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谷惊魂》作者:猛猪出闸 文案: 低成本基情惊悚片既视感 短篇完结。一个光棍和两对情侣,来到深山老林,穿过幽深山洞,进入神秘山谷,踏上了一次无法回头的作死探险。低成本基情惊悚恐怖烂片既视感,奇情、狗血、猎奇、一点血腥。 第一章 日间苍翠的山林,此刻幽寂而深邃。 不时传来奇怪的鸟虫鸣叫。 孙皓,白梦,曲天,冬阳,吴峰四男一女五个大学生,今夜借宿在山脚下的农家里。明天一早,他们便要进山去徒步探险了。 这是一片尚未被开发的神秘山林,百分百不会遇见生活垃圾——这是他们这个探险小队选择探险地点时的唯一要求。别说垃圾了,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天然而新鲜的大山,古朴又神秘,想想都会垂涎欲滴! 热心的农妇烧了几样拿手的农家菜,上菜时说道:“明天你们进山玩,可要小心点。” “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啊?”问话的是孙皓,他是四个男生的寝室长,也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 “我也不常住这边的,深处没去过,路实在太崎岖。你们只在附近玩一玩就好了,别到太深的地方去,很容易迷路的。” 孙皓表面答应着,心里暗喜:没准会发现些遗址古墓之类的。 第二天,当他们一路披荆斩棘,在山里遇见那个神秘的山洞时,几乎是狂喜了。 正当他们准备进去探险一番时,吴峰说话了:“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孙皓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向里走,“就是因为你做事婆婆妈妈犹犹豫豫,才会一直打光棍,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确实,这个探险小队里只有吴峰是光棍。寝室长孙皓是个钢铁直男,和白梦是一对普通情侣, 曲天和冬阳也是一对,二人住对床,不久前刚从哥们光荣晋级为情侣。和这四个同学走在一起,闪亮的电灯泡吴峰多少有点尴尬,和……落寞。 “你到底去不去?要是不敢去,就回去等我们。” 吴峰看了眼冬阳,见他脸上有几分期待,便点了点头,“那就看看吧。”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山洞里没有蝙蝠飞过,也没有前人的遗骨,只是黑,非常非常黑。 五个人的强光手电都开着,还是觉得黑。 这种黑像是带着吸力,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山洞里面曲曲折折,蜿蜒不绝,所幸没有岔路口。 这让每个人都有种一条道走到黑的错觉。 在黑暗的隧道中待久了,窒息感逐渐涌了上来。 白梦捶了孙皓一下,“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怪闷的,咱们出去吧。” “别那么娇贵,我们‘系花’都没说闷。”孙皓反击她。冬阳长得十分俊秀,所以大家有时会叫他“系花”。 “冬阳,你不闷啊?”白梦扭头问冬阳。 “恩,我也闷。” “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就能穿山而过呢?再走五分钟,见不到出口就调头。”孙皓下达指令了。 刚才前面的几人忙着斗嘴,只有走在最后的吴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刚刚走过的地方,在手电光照不到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 吴峰没有看到,但他听见了“啪”的一声,极其轻微,像是谁偷偷拍了下巴掌。 “你们停一下。”吴峰率先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走在他前面的曲天也跟着停下。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 “在哪?”孙皓问。 “咱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返回去看看不就得了,八成是蝙蝠,哎你们吃过蝙蝠吗?” 说着,孙皓向他们刚刚经过的弯道走去,拐了个弯不见了。 “哪有什么……啊我靠——” 孙皓大喊了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剩下的四人连忙赶过去一看,全都被吓得面无人色。白梦捂住脸尖叫起来,声音穿透幽深的穴道,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混响效果。 胆子最大的孙皓一直死死盯着那个东西。 “好像是个妖怪……” 手电光下的这个类人物体,浑身惨白,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它像极了人类,但身上长满了白森森的鳞片,反射着幽幽寒光,后背似乎有类似于鱼鳍的东西,脖子上还长着几个小孔。它的下半身包裹在一块破布里,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孙皓用脚去挑那块破布。 “别动它!你神经病啊?”白梦想阻止他,却不敢上前。 破布被挑开了,它的下半身露了出来。 性别很模糊,两条看起来没有骨头的腿软绵绵地弯着,同样布满了鳞片。 “天啊,它是个什么东西啊?”曲天发出了轻微的感叹。 突然,它的一条腿动了一下,以人类不可能完成的角度抬了起来,又落下,发出了“啪”的一声。 这动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鱼,吴峰听见的正是这个声音。 “相机给我。”孙皓突然说话了。 “别拍它,你神经病啊?”白梦又说了他一次。 曲天将数码相机递给他,孙皓调整了两下,啪地按下了快门。 随着刺眼的闪光灯,它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几乎没有白眼仁,漆黑一片,带着生命将尽的浑浊与迷茫。 白梦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冬阳也被吓得不轻,跟了上去,接着是曲天,吴峰。 孙皓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抽象派艺术品似的生物,也跟了过来。 