分和蔼的点点头,笑起来眉眼的部份尤其有方言青的风采。 「心血管医生?」我又间。老头再次点点头。我也点点头,笑笑。 「阁下是?」他十分客气的间我。 「林广宏。」我伸出手。老头握住我的手。 「方震。林先生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我撇撇嘴,挣脱他的手,坐回到沙发上。 「另一位林先生呢?」方震手回手,转向江姚问他。 江姚翘着腿,伸手指指我。 「有了儿子,老子还怕不来?」说完,朝我露出一个十分和气的笑容。 真是个和郭潮龙有得拼的死不要脸,当土匪他还得意的。 「哦。」方震将我上下一打量,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小犬眼光不错,果然一表人才。」他看着我微笑自语。 「方少爷错爱。」我冷不防的剠了过去,一出口就后悔。人家没有明说什么,我又何必急急表态。 方雳一愣,露出个十分复杂的表情,脸色紧了紧,眼睛里风起云涌,瞬间流过各种各样复杂的表情。半晌,才隐忍了下去。 「果是故人之子,行事作风颇有乃父风范。」方震垂着眼皮瞟我一眼,淡笑着说。 「他的事和我无关,我的事和在座的各位也无关。」我坐直了身子,看着方震,很认真的对他说:「江总抬爱,请我来方先生这儿小坐,帮您约位故人。我和这件事情除了那该死的为人子的身份以外,没有任何的瓜葛。我对你们这圈子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没有任何的瓜葛: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兴趣想知道或者参与这个圈子。」 「方先生等的故人一到,我就了事。OK。」我双手一摊,看着方震。 方雳也看着我。他的眉眼和方言青颇为相似,气势比之方言青自然是有过之无不及;然而我对方言青熟到连个怕字也没有了,他的眼神一时也吓不到我。再者,他对我这个小辈,也不必马力全开。 「小犬对林先生来讲,也无瓜葛?」方震嘴角含着笑,眼神却异常凛冽的看着我。我别开头,略略皱眉。 「他所求太多。」我抿着嘴挤出一句,被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江姚盯着,让我不自在起来。 「所求太多。」方震淡淡一笑,不再问我。我们三人沉默起来。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方震抬起头来。开门进来的是刚才那个老妇人。 「老爷,执青少爷和温少爷回来了。」妇人微一弯腰。 江姚半着的眼皮抬了拾。 「温仪。」他嘴角撩起个不以为然的浅笑。 温仪?我别过头看他一眼。有没有搞错,怎么所有的人全在一个这么小的圈子里转?我以为这件事情是越扯越大,却原来是越扯越深。 还有,执青少爷。方执青?不是那个新进议员方执青吧?方言青,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家庭? 方震点点头。 「让他们进来吧。」 妇人恭顺的弯了弯腰,再次将门打开。这次进来的,可不就是那白白净净的温仪。 站在温仪身边的,应该就是方执青。他和方言青相似的地方不多,眼角额头有几分相像,风采和神韵上完全不相似。 温仪双目一扫,看到江姚,微微一愣;看到我,简直可以说是大吃一惊-- 「林广宏?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仪。」方执青脸色一沉,叫他一声。温仪神色紧了紧,马上放下手指。 「爸爸。」方执青向方震欠了欠身。 「方先生。」温仪也收敛起惊讶之色,恭恭顺顺的欠身。 「坐。」方震指指一旁的沙发,淡淡的说。方执青带着温仪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朝我看了一眼。我十分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o 「爸爸这是想让阿青难过呢,还是高兴?」 方执青才坐定,就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方震转过头去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小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执青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别开头看着方震。 「阿青是个很死心眼的孩子。他一旦下了决定,就会一直走到底,死不悔改。」方执青叹了口气。 「我原也没想到有人能想出李代桃僵的主意来。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过,只是阿青一直从中作梗,才无人得逞。没想到,今日还是得逞了。」 他瞟了江姚一眼,江姚漫不在乎的耸耸肩。 「今日得以一见真人,才知道这林广宏果然是不输当年林峰,也难怪有人拿他来顶缸。」方执青又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得见玉人,爸爸你如何打算?」 方执青看着方震问道。 「小青,你误会了。」方震笑着摆摆手。 「就算小宏比他更好上几分。我要的也只是他罢了。」方震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然后有些无奈的说。 方执青垂下眼皮。 「看来阿青这死心眼的脾性,果然是遗传。就连跌倒的地方,竟然也一模一样。」 方震哈哈大笑。 我听得浑身发毛,转来转去,全他一家子的事情。我以为我拒绝的只有一个方家人,哪知道这一拒,竟然是一脚踢在方家的痛脚上。 「既然爸爸不喜欢,送上门来的也不要推辞了,不如就顺水人情给了阿青。」说到这儿,方执青停了停,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只怕阿青这孩子心眼太实,耳根子一软,又放了。」他用种很算计的眼神将我打量来打量去的。 好家伙,还心眼实,耳根软了?这小子本事大着呢,连安眠药他也敢打了,还放我走?他转性了?还我做梦了? 我冷冷一笑。 温仪坐在方执青旁边安分守己得很,没有半点当日的嚣张气焰,就连看我一眼也没有。 看来这方执青,不容易对付。 「江总这份礼送的也算对方家胃口。」方执青突然锋头一转。 「哪里,议员误会,将林医生送到这儿只是江姚我将功赎罪,权当钓大鱼的饵罢了。没想到小公子错爱,出乎意料之外。」江姚神情自若的朝他笑笑,说的不卑不亢。方执青眼睛一闪,扯开个笑容。 「原来如此。」他皮笑肉不笑的撩撩嘴角。好家伙,江姚莫不是也打算把我做个顺水人情了?「不过,林医生的去留还看方总意思。」江姚眼神一转,笑着看看方震。方震先是愣愣,然后马上会过意来。方执青也转过头去看着方震。 「若林峰执意要放人,我也无从拒绝。」方震有些温柔的笑了笑。方执青抿抿嘴。 「林家的男人,果然个个厉害。」他瞪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方震伸过手在他肩上拍拍。 「天色不早,看来是要安排林医生小住了。」方震十分和气的对我说。 「我原本打算小坐而已,怎么当得起方家招待。」我也皮笑肉不笑的客套。方震哈哈大笑。 「若不是早有林峰,只怕我还真想和阿青一争高下了。」这话引得我和方执青两人脸色大变,而方震却若无其事的叫来那老妇人,让她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心不甘,情不愿,满面愁容,磨磨蹭蹭的站起身,一步一挪的跟着那老妇人出客厅。江姚在我经过时朝我微一点头,笑得依然十分和气。看他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自然是要留下和方家人彻夜长谈他的计划打算了。 我这等大大的良民肉票,自然只有睡觉打发时间了。 平民老百姓,神经粗得就跟门栓似的,我反正不是那会被一颗碗豆折腾到一宿没睡的可怜公主,自然一觉到天亮。倒是早上醒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摆放在床边的换洗衣物,让我大惊失色。 那些衣服全是我穿过的,十分喜欢的衣服,是雅痞风格刚流行的时候,理纱为我的生日特地挑选送我的。她十分喜欢看我穿这一身。 这些衣服在我变成半死人的时候,全数被件方言青从我房子里带到了他那开我的牢笼里。如今又出现在我床边,只有一个可能:方言青来过了。 他竟然在我睡着的时候进来过! 我翻起被子朝里瞧瞧。还好,没有任何可疑之状。 昨晚由于没有换洗衣服,我洗完澡就光溜溜睡被窝里了;他方言青要是意图不轨,我当如何是好? 怕他!我一捶床头。他敢,我扁他!随即我又泄了气。我这浑身钢板的,跟谁都不是对手。意兴阑珊的翻开被子,跳下床,拿起最上面的那条内裤,抬腿要往里伸。 「小宏。」一条黑影喀的将门打开,冲了进来。我抬着条腿,腿上还套着条内裤,就这么光溜溜的敞在来人的眼睛里。我匿着身体转过头去。 「方言青!」方言青看着我一大早的表演,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小宏,一大早的,太煽情。」他半红着脸,想笑又想看的目光乱瞟。 我脸色大窘,索性将那套在脚上的内裤一脚踢掉,拔出拳头就往他脸上打去;方言青一把握住我的拳头,将我拉到怀里,顺势滚上床压在身下。 「小宏。」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面闪过太多太多的东西,让我应接不暇,无法招架。 「你浑身的钢板,不适合打架。」 他将眼神控制在我脖子以上,我却脸色越发窘了起来。 「你这样压着我,钢板也要断的。」我别开头去,脸色烫得可以煎鸡蛋。方言青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我的脸。 「小宏。」他凑到我耳边轻轻叫我一声。 「干什么?」我恶言恶行,耳边他的热气弄得我很痒。 「男人一大清早有需求,表示你很健康很正常。」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嘴唇似有若无的掠过我的耳垂。 「放屁。」我当场血管爆断,脸红得就跟被切开了的西瓜,包红包甜。 「杵在那儿的是你。」我恼羞成怒,奋力挣扎起来。 「是我吗?」这小子还给我装傻愣了起来,凑在我耳边一本正经的问。 「就是你。」我瞪着他,希望他迷途知返。方言青将我双手一把抓住,另一只手摸索着。 「别做傻事。」我大叫一声。 「明明就是小宏自己不乖。」方言青看着我的眼睛,口气十分温柔的说,好像我就是个三岁的奶娃。 我剧烈的喘气,猛眨眼睛。 「小宏。」方言青亲吻我的鼻尖,叫着我的名字。 「混蛋。」我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你是如此的可爱,小宏,如此的可怜,如此的可恨,如此的让我着迷。」他亲着我的脸颊,喉结。 「王八蛋。」我断断续续的骂。 他放开我的双手,抱着我的腰,跪在我的腿间。 「你王八蛋。」我大声的咒骂他,用手抱着自己的头。 他没有作声。 我喘气,大声的咒骂,从他祖宗八代开始,一代一代的骂,搜刮我肚子里所有骂人的脏话,一股脑的全往他们家头上骂。咒骂到最后是我竭尽全力的尖叫。 那一刻,我想象那些柔弱的女人一样昏过去,可是无奈我身强力壮,躺在床上虽然全身乏力,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跪在我腿间的方言青,他大少爷衣冠楚楚的在那儿用洁白的手绢擦拭嘴角。 看到我在看他,方言青朝我笑笑。 「小宏,你现在的样子很诱人。」方言青看起来十分高兴,笑得阳光灿烂的。 「狗屎。」我低低咒骂一句,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早晨。 白色的衬衫,白色的领带,丝绒的黑色外套。黑色的长裤,黑色的袜子,黑色蛇皮鞋。方言青从一旁伸过手来,将我寸长的头发轻轻的拨乱,然后将手放在我肩上。 「镜子里的你,让我想把他永远关起来。」他在我耳边轻柔的说。我眉头一皱,这家伙自从撕开他伪善的假面后,仿佛变成了一个浪荡公子。 将他的手拨开,我走到一边。 「你们家招待早餐的吧?」 我风牛马不相及的问他。 「当然,我特地准备了你最爱的云片粥。不过,在这之前,先吃药吧。」他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药盒,轻轻的打开。我犹豫着接过他递到我手上的五片药。嗯,没错。是我一直要吃的药。把药盒合上,放入口袋。方言青转身为我例了杯水。我和着水将药片一口吞下。 「火腿就火腿,还什么云片,听着多别扭。」我将水杯放下,瞟了他一眼。方言青含笑不语。看他这从容样,我实在觉得别扭。算了,看在火腿粥的份上饶他一命吧。我干咳几声,看他几眼。方言青展开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坐在餐厅里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就是昨晚那几个。一个个都神清气爽的,反倒是我这个昨晚最早睡的,步履轻浮,似醒未醒。 看到我们的到来,首先抬起头来的是方执青。他似乎想站起来,但犹豫了一下后没 「爸爸,大哥。」方言青先打了个招呼。 我是一动不动,反正肉票又不用尽那些义务。 方言青拉着我坐到餐桌边,然后招呼女仆上早餐;温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茶,看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模样:方震坐在餐桌的顶头,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 我皱着眉头,瞪他两眼。方言青依然笑的不为所动。 女仆端着一个青花食盆盒上来,将它小心的放在餐桌上。方言青将食盆的盖子打开,一股香香的热气顺着他的动作涌了出来。思,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手艺我放心。从一旁的瓷盘里取了一只瓷碗,方言青盛了碗粥递到我面前,插上一支瓷调羹。 「吃吧。」他说。我看看他,再看看面前这豌粥。 「你呢?」我间。 「我们早就吃过了。」方言青露齿一笑,彷佛我说了什么奉承话一样。 全吃过了,那你们这一大家的留这儿干什么?就看我吃饭?我瘪瘪嘴,端起碗就吃。 心情不管好还是不好,对食欲影响不大。普通人家的孩子嘛,神经是很粗的。我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连吃了四碗,才将碗放下。 方言青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一副吃了人参果似的偷乐劲。 「好吃吗?」他招呼人把碗收拾掉,问我。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从女仆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漫不经心的说。 这下方言青笑得更甜了几分,让我直想对著脸给他一拳,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方执青听到我们的对话,有意无意的抬头瞟我们一眼,然后看看手表;方震看到他的动作,眉头挑了挑,也看看自己手畹上的表。 我将毛巾交还给女仆,看了这父子俩一眼。 餐厅里的气氛凝重而诡异。打破僵局的是那位再次粉墨登场的老妇人,她再一次恭恭顺顺,小步小步的来到餐厅。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老妇人恭恭敬敬的向三人施了礼。 方震点了点头。 「林峰林先生在大客厅等您。」老妇人微弯著腰,缓缓的说。 在场的人全都动了动。 方震眉头高高挑起,原本佣懒随意的身体掹的坐直;方执青只是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温仪拿著茶碗的手抖了抖,似乎被茶水烫到似的急忙将茶碗放下。 方言青最从容,老妇人提到林峰的时候,他眼睛闪了闪,就没再有什么动静了,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著我。 老负心的来了?来救我?来交换?我皱著眉头。 「跟林先生一起来的还有郭大少爷。」老妇人停了片刻,又缓缓加上一句。 这一句在我们这群人里引起的震动更为强劲。 方震眉头掹的皱拢,方执青脸色一紧,眼睛闪了闪;方言青转过头去和他们交换了个眼神。 郭大少爷?这谁?该不是那好商郭潮龙吧。我疑惑不解的看著方言青。 这算哪出?姓方的找姓林的麻烦,怎么突然插了个姓郭的进来?郭潮龙和温仪一副很熟络的模样,照理来说应该和方家也有交情。那他插在这里面算什么?他算帮哪边的? 我管他帮哪边的,我先管自己要紧。老负心的来了就好,快快将我换出这是非圈子,以后他们这圈里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就全与我无关了。 打定主意,我沉下气了。且看他们怎么办吧。 「郭潮龙这是什么意思?」方执青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 方震用手摸摸下巴,扯扯嘴角说道:「看来他也还是看不开。」 「看不开?这圈里有谁是看开了的?」方执青皮笑肉不笑的动动脸颊。 方震瞥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苦笑一声。「来了就是客,也不好怠慢。」 方震起身,方执青和方言青也站了起来。 「就去会会他。」方震大踏步的走出餐厅,方执青冶笑一声,也跟了出去,温仪面无表情的跟在他后面。 方言青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纹丝不动安如泰山的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痴痴的看著我,我也面无表情的看著他。 半晌,他眉头紧紧的一皱,然后拉起我的手,将我从坐位上一把拉起。他这次的动作全无温柔,几乎是将我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将我拉起后,他却又无其他动作了,依然是直直的看著我,眉头越皱越紧,嘴唇微微的抖动,却什么也不说。 「去还不去?」我被他看得直发毛,却又慑于他现在的骇人样,只得低低问他一句。 听到我的问话,方言青垂下眼皮,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不声不响的拉著我走出餐厅。 方言青拉著我急步快走,好像要赶飞机似的;几步追上前头的方震他们,刚好大家一起到达客厅。 一进客厅,就看到郭潮龙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喝茶,动作悠然轻柔,十分悠闲;倒是那老负心的眉头紧锁,绞著手臂直挺挺的坐在那儿,任谁看了都明白他心情很不好,随时要开火。 我们一行人一进入,听到动静的郭潮龙从容不迫的将手里的茶碗放下,正要站起身。 方震一进客厅就把眼神黏在老负心的身上,老负心的也察觉到他的到来,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瞪著他。 方执青走上前去,伸手与那起身的郭潮笼握手客套。可老负心的似乎并不想相任何人客套,也不打算给别人玩虚伪的叽会。他刷的站起身,一双手直直的伸到方震鼻子下。 「小峰。」方震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著鼻子下的那只手。 「拿人。」老负心的嘴唇微微一掀,冶冶的吐出两个字。 方震脸色略略尴尬。「小峰,我……」 「求你方老板给个面子。」不理会方震的不自在,老负心的扁著嘴带著讽刺,继续拿话戳他。 方震满脸尴尬的站在哪儿,嘴唇动动,下知该说什么好;老负心的眼皮一撩,冶著脸一声不吭的继续瞪著他。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方震急忙解释。 「哦,那抑著我儿子算什么意思?」老负心不紧不慢的开口。 「没抑,没扣。令郎就在这儿,随时可以走。我们没扣他。」方震急忙摆摆手。 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老头。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方震睑不红气不喘的扯大谎。 那头的方执青和郭潮龙不冶不热的客气一番后,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眼睛乱瞟,却看到温仪站在角落里,用那种痴痴的目光看著老负心。 老负心的依然没给方震什么好脸色,他眼光一转,看到我站在一边,连忙几步上前,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一番:见方言青拉著我的手,他抓住我的手臂一把将我的手拽出,将我拉开方言青的身边。 「小宏,他们没为难你吧?」他急急的问我。 「还行,管吃管住。」我说。 老负心的听了我的话,略微的笑了笑,然后一把将我推到郭潮龙身边。 「既然我已经来了,小宏应该可以走了吧。」他转过头冶冶的对方震说。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方震搓著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林峰冶冶的瞪他两眼,将我的手塞到郭潮龙手里。「小宏,你跟龙少爷走。接下来的日子你就住他那儿,让他照顾你,省得某些莫名其妙的人继续找你麻烦。」说完,又瞪方震一眼。 方震见他的举动,不知怎么的突然生气了,一把抓住老负心的肩。 「又是郭家的人?小峰,你为什么总是对他们比对我们好?」 林峰一把将他的手抹下。 「问你自己,你们方家人做了什么?」他瞪著方震恨恨的说。 「难道我们家言青比不上人家吗?」方震问道。 「郭家的人至少没动手动到我儿子头上来。」老负心的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 这话塞得方震哑口无言。 「这是否表示郭家要再一次插手同一件事?」方执青突然对郭潮龙发难。 郭潮龙拉著我的手,转过头看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故人之托,无法拒绝。」他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 「这可真是个打不开的结了。」方执青冶冶一笑。「林先生,我父亲是我父亲,我弟弟是我弟弟。阿青对令郎,真心诚意,这么多年来细心照顾,体贴对待,从未有伤害过他半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不放心的?我父亲做的错事,我弟弟一样也没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你的忌讳,一直做得小心翼翼,仔细入微。说到伤害,倒是令郎装疯卖傻,误我弟弟一片真情。」方执青转过头去,为方言青辩解。 「大哥,不要说了。」方言青阻止了他。「林先生的顾忌是正确的,你不要再说了。」他隐忍著痛苦深深的看我一眼,然后别开头。 「阿青。」方执青眉头紧皱,不悦的看著他。 「我们老一代的死路,还想让下一代也走下去吗?」林峰看了方震一眼,对著方执青认真的说。 方执青一怔,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龙少,带小宏走。」林峰一挥手,算是结束谈话。 「林先生,你保重。」郭潮龙向林峰点点头,拉起我就走。 我被他们弄得满头雾水,根本搞不清他们在翻什么陈年老帐。不过林峰这句走,我是完全听懂了。太好了,终于自由了。 于是我任由郭潮龙拉著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出客厅。 回头看了一眼,方言青站在那儿看著我离开,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薄的像刀片,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面无表情的坐在郭潮龙的车里,两个人都没开口说半句话。 对于这一夜一早的遭遇,我自然是满腹疑问;可你说真要我找个切口说说这件事,一时还真找不到。 我是该问那老负心的和方震怎么回事呢?还是问郭潮龙为什么和老负心的也有联系?姓方,姓林,姓郭,这圈子里兜著三家人,怎么兜在一起的? 这事真有些无妄之灾的感觉,为什么当年老负心的抛弃我们,我们为他受那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他又来重拾旧情,却又要我为他吃这苦头。 这陈年旧帐,怎么算到我头上来了? 「郭潮龙。」我突然出声。 「嗯?」他没回头,依然老神在在的开著他的车。 「你在这里面扮什么角色?谋什么好处?」我半皱著眉头,开门见山的问他。 郭潮龙似笑非笑的转过脸来看我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开他的车。 「我只是受故人所托。插手这件事,非我本意。」他淡淡的说。 「义务劳动?你有那么好心?」我很怀疑的看著他。 郭潮龙呵呵一笑,眼睛牢牢的盯著前方的路,看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当然不是会义务劳动的人。可是故人出的条件非常优厚,而且,我们私交不错。」郭潮龙转动方向盘,将车开进郭家老宅。 「说得好像你多善良的一个人似的。」我呋了他一声,表示我的怀疑。 将车停在门口过道上,郭潮龙转过头来看著我。「林医生,以后有一段日子,你要和我在一起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和我好好相处。」 「这可真不是个令人愉快的主意。」我皱著眉头开门下了车。 郭潮龙也下了车,而后慢慢踱到我身边。「对我来说亦然。林医生,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 我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 「方震已经得到他想得到的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和你在一起,受你的保护?」我问他。 「那么林医生是希望和方言青在一起了?」郭潮龙十分悠闲的将手反背在身后,微微含笑的看著我。 我脸色微一难看。「就因为一个方言青?」 「方言青对你用情到什么程度,相信林医生你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郭潮龙背著手绕著我踱了一圈,「但以他的用情他的为人,相信是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当然,用安眠药这件事他做得不怎么漂亮。面对完全清醒的林医生,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我冷冷的笑了一声。 「可是,林医生,你恐怕还不知道方家大少爷十分宠溺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吧?」郭潮龙似笑非笑,一双锐利眼睛针一般的看我一眼。「方执青的为人和手段,比之方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林医生真正要头痛的,恐怕是方家这位大少爷。这个人连我也要顾忌他三分,林医生可有办法对付?」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垂下眼皮思索了一会。 「我躲的了一时,难不成还躲他一世?」我的口气显出一丝无奈的焦虑。 「能躲一时就一时了。」郭潮龙十分轻松的笑著说:「等令尊搞定了方震,再让方震去看住方执青好了。剩下方言青,林医生你自然就可以应付自如,安心渡日了。」郭潮龙嘴角撩起一个成竹在胸的浅笑,慢悠悠的看著我说。 我扯扯嘴角,并不答话。 「其实我一直也想不透,林医生为何柜方言青于千里之外。他对你言听计从,俯首贴耳,你对他也未必全然无情。跟了他,岂不大家轻松?」郭潮龙看著我,慢悠悠的提出他的疑问。 我轻佻的冲他笑笑。「跟了他?这倒是个主意。可是在我林广宏的脑子里,只有人跟我,没有我跟人的份。」我看著他的眼睛,高昂著下巴坚定异常的说。 「就为这?」郭潮龙显然对这答案很不理解,满眼的疑问。 「不然你认为该为什么?」我反问他:「我知道他爱我,也许以前还有疑惑,但至少现在我完全可以肯定。可他的爱占有成份太多,要求的也太多。我林广宏天性就不是个可以为别人定下来的人。他的爱对我来说,负担大于享受。等他哪天明白了,能换个方式爱我,我也许就能接受了。」 郭潮笼撇了撇嘴,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扯开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不再说话。 坐电梯到二十四楼,一进病房就看到常广琏和郭潮海两个人一副刚吵完大架,各自赌气,分坐两头冷战场面。 广琏醒来后恢复得很快,这和郭潮海每天的细心照料分不开。但不知怎么回事,广琏似乎很不喜欢郭潮海来看他,每次来每次要发生不愉快,让旁人都有些烦了。也亏郭潮海打不死骂不痛,坚持到如今。 见我到来,两个人抬起头看向我,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各自别开头不理对方。 我有气无力的走进病房。最近自己的事情也弄得我自己头大,对于他们两这种毫无根据毫无意义的争吵,我真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又怎么了你们?」我很无奈的再次充当中间人。 「林医生,你劝劝广琏吧,让他搬回郭家。在那儿,他才能得到好的照顾;在这光靠我一个人,就算我天天来,到底还是照顾不周全。郭家有的足下人,可以更仔细的照料好他。」郭潮海先转过身来,对著我说。 「我不要再回到那地方,我也不要你的好心。」广琏伸手抓住我的衣角。「林医生,你说你会照顾我的是不是?我只要你就够了。郭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经与我无关了。」他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看著我。 「广琏,你明知道你和郭家不可能毫无关联。大哥那么喜欢你。」郭潮海口气重了重。 「龙少爷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不要再提他了。再说了,他喜欢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喜欢我,叫他来劝我回去好了,要你来干什么?」广琏也不示弱,躲在我背后冲郭潮海叫囔。 郭潮海眉头皱皱,一言不发。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广琏从背后拉了出来。 「给你。」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交到他手上。「这是我家的钥匙,你可以去住。里面虽然被方言青搬的差不多了,但还能住人。另外,」我又掏出一张卡交到他手上。「这是张现金卡,里面还有几万块,你先用著,钱不多,你自己省著点,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我其实不大用钱的,我吃的不多,我……我不要什么奢侈品的。」广琏将钥匙和卡紧紧的抓在手里,看著我的眼睛竭力向我保证。 「照顾好你自己。我最近有麻烦,可能照顾不到你。」我拍拍他的头。 「嗯。」他将瘦小的身体挺直了些,想证明他自己的力量。 我朝他展露个微笑,然后缓缓的转过脸,正巧看到一睑神色古怪的郭潮海。他眼中的神情我知道,只是这家夥做的事情有些无聊外加欠扁。 「郭潮海,广琏已经是个自由的人了,你就没必要张口闭口的郭家了。他和你们郭家已经没有任何开系了。」我对他说。 「可是大哥他……」郭潮海张口要反驳。 「给他自由的,就是郭潮龙。」我一口打断他的话。「郭潮海,是男人的就乾脆点。喜欢就喜欢好了,不要老藉别人的名头说事。广琏现在是自由之身,你喜欢就追,没有什么关系,他不会再回到郭家去做笼中鸟了,你不要再提任何这方面的事了。」 「可是……」郭潮海似乎还有话要说。 「不要老是顾忌你大哥。你也是郭家少爷,他能喜欢的,难道你就不能喜欢吗?爱情这东西又没有尊卑长幼之分,你何必要仰他的鼻息。」我忍不住对他吼叫。 「林医生,虽然我也姓郭,可和大哥比,我只不过是郭家从孤儿院里领来的孩子而已;之所以能姓郭,也不过就是方便为他家卖命罢了。」郭潮海别过头去,淡淡的说:;坦样的郭家少爷,其实也比广琏他们好不了多少。」 「那又怎么样?」我仰著下巴轻描淡写的说:「就算是打工的,也有权利和老板争马子呢。广琏自由了,他爱谁,要让谁爱,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事。你为郭家卖命,没必要连自己的爱情也出卖了吧?再说了,就如广琏所说的,郭潮龙没你想像的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没了他,郭潮龙的日子过得照样好,你又何必老拿著别脚藉口说事。」 郭潮海看了看广琏,广琼别过头去不理他。 「郭潮海,是男人的痛快点。你再这么下去,只会错过自己想要的。喜欢,就大胆的追。不要给他束缚,不要去要求他什么,不要用你以为的去要求他,给他他想要的,让他快乐。他快乐了,他幸福了,自然就感受到了你的感情。至于他感受到了以后,是接受还是拒绝,那是天意了,成不成不是重点了。」 「你自己考虑。」我回头朝广琏点点头,然后一拍郭潮海的肩膀,离开病房。 对于他们俩之间的事,我只能帮到这份上了。目前的我,自顾不暇。 一个人待在电梯里,安静得就像是个异空间。这与世隔绝的小小空间,竟然让我有些留恋。 叮的轻响一声,电梯门开了。我以为已经到了底楼,抬头一看,却原来只是到了十六楼。 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走进电梯。我转头看了一眼,圆圆的无边眼镜,微卷的头发。 「潭新伍?」我十分诧异的看著他。 潭新伍冶冰冰的看我一眼,然后按了关门键,电梯的门缓缓关上,轻微的一震,然后缓缓下潜。 我从西服内袋里掏出支票,递到他面前。 「还你的二十万,五分利。」 潭新伍面无表情的从我手里抽出支票,看了一眼后放进口袋里。然后我们就是沉默,一言不发。 我用手捏捏鼻子,电梯里的气压低得令我觉得有些胸闷。潭新伍瞥了我一眼,然后突然将我一把推到电梯角落里,双手将我困住。 「你这没心肝的,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他恶狠狠的在我耳边大叫:「我告诉你,我没方言青那么有耐心,等你自己醒悟;我也没方言青那么安分守己,可以守著你过日子,以为抱抱你就是幸福。林广宏,你知道我对你的企图,你到底什么打算?」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他。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也朝他大声吼叫,比声音大?谁不会。「你和他有什么不同?你要求的和他要求的,有什么区别?你们把我当什么?你们的东西吗?」我瞪著他。 「为什么你这人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你为什么就看不到别人对你的好呢?你要把别人的心辜负到什么地步你才高兴,才乐意,才肯给我们一点点的快乐和幸福呢?我们在你心目中又是什么呢?可以利用的人?可以用来解闷的人?你到底有没有感受到?你到底有没有心?」潭新伍抓著我的肩膀猛烈的摇晃我,撕声裂肺的控诉我。 我伸手就给他一巴掌,然后狠狠的瞪他。 他抓著我肩膀的手指紧得掐到我骨头咖咖直响。 「你们把我当什么?你们的付出我一定要回报吗?你们就是想要束缚我,把我变成你们的所有物,你和方言青一样,一样!」我冲他大叫:「不要束缚我,不要要求我一生一世的东西,那责任太大了,我根本不想担负。我害怕,我无法承担。你们的感情都太强烈了,我不要任何人把我视做唯一,这责任太沉重了。激情这东西太危险了,它爆发得太剧烈,很容易棺纵即逝。这种感情我无法把握。 我害怕爱情,我不相信爱情。我说,他的保证朗是多少?如果我把什么人当成了唯一,万一有一天要失去这个唯一,被这个唯一抛弃了,我该如何?这样的事情我不想经历!我要我能把握的东西!」 「因噎废食,你这叫因噎废食。」潭新伍冲我大叫:「正是因为爱情来来去去无法掌握,所以爱上了才要这么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争取。有得有失才是合理的人生。像你这样想左右逢源,怎么可能。」 「太强烈了,你们给的太多了。」我说。 「一点也不强烈,一点也不多。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只是想让你看到,你看著我,看著我。」潭新伍抓著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睛。「广宏,我爱你。你知道,你知道的,你很……很吸引人。我说你没心没肺,可我就是喜欢你。我不会像方言青那样对待你,我不是他那种人。你说我给的强烈,要求的太多,那好,我可以收敛,不给的那么多。可你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想要多少?告诉我,让我给你你想要的。然后,在你觉得舒服,觉得可以的情况下,可以看著我吗?可以给我我想要的吗?— 他的眼睛诚恳,热情,压抑,忍耐,冲动,各种各样激烈的感情涌动著。 「我……我……」我和他对视著,嘴唇不停的抖动,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电梯叮的轻响一声,然后缓缓的打开门。 「林医生。」外面响起淡淡的,却很有气势的一个声音。 潭新伍的手微微一松,我乘机一把推开他。 「郭潮龙,你来干什么?」潭新伍转过身,怒气冲冲的瞪著他。 我跑到另一边直喘气。 「林医生,你上去太久了,让人很担心你。我不想有负令尊所托。」郭潮龙向我伸出手,不紧不慢的说。 我几步跑到他身边。「我们走。」 郭潮龙看看我,看看潭新伍,然后拉起我的手,带我离开。 略显烫热的水注从喷头里涌出,将我全身浇了个透。我使劲的用手抹了几把脸,然后抬起头让水注直浇我的脸。 我恨透这种无法控制局面的形势,一切都乱套了。 没错,我是卑鄙小人,我就想要方言青安分守己的待在我身边就好,我要求什么他给什么,我不希望他逾越,我要他在我能控制的范围里;潭新伍要进局,行,只要他按规矩来。而如今他开始妥协了。 可方言青失控了,他的失控带来的震动和破坏力很强大,我无法在这种时候控制两个人。方言青的失控会影响到潭新伍。与其两个全失控,我不如一个也不要。 我低下头,大口的喘气。我不能受制于人,我不能失去控制权。我不能爱上任何人,我不需要唯一。 喧闹的水流声中响起一声不紧不慢的开拉门声。 我转过头去,看到浴室的门被缓缓的拉开,白色气雾因为突然进入的冶空气,翻滚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郭潮龙,你来干什么?」我任由水注从头冲淋,面无表情的看著来人。 郭潮龙似笑非笑的抬起手,将喷头取下,轻轻的扫过我的身体。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水注直直的浇著我们俩。 「林医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他嘴角含著莫名的浅笑,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我怕麻烦。」我盯著他的眼睛说道。 「我不是你的麻烦。」郭潮龙抬起另一只手,就著水注轻轻拨弄我的头发。 「你这算什么,监守自盗?」我冶冶一笑。 「给你想要的,要你想给的。林医生,我很明白。」他自得的笑笑,手顺著我的耳朵滑向脖子,然后顺著肩膀滑到腰。 我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郭潮龙手一紧,将我和他贴在一起。 「林医生,我要的不多,给的也刚好,绝对不是麻烦。相信我,从我身上,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得到。」他的鼻子贴著我的鼻子,极富诱惑的对我说。 我看著他的眼睛,然后扯开一个笑容。 「郭总,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我从他手里抽过喷头,伸手将他推开一步。 郭潮龙摊著手对我似笑非笑。「故人之托,我总得尽心尽力才好。」 「如果我记的没错,也不知那天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对我没有任何兴趣。」我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语气中难掩打趣嘲讽。 这老脸老皮的郭好商我早该知道,还有什么话能剠到他肉里去?漫不在乎的哈哈两声,他压根就不知道脸红害臊。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林医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郭潮龙上前一步,黏在我背后,贴著我耳朵劝诱。 我将头朝旁边歪歪。怎么都喜欢贴耳朵说话?又不是十八岁小姑娘,这弄得人全身痒的,难受。 「听你这话,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挑著眉问他。 「林医生,你要的不就是没有负担的阴系吗?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好?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们各得其所,而且对彼此都没有任何束缚。不好吗?」他从背后圈住我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慢悠悠的继续劝诱。 我歪著头思量片刻。 「这又不是交易。我下喜欢卖,也不喜欢买。」我摇摇头。 郭潮龙将头从我肩膀抬起。 「我想你可能弄错了。你以为我拒绝方言青,是因为我害怕爱情,不需要爱情,看见有人爱我,我就会跑?」我说。 「不是吗?」他也注视著我的眼睛,反问我。 「当然不是。我早就知道方言青对我的感情不同于朋友。我并不讨厌这种感情,相反的,很享受。」我抿抿嘴,「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并不讨厌方言青,我以前甚至是很依赖很……仰慕他。他很照顾我,对我很好,可以满足我从小没有父亲的那种感觉。我很享受。」 「那为什么现在要拒绝?」郭潮龙挑著眉,有些疑惑的问我。 「为什么?」我停顿了片刻,思量了一下。「因为我害怕了。他对我的感情没变,但表达方式变了。我不知道足为了什么,也许是那场车祸,使得我和他之间的相处方式突然改变了。」 「为什么要改变呢?」我皱著眉头自问。「以前平静的生活不好吗?难道是因为我说我要结婚了?可我以为即使我结婚了,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的。而且,那天我真是喝了不少,酒后之言,他干嘛要当真呢?就算我真打算结婚,淑娜肯不肯还是个问题呢。」 「嗯。」郭潮龙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我伸手把水关上,以便自己可以说得更清楚些。面对著这么个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人,我突然想倾诉。 「他囚禁我,还给我用安眠药。他打的什么主意?他想让我就这么昏迷著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吗? 我简直不敢多想。如果这一切,这一切成功了。那我就要一辈子躺在那儿,一动也下动的过好几十年。 他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十年,二十年?面对著一具没有任何反应,简直像是尸体的东西,他能爱多久?如果他不爱了,那我会如何?被长期用了安眠药的我,没有机会再醒来了。被他抛弃的我该如何?」 我用手抹了抹脸。 「我不敢想像那样的可能。这对我来说,远比死亡更可怕。谁也不能保证爱情能维持多久。和一具不可能再有任何交流的躯体,能继续多久的爱情?他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却将我陷入万劫不复。这样的爱情令我头疼,这种爱的表达方式让我害怕。 从小,我就见识过我母亲对我父亲那种无奈的爱情。老实说,对爱情,我确实没多少好感,但还不至于真避如蛇蝎。 我需要安全的爱情,温和的,不会伤害到彼此的。」 「你应该告诉方言青,不说只会使他越来越往歪路上走,离你的期望越来越远。」郭潮龙松开环在我腰上的手,对我说。 「我以为他应该会明白的。他一向是个理智的人。」 郭潮龙朝天翻了个白眼。 「林医生,身陷爱情的男人都是不理智的。如果他够理智,他现在还和你好好相处著呢。林医生,爱情不是一加一的事情,不是可以计算可以控制的。如果你想要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你不说,他就会乱猜,显然的,方言青全猜错了,所以他离得越来越远,错的越来越多。」 「可我觉得你就是个完全理智的人。如果是你站在他的立场上,凭你郭总,一定能看透形势,掌握全局。」 郭潮龙叹了口气。 「林医生,没有人是完全理智的,理智不理智全看身处的这件事到底有多关己。所谓关己则乱。假设让我站在方言青的立场,面对像林医生你这样闷葫芦的爱人,我只怕也不会比他高明多少。他会做的我也会做,而且应该会更彻底,更让你无法忍受。至少,我不会给你任何反抗的机会。」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负主要责任了。」我不免觉得有些下公平。 「林医生,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你想完全推卸责任足不可能的。就算你负一半的责任,也算便宜你的。」郭潮龙显然不站在我这边,丝毫不维护我的面子。 真没想到会和郭潮龙站在浴室里讨论起爱情的责任来,真是……不可思议。 「照你的意思,我应该和方言青好好谈谈了?」 「那倒下急。」郭潮龙扯开嘴角笑了笑。「林医生不如先考虑考虑我刚才的建议。」他话锋一转,旧事重提。 我大感疑惑。「我以为我已经很清楚的表达了:我不喜欢交易感情。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当然,我明白林医生的意思。我说的也并不是交易呀。」郭潮龙手一摊。「我是说我们可以开始交往一下。我对林医生感兴趣了。」 「交往?谈恋爱吗?」我大叫一声。 这话让郭潮龙愣了愣,然后他神情古怪的笑了笑。 「就是谈恋爱吧。」他疑惑了一下,而后肯定的说:「完全安全的交往方式,就是谈恋爱。」 我歪著头看著看起来有些认真的他,只觉得……他搞清楚谈恋爱的意思了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吧?