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如解意》作者:左岸繁茜 原名《执妄》 现改名《清风如解意》~~ ------------------------------------ 凤清自认天资卓绝,一朝下山历练,迷雾却层层叠叠。 场景一: 叶秋鸿的记忆中,有一个少年迎面而来,抓住他的衣领,声嘶力竭道:“我从未洒脱过,你又何曾有过担当?” 入梦后,一袭华衣的黑影奔至高台的那一刻,却看到了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场景二: “你恨谁?”宋雨那张向来漂亮的脸此刻依然毫无波澜,掐住手中人的脖子时,她任由对方拼命挣扎。 倘若真是纯粹的心狠手辣也罢,可坠入深井的那一刻。宋雨那句幽幽的叹息,却又直击凤清心底。 场景三: 四周一片黑暗,不见一丝光亮,凤清张嘴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闭眼,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 紧紧牵住身旁之人的手,她语带哭腔:“对不起” “这不怪你。”少年声音虚弱,揉了揉她的头发,清浅的吻落在额头上 “错的向来不是你,是人心”。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清、夏澈 ┃ 配角:洛渝、颜翼 ┃ 其它: 第1章 风起 “阿清,一定要好好跟着荆叔叔。”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又出现在脑海中,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惊呼声和猛烈的拍门声。 凤清睁开眼,眼前是无边黑暗,手指蜷在一起,小小的一个,被人抱在怀中,虚弱的像一个破布娃娃,凤清闻着男子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咬了咬下唇,忍住快要哭出来的冲动。 “荆叔叔,娘亲她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凤清闷闷的开口。 感觉到抚在自己背上的手又紧了紧,鼻腔间充斥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夫人……她们走不了的,小姐,不要害怕,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感觉到男子温柔的拍了拍自己的背,凤清有些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她还是被娘亲抱在怀中,被轻柔的夸奖着自己今天的功课做的比昨日要好,今天乖乖的比昨天吃的饭要多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荆叔叔,好不好?” 听着荆叔叔略带疲惫的声音,凤清往他的怀里又缩了缩,手指在沾满血迹的外衣摩挲了一阵。才缓缓道,“好。” “荆梓?好啊,你们凤家的人都死光了,还剩下你这个狗奴才苟活着,你们凤家的那个小野种是不是被你带出来了啊?” “我只不过是看着凤家快倒了,想着不能窝囊的死在一个小小的地方而已,带着钱财跑路,谋求更好的道路,丢弃曾经的所有情谊。”荆梓仰了仰头,盯着面前人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这些事情,你不是最爱做吗?我只不过参照一下你而已,我有错吗?” “你说什么?!” 一袭黑衣的男子弯腰掐住荆梓的喉咙,男子眼睛鼓得很大,暴戾的血丝在白色多黑色少的眼眶里显的尤为渗人,嘴角扭曲的勾起,似乎嫌掐着手中人的脖子还不够,又狠狠踩上了对方的腹部,用力的碾了两下,随后狠狠的踹了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脸朝下,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 鲜红的血液从荆梓的嘴角流下,凤清死死的捂住了嘴,想要冲出去,哪怕知道自己渺小的身躯在黑衣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也想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护那个人。那个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还愿意不计条件的对她好的人。哪怕只是能咬黑衣人一口,或是抓烂他的脸,只要能让荆叔叔好过一点,她什么都愿意。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眼眶中流出热热的眼泪,滑进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想要发出声音,想撕心裂肺的叫着荆叔叔的名字,张口却是一片喑哑。 荆梓看着她,张了张嘴,什么音节都没有发出,无声的诉说着什么,可是凤清却看懂了。 他在说,“不要出来,勇敢活下去。” 眼前一片猩红,白色的剑刃没入胸口,又残忍的被拔出,带出一串血迹,血沫在剑刃上流下,猖狂的笑声响彻在耳畔,脚步声窸窸窣窣得越来越远,不知过了多久,林间静的可怕,天色暗了下来,凤清连滚带爬的跑出草丛,抱住那个早已冷却多时的身体,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眼前全是猩红的血色,怀中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温柔的安慰她来日可期,不会再有人在夜晚噩梦惊醒的瞬间将她抱入怀中。 身上湿黏黏的,血腥味直入鼻间,血色占据了凤清所有的视野,令人恐惧的红色无孔不入的侵占了她所在的每一个空间。 哭到竭力时闭上眼睛,母亲带泪的脸和父亲的背影越发清晰,忽而眼前又是剑刃没入荆叔叔胸膛的一瞬间,以及坚定的看着她的那张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 睁开眼是残忍至极的现实,闭上眼是窒息到无可逃脱的过往,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第2章 迷途 “打死这个野种!”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凤清眼前,鞋面上沾满了尘土,往上看去,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子双手叉腰,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股巨大的血腥味自胸中涌起,口中尝到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血液还是眼泪。 被人一脚踹中后心的感觉并不好受,总是会让她想起那个哭的声嘶力竭的傍晚和被人打的半死不活丢在荒山的绝望。 没有力气逃脱,只能被动承受,咽下所有鲜血,尝尽酸涩而无助的痛苦。 荆叔叔死的那天,她最后一个人哭的力竭昏迷。 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一片黑暗,孩童啜泣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在狭小幽暗的空间,无端令人头皮发麻。凤清趁来人送食的空隙拼命的跑了出去,不顾一切的想要活下去,最后被抓住打了个半死,扔在荒郊野外,多亏了命大才勉强苟活下来了。 回忆起一年来的过往,挨家挨户的敲门乞求食物没有磨灭她的自尊,街头乞丐们的一致排挤亦没有让她自暴自弃,只是她企图熬过这遥遥无期的流亡生活,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会不会在哪个寒夜悄无声息的死去。· 许多次她都想过干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每当这时,她都会想起深夜里娘亲满面的泪痕和荆叔叔带着血腥味的怀抱,似乎这样想想,就可以熬过那些个寒冬暑夜,咬牙撑下去。 当凤清又一次感到自己快被打死在巷子里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乞丐们慌乱的逃窜声,缓缓睁开眼,一片模糊间,看到了一片纷飞的白色衣角。 “呼……” 凤清睁开眼,左手抚上胸口,大梦一场,偏生又是自己最不愿回忆起的往事。脱力一般的倒在微硬的床板上,硌的她背上有点生疼。 凤清是个孤儿,其实也不是十分准确。 曾经的凤府是京城一大望族,凤清的爷爷在世时任丞相一位长达三十年,辅佐少年帝王走上明君之路,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新帝上位后重置多方势力,对凤相这位有着极高地位的丞相十分忌惮,正好有人弹劾于他,新帝便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凤府全家下狱。 凤清因为当时年纪还小,被家中的忠仆抱着逃出府外,一路躲躲藏藏,挨饿受冻不少,但更多的是心中的恐惧,小小的年纪便成为了孤儿,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直到后来,荆叔叔也去世了。 凤清一家一家的敲门,乞求施舍,有的人家好心会给她一些剩下的饭菜,但更多的是无止境的打骂,与街边乞丐打架,与野狗争食,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和师父一起下山的夏澈。 拉着夏澈的衣角走过陵泽的时候,抬头望向掩在一片白雾后的鹿台峰门,晚霞耀着粉色的光,在傍晚的天域映成一幅画卷,往后余生,凤清从未忘记过那一刻师尊回过头来温柔的笑脸,以及夏澈藏在碎发后稚嫩的侧脸轮廓。 凤清闭着眼转了个身,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叶曲剑被她抱在怀里,耳边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响起。 凤清睁大了眼睛,望向身侧仍在熟睡中男子的侧脸。 大脑一瞬间放空了好几秒,而后才想起了如今她身在何方、身侧为谁、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凤清和小夏澈相遇啦 第3章 画中人 三天前,有人寻到鹿台峰上,声称他们所居之所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每日夜里总有奇奇怪怪的动物逃窜嘶叫,状况已经维持有三个月了。 村民们被闹的人心惶惶,村内流言四起,妖魔论、天谴论层出不穷。 大家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聚在一起商讨着干脆上修真世家来求一个结果。 鹿台峰向来以仁厚著称于世,门生得知这件事后便飞速的报告了仙门内长辈。但却不巧,这个时间段,鹿台峰上一个能主事的前辈都不在,像约好了似的,纷纷十分不巧的闭关或者外出了。 夏澈想着到如今,凤清也已满了十五岁,尚未参加过正式的历练,便在留书一封后,带着南衡座下的几位弟子火速下山了。 夏澈和凤清跟着前来报信的村民一路走到了村口,安慰村民先行等待消息后,夏澈和凤清两人便开始沿路探查情况,然而一路上抓了好几个路过村民问夜晚怪事的情况,可他们要么是听完问话后一头雾水,一脸惶恐的逃避问题,或者就是根本冷漠不理人。 凤清和夏澈走了一路却一无所获,最后终于在绕完了整个村子后,发现了一处灵力异变之处。 这处空间的灵力十分紊乱,时而狂乱的要爆炸,时而平静死寂的像一处被遗弃的古战场。 略一思考后,凤清望向身侧紧蹙着眉头的夏澈,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后,抬手敲了敲这间木屋的门扉。 说来奇怪,这次灵气异变十分异常,通常而言,空间中灵气不稳定之时,此处便是连粮食都很难种活,稍微弱小一点的诸如兔子、鸟之类的动物,更是无法存活。未曾接触过修真的村民都能因此感到不安而尽早逃离,山间精怪更是早早逃之夭夭。这间屋子里的主人却执着的住在这里,本就令人存疑。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名面色略显苍白,身形单薄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衣着布料并不差,但却像是被洗过了许多回,眼下有明显的黑圈,一看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凤清和夏澈对视一眼,将心中的思绪先按下不表。 男子道:“什么事?” 夏澈率先开了口,双手抱拳作了个揖,道:“我与家妹路经此处,想去朝云城中采买物品,奈何没有计划好脚程,今日行至此处,天色将晚,希望在此寄宿一个晚上,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男子看了他们一眼,浅浅的叹了口气,道:“好,随我进来吧。” 凤清和夏澈没想到主人家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毕竟他的精神状态实在不算太好,三人落座后,本着谨慎为上的原则,凤清主动与男子攀谈了起来。 “在下名为凤清。”凤清看了眼夏澈,而后道:“这位是我的堂兄夏澈,敢问主人家如何称呼?” 男子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凤清和夏澈添了杯茶水,缓缓道:“在下叶秋鸿,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多年了,家里面没有怎么收拾过,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凤清听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倒是叶兄为何独居于此?瞧您年纪尚轻,不应这么早便隐居于世了呀。” 修真之人通常皆能将容貌维持在最佳状态,所以这位叫叶秋鸿的男子虽瞧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其实却也不知其真实年龄。 叶秋鸿却苦笑了一番,道:“凤姑娘无需试探于我,我瞧二位也是修仙之人,便直言不讳了。你们也看到了,近日在下心力交瘁,其实我隐居在此,也不是为了装什么清高隐世。” 凤清正凝神听着,只听他便接了下一句:“其实我是走火入魔了。” 凤清震惊道:“走火入魔?” 一般而言,走火入魔是修仙之人的大劫,轻则废去一身武功从此成为一个废人,重则神色恍惚,在无意识状态干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古往今来,无数的武学奇才走火入魔后,大多都变成了为祸一方的魔头,少数熬过了这一劫的人,也伤到了根本,余生碌碌无为,再无亮眼之颜色。 而这位叶秋鸿自身却仅仅只是神色憔悴,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常,让凤清有些感叹。 叶秋鸿继续道:“与他人不同,我走火入魔之时会引起空间内的灵力异动,为了不妨害他人,我想着索性一个人住在此处,待我彻底恢复了正常后,再回我现世的家中去。” 轻酌了一口清茶,叶秋鸿摇摇头,“就是可惜伤害了这处的花草仙灵,会跑的动物都已经跑掉了,只剩下它们陪着我这个废人一步步病入膏肓。” 凤清和夏澈不禁一阵感慨,他二人本就是为追寻此事而来,此番虽前因后果水落石出,却未免令人感叹太过容易了些。但叶秋鸿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两人便想夜晚观察一番后,再做定论。 当天夜里,凤清和夏澈便在客房歇下了,由于没有多的房间,两人只好抱剑合衣而眠。入梦前凤清盯着房内墙上的一副少年画像入了迷。 凤清想着,自己的画艺也是被师尊首肯的精绝,却未必能有这张画像一般的传神。 画中人神采俊逸,一袭华衣衬的他体态纤细,一把折扇轻握于手中,眉目间皆是风流。单从画像中,便可看出叶秋鸿年少之时是如何的璀璨夺目。 再回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个满脸疲态的叶秋鸿,心下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当真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凤清心中感叹万千,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睡去,于是当晚就梦到了那段已经尘封在记忆里的,恍若隔世的记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在她睡着后,身边之人也盯着画像发了一阵呆。 凤清自噩梦中醒来后便未曾再闭眼。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那一抹艳色出现的时候,阳光便透过清晨的朦雾照到了凤清的眼睛里。片刻后,光束轻轻泻入屋内,细尘在光线的照耀下微微漂浮着。 长时间的直视阳光令凤清的眼睛有些发涩,正准备伸手揉一揉的时候,凤清便听到了屋外略微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凤清警觉的坐起身来,便发现身侧的夏澈也早已醒来,双眸中盛满了警惕。 凤清静静侧耳聆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发现脚步声似乎停止了,那人停在了房门口,却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 凤清见招拆招,只好道:“叶公子,我们这就快收拾好出来了,请您再等一等!” 说是要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两人合衣而卧,穿上靴子,凤清便去开了门。 却在下一秒,错愕的说道:“你是谁?” 第4章 差错 门口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衣,全身上下被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一只眼睛裸露在外,但可见其眼神却极其清澈。 黑衣男子听见了开门声,微微偏了一下头,盯着门上的一道划痕,口中喃喃自语。此刻清晨朝阳初升,阳光正好从门外洒入,衬的这番情景愈发的诡异。 夏澈附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小心,这人十分诡异。”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凤清只感觉耳骨处痒痒的,不由得握紧了衣角。 回过神来后,凤清轻轻点了点头,再度向黑衣人发问道:“请问阁下何名?叶公子去向了何方? 在黑衣人抬起头的同时,凤清忽的睁大了眼睛,只见一把浑身透亮的匕首映着刺眼的白光直直向夏澈刺去。 没有想太多,立刻凤清御剑出鞘,正面击落黑衣人手中的利器,叮的一声,匕首坠落与地面相击的声音格外清晰。 凤清脚下轻移,一个掌刀砍在了黑衣人的颈上,意料之中的倒下却并没有到来。 黑衣男子丝毫没有受此影响,转身便向凤清的方向抓来,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夹了四枚暗色飞镖,其中两枚以诡异的角度旋飞至凤清脸侧后,手腕随即改变方向,将剩下两枚暗器向夏澈袭来。 凤清侧身御起剑阵,叶曲剑一分为三,将飞镖击落后一个回旋,立在桌边。可没想到却算漏了黑衣男子另一手蕴起的灵力攻击,被一掌击飞撞在墙上。一旁的木桌也受到了掌风的波及,砰的一声,桌上茶壶茶杯尽数摔于地面,茶水蔓延了一地。 那一瞬间,凤清眼前阵阵发黑,张口却是喑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痛。比在上次天水竹林里摔的还要痛。 口中一阵血腥味上涌,被凤清强行咽了下去。 另一边的夏澈在解决了自己手上的事情后,抬眼一看便见到凤清的惨样。飞速移到凤清的身边,一手扶腰,一手抄膝便将凤清抱了起来。凤清轻念剑诀,叶曲剑自动入鞘,被夏澈带在了身上。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夏澈只好匆忙地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往屋外退。 逃离木屋有一段时间后,回头看去,发现黑衣男子追了一段距离便不再继续前进了,似乎是不想离开那间屋子。也不知道叶秋鸿回来看见这一地狼藉会作何感想。 被抱了一会儿,凤清突然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了,忍痛道:“夏澈,其实我没那么严重,我可以自己走的。” 听到这句话,凤清明显感觉到夏澈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向上望去,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凤清眨了眨眼睛,夏澈便移开了目光,道:“那人身手不错。” 凤清见夏澈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便耿直的再往夏澈的怀里缩了缩,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夏澈外衣上心口处绣的一朵莲花。蹭了够本,凤清轻轻道,“是呀,岂止不错,在我所见的前辈中,若是要论功力进行排名,前三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夏澈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只道:“先带你回客栈疗伤,这件事容后再议。” 凤清听此一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问道:“你收到师姐给我们传的信了么?客栈找好啦?”说完这一句后,凤清看了眼夏澈的神色,见他挑了挑眉,便知心中所想八成有戏,道:“诶大师兄,好不容易下一次山,你该不会要拦着我和师姐不让我们出去逛逛吧?” 夏澈脚下步履稳健,听此一言,不置可否,“你哪次要去玩,有谁拦得住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兄,你这话说的,你哪次又没有同我们一道出行?” 夏澈:“……” 一路上和夏澈絮絮叨叨的聊着天,凤清逐渐放松了下来,再加上刚刚受了伤确实又痛又累,不多久,凤清便在夏澈怀中睡着了,以至于进了城后街边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谈论声也没有吵醒她,反而让她睡的更加的安稳了。 不知过了多久,凤清悠悠转醒,入眼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动了动身体,感觉胸腹处被黑衣人击中的地方一阵一阵的钝痛,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转个了身,就看见了守在她床边,眼睛睁的大大的洛渝。 第5章 晚回舟 洛渝是凤清的小师姐,比她早一年来到鹿台峰,天生便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两人自小关系便极好,凤清一看她这个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道:“诶诶诶……我,我这次只是不小心的,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当作一次教训吧,以后我会小心的了。” 凤清说话时转过头,一直盯着不远处窗棂上的花纹,嘟嘟囔囔的说完后,身边人却一直都没有动静,凤清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微微动了下脖子,转动着眼珠子向旁边看去。 洛渝还是睁着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若是叫旁人来看见这一副场景,怕都会点评这真是一个担心师妹的满脸温柔笑意的好师姐。 只有凤清知道这“渗人”的笑意下,掩盖的是什么,毕竟两人打小同吃同住六年,几乎是洛渝挑一下眉毛,她便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硬抗装小白兔是混不过这一关了,凤清便开始转移话题,问道:“额……呵呵,师姐这两天过的好吗?” 说完后凤清又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空气中尴尬的气氛都冲出天际了,“嗯,我的意思是,颜翼那家伙没有惹你生气吧?” 洛渝听闻此言,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道:“他惹我生气?你哪次不要惹他生气便是谢天谢地了吧。放心,我们好得很。” “倒是你,夏澈都给我说了,都及笄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凤清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扯动了伤处让她疼的嘶嘶叫了起来,而后又脱力倒回了柔软的床垫之中。 “哎,其实也没啥,这等程度的伤,敷点药我躺一会,第二天便能生龙活虎了,只是未语村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咱们在这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继续调查,可惜了大好的时光,不能上街逛逛,只能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我好抑郁啊。” 说完这句话,凤清便感觉身上一凉,一看洛渝正双手提着被子上下抖动着,带动气流在凤清脸上吹来吹去。 “嗤!” 凤清听见这一声嘲笑,嘴上也不饶人,道:“嘿,洛渝你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抖我的被子!” 凤清急急忙忙压住被子的上端,不管洛渝怎么动也不放手,还假意的嚎叫了起来:“啊啊啊!洛渝啊我可是个伤号啊!救命啊!颜翼救命啊!你小师姐我要被人谋害了!” “吱呀”一声,门口露出了一条细缝,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出现在门后,状似无意的往屋里面瞧了一眼,正当凤清又要出声卖惨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凤清气恼道:“颜翼这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洛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床边,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边拿边说:“少在人家面前充资格了,你虽比他早入师门半年,却实打实的比人家小上了两岁,偏生你还不厌其烦的去捉弄人家,也不知道没大没小的是谁。” 凤清犟嘴:“早入半年就是早入半年啊!无可否认,师父都亲口说了,师门之内长幼有序,这师门之内,颜翼他不就得叫我一声师姐嘛。” 说完后,凤清轻轻往洛渝所坐之处瞧了一眼,这一眼便叫凤清惊叹的发出了声来。 洛渝轻轻将盒子打开,一根发簪静静躺于其中,此簪通体呈绿色,尾端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簪身精美绝伦,色泽通透,是凤清最喜欢的那一只,前几次同师尊下山来时,凤清每次都要进那一家店看上两眼,洛渝虽不说,但在心中早已有了思量。 于是只听洛渝道:“最近你不是生辰要到了嘛,我就提前去帮你买了这只簪子,我想着,你大概是一秒也等不了了,今日便提前送你吧。正好也省了你老惦记着要上街去逛逛。” 假如人的眼睛可以散发星星的话,那凤清此刻便早已被淹没了,只听凤清道:“谢谢师姐!师姐你最好了!师姐我爱你!” “少-贫-嘴-!自己好好休息着,我去帮你煎药。” 将发簪连簪带盒捧进怀里,凤清伸出手前后摇了摇,道:“去吧去吧!” 洛渝走到房门处,正准备开门时,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传来,只听她问道:“此簪何名?” 洛渝回眸笑道:“晚回舟。” 第6章 怨偶 推开门,阳光有些刺眼,凤清抬起手轻抚在额,待眩晕感过去后,睁眼便看见了院中长身玉立的一人。 少年一袭浅蓝色衣袍,几片竹叶花纹被精致的缀绣于衣领之上,身姿潇洒,五官明朗。微微抬眼,一双星眸映出来人身影后,道:“小师姐,你怎么出来了?” 凤清踱步轻移,十分自然地在一旁的圆桌上坐下,食指指节轻扣桌面,道:“怎么?巴不得你师姐我多躺个几天,你躲得个清闲是不是?” 颜翼神色无奈,道:“被阿清捉弄,是我的荣幸,却之不恭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想着躲避?” 凤清听了,笑道:“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下次被我抓住什么把柄,可不要再来讨饶。” 正说话间,凤清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人的身影意外的熟悉,凝神观察间,也没有注意到颜翼接下来说了一些什么话,直到被人轻轻推了一推。 颜翼:“诶!你在干嘛呢?” 凤清抬眸看他一眼,而后下巴朝着刚刚视线紧盯的地方轻移,示意他往前方看去,“你看那个人,像谁?” 颜翼闻言看向前方,在看清那人的身形模样后,不可置信的说道:“赵云旗?他来这里干嘛?” 鹿台峰向来明令禁止峰上弟子在非任务的时间外出,否则必定要被惩罚。 赵云旗是葵如师叔座下弟子,在葵如殿中排行第二,颜翼平日里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凤清的心情却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开始复杂了起来。 想了想,凤清问道:“今天洛渝去哪了?怎么没有看见她?” 颜翼道:“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客栈内了,我想着她就算一个人出了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顿了几秒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道:“不过我经过大厅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谈论,说今天有个非常漂亮的女子来客栈找人,说是……” 凤清道:“说是什么?” 颜翼像是突然被触发了记忆的闸门,连连哦了两声:“说是那女子一袭粉衣,神采飞扬,身边还有两个白衣少女立于身侧,衬的她不像个普通世家子弟,倒像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公主。” 听到这里,凤清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嗤了一声,道:“应当是葵如师叔出关了吧,苏碧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沃蔓和沃婉明明也是葵如殿的内门弟子,却是心甘情愿的愿意当她的婢女。” 说话间,赵云旗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一身白衣,神色淡然,轻轻俯身拘了个同辈礼。 凤清与颜翼起身还礼后,只听赵云旗已经率先开口:“凤清师妹,请问洛渝在此处么?” 凤清微微眯起眼睛,眼睛笑的像一道月牙,一副烂漫天真:“正好不巧,师姐好像出门了,应当是与苏碧一同外出了,怎么,你们没有联系过么?” 赵云旗听此一言后,神色有些不自然,半晌没有答话。 抬头看了一眼颜翼,凤清略一思考,大致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便对颜翼说:“我想吃一些青梅蜜饯,阿翼可以帮我买一些回来么?” 这个支走人的方式实在拙劣无比,好在大家也不甚在意,仅仅是个走个过场,颜翼点点头后,应了句好,便离开了。 两人落座后,凤清斟酌了一下,道:“怎么了?又和洛渝吵架了?” 赵云旗是洛渝的恋人,这件事凤清其实一直都知道。赵洛两人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但最后洛渝又总能被赵云旗哄的服服帖帖的,且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凤清最开始还找赵云旗理论过几次,可完全不见任何成效,后来凤清便任其自由发展了。像今天这样吵架的情况,一个月里面起码要发生十次。 用凤清的话说,经历多了就淡定了。 “嗯,我以为她已经回来了。这次师父出关,带着我们几人下山历练,今天在朝云城落脚,听阿碧说洛渝也在这里,我们便一大早就来找她了。” 赵云旗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看的凤清心中隐隐有些发毛。不由得质问出声:“于是你们在路上吵了架,你便一个人走掉了?” 赵云旗扭过头,轻轻道:“算了,我等她回来当面说吧。” 凤清一见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提高了声音:“我说,你们怎么了?” 似乎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赵云旗忽的站起身来,拂袖作了个揖后便转身离开了,任凭凤清怎么叫着他的名字也不回头。 当夜凤清在客栈终于等到了双眼通红的洛渝之时,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默默的抱着她哭了大半宿,哭到最后觉得有些累了,两人洗漱了一番便躺在床上入睡了。 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凤清却觉得怎么也睡不着。 伸手在洛渝的枕头下摸了摸,却发现摸了个空。 凤清撑起身来,仔仔细细把两人的枕头下面都摸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洛渝从小就有个小癖好,她会习惯性的将心里话写在纸条上塞进枕头下,然后第二天起床再将其收入一个盒子里。她们两人关系好,洛渝也从来都没有防备过她,什么话都对她说,也从不吝啬于让纸条内容被凤清知晓。 可今天的洛渝却反常至极,赵洛两人从来没有一次吵架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的。就算是吵的最严重的一次,洛渝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发过,且有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趋势。 凤清越想越不能忍,干脆起了身,抓了剑就往门外走去。 是夜,周围一片寂静,白日里热闹无比的街市也冷清的有些过了分,直到此刻,凤清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她冲动莽撞的跑了出来,却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赵云旗。 人海茫茫,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联系到他的东西。 凤清心中叹了口气,认命的回了客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7章 回探 第二天清晨夏澈看见凤清的时候吓了一跳,委婉的问道:“你怎么搞的?黑眼圈好重。” 凤清也不好意思说她大晚上的出去找人,回来后失眠了,而且这事说出去对洛渝的影响也不好,只好道:“昨天下午我在客栈中发现了一只老鼠,想去抓它的时候,它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到了晚上我越想越不甘心,我凤清一世英名,竟然连只老鼠都抓不住。” 说罢还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看得颜翼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得了吧你,还一世英名,少臭美了,老鼠来得罪你,怕是你不去得罪老鼠都不错了。”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洛渝来了。”夏澈看两人又开始了每天的例行“争论”,及时止损,友好劝架。等洛渝走到队伍中后,看了眼她红肿的眼睛,沉默了几秒。而后说道:“大家都收拾好了吧,今天我们要继续回未语村调查情况,大家打起精神,这次或许会出现一些很棘手的东西,切勿掉以轻心。” 然而这次回探,四人却没有再次见到那一天行迹诡异的黑衣人。 小木屋中陈设与第一天凤夏两人和叶秋鸿交谈时的状况一模一样。甚至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 “凤姑娘,夏公子。”叶秋鸿向两人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两人身后之人上,道:“这两位是?” 颜翼连忙上前,道:“在下名为颜翼。”,语毕看向一旁的洛渝,发现她仍在发呆,便又道:“这是我的师姐洛渝,我们两人都是凤清和夏澈的同门。” 向叶秋鸿行礼后,颜翼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纸袋,“前两日师姐和师兄来的匆忙,也未曾带任何谢礼来。这袋中装的是今年广受好评的新茶,还希望叶兄不要嫌弃。” 几日坐下聊了几句后,凤清却发现了令人生疑之处,叶秋鸿好似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对凤清和夏澈两人的“不告而别”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想了想,心中不安,凤清蜷了蜷手指,试探的问道:“叶兄,那天我二人离去后,你可有发现屋中有何不对劲之处?” 叶秋鸿睁大了眼睛,道:“没有啊。那日我想着你们二人也许有事先走了,便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 凤清一脸愧疚:“可我们那天不小心打碎了叶兄的一个茶杯,心中愧疚非常,还请叶兄不要介意。” 闻言,叶秋鸿似是松了口气:“呵,没关系的,一个茶杯而已,下次去城里我再买一对不就好了。” 凤清与叶秋鸿对视着,脸上笑意晏晏,可却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情绪变幻的点,闻言便立刻接上了下一个问题:“可那日的茶水不小心流了一地,真是把您的屋子搞的一地狼藉,您怎么说屋中没有任何不对劲之处呢?” 话音刚落,凤清便感到了屋中的气氛几乎一路下降到了冰点,叶秋鸿脸上原本可以称得上是友好的笑容也凝固了。 第8章 双生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秒,叶秋鸿率先开了口:“我本有意隐瞒此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凤清似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直白的答案,楞了几秒,“您知道那一日清晨的事情么?” 叶秋鸿自嘲的笑了一声:“你是说,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么?” 凤清一头雾水:“并非,是一个从头到脚都裹着黑布的人,一言不发呆呆的站在门口,我们问他任何话他也不回答,非常的诡异,我怕这两天这个人会对叶兄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心中着急,语气不是很妥当,抱歉。” “我倒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回来。”叶秋鸿坐于木桌旁,将精致的茶杯握在手中把玩,杯身上的牡丹花纹栩栩如生,仿佛就要从杯身上绽放而出,一副尽态极妍的模样。 “谁?”凤清紧紧盯着叶秋鸿的眼睛。 “叶秋风,我的弟弟。”叶秋鸿好像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一开始叶兄你说,他是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么?”一直在身后发呆的洛渝这一刻却突然回神,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话。 凤清回过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只见洛渝轻轻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凤清抿了抿唇,将视线转回面前之人,便听见叶秋鸿说了一句话:“我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我和我弟弟,是一对双生子。” 百年前的叶家,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盛族。 传到后来的某一代,家主有幸娶到了一位京都外嫁的贵女,一年后传来喜讯,叶家主母诞下一对双生子。 这对双生子被取名为了叶秋鸿与叶秋风。 叶秋鸿被赋予了家族兴衰荣辱的使命,叶家希望他存鸿鹄之志,能展翅高飞。而叶秋风则被赋予自由,希望他能一生潇洒如风,两兄弟可以互相辅佐,将叶家经营的更好。 两个孩子逐渐长大了,却被人发现了他们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这对双生子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究竟所想为何事。 随着两人逐渐长大,相貌一样,思想又高度统一的他们时常被人认作是同一人。 但这对少年时的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从马车上下来,叶秋鸿感觉被身边人拍了拍。 “诶,大哥,昨晚上你怎么了,今天精神状态这么差?” 叶秋鸿伸手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淡淡道:“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出去找乐子,玉满堂的姑娘都来叶家找我好几次了,每次都二话不说上来把我抱住哭天抢地的,我精神能好才怪。” 只见叶秋风嘻嘻笑道:“哎,多谢大哥帮我摆平啊,不过,那和你晚上没有休息好有什么关系啊?难不成晚上的时候,大哥忍不住,也出去逍遥了一把?” 叶秋鸿听不得这些话,伸手往自家弟弟的头上敲了个爆栗,揪住他的耳朵让他往屋内望去:“看见了吗,那是什么?” 叶秋风眨了眨眼睛,状若无辜:“看到啦,沈夫子嘛。” 叶秋鸿咬了咬牙:“你再看清楚一点,桌上的那是什么?” 叶秋风嘿嘿笑了几声,唰的一声将折扇展开,附庸风雅的摇了摇,而后挡在自己的脸前:“是夫子布置的卷轴嘛,多谢大哥帮我通宵补写,今天要是抽到大哥起身回答问题,我一定毫无推脱,说一不二的帮你解决。” 说罢总觉得少说了点什么,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叶秋风将两指并起放于额上,没个正经般的说道:“真兄弟,绝不说谎!” 第9章 地瓜与折扇 “叶秋鸿。” 听到这个声音,叶秋鸿便知道沈夫子又开始对自己进行例行抽查了。微微垂下眼眸,心中叹了口气。 却在下一秒听见了一声“到!” 叶秋鸿没有抬头,因为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属于叶秋风的,方才所言“真兄弟”诚不欺鸿。 不愿回答,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太过内敛或是天赋不足,只是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看重太多了,有时实在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叶家向来以粮食为主做生意,那么我问你,假如今年的地瓜价格优渥,你会把握这个时机推行何等制度?怎样提高叶家今年的收入?”沈夫子年纪并不大,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容貌清隽,说话时面上总是微微带着一缕笑容。 可在座的学子谁都知道,沈夫子实则是一只笑面虎,若是有哪位学子的答案太过离谱,不说一顿体罚,戒尺是肯定要挨上几把的。 叶秋风淡淡道:“一贵一贱,极而复返。若是此刻购入太多地瓜种子,并非是一件好事。” 沈夫子与他对视:“为何?” 叶秋风将折扇拿在手中,将其提到空中:“好比今年,折扇大受世家子弟的青睐,许多人愿意赶一次时髦,于是托府中管家替自己物色一把成色足够好的折扇,许多商人也看准这个机会,想着提升自家所产折扇的质量,发一笔大财,便大量改进相关技术。” 沈夫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等他们将技术改进好了,做出来的折扇的质量足够优质了,却发现这部分世家子弟的手中早已有了适合自己的折扇,并且人手一把。这部分今年爆红的市场早已被同行们捷足先登。” 身边立刻便有人提出了疑问:“那他们新生产出来的这部分折扇,岂不是无处可销?” 沈夫子笑道:“提的好” “那就由叶秋风来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叶秋鸿突然听到自家弟弟的名字,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 火速地和叶秋风对视了一秒后,沉吟道:“确是如此。” 提出疑问的弟子:“……啊?” “需要购买折扇的人已经很少了,这部分剩余的折扇便无处可销,这也正好应答了开头的问题:如果地瓜的价格大好,我们也应该平静待之,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在地瓜价格低廉的时候购入,并进行精心的养殖,等到来年价格上涨,再将其卖出。” “贱取如珠玉,贵出如粪土。” 两人同时发声,频率过于一致而协调,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同时摸了摸鼻子,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 “嗯。”沈夫子轻应了一声,示意两人坐下,这代表两人的回答合格了。 “吓死我了,幸好我立刻便站起来了,要不然穿帮了多难看,回府父亲说不定还要责罚我们俩。”叶秋鸿压低声音,和叶秋风小声的谈论着。 “嗤,咱们俩默契这么好,不分你我的,怎么可能会出差错?”叶秋风轻轻一挑眉,将身体扶正了,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叶秋鸿也挑眉看了他一眼,示意:“就你还认真听讲?装模作样这四个字可当真配你。”话毕,在桌下狠狠地踢了叶秋风一脚。 叶秋风在没有防备之下被人袭击,眼看下一秒就要惨叫出声。却被叶秋鸿立刻捂住了嘴巴。但为了表达不满,他还是努力的发出了呜呜的叫声,喷了叶秋鸿一手的口水。 但在下一秒叶秋风感觉到了嘴巴一松的同时,得到了一串附送的惨绝人寰的威胁信息:“你今晚再出去鬼混给我带一堆麻烦回来,我明天就把你房中的自画像全部烧掉!” 作者有话要说: 贱取如珠玉,贵出如粪土---出自范蠡 第10章 失控 然而当天夜里,叶秋风还是没有等到能够出去鬼混的机会。 几乎是一回府,两人就被父亲叫去了,被告知的事情便是:远赴外地,与萧家进行协作谈判。 当两人踏进箫府的那一瞬间,便同时皱了皱眉头。 面前之人仰躺于椅上,待叶秋鸿两人站定在桌前时,才站起身朗声说道:“久仰大名,在下箫正则,希望合作愉快。” 萧正则一袭白衣,眼尾上挑,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薄唇略显刻薄。一看便知,是一位厉害角色。 三人坐定后,箫正则便挥挥手,示意让身侧之人退下。 而后双手交叉紧握置于桌上,身体前倾,单刀直入的问道:“想必今年贵府的生意不是十分景气吧?” 叶秋鸿面上不动如风:“箫公子从何处听说的此等荒谬之言?” 看到叶秋鸿的这般反应,箫正则似是觉得有趣至极,笑道:“没有便好,如若不然,今日的这场谈判怕亦是难以善了。” “说重点。” “叶大公子果然爽快,那便恕箫某直言不讳了。” 叶秋风原本就皱起的眉头更加的紧蹙了,不知为何,他有预感从这位箫公子的口中,不会听到什么令人满意的言论。 “据我所知,江南一带的云锦货源一向是由我箫家垄断,对吗?”明明出口算不上友好,箫正则却从未撤下过脸上得体的笑容。 “确是如此,多亏了箫家历年来在货源上对叶家的鼎力相助,叶家绣坊才得以小有成就,今年云锦刺绣成衣价格略有上涨,想必对你我两家而言,都是可以大卖的趋势。” 听闻此言,萧正则压低了声音:“诶,叶兄过奖了,没有叶家的支持,我箫府也很难拥有如今的成绩。客套的话,咱们今日就不必谈了,箫某今日在府中恭候叶家二位少爷,便是有意与叶府联姻。” 叶箫两家合作多年,实际上叶家因为货源被控,每年都少不了被占一些便宜,起初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价格上的退让,亦或是在一些精致的小玩意上的你来我往。 可今日这一席话,却让两人都隐隐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箫家并无适婚年龄的小姐,而叶家自主母诞下叶秋鸿两兄弟后,仅在两年后再次诞下了一位千金,此后便再未传出消息。 而这个妹妹,向来是被叶秋鸿两兄弟放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 叶秋鸿握紧了拳头,道:“不知箫公子所言何意?” 箫正则轻咳两声,从袖中拿出一纸契约:“叶家将叶灵雨嫁过来,箫家便与叶家签订七年的契约。我保证,契约期间供货绝不中断,怎么样?” 砰的一声,叶秋风率先站起了声,一拳砸在桌面上,提起箫正则的衣领,怒声说道:“姓箫的,你给我说话小心点,你家中已有妻室,小妾无数,你让我妹妹嫁过来到底居心为何?” 即使被人抓住衣领,箫正则仍然不慌不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缓缓道:“叶灵雨不过也只是一个商人之女,我箫家权势滔天,出了多少位朝中重臣?让她入我箫府做妾,莫不是还委屈了不成?叶二公子,做事情前请先好好思考,不要动不动就动用暴力,否则……” 没等箫正则将剩下的话说完,叶秋风左手提起他的衣领,右手聚集灵力,一拳砸在了箫正则的脸上。 “否则什么?” 叶秋风松开手,箫正则顺势靠在椅上,抹了抹唇边的血迹,轻轻一笑,道:“否则,我就不能保证,你们今天是不是能竖着走出箫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 最近有些卡文 第11章 质问 夜幕一片漆黑,往日缀满繁星的夜空今日也显得十分凄冷,周围狂风乱作,风雨欲来之势愈演愈烈。 叶秋鸿两人身上皆已挂彩,此番赴箫府谈判,对方本就是有备而来,不讨个够本的好处,是不会放他们走的,一开始表面上的遣退左右也不过只是掩人耳目。 “好了,别跑了,咱们被他打了这么一顿,想必也不会再对我们赶尽杀绝,毕竟叶府虽小,也依然是江南盛族之一,只要回到叶府本家,他箫正则再一手遮天也是鞭长莫及。”叶秋风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你还说?要不是你太过莽撞,直接对他上手了,咱们至于走到这一步吗?”叶秋鸿似是气急了,脱下沾血的外衣后一把扔在地上,怒吼出声。 叶秋风被这一声吼懵了,半晌回过神后,面上也浮出怒意:“灵雨是我们的亲妹妹,你忍心让她嫁给箫正则那个衣冠禽兽?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叶秋鸿双手紧紧抓住叶秋风的双肩,泄愤似的摇了摇,“那你可知你这一拳打散的是什么?叶家这么多年经营不易,此次损失的不仅是一条商路,更是结怨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啊!” 叶秋鸿用力过猛,扯动了叶秋风肩上的伤口,疼的他嘶嘶的抽着气:“那又怎么样?钱财是死的,可亲人才是最重要的啊!灵雨从小有多懂事你也知道,这番若是顺水推舟签了那契约,岂不是狼入虎口?灵雨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多久?” 夜风拂过,天边远雷炸响,落在两人耳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你以为我不恨么,可我能做什么?我难道真的想这样么?我有什么办法!”苍雷贯耳之下,叶秋鸿即使怒吼出声,也显得单薄无比。 话毕,叶秋鸿仿佛脱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向后倒在了地面之上,任凭迟来的风雨一点一点的打在脸上。 “你身不由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论这世上有谁最了解你,我叶秋风当仁不让!从小我们便几乎是同一个人,身份互用,连思想都了解的透彻无比。”叶秋风说这话时高高仰着头颅,而后弯下身将叶秋鸿提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声嘶力竭的质问着他:“是不是在箫府的时候,如果我不出手,你便会忍让下去?你便会一脸假笑地与那禽兽谈笑风生?” 叶秋鸿声若蚊音:“我不会。” “你再说一遍,你会不会?!” “我不会!” 吼出这一声后,叶秋鸿似是自暴自弃了:“我是做不到对他的话语视若无物,可我能怎么办啊,你告诉我,这事一出,叶府怎么办,起码将十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叶秋风看着他这幅模样,恨不得能一拳打在他脸上,“叶秋鸿,你虚伪至极,你哪里是想担这份责任,你明明才是最想要得到自由的那一个人,却在我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的无能为力。” 积怨已久,曾经的那些不满与细小的伤痕都在这一刻被放大,而后破罐子破摔的被人撕裂,“我替你出席各种宴会,替你活在明面里,替你打你不敢出手的架,做你不想做的事,替你承受许多本该是你承受的责任,我该恨你,可我又无比的了解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可----” 叶秋鸿抬起眼眸,只看见面前之人面目狰狞重复道:“我从未洒脱过,你又何曾有过担当?” 第12章 真亦假(一) “后来,母亲在京都的母族由于男丁稀少,传到这一代便仅有一位嫡女了,便想在我二人中选一位入赘。”叶秋鸿说这话时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谈论的并不是一件极其重要之事。 “于是…?”凤清实在不好开口,只得硬着头皮发问。 “于是,秋风便伪装成我的身份,去与洽谈此事之人应酬了,没过多久,他便远赴京都,而我二人便再无联系了。” “仅仅一次吵架,便让你们二人的地位再无缓和的余地了吗?明明是最了解对方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有何必要?”凤清似是无法理解两人的行为,炮仗般的连连发问。 夏澈有意阻止她莽撞而无礼的行为,却又觉得她所问之事确是占理,便打消了想法。 “当然不是”叶秋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面朝凤清,问道:“即使是你自己,你确认自己从没有产生过想要杀死自己的想法吗?” 情急之下,凤清几乎是一瞬间便想答道没有,可大脑却像被击中了似的,不可抑制的想起曾经目睹荆叔叔去世时,自己是多么的也想自杀,恨不得那人把自己也一块捅死了;想起流浪时,孤立无援求路无门,有时甚至想一了百了,想着若是自己在寒夜中死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此处,凤清浑身发冷,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你自己都无法保证不会加害自身,那留着一个完完全全了解你,甚至连你骨子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的人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 夏澈抿了抿唇,思考道:“那你会伤害你的弟弟吗?若是不会,你又凭什么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对方?” 叶秋鸿似是累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当我们彼此不分你我的时候,对方便活成了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而当他做出一些事情的时候,哪怕是再小的恶意,也会被自己无限放大,而这种怀疑,却不仅仅是在怀疑对方,更是一种多年来的信仰的崩塌。我不再相信他,同时便也不再相信自己了。” 而后喃喃自语,声音低迷而无助:“我的走火入魔,何尝不是拜他所赐。” 话毕,屋中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答话,最后仍然是叶秋鸿先叩了叩桌子,道:“天色已晚,你们几位今日想必也难以寻到休息之处,便在屋内歇息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洛渝突然发问:“叶秋风入赘的,可是洛家?” 凝视着叶秋鸿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洛渝缓缓道:“我是洛家的旁系子女,对这位叶秋风长辈尚且略有听闻。” 一瞬间,叶秋鸿的表情似是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最后却平静下来,眼神哀伤的道:“他过的怎么样?” 洛渝低下头,轻轻道:“他很好。” 是夜,四人蜷缩在狭小的客房之中,凤清和洛渝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颜翼和夏澈在一旁打地铺。 四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浑身不畅快,于是最终达成协议,四人盘腿坐于地面,四颗脑袋凑在一起,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澈率先轻声道:“叶秋鸿很诡异,他所说之事不知道有几分隐瞒,但我基本上可以确定,那日出现在门外的黑衣人,绝对不是叶秋风。” 凤清点点头,道:“京都离此处尚远,何况我觉得既然叶秋鸿心中的芥蒂都已经如此之深,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他又怎会突然出现?或者说,就算他出现了,叶秋鸿怎可能毫无感知,还要通过我们的转述才知道他的“也许”存在?” 颜翼听了大半天,依然是一头雾水,只好问道:“那日的黑衣人,究竟是何等情况?他神态如何?又说了些什么?” 凤清被他这个问题问卡了壳,思索一会后道:“他神色看起来,十分的单纯。” “单纯?一个大男人,可以用上单纯这个词语?” 凤清啪的一声打在了颜翼撑在地面的双手上,“听我说完啊,这正是我觉得十分诡异之处。” 颜翼的表情突然委屈,扁了扁嘴,道:“哦。” 而后又觉得这一声还不够,揉了揉手,“那你打我干啥,还嫌欺负的我不够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完全不还手的人!” 一旁的洛渝听见他们又要将话题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伸手在颜翼头上摸了摸:“哎小师弟乖,师姐给你摸摸头的安慰,继续听凤清讲下面的。” 颜翼正想出声,心中反抗摸头的话都快要破喉而出了,却被凤清接下来的话堵住了话头。 “那位黑衣人,从和我们交手开始,从未说过一句话,虽然身法极好,功力极强,但却像是从战场上摸索摸爬滚打练出来的,这一点,无论是叶秋鸿还是叶秋风都无法对上号。” 夏澈点了点头,“不过叶秋鸿言语之中,真真假假不知有几分可信,尚且还未能下定论。他所言给我们透露的信息是,他们两人从小便知对方所思所想,形成了你中是我,我中是你的状况,而真相,却不得而知。” 抬头间,洛渝看见了墙上那幅画,画中之人神采飞扬,正是此前被凤清误认为是叶秋鸿画像的那一幅:“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仍然需要眼神交流,仍然处在不同的位置,即使生长环境再相似,也不可能做到融为一体,太阳和月亮,总有一个处在黑暗之中。他所讲述的曾经,都是以他的角度来分析的问题,即便是最无瑕的少年时代,也必然藏着许多细小的伤口,所以矛盾才会一旦爆发,一击必中。” 凤清点点头,道:“今晚,还是主动出击,去探查一二吧。” 四人站在叶秋鸿房外的窗下时,心中还有些忐忑,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偷窥别人的不雅之事,最后,还是由凤清率先捅破了窗户纸,眯着一只眼睛,向窗内望去。 屋内叶秋鸿正合衣而眠,整个房中安静无比。 看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无趣,便退了下来,让夏澈再次接上自己的位置。 四人轮流看了一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正怀疑是不是找错了方向之时,凤清便听到了屋内传来了人起身的声音。 凤清自被夏澈捡回鹿台峰后,由于天赋惊人,所以在修炼一道上,早早便甩了同龄人一大截,而在五感方面,更是出奇的敏感。 所以当她说里面有异动的时候,个个原本都还杵在原地思考,听此一言,颜翼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走到窗边刚刚被捅出的洞口处往里面望。 “怎么了,里面有什么?” 颜翼的表情似是一言难尽:“你自己看吧。” 第13章 真亦假(二) 滴答--- 当沙漏上方终于流尽时,叶秋鸿忽然起身。走到床边,双手抵住床沿,向上一推。 一口箱子被封的严严实实,静静的放在了床下中空之处。 凤清眯起眼睛,专注的盯着叶秋鸿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缓缓打开箱子,从中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夜行衣。 和那日的黑衣人身上的那件极其相似。 叶秋鸿似乎是根本没有发现窗外有人正在窥视着他,将黑衣裹好之中,便疾步行至房门处,轻轻推开了门。 窗上的小洞视野有限,四人只好跟着叶秋鸿的行走轨迹一并往外移,最后蹲在了主屋的门缝处往里面看,却发现他停在了客房门口。 叶秋鸿将手轻轻搭在房门上,却没有做下一步的举动。片刻后,他将手移到胸口处,从衣服的夹层处拿出了一张纸,这张纸看起来经常被人拿出来使用,纸张周围都已经开始泛毛了, 夏澈将食指置于唇上,提醒三人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行事。 然而穿上黑衣的叶秋鸿,将纸张打开后,紧紧攥着其中一个角,呆滞地站了很久。 而后在纸上寻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仔仔细细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写完之后又进入了入定状态。 四人面面相觑,腿也蹲的麻了起来。 “要不我给他施个催眠术,先让他晕了再入梦看看情况?”洛渝压低声音,蹙眉说道。 夏澈看着三人脸上都已浮现出倦色,但还是残忍的拒绝道:“不忙,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还观察啊?他都站这站了大半夜了,想来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吧,早解决早完事啊。”颜翼仍然一副毛毛躁躁的模样。 “我看不一定,你看他现在不就有动作了么?”凤清一直紧紧的盯着穿着黑衣的叶秋鸿,感觉他从半夜起身后的一切举动都诡异无比,像是从头到尾都换了一个人。 只见叶秋鸿一动不动的伫立了两个时辰后,在天光即将乍泄之时,终于又动了起来。 然而却是—再次从夹层内掏出了那张纸,似乎是在考量自己写的是否完美一般,右手随着目光,逐字逐句的读了过去。 可观其神态,却又像是从未写过这封信一般,紧紧蹙眉,眼眶泛红,手中力气之大,似乎是要将纸张捏碎。 一缕金色的光从门缝处往内探入,而后轻轻缠上叶秋鸿的腰身,黑衣叶秋鸿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陷入困境,手中亮出一把匕首,通体散发着幽幽的黑气,口中喃喃着不知名的法诀,想挣脱这诡异的金线。 可为时已晚,洛渝的催眠术十分霸道,一近身便已袭入叶秋鸿眉心,此后的任何挣扎都没有用。 但这招仅对心智未成熟之人有妙用,对于少年几乎是百发百中,可对灵气高强之人使用时,却向来如同鸡肋。 可叶秋鸿明显不属于少年了。 洛渝皱了皱眉。 “别想了,先看看怎么入梦吧。” 凤清拍了拍洛渝的肩膀,站起来身来,率先走向了客房门。 