只跑了一分钟,白梦的眼前出现了光亮,接着豁然开朗。 几人纷纷跟了出来,一时都眯着双眼。 此时阳光正盛,空气间布满了有些潮湿的草木清香。 “终于出来了,那玩意吓死我了。”白梦用手指抹着眼角被吓出的泪。 冬阳面色发白地喘着气,吴峰关切地问:“没事吧?” 他笑着摇摇头,“其实你胆子挺大的,敢走在最后面。” “看那样子,它快死了吧。”在林间穿梭时,吴峰依然心有余悸。 “是啊,”冬阳表示同意,“等咱们回去了,把照片拿给生物系的教授看看。” 孙皓“切”了一声,“估计那帮老头子得说这是伪造的。” “你们看,”在前面开路的曲天停下了脚步,向下一指,“下面竟然有个村子。” 几人一看,只见下方有个山谷,谷中果然有个村落,星星点点的房屋在一片山林中显得生机盎然。 “咱们又可以吃到农家菜了!” 几人忘却了方才的惊吓,走进山谷,直奔村庄而去。 进了第一户人家的院子,敲开了门。 “我们几个是来山里玩儿的学生,想借您家里住一晚吃点东西。我们五个人一共给您五百块钱,您看行吗?” 开门的老人慈眉善目,听完了孙皓的叙述,未加思索便说:“哪用得了那么多,随便给个饭钱就行了。我家里地方大,你们随便住。” 交谈过后,才知道这里名叫渔人谷,村西有一个山中湖,鱼肉极鲜美,这里的居民靠捕鱼和山货为生,这里的一条鱼拿到山外,可以卖十条鱼的价钱。 他们还得知,这和蔼的老人便是村长,已鳏居多年了。 村长为他们准备的午饭里有条草鱼,非常美味,于是孙皓提议去湖边看看,是什么样的湖水能孕育出如此鲜美的草鱼。 “你们在湖边看看就好,千万不要走得太近。” 在几人的追问下,村长才继续说,“小心湖里有水鬼。” “水鬼?”曲天想了想,“我们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山洞,看见了一个浑身白色长满鳞片的东西……” 村长大惊失色,“哎呀,你们这是见了鬼了!” 说着,不知从哪翻出来几枚护身符,让他们揣好。 “切记,不要靠得太近!你们不是这里人,很容易被水鬼所伤。” 第二章 “我看山洞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家伙,才不像是什么水鬼呢。世界上会有那么虚弱的鬼吗?”在去湖边的路上,曲天说出了不解。 “我想那大概是水里的什么生物吧,离开了水,当然会虚弱了。问题是它为什么要离开水,跑到山洞里去呢?”冬阳说道。 “谁知道呢?快走吧。”曲天说着牵起了冬阳的手,微笑地望着恋人。 冬阳回头,“吴峰,你也快走啊,想什么呢?” “八成是被山洞里的水鬼吓懵了。”前面的孙皓回头调侃道。 吴峰在最后慢吞吞地走着,依旧默默不语。 冬阳示意曲天停下,等他走近,与他并肩而行,“你想什么呢?” 吴峰看了冬阳一眼,“我在想那个水鬼的眼神,看起来很惨,很绝望,有点奇怪。” “我都没敢去看它的眼睛……”冬阳说。 “啊啊啊,好美啊!”前面传来白梦的大呼小叫。 这座湖的确很美,不算太大,完美地映着湛蓝的天,平静无波。 四周环翠,飞鸟低掠,人间仙境一般。 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山谷中的湖泊,不禁醉心于眼前的景致,在湖边坐下,铺上餐布,准备野餐一顿。 孙皓喝起了从山下带来的啤酒,喝着喝着居然开始脱衣服。 “我要去游个泳,你们谁敢和我一起去?” 白梦惊叫起来,“你神经病啊,村长都说了有水鬼!” 孙皓有点生气了,“你能不能别总说我神经病?今天第几次了?对,我就是有病!” 曲天和冬阳笑着看他俩吵嘴,“孙皓,你还是小心点好!” “老曲,你要不要来?大好的机会,不然夏天就结束了!” 曲天连连摇头,“整个湖都让给你啦,我不敢去。” “峰子,你呢?唉,你这种胆量肯定不会来的,爷我自己下去喽!” 吴峰笑了笑。如果他也能像孙皓一样洒脱果决,行止由心,想什么说什么……他落寞地看了眼靠在曲天身边的冬阳。 孙皓穿着内裤下了水,走到一定深度,畅快地游了起来,阳光下激起水花阵阵。 “他不会有事吧?”冬阳对曲天说。 “这小子高中时得过市级游泳比赛的冠军,没准连水鬼都追不上他!” 白梦气呼呼地啃着香肠,“他就是有病,看吧,等会儿就得葬身鱼腹。” “他可是你男朋友啊白梦!”冬阳笑着说。 孙皓半天没露头了。 一直注意着孙皓动静的吴峰站了起来,喊道:“孙皓!” 孙皓从水里钻出来,头上挂满闪亮的水珠,“哈哈,吓到了吧!水底可漂亮啦,石头是彩色的,还有小鱼呢!” 孙皓反复潜水了几次,越游越远,随后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涟漪四散,湖面平静下来。 和普通人的憋气时间比起来,这段平静似乎太久了些…… 白梦咀嚼香肠的动作慢了下来,含糊地喊了一声:“孙皓!” 冬阳和曲天也跟着喊了起来,声声呼唤像是叫魂一般。 刚被嘲笑胆小的吴峰却麻利地脱了衣服下水,一次次潜入清澈的湖水中,搜寻孙皓的踪影。 “我带着人在湖上转了好几圈,会水的都下去了,还是没找到那个小伙子。已经报警了,天亮前会到。”村长望了望外面,“你们还没吃晚饭呢吧?” 白梦呆呆地看着地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该咒他的,他真的葬身鱼腹了呜呜呜……” 冬阳安慰道:“这不是还没找到呢吗?” 晚饭在极其沉重的气氛中过去了。 村长家有两间空房,白梦自己住一间,三个男生住一间。 每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三个男生挤得很艰难。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水很清,但还是找不到。”吴峰哽咽着说。他暗暗恼火,自己在这个时候想的竟然是,如果是冬阳睡在中间就好了。 “……你已经尽力了。”冬阳幽幽叹息。 睡在中间的曲天吸了吸鼻子,“我……我没敢下去。如果当时我也去找,也许能救上来。” 他们都清楚,孙皓九成九是回不来了,他将与那座秀丽的湖泊永远相伴。 一阵若有似无的哭声传来,是隔壁的白梦。幽咽的哭声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大概是哭累了,没了动静。 睡在中间的曲天发出轻微的鼾声,吴峰翻了个身,听见冬阳轻轻说了一声:“峰子,你睡了吗?” 吴峰立即回答:“还没。” “陪我去趟厕所,我不太敢去。” 路过村长的房间时,他们从门缝中看见了灯光,村长也还没睡。 凄清的月光细碎地洒在院子里,冬阳迅速上完了厕所,跑回吴峰身边。二人正要进屋,忽听“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此地民风甚佳,家家夜不闭户。 