我想。 第六章 「喜欢这房间吗?」郭潮笼面带微笑的靠在门口。 我洗完澡后,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租来的片子,见他突然闯入,眉头下由得皱紧。 「怎么乱闯人房间?」我质问他。 郭潮龙挑了挑眉毛,站直身摊了摊手,然后转身出去关上门;不一会儿,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我再次皱眉,心下甘情下愿的说了句:「进来。」 门打开,郭潮龙探进半个身子。「喜欢这房间吗?」他依然这样问。 我朝他翻个白眼。 「很好。郭总安排周到体贴,敝人岂有不喜欢的道理。」我回过头,继续盯著床对面那超大的电视萤幕。 「哪里哪里,林医生的满意是唯一目标。」郭潮龙走了进来。「什么片子?」将门关上后,悄无声息的摸上我的床。 我转过头去看他一眼,然后将两条腿收拢盘起,顺便将敞开著的衬衣一个扣子接一个扣子的柜起来。 「林医生何必如此防我?我又不足作好犯科之辈。」郭潮龙委屈的为自己辩解。 我摇摇头,表示根本不相信他的屁话。 「林医生你一个大男人的,我还能把你强好了不成?再说了,你这种块头,又不能玩刑求,玩了也没意思。」郭潮龙朝我摊摊手,十分认真而又无辜的表白自己。 我瞪著眼看他,真不知道这男人嘴里还会掉出什么屁话来。 「相信我,林医生,和一个身高一百八的男人玩强好,很没意思。」郭潮龙意犹未尽的耸耸肩,再添上一句。 「我信,我当然信。」我阴阳怪气的开口:「我不是怕你。」我别开头去,不再做这些幼稚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罢了。」 我放松自己,重靳靠在高高堆起的枕头上,尝试著继续把精神放在如火如茶的剧情上。 郭潮龙伸手拉走我靠在背后的一个枕头。 「你干什么?」我瞪他一眼。 他若无其事的拍拍枕头,然后垫在自己背后,挨在我旁边靠著,双腿悠闲的叠在一起。 见他这副样子,我虽恼怒,却也不便发作,毕竟说到底,这是他的家。再说,他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顶多就是有点自作多情,表达不当。 于是我转过头去,按动遥控器,倒回到我因为他的打搅而错过的剧情,再次集中精神。 刚看没几分钟,郭潮龙又开始捣蛋。 「林医生,你放著烟,怎么不抽呢?」他伸手越过我,从我身边把烟灰缸拿走,指著上面搁著的那支烟问我。 「我在戒烟,放著是看看过乾瘾的。」我懒的回头理他。 「哦。」他应了一声。 没静到几秒种,这人又伸手越过我。 「你是过动儿吗?」我忍不住回过头去斥责他。 「啤酒。我只是想要啤酒,而它刚好在你那边。」郭潮龙扬扬手上的一罐啤酒,微笑著对我说。 我想说那是我买的东西,可又觉得这样说未免显得小气,于是打消了念头。唉,男人真是难为。 「林医生傍晚要司机开出去,就是弄这些呀。」郭潮龙重新靠回到枕头上,语气轻松的问我。 「嗯。」我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声音,算是打发他了。 「真是会享受。」他挑挑眉,咕咯咕咚喝了几口啤酒。 「林医生,这是什么片子?」郭潮龙指指电视萤幕问我。 我眯了眯眼,心里真想把那易开罐塞进他嘴里,好让这噪音制造器闭嘴。 「文艺片。」我咬牙切齿的回答他。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沉默。 他一沉默,我又觉得他话里有话起来,反而不自在。 「有什么不对吗?」我忍不住要开口。 「没什么不对。林医生喜欢看文艺片,这很好嘛,说明林医生感情很细腻丰富。」郭潮龙耸耸肩,咕咚咕咚又灌了几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翻开放在床边地上的一大包东西,摸了包小点心出来。这种豆子口感很脆,我一直喜欢吃。以前方言青会自己动手帮我炸,现在……算了,提他作什么。 我的拆开包装,放在手边,一边看电视一边摸著吃。没吃几颗,我皱著眉头想了想,把豆子放在另一边。 还是放在我和郭潮龙之间的好,省得这过动儿又作怪。 果然,不多时,郭潮龙也的摸起豆子来。 十分难得的,这次他终于安静下来了。于是,房间里只剩下电视剧如火如茶的对话,以及,咕咚咕咚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我只要想到郭潮龙也在瞬瞬的咬那种豆子,就觉得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实在不适合这种小市民悠闲粗糙的生活态度。 一把接一把的从包装袋里摸豆子,郭潮龙的手指每每与我错在一起,我不以为然,只管摸了豆子就塞进嘴里,渴了就灌啤酒。 伸进去继续摸豆子,摸来摸去却全是手指碰手指。我转过头去,郭潮龙也转过头来。 我俩一看包装袋里,哪还有什么豆子,就我们十根手指头,摸来摸去的。 我连忙把手抽走,郭潮龙却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我皱著眉头看他,想从他睑上看出点什么来。 「味道不错。就是油炸食品,不利于健康。」他很从容的笑笑。 「你应该少吃,对心脏不好。」我放松下来,转过头去,从床下又摸出一包小点心,一把拆开。 郭潮龙没说话,只是笑笑。「林医生你很喜欢吃零食?」 「没有,只是在戒烟,不想让嘴巴停下来。」我将小点心扔到他面前,然后跳下床换了张片子。等我回到床上,郭潮龙已经一把接一把的嚼那包小点心了。 「高热量的,你少吃些。」我从他手里夺过那包点心。 「我控制了快三十年了,解放一下也不为过吧。」他有些委屈无辜的斜眼看我,嘴角半含著笑意,有些央求的感觉。 我掹皱眉头,觉得特别难以接受这样的他,于是像是要他恢复原状似的,我把手里的点心扔还给他。 点心一到他手里,他又开始一把接一把的大嚼。还是不给他的好。 「有那么好吃吗?」我很下解,实在有些受下了这样的郭潮龙,这似乎不是我所认识的郭总,郭好商。 「你知道的,我整个孩提时期都在控制饮食,一直到成人后,我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吃我自己想吃的东西。到了现在,虽然经由林医生你的妙手,身体终于恢复了,可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我可能会喜欢吃这种食物,连我自己也没想过。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味道还不错。」他若无其事的摆摆手。 「可是油炸豆子配你……实在很怪。」我耸耸鼻子扁扁嘴。 「林医生,你应该明白,我也只是个人而已。」他双眼带笑,很有意味的看著我。 「当然,你也只是个人罢了。你又不是怪物。」我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看穿。于是我别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摊开手脚,靠著枕头继续看我的电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耳边电视剧的对话越来越模糊,而身边这咚蹦咚蹦的咀嚼声,却越来越清晰。 在这清晰与模糊之间,我来来回回的穿梭著。 时间流逝,最后一张片子终于也放完了,下面的剧情得借下面的片子才能知道了。 我有种解脱的感觉,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过头去一看,好家夥,旁边这有零食童年阴影的郭好商,竟然拽著那袋零食睡著了。 几乎可以用大惊失色来形容当前的我。 这,这,这我该怎么办?叫醒他?会不会也太唐突了?任由他自己醒?那我怎么办? 算了,他又不是我什么人,管他好不好受唐不唐突的,叫醒他让他回自己房间睡去。他打搅我也该打搅够了吧。 于是我伸手要去拍醒他。 我的巨灵掌还未劈上目标,就被突然惊醒的他一把擒住。他表情十分严肃的看著我,凶恶的眼神让我浑身上下一凛。 过了几秒钟,郭潮龙抓著我的手松了松,连带著他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嘴角缓缓的拉开,再次挂上我熟悉的微笑。 我皱起眉头瞪他几眼,他呵呵一笑。 「放手吧,我不是要你小命的人。」我想把手从他手里拉出来,无奈他虽然抓得不松不紧似的,却依然让我无法挣脱。 「林广宏。」他半躺在我的床上,抓著我的手腕,轻轻的叫我的名字。 「干什么?」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他,挣扎著要拉出手。 抓著我的手掹的一紧,郭潮龙的手臂往下一拽,我就整个扑上他身上。 「来做吧。」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后脑,看著我眼睛,嘴唇贴著嘴唇,很亲昵的说。 我脑子轰的一声巨响,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紧接著我的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就我自己感觉,脸上的血管大概全爆了,要是在我脸上戳个洞,保证能看到我的血像喷泉一样从血管里喷出来。 看著我越来越红的脸,郭潮龙似乎被我弄得搞不清状况起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松开我的手腕,我飞快的爬到床的另一边,然后瞪著他。 「林医生,你……该不会……还没做过?」郭潮龙指著我,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觉得脑子里轰隆隆一阵巨响。 天呀!这叫我怎么说?我不要在另外一个男人的面前,丢了我做为男人的那份自尊。 「我,我……」我脸上的红开始朝紫发展起来。 「方言青他到底在干什么?」郭潮龙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这问题问的好,我,我也不知道方言青在干什么? 不过,方言青和我,就一定要干什么才是正常的吗?我们就没干,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皱著眉头,一把抓过床上的被子,飞快的将之展开,然后整个人钻了进去。 这些问题,让我先逃避一下。我缩在床角打定主意准备仿乌龟。 是啊,方言青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匠是为了什么呢?我也这么问自己。 用手捋捋头发,我呼出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半空的茶杯里注入滚烫的开水。粗瓷茶杯里那些漂亮的,微带著黄色的绿色叶子,活泼的跳跃起来,翻滚著。 安逸得让人发困的下午茶时间。 真不容易啊,一年到头忙得跟条死拘似的我,竟然也有机会这么安逸悠闲的喝喝下午茶。看来,这次受伤也未必没有好处。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将工作看得比命重要的郭潮龙,竟然也会自己放自己假,和我这伤残人士一起喝喝香茶,聊聊人生。看来一场生死,倒是让他有所领悟了。 聊人生,和郭潮龙,还真是与众不同的体验。不过,也许听听旁观者的意见也是不错的。 「我和方言青这一段下清不楚不乾不净的感情,怎么解决才好?」 「他竟然会放过你,什么也没做?可见方言青对你用情颇深,他是动真心的。不过,说到底,林医生你什么态度?」郭潮龙转动著手里小小精巧的茶杯,悠闲的问我。 足啊,那时候的我,一味的追求快感和时髦,怎么会拒绝这种很酷很另类的要求呢? 显然的,方言青并不是个柳下惠,他对我的欲望,我当然能够充分的感受到。 那么,他为什么不做? 我想我和他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多少是可以回避的呢?其实如果他要求,我并不会拒绝。很多时候我是默认的。 嗯,为什么用默认?为什么不是主动? 我们都是受到传统教育的孩子。我所学到的,所认知到的,并不认同那些。我是个很正常的普通人,我不能……至少那时候不能完全的超越那些。 对,那时候的我,一下子获得了自由和全新的广阔空间,是有些被新认知冲昏头脑了;可从小受到的敦育和被灌输的东西,有时候比你想像中的要强大的多。你认为我可以摆脱,你并不是我;我也认为我已经摆脱了,开始了一个全新的自我。 哦,是的,有些时髦过了头。现在的年轻人也这样。生活就是这样重复的。 好的,回到我自己。我不能超越我所认知的,但那时候我想超越。进退两难,所以,我选择了默认。 我随意的摆摆手,摆出个挺无奈的表情。 「你已经快三十多岁的人了,林医生。你该长大了。」郭潮龙用种略微鄙视的眼光看著我。 「噢。」我懊恼的叫了一声:「别和我提长大这种话。」 「可你已经到该长大的时候了。这不是你能拒绝的事情,林医生。」郭潮笼微微皱著眉头,对我摆了个手势。 「那我该如何?告诉他我只要性,不要爱?还是告诉他,我……就差一点点?」我耸了耸肩。 「管你告诉他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表示,最残忍。」郭潮龙朝天翻翻眼皮。 「凭什么你坐在这儿对我说这些大道理呢?郭总,也许你性经验比我丰富,但,爱情……」我撇了撇嘴。 「至少我爱过。」郭潮龙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 我点点头。「很好,你爱过。一个男人?」 郭潮龙抿了抿嘴。 「来吧,我们彼此坦诚些。要公平。」我笑著端起茶杯,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郭潮龙的眼皮垂了垂,然後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对,一个男人。」他笑著点点头。 「说说他。」我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感兴趣。 郭潮龙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又放下,然後将搁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换了个坐姿。 「那时候,我年纪还很小,很迷恋他。我是个标准的……同性恋,只对男人感兴趣,很早就知道了。」他深吸了口气,然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就这样?」我显然对这颇为粗糙的讲述很不满意。 「就这样。」他显得漫不在乎的说。 「然後呢?你们怎么开始的?又怎么结束的?」 「他看上我,我看上他,就这么开始的。然後,我长大了。我们不合适了,就分手了。」 我皱皱眉头。「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有了自己的真爱,而我也换了兴趣,从此大家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了。」 「换了兴趣?什么意思?」我实在好奇。 郭潮龙的手随意动了动。「我长大了,不再是个小男孩了,所以……不适合被拥抱了。於是,我拥抱别人。」 「哦,以前别人插你,现在你插别人。」我恍然大悟的说。 郭潮龙的眉毛高高挑起,看著我,然後,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我上上下下将他一番打量。「很难想像以前你是什么样。我说,现在的你,看起来确实不大有让人想插的欲望。」 他哈哈大笑,整个胸膛起伏著,很有男人味。 「当然,我长大了。」他说。 「所以,因为我没长大,所以你想拥抱我?我可是个三十几的老男人啦!」 「不,林医生,并不是这样。你……」他微笑著,注视著我的眼睛。「你很吸引人。迷茫而又煽情的大男孩,女人喜欢的类型——当然,也吸引男人。」 「通吃?」我说。 「是的。无论男女,无论陂拥抱还是拥抱。」 我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那又如何?」我摊开手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让人想争夺。」他注视著我,很认真的说。 「那郭总给我什么建议呢?」我也注视著他的眼睛。 「选择最强大的,立於不败之地。」他的嘴角慢慢弯起,一个诱惑的笑容,眼睛里隐藏著一些让我看不透的东西。 我呶了呶嘴,别开眼睛。「并不完全不败的选择。」 「至少不败的机率最大。」他继续诱惑著:「不然,林医生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就山不能就水,就水不能就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林医生,牺牲相选择是必然的,为了追求最大的利益。」他注视著我的眼睛,截断我逃避的退路,让我不得不面对他。 「如果不是你呢?」我皱皱眉头,勉为其难的迎上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呢?林医生应该明白谁才是最有实力的。」 「如果不是呢?」我不理会他的话,坚持我的问题。 郭潮龙笑了笑。「争夺。」 「无休止的战争,就像林锋所面临的那样。」我低下头,不再和他较劲。 「既然说到林锋,林医生也该明白,方家的男人不值得选择。」 我呼出一口气。「他的事情我没兴趣。」 「即使是他为何抛妻弃子?」郭潮龙盯著我的眼睛,又抛出一个诱饵来。 我将手里的茶杯摔在桌上,然後双手按住桌面,刚的站了起来。 「谈话结束。」我说。 郭潮龙耸耸肩,表示遗憾。 「当初的事情已经远去了,没有必要再追究原因了。过去的日子,回不来了。」我面无表情的说完,然後转身离开。 第七章 真愚蠢,真愚蠢。我懊恼的快步走在走廊上。 我不该认为郭潮龙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他不可能为我解决任何疑问,也不会提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他只会为他的目的图谋,对我没有任何帮助。 我停下脚步,然後转过身去,看向走廊外的花园。 那是个鬓角有些花白了的,有著高大背影的男人。他手里握著条水管,正在给一丛灌木浇水。 别问我为什么被他吸引了,就当作是……命运吧。 察觉到我的目光,男人转过睑来。那是张……很有阅历的面容,十分的有棱角,另人印象深刻。 他是谁? 「林广宏医生?」男人疑惑的叫了我一声。 我有些诧异的点点头。 男人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水管关上,扔在一边,然後缓缓的走向我。 「阁下是?」我伸出手。 「SEN,SEN。关。」男人握握我的手,笑著说。 「关先生。」我挑了挑眉,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叫我SEN就可以了。」他松开我的手,面带笑容的说。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们从未见过面。」 「那么……」我疑惑的看著他,不大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的热络。 「我是你父亲林峰的朋友。」SEN笑著说。 「原来如此。」我面色微微变了变。 「我们可以边走边谈吗?」他笑得客气,却让人无法拒绝。 「无从选择。」我摊摊手。 他温和的笑笑。「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了解。你也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他伸出手轻拍我的肩,看著我的眼睛说。 「真相?什么是真相?」 我茫然而有些疲惫的跟在SEN後面。他倒是走得轻松自在,步步生风。 「小锋是个有些冲动和过於感情用事的人。」SEN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这是个比较累人的性格,不过,我很喜欢。当然,方震也喜欢。」 「是,然後你们都爱他,争夺他;他离开我和妈妈,然後……就这样。」我漫不在乎,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指。 SEN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著我。「也是、也不是。」 我也停下脚步,看著他。 「青春的岁月总是过得像流水一般,没等你回过神来,它已经离你远去了。」SEN垂下眼睛,有些无奈的说。 哦,天啊!他该不是来咏叹青春给我听的吧?我朝天翻个白眼。 「小宏。」SEN丝毫也不介意我过於直白的表现,朝我温和的微笑。「年轻人,年轻的男人,做事处世,很多时候是很冲动的。」 我挑挑眉,且看他如何说下去。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小峰离开你们,完全是个正确的决定。」他眼睛眯了眯,口气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的内疚。「他是个很难征服的人,对於自己的坚持相当执著。」SEN停了停,看我一眼,「有点像现在的你。我说了,年轻的男人做事很冲动。特别是关於感情问题。」 「发情期的雄性动物攻击性很强。」我面带微笑轻描淡写的说。 SEN看著我,挑挑眉毛,嘴角撩起一个玩味的笑意,和郭潮龙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对,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他有些无奈的苦笑。「是我逼迫小峰离开你们的。」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嫉妒。我嫉妒你母亲,当然,最嫉妒的,是你。小宏。」他笑著说。 「为什么?」 「他爱你。小峰十分的爱你,你几乎占有了他全部的爱。所以我嫉妒。」 「强烈的占有欲。」我神情古怪的看著他。 「没错。」他朝我笑笑。 「他妥协了。」我摊摊手。 「那是个很艰难的过程。」SEN垂下眼皮,似乎回味著过去。 「他反抗了,几乎要把我杀死了。」 「可是最终他屈服了,不是吗?」我依然漫下经心的样子。 对我这种态度,SEN似乎有些疑惑和不解,但他并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是的,他屈服了,他不能也不想拿你的安全来做睹注。他有所顾忌。」 「那么现在为什么可以……」我摊摊手。 「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讨论。」SEN摆摆手。「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对一,很公平,私人,对应;三个人就糟糕了。」他叹了口气。「方震是在一次慈善酒会上见到小峰。这也是我的错,很多次我曾想:如果那次我不带小峰一同前往,事情是否就不会朝著现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发展? 然而,已经发生的,不可逆转。我也无从得知方震是如何对小峰产生兴趣的。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原因,该发生的事情就该发生。 小峰想利用方震的势力改变自己的状况。」 「愚蠢的决定。从一个死胡同跳到另一个死胡同。」我瞟了他一眼。 SEN的眉毛高高的挑起,饶有意味的看著我。 「没错。小宏你很有意思。日後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小峰所图谋的,一发不可收拾。」他笑笑。「方震完全被小峰迷住了,他……疯狂的迷恋小峰。」 「你显然也不输他。」我朝他歪歪嘴。 SEN低下头笑笑。 「冲突是难免的。我和方震都使用了激烈的手段来争夺小峰,而小峰也终於知道他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更加无法挣脱的深渊。他开始恐惧,开始逃避,开始憎恨,开始……狂乱起来。比起方震的手段,我更害怕小峰的手段。他恐惧害怕惊慌失措,失常到我拿你的安全来威胁他,也无法使他安静下来。」SEN无奈的看我一眼。 「哦,事实证明,恋爱中的男人是愚蠢的,就如同你。」我很轻蔑的看著他。 「正确,小宏。你比我想像的有意思多了。」SEN别开头。 「用威胁来迫使一个精神极度紧张,并对你毫无信任感的歇斯底里的男人,你这招用的够烂。诱惑可能比较好些。」我摇摇头。 「正确。当我察觉到小峰反而更加陷入疯狂时,龙是这么劝我的。」 「郭奸商?」我问。 SEN笑了笑。「龙说我应该用你使小峰平静下来。我并不想这样仿。小宏你对小峰的影响很大,我怕适得其反,但小峰的病情迫使我只能采取行动。所以,我把小峰安排到龙那儿,让他安排小峰去看你。」 我点点头。适当的方法才能产生满意的效果。 「龙把小峰安排在你上学附近的疗养院里,让他能通过阳台每天看你几小时。效果很显著,小峰安静下来了。」 「好吧,我可不相信接下来就是美满聿福的生活。发生了什么?一定很……震撼吧?」我瞟他一眼,语气调侃。 「小峰的失踪引起了方震剧烈的反应。他的行动几乎要将我们两个家族全部毁灭。」SEN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他,好似他仿了多疯狂的事情,好似他是邪恶你是正义。如果换过来,林峰被他藏起来了,你也不见得就能理智。」我口气依然轻蔑。 SEN意味深长的看著我。 「何以见得?」他问。 「如果有一方是理智的,事情还会到如今这半死不活的地步吗?告诉我吧,方震为什么输了?他为什么妥协了?」我看他一眼。 「不是他妥协了,是我们一起妥协了。」SEN无奈的说:「我们的家族都不能容忍我们的行为,所以,我们被施压了。我寻求了龙的帮助。」SEN的嘴角撩起一个浅笑。「没想到当初那个清秀可人,总是跟随著我的龙,已经长大到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人。龙将我从家族里驱逐了。我失去了所有的势力。」 「你完了。」我语气轻松的说。 他笑笑。「然後龙把我和小峰安排到了远离这一切的地方,以家族的名义囚禁起来。」 「变相的保护。你们交情匪浅。」我眼睛转动几下。 SEN含笑不语。 「哦。」我恍然大悟的长叹一声。 「龙向方家施了压,示意他们管教好方震。」 「看来郭奸商年轻的时候很有作为嘛。」我说。 「可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SEN伸出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摘下一片树叶,心不在焉的看著。「方震根本不理会他的警告。他确实无须理会,当时他在方家已经足够一手遮天。」 「然後呢?他效了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我好奇的问。 「他找到了我们。」SEN将手里的树叶扔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说。 我挑了挑眉。 「这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SEN看著我。「小峰几乎要和方震同归於尽,两人伤到几乎送命。龙经历了他成长过程中最大的惨败,而我……」他苦涩的笑笑,然後拎起裤脚,平静的说:「失去了我的双脚。」 我顺著他的手看向他的脚,那是义肢。 「被方震用车碾的。我想接住从车里跳出来的小峰,」他放下裤脚,「方震想也不想就去抓他,结果车子碾过我後,在不远处就翻了,他几乎送命。」 我默不作声。 「我并不觉得遗憾。」SEN呼出一口气说:「小峰妥协了,留在我身边;我也妥协了,用温和的方法去爱他。我们……和平相处。」 「他爱你了吗?」我问。 「我不知道。我想我可能无法替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但我已经学会不再和你比较了。」 「那么方震呢?」 「他受的伤使得他不得不妥协。家族收回了他的权利,他也只能妥协。」 「你不怕他反攻?」我问。 SEN的嘴角含著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我们都妥协了。小峰会安慰他的。也许还会有磨擦,但我们都学会了妥协。」 「很好。那么,事情结束了。」我眨眨眼。 「没有。」SEN注视著我的眼睛。「历史在重演,小宏。」 「方言青不是郭潮龙的对手。」我不以为然的说。 「可方执青可以。他是个连方震也不能完全控制的男人。」SEN语气开始强硬起来。 「不能完全控制,就是说还是有一定控制能力的罗?」我挑他语病。 「小宏,方震不会对方执青下手的。他是未来的继承人,是不可替代的人选;而且,他不会鲁莽行事。他令人害怕。」 「又不是他喜欢我。」 「可他非常的溺爱方言青。」 「我能控制方言青。」 「那么你能控制龙吗?」SEN逼问我。 我哑然。 「你能控制住所有的人吗?你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和平相处吗?」SEN的语气稍稍缓了缓。「我并不在乎方家会如何,可我不能让龙冒险。我不希望看到龙也落入我这样的下场。」 「小宏,你能控制一切吗?」他再次问道。 我沉默不语。 客厅里的灯昏暗著,我半隐半现的沉浮在光与暗交融的线条里。一阵又一阵浓烈的花香,从落地玻璃窗裂开的一条小缝里,掂著脚扭曲著往里钻,挑动著丝丝的情绪。 酒杯里的冰块在手掌里被体温缓慢的炙烤著,薄薄的水雾聚集在杯壁上,汇合成滴,顺著手指蜿蜒爬行。 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我举起杯子喝了点酒。 接下去的路,我该怎么走?诚如SEN所担忧的,我能控制住这票激进份子吗? 也许我真该一劳永逸,抽签决定一个,然後让那个倒楣的人为我烦恼这一切吧。 天啊,我该怎么办?哪个我都惹不起;可要我乖乖受制?见鬼吧!休想。 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我该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呢?我该决定哪样是可以失去,以得到哪样呢? 清脆的脚步声咯咯的敲击著空气,昏暗的光线翻滚起来,隐约的勾勒出两条身影,越来越近。 我捧著杯子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并不作声。 身影停顿了一下。 「林医生?」是郭潮龙的声音。 没搭理他,我漫不经心的喝了口酒。 我的态度让他确认了我的身份。他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自己朝我走来。 我看著他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眉头越皱越紧。 他站在我的面前,将客厅里唯一的一盏落地灯遮了个一乾二净。呈现在我整个视野里的,就只有这么个黑乎乎,背著光,异常高大的身影。 他的接近让我有些紧张起来,握著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杯壁上的水珠被手掌挤得纷纷破碎,沿著手腕,一路的流淌。 「林医生?」郭潮龙似乎咧开嘴笑了笑。 背著光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在害怕吗?」他友好的口气里带著愉悦。 我依然不作声。 「在怕什么?不会是我吧。」他突然的弯下腰来,一阵热气拂上我的睑。 我想避开,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歪了一半却停住了。 淡淡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发出。 「似乎林医生有决定了?」他十分好心情的问我。 昏暗的光线突然的翻滚起来,黑色的波涛无声的涌动著,撩动我脸上细微的绒毛,一丝丝微麻的感觉。 是啊,也许我该做出决定了。选择郭潮龙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不爱我,也不会像方言青那样疯的爱我,不会给我打安眠药,不会囚禁我。他比方言青安全。 将手里的杆子放在一边,然後探出手,冰冷而带著湿意的手指触上他温暖柔软的睑。张开手指,抚著他的脸。 「告诉我: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将睑凑近,轻轻的问他。 「除掉一切阻挡在你面前的障碍。」郭潮龙很平静的说。 「一切?」 「一切。」 「为什么?我只是医生。」 「你只是林医生,仅此而已。」他依然平静,嘴角应该是那恒久不变的微笑。 「为什么?」我问。 「不为什么。」 我撩动嘴角,握著他手腕的手臂用力的一收。 出乎意料的,郭潮龙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意,顺势的倒了下来,落入我的怀里。我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身体紧贴在一起。 「那你要什么呢?郭总。」我冰冷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他。 「你。」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睛,他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把问题丢给我,林医生可以尽情的享受自己的生活。只需要小小的付出。」他看著我的眼睛,继续劝诱。 我缓缓的摇头,手指顺著他睑部的线条抚上他的下巴,喉结,锁骨,然後停在他的胸口。 这是个很有权势很有力量的男人,可是他真的能为我阻挡命运吗?老负心的那条死路我绝对不能再踏上去,可是面前的男人真的能让我托付吗?他就那么肯定我必须选择他依靠他吗?他的自信令我觉得非常不爽,一股强烈的反抗意识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回头想想这些日子以来,都让我遇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一向潇洒红尘,纵情欢场的我倒了什么楣,出了场车祸竟然被男人纠缠上了。 真够憋气的。平白无故的跳出这么多甲乙丙丁来干涉我的生活,还妄想控制我的人生:一个个爱啊恨啊情啊仇啊的,对我的人生指手划脚。 凭什么呀!难道没有他们我就活不爽快了? 不可能,我林广宏不是软柿子。想凭著手里那点破钱就控制我的人生?作梦去吧!我的未来,我的命运,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我缓缓的摇头,举起手指摆了摆。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松开抱苦他的双手,站起身,撇著嘴看著一睑错愕 不去理会他的诧异,我扁著嘴拍了拍手,把他扔在沙发上,自顾自离开。 第八章 认真的擦拭双手,我默不作声的做著前期准备工作。 手臂里的钢板要到明天才能除去,现在的我依然不能做任何手术;可是工作仍然要继续。人生就是这样,不管你准备好没,该做的依然要做。 按时上班,我可是个好医生,好员工。 今天的任务是带新人。院长就是懂得如何利用劳动力,压榨我们普通劳动大众。 呼出一口气,这宽敞的消毒室让我觉得有些异样起来。 我撇了撇嘴,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门把轻轻的转动,卡的一声,门被打开了。我抬头一看,进来的是潭新伍。 面无表情的他将沾满鲜血的胶手套刷刷两下从手上除下,帕的扔进垃圾桶里,然後快步的走到我旁边,打开水龙头就是洗手。 一时间,消毒室里就是他哗哗的洗手声,我们俩一阵沉默。 我斜眼看了看他,没有脱掉外套的样子看起来不大像个医生,倒像个变态杀人狂,上上下下的全是血。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潭新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冷冰冰的,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似的。这让我多少有点尴尬,觉得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那个……手术顺利吗?」我开口打破平静。 一开口就後悔。什么呀!我干啥问这么个蠢问题?「顺利吗」?怎么著,听这话好似怀疑他不行似的。他那技术,我自然是知道的。 得得得,已经出口来,还能追回来不成?我懊恼的扁了扁嘴。 果然,潭新伍皱著眉转过头瞪著我。 「什么意思?」他口气一沉,微怒道。 「没意思。您老的技术,我知道。对您来说,啥都是小菜一碟。我就是问问,真没别的意思。」我急忙摆手,辩解道。 他皱著眉头看看我,然後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关了水龙头。「什么手术?」我有些受不了这静得发慌的感觉,明明两个大男人在这里,静得就跟没活人似的,也太闷了。 「PTCA+STENT。」潭新伍的口气依然冷淡,沙哑的嗓音听起来难掩一丝疲惫。 「哦,小手术,您老手到擒来。」我应了一声, 潭新伍回给我—个没什么热情的哼哼。 「折腾了一晚?」我忍下住又开口。 「半夜突然发病,紧急手术。」潭新伍一屁股坐在椅子仁,长叹了口气。「TM「做完了做CABG,还没等我喘口气,又送进来PTCA的。这么个简单PTCA也要我做,高官命就比人贵吗?」潭新伍发牢骚的叫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拆钢板?」说完,他没好气的看著我问。 「明天。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有权有势的人当然希望是个名气响亮的医生动手。」我应了一声。天雅没了我林广宏,他潭新伍自然首当其冲。 他懊恼的猛一拍大腿。 「您老名气大,人都冲你来的嘛。所谓能者多劳,就是说您老这样的。」我急忙扔出个高帽子。 「明天拆钢板,你今天在这儿干嘛?」潭新伍问道。 「带新人。现场指导。」我撇撇嘴。 「什么手术?」 「CABG,全动脉化。」我套上胶手套,轻松的说。 「看,他们也会做,凭什么昨晚那个就要我动手。」潭新伍又开始发起牢骚来。 「因为他们名气没你响,来头没你大。你是中心的天才嘛。」我好心情的打趣他。 「呋。」他漫不经心的哼哼。 「林医生。」护士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马上就到。」我高声回了一句,护士转身离开了。 「还是这么会摆架子。」潭新伍有些鄙视的看我一眼。 「谁让咱是名人哪。」我好脾气的不和他计较,轻松的挥了挥手,慢悠悠的晃了出去。 「注意前臂外侧皮神经和桡神经浅支。」我指指刀下那条淡红色的神经,小心的提醒那位年轻医生仔细动手。 抬头看向另一边,慢慢的踱了过去。 正开胸取TMA的这一位年轻医生,手脚相当的麻利和轻巧,她非常熟练而镇静的从IMA内侧平行切开,将其血管索从胸廓内壁游离,然後完整的取下所需要的乳内动脉。 我点了点头,挺行嘛。低头瞄了一眼,戴著眼镜的她看起来十分清秀,略微有些严肃的感觉。 这姑娘将来能有番作为。现在的女孩子,是越来越巾帼不让须眉了。 回头再看,另一边的那位已经在「A近端置入肝素针头,用罂粟喊轻度充盈「A,使阶段性痉挛完全消失,然後认真的止血,保留深筋膜开放,以防止肋间隔综合症,并开始逐层缝合切口。 指导员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嘛。我扯了扯嘴角。 一般用「A在心脏膈面和侧面搭桥。「A的远端通畅率很高,但需要手术者熟谙解,操作轻柔,还要避免电灼热损伤,并合理应用罂粟城及硫氮唑酮等适时处理。我也挺奇怪的,明明眼前这位女医生动作更轻柔,技术更娴熟,为什么做「A的却是那位看起来略微急躁的男医生呢? 显然的,院方在工作安排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小小的性别歧视。真是不成熟的表现。对我林广宏来讲,技术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谁的技术更好,谁就做更高级的手术。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两位医生部抬起头来看我。 「TMA会做吗?」我问郡位男医生,他愣丫愣,然後点点头。 「「A呢?」我又转过头去询问那位女医生。 镜片下的眼睛闪了闪,然後是重重的点头。 「那好,换一下。」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调换各自的手术。 「林医生,这不合乎安排。」女医生没有动,只是看著我轻轻的说道。 男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看著我。 「但合乎患者的需要。」我再次挥手示意他们互换。 年轻清秀的女医生抿了抿嘴,将手里的缝合针交给旁边的护士,然後走了过来;年轻男医生也放下手里的工具,两人互换了手街病人。 「好了,继续。时间就是生命。」我很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他们俩尽快进入状态。 CABG是在患者全麻、体外回圈和心脏暂时停跳下进行的,对时间的要求相对较高。站在患者的立场,当然需要技术相当的医生,在最快的时间里完戍整个手术:心脏停止时间越长,并发症的可能性越高。 安静的手术室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但我显然知道,满是摇滚噪音的手术室也没几个医生能接受得了。所以即使我无聊得直想跳脚,却也只能踱来踱去的晃悠,忍受浑身的不自在,却不敢发出什么过於激烈的声响,以免打搅了他们。 指导员的工作虽然轻松,但老实说,还是有些无聊的。 看著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动手的却不是自己,多少有些寂寞。 不过不必担心什么,我的手再休养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了。到时候且看我林广宏施展手脚。 然而…… 我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同样手臂受伤的方言青就没那么幸运了。对於他不能在站在手术台前,我深感惋惜。他是个很不错的助手。我一直觉得他的技术虽然没有多少创造性,但成熟又稳定,作为助手实在有些可惜,他完全有能力独自站在手术台前,成为一个外科手术师。 但他固执的选择作个助手。 当然,当然,我能了解那是为了什么。但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想承受这些,仿佛他所做的都是为了我,而我也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似的。 「林医生。」清秀的女医生抬起一只手叫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抛开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思绪,走到她身边。 「很好,完成得很出色。」我审视了她吻合的动脉搭桥,非常的出色。给她一个肯定的微笑,我退开半步,於是她拿起电击中片,准备启动患者的心脏。 我看著那颗安静的心脏在电流的作用下,猛的恢复了跳动,原本乾瘪的动脉桥迅速的破心脏泵出的血液充满,整个膨胀开来。 生命真是个奇迹。 直到两颗平静的心脏再次热烈的跳动,我离开了手术室。 剩余的缝合,就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吧。他们已经是合格的外科手术师了。 我漫步在寂静的走廊里,光洁可鉴的木地板上隐约倒映著我孤单的身影,耳边只有软底拖鞋摩擦地板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我突然对这种寂静和孤独感到厌恶和下耐,於是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几乎是一头冲进消毒室准备换洗。 一进门,就看到潭新伍歪躺在两张椅子搭起的简易床上,闭著眼睛睡得很沉。 我猛的收住脚步,屏住呼吸。 等了几秒种,没什么动静。看来没吵醒他。我松了口气。 忙了一整晚,一直到早上八点半才下了手术台,确实够他累的了。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准备绕过他进冲洗室整个冲一下。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停了一下。 潭新伍显然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件乾净的手术服。歪著头闭著眼躺著的他,依然皱著眉头,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一张臭脸。我抬头想了想,应该不是我,我欠他的二十万已经还给他了。 松了口气,刚抬脚要溜,突然的,潭新伍掹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妈呀。」我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又想溜!」他恶狠狠的瞪著我,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挺吓人的。 这算什么?我震天动地的冲进来他没醒,静悄悄的溜过去他却醒了。这人什么构造? 「溜什么溜?我换衣服回办公室呢。」我想挣脱他的手,猛拽自己的手腕。 「还说不溜,你贼头贼脑,掂手掂脚的那样。」潭靳伍从椅子里跳起,伸出根手指就戳我的头。 「戳什么戳。我就想洗个澡赶紧回办公室去,您老不能看谁都是坏人。」我连忙躲开他的一阳指。 他不理会我,抓著我的手就瞪著。我被他瞪得有些发毛。 「我手里还有钢板呢。」我有些示弱的低声说道。 他的手略微松了松,我急忙一使劲,挣脱了出来。 「你不回去休息,躺这儿抓贼哪。」我倒退一步,没好脸色的看他一眼。 「等你呢。」潭新伍打了个老大的呵欠,然後用力抹了抹睑。 「等我做什么?您老满眼睛全红血丝,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怕你在这儿吓著小护士。」「我得和你谈谈。」池哑著嗓子说。 「那你休息完了,不能相我谈吗?非得这么著谈?」我手一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 「万一我休息完了,你林大专家又不见踪影了,我上哪儿找您大专家的影去?」潭新伍显然比我牢骚大多了,口气十分的不耐烦。 「那也得让我换身衣服,我总不能这么一身相你站在这鬼地方谈吧?下面还有十来个手术要接著,这地方还有别人要用,总不能咱们占著茅坑不拉屎吧。」我也不耐起来,口气颇有些冲。 潭新伍对我粗俗的言词很是不满,瞪我两眼。 「好歹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俩找个合适的地方谈。