反正想再多也是无用,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洛渝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清出脑袋,迈出了步子。 四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抬回了卧房,将人身上的黑衣脱掉后,颜翼伸手将他衣服夹层中的那张纸条拿了出来,展开后,读了一遍,心中有种奇怪的想法逐渐爬上心头。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却全都歪歪扭扭,语句也算不上通顺,像极了几岁幼儿在刚刚学会写字时的随手涂鸦。 可下笔刚劲,却是个成年人的力度,且一笔一划,认真无比,像是想把自己的心中所想都刻在纸上一般。 找到墨迹最新一角,轻声读了出来。 “见字如面,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从前不见光明的时候,总想着要逃出去,而如今变成了这般局面,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是自私了,这些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你明明一直都还在的,为什么不愿意回来看我呢。” 凤清一把将纸条抢了过去,读完后递给洛渝,最后落到了夏澈的手中。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写日记,可看这上面的内容,却是像一封书信,更奇怪的是,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愿,要把这信寄出去。” 夏澈看了凤清一眼,再将目光移到躺在床上的黑衣叶秋鸿的脸上。 “他好像仅仅是写给自己看的。” 洛渝略一思考,便拿过了纸条,放置于左手中心:“就以它为媒介吧,我们尽快入梦,他的情况很复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什么岔子。” “好。” 第14章 真亦假(三) “吱呀----”门开了。周围却一片寂静。 一个黑影蜷缩在阴暗房间的角落,门外的光随着来人的动作泄入房内,照在黑影的脸上,强烈的光线直射似乎令他有些不适。黑影缓缓抬起手,覆在眼上。 开门之人面容模糊,连声音似乎都缥缈不定,只能在关门之前,依稀抓到了话语中的重点:“可以吃饭了。” “砰”的一声,世界再度恢复黑暗。 狭小的屋内,一件像样的摆设也没有,一张简陋的小床上,凌乱的放置着两张毯子,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清洗,已经逐渐变硬。 黑影逐渐走近床边,伸出手,试探般的在床上摸了一会儿。 忽而手掌触及到一个温热的躯体,他使了使力,推了推床上的那个人。 “啊-啊---”黑影似乎并不会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音节。 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床上那人理解他的意思。 黑影有些着急了,捂着肚子,急急忙忙的往床上一摸,黑暗中,两只同样小的手牵在了一起,而后两人踉踉跄跄的往门边跑去,扒着那碗有限的食物,一人一口的吃了起来。 而后又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一天似乎便这么过去了,两个人守着对方休息,吃喝拉撒,然后定点会有人来提供食物,收走夜壶,狭小的房间十分寂静,生活毫无波澜,也压抑地令人可怕。 两人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从某日开始,连续三天内,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 两人一开始只是眼巴巴的守在门内,期望定点投放的食物可以准时到来,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便足够令人发疯。 黑影一身都乱糟糟的,头发从未被打理过,只有一双眼睛亮澄澄的。可在饿了两天后,实在也忍不住了,不断的拍着门,喉咙里意味不明的嘶喊着,妄图引起门外之人的注意。 而后门终于打开了,一只毛茸茸的动物从门口跑了进来。而后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黑影将面前的东西抱了起来,用脏兮兮的脸蹭了蹭它白白的毛,然后扯了扯另外一人的衣袖,将这毛茸茸的生物举在头顶。 那一刻,黑影脸上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似乎把这不知名的生物当作了两人的新朋友。 黑影将它抱在怀中,揉了揉它两只长长的耳朵,而后将它放入了对面之人的怀中,希望他也能摸一摸这个新来的朋友。 那人看着黑影一脸的笑容,再看看怀中正往衣服中拱的小东西,一手将它提起,放在自己的臂弯中,另一手紧紧抓着黑影。在这狭小而黑暗的空间中,似乎想通过自己紧缩的怀抱,给彼此最多的温暖。 然而他们第二天就犯了难,没有食物,别说这个新来的小东西,便是他们两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尽量的让自己觉得并没有那么饿。 这时,紧闭已久的门忽然打开了,这次依旧没有食物,被放进来的,是两把闪着幽幽寒光的匕首。 两人将匕首拿在手中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直到黑影不小心将自己的手划破了一个口子,当即痛呼出声。 对面之人将黑影不小心划破的手指轻轻的放在手中,焦急而不知所措,最后只好轻轻的含住了他的手指,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像极了往日里食物的味道。 往房门内往日放食物的地面上一摸,往日里溅落在地的液体已经干涸,但他将手指上摸到的残留味道往鼻尖处一送,刹那便睁大了眼睛。 而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立刻抬起了头,往日里清澈无比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惶恐。 黑影摇了摇头,将手指从对面之人的手中脱出,慌忙的往后移动,却不小心撞到了一旁毛茸茸的小东西,将它紧紧抱在怀中,看着面前之人逐渐站起身来向自己走近。 “啊---啊--!”黑影疯狂的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尝到了一嘴又咸又苦的味道。 面前之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轻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额头抵着额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一时静默无声。 感到怀里的人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捏着黑影怀中小东西的耳朵,缓缓将它提了出来。 黑影似乎还想挣扎一二,伸手的一瞬对上了对面之人的眼睛,良久,还是放了手。 坚硬而锋利的匕首划开“新朋友”的血肉时,它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便没了声息。 黑暗而狭小的屋子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就连血腥气也一瞬间蔓延了整个屋子,闻着往日里香甜的“食物”气息,这次两人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仍然沉浸在失去“朋友”痛苦中的黑影,却感觉黑暗中有滑滑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腿,几乎是一瞬间,他便跳了起来,拼命的击打着自己的腿,希望那个诡异的东西可以从自己的身上下去。 “嘶嘶--”的声音,在黑影耳边不断响彻,不仅腿上,就连腰上、脖子上,都传来了同样的异样之感。 黑影想要哭出声来,却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不能用任何一种声音表达出自己的恐惧之情,只能闭着眼,像往常一般,“啊啊”的叫着。 感觉到对面之人似乎将他腿上的东西拂去了,黑影缓缓睁眼,手中被塞了一个东西,他低下头,发现是之前开门时被扔进来的匕首。 对面之人眼里闪着幽幽的光,黑影咬了咬牙,一手握紧了手中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另一手抓住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狠狠的摔在墙上,快速的闪过身去,将那物死死的钉在了墙上,而后狠狠的捅了它很多刀。 密密麻麻的虫子,又长又滑诡异的东西,四处尖叫逃窜的动物,数不胜数的东西,都从门口开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被放入了房间内。 挣扎到最后,随手一抹,黏腻而香甜的气息便沾了满手,两人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将之前被杀掉的“朋友”的血肉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嚼,填饱肚子后,紧紧的牵着彼此手,蜷缩在角落里,渡过了这“食物收获”颇丰而又堪称噩梦的一天。 第15章 真亦假(四) “别……动……” 黑暗中,感觉到胸口处被抵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慢慢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 “何必呢?”他低下头,右手覆上抵在他胸口处的匕首。 两人相对而视,一时无言。右手掌心被匕首锋利的刀刃划破,连成串的血珠缓缓坠下,在地面开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少年形态的“黑影”长着一张极其俊俏的脸,尽管发上沾染的别人的血液,仍然在一滴一滴往下坠,可他周身的气质,仍然不失锐利漂亮两字。 他从那双足够清澈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须臾,他重复道:“何必呢? · “都别睡了,醒醒!” 门外之人猛烈的拍着门,几乎是一瞬间,两个孩子便从床上惊醒了。翻身下床,惴惴不安的跑到门边站定,却不敢抬眼门外之人的神色。只低着头,草草的看了一眼那人穿的靴子。 “从今天开始,你们便不用再住在这里了。”声音缥缈的从头顶传来。 两人虽听不懂他口中在说什么,也知道他是在对自己传达信息,只好像往常一样,从喉咙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两人乖乖的跟在面前之人身后走着,那人却在听到他们两人的回应后,转过了头来。 黑影感觉到一只手轻柔的覆上了他们的发顶,随后发丝被轻轻的揉了揉。 黑影抬起头,只见那人弯下腰来,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的看了他们一遍。 那人的面容依然被掩了一层黑雾,即使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眼前仍是一片迷茫。 虽然看不清表情,可黑影却在那人的气息下,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安。 经历了长达一年的黑屋生活,两人沐浴在阳光下的一瞬间,情不自禁的蜷缩了手指。像一头刚刚出生的幼兽,茫然懵懂,除了厮杀,什么也不会做。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三人迎光而行,前方那人的身姿在地面投下的阴影,正好将两人罩住了。 三人停下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座华丽无比的宫殿,宫殿周围伫立着无数的高大树木,整个宫殿被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站在门外向内望去,屋内空旷无比,墙上被挂了无数幅不知名的画卷,地面被满满地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两侧置了一排鲜花。 华美精致之下,却处处透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满地的红色,在两人眼中却像极了被泼了满地的鲜血,周围的画卷与鲜花,更像是黑屋中那不可撼动的坚硬墙壁。将人锁于其间,不得动弹。 · “不要!” 一袭华衣的“黑影”早已丢掉了曾经狼狈的模样,此刻却仍在狂奔。 圆形高台之上,地面中间被掏空,无边火海燃烧其间。一根烧得通红的铜柱静静的伫立其中。 一个人影低着头,被人架着往铜柱火海的方向走去,另一边,几人手中举着一根长长的白绫,似是意图把那个人影死死的绑在铜柱之上。 “黑影”一路狂奔,嘶吼的声音穿透空气,凄厉到近乎无助。 “放开他!放开他!” 高台之上的人却仿若未闻,将那人严严实实的绑了好几圈,而后一人抓着白绫的一端,不断往两边退,而后发力,将那人影朝着铜柱的方向甩了起来。 那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眉眼精致,一袭华衣,发冠高束。 是一张和“黑影”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不要!” 手中匕首掷出,注入灵气控制着将白绫尽数撕破。 “黑影”飞身而去,在那人即将撞击到铜柱的一瞬间,将人搂到怀中。 落地后将人扶稳站立,紧张的捏紧了衣角。 怀中之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上,却生着一双淡漠、平静的双眼。 而这双眼的主人,是他的至亲之人,是与他共通思想之人。是从出生开始,便彼此形影不离之人。 然而这双眼的主人,此刻亲手将他往火海中推去,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不必救我!” 落入火海的那一瞬间,“黑影”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疼痛忽而蔓延了全身,将人的神智尽数烧尽。 · “啊!” 黑影从床上猛然坐起,双手紧紧的抓住被褥,指尖泛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梦境的感觉太过真实,就连疼入骨髓的感觉,此刻都未曾散去。 房中此刻空无一人,黑影轻声翻下床,却听见门开的声音。 袖中的匕首滑入手中,在门开的那一瞬间,黑影便闪身将匕首抵在了来人的脖颈上。 低下头,看见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黑影松了口气。 “阿秋,你怎么进门都不敲一下门的?我……” 话音未落,果然,门外又出现了一个人,二话不说,将黑影抓住便往外拖。 黑影被人提在手中,垂下眸子,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而他也不想去解释这是次巧合,因为执罚的人根本不关心原因。 两人自从被带入这间宫殿时,便被重新取了名字,并请了无数的先生来教习他们。 传统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暂且不提,修真方面的古籍更是数不胜数。 两人早已脱离了在小黑屋中时,绝望而无助的日子。 可比那种绝望更可怕的,是铺天盖地的压抑。 整个教习过程就像回放回忆晶石一般,他们甚至不能接触到这些先生,连基础的交流都没有。虽然有人教习他们,可有与没有,实际上并无任何区别。 而被重新起名的“阿叶”“阿秋”,也许是因为两人为至亲兄弟,从有神智起,便能感知到彼此可以共通思想。 “啪”,长鞭打在身上的时候,黑影阿叶疼的控制不住自己,往旁边一滚。可下一鞭又将他抽回了原来的位置。地面上洒满的石子则令他的痛苦更深了一层。 他只好双手紧紧的扣紧地面,指尖破开流了一地血也只能堪堪受着。 执罚的人一言不发,依旧是看不清的容貌,可阿叶又再次感受到了他表达的情绪。 是愤怒。 实际上,他与阿秋住在此处已有四年,每次两人爆发激烈的争吵,或是怒极动手之时,必定有一人会被抓住惩罚。哪怕是打闹时,将匕首拿出来架在对方脖颈上,都不能幸免。 阿叶被打的神智昏聩的时候,看见一人从远方走来。他抬起头,眼前却是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黑影和他的兄弟取了个名字= = 其实小叶叶没有经常被打啦~ 就是偶尔会吵架 第16章 真亦假(五) “不选择跟我合作么?” 面前之人缓缓舔着刀尖上的血珠,眼中闪着凶狠的光。另一手扬起长鞭,向阿叶抽去,鞭身蓝光流转,漂亮至极,也脆弱至极。 “你还不够资格。” 执鞭之人一瞬便睁大了眼睛,亲眼看着灵鞭片片碎裂。愣神间,后心处一阵冰凉。 一把匕首,轻而易举的刺透了他的心脏。 直到倒地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在他的后方,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另一个人。 “来的真及时。” 语毕,两人碰了碰拳头,扬唇轻笑,便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有几分的相似。 那日阿叶被拖出去毒打一顿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屋休养,便同阿秋一起,被抓入了一片森林。 林中被放入了五十头野兽,以及一百名修真之人。来到这里的人,只有通过不断的杀戮,才能活下去,最终只能留下两个存活名额。 多么典型的厮杀游戏,两人浸泡在古籍中学习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游戏的残忍之处。 “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两人背抵着背,一手握拳,一手横执匕首,两手交叉抵在胸前,将防御的姿势尽其所能的做到了最好。谁也不知道这林中还剩下多少人,亦或是有多少人正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只能步步为营,兵来将挡。 好在两人默契十足,一路来过五关斩六将,虽说遇到了很多困难的时刻,但彼此咬咬牙,还是很快就坚持过去了。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阿叶搂住阿秋,就势往一旁的草丛滚去。而草叶上沾染的也不再是露珠,而是粘稠而猩红的血液。 两人稍稍分开,用余光看见了周围的一切。一瞬间,细密的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 四双眼睛,正蹲在草丛后死死的盯着两人。 将紧紧抓住阿叶的手松开,阿秋果断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口中喃喃念着法诀。掌心朝下,覆于地面,而后冲天的红光席卷了整个草丛。 四双眼睛缓缓走近,拨开草丛,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滩血迹,阿秋阿叶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 林中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被杀之人。 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勉强撑起身,尚未来得及环顾四周,便感觉脖颈处骤然一凉。 面朝下摔入泥土中的那一瞬,口中尚未说出的话,只能永远地留在了喉咙之中。 “是叶秋,他们来了---!” 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出手利落绝不手软。 终于等杀到了最后那一天时,两人背抵着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能靠着相互的搀扶才能勉强不滑下去。 “你们是胜利的两人。”那人从远处走来,面上依旧掩着一层黑雾。语中带笑,缓缓道:“可你们都不是胜利的那最后一个人,让我看看,谁究竟能活到最后?” · “!!!”洛渝一瞬间睁大了眼,梦境中的场景开始寸寸碎裂,脑中轰然炸响,痛苦至极。勉强坚持住,凝神却只看到了阿秋的心口处被抵上了一把匕首,而执匕首之人眼中盛满悲伤。 而后阿秋缓缓道:“何必呢?” 须臾,又重复道:“何必呢?!” “啊!” “你怎么了!” 洛渝回过头,看着凤清一脸焦急的扶着她,喘了口气,道:“是叶秋鸿醒了,梦境崩塌了。” 颜翼坐在一旁,闻言也焦急地说道:“你没事就好。” “我倒是不知,你是怎么个没事法?”叶秋鸿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洛渝抬起头,叶秋鸿已然从床上坐起,眼神森然。 “我允许你们对我进行入梦了么?这一点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了,你们不把我当成这里的主人,我又何必对你们以礼相待?” 话毕,叶秋鸿掌中聚起黑雾,洛渝只感觉脖上一紧,便被叶秋鸿强行拖到了面前。 “怎么样?我的梦境好看么?” 叶秋鸿撤去初见时平易近人的假象,冷着脸,定定地看着她。他的脸精致俊逸,苍白中却带有一丝美感,但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去欣赏。 凤清反手将背上长剑拔出,剑身红光满溢,凤清轻念剑诀,叶曲剑便直直往叶秋鸿心口处袭去。 没想到,叶曲剑被叶秋鸿挡在三寸之外,连身都近不了。 洛渝周身泛起金光,丝丝缠绕了叶秋鸿满身,叶秋鸿周身一阵刺痛,顿时放开了手。 洛渝失去平衡后,一瞬间便要摔及地面。好在凤清眼疾手快将人提了起来,“没事吧?” “这次,怕是有些事了,这人诡异的很,梦境奇怪无比。”洛渝转了转头,盯着叶秋鸿,厉声道:“你把阿叶和阿秋怎么了?” “呵,有点意思。”叶秋鸿捏了捏手腕,“不过是我收养的两个孩子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洛渝立刻接上话头:“那日出现在屋内的黑衣人,就是阿叶或者阿秋的其中一个对吧?” 叶秋鸿似是被刺激到了,咬牙切齿地道:“是又怎么样?他们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洛渝梗了一下,脑中飞速运转,忽而恍然大悟。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就是阿秋么?” 言语间,夏澈从怀中抖落一张封印符,凤清收回叶曲剑,与夏澈的柒白剑一左一右插在符篆两侧。一瞬间,一层白光笼罩了整个木屋。 虽然只能在木屋范围内,勉强封住叶秋鸿灵力一炷香的时间,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刻也没有多的办法。 毕竟四人说起来都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的小辈,真正与叶秋鸿对上,能不能坚持得了一刻钟都是个问题。 凤清见封印符启用后,与夏澈对视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便将手隐在衣袖中,悄悄捏破了一枚通灵玉石。 叶秋鸿楞了楞神,发现自己被困,也不甚在意,反而对洛渝所言有些敏感。沉下语调道:“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洛渝指着先前被几人脱下扔在一边的黑衣,道:“我们深夜窥视于你,确是我们不对,但却让我们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 叶秋鸿伸出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灵脉,而后思考了一会儿,道:“愿闻其详。” “阿叶和阿秋自小被你关在狭小而黑暗的屋中,每日只有食物供应,甚至连说话都不会。断食后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狠心将那只,已经被他们当成了朋友的白兔给杀掉。” 叶秋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侧头蹙眉,低沉道:“确是如此。我不过只是为了培养他们的默契罢了。我给他们服了碧海丹,可谁知道这禁药有没有用,一年时间的黑屋,不过只是测试他们一下罢了。” 凤清按住一旁的颜翼,缓缓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后来,阿叶和阿秋被你带出黑屋,见识到了外面的世间,也感受到了阳光,可这份自由,却恰巧是对他们两个最大的伤害。你不断给他们两个编织梦境,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们怀疑对方,继而挑拨离间,但又在他们要对彼此下手的时候,将起了不好心思的那人拖出惩罚。你反复地这样做,就是在告诉他们,两人需同心,既是心意相通,两人便可以成为彼此,若是起了歹心,就该受到惩罚。歹心越重,惩罚越重。” 叶秋鸿难得耐心极好的听完了,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但那与我便是阿叶有什么关系?” 洛渝难得地笑了一声,听在屋内其他人耳朵,却听出了一股苦涩的意味:“你不仅是阿秋,你同时也是阿叶。” “你给叶秋两人布置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厮杀游戏。他们两人一同并肩作战,感情早已远超这世上的普通亲情,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是可以成为彼此的人。但你最后命令他们二人只能存活一人,你猜猜他们会怎么做?” 叶秋鸿轻嘲一声,“这世上,每个人本就是为自己而活的,为了能活下去,当然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自相残杀,这世上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那是你与叶秋风,你们二人虽从小一起长大,也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但你们一路都接触了不同的人,经历了不同的事情。早已不能当成同一人来看待,愤恨、自私,这些情绪都会有。但阿叶和阿秋不同,他们从出生起,接触的人便只有彼此,像是被人既定了人生路程,只为试探他们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会做出的选择。” 夏澈立在一旁,虽一言不发,但洛渝的每一句话都引发了他的思考,洛渝口中的阿叶和阿秋,从一开始便没有被叶秋鸿当成正常人看待,在人生的数个关卡中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跳入,然后惩罚那个做了“错误”选择的人。 久而久之,两人都对彼此了解不已,可虽是最亲近之人,但也是危险最大之人。对彼此毫无防备的同时,也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尽数展示给了对方。 “阿叶在将匕首抵上阿秋脖颈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他们所在的“世界”,会惩罚妄图伤害对方的那一个人。” “不错,我的初衷便是如此。”叶秋鸿点头承认,“可他们实在令我寒心,阿叶终究还是将匕首插入了阿秋的胸口,便连我亲自培养的他们,在人性面前,依然不能幸免。” 洛渝缓缓向叶秋鸿走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阿叶也许是因为坚信这个世界的惩罚依然随时可能出现,所以他想以伤害阿秋的方式,自杀成功,让对方活下来?阿秋的毫无作为,更是因为猜中了阿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保全他,所以无动于衷,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的阳光对他们两人来说,才是最残忍的,他们这辈子最好的时光,也许就是在黑屋中的那段日子,虽然苦,却很安心。阿叶杀掉阿秋后,你脑中为他们编织的世界便崩塌了。可他们仍是你思想中的一部分,所以,你偶尔会穿着黑衣出现,而且不会说话,便是因为阿秋和阿叶都想回到那段在黑屋中的日子,自顾自的变回了当时的形态,可他们脑中的记忆依然存在,所以在看见了客房中那副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画像时,便认为对方是藏在房间里面,不愿与自己见面。才每日守在门口,却不敢敲门。” 叶秋鸿听到最后已经无言,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所以他们两人其实都是我,只是一直无法相见,所以我才解不开心结,才无法渡过走火入魔这一关的,你的意思,是这样么?” 洛渝闭上眼,道:“是”。 “哎”叶秋鸿叹了口气,伸手在那件黑衣上摸了摸,“我猜,你们下一步,便是想要杀掉我,或是将我抓回你们门派进行洗脑了吧。” 凤清心下暗道不好,总觉得他下一秒做出的事情会令人无法掌控,便上前一步,与洛渝并肩而立。抿了抿唇,思考一二后道:“你的世界中,之所以阿叶杀掉了阿秋,是因为你本身就不够相信叶秋风。也许你们二人冰释前嫌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叶秋鸿自暴自弃一般翻身下床,四人警惕的看着他行动的轨迹。不多时,叶秋鸿便走到了木屋门口处,使劲推了推,却发现封印符的中聚集的灵力,自动挡在了他的面前。 回过头,发现四人站在身后,直直的盯着他。 “没事,我就是……” 话音未落,门便被打开了。叶秋鸿瞬间两眼一黑,在倒地前的一瞬间,又被人提着衣领,抓在了手中。 南衡一袭白衣,笑容款款,拎着叶秋鸿走入屋内。 在看清那人身影的时候,凤清的一颗心差点就要跳出胸膛,而后惊喜地叫道:“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最近这个情节好卡额…… 第17章 北行 四人行礼后立在一旁,南衡将叶秋鸿往一旁的床上一扔,转过头便看见颜翼一脸的兴奋:“师尊,你怎么来了?” “阿清捏碎了通灵玉石,我想着你们几个是第一次单独下山,或许出了些事,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南衡一袭苏绣月华锦衫,发上凤翅紫金冠高束,神色温柔,笑意款款。 此刻几人听此一言,都感觉心中热热的。半晌,几人将此次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南衡。 “既然叶秋风入赘的是洛家本家,阿渝说一说,这次的事情应该怎么解决吧。” 一旁低着头的洛渝听见自己被点名,没有抬头,声音有些低低的,“阿渝只是洛家的旁系子弟,其实我也并没有见过叶秋风前辈几次,只是每年祭祀大典的时候,能够远远的望一眼罢了。”顿了几秒后,又补充道,“这次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 明明只是陈述的语气,南衡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京都向来是一个龙潭虎穴的地方,没权没势的支系会在家族中受到怎样的对待,其实不难想象。 既然洛渝不想说,南衡也不会勉强。一转头,便瞧见凤清正凝神看着他,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阿清在想什么?”南衡笑了笑,指了指一旁躺在床上的叶秋鸿,“对他以后的归属,有什么见解?” 凤清看了眼四周,发现大家都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呃……我是这样想的,其实叶秋鸿本身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阿叶和阿秋两人,也仅仅只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人物,罪大恶极算不上,更多的甚至是一种可怜,执念太过深重,影响了修行,也影响了他的一生。不然……” 夏澈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接上了后半句话,“如若不然,还是要联系一下京都洛家,让叶秋风亲自来解这个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旁人做再多的努力,也是无用功。” 南衡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便先将他带回鹿台峰吧,另一边,我让葵如去联系京都洛家,这件事,早日解决为好。” 看着南衡一把打开了门,凤清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鼓起勇气,抓住了南衡的衣袖,“师尊,我想此次先不同你们回峰上了。” 南衡闻言,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笑道:“怎么了,想在山下多历练几年?” 凤清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想去北方看看雪,顺便感受一下别处的风俗民情。马上就要入冬了,我一定会赶在年关前回来的。” 明明知道她就是想出去玩,南衡也不戳破她,对于这个小徒弟,他一向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她向往自由,但也同样不会忘记归家。 “去吧,让夏澈同你一起,免得你跑丢了不认识路回来。”语毕转头看向夏澈,见他点头后,便放了心。 传送阵法的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南衡便同颜翼和洛渝一起消失了。 凤清转头,却发现夏澈也在静静的望着她,片刻后,他启唇道:“往哪走?” 未语村地处南方,此刻虽即将入冬,却也不是太冷,夏澈一袭单薄的白衣,在风起的时候,衣袂翩飞,映着他线条分明的脸,即便是平静而毫无波澜的神色,也令人感觉额外的好看。 凤清轻轻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清出脑袋,道:“先往蜀地走吧,一路向北。” “好。” 天气阴寒,凤清端着面前的茶碗,任先由热气扑在面上。朦胧间,夏澈的眼神似乎穿过水雾,直达心底。 凤清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烧。 “诶,客官你们还需要添茶不?”凤清循声转过头,一张大大而憨厚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小二肩上搭着一张汗帕,因为长时间的走动,在这即将步入冬天的日子里,头上竟也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被凤清看了一眼,小二似乎有些紧张,将汗帕取下轻轻擦了擦汗,又问道:“那客官需要点些什么菜么?咱们锦官城的菜色可是一绝,尤其是在麻、辣、鲜、香这四个方面……” 话还未说完,凤清便笑意晏晏的打断了他,“你们这里有哪些特色菜?给我们上三个吧。” “好嘞!”小二听完后,便高兴地朝着后厨走去,走到门口时,大声的向内喊道,“上三个特色菜!” 凤清看着小二兴致勃勃的模样,也浅浅的笑出了声。而后望向窗外,发现傍晚的天空显得尤其的灰濛,仿佛给四周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两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上来。凤清向下望去,发现空旷的场地上,正有人忙忙碌碌的搬运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一个临时的擂台便被搭建好了,几枚花球被缀在四周的柱顶上,擂台中央被仔仔细细地垫了一层花瓣,看起来不像是让人比武的擂台,反倒有一股旖旎的美感。 凤清心中正感叹时,便看见几位女子从街市的远处走来,未曾蒙上面纱,站定在擂台下时,皆神采奕奕的看向台上讲话之上。 凤清凝神一看,心中便连连感叹,似乎是因为地域原因,这里的女孩子都身材娇小,肤色白皙,偏生眼神中的自信根本藏不住,热烈而美丽。 “今日执影阁举行擂台,获胜者得执影阁典藏珍珠水云衫一件。” 擂台上的人,言语间中气十足,再加上灵力的加持,这一席话几乎是片刻间,便传遍了此条街的每一处。 路过的人似乎有些感兴趣了,就地将背篓反置,坐于其上,“怎么个比法?” 那人便又说,“什么比法都可以,琴棋书画亦或是舞鞭耍剑,只要够美,台下之人抛出的鲜花够多,便可以获胜。” 顿了顿,他又道,“不仅这一件水云衫,另有一件神秘礼品,等待有缘人的触发。” 凤清听完后,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对这件所谓的“神秘礼品”,产生了一点点的兴趣。 回头看了一眼夏澈,见他眨了眨眼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轻轻将剑置于背上,凤清回头给了夏澈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后,便从窗边飞身而下。身姿轻盈,缓带飘飞,竟是像极了一只蝴蝶。 凤清落地后,仰头便看见夏澈倚在窗口,单手执茶轻饮,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副平静淡然的神色,却令凤清的心止不住的狂跳了起来。 转过头,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凤清凝神盯着擂台上少女们的身影,思绪却放空了。 直到主持擂台之人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来来去去晃了好几次,才让她的灵魂回了窍。 “小姑娘,你要表演的是什么?” 凤清眨了眨眼,脑中飞速的过了一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在鹿台峰上几乎是专注剑术,并没有太深层地接触过琴棋书画,一时犯了难。 那人似是看出了她的难处,笑了笑,指了指她背上的剑,道:“舞剑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轻轻松松的玩比较快乐~ 第18章 神秘礼物 “你有心悦之人吗?”执影阁的老板似乎是格外中意这个问题,每一个女孩子上台时,他都会例行询问,而女孩子几乎都会神采飞扬的说有。 女为悦己者容,求这珍珠水云衫的人,大多是想穿给心中的那一人,哪怕是得到他的一句夸奖,都会额外的开心。 有么?凤清短短的十五年内,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而后在鹿台峰生活的这六年来,能被她记住的人也实在不多,虽然有人向她表白过心意,可每次都被她草草糊弄过去了。如果说,有例外的话…… “……没有。”凤清静默数秒,说完这一句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不敢抬头去望夏澈的神色,只希望老板能快些结束这一个让人尴尬无比的问题。 老板听后,只好笑眯眯地道:“哎,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 “那就开始吧?” 凤清右手执剑,左手食指与中指合并,轻轻滑过剑身。凤清所学剑法,皆旨在轻灵飘逸,耍起剑来也别有一番风姿。 夏澈在阁楼上倚窗而望,不知为何,却感觉在阴暗的黄昏中 ,街道上众人身影模模糊糊,可那人的轮廓却越发清晰。 凤清向来爱穿绿衣,而叶曲剑则丝丝透着红光,两者结合却没有违和之感,似乎这样的搭配浑然天成,不多不少是正好。 一剑舞毕,凤清悄悄抬头,却与夏澈正好对视了一眼。剑气卷过地面上的花瓣,挑起几片落在了发上,与台下之人所掷花瓣相得益彰,极为好看。 台下欢呼声四起,凤清收了剑,便看见老板端着盒子从擂台的另一边走过来,声音隐隐带着笑意,“如果你有心上人的话,这份神秘礼物或许会给你带来愉悦的体验。” 凤清双手接过盒子后,疑惑道:“不是珍珠水云衫吗?” “不是珍珠水云衫,但对于还没有互通心意之人来说,这份神秘礼物,也许会更有用。”顿了顿,他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不过,还是得等你看了内容之后,酌情使用。” 凤清悄悄地在盒子的开口处打开了一条缝隙,凑近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而后又砰的一声关上了。抬眸和老板对视了一眼,只见他摆了摆手,对她促狭一笑,“快回去吧,免得你阁楼上的朋友等急了。” 礼貌地和老板道别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无他,盒子里面装的也是一件正常的衣服,白色的丝缎,轻灵而柔软,不同之处在于,里面被放了一对猫耳朵,还有一只又长又毛茸茸的猫尾巴。 凤清心道:“这耳朵和尾巴,在未通心意之人面前穿上的话,才是闹了大笑话吧。” 天色渐黑,先前从窗边飞下,虽省了很多的事,此刻回去,依然要绕着这街道走一遍,找找正门在哪里。 阴沉沉的天际下,众人似乎都忙忙碌碌的,行人忙着回家,店铺里面也正忙着收拾东西。 凤清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那身影虽小,力气却有些大,撞了人也没有道歉。凤清却听见不远处有人的怒吼之声传来,“小兔崽子!天天就知道偷东西吃!” 凤清定睛一看,那方才撞了她的人,不就是那店铺主人口中的小兔崽子么?小小的一张脸脏兮兮的,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在这即将入冬的天气里,显得单薄极了。 小孩子似乎是经常受到这样的辱骂,一把便将刚刚偷来的包子塞进了嘴里,转身便跑掉了。 “算了吧,那个孩子也是饿极了,就当做善事了吧。”一位圆脸的妇人站在一旁,脸上带有一丝怜悯,连忙在刚刚发火的那个男人背上拍了拍,替他顺了顺气。 “也不知道造的是什么孽,父母生了也不养,亲戚也没有一个来寻他的,整天在这街上讨食,”男人的肚子圆圆的,看起来颇为富态,可脸上却是一片愁色,“我看他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难说的事。” 凤清走到那两人面前,缓缓从荷包中掏出了一锭银子,“以前他偷的东西,也一并算清了吧。” 男子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刻接下那钱,反倒往外推了推,“他吃的东西管不了这么多钱,姑娘你还是收回去吧,这点东西我们也不是给不起,只是觉得小孩子手脚不干净,有些生气罢了。” 凤清见他实在执拗,心知这对夫妇实际也是一对心善之人,向前一步,将银子放置于那位圆脸妇人的手中,道:“无他,我也是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只希望这个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他,如果能替他添一件冬衣,便是极好了。” 妇人迟疑的看了自家丈夫一眼,最后还是收下了,凤清见状,笑了笑,指了指蒸笼中剩下的几个包子,道:“给我包起来吧。” 颠着手中还微微烫的包子,凤清寻遍了这条街的巷口,最终在一个铺满了干草的地方,发现了两个睡的正香的身影。 先前撞了她的那个孩子正背朝挡风口,将里面的那个女孩子紧紧的护在里面。凤清不忍心打扰他们,在包子的外层包装处施了个保温法诀,轻轻将包子塞入了他的怀里。便转身离开了。 若是直接给他们钱,不出一段时间,他们的生活就会恢复原状,别的乞丐会争抢不说,白白得来的也难让人珍惜,到时候反而会让他们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凤清终于抵达客栈时,夏澈正靠在门边等她。 见凤清回来,才笑道,“我以为你在街上迷路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回来,若不是对你有信心,我都要担心你被外面的豺狼叼走了。” 凤清跨过门槛,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在街上看见了两个流浪儿,耽误了一些时间。” 凤清没有明说为什么耽误了时间,但夏澈仔细一想,便能弄清事情的始末。触景生情,总是会让人产生怜悯。 两人并肩而行,便发现夜晚的客栈也尤为热闹,几个穿着各式衣饰的人正围在一张桌旁,争议之声沸反盈天。 凤清出声叫住了小二,“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嗐!打牌呗,夜里闲来无事,大家凑在一桌,吃吃茶,聊聊天,打着牌,岂不美哉?”小二说这话时,一只黄毛大狗正围着几人打转,四处嗅了嗅,终于伸出舌头,舔了舔小二光溜溜的小腿。 “嘿!这哪里来的小黄狗?去去去。”小二一惊,往后一跳。而后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将狗往外赶去,一边还不忘回过头,继续对两人道,“两位客官要不要也来凑一桌?热热闹闹的包您满意,不会我们也可以现教,现学现会……” 凤清见再不阻止,这位小二恐怕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一个小时,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待会儿记得给我们送饭菜啊!送一间就可以了,热水的话送两间,服务到位的话,有赏!” 小二一听,眉毛都扬了起来,急忙道:“好嘞!您请放心!” “砰”的一声关上门,凤清丝毫没有在别人房间里的自觉,自顾自坐下,便顺手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 夏澈见状,也不多言,坐下后端起茶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大晚上的喝茶,真的不会失眠吗?” “饭都还没有吃呢,讲究这些干嘛,又不是在峰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好吧。” 不多时,凤清突然想起下午点的那几个菜,被小二吹的天花乱坠,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想到这,她便很自然的问出了口,“那三个特色菜味道怎么样?” 夏澈一脸平静:“没吃呢,等你。” ……不知为何,凤清突然感觉自己心情好了起来。 然而夏澈依然是一脸的风雨不动安如山,凤清不禁感叹,这人何时都是这般的淡定。 饿着没吃不说,自己回来那么久了,也不见他对自己方才得来的,那件所谓的“神秘礼物”感兴趣。 想了想,实在按捺不住,凤清率先开了口,“你……喜欢小动物吗?” 夏澈微勾嘴角,道:“还成” 凤清看他这幅模样,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只好再接再厉,“什么品种的动物,你最喜欢?” 夏澈看她这幅兴致勃勃的模样,也得了趣,双肘撑在桌上,靠近在她耳边道,“我啊?我喜欢蛇。” 凤清闻言,一脸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段,“别……还是别喜欢蛇了吧……” 说来好笑,凤清从小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偶尔脸皮有点薄以外,还没怕过什么东西。除了这蛇。自从有次在林中被蛇咬了,腿上肿了好几天之后,凤清便闻蛇色变,不知道为了躲蛇,摔断过几次腿。 夏澈看她这个反应,极力控制着自己不笑出声,咳了两声后,又恢复了他平日里一副淡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好了,我不喜欢蛇。” 凤清吃了一剂定心丸,这才又重新靠了回来,深呼吸了两口,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夏澈道:“我觉得,你可能喜欢吃。” “!”凤清被噎了一口,正在此时,小二敲了敲门,凤清便奔过去开门了,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便传入了凤清的鼻间。 连忙接过盘子,关上门。 这次两人安安静静的吃饭,凤清也没有再提小动物的事情了。 直到后半夜,凤清在自己屋中睡的正香,就听见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又传了上来,且趋势越来越控制不住,直闹的人无心睡眠。 “唰”的一声坐起身,穿好衣服后,一开门就发现,确是楼下打牌的几人吵了起来,互相推推嚷嚷,看阵势竟是像要打架。 这时夏澈也开了门,两人打了个照面,凤清一脸半夜被人吵醒的怨气,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才道:“下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别说凤清怕蛇,我也怕丫(#`O′)! 第19章 临时牌友 “我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想要做什么?”一个面相富态,一脸横肉的男人卷起了袖子,随后推了小二一把。 那小二被推的一个踉跄,被身旁之人伸出手接了一下,随后也像自暴自弃似得,大声道:“大家都在这里好好的打着牌,我李小二向来有信誉,你若是诬陷我做了那等子不干不净的事情,我哪怕拼了一条命也要自证个清白!” “你!”那男人见这小二一脸的大义凛然,一副若是他要继续追究,就要冲上来打一架的架势,倒也勉强信了他的话。 “那是谁偷了我的荷包?每结束一局,我可是都要再数一次的,这么大一个荷包不见了,总不可能是凭空消失了吧!”那人气的几乎要头上冒烟,此刻也不管讲理了,指着一个坐在他对面的人,恨恨道,“那便一定是你!你哪怕是嫉恨我赢了你的钱,也不需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吧!” 受他辱骂之人之前尚未被迁怒,一副作壁上观看好戏的模样,这下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也急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空口造谣你倒是玩的溜!” “谁造谣了?谁造谣了!我的钱就是丢了,大家坐在这堂上,不是被人偷了,难不成还真有鬼不成!” “谁不知道你赵屠夫,仗着生意好,卖了旁人多少高价,你一天之内黑别人的钱,可比你这次丢的多!”他越说越激动,干脆道,“我看你这就是报应!” “……”凤清下楼时,正好目睹了这争吵的全程,抚了抚额,心下叹了口气:“大晚上的,就不能出去吵吗?扰人清梦真是罪大恶极……” “好了好了,听我说……”凤清走到桌面,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正想着好言相劝,就被那屠夫堵了一句,“小丫头片子,回去睡你的觉吧,大人的事你少掺和!” 凤清一阵无语,嘀咕道:“那也要睡得着啊……” “你说啥?”音量太小,又模模糊糊的,似乎正好惹恼了这位“雷厉风行”的屠夫,他连连摆手:“不会说话就滚回你娘胎里学学,少出来丢人现眼。” 似乎是在市井之中待久了,这人嘴里随口蹦出脏话的时候,也没有经过大脑。可凤清的神色却一瞬间就变了。 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肩膀,凤清没有抬头看也知道那人是谁。 “别和他计较。”夏澈说完这句话后,观察到凤清的情绪逐渐缓了下来,才又询问那屠夫,“发生了什么,你的钱袋是什么时候突然不见的?” 那屠夫虽满脸的横肉,看起来颇为富态,可身上所穿的衣物却打满了补丁,看起来像是穿了数年。如果有一个词,可以生动地概括他的形象的话,只有:吝啬 这样的人丢了钱的话,其难缠程度可比一般的有钱人丢了钱更难搞。夏澈一阵头痛。 方才那人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人,连对凤清的回怼,也是在无意识间完成的。 此刻定睛一看,凤清双手抱在胸前,紧蹙着眉头,却难掩一身的灵气,发上一只碧色步摇轻轻摇晃着,映着她精致而白皙的脸庞,一看便不是本地人,更不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 白衣公子周身气质淡雅,仿佛方才的一场闹剧也没有影响他分毫。心知自己方才口无遮拦,可能引起了两人的不满,干笑两声,道:“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没有注意言语,还请这位姑娘不要介意。” 凤清闻言扯出一个标准的清式微笑,唇角微扬,双眼微眯,笑的像一对月牙,“没关系。” 见两人都在一旁站定,那丢钱之人才焦急的道,“说来奇怪,我向来有数钱的习惯,可方才我那荷包竟一瞬间便不翼而飞了”说到激动处,右手背打在左手心之上,一阵啪啪作响,“可这堂上,就这么几个人,门也虚掩着,若是有人进来,怎么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两位,你们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可得帮我这个忙啊!” 凤清环顾四周,发现这各人脸上,神色可谓精彩纷呈,有幸灾乐祸的,有愁眉苦脸的,也有作壁上观不置一词的。果真是……临时牌友。 将目光转向客栈大门处,只见一条缝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开着,果真是虚掩着。无法容纳一个成年男子出入,便连身材纤细的女子进出时,也不免会闹出声响。 想着若是不解决这桩事情,恐怕下半夜都睡不安稳。凤清道,“把你的衣服脱给我吧。” “你要干嘛?我的衣服并不值钱的,等钱袋找回了,我自会付你报酬。” 见那人防贼似的防着她,凤清叹了口气,“你的钱袋是经常揣在身上的吧?” 那人疑惑:“当然,钱袋子不揣身上还能揣哪?” 凤清标准微笑:“那就对了,脱吧。既然那袋子经常被你揣在身上,必然和你的衣服味道相近,我施个法,看看能不能通过气味,捕捉到那偷袋子贼的身影。” 夏澈见此情景,不禁莞尔,看在凤清眼里,简直是在□□裸的嘲笑她。收了笑容,凤清转头看向夏澈,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轻抬下巴,表示着:我也很淡定。 可夏澈就是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恼怒。 “有空白的纸张么?”凤清望向已坐在一旁多时的小二,只见他立刻站起身来,“有啊,怎么没有,您是要画符么,我马上去给您拿!” “不用了,就一般的纸张就行。”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飞快的跑向内间了,凤清盯着他的身影,寻思着这得练多久,才能拥有这样的速度。 小二果然寻来了客栈内最好的符纸,凤清叹了一声暴殄天物,还是接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屠夫脱下来的衣服上反复摩擦了好几遍。 “……有用么?”屠夫这样问道。 凤清不予置否,在纸张的颜色逐渐从黄色往黑色发展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注入灵力,默念口诀后,众人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漆黑的夜里,一双幽幽泛着光的眼睛在暗夜里狂奔,凤清复又念了一遍口诀,这次的景象终于更加清晰了:一个黄色的身影,因为行动过□□速,显得特别模糊,甚至捕捉不到他的本体状态。 可在场的所有人,一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凤清心下不禁道:“这可真是……” 拍了拍那屠夫的肩膀,凤清毫不留情的道:“以后多洗洗衣服和钱袋吧,这么重的肉味,会引来很多狗的。” 两人循着那白纸上的味道,终于找到了那钱袋子的踪迹之时,小黄正被人从头到尾的撸着毛,那人美滋滋地说道:“果然,没有一个钱袋,可以从小黄的狗嘴下全身而退……” 第20章 彩衣坊奇妙旅行 “……”凤清和夏澈站在那人面前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俩,自顾自地道:“啊,小黄,你真可爱……啊哈哈……可爱……” 哪里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只不过是不敢抬头回应罢了。 “哪里可爱了?”凤清伸手也在狗背上了撸了一把,见状,那人一脸的不可言说:“自然是……!” 凤清摸了摸小黄的头,然后从狗嘴里将钱袋撸了下来,“是这个可爱吗?” 那人终于动了动,从蹲着变成了站着,伸出手想要抢回钱袋,“哎!你抢我的钱干嘛!” 凤清一把将钱袋向后一扔,准确无误的落入了身后夏澈的怀里。 微笑着摇了摇手指:“诶~这恐怕不是你的钱吧,好好认错的话,从前你家小黄干的好事我便替你翻篇了。证据确凿,这钱袋子的气味骗得过一般人,可骗不过我。” 那人听此一言,一脸的生无可恋,叹了口气,只好低头道:“好吧,那你可要替我守口如瓶,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的生意怕是也没法做了。” 凤清这才发现,这人先前蹲在这间店的门口,大晚上的也没有关门。好奇道,“你这间店铺,夜晚都要营业的吗?锦官城没人巡逻么?” 那人摇摇头,转身背对凤清,随后指了指店铺上头挂着的牌匾:“你看这是什么?” “彩、衣、坊。”凤清一字一顿的念道。 “没错,就是彩衣坊。今天下午执影阁的那阵仗你也看到了,听说他家与某位特别位高权重的官老爷有关系,虽然不一定是多么近的关系吧,可这沾亲带故的,终归是比我们家好上许多。” “所以你便大晚上躲过巡夜官吏,打开门假装做生意,”凤清指了指一旁正在打转的小黄,“让你的这位好兄弟去替你挣钱?” “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做生意,可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干笑两声后,就开始撇清责任,“小黄它为什么要去偷钱袋,我也不知道哇!” 凤清“噗”的一声听笑了:“方才还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转眼就把罪状推给你的狗兄弟,小黄要是听懂了你的这一席话,怕是要气的倒地三天不起。” 然而它此刻仍竖着耳朵,围着他的主人打转,时不时的咬一下裤脚,舔一舔手背。 一派“天真无邪”。 “好吧好吧,其实就是因为生意不好,无意间发现小黄有这叼东西的爱好,就起了歪心思了。我保证!它只干过这一次的!” 凤清看他一副忐忑的模样,琢磨着小黄干这事,甭管干了多少次,想来除了这被抓住的一次,其余的,这人怕是会打死不认的。 心下不禁忽觉,那执影阁的老板虽说……恶趣味是多了一点,但确实有着创新的点子,开擂台不仅讨了女孩子的欢心,也让执影阁这个名字深入了人心,确比彩衣阁技高一筹。 “好好好,替你瞒着,小黄就只干过这一次,而且还是鬼迷心窍干的,可以了吧?”凤清一脸的无奈,只想快些解决这件事回去睡觉,虽然大半夜的吹了阵冷风,已经有些清醒了,但和这人聊了这么久,上眼皮和下眼皮又开始依依不舍了。 那人听了这句话,才终于像吃了一剂定心丸,笑嘻嘻地道:“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顿了顿,他又道:“我也没啥能感激你的,只有这店里的衣服,看您喜欢什么款式,随便挑个一两件吧!” “不……”凤清顺口便想拒绝,却又转念一想,自己出来这么久,要是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给洛渝带,可真是十分说不过去。 鬼使神差的,她道:“行吧!” 转过头,笑眯眯的对夏澈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把钱袋子还给那屠夫,要不这吵吵嚷嚷的,客栈里还不知道多少人会被吵醒。”想了想,她又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不用担心!” 夏澈闻言,将原本挂在手中的钱袋收进了怀里,伸手整了整衣冠,道:“你能找到路回来吗?” 凤清“呃”了一声,面上有些尴尬:“所幸这条街不大……哎,下午不也安全到达了吗!放心放心,快回去吧!” 夏澈找出了个通讯符,将它放进凤清的手里,“有事就传唤我。” “好的!!!” 站在铜镜面前,凤清想了想,把下午从执影阁老板那得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方才她在彩衣阁内逛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中意的衣服,听那老板说有试衣间,便随手拿了两件外衫,感到不放心,又问了问,“你这衣服干净么?试穿的人怕是很多吧。” 老板像是早有预料般,答:“……每个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是请您放心!只这是因为大晚上的,咱雇的女孩子都回家了,平日里这衣服每被人穿过一次,都有专门的女孩子用清洁符清理一遍的。” 凤清无奈:“好吧。”索性她其实也并不打算在此试穿。 将那件轻灵的白色丝衣外衫展开,凤清伸手摸了摸,感叹了一会这个质地确实不错。披完外衣,凤清看着盒子里的一对猫耳朵和尾巴发了愁。 戴不戴呢?不戴吧,机会难得;戴吧,又觉得十分羞耻。 抬头看了看铜镜,里面的那个人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再长那么几年,绝对是个灵动的美人。 “唉,算了,尝试一下吧……反正只穿给自己看。”凤清在心里不要脸的这样想到。 抓起猫耳朵发钗,在发上一侧插了一个。 凤清点点头,“嗯……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抓起那只尾巴,犯了几秒钟的难,最后将一端塞入了背后的腰封处。收了收腰封,确保它不会掉后,转过身扭头看着铜镜。双手捂住了脸,连连摇头,“真是羞耻啊……但不得不承认,还挺好看的……” 话毕,凤清只感觉脑中一阵晕眩,眼前似有无数白光闪过。再睁眼,发现眼前的铜镜不见了。房顶似乎变得离自己很远很远。 忍不住骂出了声:“这什么情况!” 然而意料之中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声音让凤清一瞬间如遭雷劈。 奶猫的声音软软的,一声又一声的从凤清的喉咙中传了出来。 “喵……” 凤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此刻一定在梦中,闭上眼默念了几秒,再睁眼,铜镜依然在离自己头顶很远的地方。伸出手,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出现在眼前,纯白的毛色,柔软的毛发…… “操!!!” 奋力一跳,好不容易借力打开了房门,急急忙忙的蹿了出去。 夜晚风大,门被吹得“砰”一声关上了。但凤清此刻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来思考这个问题。 边跑还依稀听见,彩衣阁的老板惊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咦?哪里来的猫……好可爱!” 凤清一刻也不想多呆了,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彩衣阁,一路往客栈的方向奔去。 然而在肉爪放于夏澈房门之上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惊悚的问题:“我要怎么告诉夏澈这件如此诡异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 = …… 貌似有点恶趣味了,但是这样的清清也超可爱啊! 里面的风俗啊服饰什么的,都是我的私设,希望大家不要考究额……(づ ̄3 ̄)づ╭?~ 第21章 猫言不对人语 轻轻往树干上一跃,由于是第一次当猫,没有控制好平衡,“啪叽”一声从上面摔了下来。 甩了甩毛,凤清再接再厉,终于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成功跃到了树上的枝丫交接处。 从树上往一旁的窗内望去,只见夏澈合衣坐在桌旁,似乎没有入睡的趋势。 凤清还是没有鼓起胆子直接敲门,尚且不说他们现在,猫言不对人语,哪怕是夏澈突然之间精通了动物语言,她也很难三言两语的将这件事给解释清楚。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此刻正值深夜,窗外一片寂静,初冬时节,虫鸟不再嘶鸣,先前客栈中的吵闹之声也早已消停了。 想着反正无论如何,自己最终还是要赖着夏澈的。凤清鼓起勇气,往窗内一跃,正好踩在窗框上,引起了不小的响动。 然而这并没有引起夏澈的太多注意,一张没有丝毫表情,接近木然的脸上,此刻难得地带了一丝焦急。 凤清感觉自己有些愧疚,变成这幅模样之后,便连通讯符都不知何时遗落了,没有给夏澈留下一丝一毫的提示。