借着月光,他们看见脸色惨白的孙皓赤条条地爬了进来,形如鬼魅,头发滴着水。 冬阳尖叫一声,抓住了吴峰的胳膊。睡着的曲天和白梦闻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村长。 孙皓抬起双眼,目光有些呆滞。 确认过他是人不是鬼后,白梦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哎呦小伙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村长取来一条浴巾披在他身上,“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孙皓紧紧抓着身上的浴巾,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动了动身子说:“我看见水鬼了!不,是人鱼!不对,还是水鬼……” 他最后一次潜得很深。 因为水过于清澈,阳光甚至能照到湖底,下面有五彩斑斓的石头,他很想去拿几个。在没有器材的情况下潜水是极其危险的,但湖里没有浪,他又对自己极有自信,便不管不顾了。 终于潜到了湖底,强忍着胸腔的压迫感,他拿了几块石头,准备上浮时,却与一张惨白的脸打了个照面。 几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深不见底,极其骇人。 大惊之下,仅有的一口气一下子泄了出去。他环首四顾,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数十个水鬼,白花花的一片,向他围拢过来。 它们脖子上的小孔一张一合,显然借此呼吸,身后不是与山洞里那个水鬼相同的双腿,而是一条惨白的硕大鱼尾,在水里优雅地飘着。 他的脑袋停止了思考。 当一双滑溜溜冷冰冰的手抓住他的手臂时,他呛进了第一口水……很快,就人事不省了。 他醒来时,正躺在下水的岸边,天已经黑了。找不到衣服,他就这么连滚带爬地摸了回来。 听完他惊魂未定的描述,村长沉默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 “既然这个小伙子遭遇了这种事,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那个湖里的水鬼,本来是我们这的村民。大概二十年前,我们村很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皮肤渐渐变白,身上长出鳞片和鳍,腿也逐渐消失变成了鱼尾,离开水就活不了,后代也是如此。我们都认为,这大概是一种报应——我们常年捕鱼,都快把湖里的鱼捕光了。 五人怔怔地听着,彼此交换着惊骇的目光。 “我不知该如何安置他们,只能让这些村民生活在湖里。他们大多智力退化,见有人下水,就钻出来吓唬人,不过并无恶意。你们在山洞里见到的那个,大概是他们后代之一,意外地有了双腿,就不想继续呆在水里,跑了出来,结果因为缺水死在了那里。唉……” 村长端来热饭热菜,随后就回房休息了。孙皓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饿了八辈子。白梦这一天又惊又喜,疲惫不堪,陪了一会儿,也回去睡觉了。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孙皓一边吃,一边环顾四周,又向窗外看了几眼,“你们看我的后背,上面有什么?” 其余三个男生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哎呀,那些水鬼,在我后背上划了什么东西,疼死我了。” 三人连忙把浴巾扯下来,趴在孙皓的后背上看。 只见孙皓的后背一片红肿,布满大大小小的血道子,像是挨了鞭刑似的。 “不要……信……他们快走……”曲天缓缓念出来,“什么意思?” 吴峰表情凝重地思索着,“想必,这个‘他们’指的就是村长和其他村民了。” 冬阳面露惊讶之色,“村长不是说,那些水鬼心智不健全吗?” 吴峰摇了摇头,“我要是心智不健全,就在孙皓后背上划一条鱼,一个鬼脸,何必煞费苦心地写字?” 之后,他望向窗外,盯着山谷四周的山林,“山洞里那个人鱼的眼神,一直让我难以释怀。它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会走上这条死亡之路的。” 孙皓瞠目结舌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只知道一条回去的路,这会不会是它们的圈套,要把我们引到山洞里去?” 曲天说:“可山洞里又没有水,不利于它们战斗啊。” 四人互看了一会儿,吴峰下定决心,“应该走,现在就走。也许这只是个玩笑罢了,但是宁可信其有。我一直都有不好的预感……你们不觉得,那个村长对咱们过于热情了吗?” 四人将睡梦中的白梦叫醒,说明原委,随后悄声收拾了背包,趁着夜色向那个山洞走去。 吴峰偷了村长家的一个塑料水桶,装满了水,提着上路了。 “你提着水干嘛?”冬阳问。 “山洞里没有空气流通,又潮湿,我猜那个水鬼还没有死,这桶水或许可以救它的命。” 冬阳深深看了吴峰一眼,吴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第三章 山洞一如既往的黑,举着手电走了片刻,便看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水鬼,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会被它骇人的模样惊到。 孙皓惊魂未定地说:“别、别动它,咱们快点绕着走。” “等等,它大概还有救。”吴峰上前,在水鬼脸上泼了点水,见它动了动,便用那块被孙皓挑开的破布泡进水里,往它身上拧水,然后将布盖在它身上。 这招显然起了作用,水鬼苏醒过来,睁开了没有眼白的黑眼睛。 白梦又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被孙皓捂住了嘴,“别他妈喊了!你比这玩意还吓人!” 吴峰拿出自己的毛巾,占满了水递给它,希望有所帮助。水鬼虚弱地接过,围在了脖子上。 “谢,谢……” 它竟然开口说话了,听声音,是她。 孙皓脱下了上衣,对水鬼说:“你那湖里的同类们在我后背写了这些字,为什么?” 她摇头,“我不识字。” “哦,写的是‘不要信他们快走’,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她的声音尖锐急促起来,“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尤其是那个村长的。” 