可以吗?」我不去理会他别扭的个性。 潭新伍没作声,退开一步,让了条略。我急忙掠过他,冲进里面点的冲洗间里。 「我在门口等你。」潭新伍沙哑的声音傅了进来,伴随几下拖椅子的声音。 敢情这人在冲洗室门口站卫兵等我了。我不可置信的撇了撇嘴。 想不到我在潭新伍的心目中,可信度几乎等于零。我这做人未免也太失败了点吧。 我用毛巾裹在腰上,拉开了门——果然,潭新伍整个扭成麻花般的横在门口,正好挡著去路。 我踢了踢凳脚,潭新伍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睛,随即在光线的刺激下眯了眯。 「困成这样,还是回去睡觉吧。」我用手撑著门框,斜著身子淡淡的说。 潭新伍的眼睛眨了眨,缓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开一步。我越过他,迳自走到衣柜前取了套乾净的衣服。 身後传来拖鞋磨擦地板的沙沙声,停在我背後。 「你这混蛋为什么总要这么……」潭新伍站在我背後,口气十分的懊恼气愤。 「思?」我不解的应了一声,不明白他懊恼什么呢。 他突然伸手抱住我的腰。 「穿这么撩人你想撩谁?」他的手臂紧紧的圈著我的腰,就差没把我掐成两段。 「你以为掐油条啊你。」我叫了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你做手术做到昏头还是怎么的,干什么?」我压著声音质问他,想把他的手臂从腰上拽开。 「你别给我充傻装愣了。」潭新伍沙哑的嗓音停在我的耳边,呼出的气息热得能灼伤人。他将我的腰紧紧的贴在他的腰上,紧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已及…… 「收敛点!」我忍不住要发火,口气异常的急躁。 「收敛什么?」潭新伍恶意的掹按我的腰。 「这儿是医院消毒室,注意一下我们的身份和形象。」我使劲拽他的手臂,想让自己摆脱这样的情境。 「林广宏,你完全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完全知道。」潭新伍低著头咬我的耳朵,细细碎碎的在那儿低诉。 我实在耐不住,伸手就给他一肘子,一下砸在他脸上。 潭新伍叫了一声,松开手捂住睑:我转身再补给他一拖鞋踢,将他一把踹倒在地。 估计是熬夜和匝度疲劳,潭新伍毫无招架之力,轰的倒在地上。 「敢非礼你大爷!」我抬脚想踹,但看他蜷曲在地上的痛苦样,不由得放下脚。 果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这一犹豫,就被他一把抓著脚踝,狠狠一拉。饶是我立马反应过来,也已被他拽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我不由得提高音量,大声的质问他:「很快就有别的医生要来使用,你想让他们看这笑话?」 潭新伍一手捂著脸,一手拽著我的脚踝,恨恨的看著我,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吗?」我问他。 他苦笑一下。 僵持之间,门被打开了。猛的抬头—看,是那位面容清秀的女医生。 「那……」我结巴的指指潭斩伍,再看看自己。 「林医生想拉我起来。,却被我拽倒了。」潭新伍捂著半边脸,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我回过头看他一眼。看来他还没完全糊涂,显然还很清醒,知道找个理由,那他为什么…… 也不知道那女医生信还是不信这番鬼话,反正她只是很平静的给我们关上门。 我掹的从潭新伍手里抽出脚踝,跳起来套上裤子,抓件衣服往头上一套,夺门而出。 潭新伍立马跟了出来。 「你还想怎么样?」我一边往袖口里伸手臂,一边疾步走在走廊上。 潭新伍用手指按了按额头上的淤青,戴好眼镜,紧跟在我後面。 「我承认我有些糊涂了。刚睡醒,看到你那么撩人的样子,我很难控制自己。」他急忙的解释道。 「你闭嘴。」我回头瞪他一眼,「不许再提刚才的事,我可不希望整个医院部知道……」我停顿一下,将後面的半句咽进嘴里。 「知道什么?知道我喜欢你?知道你被男人追求?」潭新伍却口没遮栏的哇哇大叫。 我急急停下脚步,回去恶狠狠的瞪著他。 「闭嘴。」我喝道。 潭新伍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不是……不是……」 我发觉我说不出来。 「我不是。」最後,我潦草的扔下一句,转身继续急走。 「你确定你不足吗?」潭新伍从背後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 「纠缠在几个男人之间,」我叹了口气,别开头,皱紧了眉。「这就是我父亲的老路。」我回过头继续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是他,我不想走这条路。」 「你当然不是他。林广宏,我不会囚禁你,我不会强迫你。」潭新伍猛摇我的肩膀,「我没有任何背景。我只是个和你一样的人,我只是很平凡很普通的喜欢你。不可以吗?」他看著我的眼睛,恳切的看著。 「那会伤害你,也伤害我。方言青不是你可以对付的,郭潮龙也不是你可以对付的。」 「没错。我没有他们的背景,可这就是我,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不会让你变成你父亲的。我不知道你父亲经历了什么,但显然,我并不是你惧怕的那种类型。林广宏,我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你,这不可以吗?」 「我们不要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的问题妤吗?」我别开头。 潭新伍松开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我只是想很普通很正常的爱你。我不是他们,我不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别开头。 第九章 一连打了三次,我依然打不好领带结。气馁得一把从脖子上拽下领带,恨恨的甩在沙发上,然後一屁股倒进沙发。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我一把抓起它。 「林广宏。」我没好气的开口。 「温仪。」从话筒里传来清脆而略带点软的好听嗓音。 我猛的直起身,皱起眉头。 温仪?方执青的那个随身携带品。他找我干什么? 「什么事?」我开门见山,目前的心情让我没兴趣和任何人客套。 「林医生现在有空吗?」那头依然是软而平稳的嗓音,客气而又生分。 「马上下班了。你算好时间的,不是吗?」我没心情和他拐弯抹角,直接戳穿他的把戏。 话筒里传来几声淡笑。「林医生果然聪明。」 「少拐弯抹角,说重点。」我没什么怜香惜五的心情,特别是对个男人。 「林医生,我知道你周围有很多郭潮龙的人。」他依然软软缓慢的调调。 我没出声。 「能用掉他们单独来一下吗?」 「安全系数太低,不予考虑。你打什么主意?」我一口回绝。 「林医生。你认为我是在为方议员办事吗?」 「你不是他的随身携带品吗?」我冷笑著打趣他。 温仪不以为然的笑笑。 「不全然是。林医生,你最好能单独来一下,荣宇花楼,顶楼,三号房。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可以来带走林峰。」 「这不是陷阱吧?」我并不信任他。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我来就能带走。 「当然还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帮助你的,不是吗?我等你二十分钟。」 「为什么?」找问他。 「为我自己。」温仪挂了电话。 我盯著手里的电话,挑了挑眉。从天雅到荣宇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显然温仪没有给我太多考虑的时间。 该去吗?为了老负心的? 我扯扯嘴角,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一把抓起沙发上的领带,冲了出去。 我知道三楼走廊靠左边最後一个弯口的地方,有一台运货的电梯,可以直通地下停车处,我可以从那儿避开郭潮龙的人。 用安全楼梯猛跑了十层,下到三楼进入那台运货电梯,我直接按下地下一层。在电梯里焦急的等待它缓慢的下降,我不自觉的用脚匠敲敲地面,不停的抿嘴。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我匆忙冲了出去:掏出钥匙正要开锁,却察觉到我的车边停著的,似乎就是那今天奉命伴随我一同上班的郭潮龙手下的车子,而从车後窗的影子来看,车里有人。 很好,我根本不能开自己的车。从停车场到天雅门口估计要五分钟,希望天雅门口正好有辆计程车等著我。 我将钥匙收回口袋,弯著腰穿过一排车,准备溜出停车场。来来回回之间,一眼瞟到了一辆深蓝色的宝林坚尼。 3148,潭新伍的车。 他没回去?还在天雅? 我绕过去走到他的车边,往车里一瞄。 好家夥,这人看来是和我耗上了。躺在车座上呼呼大睡的,可不就是我们潭新伍,潭大专家嘛!他该不是准备在停车场堵我吧? 好,姑且不理会他为了什么不回去睡觉,在车里打发:目前我想,我可以利用他一下。 有了主意立刻行动,我用手指敲敲车窗。 潭新伍的眼皮跳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弯著腰,鬼鬼祟祟趴在他车窗上,他张口要叫,我急忙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噤声。 潭新伍一骨碌爬起,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开门。」我无声的对他说。 他打开车门,我一屁股坐了进去。 「你做贼啊?」他低低的的问,诧异的看着我。 我关上车门,转过头去看着他,压低嗓音说道:「带我出去,我要绕开郭潮龙的手下。」 「去哪儿?」他用手狠狠的抹了几下脸,低声问我。 「荣宇花楼。」我皱皱眉头,抿了抿嘴。 潭新伍十分疑惑的看看我,然后发动车子。 我不时的转过头去看潭新伍。老实说,他刚睡醒,我就把整个生命交付在他手上,让我有些担忧。对于坐这票男人的车,我还真该有个什么恐惧心理啊,抗拒感的。你说这世纪末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殉情这码戏,也该不演了吧?然而我也知道自己是错误的,电影院里刚又轰轰烈烈的重新演绎了一番梁祝,这千古不变的殉情戏码,依然有其强劲的生命力。艺术果然是永恒的。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男吗?」潭新伍被我诡异的目光惹毛了,转过头来瞪我一眼。 「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不行吗?」我脑子也没动,立马回嘴。 「你鬼鬼祟祟的去荣宇干什么?和哪个女人约着开房间?」潭新伍依然不变的万年毒嘴,句句夺人要害。 「可见你也认为我林广宏还是和女人黏一块自然些吧。」我抓他语病就下嘴。 他懊恼的给我几个白眼。 「混身钢板的,你还能怎么和女人搏。说实话,干嘛去呢?万一又是个搏命的差使,也只求你大爷给个明白了。」潭新伍冷笑一声,抛出一句。 我眉头一挑。真是,我怎么老拉着这么个别扭的人干搏命救人的差呢?怎么遇上这种事的时候,在我身边的总是潭新伍? 虽然他嘴里老是挖苦之言,倒未曾拒绝过我。看来是这人天性别扭。 「救人。」我呼出一口气,撇了撇嘴。 「怎么不叫上郭潮龙?如果你是想从方家救人,他在比较有威慑力。」潭新伍疑惑的看我一眼,提出了疑问。 我摇摇头。「不需要他,他和我还没有亲近到这个份上。上次他的参与是你自作主张,我可从未如此要求过。」 「这么说来,你我交情比较亲近?」潭新伍在红灯前停下车,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皱着眉头瞟他一眼。「别用你可怜的脑容量随意处理我这句话。你这次算是碰巧。」 「至少你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他。」潭新伍毫不介意。 懒得和他多解释。 「这次算是为哪个大人物卖命呢?」潭新伍看到绿灯亮起,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林峰。」我吐出两个字。 「谁啊?」 「我妈的前夫。」 潭新伍皱着眉头斜斜的瞟我一眼。 「你直接说你爸就好了,还什么你妈的前夫,拐弯抹角的。他干什么了?被人绑架还是勒索呀?」潭新伍不怎么认真的问。 「没那么糟。只不过被人囚禁,当人小老婆呢。」我阴阳怪气的说道。 潭新伍一副吃到生青蛙的噎死相,使劲瞪我几眼。 「怎么说话的你?」他表情古怪诧异的看着我。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 「被困在荣宇?」 我点点头。 「被谁?」 我并不回答。 潭新伍挑了挑眉,不再多问。 绕过一个大型的喷水池,潭新伍将车停在高耸入云四十七层的豪华酒店,荣宇花楼的广场上。我推开车门要出去,被他一把拉住。 「我陪你上去。」他说。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帮到这儿就可以了。」我一口回绝。 潭新伍拉着我的手臂,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 「这就是你拒绝方言青的理由?这就是方言青所说的苦衷?」他轻轻的问我。 我垂下眼皮不去看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潭新伍没有再问第二遍,轻轻松开了手。 他的手一松,我立刻迈出车门,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荣宇金碧辉煌的大门。 脚刚一跨进荣宇的大门,手机就响了。 「林广宏。」我掏出手机开门见山。 「林医生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温仪软软平静的语调听在我耳朵里,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少废话。我到了,你呢?」我打断他的话,切入正题。 「大厅左转,最里面的那台电梯,我马上就到。」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抬头了望了一下,转身朝左边那一排电梯跑了过去,一直冲到最里面。从指示灯上看,电梯就在二楼,而且正在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细浅灰条子的西服,柔顺细软紧贴在耳朵边的黑发,细长而又秀丽的眼眸,白皙清秀的少年脸庞,正是温仪。 温仪朝我露出个浅而温柔的笑容,身体微微侧开一步;我毫不犹豫的一脚踏进电梯。 温仪抬起手,将一张卡插在感应器里刷了一下,然后按了顶楼。 我双眼盯着温仪,十分警戒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供贵宾专用的电梯,可以直达顶楼。」他淡淡软软的解释道,「林医生以前来过荣宇吧。」抬起头,眼神温柔的看着我。 「没几次。」我舔舔嘴唇,冷淡的回答。 「荣宇的顶楼是不对外开放的,常年供应给特殊的贵宾使用,进出是要使用特殊的身份识别卡,就是这张。」温仪浅笑着转动手里的卡片,银色的卡片映着灯光,闪闪发亮。 我冷冷一笑,摊了摊手。 「小人物,没什么见识。」我冷淡的打趣自己。 「这也不是我的。我温仪还没有资格拥有荣宇的贵宾卡。」温仪的嘴角撩起一个淡淡落寞的笑容。「这是方执青的卡,他现在和方震一起在荣宇二十六楼陪重要的客人应酬,估计他们要泡半个小时左右的温泉,然后会冲洗换衣,再十几分钟。不过,方执青为人很小心,他应该会在上来后先查看自己的衣物。现在他们已经进去十三分钟了,我们还有十分钟。时间很紧。」他给我一个略微调皮的微笑。 我扯扯嘴角。 「你不怕方执青发现?」 「怕,当然怕。不过风险越大的事情,做起来越有成就感,不是吗?林医生的工作作风不也如此?」他歪了歪头,笑着对我说。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电梯一到,门轻轻的划开。温仪快步领我朝里走去。 「这一区已经被方家包了,所以不用担心会碰上什么人。他们全在二十六楼。」温仪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掏出卡片,插进感应器刷了一下,然后按了密码。 门的轻响一声,打开了。 我抬头朝周围望了望,安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时间紧迫,快点。」温仪收敛起原本温软平和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将我一把拉进了房间,随手关上门。 一进入房间,温仪头也不回的绕过客厅,直接冲到靠右边的走廊里,一直到底。我快步跟上他,一起进入了一间很大的卧房。 一进入房间,一股怪异的味道直冲进我的鼻子。我皱了皱眉头。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依稀只能看个轮廓。所有的落地窗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依稀的光影间,可以看到中央有张很大的支着帷幕的床,而窗上那团突起,应该是个人。 「小峰哥。」温仪快步上前,轻轻摇摇床上的人。 「谁?」林峰略带疲惫的问,声音里有着疑惑:「小仪?你怎么在这儿?」 「小峰哥,快起来,广宏来了。我们一起走。」温仪的语调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激动。 「广宏?」 「时间紧迫,快点。这地方怎么弄得这么暗?」我摸索着要开灯。我可不想看着他们在那儿演出热泪盈眶的感情大戏,万一延误了时间,到时候被发现了,我可就冤透了。 「小宏,不要开灯。」林峰突然叫了起来,可惜我已经按了开关,收也收不回来了。 一时间光芒四射,房间里一下子亮得将我们三个照得无所遁形。 我眯了眯眼,然后就是整个瞪大了眼睛。床上的林峰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我和他初次见面时的风流品貌,现在的他仿佛是个破碎的玩具,苍白的脸上,两个老大的黑眼圈,使他那双柔和秀长,明亮大方的眼睛看起来有了份很浓郁的情色意味,嘴角的破碎更让他显得诡异;零乱的头发,疲惫的容颜,一种难以掩饰的下流感觉。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丰富,所以林峰回给我一副羞愤不已的表情。 很好。我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不要浪费时间了,动作快点。」 无论是什么样的怪异,什么样的疑惑,现在都没有时间理会。我只有一个目的,带他离开,完成这个目的是我现在唯一的念头;越是在这些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就越是将自己陷入困境。 温仪咬咬嘴唇,一把扶起林峰。 「小宏,衣柜里随便拿套出来。」他朝我叫道。 我跑过去随便拉了几件出来,扔给他。 「内裤不要穿了,套上长裤就可以了。」我急急忙忙的说道。 林峰七手八脚,摇摇晃晃的套上长裤。我扔给他一件外套,再随便抓起一件衬衫和内裤,拉起他就往外走。剩下的车上也可以换。动作必须要快,温仪给的时间太紧迫了。越多的耽搁,越多的麻烦。 三个人快步冲出房间,直奔电梯。 「不好。」温仪一看电梯显示的数字,急忙拉住我们。「有人上来了。」他双手轻微的哆嗦几下,咬了咬牙。 我一看显示幕,电梯现在在四十二楼,还在上升。 「也许他们是去别楼。」我说。 「这是直达顶楼的专用电梯,只可能是来这儿的。」温仪将林峰推到我面前。而后将卡塞在林峰手里:「你们搭另外一台电梯下去,我在这儿拖一下。」 「小仪。」林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天啊,我是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的。为什么这么紧迫的时候,还要来这么一场悲情剧? 我一把拖过林峰,朝温仪点了点头;温仪给我一个赞赏的微笑,伸手指指另一边。 我头也不回,拖着林峰快步奔向另一部电梯。 我知道这种事情就像赌博,另一部电梯很有可能已经部署了方家的人。但仔细想想,方家未必发现了什么,也不一定就是方家的人上来了,所以安全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人生就是赌博,该出手就出手。 很好,看来方家还没起疑心。林峰刷开电梯,空无一人的电梯显示目前这儿是安全的;可是只要那部电梯里的人一上来,事情就要败露。也许温仪能够蒙混过关,让我们大家一起逃出生天;但老实说,温仪没有贵宾卡,也就没有去顶楼的资格,他在那儿出现就是个错误,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引起方家人的怀疑。马上的,他们就可以从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只要在他们发现问题之前,成功走出荣宇就行了。问题是,他们发现问题需要多少时间?够我们安全离开吗? 按下最底层,我和林峰面无表情的站在电梯里。 「换上衣服吧。」我将手里的衬衫和内裤递给他。 林峰背靠着电梯,闷声不响的脱下外套。我察觉到他肩膀上,腰上有着很多红斑。 我别开头,不自在的抿了抿嘴。 用脚敲敲地面,我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出手按下十二楼的按钮。已经下到六楼的电梯停了停,开始向上。 「小宏?」林峰已经换好了衣裤,疑惑的问我。 「温仪一定已经败露了,以方家的速度,他们一定在一楼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我们不去那儿。」我解释道。 电梯在十二楼停住,刚开了半边,我拉起林峰就冲了出去。 十二楼我来过,这儿分属两家饭店,一家经营中餐,一家经营日式料理。 我拉着林峰进到经营中餐的港粤阁,穿过整个大厅,直接进入走廊,然后绕到厨房后面的安全楼梯处,停下脚步。 「他们一时之间应该找不到这儿来。」我喘了口气。 「小宏。」林峰一路被我拉着,一脸的茫然。「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我来这儿。小宏,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你一个人走吧!你一个人离开,他们不会动你的。」 「少废话。」我用手揉揉额头,瞪了他一眼。「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我走得了吗?你别以为我是原谅你才这么做的,也别以为我是为你而来的。我来,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背上冷血的包袱。我来是为了妈妈,如果我有机会救你而不救你,妈妈不会原谅我的。」 「小宏,我欠你们的太多了,不要为了我害了自己。」林峰闭上眼,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你以为你所谓的牺牲对我们有用吗?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们就应该感激吗?」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不,我恨透了你所谓的牺牲,所谓的为了我们。如果我们是一家人,不应该一起面对一切吗?我需要的是父亲,妈妈需要的是丈夫,而不是一个救世主,一个自我牺牲的神!如果他们要毁灭一切,那就让他们将我们一家人一起毁灭吧!我们是一家人,不要一个人做决定!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从不问我们要什么……只有你自己在决定,把我和妈妈都否决了!」 林峰看着我的眼睛,嘴角颤抖不已;我一把放开了他,然后掏出手机按下号码。 「潭新伍。」我叫道。 「什么事,你们出来了吗?我一直在外面等。」潭新伍在电话那头回答。 「还好你在。」我猛的松了口气。虽然一开始我并不乐意他介入我的私生活,但现在我需要外人的帮助;而他在外面,对我是个很重要的好消息。 「你马上来十二楼?港粤阁知道吧?我们在后面的安全梯里。」我急忙吩咐他。 「我马上到。」 「你尽量自然些。有人在找我们,你别让人盯上了。」 「我明白的。」 「好,我等你,快来。」 我挂上电话,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林峰,他似乎陷入了迷惘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 「我们换一下衣服。」我说道。 「什么?」林峰猛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快点,我们把外衣换一下。」我一边说一边脱下裤子扔给他,然后开始脱外套。 「小宏?」林峰不解的看着我。 「动作快点。」我大喝一声。 他看我一眼,开始解皮带。不到五分钟,我们互换了彼此的裤子,外套,和鞋子。 「听着。」我一把抓住他的肩。「你在这儿等一个叫潭新伍的人来。他来了,你就和他一起走。如果必要的话,你也可以和他换衣服,明白吗?掩饰好自己。出去后你应该知道谁能够保护你吧?我下去对付方家的人,帮你们拖延时间。另外,如果我被方家扣住了,你别再来交换我了。」 「小宏,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我不能让瑞雅伤心,我要保护好你。我不能再伤她的心了,小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切的说道。 「听着,我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决定,明白吗?我这么做是希望你能够出去,然后告诉SEN,跟他说,这是我给予你的自由,我要你去见妈妈。我不管你去了有什么结果,我也不管妈妈还接不接受你,我只要求你去,她想见你,你欠她一个解释。」 「小宏。」 「现在该听我们的决定了。」我一把拉开他的手。 「小宏。」 「听着,不要辜负我。我这么做是为了妈妈,不是为了你。如果你对她还有愧疚,那么照我说的去做。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是你,我不会走你的老路。」 说完,我强迫自己转身快步跑了出去。我知道,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我说的好听罢了。 在荣宇的是方震和方执青。方言青不在这儿,如果他在这儿,那么温仪应该会让他带我们离开,而不是自己冒险。他知道方言青无法拒绝我的要求。 我该如何对付方家这两位难缠的家伙?至少目前来讲,我毫无头绪。 第十章 面无表情的走在走廊上,手无意识的掏了掏外套,居然摸到一个扁长的盒子。掏出来一看,是个做工精细的银色刻浅花纹的烟盒。轻轻的打开,里面躺着四五根烟,取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继续摸了摸口袋,很好,摸出打火机点上火。 深深的吸了口烟,让整个肺充满了烟草辣辣的感觉。由于戒烟有些时间了,这辣味让我一时有些承受不住,轻咳了几下。 按下一楼的按钮,我决定从普通电梯下去。总得有人出现吸引所有搜索者,这样真正要紧的人才能混水摸鱼,逃出生天。 我林广宏从来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家伙,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出决定的。 叼着烟站在电梯里,犹如一头困兽。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还要继续向前走;心里的感觉,老实说,不大好受。 狠狠的抽几口烟,夹着烟的手指轻轻的敲敲额头。突然电梯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开。 这么快就到了?我抬头看看顶上的显示幕,才到六楼,门口站着个拿了大包小包五六包东西的年轻女人,电梯门一开,她就走了进来,按下一楼。 我挑了挑眉,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摁灭,扔进垃圾筒,然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继续呆站。 旁边的女子暗自的打量着我,老实说,她那副贼头贼脑偷看我的样子映在光可鉴人的墙壁上,很能引人发笑。可惜我目前心情实在不佳,挤不出半点欢乐笑容来。 三、二、一。很好,到底了。 电梯门缓缓的打开,我一脚踏了出去。 其实形势对我真的不利,我连哪些是方家的人,哪些不是,也分不清楚就这样冒冒然的出现,其结果只能被当场逮个正着。 拿出手机按下潭新伍的号码。 「见到人了吗?」我问。 「你在哪里?」潭新伍语气很焦急。 「我在一楼,你可以带他下来了。我会引开他们的。」 「你在哪?林广宏,你别做傻事。」 「什么话。这是我的决定,你帮就帮,不帮就算。带他离开,去见郭潮龙,然后再来救我。」我口气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潭新伍在电话那头呲了一声,然后挂断。 走在大厅里随意的张望,很快就发现有四五个人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快步走向大厅直通二楼的豪华盘梯。 逃跑不是目的,拖延时间才是真正的目的。 跳上楼梯,我头也不回的快步上楼。想也知道后面跟了好几个尾巴。 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按下那个熟悉得几乎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号码。 「方言青,快来救我。」电话一通,我急忙就说。 刚上到二楼,就看到四五个人从电梯里快步走出,朝我拢来。 速度也太快了。 「我在荣宇花楼的二楼,你快点来!」我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匆匆说完就挂上电话,撒开步就跑。 一看到我跑,那些两面包抄的家伙也急忙加快脚步,拉开包围我的圈子,打算把我再次围困。 其实想想也怪可笑的,我一没偷二没抢的,怎么跑得跟个罪犯似的?这是公共场所,我干嘛怕他们呢?我又不是林峰,怕什么? 不过重点不在于我跑不跑得掉,而是我能拖着他们跑多久,只要能久到让潭新伍成功的带林峰离开,能久到方言青赶到荣宇,只要该走的人走掉,该来的人来到,我就算成功达到目标了。 很好,一楼必须清空,以便潭新伍他们离开,也不能让这票人待在二楼楼梯口。从这儿几乎可以看清整个大厅,不安全。 荣宇的二楼到六楼全是商铺,我还是带他们绕进这里去为好,于是我脚步一转,穿过人流窜了进去。 算起来是我头一次逛荣宇的商店区,就是形象不太好看,神色匆匆,看起来一副被人追杀的模样。 只要能成功兜上一圈就好。给自己定下目标,然后开始迂回战术。 不过,事实证明,要打胜一场迂回战,必须要充分彻底的了解战场上的所有情况,细枝末节也不能放过。 明显的,我在这问题上,吃大苦头。原本的计划是我带他们绕,没绕几个弯,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三面包抄,堵个正着。 既然游戏的这个阶段提前结束,我索性放慢脚步,喘口气。 七八个男人从三面聚来,停在离我三四公尺远的地方,怪异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其他顾客的注目,纷纷朝我这边看过来。 「已经找到林广宏医生了。」其中一个男人对着手机交代目前的状况。 「没有看到林先生。」男人朝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去搜索林峰先生。」 「我已经派人下去搜索林先生了。是,我们马上就到。」他点了点头,然后挂上电话,快步向我走来。 「林医生。」男人颇为客气的向我打个招呼。 「这是什么意思?」我故作轻松的摊摊手。 「林医生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是随便逛逛,怎么,犯法了吗?」我悠闲的用手摸摸下巴,挑了挑眉。 「希望林医生不要为难我们。」男人的态度很客气。 「只求阁下莫要为难我就好。既然我没犯什么事,阁下也不是警察,不如就此别过,不要再见了。」我扯扯嘴角,冷笑几声,迈开步子转身要走。 原本停住的那些人上前几步,将我去路堵住。 「这算什么?非法囚禁?也难怪了,方家人就这招使得顺手。」我手一摊,口气尖锐的讽刺道。 「林医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只要林医生告诉我们林峰先生在哪,我们找到他,自然就不会再劳烦林医生了。」 「真是笑话了,他不是在你们手里吗?怎么向我要起人来。我何德何能,敢从方家手里夺人?」我一副打死不认帐的德性。 「林医生出现,林先生就不见了,难免让我们有些想法。」男人温和的笑笑,一双锐利审视的眼睛直直刺在我脸上。 「人丢了就去警察局里报失踪,怎么找我这么个不相干的要起人来?」我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眼光,别开头哼哼几声。 哆啦A梦可笑而又愉快的音乐,突然闯入这凝重的气氛里。我眉头一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号码,是方言青。 露出个老大的笑容,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不必陪你们多说废话了。」我抬头冲男人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男人脸色紧了紧。 「何必和他多废话。」随着皮鞋清脆敲击地面的咯咯声,阴沉沉的男中音慢悠悠的从前面的转弯口传来。 我心一沉。抬头望去,方执青从弯角处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一只手悠闲的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上拿着我十分眼熟的手机。 方言青的手机。 得意的笑容在我脸上僵住,我愣在那儿反应不过来。 「很意外?」方执青停在离我一公尺远的地方,挂掉了手中的电话。愉快的哆啦A梦嘎然而止。 「为什么来的是你?」我抬头瞪着他。 「你希望是阿青吗?很抱歉,他现在正在陪重要的客人,所以委托我来了。」方执青扯开一个冰冷得意的笑容,语气轻松的说。 「不可能,我的事情他不可能叫别人来,尤其不可能是你。」我叫了起来。 「信不信在你,对我来讲不重要。」方执青回给我一个无所谓的轻笑,手轻轻一抛,手机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落在他的手掌里。 我垂下眼皮,考虑到形势突然对我不利,我没心情和他们哈啦了。 「有事在身,恕不奉陪。」我语气冷硬的甩出一句,大步越过方执青。 「林广宏,这次你走不了了。」方执青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那就看我走不走得了了。」我也不示弱。 方执青嘴角的笑容飞快的消失,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出手一拳击中我的腹部。这是我全身最柔软易受伤害的部位,而他出手又快又狠,等我反应过来,满脑子就是那要夺走呼吸刺痛心脏的剧烈疼痛。 我根本没料到他会在这种公众场合出手,反应不及的我只能捂着肚子,缓缓的倒地。 方执青用一只手拽着我的衣领,把我像拖尸体似的悠哉悠哉的拖着,毫无顾忌,大摇大摆的拖过一整条走廊,直接拖到贵宾使用的电梯口。 一把将我扔在地上,他蹲下身,扯开我的外套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找到属于他的那种贵宾卡,在手里扬了扬。然后站起身,将电梯刷开,很随意的把我拖进电梯,他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怎么?又打算拿我代替了?」我强忍着痛,用手扶着一面墙壁,背倚着旁边的一面墙,咬着牙慢慢的支起身。可是肚子里的肠子好像被人揪断了似的疼痛,我只得伛偻着身体蜷缩在那个角落里。 方执青很悠闲的抬头看看显示器,偶尔瞟我一眼。 「阿青是不会来救你的。」他轻蔑的看我一眼,「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这么说来,你打算私自处理我了?杀人还是碎尸?说来听听。」我喘了几口气,冷笑一声道。 把老子揍成这副熊样,还搞偷袭。这口气,我绝对要加倍奉还给他。 「我个人并不偏好你这种类型。不过,」他朝我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好你这口的男人还是很多的。」 我愣了愣,大脑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处理完他的话—— 他该不会打算把我……开玩笑,我林广宏又不是出来卖的,他要我接客我就乖乖接客?再说了,看他老大的意思,估计也没打算给我卖身钱呢。白做工,还做这么份工,可不是我林广宏的作风。 「你脑子在温泉里泡熟了吗?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谁啊,凭什么?」 方执青扑上来,猛的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死死的抵在墙壁上。 「林广宏,你别以为阿青在这儿你就有什么靠山。你没有。你现在不过是我手里一只蚂蚁,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被他掐着脖子的我为了能呼吸得更顺畅些,只能高仰着脖子。于是我斜着眼瞪着他,毫不示弱。 「你们方家有可靠的人吗?」我咬着牙嘶声道。 「别撩我。」方执青掐着我脖子的手收了收。 我咬了咬牙,脖子朝后仰仰,呼吸越来越困难。 「有种你掐死我。」我不知死活的继续撩他。 方执青扯扯嘴角,突然的放开手。 我等的就是这刻,我知道他不会亲自动手处决我。把我杀掉不是他的目的。 他一松手,我立刻挥出拳头;方执青脸色一变,头一偏想闪过去。 晚啦!老子我忍你忍这么些时候,就等着给你小子好看呢。 我一拳击中他的颧骨,将他整张脸打偏到一边,骨头的一声响。谁让他自大过头,单独和我坐电梯?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呢。 一招击中,我乘胜追击,没给他回头的机会,便又补上一脚。我的天残脚可是有些名气的,潭新伍尝过好几次了,这次换我们方议员试试。 方执青抬起手臂险险挡住我的鞋底。气急败坏的他一把抓住我的脚,顺势把我甩开;收不住脚的我一下跌到电梯另一边。 用手撑住身体,我靠着墙壁大口的喘气。 方执青用手背一抹颧骨,看到鲜血的他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林广宏。」他大喝一声,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我,那眼神好似我杀了他全家。 也太小气了吧,两个男人打架,见点血算什么?想我林广宏当初和人打架打到肋骨都断掉了好几根。 我和他各持电梯一角互瞪着。 我缓缓收拢手指握成拳头,随时打算和他来上一场。方执青似乎意识到我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类型,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盘算着。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电梯叮的一声轻响,我和方执青都震了震。 电梯顿了顿,然后门缓缓打开。 天助我也,刚好靠在电梯门旁边的我,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一侧身从半开的门缝里窜了出去。 方执青当然不可能放过我,紧跟着跃了出来,伸手抓住我的衣服;我一招金蝉脱壳,索性将外套一股脑的顺势脱了,溜之大吉。 只抓了件衣服的方执青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扔下衣服追了上来。 一回生二回熟,我直奔安全楼梯口。 就在路过第二架贵宾电梯的时候,我看到三四个人从电梯里缓缓走了出来。 定眼一看,其中赫然有方言青。我大喜过望,急忙高声唤他。 「方言青。」 我没察觉到自己声音竟然是那么的激动,喜出望外,完全超出自己的想像。 方言青眼睛猛的睁大,原本一派悠然自得的他手忙脚乱的冲出电梯,一把抱住冲到他怀里的我。 我猛的在他怀里转身,然后咧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得意洋洋的朝紧追上来的方执青摆出一个鄙视他的手势。 方执青在两公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胸口大力的起伏着,死死的瞪着我,脸色十分难看。 方言青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然后和方执青对视着;方执青缓过劲来,嘴角冷冷的一笑,没有任何解释,转身离开。 能挫败方执青,让我心情大好,一边喘气,一边得意的呼呼直笑;方言青却似乎不喜欢我愉悦的表现,环着我的双手越来越紧。 我感到不适,挣扎了一下。「放开我。不舒服。」 方言青把手松开,我退出他的怀抱,转过身去。 「谢啦。」我笑得得意洋洋,轻松自在的拍拍他的肩膀。 方言青没有说话,只是对电梯里和他同来的那几个人略抱歉意的点了点头,那几个人半含着笑各自离开了。 「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直接把我送到大厅,我会叫郭潮龙来接我的,这样一来,绝对安全了。」我笑意融融的说。 这场得来不易,波折起伏的胜利让我心情大好。 听我提到郭潮龙,方言青脸色一沉,我却不去理会他的小性子,手一挥。 「走吧。」我说。 方言青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小宏,你走不了了。」方言青沉着脸,却用异常温柔的口味说道。 我整个人一愣,脸上的笑容匡当一声掉在地上跌个粉碎。 「怎么?」我眉头一挑,下巴高高的昂起,很是挑衅的看着方言青:「还想再给我打安眠药?」我口气颇为讽刺的说着。 方言青漫不在乎的笑了笑。 「若是可以,我还真想再把你变成瓷娃娃。」他拽着我的手,将我拉了过去,胸口贴着胸口。「那时的你,可不这么尖酸刻薄,乖巧动人得很。」他脸几乎和我的脸贴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对我轻轻的说着,语调里难掩的低俗暧昧。 「好主意,到时候,你方少爷想摸就摸,想亲就亲,想插也直接给他插下去就是了。可惜,就是没反应,没关系,恋尸癖也不是没有的。这年头怪事多了去,不差你方少爷这桩。」我可不是省油的灯,对付这种恶心人就该用更恶心的。看他道高一尺,我魔高—丈。 果然,方言青被我一激,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一收手把我揽进他怀里,紧紧的圈住。 「今儿个我还就要摸个够,亲个够,插个够了。」他狠狠的说道。 我差没吐他一头一脸的,高高的挑起眉头,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疯了你!你当我林广宏就—洞啊,你想插就插?插,我插你鼻孔我!」我劈头盖脑的就是一顿,伸手就往他鼻子插去。 「你不就那一洞我还没试过。」方言青果然高人,脸微微扭了开去,给我个不以为然的斜眼,冷笑着说道。 我脸一白,接着一红,立马的开始泛紫,很快就直接黑了。 「你,你,你……」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全话。 方言青见我这瘪样,忍不住笑了笑。 「小宏,我对你还不够吗?」他苦笑一声,十分无奈的看着我。 我左右看看,不乐意的看着他。 「这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你和我说这个?」 「说完了这出,你和我之间就什么都好说了。」 「我日后还要结婚生孩子呢。老负心那出,我可不想重演。」 「你爸是你爸,你是你,这怎么能一样?」 「可你就是你爸,你爸就是你,怎么能不一样?」绕门令,谁不会。 「哪里一样了?我对你,哪里一样了?」 「刚才还嚷嚷着插不插,洞不洞呢?怎么不一样了。」 方言青被我顶的片刻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来了吧。什么人养生种,我可不得小心着点。」我很不以为然的瞟他一眼。 「好。」方言青低喝一声。「既然没改变的余地了,索性我还不如就随了你的愿算了。」说完,他猛一掐我的腰,拖着我就往里面的房间走。 「不成,俺还没想好当个洞呢。」我感觉苗头不对,立马使出千斤坠,使劲拖住他的脚步。「打住打住,你这算什么,来硬的了?」我叫嚷起来。 方言青回头瞪我一眼。「对你这装疯卖傻的混蛋,潭新伍说的好,该硬就硬,直接把你干了,看你还叽叽歪歪个屁。」 他一提到潭新伍,我心头不由暗骂:也不知他出去没,有没有搬救兵来呀?我这儿都快上全武行了,他还磨蹭什么呢! 「干,你干啥?我告诉你了,你别欺负我现在还上着钢板呢,我拼了这八千万的手不要了,就和你干到底。」 「床上干到底?」方言青眉一挑,取笑我道。 赫,这人现成便宜捡得可够快的。 「门口就干。」我恼羞成怒,拔出拳头就往他鼻子上挥去。 方言青抬手接下我的拳头。 「打,你打吧。这手反正是废了的,索性你直接帮我拆下来算了。」他握着我的拳头,挑衅我道。 我一愣,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一遍,再看看那握着我的手臂。看得出,他接我这拳很是勉强,虽然我已经收回了所有的力道,但那握着我的手臂却在微微的颤抖。 这架未免有些无趣了。我别开了头,猛的拽回自己的拳头。 方言青哼了一声,继续把我往里拖。 「这也不是你强奸民男的理由吧。」我拖住他的脚步,很是委屈的叫道。 「干嘛强奸你呢。就你这身子骨,我还不了解?」方言青回头暧昧的看我一眼,轻佻的说。 这人,这人,几天不见,完全不是原来的样了他。我被他激得满脸通红。 「你要爽的时候还能再给我摆这小媳妇害羞样,我就服了你了。」方言青哼哼着打趣我。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使劲拖住他的腰,死活就不走。 「床上缠绵吧,走廊上就别太热情了。」方言青被我磨得没法,只能手伸得老长,把卡勉强的插进钥匙孔里。 「你少得意了你,别仗着小爷我心疼你手废了,就得寸进尺的。你可别逼我,你再逼我,我可就……」 「你可就什么?」方言青回过头看着我,很认真的看着。 