想着如今害得他耽误睡眠,一会可能还要忧心着找人,凤清便有些不是滋味。 夏澈并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她,但这并不影响凤清靠近他。 仗着自己现在是只猫,也不用避嫌,凤清干脆跳入屋内,轻轻走到夏澈的脚边。 随后轻轻蹭了蹭夏澈的靴子。并在心下感叹道:“怪不得猫都喜欢到处蹭东西,这种感觉,还不赖嘛。” “?”突然感觉自己被捏着后颈皮提了起来,凤清伸直了四肢,瞳仁因为警惕而变成了一条竖线。 润朗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哪里来的野猫?” 还没有反应过来,凤清便被一把抓住,丢出了窗外,随后本能的灵活一跳,卡在了树枝上。 “!!夏澈居然这么暴力!看来他真的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凤清习惯性的嘀嘀咕咕,然而出声却是一声比一声轻软的猫叫。楞了几秒,凤清才反应过来,这真的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喵……!!” 然而留给她安安静静绝望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夏澈站起身,走到了门口,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呆在树上的视野有限,凤清果断地再次跳入窗内,趁着房门还没被关上,灵活地窜了出去,跟在了夏澈的身后。 轻轻的踩在地板上,夏澈努力控制着脚步,尽量不制造出刺耳的踢踏声,最后在客栈大堂内,找到了昏昏欲睡的小二。轻轻敲了敲桌子,等他逐渐清醒过后,压低声音问道:“凤清回来了没?” 李小二似乎是因为刚刚睡醒,大脑一片空白,揉了揉眼睛,道:“谁是凤清?” “就是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 “哦哦哦!”小二在一问一答间彻底清醒了,道,“没见到她呀,怎么,她不在楼上休息么?” 夏澈蹙眉:“她从那时出门追寻钱袋之时,便离开了客栈。而后我一个人回来,想着等她回来再休息,可等了大半夜都不见人影。” 小二难以置信:“这大晚上的,总不可能是在外面走丢了吧,她看起来可并不是一般人家的柔弱姑娘,这城内难不成还有人向凤清姑娘下手?” 见他们越猜越离谱,凤清在一旁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两人讨论的正主就趴在他们脚下,可似乎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夏公子,我可以保证,在我趴在桌上休息之前,确不曾见凤姑娘回来。之后我便锁了门,根本不可能有人飞的进来。” 夏澈眉眼中尽显焦急,看了眼门上落的锁,确实如小二所言,坚实无比。绝不可能有人破门而入,并悄无声息的上楼。 感到脚上突然一重,夏澈低头一看,便见之前那只被他扔出窗外的猫,此刻又死皮赖脸的躺在了他的靴上。 夏澈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抓在手中,放在了一旁的凳上。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竟也对一只猫说起话来:“好了,一边呆着去,你想留下,等我把凤清找回来,就把你送给她当宠物。” “……”等我回来,这猫就不见了。 “!!你们不用找了,找也找不到的。”凤清好心开口提醒,出口却果不其然是一串猫叫。 夏澈有点头大,对小二说:“开门吧,我出去找找。” 门外果然一片漆黑,凉风习习。凤清趁他们开门的瞬间,也跟着跑了出来。 此刻夏澈回绝了小二一同寻人的请求,一人一猫走在了街上。夏澈见此猫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此刻忙着找人,却也没有多的心思可以分给她。 一人一猫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彩衣坊的牌子出现在眼前时,夏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白猫见他停下,也刹那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夏澈缓缓道:“你要跟,就跟着吧。” 凤清听此一言,心下一个兴奋,几乎立刻便想冲上前去。却在下一秒停下了脚步,只见彩衣坊的老板正站在门口,也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凤清掂量了几分,想着刚刚从内间跑出来时,老板还情不自禁的夸奖了她两句,就一阵汗颜。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那老板一看便是个爱狗爱猫人士,她变成了这幅样子,夏澈也不一定会管一只猫的归属,要是…… 凤清在心里想了想,自己躺在地上,被老板一脸兴奋的撸着毛,就像撸小黄那样……从头到尾…… “噫!”算了算了。见夏澈往彩衣坊的方向走去,凤清悄悄的往后退,隐在了墙角处。竖起了耳朵,将脑袋轻轻的往外探了探。 隔得有些远,声音听的不是很清楚,但以凤清平时里的五感,还是将对话内容听了个大概。 “刚刚那位与我同来的姑娘,现在还在你这么?”夏澈仿佛压抑着什么,言语之间将每个字都咬的有些重。 那人见夏澈来了,终于不再踱来踱去,一把抓住了夏澈的袖子:“公子啊,我现在也捏不准这个事情,那位姑娘两个时辰前就进了试衣间,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夏澈语速有些快:“你没有敲门问她么?不会是在里面睡着了吧。” “我敲了呀,敲的可大声了,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顿了顿,老板又道:“我又是个男子,总不可能直接推门进去吧,只好在这等,可这大半夜过去了,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凤清心跳如擂鼓,接下来两人谈论的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想着这次那执影阁的老板可把她害惨了,心中真是一把血泪:“小孩子不要随意穿陌生人送的衣服……” 两人不知又交涉了什么,抬脚便往店内走了进去。凤清发现后,也身姿轻盈地进了门,期间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藏在一堆废弃衣料下面,最后拱了拱,只露出来了一只眼睛。 而那两人正站在试衣间门口,一脸难色。 率先发声的是夏澈,只见他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可门内却依然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随后敲门声愈加猛烈,可依然一无所获,两人的脸色也开始变了。 发展到最后,夏澈一脸的黑气,藏也藏不住,发现敲门没用后,一把提起了老板的衣领,声音有些难以控制:“要是她不在里面,或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彩衣坊老板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似是被他吓住了。夏澈此刻一脸的戾气,不复往日里的冷静平和,提着他领子的力气相当大,他甚至怀疑下一秒,被掐着的就是他的脖子。 话毕,夏澈将他往墙角一推,撞了他个眼冒金星。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房门,两盏小油灯坚强地发着光,却因为燃烧时间过长,已经快要熄灭了。房间内一时昏暗无比,但夏澈的心一瞬间就沉到了底。 屋内空无一人。 一枚绣着莲花的乾坤袋,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上,正是凤清平时里用的那一只。 凤清在一旁瑟瑟发抖,此刻她若是跳出去,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一番,说不定还要被当做是捣乱的,以夏澈现在的状态,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一脚踹出去。 可怜的彩衣坊老板又被抓在了手中,耳边怒吼之声如仓雷贯耳:“给我找人!发寻人启事!” 见夏澈急匆匆地从彩衣坊离开,凤清也立刻跟在了身后,期间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只见他面如土色,一脸的生无可恋,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一下。 见他仿佛还想要出口感叹一声,凤清几乎要口吐魂烟,脑中仿佛又浮现出了那幅场面,自己被老板兴奋地抓在手里,从头到尾的撸着毛,小黄在一旁摇着尾巴,伸着舌头哈气,缓缓靠近她…… “!!!”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场面吓到了,凤清对老板仅有的一丝同情,也丧失了在了求生欲之下。脚步加快,一人一猫不多时就消失不见了。 已经走了很远,可凤清似乎还能听见,老板那悠长叹气声。 “唉!” 第22章 春风不度 自从一人一猫回了客栈,夏澈已经自顾自地站在窗台处许久了。 凤清心有愧疚,默默地缩在了一旁的角落里,盯着夏澈几乎一动不动的背影,直到窗外天光乍泄。 夏澈什么话都没有说,将一只灵力纸鹤轻轻放在掌心,随后于其上注满了灵力。不多时,它便迎着光,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唉。”一声叹息从夏澈喉中逸出。 站在窗边多时的身影终于动了,夏澈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圆桌上。思及不久前,两人才在这张桌上吃过饭,凤清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趴在了桌上。 两人来到这蜀地还没有多久,谁都没有料到会有这般变故发生。 但两人一没有天涯两别,二没有受伤遭难,顶多是境遇奇怪了一些,凤清便没有太过烦恼。那执影阁的老板本是好意,想来这变形术法也有一定的时间限制,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这般焦灼也没有用。 想通了这一点,凤清便不再那么压抑了。慢慢地凑近夏澈,见他这次没有把自己丢开的意思,于是越发得寸进尺。 凤清凝神盯着夏澈的一双手,这双手白皙修长而又筋骨分明,带有一些因为长年练剑,而生的薄茧,但却并不影响美感。 在此前凤清并无机会能靠他如此近,故没有好好观察过,现如今近水楼台,她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凤清轻轻的低头蹭了上去,抬头便看到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眸子。这双眸的主人,神色间虽然稍显疲惫,却难掩他的清俊淡雅。 盯着那双眸子,凤清仿佛着了迷,半晌没有回神。 随后,那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揉了揉纯白的毛发,这滋味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凤清没有控制住,轻轻的舔了舔夏澈的掌心。 “阿毛。” “??!!” 英明一世的凤清,表示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疯狂表示不能接受这么粗俗的名字:“夏澈你清醒一点!你的小师妹怎么能被叫做阿毛!” “喵喵喵……!” “你看你也同意了,那从今天起你便留下吧,凤清应该会喜欢你的。”在说完了这句后,夏澈感觉还缺了点什么似的,于是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阿毛乖,不要闹。” “……”反抗失败,越抹越黑。凤清干脆放弃了,反正也就几天而已,夏澈爱怎么叫随他去吧。于是缓缓趴在了桌面上,盯着夏澈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凤清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见夏澈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凤清浑身一个激灵。望向窗外,发现冬日的暖阳仍高悬于天际。心下才松了口气。好歹自己没有直接睡到天昏地暗。 凤清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翻个身时,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夏公子,午饭已经备好了,请问是送到您的房内吗?” “送进来吧。” 得此一言,小二打开了门,将饭菜轻轻放于桌上后,便转身离开了。 桌上一片红火,想必也是蜀地一片的特色菜,夏澈拿起筷子,正准备尝试一二,便看见阿毛一脸渴望的看着他。 “你想吃?”说完这句话后,夏澈心下忽觉,猫有可能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这一番对牛弹琴着实有些诡异。 但在凤清看来,这一切却没有任何的问题,正常不能再正常了。于是她三步作两步,跳到了夏澈跟前,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确实想吃”。 “好吧。”夏澈拿起一旁的空碗,放在了右边,示意这是她的位置。 习惯了用筷子吃饭,如今只有猫爪子,却又毫无用武之地。凤清只好硬着头皮,伸出舌头,舔了舔碗里那看起来红红的东西。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猫身的原因,原来当人的时候能吃的东西,此刻来尝,味道却毫不相同。 入口的那一瞬间,凤清简直被辛辣之神控制了灵魂。 “喵!!!!”凤清一阵战栗,就着桌子打了两个滚。 夏澈叹了口气,重新拿了个碗,倒了点水在里面。 凤清伸舌舔了舔,内心有些麻木:“夏澈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会养猫的人,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我就猝死客栈了。”感叹了两句后,又不得不低头舔了两口水,幽怨的叫了两声。 一饭毕,夏澈整了整衣衫,唤人来将狼藉的桌面收拾好后,将凤清抱在怀中,便出了门。 路上行人颇多,熙熙攘攘。一个凤清突然消失了,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讲,都毫无瓜葛,并不会掀起一丝波澜。 “唉……”凤清心下郁闷,不知不觉便感叹出声。 夏澈听见怀里的小猫轻轻叫了一声,单手将她放在臂弯中,另一手撸着毛,道:“阿毛,怎么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凤清还是一阵接受无能,抬头看,夏澈一脸的淡定,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不对劲。 “没什么,感叹一下罢了。”忽略称呼,凤清自顾自的回答着,现在她已经不太在意夏澈能不能听懂她的话了。反正出口都是猫叫,在人类眼里,根本毫无不同之处。 被撸了一路的毛,两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凤清身上的毛已经被揉地一团糟了,但两人一个觉得毫无不妥,一个心大如牛,于是根本无人在意。 面前“春风阁”三个字,亮晃晃的挂在眼前,凤清用她的猫尾巴一想,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实在想不到夏澈会来这种地方,凤清心下啧啧。 青楼里的姑娘们确实风情万种,各种类型的都有,看见这么一个清俊的男子出现,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几乎恨不得立刻贴上来。 凤清的毛都要倒立了起来,眼瞳都变作了一条竖线,凶神恶煞地不让这些姑娘们接近夏澈。 然而再炸毛,她现在也只是一只猫而已,这幅“忠心护主”的模样,不显凶恶反倒可爱,让姑娘们更加兴奋了。 “公子,你来干嘛还带只猫啊,”面前一袭红衣的姑娘掩着面,娇声道:“莫不是奴家侍奉的让您满意的话,您便将它送予奴家?” 看眼阿毛又要炸毛了,夏澈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心下只觉得,既然领养了阿毛,就得对她负责任,至少不能让别人觊觎她。 还未等那姑娘接下句,夏澈便出声道:“我找莫娘。” 闻言,红衣姑娘的面色突然就沉了,见夏澈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又高声说道:“莫娘子可是我们春风阁的头牌,这位公子可是好大口气。” 夏澈也乐意陪她演下去,拿出一锭银子,放入她的手中,问道:“这下可够了?” “够,怎么不够,随我来。” 一片人声鼎沸中,凤清缩在夏澈的怀里,由于方才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导致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懵。但鹿台峰向来有训,不得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心下想着,若是夏澈当真做了那档子事,还特意带上自己,她便…… 还没有想到要怎么惩罚他,凤清便听到了门开了的声音。 凤清悄悄探出头,便见一个女子坐在屏风后,身姿纤细,琴音泠泠。屋内香气宜人,无端添了几分旖旎。 琴声停了,一个轻灵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凤清凝神,只听她缓缓道: “夏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只要触发一个点,清清很快就能变回啦~o(* ̄︶ ̄*)o 第23章 寻人 “夏公子怎么来我这了?莫不是多日不见,越发怀念我的味道了?” 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楚楚动人的女子,一开口就是直白的引诱,凤清探出来的头,又悄悄收回去了。 “莫兰,几月未见,你倒是越发口无遮拦了。”夏澈没有表情,连语气也是淡淡的。 见此情状,女子使了个眼色,屏退房内的其余人后,先对夏澈行了个礼,随后面上的轻浮表情也撤去了。 “不知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春风阁近日,似乎并未犯什么错误,”莫兰顿了顿,“莫非……” 夏澈无声的叹了口气,“正是你心中所想,春风阁建于锦官城闹市之中,你们便是我夏家在蜀地一片的耳目,如今,我需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情。” “替我找人,我的师妹凤清。” 此前莫兰一直神色微凝,却在听见凤清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眼神稍动。 “这位凤清,便是承宇信中经常提及的,您的那位师妹凤清?” “承宇与你信中还聊了什么?”莫兰看着夏澈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他说,公子您的身边,那位凤姑娘,十分的天真可爱…… 噗……,夏澈还未先做出反应,凤清已经在他怀里滚成了一团,听见有人夸奖自己,着实十分开心,但这天真一词,确实与她不沾边。 听到怀里传来一声猫叫,夏澈无奈的又把她往里面塞了塞。声音润朗清澈:“凤清要是听到你们这样夸奖她,她指定会把你们引为同知。” 莫兰似乎被这句话给逗笑了,道:“公子竟然也会损人了,着实不容易。”而后看了眼夏澈怀里露出来的一条尾巴,好奇道:“这猫,您不是向来不喜欢小动物么?” 闻言,夏澈摇了摇:“它非要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看它可怜,想着将凤清找回来之后,就把阿毛送给她。” 莫兰“噗嗤”一声:“这么可爱的白猫,您就给它取这样一个名字?它若能听得懂,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凤清在脑中搜刮了好几遍,才突然想起,那日她对彩衣坊老板说的话,与此言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她如今,竟也落到了与小黄一般的境地。 心下愤愤,却无可奈何,凤清只得轻轻地咬了一口夏澈的衣服,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后,也只好放弃泄愤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五日之内,我要得到答复。”夏澈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角,“如果仍然毫无音讯,你这春风阁的头牌,我想也不用做了。” 方才一直与夏澈相谈甚欢,此刻一言,却一瞬间便让莫兰回忆起了,这位主子曾经在培养他们时的铁血手段,心下似乎被重重一击,没有时间给她思考,几乎是一瞬,她便沉声道:“定不负所托。” 直到此刻,凤清才突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一件诡异至极的事情。 夏澈向来看重家族,明暗之中,其实都树敌不少,此刻要浪费资源来寻她,心下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突然想起不久前,夏澈在窗边放飞的那只纸鹤,也不知是联系了哪一方的人,柳承宇想来应该也在赶来蜀地的路上,这位夏澈手下的第一能臣,向来待她极好。 果不其然,两人在踏入客栈的那一瞬间,便看见了带着斗笠,一身黑衣,坐在大堂之中的柳承宇。由于气场隐瞒的极好,他坐在众人间,看起来竟也只像个,单纯喝茶的过路人。 夏澈步履稳健,走到那张桌上,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道:“不知可否与公子同桌而食?” 柳承宇见招拆招:“与我拼桌,可得要有与我相当的实力。” 两人对视一眼,终是柳承宇先败下阵来:“公子,您的演技越发纯熟了。” 夏澈听罢后,握拳轻轻撞了一下柳承宇的肩膀,面上却仍是一片淡定:“你也不赖。” “长话短说吧,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突然,我也不会将你紧急召来。” 柳承宇听此一言,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迟疑道:“莫不是……阿清出了事情?” 柳承宇的父亲,原本便在夏家效忠于老家主,奈何多年来,夏家越发没落,柳父和夏父先后去世,留下柳承宇和夏澈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向来是朋友,也是上下级,夏澈前往鹿台峰修习,他便一直在京都夏家发展。 他曾去鹿台峰看过夏澈几次,每次都能见到他身边,有个始终缠着他的小姑娘。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夏澈的小师妹。 久而久之,小师妹也与他开始熟稔起来,他曾问夏澈对她是什么感情。但夏澈却向来不曾正面回答。 问的急了,便会说这不是他该问的问题,如果非要给定一种地位的话,那凤清便算是他,最亲近的小师妹吧。 夏澈自己不愿正视,他在一旁瞎操心也没有什么用,但他始终知道,这位所谓的“小师妹”在夏澈心中,一直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是,凤清昨日深夜离奇失踪了。” 柳承宇听此一言,几乎是不可置信:“失踪?据我所知,阿清天赋极好,在同辈中向来难逢低手,怎会离奇失踪?” 夏澈不知是今日第几次叹气了,摇摇头后,他缓缓道:“夏家这么多年,向来如履薄冰,但谁也不知道,多年前的那群人,是否还会出现。” 柳承宇怔楞了一下:“你是指,京都楼家?” 夏澈点点头,默认了。 凤清在一旁憋的快死了,听见他们两个的阴谋论层出不穷,只想在变回人身后,去执影阁将那老板好好暴打一顿。 听到他们越发沉重的嗓音,凤清拼了吃奶的力气,从夏澈怀里跳了出来。 尾巴不小心扫到了夏澈的茶杯里,她反应极快的将其提了出来,可那杯茶,还是不能喝了。 柳承宇在一旁,对这番变故一脸的茫然,半晌,手上感觉毛茸茸的,低头一看,一只浑身毛发乱蓬蓬的白猫,正在不遗余力的蹭他。 “这哪来的猫?” 夏澈无奈,伸手撸了撸凤清的毛,稍稍理顺了些,然后道:“不知为何,从昨夜起它便一直跟着我,前两天凤清隐晦的告诉我,想养毛茸茸的小动物,我想着这猫也挺可爱的,就留下了。” 凤清:“哪里是我想养毛茸茸的小动物,搞错了啊!” 听到白猫的叫声,柳承宇无奈:“是挺可爱的。” 正在蹭他手的凤清,终于听到了一句,可以不让她立刻炸毛的话,不禁在心中将其好好赞扬了一番。 两人讨论了一番后,柳承宇便离开了客栈。 天色已晚,一人一猫进食后便在客栈中歇息了。 凤清蜷缩在床边,看着夏澈疲惫的眉眼,心中微动,轻轻的靠近他,没有弄出半点声响。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凝神看了许久,随后轻轻地在他脸上舔了一下,满足了自己偷亲的愿望。 随后回过神后,又急忙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缩到了床边,闭上眼。沉沉地入睡了。 第24章 玩球事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夏澈已经不在房内了。 凤清一惊,见门虚掩着,便准备出门找找。果不其然,夏澈正坐在客栈大堂内吃饭。 凤清十分自然地在夏澈的腿上蜷缩着,却在这个视线里,看见了隔壁一桌的小孩。 小孩不太高,大概四五岁的模样,手里正抓着一枚麻线球,玩的不亦乐乎。孩子的母亲摸了摸他的头,他便咧起嘴笑了,看得人心情舒畅。 然而下一秒,小孩手里一滑,麻线球便咕噜噜在桌下滚了几圈,滚到了夏澈的桌下。 不知是因为近日找人过于操劳,还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夏澈此刻一脸的生人勿近。原本就长的清俊,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吓人。 那小孩原本想过来捡球,却被他的娘亲压住了肩膀,抬头却见娘亲对他摇了摇头,道:“待会去捡,先吃饭。” “好吧。”小孩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团,在地面上滚了几转,已经沾染上了泥灰的麻线球。乖乖地上桌吃饭了。 凤清见此情状,干脆跳下了地,准备一个扫腿,将那球踢过去。可当爪触及那球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将它抓了过来,自己玩了起来,一派不亦乐乎。 夏澈往地面上看了一眼,见她自得其乐,也没有再管她,端起了碗,继续进食。 可所谓井水不犯河水,是在两不相冲的情况下发生的。 小孩子吃完了饭,就见一只猫正在玩他心爱的麻线球,冲过去一看,该球已经被玩的几乎快要散架。这时连他的娘亲也控制不住他了,一个箭步冲过来,就准备将这正在犯罪的白猫抓住。 脚步声渐进,凤清疑惑的转过头,一双黑色的短靴出现在面前。 由于毫无心理准备,凤清一声惨叫的向后一跳 ,爪中的麻线团也飞了出去,正好撞到了小孩的脸上。 小孩被砸了一脸懵,随后抱着球便哒哒哒地跑回了家人的身边,再不愿意出来了。 而由于惊恐之下,凤清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屁股直直撞上了夏澈端在了手中的碗上,碗里的汤一瞬间便盖在了夏澈那张,泛着黑气的脸上。 虽说已经菜已经上了这么久,早已不烫了,温温的溅在脸上也不会痛。可这一副景象,实在难以用一句难堪来概括。 屁股撞的有些痛,凤清落在桌上,却没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夏澈长了这么大,十七年内,大概是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经历。偏生以他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和一只猫较劲。 瑟瑟发抖的靠近他,凤清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要做何举动,便被夏澈一把抓了起来,用她身上的毛,细细的将脸上的汤水擦去了。 夏澈手中劲力十足,此番擦脸耗时长久,几乎可以用慢条斯理四个字来形容。但凤清被抓在手中,却不敢造次,只能紧绷着四肢,等待着最后的通牒。 一擦毕,夏澈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今晚自己洗澡,没有洗干净别回来了。” 说完便将她放在桌上,转身上了楼。 周围的人也不敢说话,有好心人凑了过来,试图来摸摸她,却又停手于她一身的狼藉,最后温声道:“哎,要不我把这猫带回去洗洗吧,看它主人那样,一时半会也不会原谅它。” 抱臂站在一旁的人附和道:“行吧,你家那五岁大的儿子,不是挺喜欢动物的吗,带去给他玩儿两天,再还回来呗。” 那人一脸难色:“说起这个,倒也是个大问题,我家那崽子,是挺喜欢这类毛茸茸的动物的”,叹了口气,他继续道:“可问题是,今年被他玩死的小兔子小狗,都有好几只了啊。” 凤清听到这里,毛骨悚然,再也听不下去了,夏澈虽然不会养猫,可至少也把她暂时当作了“凤清的未来宠物”,要是被不明不白的人带了回去,什么时候猝死蜀地了都不知道。 凤清匆忙的跳下桌,就往客栈外跑了出去。 盯着眼前这片清澈可见底的小溪,再看了毫无暖光的天际。 凤清咬牙,先伸了只爪子进去,被冷的浑身一哆嗦,再想想夏澈那张满是汤汁的脸。又觉得再冷也不是件事了。 鼓起勇气在里面打了好几个滚,琢磨着油珠应该都被蹭干净了,凤清简单地甩了甩毛,便浑身滴着水地往客栈跑去了。 守在门口,又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夏澈,伸出去的爪子又收了回来。 浑身颤抖地蜷缩成一团,心想今晚干脆不进去了,在这凑合一晚上也不错。 后半夜,凤清身上的毛依旧还没有干,脑袋晕晕沉沉的,忽觉:“原来猫也会发烧啊……”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门开了,还感觉夏澈不顾她身上的水,将她抱了进去。凤清感觉很舒服,还不断地在他的袖上蹭来蹭去。 不过多久,她便彻底醒了,只见夏澈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把剪刀,正一手执刀,一手抓猫,蹙着眉,不知从哪下手。 夜里,这把剪刀泛着的幽幽寒光,与夏澈淡然的神情相得益彰,看起来,简直就是凶杀案现场。 凤清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劲往后退,却逃跑未遂,又被人抓回了原处。 这大概才是今天那件事的最终惩罚吧。凤清瑟瑟发抖地这样想着,闭上眼接受了现实。 头顶温柔的声音传来,并着长毛被剪时发出的渗人声音,让凤清不知道应该先感叹哪一个。 “怪我,之前把你的毛揉的一团乱,这下沾了水全部打了结,只能剪掉了。” “这分明是报复吧,中午那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住手吧……”,凤清明知道他听不懂,这番话根本无人听,也自顾自与他一问一答。 夏澈叹道:“今日凤清还是毫无消息。” 凤清回:“废话,我就在你手里,怎么得到消息”。 夏澈又叹:“早知道那天晚上,我便应该同她一起回来的。” 凤清安慰道:“放心吧,你守在门口,我还是会不见的。” …… 一问一答间,长毛几乎全部变成了短毛,只是依然还是湿的。 这时,不知为何 ,凤清竟从他的言语间,听到了一丝伤感,只听他缓缓道:“凤清这次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难辞其咎。” 右手缓缓抚上了凤清的毛,氲了些灵力,白光温暖地笼罩了她的全身。 凤清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朦胧间,夏澈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只听他轻声道:“你知道吗,凤清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凤清os:这次真的玩球了…… 第25章 重新启程 耳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呢喃。 凤清感觉眼前一片迷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了。不知过了多久,又也许是一瞬间,无意识状态下,凤清毫无感知。 直到失重的感觉传来,凤清才睁眼清醒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凤清便下意识的抱住了面前之人。 “砰”的一声,两人抱做一团,从椅上滚了下去,在地面滚了几转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鼻息靠的很近,夏澈清俊的脸近在咫尺。凤清感到了一丝丝的紧张,火速地从对方的身上下来了。 “咳咳……我……”凤清面对这个突然情况,有些无措,再加上下午泡了冷水,似乎有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语言。 “你……”夏澈面对这样的变故,也有些惊了,久久没有回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凤清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那日在彩衣坊,我换上了执影阁老板给我的衣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凤清坐在床边,边说边将白色的丝质外袍脱下,边将它草草地扔在了一旁,边喃喃道:“什么鬼衣服,我再也不穿了。” 与此同时,一只猫尾巴从外衫上缓缓地滑下,凤清眼疾手快的将其抓住,放在了一旁。场面有些诡异,凤清耳垂有点泛红,悄悄看了一眼夏澈。 “没关系,变回来了就好”,夏澈闻言,一脸的一言难尽,但言语中还是带着隐藏不住的安心,随后,又凝神思考了一番,道:“这应当只是一个比较低级的幻形术,只是我们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要不然可以靠灵力解决的事情,也不用拖这么久了。” 凤清嗯了一声后,托腮望着夏澈,感叹道:“这两天,害得你四处找我,真是对不起啊。” 夏澈摇摇头,道:“你是我的师妹,自然是要帮扶一二的。” 凤清听见“师妹”这两字时,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迷。还没有做出回答,便突然感觉身旁之人逐渐靠近,随后一只手伸了过来。 凤清一惊,望向夏澈,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头发。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却正好触到了他微凉的指尖。 一只猫耳朵被取了下来。 “……”凤清一时无语,将它拿了过来,再火速地将另一只猫耳朵也取了下来,和白色外衫放在了一处。 “先休息吧,莫兰和承宇那里我会去说的。”夏澈摸了摸她的头后,便站起了身来,“我去另一间睡。” 听着关门的声音,凤清躺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两天的经历太离奇了,让凤清也有些哭笑不得。 头有点晕,朦胧间,凤清迷迷糊糊地便失了意识。 “阿清,快起来了。”面前的人气质淡雅,一张清俊的脸棱角分明。 凤清伸出手,在那张脸上摸了摸,又收了回去,蜷成了一团,道:“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别休息了,我们在蜀地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了,今天便启程往北方走。”那人忽略了她的请求,又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 凤清被缠的烦了,又往床的另一侧滚了滚,双手捂着耳朵,说什么也不听了。 可那个声音始终萦绕在耳畔,一声又一声,无论她怎么捂着都会被听到。 “阿清,快起来了……” “阿清!” “砰!”凤清终于被这声巨响吓到了,努力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是一片白雾,那人的身影左摇右晃着,令人根本看不清。 “阿清,方才我叫你,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来刚刚那个是梦境啊,此刻眼前之人的身影越发清晰了。凤清稍微清醒了一点,沙哑道:“我好像,有点发烧……” 一只微凉的手探上了她的额头,夏澈的声音近在咫尺:“好像是有点。快起来吧,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不知为何,可能确实是烧糊涂了,凤清愤愤地道:“我不看大夫!我不看!” 恍惚间,凤清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脸,她温柔地坐在床边,对她不看大夫的要求生着气,威胁着:“不看大夫就没有蜜饯吃。” 小凤清仍然不从,在床上打着滚,叫嚷着自己不看大夫,最后还是因为病着,没滚几圈就累了。 大夫最后还是来了,他手里的银针闪着光,一步步的靠近她,凤清惊恐的往后退,可下一秒,却发现那人的银针换了方向,向娘亲的方向刺去…… “不要!” 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凤清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梦境总是光怪陆离,连梦境和现实都不甚清楚地互相交织着。真真假假也早已没有了定论,只有绝望的气息还在心中萦绕。 彻底哭醒了,凤清默默地坐起了身来。 “抱歉,我失态了。”凤清坐起身来,声音低沉地说着话,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夏澈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痕,说道:“没关系,都过去了”,顿了顿,他又道:“以后我给你买蜜饯吃。” 凤清眼眶一红,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呐呐道:“谢谢你,夏澈。” “没关系的,你是我的师妹,这些都是应该的。” 听到师妹这两个字,凤清心中那根已经埋了很深的刺,仿佛又往里扎的更深了一些。有点疼,她捏紧了被褥,但终究没有勇气说出一句话来。 她做不到不在意,可也没有勇气将它□□。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 “好。” 站在锦官城门口时,凤清往城内望去,发现那彩衣阁的老板正站在街边。 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人便将嘴角咧到了耳根。小黄似有感悟,咬了咬他的衣角。 丢了钱的屠夫没有来,客栈的人也忙忙碌碌地做着生意,执影阁的老板更是忙的不见人影。 众人看似忙碌,却又无比充实。 凤清最后伸手对彩衣坊的老板挥了挥,得到了一个同样热情的挥手后,笑了。转过头,正了正背上的剑,便听到了身旁的声音传来:“启程吧。” - “此处风沙好重。”凤清眯了眯眼睛,伸手挡了挡狂风带来的沙尘。“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确是如此。”夏澈拿出罗盘,轻轻拍了拍后,摇了摇头,“指向坏了,我们这几天都走了错误的方向,现在也不知到了哪个地方。” 凤清轻轻咳了咳,神色有些苍白,往日有神的眼睛里,也有着掩不住的倦色,眼眶深陷,虽仍不损她的美貌,但看起来仍有些触目惊心。此刻,她沙哑道:“没关系,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也是出来历练。” 夏澈皱了皱眉,将随身带的水壶递给她,担忧地问道:“你好些了么?” 凤清笑的有些勉强,将水壶推了回去:“不妨事。原本前两天便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会又复发。” “受不了的话,不要强撑。” “好。”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村庄,村庄上空笼罩着一层层的黑雾。 一阵吵闹之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走近后凝神一看,便捏紧了手中的剑。 一群人抓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正拼命地往里面拖,女孩被几个魁梧的男人抓着,发出的哭声十分虚弱,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一条腿垂着,似乎已经被打断了。 “还敢跑?”站在离村口最近的那个男人,见几人把她拖回来了,便火速走上前去,一巴掌便呼在了女孩脸上。 女孩还来不及呼救,便被这一掌打的失了语,连哭都哭不出来。 “贱货,给我拖进去关几天,饿几天就老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稳又平淡的几天过去惹,接下来继续探秘之旅…… 第26章 黑白两雾迷人眼 卷起的尘土迷了眼睛,那人还未伸手去挡,便感觉脖上一凉。 睁眼一看,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此刻正执剑架于他脖上,神色冰冷。一瞬间,他便感觉通体冰寒,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说!”夏澈将剑继续推进一分,那人的脖上便渗出了几滴血珠。要害之处被人拿捏住的感觉,实在毛骨悚然。 他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大声道:“这女孩子偷了我家的东西,难道不该打么?” 凤清在一旁抱着那浑身是伤的女孩,女孩因为太过瘦小,全身几乎没有什么肉,连抱着时,骨头都有些硌人。伶仃的一把,看着便叫人心疼。 此刻女孩眼眶中的泪水,正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凤清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后,便冷声道:“她能偷你什么东西?你倒是说说,这一眼看去,便知你是凭空捏造,她全身上下除了衣物,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难不成,她还偷了你家的布料不成?” 那人一见凤清开口,连此刻自己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剑都忘了,嘿嘿干笑了一声后,语气轻蔑地道:“小美人,我说她偷吃了我家的饭菜,不可以么?只要老子说她偷了,她就是偷了!”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批人,个个面黄肌瘦,神色憔悴,像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般。他们手里都拿着棍子,原本不是什么杀伤力很大的武器,可那棍子从中断成了两截,末端断口参差不齐,还淅淅沥沥的滴着血,看起来诡异的有点可怕。 实在很难想象,在他们到达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凤清稍稍松了松手。女孩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此刻听见那人污蔑于她,浑身紧绷,恨恨道:“才不是,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比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还要恐怖!” 站在后面的那批人中,有一人眼眶深陷,倒三角眼里尽显凶狠。女孩说完话后,他的神色便激动了起来。忽的,他猛地冲上前,似乎想要再打女孩一巴掌。 凤清口中轻念剑诀,叶曲剑便自动出鞘刺中了那人的腿。一个不支,倒三角眼摔倒在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竟大声说道:“上啊!咱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两个人?他们再有能力,还能把我们全都杀了?” 那人好像是身后众人中的头子,先前见有人被夏澈制住了,一群人也全都怯了胆,此刻听他鼓动,又见来坏事的只有两人,又兴奋了起来。 “要我说,这两人也就虚张声势而已,咱们像他两这个年纪的时候,除了一把力气可啥都没有。这小少爷,不过是出生在富贵的地盘,有几个闲钱,装模作样地配了把剑而已,咱们怕他干啥!” “说的对啊,这女的看起来细皮嫩肉的,等我们把那男的杀了,把她抢过来,给老子好好爽爽!”一旁的男人擦了擦手,眼神毫无收敛地盯着凤清,不住地上下扫视着。贪婪神色尽显,仿佛看见了什么美味的肉食。 “砰”,话音未落,一声重击响起。方才正在说话之人,被一脚踹到了墙上,然后缓缓滑落在地,滚了几圈,噗的一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他努力地睁开眼,便看到了逆光站在面前的人。 来人神色异常恐怖,但他还来不及思考,便感觉胸口处被踏上了一只脚。随后对方重重地用力碾了几下,他只觉心脏简直闷到了极点。“啪”的一声,不知是哪根骨头断裂了,声音虽小,却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 “你说够了么?这次该我爽了吧。”凤清语调平缓,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所带的肃杀之意。 周围之人楞了几秒后,像是被刺激了一般,终于又有人开口了: “反正都是一个死,被这两人打死,总好过老赵那个死法,要是能把这两人给杀了,说不定将那女的尸体捡回去,还能多救一条命呢!” “对!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此前一番震慑竟然没有起丝毫的作用,凤清蹙眉,右手握紧了手中的叶曲剑,可左手边还护着方才救下来的那小女孩,若要打斗,行动实在诸多不便。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思考,凤清扭头,便听见了夏澈收剑的声音。她点了点头,摸出一张传送符,片刻之间,两人并着一个刚被救下的小女孩,便一同消失了。 眼前白雾茫茫,三人行走于其间,竟是无法看见一丈远以外的任何东西。 凤清忽觉小女孩带着他们,正直直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两人在此处也人生地不熟,只好跟着她走,没想到,不多时,眼前的白雾便逐渐散去了。 一片树林出现在眼前。虽然此时已经入冬,林中树叶凋零,看起来一派苍然凄清之色,但确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所。 女孩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一棵树下,道:“这个地方我常来,是非常安全的,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在这里住两天。” 女孩眼眶微红,紧紧的攥着手,却仍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凤清看着有些心疼,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到底怎么了,可以给姐姐说说么?” 女孩看了她一眼后,低下了头,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开口了。 凤清心知不能着急,只能循序渐进的问她,定了定神,她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见她仍没有任何反应,凤清接连问了那些男人的身份,她的名字等等,最后终于有些急了,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 没料到,女孩却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了一些反应,她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刨根究底?我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一次,但是抱歉,我现在改变想法了,你们快些离开吧,这片树林一刻钟也不要多呆!” 感觉到女孩用力地在将她往外推,凤清抓住她的肩膀,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他们是不是每天都会杀人?” 这个“他们”,凤清没有明提,可几人却心知肚明。方才发生的那些事,足以看出那群人早已失去了理智,疯狂至极,也可怖至极。 一路的风沙,漫天的黑雾,滴着血的棍子…… 凤清电光火石间,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可这想法可笑至极,凤清只能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村,今年是闹饥荒么?” 果不其然,女孩摇了摇头。 凤清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想象太过离谱了,虽说饥荒时期,人们易子而食,残忍恐怖至极,但这村庄内又并无灾害,这个猜测明显荒谬至极。 但可怕就怕在,真正的现实,或许比这还要渗人。 正凝神思考间,凤清忽觉肩膀被拍了拍,这一下毫无准备,吓得她一瞬间她便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转过头,见是夏澈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女孩见夏澈走来,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神色又开始掀起了波澜,紧紧地蹙着眉。 夏澈敏感地观察到了她的情绪,于是站稳后,他也蹲下身来,尽量与女孩平视着,问道:“可以告诉我们,老赵是怎么死的吗?” 方才激战间,那群人似乎是对老赵的死法特别介意,所以宁肯豁出来与二人拼命,也不愿意做退步。 孰料,听此一言,女孩子紧紧咬着唇,眼中恨意滔天。半晌,像是心底的防线终于崩溃了,咬牙道:“他杀了小丫。” 泪珠不断地从她脸上滑下,女孩伸手擦了擦,却越抹越黑,脸上的血污变得一团乱。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旧在颤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他不死,我也总有一天要给他致命一击。” 凤清乘胜追击,放缓语速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人?” “在他们眼里,小丫根本就算不上是人,也许连畜生都不如。”女孩握紧了拳头,恨声道:“不仅是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小丫只是倒霉,恰巧成为了第一个罢了,接下来,任何一个人都跑不掉。” 凤清神色有些凝重,听了半天,也没有真正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女孩沉浸在自身滔天的恨意中,哪怕他们现在问再多,或许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见她情绪又开始崩溃,哭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凤清轻轻扯了扯夏澈的衣袖,而后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要不先让她呆在这里吧,想必那些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来,我们先折返回去探下情况,再做决定。” 看了一眼仍抱膝坐于树下的女孩,再看了眼高高的树木。 两人商量一番后,夏澈将人放在了树上的枝丫交叉处,并再三嘱咐她不要擅自妄动:“今晚我们会来接你,这一片也不知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切记一定不要下来。” 两人逐渐走远,离开这一片时,回去望去,只看见女孩死死地盯着两人。 隔得太远,两人无法看清她眼中的神色,先前的白雾也早已散去。土地松软,三人来时的脚印仍留在上面。夏澈一路走,一路掩盖了这些痕迹。 再次回到村口时,凤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了,拔出剑注入灵力向前刺去。剑气将人击退两步,脸上现出数十道血痕。 男人吃痛,手却不松,紧紧提着手中之人的衣领,怒吼出声:“谁一天坏老子两次事?” “是我,你满意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清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她超爱打架~~ ━((*′д`)爻(′д`*))━!!!! 第27章 白屋 见他仍不松手,夏澈闪身上前,将人夺了下来。 孰料到,就在那人松手的一瞬间,浑身是伤的女孩刚刚重获自由,便头也不回向内跑去了。 “小贱货,还敢跑?!”那人见女孩很快就没了影,只好恨声道:“早知道就该把她的腿也给打断的。” 凤清站在一旁,不知为何,心里毛毛的,女孩行迹十分诡异,她分明也全身是伤,这群人的害人之心也昭昭可见,她抓住了机会,却不往外跑。 往里面急匆匆的跑个什么,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些东西光凭着想,是揣测不出个什么来的。 凤清收剑回手,剑气震开了周围想扑上来的人,向后轻轻招手,示意夏澈与她同行。两人攻守配合得当,不一会儿便冲散了人群,追着女孩逃走的路线而去,失了踪迹。 “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多事!”,那人朝地呸了一声,“反正多活一天是一天,要命的干不过不要命的,我怕他们不成!” 周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那人便龇了牙,捡起方才扔在了一边的棍子。 “老黄头,刚刚那丫头去的方向,是不是……那间屋子?”一旁说话之人气息有些恹恹的,像是患了重病,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了。 那人回头一看,注意到他的脸色,便皱了眉:“谁叫你出来的?要死不活的样子,别为了追两个□□,把自己给耗死了。你的命,兄弟我保证给你吊着。” “是是是……” “此处无人。”凤清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会后道:“也不知道,那孩子跑哪去了。” “嗯,终归是在这附近的。”夏澈精神高度紧绷,想了想又道:“离开蜀地之前,你收到了洛渝和颜翼的信没?” 听了夏澈的话,凤清仔仔细细收刮了一下这两天的记忆,道:“好像是有,洛渝说师尊已经联系上叶秋风了,但是事情解决没有还有待定论。” “这个先按下不提,阿清,我问你……”夏澈说到此处时,眼神被一处房屋吸引了,缓缓向那边走了过去。 “嗯,问什么?”凤清应下,也同时注意到了那间白色的屋子。房门紧闭,墙上却凿了一个小窗,窗下掉着几块散布,像是被人从里面丢出来的。 夏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一边向那边走去,一边说:“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们现在身处何处?” “啊!!!!”话音刚落,凄厉的叫喊声便从门内传出了,与之相伴的是狂风骤雨般的拍门声。 心中一震,凤清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可那锁却不知是由何物铸成,丝丝冒着寒气,一碰便让人战栗着退了一步。 “别动,放着我来。” 夏澈见她反应,心知不好,让她退下后便自己研究了起来。 此物十分阴寒,做工却又不甚精良,便连一般的粮仓门锁,都不会用这样的材料。 这一方面是它极有可能会让屋内的粮食受潮,其二则是因为它极难打开。门锁的主人长期接触于它,若是灵力不甚强劲,身体必将被拖累,日渐衰弱。 还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两人叮叮当当弄了半天,依然毫无进展。凤清却敏感地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 “他们来了。” 没有时间留给她解释,凤清捏住夏澈的手腕,快速退后,隐在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呼……”凤清定稳后,缓了缓神。 也不知道那门内到底关着一群什么人,是犯了多大错才会被全部抓起来关在里面,凤清在心中大胆猜想:“难不成,今天的这两个女孩子都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回想起她们浑身的伤和泪水,凤清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剑。 想起之前尚未回答夏澈的问题,凤清转过头,正好便对上了一道担忧的视线。 “那锁像是要特定的人才能打开。”夏澈语气中有一丝不豫,“他们把屋内的人锁住,是当真是不打算放出来了的。” 凤清静静听着,心中实在有些难受,目前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默默地不说话。 见她这个反应,夏澈也觉得有些沉重,干脆又换了另一个问题:“你之前回信时,是否有告诉洛渝她们,我们此行的路线?” 凤清卡了一下壳,后道:“并未,此行我们目的皆是随缘,况且我……向来路盲,根本记不住地点,你也知道的。” 凤清说到这时,有一丝丝的不好意思,捏了捏一旁垂下的额发,又将它挽到耳后,道:“早知道让你来回信了,我一时兴奋写了那么多琐事,却把最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没事。”夏澈神色未变,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反正我们这次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来了,其实告知了也没有什么用。”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凤清抿了抿唇后,应声道:“嗯。不过,此行似乎处处透着诡异,方才被我们留在林中的小女孩也不能尽信。” 夏澈颔首:“确是如此。这群人正事不干,去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结果被我们正好碰上了。但假如她是真的偷了什么东西要挨打,倒也说的过去。可奇怪就奇怪在,那些人污蔑于她时,完全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甚至如果不是我们出手的话,他们根本不感觉自己是犯了错。” “的确,他们不像是在污蔑她,倒像是在……找一个借口掩盖抓人的真正目的。” 耳畔匆忙的脚步声越发近了,凤清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而且这个目的,绝对肮脏无比。” 丛外断断续续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围在一起大声嚷叫着,场面有些混乱,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模样实在说的上是有些疯狂。 一片树叶缓缓从头上飘落,正好掉在了凤清的靴前,她伸手捡起,用力捏了捏,同时便听到了夏澈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字一句地道: “我总觉着,我们这次应当,是被有心人故意引到这里来的。” “!”一根断成半截的木棍朝灌木丛内飞来,直直插入了一旁的泥土内。 凤清朝夏澈的方向一扑,两人抱着往一旁滚了好几圈。由于灌木丛内草木甚多,周围又很吵嚷,竟也没有引起那群人的注意。 凤清趴在夏澈的身上,听见了他稍微有些快的心跳,脸有点烫。两人稍稍分开了一点,凤清在丛中拨开了一个缝隙,眯眼向外望去。 “刚刚那丫头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那小崽子跑的有些快,还没注意到,人就不见了。” 吵吵嚷嚷间,一个灰色衣服的人麻木的站在人群中,连别人推他也没有反应。 方才和凤清交手的那人,转头叫了灰衣服两声,却仍不见他有何反应。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伸手放在了那人的鼻间,想探探鼻息…… “你干嘛呢!”灰衣服突然回神,打掉了他的手,“老子没死!” “我操,你没事傻不愣登的站着干嘛,我还以为你……” 话还没听完,凤清便感觉腰身上多了一只手,随后整个人被强行扯了下来。 凤清正想说话,就见夏澈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热热的气息扑在耳畔。 “看旁边。” 听完这句话,凤清僵硬的转过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压的杂乱无章的草丛,其次是脏兮兮又破烂无比的衣服,再往上看,一个小女孩蹲在不远的大树后,稍稍探出头,死死地盯着那群人。 但她的眼神却不是十分对劲,似乎不是在看他们,而是透过他们,正看着更远的东西。 她眼眶通红,眼中血丝重的渗人。虽脸上肌肉紧绷,可体型却和两人之前救下的女孩一样,同样骨瘦如柴,颧骨突出,发丝枯黄。 她两手抓着树干,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已经在树身上抠掉了一层树皮。而那根刚刚飞进来的半截木棍,此刻正好立在离她半步的距离之处,看起来令人心惊胆战。 两人方才心中有事,竟也忽略了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孩。既不知她何时行到此处的,更不知两人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有没有听懂。 周围争吵声渐大,有一人的声音穿透耳膜:“要不再从里面抓一个出来吧,今天真是倒霉,被俩不知道打哪来的疯子纠缠,白白搞丢了两个女的。” “看这天色,时辰确实不早了,再不给她们放放血,还不知道今天死的会是谁。” 听到这里,躲在树后的女孩唰的站了起来,似乎想迈出去当面和那群人对峙。 凤清被她这一番不要命的行为惊了,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向她的方向弹去。女孩小腿被击中,脚下一软便要跪倒在地。 凤清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回头示意夏澈静观其变后,便抽出剑一手架在了女孩的脖子上,另一手则稳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道:“想活命,就不要轻举乱动。” 女孩似乎被她吓到了,连哭也不敢哭,浑身颤抖着。 凤清心中稍感愧疚,但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声音凶狠地道:“如果你有什么异心,死的第一个就是你。” 抬头看了眼方才女孩死死盯着的地方,凤清一瞬便明白了。原来方才女孩盯着的,根本就不是那群人,而是在他们身后,紧紧关着的那扇房门。 “你担心的人,是在那间房子里面吧。配合我,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落入他们手里,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其实凤清说这番话时,心中也没有底,只是她明白对于陷入绝望的人来说,恶语相向远比柔声安慰来的有震慑力。 只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不知该把握怎样一个度,若是这女孩突然倒戈,事情就会更加麻烦了。 女孩没有回应,也不知在想什么。凤清架着她往外走,迈步走到众人中间时,那群人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而后视线下移,盯着她放在女孩脖子上的剑。 凤清转了一周,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长时间来萦绕在她心中的诡异感觉,也终于有了矛头。 