众人一齐惊呼,“为什么?” “他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吴峰问道。 “湖里的所有人中,只有我意外地有了双腿,可以缓慢爬行,我是替大家去求救的。可是,该向谁求救,怎么求救,我一概不知……我想,先让外面的人知道有我们的存在也好。” 孙皓说:“村长说,你们是受了诅咒,才变成这样的。” 水鬼惨白的头颅拼命摇晃着,“村长?他算哪门子村长,现在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是真正的村民。湖里的大家才是,我爸爸是真正的村长……” 接着,她又说:“听老人说,大概二十年前,谷里来了一支什么科考队,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是外国的医学博士,也就是现在那个村长。他带着所谓的科考队,对谷里的地形和水源进行考察,对我爸爸说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是他们进行科研的好地方。大家热情地帮他们建实验室,还帮他们把实验设备从谷外运到谷里。” “结果,实验室建好的那一天,大家就遭了秧。他们把所有村民都请到实验室去剪彩,然后用毒气熏晕,将大家关了起来。之后就开始进行那种罪恶的实验,改造大家的身体,还有什么基因……一大半的人都在手术中死去了,剩下的被养在湖里,每个月都有被抓走的,不知被卖到哪去了……” 听罢人鱼的话,五个人皆惊得合不拢嘴。 “啊,我想起来了,为什么要让你们快走,”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有一天两个人在湖边聊天被我们听见,才知道那些科学家们一直在搞新的产品……他们一定会把你们变成鱼的,你们快走!” “天呐,那咱们快走吧!”白梦拉扯着孙皓的胳膊,“我可不想变成妖怪啊!” 曲天也拉着冬阳向后退着,“对,对,快走,天亮前大概能跑到最近的镇上。” 吴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水鬼那冰冷滑腻布满鳞片的胳膊,“我背你走。” 他背着虚弱的水鬼,在曲折的山洞里前行,冬阳则主动承担起往人鱼身上浇水的工作。 一行人忐忑地走着,终于望见了微弱的夜光。 到洞口了。 走出山洞,空气瞬间通畅了起来,几人胸中的积闷缓解了不少。 “呼,终于出来了……”曲天的话音还没落,只听“嗖”的一声,腿上便凭空扎进了一个飞镖大小的东西,“这是什么鸟玩意……” 又是“嗖嗖”几声,其余四人全部中招。 剧烈的麻痹感从四肢百骸蔓延至五脏六腑,随着水鬼的惨呼,所有人的意识渐渐远离。 吴峰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他手脚被缚躺在地上,左边捆着曲天,右边则是孙皓。 这里似乎是一间实验室,灯光很刺眼,冬阳和白梦分别被固定在两个手术台上。 周围有很多穿白色制服的人在走动,做着术前准备,谁也没去理会率先醒来的吴峰。 “醒醒,都醒醒!”吴峰使劲挣扎着,弄醒了曲天和孙皓。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孙皓迷糊地问道。 “好像是个医院,”曲天环顾四周,看见了手术台上的冬阳“天啊,冬阳,冬阳!” “他们两个体重太轻,暂时还醒不了,不用喊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出现在他们头上。 是那个慈眉善目的村长。 此时的村长带着眼镜,身穿白制服,绕到他们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你们要干什么?!”孙皓怒吼。 “你们三个没什么用途,骨架子太大了,等会就处理掉你们。我想要的,只是那两个漂亮的女孩和男孩。” 孙皓破口大骂起来,随后被周围的工作人员踹了几脚。 吴峰艰难地抬起脖子,望着手术台上的冬阳:“你们要对他们做什么?” “这个嘛,就不用你们管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吴峰问。 “那五个护身符上有定位系统,找到你们还不容易?” “被我们带出来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村长推了推眼镜,“想不到你还挺善良的。那种畸形的产品,留着无用,还浪费资源。” 一个男人走过来,“队长,准备好了。” “上头急着要,事不宜迟,先麻醉那个叫白梦的。” 孙皓绝望地在地上翻滚着,“白梦!白梦!你醒醒啊!” “这三个人,剁碎了扔到湖里去喂鱼。”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应声而来,把三人架起,出了实验室,进入电梯。来到外面后,他们才意识到实验室位于地下,而入口就在村长家后院的仓库。 一个男人叫其他人回去帮忙,然后开着面包车将他们载到湖边。三人被拖到岸边,一字排列开来,像等待宰杀的牲口,三双惊恐的眼睛互相望着。 孙皓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男人又从车里拿出一把电锯扔在他们面前,随后满脸轻松地掏出枪,“别怪我们,要怪就怪自己倒霉。” 男人先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孙皓的脑袋。 孙皓侧目看着曲天和吴峰,无助的泪水流了下来。 巨响过后,他的脑袋几乎没了一半,就像一个被踹过的西瓜。月光下,血似乎是黑色的。 曲天的脸溅上了血液和脑浆,几乎在一瞬间崩溃了,“啊啊啊——” 枪口又对准了曲天。 几乎是在枪响的一瞬间,吴峰挣脱了双手的束缚,抱住男人的脚使劲一拽。 男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一块石头正中额角,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吴峰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喘着粗气,随后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直到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松懈下来,去查看曲天的状况。 “唔,唔……” 曲天被击中了胸膛,大口大口地咳着血,不到半分钟,就凄惨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吴峰在短时间内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又目睹两个好友惨死,几乎忘了如何呼吸。他茫然地坐在月光下,望着草地上黑乎乎的血迹,豆花似的脑浆,几分钟后才想起解开双脚的绳子。 他将孙皓和曲天的尸体并排列在湖边,脱下衣服盖在他们的脸上。 静谧的湖水映着惨白的月光,一群被枪声引来的水鬼浮在水面上,远远地望着吴峰。 “快跑吧!” “快跑啊!” 水鬼们远远地呼喊着。 “如果我……动作再快一点,就好了。”望着好友的尸体,吴峰颤抖着流下眼泪,之后将用来割断绳索的锋利鳞片揣好,又摸出了裤兜里的护身符,远远抛进了湖中。 第四章 吴峰换上死去男人的白制服和帽子,开车原路返回。那个位于后院的破仓库,谁也不会想到里面另有乾坤。他拉开仓库大门,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坐太过明亮的电梯,而是将帽子压得很低,垂着头,沿着陡峭的楼梯向地下走去。 在楼梯上,他与两个人擦肩而过,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飘进鼻孔。 吴峰瞄了一眼那两人抬着的东西,心瞬间凉了大半。 是白梦。她赤裸的身体被一块白布包着,白布上鲜血淋漓。她的黑发披散着,眼睛因为头部晃动半睁开来,成了死不瞑目。 “喂!”身后传来喊声,吴峰的心颤了颤,没有回头。 其中一人随意地对他的背影说,“十分钟后开会。” 吴峰“恩”了一声,回忆着关过他们的那间实验室的位置,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穿梭。看这里的规模,背后的投资人一定非富即贵。 没有人去注意吴峰,各自行色匆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吴峰得知,方才的手术似乎在刚开始就出了岔子,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下一台手术需要在重新商讨过后,谨慎进行。 铃声响起,数十名工作人员向地下二层的会议室集中,吴峰蹲在走廊里系鞋带来迁延时间,路过的人偶尔看他一眼,并未理睬。 直到四周静了下来,吴峰才抬起头,继续寻找。 终于,透过一间实验室巨大的玻璃窗,他看见了冬阳,穿着宽松的白衣,被束缚在手术台上。 可是门却严丝合缝地关着。 吴峰用力撞了几下,听见白制服的口袋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伸手摸出来,原来是一张拴着钥匙的门卡。将门卡对准门上的扫描设备,门应声而开。 此时冬阳身上的麻醉枪药效刚刚过去,迷茫地微睁着眼,“你,你是……峰子?” “嗯。”吴峰点点头,将冬阳手脚腕上的束缚解开,背起他迅速向地下室的出口跑去。 开车到了谷边,吴峰和冬阳弃车来到山洞口。 应该还有其他的路可以出谷,但他们只知道这一条。 “太黑了,我得开路,不能背你了。里面路不好走,你来穿我的鞋。” 冬阳来不及拒绝,吴峰就将鞋子脱下给了他,自己则只穿着袜子。 趿拉着一双大鞋的冬阳跟在吴峰身后,踉踉跄跄地在山洞中快步穿行。他们看不见路,前面的吴峰伸着胳膊,好几次撞在洞壁上,掌心流出温暖的液体。 “他们呢?曲天呢?孙皓和白梦呢?” 吴峰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冬阳的手,带着他走得更快了。 终于到了山洞口,吴峰却闷哼一声蹲了下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冬阳看见他的脚底出了很多血,袜子都染红了。 “怎么样?” “没事,被石头扎了,快走!” 冬阳扶着吴峰狼狈地下了山,一直逃到了最近的小镇上,连山脚的那户农家都不敢去。那里离山太近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小诊所,冬阳将吴峰扶进去安顿好,借来诊所老板的手机报警。 “全死了。”吴峰小声对冬阳说。 冬阳愣了一会,随后捂着脸痛哭,纤细的肩头筛糠似的颤抖,“也许,也许该听你的,不进山洞……” 当冬阳带着警察走进山谷时,天已经快亮了。村长和几个人换回了朴素的衣着和笑脸,正打算出谷。 “就是他们,在他家房子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实验室,他们在那搞人体实验!” 看着迎面走来的冬阳,村长楞了楞,随即竟微笑起来。 “程博士,”冬阳身后的警察开口了,“请看好你的产品,害得我们又跑了一趟。” 朝阳初升,将冬阳苍白的脸庞映成了暖色。 惊魂一夜好不容易过去,迎来的黎明却如此残酷。 第五章 尾声 十年后。 吴峰看着缓缓开进别墅前院的运输车,吐出一个烟圈。 驾驶员跳了下来,“老板,放哪里?” “抬到地下室,只有你跟我来就可以了。” 吴峰和驾驶员合力将箱子抬往地下室。 一路上驾驶员喋喋不休,“老板,您真是大手笔。我们老板说了,三千万绝对不亏您的,这鱼虽然是新产品中的第一条,但做工最精细,寿命长,起码还能活六十年。就是受过刺激,有点傻,但能听懂简单的指令。” “我知道了。” “哎呦,”驾驶员环顾这间被改造过的巨大地下室,“这小桥流水,瀑布森林的,人间仙境啊!” “你走吧,”吴峰掏出几张钱塞给驾驶员,“谢谢你。” 驾驶员走后,吴峰呆立许久,才打开木箱。 木箱里是数层厚塑料,盛了半箱水,水中正蜷缩着一只美丽绝伦的生物。 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银白光亮的鳞片从腰部开始蔓延,色彩斑斓的鱼尾大概是采用了孔雀的配色,泛着迷人的蓝色调。 “冬阳,”吴峰伸出颤抖的双手将他抱到巨石堆砌的水池中,“路上受苦了。” 冬阳醒了过来,欢快地在水中打了个挺。 过了一会儿,他将头浮出水面,漆黑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吴峰。他是新一代产品,不像上一代那样骇人,保留了本来的样貌,水珠顺着他秀美的脸庞滚落下来。 吴峰在岸边的石头上坐下。 “你先别急着玩儿,听我说。” “这些年我千辛万苦,终于有了钱,从欧洲把你买回来了。你一直在涨价……前年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结果又涨了。” “那天你刚走,我就意识到不对劲,跑了出来,可一切都晚了……没人信我的,都说我疯了,还把你们四个定成了失踪。” “这个产业背后的支持者远远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可怕。