「我,我,我……」被他这么认真的看着,我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前后思量的当口,方言青乘我一个不留神,就直接把我推进了房间,然后关门落锁。 我挣脱开他的手,走开了几步,绕到客厅沙发边上不满的瞪着他。 方言青站在沙发另—头,直勾勾的看着我。 「别这么看人,我又不是肉棕。」我喃喃低语。 「可不就是肉粽,等我剥了粽叶就可以吃个饱了。」方言青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恶俗的比喻。我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 「小宏,你过来。」方言青突然收敛起那恶俗的笑容,双臂微微展开,对我轻轻诱惑道。 来这招?当我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我都三十好几了。朝他做出个要吐的表情,才不上当呢。 「小宏,我只是想抱抱你,真的。」方言青对我的恶作剧没有丝毫反应,慢慢的上前一步,嘴角撩开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越发的轻柔起来。 我摇摇头,立场坚定得很。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我从来没有欺负过你,是吧?」方言青温和的笑容里浮出淡淡的无奈和不舍,眼神痴痴的,直直的望着我,又迈上来一步。 「小宏,过来吧。我从来不会伤害你的。」他继续诱惑道,然后再迈上一步。 我继续摇头。 「你这家伙,总是这样。」他上前一步,将我一把抱进怀里,无奈的轻轻抱怨,却又疼爱无比的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我一口气几乎回不过来,便被溺毙在这漫无边际的宠爱之中,一时间毫无招架之力。 这纯男性的疼爱,让我无可招架的沉溺。显然的,我童年缺少父爱。 也许已经不是父爱如此简单的问题了,也许早就不是那样了…… 「小宏。」方言青将我压倒在沙发上,在我耳边轻轻的叫唤我的名字。 我闭着眼睛哼哼两声,算是回应了。 「郭潮龙没碰过你吧。」方言青的头埋在我的胸口,手恬不知耻的使劲摸我屁股,然后慢悠悠的问道。 「什么?」我猛的睁开眼睛,低头看他一眼。 「没让他碰过吧?」方言青抬起头看着我。 我皱皱眉头。「当然没有?他想碰我,早八百年呢。」 「那让我看看。」方言青眯着眼睛说。 我瞪大了眼睛。 「让我看我才放心。」方言青欺了上来,贴着我脸颊略微撒娇的说道。 「少来,你当你十五六的小姑娘家家吗?撒什么娇。」我一把将他的脸推开,恼怒的嚷嚷。 方言青一把抓下我的手,一使劲把我牢牢压进沙发里。 「我要看。」他望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看你个大头。」我大声喝道,企图用正义的狮子吼吓退这卑鄙小人。 方言青皱皱眉头,嘴巴噘得可以挂油瓶。 「郭潮龙是出了名的快手,不自己检查过我不放心。小宏,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方言青一边正经八百的说,一边扯脖子上的领带。 「你干嘛?」我提高警惕的看着他。 「你一定会反抗的,我先绑住你最好。」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你个猪头三,既然知道我会反抗你还知法犯法?小爷我今天非得让你头脑清醒清醒。」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把拉住他的领带,使劲的拽。 其实领带这东西真是套在脖子上的索命圈,拉住两头一使劲,真能把人掐死过去。 方言青急忙用手拉住领带,以免被我拉得断气。 「小宏你放手。」他不满的叫道。 我如果放手就是猪头。你当我受虐狂啊你!我岂能罢休?拽着他领带不松手。 「小宏,我难受。」他哑着嗓子叫起来。 「难受,你要不难受就该我难受了。」我才不可怜他呢,可怜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不再呼叫,红着脸看我。 我立刻松开手,心想适可而止就好了,出了人命上头版头条就没意思了,绝对是件大丑闻。 谁知我松了手,他就脸色一好,立刻扯下领带将我双手绕住。 「你小子耍诈。」我叫了起来。 「对付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不用太讲究。」他老实不客气的将我五八大绑。 「猪头三,你敢玩小爷。」我气恼得直拿脚踹他。 他倒好,直接解我皮带脱我裤子,然后用那脱下来的裤子将我索性连脚绑好。 好家伙,这下可真成了肉粽了。我气得直要晕过去,反了反了。 「还是去床上吧,对小宏要隆重些才好。」方言青自言自语,将我拦腰抱起,直接往卧室大踏步的走去。 「反了,反了。」我懊恼的大叫大嚷。 方言青把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我立刻滚了几个圈,跑到床边。 「要掉下去的。」他爬上床,将我拖死狗一般拖回中心。「小宏喜欢从前面来还是从后面来?」他趴在我背上,兴致勃勃的问我。 「从上面来,我插你算了。」我被他压得直喘气,拗着脖子给了他几个卫生眼。 「那可不行。小宏你什么也不懂,很容易把大家弄伤的,还是我先来的好。以后你有经验了,咱们再玩新花样吧。」方言青摇摇头,认真的分析给我听。 「猪头!」我气的转过脸去不理他。 「小宏难以决定吗?」他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发,轻轻的咬我的耳朵。「还是从前画来吧。这样就可以看到小宏的表情了。」 我半闭着眼睛,耳朵上的痒痒让我全身冒鸡皮,一阵阵的打颤。 方言青将我反了过来,用脚压着我,趴在我旁边,嘴不停在我脖子上吹气。 「痒死了。」我扭了几下,伸手要挠耳朵。 方言青抓着我的手,嘴一路的从耳朵亲到下巴。 「小宏长胡渣了,很刺人。」他含含糊糊的用舌头舔着。 「是男人当然有胡渣啦,我又不是太监。」我嚷嚷道。 「我的小宏当然不是太监,我最清楚了不是?」方言青绕回到我的耳朵边,色情的低语,手直接摸到内裤里。 「王八蛋!」我咒骂道,身体不停的颤动着。 方言青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气息比之刚才,足足上升十多度,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坏他脑子。 「小宏!」他反身把我压在身下,裤子里的手越来越放肆。 我呆呆的看着他,急促的呼吸。 「我要,给我。」他不停的亲我的眼睛,额头,鼻子。 我一点也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很茫然的张开嘴,然后叫了出来。 方言青扑上来将我堵住,吞下我所有的呼叫。 「可以用来润滑的哦,小宏。」方言青咬着我的嘴唇色色的对我笑。 「什么?」我眯着眼睛,不知道他讲什么外国话。 然后,就感觉到他在做什么了。 「干什么?猪头!」我大声的骂道,整个人差点就跳了起来。 方言青使劲将我压住。 「不喜欢!」我仰着脖子,疼得大叫。 方言青不理会我,只是疯狂的亲吻我所有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敏感带。 这王八,老来这招。我拗着身体不停的颤抖,一半痛苦一半欢愉。 「小宏。」方言青压抑着叫唤我的名字,重重的抵着我。 「你王八。」我骂道。 「是。」他沉重的答应,愉悦的喘息。 「你乌龟!」我继续骂。 「对。」他依然快乐的回答。 「你混蛋。」 「小宏,骂的好。」他一脸的高兴。 哼,这算什么?我不骂了。 「小宏,小宏。」他救命似的大叫我的名字,听得我头昏脑胀腿抽筋。 方言青仰着头,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每喘一口气便叫我的名字一次。 要被他念死了。我闭着一只眼睛瞪他一眼。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低下头,深深的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水气,头上更是汗如雨下;我也好不到哪去,被他折腾得浑身都跟水里捞上来似的。 「小宏。」他俯下身,将我狠狠抱住,然后重重的顶着我。 我闭着眼,差点被他掐死了。 半晌,我缓缓睁开眼睛。 「完了?」我眨眨眼睛看着他。 方言青抱着我,闷声不响。 「就这样?」我再问一句。 他依然不作声,只是手掐了我一下。 我哈哈大笑,笑得整个人抖动不已,也就这么把他抖了出去。 「小宏。」他被我笑得恼羞成怒,闷闷的叫我一声。 我收起笑声,然后低头看他。他也看着我,满脸通红。 「就这样?」我忍不住又问了。 他脸憋得更红了。 我于是又笑得惊天动地,颤抖不已,笑得我连浑身上下的疼也全忘了。 「林广宏!」方言青终于被我气得发起飙来,一把将我闷进怀里,叫我的全名了。 当医生这么久了,头次知道:成为被抢夺的对象,原来可以是因为基因遗传…… 别闹了!谁说父子就得走上同条老路子?死胡同又不是人人爱钻。为了避免父亲身不由已的处境,他决定建立后宫! 后宫是建立了,只是依旧……很难摆平。 不耐烦的周旋于三个男人之间的林广宏,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什么叫珍惜,什么叫爱情? 第一章 方言青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用白色的丝光棉被单为我擦拭着。「你是擦还是视好?」我忍不住用脚跟踹他一下,恼怒的吼道。「小宏。」他头雇一下避过,「不要这么粗暴。」 「你管我。」我瞪他一眼。这半强好犯,他还践了呢。 哆啦A梦极度可笑的音乐响了起来,我皱皱眉头,直起身去捞床下的衣裤。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潭新伍。这慢一拍先生还真是赶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他来 「干嘛? 」按下接通键,我没什么好气的说道。「你在哪儿? 」潭新伍间得很急。「荣宇。」我稍稍侧身,方言青沿着我的腰摸了上来,手掌沙沙沙的磨过我的皮肤。 「等着,我们马上就到。你在荣宇的哪里?他们找到你了吗?」 「你们?你们是谁?」我一掌拍掉那摸到腿间的咸猪手,皱着眉头问他。 「我和郭潮龙,你不是叫我去找他?」 「哦,那快点来,到了给我电话。」我没等潭新伍回答,就挂了电话。 「你要干什么?」我收起手机,将再次进犯腿间的那只猪手一把抓住。 「小宏皮肤很滑很诱人,我想摸一下。」方言青笑得天真无邪的。 「我呸!少乱摸,还光滑诱人,你对女人说去吧。我一个大男人,皮粗肉厚得很呢。」我甩掉手里的猪爪,抓起裤子要下床。 方言青扑过来拦要将我拉倒在床上,然后反身压了上来,一把扯过我手上的裤子扔到床下。 「小宏,你又要跑?」他皱着眉头瞪我。「跑什么?我可不是孬种,我跑什么呀。」我胸一挺。「还不跑?」方言青双眼一瞪,声音提高了些。比谁嗓门大?我也会。「哪里跑?我不就穿裤子回家嘛。怎么,不行了?公民自由权还没有了我? 」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言青口气一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我皱起眉头,有些鄙视的看着他。 「你真傻还充愣啊?想和我待一块你不会跟我一起回去吗?脚长在你身上,我还能搁你不成?再说了,你那房子可不就在我隔壁!」 方言青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一把将我抱得更紧,那老皮老脸不停往我胸口上蹭。 「别耍天真烂漫了好不好,让开,我要起来穿衣服。」我用手抓抓他的头发。 「小宏。」他抬起头,整张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潮红,眼睛水润水润的,仿佛眼珠会直接化成水,流出眼眶。 我一时看入迷。 「你不穿衣服,也很好看的。」他嘴角甜甜的撩起若隐若现的笑纹。拘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眉头一皱,听得直倒胃口。方言青一个翻身,让我趴在他身上。「小宏,再来一次吧。」他轻轻的说。 我趴在他身上,鼻尖对着鼻尖,近到几乎可以看清楚他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秀气的,乌黑发亮的,长而微微卷曲的,尾梢因为我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我错愕的容颜仿佛被倒映进了一块无比清澈,充满灵性的黑水晶里。 方言青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几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顺着睫毛指示的方向,越过笔直有型的鼻梁,呈现在我面前的,是那微张着的玫瑰红嘴唇,每一条纹路都是我熟悉的,柔软而又温柔的花瓣。我想,我被这男人诱惑了。低下头,吻上那带着甘草气息,甜溺诱惑的玫瑰。方言青掐着我腰的双手抚上我的背,温暖得令我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要被融化。然后,刺耳的音乐突然响起。我和他刻意的忽略这扰人的声音,但无奈音乐持久得让我们头脑都快炸了。方言青皱着眉头,从床下那一堆衣服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开来。 「你的吗?什么品味?」我指着他的手机问。 「小宏,摇滚是你的品味。」他看我一眼,淡淡的说。啊?对哦。真是的,瞧瞧,男人在特殊时刻,脑容量会急剧下降。 「这不是我的手机。这是执青的,怎么会在我这儿?」方言青皱着眉头说。 「噢,我知道了。」我从床上一下跳起,叉着腰叫道。方言青抬起头看着我。 「小宏,风景不错哦。」他笑着说。我急忙拉起被单在腰间裹了一圈,感觉匠气足了以后,继续叉着腰站在床上。「方执青把自己的手机和你的调换了,他就是用这招骗我上当的。」 我愤愤不平的说:「你们哥俩怎么用一模一样的手机?情人装啊?」我没好气的瞪着他。 「方便啊,他买了顺便也买一支给我。」方言青说的很无辜。我皱皱眉头。 「谁这么有耐心,打到现在还不挂?他存心要耗光你电池嘛!」我指指那依然嘶声高唱的手机。 「郭潮龙。」方言青越发无辜的说道。「啊?」我大叫一声,急忙从方言青手里一把夺过手机,果然是郭好商的号码。我按下接通,凑到耳边。 「方执青,你敢动林广宏一根汗毛,我要你好看。」手机那头,郭潮龙几乎要掀掉一栋大楼,叫得十分宏亮有力。 我将手机移开了些,怎么人人都比嗓门大。「方执青?你怎么不说话?什么意思?」那头郭潮龙怒气勃发得很。 「不是找我的。」我把手机塞回到方言青的手里,「找方执青的。」方言青挂掉手机。 「郭潮龙要来?」他看着我问。 「是呀。」我跳下床,捡起地上的内裤。伸脚往里套。方言青伸手拉住我的内裤。 「干嘛?我没兴趣了,不信你看。」我腰一挺,略微警惕的瞪着他。 方言青恶意的用手指弹了我一下,然后撩起个很可恶的笑容:我气得拔出内裤里的脚,一脚踩在他脸上。 「不是的,小宏。」他笑着挪开我的脚,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条干净的内裤递给我。「干嘛,男人讲究这么多干什么。」我瞪他一眼,一把拽过那条内裤套上。方言青伸手抱住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我喜欢这样。」他说。「哎呀,不好!」我突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怎么了?内裤穿反了?」友言青在背后酸溜溜的间我。 我回头瞪他一眼,这死人。「你的手机在方执青那死人手里,不好不好,潭新伍万一打电话通知你来救人,岂不要落入方执青的暗算里了?」我急得直抓头发。 「很有可能。执青出手一向黑得很。」方言青用脸磨磨我的背。 「你少来了。」我给他一肘子,将他推了开去,从地上把他的衣服捡起扔给他。 「快点把自己收拾好,我们一起去对付方执青。」我捡起自己的长裤套上。 「小宏,那是我大哥。」方言青不情愿的看着我。 「又不叫你打他杀他,也就拿你当个挡箭牌用罢了。」我漫不在乎的甩甩手。方言青长叹一口气,跳下床开始穿衣服。 「方执青会在哪儿?」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吞进肚子里,间方言青。 「小宏,你戒烟很久了。」方言青提醒我自己当初的豪言壮志。我随意的摆了摆手,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嘛。 「他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方言青耸耸肩,不再劝我。 「那我们就去拜访他。」我用嘴叼着烟,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 「小宏,别和我大哥起冲突,他为人处事很有些手段,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方言青一把拉住我,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我和他是兄弟,他自然不会太过分对你。,可我伯他……你知道的,他觉得你很不安分,不容易控制。」 「担心什么呀。你以为我要去干什么?讨伐他?和他打一架?」我重重的拍了拍方言青的肩,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鼻子前摇了摇。「我林广宏是不会吃这眼前亏的。他的地盘上,我还是知道分寸的。为了他,我犯不着为难了自己。拜访他,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说完,我挑了挑眉,给方言青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吸了口烟,然后将燃烧到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朝方言青打个响指,示意他我们该出发了。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我大哥?」方言青快步上前,在门口插入卡片打开了门。显然的,他不觉得我会照我说的那么做。 「放心,我保证一次解决了他,让这家伙彻底的在我的人生里没戏。」我回头朝他展开一个得意的笑容,调皮的眨了眨眼。方言青皱着眉头,很担心的看着我。「他不就是要把我推给你吗?我想通了。」我好心情的摆摆手。 「想通了?你想做什?小宏,你别乱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要做什么?放心吧,我只不过决定了:他既然硬要我收下你,索性随了他的意思,我上他那儿提亲去。」我一把将方言青拽出门,笑得得意洋洋。 「提亲?」方言青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个鸵鸟蛋,「提谁的亲?」 「你呀!他不就想把你推给我吗?」我用理所当然的眼光看着他。 「我?小宏,你别开我玩笑,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方言青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玩什么玩。你大哥不就担心我不要你,弄得你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我给他个痛快,索性向他提个亲,把你娶回家算了。一来解决了你,省得你老抱我后腿给我添乱,二来也好让你大哥彻底的在我生活里消失。等你成了我林家的人,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就没他什么事了,省得他再烦我。」我看着方言青的眼睛,很认真的告诉他我的想法。 「怎么样?不会伤害到他,也不会伤害到你,当然也不会伤害到我了。」我略微得意的结尾。方言青用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你确定要这样做?」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压根就不看好我的决定。 「这不正是你要的吗?和我在一起。也不正是他要的,让我和你在一起。」我说。 「可这是小宏你要的吗?我不希望是因为大哥的原因,使你被迫选择和我在一起。」方言青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我,口气里微微的伤感,却尽力的温柔着体贴着。 为他这伤感担忧的表情,我心里突然的软了软。 「完全主动是不可能的,被动因素还是存在的。」我挑起眉头思索了片刻。「不过,这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在一起。」我认真的看着方言青的眼睛,很诚恳的告诉他。 方言青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的眼睛,久久的没有说话。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他突然别开头,声音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了,他却又怀疑起来? 「没有真实戚,小宏。」他转过头,重新注视我的眼睛。「这一切简直让人不能相信。」他固执表一不了不信任,大声的叫了起来。 「难道你觉得我在说谎,逗你玩?」我手一摊,觉得有些委屈。虽然我不算个正经的人,但也不是放羊的小孩呀,怎么可信度这么低。 「不是的,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就这么得到你了。我真的得到你了吗?」他伸手抓住我的双肩,十分不安的看着我。 「你没有得到我。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浅笑着抿了抿嘴,「但你得到和我在一起的权利了。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了,从此分享我的生活,当然,包括我。」我语气温和而又诚恳的对他解释。 方言青突然大大的松了口气,嘴角漾开放松的笑容。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然后别开头四处看了看,偷偷的不停的笑起来。 「就这样?真的就这样? 」笑到一半,他又突然不安的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的眼睛里直直的直直的看进去,直到把我看透。 「那你想怎么样?」我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吶吶的小声开口反问他,心想该不是我给的太少了,又或者是太多了,总之他看起来一副不正常的样子。 「不,这样很好,很好。这样就够了.小宏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他的表情轻松极了,仿佛放下了很大的包袱,终于从桎梏里解脱出来了似的。就这感觉,他被解放了。 「提亲,小宏想和我结婚?」方言青一把搂住我的肩,半是兴奋,半是担忧的问我。 「结得了吗?没这法律呢。」我连连摇头。 「这倒是。」方言青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随即他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没关系,只要有个仪式就可以了。法律管不住感情这东西,我们不需要它。」他半是洒脱半是安慰的说到。 我皱皱眉头,怎么这么多事情?难不成看这人的意思,他还要昭告天下,他几十桌的酒席好好来一场? 我开口想要和方言青好好讨论一下彼此观念里对我这个决定的不同看法。 「到了,大哥的房间就是这间。」方言青把我带到一间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好吧,先解决了方执青,再和他好好沟通一番。显然方言青脑子里想的,和我脑子里想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为了大家以后的方便,有必要和他深谈一番。 方言青掏出自己的卡在门上刷了刷。门轻响了一声,锁松开的声音。 「这卡这么神?什么门都一刷就开?」我眨眨眼,从方言青手里抽出卡片,翻来翻去的看了看。 「哪里那么神。我刷卡是告诉执青来的是我,开不开门,选择还是在他手里的。」直言青笑着解释说。 「早知道有你在他就开门,我该叫上几十个抄家伙的一起来,进去就扁他一顿。这家伙可给我吃了不少苦头。」我愤愤不平的可惜道。 「没用的,门口有监视器。」方言青好气又好笑的看我一眼,推开门,拉我走了进去。 一到客厅,就看到方执青孤身一人,摆着个大字型摊坐在主沙发上,手里拿个冰袋捂着颧骨上的淤青。看到我的到来,他皱了皱眉头,目光流露出凶狠的表情。 看着这老大一块乌青,我爽到不行,朝他得意洋洋的扯了扯嘴皮,算是回敬。方言青看看他,再看看我,摸摸鼻子没说话。我大刺刺,很不客气的坐到方执青对面的沙发上,悠闲的翘起腿;方言青有些宠溺的笑着看我一眼,坐在我旁边。 「林医生,有何贵干?」方执青懒洋洋的直起身,将捂在脸上的冰袋移开,随意的扔在中央的茶几上,语气酸溜溜的开场白。 随着那冰袋的移开,方执青颧骨上的乌青整个暴露了出来,那面积大得让我忍不住又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色泽不错嘛!鸟里透着青,隐隐的布满了紫红色的血点,这一下还真够他受的。 我呵呵笑了几声,毫不掩饰对他挫败的嘲笑。 「提亲,把方百青娶回家去,顺路来通知你一声。」我一脸的灿烂得意,说话的语调也轻陕起来。方执青用疑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番,然后转过头去看了看方言青。方言青耸了耸肩。「阿青,你还没把这家伙搞定? 」方执青指着我,质问他。方言青有些勉为其难的耸了耸肩。「我一向搞不定小宏的。」方执青皱皱眉头,转过头来审视着我。「这算什么意思? 」 「字面上的意思呀。」我手一摊,语气轻松的说:「把你们家的方言青娶回去,做我林家的人,你从此也好放了心,安了神,不用再为弟弟的终身幸福劳神伤肝的。」 方执青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用手掩着嘴笑个不停。可没笑几下,就因为扯到颧骨上的伤口,又嘶嘶的抽了几声,样子古怪极了。 我林广宏每次决定要结婚,听的人反应都会很有趣,很古怪。上一次方言青在车上听我说结婚,就连车带人翻下桥:这次轮到方执青听我说结婚,一向不大笑的他竟然在我面前笑成这样,这可真让我心里发毛。这两兄弟,别不是有什么不良遗传吧? 方执青就这么在我面前大大方方的一边笑,一边抽气,折腾了一分钟,突然的将脸上所有的表情猛的一收,面无表情的瞪着我。「一通屁话,信你才怪。」 「随你信不信。」我不屑一顾的瞟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幸亏我林广宏也是练过的,对这人的变脸,应付得还算滴水不漏。 「如今是婚姻自由的时代了,通知你这做哥哥的一声,也不过是给你面子罢了。反正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对我和你弟弟这事没什么影响。大不了落个私奔的名头,这年头也算是时街了。」我漫不在乎,轻描淡写的摆摆手。 「有这么提亲的?还真没见过。说起来日后我也算你大哥呢,林医生你好歹也该有个对大哥的态度。」方执青果然厉害角色,颇得两面三刀的真传,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慢悠悠的开口。 「得了吧,客气也该看对什么人了。你真人面前我何必做假?倒显得我虚伪了呢。我和你,两看相厌,根本就不对盘,就各自省省吧,别恶心人了。」我老实不客气的吐他槽。 还大哥了呢。就他?帮我提鞋我还赚嘻心。 「好,算你干脆。想必阿青是铁了心的跟你走了,所以林医生你才嚣张到这份上。成,我弟弟终归是我弟弟,他想做的事,我只能尽力满足。」方执青突然口一松。 「谢谢大哥成全。」方言青见他嘴一松,立马的先谢了,堵上他的退路。 我眉头一挑。怎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方执青看起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这血还没见,就松了口,显然不是他的作风:;这里头恐怕有异变。我皱了皱眉头,疑惑的打量打量对面的方执青,心里暗暗堤防起来。 「那么郭潮龙怎么办呢?林医生决定怎么处理这个人呢?」方执青轻轻用手按了按颧骨上的伤口,撇了撇嘴。 「他?」我挑起眉头思量了片刻,「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 「林医生确定自己可以对付得了他?」方执青用很不信任的眼光看我一眼,语调有些嘲讽。「当初郭潮龙肯一脚踏进这漩涡里,必然是打定主意跟到底的了。他绝对不是个懂得礼让的男人,单就我们两家的恩怨来说,他也不可能放着你和阿青好好过小日子。以前你们三人还算各自为政,大家公平竞争:现在你告诉他你选择了阿青,他会怎么做?祝福你们吗?显然是不可能的。郭潮龙一旦被惹怒了,林医生还有自信能够挡得住他吗?就算林医生你能挡得住他一时,难道你还挡他一世?」 方执青斜着眼看我,狡诈的眼睛里一点一点的算计之色。 「我会保护小宏的,谁也不能伤害小宏。」方言青一把握住我的手,缓缓的移到唇边,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十分认真的对我说。 手指上传来他柔软的触感,还有丝丝的温暖气息。 热血青年。这又不是打架斗殴。不过,我挑了挑嘴角,虽然接受另一个男人的保护对身为男人的我来说,实在是件别扭的事情。但,对于方言青的这份爱护之情,不能不说我是有些感动的。 当然,我扁了扁嘴,还是觉得不大舒服,有事情了也没什么呀,哥俩一起上嘛,我就不信我们两个还打不过郭潮龙。 方执青的意思我明白,他指的不是打架这么简单的事情。可是,我始终相信,解决男人之间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干干脆脆的打一架。不管谁输谁赢,男人之间,说什么恩怨情仇太女儿气了。打完了,大家都干脆一些。我们不是女人,儿女情长的做什么呢。 我的嘴角漾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打架很多时候不是件好事情,可在男人之中,它是最能直接了解对手的方法。比如我和方执青,我始终觉得经过一架之后,我们对彼此有了很好的认识,并且关系也稍微的……很难说是融洽,只能说是保守些了,不那么激进了。 我把手抽了出来,轻轻拍拍方言青的肩。 「郭潮龙是个很难对付的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慢悠悠的说:「他似乎很难说服,并且坚持自己的立场。他想让我成为他的人。」 方言青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有些疑问。 「观念问题吧。」我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去看着方执青。「改变他的观念就可以了。你们这群人都有个错误的观念,所以才会失败。我会让他明白错误在哪儿的。聪明如他,也应该能权衡利弊,作出正确的选择。要对一个聪明人有信心,不要在还没开始前就否定了他。他会明白的。」我搓了搓手,笑得自信满满。 方执青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神锋利的直刺过来,像是要扎进我的眼睛里。 「观念的错误?你认为他能明白什么?」方执青薄薄的嘴唇动了动,语调略微疑惑的问我。 我眉头高高的挑起,十分不解的回瞪着他。他的眼神虽然讨厌,却还不至于吓倒我,但这问题真是问得很…… 「我只希望他能明白就好。这错误与你方议员无关,你不需要明白。」我笑意融融,礼貌而客套的说。 方执青的眼皮低了低,然后翻起眼继续瞪着我,严肃得毫无表情的睑庞衬着紫青色的伤口,看起来很怪异。他正要开口,身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响起了一段和他这样一个男人完全不搭嘎,完全不相称的音乐来。 我几乎要喷口水了。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一个阴沉的,看起来怎么也称不上可爱可亲,与小孩子完全搭不上边的男人,为什么用这么俗的手机铃声? 哆啦A梦?我用也算得上无耻可笑了;他也用,那可真是乱套了。 然而方执青似乎对这音乐也颇为不齿。音乐一响起,他就大皱眉头,才响个开头,他便立刻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你的。」方执青手臂伸得老长,把手机递到方言青面前。我这才想起他们两兄弟的手机换了,这么说来,哆啦A梦是方言青的品味。我有些鄙视的看了方言青一眼。「这是天雅那票小姑娘搞的,你凑什么热闹呀。」我有些埋怨的说。方言青略微尴尬,但随即便漫不在乎接过手机,凑到耳边。 「方言青,你哪位?」他淡淡的开口。「哦?」他突然疑惑的看我一眼,然后将手机递到我面前。「郭潮龙找你。」怎么回事?郭潮龙找人还真够迂回的。我一把抓过手机凑到耳边。「找我干嘛?」口气冲得很。 「你在顶楼哪里?」郭潮龙间得很简洁,我什么开场白也没有,他就认出我来了。也许我就是这讨债口气好认吧。 「你在项楼?怎么上来的?你有卡?」我十分诧异。「谁没那破玩意。你小子到底在那个鸡角旮旯的地方?」郭潮龙口气也有些冲。「谁没 「你在项楼?怎么上来的?你有卡?」我十分诧异。「谁没那破玩意。你小子到底在那个鸡角旮旯的地方?」郭潮龙口气也有些冲。「谁没有?我就没有。」我不慌不忙的顶了他一句。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林广宏。」一阵大吼从小巧的听筒里传出。 我连忙将手机从耳边拉开,又来比谁嗓门大了。显然的,这人的狮子吼大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方言青和方执青都朝我侧目,似笑非笑的古怪笑容。 我朝方执青挑挑下巴。 方执青将双臂伸展了一下,反手枕在脑后,悠闲的靠在沙发上。 「B区二零四。」他慢条斯理的回答我。 我点了点头,将手机重新搁到耳边。 「林广宏,你小子自己叫人来救你,现在例给我磨起洋工来了。什么意思你!耍人好玩是不是?」郭潮龙满腔怒火,从电话那端开炮过来。 对哦,不管怎么样也是我拜托他来的。愧疚心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被我揽了出来,我小小的检讨一下自己。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是知错就改的孩子,立马就放低了姿态。 郭潮龙那头的连环炮掹的停住,沉默了片刻。 「我现在在B区二零四,方执青的房间里。方言青也在。」我这下乖乖交代,不再和他拌嘴了。好歹人家一场辛苦是为了我,我也该有点意思表示才好,欺人也不能太甚了。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郭潮龙急忙间我,语气里满是焦虑和担忧。「我现在好好接着你的电话呢,你说我能怎么样。」我手一摊,漫不在乎的说。郭潮龙似乎有些搞不清我的状况,又沉默了片刻。「方执青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吗?」 「和他打了一架,我给他放了点血,还破了点相。」我有些得意的笑笑。 「那他还能放过你?」郭潮龙听完先是笑了笑,可随即又焦虑万分的间道。「有方言青在,他没动手。我们谈了谈,基本上还算融洽吧。解决了些基本的问题,正在等你来呢。也有些问题要和你谈谈。」 郭潮龙沉默不语。 「林广宏,你没出什么事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不解和疑惑,小心翼翼的问首。我叹了口气。「你来了再说吧。有些事情,当面谈吧。」说完我便挂了电话。好不容易我正经一回了,他却又不信,真是难伺候。把手机扔还给方言青,我一下撂在沙发里,有些闷闷不乐。 「这下齐全了。林医生打算一并解决所有的问题?」方执青悠闲的晃着脚尖,笑盈盈的看着我说。 「反正总要解决的,当然一并解决--包括你在内。」我用手指戳了戳他,老实不客气的说。 被我手指一戳,方执青神色不自然的别开头。 急促的门铃一阵响过一阵。 「真是不受欢迎的访客。」方执青拿起沙发边上一个掌上计算机大小的东西看了看,对着它一边摇头一边按了几个数字。 「广宏?」 一声爆响,引得我和方言青一起回头。 出乎意料的是,抢先进来的竟然是潭新伍。声音还没落,就看见他从门口冲进客厅,一把摸进我坐的沙发,把我抱住。 我被他撞得头晕目眩的,一边咳嗽,一边拐着脖子朝门口看。 郭潮龙慢悠悠的,一步一步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身藏蓝色属衣的他神色自若。老神在在,很平静的慢慢走了过来。 从进门时,他瞟了我一眼后,就没再看我。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方执青毫不掩饰的挑衅目光。空气中,这两大人物隔空斗鸡眼斗得厉害。 我七手八脚的将掐着我的潭新伍从身上除下,从沙发上站起,把他一把推了进去,然后抬手在空气中使了个手刀,一把斩断那两大人物的斗鸡眼。 我承认,这举动实在是小孩子气,可我就见不得人耍帅--这是我林广宏的特权嘛!怎么好让别人抢了去? 方执青不满的瞪我一眼,我漫不在乎的瞪了回去。他以为他能吓谁。 郭潮龙叹了口气,淡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广宏,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为你跑上跑下的卖命,你倒是一派悠闲的开座谈会哪。」潭新伍被我推进沙发也不老实,跳起来就愤愤不平的指责我。 「这儿全男人,你说谁太监呀。」我回头就给他一刺。 他被我顶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直用手指戳我。方言青老实不客气的笑了出来,挪揄的看着他。 郭潮龙倒是没再指责和愤怒了,慢悠悠的走到空着的沙发边,脱掉风衣放在沙发靠手上,一屁股坐了进去。 「广宏。」他叫了我一声,将左腿悠闲的搁在右腿上,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腿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的眼睛。「你想和我谈什么?」他平静的问道,眼神很温和,深邃的瞳孔仿佛能把人直吸了进去,整个的吞没。 暴风雨前沉默平静异常的海洋。我突然颇有诗意的冒出想法来。 「不只是想和你谈,和我们都有关。」我用手抓了抓头发,突然有些胆怯起来。 「你小子别不是又想什么鬼主意耍人了吧?你是叫我们来救人的,不是来开座谈会的。」潭新伍对我十分的提防,一脸的不信任。 「事情的变化总是快过人的决定。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算不如天算。」我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到了这份上,我觉得索性就这么一并解决了所有问题吧。这总要解决的,与其等着老天的安排,不如自己救自己。」 「你脑子没坏吧。」潭新伍有些疑虑的看我一眼。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未能让这家伙收敛点。 「不管你们接受不接受,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握紧双手,抿着嘴低声说道:「时间是仓促了些。其实我也没多考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也就有了决定。也许很不可思议,但请你们尊重我的决定,我也会尊重你们的决定。」 我环顾一圈,目光扫到方执青的时候皱了皱眉,跳了过去;这举动惹得他不大不小的气愤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针一样的扎人。 没关系,我皮厚着呢。 目光扫到方言青,他定定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嘴角扯开一个温柔似水的浅笑,暖暖的柔柔的,眼神平静而又安宁。 我舒了口气,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把目光扫到潭新伍,他有些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可别耍人。」他有些咬牙切齿的用唇语威胁着我。 我皱起眉头回瞪了过去。 最后,目光停在郭潮龙身上。郭潮龙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漆黑的瞳孔里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微微鼓了皱眉,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会引起他什么样的反应。对他,我最没有把握,可是我仍然想试一试。对于男人来说,面对一个挑战,只有懦夫才会逃跑。 征服,是男人的本质;而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我嘴角缓缓的撩起,对于面前这充满挑战性的男人,我很有兴趣。 「我的决定很简单。」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他们扯开一个大大的自得满满的笑容。「你们,我全要。」我对他们尽不我又白又亮又整齐的一口好牙,笑得阳光灿。第二章 说完自己的决定,我有些微逃避意思的垂了垂眼皮,有些担心他们过激的反应。但出乎意料的,整个客厅里静得根本不像是个塞了五个男人的地方。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环顾了一圈。 「这算什么?」首先开口的是潭新伍。一向嘴很毒,气很急的他居然慢悠悠,十分平静的问了我一句。 我愣了一下,这感觉有点摸不着边似的。 下字面上的意思。」我自以为很幽默的回答。 「林广宏,一夫一妻制是我国婚姻法规定了的,重婚是触犯法律,是要判刑的。」潭新伍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向我解释道。 我皱皱眉头。这算什么,民法概论? 「说的没错,但你得明白,咱们可都是爷们,带把的,法律可没规定说咱这也归婚姻法管,顶多就是非法同居,更何况如今也没非法同居了。」我手一摊,爱莫能助的说。 「小宏,爱情是要彼此忠贞不渝的。」方言青用手揉着眉心,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哀伤的说道,一双幽怨的眼眸深深的看着我。 这哀怨的眼神让我心里酸了酸,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郁闷从心里汩汨的冒了出来。于是我垂下眼皮,别开了头。 「林广宏,这事没这么容易。」潭新伍口气一变,态度突然强硬起来。 我是个经不起挑的人,他一激,我猛的抬起头,将心绪压下,很不以为然的瞪他一眼。 「你胃口还真够大的你。一口就全吃了?也不怕把你撑死?你小子,多大脸,了不起啊。凭什么你通吃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潭新伍斜着眼,酸溜溜的讽刺着。 「呵。」我冷冷一笑。「凭什么?我有什么可以凭的?也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罢了。可我也就不明白了,咱们这种歪瓜烂枣的,怎么就有人看得起,追着赶着哭着喊着抱着拖着寻死觅活撕心裂肺的横竖要喜欢上爱上巴上呢?你说,这算什么呀?你问我,我还就不明白怎么了呢?」 比嘴毒,我也不是吃素的。 潭新伍恨恨的瞪着我,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罢了罢了。看上你这种歪瓜烂枣,算我瞎了眼了。可林广宏,你看上就要,看不上就甩好了,这一锅端的算什么?我清清白白的感情,凭什么被你这么糟蹋?我一心一意的对你,凭什么你左拥右抱?」潭新伍双眼一转,继续和我辩。 「就凭我舒服,我喜欢,我高兴。」我头一扬,下巴高高的昂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这里面还有个对感情忠贞的问题呀。」潭新伍被我气得跳起来猛一拍沙发扶手,大声的吼道。 「什么叫对感情的忠贞?」我挺着胸,理直气壮的瞪着他。「我对你是认真的想要,对方言青也是认真的,对郭潮龙也很认真。这是我认真考虑过的决定。我是个成年人了,做出这样一个选择,我自然知道自己要遵守什么规范。可我就真不明白了:难道一对一就是对感情忠贞?你们要的就是一对一?就这样?我以为你们要的是我的感情,我给你们就是了。我决定了,给你们,虽然我觉得自己在一段时间内恐怕还不能完全了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至少我觉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喜欢你们,都喜欢。怎么了?这样就不可以吗?我真不明白,你们到底要什么?」我很是不满的抿了抿唇,懊恼起来。 「歪理,一派歪理。」潭新伍用手指着我,冷笑着说。 我懒得理他,别开头去。 「小宏,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伤我的心呢?」方言青苦着脸,深吸一口气,长长的睫毛缓缓的垂下,露给我半侧着的一张忧伤的面容,使他看起来十分的阴郁。 我心头一软。 「不是这样的。」我急忙上前到他面前。 他缓缓的抬起头,幽深的黑色瞳孔里布满了雾气,仿佛随时都会凝结成水滴,从眼眶里流出来。 「我很难表达清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一种感觉,」我突然不擅言词起来,焦急的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场关系里,一对一是不可能的。我不想陷入……不想那种发生在我们上一辈身上的事情,像个诅咒似的重演一遍。可是,你看,这开始实在是太有趣了,简直就像是历史在重演似的,那么,我该如何选择呢?我不讨厌你,言青,事实上我绝对是喜欢你的。我知道,我是个很别扭的人,有些事情我确实过分,可你也没好哪儿去,是吧?」 「当然,现在讨论的不是你对我如何,我对你如何。我只是想说,如果我选择了你,你觉得他会放弃吗?」