这群人,无论或高或矮,是站着还是蹲着,神情各异,胖瘦不同,但却无一例外,都是男子,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稳了稳心神,凤清面上不动,高声道:“你们说的,是要放谁的血?”,手中用力,女孩感到了一丝疼痛,随后嘤咛出声,凤清继续道:“是放她的么,要不要我帮个忙?” 第28章 恶意见人心罪无极 “嗤”,方才那长着一双倒三角眼,和凤清交过手的那人,此刻好像好了伤疤忘了痛,又道:“你拿她来威胁我们,小美人,你怕是没有搞错吧?” “老宋!”一旁面色虚弱的男子又推了他一把,用眼神努力地示意着他。 “你们费尽千辛万苦的抓人,肯定不是因为所谓的偷东西吧?”凤清没有受那人言语挑衅的影响,继续道:“让我猜一猜,你们抓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的脸色突然变了,然而等不及他再做反应,凤清便咄咄逼人道:“杀人偿命,向来天经地义。而目的,要么是谋财,要么是抵命。这女孩子财是谋不上了,那只剩下抵命喽!” “你们杀的这么辛苦,想必很累吧,那不如来借我的手,帮帮你们?” 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方才一直在人群中穿着灰衣服发呆的那人推开老宋,直直跪在凤清面前,还没有说话就开始哽咽。 老宋一惊,怒极反笑:“这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你信她的,兄弟我大不了今晚再帮你杀一个,难道还保不住你的命么?” 忽略了他的话,灰衣服开始断断续续地重复说着:“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凤清双手架着女孩,没空伸手去扶他,只能提高音量说话:“这村子里到底什么情况,你们抓人是为了什么?全部给我说出来。” 灰衣服跪在地上,往日的邻居们此刻全都站在他身后,离他离的远远的。而他也不甚在意,只自顾自地道:“我住在老刘的隔壁,他们家做出那件事的时候我没有阻止,我后悔了,这不,报应马上就轮到我身上了……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清从最开始见到这群人开始,这群人便是在不停提起这个名字,语气不像是怪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倒像是在铭记一个诅咒。 此刻老宋见这人仿佛要将事情全盘托出,便破口大骂道:“到底谁才是和你们一个地方的人?我知道你害怕,但那九户人里面,现在不也有几个活的好好的吗,你就确定这女的可以救人?” 众人皆站在他身后,有的皱着眉一脸惶恐,有的则勾肩搭背的起哄道:“老宋,你家没有儿子,自然毫无后顾之忧,但我们可不同,谁家没有种?你不要因为嫉妒就冲动,万一我们中的谁就是下一个被诅咒的人呢!” “操!老子嫉妒?!”老宋捏紧了拳手,直接向方才说话之人的脸上招呼了过去,没想到被人一躲,放了个空,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下盘。 “你不嫉妒?你那读过书的小姐老婆,可给你生了一个儿子没?哈哈哈……”,那人边说边笑,左手搭上旁边人的肩膀,右手指着老宋:“就给你生了个小贱货,哦对!那小贱货还因为长的好看,嫁入了县老爷的府里对吧,可你见这村里都乱成这样了,她有回来接你么!怕是早就死在那府里了也不一定呢!” 见一旁那两人又要打起来了,凤清一阵头痛。那灰衣服仍跪在地上哭诉着,但却因为周围太过嘈杂,而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忽的一道白光闪过,剑气击退了那正在推搡的几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凤清微微转头,便见夏澈从身后走来。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神色之中也并无焦虑,一张清俊的脸上波澜不惊,一双黑色的眼睛里,仿佛装的下这世间的所有纷争。 “谁要再闹事,我就先杀谁。” 话毕,夏澈伸手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那人,却被拒绝了。 “小少年,你不用扶我,我给你们跪下是应当的。我黄石活了一辈子,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如果你们能够救我,我可以天天给你们跪,跪到满意为止。” 夏澈的声音淡淡的,他道:“你不用跪的这么早。” 凤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人当真是因为做了什么恶事才受到惩罚的话,那两人不仅不会救他,不亲自对他下手就是仁慈至极。 “我家与刘家只有一墙之隔,那天我听见隔壁传来争吵声,便贴耳听了听。” “我听见一个女的高声质问着老刘,她似乎非常愤怒,语速很快,我只大概听到她问:小易当真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么?” “老刘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婆娘这样蹬鼻子上脸?于是他火速的骂回去了。” “骂的什么?” “他骂道:要不然呢!老子不把你当畜生,你就蹬鼻子上脸?你给我注意自己的身份,少过问老子的事情!” --- “我说这么多年,你把小易当亲崽子养呢,你把阿花当什么了!”女声有点激动,边说边抓起手边的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击起了砰的一声。 “阿花?你好意思说,自从你嫁入我家来,多少年了,才生了个女儿!老刘家要是真的绝种了,就怪你个贱货!” 一墙之外,乒乒乓乓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人似乎扭打在了一起,木桌被撞倒,放在上面的东西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穿透力格外强。 “啊!!”女人的惨叫声响起,她似乎是摔在了碎碗瓷片上,痛呼了几声后,又骂道:“你倒是想的美,就你家,老娘嫁过来的时候连锅都揭不开。嫌老娘生不出儿子来,你倒是要有钱买的起漂亮老婆啊!” 嗤笑一声后,女人又道:“我忘了,这村里倒是有过大户人家的小姐的,瞧你每每看见老宋家的那个女儿时,两眼都要放光了。要我说啊,你就别想了,人家那小贱货,还要留着嫁县老爷换银子的!” “是我太惯着你了,你倒是看看别人家,哪个婆娘敢这样和男人说话?” “刘放!” 女人似乎还想说话,却被捂住了嘴。呜呜挣扎的声音太小,几乎无法被人听见,不多时,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隔壁再没了声息。 “老刘,最近怎么没见你婆娘出来?” 男人眼眶一片青黑,闻言淡淡地道:“前两天患了病,今日便没了,已经埋了。” “哦……那,你家两个孩子没什么反应吧?” “能有啥反应,阿花都已经会下地和做饭了,小易还是成天不知道往哪野去了。不过是家里少个人罢了,有啥。” “好吧。” 老刘见两人再无话可谈了,便道了个别,往田地里走去了。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一旁的树后,衣角很脏,身量却不高。见两人谈论了这么久,也不曾出来。 ---- “我心知那就是阿花,但我并没有点破,老刘婆娘再狗屎无用,对这个女儿却是真心好的,阿花心里面,不可能会没有感觉的。”黄石声音低低的,回忆起这一段经历,对他而言,并不是非常好受。 凤清皱眉,“那他后面到底发生了,才会让你们如此避如蛇蝎?”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没想到,那件事过去几天后,阿花也不在了。 她脖上被一根麻绳狠勒过,被人从井里面捞起来的时候,满脸的浮肿,舌头垂出来,活活像一个吊死鬼。 这件事后,村里就不断地有年龄不大的男孩子失踪,家里人找遍了整个村,就连周围村子都搜过一遍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事情发展到后来,是越来越控制不住了,最后甚至有好几户人家的大男人也不见了……” 夏澈捏紧了手中的剑,一旁老宋的情绪却激动了起来:“你们可别诬陷我,阿花那事我完全不知情,后来你们儿子的事情我也非常难过,但那我家后院那口井是真的诡异,也真的与我无关啊!” 黄石声音有些颤抖:“老宋,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大家也都知道与你无关,要不然今天你也无法安稳的站在这里了。” “说重点。”正说到重点时,被老宋这样一搅,凤清心中的烦躁之气郁结,将手中的剑从女孩颈上拿下,单手紧紧地架着她,“所以老刘怎么了?” “那些男孩被发现时,死状和阿花一模一样,甚至都是在同一口井里面发现的。而老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只要从村里抓一个女孩来放血祭天,就可以保全自己的儿子。” “小易是他唯一的儿子,亲生与否尚且不清楚,但至少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 凤清心中愤恨之气滔天,语气也不在控制了:“所以他杀了小丫对吗?” “是,小丫是村里面的孤儿,没人保护她,也没见人和她关系好过,老刘就对她下手了。事情发生后的头几天,小易确实安安稳稳的一点事也没有,可好景不长,老刘有一夜突然暴毙,被人一刀一刀地刮地只剩了骨头,极其惨烈。几天后小易也没能幸免,只是他……” “他惨烈?他分明就是死得其所,小丫何其无辜?”凤清怒极反笑,打断了黄石的话,“那你们告诉我,明知道做这样的事会有报应,你们为何现在还在接连不断的抓女人和女孩?” “因为那群和老刘一起杀女孩的人,现在还有人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假如还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可能,他们都不会愿意放手的”,凤清手中一直一声不吭的女孩终于说话了,她指着人群那个面色极为虚弱的人,道:“你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难道都不会愧疚吗?” 凤清原以为他便是那锁的主人,现在来看竟另有隐情。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便骚动了起来,白屋子内拍门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而跪在地上的黄石也一瞬间痉挛了起来,而后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人人作鸟兽四散,凤清不断喊着冷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听。 混乱中,方才那个女孩急匆匆跑到了屋前,脏兮兮的小脸上两道泪痕尤为显眼。 凤清心里一揪,此刻也不再顾及门锁了,直接拔剑运气,便将那门从中劈开了。 “咚”的一声,门裂成两半轰然倒塌。 一张张惊恐的脸从门后露出,在门塌时扬起的灰尘间显得朦胧无比。 下一秒,凤清睁开眼,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第29章 旖旎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爬起,周围的嘈杂之声渐渐消,四周静的有些可怕。 方才人群骚动时,众人四处逃窜,可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此地如今像是从未有人出现过一般。 凤清僵硬的转过头,只见黄石静静的仰面躺在地面上,嘴巴大张,面色青紫,脖子上有着红痕,方才还在哭诉忏悔着的人,一瞬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凤清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想起方才在人群中,老宋也同她有着一样反应。现在想来,或许是他潜意识里早已有了不详的预感。 奈何此事若非人为报复,便是天谴,丝毫不值得人同情。 阴沉的天空一瞬间便黑了起来,周围狂风大作,不远处的竹杆被风刮起,又狠狠的摔在了地面。 竿身咔擦一声碎掉的声音在狂风之下,甚至显得有些模糊。 天色昏暗,周围的景物都仿佛被掩上了一层黑雾,平白看的人心里发紧。 凤清退后一步 ,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手指无意间擦过身侧,不小心触到了那人微凉的指尖。 凤清心跳有点快,在这风雨欲来的傍晚,却生了一丝旖旎的心思,这份忐忑不安甚至盖过了面对未知危险的紧张。 抬眸间,几个身影飘了过来。 他们仿佛没有实体,衣服破破烂烂的,甚至有些歪着头,垂着腿。 走近了,凤清定睛一看,这些竟全是年龄不大的女鬼。略一思索,凤清便明白了她们的来处。 “不知道老刘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于是他便杀了小丫?” “可那群和老刘一起干那档子事的人,现在仍有好好活着的啊!” “你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难道都不会愧疚么!” …… 飘在最前方的那个女孩,全身被一块白布掩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手露了出来。尽管如此,也可以看清楚她手腕处的情况,那里深深浅浅的被划了无数道口子,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可现在并不是心疼她们的时候,凤清定了定心神,拔剑挽了个剑花,便向前刺去。 意料之中的重创却没有到来,那女鬼受了当胸一击,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 接着身后夏澈紧接着她的剑招,一招一式之间灵力强劲,意识到对手并非他们印象中的那样弱小后,攻势越发凌厉。 偶然间,剑风掀起了女鬼的衣袖,露出了空荡荡的白布裹缠下的手臂。 干枯,苍白。 是被人活活放干了血之后,献祭而死的。 凤清的心脏一瞬间便被击中了,连剑仿佛都提不起了。 一个晃神,被她们从背后击中了,踉跄了一下,咽下喉中翻滚着的热血。 “阿清!”夏澈见她这副模样,也换了路数。边攻边守,扶住了凤清。 “我没事。”凤清声音低低的,“我们走吧,她们要找的仇人,不是我们。” “嗯。”夏澈应了声,正准备扶着人离开时,便看到了躺在一旁,模样凄惨的黄石,而后脚步停驻了一瞬。 凤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多做停顿,“走吧。” 踏出村口的那一瞬间,凤清回头望去,那群女鬼果然没有追上来。 周围黑雾越发浓烈,她的目光却仍隐隐约约透过那雾,看见了女孩子们围着黄石正打着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其实很好猜测。 “夏澈,你觉得我们做错了吗?” “没有。黄石的结局,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一个人若心存恶意,则报应不晚。” 夏澈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未变,眼中并无一丝怜悯。 凤清见状,“嗯”了一声,道:“他虽已经忏悔,可犯下的错却并不能得到抵消。只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好人吧。” “好了,我们先去林中看看吧。夜晚到了,也不知道先前那女孩在那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两人想沿着先前走过的路线回去,却想起两人的脚印早已被先前回来时处理了个干干净净。 而早前散去的白雾,此刻却又重新弥漫了起来。夜晚凉风有些刺骨,看不清路,也找不到方向。 在这样的情况,凤清却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先前她生的一些旖旎心思,原本已经被一场战斗磨灭了,此刻却又重新以燎原之势烧了起来。 夏澈走在前方,十七岁的少年身材瘦削,却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 那人看向自己时,目光中总带有一丝柔和。有时会伸手轻轻揉她发顶,有时会声音浅浅地低语,扰的她的心湖每每泛起涟漪。 不受控制地,凤清轻轻伸出手,勾住了那人微凉的指尖。 “怎么了?”夏澈的声音又轻又低,听的凤清从耳根烧到了面颊。 所幸白雾弥漫,两人都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如果她此刻的这番情态被人看见了,岂不是羞也要叫人羞死了。 凤清镇定了下来,义正言辞地道:“雾太大,我怕会走丢。” 说完这句话,凤清更加紧张了,左手勾着他的手指,另一手绞着衣角,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虽然很快便站稳了,可还是有一丝丝的尴尬。 夏澈回头看着她,轻笑一声后将凤清的手握紧了,道:“如果看不见路,就跟着我吧,一定不会把你弄丢的。” 那人的眸子即使被掩在雾色之后,也可以想像它的模样,凤清声音有点发紧,轻轻道:“好。” 两人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了那片树林。 凤清掌心出了一些细汗,两人牵着走了这一路,将手分开时凉风呼啸而过,一瞬间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凤清面上不动,默默攥紧了拳头,压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然而下一秒,出乎意料地,一只温热的手覆了上来。 “冷吗?”夏澈双手轻轻握着她的拳头。因为凤清的手很小,这一番竟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凤清没有想到他会主动牵她,更在听见这一句温柔地像呢喃一般的话后,一瞬大脑放空了。 半晌,她才轻声说道:“刚刚冷。但是现在,……不冷了。” 话毕,她轻轻笑了,本就明媚的脸上更因这一个笑而灿烂了起来。 两人还未走近,便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呜咽从里面传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狼嚎,显得有些渗人。 凤清刚刚才明朗起来的心情,一瞬又跌入了谷底。 “救命……救命……”女孩紧紧抱着树干,树下守着一群灰狼,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伸爪刨树了,整个树都大幅度的摇动着。女孩周身是伤,抱着树枝仿佛也很吃力,简直就像下一秒便要掉下来一般。 凤清拔剑击退了狼群几步,却没有让它们感到害怕,反而引来了疯狂的反扑,但她没有给它们靠近树身的机会,来一波便击退了一波。 树身的摇晃幅度逐渐缓了下来,女孩紧紧抱着树枝,终于缓缓滑到枝丫相交处坐稳了,然而此刻却仍不敢伸手抹泪。 凤清从袖中抖落一张火符贴在剑上,刺中一旁的树叶木枝后,将剑身灌满了灵力。 一瞬间,被剑尖触过的地方便燃起了大火。 凤清剑身向上一挑,使了一套漂亮的剑法,剑气带动正在燃烧着的树叶袭向了狼群。 火光冲天之际,狼群四处逃窜,而后一阵风吹过,携卷着丝丝寒气,火光逐渐熄灭了下来。凤清回过头,便见夏澈正回剑入鞘,剑身上一张失效的寒符缓缓滑落脚下。 凤清一瞬赞叹出声:“师兄好功法。” 夏澈见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无奈道:“师妹言重了。” 见周围暂时不会再有危险出现了,凤清立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紧紧抱着树干的小女孩,叹了口气,飞身上树。 将人抱在怀里后,凤清缓缓控制着自己落了地。 三人坐在树下,凤清将女孩放下坐稳后,缓缓移到她面前,与她对视着。 凤清伸手理了理她的衣衫,此刻几人也不知说些什么,为了缓和气氛,她搜刮了好几遍脑中的说辞,最后只好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语气比起凤清平时里的神采飞扬已经软了许多,可女孩似乎还是像被吓到了一般,拼命往后退。 见女孩这幅模样,凤清没辙,只在心中默默叹道:“分明之前还和我们说过话的,过了几个时辰又回到了原点,哎……” “我有个朋友……”,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有完全的漠视她们,开了口:“她从村里嫁出去了,我想去找她。” 凤清眼睛一亮,好不容易将人的嘴撬开了,可女孩声音太小了,她只得侧身附耳凝神而听。 “她叫宋雨。” 凤清记忆的闸门突然被触及,先前老宋和她交手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宋雨,正是老宋的独女。 转头与夏澈对视一秒,凤清对女孩道:“我们要如何去找她?” 女孩抬起头,一张面黄肌瘦的脸上,眼眶里还含着泪,她伸手抓住了凤清的衣摆,恳求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只要你们别抛弃我。” 见她这幅模样实在可怜,凤清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血污,语气坚定:“一定会的。” 夏澈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于是问道:“可以方便告诉哥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么?” 女孩听见这句话后,面色却突然阴沉了下来,将她声音压低,一字一句,缓缓地道: “哥哥。” “我叫刘阿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到校啦~(づ ̄3 ̄)づ╭?~ 第30章 仇怨无解 分明只是两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让凤清和夏澈两人一瞬如坠冰窖。 夏澈瞬间将凤清护在身后,两人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没想到,女孩这次撕开了唯唯诺诺的受惊表象,撑起身后便连连逼近两人。 “怎么了,哥哥?” 见夏澈一脸凝重的看着她,女孩笑了,不再纠缠他,径直向立在他身后的凤清走去。 “姐姐,你刚刚不是还在安慰我么?你们一瞬间便翻脸了,让阿花好生伤心。”,见无人搭理她,她也不生气,只继续道:“阿花现在哭了,姐姐可不可以再帮我擦擦眼泪呢?” 夏澈皱眉,这女孩子周身怨气极重,绝非正常人。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后,他道:“原来,是你引我们来此的么。” 周遭安静无比,夏澈的声音便显得清晰无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女孩指了指他的身后,笑了:“我要做什么,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夏澈疑惑的转过头,心头一瞬如遭重击,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先前被他护在身后的凤清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心中不祥之感袭来,夏澈立刻抽出剑来,回头却见那女孩亦同时不见了。 或者换个说法,先前的那个女孩此刻面色青紫、眼眶留白,脖上红痕累累,根本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 不仅如此,她如今四肢僵硬地杵在原地,周身浮肿,像是被泡了水中许久了的模样。 竟真与村民们口中所言阿花死时的惨状一模一样! “!”脸上一阵冰凉的触觉传来,凤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凤清睁眼时被强烈的光线刺伤,此刻视物不清,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房内一群男人或站或坐地正谈论着她。 “哎! 你泼醒她干嘛,万一这是个小辣椒,抵死不从怎么办!” “哈哈哈!我说你就是没有见过世面,这女人啊,呆呆地睡着有什么好玩的?就是要看她挣扎才有意思啊!” 凤清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动了两下发现无法挣脱。 心下有些焦急,干脆再次闭上了眼睛装死。 “诶! 我说,”一人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用脚踢了踢凤清,道:“都醒了,就别装睡了。” 周围似乎有人在跟着起哄,一时之间屋内充满了各种情·色意味的字眼,伴着时不时爆发出的大笑声,让凤清感到极为不适。 动了动身子,感觉背后有个地方格外的硌人,像是一格台阶的边缘处。 凤清被人踢了一脚,却并不准备睁眼,一是太累,二是若此刻便清醒,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默默地借力在台阶上磨着绳子,忍了许久,直到一股恶臭的味道飘进鼻间,凤清才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屏住呼吸,她睁眼,便看到了一张放大的歪瓜裂枣脸杵在眼前,此刻那张脸上长的那张嘴,正不知死活地说着一些污言秽语。 “瞧瞧,你这什么表情?要不是看你长的还不错,哪轮得到你来侍奉咱哥几个?” 那人言语间喷出的口水溅在了她的脸上,饶是她一直闭着气,心中泛起的恶心却一刻不停地袭来。 凤清忍耐许久的暴脾气终于一瞬间爆发了。 “滚远点啊!” 先前捆在她身上的绳子在挣扎间,已经被磨损了不少。此刻凤清找准角度,借力在台阶上一个狠擦,便将他挣断了。 得了自由,凤清伸出脚便朝着那人踢去,没想到半途竟被人捏住了腿。 “小美人,这么暴躁可不好啊。” 凤清偏过头,并没有回他的话。 眼睛在房内快速的扫了一遍,最终锁定了门后的一个地方。即使那红色的剑穗只露出了一点,但这并不妨碍凤清知道叶曲剑的下落。 那人一手捏着她的脚腕,嘿嘿笑了两声后,另一手向后招了招。 众人得了指令,皆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下一秒,凤清脚下发力,将那人踹退了一尺,而后迅速移到门后。直到将叶曲剑再次握在手中的时候,熟悉的安心感才再度存在。 “呵呵,功夫练的不错嘛。”歪瓜裂枣脸的男子咧了嘴,两手交叉压了压指骨,“可惜了,你遇上的是我。” 凤清听了这人一席大言不惭的话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凤清虽今年才及笄,可在修真这一道上,向来是天赋异禀。 虽然会经常性的走神,但总而言之,比这只会使蛮力的山野村夫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凤清最后只得道:“是么,那……切磋切磋?” 话音未落,她便提剑向那人刺去。 见那人有危险,房内的其他人终于紧张了起来,乌泱泱一群人后知后觉地将凤清围在了中央。 他们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只得捡起了木棍、扁担一类的东西来进攻,奈何每每都为凤清强劲的灵力所伤,根本近不了身。 凤清右手提剑削开了他的外衣,左手也不停,蕴力一拳砸上了那人的腹部。 “就你们,还敢打我的主意?” 平日里只靠蛮力取胜的人,此刻被人一拳打的弯下了腰,还不服输地想要站起来。可下一秒又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鼻血横流都没力气抬手去擦。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纤细柔弱,打起人来却毫不含糊,语调高昂:“我看你们真的是,活腻了!” 一旁的桌上还放着几壶劣质的酒,见自己老大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个长的牛高马大的汉子抓起酒壶就冲向了正在实施暴力的地方。 “靠!你这婊-子,真当以为我们拿你没有办法?要不是……” 凤清一手抓着那歪瓜裂枣男人的后领,一手回剑架在了不要命冲过来的男人的脖子上。 “要不是什么?你们主子抓我到底干嘛,给我个准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直视着凤清的眼神,男人脑中一团浆糊,感觉有人正引着他走向深渊,而他毫无自我思考能力。 “我们的……主人?” “砰”的一声,后脑一阵剧痛,他木木地回头,就见先前还和他“相谈甚欢”的朋友手里,正拿着一根木棍,而木棍顶部还沾着血。 “蠢货!连低级的读心术都抵不住!” 这是他倒地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面前的女孩模样十分骇人,夏澈向来不是怕这些的人,此刻却不由得捏紧了剑柄。 “凤清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几乎是要拼尽全力才能压住内心的怒火,夏澈死死盯着面前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你若是敢让她出什么事,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嘻嘻……什么代价呀?报复我,杀掉整个雾色村的人么?”,女孩没有张嘴,声音却从喉咙中震动发出:“我求之不得呢!” “所以,你那个叫宋雨的朋友呢?你也不甚在意了么?” 没想到,听了这句话,女孩竟然笑了起来:“当然,宋雨啊,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如果你们见到了她,一定要告诉她,我刘阿花死得其所,叫她不必再惦记我了。” 不知为何,夏澈总感觉刘阿花话中带话,或许隐藏在她话后的东西,才是这个村子如此诡异的真正原因。 可现在他毫无头绪,并且把凤清也搞丢了。 “听说你还有个哥哥叫小易是么,最近村里情况这么严峻,你就不害怕他会被人下手?” 按黄石的意思,这小易和阿花应该是亲生兄妹才对,其实他也不知道从这里下手会不会有用,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的试。 “阿易……”,女孩分明一脸的惨白,此刻却让夏澈硬是读出了迷茫和愤恨两种交杂的情绪。 可这几秒的愣神也没有维持太久,她便又将心中的情绪尽数压下,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愈发麻木:“放心啊,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何必这么心急呢。” 话毕,林中白雾愈发浓重。眨眼间,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整个世间仿佛都只剩了夏澈一人还在原地。 面上总是挂着明媚笑容的凤清,诡异无比的刘阿花,压抑的氛围下,这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而空无一人的身侧,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 不知这个所谓的阿花,到底是什么来头。凤清虽说年纪小,可也不是谁都能奈何得了她的。 但凤清确实在自己面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自己也当真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种无助和自我质疑的感觉逐渐爬上心头,但他还没来得及深思,便听见了两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夏澈师兄!!” 转过身,一张俊逸非凡的首先映入眼帘,颜翼招着手,笑着呼唤着他。 随后洛渝那双总是带着自信光芒的眼睛映入他的眼帘。 夏澈抬脚向他们走去,白雾时隐时现,洛颜两人的身影明明就在眼前不远处,他却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都未曾靠近。 直到那两人缓缓向自己走来,在他耳边真真切切地在说话了,他才有了一种踏实感。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夏澈有些不放心,看着两人的眼睛,迟疑地问道。 “师兄,你可不要出来了几天,就拿那种眼神看着我们。”,洛渝右手拿剑,放在左手臂处,“师尊说担心你们两个。毕竟是第一次下山,会遇上什么危险都是未知的,就让我们两来寻你们了。” 颜翼听她说完这句话后,接上了她的话:“不过真的好奇怪啊,我们才刚刚下山,便一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我们顺着一件件的解决后,就来到了这里。简直就像被人故意引过来的一样。” 夏澈点了点头:“什么奇怪的事情?” 洛渝道:“就譬如……杀人抛尸什么的。发生的频繁不说,那些人的死状也极其相似。” 夏澈心中一紧,仿佛被抓住了心脏,闷的他喘不过气来:“你说,他们是什么模样?” “脖上有红痕,被人勒死后扔入井内,几天后才被打捞起来。诸如此类。” 见夏澈脸色不好,颜翼搭在他肩上的手自觉地拿了下来,面上原本愉悦的神情亦被压抑替代:“师兄……你怎么了?” 夏澈努力地张开嘴,才在喉咙里艰难地发了声:“你们,不该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会隔日更~~ (づ ̄3 ̄)づ╭?~ (发现几个错别字,捉住修改了一下。) 第31章 似幻非幻唯情真 门外脚步声渐近,那声音十分规律,像是一个女人在缓步轻移。 凤清的视线从方才一棍被人打晕的人脸上缓缓移动,最终移到了站在门外的那人身上。 女人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轻施粉黛,明眸皓齿。一袭红衣衬的她极为好看,可身形消瘦,细腰仿佛能被人一把握住。 此刻她正轻倚门扉,慵懒地开口:“我叫你们好好对待客人,你们就是这样听我吩咐的?” 搓了搓手,方才使棍打人的男子嘿嘿笑了笑。咽了咽口水,道:“您不是叫我们好好侍奉她么?这往日送进来的,不都……” 女子摇了摇头,语带笑意:“这位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当然不能用一般的礼节招待了。”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那我们这就……”将棍子往旁边一丢,男人伸手便想抓凤清的肩膀,“主子赏识你,还不赶紧跪下?” 凤清将剑抵着男人的心脏,笑了:“你到底是真傻呢,还是假傻呢?”,轻轻朝着地上躺着那人的方向抬了抬下颚,继续道:“你把我当你的蠢货朋友了?” 叶曲剑的剑尖划破了男人的心口处的衣服,稍稍用力,血珠便渗了出来:“现在我只需要稍稍用力,保证你绝对见不到下一刻的太阳。” 不知哪句话打动了门口的女人,她缓缓抚手赞叹道:“凤姑娘的高傲,确是名不虚传啊。” 凤清回头朝她笑了笑,道:“哪里哪里,高傲称不上,只是明白自身实力罢了。” 女人拍了拍手,下一刻,房中的人便全部消失了。 凤清左手抓了抓,却只碰到了一团空气。皱了皱眉,这一幕的场景极其相似,不久前,她便是这样从夏澈的身边消失的。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没有什么不适之感,一睁眼便迷迷糊糊地躺在了地面上。 无论是先前出现的阿花,还是这一袭红衣的女人,她们神态泰然自若间,凭空便能控制这周围的一切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景物,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如夏澈所言,他们这次,恐怕真的是被引过来的。 而引他们前来的人,目的意味不明,身份不明,连能力也不明。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女人巧笑嫣然地问道。 “我不好奇。” “呵呵,有意思。我猜,你现在一定很茫然吧。”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又被方才那些人称为夫人,想必这间府邸也是她自家的地盘。 凤清想了想,紧盯着她,道:“你若是想告诉我,我不必问。” “哈哈,没错。”女人微勾嘴角,缓缓向她走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伸出紧握的右手,而后在凤清面前缓缓摊开。一枚白色的剑穗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其编织手法和叶曲剑上的红色剑穗一模一样。 “你把夏澈怎么了?!” 凤清原本不甚在意当下的现状,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要命一条。可这剑穗同自己的那枚一样,皆是在她十四岁生日那天由夏澈亲手编织的。她不敢往下想象,生怕会得到一个自己不希望得到的后果。 “诶,别急嘛。”女人见凤清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仿佛有些高兴。一张漂亮的脸上漾起了笑容:“我不是说过么?我要做什么,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 “娘!你们不要打我娘!”,细碎的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凤清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来,却感觉周身一阵刺痛。 忍着身上的不适之感,凤清感觉自己仿佛忘记了很多事,而现在越是用力去想,越是头痛欲裂。 哭声越来越大,凤清感觉自己开门后一路寻找,一路凝神倾听,终于在一间紧闭的房外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背影。此时正值春夏交际之时,女孩子穿的并没有那么厚,瘦弱的身躯被藏在衣服下,显得空落落的。 女孩头发枯黄,但依然被人好好打理着,梳成了一个可爱的双丫髻。她年龄不大,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此刻双手正拍打着门。尽管声音叫喊地有些嘶哑了,却仍未放弃。 在看见那间房的模样时,凤清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很快消失了。 见那女孩还在哭,凤清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闷。浑浑噩噩间,她感觉自己先走过去,随后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你别哭了好吗。” 话音刚落,女孩便转过头来了,此刻她两颊上还挂着泪,整张脸显得有点狼狈又滑稽。但却出乎意料的在见到凤清的那一瞬间破涕为笑,道:“阿花,你来了!” “阿花?!”凤清有些疑惑,在心中念了一遍,却总感觉自己不叫这个名字。忽略这些,她丢掉心中奇怪的感觉,凝神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会儿面前人的模样。 女孩虽身材干瘦,一双眼却炯炯有神。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明明才几岁,却分明可以看出,她将来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 目光移到别处,凤清抬头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墙身、随后是木制的房门,还有被人为开凿出来的小窗…… 头有些痛。 电光火石间,凤清只感觉脑海中有许多人在争吵着。她看到了一块由寒铁铸造而成的门锁,看到了一个男人跪在地面上哭泣忏悔着,不一会儿,裹着破烂白布的女鬼飘荡着,女孩坐在树上哭泣…… 最后,她看到了一双眼睛,这双眼平和而淡然,柔和地注视着她。 “!”脑中尘封的记忆不断撞击着,面前这个女孩的脸逐渐与一个红衣女人重合起来。 凤清一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强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凤清感觉自己伸手擦了擦女孩的泪水。 “阿花,我该怎么办?娘亲又被他们拖进去打了,我好害怕……” 凤清张开嘴,却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喉中发出的声音有些稚嫩,她道:“没事的,小雨。” 话毕后,凤清感觉自己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女孩,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她的背。 “?”,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有些惊悚,凤清心中有些惊。 两人在门外不知呆了多久,这个叫小雨的女孩哭的有些累了,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浅浅地呼吸着。 “吱呀--”门开了。 凤清一瞬间回头望去,门内的女人周身是伤,一个人趴在地面上,没有任何人去扶她。在她身侧,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看起来凶神恶煞,令人丝毫不想亲近。 小雨见里面那个男人迈步走了出来,迅速地移过去抱住了他腿,恳求道:“爹爹,求求你,不要再打娘亲了好不好?她身体不好,再这样下去的话真的活不了几天了。” “去!别来缠着老子,一个两个的,天天闹得人心烦。”男子听的心烦,一脚便将小雨踹翻了,而小雨因为身体太过瘦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可在这期间,她却没有喊过一句疼。 见到此番场面,凤清感觉自己又不受控制地上前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角:“宋叔叔……” “是阿花啊。”男人挑眉,蹲下了身子,看着她,一句一顿地说道:“阿花,听叔叔一句话,你和小雨玩得好我是知道的,但大人的事情,你最好少管。”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惹得宋叔叔不开心了,你那死鬼老爹也救不了你。知道吗?” 男人将她往后狠狠推了一把,凤清只感觉自己似乎撞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回头一看,小雨正噙泪望着男人,还在恳求着:“求求你,不要再打娘亲了。” “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你爹我,我当初是怎么生出你这个小杂种来的,滚一边去,别挡着老子。” 男子撂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小雨见他走远了,才敢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房内,将里面那个女人轻轻扶了起来。 “小雨,我都叫你别去惹那个疯子了,你怎么还不听话?”女人长的很美,面色却有些苍白。但最令人过目不忘的,还是她周身的一股书卷气质。 凤清坐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门内,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脑中却不断地在思考着。 这两天她与夏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看出了这个村子的基本情况了。这里的女孩生来便地位低下,若是哪位家中没有个儿子,则会被他人耻笑。 老宋只有宋雨一个女儿,便被人指着鼻子骂他绝后。可想而知,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女人,在平日里会受到他怎样的对待。 原本只是怀疑宋雨母亲的身体可能不好,但现如今来看,事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女人周身气质根本就不像在村里长大的,倒像是个世家的落难小姐。 “娘,”宋雨又开始哭了,五六岁的女孩子只有小小的一把,又瘦又可怜。她哽咽了两声,拿起女人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的伤痕,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雨,娘告诉过你,不要怨天尤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不要哭了。”女人将她轻轻地抱在了怀里,随后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好了。娘永远在你身边的,别怕。” 屋内两人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凤清便一直静静地坐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阿花”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起身,向内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搭理她,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奔回去了。 “我伤害小易?你有没有搞错?七八岁的男孩子难道不会还手?刘放,你未免太过分了一些!”远远的一个女人声音传来,“阿花”跑的气喘吁吁,终于在门口停下时,双手撑着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阿花偷偷从门缝里往屋内看了一眼,家里的两个大人正吵的不可开交。 目光转到灶台处,白烟冉冉升起,一个男孩子坐在灶台前生着火,凤清听到这具身体轻轻的松了口气。 “阿易哥哥。” 第32章 悲哀 男孩听见阿花的声音后,缓缓转过头来。面容在火光蒸腾间有些耀眼,分明是一袭布衣,可在阿花的眼中,比一切都要好看。 凤清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感到心里有些暖暖的安心之感。但这个情绪并不属于她,是属于阿花的本能反应。与宋雨同龄,同样五六岁的阿花,此刻也许根本并不懂得感情的意义,却下意识地在依赖这个不明来历的哥哥。 既来之则安之,凤清没有做过多的挣扎。她不知现在是自己占有了阿花的身体,还是红衣的少女宋雨在刻意给她看这些过往,但阿花本人,是根本不知道凤清的存在的。想多无用,凤清只好作壁上观,静静观察,伺机而动。 “阿娘又在发火了啊?” 阿花走到男孩的身旁,轻轻抚开了地上的枯枝,随后席地坐了下来。她盯着灶台内烧的正旺的火光,眼睛一眨也不眨。 直到被熏的快流泪了,才抬起手准备搓一搓眼睛。 “别揉。” 男孩抓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声,“手不干净的话,揉了眼睛会不舒服的。” 阿花一愣,手停了下来,喃喃道:“阿易哥哥……” “上次小雨就是因为乱揉,眼睛红了一天,所以我才想着让你也不要揉的。” 阿花微抿嘴角,“嗯”了一声后,静静地看着男孩。 “听哥哥的。哥哥最好了。” “呵呵,阿花。我也是怕母亲会训我没有保护好你啊,傻。上次小雨回家后便一直眼睛痛,”男孩说到这里,垂眸笑了笑,继续道:“结果第二天她告诉我,那晚她被她母亲训了许久。” 凤清听此一言,下午在宋雨家见到的情景又一次浮上心头,不由得心中感慨许多。不知是怎样的境遇,才会让宋雨娘亲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极其偏僻落后不说,民风彪悍又不讲理。 任何一个曾经被娇宠着长大的女孩子,应该都是无法忍受的吧。但若是已经落到了这般境地,就当真是应了安慰宋雨的那句话:“不要怨天尤人。” 可这分明就是天灾人祸。 原本凤家的落难就已经是极其不幸,此刻活生生的更惨的例子摆在眼前,当真是让凤清不得不承认。 那一年的冬夜,能遇上夏澈,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 三十年前,旧帝在位。那时国泰民安,但不知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依然会有这样丑恶的情况存在。对如今这般境地而言,源头到底是家族争斗还是帝王权术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无论是宋雨,还是她的母亲,都已经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凤清在心中嘀咕着:“如若不然,宋雨阿娘一看便出生盛族,难不成还会被土匪头子拐了不成?” 这番思量当真是可笑又悲凉。 听见男孩这样说,阿花“哦”了一声,翻了翻灶台间正燃烧着的枯枝。火有些旺,枯枝烧的耳边尽是噼噼啪啪的声音。阿花低声呢喃了一句:“小雨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原本以为这番话没人听见,没想到男孩却笑了:“你们两凑在一起,向来是疯玩打闹,回家之前又要忙着洗刷罪证,她哪来的时间给你说这些伤心事啊!” 男孩点了点她的眉心,道:“你呀!” 阿花听了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发烫,烧的凤清都感觉到了。 “阿易哥哥,你小声些,被阿娘和阿爹听见就不好了。我是个女孩子,在父亲心里,我也就是个给家里做饭干活的。这话要是被听见了,我少不得一顿打。” 男孩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小小的灶房间除了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外,两人皆是缄默无言。 片刻后,阿花主动打破了尴尬,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男孩的脸。 “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听爹说娘有打你,是真的么?”阿花攥紧了拳头,紧紧盯着男孩的眼睛,想要得到一个回复。 “没有,娘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还没有讨厌我到要打我的境地,”男孩望向一旁的房门,他知道,家中的父母正在里面吵的不可开交,“阿娘家中条件比爹要好的多,嫁过来这么多年,脾气一直都很硬,也比其他的女人说话底气足多了。但父亲却又自尊心极强,两人凑在一块,怎么可能不吵架。” 说完这句话后,门砰的一声被人砸开了。一脸黑气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见两个孩子呆呆地坐在灶台前看着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来就是一顿谩骂:“家里养了你们两个闲人,真是我上辈子欠的债!” 阿花离他最近,见自己被波及又要挨打,男人巴掌就快要落在脸上了,只好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男孩挡在了她的面前。 “父亲,您要打就先打我吧。阿花还小,她受不住的。” “还小?这家里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护着这小杂种,将来也不知道她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男人不管不顾将阿易推到一边,随后用力搡了一下阿花。 阿花此时只有五六岁,被人随随便便一用力,都能将她推翻。额角不小心撞到灶台,便吃痛嘶嘶叫了一声。 随后她强行将泪憋了回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呵!” 见男人拂袖迈步离去,阿易这才将阿花扶了起来。袖子轻轻擦了擦她被撞到的地方,心疼地道:“没事的,只是磕了一下。” 凤清感觉到自己缓缓撑起身来,看见一个女人从门内走出。她见两人抱成一团,走过来便将阿花抱在了怀里,随后恶狠狠地盯着男孩道:“烧你的饭去!” “这一家人真是绝了。”凤清在心中这样想道,“丈夫讨厌女儿,妻子讨厌儿子,两人又是怨偶,啧……” 阿花平日的生活单一而无聊,一般是早早起床,收拾家用后便出门摘菜,随后忙忙碌碌地给家里做好饭,再坐在屋门前发呆。 日子平淡如流水,凤清呆在她身体里也时常恍恍惚惚,阿花醒她便旁观,阿花睡她便一同歇息,如此连过去了几天都不甚清晰。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期间,宋雨没有一次来找过她。 “真是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一个女人罢了,没有了就没有了,还能给她好好下葬不成?” 阿花坐在门外,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又传来。听清楚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后,心中一紧。 夏日的烈阳高照,她抬起头直视太阳,却被晃的一阵晕眩。眼前一阵阵的黑,冷汗阵阵地冒出。 没有再顾及许多,阿花站起身便向争吵的源头方向走去。 两人逆光站着,阿花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冲上前去将女人的腿抱住:“阿娘……是谁出事了么?” 一旁的男人听言,嗤笑了一声,不再管她们俩,径直向屋内走去。女人声音有些悲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阿花,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阿花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死死抱着女人的腿。见她这幅模样,女人没法,只好缓缓开口,然而明明是接近平淡无波的声音,听在阿花耳里,却犹如审判。 “宋雨的娘病死了。” 凤清心中也有些沉重,来了这么多天,阿花看起来只有宋雨一个朋友,而对宋雨而言,母亲可以说是她黯淡无光世界中唯一的光亮。出了这件事,宋雨整个人崩溃掉都有可能,也难怪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出现,想来应当是在照顾人,毫无时间□□吧。 话音刚落,阿花便松开手,飞速朝着宋雨家奔去了。 但当她躲在宋家门口那颗树后,轻轻探出头时,却失了勇气。这么多天,她心中记着宋雨和阿易诉苦,一心认为是宋雨与她生分了,一直没来找她,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 懊悔的情绪弥漫了整个心脏,连凤清都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宋雨家一切如常,甚至没人来看过一眼。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事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连一丝同情都不会给,除了同为女人的阿花娘有一丝感慨外,人心冷漠的比冬日寒雪还要冰凉。 宋雨一个人在房内抱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穿了一身白,一言不发。 阿花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脑中浮现了许许多多的记忆。 宋雨娘向来温柔,对宋雨这个女儿的好友阿花也十分温柔,有时甚至会悄悄留下两个馍馍给她。 思及此,阿花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开始掉,脚下却根本没有勇气迈动。 凤清看的有些焦心。 正午太阳火辣,阿花晒的头发昏,只能撑着树向屋内望去。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心中悲凉情绪蔓延。 可凤清却借她的眼睛看到了宋雨娘亲那身布衣上的斑斑血迹,那一刻,她心头如遭重击。 宋雨爹对外宣称她是生病去世,可如今看来,真相绝非如此,真是生病而亡,这幅触目惊心的画面根本无法解释。 凤清想了想,试着控制阿花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心下焦急却无法动作,直到阿花体力不支倒在了树下,凤清才突然感觉自己获得了自由。 缓缓睁开眼睛,凤清伸手在树身上摸了摸,拿到眼前一看,确是一手的灰。轻轻伸舌舔了舔,尝到了味道,是苦的。 无声地呸了两下,凤清轻轻拍了拍手,适应了一下这幅身体,便向内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次上榜,有一丝丝的紧张哈哈O(∩_∩)O~ 感谢31780280这位小天使的评论,其实今天下午我真的特别激动,因为知道有人一直在陪着我,我立刻就拉着我的闺蜜兴奋的说了好大一会儿,真的特别感动~ 我一定会好好加油更的,么么所有看我文的天使们,我一定会坚持下去哒~~ 第33章 幻阵构造之法 不知是何原因,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凤清感到了刺骨的寒意袭来。窗外确实艳阳高照,可阴影却笼罩了整个屋子,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阴寒。 凤清静静站在离宋雨两步之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她。 宋雨低着头,紧紧牵着她怀中那个女人的手。因为年龄实在太小了,只能坐在地上,拿自己的腿给女人垫着。 女人往日那张苍白而貌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冰冷与死寂。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青青紫紫地布满了伤痕,衣料上隐约渗出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 凤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今的她拥有着十五岁的灵魂,却占据着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身体。这个孩子最好的朋友正遭受了生命中最苦痛的事情,即使她并非此处的人,心中也难免有着悲凉与怜惜。 即使日后宋雨可能会变成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可此刻她却是并无任何罪过的。 凤清走到宋雨身旁,轻轻地朝着地上那个女人跪了下来。低下头,同宋雨一起一言不发,静默地跪了许久。 久到门外天色昏暗,太阳逐渐从天边落下时,身侧之人才说了话。 “阿花,我这段时间并非主动不来找你的。”宋雨的声音稚嫩间带着嘶哑,分明她从未大哭大闹,却能让人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如死灰,发声艰难。 凤清努力在脑中搜刮了一下阿花平时和宋雨交流时的记忆,可等到话要说出口了,才感觉到此时此刻处境的非同寻常。把即将出口的话压下,她只能轻轻道:“没关系的。” 抬眸看向身侧之人,宋雨一张脸比起前些日子,看起来越发的消瘦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下面挂着厚厚的两团黑色阴影。也不知她是有几天没有睡觉了。 凤清依然跪在地上,慢慢膝行着向宋雨身后移去,随后轻轻从背后拥住了她。 凤清想,真正的阿花如果在此的话,应当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动作吧。拥抱永远是一个表达温暖的最好方式。 “不要怕。” 被环住的那人似乎在哭,凤清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动着,而此刻,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阿花,你说,我娘亲做错了什么?”宋雨的声音轻轻的,在空荡的房间里却让凤清听的清清楚楚,她道:“你知道吗?外面的世界真的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的。”凤清无言,只能在心中默默回应着。 “阿娘原本不属于这个地方,是一群恶魔强行将她掳到这里来的。”宋雨的声音扬了一度,她愤恨道:“她每天都被爹折磨着,剩下的时间里,她教我读书,让我习字,她将她的曾经都说给我听。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女孩子并不是生下来就有错的。她们照样可以和男孩子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是,我娘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凤清环住她的双臂又收紧了一些,只听她道:“我原本,也是不必生活在这样一个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地方的啊!!” 宋雨连绝望的嘶吼都不敢太过大声,只怕会招来不相干的人。发泄完之后,她又再次埋下头,不再说话了。 空旷的房间内,两人一时无言 凤清抬眼,几叠泛黄的废纸被垫在桌下,它们被乱七八糟的放着,看起来丝毫没有存在感。 但凤清的直觉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凝神看个究竟。索性阿花这具身体年龄尚小,视力极佳,可桌角在右前方,离两人的距离稍远,凤清只好微微前倾。 看清边缘那字的时候,凤清心中一震,同时听到了怀中人低低的声音,她道:“终于一天,我一定要那群畜生付出代价!” “阿花,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更加的不容乐观。今天你陪了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感谢了。”宋雨转过头,和凤清对视着,一张麻木的脸此刻再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语气平淡:“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下次再来看你。”再多呆久一点,还真不知道刘家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凤清点点头。离开的时候,她回头望去,宋雨正死死地盯着她。恍然间,她的这幅神情,竟然与她和夏澈一起救下的那个诡异“阿花”的神情有些相似。 是夜,凤清躺在床上,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凤清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那叠纸上的“幻”字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 从她与夏澈两人踏入这个村落开始,两人经历的事情,都与这个字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要不凭何解释那些莫名消失的女孩,以及自己奇奇怪怪的经历? 凤清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日子里,她看似被人强制与阿花共存一体,实则可能是正处在一个幻境之中。 不过,宋雨送她入这个幻境,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越想越不对劲,再加上反正真正的阿花现在也没有醒,凤清轻轻翻身下床,控制着将门打开了一个小口后,便溜了出去。 蹑手蹑脚来到了宋家的门口,发现门竟然一直都没有关。再三确认了屋内确实无人后,凤清赶紧扑进去,找到了白日里发现的那几张纸。 那一个幻字后的几个字被灰尘掩盖了,看不太清楚,凤清轻轻伸出手擦了擦,它才显出了原来的面目: “幻阵构造之法。” 这几个字写的非常的娟秀,一手小楷练的十分出色,想来便是宋雨娘的字迹。凤清正准备将它翻开看看,便听到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看够了么?” 凤清一惊,向后看去,一袭白衣的宋雨此刻站在黑暗中,窗外透入的月光没有照到她的身上。 此刻她双手抱在身前,靠着墙淡淡地看着凤清。 面上丝毫没有表情。 “小雨,我……”凤清本就是悄悄前来,又是偷窥别人的东西,心下有些心虚,正要解释,便被打断了。 “大晚上的,外面风凉啊。” 