山谷里那样的实验室,世界上还有许多许多,你算是幸运的,变成了鱼。” “还好,我找到你了。” “我说的这些,你都懂吗?” 冬阳一边歪着头看他,一边用尾巴玩着水。吴峰拿过随着“产品”送来的《养护手册》,扉页上用多种语言标记着“产品编码”,“出厂时间”,“种族,性别及花色”等等资料,研发者是Dr.Cheng。 性格则是温顺,性/经验一栏写着“无”。 饮食习惯,常见病应对措施……随意翻到一页,吴峰皱着眉,疑惑地说:“Jump?” 池里的冬阳像海豚一样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又落回水里,溅了吴峰一头一脸。随后张开嘴,等着奖赏。 吴峰苦笑一下,“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冬阳也学着他的样子苦笑一下。 “你还记得我吗?我好喜欢你……可我没曲天胆子大,不敢跟你说,被他抢先了一步。”吴峰温柔地笑了,“你去玩吧!嗯……Play!” 得到了许可,冬阳开心地笑起来,一个转身扎进水里,绮丽的鱼尾在身后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回来一下,Come back!”吴峰跪在岸边,尽量把头靠近水面。 “哗啦”一声,冬阳闷闷不乐地露出头来,与他近距离对视,用眼神表达着些许不满。 “说来荒唐……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刻,竟然是牵着你的手,在那个黑黢黢的山洞里穿行。” 冬阳依旧略带不满地盯着他。 “会这个吗?”吴峰试探地说,“Kiss?” 冬阳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吴峰笑了,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将一小块曲奇饼干放进他嘴里。 ---完--- 也许……会有番外掉落?不一定哈。 戳我,还有个较为猎奇的短篇, 和一个正在连载的长篇。 也许你会喜欢呢?来围观吧。 也可到新站找我…… 《无与伦比的爱意》作者:猛猪出闸 简介:一觉醒来,他被同学囚禁在地下室(很短小的短篇) 魏哲睁开双眼,脑袋里一阵钝痛。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只有床头灯亮着。他打量着四周,拼命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自己正和朋友在街上闲逛,然后……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此时大概是黑天吧。魏哲打开日光灯,环视这个房间。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有点寒酸。他翻看桌上的书本,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原来这里是阿非的家,他是魏哲的同班同学,平凡无奇,就像这个房间一样不起眼。 旁边还有一个房间,没有客厅。他试着去开门,防盗门似乎从外面反锁了,打不开。 转了一圈,魏哲困惑地靠在床头,带着不解再次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传来。他蓦地惊醒,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是阿非回来了。他穿着掉色的校服,手里还提着东西,半低着头对魏哲一笑,“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你家?” “……你在街上晕倒了,我恰好路过,就把你带了回来。” 魏哲蹙起眉,“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阿非走进厨房,打开灯,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摆出来,原来是一些普通食材。 魏哲走了几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头顶的灯夸张地闪了闪,魏哲被吓了一跳。 “我家这一带是自己发电,有时候电流不稳,你不用害怕。”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阿非默默地清洗食材,半晌才说:“我不想送你去医院。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魏哲尖笑了一声,几乎怀疑自己的听力,“说什么呢,你不正常吧?我要走了。” 说着,魏哲开门走了出去。门口有一段向上的陡峭楼梯。 魏哲愣了一下,看来这里是间地下室。他走上楼梯,试图推开楼梯尽头的铁门。这是一扇内外都有锁的铁门,此刻被锁得死死的,纹丝不动。他拍着铁门大喊了几声,外面一片寂静,根本没有路人经过。 魏哲气急败坏地回到阿非的家,“大门钥匙呢?我要回家。” “你别回家了,以后就住在这里,和我在一起。”阿非指指自己脖子,上面挂着钥匙。 魏哲感到了一阵寒意。他不死心地回到房间,拉开窗帘。窗帘只是个摆设,其后是冰冷冷的墙壁。他呆呆地盯着墙壁,不由得一阵胆颤。 他被囚禁了,也许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阿非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觊觎他,要把他变成奴隶。他这么想,不是无根据的。从刚上高中开始,阿非就对他表露过莫名其妙的好感,经常望着他。魏哲的确喜欢男生,但他不喜欢阿非这种的。 魏哲有着纤细的身材和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如果是女生,那绝对是校花级别。而阿非,是个穿什么衣服都很土的土包子,像灰尘一样不起眼,甚至是卑微的。 虽然高大,但一脸的蠢笨,吃着食堂里最便宜的饭菜,喝免费的汤。尽管他们是同班同学,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手机没有信号也就算了,连报警电话也无法拨出去。而这里似乎没有座机。 