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小娘子》作者: 丢不掉的苹果 文案： 癌症晚期的黎湘在一次抢救中穿越了。 她一个甲壳类食物过敏者，居然穿越到了一个小渔娘身上！ 这是什么神仙世界！ 大闸蟹，小龙虾…… 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等等！为啥爹把它们全都倒回江里了？？？ 阅读提示：这是篇美食种田文美食种田文，慢节奏家长里短，和隔壁小农女同时代姐妹篇，大概就是海鲜跟河鲜的区别。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小门小户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湘 ┃ 配角：完结文：渔家小农女 ┃ 其它：预收文：荒岛基建日常 一句话简介：大闸蟹小龙虾不香吗？ 立意：孝顺父母，对生活充满热爱 第1章 “来来来，尝尝我这新菜，盘龙黄鳝！” 黎湘端着一大盘子的菜放到桌上，瞧着满满当当的饭桌心里真是再满足不过了。 虽说命运对她略有不公，叫她从小失去了亲人，又得了胃癌，但她身边一直都有至交好友陪伴，事业也是顺风顺水，这小半生倒也过得快活。 “娇娇你快尝尝呀！” 林娇忍住鼻酸接过筷子，非常给面子的夹了好几筷子，一边埋头吃一边夸赞她的手艺。眼里的泪都掉进了碗里也不敢抬头，生怕被她看到。 明明才的黄金年华，就已经是癌症晚期，她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如花一般枯萎下来却没有任何办法。每每看到湘湘那光秃秃的头顶她就难受的要命。 “娇娇你先吃，我给明月打个电话拜年，这个点儿她那边早上，应该起床了。” “打啥电话，直接视频呐，明月都快半个月没见着你了吧，老跟我抱怨来着。” 林娇放下筷子飞快摸出自己手机给好友明月发了视频通话过去。黎湘想拦都拦不住，只能赶紧去沙发上拿了帽子戴上。 “明月！你个懒虫居然还在床上，等下肯定又不吃早饭就去上班了！” “胡说，我准备了三明治的，一会儿路上就能吃了。娇娇你走开，我要看湘湘。” 林娇哼了一声把手机放到了黎湘手里。 “明月，新年好呀！” “湘湘你又瘦啦，难怪不肯跟我接视频。有没有听娇娇话乖乖吃药吃饭啊？我这边进修马上完事儿，大概下星期就能回海市陪你了。” 黎湘刚想回答说自己有乖乖吃药，喉头就涌上了一股腥甜，熟悉的疼痛毫无征兆的又开始发作起来。 她根本不敢开口露出自己满嘴血的样子，只好直接挂断视频趴在了椅子上。林娇瞧她那痛苦的样子顿时心头一紧。 “湘湘！又疼了？我去给你拿药！” 两人住在一起，放药的地方林娇也是再熟悉不过，很快就倒了水拿了药来。 “湘湘来把药吃了，药吃了就不疼了。” 黎湘满脸冷汗，胃里仿佛有只手在扯着她的五脏六腑似的疼的她连手都抬不起来，一张嘴吐出了两口血直接昏死过去。吓得林娇赶紧打了1。 其实像黎湘这样癌症晚期的患者都是要住院治疗的，只是在她得知自己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后就坚持了要出院回家，谁也拦不住她。 可现在才出来半个月，她又回到了医院里。 黎湘疼得死去活来间又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她不想死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她讨厌这里的气息。 不过她大概是快要解脱了，鼻尖的消毒水的味道很快没了，身上的疼痛也在一点一点消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儿。 嗯？人死了难道会变成鱼？？ 不对啊，她好冷！ 就像是寒冬腊月身上穿了一件湿透的衣裳，难受极了。 黎湘诧异的睁开眼，头顶出现的几个大头差点吓得她心肌梗塞。三个陌生的男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 “湘儿你可算是活了！爹都快叫你吓死了！” 挺大一个老爷们儿红着一双眼，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挺滑稽的。 等等！爹？！ “爹？” 浓眉大眼的男人应了一声，扶起她转身进了船舱里。 “湘儿你先把湿衣裳换了，爹去给你熬点儿姜水祛祛寒。” 黎湘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脑子嗡嗡的像是有几十只蜜蜂在飞。 这是哪儿？她是谁？这个爹又是谁？ 他们穿的衣裳都好古式，怎么看都不会是医院里的医生。而且她前一刻明明是在医院里，现在却是在一个船舱？ 莫非……穿越了？！ 黎湘也是看过穿越大剧，还是和两个好友一起看的，那时还天真的一起讨论若是自己穿越了该怎么养活自己。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哦，她说了要在古代开一家小饭馆，毕竟她有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 “哈湫！” 打了个喷嚏的黎湘回过神来，低头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难怪这么冷。她也顾不得去想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么奇怪，身体也好像太过瘦小，赶紧在船舱里找出了一套女装换上。 要说女装也看不出来，都是灰扑扑的料子，不过就两套，另一套那么大，一看就是那个‘爹’的。 看起来自己这副身子之前是落水被救起来了，不过大概是没有救回来，所以才有自己穿越过来这回事儿。 黎湘虽然觉着有些荒诞，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除了有些舍不下娇娇和明月，她对现代还真是没什么好留恋的。现在这副身体瘦是瘦了些，但她不疼了！ 天知道每天的胃疼有多折磨人，能摆脱胃癌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 既来之则安之吧。 黎湘换了衣裳还是觉着有些冷，干脆把那套大的也取出来盖到了身上。她有些累，头也有些晕，靠在船壁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外头的黎江送走帮忙的两个朋友后，姜水也熬好了，结果船舱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喊了女儿几声也没有人应，掀开帘子进去一瞧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好在探了气息后发现女儿只是发热昏睡过去，他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不过，发热也不是什么小毛病，得赶紧回家熬药才是。 倒不是黎江舍不得拿钱带女儿去看郎中，实在是兜里没钱，家中又有病妻，今天卖鱼赚的几个子儿买了米粮还要抠下一半来去还钱。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用。 黎江有些沮丧的摇着浆将船划回了家。 正在屋前晒太阳挑豆子的关氏背对着门口的江流挑的认真也就没有发现自家的船已经回了，等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宝贝女儿居然是叫丈夫背回来的。 “当家的，湘儿这是怎么了？！” “发热了，你别慌，去把我采的那些退热的草药拿出来。” 黎江将女儿背回房间，转身拿了药和陶罐就去煎。小门小户的没什么余钱，普通病症他们都是自己采了药再拿去问问行脚郎中能不能用。附近山林众多，良药也有不少，这么些年普通的病症黎江已经会自己配药了。 ‘，’ 热滚滚的一碗汤药下肚，床上的黎湘热度很快就褪了下去，只是大概是累了，一直睡着没醒。不管怎么说，热褪了就好，夫妻两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情去做点吃食。 黎湘昏昏沉沉睡着，似梦似醒的看完了一个小女孩儿的一生。 她也叫黎湘，是一个土生土长渔民的女儿。三岁之前家里条件还是挺不错的。有条家传的小渔船，爹娘又勤快，一月刨开家用也能挣上百来铜贝。在她上头还有个大哥，长她七岁，十分疼她，爬树摸鱼有点好吃的都会带给妹妹。 可惜在小丫头三岁那年，她娘带着大儿回娘家坐的船翻了，寒冬腊月的水里都是人，乱七八糟的都拉上岸后才发现少了一个。 黎湘的娘救上来的晚本来就落了病，又没了儿，大悲之下身体也跟着垮了。之后十年里都是病怏怏的样子，每月都要吃进去不少的药钱。 一年年下来，原本还算宽裕的家里自然拮据起来。渐渐长大的黎湘很是懂事，加上她的水性练的好，早早便代替了她娘的位置跟着她爹出去捕鱼。今日便是拉网时候儿有条大鱼，她一时心急没稳住身子反叫水里那鱼挣扎间给拽了下去。 天寒地冻，落水又叫渔网给缠住了脚，要不是她爹和路过的两个叔叔相救，还不知道要被那条鱼拖到哪儿去。 可惜，那个小女孩儿没能救回来。 看她这一生，倒是和自己恰恰相反。 她虽从小吃苦，但有爹娘疼爱，自己虽从小生活富足，却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温暖。 真是，造化弄人。 黎湘眨巴眨巴眼，清醒过来。 小姑娘才十三岁，又常年劳作，难怪瘦瘦小小的。现在她没了，自己却到了她的身体里。 以后……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外头的夫妻两时，屋子里的门帘一动，关氏拿着条布巾走了进来。 “湘儿，醒啦！” 关氏欢喜的很，坐到床边将女儿上上下下的瞧了遍，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不热了，定是好了。来，坐起来，娘给你背上垫个布巾，刚刚可是出了一身汗呢。” 许是身子弱的缘故，关氏说话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声调，听着就格外温暖。 黎湘听话的坐起来让她垫布巾。 小女孩儿的身体瘦瘦小小的，衣服拉上去一点点，看到的都是骨头。关氏红着眼把布巾垫上去，一转头就掉了泪。 “湘儿……娘对不起你……” 若不是她身子不争气拖累了家里，如何能叫女儿这样小的年纪跟着上船劳累。这些年家里一年到头也不见什么荤腥，好好的女儿竟叫她养成了这样！ 可她又舍不得死。 关氏也曾想过，就从家门口这条江跳下去一了百了，再不拖累丈夫女儿。可她回回都退缩了，她舍不得这么好的丈夫这么乖巧的女儿。甚至她还抱了一丝丝希望，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儿子一面。 毕竟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到儿子的尸骨，她总觉着儿子肯定还活着。 第2章 关氏心里难受的很，抱着女儿好一会儿才松开来。 “湘儿……日后还是不要跟你爹的船出去了，就留在家里吧。娘的身体现在已经好多了，实在不必再花那么多冤枉钱去买药。” 黎湘被抱的晕晕乎乎的，一听到买药顿时清醒过来。 药是绝对不能断的！ “不行！” 大概是发觉自己说话声音太大有些吓到关氏了，黎湘连忙放轻了声音道：“我没事的，今日只是大意脚滑了，日后我会注意的。” 黎湘看完了小姑娘的记忆，清楚明白的知道如今这个家里有多穷困，那床底下的存钱罐子已经几年没听见过铜响。家里又还欠着不少外债，全靠着渔船一天天的收益去补。她若不跟船帮忙，那她爹一个人又要掌舵又要撒网拉网取鱼，累得要死不说，收益还要大打折扣。 所以，在她还没想出什么赚钱法子的时候儿，她还是要上船帮忙的。 她现在已经成了这家的女儿，能够借着小姑娘的身体再活一次也是受了恩，替她奉养双亲也是应该的。 黎湘原本还犹豫的心慢慢坚定下来，她不打算将实情说出来了。 关氏身子那么弱，若是知道女儿没了，必定受不住打击，她不光不能说，还要瞒的死死的，绝对不能叫她看出异样来。 好在关氏倒是没想那么多，女儿本身性子就沉静，加上落水受了惊吓，一时反常她也不会多想。 她正想再劝劝女儿就听到外头传来丈夫的声音。 “慧娘，粥熬好了，我乘着凉一会儿，等会儿你们自己先吃，我先去把船上的鱼卖了。” 外头的黎江知会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虽说现在天气凉爽，河鱼能放挺长时间的。但一条江上船那么多，去晚了大方给价钱的买家早都买好走了，剩下一些买鱼的磨磨唧唧讲价半天，有的还特地蹲到鱼死了才买，实在是拖不起。 黎湘回忆起码头上卖鱼那些事儿当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在这古代，也不乏砍价高手。 “湘儿饿了吧，娘去给你把粥端进来。” 关氏起身要去屋里端饭，黎湘赶紧拉住了她。 “娘……你先去吃吧，我还有些不舒服想再躺会儿。” 一听女儿还不舒服，关氏立刻应道：“好好好，那你再睡会儿，娘不吵你了。粥我给你温在罐子里。” 黎湘点点头重新躺了下去。 她是真的不饿，加上刚刚又在江里头喝了一肚子的水，还撑的慌。之前昏睡的时候她只是囫囵看过小姑娘的记忆，现在脑子里头一团乱。她得冷静冷静，把自己现下的处境都弄明白。 不过大概是真的有些不适，她才琢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睡着了。 黎江两口子心知女儿最近大概是累狠了，所以也没有叫她起床，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儿天已经微微亮了。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身体的条件反射，这个点儿也是原身起床的时辰。 黎湘起床活动活动了下身子，除了四肢有些酸软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毛病。习惯性的她起床就要找梳子，顺便将屋子好好打量了一番。 一个字，穷！ 墙面全是泥胚堆的，还有不少的裂纹！地上凹凸不平都是坑，脚下不注意还得崴。她这间屋子大概七八平方，只有一个木板搭的床，还有一个两口衣柜，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黎湘：“……” 她只在电视上看过这么破旧的屋子，真是没想到还有自己住上的一天。在现代的时候虽说爸妈出了意外早早就没了，但她有家里留下来的房子还有爸妈的积蓄，从来都没吃过生活的苦。 看来老天是要自己尝一尝了。 黎湘不是个娇小姐的性子，既然都决定了要踏实留下来过日子，自然也不会去嫌弃什么。若不喜欢这个环境，想办法去将它变得更好就是。眼下，还是先填肚子要紧，胃病的滋味她是再也不想尝了。 出门前撩帘子的时候黎湘特地站在门边比了比，发现身高还可以，估摸着有一米四左右，十三岁还缺营养的状态下这个身高她已经很满意了。 往后补补应该还能再涨涨。 不过这个往后可能要很久…… 黎湘看着自家存栗米的缸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就是个底吧，一早上估计全煮了都不够吃。 回想下平日里爹娘好像也没煮多少，她不由得有些泄气。上一世的胃痛真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她现在一想到三餐不吃好的后果就头皮发麻。 早上这顿只能将就将就了，等白日里出去再想想法子。 黎湘拿了水瓢过来抓米，浅浅的一层被她一抓就露了缸底，真是多抓一颗她都有种犯罪感。 光这样煮肯定不行，就一锅米汤能顶什么饿。若是有地瓜就好了，削两个胖胖的地瓜下去，甜甜糯糯好吃还顶饱。 “咕咕~~~” 肚子不争气又开始催她了。 黎湘咽了咽口水，端着米和陶罐一起出了屋子。 记忆里以前大家都是在屋子里做饭食的，不过前几年开始大家都时兴到院子里头搭个灶台做饭，不熏人是真真的好。 黎家的屋子都是那样了，灶台当然也别指望有多好了，就只有两个用泥胚砌的坑，一大一小，一个放陶罐，一个放锅的。 可惜黎家买不起锅，一直都还是在用陶罐做饭。 黎湘正感叹着这家的穷，一出屋子就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了。 天色才微亮，还看不到太阳，周围都笼罩在层层白雾中，隐约可见屋边坡下的江流和对岸的青山。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新鲜，呼吸一口感觉身体的浊气都被排了出去。 住在这样的美景里，穷不穷的她已经不想说了，在这儿住一辈子都行！ “哟！阿湘这么早又起来干活儿啦，真是勤快。” 突然的一大嗓子瞬间将这唯美的意境破坏的一干二净。黎湘循声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正在自家屋前隔着两块地的地里。 她对脑子里的记忆还不是太熟，愣了个神才想起来，这人正是自家对门儿的邻居乔婶儿。别看她刚刚说话挺和气的，实际上人却是不咋地，嘴碎还爱占便宜。村里那些和娘有关的风言风语全是她给散播出去的。 还有家门口这两块地，原本是种了些菜的。平日父女两出去捕鱼，也没什么人经管，这乔婶儿便隔三岔五的来掐菜吃。有回被娘撞见了起了争执还推了娘一把。 自家娘那体质是真真儿的弱不经风，一推脚崴了不说还受惊发了热。偏偏原身一家子老实木讷根本吵不过对门儿的，加上日后父女两还要出门，就剩娘一个在家，他们也怕真得罪人等他们走后娘在家里会被欺负。所以后来直接把菜田给清了，干脆啥也不种。 当然菜还是要吃的，家门口这块空地已经围了两圈泥胚格子，种了好些菜，郁郁葱葱的甚是喜人。 黎湘还是和原身一样跟那乔婶儿打了招呼，然后转去生了火烧水准备煮粥。烧火的时候她就近扯了几片白菜叶子洗干净放到锅里一起煮。 虽然也不是很顶饿的东西，但总比光米汤来得好，而且白菜维生素丰富，味道又清香，这是她在现有的条件里能找到最适合的东西了。 水很快开了，白菜的清香扑鼻而来，馋得黎湘直咽了好几口的口水。正煮着粥呢，对门儿的骂声又拉开了帷幕。 “一个一个都跟猪似的！你看看人家对门儿的阿湘，天才刚刚亮就爬起来做事儿，人家多勤快！” 黎湘：“……” 你说你教训自己孩子就教训自己孩子呗，把她拉下水做什么。难怪乔婶儿那女儿每次看到原身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老四！老四！个懒货，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给我起来干活！不然没饭吃！” 房门被砸的砰砰响，里头的人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是根本没听到外头的动静一样儿。 乔婶儿站在屋前用那大嗓门挨个儿将家里的四个儿子还有女儿都骂了一遍。不过说她骂倒不如说是在炫耀。 她一口气给伍家生了四个儿子，这就是她的骄傲，她的脸面。她嫉妒着关慧娘有丈夫疼爱，也就只能拿这个戳戳关慧的肺管子。 黎湘就当没听到，老老实实盯着陶罐里的白菜栗米粥。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一顿饭诶！ 第3章 黎湘先将爹娘的都盛了出来。 微黄的清粥混杂着新鲜的菜叶，光是闻着味儿她就已经馋的很了。 这个时代好像没有大米，记忆中的粮食除了各种豆子就是粟米黍米，粟米也就是现代的小米，这东西熬粥最是养胃，黎湘是最爱吃的。黍米营养要差些，口感也更粘，有些类似现代的糯米，但是在这儿价钱却要比粟米更贵。 因为它可以磨成粉做一些粘糯的糕点，而粟米却只能熬粥蒸饭。 黎湘有些后悔早些年报了名却没去的糕点培训，要是当时去了，现下她就能转行去做糕点卖。镇上的糕点最便宜也要几十个铜贝一斤，成本大概才几铜贝，那可太赚钱了。 可惜是真可惜，她没学糕点只是学了做菜。饼子包子这类她倒是拿手，但没有面粉…… 不过也可能有，毕竟原身跟着她爹卖鱼大多都在镇子里，难得进趟城也只是在码头转转，那些大点的粮铺她都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也不奇怪。 “湘儿，想什么呢粥都要洒了。” 关氏接过女儿手里的勺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可是还难受着？今日且在家再休息休息吧。” “不用不用，娘我好着呐。” 黎湘笑容精神满满，瞧着的确是没事的样子。关氏这才稍稍放了点心，转身去打了水来给父女两洗脸。 简简单单的吃过早饭后，父女两便准备上船了。 虽说脑子里有很多跟船捕鱼的记忆，但现实跟船捕鱼黎湘这还是头一回，难免有些兴奋。看着船下那清澈的江水忍不住就想伸手划拉划拉，结果她才刚伸出手，船便沉了下，吓得她赶紧缩回手抓住船舷。 “大江叔儿，麻烦你了。” 一道略显粗哑，明显是在变声期的男声。 黎湘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对门儿乔婶儿的小儿子伍老四。他每日都会坐自家的船去镇上码头做工。 一个才十四的少年，每日都要去码头搬货挑筐，想想真是有些同情他。 别人家的老幺是家里的命根子，他么，和草差不多。从小没有名字不说，打四岁起就要给家里干活儿。明明伍家条件不差，那伍大叔跟着亲戚在镇上一家布庄做事，月钱也比打渔的要多的多，一家子都好吃好穿的，就这伍老四穿的最破吃得最差，干的却是最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亲生的。 原身以前还问过爹娘这事儿，她娘说了，当年她和村里人是亲眼瞧见乔婶儿把伍老四生在地里的，那手腕上的红印错不了。 黎湘下意识的抬眼去瞧那坐在船头的少年，一身单薄的麻布褂子，破旧的草鞋。大概是没睡好，一上船就抱着腿埋着头在小憩。手腕上的确有块铜钱大小的红印。 看看他再想想伍家另个三个儿子，乔婶儿这偏心偏的也太过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伍老四动了动脑袋抬起头，黎湘赶紧把头转了过去假装看江。 船慢慢划了出去，江边的屋子也越来越小。 从家里出发到镇上走水路其实快的很，她家门口这条江其实只是镇外安陵江的一条小小支流，逆着江水划出去不到两刻钟便能汇入主流，再划上一炷香就能到达码头。 黎湘专注的看着周围的一景一物，把它们都记在心里。光凭着脑中的记忆她始终是没什么安全感，像路线这种东西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再重新记一遍。 这里的山水景色真的好美，明月是最喜欢的，计划了好久去看桂林山水都是因为自己的病没有走成。 想到现代的两个好友，黎湘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近二十年的友谊和陪伴，她是真的舍不得。 一直到伍老四下船她都还没缓过劲来。 “湘儿，四娃也是个可怜的，你就别怄气了。左右咱们也是顺路，不过是多划了一炷香不碍事儿的。” 黎湘：“？？？” 爹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想起来了，伍老四能够每日跟船让爹送他去做工那是因为乔婶儿拿了颗白菜到家里‘谈’了很久后换的。 原身本身不反感伍老四，不过是厌乌及乌才会偶尔流露出些许不满来。方才自己想起好友心情不好，大概是叫爹他误会了。 “爹，我刚刚想别的事儿呢，都没注意船上的人。走吧咱们，下网去。” 天大地大没有赚钱的事儿大。 黎江点点头，竹竿一撑，渔船慢慢的划出了码头。黎湘则开始整理起渔网准备好饵料。撒网这样的活儿暂时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道，原身试过，费尽全身力气甩出去都没把渔网撒开，所以还是得她爹来，收网的时候她来拉就成。 父女两在江上讨生活这么些年，这一块儿的渔民都已经混熟了，听说了昨日落水的事儿后今日遇上都在关心黎湘，大到一条小鱼小到几个野果都往黎家的船上丢，说是给黎湘压压惊。 礼轻情意重，这些淳朴的打渔人黎湘都记在了心里，日后若有机会也想着回报一二。 “爹，这条鲫瓜子咱们就别卖了吧？拿回去给娘煮汤喝？” 鲫鱼虽然刺多，但架不住熬汤味鲜，买它的人不少。加上一些家中有产妇的人听了郎中的话知道鲫鱼汤下奶效果不错更是爱买。这巴掌大的一条小鲫鱼价钱却是要比两斤的草鱼都要贵，所以平日里黎家父女捕到的鲫鱼没有例外都是拿去卖掉。 黎湘倒不是自己嘴馋，只是记忆里家中三口都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半点荤腥。早上瞧着娘的气色很是不好的样子她就已经想着今日让爹带条鱼回去吃了。 钱可以慢慢还，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身体拖垮了还怎么去赚钱。 她一向分得清主次。 黎江听了女儿的话心头微微发涩，也想起自家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连忙点头道：“这鱼是你裘叔给你的，怎么处理你说了算。” “谢谢爹！” 黎湘心满意足的将那尾鲫鱼单独放到了船舱里的一个小盆子里。转身准备出去突然瞥见一个简易的抄网，她顺手给拿了出去。 万一船边有傻大个路过，她这一网下去还能有个意外收获。机会嘛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头一网很快撒了下去。 古代不比现代捕鱼，扔个网放个浮标就可以等到下午或者过几日再去收，这里下了网还得抓着绳子，半个时辰就得收一次网。 一天时辰就那么多，若是只下三两次网万一遇上水下没什么鱼，那就亏大了。而且网拉回来还要取鱼理顺再重新撒，最是耗费时间。条件好的可以放两张网在船上备用，像黎家这样穷的人家就只能一张网来回的用了。 别家一日可卖四五桶鱼的话，她家一日大概就两三桶的样子。鱼少钱少，攒不起钱买渔网就继续死循环。 黎湘也头疼，看着周围的美景都没啥好心情了。 “爹，咱家还欠村里人一共多少钱呐？” “没多少，很快就还完了，你个小娃娃不要操心这些。” 黎江显然不愿意将家里的实际情况告诉女儿。 “爹！我都十三岁啦，都快及笄了，家里有什么事儿我不能知道的。” “是是是，我家湘儿是大姑娘了。” 说到大姑娘黎江本是想笑的。结果想到女儿大了，就要嫁人了，家里却一点儿陪嫁都没给她攒下，心里那本就沉甸甸的石头又加上了一重愧疚，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爹，是不是该收网啦！” “哦！是，该收了。” 黎江揉揉眼，将那股子酸涩劲儿给揉散开，走到前头去拉网。父女两齐心协力一起收沉重的渔网被一点一点拉了上来。 “爹！有条大鱼！” 黎湘眼神儿好，那水下的鱼只是露了个肚就被她瞧见了。只是肚子就有大概四指长那肯定是条大鱼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鱼，最常见的草鱼鲤鱼再大也就那个价，赚不了多少。 父女四只眼紧紧的盯着水面，手里动作加快了不少，一抹黄色渐渐随着渔网浮出水面来。 “是黄沙！” 黎江的声音兴奋的都有些变了声。 黄沙鱼可比草鱼鲤鱼价钱高多了，尤其是这样大的，目测都有五六斤！ 黎湘咽了咽口水，她对海鲜河鲜完全没有什么抵抗力。一看到这条黄沙就想到它那细嫩的肉质。黄沙刺少又没腥味，在河鲜里也算是拔尖儿的，红烧水煮油煎皆是一道美味。 这么大的一条新鲜的黄沙，鱼头剁椒，鱼腹清蒸，鱼脊油炸…… “湘儿，这条鱼卖了今日去买上三两肥肉咱回家熬油！” “啊？哦！卖，卖，卖……” 第4章 黎湘赶紧拿了大木盆出来打了水将那条黄沙鱼装进去。到目前为止，拉上来的那点儿小鱼小虾合起来都没这一条鱼值钱。 有了这个开门儿红父女两拉起渔网来都格外来劲儿，不过后头拉上来的就没有什么惊喜了。和平时一样，都是小鱼小虾，连条大点儿的草鱼都没有。 渔网拉上来黎湘就有活儿干了，她爹摇着船去寻找下一个撒网的地方，她就负责把网里的鱼虾都清理出来放到桶里。 以前她都是在后厨检查食材才会接触各类鱼虾，像这样一边坐在船里看着江水哗哗从眼前划过一边把鱼虾逮到桶里还真是新鲜的很。 不过这股子新鲜劲儿在拉到第三网的时候就已经荡然无存。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拉网拉的两只胳膊又酸又疼，好不容易歇会儿还要去清理鱼虾。加上早上肚子里都是装的米汤，给黎湘饿的头晕眼花差点儿又掉进水里。 熬了不知道多久船总算是熬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儿。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爹从布兜里掏出了一把豆子。 豆子！ 她想起来了…… 记忆里这就是父女两每天的中午饭。一把炒熟的黄豆，一晚烧开晾凉的开水，非常饱肚子的食物。 黎湘接过她爹给的一把豆子，认命的丢了几颗到嘴里嚼着，眼下也没条件去嫌弃食物好不好。 简单的吃了个中饭后父女两又开始重复起撒网拉网的工作，忙活了大半日船上的三个木桶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今日运气还不错，除了有一条四五斤的黄沙之外，还网上来了三条三斤左右的草鱼。另外还有一小盆白虾，十五只毛蟹。 黎湘最馋的就是那盆虾和蟹，她是天生的对甲壳类食物过敏，一丁点儿都不能沾，螃蟹虾和螺通通都只有忘着流口水的份儿。 诶！不对呀！ 现在自己是古时的黎湘，不一定会过敏吧！ 黎湘两眼放光，立刻仔细的回忆了下原身到底有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刚找到记忆才兴奋片刻一转眼她就瞧见她爹把那十几只毛蟹都倒进了江里。 ………… “爹！！” “怎么啦？” 黎江一头雾水，看着女儿那欲言又止又十分心痛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空盆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湘儿你要毛蟹？” 黎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下次再有毛蟹爹你别倒了，都给我留着吧。”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那东西有毒能吃死人的，可不许拿去吃。” 黎江非常严肃的又给女儿讲了一遍老一辈传下来的故事。黎湘有记忆，一听他说就想起来了。 无非是多年前安陵江发大水，爬上岸了很多毛蟹。一些吃了毛蟹的老百姓都上吐下泻后病死了。原身是一直信以为然，从来不吃毛蟹。黎湘么，只觉得这是误会一场。 那些病死的老百姓吃的毛蟹应该是没弄熟才会引发上吐下泄，加上受灾后本身拮据极少去看郎中买药吃才会导致越来越严重。 毛蟹，和现代的大闸蟹差不多，稍微大点儿的都要十几二十块一只，一个礼盒都是三五百的起步。 如此美味怎么能让它在水里继续默默无闻呢。 现下正是十月底，蟹正肥的时候。黎湘脑中迅速冒出一个赚钱的法子来。不过说服爹他应该有点难，得靠娘去说才行。 “湘儿，把船板上的网理好了都放里面去，咱们去码头卖鱼了。” “好嘞~” 黎湘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渔网都整理好放到了船舱里。船头便只剩下了那几桶鱼虾还有那条黄沙。 渔船离码头越近，遇上的渔船便越多。有的是和她家一样劳累一天去卖鱼的，还有的是去的早已经卖完的。这些渔民和黎江几乎都是熟识，路过都会打打招呼。只有一家别了黎家的船还压着他们的船头划到了前头。 看着是两家有过节的样子。 不等黎湘细想，自家的船也跟着靠到了码头上。有那眼神儿好的瞧见了自家的黄沙鱼立刻便围了过来。 “小丫头，你家这黄沙上过称没？多少斤？” 黎湘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把船舱后头的爹叫了出来，讲价这种事儿她是真的不太擅长。 “哟！这不是刘管事儿嘛!” 黎江笑呵呵的将人请到了船上。 “刘管事儿你这眼神儿真好，瞧瞧这黄沙可是刚刚捞起来的，劲头可足了。” 这倒不用他说，刘管事多年采买哪能看不出来呢。 “还不错，一斤我照市价给你十五铜贝。” 一听十五铜贝一斤黎江顿时高兴的嘴都要合不拢了，立刻取了称出来称鱼。这些大户人家的采买管事买东西就是够爽快，他就喜欢这样的。 “刘管事，一共六斤二两，算你六斤，你看？” “成，你把这鱼搬上去腾到我那车上去。” 刘管事拿出钱袋，数了九十个铜贝出来，刚准备递给黎江低头又看了两眼那盆子里的白虾。 黎湘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回头就拿了个抄网捞了几只白虾出来递过去。 “刘管事，今天的白虾也很好呢，煲汤白灼都很鲜哦！” 刘管事先是注意到了眼前的虾，而后才注意到黎湘说的话。 “哦？煲汤我知道，这个白灼是什么？” “额……这个白灼……就是白煮，刚刚嘴快说错了。我是说这虾就算只是在白水里煮熟了也很好吃的。” 黎湘笑容诚恳，娃娃脸又很是讨喜。刘管事也没再说什么，把虾也给包圆儿了，最后一共花了一百铜贝。 父女两平时想要挣到这一百起码要忙活三日，不得不说今日运气实在不错。 卖了黄沙和那盆白虾后船上就只剩下三桶普通的草鱼鲫鱼，黎湘一个人也提不上岸只能老老实实守在船上等爹回来再把鱼都提到岸上去卖。 码头卸货装货的男人多，来来回回又多是光膀子，大娘大婶儿的一般是不会特地到码头里来买鱼的，都是在码头外围一块固定的空地上买各家的渔获。 黎湘跟着爹到地方的时候儿那块空地已经摆了不少的木盆水桶，都是刚捞上来的新鲜货，很多人都在挑着。没一会儿她家的摊子上就来了两位挎着菜篮儿的大娘。 “小姑娘，你家这草鱼是怎么卖的？” “草鱼五个铜贝一斤，鲫瓜子八个铜贝一斤。” 她报的都是市场价，大多数渔户都是卖的这个价钱。岂料那两位大娘一听这价钱直接转身就走。 黎湘：“……” “傻丫头，她们只是过来看看，没想要买。等在这儿转几圈，瞧见谁家鱼死了那才会上手。” 黎江对这样的场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活鱼能卖个五铜贝一斤，死鱼嘛就只能卖三铜贝，那些精打细算的大娘们自然是宁愿多花点时间把把鱼耗死。 “好啦爹在这儿卖鱼，湘儿你拿钱去秤半斤肥油回来，晚上给你熬油渣吃。另外再称五斤粟米回来。” 猪板油十二个铜贝一斤，粟米是三个铜贝，黎江有些肉痛的数出了二十二枚铜贝出来交到女儿手上。 “剩下一个铜贝你自己收着看看能买什么。” 一个铜贝瞧着是有些寒酸，但就这也是他硬挤出来的。女儿懂事平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但他心里清楚就是亏了女儿的。今日难得多赚了点，一个铜贝他还给得起。 黎湘很开心的拿着钱走了，循着记忆先去了最远的肉铺。这个点儿肉铺的好肉都卖的差不多了，猪板油也只剩下小小一块。她叫老板一称才三两，这就很尴尬了。 买三两她手里剩的钱也不够再买别的什么肉，老板也找不开。买两个铜贝的吧，人家老板又不同意把那块小小的油再切开。正犹豫着呢那老板开口了。 “小丫头，要不这样，这猪板油给你，我这儿还剩了一副猪心猪肺，六个铜贝我就一起给你了你看怎么样？这东西拿去作饵可是好料，你看看这多大块的肉。” 卖肉的老板一闻到那股子鱼腥气就知道眼前这丫头是个船上干活儿的，看着年纪又小好哄的很才想着把那猪心猪肺推给她。 猪心猪肺太太腥了，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买，都是让亲朋好友蹭去喂狗什么的，若是能卖两钱儿，那当然是卖了更好。 “老板！给你，六个铜贝!” 黎湘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好事。猪心猪肺这么好的东西这么便宜，拿回去正好可以给娘炖个猪心汤补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去年原身有摘一些莲蓬回家，家里是有莲子的。 莲子猪心汤，补血养心安神，最是适合娘了。 今日运气上佳呀！ 第5章 买完猪板油后黎湘又去了趟粮铺子买了五斤粟米。她仔细瞧了下，除了有她手上的粟米之外，铺子里还有黍米黄豆红豆等。 黄豆和粟米的价钱一样，红豆和绿豆则是要四个铜贝一斤，黍米更贵一点一斤五个铜贝,目前她家是吃不起的。 不过黍米做饭说实在的也没有粟米好吃，就这粟米不错了。 黎湘开开心心的提着一大篮子东西开始往回走，路过一个粥铺时她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四舍五入算起来这也是自己的同行，都是搞餐饮业的，她想瞧瞧这里人的吃食习惯，和偏爱的口味。 粥有两种，粟米粥和红豆粥，红豆粥应当是加了糖的，因为她听到有个小娃娃说有点甜。佐粥的小菜有两样，腌黄瓜条和小咸菜，瞧着倒是挺让人有食欲的。 她的胃非常不争气的缩了缩，嘴里已经自动开始分泌起唾液。黎湘果断回头离开了粥铺，再瞧下去要是肚子叫了那就尴尬了。 眼瞧着就快走到自家卖鱼那块儿地的时候儿，迎面走来了两个码头搬工打扮的男人。 “你说那伍老四是吃什么长的，那么大点儿人力气竟然那么大，咱们累死累活一天才三十铜贝，他却能翻倍拿，真是气人。” “害，工钱高也没什么用，你看他一有钱就大吃大喝的，天冷了连套衣裳都换不起，有什么用。” “那倒是，这没成亲的小毛头就是不会过日子，哈哈哈哈……” 两人和黎湘擦肩而过，直直走向了不远的粥铺。 伍老四？一天工钱六十？她没听错吧。乔婶儿成日扯着嗓子骂他没用，一日忙活才赚二十铜贝。要是那两人说的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伍老四，那……这小子还算不傻。 毕竟古时孝道大过天，伍老四若是没点儿心眼儿只怕要让乔婶刮的连皮都不剩。 这样的亲娘也是没谁了。 黎湘当真是万分感谢老天让自己穿越到了黎家。钱少嘛可以赚，家人极品那是真的没法子。 傍晚父女两回到家的时候眉眼都是笑，一看就知道今日收获不错。关氏心里轻松了两分，她最怕看到丈夫女儿强颜欢笑的样子。 “来先擦把脸，粥我已经熬好了，在罐子里温着马上就能吃。” 黎湘赶紧上前接过了盆子，自己拧帕子洗脸。洗完就一脸兴奋的拉着娘去瞧她带回来的好东西。黎江只能悻悻的将自己拿出来的一串铜贝又放回了兜里，转身去了院子里劈柴。 “娘你看，咱们有油吃了！还有粟米也买了五斤。” “这么多！” 关氏有些心疼。 “油吃不吃无所谓的，还不如攒着给你买块布料。” “哪儿能这样说，我是宁愿不要新衣裳也要尝尝油荤的。娘你别担心了，今日咱们捞上来了一条黄沙，卖了九十个铜贝呢，吃点儿油还是吃得起的。” 黎湘很是宝贝的将那块猪板油放到碗柜里，又把猪心猪肺都提了出来。两大坨的肉的还是挺能吓唬人的，关氏还以为是买了肉，心跳都挺了瞬间，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猪的内脏。 “湘儿……这东西，娘不会做啊……” 而且，猪肺她幼时尝过，那叫一个腥，吃下一口再香的饭就都没食欲了。关氏说完突然想到女儿就算是想吃肉，自家现在也吃不起，所以也只能是买点儿猪肺回来吃。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借口盛粥才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 黎湘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娘不会做她倒是会，可是该怎么说呀！ 夫妻两可是看着女儿长大的，女儿厨艺如何自然也最是清楚。若是没有个好说法黎湘就把手艺露出来，怕不是要被当成邪祟给抓了。 黎湘心里装着事儿，喝粥都喝的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到听到对门又传出叫骂声才稍稍回了神。 一家人都已经习惯了对门儿天天都在吵，乔婶儿的嗓门儿大，想不听都不行。 她男人常时间不在家，家里就她和几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已经成了婚的，她白日里骂儿媳，晚上就骂小儿子。 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什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要么就是骂他懒鬼吸家里的血，满满都是恶意。 伍家那样的成长环境，伍老四都不知道有没有被养出什么心理问题。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是真的很聪明。没有把赚到的钱全拿回家而是藏了一部分，日后可有乔婶儿后悔的时候儿。 黎湘听着对门儿的那一声声谩骂，心里对那伍老四倒是升起了几分同情来。 “娘，乔婶儿四个儿子，干嘛就只对小的这么凶啊？” 关氏瞥了眼正端着饭碗去江边洗的丈夫，小声道：“娘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他家老四是生在地里的。当时看到的人太多了，那还连着脐带呢，抱起来又把她裙子不小心掀上去了。她男人那脸色当时可难看的很，后来就出去做事很少再回来了。” “……” 所以说乔婶儿是觉得小儿子让自己出了丑失了丈夫的心，所以才把气都撒到他头上的。可这跟伍老四有什么关系啊，当时他一个小婴儿啥时候出生由得了他选吗，真是，蛮不讲理。 黎湘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收了爹娘的衣裳去江边洗。娘的体质不能受凉，所以衣裳一向都是她傍晚回来洗的。 正搓着袖子呢，身旁不远处蹲下来了个人。那人恰恰是刚刚还在挨骂的伍老四。他只拿了两件衣裳在水里涮了涮，拧干再涮一下就算是洗干净了。 这样的洗法也是够清新脱俗的。 黎湘一边搓着衣裳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他，发现他洗完衣裳也没走，就蹲在江边望着天不知道在想啥。过了一会儿又看到他拿手揉了揉胃。 这个姿势她真是太熟悉了，每每犯胃痛的时候儿她也会这样下意识的先揉一揉。黎湘一摸兜，白日里一个叔叔给的那几个野果子还在她兜里，一直没舍得吃。 “那个，四……四哥？这几个果子给你，垫垫肚子吧。” 伍老四：“……” 隔壁这丫头不是从来都不搭理他的么？ “叫我？” “嗯！给你吃，饿狠伤着胃就不好了。” 黎湘又抬了抬手，示意他拿过去，结果被拒绝了。 “我不饿，留着自己吃吧。” 伍老四掬起水洗了洗脸，拿起湿衣裳就准备回去，走了没几步又退回来朝黎湘道了谢，然后小声的说了句。 “我刚刚揉这儿是因为，吃撑了。” 黎湘：“……” 她怎么就忘了，人家一日工钱可不少，啥吃的买不着，怎么会饿着肚子要她来同情！真是，瞎操心。 黎湘几下洗好衣服，回到家刚晾到杆上就闻到了一阵阵的猪油香。明明这东西以前自己都不爱吃的，可现在只是闻到她就已经开始疯狂的分泌口水了。 肯定是因为原身是个馋猫，这是她的身体自然反应，一定是这样的！ “湘儿快过来！” 听到灶间的娘在叫她，黎湘应了一声，麻利的晾完衣裳才走了进去。这会儿整个灶间都是猪油的香气，陶罐里也已经有了差不多半罐子的猪油。 “当家的，火灭了吧。” 关氏拿着筷子将陶罐里已经榨的只剩下指头大点的焦黄油渣夹出来放到碗里，等夹的差不多了才把凉的捡了两块喂到女儿嘴里。 “香吧？” 黎湘眯着眼使劲儿点头，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油渣。 一家子一人吃了两块，剩下的则是放进了碗柜里，留着日后煮菜时加点进去增添油水。 “这半罐子猪油咱们省着点吃，过年都够用了。” 关氏心情很是不错，连气色都看着好了许多。黎湘一拍脑子，赶紧跑出去把自己特地留着的鲫鱼提了回来。 “娘，这是裘叔儿给我的鱼，说是给我压惊的，爹说了可以吃！明儿我起来就炖它了~” 正好家里有了猪油，用油煎一下再熬汤那是最好不过。 “行，想吃就吃。” 幸好关氏听不到女儿的心声，不然她今晚恐怕是要心疼的睡不着觉。 临睡前黎湘迷迷糊糊的总觉着自己仿佛是忘了什么事情，一直到睡醒才陡然想起来。 昨天乱七八糟的竟是忘了给娘吹枕头风，让她去说服爹允许自己弄毛蟹！ 现在……娘还没起，算了。 黎湘找着梳子胡乱梳了下头发，直接去了厨房准备熬煮鱼汤。这会儿那条鲫鱼还在盆子里慢悠悠的游呢，被她一把抠住鱼腮就拖了出来。 离开了江水的鱼儿到底没有昨日那样有活力，只是稍微拍了下它的头就不会再胡乱动弹。 杀鱼刮鳞剖腹，这些都是黎湘早已刻进骨子里的动作，不过几息功夫，一条鱼就杀得干干干净净。 黎湘小心翼翼的将娘放起来的油罐子抱出来，非常舍得的刮了好几下到锅里头。虽说家里穷调料也少，但好在炖鱼最重要的调料姜有家里就有。等鱼两面都煎好了，直接一瓢水下去，加姜片和少许盐，盖上盖子直接煮就是。 条件有限，材料有限，她现在也只能做这样最简单的鲫鱼汤了。 此时天还只是微微发亮，空气中就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鱼香。对门儿离的近，自然也是闻到了。 其实昨晚上黎家熬油渣就已经惹得伍家众人心痒痒了。别看他们家瞧着是比别家过的好，可实际上东西都在他们娘的手里锁着，每日吃多少也都有定量。猪油这种东西也只有在秋收抢收时他们娘才舍得拿出来让家里人沾沾油水。 伍老大家的两个儿子最先闹腾起来，非要吃油渣吃肥肉，他两一哭闹老二家的儿子也开始哭闹起来，气得乔氏头晕眼花最只能恶狠狠的丢出十几个铜贝让老大家的媳妇出去买回来熬。 老四拿回来的二十个铜贝眨眼就没这么没了大半，真是不中用！ 第6章 家里头的这些动静伍老四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左右跟他是没什么关系的。吃不着肉就会骂他没用，吃着了也不会给他留一分，这就是自己的家。 这么些年他也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个家就没一个人盼他点儿好，也根本没人拿他当一家人看，他啊，只有自已心疼心疼自己。 伍老四缩在柴堆后面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反正大江叔船要走的时候儿乔氏都会过来叫的。 毕竟，一天还有二十铜贝呢，她可舍不得丢。 不过今日黎家是做的什么呢，好香啊…… “好香啊，湘儿你这是煮的什么？” 关氏只看到陶罐上的盖子扑哧扑哧的冒着热气，味道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一时还真想不起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鱼咯，昨个儿不是有一条鲫瓜子嘛，说好了早上炖它呀。” 黎湘揭开盖子，露出罐子里那已经煮的奶白奶白的鱼汤来。 “这……这是鱼汤？？？” 关氏一脸的不信，她以前也煮过鲫瓜子，哪里是这个颜色。 “闻着倒是有股鲫瓜子的味道，可这颜色有些不太对啊。” “娘你放心吧，这就是鲫瓜子，只是我煮之前拿猪油煎过，所以汤才会这么白。” “油……油？！” “嗯嗯！” 黎湘拿了个勺子出来舀了点汤。 “娘你尝尝？” 女儿亲手喂到嘴边，关氏再心疼也只能配合的张嘴尝了尝。 “嗯！好喝诶！” 鲫鱼煮汤虽说一直都挺鲜的，但女儿煮的这个喝起来味道更鲜更浓，区别还是挺大。 就是因为加了油的缘故？ 关氏原还有些心疼油的，不过看到女儿那满足喝汤的样子，顿时就不心疼了。女儿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没有要求过什么东西，用一点儿油而已，反正也是吃到自家肚子里的，吃就吃了吧。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完了早饭，又到了出船的时候儿。黎湘临走之前总算是想起了还在碗柜里头放着的猪心猪肺，只是她这会儿也没时间去处理了，只好先交代了她娘在家里先把猪心猪肺切出来把血水给泡干净。剩下的她下午早些回来做。 关氏自然是连连应着，记得十分仔细。她丝毫没有怀疑过女儿的厨艺，因为母女两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挺少，女儿在外头遇上什么人，学了什么东西，她都不清楚。 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时不时的犯病拖累丈夫孩子就行了。 送走了丈夫女儿后，她转身就进了灶间去按照女儿说的法子处理猪心猪肺。 黎湘今日早饭吃的饱，心情也非常的不错，看到伍老四上船后就像是已经忘了昨日下午的事儿一样，还和他打了招呼。 伍老四也仿佛是不记得了一般，不冷不淡的叫了声湘妹妹，然后便去了船尾。 “大江叔儿，三日后是镇上富户江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我看江家在码头挂了告示，若是有什么新奇的河鲜食材都可往江府上送，价钱从优。你若是有网到也别拿去码头卖了，送到江府价钱能高一倍呢。” 黎江听完瞬间就想起昨日自己卖掉的那条黄沙，顿时有些后悔。那条六斤的黄沙也算是新奇了，拿到江府起码也能卖个一百多，真真是后悔极了。 “多谢你了四娃，我记着了，有好东西肯定送到江府卖。” 两个人在船尾又说了些什么话黎湘没怎么去注意听，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刚刚伍老四说的话。 听他那意思他是识字的！ 黎湘有些愁眉苦脸的搅和着盆儿里的饵料，因为她刚回忆了下关于这个世界的文字发现脑子里居然是一片空白！原身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二三！ 这可如何是好…… 识字的重要性她可是太明白了，不懂这个时代的文字就等于是瞎了眼的盲人，很多事情她都没法去做。她日后是打算重新做餐饮的，最起码的识数得学会吧，一二三都不认识那还做什么买卖。 黎湘咬着唇琢磨了好一会儿，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家里的一份劳力，绝对没办法去学堂学字的。那就只能找认识字的人教她。 伍老四？他是自己现下认识的人里最为合适的人选，但他性子好像很冷，不爱搭理人，找他教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可是除了他，自己好像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学了。 黎湘一路都没想好该怎么去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伍老四下船上岸。 “爹，你说这伍……四哥他怎么识的字呢？” “识字啊？听他说好像是跟一个工头儿学的。这小子有股子聪明劲儿，是个能顶事儿的。” 黎江对他评价颇高。 “可惜家里头太糟心，不然这小子早就能订一门好亲事了。” 黎湘：“……” 一下又说到了亲事上，她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生怕等下她爹又说起她的亲事来。 父女两又开始忙碌出来。 不过今日没有昨日那般好运气，只捞上来了一些寻常的草鱼鲫鱼，粗粗算算大概也就能卖个二十铜贝。 眼瞧着就快到中午了，又是吃黄豆喝开水的一顿。黎湘把目光落到了一旁被自己清出来的几只毛蟹上。 隔着船舱自己蹲在船板上，干什么爹在船尾其实都是看不到的。她想了想干脆悄悄把船舱里的那个小炭炉搬了出来。 这东西平时也就拿来烧烧开水，天凉了不至于吃冷饭，正好可以拿来煮螃蟹。 炭火的味道一飘出来船尾的黎江其实就已经闻到了，不过他只以为女儿是在烧热水，根本就想不到一向听话的女儿会去煮那‘有毒’的螃蟹。 一炷香后，船头的清烟渐渐消散，随后传来的一阵阵略带了些腥味的香气。 黎江闻了又闻，确定这是船头传过来的味道，加上女儿好半天都没吭过声，他直觉有些不妙。 “湘儿？” “唔……” 黎湘嘴里刚咬了一口蟹黄，又烫又香，她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大口的吃上一口蟹黄，感动的都要哭了。 “湘儿你！！！”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黎江简直惊呆了，心里骤然升起巨大的惶恐。 “快快快吐出来！” 他直接一把抢过女儿手里的螃蟹扔进湖里，又准备去抠女儿的喉咙，吓得黎湘赶紧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 “爹你别怕，这个没毒的！真的！” “胡说！老祖宗传下来的岂会有错，你赶紧的给我吐出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黎江急的眼都红了，生怕女儿出了什么好歹。黎湘瞧他那样子只能瞎编了个话出来。 “爹你信我嘛，真的没毒，我都瞧见别人吃过，而且我昨日就已经偷偷尝过了，你看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 “你昨日就偷吃了？！” 黎江气的手都在发抖，只是他很快又想明白过来，若不是自家一直吃的清汤寡水的，女儿何至于要冒险去吃那毛蟹。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自己这个当爹的。 “湘儿你老实跟爹说，身体真的没有半点儿不适？” “没有，真的没有。我从不撒谎的，爹你还不信我吗？” 黎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捞出来的那两只蟹，咽了咽口水，试探的诱惑道：“爹，这毛蟹真的很香很好吃的，要不我给你掰一只尝尝？” “……” 黎江沉默了片刻，想着女儿都吃过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拿一只我尝尝。” “好嘞！” 黎湘挑了一只最大的母蟹，上手应该有三两左右，很肥的一只蟹。掰开壳一看，满满都是黄儿。 她把蟹腮蟹心蟹胃通通都去掉后才掰成两半递给了她爹。 不得不说这煮熟的毛蟹还是很加分的，红彤彤的一看就喜庆，比起之前那黑乎乎的样子，实在是有食欲的多了。 黎江在女儿的鼓励下试探着咬了一口最红的蟹黄，一入口他的眼都情不自禁的瞪大起来。 实在是太香了！ 比他这么多年来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香！ “爹你再尝尝壳子里头那白色的蟹肉。直接咬就行，肉吃掉再把壳吐出来。” 黎湘一边教着一边自己也掰开了一只。捞上来的母蟹已经没了，她手上拿的是一只公蟹。壳子一揭开就看到满满都是晶莹白皙的蟹膏，咬上一小口牙都能被粘住，黏的不行，香的要命。 天呐，她太满足了。 在现代的时候儿因为对甲壳类的食物过敏，她就算只是稍稍舔一点儿蟹膏都会浑身发痒起疙瘩，严重一点儿还呼吸困难。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品尝过螃蟹是什么味道。 呜呜呜……太香了，香的她都想一起把舌头给吞下去。 黎湘一边吃一边望着安陵江，眼里都是贪婪的光芒。这么大的一条江，又从来没有人捕捞过，那该有多少美味的螃蟹呀…… 父女两一阵狼吞虎咽，一口气把那捞上来的几只螃蟹都给啃的干干净净。 “湘儿，真是没想到这毛蟹竟然如此美味，咱爷儿两下午再捞一捞，拿去一起卖了。” “卖不掉的。爹你想想你刚刚看到我吃毛蟹的时候儿那担心的样子，大家都会担心呐，怎么可能会买。” 女儿的话仿佛是一盆冷水浇下，黎江顿时清醒过来。是啊，大家都识为毛蟹有毒，肯定都不会买，就算捞起来也不好卖。 “算了算了，那便咱家自己吃吧，这东西味道真真是香，你娘肯定爱吃。” “娘可不能多吃，我听之前那吃毛蟹的人说过，毛蟹性寒，女子不宜多食。娘那个体质哪里能吃寒凉的东西。” 黎江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那你也记着少吃。” “……”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黎湘真是哭笑不得，却也不能说这话不对，女孩子确实是要少吃。尤其是原身长时间生活在水汽浓重的环境下身体本来就寒重了，每月那几日都疼的下不了床。 忌嘴嘛，她还是做得到的。吃不着蟹有虾有螺她也能满足。 “爹，待会儿遇见裘叔他们的时候儿你让他们把毛蟹都留给你吧。” 正要回船尾的黎江脚下一顿。 “嗯？要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说你娘不能多吃吗？” “对呀，娘是不能多吃。爹你就帮我去收一收嘛，我拿来有用，做好了肯定能卖钱的！” 大概是黎湘此刻的眼神太过自信，她爹居然没再问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下午的功夫父女两齐心协力，又捞上来了不少的鱼，毛蟹也有不少，七八只的样子，个个都有三四两的模样，可把黎湘给乐坏了。 这个规格算是挺不错的，放现代一只都要二三十来块，越大越贵。不过现在这个环境，螃蟹暂时是卖不出什么市场的，只能另辟蹊径。 她打算先把秃黄油和蟹黄酱做出来。 秃黄油和蟹黄酱是两道从大闸蟹身上延申出来的食物。前者只取蟹黄蟹膏加其他材料完成，后者则是多了一样蟹肉。成品据说是连孩子都能馋哭的美味。 作为一个厨师，做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尝过秃黄油蟹黄酱是什么滋味当真是她毕生的遗憾。说什么她都要把这两样美味重新做出来。 当然她还得想个完全找不出漏洞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些东西…… 黎湘有些头疼，看着桶里的一堆螃蟹都没那么兴奋了。 “湘儿，你不是说今日要早些回去吗，我先把你送回去，再去卖鱼。” “啊！对哦，我还要早点回去把猪心炖起来。爹你把我送过小河沟就行了，我自己走回去。” 黎湘脑子里有记忆，其实自家走到镇上的路原本也不远，只是途中有条河沟，一涨水大家就得绕很远的路从别处过桥，绕下去至少要多走大半个时辰。只要过了小河沟，走到家还是很快的。 “不送到家我不放心，反正也就那点儿路，又不远。” 当爹的哪儿放心让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独自走路回去，反正他是不肯的。黎江一直把女儿送到了家才掉了头往镇上码头去。 “湘儿，你这是提的……毛蟹？！” 关氏有些稀罕的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不是有毒吗？拿回来这么多做什么？” “当然是做好吃的呀，不过现在咱家材料不全先给它们养两天吧。” 要做秃黄油还得去买黄酒肥膘，至少今日是做不成的。 黎湘把螃蟹放到一边拿了个簸箕盖上，转身去了灶间查看猪心猪肺。虽说娘切的有些厚了，但泡的确实挺不错，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血丝了。 “娘，我记得家里有莲子的，放在哪儿了呀，我要用。” “莲子？我去给你拿。” 关氏记忆非常好，很快就从屋子里翻了一个小布袋出来。 “莲子有点儿苦，湘儿你要拿这个煮汤吗？” 黎湘点点头，查看了下布袋里的莲子。还不错，保存的很好，一点儿也没有发霉发黑的迹象。 “娘你歇着去吧，我来做晚饭。” 晚上炖个莲子猪心汤，再煎一盘猪肝，蒸点粟米饭就齐活了。不过好像有点奢侈，爹娘怕是要心疼嘞。 黎湘瞧瞧自己这小身板儿，再想想娘那弱不经风的样子，略微有些动摇的心又坚定起来。偶尔改善一下伙食还是很有必要的，娘会经常生病兴许有那以前伤了根本的缘故，但也一定有吃的不好的原因。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对此深有体会。 “唉……” 家里还是太穷了，得赶紧挣钱。 黎湘一边琢磨着要是做出来该怎么卖秃黄油的事儿，一边手脚麻利的将泡在水里的猪心猪肺拿了出来。 猪心切的有些厚了，吃起来口感会有些腻。所以她把那些一坨一坨的肉都改薄了一些，然后焯水和莲子一起放到了陶罐里，加两片姜加水大火开始熬煮，等水开了转小火再熬上一阵就行了。 猪肝也切的有些厚，不过左右是煎来吃，太薄了反而会缺少味道。黎湘没有管它，只切了点姜丝放了盐将那些猪肝拌了拌，祛祛腥。 等她汤炖的差不多了，猪肝粟米饭都准备好了，她爹也回来了。瞧见桌子上那陌生的一菜一汤，夫妻两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这么丰盛。 满桌的香气叫他们根本没办法把这一菜一汤和昨日那腥气无比的猪心猪肺联想到一起。 “娘，你们不会怪我吧？猪肝猪心都放不长所以，所以我就先做了。我想着煮了汤总不能再煮粥这才又蒸了饭……” 黎湘越说声音越小，倒是将黎江夫妻两弄得愧疚起来。 “没有没有，怎么会怪你。我跟你爹老早就想这样吃一顿了。咱家也还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儿，偶尔吃上一次也没关系。” 关氏马上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猪肝。 “嗯！湘儿手艺真是不错！这猪肝居然一点儿都不腥，外面这圈儿煎得硬硬的地方还特别的香。好吃！” “慧娘你喝这汤，汤也不错诶！猪心吃着跟肉一样，好吃的不得了。咱家湘儿真是能干。” 夫妻两一点儿没有演戏的成份，是真真的觉得好吃。夸的黎湘脸都有些红了。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厨艺得到认可更让黎湘开心的了。 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吃完了晚饭，准备洗碗的时候她看到陶罐里还剩下了不少的汤，本来是想放着到明日再喝的，结果她一到江边就改了主意。 伍老四又在昨日那个位置涮衣裳，自己拿一碗汤过去周围也没人会看见。吃的再饱，汤总还是能喝一点的吧。 只要他喝了汤那就好说话了…… 第7章 黎湘已经做好了会被冷漠拒绝的准备。反正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厚着脸皮也要求了伍老四教自己习字。 她悄悄的回来倒了一碗汤，避开爹娘又去了江边。就在她斟酌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儿，伍老四居然主动开口问她了。 “找我有事儿？” “是，是有点儿事儿。” 黎湘走近了两步，把汤递过去。 “这是我今天炖的莲子猪心汤，味道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无事献殷勤…… 伍老四也不傻，明白这丫头肯定是有什么事儿有求于自己。 “汤我就不喝了，你就直接说什么事儿吧。” 人家这么干脆，黎湘也不好扭捏什么，干脆说了自己的来意。 “四哥，我想跟你学认字。” “什么？认字？我没听错吧？” 伍老四钻了钻耳朵，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听错，我就是想跟你学认字。难道有规定姑娘家不能学认字吗？” “那倒没有，只是你学了认字要干嘛？天天跟着大江叔满江跑，认字有什么用？” 黎湘：“……” 识字的用处可太大了。 “四哥你就教教我吧，我也不占你多少时间，就每日早上坐船去镇上的时候儿你教我几个字就行。” “就早上那一小会儿？那能学到几个字。” 伍老四想到自己，贴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学了快两年才记住了那么些字。小丫头真是想的太简单了。不过自己每日坐她家的船去码头，受了大江叔不少的照顾，小丫头又是难得来找一次，拒绝也不太好。 “这样吧，我现在教你两个字，明天早上你要是能清楚明白的背下来写下来，那我就继续教你。” 听到这话黎湘两眼放光，立刻欣喜的直点头。她又不是真的什么基础都没有小孩子。只是记两个字而已，简直不要太简单。 结果…… “这……这是什么字？” 黎湘眼睁睁的看着他至少划了六十下！才两个字，六十多画！而且这两个字和她脑海里那些繁体字根本没有一处相像的。 “这两字，念乘风，我的名字。” “乘风……嗯？你的名字？” “嗯哼，我自己取的名字。以后不要叫我四哥了，我可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好好记吧，明早我来考你。” 伍老四，啊不对，伍乘风很是大方的端过黎湘手上的汤碗喝了大半。这才提着自己的湿衣裳回了家。 乘风…… 从名字就能看出他有多想逃离那个家了。不过这是人家家事，和自己没啥关系。 黎湘皱了皱眉头，是真的觉得受到了挑战。因为字太复杂，天又快黑了，所以必须尽快将它们的笔画记下来再回家练习。 万泽国的文字难道都这么多的笔画吗，真是太难记了！ 眼瞧着天越来越黑，屋子里的夫妻两觉得有些不对，出来一寻就瞧见女儿蹲在江边拿着个小棍儿在地上划拉。 “湘儿，天都快黑了，别在江边玩儿。” 黎湘满脑子都是乘风，随口应了一声又继续去背地上的两字儿。夫妻两瞧着女儿那样也就没催了，只要不是突然不见了就行。 江边的人儿背着背着突然灵光一闪暗骂自己蠢货，随便找个大块的石板拿一块炭直接抄不就好了，回去慢慢背呀。这江边冷风习习的，当真是傻。 开了窍的黎湘赶紧跑回家，找了块石板回到江边把乘风两个字一点不差的抄在了石板上。 隔天一早起来又抱着石板记，总算是能默写的有模有样。 黎江不识字儿，瞧见女儿划来划去的也就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好玩。一直到上船了，听到她和四娃的话才明白过来。 “昨天你写的字我背下来啦，你看仔细了啊。” 黎湘拿手沾了江水直接把字儿写在了船板上。两个繁杂的字在她手指头下，一笔一笔的写出来，工工整整，甚至比伍乘风写出来的都要好看。 “……” 伍乘风看看船板上的字，又看看黎湘那带着黑眼圈儿的眼，心底有那么一丝微微的触动。 平日里还真是没有看出来湘丫头竟然有这么一股子韧劲儿。乘风这两个字，自己认真抽空练也学了五日才算是彻底背下，她竟然才用一晚上就已经能写下来，还写的这么好。 “四……乘风，你看这两字儿，没错吧？” “嗯，没错。” 伍乘风说话算话，趁着渔船去码头的时候又教了黎湘几个字。这回黎湘早有准备，拿了几块竹板和黑炭在船上。竹板轻便好放，这样忙的时候儿她可以把竹板放起来，空闲又拿出来继续记。 今天她学的是一到十的数字，万幸的是并不是所有字都像乘风那样难。一到十可以说是非常简单，她只花了小半时辰就记住了大半，写的也不是很差。 黎江有些不明白女儿这是要做什么。 “湘儿，你在和四娃在学字？” “对呀爹，反正他每天都要坐咱家的船嘛，我有空就跟他学几个，要是我自己认得字，上回就知道把黄沙拿到江府去卖啦。” “啊……也是……” 黎江竟然觉得女儿说的十分有道理。左右识字儿也不是坏事，学就学吧。 父女两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因为知道毛蟹好吃，所以黎江早早就和江上遇上的朋友们说了，让他们把蟹给他留着到傍晚的时候儿码头给他。 一共遇到了三四人，算算大家一日的渔获差不多就知道今日大概能得多少螃蟹。至少也能有个二三十斤。 黎湘想早点把秃黄油做出来，正好能赶上江老爷子的寿诞，怎么也能赚上一笔。就是手里没钱，有些尴尬。 一直到靠码头的时候儿她总算是鼓起了勇气朝她爹开了口。 “爹你能不能借我九个铜贝呀？” “嗯？借？湘儿你要买什么？” 九个铜贝对负债的黎家来说还是挺多的，黎江再疼女儿也不会轻易给出去。他这反应黎湘自然有想到，谁叫家里穷呢。 “爹，我想去打点黄酒买点肥膘，这两样东西可以把毛蟹做成能卖钱的东西。现在咱家不缺毛蟹，就缺那两样东西，爹你就借我一点儿吧。” 乖乖巧巧的女儿头一次这样恳求他，黎江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也不知怎么就冲动了一把，数了九个铜贝出去。等他冷静下来再想拿回来时，女儿早已挎着篮子上了岸，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 “这丫头，还真是急性。” 黎江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就当是少撒了一网鱼，女儿高兴就好。 那头黎湘一路直奔肉铺，也是运气好，今日那肥膘居然没卖完。一斤十二铜贝叫她称了半斤。剩下三个铜贝加上她前日得的一个，称上半斤黄酒正好。 有了这些东西，回去就能做起来，明日拿到江府去卖！ 黎湘开开心心的提着篮子回到了码头上，一转眼就瞧见伍乘风正扛着三麻袋东西弯着腰在往车上运。旁边那些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大人都才扛一两袋，个个累的汗如雨下，就算是放下了货物一时也直不起腰来。 看得叫人心酸。 底层人讨生活就是这样，干着最苦的活儿拿着最少的工钱，自家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过自己有爹娘疼爱，还是要比伍乘风幸运的。 黎湘收回目光转头去了自己卖鱼的地方，正好赶上爹在收桶，瞧着是卖完的样子。 “爹，我东西买好啦。” “行行行，那咱们船上等下四娃，看他这会儿回去不。” 黎江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盆，还想去接女儿手上的篮子。黎湘当然不肯了，赶紧走快几步跑到了前头。 回到船上的时候儿她瞧见爹和伍乘风说了几句话，又看到伍乘风摇了摇头，想是因该不跟自家船回去。 不跟自家船回去的话，那他就要走路回家了。说实在的，傍晚时分去走那林间的小路，还真是需要一定的胆量才行。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一点儿都不像是十四岁。 “湘儿，咱们走吧。四娃今晚要去工头家吃酒，晚上好像不回去了。” “啊？？？” 夜不归宿，那他那老娘岂不是要骂翻天去…… 黎湘一想到乔婶儿那尖利的骂声她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等她以后赚了钱，一定要搬到镇子上住，离对门儿那家远远儿的。就算不能搬，那也要把院墙盖起来，把那两块地圈到院子里，看她还怎么偷菜。 想要过得好，钱是少不了。现下她的指望可全都在这些螃蟹上了。 很快父女两便回到了家。 今日螃蟹装了有满满两桶，加上昨日那些差不多有四十斤左右。黎湘让娘拿了一个大些的陶罐往里头倒了一些水再铺上一层石头，然后自己拿干草将那些螃蟹都捆起来放进去蒸。 一罐子一罐子的蒸。 夫妻两之前都没吃过毛蟹，听到女儿说是看到别人这样吃的想都没想就信了。对女儿可谓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黎湘一边在心里默数计算着时间，一边手脚麻利的捆着木桶里躁动的小家伙。它们几乎都是三两左右的优质毛蟹，力气实在是大的很，若不拿脚踩着一只只捆，有时候两手还奈何不了这些家伙。 一家子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所有的螃蟹都被蒸的红彤彤的摆在了屋子里的桌上。这时候儿就得要慢工细活儿了。 黎湘去削了几块竹片片，仿着挖蟹肉的那勺子大小削的，将就着也能用。这满满一桌的蟹肉蟹膏蟹黄都要她们分开扒出来。为此她还特地去打了水来细细的将一家子的双手洗的干干净净。 有她带头教着，黎江两口子只是头几只有些手忙脚乱，很快就搞清楚了顺序，扒肉扒的又快又干净。 随着一家子越扒越多，整个屋子都满是螃蟹煮熟后的味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猫都围在屋顶上，喵喵叫个不停。 黎湘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会厨艺的事儿告诉爹娘。毕竟她日后还是要靠手艺赚钱，迟早都要说明白。 “爹娘，你们还记得我那日落水回来昏睡的事儿吧。” 关氏一愣，点头道：“当然记得。湘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说？” “不是不是，我只是落水后梦到了一个老头儿，他非说什么我有慧根，要传我厨艺。” 黎湘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儿里都透着迷茫。 女儿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醒了呀。脑子里就多了好些菜谱。之前的猪肝猪心都是照着那些菜谱去做的。爹，娘……你们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就是我们女儿怎么会是怪物，做梦遇见那事儿是你运气好，得了老神仙的福气。” 关氏一边说一边拿胳膊肘捅身边的丈夫，示意他赶紧也说两句好让女儿安心。这鬼神之说向来就有，女儿生死之间遇上点儿玄乎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 黎江心领神会，非常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媳妇儿的意思。 得了她两这话黎湘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娘~我去切肥膘末准备配料了，你和爹帮忙把这点儿剩下毛蟹都扒出来哈。” “行，你去忙吧，这些我跟你爹很快就能扒完了。” 关氏并不知道女儿要做的是什么，也没有去追问她得的是什么菜谱，只是安安静静的跟着丈夫把剩下的螃蟹都扒干净分开装了起来。 四十来斤的大螃蟹，扒完了肉后就只得了小小一盆肉和一盆蟹黄蟹膏，瞧得人暗暗流口水。说起来一家人里就关氏还没尝过毛蟹的味道。 “湘儿，都扒好啦。” “来了来了！” 黎湘如风一般跑出来，端了蟹肉蟹黄蟹膏又急急跑回去。关氏跟在后头瞧着，发现陶罐里正在熬着新买的肥膘，已经熬了不少油出来，香的不行。 她在一旁默默的站着，看着女儿干净利落的切了葱姜进去油炸再捞出，又倒了一半蟹黄进去翻炒，什么时候儿加酒什么时候儿加盐女儿都是心中有数儿的样子，那种说不出来的自信仿佛是在女儿身上渡了一层光一样，说不出的好看。 这样的女儿，居然是自己生的诶…… 第8章 关氏心里美的冒泡，转身想和丈夫分享分享心情，一回头就瞧见他在收拾着扒完的蟹壳蟹腿，地上已经扫干净了，桌子也擦的干干净净。 丈夫体贴，女儿乖巧，当真是老天眷顾。 “关慧娘你出来！” 一听这大嗓门儿和那不客气的声音就知道是对门儿的过来了。 黎江拿着大扫把往那路口一站，谁也别想过。 “伍嫂子，找我家慧娘何事？” “何事？何事你心里头不清楚吗？我家老四呢，今天怎么会这么晚没回来。” 乔氏一副理所应当找黎家要人的模样，真是把黎江给气笑了。今日他一回来就忙着帮女儿扒蟹，确实是他疏忽忘了去通知一下。但这乔氏的嘴脸也太难看了，分明是惦记四娃手里的工钱。 “四娃今日去工头家吃酒去了，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乔氏一听顿时怒了。 “吃酒？他去吃什么酒？那工钱呢？！” “工钱你等他自己回来找他要去，我哪儿会知道。” 黎江挥挥大扫把转身准备进屋却被乔氏拉住了衣裳。 “是不是你家私吞了？！” 本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怀疑话，谁料一回神就闻到黎家传出来的一阵阵香味。 “好哇！我说你们家怎么昨日吃肉今日也吃肉，原来是吞了我家老四的工钱！你们家还要不要脸啊？欠着村子里那么多人的债还有脸大吃大喝！” 乔氏的嗓门儿大，不远处好几户都出来人看热闹，其中就有黎家的债主。 黎江当然不能认下自己昧了工钱的事儿，只说等四娃回来她就知道自己没有拿钱了。可那乔氏不依不饶，非说黎家昨个儿吃肉今日也吃肉，这么舍得肯定是拿了自家老四的工钱。 正扯着皮呢，屋子里的黎湘终于把秃黄油熬好装罐出来了。 “乔婶儿，这按你的说法，我们一家就该吃糠咽菜喝凉水过日子呗。欠债就不能吃肉，吃点儿肉就是罪大恶极，那身体拖垮了是你去帮我们家还钱是吗？” 乔氏被噎了下来，很快又回过神来。 “湘丫头这嘴皮子可真厉害，那吃肉也不能天天吃啊，昨个儿才吃今天又吃，惹得我家三小子也吵着要吃肉。你们家不是还要还钱吗？哪儿来那么多钱买肉？” 说来说去她就是觉得黎江拿了自家老四的工钱。 黎湘忍不住笑了。 “乔婶儿，你们家不是天天都有肉吃吗？豆豆他们怎么会吵着要肉呢？” “……” 周围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笑了。 乔氏面上挂不住，丢下一句要回去吃饭明儿再来算账就匆匆回了家。她一走，看热闹的也差不多走了，就剩下两家债主犹犹豫豫的没挪步。 黎湘大概明白她们在想什么，恐怕也是闻着了香味儿信了自家天天吃肉的事儿。换成是她她也会想，天天有钱吃肉为什么没钱还钱呢。 这事儿得解释明白，不然自家在村里名声还真是要不好听了。 她转身回了灶间，拿了两个小碗，一家舀了半碗的秃黄油。只做了一半的蟹黄蟹膏本来就少，这一下舀了一碗，罐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半指厚的一层，当真是心疼的要命。 “秋婶儿，朱婶儿，这是我们家刚刚拿肥膘末熬的酱料。你们呐别听乔婶儿乱说，我们家熬肉可不是给自己吃。这些是准备拿到镇上卖钱的。” 朱氏接过碗一闻，确实是刚刚闻到的那股子香味儿。她对黎湘说的话一下信了三分。 一旁的秋氏也打消了些许怀疑。 “怎么吃啊这个？” “这个，我管它叫黄油酱，拿来拌饭，佐饼子是最香不过了。婶儿你们回去一尝就知道了。这东西用料精贵，我们家卖钱还账的指望可都在这上面儿。” 两个人听了黎湘的话，心里到底是舒坦了许多。知道挣钱还就行，这肉黎家也不是煮来自己吃的，那她们也就没啥好不舒坦的。 很快两人便端着碗各自回了家。 秋婶一进家门就听到自己那三岁的宝贝孙子又在哭闹。儿子抱着哄着，儿媳端着饭碗追着喂。闹哄哄的，吵得头疼。 她把手里的碗放到灶台上，试探着自己先尝了一小口。 ！！！ 说不出是什么香味，浓浓的化在嘴里舍不得吞下去，实在是太香了这东西。黎家拿去卖兴许还真能卖出个名堂。 秋婶儿直接重新舀了一小碗粟米饭，再舀了一大勺子酱拌进去。本就金黄的粟米饭加上橙红的酱料，别提多诱人了。 “小牛啊，来到奶这儿来，吃香香的饭。” 素日里娃多是秋婶儿在带，自然是跟她最亲，看到她一伸手就主动的扑了过去。