宋雨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凤清正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只手轻轻抚上了阿花的脸,冰冰凉凉的。凤清却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世界在眼睛里旋转着,头有些晕。 半晌,阿花稚嫩的声音传出来:“我怎么在这里?” 宋雨紧紧地盯着阿花的眼睛,可凤清明白,那眼神分明是在透过这双眸子看着自己。 难不成,这个宋雨,当真是那个红衣女人,而非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那她整整一个下午,不可能认不出来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魂魄。那么那几页泛黄的纸张,也或许是她引导自己主动看的? 凤清有点后脑发麻。 “没事。”宋雨开口,见她仍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大晚上的,你困了,我送你回家吧。” 听完这句话,阿花想起了什么,忽然脸色煞白,紧紧抓住了宋雨的袖子,紧张道:“小雨,你,你娘……还好吧?” 宋雨眼眸里溢满了悲伤,摇了摇头,不愿意说话。 凤清见阿花难过,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下午她用阿花的身体来过这里,宋雨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此刻宋雨在真正的阿花面前装的天衣无缝,似乎两人下午当真没有见面一般,凤清实在摸不透她的路数。 两人在刘家分道扬镳之时,宋雨终于打破了沉默,只听她道:“你以后别来我家了。” 阿花一愣,似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句话,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至于你在我家门口看到的东西,你就把它忘了吧。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瞬间,凤清感觉眼前水雾弥漫,竟是阿花哭了。她奔上前来,抓着宋雨的衣服:“小雨,今天下午,我真的不是故意站在你家门口偷看的。” “好了,别说了。”宋雨皱眉,将阿花的手从身上撕下,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原本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讨厌我对吧?”” “我没有!”阿花拼命甩头。 “什么没有?!你就是有,要不然为什么连今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曾迈进来看过我一眼?你宁愿站在树后看着,也不愿意同我说话么!” 阿花咬了咬牙,“我只是害怕……” 凤清感觉阿花脑中匆匆闪过一幅场景,阿易与她谈论着小雨,而他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酸涩的感觉涌上来,接着阿花继续道:“我害怕你……会埋怨我这两天不来见你。” “更何况,许多事情,你宁愿给阿易哥哥说,都不告诉我……”阿花的声音有些委屈,被宋雨撕下来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尴尬地停在空中。 宋雨听了,冷笑一声:“我管你怎么想,从此以后,你都别来找我就可以了。” 夏日的夜晚虽然有风,依然十分的闷热,阿花看着宋雨的独自离开的背影,却没有勇气再追上去。 可凤清却着实在心里佩服了一番宋雨的演技,她简直是做到了切换自如,将歪曲事实吵架也做到了个十成十。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丫~打个滚儿~~(,,??ω?)ノ"(?っω?`。) 第34章 隐嫉 “砰”的一声,茶碗摔碎的声音在屋内响彻,格外的清晰。 阿花快速在屋内各处扫视了一眼,见除了自己外并没有他人,心下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不知为何,今天她心里格外的焦急。 五年过去了,宋雨和她再无联系,而阿易也越加频繁的消失,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笑意或是阴郁,阿花不用想都知道,他绝对是去见宋雨了。 此刻临近黄昏,天色黯淡。父母此刻都还在地里干活不曾回来,而阿易自从借口说自己肚子痛之后,便离开了田里,顺带连家都没有回。 灶上还蒸腾着水汽,这一锅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想着约莫还有些时间,阿花便摸出了门。心中思索着那几个老地方,径直就寻去了。 不远处有细碎的谈论声响起,阿花的心一瞬间便提了起来。走近了才听清楚,原来所谓的谈论声,仅仅是阿易一个人在不停的说而已。 “小雨……你还疼吗?” 阿花拨开草丛,只见宋雨靠在一颗树下,神色有些憔悴,但依然苍白的有些好看。 像极了她的母亲。 宋雨听言,闭上了眼睛,不愿意说话。阿易见她这幅模样,心疼两字都写在了脸上。想伸出手扶一下她又不敢,手缩在空中,仿佛一个被惩罚过的孩子。 “如果不是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你,你是不是准备就在这里躺一下午了?”阿易见她油盐不进,也开始生起气来。 尽管看在凤清眼里,他这番对还病着的人撒气的行为,实在是非常没脑子。 果不其然,宋雨听完之后睁开了眼睛,语气平淡无波:“我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你为什么到哪里都不愿意放过我?” “放过你?哈!”阿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这是关心你好么,我不愿意见你一个人难受,我心疼!” “嗤。”宋雨偏过头,“你关心我?那你带一些伤药来啊,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除了在我身边不厌其烦的说了这么久以外,你还干了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低,但还在阿花耳力不错,还是依稀听清楚了:“别说伤药了,我看你们家,连个能用的水壶都没有吧。” 掌心传来刺痛,凤清感受到阿花的情绪,心知她是捏紧了拳头,指甲有些长,硌的有些疼。不过她此刻有些愤怒,根本没有感觉到罢了。 “说什么没有伤药,阿易哥哥抛下家里那么多事来找她,该知足了吧。等他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骂呢。”阿花愤愤地呢喃了这么一句。 “前面是不是有人?”宋雨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警惕,“是不是我爹来了?” “没有!怎么可能!” 阿花听见这话,吓的一个激灵,连忙蹲下身藏在了草丛里。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在周围反复巡视。不久脚步声远了一些,最后停下了。 “小雨,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我么?宁愿编这种谎话来骗我?” 危机解除,阿花又将草丛拨开一个细缝,只留了一个眼睛出来,悄悄地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我没有讨厌你,只是请你离我远一点。”宋雨的声音有些冷淡,仿佛不愿给他一点好颜色。 阿花出生那天,正是阿易被抱养回来的日子,那年他才两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人也长大了许多,阿易如今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虽然身子有些瘦削,但也不难看出他力气并不小。 任何一个同龄女孩子,都不可能单凭力量挣扎的过他。 此时阿易明显已经有些生气了,沉下气深呼吸了好几口,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双手捏住宋雨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火气:“你这时不时都是一顿打,何时才是一个尽头?我已经十二岁了,咱们村子里的女孩,基本上十岁都已经定下了将来的人家,你跟着我,不好么?” 凤清听他这一席话,心中可谓是一惊。女孩子十岁议亲?的确是有些……毛骨悚然了。 自己十岁的时候,每天连男女之别都还不清楚,整天和夏澈颜翼两人上蹿下跳。 就是这个“窜”和“跳”都只是她一个人在做罢了。 思及此处,她有些汗颜,将思绪抛开,又继续观察情况了。 “跟着你?我跟着你干什么,你能带给我什么?”宋雨也毫不示弱,顶了回去:“便是如今,你也不敢在我被打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更不愿意为我找伤药。”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一下午,你连水都没有打一口给我喝,你说我凭什么要跟着你,你是谁?” 阿易有些恼怒,尽管他是刘家抱养回来的孩子,可这么多年来,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基本上没有女孩敢这样和他说话。 他性格比较温柔,村中的女孩大多愿意讨好他。如果能够幸运地嫁给他,便能免去嫁入邻村的命运。 对于未知的事物,每个人心中多少都会有些恐惧。更何况孤身去到一个毫不熟悉的地方,是生是死都要靠运气。 但很明显,宋雨并不吃这一套。 “你当真……确信你自己能嫁入县令府么?”阿易挤出这句话,仿佛每个字都耗了他极大的力气。 “我不知道。”阿易手上的劲力有些大,似乎将她捏疼了,说完这句话后,宋雨皱眉,嘶嘶地呼了声疼。 “你可知道那种地方会吃人?你知道每年……村里的女孩子嫁去了那个地方之后的下场么?” “我知道。是会吃人。”说这话的时候,宋雨直直地盯着阿易道:“可是,现在这个村子里,不依然会吃人么?!” 两人还在争执,阿花却听到了不远处似乎有很大的吵嚷声。不祥的预感自她心底蔓延,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 方才离开灶台时,那一眼看到的白雾成了她心中最恐怖的场景。 回过头,冲天的火光吞噬了她所有的神智。什么宋雨阿易,什么伤药,此刻统统都不再重要。她站起身,发疯一般的冲回家,身后诧异的声音被她抛在脑后。 或许连听都没有听到。 “阿花!!!!” “啪” 阿花被人一巴掌抽倒在地,勉强靠在了墙上。 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她伸手擦了擦嘴角,再定睛一看,是血。 那力道很大,抽的阿花久久缓不过神来,疼痛透过这具身体传到了凤清的灵魂上,让她也在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眉。 “你这个小畜生!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男人因为太过生气,脸上的肉都开始抖动了起来,一句话分成了两半来说:“你让我们一家人靠什么过活?” “对不起……”阿花心下愧疚,知道自己闯了天大的祸,任是他如何打骂也不曾反抗过一次。 “爹,你打死我吧。”阿花扬起头,“是我犯了错,我会一力承担。” 又是一巴掌打过来,这次直接让她失了语,耳边一阵轰鸣之声,男人暴怒之下的声音听在她的耳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纱。 “当然是打你,要不然会打你哥哥么?” 这声音太模糊了,阿花只能凭他的嘴型和神态揣测他在说些什么。她心下愧疚,闭上眼睛,一行泪缓缓流下,落到了嘴里,尝到了咸味,是和血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反正最差的结果不过也是一死,只是不知道等这件事过去,阿娘心中会有多绝望。 阿花声音颤抖,道:“对不起……” 脖上和手脚之上都被套上了麻绳,阿花整个人都被捆起来吊在了空中,血液直往头顶冲。 阿花被这毛骨悚然的感觉惊了,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什么倔强都顾不上了,只一声声地叫着爹,每一句都带着哭腔。 “爹,你直接打死我好不好,放过我!” 男人的神情有些可怕,他手里提着一根皮鞭,盯着阿花的脸,眼神像一条毒蛇:“留着你还有用,咱们家里穷,将来如果小易娶不起媳妇,你可是要被拿出去换的。” “这次你就敢不小心把灶房给烧了,下一次岂不是整个房基都要被你毁于一旦?打死你多容易啊,关键是要让你长长教训。” 阿花泪水糊了满脸,挣扎着摇头:“爹,我知道教训了!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你倒是说说,你知道的教训是什么?” “我再也不会擅自跑出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吼出这句后,阿花泪眼朦胧间,看见了躲在父亲身后一脸痛苦的阿易和娘亲,而此刻她却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是在害他们。 男人的声音传来,在她耳中犹如魔咒:“我告诉你,你的教训,就是少管你不该管的事情!” 身上剧痛传来,男人不知控制力量,每一鞭抽在她身上都犹如抽筋拔骨。 ‘啊!’ 下唇已经被她咬破,一鞭又一鞭不断抽来,痛的她几乎失去理智。 强行忍了一会儿后,锥心刺骨的感觉令她几乎要奔溃。 而凤清此刻与她感同身受。 周围一片模糊,凤清也开始逐渐失去意识,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阿花的惨叫声。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似远似近,最后愈发清晰。 第35章 凤飞何处 “这两天怎么没看见凤清上擂台?” 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凤清收了步伐,躲在树后,心脏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接下来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悄悄探出头,勉强看见前方有好几个人影,皆身着蓝色云锦袍,看起来是一群鹿台峰的外姓门生。 “谁不知道凤清是南衡最宠爱的弟子?人家不来参加一个门派大比又怎样,我们可没那个福气。”女声仿佛有些义愤填膺,恨恨道:“苏碧师姐那么善解人意,都没有她那样跋扈!” “我天,苏碧都能被她这么夸,这是收了多少好处啊。”虽说是在偷听墙角,凤清有些不好意思,但听这位少女的意思,简直是要将那苏碧捧的简直要上天。而凤清向来见不惯那小公主的做派,心下不屑了两声,又继续提起了耳朵。 “诶,你别说,凤清每次门派大比、期末考核什么的,关于剑诀剑法的部分,都名列前茅,照我说啊,南衡那么宠爱她,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惜才嘛。”隔得太远,男子声音又小,凤清听了这句话褒奖,倒是脸皮很厚,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眨了几下眼睛后,倒是认真地思考起来了这个问题。 南衡作为鹿台峰掌门的师弟,向来以相貌出众,性格温柔闻名。但真正让他出名的,还是那把通体碧绿色的灵剑。 在她刚刚到鹿台峰的头几年,其实也很少见到南衡,听夏澈说师尊每月都会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外出,剩下的日子里,十天都在闭关修行,只在余下几天里对这几个徒儿进行指导。 说是外出,实则是惩奸除恶亦或是游历世间,都没有个准确的说法,即使凤清是他的亲传弟子,也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但鹿台峰上下却流传着不同版本的流言。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便是关于这把剑的传说。 此剑名唤音碧,据说有灵。它可在南衡危难之际化形成为一名少女,与他并肩作战。原本只是剑灵也罢,古往今来此类物灵也不少。 可却有人言之凿凿的说,此女容貌清丽秀美,身形窈窕,声如清泉。周身气质灵动,更重要的是,她的衣服上绣着一只周身霞光浴火重生的凤凰。 凤凰图腾是什么? 凤清最了解不过。 几十年前,凤家最为鼎盛的时候,朝堂之上,诸多权贵无一不讨好凤家,更是以能娶到一位凤家女子为荣。便连天子也对其赞赏有加。 可这份赞赏,到后面就变了味。 有人拿凤家家纹大做文章,流言从名间开始传播,传来传去,最后听在了皇帝耳朵里面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得凤家女,得天下。 皇帝心里有些膈应,可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一来自己向来信任凤家,二来凤家嫡女又确实清艳无双。既然流言如此,不如就顺水推舟,将她娶进宫来,不就皆大欢喜了?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凤清的这位小姑姑终究是难以拘束于一方天地,留书一封便从此天涯为家,不管这京中是是非非了。 恰逢老皇帝偶然风寒,也不知是何方势力暗中下手,总之,皇帝便愈加病重了。先帝驾崩后,新帝上位,以凤家嫡女不尊朝堂为由,先对凤丞相一贬再贬,后来干脆找了个借口说他通敌叛国,便将家给抄了。 可凤清年幼时,每当问起自己这位小姑姑的事情,大家都缄默不言。凤清忍不住,直直抱着祖父的腿撒娇,却在她问及于此事时,看到了祖父悲伤的眼神。 眼中泪光闪闪,看的凤清心中一疼,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小姑姑的名字,也向来无人在她耳边提起过。 人总是会对神秘又美丽的东西充满好奇,所以这鹿台峰上下传遍了关于此剑的流言,可无一人真正看到过这把剑。便连那言之凿凿说着音碧剑灵形貌的人,其实也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箫燕秋,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谁不知道南衡手下曾经出过一个音碧?说的好听,什么根骨奇佳,照我看,这凤清指不定就是第二个音碧呢!” “诶,你怎么说话的,私下议论前辈是非,是要受罚的!” “嗤,怎么,他们敢做不敢被说?” 一股莫名的火气自心中升起,凤清原本好看的眉宇紧蹙了起来。 正说着话,那满脸嬉笑,双手交叠抱胸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觉面前一道绿光闪过,脸颊两边忽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既然有胆背后议论是非,就应该做好承受相应惩罚的准备,既然如此,我就先替你长长教训,怎么样?” 凤清一脸寒光,死死的盯着刚刚那位出言不逊的门生。她狠狠道:“我师父有何过往,请问与你何干?清注意你的言辞与身份。” 听言,外姓门生道:“好了不起啊!内门弟子就是身份高贵,我们连说两句都不行了?” 凤清听闻此番不要脸的言论,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一脚将人踹翻了半米远,“没有根据就可以胡乱污蔑别人,那我今日是否也可以没有根据地让你了解一下规矩?” 那名外姓门生被凤清一脚踹中胸口,半晌没有喘过气来,周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一步,凤清与此人年龄相仿,却几招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惊诧于凤清周身的暴戾之气,同时也叹服于她的功力之精进。 此时另外一名门生,同样也穿着一身的蓝色云锦袍。他咬紧了牙关站在离凤清不远的地方,目光狠厉地盯着她。 “你什么眼神?”凤清心中隐隐的火光越烧越旺,被他这么一盯,许久未曾打过架的手又痒了起来,“你朋友做错了事情,你这样看着我,是想代他受过么?” “凤清,你切莫欺人太甚!”门生扬起头,拔剑出鞘指着她,剑身映着白光,“我今天就要领教领教你这鹿台峰一霸的威名。” “噗。”凤清看着他拿剑指着自己,原本心里火气冲天,此刻听他这“一霸”言论,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谁给我取的雅名啊?抱歉抱歉,这个霸字,当真是当不起。” “少来!” 门生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说无意义的话,没有丝毫停顿,提剑径直向凤清面门袭来。 几乎是同时,凤清催动剑诀,两人正面交锋,两剑相击,刺啦的声音刺耳,周围人纷纷捂住了耳朵。 林间树叶纷飞,片刻后,叶曲剑堪堪停在离那人心口处一寸的地方。 而地面上,静静躺着一把断成两截的破剑,再无光泽。 “我都还没有不耐烦呢,还轮得着你先说少来?” 任性打架是要付出代价的,凤清在鹿台峰的这几年,时不时都在体会这句话。 长夜漫漫,膝上疼得麻木,夜晚的祠堂有一些寒冷,凤清独自跪在地上,半低着头。不是没有想过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其实当她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吱呀-----”门开了。 凤清转过头,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逆光而来。 来人仿佛带了一身月色而来,而后缓缓步入她的眼帘,最后停在她的跟前。 “阿清,白日里和你发生矛盾的那两人已经被掌门责罚了。”夏澈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润朗,凤清此刻却没有调笑的心思,心里酸酸涩涩的。 无他,只因……这已经是这个月发生的第五起“凤清恶性伤人事件”了。只不过这次她失手把人打的躺在了床上,比起之前几次都愈发严重罢了。 不过她还是意难平。 凤清吸了吸鼻子,盯着地面,不愿看他,缓缓道:“哦,师兄。” 这声“哦”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委屈,夏澈一听便知她表达的言外之意是:“哦,我不知道我哪错了,我下次还犯。” 摇摇头,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夏澈只好将方才一直提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妄图引起她的目光。 不过是妄图还是顺理成章,就很耐人寻味了。 木盒被打开,热腾腾的雾气扑在了凤清的脸上。 “哇!谢谢夏澈师兄!”凤清抬起头,漾出了一个笑容,分明在夜晚,却看得人心头一暖,只听她继续道:“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抛弃可怜的师妹我!” “你哪里可怜,可怜的分明是被你打的躺床上的师兄弟。”夏澈从木盒中取出一块青梅蜜饯,放到她嘴边,凤清十分识趣地张嘴含住了。 嚼了嚼后,她口齿不清的道:“夏澈你真是太懂我了!我好久都没有吃过甜的了,你真是暖心的大哥哥兼师兄!” 看她的模样实在可爱,夏澈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放心吧,除了蜜饯,还有你最爱的莲花酥,吃不饱我就不走,行吧?” 凤清忽然想起,这几年来,因为她总是到处惹事,每次犯了错,夏澈都会偷偷给她带东西吃。 念及此处,她心里有些暖暖的,正准备出言好好“夸奖”他一番,便听到夏澈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次没有参加门派大比并不是你的错,却被人拿来嚼口舌。” 凤清原本尚好的心情一瞬间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不过食大于天,没有什么能真正让她不开心的,片刻后,她便拿起一旁的莲花酥咬了一口,砸砸嘴道:“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是不想听见他们辱骂师尊。” 以往不是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恶意言论,从她进入鹿台峰成为南衡的核心弟子那一刻起,这峰上对她身份的恶意揣测便从未停歇过。 可她不能容忍别人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去辱骂师尊。甚至将她与师尊的关系胡乱揣测。 说完这句话后,她强装的轻快也消散了,苦兮兮地垮着一张脸。两人相对而坐,良久都没有说话。 夏澈看着她这幅模样,于心不忍,只好先打破了寂静,道:“你觉得,师父对音碧一事的做法,错了吗?” 凤清正襟危坐着,虽看起来有些乖巧,说话时神色却有些迷茫,她摇摇头道:“没有,仙门之中,断然容不得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法,师父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夏澈继续:“那你可知,今日你错在何处?那两位门生口出不逊,自然有其不对的地方,可你不该莽撞与其交手。”,思及此,夏澈叹了口气,“师父担心的便是你这性子,从小到大,活脱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以后可是会吃亏的。” 凤清见他一脸愁容,只想逗他笑笑,于是道:“诶,我今年才十三岁,还没有及笄,可不是还是个孩子嘛。“ 没有听到夏澈的回应,凤清默默地凑近他,仰着一张脸看他,一脸的无辜。 夏澈盯着凤清的眼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凤清的头,他道:“若是我能像你这般天真就好了。” 凤清面上不动,心中却一酸,夏澈这么多年的执着,其实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可她除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夜晚风有些大,祠堂的树叶被吹的飒飒作响,凤清心中听出了夏澈的言外之意,却什么也没有说。轻轻靠近他身旁,扯住他的衣袖,凤清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不需要天真。” 夏澈疑惑地看着她,凤清认真道:“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天真。” “是放下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做了个梦,接下来就又要醒啦~~ 第36章 全盘托出 不知阿花什么时候醒的,凤清从久违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是刺目的阳光,晃的人有些难受。 明明梦中只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此刻回想起来竟有些遥远。 此刻虽仍被吊着,阿花的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直到难受地掉下泪来,才缓缓闭了眼。 “阿花……”仿佛有人在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睁开眼,一个满脸倦容的女人站在房内,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女人向来是一副泼辣不讲理的模样,如今这样的小心翼翼倒是看的人心头一酸。阿花被吊了一晚上,再加上毫不控制力道的鞭打,此刻见着娘亲,她再也控制不住,眼睛一红就要哭出声来,却硬生生忍住了。 “娘,爹在家么?” 女人走到她身旁,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放了下来,搂进怀里。 “他出去了。灶房被烧了,总要修一修的。” 阿花埋首在女人肩窝处,声音闷闷的:“娘……我知道错了。” 女人约莫二十几岁的年龄,想来是嫁人极早,但皮肤上却已经开始爬上了皱纹。阿花从小瘦弱,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可却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想来是苦日子过多了,便不像年少时候那般在意了罢。 “知道错了,以后便不要再犯。”女人伸手擦了擦她的脸,只见阿花一张脏兮兮的脸上涕泗横流,看起来好不凄惨。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是个什么脾性,惹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实话告诉娘,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连锅里还煮着饭这样的事情都给忘在了脑后?” 阿花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一瞬间提上去了,林中阿易与宋雨的身影徘徊在脑中,说了就是坐实了两人私交甚笃的名声,不说的话,阿娘肯定会一直追问,这关也过不去。 沉默半晌,女人捏着她的肩膀,一双眼睛与她对视着:“你说不说?你不说的话,阿娘要怎么给你爹交代?” “我……”阿花神色有些难看,咬了咬牙,狠心道:“我昨日,撞见阿易哥哥和宋雨了。” “撞见他们什么?” 谈话间,门外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阿花一怔,感觉这接下来的话会说的无比艰难:“我撞见他们在竹林里谈话,心里面好奇,就附在一颗树后听了半晌,只是没想到内容太过……”说到这里时,她顿了顿,而后才继续道:“我便多留了一会儿。” 女人听她此言,阿花口中的“内容”,其实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明白是个什么内容。十几岁的孩子,正处在议亲的年纪,又从小相识,怎么可能会没有几分心思呢。 女人点了点头,又怜爱的在阿花的脸上亲了亲,语调微沉:“其实娘也陪不了你几年了,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娘也只想你嫁一个稍微好些的人家,少受些打,不要像宋雨娘那样。” 似是没想到自己抖出了宋雨与阿易两人,阿娘居然无甚反应。反正现在事情都已经全盘托出了,阿花心中的负罪感也没有刚刚强烈了,竟还反问道:“阿娘,宋雨与阿易哥哥……,你听了竟然不惩罚他们么?” 知女莫若母,女人笑了笑:“阿易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何必要管?再说宋雨不是打小就和你关系很好吗,怎么?现在几年不说话,关系淡漠成这样了?” 总感觉自己的心思被毫无遗漏的看出来了,阿花有些尴尬,道:“是啊……” “宋雨娘是有文化的,那孩子也长的极为好看,村中许多人家都上赶着想要与她家结亲,若是小易有这个本事,那也是他的福气。” 没有想到娘亲心中的想法竟是这般,阿花只感觉心中烧起了一把妒火,偏了偏头,她语气微酸:“宋雨有什么好的,况且她就算再好,不也落得了一个天天被她爹打的境况?” 一言毕,女人将她的脸捧在手中,抵着她的额头,语气温柔:“阿花,你还小,许多事情你并不能真正的领悟到。阿易虽是咱们家收养的,但好歹是个儿子,即使血脉不明,也终究是要冠家姓,传宗接代的。儿子终究要留在身边,可女儿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件拿来交换的商品。” 阿花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就听女人道:“你可千万不要对你哥哥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否则阿娘也救不了你。” 阿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一瓢冷水从她的头顶浇下,让她彻彻底底凉到了心里。强忍着不适,她僵硬地应了一声“好”。 女人点点头,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这句话语气中的不对劲。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见她虽然鞭伤严重却不妨碍行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后,道:“今天我来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下。” 阿花一怔,脱口而出:“灶房……不是已经被烧了么?” 女人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道:“今天早上宋雨过来看你,听说咱们家的事后,答应了将她的灶房借给我们用用。” 阿花心中感受莫名,道了声:“哦”。 看着娘亲出门的身影,又忍不住酸酸的道:“明明就是因为她,灶房才被烧了的,装什么好人啊。” 凤清原本一直在安安稳稳看戏,听到这句话哭笑不得,只感觉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心中摇了摇头,叹道:“人家又不是非要把你留下来偷听的,还怪上人家来了。” 女人走后,屋内便只剩阿花一人了,空荡荡的显得有些落寞。门外又传来了动静,却又让人分辨不清那是什么声音。 阿花站起身来,探出头去,却只看到一缕白色的残影,与方才谈话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实在按捺不住,循着那道身影,她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又因周身是伤,被拖累了步伐。 白影离她有些远了,最终消失在了远方。 “我为什么老是要跑出来?”阿花捏紧了拳头,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打了个战栗。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往回走,脚下却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脚腕往下拖。 “啊!!” 滚在草丛中的感受实在说不上好,草叶刮在皮肤上有些生疼。阿花一路朝坡下滚,最后终于撞在一块石头上失去了意识。 “阿花?……阿花?”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凤清感觉有些熟悉,却没有听出来是谁。 真正的阿花不知怎的还没有醒,也许是因为年龄尚小,又接连遭受了这一番难,实在有些疲累吧。 凤清这么几天来,也算是跟着她一头乱撞,听见这句话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恍然间,一双手将她架了起来,仿佛在往某个地方带去。 一路上,女孩喃喃自语,声音有些小,听在凤清耳中有些模模糊糊的,心中感觉有些怪异,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她道:“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了吧。其实那天晚上和你吵架,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感觉你很诡异,那天下午像变了个人似的。” 半晌,她又道:“可是到了晚上,你仿佛又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模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砰”,又是一声响,凤清感到了脑袋一阵剧痛,不知撞上了哪里,终于将她撞了个清醒。下一秒受伤的地方又被人轻轻的揉了揉。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路。” 这下凤清终于靠着声音将人辨认了出来,是宋雨。如果不是因为那声音还算得上是温柔,凤清简直都要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阿花经这一路的磕磕碰碰,终于被折腾醒了。睁眼就是宋雨那就漂亮的脸。 “咳咳……你,你怎么在这?”许久未曾相见,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经历,而阿花又私下告过她的状。此刻见面竟然有一丝丝的尴尬。 “我见你躺在一块石头旁边,一动不动的,害怕你出什么事才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你不要介意啊。”宋雨两只手绞在一起,随后从身上取了一个水壶出来,递给了阿花。“你喝点吧。” 想起昨日宋雨那番关于水壶的言论,阿花将它接过放在手里,心情有些微妙。 摸了摸壶身,阿花道:“怪不得我感觉脑袋有些痛,原来是撞上了。” “咳咳……”宋雨听见她这句话,仿佛想起了自己刚刚干的好事,只好转移话题:“我也是今天才到这里来的,但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怎么就刚好撞上了石头?” 阿花喝了一口水之后,稍微好点了,靠在墙上道:“我出门看见了一道白影,便一直跟着他追,没想到不仅没追到,还脚下打滑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宋雨听罢点点头:“我也差不多。” 两人许久未曾交流,此刻两人相对而坐,竟然有些尴尬。感觉到背后有些硌人,阿花回头望去,就见两人正坐在一个山洞的门口。 “你过的好吗?”阿花实在找不到说的了,只好挑了一个非常的尴尬的问题来开头。 “还好。不好也不差,勉强能过吧。” 宋雨一张漂亮的脸上,神色有些憔悴,看起来是一副受尽折磨的模样。 “当年我和你吵架,除了生气,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你能不受到我的连累。”宋雨想了想,竟开始向她解释。 听罢,阿花来了兴致,反问道:“你是怕我连累你吧,怕我连累你见不到阿易哥哥?”见宋雨没有答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是你这就是真的想多了,你们若是两情相悦,我何必要来拆散你们?” 宋雨听言,眉目间闪过一丝烦闷。阿花见她这个表情,冷哼一声,继续道:“你还烦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话音刚毕,远处就匆忙跑来了一个人,见两人争锋相对的像是在吵架,连忙对阿花吼了两声,模样像是要吃人。一只手高扬,简直让人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打在人身上。 “阿易哥哥,你是嫌我还没有被爹打死,想帮个忙么?”一出口,阿花就是满嘴的□□味,说的阿易尴尬地拿开了手。 宋雨转头瞪了阿易一眼,眼中责怪之意明显,让他不得不开了口。 “对不起,是我刚刚没有看清楚,我以为你在欺负小雨,你不要见怪。” 这语气充满了疏离,仿佛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闻言,阿花气红了眼睛,道:“是,我就是欺负她了,你要把我怎么样?”靠着墙壁又撑起来了一点,她一手指着宋雨,对阿易咄咄逼问:“究竟我是你的妹妹,还是她才是你的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易内心OS:未来老婆和妹妹掉水里,先救哪一个? 打个滚儿求收藏~~(づ ̄3 ̄)づ╭?~ 第37章 迷踪小径 阿花此刻理智全失,一看两人一齐出现,就感觉一把火从心里烧了起来。只感觉他们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 唰的一声站起来,她揉了揉脑袋,径直往外走去。略过了两人在后面的呼唤声,未曾回头,道:“我出去找找路,不是说这里出不去么?我就不相信了。” 还没有走出几步路,阿花就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胃里泛起一股恶心。脚下不稳,差点又要摔在地上。 恍然间,阿花感觉自己被人一个人扶住了。回过头去,果然是阿易。 其实方才阿易与宋雨之间的气氛,实在算不上是太融洽,只是她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此刻缓过神来,火气终于消了一点了。 如今她的身体也确实不能逞强,索性便也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阿易将她背在背上,往洞内走去。 是夜,洞内火堆上烤着两只山鸡,三人相对坐在一旁。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山鸡被烤的黄灿灿的,看起来极为诱人。 阿花咽了咽口水,就听见自己一天没进食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脸上有些赫然。 宋雨将鸡腿掰下来递给了她。 “谢谢。” “不用谢,你最近累了,多吃点。” 见两人终于好好的说上话了,阿易或许是有些兴奋。将另一只鸡取下来,仔仔细细地撕成了好几块后,邀功似地递给宋雨。 脸上笑意满满,道:“小雨,你也吃啊!” 见他这幅模样,凤清便知捅了马蜂窝了。 阿花是连两人一齐出现都会生气的人,更别提这样毫无遮掩的示好了。 用力咬了口鸡腿上的肉,嚼了嚼,只听她道:“知道你们两人郎情妾意,可这还有外人呢,能不能注意一点?” 这个话题不提还好,一提,宋雨的脸色就变了。阿花见不得她这幅模样,仿佛一切都是阿易自己一厢情愿似的,想了想,自己拿着鸡腿退到了洞内的角落处,离两人离的远远的。 见两人的身影终于没有那么清晰了,她扬声道:“你们两个继续啊,不要管我!” 洞内空旷,回声在内经久不息。待这声音终于止息了,阿花只见那两人的身影又靠在了一起,心中一阵火大。 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依然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凤清觉得,她若是再待在阿花的身上久一点,可能自己也要崩溃了。 有道是:女人的脸,六月的天。 上一秒,阿花还是一副对两人的言行耻于言说的模样,此刻凤清敢打包票:用不了多久,她又要自己蹭着过去。 果不其然。 阿花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准备偷偷听一下他们又要做什么。 “小雨,昨天阿花偷听咱们俩讲话的事情,你不要生气啊。”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藏的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人轻而易举的发现了。阿花完全忽略了自己在看到冲天火光时的言行,却以为是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宋雨却没有阻止她,反而让她听了全程。 “我没有生气。”宋雨语气毫无波澜,又道,“昨晚……,阿花是不是挨打挨的很重?” 阿易叹了口气,点头:“是啊,我爹的脾气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的,发生那样的事,一顿打是在所难免的。” “那你应该好好陪着她的,今天为什么又出来找我?” “我……” “如果你不出来找我,我们不起争执,或许咱们就不会摔下山坡了。如今这局面,我们连能否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是锲而不舍地来烦我?” “有这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出去才是现在的首要任务。少来打扰我。” 宋雨说完这句话后,站起来转了个身,就当场“抓获”了又在偷听的阿花。 宋雨脸上一个怔楞,倒是没有责怪的表情。阿花却已经尴尬到了极点,只好道:“里面太闷了,我想出来走走,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啊!” 这谎撒的毫无技术含量。因为她站起来往外走时,脚因蹲的太久已经发麻了。但为了掩饰自己,她仍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走到洞口时,回头对两人说:“我真只是出去透透气,你们不用管我!” 见两人确实没有追上来,阿花松了口气。洞外一片漆黑,弯月高悬,倒是洒下了几分银辉。 既然找了借口出来,一时半会肯定是不会回去的了。 阿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条幽静的小路,便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 正值仲夏,林中蝉鸣不断,反倒衬着人迹罕至的幽静。 可这份幽静,不多时便变了味道。这处无甚人烟,却有无数条岔路口。石子小路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也未曾有。 当阿花心下终于惶恐起来,准备原路返回时,却发现这些路全部都变了。 大概是想着大不了一死,阿花竟鼓起了勇气,朝林中喊道:“有人吗?!” 凤清听到这样一喊,顿时头大,在这本就有些可怕的林中唤人,若是来的是个熟人还好,要是来的是心思不正之徒,便是三个阿花也挡不住。 索性,回声反反复复回荡后,仍是一片寂静。 可这种无助绝望的感觉,却也无比致命。尚且不说夏澈都曾多次调侃过凤清是个路痴,便是她识得路,也无法帮助阿花走回去。 阿花心中的恐惧一阵一阵地蔓延起来,最后连腿都在抖。疯狂地在各个岔路口中穿梭,却发现无论如何走,她都会走到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十岁的小女孩最终蹲在一颗树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口中喃喃:“阿易哥哥……” “阿易哥哥……你在哪,救我。” 在这个名字被念了数十次后,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地道:“小雨!我错了!小雨,救我……” 天空中的一轮弯月不知何时早已消失,连烦人的虫鸣都逐渐消散了。阿花哭的满脸是泪,只用自己的袖子不断地擦拭着。哭到最后累的几乎要睡着了,却依然在啜泣着。 阿花的衣袖上一片狼藉,简直没眼看。迷迷糊糊间,凤清感觉自己好像又想起了从前。 “嘘!”耳边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音色清脆如铃,听来令人心旷神怡。 凤清却来不及赞叹,扯过少女的衣袖,附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猜我干了啥?” 少女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阿翼,也就你这个小师弟脾气好,换成别人早就和你闹翻了!” 凤清听了这句指责却仍一脸笑意,摇了摇少女的袖子:“洛渝!我的好师姐,我这不是遇上了你们吗,遇上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幸运啦,如果这次的后果实在一发不可收拾……”,讲到这里时,凤清终于笑出了声,“我相信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洛渝懒得与她计较,说的好像哪次不是自己给她打圆场一样。指了指前面在小院里看书的少年,她道:“你今天到底准备干啥?笑得这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到吃的了。” “……这怎么说话的,开心的事不应该是捡到钱么?我有那么好吃吗?”凤清听言,佯装出一幅生气了样子,偏生长的好看,唇角又抑制不住的往上翘起,看起来一点也不严肃。 “你有。”洛渝捏住她的两边脸,使劲揉了揉。 这个动作洛渝从小做到大,凤清几乎都要免疫了。等她松了手后,轻轻地揉了揉,喏了一声,示意她看向那少年,语气是强忍的笑意:“你看他背上的是啥?” “颜翼师兄早。”一旁三三两两地走过几位同门师弟,颜翼点了点头,也礼貌地回道:“早。” 见他一副正经的模样,一个年级尚小的师弟噗的笑出了声,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 随后那捂嘴师弟尴尬地对他笑了笑,道:“这小师弟刚刚才来鹿台峰几天,不懂规矩,还不懂规矩,烦请颜翼师兄多多见谅。” 颜翼见两人模样确实尚轻,大度地颔首道:“无事。不过待会早读之时,切莫在掌门面前失礼。” 见颜翼这幅得体师兄的模样,凤清几乎要笑出声。 只见颜翼丝毫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待方才那两人走过后,又拿起了书来一本正经的研读。 “哈哈哈!”周围笑声响起,颜翼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你们怎么了?” 此刻正是用饭之际,同门师兄妹们几乎都结伴而行。原本颜翼在此看书,就是图一个清静,此刻热闹了起来,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寝拿卷轴了。 可这周围莫名其妙的笑声,却让他一头雾水。 抓了个一旁笑的最欢的师妹,颜翼礼貌地一拱手,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师妹告知。” 颜翼原本就长的极为好看,虽在凤清等人面前有些毛躁,可在师弟师妹面前还是装的一副博学好师兄的模样。但此刻他那耀眼的容貌都没能引起小师妹的注意。 只见小师妹此刻笑的直不起腰,盯着地面,良久才停止了,咳了两声道:“师兄,你不会是又得罪凤清师姐了吧?” 颜翼听言,竟认认真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道:“近日似乎,并无得罪阿清的地方……吧?” “哈哈哈哈哈哈!”一言毕,小师妹又开始笑了起来,指着他的背,道:“师兄,你一本正经的模样配上这只乌龟真的好好笑啊!!” “?!”颜翼脸上一红。 见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凤清在一旁笑的几乎要晕厥过去了,揽住洛渝的肩膀,道:“走,咱们去南衡殿。” “回去干嘛,马上就要用饭了。” 凤清理了理衣袖,清了两下嗓子,道:“你和我去就知道了。” 第38章 大乌龟 红木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卷轴,颜翼踏进寝殿的时候,殿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将自己的外袍褪下,轻轻搭在一旁,翻了翻,只见后背一只大乌龟正以一种攀爬的姿势被画在上面。 似是早有预料,颜翼仅仅只是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那乌龟的线条,居然还笑了一笑。 “也不换个把戏,这么多年了,还是那只乌龟。” “唔!”正想开口反驳,凤清便被洛渝捂住了嘴巴。 少女也不说话,任由凤清在那毫不示弱地发出“呜呜”惨叫声,活脱脱像一副凶案现场。 凤清心知洛渝其实在捉弄她,也任由她去了。两人此时站在颜翼的窗后,垫着脚查看着屋内的情况。 只见少年将衣服抖了抖,拿了件新的出来披上,从书架上取了一个卷轴便要转身离去。 钟声响起,早读已经开始,凤清掐了把洛渝的腿,疼的她放开手了。还没等洛渝开骂,她便连忙道:“要迟到了!” “谁!!”屋内的少年似有感应,眼神警惕地向窗外扫来。 却见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我早上出门前,分明关了窗,这谁给我打开的?”少年声音十分好听,像极了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干净又不失活力。 “真不愧是阿翼啊,这声音和模样,叫那些小师妹看见了,可是要一个二个喊着春心荡漾了。”凤清在心中腹诽道。 猛一个大力,凤清只感觉自己被人用力一扯,便滚入了一旁的草丛里。 颜翼伸出头来,左右扫了两遍,见一无所获,终于还是关上了窗。 “快走吧!再不去,箫夫子要罚人了!” “啪啪”两声,戒尺打在木桌上,声音清脆而又震慑力极佳。 堂下年纪尚小的孩子被吓了个激灵,将书摊开后,皆装做了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近日我见大家多有怠惰,不知是何原因?” 夫子年纪不算太大,约莫不惑之年,名为箫其山。与南衡诸位为同辈,据说年轻之时执剑入世,却没在世间掀起一朵浪花。 而立之年回到鹿台峰,不复曾经的容光焕发,心甘情愿地当了一个夫子。可他的才能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此刻他声音低沉,不怒自威间,让凤清上下都抖了一抖。 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凤清脸皮紧了紧。 “你又不是第一次在他的课上干这种事了,还紧张?” 洛渝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偏生人又坐的极为端正,声音压的很低,竟让人感觉毫无异样。 凤清舔了舔嘴唇,也将身子坐正了。 她道:“你听谁说的我紧张?别瞎说。” 洛渝语带不屑:“我听你的腿说的。它抖的很厉害。” “既然个个都无人答话,那我就先出题了。” “空桑剑法第三式,强调的是什么?” 凤清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在周围扫了好几转,见无人应答,正想着干脆自己来解了这尴尬的局面,就见颜翼站了身来。 轻轻将书放于桌面,他平视着箫夫子,道:“所谓空桑剑法,空字即是精髓。第一式临水旨在身姿灵动,应敌轻盈。第二式经泽,旨在剑法与灵力交汇互融。第三式凌夕,剑法、灵力、符篆三者相辅相成,威力较之前二式,有着极大的提升。” “说的不错,坐下吧。” “空桑剑法不是女子才修的么?颜翼师兄为何了解的这么清楚?” 方才在院中嘲笑颜翼被捂住了嘴的那个小师弟,此刻按捺不住,又扯扯了身旁之人的衣衫,好奇的问道。 “我说你啊,当真是才来几天,连这都不知道?” 凤清坐在一旁,歪着头见两师弟窃窃私语,两人神色忽而惊诧,忽而恍然大悟。也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到底被这些人传成了什么模样。 箫夫子见众人越谈越热火朝天,轻咳了两声,亲自做了解释:“空桑剑法作为双修剑法之一,与逢遥剑法两相互补。若是执剑者配合默契,心意相通,两人则可发挥出各自剑法威力的两倍。” 朝颜翼点了点头,他继续道:“鹿台峰向来不禁止男女相恋,空桑逢遥剑法的存在,就证明了这一点。若是有人能真正将这两种剑法配合得当,实则也是一种传承。” 凤清在下面坐着,原本听的入神,就听箫夫子话锋一转:“据我所知,凤清的空桑剑法修的极好,趁此机会,不若展示一番给师弟师妹看看吧。” “我?”凤清听自己被提名,周围人双眼紧盯着自己,不由吞了下口水。 “是的。不用谦虚了,阿清,你的成绩优异程度是全峰上下有目共睹的,不用妄自菲薄。” “我也没说我不行呀……”凤清听了他的话,向来脸皮极厚,竟也没有反驳,只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右手抓起剑,抬头望向前方,便与箫夫子对视了一个眼神,只见他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而后微微点头,以示赞赏。 凤清汗颜,心中感觉实在有些对不起一会儿的他,定了定神,还是走上前去。 课室内有一块空地,平时不作他用,便连夫子们教学的时候,也很少使用。 一来,剑法实战课向来是在室外进行,其次,课室内传授的多是剑诀,也用不着实际操练。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一次。 鹿台峰的统一服饰向来是一袭白色云锦袍,袍子上花纹不定,可自行绣改。同时,若是成绩格外优异者,向来会在年终时发放一些银两。 用这些银两去置换一些衣物、书籍,向来是无人会管的。只要不太过分,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如凤清喜穿绿衣,洛渝则是经常身着一袭鹅黄色纱衣。两人向来结伴而行,也可以说是鹿台峰的一道风景线了。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像柳条抽枝一般的季节。凤清一袭轻薄绿色纱衣,发上一根碧色发簪轻缀,周身并无太多首饰,却正衬了她的灵动清纯。 朝露刚刚从树叶上滑落,太阳初升,阳光从窗外洒进,照在凤清的发上,显得整个人尤为的好看。 抽出叶曲剑,凤清站在那块刻意被腾出来的空地上,剑起,衣袂猎猎。剑尖闪烁着红光, 临水一式起,此刻无敌可迎,凤清便剑随心动,不多时,一朵剑光所铸的红莲便已渐渐成形。从花苞到微张,再到最后完全盛开,整个过程仅持续了几秒,就如昙花一现,但依然美丽的不可方物。 堂下有人看的痴了,一片寂静无声间,凤清用剑尖从纸篓里挑出一沓废弃的白纸,剑中注入灵力,白纸便在空中纷纷扬扬散作了六月飞雪,看起来极为美丽。 袖中抖落一张火符,将它贴在剑身上,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白纸碎片皆化作了流星,在清晨的课室中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两秒后,火光湮灭。被火灼烧过的白纸竟未化为碎片。一个师妹伸手捡起了一片纸屑,只见上面一朵红莲的模样似要破纸而出。 “好漂亮……”小师妹惊叹连连。 片刻中,红莲碎纸才终于像是燃烧殆尽了,被人一碾便成了粉末。 像是被凤清这一番展示震慑的有些呆了,课室里久久没有人说话。当第一个人反应过来,开始赞叹时,众人才像缓过神来了一样。 “好漂亮!”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空桑剑法,和我练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时间,课室里沸反盈天。 凤清站在台上,一番演练完成后,越过吵吵嚷嚷的众人,感觉一道目光静静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往下一看,只见颜翼换掉了早上的白色校服,穿上了一袭金色镶边长袍,颜家二公子的美人之名,此刻来看,确实名不虚传。 方才坐在他的左后方,倒是没怎么注意看他。此刻两人对视间,凤清只觉得他原本就好看的脸,似乎又俊美了几分。 影影绰绰间,凤清仿佛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向课室走来。身影格外的熟悉。 凤清定睛一看,一声师兄就要喊出口,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此刻自己才刚刚演练完,表现还尚佳。或许一会儿还能将功抵过,若是再加上一个带头嚷嚷的罪名,有可能就又要跪祠堂了。 低头看了一眼颜翼,凤清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起来别人眼里有些诱人,可颜翼却感觉自己心中的警钟一瞬间被敲响了。 “你想要干嘛?”明明周围嘈杂无比,可凤清就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话。 挑了挑眉,她扬声道:“今日阿清的演练好看虽好看,却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摸了摸鼻子,她正了正剑穗,待大家安静下来了之后,才继续道:“还请大家不要见笑。” 转头看了眼箫夫子,凤清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就见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像是得到了大赦,凤清连忙走了下去。坐在位子上的时候,她才终于将一颗心放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 抓过洛渝就对她发牢骚:“刚才好险啊,要不然,差一点就不是红莲一现,是火烧课室了。” “你们没有看出我的失误吧?” 洛渝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没有!阿清很棒的,别紧张就好了,拿出你平时打架的气势来!” “去你的,我哪有经常打架?” “是是是,没有每天打架,就是每个月打上那么个十次而已。” 凤清转头,见先前站在门口的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不知怎的,心情有些落寞。但还是默默地接了话:“没有这么夸张好不好,按你的意思,整个鹿台峰上的人都和我交过手了!” “今日空桑剑法的演示就到这里。”箫夫子语气有些低沉,“此剑法虽好,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同理,将适合你们的剑法练至精通,照样会非常出色,知道了吗?” “知道了!” “既然如此,就把我昨日布置的卷轴交上来吧。” 闻言,凤清偷偷瞄了颜翼一眼,见他坐的笔直。再往身侧一看,一个卷轴静静地躺在一边。想起早上的事情,凤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似乎有些大,惊动了一旁认真听讲的颜翼。 少年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瞅着凤清:“你笑啥?” “不。我没笑!”凤清伸手揉了揉脸,佯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却在看到颜翼一脸茫然的同时又突然破功。 “噗!” “就先从颜翼开始把,把你的卷轴交上来。” 颜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凤清,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卷轴,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颜翼,你在发什么呆!快交上来!”箫夫子似是从来没见过他这幅磨磨蹭蹭的模样,有些不耐烦,“你是没有做么?” 站起身来,颜翼双手捧着卷轴朝着箫夫子走去。突然感觉脚下一绊,下意识的收脚,手中的东西却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待他发现方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卷轴在空中散开,啪的一声盖在了箫夫子的头上。 一只黑色的乌龟被歪歪斜斜的画在上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箫夫子,你没事吧!” “夫子!” 堂下众人他一脸狼狈的模样,都强忍住笑,七手八脚地将卷轴给扒拉开。 凤清此刻倒是把什么“会给南衡殿丢脸”、“这样一点也不尊师重道”之类的都丢在了脑后,整个人趴在桌上,笑的爬都爬不起来。 箫夫子似是很久都未曾发过火了,此刻简直怒火冲天,骂道: “颜翼!你给我解释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阿清把颜翼真正的卷轴也带在身上的,事发后就拿出来了~~ 最近卡文卡的头秃…… 其实这篇文我写到现在,看的人也很少,但是我知道始终有人一直在陪着我,一直在等我写,我就很满足了。因为是新人写文,这么多年来我看的多,但是真正着手开始自己写,还是第一次。所以肯定会有诸多不足,但是真的非常感谢每一个愿意看我文的小天使,我一定会将我心中的这个故事写完,不负初心的~ 第39章 陷阱 “哈哈哈……”梦里的场景实在记忆犹新,醒来后仍然记得那种感觉。 恶行被箫夫子发现后,凤清在他的雷霆震怒之下战战兢兢罚站了一节课。最后还是颜翼求情,才让夫子心软没有再继续罚下去了。 或许是被困在这个地方太久了,凤清只感觉自己每天都神神叨叨的。心下叹了口气,就感觉阿花睁开了眼睛。 然而入目却不是林中幽径,而自己也没有靠在树下抱膝。 坑坑洼洼的洞壁依然十分硌人,阿花竟然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洞口。 “阿花,你昨晚怎么没有进来,坐在外面不冷么?”宋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花绝不会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的声音,竟然会觉得有一丝安心。 实在有些累,她放弃了回怼,浅浅道:“没事,外面的空气也挺好的” “可我昨晚出来找你时,找遍了这片都不见你。”毫不意外的,阿易从宋雨的身后走了出来,蹙眉看着她,问道:“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没有想到自己一夜又困又累,好不容易回来了,劈头盖脸听到的便是一顿骂。 “我干什么去了,关你什么事啊?你少管。” 阿易听见了,又想和她吵架,忍了忍,还是低了头,道:“我昨日下午出去打山鸡的时候,发现了一群野狼,多亏我平日里还有一把子力气,才顺利回来了”。 看着阿花震惊的眼神,他无奈道:“我只是关心你而已,你干嘛这么大火气。我怕你在外面遭到什么意外,才会出去找你啊。” “你说,外面全是野狼?” 阿易点点头,“是,但是不知为何,它们似乎特别弱,原本我都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没想到,见到我开始动手,狼群退的比我还快。” 阿花越听越不对劲,手指攥紧了衣角,道:“你真的确定么?可我昨晚往外走,根本什么动物都没有看到,整片林中寂静无比,除了虫鸣鸟叫,就是树叶唰唰的声音。” 可等她们几人循着阿花的脚步,走到了她口中说的那第一个小径时,一片的树林却挡在几人眼前。 树木高耸入云,像一群士兵守在此处。 草丛中不断有嘶嘶的声音传出,像极了蛇群吐的信子。 凤清一听到这个声音,只感觉自己魂魄都要揪起来了。只可惜阿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要不然她当真可以体会到头皮发麻的感觉。 “跑啊!” “我去,怎么会有这东西!” 几人匆忙往洞口的方向奔去,却感觉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反而是身后那些东西的声音越靠越近了。 “啊!”阿花感觉自己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检查身上的挫伤,便感觉自己的脚上被缠上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阿花倒是没看清楚自己是被什么绊倒了。此刻摔在地上,看见宋雨就在前方不远处盯着自己看。一阵紧张间,她病急乱投医,朝着宋雨就是一阵乱喊。 “小雨!” “小雨救我!” 阿易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头来,就见一只黑色的小蛇缠在阿花的腿上,让她不敢动弹。 心下一紧,阿易立刻冲上前去,捏住了小蛇的七窍,狠狠摔向了树林中。 一双手有些冰冰凉凉的,阿易牵着她往外奔去。 “抓紧。” 阿花心下一酸,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小雨,刚刚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阿花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几人远离了那个地方,就看见了一旁毫发无伤的宋雨,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一些埋怨。 “没有啊,我只是……”宋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复平时的温柔淡定,有点颤抖,她指了指几人方才逃出来的地方,道:“那个地方那么可怕,我也很害怕蛇啊。” 被阿花的眼神紧盯着,她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啊,你方才的处境那么危险,我也担心你啊,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救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阿易一手抓了一个,两方劝架。 不知为何,凤清总感觉这三人凑在一起,永远都对彼此没有好脸色。 幸好那蛇已经看不见了,不然的话,多在凤清眼下晃悠几下,她可能真的要立地飞升。 “宋雨,我和你从小是一起长大的,虽说我们已经五年没有相处过了,但是你的性格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真的少装天真懵懂了。”阿花摇摇头,不愿再和她说话。 “你都说了,是五年前的事情,如今谁还能是当初那个自己?”宋雨眼眶红红的,道:“你扪心自问,你和当年的自己相比,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吗?”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周围风云突变。原本是夏日晴空,转眼间便乌云笼罩。 风起,树叶从地面被卷上天空。沙尘被吹起,打在人脸上有些生疼。 几人皆是少年,面对此番景象,第一反应便是逃。 原先落脚的洞口仿佛离几人不远,伫立在前方时,就像一个避风港。 “阿易哥哥,怎么办?”阿花首先发问,此刻也不管宋雨是不是装模作样了。将两人的手握着,便要往前方跑去。 周围风声有些大,她只有吼出声来,才能让两人听见。 “跑啊!” “唔!”脚下一个踩空,阿花感觉自己又一个失重,不知踩到了什么地方。 这运气实在太背,类似的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她身上,令凤清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踩空的一瞬间,宋雨松开了她的手,似乎也摔到了地上,疼的“啊”了一声。 一只手被阿易紧紧抓着,阿花往下看去。只见自己仿佛踩入了一个陷阱。照理说,这种陷阱多是村中捕猎时设下的,也不会太深,如若不然,猎物没有抓到,人却丧了命就不好了。 可这个陷阱下面却一片漆黑,却绝不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楚的原因。 凤清跟着阿花的视线一阵琢磨,却也不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小雨,你怎么了?”阿易一边抓着阿花的手,一边回头望去。 隔得有些远,宋雨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我没事,你把阿花抓好就可以了!” 听了这句话后,阿易才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 他手中用力,想要将阿花拖上来。可却听见“咔嚓”一声,骨头脱臼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啊!”阿花眼泪汪汪的往上看去,阿易一张极其年龄的脸上,此刻带了一丝焦急。 “你不要乱动,待我把你拉上来了,再将脱臼的手臂接回去就可以了。” 耳边风声似乎越来越大了,阿易回过头去,就见不远处一颗树似乎摇摇欲坠。树根几乎都要被连根拔起,便是他如今俯在地面上,都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被吹走。 “咔”的一声,阿易睁大了眼睛,就见那树以不可抵挡之势砸了下来。而宋雨正站在那处,低头揉着眼睛,根本没有注意到大难即将来临。 “不要!”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阿易松了手,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与宋雨抱在一起往一旁滚了几滚。 而阿花在被松手的那一瞬间,万念俱灰的摔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触底时却没有疼痛。 空气中一阵腐尸的味道钻入了鼻间。 几乎是一瞬间,她撑起身来一阵干呕。然而洞底太深,根本见不到一丝光亮。 她只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像是被什么液体沾染了满身。 遥远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声嘶力竭,听来让人的灵魂都有些颤抖。 阿花一开始紧闭着呼吸,到后来憋的浑身难受,还是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然而洞底太深,空气稀薄,也让人感觉窒息无比。 热热的泪水从脸侧滑下。 她不断告诉自己,干脆就这样睡过去吧,也许不用再醒,便不用这么痛苦了。可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从远处传来,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那人说:“阿花……阿花!” “你要撑住啊!” 脸上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它在不断的扫来扫去。 阿花伸手,终于抓住了那根粗麻绳。 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间,黄沙早已不再肆虐。 女人的怀抱一如往昔的温暖,阿花被她抱在怀里,所有强忍的坚强都一瞬间奔溃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阿娘……” “你怎么跑出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你知道我会担心的么?”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怪,但又舍不得大声地吼她。 只是一遍又一遍拍着她的背。 女人的动作十分舒缓,凤清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果不其然,待两人缓过神来,只听阿易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阿花,你在下面究竟看到了什么?” 身上黏糊糊的感觉逐渐褪去,阿花身上带着的那股腐尸的味道也开始飘散。她伸出手来,只见自己满手的血。一半是抓住绳子时被勒伤的,另一半则来自于那个潮湿恶臭的洞底。 低头一看,满身衣物皆被染成鲜红。 阿花急忙地望向女人的眼睛,在瞳仁里清晰的看到了一个狼狈的自己。而那双眸子的主人神色却不自然。 嘴角紧抿,似乎藏了许多话想说,却又不愿意说。 “娘……?” “你们是怎么到禁地来的?”女人抹去了阿花唇边的血迹,“而且还这么巧,正好跑到了这里?” 第40章 惊变生原形毕露 “什么……是禁地?”凤清感觉周身发冷,不知不觉间,阿花便问出了和她一样的问题。 女人神色有些难看,道:“村子里,那些病死的女人,都会往禁地里埋,想来方才你便是不小心滚入了那个地方。” 宋雨听言,浑身一震,不顾一切地往那个“陷阱”处跑去,不知想起了什么,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许久才听到她说了一句:“娘……” 几人回到村中的时候,天色已然昏黄。 阿花见到那个男人时,浑身一个颤抖,不知为何,这种从小就存于心中的恐惧之情越发严重了。 “你偷走迷毂,有没有给我打过招呼?” 男人冷冷的声音传来,阿花和阿易不禁靠近了一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为何要和你打招呼?两个孩子不见了,你成天也不见有着急。这次是有我不顾一切的去救了,下次呢?” 女人声音有点愤恨,高声骂道:“如果不是我偷了迷毂,阿花和小易如今死在了哪里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男人走过来便一耳光甩在了女人脸上。 阿花心中一个震颤,连忙上前抱住了男人的腿,哭道:“爹,你不要打娘,不要!” 抬头只见到男人的下巴,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她道:“娘是为了救我才这样做的,爹你要打的话,就打我吧!” “当然是为了救你这个小杂种,为了你这贱货,家里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我当真是作了什么孽啊!” 下一刻,阿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撞上地面的时候,侧头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见事态越发的控制不住,女人疯狂的挣脱了男人的桎梏,将阿花抱在了怀里,转头便骂道:“阿花好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每次都下这么重的手?” 男人一身衣服都脏兮兮的,泥土混在上面,此刻倒没有显得狼狈,自下往上看竟带了一份残忍。 “啊!”女人的头发被男人抓住手中,将阿花从她怀里撕下来往旁边一丢,便抓着女人进了屋子。 “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隐隐的叫骂声传来,阿花艰难的爬了起来,冲向紧闭的房门。 双手猛烈又急促的拍着门,阿花边哭喊着边道歉。 可房内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行为有任何停止的趋势。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阿花转头便见阿易转身,似乎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要去哪?!” 阿易转过头,捏了捏拳头,道:“我出去走走,家里面总是在吵架,我……很难受。” “你难受?!阿娘这次救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你和宋雨哪一个没有责任?现在娘又受苦了,你还想自己一个人跑掉,你是人么你!” 阿易似乎不愿再搭理她,转身便坚决地离开了,阿花一阵血气上涌,眼前发黑,靠在门上,此刻天色昏黄,临近傍晚的天空昏昏沉沉,伴着门内的争吵之声,像极了穷途末路。 “我说这么多年,你把小易当亲崽子养呢,你把阿花当什么了!”女人声音激愤,伸手便将桌上的东西拂了下去,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 “阿花?你好意思说,自从你嫁入我家来,多少年了,才生了个女儿!老刘家要是真的绝种了,就怪你个贱货!” 争吵之声持续了许久,骂到最后,女人的声音渐渐熄了。 阿花心中不祥的感觉愈演愈烈,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又开始拼命地拍门。 下一秒,如愿以偿的,门开了。 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阿花,片刻后出了门。 女人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娘!” 阿花发了疯,拼命的冲上前去,连碎瓷片刺破了脚掌都毫无感知,将女人抱在怀里,她声嘶力竭地哭着。 “娘!你不要离开我!” “娘!不要啊!你让阿花怎么办!” 摇了摇一动不动的女人,阿花声音嘶喊到声音都几乎要发不出了。 “啊!!!”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先前阿花娘带着三人回家的时候,宋雨找了个借口便将阿花带走了,那时她笑容甜美,阿花娘也不做多想,只微笑着同意了。 虽然她也未曾对自己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可阿花就是感觉浑身发凉。 这个从小一起的长大的朋友,如今当真是彻头彻尾地变了。 “我要看清楚什么?看清楚你在阿易心中有多受宠,看清楚我有多卑微么?”阿花语调低沉,盯着面前那张好看的有些过分的脸,道:“以前我不懂事,这两天多有得罪,对不起,我向你赔罪了。” 阿花一脸的愤愤不平,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违心,但心中一片酸涩,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 宋雨听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伸手拍了拍阿花的肩膀,而后凑近她的耳边,道:“你该恨的不应该是我,是你哥哥。” 这声音分明十分轻柔,可阿花却感觉浑身发抖,反问道:“为什么?” “你想啊,分明是你哥哥厚此薄彼。如今你哥哥还没有真正的娶媳妇,仅仅是为了一个可能过门的女人,就能把你置之脑后。哪一天他要是真的娶了人进来,你岂不是毫无地位可言了?” 阿花听罢,冷笑道:“那分明是你挑拨离间好么,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现在的这幅嘴脸,当真是令人作呕。” 宋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诶,怎么说话呢。我对刘易的态度,你分明心知肚明,何苦要把所有的罪都怪在我身上?” 阿花偏过头,将宋雨的手抓住,一字一句的道:“就是因为你这幅毫不在意的模样,我才对你恨之入骨。” 宋雨听罢挑眉,阿花声音颤抖,咬牙切齿道:“很多东西,别人究其一生都得不到,而在你这里,却被你弃如敝屣。”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下,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流泪,“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宋雨甩开她的手,神色也变了,盯着阿花的眼睛,她恨声道:“凭什么你们觉得好的东西我就该珍惜?我告诉你,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好,我不要!” “他刘易在我眼里就是个笑话。如今你又有何等资格来指责我?” 再次回忆起那副场景,宋雨凶狠的眼神似乎还历历在目。如今抱着浑身冰冷的女人,阿花心中恨意滔天。 如果不是因为宋雨,自己怎么会被连累到被毒打。如果不是因为那道白影像极了宋雨,她又怎么跟着追出去,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宋雨!” “你不得好死!” 门口放着一根棍子,阿花狠下心,将女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将棍子拿在手中时,远处隐隐走过来一个男人,看模样,是那个经常和阿花爹厮混的黄石。 阿花咬牙躲在树后,等那人走过之后才慢慢钻了出来。 盯着宋雨家的方向,她疯狂的跑去。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小雨,求求你,不要这样……”阿易的声音卑微到几近乞求。 “今天阿爹告诉我消息,不日我就要被接进县令府上了。你不必再纠缠我。”女声冷漠而坚定,几乎是丝毫余地都没有给留下。 “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这怎么可能?” “由不得你不信,明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到时候你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捏紧了手中的棍子,听见前面的争吵声渐熄。阿花上前一步,看见了阿易落寞离去的身影。 宋雨身姿窈窕,尽管年岁不大,长发纤腰却已衬出了这个女孩将来的美丽。 阿花咬了咬牙,见阿易终于走远了,拎起棍子,盯着她的后脑便用力打去。 却没想到,面前的少女似乎对她的行为早有预料,侧身一避就躲开了她略显笨拙的攻击。伸脚一绊,阿花摔下的那一瞬间,意识到了这种感觉分外的熟悉。 “你!当天蛇群攻击咱们的时候,是你绊的我,对不对?” 宋雨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从这个角度来看,高傲又残忍的神色一览无余。 “你真聪明,这次终于猜对了呢。不是我不救你,而是你本就是我害的,我凭什么要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罢此言,宋雨勾起嘴角,微微笑了:“那是不是该我先问,你为什么要提着棍子来这里呢?” “我……当然是来找你报仇的!” 话音刚落,阿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整个人都缓不过气来。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宋雨手中力道加重,勒的她满面通红,而后松开手,提起她的衣领。 火辣辣的感觉从脸上传来,宋雨的耳光打的极重,她只感觉嘴里咸咸的,像是尝到了血的味道。 “我都还没怎么对你下手呢,你还想先置我于死地?”这声音狠厉无比,只让人感觉宋雨下一秒就要杀人。 可阿花全身酸软,此刻也根本做不得任何反抗。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久,前面铺垫了好多流水账鸭,终于快写到高潮了~~ 第41章 替她 宋雨抓着她的后领,一路往宋家后院拖去。一路上小路凹凸不平,阿花只感觉自己身上多处都被撞出了伤,火辣辣的有些疼,而她此刻却不敢出声反抗。 后院被荒废多时,仅有一口水井也因为里面的水太脏而无人使用。村中土地多,几乎每户人家的院子都极大,但真正在使用的,却只有一两间。即使有人在后院大声喊叫,前院的人也将毫无感知。 而这后院因为常年无人前来,已经铺满了落叶。如今听闻人声,许多常居此地的动物也慌慌忙忙的往周围四散逃窜而去。 一个木桶被放置在一边,满满地盛满了往日的雨水。脏兮兮的树叶飘在上面,一看便知,这桶死水极臭无比。 “唔!”还来不及思考这桶的用处,阿花便被人抓着头往里面按去了。 女孩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渗人,只听她问道:“你恨不恨?” 下一秒,阿花被人从水桶中提了出来,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缓过气,她立刻回道:“恨!我怎么不恨!” 宋雨听罢笑了,凑近她的耳畔,道:“你恨谁?”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娘怎么会死!我恨你,我恨不得马上让你死!” 尾音刚落,宋雨又将她的头按在了木桶中,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力气更大,更不容人反抗。 水中呼吸而带出的气泡变的有些少了,像是求生欲使然,阿花竟爆发了力气,拼命的挣扎。 看她也足够难受了,宋雨将她抓了起来,捏住她的脖子,细声细语地问道:“还恨么?” 阿花此生从未经历过此般境地,心中恨意愈演愈烈,伸手抓住宋雨的衣角,却被人拂开。 “我根本没有害过你娘,你以什么立场来恨我?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要告诉你,你如今的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你要恨,就该恨你自己!” 宋雨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麻绳,套在她脖上用力紧了紧。阿花呼吸有些困难,吃力地道:“我恨啊,我怎么不恨。我恨这世间不公平,我恨我自己从出生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好的待遇。我更恨我保护不了阿娘,恨一心对你的阿易什么都得不到!” 阿花眼神有些涣散,依旧努力的发着声:“可是我光恨我能做什么呢?我光恨着,可我根本改变不了这一切啊!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说到后面的时候,由于力竭,她几乎是声若蚊音。见她这幅模样,宋雨松了松手,给了她一口气喘,随后又紧紧掐住了。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滑过宋雨的手背。阿花却毫无感知。 “从前我恨我爹,后来我恨你,到如今,我谁也不恨,我只恨我自己。” “事已至此,你再恨也没有用。和我合作,帮我杀人,我可保证事成之后,我们姐妹相称。他日我若嫁进县令府,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沉默了许久之后,宋雨终于开口。阿花此刻精神接近崩溃,又无法呼吸,宋雨的声音又模模糊糊的传来。 仿佛这么久以来,她遭难的时候,宋雨的声音一直在她耳畔模糊的响彻。 听清楚宋雨说的话之后,阿花终于笑了,这声笑十分短促,却让人听出了不少悲凉。 而后,她胡乱摸着,终于撑到了水井的边缘。支起身子,盯着面前容貌姣好的宋雨道:“第一个杀谁啊?” 沉思片刻,宋雨盯着阿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刘易。” 早有预料,阿花听罢,嘴角勾了一个弧度,艰难地仰着头看向天空。夏日的树叶茂盛,密密地遮盖了这一片天际,连星光都很少从中露出。 咳了两声,她回过神来,声音沙哑而坚定地道:“你以为,你梦寐以求的县令府是每个人都想去的么?” 宋雨手中力气加大,阿花艰难地继续道:“阿易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一生什么也得不到!我宁可死,也不会帮着你去伤害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 说完这句话,阿花终于感觉解脱了。“扑通”一声,被扔进水井的那一刻,溅起了厚厚的水花。那一刻,她还能模模糊糊听见宋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又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原本,也是不必生活在这样一个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地方的啊。” 凤清呆在阿花的体内,模模糊糊间,这句话却勾起了她的回忆。 宋雨失去母亲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声嘶力竭的对她说的。 可这人间地狱,何时是尽头啊。 阿花的神识越来越溃散,到最后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一片迷蒙间,凤清回想起了夏澈那双干净的眼睛,想起了洛渝的笑容,也想起了颜翼那张分外好看的脸。 十五年的生活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闪过。这一生她哭过、疼过、笑过,也欢乐过,悲伤过。这世间还有许多事情值得她眷恋,值得她去珍惜,可结局却绝不是一世英名终于死于一口水井里。 感觉到身体逐渐从阿花的神识下剥离,凤清努力地保持着清醒,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捏起拳头感到刺痛的那一刻,她咬了咬牙,努力地向水井上方游去。 “阿花……你怎么一身都是水?” 凤清回刘家的时候,就见阿易一个人眼眶红红的呆坐在院中,见自己回来了,连忙凑了上来。 见他这幅模样,是方才回来,根本还不知道阿花娘已经出事了。 倒也好。省了许多事。 凤清甩了甩头,径直走过他的身旁,用肩膀撞的他一个踉跄。 冷冷的声音传出,凤清道:“我去找宋雨了。” 见她这幅模样实在反常,阿易抓住了她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的水渍。夜晚的凉风吹过,凤清冷的嘴唇发白,却强忍着没有发抖。 “你找小雨,怎么会弄的这么一团糟?”阿易牵住她的手,两人并排坐了下来。 轻轻将凤清身上的外套脱下,阿易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见他这幅好哥哥的模样,凤清轻笑一声,道:“五年未见,最近又总是闹不愉快,我感觉有些对不起她,便去找她叙旧了。” “哦……”阿易听言,抿了抿唇,摸摸她的头,道:“这样就对了呀,本来你们两打小关系就极好,闹成如今这个局面,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何况……” 凤清仰头,一张脸上眼睛亮如星辰,眨了眨眼睛,她道:“何况,阿易哥哥你很喜欢她,是么?” 心意被如此直白地说出来,阿易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收手摸了摸鼻子,他脸上有些烧,磕磕巴巴地道:“是啊。所以你们更要好好相处的呀。” 凤清收了一脸懵懂的神情,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和宋雨发生了矛盾,你死我活的那种。”顿了顿,她凑近一寸,头顶离阿易的下巴很近,“那你会选择帮谁呢?” 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谁更占理,我便帮谁。” 凤清听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语气有些阴冷:“那今日,明明陷阱深不可测,掉下去根本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在,你就那样干脆的放弃了我,去救宋雨。” 凤清撑起身子,眯起眼睛,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谁更占理?” “我……”阿易感觉气氛有些凝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半晌后,他道:“你不是没事么?” “当真是不值。”听罢,凤清一阵无言,只在心中默默为阿花哀悼。 得到了答案,凤清索性也不再咄咄逼人了,放松了身体低下头,盯着地面上的一片落叶,语气缓缓道:“可我并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幸运的呀。” 抓住阿易的衣角,她语气急迫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阿花,死了。”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她继续道:“你会为我难过吗?” “会。” 阿易坐直了身体,像是立下誓言一般的道:“而且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的。” 凤清想为阿花探的话都已经探完了,此刻心下有些悲凉,不再说话。 夏夜蝉鸣四起,晚风吹在身上,本应舒心至极,但此刻凤清从头到脚都被井水浇了个彻底。打了个冷颤,她紧了紧身上阿易的衣服,缓缓开了口。 “我今天去找宋雨,其实知道了一个你应该会很开心的事情。” 阿易听言,眼睛一亮,急忙问:“什么事情?” “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浑身狼狈,是因为我很难过。” “你怎么了?” 凤清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想要先告诉你一个事情,你得保证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可以吗?” 阿易此刻被她吊着胃口,忙不迭地点了头,道:“好。” 阿花每个深夜的辗转反侧,每个见到阿易时的心动,此刻都已经不复存在,早已随着那冰凉的河水,永远地被埋入了地底。 原本也只是一个孩子,即使心有不甘,即使心存嫉妒,她也从未真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朝魂归天地,却连一句喜欢都未曾告诉过自己的心上人。 实在令人唏嘘。 “反正现在这幅身体也不是我的,我说了啥也没有人会真的记住。”想了想,凤清在心中腹诽几句后,做了一个决定。 紧紧抓住阿易的双手,凤清学着阿花的口气,缓缓道:“阿易哥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喜欢你。” 听言,阿易的眼睛瞬间便睁大了,捂住了凤清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别逗我了,我可是你的哥哥。而且你在院中说这话,被爹听见了,咱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跑不掉就跑不掉好了。”凤清伸手将阿易的手抓住放在一边,“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每次看到你和宋雨你侬我侬的在一起,我心中恨不得冲上去将你们两个分开。” “那一次将灶房烧了,我就是因为担心你久久不回家,所以出来找你。可是没有想到,你却和宋雨在林中争执。可最让我心痛的,就是宋雨当时对你的打击和侮辱,我的阿易哥哥这么好,她凭什么这样折辱你。” 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段话,虽说是阿花的心里话,但凤清还是觉得脸上有些烧。 搓了搓了脸颊,凤清抬头,见阿易眼神黯淡,不知是因为听到关于宋雨的事情,亦或是对这个妹妹的剖白的无力回应。 鼓起勇气,她再接再厉道:“就算别人怎么想,又怎样,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兄妹。” 说到这里时,凤清突然想起,阿易其实是阿花同父异母的哥哥。但话已出口,难以收回,只好接了下一句,“但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雨姐平日里喜欢装小白莲,喜欢嘤嘤嘤。 很快阿清就要和她真正交手了。 小澈澈都没有得到过表白……(不……) 第42章 计谋 离两人不远处的房屋内,油灯已然熄灭。万籁俱寂间,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沉默半晌后,凤清盯着阿易的双眼,语气悲凉:“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宋雨,而她也足够配得上你,所以我愿意选择退出,只是内心多有不甘罢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小雨心中并没有我的分毫位置,”阿易摇了摇头,“何况不日后,她就将被接入县令府了,我……” 语毕,阿易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抬头一看,凤清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在他耳边轻声道:“哥哥何必妄自菲薄,如果宋雨不喜欢你,又怎么可能给你那么多次机会?” “机会?” “是啊,一个人如果真的厌恶另一个人,是不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包括那次她埋怨你不给她带药膏,不也是一种撒娇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凤清一双眼里眼神专注,掩在夜幕之下,令人根本无法看清:“下午我便是想着这件事,才摔入了池塘。只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们两毕竟永远都是不可能的,我愿意放手……” 话音未落,凤清的后半截话便被人打断了。 “你是说,小雨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拉不下面子,才拒绝我?” 阿易那张原本溢满了悲伤的脸上,此刻一瞬间便绽开笑容了,只听他语气高扬:“那她不日就要被接走了,我该怎么办?” 凤清听言笑了笑。 那一瞬间,阿易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妹妹仿佛哪里不一样了。 阿花此前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像是阳春三月里的柳条,又像是清晨莲叶上倾泄而下的露珠,好看的有些戳人。 心中隐隐觉得她的这幅神情有些奇怪,但是心中关于宋雨心意的喜悦冲破了一切,他回握住凤清的手,道:“我知道你和小雨一向关系好,今日……” “今日你们解开心结之后,一定想出了办法对不对?” 凤清眯眼:“这事很好办啊,只要你告诉宋雨的爹爹你愿意娶她,真真正正的把你们的感情表露出来,这事还会办不了么?” 将手抽出来,凤清理了理阿易的衣领:“小雨好歹也是宋叔叔的独女,再怎么也不会想要她去送死的吧。你知道的,送进县令府的女孩子,有几个是真正活下来了的?” 夏夜并不寒冷,即使只穿一件单衣,也只能感觉到凉风习习。 将阿易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凤清轻轻披在了阿易的身上,道:“该怎么做,我想你心中有数了,这事不能拖,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变数。” 阿易扬起唇角,点了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目送着少年的身影越走越远,凤清捏紧了拳头,回头望了一眼阿花爹娘的卧房。 心中悲愤实在无处发泄。 这个村落早已病态,男人不把女人的命当命,迟早会发生反噬和报应。 任何人被逼急了都会做出疯狂的事情,阿花爹杀了阿花娘,确实该死。而宋雨的目标却是进行对整个村落的屠杀。 想起和夏澈最初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整个村落人心惶惶的模样,想起禁地那个腐臭至极的洞底,想起那些个飘荡在村中的女鬼魂。凤清心中仿佛被破了一个洞,夏夜的风呼呼地往里面吹,即使用什么东西去堵,那个地方也永远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了。 而此时,却有人告诉你,她可以帮你,将整个心脏都毁灭。 像禁地里那样的洞底,又何尝只有那一个呢? 阿花今日就算没死在井底,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扔入一个类似的地方。 此刻夜空星辰疏朗,凤清抿了抿唇,依靠着阿花脑中的记忆,朝村落的一个地方走去。 一处荒废已久的村落中,一个小女孩瑟缩的抱腿靠在墙上。 明明并不寒冷,女孩却在不住的发着抖,走近一看,她分明已经睡着了。 轻轻的将人叫醒,小女孩睁开眼,惊喜的叫了一声:“阿花姐姐!” 凤清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从阿花家带出来的窝窝头,轻轻塞进女孩的怀里。 女孩一张脸脏兮兮的,却在见到阿花的一瞬间溢满了笑容,将窝窝头捏在手中,她张嘴轻轻的咬了一口,边咬边笑。 凤清看见她这幅模样,确实止不住的心酸。 在黄石的叙述中,这个单纯可怜的女孩子,最后被阿花爹放干了她身上的所有血,残忍的祭了天,只为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开始流传的谣言。 “小丫,姐姐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里来看你了。” 女孩听言,脸上的笑意立刻便收敛了。 停下了正在吃窝窝头的动作,她拍了拍手上的碎絮,想要伸手抓凤清脏兮兮的衣角。 凤清将女孩小小的手轻轻的放进掌心。 “并非我要抛弃你。我只是想要让你逃出这个村落。村外那个我常带你去的树林你还有印象吗?” 小丫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凤清叹了口气,轻轻道:“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吧。” 这声音太小,除了凤清自己,几乎没有人能听见。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小丫听不清楚。” 被这一声喊回了神,凤清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方才阿花被扔下水井的时候,不小心在身上撞出了许多处的淤伤。方才一路上奔忙,倒是没有太过注意。 此刻被小丫一碰,倒是疼的钻了心。咬牙强忍了一阵,凤清才缓缓开口。 “小丫,这个村子并不适合你居住,等这段时间的风波过去,姐姐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听见凤清说自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小丫连忙点了点头,头发蹭在凤清的耳边,毛茸茸的有些痒。 就像这个女孩子给自己的感觉一样。 “好,我听姐姐的。” “今晚你便连夜出村,趁着大家都还在睡觉,比较容易好跑,等明天天亮了,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知道么?” 当阿易一瘸一拐的从宋家出来的时候,凤清神色冷凝。 等少年彻底消失在这一片的时候,凤清才踏进了宋家。立在宋雨卧房的门口时,里面隐隐传出几声闷哼。 凤清推开门,便见到了侧身在床上的宋雨。 “你!你怎么没死?”宋雨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将被褥抱在身前,大有凤清再向前一步,她便要回击的模样。 偏生今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凤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宋雨爹那个模样,哪怕只有这一个女儿,也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 宋雨在他那里的用处,就是一个供驱使的丫鬟,是打骂毫不还手的娃娃,也是一个用来换钱的东西。 嫁入县令府可以给他带来的利益,远比一个阿易能给他带来的,多得多。 “小雨,你不用害怕。”凤清进门后,顺手就将门关上了。走到宋雨的跟前,凤清将她被打的青青紫紫的手臂拿起来看了一眼。 手掌温润,是活人的温度。 意识到这一点,宋雨才稍稍放了心,再次问道:“你怎么没死?” 凤清蹲在宋雨的身下,从下往上看着宋雨的眼睛,认真道:“多亏小雨你手下留情,我才没有真的死在井下。” 指了指脖颈上的红痕,凤清惆怅地说道:“幸好你当时没有用尽全力,还给我留了一口气,我才有力气从下面挣扎着游了起来。”想到这里,凤清往一旁的地面上呸了一口,“不过那里面的水是真的臭啊!” 握住宋雨的脚踝,凤清道:‘小雨,我喝那里的臭水都差点喝饱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雨被人捏住脚踝,心下有些焦急,拼命的想挣扎,却被人死死地控制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 凤清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自顾自地继续道:“小雨,我们现在可以回到五年前那样么?你也知道的,我失去了娘亲,和你一样了。阿易又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今后的生活可是只能指望你了。” 宋雨见她自说自话这么久,终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嗤笑了一声:“阿易不将你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对你好,你可能对他痴迷成那副模样么?” 没想到宋雨居然将阿花的心思猜的一般无二,凤清惊讶了一秒,又想通了。 “诶,你笑什么呢?”将手放开,凤清站起身,拍了拍宋雨肩膀上蹭上的灰尘,道:“这不是你说的么?我的哥哥厚此薄彼。” 直到此刻,宋雨仿佛才感觉到了不对劲,将凤清的手拍开,语气冷漠:“今晚刘易来找我,是你指示的吧?” 被人拍开了也不恼,凤清踱步在她身边坐下,语带笑意:“这怎么能是我指示的呢?是阿易哥哥自己喜欢你,是他自己想要来找你的,我能起什么作用?” 宋雨不听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单刀直入问道:“你今晚来找我到底什么事情。我杀你时是本就想要你命的,你不必与我套假近乎。” 凤清摇了摇头,笑意满满地看着她:“我来找你,是想帮你杀人的呀。你不是说,事成之后,你我姐妹相称么?”靠近宋雨的耳畔,凤清轻轻吹了口气,道:“这世间对我不仁,我又何必要义?小雨说的对,我们本就不该生活在这人间地狱的。” 语毕,宋雨久久没有回话,整个屋中静谧无比,窗外风声呼啸,越发显得气氛有些凝固。 凤清见她毫无应答,勾唇一笑,道:“既然你已经改变主意了,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宋雨坐在身后,静的有些可怕,但凤清并未回头。直到踏出门口的一瞬间,她才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回答。 “阿花,你今晚很不正常。” 微微仰头,凤清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床边的宋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淡淡道:“这不是很正常么。人嘛,总是会变的。谁还能是当初的自己?何况是我这种遭逢大难的人。” “凤姑娘,你藏了这么久,终于是藏不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清要开始演戏辽~~ 打个滚儿~~卖萌求收藏丫~~ 第43章 合作 “真不愧我陪你演戏这么久,还在阿花面前装模作样。” 凤清从宋雨口中听到阿花这两个字,心头一瞬间便燃起了一把火,她拍开了宋雨想要过来搭她肩膀的手,语气阴冷:“你别在我面前提阿花,真正的阿花早就死在了水井之下。” 宋雨听言,清浅的笑意浮了出来,若是不是说话的内容实在令人胆寒,光凭这一副样貌,可真当得上是一位温柔的美人。 “阿花那是自不量力,她自己非要来找死的,我为何还要手下留情?何况此前她对我诸多不敬,我都一一原谅了,还不够么?” “她为何要对你抱有敬意?你是她是什么人?”凤清盯着宋雨这张脸,扬声道:“你是她的主子还是长辈?” “话不能这么说啊,凤姑娘。我生来就不该是这个地方的人。我的母亲是不幸,可我却不能让这种不幸继续下去,阿花她若是有点脑子,就该选择与我合作。” “何况,你不就是来找我求合作的么?在这装什么好人呢,还为阿花鸣不平,我劝你,收起你的怨气。”宋雨见凤清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 她这动作仿佛不久前才对阿花做过,此刻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啪”,宋雨一个趔趄,捂着自己的脸就往后退了一步,话还卡在喉咙中没有被说出来,就见凤清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就推了她一把。 背脊撞到了床沿,发出了咚的一声。先前才被宋雨爹打过一顿,此刻她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她抬头一看,月光从窗外洒进,那人此刻虽仍顶着阿花的一张脸,看起来却完全是两个人。 凤清蹲下身,一手将宋雨紧紧推在床沿上,一手轻轻拿起她的手,学了学宋雨的口气,温柔道:“我劝你呢,不要妄图对待我像对待阿花那样。” 站身起来,凤清提鞋便轻轻踩在了宋雨的手上:“我凤清一生骄傲至极,绝不可能在你这里受制于人。我要借你离开这里不错,但你若是想要对我下手,我不介意先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手段。” 凤清脚下用力,宋雨疼的脸都皱在一起,却咬紧了唇,一言不发。 “我现在是暂时只能借住在阿花的身体里不错,可你……”伸手在宋雨的脸上抚了抚,凤清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而后语带笑意的道:“可你不也是只会一些下三流的幻术么?” 看着宋雨的一张脸都因恨意扭曲了几分,凤清用指甲在她的脸上抓了抓:“你说,你不日就要被接进县令府了是不是?” 宋雨此前一直在忍耐,未曾答话。此刻不知道是那句话刺中了她幼小的心脏,即使周身都被人控制着,她仍笑着道:“是啊,等我脱离了这个地方,我就解脱了。” 手下用了点力,宋雨那张素来苍白的脸上便多了几道红痕,凤清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学宋雨那渗人的温柔语气,此刻愈发亲呢,“不知,县令府家的少爷若是看见……一张残破不堪的脸,会做何感想呢?” 听完这句话,宋雨才意识到了凤清准备在她脸上做什么,连忙威胁道:“我的幻术即便是下三流又如何?你不也中了招?你可别忘了,若是我不愿让你破这幻境,你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笑声越发娇媚,道:“连你那位师兄,也无法置身事外的呢。” 凤清见她一脸的妖娆倔强,摇了摇头:“你是怎么从清纯美人变成日后那副万人骑的模样的?” 笑了笑,她道:“我现在有个大概的揣测了,想必那位少爷,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似是不知凤清为何突然谈起这事,宋雨脸上竟然有了少有的迷茫。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凤清便半是哄骗半是威胁的道:“我会配合你做你要做的事情,但若是你有反悔之意,我保证和你来个玉石俱焚。” 听到这句话时,宋雨眼中晃过了一丝慌乱,但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向凤清道:“明晚子时,宋家后院的水井处见面。” 话毕,她对凤清扬唇一笑:“就是阿花死去的地方,我想你,应该非常熟悉吧。” “你来了。” 午夜的宋家后院内,宋雨静静地站在中间。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子躺在一旁,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仿佛陷入了昏迷。 阿花的年岁不大,年底才满十一。因为长期缺少营养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此刻凤清站在院门处,夜幕上月色很亮,而光却无法映射到她身上。宋雨一脸的冷漠,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远,却像永远横亘了一条鸿沟。 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凤清轻轻踏过干枯的树叶。这处因为长期无人打扫,刚刚飘落的新鲜树叶与干燥的树叶交织在一处,一踩便发出了各种细碎的声音。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第一个下手的不是阿易?” 片刻后,凤清立于宋雨身前,盯着身下昏睡而毫无感知的男孩看了几眼。随后把目光移到了宋雨的脸上。 “这不是要给凤姑娘面子么?”宋雨笑了笑,道,“凤姑娘既然这么为阿花鸣不平,我也得要让阿花死得瞑目啊。” 凤清面上冷淡:“那你这可真是善良至极啊,我得替阿花感谢你。” 凤清语气阴阳怪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宋雨与她两人既已互相摊牌,说话自然不用再演戏。 “看来是我错了,倘若我让你附我的身体,我不信你了解了我的过往还会是这样的态度。说不定你都直接替我杀人了呢。” 凤清答:“抱歉,我若是想要收拾恶犬,是不必知道它曾经受过多少毒打的。” 这个比喻实在有些不太友好而且不雅观,宋雨敏感得感觉到了她的嘲讽之意,回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凤清淡淡一笑:“字面意思罢了。什么时候动手?” “凤姑娘不是名门正士么?现在这忍不住要下手的样子,真让我大开眼界。” 凤清不理她,径直将放置在一旁的绳子拿在手中,半途却被人阻止了。宋雨的手冰凉,不小心触到凤清,两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你不要杀人了?今晚这一而再地阻止我,是想直接放我走么?” 宋雨摆摆手,指了指她手中的麻绳,道:“拿给我,我自己动手。” 凤清知道她是不放心,怕自己搞什么小动作。为表诚心,她手脚麻利的给男孩缠到了脖子上。扬起头,将自己脖上上的红痕展示给宋雨,“你确定你杀的了人?就你这瘦肉的小身板,不是我说。哪天你真的如愿嫁入了县令府,也只有被人弄死的份。” 宋雨听言,缓缓收了手,“你请。” 凤清手有些发抖,盯着男孩的睡颜,心中的痛苦越演越烈。手上一个用力,男孩似乎被勒的疼,终于惊醒。 睁开眼后,凤清和宋雨皆蹲在面前盯着他。 男孩拼命地伸手,却被宋雨抓住压在了地上。生死攸关之际,他涨的满脸通红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雨脸上终于带有了一丝笑意,柔声道:“别挣扎了,下辈子不要再当男孩子了。” 晕过去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凤清那双幽幽莫名的眼睛。 探头往水井内看了一眼,见那谭水终于归于寂静,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宋雨才放了心。 直起身子,宋雨就见凤清直勾勾地往井内望去。眼神悲凉而无助。 “别看了,人不就是你杀的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呢。” 凤清分明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却没有回头,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宋雨狐疑地走过去,用力在凤清的背上推了一把。那人摇晃了一下,一张脸上的神色变的有些令人恐惧。 宋雨被人推的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后,连忙道歉:“我见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你被勾魂了呢,就推了你一下。” 凤清前进一步,她便退后一步。 “你可真是随时随地都想对我下手,也不想想以你一个人的力气,哪有那么容易杀人,我劝你少动点心思。想为自己报仇,想为自己鸣不平都可以,别把心思动到你凤清姐姐身上。” 宋雨上前一步,走到了水井旁,再三确认了那人毫无生还的可能后,道:“行吧。” 见凤清仍没有离开这个地方的意思,嘲讽了一句:“阿花已经死了,你就别看了。我也劝你少想点这些,早日将我给你的任务完成,早日离开才是” 离开的时候,宋雨回头望来,眼神莫名像极了许久之前,凤清和夏澈两人第一次遇见“阿花”时,那个女孩的眼神。 鬼使神差的,凤清问出了口:“我和夏澈第一次在村口救下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你?” 宋雨听完这个问题,只隐晦地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种种迹象串连在一起,凤清心中有个猜测逐渐浮上心头。如果这个猜测的方向是对的,那么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一枚树叶缓缓飘落在她的头上,凤清抬手轻轻拂去。 见宋雨已经走远,凤清毫不犹豫地跳下井,撞开那个暗门后,地底内再无光亮。 凤清伸手摸了摸,终于在触及男孩温热的身体时松了一口气。将他背在身上,凤清出了暗门,尽力往上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演技派的巅峰对决……凤清表示自己从来不怂。 鹿台峰打架小能手从不受气~哈哈哈~ 打个滚儿求收藏丫~ 雾色村的进度条要撑不住啦,再过几章就要回现世辽~ 第44章 筹谋 冰凉的井水打在脸上,凤清有些睁不开眼睛。男孩虽然只有七八岁,身体仍然有些沉。 凤清一面挣扎,一面在脑中飞速运转着。 如果宋雨就是那个女孩,那她装成阿花的模样是何用意? 总之绝不可能是因为念旧,念一个早就被自己害死的人,有何意义?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凤清才终于畅快的呼吸了起来。 将人轻轻的放在地面上,凤清快速的在他身上点了好几个穴位。男孩咳了一声,侧身在地面上连连吐了好几口水,才终于缓了过来。 刚刚醒过来,就见到仇人杵在面前,心中说不害怕才是假的。 似乎是由于惊吓实在过大,男孩一口气喘不上来,仿佛又要登天。 凤清拍了拍他的背,顺了顺他的气,就见男孩颤颤巍巍的道:“我这是在阴间么?” 指着凤清的脸,他道:“阿花姐姐以前才不是这个样子,你是哪里来的鬼附在了她的身上?” 虽说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自己确实是附身了阿花,但却并不是鬼。 酝酿了一下词汇,凤清还没有开始解释,就听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四处横飞,沾的满身都是。与原本就被井水打湿的衣服混在一起,显得实在有些狼狈。 “我死了,你这个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一定是被人抓住打死了,才会下地狱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不对啊……如果这是在地狱的话,那我?” 凤清见这个孩子实在是被吓的不清,此刻也并不嫌弃他的一身狼狈了,将人搂在怀里,她哄道:“别怕了,别怕了。” 男孩在她的安抚之下,仿佛真的镇定了不少,吸了吸鼻子,又准备开始哭。 凤清捧着他的脸,只见他嘴巴一扁,又要开始哭了。 反正这后院也向来无人,他想要哭就由他去吧。 等男孩哭够了,凤清才开口:“真正想要害你,不是我,是宋雨。” “宋雨姐姐?” 提起这个名字,男孩脑中晃过了一个漂亮的人影,先是呆滞了两秒,突然之间神色便变了。 宋雨留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印象,便是在他挣扎时,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宋雨姐姐为什么要杀我?” 稚子天真,便是阿花早熟,在五岁的时候也仍是一派天真,仍会为了朋友的绝交一言,气的连连几天食不下咽。 这个村中的男孩,向来被无限的娇惯着长大。即使吃穿跟不上,但是他们的世界仍然要比女孩子幸福不知多少倍。 男孩努力回想了一下傍晚时的场景,宋雨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浅浅地对着她笑着。 而后醒来便是一场令他终身都不再想提起的回忆。 凤清用袖子擦了擦男孩的脸,柔声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你不去招惹别人,就能平安无事的。” 孩子还太小,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不过闹了这么大半天,他也知道了凤清并无恶意。 每个人都有对潜在危机的恐惧之情,对于死亡的恐惧超过了一切。 他带着哭腔,扯着凤清的衣服,睁大了眼睛,问道:“阿花姐姐,我能不能回家去啊?” 凤清眨了眨眼睛,就听男孩继续道:“我爹娘要是半夜起来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着急的。” 无声的叹了口气。凤清不知该作何回应,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现在的处境。 见凤清久久不回应,男孩有些着急了,加快了语速,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姐姐……” 凤清将他抱了起来向外走去,男孩以为她是要带自己回家,喜悦之际打了个哭嗝。还没等他开心几分钟,就听到了一句令他沮丧无比的话。 “你知道的,宋雨那副模样实在很可怕。” 男孩点点头,湿透的头发在凤清的脸侧擦来擦去。 “如果你现在就回去,一定还会被她抓起来的。而后果今晚你已经体会到了。” 男孩打了个冷颤。 “如果你只是消失了,你的爹娘一定会到处找你。我相信,他们哪怕掘地三尺也不会真的放弃。” 说到这里的时候,凤清语气有些悲凉:“但是,若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只是你的尸体,那我想,一定比焦急不知道痛苦多少倍。” 扶正了男孩的身体,此时他浑身有些颤抖,抱紧了凤清的脖子,无助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花的这具身体此时也只有十岁,抱着一个男孩实在有些吃力,但她咬咬牙,还是没有将他放下来,只柔声道: “跟我走。” 九天后。 男孩看着周围坐的一圈人,个个的年纪都和他相仿,最多就是一两岁的年龄差。 个个脸上都带着或是悲伤,或是惶恐的神色。 最早来到这里的小丫此刻担当了大姐姐的角色,看着这群围坐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男孩,随后默默地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一些干粮掰开,塞到了他们的手里。 “阿花姐姐现在不在,她出去找吃的了,你们不要害怕,来了这里就不会有危险的。” 最早被凤清救下的那个男孩子默默啃着饼子,听言后点了点头:“我来这里的时间最长,阿花姐姐确实不会害我们的,大家都不要害怕。” 见坐在身边之人眼神怯生生的,男孩抿了抿唇,犹豫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块饼子。戳了戳那人的肩膀,把自己仅剩的干粮递了过去。 林中蝉鸣不断,凤清感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许久。 然而细想起来,仿佛只有这繁忙又劳累的几天,她才真正的有了存在的踏实感。 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凤清提起了神,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一只白兔在草丛中窜来窜去,她顺势向前扑去。眼见晚餐就要有着落了,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心,便见那兔子仿佛受了惊吓般,一瞬间便逃的无影无踪。 凤清扑倒在地,由于草丛称得上是比较茂密,这一扑倒也不疼。眼前出现了一双草鞋,凤清向上望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凤清轻轻被人扶了起来。 “阿花,你这两日怎么不回家?” 凤清盯着他的眼睛,道:“娘已经不在了,我为何还要回去?” “原来你知道了?”阿易的声音有些愧疚,“我本想瞒着你,这么大的事情,你……” 凤清摇了摇头:“别说了,你知道事发当天你在哪么?你现在没资格说为了我要瞒着我。” 阿易低下了头,缓缓道了声:“对不起。” “呵,没事。毕竟媳妇才是你将要相伴一生的人,我们这些外人,能奢求什么呢?” 这句“外人”着实像一把刀子,直直插在了阿易的心脏处。 凤清不愿再提及这个话题,每次听见关于阿花娘的事情,这具身体的心脏就不由自主的泛疼。 哪怕阿花已死,情感也永远不灭。 “阿易哥哥,谢谢你这两天愿意在我房中放一些吃的。爹找不到我,肯定对你撒气了吧,这两天当真是辛苦你了。” 听见阿花生疏的感谢,阿易又浑身不自在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呐呐说:“你不用这样。” 此刻日落月升,凤清略一猜测,便知道了阿易此刻出来寻她的原因。他迟迟不肯开口,凤清又忙着捉晚餐,只好明里暗示他。 “小雨是不是明日就要出村了?” 阿易原本还在犹豫,凤清先前那副神色是一副万念俱灰,一脸的不想与他讲话。没想到此刻她却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的?” 凤清笑的有些勉强:“哥哥,我每日都要拿走你给我准备的吃食,路经村里,多多少少都是会听说一点的呀。” 想来是爱意迷人眼,阿易一个少年,此刻也像一个孩子一般紧张了起来。他吐出一个音节,“那”字还没有说完,就像把自己哽住了一样。 半晌接不出下文来。 凤清轻轻歪头。 阿易吞吞吐吐半天,最后还是艰难的说出了口:“那日我听你的,找宋叔叔表明了心迹。可小雨却全程与我撇清关系,你说的……她也心悦于我。” “是真的么?” 见他说了半天终于憋了一句话出来,凤清好歹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无奈地拍了拍阿易的胸膛,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不久前,小雨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会埋汰咱们家没有水壶么?” 阿易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哑然道:“为什么?” 凤清见他此刻都还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有些好笑。 “女孩子受伤了,需要安慰不假。但是一副管用的伤药,比你在她耳边叽里呱啦说上一下午还管用。”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咱们家揭不开锅了,有个女孩子不停的在你耳边说:‘你要振作呀,你不能就此倒下呀’,‘你倒下了我可怎么办呀’,这样类似的话。” “你是不是很难受,巴不得她给你拿个窝窝头过来?” 