魏哲气呼呼地走进厨房,“你变态!” “随你怎么说吧。” 阿非平静地烧水,切菜,打鸡蛋,下面。 魏哲注视着他的动作,“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在这里生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阿非顿了一下,回答:“知道。” 魏哲惊怒交加,有些胸闷气短,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不再说话。 他冷冷地盯着阿非,心想,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父母就会报警,警察就会找到他。 阿非把一碗面放在他面前。鲜香扑鼻,绿油油的菜叶,白嫩嫩的荷包蛋。 他确实有些饿了,但只是瞟了一眼,冷漠地说:“拿走,我不吃变态做的东西。” 阿非犹豫了一下,倒也没强求他。 “好吧,你不吃,那我就都吃了。” 说着,阿非在他对面坐下,呼噜呼噜地吃起面条来。 魏哲觉得他的吃相和声音都让人厌恶至极,索性又回到房间,在书桌旁坐下。 他的心乱成一团,仿佛全世界的毛线都纠结在了一起。隐约的绝望感涌上来。如果始终没人发现他在这里,该怎么办? “你的父母呢?”魏哲又回到了厨房。 阿非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都不要这个家了。” 阿非让魏哲睡他的房间,自己则睡在了父母曾经的房间。 地下室里分不出白天黑夜。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魏哲饥肠辘辘,想念起那碗面条和荷包蛋。 他本来的想法是绝食抗议,一直到阿非不得不送他去医院为止。现在看来,似乎很难实现了。 饥饿感连绵不绝地侵扰着他的胃,他终于无法忍受,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喂,”他不顾阿非在睡觉,声音很大,“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我要吃面。” 阿非很快清醒,默默爬起来,为他煮面。期间,魏哲偷袭了他一次,想抢走他脖子上的钥匙,结果几秒钟就被制住了。阿非只用一只粗砺的大手,就能把魏哲两只手腕抓住。 “松开我!”魏哲悻悻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嘲讽,“还在用煤气罐?好像挺危险的。” 阿非没吭声,做好了面端给他,又回去睡了。他似乎很累。 魏哲不情愿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阿非每天都准时去上学,放学后顺便买各种食材回来。那把开启铁门的钥匙依旧牢牢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可望而不可及。 已经过去两周了。魏哲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这间地下室没有电脑,电视不是有线的,收不到节目。他只能看阿非的那些影碟来消磨时间。他原以为阿非会虐待他,强/暴他,甚至用铁链把他拴起来。 但阿非没有,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什么目的。好像真的如他所言,只是想一起生活而已。 魏哲甚至有点习惯和他坐在一起吃饭了,想不到一个高中生做饭还挺好吃的。 “我想看杂志,你的那些书我看不进去。” 阿非点点头,“好,我明天买给你。” “还有电视剧。” “哦。” “……如果你放了我,我就做你的男朋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阿非有点措手不及。 魏哲认真地望着他,“我说真的,你不是喜欢我吗?”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泰然自若地问出这句话。 阿非有些窘迫,“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我不想让你走。我希望,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说话算话。咱们在外面,光明正大地做情侣,你学习好一些,还可以帮我补习功课。明年咱们一起参加高考,也许还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你何必要偷偷摸摸地把我关在这里呢?” 阿非面红耳赤地摇摇头。 魏哲有些急了,“我可以跟你签字据,画押,这些都可以。求你放了我吧。” 依旧是果断的拒绝。 魏哲叹了一口气,放下饭碗,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整个人像雨中的一朵玫瑰花。 “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阿非递给他纸巾,“你别哭了。” 看着那张平凡而愚蠢的脸,魏哲快要气疯了。他抄起饭碗摔过去,愤然起身。 魏哲想过自杀。但他怕痛,下不去手。而且事情还远远没到需要自行了断的地步。 每次偷袭阿非,抢夺钥匙,都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当然,他还可以趁阿非睡觉一刀砍过去……但阿非很警觉,像只浅眠的豹子,况且他也根本做不出砍人这种事。 一天夜里,魏哲灵机一动,捂着腹部在阿非床下打滚。 “阑尾炎!肯定是阑尾炎,”他挤出几滴眼泪,梨花带雨地趴在地上,“快送我去医院,穿孔了我就死了!” 阿非也慌张了起来,用粗黑的大手反复抓挠头发。 魏哲尽力表现得极度痛苦,演得都累了,然而阿非还在犹豫。 终于,阿非开口了:“只有我帮你了。” “什么……意思?” “我帮你割掉,”阿非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你先忍一宿,明天我买点药,消毒的东西,还有医学书籍……割阑尾应该不难吧?” 魏哲挤出的那些眼泪,瞬间就因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蒸发了。 “但是,麻醉剂可能弄不到,只好把你打晕了。”阿非真的在认真思考着。 “我……我好像没事了,应该只是吃坏了。”魏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你带回来的杂志都是旧的?连两年前的都有,开什么玩笑?” 