我转过头去,看向对面一言不发,整个人安静平相得十分诡异的郭潮龙。 郭潮龙抬起眼皮和我对视着,漆黑色的眼睛深处,有些烧痛我眼睛的熊熊烈火。我一时招架不住,急忙别开头去。 顺着我的目光,方言青看了看郭潮龙,然后转过来看着我。「我会保护你。我不是我父亲,我会尊重你,爱护你。你知道吗?小宏,伤了我自己,我也舍不得伤你。小宏,为什么我对你的爱,总是你伤我的刀刀,一次一次,何时才休?」他看着我,嘴唇抖动着,急切的向我诉说。我一把捧住他的脸。「我答应你的,绝对不会食言,可我还没有到那份上,你明白吗?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我喜欢你,但你并不是我的唯一。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有多重要我无法表达,可我依然对其他人有兴趣,我无法对你承诺只看着你,只要你。」 「你爱他?你爱上郭潮龙了吗?」方言青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紧张而失神的看着我。我皱皱眉头。「没这么严重吧,爱?我不觉得自己有爱情。爱情对我林广宏来说,似乎还是个遥远的东西。什么是爱情?像你这样的,对我的感情吗?那显然我没爱上他,同样的,也没有爱上你。」 「可你总有一天是会爱人的。到时候你要抛弃我们吗?小宏?难道你只是想让我们陷入一个更深的漩涡里,更残酷的伤害我们一次吗?」方言青抓着我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伤心欲绝的质问我。我突然的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了,只能无声的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直到他的关节每一个都青白青白的,而我的手却像要爆裂般,血红血红的。「小宏。」方言青惊呼一声放开我的手,然后又赶紧拉起我的手,细细的揉着捏着搓着,生怕淤住了血,伤到了筋。搓着搓着,一颗泪水突然的就砸在我的手心里,紧接着又是一颗。 我整个人猛的一震,呼吸突然的急促起来,手足无措的慌乱起来。我想伸手为他,擦拭眼泪,可手被他抓得死死的,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竟然无法挣脱。 他整个人僵硬着,似乎在将什么情绪使劲的往下压,微微的颤抖。 「为什么?是什么促使林医生你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并认为这是个正确的决定?」郭潮龙突然开口,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是在商谈一场生意,悠闲而带着算计。 我愣了愣,转过头去看着他。 郭潮龙挑着眉,下巴优雅的微微扬起,神情自若的等待我的回答。 「平衡。」我眨眨眼,淡淡的说:「为了平衡。你和方言青都很难惹。方家,郭家,简直就像是肥皂剧,上一辈恩怨情仇在那儿压着,无论我选择哪一个,结果都会像我父亲一样,最终还是陷入一场接一场的争夺战。」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转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方言青,他的嘴抿得紧紧的,含着泪的眼睛闪亮闪亮的。 「这样的结果,真是让人疲惫。」我叹了口气。「你们把我当成什么?爱人?情人o。还是所有物?方言青说他会尊重我,爱我,我相信。可是……某个爱弟心切的家伙,显然把我当成一件必然要属于他弟弟的所有物,他的行为实在让我不得不防。 而你,郭潮龙,显然,你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尤其是老对头方家,旧仇新恨,难保你的行为不过激。方言青管得住他自己,管不住他兄弟。到时候你们两家又鸡飞拘跳起来,害苦的还不又是我这个无辜的人。与其被你们害,不如我害你们算厂。 对方言青,我是很有好感的,想来相处起来也一定很愉快。他为我做的,我一向很享受:而你郭潮龙,」我眉头一扬,「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你对我来说是个挑战,我喜欢和你势均力敌的硬碰硬。即使有些时候我不如你,可挑战一个实力明显大于自己的人,很有成就感。这种冲动,这种刺激,我想我是喜欢上了。既然我对你们都有感觉,与其选一个让另一个争来夺去,为何不索性我全要了,大家省事呢? 你们都得到了我,我也得到了你们,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我看着郭潮龙的眼睛,认真的说。 「那么潭新伍呢?为什么要扯上他?是报恩的心理吗? 」郭潮龙面无表情,平静的继续间。我斜眼看了潭新伍一眼,他也在看我,瞪着眼睛满是疑惑。「他,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我扁扁嘴。我话一落,潭新伍双眼猛一瞪,向我发泄不满。我别开头不去理会他。 「不过,顺从的,征服的,我也很喜欢势均力敌的。我说,他是个很让我满意的拍挡,能让我完全放松的人。在他面前,我觉得很自在,他对我很不满,从不认为我是个多好的家伙。放这样一个把你当成普通人来看,普通人来爱的家伙在自己身边,我觉得很舒服。虽然他嘴很毒,但有时候人就是会犯贱,特想听这毒嘴,和他对骂也很爽。毫无顾忌,完全自我,自在。我喜欢。」 「纯个人喜好?」郭潮龙插了一句。 我狡猾的朝他笑笑。 「不全是。你和方言青来头都很大,背景复杂,而且两家势均力敌,我很难保证将来的相处中,你们会相安无事,平平静静。难免你们要起纷争,而潭新伍就是对你们俩的压制。三个人,很难势均力敌,如果你们俩表现不好,显然的,他会受益。当然,你们可能会为了除去对方而寻求与他联合。呵呵,我想潭新伍应该明白自己一没背景,二没来头,无论帮你们其中任何一个除掉了对方,那下一个被开刀的肯定是他自己。这种明摆着亏本的事情,聪明如他,肯定是不来的。」我轻笑着说。 郭潮龙的嘴角轻轻的一撩。 「林医生就不怕我和方言青连手先除掉他?」他慢悠悠的甩出一个问题,眼神幽幽的看着我,计算着我的回答。 我哈哈大笑。「你和方言青连手?别笑掉人大牙了。你们俩恐怕连星座血型,五行全相克。你们俩走到一起?绝对不可能。就算你和方言青想连手,你以为方执青会肯吗?依他的性格,绝对是先除掉你郭潮龙,旧仇新怨一并算。区区潭新伍,他什么时候不好解决?和你连手解决这么个没来头的人,你愿意,方言青愿意,他还不愿意呢。再说了,只要潭新伍有一点闪失,这个平衡的制压点消失了,那很好,你们谁也别想再得到我。不安全的感情,很抱歉,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林广宏绝对不是林峰,我会做什么?相信你们不会愿意见到。」 郭潮龙眼皮垂了垂,随即抬眼继续注视着我。 「最后一个问题。」他口气十分简洁坚定,眼睛很认真的直直的看着我。「方执青也在你全要的范围内?」 我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个鸡蛋。 「怎么可能。」我跳起来叫道:「这么倒胃口的家伙我才不要。」我急忙解释:「我绝对没有任何要他的意思。」 「怎么?林医生这什么意思?不入你法眼了?」方执青被我毫不犹豫的厌恶弄得十分懊恼,直瞪着我问。 「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我懒洋洋的瞟他一眼。 郭潮龙闭了嘴不再发问,只是双眼依然直勾勾的瞪着我,不放过我一丝一毫的表情,似乎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我也直直的看着他,毫不避让。虽然我不是君子坦荡荡,但我的决定是坚决的,无可掩饰的。 盯了我半晌,郭潮龙撤回了视线,垂下眼皮暗自思量着。 「靠,拿我当筹码了。」潭新伍咒骂一句,忿忿然的说:「这算什么?你林广宏就凭这想左拥右抱?你当自己皇帝老爷,后宫佳丽三千?唬弄谁呀!我才不上当呢。」他狠狠的看着我。 我漫不在乎的懒洋洋瞥他一眼。 「不就是开后宫呢!可你也算不上佳丽呀。再说了,皇帝的后宫,他要的就得是他的。我林广宏算什么呀?要我说收就收,那才算皇帝呢。你要不愿意,我还能勉强你了? 你不上当,成,那这里面就不算你的份了,我另外找第三个压制他们俩。当然,若他们两个也不上当,那最好了。是你们自己要退出的,我可没拒绝你们任何一个。是你们不要我的,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对我说需要我的爱啦,离不开我啦,要我啦……得了吧,我才是被抛弃的,就别不三不四不上不下的丢了彼此的份了。」我环顾一圈,将最后也最重要的话挑明。 潭新伍猛的一愣。 「我不是……」说到一半,他又闭上嘴,忿忿不平的瞪着我。郭潮龙则双唇一抿,眉头猛的皱拢,眼珠不停的转动起来。方百青依然死死的抓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三个人一言不发,整个客厅又静悄悄了。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咬咬唇,眼珠一转。 「现在决定不下来是吧?成,最后期限到明天中午十二点。别嫌我给的考虑时间太短,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到时候,要不要,走不走,个人自己决定,谁也别怨谁。」我口气坚决的结案陈词。 我才不关心他们最后怎么决定。不管怎么决定,都能有个结果出来;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我最受益。这才是最重要的。 方言青不肯放手,我只能拖着他的手摸进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好家伙,都十点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肚子饿了,回家吃饭。」我轻轻挣扎几下,可方言青依然抓得死紧。 「恕不招待。」方执青酸溜溜冷冰冰的突然开口。 这怪胎。我懊恼的皱皱眉头。 「就在荣宇点餐吧。反正人都在这了,也省得林医生你饿肚子回家。」郭潮龙缓缓开口。 吃饭店?我皱皱眉头,现在又不是应酬。 「要不叫厨房送配菜来,我做饭给你吃吧。房间里有小厨房。」方言青依然低苦头,轻轻的说。 我低了低头,反手握了握他的手,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那,让潭新伍帮你吧,他也会做饭。」我乾乾的开口。 「为什么我要帮忙?」潭新伍跳起来反对。 我不满的瞥他一眼。「猪脚。我要吃猪脚,去晦气。」 潭新伍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然後愤愤然的放下手指,不满的瞪著我,却不再反对什么。 郭潮龙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只是安静的站起身。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妤饿。 第三章 「我回到家很奇怪吗?」我懒洋洋的搭著门框,撇著嘴打趣一脸惊愕的广琏。 「林医生?你回来了?」他嘴张得可以放下两个鸡蛋,仿佛我足刚从地狱回来似 的。 「是啊。回来了。」我轻轻推开他,一脚踏进久违了的屋子。天啊,想想也真恐 怖,我多久没回家了?这几个月忙来忙去的我忙什么呢?忙到比大禹治水还勤奋,三 过家门而下入。 屋子里整体结构没什么变化,看得出广琏很仔细的收拾过了,家俱一尘不染,乾净得不像是我林广宏的屋子。 「我?你?吃饭了吗?」广琏结结巴巴的问我,十只手指不安的绞来绞去,低著头,怯生生的用眼角瞄我。 我回头看他一眼,只穿著睡衣的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越发显得单薄消瘦,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看他样子应该已经睡下了,思,是个好孩子,早睡早起。想想我这病人倒是整夜的鬼混,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垮,还指望能康复呢。可这绝对不是我的过错,算造化弄人! 「不用陪我,你去睡吧。」我有些疲惫的将身体倒在沙发里,朝他摆摆手。 「我给你倒杆水吧。」他小心翼翼的走近几步,看著我。 「不用,你去睡吧。」我摇摇头。说到睡,我突然想起我的床好像被方言青搬到他那儿去了,那广琏睡哪儿了? 「那床……」我忍不住的发问。 「我买了张新的,很便宜的。」广琏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那就好。你去睡吧,我今晚要住下来,你不用管我。我知道被子在那儿,睡沙发就行了的。」我用手抓抓头。 「会冻著的。」广琏睁著一双小鹿般无辜清澈的眼睛叫起来:「你是主人,你应该睡卧室,我睡客厅好了。」 「那么麻烦干什么?我也就是凑合一晚罢了。」我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不行,林医生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睡客厅不好。你睡床吧。我个子小,这沙发够我睡了。」他连连摇头,坚持自己的意见。 几个星期没见,这懦弱小子强硬起来了嘛。我眉头一挑,有些诧异的看著他。 「要不,林医生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睡吧。反正我买的是双人床,够睡的。」广琏突然一拍手,有些兴奋的提议。 我忍不住眉头一皱。不好吧,和他睡一起? 「怎么?不合适?」广琏被我的睑色打击到,手僵在那儿,眼睛里开始显露不安和谨慎。 嘻,我这是怎么了呀?两个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有什么嘛。也真是的,瞧我这段日子遇到的什么鬼事,连脾气都娘们起来了。两个大男人,全带把的,我这避的哪门子嫌?真要避嫌,也得人嫌我呀!就我这身板,这架势,怎么说也该是我欺负人。 人说近墨者黑,瞧我整天和那票家夥混的,只要是公的,就连广琏这号的也怕起来了。没出息,真丢脸了。 「没,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怕自己睡相不好,可能会妨碍到你。」我连忙摆手。 「不会的,不会的,我只睡很小一点地方就可以了。」广琏的眼睛里放著光彩,好似我不嫌弃和他一起睡一张床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似的,激动的样子让我挺不自在的。 「那,为了不打搅你,要不分被子睡吧。」我提议。 「好的,好的。」他那颗小脑袋仿佛要从脖子上晃下来似的,连连点头。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在自己家里被人这么客气的对待,这感觉够怪的。 「林医生先洗个澡,我去给你铺床吧。」广琏扭著手指,小心翼翼的提议。 我点点头。他欢快的一溜小跑进了卧室。 我缓缓的从沙发上拔起身,一步一拖的走进浴室。当温暖的热水从头淋下,我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我运气好呢,还是那票家夥被我那通谬论给震傻了,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就从他们手里脱了身。虽然是短暂的独处,但这久违的自由感觉还是让我颇受用。 不是我一定要和他们撇清关系,只是我必须离开那儿。被那些家夥包围著,感觉连自由的呼吸都快不行了。他们周围的气场强烈得个个都像是十级台风,我从这个漩涡卷到那个漩涡,每一次挣脱都要耗费我许多的精力。离开一下,对我来讲,对他们来讲,都是有好处的。 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决定我不想事先去猜测。他们所求的,所想的,都太过於复杂了,猜测他们的行动,这种杀脑细胞的蠢事,我以前做的太多了,这次,不做了。要猜,要费脑子,让他们去吧。 一顿饭,四个人沉默著吃完,简直比分手饭还凄凉。当然,凄凉其实还不至於,应该说郁闷比较合适。真的很闷,不说话,只有扒饭的声音。真如果有那么一天,必须四个人一起生活的话,就这吃饭,也能让我早死几十年。我可真不希望将来墓碑上写著:此人是因吃饭太郁闷而闷死的。这太搞笑了。 我不想去深究方言青的沉默和怨恨,也不想去分析郭潮龙的算计和审视,更没心情去理会潭新伍的睹气和不满。今晚,我只想蒙著头睡它一觉;等第二天醒了,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不想知道经过,只求一个结果。 伸手将水开上,抓条毛巾开始擦拭身体。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一切都等结果出来再说了。 抬脚要跨出浴室,突然意识到:我整个屋子被方言青将细软收拾了个透,好像连件换洗衣裤都没有。 用手一拍脑门。得了,明天穿什么?明天我怎么去上班?穿洗衣篮里那坨咸菜?且不论明天穿什么,现在我怎么出去,穿什么出去,都是个问题。 算了,我烦恼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想我林某人素来随心随性,几时竟然变得娘们似的计较起穿的来了?我又不去选美,老计较这些做什么。 用条浴巾裹在腰上,我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走进卧室,才发现广琏说的那张双人床。就我看来,也就比单人床大了点而已。 得了,得了,既然是凑合一晚,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大不了晚上翻身翻下床。那么矮的床,还能摔死我不成? 广琏已经坐在被子里,旁边铺著一条满是太阳花图案的被子,已经很体贴的拉开了一个角。 太阳花,很好。我这大男人还配花。 「我买的被套。」广琏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没事。」我若无其事的钻进被窝,将浴巾扔在地上,反正没换的衣裤,索性裸睡。 翻翻眼皮,看到广琏挺不好意思的瞟眼看我光溜溜的上半身。 「换洗的衣服全被方言青拿走了。」我摊摊手,解释道。 「我,我有乾净的睡衣。」他起身要为我去拿睡衣。 「不用不用,你的睡衣我穿不了的。」我指指他瘦弱的身板,回绝了他的好意。 於是他红著脸匆匆钻回被子,然後将被子拉到脖子口,道了声晚安後就急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我笑著摇摇头,瞧我担心什么呀。就这么头小鹿一样的孩子,我不把他怎么样就好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和那票人待久了,脑子都要出问题。想想我林广宏几时要提防起被人欺负了?平常对女人,我不欺负人家就好了。现在倒好,我得提防男人欺负我了。这什么道理呀? 没道理。睡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为了那票头疼的家夥,会一夜恶梦不断,虚汗不止,哪知道我不愧是标准的平民百姓,怎么也学不来豌豆公主的样。这一夜无梦无醒,竟然顺顺当当的一觉到天亮。 翻开眼皮瞄瞄窗口,薄薄的窗纱被柔和的晨风不断的撩拨,一阵阵清新的空气迎面拂来。明亮的天色透过窗纱照耀进来,给一切龙上一层毛绒绒的柔软光芒。 将积在肺里的空气一鼓作气的呼出,我闭著眼躺在床上狠狠伸了个懒腰,一个打挺跳下床。 管它今天有天塌下来的大事,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既然始终要做人,不如做个开心人。 将脑子里刚要冒出头来的烦恼事一股脑的丢开,我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不睁开眼睛还罢了,一睁开,吓了我一大跳。 好家夥!老大老高的人影竖在房间里,差点没把我吓得跳回床上去。 这谁啊?我定神一看—— 郭潮海引他怎么出现在我的屋子里,还没声没响的站我床头?这我昨晚记得是和广琏睡一块的呀?一念至此,我急忙四下一瞟:广琏人呢?对付郭潮海得靠他了。 「林广宏!」郭潮海满足愤怒的朝我喝了一声。 我满脸疑惑的看著直挺挺站在我卧室里的郭潮海。他睑上两条眉毛高高竖起,整张脸绷得紧紧的,一双愤怒异常的眼睛死死的瞪著我,双挚握得死紧,手臂上的肌肉在西服下纠结著,看起来随时准备痛揍我一顿。 我不记得有欠郭潮海钱没还呀?对他这副灭门惨案的愤慨样,我万分委屈。 「海少爷,林医生。」广琏应该是听到了郭潮晦的喝斥,从卧室旁边的浴室里跑了出来。 看的出他在洗晨澡。从浴室跑出来的他满头满脸的水气,身体也来不及擦乾,湿漉漉的浑身冒热气。由於来的匆忙,他一只手抓著围在腰间的浴巾,一路跌跌撞撞,样子十分可笑。 看他那副模样,我忍不住想笑。没等我笑出来,我猛地意识到有件事情不太对头 哇咧,我还想笑广琏呢!笑我自己吧!他样子可笑,我也好不到哪去。头皮一阵发麻,我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是光溜溜进被窝,现在就这么赤条条的挺在郭潮海的面前,被人看了个精光。 喀,男人还不就那么点货色,他郭潮海也是带把的,我有的他有,我没的他也没。他看我没赚,我也算不上赔本。 不对,事情不对。我脑中灵光一闪。裸体不裸体倒不是问题的关键,要命的是,光溜溜站在我林广宏卧室里的,不光有本少爷,还有广琏,看来就好像我俩同床共枕经一宿,一番缠绵过後,好梦初醒,一个刚醒,一个刚出浴,香艳刺激得无以复加啊! 饶我一条性命吧!那三只BOSS已经折腾得我差点没了性命没了自由,要再加上这要死不死黏黏乎乎的一对,我还不如直接拿块豆腐往脑门上一拍,自行了断,让他们自己玩去,我出局。 「郭潮海,把你脑子里的愚蠢念头给我丢掉,这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念头一起,我立刻伸手抓过床上的被单往腰上一裹,指著郭潮海的鼻子大喝一声。 被我的金刚狮子吼一震,郭潮海浑身一松,回过神来。 我林广宏和那三只雄性动物还闹不清扯不明断不掉,哪还有闲情逸致再扯一段不了情?难怪人都说恋爱中的人头脑发热,神智不清,我眼前就活脱脱一个实例。 还好郭潮海没给我继续演这八点档的烂俗言情剧,总算恢复了智商。不然真要勤起手来,我这头浑身钢板明显没有优势。 我就说我最讨厌陷入感情吧,看看,本来的大好青年,一遇上这情啊爱啊的,脑子里的细胞就大片大片的死绝了,全成了玫瑰花肥了。 我没什么好脸色的瞪他一眼,他竟然以为我欺负了他的心上人,真冤枉死我了。 「嗯,那个,林医生回来了?」郭潮海尴尬的咳嗽几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侧了侧身,移开眼光。 「思,回来住一晚。」我沉著脸一屁股坐在床边,依然没给他好脸色。瞧瞧这什么事,他大少爷好这口,可不代表我也得好这口呀。我清清白白的社会大好青年,平白无故就给人扣了偷人的帽子,我冤啊。 广琏看看床头的我,再看看那头的郭潮海,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是那回事,郭潮海你脑子发昏了是不是,想什么呀!」他抓著腰里的浴巾,气得连连跺脚,一个不小心踩住了浴巾,重心不稳,一头往下栽;幸亏郭潮海机灵,一个箭步跳上前去将他扶住,成功英雄救美。 只可惜美人还在气头上,广琏一把推开他,狠狠的瞪了他几眼。 「林医生是我的恩人,这房子也是人家的,你歪想那些算什么意思?冤枉我,也不能冤枉人林医生。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哼,什么真情实意,我算是看透你了。我真傻,信你们这种人做什么?还傻得把钥匙给了你。现在好了,全看透了。」广琼用牙咬著嘴唇,气得猛一转身要离开卧室。走到门口他回过头,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又是气又是怨又是娇的,狠狠一瞪郭潮海,瞪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颗心淹在这秋水里七上八下。 郭潮海急忙冲上去想抓住广琏的手臂,却又怕这样做更惹怒了他,只能伸手将他拦在门口,不敢碰又不让走。 这对要命冤家!我看得是连连摇头。罢罢,人家的感情事,人家自己会处理,我这厢不必插手。收拾收拾心情,我将腰里被单裹紧,站起身走到门口。 侧身越过挡在门口的两人,我打开门。门外,潭新伍正高举著一只手准备敲门,身後还跟著方言青和郭潮龙。 潭新伍举著手目瞪口呆的看著我,浑身上下只裹著条满是脸盆大的向日葵花被单的我倒映在他圆圆的无边眼镜上,扭曲的形象十分可笑。 我何尝不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好嘛,人到的还真够齐全的,这一大清早的全到了。 瞪了半晌,潭新伍回过神来,眼光越过我,立刻看到里面浑身水气,同样只裹了条浴巾的广琏,和一脸焦急之色的郭潮海。 「林广宏,你做了什么好事?」潭新伍睑色大变,双眼刀子似的朝我戳来,大喝道。 他身後的方言青则眉头一皱,一脸伤心欲绝的悲愤样;郭潮龙算给我面子,只是紧著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线,双眼满足对我的责备。 饶了我吧,又来这出!我比那窦蛾还冤啊我!我闭上眼睛,仰天长叹。 我绞著手臂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斜著眼看那三个家夥。潭新伍难掩尴尬的乾咳几声,眼神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不敢和我对视。我可不打算放过他,使劲的狠狠瞪他几眼,瞪死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最好。 承受不住我的高压电眼,潭新伍急忙端起面前的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口水。 潭新伍受不住我瞪他,可我却受不住方言青瞪我。虽然方言青刚才明显也往歪处想去了,可他大少爷在我义正词严的目光下依然故我,那理直气壮幽怨万分的眼神死死的回瞪著我,让我心虚万分。 嘿,错的又不是我,我心虚干什么? 底气不足的我将眼神移到一边,却发觉这一边盯著我的,却是那更加难对付的郭潮龙。 他倒没尴尬也没幽怨,扬著眉半眯著眼,一副我活该的眼神,惹我不自在的乾乾哑笑。 「那个……」受不了这漫天的斗鸡眼,我有意说些什么打断一下过於凝滞的气氛。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停住。 这一旦问出口,会是个什么答案?我想要什么答案?最好的答案当然是他们全吐我一睑口水,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够男人,放我条活路。 问题是:可能吗? 「你们的决定是什么?」要死总要死,要活总能活,死死活活就这一下子好了。我索性十分痛快直接的问了。 「会答应你那种建议的人,绝对是傻瓜。」潭新伍有些愤慨疲惫的摘下眼镜,用手揉捏著鼻梁,皱著眉头开口。 他慢条斯理的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用手指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不过,会看上你这么个歪瓜烂枣的,我本来就是个傻瓜了。可笑我竟然还一门心思要吊死在你这颗歪脖柳树上,真是傻透顶,没救了。既然我没救了,凭什么让你小子活得逍遥自在?嘿嘿,要死也拉你林广宏当垫背。」潭新伍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一副好诈之色。 啊,敢情他不走?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方言青用手扶著额头,带几分疲惫几分无奈几分埋怨的开口。 「老方,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先来後到这个道理。」潭新伍半是讽刺半是同情的在旁边懒懒开口,未了还是恶狠狠的瞪我一眼。 「可他倒是早点定下来给个痛快,何必我们现在这么别扭,受他摆布?」方言青大吐苦水。 「你又不今天才知道他是个害人精。」潭新伍也一口怨气吐了出来。 「敢情是我这歪脖柳树拉著扯著让你们往我这儿上吊的?」我这厢也委屈著呢。 好嘛,两个吊上去了,那剩下那个呢?我转过头去,看向至今依然沉默不语的郭潮龙。 迎上我询问的目光,郭潮龙坦然自若的看著我。 「我还能怎样?骑驴找马,先骑著再说咀。」他手一摊,很是无奈的说。 赫,到他这儿,我这歪脖柳树成头驴了! 「这么说来……你们三个谁也不退,全给我一人了?」我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没道理你快活我们受罪,要死死一块。」潭新伍没好气的说。 其他两人纷纷赞同,点点头。 成,三个全吊死在我这儿了。没关系,谁让谁不痛快还不一定,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往後的日子,咱们走著瞧。 第四章 合上手里的病历,我用手揉揉眉心,用力的伸个懒腰。虽然不用乎术,但外科这么多病人,工作量还是很大。 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进来。」我用手托著脸颊,淡淡的叫了一声。 门被缓缓推开,潭新伍穿著一身淡蓝色的外套,手里夹著份病历走了进来。 天雅的医生服是淡蓝色的,比纯白色看起来有生气多了。 反手将门关上,潭新伍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左脚悠闲的搁在右腿上,一翘一翘。 「不在自己办公室里好好干活,来我这儿摸什么鱼?」我放松身体,靠在皮椅里打趣他。 「路过你这边,顺便进来看看。」潭新伍将手里的病历扔在我的办公桌上,整个人靠著椅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有工夫到处闲逛,还不如多救几个人,也好减减我这边的压力。」我指指面前一大叠的病历说。 「你还压力大啊?」他鄙视的斜我一眼,鼻子里还伴奏似的哼了一声,「你的八千万金手休大假,我手里多了多少手术你知道吗?就你办公室里看看病历的工作量,能和我比?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还是赶紧把你的手弄好,乘早把该你的手术接走吧,好歹让我休息一阵。」 「从桥上连车带人摔下去的,你当我是路上随便跌了一跤啊?哪那么容易能完全康复。你能者就多劳吧。」我懒懒的甩甩手,直起身,伸手将他扔在桌上的病历拿了过来。 「能者多劳?我看我要过劳死了。」他愤愤不平的瞪我一眼。 我不以为然的笑著打开病历,是个心脏移殖手术。 「才十六岁,够年轻的嘛。」我不怎么上心的浏览著病历。 「是啊,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潭新伍将双臂绞著,靠在桌子上,凑过来看着我。 「十六岁的人,瘦小得跟十二三岁似的。这种病,耗人。」他用种同情的口吻说著。 「怎么搞这么严重才来?」我拿出几分认真来看病历。 「缺血性心脏衰竭,陈旧性心肌梗塞,巨大心室壁瘤,还糖尿病二期,肾也开始衰竭了。这小姑娘……还能心脏移殖?」 我皱起眉头瞪著潭新伍。有没有搞错,这样虚弱的病人根本不能熬过那出生人死的心脏移殖手术,她会死在手术台上的。 不过,就算她不死在手术台上,也会死在病床上。花一样的年纪,悲哀的生命历程。 「不是这么难的病人,我会介绍到天雅来吗?怎么,林大专家没辄?」潭新伍眼镜後的眼神一闪,带丝挑战的看著我。 我抬眉瞪他一眼。这不是有辄没辄的事,她身上的病可全是心移的禁忌症,手术风险太大了。好歹是条人命,不能马虎啊。 不过,虽然手术风险大,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办到。只是,就算我能又如何?我现在这双手,能救人命吗? 「也不是完全没辄,只是太冒险了。」我挑著眉撇撇嘴。 「不冒险又能如何?她横竖是个死,赌一下总比等死好吧。再说了,你不一向艺高瞻大,喜欢冒险,这次怎么乌龟了?」潭新伍取笑起我来。 「我想冒险也得有本钱呀。现在手这样,怎么冒险?我现在只能杀人,哪还能救人。你行,你行你怎么送天雅来?该送到中心去。」我翻个眼皮,顶了回去。 「我这不是想给你林大专家个表现的机会吗?」他看著我嘿嘿一笑,「只下过,没想到你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而我也被调到天雅来。事到如今,这手术最後竟然落到了我自己头上。计划跟不上变化啊。」他苦笑著摇摇头。 我不给他面子的哈哈大笑。「你想来难我,却自己中了套,活该。」 「罢罢,反正一路帮了这小姑娘,最後依然由我自己来也好。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这手术你林广宏不做,也只有我潭新伍来做了。」他倒是自我开解起来。 果然是个刚愎自用的家夥,自恋得可以嘛。 「你准备怎么冒险?」我合上病历问他。 「你猜?」他朝我挤眉弄眼。 给这骚包一个白眼,我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难道你想用无创?」 「英雄所见略同。」他带丝赞赏,得意的拍拍我的肩。 「会不会太冒险了?无创死亡率很高,存活率又低……」 「怎么?对无创没信心?这世界上也有你林广宏不敢动的心脏手术?」潭新伍激我。 「呋。」我白他一眼。「有什么心脏手术是我林广宏不行的?我不是怕手术出什么问题,只怕病人熬不过。只是这手术目前才刚上临床,存活率实在是低得可以。无创对你潭新伍来说自然不足什么太难的手术。你的技术既成熟又稳定,手术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们外科医生的手术即使成功了,也只是过了第一关而已。无创虽然对病人的身体损害小,可是它对移殖进去的那颗心脏损害大了点,就怕病人熬不过去啊。」我有些担忧的说。 潭新伍点点头。「没办法的办法。这小姑娘绝对是熬不过开胸的,那近一尺的创口会要了她的命。只能在无创上赌一把了。」 「什么时候手术?完了我好给你送个花篮,锦上添花一下。」我随口打趣他。 他从我面前那一大堆的病历中,抽出压在最底下的那张通知。 「今天晚上。」他指指通知,有些不满的看著我。 「今晚?怎么不选择白天做?白天也好开记者招待会给你风光风光。」 潭新伍瞪我一眼。「谁稀罕这风光。供体的心脏要傍晚才能送到,处理完已经是晚上了,只能晚上动手术。」 「那多没劲,好不容易表现一次,都没风光的机会。再说了,院长他能放过这次露睑的机会?」我仍有疑问。 潭新伍呵呵一笑。 「你也太小看院长了,他当然是计划好了的。手术估计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完全结束。都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这不刚好准备准备,白天开记者招待会?」 哦。我恍然大悟:这胖老头子果然计算好了的。 「可这样一来,你不就得通宵了?」 「怎么?心疼我了?」潭新伍涎著脸凑过来。 「去去去,拘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这种人累死活该。」我将他的睑一把推开。 「林广宏你别得意。我累死累活,你得陪著垫背。」他哼哼一声。 什么意思? 他叹口气,再次点点摊在我面前的通知,我这才放点心思看了一遍。 「这胖老头也太狠了吧!我这还没好透呢,他就要我带通宵的实习……我要去告这压榨病患的死老头。」我瞪著眼叫起来。 可怜我刚拆的钢板,身体还虚弱著呢。那胖得像KFC老爷爷的院长,竟然要我带实习医生一起看潭新伍的手术,还要陪同出席明天上午的记者招待会——这不是拉著我也通宵引 我这头还关心别人得熬通宵,合著自己也得跟著熬通宵。这救死扶伤的记者招待会,又不是娱乐新闻报导,还硬要拉著大牌出场,而且越多越好。恶俗啊恶俗。 仔细想想,难怪潭新伍那天以後一直没来打搅我,原来是在准备这次手术啊。只是不知道方言青和郭潮龙怎么回事,那天以後也没来烦我,我还一直以为他们三人是商量好了放我几天自由呢,敢情我这头把他们想得那么善良,纯属我自作多情。 「早知道要搏命演出,我昨晚就不去鬼混,好好睡它个够了。」我懊恼万分的喃喃自语。 「好啊林广宏!你昨晚竟然去鬼混了?多晚才睡的?难怪今天看你一副衰样。」潭新伍叫了起来。 耳朵这么尖做什么?就偷听人说话。 「什么时候睡觉是我自己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没妤脸色的白他一眼。 「我们三个可是看在你身体没好透的份上,才不去打搅你,让你好好安静的休息几天;你倒好,自己折腾起自己的身体来。」潭新伍一副我死没良心的愤愤样。 「承蒙你们看的起。」我爱理不理的再翻个白眼,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不想继续这没营养的话题,再说下去铁定我理亏。於是眼珠一转,我赶紧扯开话题。 「做父母也真是的,怎么把孩子的病拖到这么严重?这病要早点发现早点治疗,绝不至如今的进退两难。」我有些不满的说。 「乡下小地方人家,哪知道孩子得的是心脏病?还以为伤风感冒,诊所里打打针吃点药也就罢了,最多就吊几天点滴,好些了,也就不在意了:等到身体拖得不行了,不得已,才去大医院瞧瞧,病况已经恶化得难以挽救了。」潭新伍无奈又可惜的说:「本来倒还不至於像现在这么糟。可你也知道,心脏病是个富贵病,光药费对一般人家来说,已经很难负担,更何况这种小地方人家,砸锅卖铁也不够孩子吃一个月的药。不得已,只能吃些便宜的药。原来就重的病这么一折腾,就更不得了了。」 「那他们怎么负担得起心移的费用?这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的药费可以比的?」 「他们哪拿得出钱来做?不过是媒体曝了曝光,呼吁一下社会关怀,才得到这么个优惠减免的机会。」潭新伍扁著嘴,无奈的说。 「谁这么好心眼,给媒体爆料,帮他们争取这种优惠机会啊?这年头,这种好人可不多了。」我随口问道。 潭新伍从椅子里直起身,整个上半身凑到我面前,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我双眉一挑,瞪大眼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合著我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就不能做好人好事了?」他眉头一皱,对我的不信任很是生气。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连忙摆手,急忙满脸堆笑解释起来:「只是没想到是你。」 「穷人家的孩子当然要帮著穷人。哪像你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就只顾著自己痛快,从没想过别人死活。」他鼻子哼哼两声,没好脸色的挖苦我。 成,我知道这人又提起哪壶了,他就是在提醒我不管他死活,硬勾引他往我这儿吊死那么多年。什么时候他都要逮机会酸我几句,这小气劲。 「你别穷人家孩子长穷人家孩子短的。你家里不是大地主?乡下这么多的地,还能穷了你?」我也不示弱,扯他老底挖苦起来。 「地多怎么了?还不是个种地的。」他瞟我一眼,没好气的回我一句。 「得了得了,你就哭穷吧你。」我懒得和他斗,随手甩甩打发。 潭新伍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 我笑著摇摇头。还真没想到这刚愎自用的小气鬼还有这份心帮助这家人。可见我以前对他的看法不怎么正确,他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这人看来是个面冷心热,嘴毒心软的家夥。也对,这家夥就是个心口不一的别扭人。 傍晚六点,我和三四个小护士一起坐在食堂里吃饭。和面前这票小护士嘻嘻哈哈的一边闲聊一边吃饭,我春风得意的很。想想也是,我,林广宏,天雅娘子军心目中的偶像不二人选,陪他们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真是浪费了。我这种模样帅,心肠好的男人,本来就该陪面前这些千娇百媚的美娇娘。 我们这一边正打情骂俏得火热,突然老大一个身影龙罩过来。抬头一看,潭新伍沉著一张老脸,竖在那儿扮稻草人。这人满睑冰霜的表情,将现场火热的气氛冻成了绝对零度,吹口气都能结成冰。 「潭,潭医生。」小护士们都被他吓得纷纷低头,呐呐的叫他一声。 「恩。」低低眼皮,潭新伍没好脸色的应了一声。 「那个……林医生慢吃,我们吃完了。」意识到她们不招这家夥的喜欢,几个小 护士急忙收拾一下自己的盘子,落慌而逃。 潭靳伍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空出来的地方上。啪的一声,他将一包东西扔在桌上。 「没节操的骚包男。」他鄙视的瞟我一眼。 「大哥,你不近女色,也别害了我的美事可以吗?」我也不退让,不满的摊摊手。 他皱著眉瞪我一眼,将桌上那包东西拉到自己面前。 「什么玩意?」我身体微微後退,有些提防的看著那包东西。 他不声不响的打开那包东西,是个保温瓶。 「里面什么东西?吃的?给我的?」我皱著眉问他。 「猪脑。正好给你补补你那开了花的脑子。」他一字一句的说。 「给我猪脑干什么?我才不吃那东西,恶心兮兮的。」我急忙摆手。 「哟,歧视起你的同类来了。」他阴阳怪气的嘲讽我。 他这毒嘴的死德性,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的了。 「我和猪同类,那你喜欢的就是头猪,可见你的品味也有问题。」我也不示弱,顶了回去。 「可不就是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猪头。」他一边将保温瓶打开,一边继续毒我。说完,他将打开的保温瓶推到我面前。 我捏著鼻子凑过去一看,什么猪脑,里面是鱼头豆腐汤。 「给你补脑子的,让你吃了好继续对女人发花痴去。」潭新伍没好气的将一双筷子狠狠的插到保温瓶里的鱼头上。 我皱著眉头,用筷子把鱼头掐开,夹了块放进嘴里,味道还行;他那头用手支著半边脸,推推鼻子上的眼镜,看著我一口一口的吃鱼头。 这家夥,关心个人也这么别扭得慌。 只我一人吃吃喝喝,他就在那儿盯著看不说话,这气氛闷得我心里难受,於是只好扯点话说说。 「手术准备的怎么样了,心脏到了吗?」我嘴里塞著豆腐,说话含含糊糊的。 「刚到,技术人员正处理著呢。」他漫不经心的说,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看著我吃鱼头。 「要不要也来点?」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指指瓶里的鱼头说。 他眼睛闪闪,嘴角微微一撩。「我脑子又没从桥上摔下去开了花,不用补。」他冰冷的脸色松弛下来,嘴巴却依然很毒。 我就知道他是关心不得的,关心了也没好下场。得了得了,自己管自己吃要紧。我朝他翻个白眼,低头继续朝鱼头进攻。 吃到一半,他突然伸手过来。 「脸上带便当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轻拭过我的嘴角,然後将手指伸到自己嘴里。 我整个人一愣,抬起头傻儍的看著他。 「吃我豆腐。」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急忙四下里张望一番,生怕他这出格的动作被别人看到。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吃你豆腐怎么了?你不也在吃我的豆腐。」他一抬头一挺胸,指著我手里的鱼头豆腐,理直气壮的说。 看看手里吃到见底的保温瓶,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被顶得愣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瞪他几眼。 潭新伍的嘴角扯得越发开了,得意洋洋的看著我直笑。 晚上八点,手术即将开始。 由於是台比较特殊的手术,又受到媒体和多方面的关注,天雅特别安排了各方面条件和设施都最好的一号手术室。 潭新伍穿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著手术专用的眼镜,举著双手走了进来。由于杪他已经收拾妥当,我们这群在观察室里的观光团也就不方便上去和他客套,都只是安静的注视著他。 他朝我瞟了一眼,我举举双手的姆指,祝他成功,他回给我个没问题的眼色。 在众人的目光里,他走进了手术室。 一号手术室除了设备和条件优良以外,还附了一个宽敞的观察室。观察室与手术室之间相隔的也不是墙壁,是一整面的玻璃。它本来就是用来进行比较特殊的手术,并方便让其他医生参观交流。 由於来参观这手术的还有其他医院的心脏外科医生,为了方便他们全面观看手术过程,医院特别安排了一具数位摄影机进行全程拍摄。观察室里的显示器和手术室里的是相通的,潭新伍在导管里的动作,外面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病人已经被完全麻醉,体外回圈也已经建立。她身体里的心脏已经停止工作,只等著医生为她换上一颗健康强壮的心脏,重新开始正常人的生活。 这小姑娘的身体异常虚弱,麻醉对她来说也是道生死大关。不过显然天雅第一麻醉好手小李的诱导麻醉实施得十分成功,他果然是这行的高手。 胸口上的导管已经插好。潭新伍站到手术台前,和左右助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助手打开手术室里的音响後,将已经黏好心脏的导管递给他。 我听著缓缓响起的粱祝交响乐,朝天翻个白眼,这毒嘴的家夥品味还真缠绵悱恻。 无创心移的重点,前期技术人员会把移植用的心脏压缩成铅笔大小的管子,然後把管子放置在一根长软管的尾部;医生会在病人大腿根处切开一个小口,将这黏著压缩心脏的软管插入患者的股动脉,通过外力的推动,把心脏往患者的心脏方向推动,到达已经坏死的心脏旁边,找好位置後,再把移殖进去的心脏松开,让它膨胀开来。这种手术有很大的风险性,一方面极有可能会引发并发症,另一方面,手术医生只有一次机会让心脏膨胀起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手术就会失败。 对潭新伍的技术我从不怀疑,他一定能掌握好最佳时机膨胀那颗救命的心脏。他这人嘴虽然毒,那手功夫却是货真价实。 从显示幕上可以看到潭新伍已经在沿著小姑娘的股动脉向上推软管。他的手法既熟练又轻柔,软管非常听话的沿著动脉不断移动。小姑娘的胸口也插著导管,她的冠状动脉上已经开了口子,以便让沿著股动脉上来的心脏可以通过这条切口,进入胸腔。 虽然潭新伍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依常人来看,从大腿根部的切口到胸腔不过半公尺路径,他依然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将心脏通进胸腔。