阿易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此刻他才终于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一点曾经那个阿花的模样。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酸。 “是这样,阿花说的对。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 凤清感觉此刻肚子饿的有些难受,面上却不显。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宋雨爹平日里对她动辄打骂,这你是知道的?” 阿易皱了皱眉道:“嗯。” 宋雨的那张脸虽漂亮,却不出意外总是一副苍白的神色,这一部分是因为营养跟不上,更多的则是旧伤未愈。 “既然知道他父亲性格残暴,你为何非要给他一个打骂宋雨的机会?” 阿易微微睁大了眼睛:“我没有……” 凤清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你没有的话,为什么非要拉着宋雨在他面前表明心迹?” 阿易急了:“可这不是你教的么?让我去告诉宋叔叔……” “我是让你告诉宋叔叔,可没让你拉着人家小雨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宋叔叔或许会怜惜你的一片真心,可你们两人一起出现,不就代表了早有私情?” “宋雨爹本就想把小雨卖入县令府换钱,”凤清顿了顿,“‘卖’这个词语或许不好听,但你我都知道这就是事实。” 阿易眼神有些暗淡,连带着声音都有些萎靡不振:“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多。” “你这番行为,不仅没有起到作用,相反还推动了县令府来接人的进程。因为整个村中,像你一样想要娶小雨的人,怕是不少。” 阿易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此刻心下慌了,而此刻能帮他出主意的人,却只有这个妹妹。 病急乱投医,他逮着凤清就急急忙忙的询问下一步的方案。 见鱼儿终于上钩,凤清勾了勾唇角,轻轻在他耳边道了一句:“去劫花轿。” 坦然直视着阿易略带震惊的表情,她道:“劫了就带她走,天涯海角,总之再也不要再回这个地方。” 第45章 计中计算人中人 “这是谁家在嫁女儿?阵仗这么大,哪家有这个排场?” “嗐,你说啥呢?你见咱们村里面,谁家娶媳妇是这个模样?” 男子声音原本敞亮无比,此刻却将声音压低了下来,一手掩着嘴,道:“你别以为这是个好兆头。这呀,明显是县令府的那位少爷,又在纳妾了。” “哦?”另一人正听的津津有味,此刻也忍不住搭了话,“不是说进了那少爷的房,便很难再出来了么?” “是很难再活着出来。”说话之人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副看好戏的八卦模样。 凤清蹲在一旁,忽略了那两人的谈论声,侧身看着一旁的阿易。 “你做好准备了么?” 往日总是愁眉不展的少年,此刻眉眼间却尽是坚定。 “我做好了。如果这一次没有能成功的将小雨救出来,我终其一生都会愧疚不安。” 凤清终究还是不忍,开口道:“虽说……” 话到一半,她却住了口。木已成舟,终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难不成告诉他,宋雨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所谓的自由么,告诉他,他努力想要带给那人的一切,都是对方不屑一顾的。 从某些而言,这一切甚至都是累赘。 她是骗了他,骗他说宋雨同样也心悦他。 可对他来说,这句话却犹如甜蜜的□□,终究是甘之如饴罢了。尽管这不过是一场幻境,若是能通过这一场豪赌,让阿易真正看清对方想要的是什么,而自己又能给得起什么。 又何尝不可。 围观的人逐渐散了,凤清与阿易一路紧跟花轿,终于走到了村外的一处荒地。 雨后的地面一片泥泞,县令府的人抬着轿子也走的十分艰辛。凤清蹲在山坡上,时机成熟之时晃动了手中的麻绳。 滚石从山坡上滚下,众轿夫发现情况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此刻谁也再顾不得轿子里是否还抬着人。尽数四散而去。 在灾难面前,任何一个人的本能反应,都是自保。 车队四分五裂。阿易见到这一幕,赤红了眼睛就往山坡下冲去。 一颗石头击中了轿子,阿易慌了心神,竟然也没有想太多,径直用身体抵住了往一旁歪斜的小轿。 滚石还在滑下,而轿夫早已逃窜的不知踪影。 不知为何,阿易总感觉今天的这一切都发展的太过顺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敲了敲轿身,他唤道:“小雨,我来接你了。” 并无任何应答之声。 阿易只以为她是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吓到了,放缓了语气,他温柔的问道:“小雨,今天是阿花给咱们制造的机会,从今天起,我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周围的动静逐渐平息,可阿易却始终在自言自语,抬头望向山坡之上,原本凤清站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他有些慌了,掀开窗帘的那一瞬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小雨?!!” 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人,阿易站起身的那一瞬间,周围便围满了数十个壮汉。 “你们是谁?” 领头之人长的膘肥体壮,一张脸上尽是横肉。此刻他向前一部,拍了拍阿易的头。少年本就羸弱,被这一掌拍的头晕脑胀。 “老子是谁?你这小兔崽子毛都还没有长齐,就敢设陷阱来害你爷爷们。拦花轿?你可知你拦的是谁的轿子?” 一拳击在阿易的腹部,男人声音浑厚,“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被这一拳打的内腑一震,阿易吐出一口血来,然而偌大的天地,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救他的人。 “阿花,阿花呢?” 阿易撑起身子,一双眼直视着面前的男人:“你们把阿花弄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阿花是谁,我只知道今天你将命不久矣!” “凤姑娘,你真的很厉害,竟然伙同刘易来对我下手。”宋雨一袭嫁衣,面容娇美,此刻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中的气氛剑拨弩张,□□味四处充斥。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出去了,你看看阿花的这幅皮囊,哪里配得上智勇无双的凤姑娘你?为了帮一个阿易,你倒当真是愿意与我作对。” 凤清听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远眺之处,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男孩殴打,时不时的呼救之声传来,直到后面越来越虚弱。 宋雨终是按捺不住,亲自走了过去,站定在阿易的面前。她弯下身,盯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啧啧了两声:“刘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对我动心思。呐。” 扯了扯阿易破败的衣服,宋雨惋惜的道:“如今落的这个结局,可是你自找的哦。” “小雨,如果你是被人逼迫的,我们可不可以一起面对?” 自从凤清来到这里,便很少见阿易流过泪。如今他带着声音颤抖着,糊了一脸的泪。然而宋雨眼里却没有一丝的同情。 “你也别恨我,你要恨,就恨你那个妹妹阿花。”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啊,”宋雨不再弯下腰,一手撑着一旁的轿身,一边居高临下地盯着阿易,“你切莫连身边之人都换了一个,都不知吧?” 微微睁大了眼睛,额头上的血缓缓流了眼睛里面,刺的有些疼,他忙不迭的问道:“你说清楚,什么换了一个?!” 还没有等到回答,他便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起一口鲜血。随后心脏一疼,周身发冷。 他张开嘴,却感觉呼吸无比困难,血液倒流,心脏停歇。 那一刻,宋雨一袭红色嫁衣,站在他的面前。 逆光之处,他看不见那人的面容轮廓,而心却死了个彻底。 “自身难保的你,就不需要再知道这些事情了。” “谁?” 男人身材魁伟,此刻手臂上一阵刺痛,连忙转头环顾四周。可除了自己带来的一些人,周围连鬼影子都没有。 “老大,你怕是产生了幻觉吧。” 一个手臂上刺蝎子图案的男人拍了拍他,“走了,早点给少爷把人接回去。” “好吧。”男人狐疑的再次环视了一周,见实在毫无发现,也实在没用办法。 “你还在看呢,我说老大。是不是来这穷乡僻壤里面不习惯啊,别这么怂嘛。 这人声音语调上扬,连带着周围的一群人都哄笑了起来。 “你们笑屁,老子说真的。这地方不对劲。”男人脸上的横肉都皱在了一处,盯着立在一边的宋雨,毫不客气的道:“这穷山恶水,倒是诡异的很。” 指了指一旁的轿子,伸手攘了宋雨一把。 “进去!” 这一把力气虽不大,但宋雨向来体弱,倒是踉跄了一下。 “你那什么眼神啊。在老子面前横?”男人只见宋雨盯着自己,那神色有些毛骨悚然。 被人盯的毛毛的,他心中的压抑之感还未撤下,就听宋雨道:“请你记住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 “呦呵,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想把我怎么样?”男人走上前去就要抓宋雨的肩膀,半途却被人拦住一通好劝。 “我说,你跟一小妞较什么真。”打圆场的人一手将他的手推了回去,一边好言相劝,“反正等她进了府,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正说着话,这人突然也感觉手臂上一阵刺痛,捂住伤口,他抬眼便与方才那魁梧男子对视了一眼。 “老大,我觉得……” 不知从哪来的暗器,这群名为轿夫的护卫虽有几招功夫,但却对暗器防不胜防。 不过片刻,空气中便弥漫了一种不安的气息。 “老宋啊,你家女儿这次可算是嫁的极好了!”男人一脸堆笑,看着宋雨爹那张抑制不住笑容的脸,拱了拱手,“这……县令府的人,给的好处不少吧?” “是啊。不过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女儿,哪里比得上你们子孙满堂啊。”男人边说边摇头。 “哪能这么说呢,谁人不知你家媳妇是个大家小姐?你家小雨那副模样,嫁入县令府,怕是前途无量啊!” “借你吉言吧。”男人一脸假笑,正准备再敷衍两句,就被不远处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这谁啊,怎么一身的伤?” “这怎么回来了?!” 一阵哄闹之声从前方传来,宋雨爹心下不安,丢下刚刚谈话之人便向前走去。 “宋兄!”男人见他走了,抚了下掌,也跟着追了过去,“老宋!我说你,也等等我啊。” 好不容易搭上了他的肩膀,男人却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侧身一看,宋雨爹的神色难看至极。顺着他的目光,男人便见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个人。 一张好看的巴掌脸上沾满了血污,女孩一袭嫁衣上沾满了泥土。神色呆滞,两眼深凹。仅仅是两天没见,就憔悴的像换了个人。 “小雨?!” “给老子让开,老子要杀了那贱人!” 一阵怒喝之声自不远处响起,围在宋雨周围的人转头一看,便见阿花爹轮着一把镰刀便向这处奔来。 他神色疯狂,像是根本不想听旁人的解释,上来拦他的人被他一一推开。 “老子的儿子被你这贱货害的够惨。”阿花爹冲入人群,拎起宋雨的领子便要往外拖。 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宋雨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上前将宋雨抢过来拉在了身后。 “你儿子咋了,关小雨何事?”宋雨爹脸上冒着黑气,神色有些可怖,“我倒是还要问,小雨的为何会这么狼狈的回来?” 两人凶狠的眼神交汇,宋雨爹怒吼了起来:“你可知县令府没有按时接到人是什么结果?上头要追究下来,不仅我宋志要遭殃,你刘放照样好不到哪里去!” 听言,阿花爹像是被气的一哽,指着宋雨的手都在发抖:“你问我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不问问,她干了什么事呢!” 声音高扬,他吼道:“最近村子里大家屋里丢了多少人?谁不知道出了事?” 此言一出,周围的围观民众像是受到了刺激,终于有人挑起了话头:“刘兄,你把事情说清楚!” 阿花爹听言,怒极一笑:“好啊!大家都着急的不行,就你这个断子绝孙的货毫无感知,”他指着宋雨的手都在发抖,“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这贱货干了什么事!” 转过身,阿花爹拨开人群,就见不远处,阿花正神色悲戚的拉着一个板车。 板车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男孩子的尸体,最上面的那人,正好就是鼻青脸肿的阿易。 阿花被众人注视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扯了扯阿易的衣袖,便哭了起来。 那声音哀戚至极,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瞬间便挑起了在场之人的情绪。 终于有人认出了自己孩子的模样,一个女人疯了一般冲向板车,将人搂在怀里后大声哭道:“呜呜!!我的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躺地上滚一圈~~最近在构思新文,马上这本就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啦~ 这本完结就会火速开下篇~ 第46章 终局 有一就有二,第一个女人冲了出去后,其余人也再控制不了情绪了。 阿花爹赤红了双眼,怒吼道:“若不是今日一早,阿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哭,我还根本不知道阿易出事了!”他怒极攻心,咳了两声,强硬的将人从宋雨爹手下抢了过来。 宋雨被人拖在地上,面上一丝表情也无,直到被人拖到了板车面前时,她才稍稍动了动。 盯着车上离她最近的阿易,宋雨既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刘易啊刘易,你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如今我这幅模样又是为何,你说的喜欢我要娶我,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阿易哥哥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他的,我还不清楚么?你不愿意嫁给我哥哥,就不愿意算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宋雨听言,抬起头,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掐住凤清的脖子,手中劲力加大:“凤清,你是真的有本事啊,把我玩的团团转,现在野心还这么大。你想做什么?” “咳咳……” 即使宋雨周身是伤,可阿花这个身体照样是虚弱无比,凤清咳了几声,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眨了眨眼睛,几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爹……”凤清伸出手,朝着不远处眼睛通红的男子挥了几下,声音沙哑,“爹……救我!” 阿花爹本就痛失爱子,此刻唯一的女儿又被人抓在手中,急急忙忙的冲上前来,就将宋雨从阿花的身上撕开。这一下推的极重,宋雨摔倒在地,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仰起头,她似是也被激怒了,出声吼道:“你确定你面前这个,真的是你女儿阿花么?你切莫和刘易一样被糊住了眼睛,识人不清,最后送了自己的命!” 刘放转头,就见阿花神色悲戚不似作假,一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声音带着哭腔:“爹……,小雨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摇了摇头,她道,“娘已经不在了,爹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 阿花爹心中感受莫名,第一次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放缓了声音:“好。” “宋雨姐姐,你现在还在诬陷阿花姐姐。”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宋雨眯起眼睛,便见她与凤清第一日“杀”的那个孩子,此刻颤颤巍巍的躲在阿花身后。 他一手指着宋雨,一手抓着凤清的衣角,“那日你把我骗去了你家后院,醒来我就看见你拿着麻绳想要杀我,我被扔入了水井内,是阿花姐姐正好路过,才把我救了起来。” 男孩虽在说谎,但也实际也并无太大的区别。努力的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他浑身颤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这两天我和阿花姐姐一直躲在村外,今天早上听说井里又挖出了一堆尸体,我才鼓起勇气回来的。” 宋雨张嘴,正想解释些什么,就见凤清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摸了摸,男孩抬头,强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全线崩溃。 “呜呜!”毕竟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么多天的风餐露宿终究是疲惫至极,他奔上前去就在宋雨腹部连连打了好几拳,周围也竟无人阻止。 “凤清,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戏,这么大点的孩子,你都能教他撒谎。”男孩力气虽小,可在用了劲力的情况下,依旧是不容小觑,宋雨往后挪了挪,艰难的说道:“人明明就是你下的手,现在还在装单纯。” 凤清听言愈发攥紧了阿花爹的衣角:“若人是我杀的,他此刻又怎么能还活着站在这儿?” 宋雨往后挪了几步,正要怒极反笑出声,却正好撞上一个人的腿。向上往去,一张与男孩极其相似的脸出现在眼前。 宋雨睁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反抗便被人提了起来。 男孩大声哭喊着,径直抱住了男人的腿,声音凄惨“爹,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雨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看向宋雨爹的方向,一张脸上原本应该哭的梨花带雨,此刻却是脏兮兮的一片。 “爹!” “爹!!” 朦胧间,宋雨的眼中,那个男人的身影越发模糊,眼泪糊了双眼。 场面混乱成一片,自家丢了孩子的人此刻也再按捺不住了,冲上前去就在板车上翻找起来。 一时间哭声震天。 “阿易哥哥……”凤清将阿易的身体拖下来抱在了怀中,扯了扯阿花爹的衣袖,喃喃道:“爹……阿易哥哥……我们要怎么办啊。” 这句话犹如□□,再次激起了阿花爹心中的怨气,他大吼一声:“今天我不烧死这贱货,我就不信刘!” 宋雨被人提在手中,此刻什么美丽,什么风度都不要了。 原本心中还存有一丝对她爹的希望,此刻全数破灭掉,一缕一缕全数化为了绝望。 她自暴自弃地大笑了两声,根本也不再怕死了,朝着宋雨爹的方向怒吼道:‘爹,你当真有这么残忍!’ 见男人不回话,她高声叫骂道:“我恨你!我从一出生起就恨你!我娘若不是因为时运不济,怎么会嫁给你,我又凭什么要出生在这个地方!” 周围之人的吵闹并没有因为她的怒吼而停止,骂着骂着,她情绪崩溃至极,长长的嘶喊一声后,继续恨声道:“我凭什么要遭受这一切,我凭什么!凭什么!这人间地狱,我宁愿从来没有来过!” 这几声嘶喊淹没在人群之中,凤清朝她望去,眼神中有几分悲悯。下一秒,她摇了摇头。 “终究是世事弄人罢了。” 凤清低头看了一眼阿易,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轻轻的给他喂了下去。 环顾四周,不少的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泣不成声,凤清抿了抿唇。这些孩子都服了她从山上摘采制成的假死药。 在鹿台峰上的时候,她各方面都有涉及一些,只是在剑道之上格外的出色,她便没有花太多的心神到制药制毒这方面来。 但勉强做出几颗时效并不长的假死药还是没有问题。 放下阿易的身体,凤清跟着人群走到了一处刑架旁,阿花爹回头望去。阿易的身体躺在远处,几乎是刺痛了他的眼。 燃起了只火把,他利落地扔进了干草堆中。 暴晒了两天,再湿润的干草都已经干燥无比。 宋雨被一根麻绳绑在柱子上,熊熊烈火蔓延天际的那一刻,凤清转过头,对上了阿易的那双眼睛。 “这一次,你明白了吗?” 痛骂嚎哭之声震耳欲聋,凤清盯着阿易的眼睛,逐渐失去了意识。 长久的晕眩之感传来,凤清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场戏,这场戏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几乎都要麻木掉。 戏中人物众多,有一个脾气暴躁却爱女如命的女人,有一对亲兄妹,还有一个……恨这世事至极,却又无法改变的女孩。 剑光出鞘,凤清执剑架在红衣女人的颈上,语气悲悯:“你说你是何必呢?引我入场,只是为了让我观看一场悲剧么?” 宋雨眼眶通红:“你既知我一生这般凄惨,为何又不肯放过我?” 凤清摇摇头,一张脸上尽是麻木:“你何尝有放过那些被你杀害了的孩子?” 宋雨语带哭腔:“我又何尝被人放过了呢?!” “你引我与夏澈前来,目的是为何?”凤清不愿再多与她痴缠,单刀直入,问了她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没想到宋雨却笑了笑,那张年少时清纯无比的脸上此刻尽是妩媚:“你看,我在幻境中被你害的多惨。你还没理解到么?我恨啊!我恨这世界啊,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上前一步,剑锋在她的颈上划出细细一道伤口,她道:“即使你再如何阻止,我也确实杀掉了那么多人,我此刻依然在县令府生活的好好的,你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 “你似乎忘了我的剑已经架在了你的脖子上。”凤清蹙眉,总感觉有些诡异。 “你杀我啊!你不是最恨我这种人么?我不够可怜,也不够凄惨,阿花心生嫉妒却能被你说成是年龄尚小。可我当年,也不过与她同龄啊!我是杀了九个人不假。” 说到此处,宋雨掩唇笑了起来,“可那剩下的人,都不是我杀的哦。凤姑娘若是想要一一清算,那些同我一样作了恶的人,你可不能放过!凭我一己之力,我都当然杀不完了,但若是有凤姑娘的正义加持,那可就不一定了。” 电光火石间,凤清像是触到了一个点,连忙问道:“你之前,是想诱我在幻境中杀人?可这有什么好处?幻境与现实,又有何关联之处?” 宋雨上前一步,剑锋划出的伤口愈发深了一些,可她的笑容却愈发的娇美。 “你只要当初听从我的话,杀了人,现在不就有答案了?” 凤清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之时,将剑收回再刺出。叶曲剑刺穿宋雨心脏的那一刻,她闷声道:“滥杀无辜,不知悔改。” 直到倒在地上,剑抽出带出血沫的那一刻,宋雨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笑容,看的人心里直发憷。 “阿清!”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凤清缓缓转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积极留评丫~这样我才好改进文章的不足,很多地方都是有很大的bug的…… 最近想要开新文,所以这边会更的稍微少一些,过段时间会恢复正常哒~ 第47章 争执 “阿清,你没事吧?”洛渝一袭鹅黄色的外衫,此刻面容却有些疲惫。 在看到凤清的那一刻,连忙奔了过来。 颜翼与夏澈并肩站在她的身后。一人清俊一人明亮。 摇了摇头,凤清将剑上的血沫擦拭干净后,回剑入鞘。神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回声应道:“师姐。” “你怎么了?”夏澈的声音是一贯的润朗。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凤清总算是将心放了下来。 目光下移到他背后的剑柄上,往日的那枚白色剑穗此刻不知所踪。 想来之前便是不知何时被宋雨拿走了。 凤清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地面上的宋雨,她的面容娇美不改,血迹染红了前胸的衣物。 几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皆怔楞了一刻。 几人一路向外走,凤清缓缓将她在幻境中经历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语毕,几人皆是沉默。 “阿清,你……”夏澈的目光转过来,凤清与他对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我虽在幻境中仿佛过了许久,却有一种沧海一粟之感。那种窒息的感觉,我至今仍然无法释怀。”凤清眉头愁色不解,“宋雨虽然罪该万死,但是同样,她也受了无数的苦难。她与阿花的思想不同,她的娘亲从小就告诉她,这个世界不仅仅是目光所及之处。” “哪怕是金丝雀,若是从未离开过窝,有朝一日也想出去看看。何况宋雨自小生活在人间地狱,她从笼中探头,自然不会愿意再滞留此地。” 不知该说些什么,几人一路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 几人跟着夏澈的脚步,不一会便走到了村口,凤清这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抓住颜翼,忙问道:“你们两人怎么来的?” 颜翼一愣,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是一路探着命案来的。” “什么命案?” 洛渝想起了什么,接下了话头,背后有些发凉:“这一路上……都是被勒死后,扔入井内的命案。” 颜翼这才缓过神来,呐呐道:“和宋雨杀人的手法一模一样” 凤清攥紧了拳头:“可宋雨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先是化身阿花,后是红衣女人,哪里来的时间去作案?而且你们破案的时候,一定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 “她哪里来的时间去探鹿台峰到这里的路线,又怎么能提前几天就做好了准备,从两方下手,引你们前来?” 先前一直默默走在前方的夏澈也回过头来:“况且她现在已死,引你们俩前来,在整件事中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何必多次一举?” 想再多也没有答案,凤清率先踏进了村落,道:“走一步看一步,我就不信她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凤姑娘……”面前的男人不过是几天没见,神色就已极其憔悴。 凤清看着这张脸,心中的感慨却莫名。最后终于还是开了口,语气冷淡:“宋志?” 似乎是大名很久都没有被人叫过大名了,宋雨爹一个激灵,连连道:“诶,在。” 凤清尽量压低了自己语气中的火气,道:“你女儿宋雨呢?” 听见凤清谈及宋雨,他倒是笑了笑,道:“我家小雨运气好,村里没出事多久,她就嫁出去了。”挠了挠头,他道:“运气好,运气好……” 再纠结这些问题已经没有了意义,凤清将喉中的那句“你把她卖了多少钱”给咽了下去。就听他继续道:“凤姑娘,您说,咱们这村子的情况,还能好起来吗?” 微微颔了颔首,凤清不再看他,转身道:“我回门派之后,会让师尊派人来这里。任何的伤亡都不应该再继续了。”,顿了顿,她语气加重,“切莫再伤害任何一个女孩子。” 侧回声,凤清盯着宋雨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给她们足够的尊重,把她们真正当成一个‘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们村的重蹈覆辙,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宋雨爹听见她会派人来,忙不迭的应道:“好,好。” 见几人走远了,他的声音还远远的自身后传来。 “一定!” 面前便是村口,凤清经过时内心一动,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指引着她。 向左边的地面上看去,一颗红色的珠子静静的躺在面前。鬼使神差的,她往那边走去。却在伸手即将触碰到那物时收了手。 夏澈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碰。” 抬起头,凤清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随便接触一些性质不明的东西,是修真者的大忌。 然而此刻收手却迟了,红珠像有意识一般地浮了起来。凤清连忙后退,夏澈没有来得及撤开,便感觉自己怀里直直撞进了一个人。 红珠散开光芒,幽幽的浮在凤清与夏澈的周围。不多时后它消失了,但凤清的手腕处却多了一枚印记,正是夏澈方才握过的地方。 颜色鲜红欲滴。 夏澈伸手抚了抚,语气轻柔,“疼吗?” 凤清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感觉。” “我说你是傻么?”一直站在一旁的洛渝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径直弹了弹她的额头,“不明属性的东西,你也敢去靠近!” 凤清自知犯错,低下头,讪讪的道歉:“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洛渝侧过头:“你上次在叶秋鸿家被打的半死不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什么时候可以爱惜一下自己?” 凤清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是没事,可谁知道这鬼东西今后会有什么作用?伤到自己不说,到时候别连累别人就可以了。” 见她越说情绪越激动,颜翼走上前来,拍了拍洛渝的背,给她顺了顺气:“哎呀,两位小师姐都不要生气了,至少现在不是没啥吗。” 目光移到凤清的手腕上,夏澈的手指还停在上面。颜翼的眼神停滞了几秒,一手推着洛渝,一手将凤清牵了过来,打了圆场:“好啦好啦,现在没事就好,以后的事情,咱们谁也说不定,不是么” 几人吵吵闹闹地往外走去,半途,凤清回望雾色村。一片黑屋仍未散去,只是比两人先前来时稍稍淡了一些。 这些怨气不止来自宋雨,还有这么些年来,所有无辜惨死的女人。 收回了眼神,颜翼在一旁轻声问道:“小师姐,你说,那个宋志真的会改过自新么?” 凤清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绝不会。” “为什么啊?” “一个从他出生起,便根深蒂固扎根在他心里的认知,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呢?我只希望,峰上派人来这之后,能一点一点,逐步将这些腐朽又残忍的刺,一根根拔掉罢了。” 此时翻过年关,严冬刚刚过去,青石板路两旁稍稍显凄凉,此处鲜有人迹。不远处苍鹰嗥声长鸣,听得人心里发憷。 凤清抬眼望去,一只鹰正在捕食云雀。 云雀身姿轻灵,却逃不过矫健雄鹰的追击,被咬住的那一瞬间,疼的长声嘶鸣。 颜翼心脏都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可周围又没有什么趁手的羽箭,从地面上捡起了一枚石子,蓄力便要苍鹰的方向掷去。 没成想半途却被人制住了。 颜翼疑惑的回过头,就看到了凤清对他缓缓摇头。 “为什么不救它?”少年年纪尚轻,音色极为清脆好听,此刻却质问着。 凤清无奈抿唇,道:“为什么要救它?” “那么小一只云雀,它要是被抓住了,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颜翼平日里虽毛毛躁躁,却也没怎么和凤清发生过冲突,此刻眼神却失望至极,“你别告诉我,你在雾色村待了一阵子,也被他们同化了。” 凤清将它手里的石子夺了下来,用力往一旁的草垛上一扔。这声响惊了一旁捕食的鹰与雀,苍鹰放弃了捕食,径直往来路上飞回。 “你可有想过,你心疼云雀,那谁又来心疼苍鹰?”凤清声音冷淡,拍了拍手上蹭起的灰,“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既然它早就已经存在了千百年,必定是有其道理的。” 见那鹰已经飞走了,云雀扑棱了下翅膀,颤颤巍巍的起飞,也往相反的远方飞了去。 终于安了心,颜翼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实在有些过激。仰头看着天空,他道:“何来此言?” 见颜翼实在执拗地要求一个答案,凤清心下叹了口气,少有的好言好语解释道:“云雀本就是苍鹰的食物,你若是为了云雀而伤害苍鹰,那它又何其无辜?” “好比你平日吃肉的时候,难道你会想着它很可怜么?” 凤清见颜翼一脸的怔楞,道:“人尚且如此,你又以何姿态来指责这世间最基本的捕食。少浪费你的同情心了。” 洛渝先前站在一边,见两人争吵了起来也没有阻止,此刻才淡淡说了句:“非我族类,无需多管。”,神色冷漠至极。 见状,颜翼扬起头,道:“若有一天,我们四人中有人出了事,你们还会这样说么?是不是也要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律,觉得能力不足便是该死?” 见他的情绪未曾被安抚,甚至还愈发的激烈,凤清揉揉太阳穴,头疼地说道:“生而为人,自然和动物不同。若是人人都是这般,这世间迟早乱套。阿翼,你别太偏激了好么……” 三人吵作一团,夏澈一直在旁未曾开口,此刻盯着凤清的眼睛,他道:“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又作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大概这两天就要开啦,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瞅瞅噢~ :《快穿之渣女改造计划》 白双溪被人害死了,作案人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一朝重生穿越到不同的人身上,前世规规矩矩的她轮番过了遍不同的人生。 妖艳无双的宠妃、清纯柔弱的表妹、心狠手辣的庶女…… 白双溪放开手脚玩的不亦乐乎的同时,却发现了渣女也曾有不为人知的辛密。 只是没想到,即使重生,害死她的青梅竹马也依旧阴魂不散,被人赶走也不恼,只默默地跟着她,笑眯眯地道:“这是妇唱夫随。” 这边不会断更的~断更的话,我先表演一个原地哭泣。 ┭┮﹏┭┮ 第48章 变化 “不是向来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凤清扬起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眼时,眼中有几缕红血丝,“向来万物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在他眼里,我们和苍鹰眼中的云雀有什么差别?” “在他眼里,臣民不过都是他玩弄权术的祭品罢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弱肉强食这个词,放在他的身上是贬义。” “你真的很恨这个朝代么?” 颜翼原本和洛渝在一旁争吵着,此刻见凤清与夏澈两人之间的氛围越发不对劲,也都闭了嘴。 凤清转过身,一个人走在最前方,扭头时对夏澈说道:“我不恨这个朝代,不可否认他治理这个国家做的很好。但这并不能抹去他曾经犯下的罪孽,也不妨碍我恨他。” “唔!”方才走在前方却没有看路,猛的撞上了一颗树。 伸手揉了揉额头,凤清一言不发,心中却有一丝丝的委屈。 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想帮她揉一下却又不敢,只好轻声询问道:“你没事吧?我不和你吵架了。” “我没事!”凤清道,“这个又不怪你。” 想了想,她看着夏澈那双干净的眼睛,问道:“你以后……真的想要入朝为官么?” 夏澈收了手,站在她的身前,闷闷的说了一句:“嗯。” “你真的那么想为那狗皇帝办事?”话毕,凤清发觉失言,道:“抱歉,我言辞有些过激了。” 一片静默间,凤清感觉自己发顶被人摸了摸。但她依然没有说话。只低头等着夏澈的答案。 最后,他说:“是。” 平日里几人也难得来这么远的地方,此番归途,几人倒是再也没有吵过架。只是凤清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不愿意主动去搭理夏澈。 而夏澈也没有再主动道歉,两人像是在较劲一般,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几人回到鹿台峰上的时候,恰逢休沐之日。踏过鹿台峰门的时候,南衡那张温柔的脸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凤清奔上前去,先是认真的行了个礼,随后语气有些激动地喊道:“师尊!” 南衡点点头,应了一声,朝几人微微笑道:“阿清和阿澈已经多月不见,这次见面倒是都成熟了很多。” 受不得这样夸,凤清扬起了甜甜的笑容,道:“师尊别这样说,阿清不愿意成熟,阿清只想幼稚一些,这样师尊就会少给阿清布置些任务啦。” “你呀。” 往一旁往去,竟少见的发现掌门和师叔也少见的来了。苏碧一袭粉衣,站在葵如的身边。赵云旗也立在一边。 少见这么大的阵仗,凤清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师尊,今晚是有什么事情么?” “对,你们几个今日回来的正好。”南衡笑了笑,道,“掌门师兄想着,大家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沐过了,今晚要举行一场晚会,你们呀,是正好赶上了。” 将雾色村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尊后,几人便将心中的事情都抛下了。各自回了寝殿,准备等会再会和。 几人在路上耽搁了两个月,回到鹿台峰时已是早春, 夜晚繁星缀满天空,夜幕幽黑,晚风习习。早春的天不算太冷,凤清一个人躺在草地上,趁其他人都还没有来,望着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 只有在鹿台峰,她才能肆无忌惮的享受这片宁静。 这么些年,儿时的事情她早已记不清了。虽说心中有恨不假,但忆起之前与夏澈吵的那一架,此刻她却打骨子里的后悔了。 仔细想想,其实两人完全没有必要吵架。 凤清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最后将双手垫在脑后,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她冥神休息了几秒,脑海中却有一个场景始终挥之不去。 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之后,发现时辰还早。心下计量了些,她抬脚便匆匆忙忙的往远处奔去了。 一片花田出现在眼前,早春料峭间,一片鸢尾开的极美,紫色的海洋在天幕之下若隐若现,另一边的郁李连成一片,白色的花瓣柔美至极。凤清蹲下身,将几束鸢尾拢在手心。 早春时节,开的花并不多,但仅仅是这两种花的盛放,就足以让人感叹, 远处有细碎的声音响起,凤清抬起头,却一无所获。 甩了甩头,凤清放下了心中的那点疑惑,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花丛。 此刻虽在晚间,花色不显,清浅的香气却隐隐约约传来。 凤清站起来身,深吸一口气,摘了一片草叶放于手心,随后轻轻握住了花茎。她一袭绿纱衣轻灵至极,与此番美景融于一处,远远看去,少女的灵动与早春浑然一体。 轻轻的将花护在了怀里。她离开这个地方前回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整片花田未曾因她的久久不归而变的狼狈,凌乱中反而带着蓬勃的生机。 所谓的晚会,其实也就是变相的表演晚会。各个师叔殿中的优秀子弟轮流出来展示自己的风采,可舞剑可弹琴,鹿台峰向来不拘束弟子们的爱好。 于是无数的师姐师妹的歌舞层出不穷。凤清盘腿坐在下方,盯着洛渝那张好看的脸发神。 洛家是京都的盛族,洛渝自小便来鹿台峰求学,但这并不妨碍她每年都会有两个月在家中渡过。 只是她每次回峰上的时候,神色虽然憔悴,却难掩欣喜。洛渝向来琴棋书画都略知一二,凤清不用想都知道,洛渝每年那两个月,必定是回府再度进修了。 只是修的不是剑。 恍然间,凤清想起,自己幼年时,也是抚过琴的。只是年岁太小,娘亲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开始学,便一直拖着。 没成想,这一拖,就拖了一生。 指间仿佛还残留着鸢尾的香气,凤清偷偷往左边一瞥,凤清一张清俊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看得凤清心中微微一动。 “夏澈……”听见凤清的声音,夏澈收回了目光,应了一声后看着她的脸。 “我们和好吧。” 凤清心里有些忐忑,这些天来,她一直都刻意的躲着夏澈。好几次她看见夏澈孤零零的坐在一旁,也故意不去靠近。 哪怕他欲言又止,她也立刻偏过头去,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此刻主动示好,虽说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却未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夏澈没有直接应答她的话,只淡淡的道:“何必。” “什么意思?”凤清本以为至少能得到一句好,可此刻夏澈脸上的神色毫无波澜,既无欣喜,也无责怪。 凤清心中一慌便伸手抓住了夏澈的衣袖,没想到却被人轻轻拂开。 “我可能不会留在鹿台峰太久了。” 凤清的大脑一瞬间放空了,盯着夏澈那双眼,她呆呆地问着: “为什么?” “你知道的,夏家需要我,我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的。” 凤清身体前倾,离夏澈更近了一些。温暖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她直感觉控制不住正在发抖的下颚,连说话都有些困难,“可是,你才十七啊,会不会太早了。” 夏澈再次没有再顺势抚上她的发顶,只抬眼望向前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不早了,京都的世家子弟,十七岁早已成家。” 凤清控制不住自己,顺着夏澈的眼神望向前方。 层层火堆后,一个粉衣女子坐在对面,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她也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坐在那里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凤清从来没有一刻,有过此时的感受。酸涩的感觉从心底泛起,随后层层叠叠翻涌,最后一瞬间爆发,侵袭了整个心脏。 “阿澈……”这个称呼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夏澈转过头看,便看到了凤清眸中的水光。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凤清的下文。 “阿澈……我错了。”凤清眼中酸涩,此刻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惶恐席卷了她整个人。 “那天我不该与你吵架的,我不该一直不理你。” 夏澈薄唇微启,像是想要说要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片刻后,他道:“你不必多想,这个决定与你无关。” “什么无关?”凤清声音有些大了,然而周围嘈杂也没人注意到这里,凤清语带恳求:“求求你,阿澈,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向来的温柔以对没有再出现,夏澈语气有些冷,仿佛真的被她问的恼怒了,“你若是不想再呆在这儿,就回去休息。这几个月你也累了。” “我没有无理取闹!” 凤清眼睛一酸,眨眼泪水从眼眶滑下,“我没有无理取闹!才没有……” “你要是走了,那我以后犯错的时候怎么办?”舌尖尝到了咸咸的问题,凤清来不及理会,只一个劲的道歉,“你不是说,以后我做噩梦的时候,你都会守着我的吗?” 夏澈没有再答话,站起身便向火堆对面。苏碧见他走了过去,也站起了身来,脸上挂着笑容,像是要去迎接他。 凤清想出声喊他,却发不出声来。周围人们都笑着,洛渝身姿优美,在火焰旁起舞。赵云旗坐在苏碧身旁痴迷的看着洛渝。 明明大家都很开心,难过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凤清站起身来,拼命地想往他那个方向跑去,却不小心踩到了裙子,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疼是不疼的,再疼都不及此刻心中的疼痛。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颜翼一脸慌张的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凤清抹了把脸清醒了些,回头就见自己的裙子被火烧到了角。 麻木的伸出手想将它扑灭,却在指尖触碰到火焰的那一瞬间疼的钻心。 狠心将衣角撕裂,见没人注意到她,凤清站起身便往南衡殿跑去。 一切的人声,一切的嘈杂都被她仍在脑后,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会隔日更~ 第49章 夜半捉鬼 “阿翼,你在看什么?” 南衡殿中虽然空闲房屋尚多,但颜翼与夏澈向来住的很近。 虽然晚会早已结束,可方才凤清狼狈跑开的背影依然印在他的脑海中。 看向夏澈桌上那束被人插好的鸢尾花,他不禁开口问道:“这花,是谁送给你的么?” 夏澈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仅仅只是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山下买的,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就好了。” “你在哪里买的?我怎么没有看见?”颜翼不知为何,一团火从心底烧了起来,也没有注意语气:“我们几人向来是同行,你能有什么时候去买花我会不知道?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回屋修整的那段时间下的山。” “阿翼,你最近戾气很重,是否是修行出了什么问题?” 夏澈略过了他的话,走到桌边,将那束花拿在手中看了两眼。“不过是一束花而已,你反应干嘛这么过激?我说了,你若是喜欢便拿去。” 看着夏澈那张毫无波动的脸,颜翼回忆起了不久前的事情。 原本他也是无意跟踪凤清的,只是见她在林中左转右拐,而她曾经又在这里遇见过蛇,有些担心才跟了上去。 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场令人赞叹的美景,那时凤清一张脸上溢满了笑容,在夜幕映照下美的令人心动。 和她满脸是泪匆匆逃走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转了转手腕,骨节发出喀喀的声音,颜翼少见的沉下声音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这花究竟是怎么来的?” 夏澈轻轻抚了抚鸢尾的花瓣,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是阿清派你来我这的?那正好,请你转告她,不必再做无用功了。” 话毕,他灵力一震,鸢尾花化为粉末,零零散散地被吹落在地,模样极为凄惨。 “我呆在鹿台峰的时间不多了,何必交恶?” 不知为何,他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凤清寝殿之外。 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从门内传出,颜翼靠在门外听着,心被一阵一阵的揪起。 凤清被捡回鹿台峰后的第二年,他也被家族送到了这里,那一年他才十二岁,但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凤清平日里骄傲至极,从未为谁低过头,此刻却一个人躲在房里,连哭都不敢大声。 生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逐渐有些小了,到最后变得毫无声息。不知凤清究竟发生了何事,颜翼心下有些慌,使劲敲了几下门也不见里面有任何的反应。 “阿清!你怎么了!” 半晌没有人回应,咬了咬牙,他推开了门,入眼之处一片狼藉。 凤清闭着眼睛靠在墙上,颜翼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蹲在了她的面前。 听着面前之人清浅的呼吸声,他终于放了心。 想伸出手擦擦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又不敢,颜翼实在想不通为何今日夏澈如此反常。 他们四人中,凤清和夏澈向来最亲,基本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两人都会一同面对。 甚至有很多人私下悄悄说,他们两人早已暗结私情。 每每听到这些话,他都会快速的清理谣言。但这次他们两人回来,的确是发生了很多变化。只是一切都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是变得令人困惑。 原本夏澈性格平和,就算不喜欢一个人,表面上也会彬彬有礼,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易怒暴躁。先前夏澈毁掉了花束,两人愤怒之下打了一架后,他便匆匆的跑出来了。 盯着凤清那张憔悴的脸,颜翼轻轻抚了上去。从眉眼到薄唇,颜翼眼神里是他自己从未意识到的心疼。 早春的深夜有些寒冷,凤清独自坐在地上,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被冷的有些发抖。 颜翼正想找东西给她盖上,便听到了门外不远处有声响传来。 即使鹿台峰十分自由,但男子深夜进入女子闺房依然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来不及想太多,他走到一旁的窗边便纵身跳了下去。 由于控制着力道,倒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阿清……,你怎么睡在这儿?” 凤清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洛渝站在身前,眼眶红红的。她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麻了。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朝一旁倒去 “你小心点。” “你怎么了?” 两人对视的那瞬间,彼此都问出了同一句话。 摸了摸鼻子,凤清在床上坐稳之后,幽幽叹了句:“哎。” “别提了。” 此刻月舒星稀,凤清脱掉鞋后双手抱膝,将脸埋在了里面。声音有些闷闷的:“今天我主动去找夏澈和好了。” 洛渝的声音也有些发紧,此刻仍强行镇定了下来,问道:“那他接受了没?” 看着凤清这幅情场失意的模样,其实不用她说,洛渝也知道了个大概。 “你们不是向来关系都极好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夏澈不会是脑子出了些问题吧。” 凤清听见这句话,犹如雪上加霜。吸了吸鼻子,她回道:“他说他不会在鹿台峰呆太久了,他说夏家需要他。” 将头仰起,凤清看向洛渝,语气委屈至极:“可他今晚却主动去找苏碧,如果是真的呆不了太久了,为何还要去招惹别人。” 末了,她幽幽的加了句:“苏碧有什么好的,就只有一张皮囊好看。” “她可不止皮囊好看。” 闻言,凤清眯起了眼睛。 “最近的消息你没有听到吧?”洛渝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凤清,“前些日子,苏泽羽升官。如今他已担任兵部尚书之位,作为她的嫡女,苏碧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 “这可不是比一副好皮囊的价值高多了?” 盯着洛渝那双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凤清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 “是赵云旗告诉你的吧,你们今天又吵架了?” 洛渝扭过头不回话。 凤清急了,赤着脚就站了起来。握住洛渝的肩膀,她神色认真:“是也不是?” “是!”洛渝憋了这么久,回来又先安慰凤清,心中的委屈简直要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犯贱。赵云旗他要找谁就找谁,无论是喜欢谁,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从此以后,我们俩一拍两散即可。可是……” 洛渝原本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眸子里,此刻却满是悲伤。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虽说赵洛两人时常吵架,这么多年也这样过来了,可最近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上一次凤清深夜跑出来找人,结果一无所获。本来过了这么久了,早就忘了,可此刻看着洛渝的模样,凤清连自己难过的事情都忘了,一瞬间怒火中烧。 “我去找他!” “你去干嘛!” 被一股大力拉住了,凤清扭头恨声道:“你能受得了这个气,我受不了!凭什么每每吵架,总是你哭的最厉害!” “我去收拾他一顿,他不就规规矩矩的了?” 洛渝原本也在生气,此刻却哭笑不得。 “你回来。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你来插手的话,旁人会有闲话的呀。” 强行将人拉回来压在床边上坐下了。指着一旁,洛渝无奈道:“你鞋子都还没有穿呢,你上哪去找人啊!” 低头一看,一双如玉般的脚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凤清抚了抚头,也一阵无语:“是我,今晚被气晕了,有些神思恍惚。算了……” “收拾收拾,睡觉得了,真是一天到晚破事许多,我都要得病了。” “好好好,听阿清的。”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了,一直呆在窗外的颜翼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盯着夏澈寝殿的方向,终究还是回去了。 “砰!” 一枚石子被人踢飞,撞到树干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响动。 凤清心中郁结之气不散,两人走到去打水的路上,她仍是一脸的戾气,边走边踢石子,踢了一路。 虽说之前哭的竭力,此刻心中的烦闷却大过了难受。 凤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好像有人在她脑中点了一把火,而后这把火烧到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隐隐有着控制不住的趋势。 “啊!”一旁传来一声惨叫,他虽然及时捂住了嘴,但却没有逃过凤清的耳朵。 “谁?” 那人蹲在树后一动不动,但露出的衣角却早已出卖了他。 “谁在那里?你最好自己出来,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若是什么可疑人物,我决不轻饶。” 一把抓起少年的衣领,凤清将人拖了出来,而那人竟然也不反抗。 将人推倒在地,这力道有些大,少年嘶嘶一声,盯着凤清那张憔悴的脸,竟没有先责怪于她,而是关心的问出了声。 “凤师妹,你怎么了?” 少年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凤清见他这幅自来熟的模样,皱了皱眉。 “你是谁?” “我叫箫燕秋啊。” “箫燕秋?”凤清努力在脑中搜刮了一下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却发现一无所获,只在箫这个姓上联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箫夫子的儿子?” “……”见她想了半天,只想起了这个信息,箫燕秋无奈道:“之前你和人在竹林里打架,我就在一旁啊。还替你说话了呢。” 凤清摇摇头:“我打的架太多了,有些记不清了。” 洛渝在旁“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箫师兄,你别和阿清计较,她今晚心情有些不好。”伸手将人从地面上拉了起来,洛渝道:“你在这干嘛呢,天色这么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箫燕秋皱了皱眉,问:“那你们呢?” 凤清立在一旁,幽幽地道:“我们是出来捉鬼的。” 好不容易将人给打发了,洛渝这才转过身道,“你刚刚推那么用力干嘛,明明知道这个时间段能来这的,一般都是晚上出来练习的同门,你曾经不也悄悄出来过?” 记起自己曾经的往事,凤清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那时候刚来,还没有熟悉,自然是要勤奋一点的。” 盯着箫燕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凤清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艰难的道:“方才,我推他的时候,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自己感觉写的好差啊,感觉自己有好多不足之处…… 第50章 红珠夜生异动 “好啦好啦,”洛渝推了推她,“咱们赶紧打了水就回去吧。” 见她根本没有将自己方才那句话放在心上,凤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应当的确是今天太难过了吧。”凤清蜷了蜷手指,低低的呢喃了几句。 回过神来的时候,洛渝已经在前方不远处了。她一袭鹅黄色的深衣,在夜幕下显得有些缥缈。 “阿清,快走啊!你愣什么神。” 直到终于与洛渝并肩躺在了床上,她仍有一种不踏实之感。 似乎从夏澈幼年时候开始,他的一心所愿向来都是振兴家族。这么些年来,几人朝夕相处,对彼此的性格与家世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凤清对年幼时的记忆早已有些模糊,但这段时间总是做关于那段时间的梦。 说不在意是假的。 何况她对当朝上面那位的仇恨,从来都没有减少过。 可他们三人不同。 曾经有一次跟着夏澈去历练的时候,两人不小心误入了魇兽的地方,交换了两人彼此的梦境。那时年幼无助的男童抓着母亲的衣角,躲在一旁不住发着发抖。 可现在来看,他眼里闪烁分明是对自身无助的愤怒。 时隔多日,再次躺在洛渝的身边,没想到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将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清出了脑袋,凤清感觉手腕上一阵刺痛。伸手一看,那枚红珠印记似乎愈发的鲜艳了。 用力擦了擦,却是徒劳,那块皮肤都有些刺痛。反正也是无用功,目前也没什么特殊的影响,凤清便没有再管。 将手放回被子里面,她躺在床上,盯着洛渝的侧脸,又想起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 似乎这个赵云旗,每次都有让洛渝生气的本领。 伸手在两人的枕头下摸了摸,异样的触感从手下传来。 将手中的纸条打开,凤清越读,眉头越蹙越紧。 “苏碧?” 清晨的阳光正好,早春的枝丫虽还未郁郁葱葱,却也带了一丝生机的气息。 一袭粉衣的苏碧正从南衡偏殿门槛处踏出,恰好就与凤清打了个照面。 少女体态极佳,一张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遇见凤清时只轻轻柔柔的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不知为何,凤清总感觉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 分明她与夏澈也并无任何的关系,充其量也只是同门师兄妹而已。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去质问苏碧为何出现于此? 往殿内看去,夏澈的寝殿仍未关门,与凤清洛渝不同,夏澈和颜翼向来都没有住在同一间内。 一方面是颜翼不习惯与人同寝,另一方面则是凤清刚刚来的时候,晚上总是会害怕地跑到洛渝门口去睡。 每次清晨开了门,洛渝总是能捡到一只被冻的有些可怜的凤清。 总之后来,凤清便自动搬过去了,这么些年来也从未改变过。 发了一会儿神,凤清低头望向怀中的郁罗花。抿了抿唇,她便提脚朝殿内走了进去。 “师兄,昨天我送你的花还喜欢么?” 看着凤清进了门,夏澈也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依然是坐在原地看书。连一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心下有些失落,但是并没有持续太久。随后她径直将怀中的郁罗放在了案上。 拿过一旁的花瓶放了进去,她开始自说自话:“其实我觉得郁罗挺漂亮的。” 见夏澈仍然没有理她,凤清也不气馁,继续道:“你知道么?这是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花。相比一些名贵却娇气的花而言,我更喜欢它。” “奈何世人赏花,却是多赏名贵之花。此等花种,是根本无法入眼的。”夏澈停了手中的笔,抚了抚郁罗的花瓣。 凤清见他态度稍稍舒缓了些,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容。 “夏澈,你终于愿意理我啦。” 少年长相清俊,向来算不是绝世美男子,却独独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可以沁人心脾。 “不是愿意理你。”夏澈抬眼直视凤清,手下用力,郁罗也随昨日的鸢尾一般化为了粉末,被风一吹便撒了满地。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既已说过不要再来找我,就希望你记得。” 凤清还来不及阻止,便见被自己精心采摘的花一瞬间被人毁了个彻彻底底。 她向来不是一个委曲求全之人,昨日为夏澈哭了一晚上已经是极致。此刻又被人这样对待,凤清一瞬间火气冲天。 “夏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的话你听不懂么?” 夏澈脸上毫无波澜,眼底却幽深无比,看的人感觉有些渗人。 将花瓶往旁猛的一推,摔落在地时碎裂的声音格外的大。凤清扬起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坐在下方的夏澈。 “你问我听不听的懂?”凤清几乎要怒极反笑,“什么意思,你心里是最清楚好么?” 将他手中的书夺下,凤清道:“你不就是看苏碧的身份高,想要攀这一份姻亲么?怎么着,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谋取前途,便想着要走捷径了么?” 两人从未如此争锋相对过,且不说夏澈向来平和,不会用这样反讽的语气来激别人,凤清也一直把夏澈看的很重。可以说,两人连矛盾都没有发生过几次。 更别提这样浑身是刺的伤害对方。