秋婶儿媳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干脆坐到一旁等看婆母手忙脚乱的样子。她可以知道自家儿子吃饭的时候最是难弄。 “小牛尝尝，香不香？” 秋婶心里其实没底，就是想着自己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香的东西，孩子肯定喜欢。要是孙子实在不喜欢那也没事儿，再重新舀一碗给他就是，自己家里再怎么也比黎家那破落户强多了。 “奶，好香！好吃！还要！” 三岁的小牛只吃了一口便迫不及待的勾着脖子想吃第二口，根本不用人追在后头喂。一小碗的拌饭没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秋婶：“……”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朱婶儿家里。 这年头儿谁家还没个宝贝小心肝儿呢，一到吃饭就各种闹腾，一家子都累的不行才能把小祖宗给伺候好。难得孙子肯乖乖的吃掉一碗饭，家里人都高兴坏了。 可是，这酱料是黎家做出来要去卖钱的，那湘丫头又说用料精贵，想来卖的价钱不低。毕竟只是里头有肥膘这一点就要花上不少钱了。 她们也做不出来再上门白拿的事儿，都想着等吃完了再去黎家买点儿。 黎湘还不知道自己这送出去的一点秃黄油直接就多了两个客户。回家便接着生火把另外一半蟹黄蟹膏跟蟹肉一起做了蟹黄酱。 因为加入了蟹肉所以它的味道并没有秃黄油那么香，但也是非常美味的一道酱料。黎湘只恨家里没有面，要是有一碗面再拌上一大勺蟹黄酱，那滋味…… 想想都流口水。 “爹，这酱我都做好了，明儿个上午你先陪我去趟江府吧？” “成！” 黎江尝过女儿做的那什么秃黄油，味道实在惊艳，所以他是非常有信心的。 “早点睡，明儿个换身干净衣裳早点儿去。” 一家子开开心心的洗漱完各自己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父女两便早早起来洗头洗澡换好了干净衣裳。那些大户人家最是爱干净，若是人太邋遢了你送的东西再好人家也不会收。 黎湘来这几日了，头一回弄的这么干净，她娘还给她梳了个双环髻，小巧可爱的两个圈圈加上自然垂下的发丝，活泼又灵动。正是小女孩儿最该有的模样。 不过她自己非常不适应，她还是更喜欢跟船的时候直接绑的高马尾，干净又利落。 “湘儿，爹收拾好了，走吧。” 黎湘这会儿也来不及把头发拆了再弄一遍，只好跟着一起出了门。 父女两带着东西到江府后门儿的时候还挺早，才辰时三刻（七点四十五）左右。虽然门儿是开的，也常有小厮路过，但采买的管事还没来，他们只能在外头等着。路边蹲了好几个带桶带框的，想来和他们的目的也一样。 等了差不多有两刻钟，临走前热的滚烫的秃黄油都快凉了才瞧见江家的管事出来。 一群人顿时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拿出自己带的东西给那管事过目。 “刘管事，你瞧瞧我这狍子，昨个儿刚打的，新鲜的！” “刘管事，你看看我这菇，断崖下采的，多水灵！” “刘管事……” “吵吵什么呀，一个一个来。是好东西还怕不收吗？” 刘管事说话很是管用，刚刚还挤来挤去的一群人都安分下来自觉排好了队。黎江不太会说话但他人高马大倒是也抢了个好位置，前头就三个人，很快就轮到了他。 只是他不太会说话，对秃黄油也不甚了解，最后还是黎湘拿着罐子去了刘管事面前。 “刘管事，这是我们家秘制的黄油酱。”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盖子，被堵了一晚上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都跑了出来。刘管事一闻便有些意动，当真是从来没有闻道过的香味。 “黄油酱？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黎湘，她肯定不能说是用毛蟹做的，一说肯定黄还要得罪人。虽然她知道毛蟹这东西并没有毒，但架不住人家信祖宗。 “黄油酱是用肥膘末搭配一些其他精贵的食材做的，具体是什么我不能说，这毕竟是家传的秘制酱料。不过肯定是无毒无害的。” 黎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竹片，大大方方从罐子里头舀了一坨丢到嘴里。 “很香很好吃的！刘管事你尝尝？” 她递过去一根干净的竹片，刘管事却没接，而是直接从身上拿了双筷子出来自己伸手夹了一筷子。 因为黎湘翻炒的时候儿没有特意去将那些大坨的蟹黄压碎，所以刘管事夹出来的正好是一坨比较大的蟹黄。 最好吃的一部分。 黎湘一点儿都不担心，秃黄油的魅力从她自己尝过后就知道，世上大多数人是没法子拒绝这样的美味的。 这点从刘管事那骤然放大的瞳孔就知道了。 “不错。” 到底是见多识广，刘管事并没有失态，仿佛只是遇见一样比较感兴趣的食物而已。 “市面上最贵的酱料是猪肉酱，五两一小罐卖十五铜贝。你这罐子虽说挺大，但里头的酱也不多。我算你一斤，给你三十铜贝。” 一听三十铜贝黎江满眼都是欣喜。女儿手里这罐成本才不到五个铜贝，能卖三十实在是惊喜，能顶自家大半日的收入！ 他正想点头应呢，突然瞧见女儿瞪了他一点，下意识的就闭嘴了。 “刘管事，三十可太低了。我就算是没吃过猪肉酱我也知道，它的味道和我这黄油酱绝对是差远了。它的用料绝对没有我家这个精贵。” 刘管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承认的。伙房里的那什么肉酱和这黄油酱一比，简直是猪食。 “那你想要多少？” 黎湘抿唇想了想，也没喊太高，直接道：“四十铜贝，这是我心里的最低价位。” 一旁的人听到她说出的这个价钱，个个都笑她狮子大开口。四十铜贝，肉都能买好几斤了，谁会去吃这东西。 就在他们以为那父女两会被赶走的时候儿，刘管事却是点头答应了！ 四十铜贝，就那么一点儿酱料，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黎湘趁热打铁，将蟹黄酱也拿了出来，卖的比秃黄油便宜，一斤三十铜贝，卖了两斤。她把这两种酱的吃法都详细了告诉了刘管事，还有不能吃虾的人不能吃这酱的事儿也都提醒了一遍，这才跟着她爹离开了江府。 一趟就卖了整整一百铜贝，成本却才十个铜贝。 走到半道儿黎江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湘儿，咱们真的卖了一百铜贝？” “爹，钱都咱兜里了，这还有什么不信的。” 黎湘把钱袋拿出来塞到她爹怀里。 “爹你自己揣着吧，多颠两下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黎江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要不都说做买卖好呢，卖这一次顶自家累死累活忙三两日呢。 反正那安陵江里的毛蟹多的事，不如……不行不行。 他才想了个头，就自己掐了尾。 这东西也是碰个运气，人家江府做寿才收那些。平民老百姓谁会花几十铜贝去买一点点酱料吃。 做那黄油酱要很多蟹不说，还要一点一点把肉剔出来，费时费力，为了那东西耽误了自己正经捕鱼就不好了。 黎江收起了心思，本欲带着女儿回去继续去捕鱼，却叫女儿拉着去了肉铺。 “湘儿，你这是？” “爹，捕鱼赚钱，还是卖黄油酱赚钱？” “那当然是黄油酱了，可是哪有那么多管事来买呢。老百姓是不会买的。” 这话有道理，黎湘赞同的点点头。 “所以咱们的目标也不是小老百姓呐。哎呀，爹你先帮我买嘛，回去我再好好跟你讲。” “那买多少？” “两斤肥膘就行。” 黎江：“……” 两斤肥膘那可是二十四，听听女儿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四个铜贝呢。黎江非常肉痛，怀里这一百铜贝还没捂热就要拿出去了。 父女两花了二十四买了两斤肥膘，那摊主认得黎湘这几日都有来买肉，想着可能是个长期客户还给赠送了两根大骨头。 买完了肉父女两又去买了一堆小陶罐才回了船上。 今日他们什么也不做了，就在江上转悠，看到渔船便上前询问有没有毛蟹，不管多少都有收，多的给两铜贝少的给一铜贝，不出半日就收了满满两大桶。 黎湘在船上一只只的都绑好了再送到家让娘先蒸着扒肉。 这活儿轻松也不累，能帮上忙关氏是再开心不过了，立刻便开始烧起了陶罐蒸蟹。 快傍晚的时候儿父女两又带了满满两大桶回来，一家子忙的热火朝天，连一直舍不得的油灯都拿出来用了。 正扒着肉呢，又听到对面传来乔氏那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咒骂。 黎湘剔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一个外人听了心里都不舒服的很，那伍乘风呢。才十四岁呢，这么小，都已经赚钱了为什么还要用那些恶毒的字眼去骂自己的孩子。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娃。 唉…… 黎湘也不敢出去帮忙，先不说交情没有那么好，重要的是那乔氏真是如疯狗一样，撞上就得逮着咬。家里这两个也不是会吵架的，吓着爹娘就不好了。 一家子安安静静的剔着肉，听着对门儿骂了两刻钟累了才渐渐消停下来。 今天收的螃蟹是昨日的一倍，三个人剔了一个多时辰才全部弄干净。等熬好了酱料已经是很晚很晚，夫妻两都困的不行。黎湘自己留下收拾灶间把爹娘都赶去了睡觉。 那一大堆的螃蟹壳要全都装到麻袋里，等第二日出船的时候儿再倒到江里面去。她才装了一半儿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呢？” 无声无息的突然瞧见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吓了黎湘一大跳，回过神来发现是伍乘风。 没有院墙就是这点儿不好，谁都能直接到你家门口来。 “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呗。” 伍乘风坐在门槛上，没准备进屋。 “本来是要到江边坐会儿的，瞧见你家居然有亮儿，才想着过来瞧瞧。你家这地上堆的，我怎么瞧着像是毛蟹？” “对，是毛蟹，可以吃的你信吗？” 黎湘也就是顺口问这么一句没想到他竟然点头了。 “信啊，为什么不信。老祖宗说的也不一定就全是对的。人家沿海吃螃蟹可正常了，也就咱们这些乡下人还死记着那些话。” 伍乘风今日声音比平时低落很多，应该是被乔婶儿骂过心里不好受。黎湘一时有些心软，提着一袋蟹壳到门边后正想问他要不要尝尝毛蟹的味道就看到他的另一半脸青肿了一片。 “你的脸！乔婶儿打的？！” “嗯……” 黎湘气得不行，拿有这样打孩子的。 “为啥打这么狠？差一点就打到眼睛了！是不是工钱没给她啊？” 伍乘风点点头。 “今日我生辰，不想再穿他们的旧衣就自己去买了一件，把钱花了。” 黎湘：“！！！”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生辰还要打工，打完工花自己的钱给自己买件衣裳还要挨打挨骂，这要是放在现代，乔婶只怕都要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那你晚饭吃了吗？” 家里的药都在爹娘房间里，黎湘实在不好进去吵醒他们，只能问问看他有没有吃饭。没有的话，自己便煮点东西给他吃。毕竟生辰呐，一年才一次，总要有点好的回忆。 伍乘风想说自己吃过了，可当他看到黎湘那带着关切的眼神时，还是老实说了自己没吃过。 “你等等啊。” 黎湘拿着陶罐去打了粟米，准备蒸点干饭给他吃。伍乘风很是自觉的接过扫把去打扫屋子里剩下的那些毛蟹壳。 很快饭蒸好了，壳子也都收拾到了袋子里。 黎湘打开今晚才新做好的秃黄油，给他碗里舀了不少的份量。 “尝尝看，用毛蟹做的黄油酱。” 伍乘风半点儿没有犹豫，直接扒了一大口饭。大概是味道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整个人都呆了好一会儿。 “这真是用毛蟹做的吗？味道真是太完美了。” 黎湘衬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伍乘风也不说话了，只是大口扒着饭。看着昏暗灯光下已经开始打起瞌睡的黎湘，他那早已冻硬的心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这碗黄油酱拌饭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饭，没有之一。 “湘丫头，醒醒。” “嗯？你吃好啦？” 黎湘揉揉眼强撑起精神站起身去拿碗，拿到手才发现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时候儿不早了，早些去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伍乘风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很认真的道：“黄油酱味道真的不错，你可以到镇里甚至城里的学院外头卖，那些学子嘴刁又不缺银钱，一定好卖。” 黎湘愣了愣，突然笑弯了眼。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9章 第二天一早，黎湘把装着秃黄油和蟹黄酱的二十几个小罐子都装到了箩筐里，让爹挑到了船上。 父女两昨晚上就已经商量好了今天挑去镇上书院外头试着卖一卖。城里头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暂时还没有考虑过。 其实黎湘原是想着好好准备个摊子再出去，整些粟米饼或者饭团搭配着秃黄油一起来卖。奈何家中粮食见底，银钱也没多少富余来折腾，只能先用笨办法去卖卖，赚点钱回来再说。 父女两走的早，伍乘风也依旧是坐了她家的船。比起昨晚上看到的，他现在的脸已经好多了，不仔细看还当他只是哪里磕到了。 他今日考了黎湘之前学的字，又教了五个新的，都是常用字，也不难。黎湘光顾着记字也没和他多说什么。 三个人在码头分了手后父女两便直接去了镇上最大的白鹤书院。 这个时辰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学子慢悠悠的在往书院里头赶，十四五岁的年纪，却个个都板正着脸，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读书人。 黎湘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这条街道上卖小食的大概有四家，但只有那家卖粟米饼的摊子生意最好，读书人也去的最多。 “爹，咱先不急着卖，你先守着，我去那边儿瞧瞧。” “行，这儿有我看着呢，去吧。” 黎湘抱着一罐子秃黄油慢慢走近粟米饼摊，越近就越是能闻到一股子桂花的清香。毫无疑问那桂花香是出自卖粟米饼的铺子。 “姑娘，来个粟米饼不？我家的粟米饼都是用新鲜桂花水蒸的，又香又好吃！” “多少钱一个呐？” “光饼是一铜贝两块，加肉酱的一铜贝一块，吃完浑身都是桂花香，可好闻了。姑娘来两块？” 摊主着实热情，一边和黎湘推销着一边又麻利的给老主顾学子们一块块的包上。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黎湘就瞧见他卖出去了二十块。 这二十块里只有小半是要求加肉酱的。 都是小年轻嘛，家境又都不错。看到同窗都在买难免就有几个要面子的点了加肉酱。只是那肉酱颜色暗沉瞧着没什么胃口，剁的又碎，一勺子舀上去，根本就没有多少。 黎湘默默算了一笔帐。 一斤粟米才三铜贝，二十块饼也差不多就那个数儿了，毕竟饼都不怎么大。算起来一斤就能挣七个铜贝，还是不错。 这摊主还真是明白那些学子，喜欢搞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带点儿花香在饼子里头可不就好卖么。 “姑娘？” “哦!给我来两块光饼吧。” 黎湘摸出一个铜贝递过去，接过了两块热乎乎的粟米饼。她拿了饼也没走，就在人摊子旁边打开了罐子，舀了一坨橙红色的秃黄油抹到了热气腾腾的粟米饼上，再用另外一块饼夹上，一口咬下。 咕咚一声，是那摊主咽口水的声音。 一旁的学子看看自己手上那少的可怜的肉酱，再看看人家饼子上那一大坨的料，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 “姑娘你这是什么酱，卖吗？” 摊主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到黎湘拒绝了才放下心来。 结果…… “我这酱虽说不卖，但可以免费给你们尝尝。” 黎湘就站在摊子边，人家买了饼的就给他抹一坨秃黄油。尝过的都是赞不绝口，有那吃着都走到学院门口的还倒转了回来又买了两份饼。 虽然饼卖的很快，但摊主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带来的肉酱滞销了…… “姑娘……你这……” 摊主李大年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脾气还不错。若换成像乔氏那样的，只怕看见有来抢生意的早就扑上去抓头发了。 黎湘又摸出一枚铜贝拿给他。 “再给我两个饼吧。” “你吃的下吗？” 李大年犹豫了下，见她坚持，只好又拿了两个饼出来。这回黎湘抹了秃黄油夹上后却是递给了李大年。 “大叔你尝尝看。” 说实话，她刚刚在旁边送了那么多出去，李大年瞧着早就馋了。眼下都送到眼前了，哪有不接的道理。不过他是把那一铜贝还给了黎湘后才接过饼吃起来。 “嗯？？！你这酱……” 只要不傻，谁都吃得出来她的秃黄油要比普通肉酱要好吃的多。 李大年顿时福至心灵。 “姑娘你是卖酱的啊……” 黎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他道了歉。 “大叔，这酱你自己也吃了，肯定知道它和你那肉酱的区别有多大。那你有意愿换一种酱吗？” 李大年细细的品着嘴里的饭和酱，心里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但他也知道，这么好吃的酱不会太便宜。 “姑娘好手艺，这酱确实是不错。就是不知价钱几何？” “便宜，四十铜贝一斤。” “四，四十？！” 纵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李大年也被吓得不轻。要知道他这肉酱买的时候儿才十五铜贝一斤呢。 “太贵了……” 这真要买了，抹一下那不就跟揪他的心一样么，他哪里舍得。 “大叔，若是换成你是那群学子，你是会买加了肉酱的还是买加了这个黄油酱的？你卖一天粟米饼，加肉酱的能卖多少，加这个的又能卖多少？” 李大年沉默了下，嘴里的饼还没吃完呢，又来了两个回头客。都是要买加了黄油酱的。 黎湘站到摊主身边，主动招呼起两个客人。 “小哥哥，加黄油酱的饼两个夹着酱更好吃哦，只要两个铜贝。” “来两个。” “我要四个，分开装帮朋友带的。” 黎湘收了十二铜贝转身递给摊主六个，示意他去给人捡饼子自己来涂酱。等送走了客她才不经意的说道：“本来我和我爹是想着到学院外头来摆个小食摊儿的，大叔你说有这酱，拌什么不好卖。可是我到这儿后一看，卖小食儿的还真是不少，抢了谁家买卖都不太好。所以才想着来问问，大叔你要是真用不着的话，那我就去问下面几家了。” 李大年哪儿把人放走，当下就非常诚恳的留下黎湘合谈酱料的事儿。 书院的学子是真不差钱儿，一铜贝两铜贝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他之前卖粟米饼的时候是真不好卖，一直到想出了用桂花蒸的法子后摊子才热络起来。但是桂花蒸这法子人家一学就会，下头那家卖黍米糕的就是这样，拉了他不少的客人。所以这黄油酱老实说还真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他要买下来，巩固自己的客源。 “小姑娘，我诚心买你家的这黄油酱，能不能稍微少那么一点儿？” 四十听着真是太心痛了。 黎湘认真思考了下，点头应道：“大叔你是我今日第一单买卖，开门儿红嘛，就给你少点儿。三十八铜贝一斤如何？” “三十八……” 李大年算了算，一斤大概能抹五六十次。按照刚刚那么卖，那他一斤可以的还是挺多的。 “行，三十八就三十八，姑娘你带了多少酱？” 黎湘指了指街对面的那两个箩筐道：“喏在那儿，我爹看着呢。一二十斤，都用陶罐装的好好的。” “那我先拿三斤。” 李大年下了决定，人也干脆得多了，直接数了一百一十四枚铜贝出来给黎湘。 两人约好了日后拿货的地点，黎湘才带着爹离开了白鹤书院。 其实方才她和李大年说的也不全都是编的。这条街的四五家小食已经占领了这儿的大半江山。自己贸然闯进来很有可能会得罪不少人。 自家这情况，真是经不起半点儿风吹雨打。 所以，虽然货没卖完，但能发展一个长期客户，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第10章 一家之主黎江显然要更加开心一些，一路上不知将那钱袋摸了多少回。 “湘儿，书院外头咱们不卖了，那这些剩下的酱怎么办？” 黎湘一边留意观察着镇上街道小巷的各种铺子小摊一边回答道：“爹你不用担心，这酱料做好了能放两三月呢。就算现在卖不掉，等过几日那李大叔一来卖给他就好啦。反正不会亏的。” “能放那么长时间啊……” 有了女儿这话，黎江算是放下了心。他就怕做出来过个几天就臭了，那多叫人心疼。 “爹，你先到那棵黄桷树下坐会儿，我在附近转转，看看还能不能再卖点儿。” 黎湘主要是不想让爹听到自己和人谈买卖，那可不是能用托梦传手艺这种话糊弄过去的。从小跟着爹在船上讨生活的姑娘有些话根本就不会说。她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多谈几个买卖，日后就算爹听到了也可以说是锻炼出来的。 这里离码头挺远，算是镇中心的位置。附近商铺很多，来往的行人也很多。可是她沿着街走了很远都没有看到适合卖酱的地方，最后只能折返回去。 父女两一上午又走了好些地方，好几家店都是尝都没尝他们家的酱就开始撵人。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他们干脆回了船上。 累是累，但上午已经卖出去了一百多，两人丝毫没有气馁。 “大江！你回来啦，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码头上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黎湘一听就知道是之前那给她送鱼的裘叔。 很快船沉了两下，明显有两个人上了船。 “大江，这两天你到处收毛蟹，怎么回事儿啊你。” 黎江下意识的看了下女儿所在的船舱，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我啊，收点毛蟹做了些吃食物，打算卖点小钱早点把村里的债给平了。” 裘四海大惊。 “做吃食？你不要命啦？！那东西能卖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大到黎湘在船舱里都觉得震耳朵，干脆撩了帘子走出去。 “裘叔儿……” “诶？湘丫头也在呐，我这正说你爹呢。” “裘叔儿，毛蟹是能吃的。我们一家都吃了好多次了呀，一点儿事儿没有。而且沿海那边家家都吃螃蟹，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黎湘说话间瞥到裘家叔叔身后有两桶，里头装的正是鲜活的毛蟹。看来他应当是来送蟹的…… “裘叔儿你等会儿。” 她转身进了船舱把碳炉拿了出来，直接打水生起了火。 裘四海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小侄女儿将那五六只毛蟹放到罐子里煮了那么一炷香的功夫，再拿出来就变成红彤彤的了。 黎江带头拿起一只，掰开盖子祛掉蟹心后直接就啃了一口原汁原味儿的蟹黄。 “四海，这东西是真的好吃。我都吃了好几日，要出事儿早出了。来尝尝？” 裘四海：“……” 心动，但理智不允许他张嘴。谁知他身后的弟弟却是按耐不住了。 “大江我拿一个吧。” “老二！” “大哥你担心什么呀，这东西要真有问题，大江能带着湘丫头一起吃吗？人家又不是傻子。” 裘四海：“……” 不得不说二弟说的话挺有道理，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和自己女儿的命来开玩笑。大江既然敢吃，那这毛蟹就肯定没毒！ “我尝尝！” 兄弟两学着黎江的手法，扒了蟹心蟹胃还有腮。嘴里咕哝着麻烦吃的却是格外起劲儿。 一罐子螃蟹很快就见了底。 “啧，突然感觉这三十来年白活了。这样的好东西天天见着居然都能错过，全喂到了江里头。” 兄弟两一连吃了几只这才想起正事儿来。 “大江，我今天来是因为听你说要在毛蟹好奇，江上转悠了好久都没见你们的船这才找过来的。” 裘四海把两桶毛蟹都提了出来。 “我自己再留几个晚上回去跟家里人尝尝，这些就都给你了。” 说完兄弟两丢下螃蟹，互相拉扯着上了岸。 黎湘瞧着心里倒觉着是件好事儿。这裘家兄弟两不来，她也是要找人来把毛蟹能吃的信息传递出去的。不然日后等大家发现买到手上的酱料是毛蟹做的，恐怕都会受不了，不接受。 等毛蟹能吃这事儿传开了，江上家家都开始吃螃蟹了，秃黄油的用料公开就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黎湘的畅想。 吃过午饭后，父女两又开始带着那些酱料沿街走着看着寻找将秃黄油和蟹黄酱卖出去的机会。 从镇东走到了镇四，看了好几家卖小食的，都被拒绝了。那些主事儿的人首先看的是衣裳，然后才是他们拿的东西。 再没有像李大年那样识货的人。 折腾了这一天，就这个结果，说不泄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黎湘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创业初会遇到各种麻烦是一定的，只要克服过去，坚持下去，胜利的就一定是她！ “爹，明儿，能不能带我去趟城里呀？” “嗯？？？” 