阿非坦诚地说:“太贵了。何必要追求新呢?旧的不是一样看,反正看过一遍就不看了。” 说着,阿非把吃的放进冰箱。 “你从来都不买些高档的东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我想吃哈根达斯。” 阿非没说话。 被囚禁三个月的时候,煤气罐空了。 看着灰头土脸,扛着煤气罐回来的阿非,魏哲嗤笑:“你不敢让工作人员来换吧?只要有外人来,我一定会求救的。” “我不会让其他人打扰咱们的生活。”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饿了。” 阿非换了身衣服,开始做饭。 魏哲倚在厨房门边,看他拖着疲惫的双脚忙碌,很有快感。 “人不晒太阳会死的。” 阿非忙碌的动作缓了下来,“恩?” “我说,我需要晒太阳,你看我苍白得像鬼一样。”魏哲伸出一截细瘦洁白的胳膊,“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监视我啊。” 魏哲心想,一旦到了外面,可就由不得他了。 “喝橙汁,多吃动物肝脏补充维生素D,就和照太阳差不多了。” “呦,你化学不错嘛。” “多谢。” 魏哲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父母不是走了吗?生活费是哪来的?” “他们虽然走了,但生活费还是会给我一些。而且,有的时候我会逃课,找些临时的工作。” “比如?” “到工地搬石头,运沙子。” 魏哲哂笑道:“你也就能干干这个。” 很快,阿非买来了一个太阳灯。 “它发出的光和太阳光很接近,植物可以用它来进行光合作用,我想人也可以。” 魏哲气得想直笑,随后开始摔东西,用他所听过的、所能想到的最难听恶毒的词语咒骂着。 已经被囚禁大半年了。 魏哲终于忍不住,打算为了自由而献身。 “都怪你,我错过了高考。不过,反正我学习很差,你考得好吗?” 阿非点点头,“应该还好,说不定能上重点。但我不打算去读大学了。我还要照顾你。” “……你去读书吧,我可以跟着你,不回家也可以。我爸妈那边我会解释。” “不,我要一心一意地照顾你。” 魏哲强忍着厌恶,扯出一个微笑,“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阿非脸红了,“那挺好,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也许你会更喜欢我的。” 魏哲的脸冷了下来,但很快又重新堆起一个笑。 阿非真的没去上大学,每天灰头土脸,肮脏不堪地回到家,干着最累最苦的活,买着最便宜的破烂。 每天,魏哲都告诉阿非,他的喜欢好像又多了一点,更多了一点。阿非只是疲惫地点头,“挺好,挺好。” 过了一段时间,铺垫得差不多了,他爬上了阿非的床,却被推了回来。第二次,依旧如此。 “你不用这样,我自己能解决。”阿非说。 魏哲冷冷地说了句“傻X”,然后就再没说过喜欢他。 从不生病的阿非竟然生病了。 病来如山倒,几乎一夜,他就病得不成样子。发高烧,打颤,冒虚汗,面无血色。 魏哲只好自己做饭。他平时下厨,只是加热阿非做好的菜而已,现在的情形可把他难坏了。 魏哲突然想到,这是个绝好的逃跑机会。 平时他打不过阿非,可现在不同。现在的阿非似乎连小孩都打不过,醒着也和死了差不多。他感到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已经被囚禁近两年了,两年! 魏哲没有丝毫犹豫,拿起剪刀奔到阿非床边。阿非闭着眼,看起来昏昏沉沉,不知有没有睡着。 魏哲小心翼翼地将他脖子上的绳子拉起来,正要一剪子下去,阿非睁开了眼睛。 “你……” 魏哲吃了一惊,迅速将绳子剪断,拿到了钥匙。 阿非强撑病体追了出来。换做平时,他两步就能追上魏哲。 魏哲的一颗心狂跳着,跑上陡峭的楼梯,期间还险些摔倒。铁门近在咫尺,他将钥匙对准锁眼,插了进去。 虚弱的阿非靠着楼梯扶手,眼中充满了绝望,“你,你别走……” 魏哲最后看了他一眼,坚决地转动了钥匙,推门走了出去。 久违的自然光迎面而来。 魏哲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发足狂奔。 只跑了两步,他就感到哪里不对。 四周的建筑物垮塌过半,到处都是夸张的废墟,断壁残垣,一片支离。 前方的马路上满是交错的裂痕,深不见底。 他向更远的地方眺望。目力所及,皆是疮痍,整个城市破碎了,仿佛经过了一次灭世之劫。光线不明不暗,远处的天边火红火红的,似乎在熊熊燃烧,灼得他眼眸生疼。 突然,一声鸡鸣自身后传来。 魏哲回头,看见地下室附近有个围栏圈起来的空地,里面养着一些鸡鸭。旁边是发电机,甚至还有猪圈。再远些的地方,是一片菜地。 “在不远的郊区,咱们还有另一片菜地和些家禽牲口,也有些果树。” 阿非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铁门。 “发生什么事了?”魏哲脑中一片空白,声音却异常地平静。 阿非缓缓摇头,“不知道。”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发现晕倒的你之后……我尾随你来着。” 魏哲走到阿非身边,也坐下来。他感到无力,仿佛全身的骨骼被抽光了。 “这附近……还有别人吗?” 阿非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悲怆,虚弱地说:“快两年了,我还没见过别人。应该还有人吧,只是我没有遇到罢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种孤独,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你生气也好,讨厌我也好,都比得知真相要幸福得多。”阿非捧住自己的头,“我希望,你可以一直活在曾经的世界里。看着你因为读不到最新的杂志而生气,我就觉得,生机盎然。” 魏哲呆坐着,默然地望着天边的红光。 “我要回去睡觉了。如果你不累,就去帮我找找药吧。我死了,就没人照顾你了。” 魏哲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等我病好了,咱们试着去找找其他人。” 阿非说完,下楼回到了他们的家。他步履虚浮地走回床边,躺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他从未睡得这么香。 魏哲举目四望,开始认真打量这个满目疮痍的新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