没办法,这毕竟是在人身体里,动手脚,人命关天不说,手术没有开胸,医生全靠著透视显像才能知道软管到了什么地方,接下来又要往何处去,动起手来束手束脚得很。一个小时不到就能通到胸腔,已经是潭新伍好本事了。 手术有个重要原则,时间越短,病患发生危险的可能就越少。 在胸腔里找到合适的位置,潭新伍果断的松开软管。没有了束缚的压缩心脏,在胸腔里逐渐膨胀开来。 心脏在不断的注入生理盐水中膨胀到正常大小,助手医生从胸口的导管将多余的盐水吸出胸腔,保持胸腔的清洁。 心脏复苏得很好,潭新伍轻松过了最大的关口。接下来只要取出坏死的心脏,将血管吻和,然後启动移殖进去的心脏,手术就算成功了。 潭新伍将手里的软管交给助手,换到前面胸腔的插管处。将微型的器材从胸口的插管里伸进去,配合著显示器上的图像,他非常小心的切开连接在坏死心脏上的血管,将整个心脏从心包里分离出来。 将坏死的心脏用吸管吸住,小心翼翼的从导管里拔出体外。十分钟後,一颗发黄萎缩变形的心脏,被丢进不钢盆里。 依然使用这条胸口上的插管,潭新伍注视著显示器,准备吻合血管。这是项十分艰难的技术活。由於没有开胸,医生的视野非常狭窄,只通过一条导管吻合血管对手术医生来讲,难度非常大。 潭新伍紧紧的盯著显示幕,双手动作十分麻利的开始吻合大动脉。将四条大血管吻合好,他使个眼色给助手,身边的助手将体外回圈中的血液重新注入到新的心脏里,原本乾瘪的心脏迅速鼓了起来。 等待了几分钟,移殖人的心脏没有主动起搏,於是再插入电击片被动诱导起搏。 两次电击後,新的心脏开始跳动起来。助手医生将体外回圈完全停止。 将手里的活完全移交给助手,潭新伍从手术台上退了下来。剩下的事情,助手医生已经能完全处理好了。 在凄美缠绵的梁祝交响乐中,潭新伍功成身退。 第五章 用手指揉揉眉心,我匆忙的下楼。走到一半,被从後面追来的潭新伍一把抓住。 「你跑什么,林广宏?我的庆功会都不参加?」他一睑不满的瞪著我。 「哪敢啊!」我急忙喊冤,指指身上的衣服。「你总不希望我穿这咸菜参加明天的记者招待会吧?我这不就想回去换身衣服,穿得光鲜亮丽的参加你的记者招待会,给你做个好面子?」 「说得好像对我多好呢。你既然有心对我好,不如就甩了那两个,一心一意对我,才是妤呢。」他对我的解释嗤之以鼻。 「得了得了,别像个女人似的老扯这个。找还赶著回去换衣服呢,你倒是放手。」我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 「手都没好透,还开不了车,你怎么回去?」 「芬妮答应送我一程。」 「那个疯婆子?坐她的车太危险。难道你又想从桥上再摔下去一次?」潭新伍眉头一皱,叫了起来。 「去你的乌鸦嘴。芬妮今天大夜班,她上班不喝酒。」我白他一眼,自顾自跑下楼去。这次潭新伍没追上来了。 跑到地下车库,芬妮早已经发动好她的车子等著我了。一上车,她便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唉,潭新伍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上班时间芬妮不喝酒,但这女人的驾驶习惯太剽悍,那速度让人吃不消。 一路的飚飚飚,芬妮轰隆隆的将车飚到我住的公寓门口。飘得我肾上腺素在身体里乱窜。 长吁口气,我好不容易将心跳平复。该听潭新伍的建议的,这女人不喝酒也不牢I异。 芬妮咯咯直笑,歪著头从驾驶座黏过来,丰满的胸部贴著我的手臂。 「兴奋了?」她有些轻佻戏弄的打趣我。 我喘著气摇摇头。 「兴奋的话邀我上去坐坐,我们来点运动,广宏。」芬妮促狭的朝我眨眨眼,暧昧的在我耳边吹气。 「饶了我吧。」我急忙将这剽悍女子推开了些。「我刚拆的钢板,您老人家就别折腾我了。我可还是病人。」我没好气的翻翻眼皮,打开车门下了车。 「哟,广宏也会清心寡欲啊。」芬妮很不给我面子,继续调侃。 「去去去,回去上你的班去。」我甩甩手打发她。 这女人哈哈一阵大笑,猛一踩油门,车子轰隆隆呼啸而去,给我一屁股大大的灰尘。 用手赶赶那些尘土,我叹口气走入公寓。打开门,我习惯性的要在门口摸灯开关,却意外的发现灯是亮的。愣了愣,定神一看,好家夥,客厅里沙发上,郭潮龙老神在在的正看电视呢。 我急忙退出去看看门牌——是我的屋子呀。那他在里面干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我愣在门口问。 「我叫广琏开的门。」他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淡淡的回答,随即又转过头去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走进屋子,随手将门关上。 「广琏呢?」我四下里看看,问道。 「我让潮海带他回去了。」郭潮龙拿起茶几上的啤酒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回答。 这么说来,这屋子里就我和他大眼对小眼了。我心里一阵不痛快。 「这是我的屋子,我的啤酒,我的电视,我的沙发,你凭什么在这儿大摇大摆的,好像这是你郭总的地盘。」我在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坐到沙发上不满的说。 「林医生别这么小气嘛。」郭潮龙将视线从电视那儿转了过来,朝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凌晨四点,你在我公寓里看电视?」我摊摊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啊,原来林医生也知道现在凌晨四点了?」他眯起眼睛看著我,语气温和而礼貌。 「什么意思?」 「林医生下班是五点,您一直在外面混到了凌晨四点。真是可惜,今天我本来想邀请你共进晚餐的。」他语气颇为惋惜的说。 「得了得了,对着你我消化不良。」我随意的摆摆手。 「那么,林医生做什么要到凌晨四点呢?」他十分轻柔的问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盯着我的眼睛里有些又黑又沉的东西闪动着,让我心里不断的发毛。 我浑身一个寒颤。 「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娈童。」我脸色一沉,白他一眼。 手指轻轻一按遥控器,郭潮龙关掉电视,整个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将身体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眼睛警惕的瞪着身边的郭潮龙。 果然,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身体朝我这儿一倾,整个向我笼罩过来。 我急忙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你干什么?」我瞪着他质问。 「林医生,我们有约定的。」他高大的身躯压在我头顶,老大一片阴影。 我皱着眉头瞪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这一晚和谁在一起?潭新伍吗?」他依然十分亲切温和的问道,却让人更不自在。 搞什么,郭潮龙阴阳怪气的问我这些做什么?他让我觉得有些害怕。怕他干什么?难不成他还能把我吃了。 「和他在一起又怎么了?」我挺挺胸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 「和他约会吗?」郭潮龙轻飘飘的问道。 「你想哪去了?我们在工作。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啊?我们在救死扶伤,别拿你那套往我们头上套。」 「林医生这我们我们的,叫得可真熟络。」郭潮龙一把抓住我抵在他胸口的手,语气依然轻柔,但其中的温度却降了降。 「真的在工作。你……你莫名其妙。」我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他抓着我的手一拉,将我拉进他的怀里。「那么送你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那是内科的芬妮,是同事,今天她大夜班,只是送我回家而已。我的手又不能开车。」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个乖孩子的急忙解释。 眼前的这位家长虽然一脸和气的笑容,可他盯着我的眼睛却让我有种被蛇盯住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盯上了的一只可怜青蛙,身处危险之中。 我怕他做什么呀?林广宏,是男人的就给这不长眼的家伙几拳,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哎,你倒是快动动呀,一动不动像个孬种,算个什么样? 心里一激,我腰板一挺,冒着八千万的手不要了,猛的推开郭潮龙,无奈手还是被抓着无法挣脱。 「怕我做什么?我又不吃了你。」郭潮龙撩起嘴角笑笑,带丝调戏人的意味。 「我不是怕你。我要去洗澡,换身衣服,还要赶回医院去。」别开头,我斜着眼瞟瞟他。 「还要回去陪潭新伍啊。」郭潮龙拖着老长的尾音,带丝抱怨。 「工作,男人要以工作为重。」我大声冲他宣告。这死奸商平常不是工作狂吗?怎么今天大半夜的有空来扯我后腿。他不工作,我可还要工作呢。 也就我最可怜了,凌晨四点多还要为工作忙碌。 郭潮龙垂了垂眼皮,不紧不慢的叹口气,松开了手。 谢天谢地,这工作狂果然还是有些原则的。 「好了,我还要赶回医院工作,没工夫陪郭总你唠叨了,郭总自便,恕不接待了。」我卷卷袖子,匆匆扔下几句,直奔卧室而去。 真是的,我都忙得没空睡觉了,他还给我来这深夜闺怨,男人要以工作为重。 将外套匆匆脱下,我急急忙忙的冲进卧室里的淋浴间。 两三下将自己脱个精光,动作快些,时间节约下来我好在医院自己办公室里眯会。 打开水龙头,当第一股热水冲到身上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郭潮龙今天怎么这么乖呢?我叫他自己回去他就回去了?我这只肉青蛙就这么从他这条毒蛇眼皮子底下,轻轻松松的逃脱了? 天下真有这么便宜的事?特别是面对郭奸商。 心中大骇,关上水我正想有所动作,淋浴房的门就刷的被拉开了。 郭潮龙悠闲自在的单手倚着门,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就知道这奸人没这么好打发,可我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呢?凌晨果然是人最糊涂的时候。 「干什么你?」我绷着脸大声质问,好歹先把场子稳住,我可不希望在气势上输了人。 他没回答,只是挑着眉笑笑,突然伸身往我腰上一摸。 「该死的,你做什么!」我被他吓得像只青蛙般猛往后跳,可这淋浴室多大地方,一跳就贴在墙角了;更糟的是,虽然我跳了,可依然被摸了。 这下真是亏大了,被摸先不说,跳到墙角,占了个天不时地不利的位置,就实在是败中之败了。这地方没占好,下面的仗不是越打越败!最可气的是,这姓郭的也太不要脸了,有伸手就摸人这种地方的吗? 我又气又羞,懊恼万分,想也没想抬腿就是一脚过去。 「林医生,钢板才拆,注意安全啊。」郭潮龙微一侧身,伸手抓住我的脚把我往前一拉。我踉踉跄跄朝前跌,正好又被他拦腰抱住。 我可不想再吃他第二次亏,急忙双手往胯下一捂。可怜我这鸵鸟动作看在他这老妖怪的眼里实在幼稚得可以,他丝毫不给我面子,哈哈大笑。 这算什么?我当然知道这动作实在可笑,可我又不是他,长这么大可没被男人这么摸的习惯。 嗯,当然,方言青不算,他摸得没这么不要脸。 郭潮龙一手抓着我的腿,一手搂着我的腰;而我抬着条腿,双手捂着,两个人就这么在狭小的淋浴室里僵持住。 「你想干什么?」虽然目前在姿势上我底气不足,但语气上依然恶狠狠,气势不减。 「干什么?林医生,你说我想干什么?」他手臂一用力,将我和他贴得紧紧的。 「贴这么紧做什么,你这不要脸的奸商。」我脸上挂不住,一阵阵的血往上涌。 「林医生害什么羞嘛,大家都是男人,你应该能理解的。」郭潮龙的头伸过来,一阵阵热气吹得我避闪不及。 「你大半夜的发情也别找我麻烦。」我单脚站立,腰还被他挟制着,实在躲避不开他那张章鱼嘴,耳朵被叮了好几口。 「不找你找谁?」 「找你的娈童去。」 「他不是被你解放了?」 「你难道只有他一个?」 「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不要你,我找谁?林医生你救死扶伤不是?救救我啦!」 「你不发情会死吗?」 「我不发情不会死,但我不发泄会死的,欲火焚身而死。林医生,你要救我噢!」郭潮龙恬不知耻的在我耳边黏腻。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这种身份的人会说的话。难道说这家伙是个闷骚? 「你精虫上脑,烧死算了。」我气急败坏的朝他吼。 「我死了谁教你那些好事?林医生总不会是指望那两只菜鸟吧?方言青那么多年都干了什么?可惜了林医生大好的青春年华。」郭潮龙对我的诅咒不以为然,自说自话,那两只挟持着我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游移起来。 「闭嘴。」我简直要被这表里不一的闷骚狂气死,全身的血都直往脸上涌,随便哪儿戳个洞保管能喷一缸血。 「林医生对我上次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吗?尝尝全套的怎么样?保证让你物超所值。」郭潮龙不理会我的羞愤,依然在我耳边诱惑个不停。 他的手像是群热带鱼,在我身体上游来游去,柔软的手指像是鱼嘴,在皮肤上不断亲吻跳跃。 他能不能不提那些有的没的?我懊恼的扭扭身体想要反抗,却让彼此的身体有了更多接触和摩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不往他头上火上浇油嘛? 果然,郭潮龙停住嘴不再继续那些不要脸的话,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几乎要把我烧死。 我被他看的直发毛。 「你不说你不想和我这一百八的玩刑求的。」我小心翼翼的开口。 「既然来了,不讨些便宜,我还算是个奸商?」他嘿嘿一笑,一口好牙。 「不是吧……你有兴趣和我这一百八的玩,我还没兴趣和你这一百九的耗呢。」我虽然底气越来越不足,但嘴上依然不饶人。 「有没有兴趣,试了再说。」郭潮龙咧嘴朝我轻佻一笑,一把将我压在墙上。 哆啦A梦的歌声在我梦里不断的回荡,我顶着白痴样的娃娃脸又蹦又跳,快乐的孩子时代。 用手狠狠的抹抹脸,试了三次才将眼皮撩开一条缝。一只手在枕头边摸来摸去,我的手机呢?怎么摸不到? 正纳闷着,有人将一只手机塞到我手里。凑到眼前一看,嗯,正是我的手机,按下接听凑到耳边。 「谁啊?」我懒洋洋的问。 「林广宏,你跌马桶里冲到太平洋去了吗?怎么还不来?」潭新伍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我皱皱眉头,脑子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对他的毒言毒语一时回不过神来。 「潭新伍打来的吧?」 一双手臂从背后圈住我的肩,热热的呼吸吹拂着脖颈,让人觉得有些痒。我不耐烦的扭扭身体想挣脱他的怀抱。两个人肉贴肉的抱在一起,热得慌。 ——等一下,两个人?谁啊? 我猛一回头,就看见郭潮龙老大一张色欲薰心的贼脸。 「你怎么在这儿?」我吓的大叫起来,身体像装了弹簧一般猛的跳起,差点翻下床去。 「喂喂,林广宏,你鬼叫什么?谁在你那儿?」潭新伍在电话那头直叫唤。 顾不得他那头想什么了,我急忙挂断电话。解决眼前的郭潮龙要紧,他那头先等等再说。 「林医生你也太无情了吧,什么叫我怎么在这儿?」郭潮龙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拖回他旁边。 「不要肉贴肉的,热死人了。」我想将他推开一些。 「真是无情的人,用完了你就嫌我热了。刚才怎么不见你喊人,贴得我死紧死紧的。」郭潮龙手一用劲,拉着我不放。 我老脸一红,急忙干咳几下。「放手放手,我要回去工作呢。」 「回去,陪潭新伍?林医生你过河拆桥,当我是二奶啊!」 「二奶?你有吗?」我斜着眼瞟了一眼他的胸膛。 郭潮龙被我气得眼睛一瞪,脸色一沉。 不好,这会子我撩他作什么?这不自寻死路嘛!我暗自懊恼。 翻身将我压住,郭潮龙沉着脸瞪着我。 「郭太少爷,我还得工作赚钱养家糊口,你就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急忙服软。打又打不过他,比脸皮厚也厚不过他,这大半夜的,先脱身要紧。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郭潮龙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脸颊。 「哎你别扯呀,这不是面粉做的,会疼的。」我猛踢他几脚,竟敢扯我脸皮,这可是我吃饭的招牌。 「说真格的,林医生你爽完了,满意了,是否也该回馈回馈,不枉我辛苦一场。」郭潮龙的贱脸贴过来,暧昧兮兮的问。 得了便宜他还卖起乖来了,这不要脸的奸商。 「滚!谁让你倒贴上来的?」我才不给他好脸色。 「倒贴就倒贴,可林医生你不叫得挺爽?」 「行,你也想爽的话乖乖躺好,我两眼一闭,也能上。」我给他两死鱼眼。对付这种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人,就得比他还不要脸。 「你行吗,林医生?」郭潮龙的手在我腿上摸来摸去,差点给这不要脸的摸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行不行,上了再说。」我头一昂,有些挑衅的看着他。 郭潮龙和我对视了一会,翻身躺到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不信我上得了你?」我不知死活的继续说。 他一边笑一边摆摆手。「信,怎么不信。林医生什么不行?」他躺在床上笑盈盈的看着我。 嘿,看他这副欠扁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别激我,逼急了现在就把你压床上,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看着床上一脸坏笑的郭潮龙,心里蠢蠢欲动;郭潮龙似乎有所察觉,嘴角含着笑,眼睛里有种光在跳跃,像燃烧的火种一般,灼热而危险。 等一下,别顾着这头发情,那头潭新伍还等着呢。晕死,大半夜的我这水里火里的干什么呀? 一个打挺跳下床,我七手八脚的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往身上套。 我突然的行动将房间里暧昧异样的气氛弄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转眼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无影无踪。郭潮龙一时被我弄糊涂,那笑就这么僵在脸上,笑不下去了。 「男人,要以工作为重。」我穿戴整齐后,用手点点他的鼻尖,语重心长的说。 郭潮龙顶着一副被雷打到的傻脸愣愣的看着我。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干什么?想打架?」我急忙用手招架住,一脸戒备。 「等着,我穿好衣服开车送你去。林医生你手才刚拆钢板,不能开车。」郭潮龙笑笑说。 我松口气。也好,他说的在理。 放开我的手,郭潮龙翻开被单慢悠悠的下床,见我看着他,便又骚首弄姿一番。 我被这不要脸的闷骚气得满脸菜绿,急忙落荒而逃。 车还没进天雅的大门,老远就看到潭新伍绞着手臂站在那儿守株待兔。郭潮龙面无表情的呿了一声,硬是不踩刹车,一直冲到他身前;潭新伍也够硬气,吊着双白眼,冷冷的看着车停在离他五公分处。 这两家伙,小孩子脾气得厉害,大半夜的在医院门口玩车祸,地方倒是没选错,压成个重伤可以直接送进去,万一死了,车上反正也有我给开死亡证明。 潭新伍挡在那儿,郭潮龙的车进不去。于是他一停车,我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你竖在门口当雕像啊。」我走过去拍拍潭新伍的肩,有些嘲讽的说。 「没错,我都快成那望夫崖上的望夫石了。」潭新伍白了我一眼后,斜着眼瞟向郭潮龙。 「还望夫石呢,你想做我林家媳妇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我说。 「没关系,你做我们潭家的媳妇就好了。」潭新伍瞪着依然没有离开的郭潮龙,不紧不慢的说。 「呿。」我从鼻子里发个音。 「姓郭的怎么还不滚蛋?」潭新伍不满的说。 「有你这么块望夫石在这儿挡着,你让他怎么倒车出去?」 这家伙,他又不是不知道天雅是家位于市中心的医院,黄金地段,那门口小到不像个大医院。本来医院里面的空地上可以倒车,可偏偏他这么座雕像往门口一挡,还有人倒车的余地吗? 潭新伍撇撇嘴,转身走进医院,我摇摇头跟上他。我们一走开,郭潮龙便重新发动车子,俐落的倒车离开。 「看看人家,哪像你这般小家子气。你以为郭潮龙喜欢和你在这儿玩大眼瞪小眼啊。」我忍不住数落他。 潭新伍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我。「你倒是和他一夜夫妻百日恩起来,站同一战线了。」 「什么夫妻,你少说些有的没的。」我被他酸到老脸一时挂不住,猪肝似的红。 「做贼心虚。」潭新伍冷着眼说。 「我和他没什么。」被他看得浑身起毛,我别开头不耐烦的说。 「没什么?你骗三岁小孩呢。就你现在这德性,被人吃干抹净了吧。」 「什么吃干抹净,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不一定?一定是你被人吃了。姓郭的又不是吃素的,他是那圈里的老妖怪了,就你这点本事,哪是他的对手?还不是当人小菜的份。不过也是,人家手法老到,工夫又好,想来林大专家一定乐得连工作也忘后脑勺去了吧。」潭新伍斜着眼看我。 我瞪这尖酸刻薄的家伙几眼。 「他手法老到,工夫出色,你试过?这么清楚。」我忍不住吐他。 潭新伍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去继续往里走。 我心中一动,几步追上前去。「哎,你该不会真试过?」我带点三八意味的凑到他身边轻声问。 潭新伍停住脚步瞪我一眼。 「你别傻了。郭潮龙那点事,圈里多少也是有些传闻的。」 「原来你也不过道听途说而已。」我取笑他。 「是呀,哪像你林大专家,亲身体验。」他吊着双白眼,又吐出一口毒水来。 虽然我被他毒得有点免疫起来,但这方面总还是有些挂不住老脸,于是只能干咳几声,别开头去。 「也不怕身子骨搞亏掉,大半夜的还做激烈运动,林大专家果然生猛得很呐。」他却不愿就此放过我。 「行了吧你,有完没完!」我终于忍受不了,吼了他一声。 被我吼了一句,他闭上嘴,一把将我猛的推到墙边,两只手撑住墙将我困住,双眼眯了眯,射出两道凶狠的光芒,两片薄唇抿得死紧。 「你想干嘛?」我将手挡在胸前,紧张的瞪着他。 「亲一个。」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简直要吐血。 没给我将血吐到他脸上的机会,潭新伍低头便吻上我的唇。 真是全乱套了,两个大男人大半夜的在医院走廊里亲嘴,被人看见的话,我一世英名全毁。不过,大抵男人在清晨真的是比较动物性的,他熟练老到的舌吻竟让人难以抵抗起来。 「和郭潮龙的比,谁厉害?」嘴一分开,他立刻就问出了倒胃口的问题来。 「你有完没完?」我快被他气疯了。 他撩嘴笑了笑。「要不,再来点更刺激的比比。」依然没完没了。 「行了,给我留条命吧。你有那力气我还没那性趣。」 「怎么?全让郭潮龙榨干了?」 「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 「林大专家秀色可餐,你说我能想什么?」 「难道我赶死赶活的赶回来加班,就为了你这点色欲薰心?」 潭新伍呵呵一笑,正要接话,却被口袋里的滴滴声打断。 「我潭新伍,什么事?」他掏出对讲机。 「潭医生,ICU里出了点状况。」对讲机那头护士焦急的说。 「我马上来。」潭新伍眉头一紧,站直了身体不再抵着我。 关掉手里的对讲机,潭新伍看我一眼后,大步朝电梯冲去,我立刻跟上他。 第六章 ICU里,机器的鸣叫声让人觉得一阵紧张心烦。 「情况如何?」潭新伍急忙问。 「已经出现心衰。」监护医生一边取药一边回答。 「怎么回事?」潭新伍几步跑到床边。 「急性心排。」我看看心脏监视器说。 「已经用了甲强龙。」监护医生说。 「效果不怎么样。」潭新伍翻起病人的眼皮看看,又看看监视器,眉头微微一皱。 监视器上的数字不断往上升,机器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加用强的松。」潭新伍说。 「是。」护士赶紧跑去拿药。 没等护士将药拿到,监视器上的数字跳到一个高度后便停止跳动,警报响个不停。我和潭新伍互看一眼,脸色颇为沉重。 病人的心脏停止工作了。 潭新伍二话没说,一挽袖子,拉开病人盖着的被单,立刻心脏按摩。 「强心针,快。」我朝旁边的护士一招手,她们立刻取了强心剂注入病人的点滴里。 心脏在潭新伍有规律的按摩下跳动着。从监视器上看,心脏除了这种被动的心跳,没有一点自主心跳。 「加剂量。」潭新伍叫了一声,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护士急忙再扎一针,并将点滴调大了些。 连续十几分钟的按摩之后,自主心跳依然没有。 「强心针。」我朝护士一伸手,要过一支强心针。 潭新伍按摩了几下,急忙稍稍让开一些。我将针扎进小姑娘的胸口,缓缓的注入。 拔出针,潭新伍等了一两秒,继续按摩。 「估计要上电击。」我低声说。 「再试试。」潭新伍用牙咬嘴唇。 又按了五六分钟,监视器的绿灯亮起,小姑娘有了自主心跳。潭新伍轻轻放开手,盯着监视器看了会。 「加强的松。」他吩咐下去。 「血压和体温都比较高。」我从旁边的护士手里拿过记录看了看。 「先用着看看吧,希望能降下来。她的身体太弱,不得不小心用药。」潭新伍皱眉思量了一会,在记录本上嘱咐用药量。 在ICU里等到小姑娘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些,我们俩才退了出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们两个已全无睡意,又怕小姑娘再起情况,只能坐在ICU旁边的休息室里随时待命;幸好小姑娘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然有些高热,但排异反应总算控制住了。 等她的情况略微转好,我和潭新伍挡不住睡意,在休息室里合衣眯了会。没等我做个好梦,芬妮打电话上来通知我们招待会快开始了,让我们准备准备。 真是无聊,做医生做到还要娱乐记者,也真够可怜的了。我和潭新伍一边打哈欠,一边歪歪斜斜的整理衣服。 「领带。」潭新伍拉拉挂在我脖子上的那条催命索。 「戴这玩意有什么用哦,一天到晚掐着我脖子,气都快断了。」我眯着眼将脖子上散了一半的领带解下,准备重新打一个。 「喂喂。」潭新伍突然拉住我打到一半的手。「你这算什么结,红领巾?」 我低头看看。是哦,看我这半梦不醒的。不过反正我打领带也只会那种红领巾改进版而已。 潭新伍抓住我的领带,一把将我拉到他面前,那粗暴的动作就像牵狗似的。 「干什么你?」我翻给他个大白眼。 他把我脖子上的红领巾解散,手指翻动几下,重新打了个领结;打完了还退开些看看,又上前整理整理。 「比你那红领巾结可帅多了。」他在领结上整理出个漂亮神气的褶,满意的退开。 我低头看看。 「不就是个褶嘛!弄这些小女人玩意做什么。」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这叫品味,这叫礼仪,这叫修养。你这种草包男懂什么!」他瞪我一眼。 「这叫矫情。」我从鼻子里呿了一声。 「和你这种粗人没共同语言。」潭新伍鄙视的瞟我一眼,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呿,我粗人?和我没共同语言?那你还缠着我作什么?我扁扁嘴,跟上他。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六点了。这算不错了,晚上还有招待酒会呢,我是断然不会参加的。奉献一个通宵,就已经够敬业的了。潭新伍原本想和我—起溜,无奈他是主角,没理由可逃,只能留下娱乐众人,气得他脸都快变形了。 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突然发觉对门有些不对劲。对门的房子是方言青的,自从我俩出了车祸以后,他一直没回来住过,今天却诡异的冒出了些许灯光。难道他回来了? 从猫眼里透出的光不足以让我确定,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将眼睛凑到猫眼上往里望。如果现在有人来的话,必然能看到一个做贼似的家伙在门口探头探脑,形迹可疑。 猫眼里的世界空间扭曲到像是外太空,我左看右看,什么也看不清。 我这头睁大眼睛往里看个起劲,突然门就这么开了。我贼头贼脑的样子定在那儿僵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定眼一看,手拉着门把,贴我脸站在门口的,可不就是房子的主人,方言青? 「你回来了?」我一时尴尬,找不到话题,结结巴巴的开口。 方言青整张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起伏,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 我被他看到全身起毛,忙低下头。看看自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呀!衣服是整齐的,鞋子也是,身上也没什么地方乱七八糟的。 等了半晌,面前的他依然纹丝不动,一言不发。我忍不住微微抬头瞟了他一眼。 「这一整晚的,哪儿去了?到现在才回来。」方言青淡淡的开口,听不出是生气还是别的。 「昨晚上潭新伍有个无创心移手术,我观摩去了。」我老老实实的交代。 方言青的眼皮垂了垂,身体微微侧侧,示意我进去;我不敢违他圣意,乖乖走进他屋子。等我走入,他便轻轻把门关上。 「你……回来住了?」我十分熟络的在厨房的冰箱里摸了罐啤酒,跳进他客厅里那组做工考究,保养得当的真皮沙发上。 「嗯,反正要去天雅上班,住这方便。」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在另一边。 「来天雅上班?那仁慈怎么办?」 「仁慈没有我,那么多年不也好好的?我在天雅待惯了,不想换环境。再说你在天雅,我得看着你。」方言青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盯着我直看。 「我又不是条狗,要你看着。」我挑挑眉梢。 我的自我嘲讽使他的嘴角撩开一个浅笑,随即又绷得紧紧的。 「不看着你点,你不知又会勾引上哪个男人来气我。」他有些恨恨的说。 「我哪里勾引人了?都是你们自己黏上来的。再说了……」 他脸色一紧,吓得我急忙将剩下的话全吞进肚子里。 看我这副缩头缩脑的样,方言青脸色松了松。 「罢了,也不知你这颗歪瓜烂枣哪里好了,这般让人放不下舍不掉,徒添烦恼。」他叹了口气说。 「许是你们就好这口,皮痒得难受就等我来揭。」我半是玩笑半是得意的扬扬手里的啤酒罐。 方言青不屑一顾的瞥我一眼。 见他似乎心情好了些,我大着胆子挪挪屁股凑了过去。「你的手怎么样了?」 「手术总是没指望了,我可能转内科。」他动动手臂,不紧不慢的说。 「没你当助手了,我还真不习惯。」 「是吗?你不是和潭新伍混的热络。」方言青瞟我一眼。 「他哪能和你比?一个手术台上不需要两个主刀医生。」我挥挥手。 方言青笑了笑。 「不过天雅多了他,我的工作量就可以减轻些了。」我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作梦吧你。」方言青鼻子里哼哼一声。「潭新伍已经和仁慈签约了,昨晚心移手术完成后,他就要去仁慈做事了。」 「什么?他签了仁慈?天雅做得好好的,他去仁慈干什么?」我叫起来。 方言青嘿嘿一笑。「哪给钱多就往哪去呗。仁慈给的条件丰厚,一个医院也不需要两个顶尖心脏外科医生。」 我上下打量方言青。「你使的调虎离山计吧?」 「他算得上老虎吗?顶多是只猫罢了。省的他老在天雅黏着你,让我看着心烦。」 「你公报私仇。」我指着他鼻子说。 「那又如何?对付你,对付他,还要讲江湖道义不成?」方言青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再说了,约是他自己签的,又不是我逼的。潭新伍总是看上了仁慈给的好处才签的吧,吃亏的事他总不会做。」 说的也是。这姓潭的,那头还嚷嚷着爱我要死不活,转头就签了仁慈要撤了。什么玩意。 我眉头一皱,暗自生气。 「只有我对你才是最用心的。」方言青用手圈住我的肩,将我揽进怀里。 「你当然用心,老在背地里玩阴的。」我瞥他一眼,不满的说。 「明的暗的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么多年用心良苦,我为的什么?」 「为了插我呗。」我懒洋洋的说。 方言青揽着我的手臂一紧,黑漆漆的双眼瞪我一眼。 对他这记眼神不以为然,我打了个老大的呵欠。「加了个通宵班,累死了。我要回去补眠。」我推开他的手臂起身要走。 熬夜是美容大敌。为了我英俊的容貌,为了天雅娘子军的美好幻想,我要保重自己的脸。 方言青刷的起身,一把将我拦住。 「别回去了,睡我这儿好了。等你醒了,我做吃的给你。」 「不要。」我一口回绝。 「为什么?」他脸色一沉。 「睡你这儿不安全。」我说。 「有什么不安全的?怕我插你不成?」他下巴一挑。 「能不怕吗?到时候休息不成,反倒更劳累了。」 「想不到如今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了。」方言青冷冷一笑,有些伤感的说。 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自己过分,伤着他了。 「没,我说着玩的嘛。」我急忙改口安抚他。 他没接话,只是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心虚不已。 「只要你不做些有的没的就好。」我低下头轻声说。 他的嘴角缓缓拉开,展露一个得逞的浅笑,伸手将我揽回他怀中。 晃晃悠悠从梦中醒来,闭着眼睛等三魂六魄归了身,我这才转动转动脑袋,睁开眼睛。 一开眼,就看见身边老大一人斜着身体偎着我。定眼一看,可不就是那个说不会对我动手动脚的方言青。他跑我床上来干什么?不对,这是他的床。 我眨眨眼看着他,眼中些许警惕。 「怕我吃了你不成。」他朝我冷哼一声,不满的埋怨。 我微微抬起身体看看,嗯,睡衣穿得好好的,没出什么乱子。 我正庆幸自己没遭毒手呢,方言青哼哼一笑,伸手将我拉到他怀里,动手解我衣扣。 「干什么干什么?说好不动手动脚的。」我急忙拉住他的手。 「我可没答应。」他头一歪,懒洋洋的耍赖。 「怎么说话不算话呀?」我一边反抗,一边瞪他。 「哼。」方言青一副懒得和我罗嗦的表情,七手八脚的将我睡衣解了大半。我这是顾着他的手伤和我自己的手伤才没怎么挣扎,可眼看着睡衣都快被脱了,我急得满头大汗。 「说,这谁弄的?」方言青突然停了手,瞪着我身上青青红红的抓痕问,脸色吓人,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我低头一看。要死了,郭潮龙这闷骚,看他干的好事!做就做好了,留这么多青青红红的,他当是人体彩绘啊。 见我不回答,方言青的脸更黑了。 「还要帮人遮掩?说,是姓潭的还是姓郭的?」 「喂喂,你这算什么?捉奸?」 「哼。」方言青瞪我一眼。「不说也知道,肯定是姓郭的干的。被他上了?」 「什么上不上的。」我老脸一红。 「难不成你上他?」方言青将手伸进我敞开的睡衣里,缓缓往下移。 我一把抓住他游走的手。 「怎么?许他上你,不许我摸你?」方言青斜着眼,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看着我。 「你摸下去还不是为了上我。」我红着脸,没好气的瞪他。 「哦,那许他上你,不许我上?」方言青拖着老长的尾音,懒懒的说。 我气得扭扭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哪知腰间他的手一收紧,怎么也挣脱不了。他手不是废了,怎么还是比我大力? 「这又不是上不上的问题。嘿,我和你讨论这些干什么?你给我放手。」 「小宏,你老这样,嘴里说不要,身体却说相反的话。」方言青的手越来越紧。 「什么要不要的,你少来。」我别过头去。 「想要就说好了,我随时为你服务。」方言青凑过头来,嘴唇触碰着我的后颈,让我一阵阵的发痒。 「别乱亲人。」我痒得直哆嗦,身体一个劲的往后缩,结果越来越缩到他怀里去了。 身陷敌营,我自然又被他吃去许多豆腐。 不过,方言青的手……他的手…… 我闭上眼睛喘喘气,喉咙里压不住的呻吟。 「我才刚要起床呢。」我一边喘气一边埋怨。 「反正你还没下床,正好省了。」方言青含着我的耳垂,用舌头绕来弄去,说话含含糊糊的。 「还没吃饭,我饿着呢。」 「更饿点吃起来更香。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猪脚。」 「冷了就冻住了,不好吃了。」 「保温着呢,不怕。」方言青在我身边躺下。 「可是……」 没让我继续说下去,他的嘴唇凑上来将我吻住。 算了,我不说了,男人到这份上,还吃什么吃,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说。我闭上眼睛,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双腿攀上他的腰,将自己和他整个贴在一起。 我坐在床上吃那又糯又香的红烧猪脚,吃得热火朝天,满嘴是油,不亦乐乎。 「这支东西挺好用的,下次多买几支来。」方言青将一支蓝蓝的东西在我跟前晃晃。 「这什么?洗面乳?」我嘴里叼着半段猪脚,含含糊糊的问。 「涧滑剂,用在那儿的。」方言青暧昧的朝我挤挤眼,用手一拍我的屁股。 我被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吓到,半段猪脚溜吞进嘴里,又被他那么一拍,差点被猪脚噎死。 直着脖子将嘴里的猪脚吐出,我狠狠瞪他一眼。「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有的没的?」 方言青将手里的润滑剂扔到床头,一边笑一边帮我轻拍着背。 「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你还害什么臊,装什么嫩。」 懒得理他。我将他的手拍开,继续吃我的。 「哎,说真的,我好还是他好?」方言青将手搭在我背上,在我耳朵旁轻笑着问。 「你有完没完啊!」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他搂着我的肩呵呵直笑。饶是方言青这样看起来斯文的男人,也喜欢比这种事,难怪我们男人老是被女人鄙视。 将手里的碗放在一边,我臭着张脸跳下床,捡起地上的睡衣套上。要是继续待在床上,说不定这人还要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呢,我还是乘早换个地方,填饱我的肚子。这些没营养的问题,听了倒胃。 方言青嘴角含着个浅笑,靠在床边看着我。 被他盯着难受,我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哪知我一瞪,他笑得更欢畅了,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水漾漾的动人。 我眯着眼撇撇嘴。「笑得这么媚,勾引谁呢?」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哑着嗓子闷闷的说。 他笑得更加得意,一下扑到我背上,将我抱住。 「是不是看着我又想要了?」他灼热的嘴唇烙铁一般烧痛我的皮肤。 这人,就没别的可说了?我被他的话气得直翻白眼,一使劲,将他轰回床上去。 「我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解决温饱,没工夫和你思淫欲呢。」 跑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我一边看无聊电视剧,一边吃我的猪脚。 方言青在卧室里磨蹭了半晌,拿着我的手机一步一摇,款款生姿的踱到客厅。 「你的电话。」他扬扬手。 「谁的?」懒得抬头,我低着头继续奋斗。 「郭潮龙。」他看看手机,懒洋洋的说。 「嗯?」我抬起头。郭奸商这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伸伸手,方言青懒洋洋的一步一摇走过来,把手机放我手里。 这家伙,摆什么架子嘛。我瞪他一眼,按下接听键。 「喂,我林广宏。」 「林医生,你若再不开门,我可就砸门啦。」郭潮龙在那头不紧不慢的说。 「嗯?什么意思?」对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我理解不了。 「什么意思?你开门就知道了。」 「我开门做什么?」 「我在你门口,快开门让我进去。」郭潮龙的语调依然不紧不慢,不过其中的威吓成份加重不少。 吓我?我皱皱眉头。这家伙在我门口。 我几步跑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瞧。 果然,对面门口直挺挺竖着的可不就是郭潮龙?他高大的身形在猫眼里扭曲的厉害,差点让我以为是个外星生物。 他来就来好了,问题是我家门口不光他一人,还有两三个人和他一起,似乎还带着大件货物。郭潮龙要做什么? 「喂,林医生,你可别以为我是吓你,再不开我可就叫人剪门啊。」郭潮龙见我没动静,又威胁道。 「你敢!」我喝道。 「敢,怎么不敢?你不信,我立刻动手给你试试。」郭潮龙嘿嘿一笑,朝旁边一人招招手。边上一人点点头,立刻拿了油压剪。 这土匪,还真敢动手,反了他。我大惊失色,急忙打开门去阻止他的行动。 「你别乱来。」我冲过去大叫一声。 郭潮龙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从对门冲出来。在看到跟随我出来的方言青后,他脸上浮起一个明了的神情。 「方少。」郭潮龙嘴角撩起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慢悠悠的朝方言青打个招呼。 「郭总。」方言青那头连个皮笑肉不笑也不奉送,冷着一张脸算是招呼了。 「喂,姓郭的你土匪啊!在我家门口,你敢撒野?」我跑过去挡在自家门口,瞪着郭潮龙喝道。 「我哪敢在林医生你门口撒野。我这不是看你屋子里缺点什么,给你送东西来了?」郭潮龙转头,一脸讨好的朝我笑。 被他笑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我满腹疑惑的上下打量他。「我屋子里没缺东西,不用你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怎么不缺?你卧室里那张破床,又小又硬,睡着多不舒服。这不,我特地订了张够大够软的送过来,好让林医生你睡个舒服。」郭潮龙涎着脸,笑的一派春光明媚。 「不用你好心,那床我用着够舒服了。」我一口回绝。 「你舒服,我不舒服呀。」他笑着说,未了还意味深长的回头朝方言青使个脸色。 那头方言青脸绿的活像只青蛙。 「你闭嘴。」听出他言下之意,我老脸挂不住,恼羞成怒道。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林医生快把门开了,好让师傅们把床抬卧室里装好,省得耽误了你晚上的休息。」郭潮龙笑嘻嘻的说。 我瞪着他,一百个不情愿开门。 他也看着我,一脸的笑意融融。 罢了罢了,我脸皮没这人厚,耗是耗不过他的,还是放他进去把事弄好,让他乘早滚蛋。反正今天有方言青在,不怕他姓郭的耍诈。 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门打开,郭潮龙招呼那些师傅把一堆一堆的东西往我屋子里搬,自己也老实不客气的踏进我的屋子。 我跟上去看着这伙人,可不能让人把我屋子拆了。 方言青闷不作声的臭着张脸跟了进来。 郭潮龙在我的卧室里指手划脚的指挥那些师傅把广琏买的床拆了,组装他订的床。 「有好床,才能休息娱乐两不误。」他嘻皮笑脸的回头冲我挤挤眼。 我厌恶的别开头。这闷骚,他还来劲了。 「这家伙还真够自来熟的。你就由着他拆你屋子?」方言青踱到我身边,有些鄙视的低声对我说。 「管他呢,先把他唬弄走再说。别和他硬干,你越和他做对他越来劲,顺顺他,也好打发了他。」我低声对方言青解释。 「他买这么大的床,是想跟你怎么着吧。」方言青脸色松了松,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暗地里还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腰。 「别闹。」我拍开他的手。 察觉到我们这边暗地里的小动作,郭潮龙眉头一挑,从卧室那退了出来,转到客厅。 「方少别来无恙啊。」他不怎么真心的朝方言青打个招呼,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上下下将我瞟个来回,嘴角微微一笑,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 方言青翻个白眼,干脆不理会他。 「郭总有闲空夫给我送床来,你生意倒了?」我斜着眼嘲讽他。 「有你林医生给我的健康体魄,我的生意蒸蒸日上呢。」郭潮龙依然厚脸皮,将我的冷嘲热讽轻松化解。「我这不就是感谢林医生的帮助,好好表表我的心意罢了?再说了,床这东西,总是自己合心意的用起来才舒服。」他走到我面前,和颜悦色的说。 「用不用得上还不一定呢。」方言青鼻孔朝上,不冷不热的在那儿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怎么用不上!昨晚上不是用过了?哦,林医生。」郭潮龙笑的越发和蔼起来,笑盈盈的眼梢朝我—瞟。 「小宏才不喜欢这种圆床,也不喜欢羽绒的被褥。郭总你送东西难道也不打听清楚收货人的喜好吗?」方言青嘴角含着浅笑,一双眼睛却冷得像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朝郭潮龙捅去。 「新东西,尝试尝试未尝不可。再说了,我这人是不挑剔的,盖林医生家的被褥,我照样能睡的好好的,没事。」郭潮龙老皮厚脸,比那城墙的拐角还厚,方言青的刀子眼哪能扎伤他,顶多给他挠痒痒。 方言青嘴角的浅笑猛的消失,眼睛越发的冷冽起来。「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肯留你过夜一起用被子?你也配!」 「怎么不能用,昨晚上不就用了?哦,林医生。」郭潮龙脸上的笑容也冷了冷,拖着老长的尾音瞟我一眼,然后接着和方言青大眼瞪小眼。 「你说什么?你敢动小宏试试?」方言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 郭潮龙挑着下巴嘿嘿一笑,脸上丁点的笑容也欠奉。 「你说我能把他怎么了?两个正常的大男人,你情我愿的不行吗?」 「你敢。」方言青提起拳头要打。 打住,打住,可不能再让这两人狗咬狗下去了。这都说到哪儿去了?再说下去该是些有的没的了。好多外人在这,他们不要脸,我还要。 「你们俩住手,都给我歇着吧。」我急忙冲到他们中间将两人推开。 「小宏,把这家伙赶出去,让他滚蛋。」方言青一把拉过我。 