黎江划船的手都抖了下，差点儿没把浆给甩出去。 “湘儿，咱还是老老实实捕鱼卖吧。那黄油酱偶尔做做，能供上李摊主就行了，这样咱家也有额外的收入，挺好的了。” 他一听女儿说想要去城里就知道女儿打的什么主意。 是，城里繁华，的确是要比镇上机会更多。但这个机会什么时候儿来，会不会来，谁也说不清楚。 这两日虽说是卖了不少的铜贝，但捕鱼也耽误了，零零总总算下来，其实也并没有多挣多少钱。 他这样心里不踏实，钱揣着都觉着烫手。 黎湘叹了一口气，创业最怕家里不支持了。听爹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有了退意呀。 “爹，不管怎么样，咱们东西做出来，有条件，怎么也要先去城里瞧瞧，试试。若真要是卖不出去，咱们再回来捕鱼也就耽搁一日功夫，李大叔那儿买一次钱就赚回来了。” “爹……咱们去城里来回就一个时辰，这么近，不去试试我不甘心。” “爹……” 黎湘劝得嘴巴都快冒烟了，才又终于说服了她爹同意。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都穿上了自己最干净体面的衣裳一起上了船。反正不用出去捕鱼，黎湘便提议了将娘也带上，到时候儿秃黄油若是卖不出去，就当是一家三口出来游玩一日。 这个提议黎江自是没什么不允的，他每日陪着妻子的时候儿甚少，心里也实在歉疚。 一家三口准备妥当，就等着伍乘风一上船便出发了。 伍乘风上船后习惯性的撩开帘子想找黎湘拿竹板黑炭学字，结果一撩开发现船上多了一个人，连忙打了招呼。 “关婶儿……早。” 关氏讨厌乔氏对伍乘风倒是没那么反感，甚至还心有一丝怜惜。见他站在船舱门口便朝着他招手道：“四娃进来坐。” 黎湘默默拿出一个小板凳放到了自己对面去。 伍乘风见此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呆船头，干脆大大方方的进了船舱。一落坐他就注意到这母女两穿得太过干净整洁。 “婶儿这是要带着湘妹妹去赶集吗？” 本是随意问了一句，结果他居然听到关婶儿说要进城！ 进城！！ 那个人就在城里！ “大江叔儿，今日我不去码头了，你带我一起进城吧！” “……” 黎江还真是没想到，本来是一带二，现在变成了一带三。而且四娃上了他的船去城里，回来肯定没工钱交，到时候儿会发生什么，想想就头疼的很。 黎湘见识过乔氏的厉害，不想惹那麻烦，借着看风景的借口坐到对面一手肘捅了过去。 伍乘风：“……” “准备好二十个铜贝回去给你娘，别让她闹腾到我家。” “放心。” 伍乘风忍不住笑了下。 第11章 进城是逆水行船，划上去大概要大半个时辰左右，还是挺累人的。伍乘风不太好意思和黎湘母女坐在一起就干脆去了船尾帮着一起划船。 半个时辰后，船就已经到了陵安城的码头。 伍乘风和黎家说好回去的时间后直接在码头下了船，而黎家三人却是从码头里退了出来右拐进入了陵安的内河。 整座陵安城除了城外有条安陵江外，城内还环绕着一条四通八达的护城河。沿河两边最开始都是住户，后来大多慢慢便发展成了商铺。居民们平日里想买个什么东西便直接搭乘河内的筏子就行，再不必绕老远的去找桥过河。 黎湘一家便是沿着这内河进的城，一家三人共交了三个铜贝才被放行。 这里的环境其实和现代的江南水乡差不多，只是现代的建筑要比眼前更加漂亮高大一些。若是没有这周围的绿树清波，只靠这一大片灰扑扑的房子那可不怎么好看。 “爹，城里每天都是这样热闹吗？” “……” 黎江一年也就来城里两三次，他也不知道，但是在女儿面前怎么可能露出无知呢，当然是随声应和。 “那是，城里么，当然和镇上不一样。” 关氏没憋住笑噗哧了一声。 黎湘也跟着笑了，不过她没去笑话爹，而是走出船舱坐在船头看着河道两边的各个商铺。 和镇上那一点点的客流量比，城里可就太热闹了，店铺也是百花争艳各种各样。光是卖小食的她就看了七八种。什么粥铺糕铺面摊…… 嗯？！等等！面摊！ 黎湘激动的站起来揉揉眼，确定她没看错。右手边的那个正在冒着热气的摊子，挑出来的正是白花花的面条！ “爹！这里能靠船吗？！” “不能咧，只有城里运人的竹筏才能随意停靠，像咱们这样外来的渔船要统一到前头比较宽的河道才能停。湘儿你想买东西？那爹可以行慢点儿，你买。” “没事，不用了……” 黎湘悻悻的坐了回去。 这里有面摊，那说明就有面，等下只要找个粮铺就能一探究竟了。 她心里有些激动。面食是她的拿手的其中之一，要是这个时代有面粉，那她就能一展身手。别的不说，就家里收上来的那些毛蟹，做个蟹黄包有汤有肉成本还低那肯定赚钱。 希望面粉不要太贵吧…… 黎湘惦记着面粉的事儿，一靠船就拉着爹去找粮铺。一家子打听了下，走了一炷香找到了一据说是城里最大的粮铺。 “白氏粮行……” 一瞧这名儿就知道是家族企业。 “瞧着店挺大的，走进去瞧瞧。” 黎江带头走了进去，母女两紧跟其后也进了店。 一进店黎湘便有总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只是心里惦记着面粉她一时也没深想。 “三位客人需要买点儿什么呢？本店米油醋各种酱料调料应有尽有。” “应有尽有？” 黎湘听到这话一瞬间是有点惆怅的，怎么可能应有尽有。她想要的辣椒，鸡精，蚝油十三香这个时代都没有。 “姑娘，应有尽有兴许是有些夸张了，但别人店里有的，我们粮行肯定都有。别人店里没的，我们店也有。像咱们店的这个十三香，姑娘你去打听打听，整个陵安不可能再有别家店有。” “十三香？？！” 黎湘惊呆了，下意识的跟着那伙计走到一处柜台。柜台上有杆小秤砣还有几个非常大的陶罐子。每个陶罐旁又都放了一个小碟子，装着样品。每瞧一样，她都要惊讶一次。 “十三香,辣椒面儿，五香粉，虾粉，蚝油……” 天呐…… 她终于知道自己一进门感觉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了。这间白氏粮行里的布局和现代超市里卖米粮的布局实在是太像了！ 还有这些调料，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时代会有的东西。 这白氏看来有点儿名堂呢。 黎湘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等于说这个时代也有穿越过来的人呗。瞧瞧人家，已经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了，自己却还在底层挣扎。 不过，有了眼前这些东西，她相信自己一定也会挣出属于自己的家业来。 “小哥，辣椒面儿怎么卖的？” “辣椒面儿啊，现在种植的不多，出货少，所以有点儿贵，一斤十铜贝。” 比肉都贵。 黎湘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这东西并不是目前必需的，存粹是因为她自已爱好吃辣嘴馋了。还是等日后赚了钱，再来买吧。 她把目光从辣椒面儿上移开，在店里看了一圈，瞧见爹娘正在看粟米和其他米粮的价钱。 “小哥，你们店里可有面粉？” “面粉？没有。不过我们店里有小麦，姑娘可以自己买回去磨。” 伙计领着黎湘穿过两个大缸，来到一处货柜，拉开盖子便露出了里面满满一柜子略棕黄的小麦来。 闻着那铺面而来的麦香，黎湘感觉自己心都踏实了。怎么起家赚钱瞬间有了着落。 “小麦不会也那么贵吧？” 年轻伙计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虽说没有辣椒面儿贵，但也不算便宜。一斤要五个铜贝。” 这个价格还算是在黎湘的接受范围之内。一斤面粉能做大概十七八个大包子，小笼包的话能做四五十个，还是有很大赚钱空间的。 “湘儿，在看什么呢？” 黎湘一回头发现爹娘都过来了。 “爹，娘……我想，我想买这个。” “这是……” 黎江卡了壳，他没见识过这东西。不过女儿要买的肯定是有用，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伙计，这个帮我们称上五斤。” “好嘞！您稍等啊。” 那伙计一点儿不给人反悔的机会，转身就去拿了舀面的瓢出来。正要舀呢突然又转头问道：“不知客人是否带了麻袋？若是没有话，本店一个麻袋另需一个铜贝。” “不用不用，我有。” 黎江知道女儿是要出来买东西，那自然是早有准备。就一个麻袋还一个铜贝，咋不去抢呢。 “称实点儿，别缺斤少两啊。” “那不能，咱们店门口挂了店规呢，缺一赔十，保证足斤足两……一共五斤，承惠二十五铜贝。” 黎江：“！！！” 二十五！！ 他以为顶多才十几铜贝的…… “爹，拿钱呀，放心女儿能挣回来的。” 关氏也在后头推了推丈夫，黎江这才回过神来掏了二十五个铜贝结了帐。 一出粮行他就忍不住了，提溜着那麻袋左看右看，仿佛要给看出一朵花儿来。 “湘儿，这是什么粮啊，怎么那么贵？” “爹你别看它多贵，只要能帮咱家赚钱就行。这是小麦，回去我做了你就知道它贵在哪儿了。走走走，咱们还要去卖黄油酱呢，先把这个放回去。” 黎湘开心的很，恨不得马上卖完船上的酱回去做包子。 跟在后头的夫妻两被女儿的快乐感染，心情竟然也跟着轻松多了。那些沉甸甸的债务仿佛也变轻了。 “当家的，湘儿最近开朗了不少。” “是开朗了，就是要这样才好。整日跟个小老头儿似的愁这愁那儿，我天天瞧着心里也难受。” 说到这儿，黎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睛都红了。关氏赶紧安慰的拍了拍他，又说了些开心的事儿两人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来回走了这么些路，关氏已经开始流起冷汗，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黎湘见此自是不敢再拉着娘出去，和爹说好了让她在船舱里休息，自己和他带着黄油酱出去卖。 关氏有心想去，奈何身子不争气，最后也只能妥协靠在窗子上瞧着父女两越走越远。 “咦，那是四娃？” 河对岸走过去的两个人影本是稀松平常，但其中一个那穿着那身形和伍家四娃一模一样。伍家也没有亲戚在城里，那四娃是跟谁在一起呢？ 不等关氏细看，那两人就拐进了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她倒也没看错，刚刚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人的确就是伍乘风。而那另一人则是城中永明镖局的一位镖头。 镖头姓柴，早些年到处偷师学了些武艺，加上胆子不小，又有组织能力，慢慢也在镖局混出了头。要说他为什么会和一个码头搬工有所交集，那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 柴镖头虽常住城里，但他老家却是在伍乘风做工的镇上。两个月前他回去给族老祝寿，下了船没走多远就瞧见正在跟人打架的伍乘风。虽说那小子打架没什么套路，但他一眼就相中了那小子骨子里的倔劲儿，还有那双够狠的眼睛。 当时他赶着要去祝寿，只是给伍乘风留了姓名和镖局名字，后面等了两个月一直也没人来找还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今日这小子就找上了门。 “小子，这是想通了？” “是，柴镖头，我想跟着您学武！” 第12章 “跟我学武，那可是没有工钱的。” 柴镖头自认不是什么善人，那种舍已为人倒贴养徒弟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你自已想想清楚再决定。” “我想清楚了。” 伍乘风回答的非常肯定。 之前在船上临时说要进城的时候儿确是一时冲动，但一路上他已经冷静下来仔细想过了。 留在镇上每日抗包是赚不了多少的钱的，他也不想再每天回去面对那一家子。十五年，任打任骂十五年，伍家的养恩他还完了。 生恩，等他哪天赚够了银钱再回去一次买断。 伍乘风对那个家没有一丝留恋。 “好小子，你想明白就行。我这里不包吃，但是可以收拾个柴房给你睡觉用。咱们镖局暂时没有招人，不过你要是争气早些学会我的功夫，那我也能把你带进去。” 柴镖头一边讲着一边带着伍乘风去瞧柴房。 柴房和柴房也是不一样的。人家这个门窗完好，关上门就密不透风，好歹过冬也能混下去。 伍乘风当场就拜了师父，说好了三日后就来城里。 两人商量好了事儿，柴镖头也没留人吃个饭，直接就送了客。伍乘风隐约还记得路，一路找回了码头。 一到码头他就去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帮船卸货。和黎家约好的时间还有四个多时辰，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儿，卸一船就能得二十铜贝，瞧那船的大小，一个半时辰就能卸完到时候儿还能干点儿别的。 他其实这几年有存下不少银钱，省吃俭用一两年没问题，但坐吃山空实在太没安全感，人嘛，能干就不要懒。 伍乘风很快加入到了卸货的人群里。 黎湘这会儿还在找之前看到的那个面摊。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人不爱吃面，她一路走下来都没有看到别的面摊，卖饼的也没有。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后她才终于又看到了，总算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这下踏实了。 “姑娘，要吃面吗？” 黎湘看了下面摊上挂的牌子，写的什么面她不认识，但她认识数儿。最便宜的是两铜贝，最贵的要六铜贝。 “大娘，你这儿都有些什么面呀？” “有清汤面，鸡蛋面，肉臊子面……统一二两，加量另外得再加钱。” 那大娘说完便眼巴巴的盯着黎湘，生怕错过她说的话。 “那就来二两清汤面吧，分开装。面熟了捞起来放一个碗，清汤另个一个碗。” 黎湘拉着爹过来选了一桌坐下。 大娘瞧见是两人，心思一喜，一边煮着面，一边试探的多问了一句。 “姑娘，你们两个人，要不再多点碗面？” “不用了，一碗就行。大娘你记得分开装啊，面里不要加调味。” “行嘞。” 大娘动作快的很，没一会儿两个碗便端上了桌。一碗是刚捞上来的面，一碗是加了几颗葱花的清汤。 “姑娘，我这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分开吃面的。没汤它能好吃吗？” “本来是不好吃的，不过加了料就不一样啦。” 黎湘也不卖关子，直接抱出罐子，舀了两勺秃黄油在那碗白.面上搅和搅和就成了一碗秃黄油拌面。 面还正热着，热气裹着秃黄油的香气慢慢飘出来，大娘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姑娘，你这，你这出门儿还自已带酱啊，真是会过日子。慢用……慢用……” 大娘坐到了旁边一张桌子，左右现在也没其他客人。 黎湘把面拌好才推过去。 “爹，你快吃，凉了面就坨了。” “湘儿你吃吧，爹不饿。” 黎江心知女儿点这一碗面是为什么，他舍不得吃。只是女儿倔起来他也拗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了面。 黎湘便趁着爹吃面的功夫坐到旁边桌上，和大娘聊起天来。 “大娘，你这面摊每天都固定开在这儿吗？我们今儿一路从上面找下来的，一个面摊都没遇上，想吃碗面走的可太远了。” “一看姑娘你就是刚进城没多久的人。咱们城里要吃面那得去酒楼饭庄去吃。一般人做不出好面条来，除了我。” 大娘很是自豪，非常爽快的告诉了黎湘抻面的诀窍都是她自己无意中琢磨出来的。 “只是这面呐，抻的再好，也赶不上别人的摊子。你瞧瞧我这儿，都没什么客人。” 抱怨是这样抱怨，但黎湘知道这面摊肯定还是挣钱的。 一斤麦子五铜贝，大概能出一斤二的面条，她一碗二两的清汤面两铜贝，一斤就能挣一半回来。而且，现在也不是吃饭的点儿，也看不出来她真实的客流量。 “大娘你真是谦虚了，瞧你这手艺就知道生意肯定好。” 这话黎湘倒不是说来哄人的，她是真觉得这大娘厉害。能自己琢磨出抻面的技巧，抻出来的面粗细均匀且不断，煮出来也不烂糊汤，没点儿本事还真不行。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大娘也不例外，加上黎湘有意亲近，两人的距离顿时被拉近了。 “大娘，你那和好的面团儿，能不能卖一点儿给我呀？就巴掌大一小团儿就行了。” “嗯？面团儿？你买那干什么？” 大娘倒不担心自己的手艺被学到，面团嘛谁都会和，抻面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她存粹就是好奇那么一问。 黎湘是想拿那个面做老面代替现代的发酵粉，不过她没说实话，只说是想吃面疙瘩汤。 “我这就是一时嘴馋，所以才想直接买点面团儿。不然还要去米粮铺子里买小麦回去再磨再和，那多麻烦。” 大娘一听是这个理儿，立刻起身去摊子上揭开盖住的一大坨面切了一坨出来。 “我这一刀二两，姑娘你要不信可以去借个称来称称。” “不用不用，大娘我信得过你。” 黎湘跟灶台打了那么多年交道，那一坨面团儿到底有没有二两她自然瞧得出来。 “大娘，来，四个铜贝收好了。” 她把钱递过去把面团拿过来，用树叶细细包好。这时黎江的的面也吃完了，大娘接了钱正好过去收碗。 哪知一看到碗，就心疼了。虽然面条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但那碗里还残留着许多秃黄油的油。 这父女两可真不会过日子，这么多油的东西也不吃干净，浪费多少油水这是。 “大娘，你看我爹刚刚吃的这碗面要是卖的话，大概要卖多少？” “这么有油水的面，那得五六铜贝吧……” 大娘想到自家炒的那面臊子，还带了肉的都没这油水多，一时很是唏嘘。正琢磨着是不是因为油少才没人吃肉臊子面时，就听到对面那姑娘笑着问她道：“大娘你说那碗面卖四个铜贝，好不好卖？” 有那么瞬间大娘都要以为这父女是来抢生意的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加了你家这个酱的面卖四铜贝还有的赚？” 黎湘很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打开盖子取了一点给那大娘尝了一口。 “我家这酱做汤面会略为逊色，最好是拌面。只需要两勺就能拌上一碗面，色香味俱全。” “怎么卖？！” 大娘非常果断。 只是四十铜贝着实不算少，两个人又你来我往了一番，最后黎湘也给了她一个三十八一斤的价格。 秃黄油是真的香，加上油水特多，三十八买下一罐大娘还挺高兴。她先是拿了一斤，说好了要是好卖的话下午便去泊船的地方找他们再拿货。 结果父女两回到船上还不到一个时辰便瞧见那大娘火急火燎的找上了船。 “黎姑娘诶！那黄油酱卖完了！” 第13章 “卖完了？这么快？” 黎湘惊呆了，在她的预测里，最快也要到傍晚蔡大娘才会找过来。 “大娘你生意也太好了吧……” “不不不，不是。本来能卖一天的，只是刚刚来了个老爷子吃面，才吃两口，说你这酱对他胃口，直接花了五十铜贝把剩下的半罐子买走了。” 蔡大娘倒也实诚，一点儿没瞒着价钱的意思。 “姑娘，这是一百五十二枚铜贝，我要再买四罐。” 黎湘：“！！！” 大客户啊这是。 “好嘞！大娘稍等，我去给你拿。” 黎湘十分殷勤的回船舱里提了四罐秃黄油出来，然后欢欢喜喜的送走了蔡大娘。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出去抓药的爹娘也回来了。 原本花了几十铜贝正愁着村里还债的黎江一听说又卖出了四罐子，心情顿时大好。 今日一下便卖了近两百铜贝，这么多钱，平日他可是要从早干到晚做个五六日才能赚到！ 女儿的手艺叫他们看到了希望，夫妻两眉间的愁绪都散了许多。 “湘儿，那咱们要不先回去吧，下午还能再收些毛蟹回去呢。” 兴奋的夫妻两一时竟是忘了自家和伍四娃约好了要傍晚一起回去。还是黎湘提醒了他们。 “咱们都答应伍家四哥要等他一起回去的，要是先走了，那他傍晚怎么回家啊？” 黎江：“……” 对哦，还有四娃，差点儿把他忘了。 “那就等等。” 可这还有三个多时辰呢，就这么闲着他心里一点儿都不踏实。黎湘只好找了个活给老爹，让爹去买口大铁锅回来。 毕竟她是准备回家磨了面粉做包子卖的，可家里只有几个陶罐，蒸蒸螃蟹还勉勉强强，蒸包子就不行了。得用蒸笼，还有铁锅。蒸笼嘛，可以去村子里找有手艺的村民订做，铁锅那就只有买现成的。 黎湘对自己的体力没信心，所以这活儿便只能让爹去了。 等爹一走，她也带着四罐秃黄油离开了船。 城里商铺那么多，也不只一家面摊能用秃黄油，她还是想去转转看，看看能不能把手里的酱推销出去，另外再熟悉熟悉路。 她这一出去便是两个时辰，等再回来时，手里的罐子已经少了两个。那两罐被她卖到了一家小饭馆，小饭馆儿的掌柜是个识货的，都没有讲价，直接付了八十铜贝给黎湘。 这趟出来算是值了。 “爹，娘，时候儿差不多了，咱们去码头等他吧。” “好好好，走吧。” 黎江早就坐不住了，一听女儿说能走，立刻解绳划走，仿佛城里有瘟疫一般。 一家子很快出了内河，靠到了码头上，不过靠的比较远，因为前排都被那些大船给占了。 “湘儿，你跟你娘在船上呆着，我去码头上转转，看能不能遇上四娃。” 黎湘点点头，乖乖坐在舱里。 码头来往大多是男人，还是一群光着膀子的男人，就算现下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姑娘家也是不好在码头久呆的。 “湘儿！你看那边儿！好大的船！” 听到娘那兴奋的声音黎湘顿时回过神来，跟着趴到窗边一瞧，好家伙！居然是一艘三层大船！ 三层大船在现代是随处可见，但是在古代就算得上稀奇了。这么大的船目测船身至少二十米，驶进码头宛如大佬进场，把那前排的一众大船瞬间秒杀。 “这是谁家的船啊，这么大的排场……” 码头居然还有府衙的士兵迎接。 “是送大司马到陵安荣养的官船。” “爹！回来啦！” 黎湘探头往外一看，没发现有人在后头，疑惑问道：“伍家四哥呢？” “在后头，还在结工钱。这小子真是个闲不住的，忙完了事儿还蹲在码头跟着卸了几船货。” 黎江对勤快的伍乘风那是真心的赞赏，在他看来这样的男人日后才能顶家养家。 “对了，我方才瞧着他累的不轻，说不定都还没吃午饭，湘儿去烧点儿水，咱还两个粟米饼热一热给他吃吧。” “知道啦……” 黎湘暗叹了一声，伍乘风这是泡在苦水里了吗，才几岁呀天天干那些苦力活儿。外人瞧了都要心疼。她一边烧着水，一边给饼里夹了不少的蟹肉酱再放上去热。 等伍乘风顶着一身灰上船来时，饼已经热了，水也可以喝了。他倒也不矫情，道了谢便大方的拿了饼。不过身上太脏了他死活不肯进船舱，坚持坐在船板上，黎湘也就由着他了。 回去顺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家。到家后一家子连锅都来不及去开，先关上门数了数钱。 “一，二，三……一百一十八。” 黎湘算了下，今天走的时候爹娘身上带了一百二十五铜贝，加上卖出去的二百七十铜贝一共有三百九十五。然后进城三铜贝抓药抓了四十五，小麦二十五，铁锅买了两百，吃面两铜贝和面团儿，正正好。 “娘，咱家除了这里的钱，别的还有多少？” 关氏瞧了眼丈夫，两个人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黎湘顿觉不妙。 “不会没有了吧……” “有有有！” 关氏转身从枕头套里拿出一个钱袋，倒出来一数，正好五十。 黎湘把钱都装到一起颠了颠，这么一点儿居然就是一家子所有的银钱，抓几次药就没有了。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还有五日便又是家里该还债的日子。 一月两次，一次两百。 这个钱，现在家里根本拿不出来。 她有些头疼起来，这一百六十多的铜贝她要拿去订蒸笼，还要买食材，至少要花一大半。若是五日内那粟米饼摊的李大叔没有来买秃黄油，那村里的债只怕是没法按时还给人家了。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还，不然村里风言风语的，娘在家里听了又要难过好久。心气郁结病又怎么会好。 黎湘把钱袋交到爹娘手里，语气尽量轻松道：“爹你等下去趟乔四叔家里，找他定上五个蒸笼。比咱家那个铁锅稍微小点儿就成。” 蒸笼竹制，材料不花什么钱，买的就是个手艺，所以这东西一般不怎么贵。黎江很痛快的应下来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等他一走，黎湘便忙活着去熬药另外开锅，还要把买回来的面团弄好让它发酵。忙好了才来开始熬粥做饭。 关氏很想去帮女儿的忙，奈何今日一天下来精神实在不济，只能早早躺到床上，听着女儿一个人在外忙碌。 黎湘是个忙惯了的人，为了自己的事业打拼再累她都不怕。 就这么忙活了两日，她订的五个蒸笼都编好送到了家，小麦也拿到村里石磨上磨成了粉，家里还新制了十斤蟹黄酱。 有现成的蟹黄酱，黎湘便省了事儿没再去想蟹黄包。要知道做蟹黄包可费事了，还得去买鸡买猪皮做皮冻，做出来一口下去都是汤，实在是不符合眼下的市场需求。 现在的人们要的是填饱肚子，一口下去全是汤水的包子绝对不好卖。 为了安定爹娘的心，黎湘先和了点儿面，准备晚上蒸两个包子给他们尝尝鲜。正好上回去城里买回来的那坨面也发酵的差不多了，扯上一小坨和上水加到面里揉成面团儿，不到半个时辰盆儿里的面团便膨胀了好几倍。 瞧得黎江夫妻两目瞪口呆。 他们这下倒是真信了女儿落水后被传了厨艺这一说，毕竟除了神仙谁能让食物自己涨大这么多呢。 黎湘不知道爹娘脑袋里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只专心的准备着自己的包子。发酵好的面团拿出来还要揉一揉排气，然后再醒发一刻钟左右。等彻底醒发好了便能切剂子擀皮包了。 一坨面被她分成了两半儿，一半拿来切成三个大剂子直接拿去蒸了馒头，一半拿去切成了六个小剂子擀皮儿包了包子。 最后热水上锅蒸上一刻钟便大功告成了！ 黎江两口子愣愣的盯着刚出正蒸笼还在冒着‘仙气儿’的大白馒头和包子，只觉得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就那么一点点面粉，最后竟然做出来这么大的三个馒头和六个包子！ “娘，你们别光看呀，尝尝？” 黎湘拿筷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包子，很是期待的看着他们。 夫妻两咽了咽口水，都顾不上吹气，直接咬了一大口。 “呼呼……好软！好香！” 满满一口下去，先是尝到了微微的甜味，明明都没有放过糖可面皮居然带着甜。