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过分了,夏澈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凤清,你注意一下言辞!” 凤清不退反进,双手撑在桌上,同样强硬地顶了回去:“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握紧了拳头,夏澈蹙紧了眉,最终还是没有对凤清动手,只隐忍道: “我从未想过要利用苏碧。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了,这些话你对我说可以,以后对别人还这样的话,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凤清眼眶有些发红,意识到近些日子自己好像经常哭,又生生憋了回去。 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连语气都无力至极:“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盯着地面上花瓶碎裂后留下的瓷片,她不想再进行下一场争吵了,只道:“既然你不想要我来找你,那我就听你的话。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我绝不会。” 直到踏出门槛的那瞬间,身后也再也没有传来一句挽留。 垂着头盯着地上的路,凤清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突然撞上了面前的一个人。 抬头一看,箫燕秋的那张脸出现在面前。他此刻神色慌张,不知是躲避些什么人,见凤清出现,也快速拉着她往远处跑去。 莫名其妙就被拉着走了这么远,凤清心下有些狐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强行将衣袖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她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在跑什么?” 箫燕秋似乎还没有缓过气来,双手撑着膝盖,连连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回道:“我们一路跑过来的路上,你看见那些巡查的人了么?” 凤清心中诡异的感觉愈演愈烈:“看见了,怎么了?他们不是负责巡查的人么?” “对呀,可是你没发现么,这群人是不是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 见他吞吞吐吐,始终没有表达出什么东西来,凤清有些焦急:“说重点啊,到底怎么了!” 箫燕秋看她一眼,神色十分复杂,似乎对她这个反应是非常的不解,而后道:“鹿衔死了,你别告诉我不知道?” “鹿衔?”凤清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无他,这个鹿衔就是惹洛渝生气的真正原因。近几日,赵云旗与这位肤白貌美的小师妹走的特别近。昨天晚会结束后,洛渝就去找赵云旗,却没想到,正好碰见了两人拉拉扯扯。 洛渝一气之下就打了小师妹一巴掌,赵云旗却大声指责洛渝,说她莫名其妙。 更气人的是,他边数落着洛渝的不对,边拿苏碧来和她对比。说人家温柔可人,洛渝自大嚣张。 洛渝当场气的不行,一路跑回来,就撞见了蹲在地上哭了一宿的凤清。两人简直堪称是难兄难弟。 原本洛渝一直在安慰她,倒是一点也没有提及这些烦心事。可等她睡着后,凤清将她压在枕头下的小纸条拿出来看了。 无论过了多久,她这个习惯倒是一点也没有改变过。 “鹿衔怎么会出事?她不是最近才刚刚来鹿台峰上么?”看着箫燕秋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凤清的语气有些着急,接连发问。 一声叹息从身边传来,箫燕秋竟径直抓住了她的手,神色恳切的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方,你也不用自责。” “自责?”凤清蹙眉盯着他的眼睛,听见周围似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将手抽了出来,道:“我为什么要自责?” 环顾了一遍四周,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但还是真挚地道:“凤清师妹,其实我心悦你很久了。” 凤清心头如遭一击,火辣辣的感觉从双颊传来,虽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了。可这箫燕秋平日里和自己并无太多的交流,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你别开玩笑了。况且你方才还在说鹿衔的事情,这么快就转移话题说这些,未免有些奇怪吧。” 箫燕秋摇了摇头:“不奇怪的,虽然不知你为何做此反应。但若是你不愿意承受这一切的话,我愿意帮你。” 凤清越听脑中越是一团浆糊:“你在说些什么啊!” “是谁在哪里?!” 似乎有一大群人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凤清心中莫名紧张。这箫燕秋实在可疑,一开始便躲躲藏藏,前言不搭后语。也怪不得凤清多留几个心眼。 她没有出声,但也没有准备与箫燕秋一起往旁边躲藏。 何况假如真的只是日常巡查,即使被发现了也并不会发生任何的事情。 “箫燕秋,杀人便要偿命,哪怕你父亲是箫夫子,你也无法乘凉。” 少年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极为熟悉。 凤清心中一紧,瞬间便攥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国庆节放假啦,大家在假期也要好好休息噢~ 第51章 风暴 来人面目极其熟悉,一张俊朗的脸上脸色有些阴沉,“箫燕秋,鹿衔是不是你杀的?” 箫燕秋原本站在凤清的身后,此时一言不发将她推开,自己站在了前面,神色冷凝。少见他的表情如此,凤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赵云旗,你说话要凭证据。我知你与鹿师妹向来感情甚好,但你若是为了找一个替罪羊便不分青红皂白,那我箫某人无话可说。” 一块白布被扔了出来,一只幼雁被绣于其上,作盘旋之姿翱翔。 “整个鹿台峰,谁人认不出你的衣服来?今晨,鹿衔被人发现于自己的殿外,被一剑穿心。而在一旁,就发现了这块碎布。”说到此处,赵云旗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神色有些悲戚,道,“已经有人验过了,事发时间为深夜三更天左右。” “而那时,有人在竹林处见过你的身影” 昨夜的记忆倏地出现在脑中,深夜的路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少年行迹不明,凤清将人推倒在地。 随后他离开,凤清与洛渝也便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第二日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感到有些不可置信,那时的竹林中,分明只有他们三人,自己决计未曾言说过这事,除非是…… 盯着凤清的那张脸,赵云旗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回想了,这事就是洛渝告诉我的。” 人命当前,凤清也没有那个心思来和他计较是不是又和洛渝吵架了。看着箫燕秋的侧脸,凤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虽说两人相交不多,从言谈举止中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秉性。 “可箫燕秋与鹿衔向来无恩怨,他何必要痛下杀手?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这没有动机。” “那么请问凤师妹,既然你一直在为他开脱,我是否可以认为,昨夜的凶杀事件,也有你的一份?” 凤清因为洛渝,没少和赵云旗接触过。虽说每次都是因为劝架或者是指责他,却没想到终有一天,他真的会给自己安上罪名。 听到这句话,箫燕秋似是不能再忍下去了,掀了掀衣袍后挺直了背,径直走向前去。 “我承认是我杀的鹿衔,”回望了凤清一眼,他道,“没有什么缘由,单纯是因为我见不惯她罢了。” 凤清心中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脑中似乎有什么片段在闪过。可非要努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并且越想脑袋越疼。 “如果真的不是他,你们冤枉了人的话,又要作何解释?”凤清直视着箫燕秋的目光,道:“你们这么草率的抓人,鹿衔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宁的。” 一言毕,不知触了赵云旗的哪个点,他的情绪又开始高涨起来:“安宁?阿衔被人残忍杀害,早就不得安宁了。不把凶手缉拿归案,她决计是会恨我的。” “凤清,我劝你不要再插手此事。既然箫燕秋自己都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便上前一步,看阵势,分明是将他当成了领头者。 一群人将箫燕秋带走的时候,凤清仍然觉得十分恍惚。春日的正午,阳光并不晒人,可凤清却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阿清,你怎么了?” 凤清转过头,洛渝那张极为好看的脸出现在眼前。只见她轻轻将一盘樱桃放在桌上,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张了张嘴,凤清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见她这幅模样有些不对劲,洛渝弹了弹她的额头,引的凤清惊呼一声。 “你呀,一看心里面就是有事。说吧,是不是夏澈又惹你生气了?” 回想早上的事情,两人争锋相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果要说的话。夏澈确实惹她生气了,而且这个气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 不过如今更加令她坐立不安的事情,却不是这个。 “洛渝,你真的很讨厌鹿衔么?” 听她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洛渝脸上先是闪过了一抹厌恶的情绪,随后又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她道:“人都不在了,我还讨厌她做什么。” 将桌上放置的樱桃端了过来放在凤清的面前,“这樱桃是今年结的最早的一批,我之前尝了一颗,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双手叠在桌上,将头埋在双臂中间。凤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你觉得鹿衔这次出事,到底是谁做的?” 没有去看洛渝的眼神,凤清埋在桌上一动不动,只听身旁之人的声音传来:“既然箫燕秋自己都招供了,你还在意这些干嘛?” 倏地将头抬了起来,凤清抓住洛渝的衣袖急切道:“我总觉得这事与他没有关系,若是真的误判了,我觉得我真的会过意不去。” 被她这么一抓,手中的盘子没有拿稳,里面盛着的樱桃往一旁一滑,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 可此刻却没有人去捡它。 “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箫燕秋与我们无亲无故的,你是同情心泛滥找不到地方使了么?”将盘子往桌上一放,这响声有些大,凤清却没有分丝毫的眼神给它。 “洛渝,我知道的”,将手中的衣袖松了,凤清继续道,“你向来秉承的是非我族类,与我无关的信念,可是这次是两条命啊。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实在有些……” “有些什么?” 在洛渝的直视下,凤清缓缓低下头,道:“有些难受,我总感觉我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内情的,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丝毫的片段。一想,头就非常的疼。” 洛渝久久没有回话,凤清抬头,却发现洛渝此刻的神情与箫燕秋实在有些相像。 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表情,总之看的人心慌。 “怎么了?” 沉下了一口气,洛渝声音有些镇静:“昨夜,鹿衔的事发现场,其实不止捡到了箫燕秋的衣角。” 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凤清急切的询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你的玉簪。”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两位师姐,掌门遣我来唤你们,鹿台峰出事了!” “在哪里?” 凤清被这接二连三的刺激弄的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可她就是觉得十分的诡异。 不知为何,总有什么地方非常的不对劲。 迈出门时,一阵狂风吹来,打在凤清脸上,令人她有些不适。 揉了揉眼睛,只见空中黄沙弥漫,树木的残枝被卷上了空中,不少人匆匆忙忙的在往各处奔跑。 竟是罕见的风暴。 “阿清,快过来!” 远处似乎有在唤她,凤清努力睁了睁眼睛,目光所及却是一片黄沙,根本看不清楚太远的地方的景象。 只是这声音不用猜都知道,必定是颜翼。 “阿翼,你在哪儿?!” 凤清牵着洛渝,两人顶着风暴往前走,即使两人修为都不弱,也在这风暴中感到了一丝无力。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是临近风暴的中心了。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张往日里好看至极的脸此刻全是疲惫。 “阿清,阿渝师姐。”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后,颜翼叹了口气,“这风暴来的太过迅猛了,明明午时还是一阵晴朗,现在竟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幸好我与师叔一道,倒也没有奈我们如何。” 凤清伸手挡了挡风,艰难道:“掌门他们在哪?” 耽搁了这么久,总算是摸到了正事,颜翼转身带着两人往远处走,一边走一边说:“这风暴极为罕见,我听师叔说,便是两百年也极为难得看见一次。不知为何,我们一回来就发生这种事情。” 凤清呆呆的听着,终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摇了摇头,心中喃喃道:“鹿衔被杀,风暴席卷……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要到底目的地之时,凤清没来由的紧张。 自己与洛渝都被人唤来此处,那么夏澈呢?他也在这里? 明明几月前两人还关系极好,转瞬就成了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说她不在意,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师兄,两位师姐到了。” 夏澈依旧是一袭白衣,衣袂在风中猎猎,面上神色波澜无惊,同往日一模一样。 见两人来了,礼貌的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四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结阵!” 不远处南衡温润的声音响起,虽看不清面容,但凤清却绝对不会猜错。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心情便明亮了起来,与洛渝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惊喜。 几乎是下意识的,凤清抓住了夏澈的衣袖,而后高兴的问道:“师尊什么时候出关的啊!” 几乎是一瞬间,那抹冰冷的眼神盯过来的时候,凤清也立刻松了手。 并在心中骂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 “真是犯贱啊……” 右手撑上额头,凤清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烧,原本就凉了一半的心,此刻快要碎成了渣。 可这也完全没有办法,毕竟好几年养成了习惯,哪里是说改就能改掉的。 四人快速走向南衡的方向,只见鹿台峰上年少成名的几位基本上都在。各殿中的优异弟子皆在结阵,脸上已经开始有了一丝疲惫的神色。 几人上前十分自然的接替了位置,将灵力即将枯竭的几人替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依旧在继续,但大家结阵都已经有了些经验,不再像最初应对时那样慌乱了。 用灵石替换了人,再加了几个符篆,灵阵趋近于稳定后。四人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喘口气了,可没等凤清休息多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击断了她心中原本就紧绷着的那根弦。 来人因为长久的奔跑有些气喘,可他顾不上许多,径直跑到葵如的面前。 凤清紧紧盯着他,目光丝毫未移,只听他上气不接下气,磕磕绊绊的说完了一整句话: “苏碧 ……不见了!” 第52章 木屋现 “说清楚些,苏碧怎么不见了?” 听言,赵云旗一个心急便问出了口。往一旁看去,葵如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焦急。 弟子跑的气喘吁吁,指着葵如殿的方向说:“方才掌门令我们去通知苏碧师姐前来支援,而殿中却空无一人。” 顿了顿,喘了口气,他语速有些快:“先前风暴肆虐的时候,我们都候在殿中不敢去找,但现在稳定了些,我们找遍了各处也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一人出了声,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身上,颜翼被人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发现不对,自行前来,却在路上被卷入了风暴中心?” 这个猜测确实有所可能,但大家都明显不愿意相信。 夏澈率先驳回了这个言论,道:“苏碧虽天赋算不上极佳,但仍可以在同辈中排上号,洛渝等人都安全到达了,没道理她却迷失在路上。” 语毕他还看了凤清一眼,正好与她对视。 凤清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却又在看见那双淡漠的眼时,失望的低下了头。 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洛渝用肩膀推了推她,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凤清一言不发。 赵云旗似乎有些急,葵如却按下了他的肩膀。 “无论如何,都要将阿碧找到。即使已经不幸遇难,我们也要给京都苏家一个交代。” 提及京都两字时,凤清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夏澈,只见他蹙了蹙眉,握紧了拳头。 没有控制住,凤清喃喃道:“嗤,果然啊……” 语毕,耳畔响起洛渝的声音,有些轻柔,仅仅控制在两人能听清的范围内:“阿清,你刚刚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感叹声有些大,凤清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感慨一下罢了。” 环顾四周,见没人在意她,皆一脸凝重的看着报信之人,凤清心中也不安起来。 苏碧平日里那么众星拱月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外面的风暴依然还在席卷,只是相对于最初的状态而言,已经好很多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两天,箫燕秋始终被关在地牢里。风暴一日不散去,他的处决也不会被提上日程。 而苏碧,也一直都没有找到。 凤清心中实在有些按捺不下,径直出了门,准备自己去找找苏碧。 然而即使风沙漫天,仍然有人在外行走。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焦急的神色。 不知为何,她出门后总感觉冥冥之中有股力量,仿佛要带领着她往某个地方走去。 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径,从南衡殿往外走。原本干干净净的地方,此刻都布满了各种残枝落叶,连树上才冒出绿枝不久的地方,现在也是光秃秃的。 凤清一路走,风声猎猎间,有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说,苏碧师姐这次真的……遇难了么?”女声有些低落,“虽说她平日里的做派着实令人不喜,可要真的说起来,我们这些小人物,她倒也确实没有为难过。” “谁知道呢,发生这种事情,都属于是天灾人祸。”接话之人顿了顿,“其实葵如前辈面上虽不显,其实心里面也是有些着急的。” 凤清向前走了几步,立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可即便如此,那两人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存在。 “可要我说啊,这次还真不一定是风暴引起的。” 另一人立刻接话:“此言何意?” “谁不知道,南衡殿里面的某个人向来很讨厌苏碧?要我说,这事要是谁在那里浑水摸鱼,还真不好查。” 这人方才还在为苏碧的做派开脱,此刻开口说话却不经思索。凤清站在她身后,顺口就接了一句:“那依你所言,这事是谁的主谋?” 方才说的正在兴头上的人没有回头,可站在她身旁的人却一瞬间僵直了脊背。 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伸出手,抓住那还要说话的人,声音低沉,警告道:“别说了,以那位的脾气,要是知道了你在嚼口舌,还指不定什么收拾你呢。” 凤清双手抱胸,听了她这句话倒是饶有兴味的看了两人一眼。 “她能怎么收拾我?说句话而已,别以为她天资卓绝,我们就低人一等。要我说,这事凤清指不定搞了什么鬼。这夏澈最近和苏碧走的可近了,女人嘛,嫉妒心真可怕。” 不知为何,听见夏澈和苏碧两个人的名字,凤清感觉自己的心情又低落了一些。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点了点那人的肩膀,十分自然的问道:“那你又为何要故意抹黑我?” 被这一点吓得失了语,那人闭了嘴,回头就正好对上了凤清的眼神。 没有再敢继续说下去,她拉起身旁的好友便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要是换作从前,这两人少不了一顿收拾。可如今凤清自己也烦的不行,心中就像窝了一团火。如果真的爆发,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想起自己出来的初衷是为了找人,凤清没有再做更多的停留,便开始四处搜寻了起来。 然而站在这丛林小径上,她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来过,熟悉的有些诡异。 压住心中不好的预感,她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去。这条路越来越偏僻,凤清也仍没有选择掉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间有些破烂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靠近木门,里面好像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叫骂声传出来。 凤清闭眼凝神,将耳朵贴在门上。尖声叫骂从里面传了出来。 “凤清,你倒是有本事把我关在这里,怎么不直接把我杀了啊?” “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凤清终于感觉自己心中紧绷了好几天的弦断掉了。 脑中剧痛传来,她不禁蹲下身,抱住头靠在了门上。 脑中原本模模糊糊的记忆一瞬间都明朗了起来。 深夜的鹿衔寝殿外,自己提着剑不顾对方的哀求,将人一箭穿心。箫燕秋在一旁拼命的阻止她,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 然而后来,箫燕秋更是自己替她担了罪名。 和夏澈大吵一架后,自己将苏碧径直提了出来,虽然对方也有挣扎,可却没有起任何的作用。一路将人拎到了此处,都是畅通无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满是邪气。她听见,那个凤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恨吗?” “你恨吗?你恨谁!” 那时的苏碧哭着求饶,让自己放过她。 而自己又说了些什么? 她听见那个凤清笑的娇媚无比,语气狠厉:“我让你从此脱离苦海,远离这个人间地狱,好不好?” 无论是这语气,这笑声,还是这行为,分明都与宋雨一模一样。 明明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折磨她?为什么作恶的明明是她,却要自己来负责? “啊!!!” 脑中剧痛没有丝毫的缓解,凤清几乎崩溃的要大声喊叫,却感觉自己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抓住她!” 远处有人声传来,凤清拼命的想要站起身来,却是徒劳。 不小心将门栓蹭掉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 凤清不敢动,却感觉自己抬起了头来。 一袭粉衣的苏碧此刻一脸的狼狈,原本精致的发髻也乱成了一团。活脱脱像被人折磨了许久。 房内一片狼藉。 被摔碎的瓷碗,早已硬掉不能再吃的馒头,还有传出怪味的饭菜。 苏碧一声尖叫便扑了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凤清?你果然还是来了么?” “你问我恨谁?我恨谁?!” 抓住凤清的头发,强行让她直视自己,苏碧大声吼道:“我恨你!凤清你凭什么?夏澈自小便对你好,而我才靠近他两天,你就要这样对我赶尽杀绝?” “说的好听,什么鹿台峰的天才,”捏住凤清的脸,她呸了一声,“天才就是你这样的心肠?别给我装了!” 凤清拼命的想要扭过头,却被人控制住。明明苏碧饿了两天,可这手劲却是出奇的大。 挣扎间,凤清终于感觉自己能够动了一些。身后不断有人前来,挣脱了苏碧的手,她转头就见到了方才那在背后嚼舌根的两个人 那人颤颤巍巍的指着她,鼓起勇气道:“不久前,我与青欢被凤清威胁了一顿,但我认为不能任由她做恶事而无人管,便一路跟随着她。却没想到,苏碧果真是被她抓起来了!” 这个威胁两字,她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但很明显,并没有人注意这个细节。 众人只看见了一声狼藉的苏碧,以及面色狰狞的凤清。 “凤清师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说凤清平日里脾气是有些容易爆,可她自认打骂的都是心有不轨之人。真正与她交恶的并无太多。 可此刻却人人站在她的对立面,一声声地指责着她。 就在此时,一个面色难看,眼下带着两团青黑的人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结结巴巴的道:“前……前几天的……鹿衔也是她杀的!”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原本作壁上观的一些人此刻也动摇起来。看着凤清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厌恶。 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一个倒是还留有几分清明,将那人抓了放在身前,大声命令道:“说!将你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将真正的丑恶给我一一揭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就快完结了,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日更~ 第53章 末日来临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凤清的内心接近于麻木。 苏碧站在她身后,却不敢靠近她,方才还骂的起劲的人,此刻却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不是我!” 凤清不知该要如何面对这一切,只能一遍又一遍为自己无力的辩解。 向前走一步,那群人便将剑拔出一分,做出一副自卫的模样。 “那日深夜,我睡不着,起身后却发现箫师兄不见了。我们俩素来是在一个寝殿中休息,一个大活人,半夜消失实在诡异。” 那人见有这么多人站在他的身后,原本还有些胆怯,此刻却什么也不怕了,他抬起手,指着前面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我亲眼见到她将鹿师妹杀掉,可怜师妹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就永远失去了喊出声的资格!而箫师兄一直在旁阻止她,却没有任何的见效,反而被她威胁。” “我修行向来并不出众,遇见这种事情也根本不敢出面阻止。” 四周一片寂静,他继续道:“却没想,这才过了几天,就连苏碧师姐也差点遭她毒手!” 看着凤清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拨出剑来,指着她道:“你这样的蛇蝎心肠之人,真的是罪该万死!” 一言罢,周围人似乎都被他感染了,纷纷拔剑。 凤清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中接近崩溃。 面对众人的愤怒,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一遍遍的辩解间,凤清只感觉自己似乎又哭了,嘴里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没用的同时,一边血气翻涌。 即使她现如今再不甘,可杀人的是自己这具身体,发疯抓人的是自己这具身体。 抓着别人一遍遍问恨不恨的也的确是她自己啊。 是自己偷看了洛渝藏在枕头下的纸条,知道了鹿衔与赵云旗的事情。是她心中埋下了报复人的种子,宋雨才会乘机而入杀人。 是恶念先出现,才会有那把杀人的刀造成命案。 拔出剑的那一瞬间,凤清心里想了许多。 叶曲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都在微微发抖,仿佛是在为了主人哭泣。 也许从那一次下山开始,一切的走向都已经无法控制了。 “也好……如果他在的话,场面会很难看的。” 夏澈的那张脸再度浮现于她脑海,尽管一直是一副淡漠至极的神情,可此刻回想起来竟然令人有些想哭。 众人见她将剑抽了出来,却有些迟疑。 “对不起……”凤清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这几个月的流的泪,当真是比过去的十几年都要多。 “鹿衔的死,我很抱歉。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却与我逃不了干系。” 冰凉的剑锋划破了皮肤,几滴血液渗透了出来。 “我愿以一死偿还我的过错。” 缓缓闭上眼睛,凤清手中加力,剑身缓缓滑动。 “叮!” 凤清感觉虎口处一麻,叶曲剑坠落在地。 低头望向地面,一枚石子静静的躺在面前。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少年声音极为好听,拨开层层人群,最后站在了她的身前。 “你连死都敢,为何不敢活着面对这一切?你欠的债还多,休想就这样解脱。” 呆呆的看着颜翼的脸,凤清止不住的哭着,连话也说不清楚:“阿翼……我要怎么办……” “带走。” 被关在这地牢中已经有几日了。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被抽打一顿后,凤清几乎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状态。 偶尔有几次被抽醒,抬头便能看到苏碧的那张脸。 过了这么几天,她早已又恢复了那副骄傲的模样。 人走了又来,夏澈也来过,却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师尊也来过,那时他看凤清顶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却丝毫没有留情的训斥了她一顿。 大抵便是说她滥杀无辜与死不悔改。 这个说法虽也没有错,但凤清却始终意难平。 宋雨或许曾在她昏睡的时间里出来过,却没有再犯事。 听颜翼带来的风声,外面的风暴已经停息了,鹿台峰也早已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除了鹿衔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是曾经的模样。 可一个鹿衔还不够么? 凤清只觉得自己的确该死,被千刀万剐也该死。 终于到了要行刑的那一天,被人架出去的时候,她几乎已经麻木了。 往日打过交道的,从未见过的人们,脸上皆是神情各异。有人一脸焦灼地想要靠近她,有的一脸的快意极尽所能的辱骂着。 更多的人脸上是惶恐。 “鹿师妹真的是她杀的么?” “那还用说?” “可……箫师兄不是已经认罪了么?” “这才是最令人愤怒的事情好么,杀鹿师妹她将罪推到别人身上,一脸的正义凌然,可她自己背地里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用心险恶至极。” 凤清抬眼,这些话都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如果不是鹿台峰收养她,这世上恐怕早已无凤清此人了,哪里还能有机会让她行此恶事……” 世事纷杂,凤清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无助至极。 所有的事情她辩驳不得,所有的往事被人挖出来明晃晃的放在众人面前,然后以此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她的心上。 人群中仿佛传来躁动,凤清定眼一看。 一抹鹅黄色的声音旁站着一个一脸愤怒的男人,即使被洛渝拼命的拉着,也狠狠地盯着她。 “洛渝,你别拦着我!”赵云旗将洛渝的手用力一甩,指着凤清的方向道:“我不知鹿衔是何处得罪了她,能够让她下此毒手。分明两人非亲非故,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我要亲耳听见她的道歉,绝不能让她这么干脆的就解脱!” 洛渝的眼睛有些红,盯着凤清的方向,难过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可脚下却迈不出一步。 “那我可以问你,你为何这么在意鹿衔么?”洛渝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执着于开解赵云旗,声音逐渐尖利:“莫非是你们两早已情投意合?” 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洛渝还会来这么一出,赵云旗收回死死盯着凤清的眼神,扭头的时候神色有些可怕。 “鹿衔人都已经不在了,你现在都还在和我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洛渝失望至极的摇了摇头,“你不是想要一个结果么,你不是想要知道凤清为什么要对鹿衔下手么?” “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 这声音虽不大,可听在凤清的耳朵里却是一清二楚。拼命的挣扎了两下,奈何一左一右架住她的人力气实在太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而洛渝与赵云旗两人的情绪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刑台很高,凤清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对不起,各位师兄妹。” 语毕,高台下的人们逐渐冷静了下来,皆盯着凤清的脸。 凤清没有在下方搜寻到夏澈的身影,掐灭了心中还仅有的一丝旖念。盯着洛渝,她摇了摇头。 而后直视着赵云旗的目光,她语带歉意: “我承认,鹿衔师妹是我杀的。” “箫燕秋师兄是被我蛊惑了,才会主动担起我的罪责。” “苏碧是我抓的,是我威胁她迫害她,是我心生恶念,才会犯下这些罪孽,我很抱歉。” 凤清的声音向来很好听,这么些年,她虽说任性妄为,但也是惊才绝艳的一个人。 这些站在下面的人,也曾感叹于她精妙的剑法,真心实意的称赞仰慕过她。 只是此刻,她负了人命,起了恶念,便再也回不去了。 也再也不会有人感叹,这样一个曾经灵动天真的少女即将来到的命运。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在乎众人谈论的内容。:“鹿台峰是将我养大的地方,将我教导的很好。可是我却做错了事情,面对此番判决,我毫无异议。” 语毕,她被捆在了刑台中央的柱子上。只等时刻一至,便受穿心一剑之刑。而在那时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可以肆意伤害她。 “鹿衔平时多么善良啊,”说话之人语带颤音,她拔出剑一步一步走向凤清,身后皆是鹿衔平日里的相识之人。 此刻她们皆是一脸的愤慨,跟着为首的人一步步向前。 “鹿衔死前曾苦苦哀求于你,而你这个恶魔却毫无怜悯之心,今天我也要让你与她感同身受!” 利剑穿透她腹部的时候,凤清感觉到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紧紧咬着下唇,她的脸色白的有些可怕。 见她毫无力气反抗,也无意反抗。这群人便放开了胆子,尽其所能地刺穿她的身体。 豆大的汗水从她的头上往下滑落,凤清只看见人群中的洛渝眼中蓄满了泪水。摇了摇头,凤清对她虚弱的笑了笑。 人群的尽头处站着一个人,那人的模样还是一样的好看。颜翼手中拿着剑,神色痛苦至极,似乎想要冲上来。 凤清张了张嘴,对他无声的说着:“谢谢你。” “能够多活这么几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略过颜翼的眼神,凤清抬头望着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好,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手腕处又传来刺痛,凤清此刻意识模糊。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睁眼,不远处立着一个人,身着白衣,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仔细看,那双眸子幽深,将一切情绪都藏的极好。可凤清却破天荒地看出了心疼的意味。 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是徒劳,她拼命的摇头,却仍然亲眼看见“自己”挣脱了绳索。身上各处伤痕累累,可“自己”却毫无感知。 叶曲剑自远处飞来,落入她的手中。一时间剑身红光大盛。 这一刻,于她而言仿若末日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 第54章 救赎 意识朦胧间,凤清感觉自己脑中闪过了许多场面。 九岁那年,在山下遇见夏澈和师尊的那一幕,于她而言,至今都还像是一场美梦。那时的风很暖,鹿台峰很美。而牵住自己的那一个人,也像天神下凡。 而后她看见了笑的很好看的洛渝。 没过两年,颜翼也来了。他们四人皆为南衡座下的弟子,这么些年都是出类拔萃之辈。 同行的那些日子里,几人总是说说笑笑,仿佛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烦心之事可以困扰到他们。 后来洛渝总是会被接回京都,夏澈与柳承宇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多。仿佛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 这半年来,她与夏澈一同下山,也算经历了很多。见过人心百态,也尝得苦涩滋味。可没想到最终却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耳边的吵闹声不断,这幅身体原本就千疮百孔,即使宋雨控制了她,也原本就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约约间只见到了一片血红。看的她心头一颤。 那个白色的身影一直站在原地,从未退却。而后他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人群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凤清醒来的时候只闻到了浓烈的血腥 睁开眼,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万物都在往后倒退,正想出声的时候,往下一看,便看见了一袭熟悉的白衣。 此刻衣上沾满了血污,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怖至极的混战。 “夏澈……” “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凤清几乎一瞬间便崩溃了。 “夏澈……” 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仿佛要把此生余下的时间都拿来证明,此刻背着她在逃亡的这个人,真的没有抛弃她。 天色仍然有些不好,先前的太阳早已不在了,昏黄的天色间静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把我带走了,鹿台峰上怎么办啊。” 无人回应。 凤清将头埋在夏澈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道,“对不起。” 身下之人闷哼了一声,凤清这才发现,夏澈的背上被人划了很长一条口子。自己醒来之后一直在乱动,不小心便让伤口恶化的更加严重了。 夏澈背着她不知逃了多久,两人此刻皆是筋疲力尽,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抱怨。 “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的。” “别动。” 被这一声叫的停了动作,凤清呆呆的僵硬着身子,此刻是一动也不敢动了。生怕伤到他。 夏澈的声音有些疲惫,脚下却没有停。向前一看,发现一个山洞伫立在不远处。 即使知道身后有追兵,可两人现在也跑不动了。即使前方是陷阱,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踏入。 进入山洞的那一瞬间,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 被人轻轻的放在地上,凤清连忙向前移去,抓住了夏澈的手。 醒了这么久,两人还没有怎么好好的说过话。凤清哽咽了一声,终于还是开了口。 “对不起,我这次又闯祸了。又要你来替我收拾烂摊子。” 这话熟悉至极,仿佛无数个跪在祠堂的夜晚里,她也是这样对夏澈说的。 只是今时今日,再不复从前。 听言,夏澈没有说话,只是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 “你把我带走了,鹿台峰怎么办……我杀的人怎么办……”说到后半句时,凤清的声音越来越低。 是啊,人命关天,她这样跑掉了,与其带着一身的杀孽与不安苟活,还不如痛快的受刑。 只是在黑暗里,看着夏澈那双隐隐泛着光的眼睛,她怎么都舍不得。 “我知道这不是你做的。阿清,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你。” 这一声落入她的心底,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曾经枯成朽木的心一瞬间又活了回来。 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又哭了。 明明是得到了信任,可她此刻却比被冤枉了还难过。 “夏澈……我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两人之间静谧良久,山洞内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夏澈的呼吸声有些重,引的她心脏仿佛都要被攥紧。 抹了把脸,她轻轻靠近面前之人。将他的两手抓住哈了口气,想帮他暖暖。 而后问出了这么些天最想问的问题。 “夏澈……” “我们和好吧,可以么?” 别人的误解她可以一笑而过,受的委屈可以自己夜晚舔伤口。哪怕是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那一刻,她会彷徨,却不曾害怕过。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却感觉自己仿佛耗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 她怕,怕会再得到一个不愿接受的结果。 “阿清,你真傻。” 还没等凤清细细思考这个问题,就感觉自己唇上被贴上了一个微暖的东西。 一瞬间她便睁大了眼睛。 齿缝被打开,湿滑的舌头伸了进来与她交缠。愣了几秒神,她开始生涩地回应起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牙齿碰到舌头的情况。 咸咸的血腥味和泪水混在一起,让这个吻变的苦涩无比。 半晌,两人分开,凤清几乎不敢去看夏澈的脸。 “我故意生分你,是怕你会受伤。” 脸被人轻轻捧在了手中,那人的声音柔而低,“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和我在一起,我俩观念不同,你性子急躁,又恨极了那人。在京都那样的地方,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那段时间我想了许多,我想,我俩可能是不合适吧。于是我想放开你,即使你会伤心难过,也不会持续太久。等我离开以后,你一定会过的很好。” 凤清失了声,只呆呆地听着他每一句像誓言一般的话。 “可是我没想到,仅仅是几天而已,没了我的你,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糟糕。那日在牢房里我就想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擦了擦凤清的眼泪,他语气低落:“只是我没有想到,还是来迟了。” “我不怪你。”凤清的心中,此刻高兴多过难过。 “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去京都?我会支持你做的一切事情。更何况,我是恨那人,可相比起来,我更喜欢你。” 被这句喜欢砸了个头晕脑胀,夏澈竟也手足无措起来,只回应道:“我也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凤清几乎是立刻便破涕为笑。抓紧夏澈的手,她问道:“有多喜欢?” 夏澈的声音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两人额头贴着额头,他坚定的道:“很喜欢很喜欢。要保护你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看着看双眸子,凤清忍不住,又轻轻凑上去,吻住了那人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 静谧良久,凤清的心里满满的不安终于散去。伸手抱住夏澈,缩进了他的怀里。末了还蹭了蹭。 “那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那人点了点头。 可凤清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手上黏黏的感觉传来。 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大,从他怀里坐起身来绕到背后。只见一条长长的剑伤横亘在夏澈的背上。染红了整件白衣。 攥紧了拳头,凤清感觉自己的整个心脏都被人刺了个洞,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 “怎么办?怎么办……” 凤清几近绝望,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 被人攥住了手亲了亲额头。可她此刻却再无一丝愉悦之情,声音都在颤抖。 “你试试自己还有灵力么?” 被这一句话提醒了,凤清缓过神来。 “对……对!我学过的,我学过怎么治伤的。” 慌慌忙忙的检查了身体里面还残余的灵力,她终于笑了笑。夏澈看着她的模样,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在红光氤氲间,她几乎是想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夏澈的体内,可在那一瞬间。 她却听到了一声她永远都不想回忆起的声音。 “咳……” 一滩血被夏澈咳了出来,失了力,他往后一倒,便直直摔入了凤清的怀里。 这一下实在太疼,他没有忍住叫了出来。声音痛苦至极。 凤清不敢置信,将人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 半晌,夏澈仿佛才缓过气来,轻轻的坐起身来,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明明犯错的是自己,又要由他来替自己受罪。 夏澈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仿佛是濒死挣扎。声音落在凤清的耳边,令人心痛到极致。 “就当是赎罪吧。” 夏澈的声音低柔,“让阿清难过了这么多天,是我的不对。” 拼命地摇着头,凤清艰难地发着声:“不……” “我犯了那么多的罪孽,最应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啊!” 嘶吼间,一根手指放在了她的唇上,示意她噤声。 山洞外仿佛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凤清睁大眼睛。 恍惚间,对上的那双眸子始终泛着光芒,像是在寒夜里的引路灯。 她将身上带着的那把匕首拿出来,放入了夏澈的手中。随后轻轻笑了一声:“可不许只有你一人赎罪。我也要为我造的杀孽赎罪呀。” 抵住他的额头,凤清道:“你也要记住,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 “杀了我吧。我陪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澈却迟迟没有动手。直到外面的人声响之时,夏澈紧紧抱住了她。 后心处一阵冰凉,痛意传来的那一瞬间,凤清紧紧地回抱了他。 仿佛永远也不想再分开。 第55章 终 仿佛过了许久,一切的不甘难过、痛苦折磨都逐渐飘散。 有风吹过,寒意刺进了人的骨头里。 凤清的意识从朦胧中醒来,被这么一冷,打了个寒颤。睁眼,四周的景物熟悉至极,面前不远处的村庄上空笼罩着未散的黑雾。 心中一惊,凤清往身侧一看。 夏澈正闭着眼睛站在她的右边。 “夏澈……夏澈!” 就唤人没有用,凤清有些慌了。上前牵住他的手,抬起哈了两口气。 见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她几乎要哭出声来。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凤清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凤清正慌神时,就被反抓住了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搂进了怀里,额上被人贴了一个微凉的东西。 夏澈正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两人虽说不久前才互通心意,凤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伸手攘了攘他的肩膀,得了几分空闲。而后又觉得这样不好,飞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只听得头上传来一声极浅的轻笑。 “阿清师姐,真没想到,你和师兄真的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这声音说到后面时越来越低,像是情绪有些不好。片刻后又喃喃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凤清转身往后一看,只见颜翼和洛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此刻两人皆双手抱胸地看着前方抱成一团的两人。 “咳……” 凤清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被人抱的很紧,就不再动作了。 “什么叫勾搭,你师姐和师兄是两情相悦,患难见真情好么。”洛渝唇角微勾,侧身撞了颜翼一下。 听见这声患难见真情,凤清又不免想起了那段被千夫所指,无力反抗的日子。 垂下了眸子,她一时沉默了。 意识到怀里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夏澈凑近在她耳边又低又柔地问道:“怎么了,又想起之前的事了么?” 凤清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村庄。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盯着洛渝的眼睛,她诚挚地道了歉。 “鹿衔并不是我杀的,换一种说法,是宋雨控制了我杀的。”见对方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原谅,只能尽可能的解释道:“造成了你和赵云旗之间的不愉快,我很抱歉。” 本以为她至少会考虑一会儿再给她答案,却没想到洛渝轻轻笑了一声:“你还在给我道歉呢。” 向前走了两步,本想像平时一样弹一下她的额头,却看见夏澈一直静静地看着凤清。一分眼神也没有给自己和颜翼。 咽了下口水,她收回了手。 “咱们鹿台峰上,有鹿衔这个人么?” 凤清迷茫地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有些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我们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幻境。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个是否真正存在都存疑的人,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听见这一席话,凤清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谢谢你,洛渝。” 话音刚落,凤清便感觉自己后心处被人抚了抚。 夏澈的声音中带着丝丝自责:“这里,还疼么?” 想起身处绝境之时,夏澈与她两人经历的那段时光,她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夏澈的背,感觉到那处毫发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笑着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凤清语带笑意:“不疼了。” 她向来不是一个让自己长期难过的人。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好捋了一遍,她盯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道:“这宋雨,可当真是一个幻术天才。” 夏澈应了一声,接下了后面的话。 “她的□□为你所杀,化身红珠附在你身上,以我们两为阵眼,建了这个庞大无比的幻境。直到我们俩互相杀掉对方,幻阵才终于破了,这个阵中阵,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这般天赋,却生在这个村庄里,着实是可惜了。” 颜翼和洛渝两人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只好连忙追问。 夏澈将最开始两人一起,在村中的经历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再结合凤清在阿花身上见到的一切,思索一番,就感觉出来了,其实宋雨的逻辑十分好推断。 “她自幼出生在一个畸形的环境,偏生有一个足够聪明的母亲。”凤清顿了顿,“以阿花为例,她虽也从小不甘,却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不对劲,因为他的父亲母亲,甚至村里的所有人,都告诉她,你的一生就应该被这样安排。” “而宋雨则不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母亲应当是给她留下了幻阵构造之法。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同,就会努力往外走。可惜世事无常,被迫害的人心中永远是恨意为首。其实这个幻境从我和夏澈第一次来到这里,就已经开始了。” 夏澈应了一声,道:“的确如此。第一层幻境,她引我们前来,将女孩子受害的情况一览无余地展示给我们看,结果我们并没有如她如愿。” “于是她引阿清入第二层幻境,让她以阿花的角度来看这个村的情况,企图激起她的愤怒,让阿清在幻境中帮她杀人。而之所以选择阿花,是因为这个人是她的朋友,最为了解吧。” 轻轻将凤清的一缕碎发拨到一遍,他声音轻柔:“破此幻境后,阿清,你是不是和她谈论过什么?” 点了点头,凤清道:“那时,她引我前去的目的,就是在幻阵中杀人。” 无奈地笑了笑,她道:“可幻阵的精髓,就在于幻字一词。阵中一切都如镜花水月,是并不存在的虚幻,所以她即使再出色,这一场博弈,从一开头就已经输了。” “至于她幻为红珠附身于我的目的,想来也很好猜。不过终究是为了报复二字。” “她做的挺成功的。我确实痛苦万分,但……也因此得到了许多。” 感觉环住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凤清顺势在他心口处蹭了蹭。 “阿清……” “嗯。” 从怀里抬起头来,就见到洛渝与颜翼两人皆将眼神移到别处,一脸的不自然。 凤清轻轻笑了一声,推了推夏澈,看着雾色村的入口,道:“我们再去一次?” “好。” 凤清按照脑海中的地形,在雾色村绕了好几遍才找到了宋家院落。 即使路痴成这样,三人竟也没有嘲笑她,凤清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幻阵被破,构造幻阵之人也会受到冲击。 在宋家被荒废的那处院落的角落里,凤清终于见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宋雨。这时候的她,实际上只有十岁左右。 说起来,其实这孩子也并没有真正的杀过人,虽是犯了错,却并没有造成什么深重的罪孽。 红衣的形象应当也是她脑海中幻想的,至于阿花…… 将人轻轻抱了起来,把人带出村落的时候,凤清敏感地注意到了躲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熟悉的衣角与动作。 是阿花无误了。 离村的时候,凤清回望宋雨爹的那张脸,心中感慨万千。 这条路她走了很多次,这一次见到的他,终于是最真实的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男人。 几人提出要将宋雨带走的时候,他也没做任何的反驳,只挠了挠头,警告宋雨去了仙家门派里要好好听话。 应当是自己幻阵被破,面对凤清等人毫无招架之力,她一路上竟也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几人在回鹿台峰的路上经过了许多地方,从荒芜人烟的地方,到人声鼎沸的城内。这一路,宋雨都像是新奇无比。 终于,在一处人流最为拥挤的地方,宋雨走丢了。 “那孩子不见了,不会是自己跑回去了吧?”颜翼有些担心,“以她的能力,会不会引起躁动?” 凤清盯着高台上那一袭红色嫁衣的女子出了神,半晌,她才回道:“她很聪明。知道什么是她想要的,跑回去受苦,那不是她的做法。” “且等着吧,她一定会回来的。” 人群开始欢呼之时,凤清牵住夏澈的手,对视的时候,只感觉心中全被他温柔的眼神填满了。 不多时,宋雨果然回来了。手上多了串糖葫芦,生怕凤清误会她,便连忙道:“是洛渝姐姐给我的铜板。” 她这幅模样与红衣时张扬的模样相差甚远。心下有些感叹,凤清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好。” “只要你以后好好的,不要再生不好的心思,一切都会有的。知道吗?” 宋雨连忙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这幅模样确实可怜,洛渝走了过来,将自己手里的那串也给了她后,冷淡地道:“吃吧。” “谢谢姐姐!” 淡淡笑了一下,不再管她。 凤清将目光转回不远的高楼上,只见女子一袭红衣,将绣球往下一抛,一时间美的仿若神女下凡。 人群拥挤间,夏澈将凤清拥在怀里,生怕她走散了。 一时间周围的嘈杂都被人抛在脑后,凤清听着夏澈的心跳声,耳垂有些泛红。 而后听见了那声温柔至极的呢喃:“那身大红嫁衣很美,我想,如果你穿上,一定比她好看。” 被这一句哄的满面通红,凤清被人拥的更紧了,那人的力气很大,仿佛想要将她融入骨血。在人声鼎沸间,他们抱着彼此,就像抱着此刻最珍贵的宝物。 而后说出了那句最动人的话。 “我爱你。”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大结局了。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文,要表达的东西其实还蛮多的,但是我一直感觉自己没有把控好。 写叶秋鸿那个故事时,其实脑洞来源于我许久之前与室友讨论的一个话题:“假如你能与平行时空的自己交流,你会爱上他么?” 这个脑洞有些诡异,但是当时确实引发了我的思考,和我室友持续讨论了整整一个上午。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将我的故事表达出来了没有。 而第二个故事,也是对某些拐卖事件的有感而发。 第一次写故事,不知道该怎么把握,中间曾经非常迷茫过,找过人评论,得到评论的那天却让我整个人都被打击了。 但是我又想通了,写文靠的就是写,不写就无法进步,只有写的多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哪些不足。 这本书我写了两个月,虽然非常的不满意,有许多的漏洞,但是也是我的初心,是这本文带我签约了。 虽然这本又冷又扑,没有多少人看,但我每天看着4、5个末点,我还是坚持写下去了。即使再冷再扑,也终究有小天使在默默地守护着我呀,想想就会非常的满足。 为了这几个小天使,我也会努力的写下去。 如今终于完结了,也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 这文原名叫执妄。 叶秋鸿对叶秋风是执妄,宋雨的癫狂是执妄,凤清与夏澈之间也是执妄。 虽然想写虐,却没有写出来。想写他们之间的纠葛也没有表达出来。 但是我相信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感谢这一路你们的支持呀。 (新文的大纲现在还在写,推翻了好几次也没定下来…… 哎…… 希望国庆后就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