「方少,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别说话不算话,事后反悔可别怪我郭潮龙不给你方家面子。」郭潮龙绞着手臂,沉着脸看着方言青。 卧室里的师傅做完了手里的活退出来,走到郭潮龙身边,把单子递给他。郭潮龙放下手臂,接过单子签了名,又从皮夹里掏了小费付给那些师傅,然后示意他们离开。 那些师傅收过他的小费,千恩万谢的离开我的屋子。 「现在没什么外人了,我们就让林医生说清楚,我到底有没有权力在这儿过夜。」郭潮龙再次绞起手臂,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权力』?装完了你的床就给我滚蛋。」我朝郭潮龙甩甩手。 「郭总你就好来好走吧,我和小宏不送了。」方言青用胳膊将我圈在怀里,笑得一脸得意。 郭潮龙脸色一沉,那双原本还算和悦的眼神,恶狠狠的朝我瞪来。 这两人!我不耐烦的挣脱方言青的怀抱。 「你,也给我走人。」我用手指指方言青,朝门口呶呶嘴。 方言青高兴的表情一僵,立马晴转多云。 这下郭潮龙脸色好起来了,幸灾乐祸的看着方言青。方言青也不示弱,狠狠回瞪他一眼。 这俩人,年纪加起来都快进棺材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走走走,都给我走人!净在这给我添麻烦。」我拉着张脸将他们两人往门口推。「要折腾你们自己门口折腾去,我都累一整天了,没那闲功夫好精力和你们耗。要耗你们去耗吧。」 「小宏。」方言青用手抓住门框,叫我一声。郭潮龙倒是不反抗,乖乖让我推他出门。我朝方言青疲惫的叹口气,一把将门关上。伸伸懒腰,我慢慢走到卧室。 真够骚包的大圆床,和我的卧室一点也不搭调。整套的床罩被单枕头将床装扮的像头巨大的怪兽,虎视眈眈的蹲在我的卧室里。 我走过去甩手摸摸那泛着柔和光泽的高级丝光棉,柔软顺滑的手感有如处子的皮肤。酒红色,郭潮龙的品味真是赤裸裸的肉欲。我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撇了撇嘴。管他呢,先睡了再说。跳进这酒红色的大怪兽里,放松的将身体摊成一个大字形。 第七章 我举手敲敲门,等了半晌没反应,低头看看手柄下的牌子,人在的;再敲了几下,依然没有反应。心中疑惑的我,只好转动把手,轻轻将门打开,探头进去。 「潭新伍?在不在?」我探头探脑的小声问。 办公桌那儿没人,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四下里看看,便发现他身上盖着外套,躺在沙发上睡觉呢。 好啊,上班时间睡觉摸鱼!我掂手掂脚的过去,准备吓他一吓。 正当我举起手准备狠狠拍他一记,这家伙竟然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突然睁开眼睛。 「啊!」我吓得跳起来大叫一声。 「林广宏,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着眼看着我说。 「你这人怎么说醒就醒,连个过场也没有?」我拍拍胸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想吓他却被他吓了老大一跳,亏了亏了。 「找我什么事?不是特地为了吓我一跳而来的吧。」揉揉眉心,他没好脸色的白我一眼。 「没事,我不就是顺路过来拜访拜访,打声招呼。」我打个哈哈,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查完房了?」他打个哈欠问道。 「嗯,你那小姑娘怎么样了?」我说。 他叹口气,用手抹抹脸。「情况时好时坏,不大乐观。」 「无创风险就是大。」 「差不多就是赌博,就看她能不能撑过去了。」 「反正你的手术是很成功的,后面的事谁也说不准,一半靠医生一半靠她自己了。」 「她身体条件实在不怎么样,真替她担心。」 「你替她担心也没用呀。要是病人全要你担心着,你担心得过来吗?自己想开点吧!做那么多年医生了,你怎么还看不开?」 「是啊,你铁石心肠,行了吧。」 和这人说话真没劲。我朝他翻个白眼。「对了,你好好的天雅不混,去仁慈做什么?不怕方言青给你小鞋穿?」我将身体凑点过去,有些八卦的打趣他。 「我是凭手艺吃饭的,怕他方言青做什么?再说了,他开那么优厚的条件,我干嘛和钱过不去呀。」 「是啊,你不和钱过不去。」我阴阳怪气的叹口气。 潭新伍用手推推眼镜,神情古怪的将我上下一顿打量,看得我直发毛起来。「林广宏,你该不是以为我要钱不要你,生气了?」他露出一个饶有意味的笑容打趣我。 「去去,你值得我这样?」我甩甩手。 「别不好意思了,我保证不笑你就是了。」他笑得像只偷到东西的老鼠,一脸的小人得意。我朝他翻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仁慈离你家虽然远了点,但开个车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罢了。方言青不就是见不得我在你身边嘛!他花钱让我走远点,就称称他的心。反正我要找你,开个车立马就能到你家。我才不稀罕和你在一个地方工作呢。所谓距离产生美,咱们这叫小别胜新婚。」他摇摇脑袋,得意洋洋的说。 「谁和你小别胜新婚?就你还产生美……没把人恶心死就是老天爷开恩了。」见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我忍不住吐他槽。他不以为然的笑笑,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走过来挨着我坐下,伸手搭住我的 「你这人,说个情话,吃个醋,生个小气也这么别扭。算了,反正我知道你想着我呢。」半靠着我的肩,他恶心兮兮的说。嘿,这人怎么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我正要将他推开,却听到他外套口袋里呼叫器滴滴滴响个不停,懊恼的歪歪嘴,潭新伍放开我的肩,拿出呼叫器一看。 「ICU来的。」他皱皱眉头,按下接通键。 「怎么回事?」他问。 「ICU来的,不会是那小姑娘又不对了?」我眉头挑挑,看着越来越严肃的他,心里暗想。 「好的,我立刻过来。」潭新伍脸色凝重的挂上呼叫器。 「怎么?情况不好?」我问。 他深吸一口气,嘴抿成一条直线。「热度退不下来,抗免疫情况也不好。」 「那你还愣这儿做什么,快去快去吧。」我把他拉起来往门口推。 潭新伍抿着嘴让我将他推出门口,脸色依然很不好。我不由得心头一沉,看来小姑娘情况很不理想。 其实对于医生来说,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生命很大程度上还是由神掌握着,而他的性情却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喜怒无常。 手好得差不多了,我终于可以自己开车回家。有了车,就像是插了翅膀,感觉自己行动上自由了许多。最近潭新伍一直忙着那小姑娘的事情,倒是不大来烦我了。 在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秋天火燥,人总觉得渴得厉害。 正喝了几口水,听到一阵叮咚叮哆的声音。 这什么声音?我愣了愣。哦,对了,是我的门铃嘛。瞧我,年纪不大,忘性是越来越大了。 估计门口来的是个急性子,我才反应过来,他那头已经心急火燎的猛按门铃,一时间叮咚叮咚响得我头都快裂了。 顾不得放下手里的水杯,我三步并两步的跑出去开门。 「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又矫又甜又蛮横的女声在门口对我一阵埋怨。 我定眼一看。「淑娜?你怎么来了。」 「怎么?广宏,几个月不见,我就不能来了?」她红唇一撩,一双媚眼半是玩笑半是质问的看着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摆手。 「不是就好。怎么,不请我进去?」 「哦,当然,请进请进。」我急忙让开,请她进屋。淑娜老实不客气的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喝什么?我拿给你。」我把手里的水放在茶几上,招呼道。好几月没见这女人了,一时间她来到我这儿,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实说,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再面对她,我竟有些怕见她。 「给我水就可以了。」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喝水?」我愣了愣。 「怎么,我喝水就那么奇怪?」淑娜嘴巴一噘。 「不会吧,小姐你哪次来我这儿是喝水的?我冰箱里还有好几瓶酒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呢。今天你怎么回事,竟然喝起水来?怎么,提倡健康生活了?」我打趣她。 「那么多话,要你倒水你就去倒呗。」她伸手打我一下,皱眉斥道。 「好好好。」我笑着去厨房倒了杯水端给她。她有些不情不顾的端起水喝了几口,皱着眉头放下。「瞧你,喝个水比喝药还痛苦,这么不喜欢就别喝了。我去冰箱里给你拿啤酒来,反正年轻人嘛,你就别瞎折磨自己了。」 「不行,现在我可不能碰酒精。」 「为什么?」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天气燥,喉咙总是缺水。 「我有了,是你的。」淑娜不紧不慢的说完,皱起眉头,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我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什么,什么……有了?」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结结巴巴的问。 淑娜好似我问了她什么古怪的问题,皱着鼻子瞟我一眼。「还能是什么,孩子呗。都快四个月了。」 她将腰一挺,让我看那呼之欲出的浑圆腰围。是哦,我就觉得淑娜和平时很有些不同。以前她总喜欢穿写剪裁贴身,窄窄瘦瘦的套装,脚上也总爱踩双后跟又尖又细的鞋子,但今天她却穿着宽松的休闲装,脚上踩的也是双平跟的休闲鞋。 再看她脸,一反以前那种精致的彩妆,只是淡淡的扫了些脂粉,基本上就是素面朝天。这可不就是孕妇的装束? 「你怀孕了?」 「是啊,而且孩子是你的。广宏,我决定嫁给你了,高兴不高兴啊?」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说。 我用手揉着眉心,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天啊!这算什么事?这下我可怎么办才好? 「你……确定是我的?」我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她。 淑娜脸色一沉,原本笑盈盈的嘴角僵在哪儿,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怎么?你想不承认?」她的嘴唇抖了抖,眼皮微微垂下,幽幽的问。 我真该死,怎么问出这种混帐问题来?一个女人大着肚子找上门来,难道是来承受我这种恶意的怀疑的吗?亏我还老是自诩情圣,这种大伤女人心的话我怎么能说出 「不是,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见她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心头痛,急忙摇摇手。 「这孩子当然是你的。现在三个月多了,正是和你一起的时候怀上的。」她轻咬嘴唇,声音压着,有着故作平静的脆弱。 我使劲抓几下头发,可脑子依然乱七八糟的一团浆糊。 「广宏,你不想娶我了吗?」她抬起头,一双不施粉黛的秀目看着我,彷佛要把我整个人看穿了。 我抿抿嘴,有些不忍看她幽怨的眼眸。 「不是。」我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才好。 「好几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你也不来找我……我真傻,我不该来的,你可能已经有别的喜欢的女孩子了吧。」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你一向招女孩子的喜欢。我真傻,好几个月以前的事情,我竟然还当真了。你的求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竟然当真了。没关系的,你若有了其它喜欢的人,没必要和我结婚。孩子,我一个人也可以带的。」她眼角一挑,故作潇洒的笑笑。 「你别这么说,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跳起来打断她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那次求婚我是认真的,不是玩笑。」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有义务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们结婚吧。」我跪在她的膝边,看着她的眼睛,轻柔的对她说。 「真的吗?真的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吗?」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能有什么困扰?我一直以来就想娶你回家,这下不是正好齐全,老婆孩子一起娶了?」我扯动嘴角,故作轻松的笑笑。 淑娜看着我的眼睛,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她将我从膝边拉起,让我坐在她的旁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将她揽进怀里抱住。 「我们什么时候去选戒指?婚纱照也要赶快拍,不然你肚子越来越大,就不好看了。对了,还要添些家具,婴儿房也该布置起来了。」我用手拍拍她的肩膀,脑子全是婚礼的琐事。 「婚礼在哪个酒店办,宝麟阁怎么样?那儿不错。不过现在订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他们的生意一向好得很……嗯,我得赶紧去联系一下。还有婚纱,也该去订了… 淑娜伸手掩住我的嘴。 「不用这么麻烦。」 「不行,我林广宏结婚怎么能随便?再说了,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你娶回家?不能亏待了你。」 「不用,我不需要这些虚幻的俗套,我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对我和孩子就可以了。再说了,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你这么大操大办,万一累着了,有个闪失可怎么办?还是一切从简吧。」淑娜把头靠在我的胸口,幽幽的说。 这倒也是,孕妇的身体不比平时,不能劳累。可是,我林广宏一生才结几回婚?这头一次,怎么能从简呢? 「要不先简单的办了。等孩子生完了,你养好身体后,我们好好补办,怎么样?」 「随便你,我一切听你的。广宏,我以后就靠你了。」她闭着眼睛依靠着我。 我将她往怀里抱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开车将淑娜送回住所,我驱车到半山。冷冷的山风从敞开的车窗里钻进来,将我整个人包裹,却浇不熄我火急火燎的心情。 这下可真是乱了套了。该怎么和那三个说呢?跳到他们面前,说我要结婚了?还是直接发红帖子给他们,请他们喝我的喜酒? 我看我还是打个包,带着淑娜和孩子直接逃难去吧。逃得远远的,让他们三个找不到我就安全了。 我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着后狠狠的吸了一口。 这件事被他们三个知道了,非活扒了我的皮不可。可是,瞒是瞒不过他们的;再说,瞒也不是我的作风。 说不上是爱淑娜。对她我当然是有感情的,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时间真的是爱情的杀手.经过了这纷乱头痛的几个月,当初的热烈激情已经遗忘,剩下的那点陈旧感情怎么也无法支撑起所谓的爱情来。 可是,这不全是爱与不爱的问题,还有责任,还有无辜的生命存在于我们的关系之中。我必须对那个孩子负起责任来。 孩子需要完整的爱,需要母亲,需要父亲。我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饱受没有父亲关爱的痛苦,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经历我所经历的那些黯淡岁月。 不光对孩子有责任,对淑娜,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生活,我不能让一个女人不明不白的为我生下孩子。男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来,我得给她一个女人该有的名份,让她堂堂正正的做我的妻,生我的孩子。 可是,我能保护她和孩子吗?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地方。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男人喜欢上,一来就是三个。一个比一个有头有脸,财大势强,心狠手辣。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重复父亲的老路,我也一直努力使自己不去重复他的老路,可是,命运却一步又一步的把我往那条路上推。 我以为我已经摆脱了,我以为我可以控制住一切,却原来都还是在原来的轨道上。 现在,我也将有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了。我该怎么办?真的如我自己对老负心那般吼的吗?始终和自己的孩子妻子一起,一起和他们抗衡,共进退。共生死?我该让无辜的淑娜和孩子承受这一切吗?不断逃亡,终日提心吊瞻的生活,真的是淑娜和孩子需要的吗?孩子将来会不会埋怨我这个父亲,把他带入这个混乱危险的生活中? 淑娜是个需要爱,需要物质,需要享受生活的女人,怎么能忍受逃亡的生活!孩子也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成长,我怎么可以让他和我一起经历危险? 难道真的要选择老负心的那条路?然后,让将来的孩子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曾经骂老负心的那些话? 用手狠狠的抹了把脸,我懊恼的用手猛捶方向盘。原来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命运,这就是……我无法逃脱的命运。哆啦A梦欢快可笑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我拿起手机。 「喂,我林广宏。」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潭新伍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压抑着什么。 「半山,吹风。」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烟。 「来天雅接我,我开不了车。」他似乎努力在压抑着什么,喉咙里含含糊糊的。 「你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你来不来?」他哑着嗓子不耐烦的说。 我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她死了。」 「……」我握着电话没有出声。 「她死了。」他又说了一遍。 「你等着,我开车来接你。」我挂下电话。跺下油门,调头往山下开去。 第八章 半夜的候诊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开了半边灯的大厅看起来暗暗的,到处都是莫名奇怪的阴影。 潭新伍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医生服抱着手臂,直直的坐在等候椅上,他双眼瞪着不断变换字幕的广告屏,整个人一动不动。我几步跑到他身边。「什么时候的事?」在他身边坐下。 「半小时前。」他低低的说。 「怎么回事?」 「肺大面积感染,并发了急性肾衰竭。」 我抿着嘴沉默了一会。「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他淡淡的说。 「都动了百多次手术了,你还看不开吗?」我伸手推他一把。 他脸皮动了动,没说话。「我不是家里的独子。」半晌,他缓缓开口。 「嗯?」 「我前面还有个姐姐。有了我姐姐以后,本来我父母是不准备再要孩子的。」他不理会我,自顾自的说着:「我姐姐是先天性的心室缺损,那时候的医疗手段没有现在发达,医生都说她活不过十六岁。 姐姐从小就很疼爱我。也许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吧。 姐姐死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她本来不必那么早就死去,我的父母一直给她用最好的药,她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 全是因为我。是我的任性害死了她。我不该硬拉她陪我去山里玩,天那么凉,清晨露水又重,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足以摧毁她整个身体。 是我害了她,是我剥夺了她的生命。」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睛眨了几下,两行泪水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 我舔舔嘴唇,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她至少还能多活一年,她还可以做很多她从没做过的事情。是我剥夺了她的生活,她的生命。 我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才选择学医,选择心血管疾病的治疗。我想从别的病人身上找到救赎。每治好一个病人,我觉得自己的愧疚就少了一分。 可是今天,她死了,我依然救不了她。她和姐姐一样年轻,花一样的生命,就这样从手里流逝了。我抓不住她。我抓不住她……」他哽咽着,低低的抽泣。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 「我知道。」 「我们不可能抓住所有的病人。我们不可能和死神抗争。」 「我明白。」 「我们……也只是人。」 「我只是不甘心。」 「她不是你姐姐。」 他缓缓的将头埋在双臂间。 「还有下一个病人等着你。别入了魔障。」我伸出手,搭在他的背上。 他低低的抽泣,背一阵阵的抖动。 很多时候,医生在病人的眼里几乎是种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们不为生死所动,可以冷眼旁观生死分离。可是,谁又能明白我们这份冷静,是经过了怎样的煎熬才修练而来? 然而,我们终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终究也有无法承受的时候,我们……终究只是个血肉之躯。 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酒醉后绝对不会自己驾车。这不光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也是对别人的生命负责。 搭车到潭新伍的住所,我费了好大劲才将喝个烂醉,乱发酒疯的潭新伍拽下车。真没想到别人醉酒是摊成烂泥,他醉酒却是精神十足,载歌载舞,兴奋得跟吸了鸦片似的。 我捂着嘴直想吐,无奈旁边这个过动儿是一刻也不让人安静,手里拎着外套又是跳又是笑的,东倒西歪的拉扯我。 一则是为了安慰这个突然在我面前暴露脆弱的男人,二则我自己心里也烦闷得很。我拉着哭得像只红兔子的潭新伍泡在酒吧里,喝了个昏天黑地。 我以为自己的酒量已经算是差的了,哪知道这家伙也是半斤八两。六瓶啤酒下肚,他已经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个一乾二净。 见他不是个能喝的人,我虽然心里烦闷,也只好压着想发泄的愤闷情绪,喝得克制了点。可他小子又是哭又是笑的拉我一起喝,饶是我倒的倒,吐的吐,也被灌了个七七八八的。 这样两个醉鬼自然是不能开车了。我也不放心这个已经连自己是谁也弄不清的醉鬼自己回家,只得搭车将他送回家。 死拖活拽的将这过动儿拉到门口,我伸手掏他的口袋,想摸钥匙出来开门。 「摸什么摸,林广宏你想偷吃我豆腐?」他笑着甩手捂住裤袋,扭扭捏捏的直摇晃身体。\「就你这种臭豆腐,谁要吃?给我钥匙开门。」我恨不能把他捏死。 「不要。我就不给你。」他着眼,直对我撒娇。 我瞪他一眼,一把拽住他,强行拉开他的手,掏出钥匙。 「你好讨厌,不要对人家动粗啦。」他趴在我怀里又叫又嚷。 「闭嘴。喂,哪个是大门钥匙?」 「不告诉你,你凶我。」 「……」我气得人快冒烟。懒得再问,一个个试也比问他快。把门打开了,我粗鲁的把他推了进去。拽着他的手臂直奔卧室,我一把将他扔到床上。 「干嘛,也不对人家温柔点。死相。」他在床上蠕动几下,撒娇道。 我皱皱眉头,强压住满头的晕眩,七手八脚的给他脱衣服。 真是的,我干嘛要这么好心?把他扔在这儿就够仁至义尽了,难道还要我哄他睡觉吗? 「不要啦。」他偏要和我作对,手舞足蹈的阻挠我脱他的衣服。「人家迟早是你的人,你急什么嘛。」 「去你的,大半夜给我发花痴。」被他缠得我人都快晕了,心急火燎的我把他随手甩开。 被我甩倒在床上,他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着,似乎我对他的粗鲁让他觉得不舒服,估计是胃里的酒精上来了。 我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的错,他只不过是醉了。想想潭新伍平时是个多么高傲严肃,刚愎自用的人,现在这副样子,皆因他借酒浇愁愁更愁。 算了,不脱衣服也能睡觉。我帮他拉开被子盖好。 「睡觉吧,酒鬼。」拍拍他的肩,我转身要走。 「不要走。」他却突然翻开被子,扑到我背上将我抱住。 「少给我演电视剧里的情节,回你床上去。」我使劲掰开他的手臂,把他扔回床上」。 醉酒的人有一股蛮力,他拉着我的手臂往下倒,沉得像块混凝土石块,把我也带倒了。 「我不要你走。你又跑,不让你跑。」他叫嚷着,将我整个抱住,脚也圈上来,像是无尾熊抱着尤加利树。 「你发什么酒疯?快放手,你掐到我了。」我想从这狗熊怀里挣脱出来。 「不放,宁可掐死你也不放。你想跑回去陪方言青是不是?我就不放,不让你去陪他。」他闭着眼睛直嚷嚷。 嘿,醉成这样他还有心思吃这飞醋。 「谁告诉你我回去陪他了?我回去睡觉不行吗?」 「我家也有床,你怎么不睡。」他撩开细长的眼睛,看着我。 「你就知道陪方言青!我这几天忙得头都要炸了,天天加班累得像条死狗你知道不知道!」 「拜托,我回去和陪方言青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你别捕风捉影了。」 「他就在你隔壁,近水楼台。」 「要真气不过,你也搬我隔壁去好了。」 「我才没你那么傻,买那种贵的要死,华而不实的高层公寓呢。」他鼻子一哼,不屑一顾的说。 「我们潭大专家不是签了仁慈,年薪高了去不是?怎么还在乎这点小钱?」我瞥他一眼,酸溜溜的嘲讽他。 「你嫉妒。」他眉一挑,神情得意洋洋。 「去,小人得志。」 「反正我今天就不让你回去了。」他反身将我压在身下,将头靠在我肩上。 「留你这儿又没我什么好处,我儍了才由你胡闹。」我猛推他的脑袋,想让这大半夜发花痴的醉鬼清醒点。 「好处?你要什么好处?」他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家伙别不是根本没醉,扮猪吃老虎吧。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问。 「你想要什么好处?」他反问。我眉头一捧,想戏弄戏弄他。这可不能怪我,大半夜的被这么个脑子不清的醉鬼纠缠,我找点乐子也不为过吧? 我嘴角一撩,奸笑着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他疑惑的看我一眼,还是乖乖的附上耳朵。我强压着奸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抬起头,皱着眉头看我几眼,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不愿意就算了。你不愿意,我找方言青去。」 「你敢!」 「有什么不敢?人家方言青可没你这么小气,他肯定乐意。」我一边笑一边说。 他皱着眉思量了一会。「还怕了你不成。」 他鼻子轻哼一声,「来就来。反正早就知道你小子两面三刀,满肚子坏水。」 「这什么意思!难道就只许你们来,不许我来?告诉你,要不是你们这么纠缠着我,小爷我还没兴趣呢。」 「嘿,还得意了你!要来快来,耍什么嘴皮子?就怕你林大专家技术不行。方言青和郭潮龙可没教你那些事吧?」他一嘴不饶人的尖酸刻薄样。 「我这种天才还需要教?当然自学成才。」 一使劲,我将他反压在身下。他不以为然的笑笑,倒没挣扎。「林广宏,你可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哦,别得了便宜回头就忘。」 「你这家伙,留这儿就已经是小爷我给你面子了,还啰唆的扯什么。难道你还处男之身留着给我啊?」我没好脸色的瞥他一眼。 「去你的,你才多嘴多舌,吃里扒外,两面三刀,十足一个烂人。」 他这张毒嘴一骂起来就让我头痛。无奈,我只得俯身吻上他的嘴唇,求一个天地安静。 一觉睡到大白天,只觉得外面太阳从窗子里照射到床上,刺得我眼睛都快瞎了。我明明记得自己的床放的位置很好,绝对是可以享受阳光却不被刺到,别不是方言青这不张眼的又在我屋子里乱搬东西了吧? 不对,我摇摇脑袋,人稍微清醒了些。 这房间不是我的。哦,是的,昨晚我留在潭新伍这儿过夜了。我用手拍拍脑袋。 还是不对。太阳都照到床上刺眼睛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完了,昨晚忘了调好闹钟,上班铁定迟到了。 「完了完了,酒色误事,酒色误事。」我急忙从床上滚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捡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林广宏,你吃干抹净,又要跑路了。」潭新伍在我背后大喝一声。 「上班迟到了!我跑什么路。」懒得理这醋缸,我努力把手里皱得像咸菜似的衣服往身上套。 「今天是星期四,不是你休息的日子吗?你该不是昨晚上喷的全是脑浆,喷傻了吧?」他语气调侃的打趣我。 「是吗?」我急忙掏出手机看看,果然是星期四,正是我休息的日子。 「好家伙,合着我白忙了一场。」松了口气,我两三下将身上的咸菜重新脱掉,滚回床上闭上眼睛。 「哟,不愧是人称快手林广宏,脱衣服的速度就是专业。」他凑过来继续打趣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一眼,没有戴眼镜的他看起来和平时不大像,细长的眼睛很秀气,自然卷的头发乱乱的散在额头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这模样看起来没平时那么严肃和高傲,凭添几分亲和力;就是那嘴,还是很毒。 「我脱你的衣服不也很快?」我眼皮一翻,顶了回去。 他脸一红,哼一声别开头。 「别不好意思呀,昨晚上可是你主动要求我留下的。」我却不肯放过他。哼,这毒嘴,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行,都快踩我脑袋上了。 「主动就主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转过身来,下巴一挑。「反正把你留下就是我厉害。你小子,得了便宜可要对我负责哦。」他伸过手臂搭上我的肩,指着我的鼻子说。 「对你负责?把你娶回家去?」「 好啊!你肯娶,我就肯嫁。」他昂着下巴,一脸的得意。 我朝天翻个白眼,这不要脸的家伙。「有东西吃吗?我肚子有点饿。」我懒得和他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摸摸肚子扯开话题。 「吃吃吃,你是猪投胎来的吗?就知道吃,吃完我还不够。」 「你有完没完!」我忍不住大吼一声。真受不了这家伙!不就上了他一次,他就说个没完了。 他倒好,见我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起来,眼角眉梢都快飞起来「没完,和你没完。」他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好,没完是吧?那我可就真和你没完了。」一时气不过,我朝他扑了过去。 他顺势倒下,双手双脚又将我抱了个结实。 上当了,这小子存心撩我。不过,管他呢,他有本事撩,我也有本事消化他。 正当我俩在床上滚来滚去,打得火热之际,那可笑的哆啦A梦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真煞风景。 我七手八脚的从潭新伍这只八爪章鱼手里挣脱出一只手来,把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摸了出来。一看号码,是方言青。我按下接听,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找我什么事。」 身旁这只八爪章鱼玩得兴起,才不管我接不接电话,手不停的往腰下摸来摸去。 「你收敛点行不行?接个电话也不让我安心。」我没好气的将他的毛手打掉,谁知刚打掉这只,那只就又黏了上来。这家伙,他还玩上瘾了。 「林广宏,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言青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大喝一声。 他这话我听得满头雾水,出了什么事害他这么大气?我才一晚上没看见他,他又发什么少爷睥气了? 「什么什么事?我不就晚上没回家而已。」 「我不是问你这个。」 「那是怎么了?」不是这个,那他又生什么气? 「怎么?方言青这坛陈年醋又发作了?」潭新伍幸灾乐祸的在我耳边说,双手在我身上游栘更加激烈起来,使出浑身解数的撩我。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急忙压低声音制止他的为所欲为,被他撩得我全身都快烧起来了,心猿意马得快接不了电话了。 潭新伍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劲,笑得眉开眼笑的在我身上腻来腻去;我又是打又是推的,好不容易让他那双贼手收敛了点。 「旁边那人是谁?小宏,你和谁又勾搭上了?」方言青的耳朵比狗还灵,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他的警觉。 潭新伍在我耳边听到这句话,凑上来就要呕方言青几句;我急忙把他推开,可不能让这两个人干上,要出大乱子的。 「你一大清早的打电话过来,就是查我?」我没好口气的顶了回去。 被我推开了些的潭新伍见我朝方言青发了脾气,他好似捡了什么便宜似的,兴高采烈的又黏了上来,凑过来想偷听电话。 方言青沉默了片刻。 「我没有查你的意思。我打电话过来,就想问你一件事。」电话那头的方言青突然口气一正,非常严肃的问道。 我眉头一皱,听他那语气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想问什么事?」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就想问你:现在淑娜就在你家门口,她说你要和她结婚了,连孩子都快四个月了,这是怎么回事?」方言青语气平静,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脑袋轰的一声。果然,越想瞒的事情越是瞒不住。 「小宏,你说,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方言青在那头咄咄逼人的追问。 「我……」 「好啊,林广宏你个人面兽心,两面三刀的烂人,看来你不光是招惹我们三个,还要娶老婆养孩子了你!」潭新伍听到我们的对话,气得双眼一瞪,爆跳起来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放手。」我被他掐到气都快断了,发狠一脚把他踢下床去。 「小宏,你那儿怎么回事?」电话那头方言青大声叫起来。 「林广宏,你敢结婚我废了你!」潭新伍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指着我鼻子大骂。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大喊一声。两个人立刻安静下来。 也好,事情被发现了也好,省得我费心思瞒他们,反正他们终究是要知道的.老负心的那条路,我是断不能再走的。我可是林广宏,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竟然要怕起他们三个来? 第九章 我的屋子,客厅沙发上,他们三个坐在主沙发上,虎视眈眈的瞪着坐在小沙发上的我。 我心急火燎的搭车从潭新伍家赶回来。一回家,就被方言青和郭潮龙堵在门口。我正犹豫该怎么开口,后面潭新伍贴着我后脚跟,气喘嘘嘘的跟来了。好嘛,这下我可赶上这三堂会审了。顾不得这三个剑拔弩张的扯着我要算帐,我四下一看,淑娜不在? 「淑娜呢?你们别乱来。」我一把抓住方言青的肩膀,焦急万分的质问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能对个孕妇动手吗?」方言青双眼一,拔高嗓们说道。 「那位小姐已经回去了。我们不会对妇孺动手。」郭潮龙绞着手臂,双眉拧在一起,脸绷得紧紧的瞪着我。 我松了口气。 「原来我们在你心里,不过如此。你老婆孩子要顾,我们自然就要扔在一边了。」方言青冷冷一笑,声音冰似的没一分热气。 「好你个林广宏,你耍我们玩是不是?你要我们三个傻儍的乖乖受你摆布,你倒好,准备娶起老婆来了。好嘛,手脚可够快的,连孩子也有了。你可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还外带对我们一箭三雕了。」 「我可告诉你了:姓林的,你当自己聪明绝世,我们可也不是浆糊做的脑子,由着你唬弄。」潭新伍从沙发上挺起身,咬牙切齿的瞪着我。 「林医生,这件事你得给我们个说法。是你说要我们三个安分守己的跟着你,不许我们争风吃醋,不许我们耍诈,不许我们仗势欺人。好,我们都同意了,一直按你的要求安安静静的围着你转。现在你这算什么意思?」郭潮龙看着我,慢条斯理的,一字一句的质问我:「这所谓的平衡是你自己订的,如今要破坏这个平衡的也是你。难道所谓的平衡制约只是对我们,你自己却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林医生,对人对己,不可以这么厚此薄彼。你两碗水端不平,就莫怪我们出手不留情。」他盯着我的眼睛,脸拉的越来越长,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我……」我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你!你那什么平衡制约把戏我算是看透了,全是耍人玩。林广宏,你别欺人太甚了!」潭新伍一把打断我的话。 「小宏,为了淑娜,我和你已经两败俱伤;如今你又来这招……你是不是要我们再去鬼门关走一遭你才高兴?男人你要,女人你也要,连孩子你也想着要一个。好好好,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本的了。可是小宏,你算的太精,小心连自己也算进去。」方言青铁青着脸,胸口起伏着,似乎在强压着满腔的怒火。 「林医生,你若是不想要现在这种局面,明说好了,反正我不介意你要男人要女人。你把脸扯破了也好,我们真刀真枪的来,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郭潮龙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一声。 「你们够了没有。」我大喝一声。 「有完没完?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我林广宏要娶个女人,值得你们大惊小怪?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我能怎么办?孩子都在人家肚子里快四个月了,你让我怎么办?」我看着他们三个,双手一摊。「我又不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搞出这孩子来的。我和淑娜好的时候,还没你们三个呢,现在你们倒苦主似的在我这儿哭天抢地的,什么意思? 摸着你们自己的胸口想想,你们不也是妈生爹养的?怎么着,临到我林广宏的孩子头上,就不能有爸爸有妈妈了? 淑哪肚子里是我林广宏的儿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不能让他一出生就顶着个私生子的臭名声。」 一长串话说完,我深吸几口气,气喘嘘嘘的瞪着他们三个.他们三个回瞪我,一言不发。 「我林广宏从小过的就是没父亲的日子,我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你们要我的孩子也过那种日子吗?」我看着他们,指着自己的胸口间道。 方言青脸色一白,别开头去。郭潮龙也垂下眼皮。 「再说了,让一个女人自己生孩子带孩子,我不理不睬,连个应有的名份也不给她,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们自己也是男人,你们自己说,我林广宏能做那种事吗?你们是要让我做个不仁不义,没良心的人吗? 这件事的发生完全是个意外。我又不是神,哪能够算到会发生这种事?我能怎么办?我除了负起我应该负起的责任来,我还能怎么办? 淑娜是昨天来找我的。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你们一个个财大势大,一个个都是狠角色,都是我惹不起的。你们随便动根小手指头,就像捏蚂蚁似的把我捏死。你们把我捏死倒也没什么,我怕的是你们伤害那个无辜的孩子。」我闭上眼睛,用手抓着头发。「那是我的孩子。我……我真的很怕。」 「我没财没势,为什么你连我也不说?你和我在一起一个晚上,怎么一句不说?」潭新伍质问我。 「和你说?你昨晚上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怎么和你说?」我看他一眼,冷笑一声。 他抿着嘴别开眼。 「我只是想对淑娜,对孩子负起责任来罢了。除了结婚,我还能如何?」长叹一口气,我低声说道。 「那我们呢?你对淑娜要负责,对孩子要负责,对我们就不用负责了吗?」方言青惨白着脸问道。两片薄唇抿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我。 他一说完,另外那两个也把目光投注到我身上,齐刷刷六道目光瞪着我。 我无奈的叹口气。这三个人,平常屋里斗个你死我活,谁也不让谁的两看生厌;这会子倒同一战线,成一条船上的了。 「我不知道。」我肩一耸,手一摊,平静的说道。 「你不知道?林广宏,平时你不是自诩人精。那刁钻的一箭三雕的法子你都能想出来,这会子你脑子倒成浆糊了?」潭新伍刷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我鼻子直骂。 「林医生,那边和这边,你只能对一边负责,两边都不落是不可能的。你要给孩子名份我不反对,你要养孩子我也不反对,你要结婚,要娶那女人……」郭潮龙深吸一口气。「我也可以不反对。但是,」他定着眼直直的看着我,一脸的严肃。「你要给我说明白了:你到底把我们放在什么位置?我可以允许你维持表面的婚姻和家庭,但不能允许你离开我。你是我看上了的,你已经和我约定好了的。你想单方面毁约,没那么容易。」 「可这么一来,和我父亲过的日子有什么区别?」我懊恼的猛一甩手。「我不想过我父亲那种日子。这不是我要的,我也不想让我孩子生活在一个虚伪的家庭里。他需要一对正常的父母,而不是假装的父母。」 「那么说你是要去爱那个女人了?你要和那个女人过所谓正常的夫妻生活了?林广宏,你懂爱吗?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不配说爱!」潭新伍不断讽刺我。 「是,我林广宏是不懂爱,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我至少还有责任。」 「算了!这一切都算了!」方言青突然大喊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受够了。事情到如今这一步,我再也不想忍受下去了。」他看着我,眼睛里雾气朦胧。「小宏,你不必再担心我会对你的家庭,你的婚姻造成任何影响了。」 我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我决定了,我要离开你。对,我要离开你,我要放弃你。你自由了,你再也不用忍受我了。你想爱谁就去爱谁,你想对谁负责就去对谁负责。是的,我知道,是我们方家害你从小失去父亲,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你。我们方家人是欠你的。我一直以为我的爱可以弥补对你的亏欠,然而我错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害你的孩子失去父亲。我会走,我会离开。我放你自由。 小宏,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的事情。从今往后,我们方家不欠你了。我们方家伤害你的罪,已经都报应在我身上了,就让我彻底还清这笔债吧。」说完,他抬起头叹口气,似乎不想在我面前流泪,使劲的眨了眨眼,强忍住了泪水。 「再见,小宏。」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站在哪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想伸手去抓住他,却不知怎的无法伸出手去;我想跑过去拦住他,可腿却像是冻住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我想出声叫住他,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看着他拉开门出去,砰的关上门,那绝然而去的背影好像是把锋利的刀子,猛的从我心里剜了一大块。