那绵软香甜的味道，再加上里头咸香的蟹黄蟹肉，包在嘴里都舍不得咽下。 黎江依稀记得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儿吃过一次黍米糕，就和包子这么软，只是它更黏牙味道也更单调一些。 “湘儿，这包子比黍米糕还好吃！” 第14章 黍米糕大概就是类似现代的糯米团子，只是没那么甜也没那么精致。但对古人来说，软糯香甜已是十分美味的糕点了。 听到爹说包子比黍米糕还要好吃，黎湘心里的那一点儿不确定也踏实下来。这说明做出来的包子还是很合当下人口味的。 “爹你再尝尝馒头。” “馒头？” 这名字新鲜。 黎江拿在手上只觉得沉甸甸的，心想这么大一块下去，肚子就该饱了。他试探的直接咬了一口，口感和包子皮儿几乎是一样的。只是没了中间的馅儿一大口下去有点儿噎。 “湘儿，我跟你娘一直瞧着你做这馒头包子，没见你放糖啊，怎么这包子皮儿有甜味儿，馒头也是甜的？” “额……这……” 黎湘一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馒头里头有淀粉，人的嘴巴里有淀粉酶能分解淀粉让它变成糖。这东西太难解释了。 “大概是因为麦子带甜吧，我也不太清楚……” 她随口糊弄过去，马上又问起了馒头包子的味道怎么样，他们会买哪一个，瞬间转移了夫妻两的注意力。 关氏仔细品过包子和馒头后选了馒头。 “包子有馅儿当然味道更好些，馒头吃下去再喝点水，感觉肚子都饱了，还是甜甜的味道，我更喜欢馒头。不过同价位的话，我可能会买包子，毕竟有油水。” “你娘想的和我一样。” 黎江拿着大白馒头十分不舍的又咬了一口继续道：“湘儿，要是去城里卖的话，那就都做包子，镇上卖的话就做馒头。” “镇上……不，咱们去城里。” 镇上的消费水平有限，卖吃食的摊子其实并不多，但生意好的就那么两三家，她再挤进去也是只能赚个温饱。 这不是她想要的。 黎湘和爹娘商量了下，决定明日早些起床把炉子蒸笼放到船头，直接就在船头蒸着拿到陵安去卖。 “我也要去！” 一听丈夫女儿商量的计划里没有自己，关氏顿时急了。 “当家的，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能帮着包包子！湘儿刚刚包的时候儿我都瞧仔细了，很快就能学会的。” 黎湘愣下，抬头去看爹，发现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对，显然有些意动。 “爹，娘不能多劳累的。” “是……” 黎江刚要开口劝，就见妻子红了眼，到嘴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就在船上坐着包包子，又有我看着，累不着的。总不能什么都指望着你去做，那我们这做爹娘的哪还有脸见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黎湘也只好答应下来。有个帮手那自然是好的，她也是担心娘的身体。 一家子都商量好了，黎湘便去准备装包子的提篮。 小时候总是能瞧见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挎着个泡沫箱子到处卖冰棍卖包子馒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不过这里没有泡沫箱子，只能在提篮里垫上她小时候的包被。 家里穷是穷，东西却是一直收拾的很干净。黎湘闻过了，包被几乎没有什么异味，放外头挂一晚上就行。有这东西垫着，再铺些干净的树叶，包子就没那么容易凉了。 万事俱备，只待天明。 翌日一早，天都还没怎么亮一家子便收拾好东西上了船。昨个儿船上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些捕鱼要用的渔网和其他工具都被收到了家里放杂物的地方。现下船舱里靠船尾的地方堆放的是已经劈好的干柴。中间是用四条长板凳拼成的简易桌子，放了个干净簸箕，里头装着一大面团。 搬上船的这个面团是黎湘先前就发好了的，用了家里所有的面粉，拿到船上醒发一下就能包。至于擀皮儿，有一块光滑的小石板正好够用。 就这么些东西几乎已经占了大半个船舱。幸好蒸包子的炉子在船头，不然这船还真是没法儿走。 黎湘检查了下里里外外，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便叫了爹行船。 听爹说伍乘风昨日特地找了他，说是在城里找了份包吃包住的活儿，以后短时间是不回村里了，所以也不会再坐自家船去镇上。 能在城里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活儿那肯定是件好事儿，还能摆脱那极品的一家，说实话黎湘还挺佩服他的。 年纪小小就敢一个人出去闯荡。 “湘儿，快来教我包包子呀。” “诶！来了！” 黎湘钻进船舱里，开始忙活起来。 从家里到城里要大半个时辰呢，这会并不急着炉子上的火。她先把面团都分了剂子，然后擀皮儿。 关氏学的很是认真，很快便能自己独立完成擀皮儿包包子。一路上母女两配合默契，一个擀皮儿一个包包子，还没到城里呢，面团儿便已经被包了一半。 黎湘数了下，一半儿的面团儿一共包了四十八个。她包的包子没有包的特别大，而是包成了和她拳头一般大小的包子。胃口一般的两个包子就能吃饱。 “快到城里了，我去把火升起来，娘你先包着。” 黎湘抱着柴走到船头，点火引火已经做得非常熟练。现在蒸包子，等到了泊船的地方包子差不多也熟了。 可惜这里没有手表闹钟，每日蒸个包子还要自己估摸着时间，实在麻烦。 “娘，等下包子好了我带出去卖，爹留在船上给你擀皮儿你来包。一个蒸笼放六个包子，蒸上一刻钟就行了。” 关氏默念了两遍，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要不还是让你爹陪着你去吧？船上我一个人就行的。” “不用，就一篮子包子，哪儿就用得着两个人去了。再说，娘你也知道爹那个性子，他能帮我沿街叫卖吗？忙起来他能不算错账吗？” 黎江：“……” “慧娘你跟湘儿这是当我听不见呢？” “诶！还真把你给忘了。” 关氏笑的手都在抖，好好儿一个包子险些豁了口。 “行吧，你爹跟着你确实没啥用。那你自己当心着点儿，就在集市上卖，别去人少的地方，卖完就赶紧回来。” “嗯嗯嗯，娘你放心吧。” 黎湘也不是小孩儿了，这些话都听得进去，她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很快船便到了城里，停泊进了上次停靠的那片河湾。这时候儿蒸笼里的包子也熟了，黎湘正在拿着筷子一个个的往提篮里捡。 五笼包子三十个，装了满满一篮子，拿布一盖上，既能保留热气还能遮挡灰尘。 “娘，我走啦，赶紧把包子装上去继续蒸，要是熟了我还没回来就把炉子口堵上。” “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关氏站在船舱门口，眼巴巴的瞧着女儿越走越远才坐了回去。 “当家的，你说湘儿那包子能卖的出去吗？” 黎江擀皮儿的手一顿，语气轻松道：“咱女儿的手艺你又不是没尝过，那包子卖相又好，怎么会卖不出去，把心放肚子里吧。” “也是，湘儿手艺那么好。” 关氏担忧少了大半，专心包起了包子。 此刻上岸的黎湘已经走出了老远，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叫卖，而是打听到几家大酒楼的位置找了过去。 能去酒楼吃早点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那几个铜贝。她就在这条街上叫卖，总能勾过来几个。 “卖包子嘞！皮儿薄肉鲜的大包子！独家秘制配方，尝到就是赚到！” 黎湘的吆喝声在这条热闹的街市上并不是特别起眼，不过她的词儿新鲜，很快便有两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小姑娘，你刚喊的包子是何物？” 总算来了客人，黎湘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露出标准笑脸揭开了篮子上的遮布。 “公子您瞧，便是这个。又香又软的大白包子，吃一口您绝对不后悔。” 干干净净的手，干干净净的篮子，再加上那雪白的包子，叫人第一眼便心生好感。 “倒是没见过这吃食，给我包两个。” “公子两铜贝一个包子，您确定包两个吗？” 黎湘话一出口那公子就笑了，不光他笑，他身后的小厮也笑了。 “我家公子别说两铜贝的包子，就是二十，二百一个，那也吃得起。小丫头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包了，别耽误我家公子会友。” 要的就是这话。 黎湘动作麻利的夹了两个包子放到树叶上包好，正要递过去的时候儿试探的问了一句。 “公子既是去会友，需不需要给朋友也带一份呢？” 那公子愣了愣，想想还真是，左右不过几个铜贝，买就买了。 “那就再包两个，不对，再包四个吧，拿两个给他。” 公子指了指自家小厮。 “好嘞！” 黎湘十分欢喜的又包了四个，都是分开装的三片叶子，六个包子收了十二铜贝，开张大喜！ 再来几个这样的客人那真是要开心死了，真好真好，继续卖吧。 “卖包子嘞！皮儿薄肉鲜的大包子！独家秘制配方，尝到就是赚到！” 第15章 包子这东西，谁也没听说过，又听着皮儿薄肉鲜独家秘制，有那想吃个新鲜的便都来买了一两个回去。 三十个包子不到两刻钟就卖完了。 黎湘赶紧返回了泊船的地方，又装上新出笼的包子。 这会儿她那第一个客人已经带着包子见到了朋友，他们约在了一座茶楼里。茶楼里的早点都是一小碟一小碟摆放在桌上，两相比较，放在树叶里的包子便显略有些廉价了。 “于兄，你这来茶楼怎么还自备点心？” 于归年尴尬的笑了笑，一时有些后悔买了。 “就是尝个新鲜而已。” “诶？确实是新鲜，吃过那么多早点我还没见过这样的。这么白，应当不是粟米……我尝尝。” 李家公子夹了一个包子，一口咬下一半。 “！！！” 这松软香甜的口感再加上里头鲜香的馅料，简直不要太好吃！ “不错不错！” 他一边赞叹着吃下剩下一半的包子，一边伸手又夹了一个。 “于兄，你这是在哪家店买的？” 于归年：“……” 瞧李尧这样子，这包子还挺好吃？ 他忍不住也夹了一个，只一口便愣了。要说这陵安城里好吃的不少，他也是几乎全吃了个遍，但从来没有吃过一样能比这包子里头的馅儿更加鲜香。吃着是肉，却又不像是猪肉，看着有油吃起来又一点儿都不腻。 的确是十分美味，他甚至还想再吃几个。 “这包子是我来时在路边遇见一个姑娘挎着篮子卖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池子你再去瞧瞧，买点回来。” “好的公子。” 小池正要转身下楼，突然又被叫了回去。 “嗯……我记得刚刚给你也买了两个包子，还没吃……” “……” 小池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把属于自己的那两包子放到了桌上。 “公子慢用。” “去吧。” 小池领了差事一路小跑回到之前买包子的街上，只是左看右看都没瞧见人。问了旁边的商铺也都说没印象。他只好沿着街往前找，来来回回几次正要放弃的时候儿就瞧见卖包子的小丫头又来了！ “小丫头，可叫我好找！你们家这包子没有个固定的摊位吗？” 黎湘摇摇头，家里都快掏空了，哪儿有钱去租什么摊位。 “小哥是还要买包子吗？最近几日我都会在这条街上。” “对对对，再给我来四个，不对，来八个。” 他也想尝尝这个连公子都说好吃的包子，反正一个才两铜贝，小意思。 “好嘞，包子小哥你收好。这个里头包的是三个，感谢小哥这么照顾我的生意。” “还挺会说话，行嘞，只要你这包子好吃，我保证天天来。” 小池付了钱，才走没多远就听到好几个人围到那小姑娘周围，都说是要再买几个。 “真有那么好吃？” 他看了看手里的包子，一边往回跑，一边往嘴里塞，还没到茶楼呢，他的那三个包子就吃完了。 果然是独家秘制，味道真是不错，明日就算公子不吃他也要再去买几个。 一刻钟后…… “真好，又卖完了。” 黎湘都不用数就知道自己这两轮一共卖了多少钱，心情简直好到爆.炸。她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又跑回去装了一篮子。 许是因为包子是个新鲜食物，加上味道又好，买的人多，回头客也多。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两三个铜贝，经常是三个四个一起买。 五斤面粉包的九十六个包子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全卖完了。 一家三口简单了收拾了下船舱后，异常兴奋的围在一起开始数钱。尽管黎湘心里已经有数儿了，她也没说。 数钱对于他们这样背着债务的家庭来说实在是有种异常踏实的快乐。 “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天！居然卖了一百八！” 两口子都要乐疯了。 成本算上蒸笼和猪肉还有那五斤面粉一共才五十出头，等于说他们一家才一上午就净赚了一百多！而且日后不算蒸笼只会更多！ 黎湘看着爹娘那高兴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把少了的十二铜贝说出来。一共九十六个包子，有多买的她都会送一个，一共送了六个包子，十二铜贝呢，说出来他两肯定心疼。 “娘，这一百你收着，过两日要还的，另外这八十我要拿着再去买些小麦回来。” 关氏欣喜的点点头，小心的把钱都收了起来。 “当家的，你跟湘儿一起去吧，顺便帮着拿东西。 “这是自然。” 黎江拍拍身上的白.面，拿了扁担麻袋说走就走。 父女两个直奔上次那家白氏粮行，这回他们买了十五斤麦子，剩下五个铜贝黎湘到底还是没忍住，称了半斤辣椒。 对于一个嗜辣的人来说，天天清茶淡饭那真是一种折磨，以前在现代不能吃那是因为胃癌，现在她都没病了，再叫她憋着她就有点儿憋不住了。 半斤辣椒省着点吃还是能吃很久的，这吃的舒服了，赚钱才会更加有动力嘛。 黎湘抱着辣椒笑的十分满足，一回船上便宝贝的藏到了自己篮子里。 “爹，包子咱们今天没多少，已经卖完就回去吧。下午正好出去收收毛蟹。”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跟你娘回去好好歇着。” 黎江划着船慢慢从内河退出去，而此时离他们一家进城才才一个时辰。这会儿外面的阳光正好，凉风徐徐，吹的趴在窗舷的黎湘昏昏欲睡。 突然水面啪嗒一声，两点冰凉的水花被拍到了她的脸上，冰的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娘！有鱼！” 关氏顿时乐了。 “傻丫头，这江里当然有鱼啦，不然你爹成天出去捞什么呀。” “嘿嘿……睡懵了。” 黎湘继续趴到窗舷上，看着外头的风景，心里掠过一丝遗憾。要是这时候儿船上有根渔杆或者渔网就好了。反正回去路上闲着也是闲着，钓钓鱼撒撒网也是个不错的消遣。捞上来的鱼不拘是卖还是自己吃都行。 下回再进城的时候她得记着带张网，这样回去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想着想着，不知是渔船晃的太舒服还是她太累了，没一会儿便趴着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儿已经到家了。 正准备下船的她一抬眼就瞧见自家门前蹲了个人。略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是谁。 “娘，咱家来人了。” 关氏下意识的站起身往家里一瞧，脸上顿时没了笑意。就在黎湘以为那是上门讨债的人时，她突然听到身后的娘喊了一声。 “阿弟……” “！！！” 一声阿弟吓了黎湘一大跳。就说看着有些眼熟嘛，原来和娘长的有些相似。记忆里娘仿佛说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所以这就是小舅舅了。 不过原身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舅舅的。 当年那场翻船，是因为要回去给外婆过生辰，可是船翻了，大哥没了，娘和外婆家的关系也变得有些敏感起来。娘不敢再走那条河道，甚至不太敢见娘家人，是以原身对外婆家的人根本没什么印象。 黎湘跟在爹娘身后，悄咪咪的打量了下这位小舅舅。 人长得高高瘦瘦，眉眼清正，大概是生活条件不太好，身上穿的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脸色也有些腊黄。 “阿姐！你们，你们回来啦。” 他有些拘谨，毕竟姐弟两也有些年没见过了。 关氏虽然被勾起了伤心事心情低落，但她知道那事儿怪不着弟弟。于是主动走过去拉起他开门到屋子里坐下。 “今儿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可是有事儿？” “是……是家里，家里要给阿成办喜事了……” “阿成……” 关氏愣了下，反应过来阿成就是侄子大哥的儿子，比自己女儿大四岁，的确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定的哪家的姑娘？哪天接亲？” 关福叹了一声，抓了抓脑袋沮丧道：“日子就定在半个月后，是大有叔家的三女儿。” “大有叔？他家人好像还不错啊，而且办喜事是好事儿，你这唉声叹气的是为啥？难道是，缺银钱？” 关氏语气艰涩，最后那两字儿当真是挤出来的。娘家办喜事照理来说她这个女儿是要回去帮忙要使银钱才是，可自家这个情况…… “娘……” 黎湘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拍拍她手安慰道：“半个月还挺长的，咱们努力赚钱就是。” 就目前卖包子的赚头，半个月可以攒下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听了女儿这话，想到自家如今卖包子的情况，关氏心里总算是轻松了几分。谁料一旁的弟弟竟不是为钱来的。 “阿姐，我跟你直说了吧。阿成要办喜事，可他嫌现在住的房间太小，要把翠儿的房间占了打通成一间。大嫂那个人你也知道，嘴皮子太厉害，何况家里的进项大多都是大哥他赚的，我也没脸去争什么。只是这样翠儿就没房间了，她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哪里能和我们住一间，所以，所以……” 他一边说，一边祈求的看着姐姐姐夫。 这下关氏明白了。 “你想叫翠儿来我家和湘儿一起住？” 关福使劲儿点点头。 只有到了姐姐家里，他的女儿才不会日日被打压着受欺负。 “阿姐，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才来找你。翠儿年纪也不小了，很快就会嫁人不会打扰你们很久。而且她很勤快，能帮你洗衣煮饭打扫家里，就是跟着姐夫去捕鱼也可以的！” 到底是姐弟一场，听他这话关氏便明白翠儿必定是在家里受了不少欺负。她自己心里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但这个家当家的毕竟还是丈夫。 “当家的……” “要我去接吗？” 黎江这话便是变相应了。 关福顿时喜出往外，忙说不用。 “其实她今儿是跟着我一起出来的，只是我不知道姐夫你们同不同意，便叫她在村前小路等着……” 黎湘一家：“……” 眼瞧着关福一路小跑着的走远了，黎湘才露出几分担忧来。那个翠儿表姐也不知道脾性如何，万一是个眼高手低的，又或者是个内里藏奸的，那自家这买卖，做起来还真是膈应。 毕竟以后都要住在一处的话，很多东西都防不胜防。 “娘……表姐要和我住一个屋儿？” “不会，娘知道你喜欢清净。咱家不是还空着两间吗，让她住你隔壁去。” 关氏爱怜的摸摸女儿那盘好的发啾啾，心里自有计较。 侄女再亲那也亲不过女儿。 第16章 黎湘听了娘的话那是非常开心的。一个人住多舒坦，突然加进来一个陌生人，怎么想怎么别扭。 “娘，那我去给表姐先收拾收拾。” “去吧。” 一家子刚回来，本就有许多东西要收拾，现下加上马上要住进来的侄女，那就更忙了。 两口子简单的把船上的东西一归置便去忙着把陈年的一些木板翻出来清理干净。几块木板加上两跟长板凳再铺上干草被褥那就是一张床了。 瞧着是很简陋，但乡下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的床，也没什么好嫌弃的。 黎湘提了水拿着扫把先把灰尘清了，再把门窗都擦一遍，正做着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两声细细怯怯的姑姑姑父。听声音就能知道是个极度没自信的姑娘，她心里的防心顿时去了一小半。伸出头一瞧，整个人都愣了。 那是一个十五岁正值芳华的姑娘？？？ 干枯发黄的头发，低垂的头，佝偻的背，不听声音说她是个小老太都有人信。 “湘儿快出来，这是表姐。” 黎湘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试探的拉了拉她的袖口。 “表姐，我是黎湘。” “表，表，表妹好……” 关翠儿攥着拳头，浑身僵的一动都不敢动。她不敢抬眼，不敢看姑姑姑夫和表妹眼里对她的嫌弃厌恶。 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姑姑家里条件也不好，还要收留自己，不高兴也是兴当的。 “阿姐，这是翠儿一个月的口粮，我放厨房去了。” 关福把东西一放也不说交代什么，直接就让黎江送他回去，连饭都没在姐姐家吃。他一走，关翠儿便更加拘谨起来。 关氏不着痕迹的戳了戳女儿，黎湘秒懂。 “表姐，走，我领你去瞧瞧你睡的屋子。还没收拾好呢，你可别嫌弃。” “不会，不会！” 有的住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嫌弃。 关翠儿由着表妹拉着去瞧房间，一进屋还能闻到刚打扫过的尘土味儿，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旧桌，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地上铺了干草也能睡的。 她刚这样想就听到身旁的表妹开口说道：“表姐，这间房原来是我太爷爷住的，他的床塌了好多年早就清理了，所以只能给你用板凳搁木板搭一个。这会儿木板还有湿气，晒一下午就行了。” “好的，谢谢表妹，剩下的我，我自己来打扫吧……” 关翠儿将自己的包袱放到桌上，主动拿起门口的抹布开始打扫。黎湘瞧她那手脚麻利的样子便知道这是个勤快的姑娘。 只是她的性子未免太瑟缩了些，说话都不敢看人眼睛，背也是一直驼着，给人感觉很是压抑，一点儿都不鲜活。 黎湘不了解她的生活，也不好下什么定论，反正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住在一起，再慢慢观察吧。 “表姐那你自己先收拾着，我去做午饭。” 这个点儿煮午饭略有点儿早，但下午还有不少事儿，早吃早出发，收完毛蟹回来家里还有的忙呢。 黎湘去了灶间，一眼就看到了小舅舅放在饭桌上的那袋口粮。瞧那麻袋上一个个圆鼓鼓的突起，不用打开就知道那是一袋豆子。 难道表姐在家每天吃的都是豆子？ …… “湘儿，我刚去扯了点菜，中午煮菜粥？” 关氏拿着一把洗干净的油菜进来，一眼也看到了桌上的那袋豆子。说起来自家也还有七八斤豆子，原是一家半个月的粮食。这几日大多都是女儿在做饭，豆子便也没怎么吃了。 “娘，这豆子……” “收到柜子里吧，让翠儿先跟咱们一起吃。那豆子天天吃着，噎人的慌。” “噢……” 黎湘乖乖把那袋豆子收起来，装水生火开始熬粥。趁着熬粥的空隙她翻了翻家里的柜子，发现家里除了有粟米和豆子之外就再没旁的吃食了。 想想自己在现代的家，各类五谷鸡蛋不说了，各种海鲜干货，泡菜咸菜，咸鱼腊肉腊肠应有尽有。 唉，不能想，一想就流口水。 下次赚钱了先去买点儿鸡蛋回来，泡菜也要腌制起来，天天喝白粥也不是个事儿。 “娘，粥快熬好啦，爹什么时候儿能回来呀？” “他……应该快了，给他留一碗就行，我去叫你表姐吃饭。” 关氏心知不敢走娘家那条道的，不止自己一人。弟弟多半出了岔路口就会被放下自己走回去。 这心结，一时半会儿谁也打不开去。 ………… 半个时辰后，一家子都喝完了粥。关翠儿争着抢着要洗碗，黎湘拦都拦不住，也就只好随她了。 正好有她在家陪着娘，娘也能有个人说话。自己跟着爹出去收毛蟹也能放心些。 “爹，把网带上吧，咱们一边收一边自己也能捞一些。” “行！你不怕累就行。” 一听说要干活，正洗着碗的关翠儿立刻从灶间跑出来。 “姑夫！带上我吧！我能干活儿！” 黎江：“……” 捞鱼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江上来往熟识的人那么多，被人瞧见人家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去。自己女儿跟着干活天经地义，拉着小舅子家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下次，下次一定带你。今儿你才刚来，在家陪陪你姑姑。” 关氏也应和道：“是啊，就在家陪我吧，你们要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家怪闷的。” 两个长辈都发了话，关翠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身回去继续洗碗。父女两这才收拾了东西，划着船出门去。 说来这一下午要干的事儿还挺多，之前卖给粟米饼摊的秃黄油不知道有没有用完，需不需要补货，这个要去看一看。另外就是收毛蟹，尽可能的多收，顺便再撒两网，捞点鱼回家。 黎湘早就蠢蠢欲动了。 上午才买的辣椒，下午捞点鱼回去，晚上做个水煮鱼片那该是多快乐的事儿。 “湘儿，粟米饼摊子那儿你去吧？爹去找附近的渔民收收毛蟹，两刻钟后回来接你。” “好嘞！” 黎湘提着两罐备用秃黄油利索的下了船。 之前卖的时候儿没想过后来会去城里发展，所以今天得去通知一下，最好是固定下交货的时间，这样大家都方便。 只是…… 她到了学院外头却发现粟米摊子不见了！ 后来问了旁边商铺的老板才知道那李大叔家里出了白事，要停几天业。这事儿黎湘当然理解，于是又带着两罐子回到了码头上，静等着两刻钟过去。 “诶！小丫头。” 起初听见这话黎湘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一直到她感觉到头发被人拽了拽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瞧，是个人伍乘风差不多大的少年，个子比他略微高点，人也要壮实些。穿的破破烂烂，眉间一道疤痕瞧着有些凶的样子。 “你叫我？” “嗯，我见过你，伍乘风经常坐你家的船，你两肯定熟吧。他最近哪儿去了，怎么没来码头了？” “他……他只是我一个村的，平时没怎么说过话，他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黎湘没说实话，毕竟这人瞧着也不像是伍乘风的朋友。若真是要好，伍乘风自己就会告诉，再不然也会叫自家带个话。反正，糊弄就对了。 “你肯定知道！告诉我他去哪儿了，不然揍你。” 那人小小年纪，气势倒有一股子凶悍，小毛孩子还真容易被他吓到。黎湘么，只是淡淡后退了两步，嫌弃了一句便叫他破了功。 “离我远点儿，口水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骆泽：“……” 第17章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小姑娘不怕他，场面静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黎湘又先开了口。 “你找伍乘风有什么事？要紧的话可以告诉我，哪天我要是见到他会帮你转达的。” 骆泽皱了皱眉，人家不肯说他也不能真跟姑娘家动手，于是见梯就下。 “找他打架！告诉他我叫骆泽他自然就懂的。” 说完便潇洒的将衣裳甩到肩头，大摇大摆的走了 黎湘：“……” 不务正业的小屁孩儿。 这个小插曲很快她便丢到了一边。毕竟伍乘风只说进了城又没有说在哪里工作，那么大的地方她可不会傻傻跑去找人。有缘见到再说吧。 啧，这马上十一月了，天儿也越来越凉了，尤其是这码头一阵阵儿风吹着真是有些受不了。就在黎湘想着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的时候儿远远瞧着自家船划了过来。 这还不到两刻钟呢。 黎湘跳上船，进了船舱才暖和起来。 “爹，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他们捕鱼今儿走的远，我碰上你裘叔儿了，他正好过去就叫他帮忙带了话，晚点儿咱直接到码头来收就行。” “那敢情好，爹咱们去放网吧，捞点儿鱼晚上回家炖点鱼吃。” 黎湘很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热辣辣的水煮鱼正在向她招手。 瞧她那着急忙慌弄渔网的劲儿，黎江还当女儿是馋肉了。心想着晚点儿来收毛蟹的时候儿再顺便去切点儿肉回去，正好家里来了客，也叫翠儿尝尝，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 父女两时隔几日重新撒网，配合的仍旧是十分默契，近两个时辰拉了四次网，居然又得了一条黄沙。只是这条黄沙有点小，才一斤左右的样子，还是个‘未成年’呢，最后给它放生了。 这个点儿渔民们差不多都到码头开始卖鱼，黎湘父女两也开始往码头去。她把最后一网鱼蟹都拆下来后清点了一翻，鲫鱼有五条，草鱼三条，白鲢两条，黄辣丁四条。另外还有二十三只毛蟹和一小盆白虾。 只一下午的收获这算是很不错了，卖的话约莫也能卖个几十铜贝。 黎江苦惯了，根本没想过要留点给自家吃。还是靠船后他准备提上岸卖的时候瞧见女儿眼巴巴的样子才想起来，女儿想吃鱼了。 别的他没有，鱼么，这不是在桶里吗。女儿这几日忙前忙后为家里挣钱，想吃点儿鱼那还不好办。 “湘儿，这盆白虾还有白鲢就不卖了，草鱼也拿一条出来，咱们自己吃。” 黎湘欢喜的应了一声，立刻把要留下的鱼都分开抓出来放到一个桶里。其实白鲢她不怎么想要，白鲢肉嫩但刺多，吃起来没那么痛快。可是谁叫家里穷呢，有吃的就不错了，哪儿还能挑。 “湘儿我走了，待会儿他们送蟹来了你就自己收一收。” “好嘞，知道啦。” 黎湘看着爹提着鱼走远了才转身收拾了下船头。渔网挂起来，渔获都搬到舱里去，船板打水冲一冲，瞧着干干净净的。 “湘丫头可真是勤快啊。” 黎湘一抬头瞧见隔壁靠过来一条船，船头是一位还算脸熟的叔叔，立刻笑着打了招呼。两人客套了几句，总算是说了正事儿。 “听说你们家在收毛蟹，我今儿捞了不少，你给称称。” 原以为他说的不少也就几十只，没想到她去接的时候儿居然瞧见了满满三四袋。 这…… “哟，可真不少。王叔儿您这是有什么窍门呢。” “嘿嘿，湘丫头你就快称吧。” 人家没意愿说，黎湘也就不多问了，反正自家有货就行。她把螃蟹一一称过，总共有五十斤，约莫一百六十多只螃蟹。 “王叔儿，想来您也知道我家收毛蟹的价，十斤四个铜贝，您这儿一共五十斤，二十铜贝。” 她说完正准备掏钱，突然又见那王叔儿探过身子把螃蟹又提了回去。 “湘丫头，这毛蟹我也尝过，滋味儿好着呢，比那肉也不差什么了。十斤才四个铜贝这儿哪儿说得过去。你给涨涨。” 黎湘：“……” 十斤四个铜贝确实是少了点儿，当初也是家里实在没有钱加上人人都不愿意要这东西才有那么低的价。人嘛，谁不想自己手里的东西多卖点儿，这个她理解。 “那就十斤六个铜贝，我给您三十铜贝。” 话音刚落，对面儿的人就笑了。 “湘丫头，你不知道，学院门口那粟米摊隔壁老板是我小舅子，他可是都告诉我了，你卖那一罐子酱要四十铜贝。我也尝了，粟米饼里夹的酱就是用毛蟹做出来的。这么金贵的东西，十斤才给六铜贝，这买卖也太黑了吧。” 原来是知道自己卖秃黄油的事儿了，难怪。 黎湘一点儿不慌，她既然敢卖，就已经做好了会被人发现的准备。不过要是能和平买卖她也不想弄的太难看。 “王叔儿，那你说要多少？” “一斤一铜贝，给我五十铜贝这些蟹你拉走。” “不可能！” 黎湘一脸你不要脸的表情。 “王叔儿，你既然吃过毛蟹那就该知道，一斤里头它的壳占了大半的份量根本不能用，真正能吃的也就那么一点点儿。一斤一铜贝我家买回去不光赚不到钱，还要费劲扒拉半天，图啥？您家这蟹啊，您自己留着吃吧，我们家不买了。” “不买？不买的话，那你们家可就买不着蟹咯。我在后边已经把来卖蟹的都给收了。湘丫头，这事儿你可做不了主，去叫你爹回来跟我谈。” 王老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瞧的黎湘牙痒的不行。 太贱了这人！ 自家的货都想卖贵点儿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他偷偷在后面收完了所有毛蟹，借此来逼迫涨高价，这种行为太无耻了。 不过，姓王的这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先不说自家还攒着十几斤的酱暂时不愁卖，就说那毛蟹捞上来养的再精细也就能活个四五日，目前镇上能大批量买毛蟹的就自己一家，自家若是不买，那他这么多的毛蟹就得臭在家里。 一想到这儿，黎湘胸不闷了，气儿也顺了，甚至还朝对面露出个真诚的笑。 “王叔儿，你留着慢慢儿吃吧，就算是我爹回来了，也还是那句话，不买。” “嘿你个小丫头……” 任他再说什么反正黎湘就是不理，只安安静静的坐在船舱里绑着自家捞上来的那二十几只蟹。 王老八也没骂得太过份，毕竟自家这些蟹还是要卖给黎家，不能弄的太难看。他儿子小八从船后头走过来，略有些发愁道：“爹，咱是不是要太高了？咱四个铜贝收上来的，六个能卖就卖了呗。要是真给人弄生气了，人家不买了咋办？” “你懂个屁！那黎大江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欠了一屁股的债媳妇儿还是个病秧子。他一罐子酱能卖四十，赚钱的很呢，你说他能放着这么好的买卖不做回去继续捞鱼？” 王小八想想是这个道理，捞鱼一天才几十个铜贝，卖一罐酱就有了，是他他也不会放弃这个买卖的。 “还是爹你高明。” “那是，小八你学着点儿。” 父子两的声音不大不小，黎湘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了又忍才没出去和他们吵嘴。一女对两男，真动起手也是自己吃亏。 等爹回来再说。 两刻钟后…… 卖完了鱼的黎江手里还提着一刀白花花的肥肉回来了。一见爹上船黎湘便立刻拉着他进了船舱告状，添油加醋的抹黑了一把隔壁那对父子。 黎江的脸那是以肉眼可见速度变黑了。 “咱家还有酱，不买他家的蟹，别理那老王八。” 他话才说完，隔壁就在叫了。 “大江兄弟，出来咱两聊聊。” 黎江放下手里的肉，直接走到船尾拿起了浆，理都没理他。 “湘儿，解绳子，咱回家做饭吃了。” “好嘞~~” 大小王：“……” 怎么事情的发展跟他们想象的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 第18章 “爹，大江叔儿走了……” “你爹我没瞎，我看见了！” 王老八憋着一股子气，想踢一脚结果发现脚下是花了钱的毛蟹又缩了回去。 “哼！明儿咱们继续去收，没有毛蟹我看他们拿什么做酱！早晚要求到我跟前儿来！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王小八：“……” 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儿，那黎家船走的也太快了，干净利落一点儿都没有能商量的意思，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妥协的样子。可他不敢忤逆老爹，只能闷不吭声的继续划他的船去。 但愿真如老爹所说，大江叔只是做做样子。 事实倒真如那王老八所想的一样，黎江心里其实一点儿底都没有，完全是一时意气把船划了出来。 没走多远便有些后悔了，毕竟家中来钱的大头还是黄油酱，包包子的馅儿也都要用毛蟹来做。真不买王老八的蟹，难道都要自已去慢慢捞吗？ 他心不在焉的划着船，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一会儿快一会儿又慢。起先黎湘还没发现，一直到错过了回家的路口她才反应过来。 “爹，划过头儿啦！” “哦哦哦！” 黎江回过神赶紧调了头。 “爹，你这是在担心买不着蟹？” “有，有点儿。” “害，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就这呀。” 黎湘坐到船尾，非常认真的给自家爹分析了一番。 “咱家还存着十几罐酱不管是卖包子还是供货都能撑个七八日。可那毛蟹一上岸过不了几日就臭了，着急的肯定不是咱们。而且现在马上都十一月了，螃蟹也吃不了多久，咱家本来也没准备做这个长久买卖。现在卖包子不是卖的挺好的吗，没了黄油酱，咱们可以包别的馅儿，总之办法多的很爹你放宽心吧。” 有了女儿这话，黎江心里轻松多了。刚刚他也是钻了牛脚尖都忘了自己还有几个好朋友，像裘四海他们只要自己说一下，买个几十只问题不大，再加上自己也可以出去下网，怎么也不会到一只都买不着的境地。 想明白了，心里松快了手上劲儿也大了。没一会儿船就靠到了家。 黎湘走在前头一手抱着一盆白虾，手里还提着半麻袋毛蟹，正在洗叶子的关翠儿一见就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接。 关氏瞧着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可以想见侄女儿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娘，我瞧着咱家干净了好多，还有衣裳也洗了，叶子也摘了，全都是表姐做的？” “除了她还有谁啊，这丫头真是一刻不闲。让她休息都不肯，打扫完了就去浇菜，洗衣裳，听说你卖包子要用泡桐树叶去装刚又去摘了一大堆树叶回来洗。” 虽说不是自己女儿，可这娃勤快的叫人心疼。 “娘，表姐刚来她有活儿干心里才踏实，随她去吧，等熟悉了她就知道咱们家不会嫌弃她。我先去做饭去，今晚吃好吃的~” 黎湘看着桶里的鱼虾，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爹！帮我把这条草鱼杀下！” “来了！” 黎江提着鱼拿着刀直接去了江边，关氏则是跟着女儿一起进了灶间。别的她干不了，也就烧烧火了。 “湘儿，中午煮鱼汤是吗？” “这个嘛，保密，反正娘你等着吃好吃的就行。” 黎湘神秘兮兮的把今日买回来的那半斤辣椒和肥肉放进了柜子里，肥肉这东西还是拿去做秃黄油比较好，炒菜她只喜欢五花和瘦肉。偏偏古时的人却都是以肥肉为好，带瘦的还掉价，真是不识货。 咦，家里的粟米快吃完了。 哎！ 今日被那小屁孩跟王老八打了岔，鸡蛋又忘记买了……不看橱柜她一时还真是没想到。 算了，明儿再去买吧，先把饭煮上。 就这点儿米蒸出来的饭也就够三个人吃半饱，所以只能煮粥。这样的话，本来要准备的汤就算了，家里没有吃粥还配汤的习惯。 黎湘把那最后的一点儿粟米都拿出来洗干净，水开下米慢慢熬着。然后出去扯了几根大蒜苗回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要的那条草鱼爹也杀好了。 “慧娘，天快黑了，我先去把那袋子小麦磨出来，你们饭好了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关氏点点头，明儿还要去卖包子，面粉是必须要磨出来的。黎湘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大概还两刻钟就黑了，连忙追出去喊了两声。 “爹你要是磨不完磨一半也行，反正明日也做不完。” “知道了。” 黎江扛着那一袋麦子拿着桶很快消失在了小路拐角。这时关翠儿突然冒了出来。 “表妹，姑父要去干什么啊？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表姐你都忙了一下午了，歇会儿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那我帮你做饭吧！” 黎湘：“……” 她真是头一次见这么勤快的人。 “表姐，你这啥事儿都干完了，人家该说我懒了。你呀休息休息，实在闲不住的话就去把自己的床弄一下，看你自己喜欢睡哪儿，板凳什么的自己放，弄好了去找我娘拿褥子。” 关翠儿双眼一亮，是啊，自己的床还没弄好呢，这点儿小活儿哪儿能麻烦姑姑她们。 “那我这就去。” 她一有活儿干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变得不一样起来。黎湘见她自己忙活去了，这才进了灶间开始弄菜。 本来想着蒸干饭再弄个水煮鱼配，结果米不够煮稀饭了，做水煮鱼的酱料也还没配好所以想想就算了，还是煎吧，正好配粟米粥。 这条草鱼挺大的，有四斤左右，大鱼小刺少，怎么吃都行。 黎湘把两边鱼腹的肉都剔了下来，切的比较厚的鱼片，加了点姜片倒点黄酒和盐腌制了一刻钟才拿了出来。 家里条件有限，很多调料配料都没有，只能将就着吃点儿原汁原味儿了。 她把猪油罐子抱出来，拿筷子挑了一小坨猪油放到到锅里。奶白色的油块滋啦一声迅速化开成小小一滩。油脂的香味很快飘散到空气里，任谁闻了都忍不住要咽口水。黎湘也不例外。 这完全是本能反应，毕竟一家子除了这两日吃了点儿带油水的东西，之前可都是素着的。 “湘儿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铁锅拿回来后，这还是关氏第一次见用它做吃食。 黎湘一边抓着腌制好的鱼片往锅里放，一边答道：“咱们煎点儿鱼吃。” 说话间那还带着水气的鱼片已经沾上了锅里的热油，滋啦滋啦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听着很是吓人。 当然，这种小场面对黎湘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怕的。 关氏瞧着女儿那淡定的模样，心里再害怕也不敢露出来了。当娘的还没女儿胆子大，实在丢人。 “好香啊……” 鱼下锅的时候儿她只闻到了一股酒香，没想到才煎了这么一小会儿，味儿就变了，真叫她说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变成了什么味儿，就是觉得闻后肚子好饿啊。 “娘你尝尝，咸了还是淡了。” 黎湘拿了个干净的碗，夹了一块刚煎熟还在滋滋冒油的鱼片出来。 “吹着点儿吃，还烫着呢。” 关氏接过碗筷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吹了两下便忍不住咬了一口。 外头这层皮好香啊！！ 又脆又香！ 一口咬下去，满脑子都是那股子焦香。里头的鱼肉虽没有平时煮汤的那么嫩却十分有嚼劲，焦香之余还有淡淡的酒香在其中，别有一番滋味。 “好吃，好吃！味道正好！” 整片鱼吃下去后，关氏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着锅里那围成一圈的鱼片，恨不全捞上马上开饭。 啊，肚子更饿了…… 第19章 好不容易等到鱼片都煎完了，还以为要吃饭了，关氏正准备着碗筷呢，就见女儿夹完鱼片后又加了柴进灶膛。 不光加了柴她还挑了一坨猪油到锅里！ 好心痛…… 那一筷子可以够一家子吃好几天的。 “娘，可以去叫表姐吃饭啦，白虾马上炒好了。” “哦……” 炒白虾，没听说过，不过那个蒜苗扔进去味道好香啊…… 关氏艰难的移开眼出门去叫侄女吃饭。 “翠儿，别忙活了，先吃饭。” “姑姑……床马上弄好了就来。” 床？ 关氏这才想起下午晒的那几块板要准备晚上要给侄女儿铺床的。这一不注意活儿就又让她干了。 “先别弄了，床搭好了还要铺干草褥子，一会让你表妹跟你一起弄。” 关翠儿想说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但她头一次来姑姑家，干草褥子什么放哪儿都不知道，只好听话跟着进了灶间准备吃饭。 灰扑扑的饭桌和家里几乎一模一样，可那桌上放的吃食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整个灶间都飘荡着浓烈的香味，那是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 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姑姑还给她端了一碗黄澄澄的粟米粥。 “姑姑……我，我不能吃，我吃豆子就行了……” “豆子我没煮，今天就跟我们吃这个。难道你嫌弃？” 关氏坚持的把粥碗又推了过去。 “我没有……” 她哪里会嫌弃，这粥比家里的还要稠，光看着她已经忍不住的吞口水了。关翠儿在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这样一碗粥，她很是局促，一直没敢去拿筷子。 黎湘干脆拿了筷子直接塞到她手里。 “表姐，你要是不吃啊，那打明儿起就别干我家的活儿了。哪儿有让客人来干活还连碗饭都不给吃的。” “你表妹说的是，翠儿你要是不吃，那以后姑姑家的活儿你也别沾手，不然我亏心呐。” “姑姑，我……我吃。” 关翠儿从来没想过自己不干活儿还能干什么，来之前爹娘都反复叮嘱了要听姑姑的话，姑姑身体不好不要惹她生气，她要听话。 见她总算端起碗开始吃了，母女两这才笑了，一人给她碗里夹了一样菜。 “这是你表妹煎的鱼片，可好吃了，翠儿你多吃点儿。” “表姐这是我炒的小白虾，记得把虾头跟壳吐掉。” 怕她不懂，黎湘还亲自扒了一只给她做示范。 “这些都是我跟爹捕鱼捞上来的，没花钱的，表姐你放心吃。” 听到说不花钱，关翠儿心里的压力的确是小了一大半。姑姑和表妹都好照顾她，叫她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她先是咬了一口鱼片，又吃了一口白虾，整个人都呆了。 表妹的手艺，这也太好了吧！ 鱼片又脆又香，白虾清甜味儿鲜，她都舍不得嚼了。 从小到大，这是关翠儿记忆中第一次吃到带油水的食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吃着眼泪就从眼里冒了出来。 饭桌上流泪实在太不像样，关翠儿不敢抬头，几乎是把头埋进碗里在吃。 黎湘心知这才第一日，大家都还互相不了解，也不能就要求表姐大大方方起来。先慢慢熟悉吧。 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关翠儿依旧是抢了洗碗的活儿。黎湘便去抱了干草给她把床铺好。 眼下已是深秋又是住在江边，晚上水气重湿冷湿冷的，铺点干草再铺褥子就没那么容易潮了。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太阳也渐渐落了山。四周静谧无声，只偶尔有几声狗叫从村里传来。 黎湘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想了好一会儿看到对门小娃出来才反应过来。 “娘，乔婶儿这两日怎么没骂人了？平时这个点儿不都要在家里吵好久么？” “她啊，男人回来了呗。伍大奎本就嫌弃她丢人，她就是再想骂也得憋着。” “难怪……” 就说这两日怎么那么安静，原来是她丈夫回来了。要不是天晚了黎湘还真是想去瞧瞧那个能制住乔婶儿的人是个啥样儿。 说来也奇怪，明明就住对门儿，原身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伍大奎的。虽说有一定原因是原身经常是在船上，但逢年过节在家都不曾见到就很奇怪了。 不过这人和自家没什么关系，黎湘也就想想便抛到了脑后。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村子里的鸡也还都没打鸣她就起了床。她惦记着今日要去城里卖包子，面要早些发起来才是。 昨日傍晚爹摸黑已经把麦子都给磨完了，她有那么瞬间是想把面全和了的，但想想还是稳妥起见，包子今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先少做点儿。 黎湘舀了差不多十斤的面粉出来，正点灯加着水和面呢，门吱呀一声开了。回头一瞧是爹起来了。 “湘儿，你把面和好了再去睡会儿，爹力气大，爹来揉。” “嘿嘿，爹你不说我都要去叫你的。这么多面我可揉不动。” “那行，我先去洗手。” 这入口的东西，必须得保持干净才是。 这话还是黎湘说的，重要的是家里人都听进去了，这是叫她最开心的。 面很快和好了，接下来的活儿就是黎江的了。他正值壮年又常年拉网，手上力气比一般男人还要大，揉起十几斤的面那是丝毫不费力气。 黎湘洗干净手也没再回去睡，而是收拾起板凳蒸笼这些东西开始一样一样往船上搬。搬完了做包子要用的东西，她又看了看昨日捞上来的那二十几只毛蟹，想了想也放到了船上。 等卖完包子回来路上给蒸了，正好在路上就给它剔出来。 利用可利用的一切时间。 父女两一个在灶间忙着一个在外头忙活，动作都是轻了又轻，不想吵醒了家里的另外两个人。 天渐渐亮了，面也发的差不多了。黎湘扯了差不多一斤开始抻面，准备早饭一人煮碗面吃。 没法子，家里没有粟米就剩一堆豆子，也是实在找不到别的粮吃了。 “爹，你去帮我扯点儿菜回来。” “好嘞，我先把这发好的面搬到船上去。” 这十斤面发出来的面团儿可是宝贝，马虎不得。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关氏也起了床，稍微洗漱后便进了厨房给女儿烧火。 此时黎湘的面已经抻好，正在剥大蒜。昨儿晚上没有吃辣椒给她馋的，早上必须来吃一口。 “娘，我等下做的酱吧，呛鼻子，你先出去，等我做好了你再进来。” “没事儿，以前咱们没灶台的时候儿在屋子里做饭，天天都呛着呢，我都习惯了。” 黎湘：“……” 柴烟那能和辣椒的威力能比么，她又劝了几句无果后只好算了。 “行吧，那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别硬撑啊。” 黎湘啪啪拍碎了两个大蒜然后剁碎，下一坨猪油烧烧热了扔进去加盐中火翻炒。等到蒜末都变得微微发黄时立刻撤了火将辣椒粉倒了一些进去。 浓烈的蒜香味瞬间被另外一种辛辣的味道代替。 “咳咳咳……咳咳咳……” 关氏一边咳一边抹着眼泪跑出了灶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回头一看，女儿正不紧不慢的将锅里的酱料装到罐子里。 ？？？ 为什么女儿仿佛都闻不到一样？？ “娘你可别进来了，等我做好了面我给你们端出来吃。” 黎湘闻着辣椒味儿简直不要太亲切，不等面熟就干吃了一小勺蒜蓉辣椒酱。被油爆出香味的蒜蓉加上油滋滋的辣椒，味道实在绝配，辣得人胃口大开。 哪怕只是清汤面，只要有它作配，自己可以吃三碗！ 第20章 一刻钟后，面条熟了。 黎湘把烫熟的菜加到各个碗里，加完调料又加了两勺子蟹肉酱，然后开始挑面。 等把几个碗都端出去了她才发现表姐还没有起床。 不应该啊，就昨日表姐那表现出来的样子，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干活，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起床。 “娘，你们先吃，我去叫叫表姐。” 黎湘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门，还没开口喊呢，门就自已慢慢滑开了。 “表姐你……” 她话才开了个头，整个人就愣住了。 床上的表姐睡的正熟，被子都是踢开的，身材一览无余。难怪表姐总是佝偻着背，原来是前头发育太好了…… 黎湘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裳上连个起伏都没有，想想就心塞的很。真是纳闷儿，同样吃豆子喝米粥长大的人，为啥表姐那么大，自己却连发育都还没有开始。 “表姐……醒醒啦，起来吃了早饭我们要出门了。” 一听要出门，关翠儿立刻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姑姑家顿时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穿衣裳。 “表妹，我，我昨晚上睡的太晚了，对不起啊……” “没事儿没事儿，不晚呢。” 