空空的胸膛,一阵阵的冷风吹过,冻得我整个人发起抖了。 怎么办?他……他真的走了! 方言青的突然放弃,也震动了其他两个。我们三个人挺在客厅里,傻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那扇门,一言不发。整个客厅一片死寂,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这算什么?」过了好一会,潭新伍干巴巴的开口,扭过头看看我,又看看郭潮龙。 郭潮龙一脸不自然的扯扯脸皮,张嘴想说,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重重的坐回到沙发上,用手捧住头。 怎么办?怎么办?他真的走了!他不要我! 「林广宏,你倒是说句话呀!」潭新伍声音颤抖着,带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朝他大吼一声。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副被我伤到的模样。 「这只是方言青个人的决定,不代表我也会放弃。」郭潮龙用手摸摸下巴,缓缓的说。 「对,没错,他要走是他的事,我才不走。」潭新伍也急忙表态。 「我的态度就是刚才说的那样,林医生你要结婚可以,要养孩子可以,要摆脱我不可以。就这样。」他看着我,语气有些疲惫,但还算平静。「我不会放弃。人一生能爱几次?我不能错过。」他的语气平缓而安静,但更显坚决。 「怎么能这样就算?怎么可以让他结婚!他结婚了,那我们不就成了第三者了?这不道德。」潭新伍却持反对意见。 「我和你从来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你的意见不代表我的意见;同样,我的意见你也没必要在乎。想怎么样做,你自己决定。」郭潮龙一脸的从容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风波已然与他无关。 潭新伍听完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抿抿嘴,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苦笑着点头。 「你倒是潇洒,不变应万变。」他看着郭潮龙说,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赏识。「孩子都出来了,估计这婚是一定要结的了。没关系,世事难料,可以结婚,也可以离婚不是?每年多少男女结婚,离婚的也不少。」他故作潇洒的耸耸肩。「我可以等。我就不信有我们在,你林广宏能过好你的小日子。总有你离婚的时候。反正天底下死心眼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多我一个。 只是没想到当初我骂方言青死心眼,就知道傻等,如今自己却也落到这么个下场……可见人是不能自以为是的。」他摇摇头叹口气,苦涩的笑笑。 我依然默不作声。这件事,我没有愧疚,可我也不在理。孩子与他们,我总要负一边。我不是圣人,我没有办法两全其美。 郭潮龙看了我一眼,没有告别,默默的离开。 潭新伍看我这副驼鸟样,还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但又不知是可怜我呢,还是实在对我这副样子失望,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也默默的离开了。 原本闹得不可开交的客厅,一下子又冷清下来,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抱着头无奈的傻坐在沙发上。 我陪着淑娜去医院检查。看到萤幕上孩子蠕动的样子,心中不断涌出做父亲才有的感动。握着她的手,让我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 淑娜对那三个人的事只字不提,仿佛她从未遇到过他们。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她不提不问,我也假装没有这件事。 我陪着她一起去商店看婴儿用品,看床,看衣服,看玩具,那些小小可爱的用具总是让我们不断惊奇。我原本还想陪她一起去看奶粉,但淑娜告诉我,她决定自己喂养孩子。 我很惊讶。自从有了孩子,淑娜变了很多。她戒掉了烟,戒掉了酒,也再不穿那些掐死人的精致衣服,一条简单的马尾辫,松松的休闲服,姣好的脸庞不施一点脂粉,素面朝天,每天的作息非常定时,早睡早起。以前她总是不吃肉食,要保持身材,现在却按保健医生的建议多多食用。 这大概就是女人吧。母亲的责任让她突然的成长了。 淑娜的成长让我有些恐慌。我突然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像她那样成长起来,害怕不能成长的自己无法承担责任。对于她,对于孩子,对于我们未来的婚姻,家庭,我突然恐惧起来。 但我不会退。我是男人,我是孩子的父亲,是淑娜未来的丈夫。我必须成长,必须负起责任来。 孩子的事情,淑娜的事情,结婚的事情,在短短的几天里充满了我的生活。让我无法顾及内心的恐惧。 这样也好。忙起来,就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 潭新伍在小姑娘的事情了结后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医生。 走在这条走廊上,缓缓接近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我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门突然的打开。我下意识的抬起头。 「潭……」 「林医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新来的医生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猛然惊醒。「没,没事。我只是路过。」 「那,那我去查门诊部了。」他小心翼翼的说。 「好,你忙吧。」我用手摸摸鼻子,掩饰自己尴尬情绪,让开一步。 那医生朝我点点头,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离开。我却依然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直直的看着紧闭的门。 他已经走了,天雅已经没有他了,这个办公室我已经不能再进入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我的办公室骚扰我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终于可以安心工作了。 不自然的笑笑,我继续朝走廊深处走去,离开这扇门。忙完了最后一个病人,我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家。 走廊上安静而空旷,我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停下手,转头看向对门。 紧闭的门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转身慢慢走到对面,站在门前。 自从那天之后,方言青的门就没再开过。 我凑到猫眼前朝里望,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眼前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拉开些距离,从那小孔里没有透出一丝光,里面应该是一片黑暗,没有人在。 我用手摸摸那扇门。冰冷的铁门坚硬无比,正像方言青离开时的决心。 想不到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做不成爱人,也做不成朋友,只怕连路人,也做不成了。这一次,是他狠狠的斩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那么的绝然,含着泪干净俐落的一刀。 这下好了,他再也不会烦我了,再也不会纠缠着我,再也不会给我打安眠药,再也不会囚禁我。他不会再关心我有没有吃饭,不会再关心我有没有穿暖,不会再关心我有没有因为加班而累着。 我放下手,缓缓的转身,一步步离开,走到自己的门前,默默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子后立刻关上了门。 将客厅里的灯打开,我的屋子一切如常。 这儿什么也没有变,为什么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不,这儿什么也没有少。是多了,多了寂寞,多了冷清。 别想这些了,冷清不会太久,寂寞也马上会消失的。等这房子里多了女人,有了孩子,就会变热闹,温馨,暖和起来。 淑娜还要过几天才能搬来和我一起住,等她来了,这屋子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我洗完澡后,煮了点速食面,随便吃了裹腹,走进卧室。 巨大的酒红色圆床呈现在我的面前,霸占了卧室的大部分面积。酒红色的床罩闪着丝绸特有的冷冷光泽,让这床看起来不像是个休息用的温暖场所,倒更像个冰冷的监狱。 这赤裸裸的冰冷和寂寞,将我强压在心头的那股莫名之火突然的点燃,无法抑制的熊熊燃烧。心脏被这火煎熬着,整个纠成一团,痛得我只能用手捂着胸口,缓缓的蹲下身。 怎么会这么的痛?我又到底在为什么而痛呢? 今天是和淑娜约定好的日子,我开车去她的住所接她。 将车在停车场停好,我上楼来到她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我以为是她特意为我早早的开了门,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 一进到里面,就看到屋子里站着五六个男人。我的到来惊动了他们,那些男人们齐刷刷转过身来看着我,脸色很严肃。 不知道是自己走错了地方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急忙问道:「你们是谁?淑娜呢?住这儿的人呢?」 男人们看着我,没有回答。这时,从里面卧室走出一个人来,一脸冷冰冰的看着我。 「林医生,别来无恙。」 「江姚,你怎么在这儿?」我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从里面出来的会是他。 「哼哼。」江姚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你来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问:「淑娜呢?你对她做了什么?是谁派你来的?方家吗?」 「我还想问你淑娜人在哪儿呢。」江姚看着我说。 「什么意思?」我十分不解的看着他。「你找淑娜干什么?我告诉你,姓江的,有什么事你尽管冲着我来,别欺负一个女人。是不是方执青派你来的?方家还是不放过我吗?」 「林医生,没有任何人派我来。我在这儿,只是因为我想见淑娜。」 「你找淑娜什么事?」 「我找她什么事,和林医生你没有关系。既然林医生你在这儿,说明淑娜一直和你有联系。我想你应该可以告诉我,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找她当然和我有关系,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找她,我凭什么告诉你她在哪儿?」 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淑娜不在家里。她去了哪里?今天我们约好的日子,为什么她突然不辞而别?在我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江姚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他和淑娜什么关系? 这一切怎么回事? 江姚看着我,没有作声。 「淑娜是我的女人,我找她有事。林医生,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他说。 「你的女人?」我愣了愣。 怎么江姚也是淑娜的入幕之宾?这女人,真是有够花心的。不过,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恋爱自由嘛。但是,现在淑娜和我已经有了婚约,她肚子里也有了我的孩子。她的事我不能不过问。 「淑娜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未婚妻?」江姚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能和你有婚约。」 「她怎么不能和我有婚约?她肚子里都有我的孩子了,我们怎么不能有婚约?」 「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哈哈哈哈!」江姚听完我的话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我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你的孩子。哈哈哈,你的孩子……林医生,那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他一边看着我笑一边说。 「不是我的?是你的?」我脸色大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就是我的孩子。我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江姚脸色一正。 「不可能!你撒谎,她说那孩子是我的。」我绝不相信他的话。 「她说的?她说的你就信?她难道就不会撒谎?」 「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还有谁知道?我当然相信她说的。」 江姚笑笑,带点怜悯的看我一眼。 「林医生,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淑娜对你的欺骗,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那个孩子是我的。你和方少纠葛的那段日子,淑娜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很清楚这孩子是我的骨肉。我想淑娜之所以说孩子是你的,是希望和你结婚,给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我并不是不想娶她,只是家族里还有人和我作对。为了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我只能故意疏远她。现在,一切障碍已经都扫平了,我要给她婚姻,给孩子家庭。现在,林医生,告诉我她在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在这儿了。」 江姚低下头,思量着我的话。我也低下头,思量他的话。 他说那孩子是他的,他说淑娜一直和他在一起,他说他现在找淑娜是为了要和她结婚,他说他是想要她们的。 他是父亲,他是丈夫。那我呢?难道我在这件事里就是个冤大头,帮人白养老婆孩子? 我不可置信的苦笑一声。这算什么?我一心以为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女人,为了负起责任来,我逼得方言青愤然离开,与我决裂;事到如今,我这算是为了什么? 枉我一生游戏花丛,现在果然报应到了。 「她会来找你的。」江姚看着我笑了一下。「她肯定还会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有你就有她。」 「什么意思?」我皱眉看着他。「又想把我关起来?拜托,既然那是你的女人,你的孩子,那就是你们俩自己的事,关我屁事。」 「好歹你也差点要做便宜爹了,何必这么计较?」江姚取笑我。 听他这话,我脸色骤然难看。我想,是男人都受不了这句话,于是我握紧拳头猛击向他。 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江姚一个不留神,被我击中脸颊,向后倒去,翻倒在地;我还想再给他补上一脚,却被他蜂拥而来的手下架住。 被架住了手脚我施展不开,只能对着空气虚踹了几脚。 吃了亏的江姚从地上跳起,用手背一抹嘴,嘴角一大块的紫血,还不断的淌着血。看到手背上的血,他脸色一沉,眼里闪着寒光,朝我扑了上来。我也不示弱,使劲力气想挣脱那些架着我的人。无奈他们人多势众,我无力挣脱,一下就被江姚打中肚子,痛得我曲身弯腰。 虽然疼得我好像整个被人一折两半,可没让我多弯曲身体,他们架着我的胳膊,江姚又往我脸上补了一记拳。我嘴里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江姚揉揉拳头,恶狠狠的啐我一口。 我忍着半边的脸痛,气喘嘘嘘的瞪着他。 「把他带走。」他一挥手,那帮喽罗就架着我离开这房子。 第十章 他们把我蒙上眼睛塞进车里。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后,拖着我走了几分钟。 我似乎被带进了一间屋子。背后有人猛推我一把,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们粗鲁的解开我脸上的蒙眼布。 突然的光亮让我眼睛一阵刺痛,我使劲眨眨眼,渐渐可以看清东西。 这是个采光很好,装修考究的客厅。足有一百多平米的宽敞地方,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花园里树木花草。 江姚慢条斯理的将我从地上捞起,手一推,把我推到那硕大的组合沙发上,然后自己悠闲的坐到对面。我用手揉揉被他扭到的手臂,又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缓缓的挺直身。 「我无意和林医生你过不去,只是想要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而已。你也知道,淑娜的脾气又臭又硬,她要想躲着你,就真会让你找不到她的踪迹。我只能抓着你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她既然能想到和你结婚,总应该是相信你的。她应该还会联系你。林医生,你只要配合我一下就好。找到了她,你立马就可以走人。你想留下,我还不乐意呢。」他抽着嘴角慢慢的说,一双眼睛很诚恳的看着我。 我冷冷一笑。「想要人帮忙就是这种态度。」我指指自己的嘴角。「你请人帮忙就喜欢用强迫的。上次也是,这次还是。」 「林医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你先动手的。」 「那也是你嘴贱,活该。」我一拍沙发,瞪着他破口大骂。 「好,算我先前说错了话,总可以了吧?」他手一摊。 我吐出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是,他也没说错。我也确实差点就做了便宜爹了。其实我还应该谢谢他,若不是他出现,我这便宜爹还就真做定了。 我是不该冲着他发脾气。骗人的不是他,是淑娜。 可是,这不光是被骗了这么简单。我不好容易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真心诚意的期待着未来的家庭生活。我真的,真的做好了准备迎接那个即将要到来的小生命。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孩子,我生命的延续,我的骨肉,身上流着我的血的亲生骨肉。 现在,却成了别人的。 我曾经趴在淑娜的肚子上亲耳听到过他的心跳,我曾经在萤幕上看到过他的蠕动,我曾经隔着肚皮对他说过我的承诺和期待,我曾经挽着他母亲的手臂一起为他挑选过婴儿用品。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现在却全成了过眼云烟。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别人的孩子。 我失去了这个孩子。 我懊恼的将头埋进手里。 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感觉是这么的痛苦,失去了一种信仰,一种幸福,一种期待。 是的,比之被欺骗,我更加不能接受的,是失去孩子的痛苦。 心中的懊恼化成苦笑从我嘴里流出,我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了。 「如果她想找你,自己会来找你,抓着我又能如何?」我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淡淡的说:「还不是你自己不痛不快才把她赶跑了?你就不会一开始就向她说明情况,让她老老实实的等你?」 「和她说那些打打杀杀的怎么行?这些事情我自己解决就行了,不需要她陪着我一起承受。」江姚哼了一声,低声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看不出来这男人还真的是喜欢上了淑娜。 「淑娜又不是个弱女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比你想像的要坚强的多。」我有些不以为然的看他一眼。 他垂下眼皮,嘴角撩撩,沉默不语。 「你若真想就这么守株待免,那就守着我等着吧。」我一下倒在沙发上,喘了几口气。 他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正当我们两个对坐不言的时候,他的手下急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江姚皱起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人。 「他来干什么?」他问。 「他说是小姐的事。」那人压着嗓子说。 小姐?淑娜吗?我直起身看向江姚。 江姚眼睛转转。「让他进来吧。」 那人点点头大步跑了出去。 「他?谁来了?」我开口问。 江姚沉默了片刻,抬抬嘴皮吐出一个名字:「方执青。」 我大惊失色。方执青蹚在这浑水里算什么样意思?他来做什么? 我刚想再细问江姚,就看见方执青带着一个随从,慢条斯理,悠哉悠哉的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沙发上的我,他皮笑肉不笑的扯扯脸皮,眼里全是阴冷之色。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不服气的回瞪他两眼。 「方少爷。」江姚站起身,客套了一下。 方执青冷冷一笑,摆摆手。 「江姚,我这次来不和你虚套。开门见山的说吧!我给你那女人,你给我林广宏。」他说完,满怀恶意的看我一眼。 江姚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他缓缓的说。 「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把人送来。」方执青随意的挑挑眉,在沙发上坐下,悠哉的翘起二郎腿,笑得胸有成竹。 江姚哈哈一笑。「好。你把人带来了,我就让你带走林医生。」 「好,一言为定。」方执青打个响指,朝跟来的随从使个眼色,那人立刻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方执青,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过会儿就知道了,现在急什么。」他嘿嘿一笑。 「你别乱来。」我瞪着他。 「什么叫乱来?」方执青看着我,眼睛里一片阴冷,看得我从心底里发出一阵阵寒意。「你不过是条砧板上的死鱼,我想怎么乱来就怎么乱来。」 「江姚,你不能把我交给他。」我回头冲江姚喊道:「这家伙不怀好意,你不能害我。」 江姚若无其事的耸耸肩。 「这我没办法。我的目的只有淑娜和孩子,林医生你会怎么样,我不关心。」他漫不在乎的说。 「淑娜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她不会原谅你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好了。」他说得一派轻松惬意。 我看看不以为然的江姚,再看看一脸得意的方执青,只觉得心里的寒意越来越浓。 怎么会这样? 正在我急得满头大汗之际,江姚的手下又跑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江姚听完他的话,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色大好。 方执青见了他的神色,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身。「既然人已经送来了,那林广宏我就带走了。」 「当然可以。」江姚随意扔下一句,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客厅。 「江姚,你别走。」我大喊着跑过去想抓住他,却被方执青一个箭步拦住。 「你走开。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猛的将他推开。 方执青顺着我的手劲退开一步,悠闲的打个响指,门口立刻冲进来四五个高大的男人,七手八脚的将我抓住。 「你想干什么?」我昂着下巴,有些挑衅的看着方执青。 被他们这帮人从江姚的别墅绑走,我再次被塞进车里,载到这处静无人影的仓库。空气中浓浓的海盐味道,告诉我这应该是个位于港口的仓库。 方执青搞什么鬼?我一直以为他是要把我绑了交给方言青,他把我载到码头来干什么? 「干什么?」方执青不怀好意的哈哈一笑。「你猜我要干什么?」他心情不错,竟然要和我玩这见鬼的猜猜看游戏。 「是不是又想把我绑了交给方言青去?你别费心了,方言青已经不要我了。」我呿了一声,冷笑着说。 「我知道。」他说。 「知道还来这套?」我一脸他脑子秀逗了的鄙视。 「我现在并不是想把你弄去给阿青。他放弃你我很高兴。」方执青嘿嘿一笑。「他在你手里吃的苦已经够多了。现在他能想通,放弃你,是他聪明。再和你这没情没义的耗下去,只能让他越伤越深。放弃了你,是他这么多年来所做最聪明的选择。」 「既然如此,你动我做什么?」 「做什么?林广宏,难道你以为事情就能这么算了?阿青放弃了你,他不和你计较这么多年来的得失悲喜,那是他大方,他念旧情,他心慈手软。我这做哥哥的,可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我可是有仇必报的人。」他轻佻的拍拍我的脸颊,轻松悠闲的说。 「报仇?」我别开头。 「谁欠谁还不一定呢。你们方家欠我的,又怎么算?」 「怎么算?关我屁事。我只算阿青这笔。林广宏,你猜我怎么算?」他却故意戏弄我,伸手又拍拍我的脸。 我不说话,索性也不躲了,就这么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一边笑一边老实不客气的抚摸着我的脸。「啧啧啧,江姚这人下手也真是没个轻重,这么好的一张脸,他也下得了手。不过没关系,不会留下疤的。客人应该不会计较。 林广宏,本来我还想亲自试试你的滋味。不过,兄弟妻不可戏,我不会动阿青喜欢过的人。但我不能动手,不代表别人不能动手,是吧?」他恶意的笑笑,手朝下摸去。 我挣扎几下,想推开他的手,却无奈被人架得死死的,只能由着他的手肆意乱摸。 「我呢,要把你卖到海外去,那儿会有人好好的调教你。喜欢你这种口味的有的是,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折腾你。我知道你强,没关系,再强的他们也见过,还不是照样调教得服服贴贴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敢!」我大喝一声。 「你说我敢不敢!」方执青的手用劲一捏。 「啊!」我立刻吃疼的叫了一声。这混蛋,下这种毒手。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阿青已经不要你了,我无须顾及他了。」他语气轻柔的在我耳边说。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吗,林医生?」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带着种让人恐惧的阴冷气息,不断的拂过我的脖子,让我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不要,你放过我吧。」我低低的哀求他。 我知道这家伙不是和我闹着玩的,他是会真的把我卖掉。被卖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要把我卖去做…… 我会疯掉的。 我是林广宏,有着灿烂前途,高超技术的心血管外科天才。我的使命是治病救人,我的生命是光辉灿烂的,我不要做别人的性玩具。 「现在哀求已经晚了。」他无限惋惜的在我耳边说。 「不要,求你,求你不要那么做。」我不死心的继续哀求道。 我是真的怕了。方言青不要我了,我没有可以威胁方执青的筹码了。他已经无所顾忌,而我却无可倚仗。 方执青得意的哈哈大笑。随意打个响指,手下拖了一只大木箱过来。 「把他剥光了,绑起来装进箱子里。」他随意的挥挥手指,漫不在乎的说。 说完,那些架着我手的人,开始七手八脚的剥我的衣服。 「不要。」我大叫一声,使劲的挣扎起来。 开什么玩笑,被卖掉已经够让人头痛,还要装在木箱子里?被装箱也够过分的了,他还不罢休,要把我剥光了装进去!他当他是卖白斩鸡呢! 「你们住手,住手!」我奋力挣扎,抓着自己的衣服死活不放手,却仍挡不住衣服不断被剥落。「方执青你个变态狂,你不得好死,你千刀万剐。」 没几分钟,我就光溜溜得像是刚从娘胎里出来似的了。冷不说,赤裸裸的被这么多男人看着的感觉,就够我想一头撞死了。 虽然说男人看男人没什么了不起,可问题是他们打定主意要羞辱我,那看着我的眼中,岂是一个下流可以形容。 「林医生你可真白啊,皮肤还真不错,我看着都要喜欢上了,客人绝对会满意的。」方执青轻佻的吹个口峭,朝那些人挥了挥手指。 那些人一收到他的指令,便不由分说的把我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硬塞进了箱子里。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方执青,我咒你断子绝孙!」我不死心的一边挣扎一边大骂。 木箱子很狭小,我在里面必须曲膝蜷成一团,才能安身。 一个人刷的撕了一段胶带,啪的往我嘴上一贴。这下我只能呜呜呜的叫几声了。 方执青蹲下身,用手拍拍我的脸。 「林医生,等你被调教得又乖又娇的时候,我会去疼爱你的。」他用种猥亵的口吻,轻轻的说。说完,他站起身退开几步,那些男人便将箱盖盖上,然后开始钉实。 我蜷缩在暗无天日的箱子里,一边呜呜叫,一边做着无用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黑暗中的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把我装进箱子里后,似乎用起重机把我像货物一样堆放了起来。一想到我现在就是一件货物,很快就会被装上船运到海外去,我就难受得像要爆炸。 郭潮龙和关一直提醒我方执青的为人处事,我却一直不以为然。现在好了,我这下算是领教了他的作风了。现在只希望有人能察觉到我的失踪,好及时赶来救我。 可是……我心里一阵没底。 本来潭新伍和我一起共事,他时不时的会来骚扰我,应该会立刻警觉到我的失踪,可是现在他已经去了仁慈。而且,他这几天一直没有联系我,估计是因为我要结婚了,他气着。 郭潮龙也像是和他约好了似的一去没有音信,大概是觉得自己很识大体,不打搅我忙结婚呢!他也不可能很快意识到我失踪了。 最最让我伤心的是方言青。他的家就在我对门,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回来住过。本来他应该最注意我的一举一动,现在,现在他已经不要我了,已经放弃我了,我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是啊,我死我活关他什么事!现在不就是他的哥哥要把我卖到海外去?反正他已经放弃我了,我死也好活也好,他是不会再关心的了。 也真亏他狠得下这心。也许,方执青要卖掉我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呢。也许他已经烦我了,厌我了,把我卖到海外去正好称了他的心。也许他也嫉恨着我呢!我落到这么惨的境地,指不定他正乐意见呢。 反正,我已经是他不要的了。 我越想越气,只觉自己孤苦零丁的缩在这漆黑的木头箱子里,全世界的人都已经把我抛弃。没有人知道我在承受着什么,没有人会察觉到我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来拯救我。 嘴上贴着的胶布一股子难闻的塑胶味,闻得我头都要晕了。被绑得紧紧的手和脚已经麻木了,粗糙的麻绳掐得我一阵阵刺痛。 脸上凉凉的水淌个不停,我知道自己哭了。从小到大,我就没受过这种苦。 我不是怕没有人来救我。我的失踪一定很快会有人察觉到,毕竟我还算是个受人瞩目的人物;我怕的是等到人家察觉到了,我可能已经被送到了海外。等到他们查到我到底去了哪里,我可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那些未知的人会怎么对我?我不知道,但可以想像一定是些常人不可忍受的可怕经历。我可不相信方执青会这么大费周章的送我去享受,他一定恨不能让人折腾死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忍受得了那些非人的折磨。也许等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也不能想像的人。 被人卖到海外去做性玩具,这可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要我在男人身下恭顺承欢,这……这算什么?我林广宏长这么大,不是让人当玩具用的。 可是我该怎么样才能拯救自己?现在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还能怎么办? 越想越是绝望,我眼泪又是止不住的一阵狂飙。 正在我一边抽鼻子一边哭泣的时候,突然箱子一阵晃动,紧接着似乎箱子被吊了起来,缓缓移动。 怎么回事?要把我装船了吗?我不要! 我哭得越发厉害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呜呜直叫。可是蜷成一团,五花大绑的我又怎么可能弄出多大动静来?吊车还是缓缓将我移动,最后砰的着地。 就算我弄出动静被人发现又能如何?方执青肯定上下打点好了,他们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一想到我真的要出海了,真恨不能咬舌头死了算了。可是,心底总还有一丝渴望,总还是不能放弃——万一,万一有人来救我了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有人敲箱子。 「小宏,小宏你在里面吗?」 「林广宏,活着就叫一声。」 我整个人一愣,有人在叫我? 「林广宏,你死的活的?」 「小宏,小宏?你没事吧?你应一声!」 真的有人叫我。我大喜过望,使劲挣扎起来,呜呜直叫。 真是的,我怎么应?我嘴上还贴着胶布呢。 「你快把箱子弄开吧。」听起来是方言青的声音,我不由得一阵激动。 是他!他来了,他来了!他没放弃我,没放弃我! 「你让开些。」潭新伍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林广宏,你往里边挪一下,我要劈箱子了,伤到你可别怪我。」他用脚踢踢箱子吼道。 就这么点地方,让我往那里挪?这家伙难道就不能找点温柔的方法开箱子吗?算了,能出去就好,还管他什么法子呢。 我使劲往里缩了缩。 「我可劈了啊!」潭新伍叫道。 「你小心点,别伤到了小宏。」方言青嘱咐道。 还是方言青对我好。我不由得又掉下两串眼泪来。 啪啪两声巨响,我只觉得箱子一阵猛震,震得我头都快裂了。 箱子裂开一条大缝,光透进原本漆黑一团的箱子里,照的我一阵激动。 「别动,我还要撬呢。」潭新伍一边叫一边插进一根老粗的铁棒,把箱子撬开。 「小宏你怎么样?你没事吧?」箱子才开,方言青就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我呜呜直叫唤,想扑到他怀里去,无奈蜷成一团的身体无法动弹。 方言青见我浑身一丝不挂,五花大绑,嘴上贴着胶布,脸上还挂满泪水的模样心疼万分,急忙七手八脚将我从箱子里挖出来。 「小宏,小宏。」他一边叫唤我,一边帮我解手脚上的绳子。 才一解开手上的绳子,我便顾不得手扭的酸痛,一把扯掉嘴上的胶布。 「方言青,你可来了!」我大哭一声,一把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住。 「我来了,我来了,你不用怕了,不用怕了。」他将我紧紧抱住,不断的拍我的背。 也许是因为看到救星到了,紧张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的抱住方言青,怎么也不肯松手;生怕我一松手,他就又走了。 「没事了没事了,小宏,没事了。」方言青被我哭得柔肠寸断,哄个不停。 「好了好了,穿件衣服再哭吧。」潭新伍毫不怜惜的把我从方言青怀里挖了出来。「赤条条白斩鸡一只,难看死了。」他一边说一边脱外套给我穿上。 我一穿上外套又扑进方言青怀里,抱着不撒手;方言青有些埋怨的瞪了潭新伍一眼,也紧紧的抱着我。 「现在你们两个还是省省吧,要狗血回家狗血去,走啦走啦。」潭新伍不耐烦的拉起我们俩,推着我们往外走。 我就这么和方言青抱着踉踉跄跄往外走。一走出仓库,就看到外面两堆人,见我们三个出来,一个人马上跑了上来。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郭潮龙跑过来一把抓住我。见我这副光溜溜,哭得满脸是花,手脚上还全是麻绳印的样子,大惊失色。 我扁着嘴,委屈得直抽鼻子。 我是不好看,可他还不是一样?鼻青脸肿的,满身是土。 「是不是方执青这不要脸的弄的?欺人太甚,我再去给他两拳!」郭潮龙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要跑。 「好了好了,人救出来就好了,你也别太过了。」潭新伍急忙拉住他,眼梢瞟瞟方言青。 方言青哼了一声,嘴抿得死死的。 郭潮龙撇撇嘴,不再坚持,扶着我慢慢朝外走。走没几步,就看到方执青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用手擦着嘴角。看到我们的到来,他抬起头,也是一脸的鼻青脸肿。 「大哥,你这次也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宏?要不是郭潮龙及时发现来找我,小宏不知道会被你弄到什么地方去,受什么样非人的折磨!」方言青气愤的朝他大吼。 方执青朝地上吐口带血的唾沫,慢慢爬起身。 「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开这小子。」他指指我说。 「是,我放不开。可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在乎还这样做?」 方执青嘿嘿一笑。「我不这么做,你能来找他?明明放不开还要死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管这小子结婚不结婚呢!想要就要,我们方家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就你心慈手软,做事老拖拖拉拉的,我这做大哥的能不帮你一把?」 「大哥!」方言青懊恼的大叫一声。「这又不是帮派之争!这是我的感情,用不着你多事。」 「我多事?我对自己弟弟能不多事吗?这家伙不给他点颜色,他能听话吗?」方执青不服气的也叫起来,未了还恶狠狠瞪我一眼。 我又是气又是怕的往方言青怀里缩了缩,方言青急忙将我抱更紧些。 「方执青,你要帮自己弟弟,也给我做些有意义点的事,这种下三滥手段算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下次再敢这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郭潮龙指着他鼻子吼道。 「嘿,姓郭的,我可不怕你,到时候谁满地找牙还不一定呢!」方执青立刻反骂了回去。 郭潮龙还想再骂,潭新伍一把抓住他。 「好了好了,吵不完了,你们当是小孩子吵架呢。走吧,林广宏他还冻着呢。」 郭潮龙脸色难看的哼了几声,脱下身上的风衣给我披上。 「大哥,你别再插手我的事了。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的。」方言青暗自叹口气说道。 方执青挑挑眉,没再说话。 于是他们三个架着我,大步离开了这个码头。 我坐在车里,裹着郭潮龙的风衣,扁着嘴轻轻揉着被扭到的手腕和脚踝。他们三个围着我坐在旁边。好在郭潮龙的车子也够大。 四个人一言不发,静得就像全是死人。 方言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潭新伍,郭潮龙,小宏以后就交给你们俩了,你们要保护好他。」他看着他们两个,语重心长的说。 郭潮龙和潭新伍摸不清他这话什么意思,十分疑惑的看着他,我则大惊失色。 「你又要离开我?你还要离开我?」 方言青别开头。 「我不和淑娜结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江姚的。」我扑上去一把抱住他。 「和这些无关。」方言青摇摇头说。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摇着他的手臂问。 「这次淑娜的事完了,那下次呢?下次再来个淑芬淑芳,你又怎么办?这次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人家江姚要娶她,你才不能结婚;那下次万一孩子是你的,也没人和你抢,你又是如何呢?」他看着我的眼睛,抓着我的肩膀问:「万一下次再来这样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承受这些?」 我被他问得无语。 「你说啊!」方言青问道。 潭新伍和郭潮龙也看着我,等我的回答。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一狠心,脱口而出。「我不结婚了,我……我不要女人了还不行吗?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没有下一个了,我从今往后再也不乱来了,我就要你一个。」我摇着他的手臂承诺。 「哎,林广宏,你小子又过河拆桥了你,救你的可不止方言青一个人啊!」潭新伍急了,抓着我的手直摇。 「是啊,林医生你也太过分了吧。他救你,你哭天抢地的;我们救你,你倒不理不睬了。」郭潮龙也急得直叫。 「反正我不要他离开我。」我才管不了那么多,直抓着方言青不放。 「你小子欠揍是不是!」潭新伍拔出拳头要打我。 「林医生,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再扔回给方执青?」郭潮龙也一脸的凶神恶煞。 「我不管!」我大叫一声,扑进方言青怀里。 「好了!」方言青大喝一声。「我不离开了。只要小宏你说到做到,我就不离开你,永远也不离开你。」他用手抬起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急忙直点头。 「哎,那我们算什么?」潭新伍又跳了起来。 「你们爱留就留,爱走就走。反正你们两个对小宏也算不错,可以帮我保护他。」方言青抱紧我说道。 「这算什么!这也太便宜这小子了,合着他就真的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了?」潭新伍气得哇哇直叫。 「这样也好。」郭潮龙倒是坦然接受。 「不过,我年纪最大,我做大,你们做小。」他看似认真的摸着下巴说。 「凭什么你做大?年纪大点了不起啊!你老了。」潭新伍不服气,朝他大吼。 「就是比你多吃几年饭。有本事你也早点出生呀!」郭潮龙不以为然,斜着眼看他,轻飘飘的说。 「我就不服!」 方言青没去参加他们俩这没一点营养的争论,只是紧紧的抱着我;我对他们的大小之争也没兴趣,靠在方言青的怀抱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觉得无比安心。 真好,大家依然在我身旁,依然爱我如故。 编辑代跋 by小四 这是一篇很妙的故事。妙在哪里?妙在小编大嚷着要把主角林广宏拖去狂鞭数十的同时,一旁的总编却高声大笑着:「好欠揍的主角!我喜欢!」 神奇的角色,引人发笑的对话,所以这篇《清零重来》,看着看着,看到虚脱,看到忘记催作者要后记,看到得自己写跋以代作者后记,顺便也体认到为什么有些作者会在后记里恨后记。 来谈谈《清零重来》。 整篇故事中,最喜欢的角色不是任性到匪夷所思的林广宏,不是耐性够到匪夷所思的方言青,也不是脑袋冷静到匪夷所思的郭潮龙,而是相对于前三者的家世、身分,反而显得比较杂鱼的潭新伍。 为什么? 方言青太黏,郭潮龙太可怕,相较之下,潭新伍虽然嘴贱,反而是最不会以言行威胁别人的人——当然,小编知道潭新伍有用臭脸攻击天雅医院小护士的前科,不过小护士们可以选择暂时失明,照旧可以避过攻击,并且不会造成任何死伤,所以这件事在此略过不表——他没有动不动就帮着强出头的恐怖哥哥,也没有根深蒂固的独裁铁腕性格;潭新伍的存在,像甘草,有时候像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但看见他和林广宏斗嘴斗到一死一伤,感觉总是特别好笑。 正文故事很可爱,但读完后,却有个很大的怨念: 林爹成功逃出荣宇顶楼,后来呢?总觉得下梁林广宏是这种翻江倒海的性格,身为上梁的其父,最少也会来个掀浴缸程度的后续交代,结果——没?有……很期待未来能看见林峰爸爸逃离禁锢后的生活点滴。 身为小编,常看见作者们的故事,堪称篇篇华采,字字珠玑,让人惊艳;如今往上一看,嗯,不错,这篇跋大概也只比家里头作者们的差那么一点点,也算得上通篇花菜,字字猪鸡,就算不够让读者惊艳,至少也会带给大家一点惊厌的感觉。 篇末,很高兴自己能读到《清零重来》这篇文章,更荣幸能为小白龟的猫编辑此文。差不多也该是接收番茄和鸡蛋的时候了,就此住笔,也希望读者们对《清零重来》这篇故事,阅读愉快。 本书由256中文(33又3分之1)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