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觉很正常，她理解。 “表姐我先出去了，你收拾好就出来吃面。” “好，知道了……” 关翠儿心慌慌的，心里头不停埋怨着自己不争气。刚来第一天就睡懒觉，还要表妹做好了早饭来叫她，实在太不像话。 等她整理好自己出门看到早饭时，心里更慌了。 一眼就能看到的油水，这在家里从来都只有大伯父碗里才会有。爹不是说姑姑家条件也不好吗，为什么跟她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翠儿，快吃呀，吃完咱们要走了。” “哦……好……” 关翠儿埋头吃起了自己面前那碗面。 也不知是表妹手艺太好了，还是因为油水多，这碗面比昨晚上那一餐更加美味。她不光吃完了面，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早上吃的这么饱。要是爹娘也能吃上一口该多好…… “表姐，走啦。” “是去捕鱼吗？” 关翠儿一边跟着上船一边挽起袖子找着活儿，准备大干一场。吃食那么好，不干点儿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亏的慌。 黎湘被她这小动作逗笑了，拉着她走到船舱里坐下。 “咱们不去捕鱼，去城里卖包子，表姐你要闲不住就帮着擀擀皮儿。” “擀皮儿？” 这是关翠儿听都没听说过的词儿。 “你过来我教你。” 反正一路上城里时间挺长的，把她教会了也能多个帮手。 黎湘看得出来，表姐是一个极度没有自信甚至是自卑的姑娘。这个时代不受宠的乡下姑娘就是这样。从小给家里干活，长大了再嫁到另外一家继续干活儿。生个儿子就有价值，生不出儿子就继续生，不然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个时代的一些思想真的太糟糕了。 她改变不了别人，但眼前的这个表姐，她想试着帮一帮。于是黎湘手把手的教会了关翠儿擀皮儿包包子。一边教她还一边夸她包的好看，学的很好。 关翠儿还从来没被这样肯定过，拿着手里的包子笑的跟个孩子一样。 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包了一路，关系迅速熟稔起来。 到城里后，依旧是黎湘挎着篮子出去卖，其他人在船上包。这回黎湘走之前问过关翠儿，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出去卖包子。关翠儿有些意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她没有勇气跟着一起出去。 人家不愿意，黎湘也不强求，毕竟帮人是次要的，卖包子才是正事儿。她又挎着篮子去了昨日卖包子的那条街。原以为还要吆喝一会儿才会有人来，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早就有人等在那儿了。 “小哥是你啊，这么早。” “还早啊，你瞧瞧这日头都要上来了。做买卖的还不上点儿心，再晚来一会儿我都要走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住的太远啦，划船上来得大半时辰呢，下回一定注意来早些。这两包子送给小哥，消消气儿。” 黎湘一边诚恳的道歉一边先包了两个包子笑着递过去。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么，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池子也就是那么一抱怨，瞧着小姑娘一笑，又送两包子，他那一丁儿火立时就没了。 “那你明儿记得早点儿，我家公子吃着不错，这几日我都会来买的。今日先包二十给我吧。” “二十？！这么多！” 黎湘篮子里一共才三十个呢，这一下便去了大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们府上又不只公子一人，几个主子一人尝两个就没了。你快包啊，我出来可有一会儿了。” 池子一边催一边递了铜贝递过去。 “一共四十四啊，你自己数数。小本儿买卖就别老送了，我又不差那两儿钱儿，心意我领了。” 黎湘：“……” 行吧，大户人家的哪怕只是小厮，钱袋也比自家宽裕。她赶紧包了二十个包子放到人家准备好的食盒里，满脸笑意的送了人离开。 卖了二十二个，篮子里还有八个，这八个好卖的很，黎湘只是吆喝了两声便卖完了。不过今天面多做出来的包子也多，她还要跑好多趟，所以不敢耽搁，一卖完便提着篮子小跑回了船上。 来回跑了好几趟，一共卖了五篮包子，就在她准备吆喝开始卖第六篮的时候儿，一位胖乎乎的男人过来叫住她，说想跟她谈笔买卖。 黎湘认得这个男人，昨日卖包子她来回时会路过一家久福茶楼，这个男人偶尔会出来迎客，那些人叫他苗掌柜。 “大叔，谈买卖能不能等我包子卖完呢？别耽误了吃早点的时候儿。” 苗掌柜一愣，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耽误不耽误，你剩下的包子还有多少，我全包了。” “当真？！全包了？！” 黎湘飞快的算了下，自己卖了一百五十个包子，船上还剩下七十几个，加上篮子里的三十…… “大叔，还有一百个包子，你当真全包了？” “自然是真的。” 苗掌柜大大方方的掏了一百铜贝出来。 “这一百先给你当定金，等你一百个包子全送到我这儿了，再给你结剩下的一百。怎么样？现在能跟我去谈谈了吗？就在前面的久福茶楼。” 黎湘这回点头了，跟着苗掌柜一起进了久福。 她大概明白这苗掌柜想和自己谈什么，心里也有意愿卖出去，不过船上的包子已经开始蒸了，得通知爹早点把包子送过来才行。 黎湘把自己的意思和苗掌柜一说，苗掌柜便立刻叫了伙计来，腾了她的篮子去泊船的地方找人。有他派人去，也省得黎湘再跑一趟了。 “苗掌柜，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小姑娘，不等你爹来？你能做主？” 黎湘：“……” 等着爹来看自己跟人讨价还价，大开眼界吗。 “不了，卖包子的事儿，我能做主。” “挺厉害啊，我还没说就知道是卖包子的事儿。” 苗掌柜笑眯眯的给黎湘和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拿了一个包子，很是认真的咬了一口。 “嗯……和昨日吃的味道一模一样。外头的白皮儿松软，里头的馅儿味儿鲜，搭配的是真不错。” 他两口吃完了包子又喝了杯水，这才说到重点。 “小姑娘，实不相瞒，我想买你制面的手艺。” 第21章 “制面？” “没错，就是制面的手艺。” 苗掌柜忍不住又吃了一个包子。 其实他昨个儿在客人桌上瞧见这白白胖胖的包子的时候儿就动了心思。等伙计买回来尝过后更是势在必得。 “黎姑娘，你家这包子是用面粉做的吧。” 黎湘点点头，这没什么好瞒的，她两次来城里买的都是小麦，人家稍微有心一查就能查到。 “我们茶楼的厨子也用面粉做过吃食，可他们只能做出面条油饼，试过很多次也做不出这样松软的口感来。我想姑娘你家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揉的面，才能做出这个包子。” 黎湘又点了点头。 老面发酵这个东西，一般人还真是弄不出来。 “所以，我想买下姑娘你制面的这个手艺，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 苗掌柜说完便一眼不错的盯着她。 若是一般乡下没见过市面的姑娘家，被这样盯着心神早就慌乱了。但黎湘不一样，谈生意她经历的多了，比这苗掌柜更厉害的人物她也遇上过不知多少回。 “苗掌柜，制面的手艺我是有意愿卖，只是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也不知道价钱，不知苗掌柜打算出多少？” 苗掌柜眉头一跳，心道这丫头不简单。立刻将原本准备好要说的价钱往上提了提。 “五个银贝如何？” 黎湘听完满脸都是失望。 “苗掌柜，看来你没有诚意。” 说着她便起身要走，唬得苗掌柜一愣一愣的。五个银贝那可是五千铜贝，他以为这个数儿对一个乡下丫头来说应该算非常不错了。哪想她居然谈都不谈就这么要走了？？ “姑娘留步，留步！这个价钱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谈嘛，来来来，坐下喝点儿水。” 黎湘重新坐了回去，开门见山道：“掌柜的，我今日只卖了十斤面粉做出来的包子，一共卖了五百个铜贝。扣掉成本我最多只要努力半月就能赚到五个银贝，实在没有必要拿你这五个银贝去出卖手艺。” 她话说的这么白，苗掌柜是真惊了。一是惊讶小丫头敢说，二是惊讶包子如此能赚。 一个包子两铜贝，自己今日买了一百包子，加上她之前卖的，的确差不多是五百的数儿。这样说来，五个银贝确实是太少了。 苗掌柜细细思量了一番，少东家给他能动用的权限是一百银贝，花五十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就五十银贝如何？” “五十银贝……也可，但这并不是买断的价钱，以后若是还有别人带着合适的价钱来找我买，那我也是能卖的。” 苗掌柜：“……” 小看这丫头了，她居然还能想到这层。 “还有，苗掌柜你买的是制面的手艺，包子馅儿的方子是另外的，不能算在五十银贝里。当然包包子的手法我可以教给你们。” 苗掌柜：“……” 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好生厉害！所以他花五十银贝就只能买到一层包子皮儿？？ “黎姑娘，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只能买个包子皮儿了，那有什么用？不说买断的事儿，就说那包子馅儿的方子怎么也应该一起卖给我们吧？” “那不行，苗掌柜你这茶楼也是做吃食卖的，方子多重要还用我说吗？要么是先人的智慧传承，要么就是自己聪明领悟，不管是哪一样，都没有贱卖的道理。” 打了个巴掌后，黎湘又给了颗‘枣儿’。 “况且，单学会了制面手艺那可不是只能做包子皮儿，能做的简直多了去了。就说包子吧，又不是只有那一种馅儿，你们茶楼可以自己调嘛，肉的菜的，咸的甜的，只要好吃，那就能往里包。” 一语惊醒梦中人，苗掌柜听得眼都亮了。 是嘛是嘛，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只要皮儿能做出来，里头的馅儿还不好说吗？后厨里那几个厨子请来又不是白吃饭的，自有他们去琢磨，自己只要把这个制面的手艺给买下就行了。 “黎姑娘所言甚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苗掌柜朝柜台招了招手，那柜台的伙计立刻拿了笔墨和竹简过来。 “黎姑娘，我呢还有个小小请求，你若是答应了我便立刻写到契简上，即刻奉上五十银贝。” “掌柜的你说。” “咱不提买断的事儿，但你家这手艺卖给我们茶楼后三年内不能再教别人也不能在陵安城卖包子。就这一个要求。” 五十银贝，这么大的买卖，这点要求也在情理之中，黎湘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反正不让卖包子她还可以卖馒头饺子面条等等等等，中华美食博大精深，她想卖还怕没东西卖么，这苗掌柜还是涉世太浅了。 唉，她可真体贴。 两个人再没什么异议，苗掌柜也就直接下笔写起了契约。黎湘瞪大眼看他写了一个又一个黑蝌蚪，只识得一个五和一个三，别的就两眼儿一摸黑，啥也不认识。 “黎姑娘识字儿？” 黎湘：“……” 咋办咋办，不会看契约要是被坑了咋办。 “不如你在茶楼里找个识字儿的客人帮你瞧瞧？” “行……不用了！” 黎湘正准备应呢突然又反了口，立刻跑出茶楼在街上‘抓’了个人进来。 “四哥，能在这儿遇上你真是太巧了！你快帮我看看那契约。” 伍乘风一头雾水，就这么被黎湘给推进了茶楼里。 “什么契约？” 黎湘将苗掌柜写完的竹简往伍乘风面前一拍。 “就这个！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伍乘风被赶鸭子上架只能无奈拿起竹简认真看了两遍。 “久福茶楼花五十银贝买你制面的方子？！” 他惊呆了。 五十银贝那是什么概念，他大概要不吃不喝十几年才能攒下来。 “四哥还有后边儿的呢，你再仔细看看。” “后边儿……他们要求你家卖出方子后三年内不得再将制面的方子转教转卖给别人，也不能在陵安卖包子。别的就没有了。” 黎湘点点头，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苗掌柜，我爹应该快到了，到时候儿由他来跟你签，可好？” “没问题，那你稍坐一会儿，我去叫他们把后厨收拾一下。” 苗掌柜笑眯眯的离开了。 伍乘风还在震惊里回不过神来，黎湘只好弹了他一个脑瓜嘣。 “四哥回神啦。” “你……” 他有心想问明白，但自觉和黎家又没那么亲近，有些事儿他好像也没必要知道。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 “既然大江叔儿马上就来找你了，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儿。” “诶！那你先告诉我你找了哪里的活儿呀，得空我去瞧瞧你。” 黎湘其实还是惦记着学字儿的事儿，今日这一出更是坚定了她要尽快学字的想法。而教她的人嘛，伍乘风无疑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虽然她对以后只有个模糊的计划，但这个计划肯定是要在城里租铺子做买卖的。都是在城里，那自然是找他学更自在了。 伍乘风哪里知道小姑娘心里头的弯弯绕绕，还当她是惦记着自己，心里一时如春风拂过，暖的很。 “我在永明镖局当学徒。” 留下这句话后，少年便如他的名字一般，乘风离去了。 黎湘念叨着永明镖局，将这名字记在了心里。正想着去和茶楼里的伙计打听打听时就听到自家爹的声音。 “湘儿！” “爹你来啦！” “湘儿，你怎么到茶楼里来了？刚刚有个伙计说咱家剩的包子全都要送到这儿来，一百个呢，都是你卖的？” 黎江都来不及坐下缓缓劲儿就开始发问。等他听完女儿讲的来龙去脉后，那眼瞪的比伍乘风的还大，面上迅速蹿起了一抹红。 “多少？？五，五，五十银贝？？！” 第22章 “爹你没听错，就是五十银贝。” 黎湘把契简往前推了推，示意他看看。 “这是那苗掌柜写的契，方才我遇上伍家四哥叫他帮忙瞧了瞧，并没有什么问题。爹你待会儿去跟苗掌柜签了吧。” 黎江：“……” 不行他得缓缓。 就这么两刻钟的功夫，女儿不光卖完了包子，还和茶楼的掌柜谈了一笔五十银贝的买卖！连契约都写好了！ 他怎么感觉这是在做梦呢…… 黎江暗地使劲儿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他一哆嗦，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哟！这位就是黎江兄弟吧！” 忙完了的苗掌柜出来瞧见黎江后笑得很是热情，立刻招呼了伙计给桌上又填了一盘点心。 黎湘观察了下，久福茶楼里的茶点都是甜口的，就桌上这三盘儿，绿豆饼，红豆糕，还有白胖胖的小团子应当是用黍米做的。喝茶配这些也还算合适，不过像她这样更爱好咸口的人就不太喜欢了。 难怪苗掌柜肯花大价钱买制面的方子，想来也是明白茶楼里只有甜口的点心不行。得推陈出新才是。 “黎江兄弟，想来契约的事儿令嫒已经和你说过了，要是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咱们就把这契签了？” 黎江看看契简又看看女儿，见她肯定的点点头，心里也跟着坚定下来。 “那就签吧！” “好好好……” 苗掌柜取了红泥出来，他签了字，黎江按了印儿。两份契简，一人一份。 “黎江兄弟，这是五十银贝你点点清楚。” “……” 黎江茫然的接过袋子，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看着女儿和那苗掌柜在说着什么却是一句都听不清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将钱袋子藏到了衣襟里小声问道：“湘儿，这五十银贝就这么给咱们了？” “当然，契约都签了呀，爹你放心吧，咱家手艺值这个价。对了，爹你数过没，数儿对不？” “还没……我数数！” 黎江仿佛做贼一般背过身面朝着墙壁把那钱袋掏了出来，银贝一个一个拿在手上数着，越数那手就抖的越厉害，等数完了钱，眼却不知怎么也跟着红了。 “是五十没错！” “那你收好了，可别被人扒了去。” 黎湘假装没看见那双红红的眼睛，低头拈了一块红豆糕吃起来。 “对了爹，刚刚我瞧着就提回来了一篮包子，剩下的包子这会儿该蒸熟了吧？” 黎江眨巴眨巴眼点头道：“是！我走的时候儿包子都已经开始蒸了，这会儿回去肯定熟了，我这就回去拿！” 说着他便拿了篮子要走，黎湘赶紧一把扯住他叫他顺便把船上那块老面也一起带回来。 老面毕竟是用面粉做的，发酵过后有股酸酸的麦香，她不放心留在家里怕招老鼠所以一直都是带上船的，正好拿过来教茶楼的厨子们发面。 说实话这茶楼的厨子厨艺还挺不错的，刚刚吃的那块红豆糕甜香软糯，一点儿都不干巴，红豆香也很是浓郁，味道不错。有真材实料的话那教起来就容易多了。 “黎丫头，你让我买的东西都买齐了，走去后厨看看去？” 苗掌柜有些迫不及待，正好黎湘也想去瞧瞧后厨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茶楼后院儿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儿，院中一口井两棵树，收拾的还挺干净。 右边儿的屋顶正冒着炊烟，想来就是后厨了。 果然，苗掌柜带她进了右边儿的屋子。 一进那屋便有一股子热气迎面扑来，到底是做糕点的地方，一点儿油烟气儿都没有，满屋子都是暖烘烘的糕点香。 “小姜老刘你们三过来过来，这就是今日教你们制面的黎湘丫头。” “就她？掌柜的你没开玩笑吧？” 两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厨子都是做了二十几年糕点的人，仗着跟东家关系还不错，连苗掌柜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又哪里看得上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只有那个年轻点儿的小姜主动和黎湘打了招呼。 黎湘倒不在意他们的态度，转身看起了方才她让苗掌柜买回来的那些东西。 一袋芝麻，一刀肉，还有韭菜小葱等蔬菜，都是品质非常不错的食材。 “苗掌柜，我爹回来还有一会儿，面暂时还发不了，咱们先把配料弄起来吧，能叫他们帮忙生个小火吗？” “能能能，当然能了。后厨的人你尽管吩咐。” 苗掌柜话音刚落之前那两不满意的厨子立刻嚷嚷起来。 “掌柜的我蒸糕快熟了，我还得盯着呢。” “掌柜的，李家夫人定的茶点我才做一半……” 两个人推诿着不愿意自降身份去和黎湘学那些在他们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简直就是当众打了苗掌柜的脸。 “行，你们不学，那就让小姜跟着黎丫头学。不过我话也说在前头，现在不学，以后你们也别想学。” “不会不会……” “那你们自己忙活去，还看什么看？！” 苗掌柜挥挥手将那两个厨子给赶到了一边，拉着小姜送到黎湘眼前。 “黎丫头，那两老顽固不识货，你就只需要教会小姜就行了。” 他说的小姜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样，标准的国字脸，不算好看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瞧不起黎湘的意思，这是叫黎湘最舒坦的。 “那姜大哥麻烦你帮我生个小火吧。” “好的。” 姜悯本就是从小厨学徒升上来的，烧火他拿手的很。 黎湘试了试铁锅的温度，差不多了便舀了三碗芝麻倒下去。一边用铲子搅和一边用嘴去吹。那些混杂在里头的干壳儿很快都被吹飞出去。等到锅里头的芝麻开始爆了，黎湘便让姜悯退了火。 余温又烘了一会儿她才将芝麻盛出来放凉。 苗掌柜好奇的抓了几颗放到嘴里一尝，那叫一个香！从前只知道芝麻可以榨油，还从来没有这样干吃过炒芝麻。小丫头显然是真有点儿东西。 “苗掌柜，这块肉麻烦你让人帮我剁成馅儿。” “这好说，江小四，来把肉剁了。” 老家伙使唤不动，小的还是可以的。 一个小学徒听话的拿了肉去一旁咚咚咚剁了起来。剩下的白菜韭菜都各自有人去料理。黎湘只要负责验收就行。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她爹也带着那坨老面回来了。 “姜大哥，你来闻闻，记住这个味儿。” 黎湘一招手，姜悯便凑过去认真仔细的闻了又闻。 “这味儿是……酸的？酸中又透着麦香。有些像面团放久坏掉的气味。” “是，是面团放久的气味，但不是坏了，它只是发酵了。和面的时候一定要加了这个东西，面蒸出来才会松软。” 黎湘指挥着姜悯倒了五斤的面出来，教了他面和水的比例，再把老面用温水化开加到面里。 “一定要用温水和，凉水和出来的面吃起来是硬的，比较适合做面条。” “面团揉好后给它静置半个时辰让它发酵，若是天太冷了可以放到尚有余温的铁锅里但不要加火。” “做完后要留一坨面放着发酵继续做面引子。” 姜悯记得很是认真，从和面发面到擀皮儿，全都记的牢牢的。 等面发好又擀了一堆皮儿后，黎湘开始拌馅儿。 “虽然我家秘制的馅料不能教给你，但这些普通的馅儿怎么让它变得更好吃我还是能教的。” 就着厨房里头的这几样食材，黎湘教着做了芝麻白糖包，韭菜猪肉包，香葱猪肉包。姜悯学着学着竟真有几分把黎湘当师父的心态。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学到这么多有用的东西。调个馅儿居然还要放那些蚝油五香粉虾粉等等等等，加那么多东西，味道不会变得很奇怪吗？ 一刻钟后，蒸笼开了。 当苗掌柜看到里头那一模一样的白胖包子时，心里顿时踏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儿在他尝到那个芝麻白糖包的时候儿，也踏实下来。 甜滋滋的白糖裹着炒的香喷喷的芝麻，咬一口满嘴都是又甜又香的味道，配上松软的包子，简直好吃的不得了。 这次买卖真是做的太太太值了！ 第23章 “小姜你尝尝？” 苗掌柜随便捡了一个包子递给姜悯。 这些包子都是姜悯包的，他一眼就看出手上这是个韭菜肉包。因为上面没有芝麻和葱花的记号。 说实在的，他并不怎么喜欢吃韭菜。韭菜味道重，吃起来还有点苦，倒胃口的很。 “姜大哥你尝尝呀？” 黎湘见他发呆，便跟着催了两声。姜悯只好认命的咬了一口。 ！！！ 这是韭菜吗？？！为什么一点儿都不苦还这么鲜嫩？！ 满满一口既有肉的味道又有韭菜的鲜，再咬一口还能尝到里头被煮出来的汤汁，加上那松软无比的包子皮儿，当真是鲜香无比，美味无穷。 姜悯吃完手里那个包子情不自禁的还想再去拿一个，结果却叫掌柜的一爪子拍了下去。 “赶紧趁着黎丫头还在这儿去调调馅儿让她瞧瞧有没有问题，再不然就去发些面，多包些包子。等忙活完了再吃。” “……” 姜悯看着掌柜的手上那个包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掌柜的已经吃了三个了。 “快去呀……” 苗掌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指挥的人团团转。 先前从黎家父女手上买来的包子都在这厨房里头，这会儿还都是热乎的。他便吩咐了伙计们，让他们给茶楼里每桌客人都赠送了一碟包子。 这一碟三个包子，有肉有糖有蟹，随机口味，吃到就是赚到。 苗掌柜也是借着这些免费包子在客人里头先宣传了一声，久福茶楼明日便会有新的食单了！ “掌柜的。” “嗯？黎江兄弟，怎么了？” “我是想说，湘儿这也教的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出来快一个时辰了都，他有些放心不下船上的妻子和侄女儿。她们肯定也在担心着自己和湘儿。 他这一说，黎湘也想到意识到船上还有娘在等她回去。 “掌柜的，姜大哥上手做的很不错了，多练就行。我跟我爹还有事儿得先回船上，等下午我再过来瞧瞧。而且明儿一早我也还会进城来，姜大哥练着有什么不懂到时候我再教。” 苗掌柜听完先是看了姜悯一眼，见他目光没有犹疑之色甚至还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答应下来。 “那行，我送送你们。” 一行三人很快离开了厨房。 “老向，你瞧见没，那包子……” “我又没瞎！” “她是怎么把面给发成那样的？” 刘有金心痒难耐，偷摸去蒸笼里拿了一个芝麻包出来，一扯成两半。本是想研究研究却叫里头化掉的糖浆给烫得一哆嗦。赶紧用嘴给嘬了，又咬了一口包子。 本来还稍显甜腻的糖浆被包子皮儿一中和，腻的感觉没有了，只剩下了甜。那一口芝麻一嚼便相继爆开，竟是越嚼越香。 “诶！老刘，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 “就，挺香的……” 刘有金做了那么多年糕点，对甜食可说是如数家珍，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用芝麻来做的甜食，还有那松软的面皮儿，吃完一个，齿颊留香，甚至还想再吃。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和老向这回是吃亏了，叫那姓姜的捡了便宜！ 不过姜悯那小子只是学徒刚升上不久，没根没底儿的，自己和老向若是想学，他还敢不教？ 两个人一合计，锅也不着急看了，慢悠悠的晃到了姜悯那边。这会儿他正在调着什么馅儿，一连放了好几种调料，蚝油，虾粉…… 苗掌柜送完人回来就瞧见他两这样儿，顿时来了气儿。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们不是忙着吗？小姜这边儿谁也不许过来偷师。” 偷师这话说的重，两个自诩‘德高望重’人怎么可能让这个帽子扣在头上。立刻悻悻的回了自己的灶台上。 这时一前头招呼的伙计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掌柜的，客人都在问还有没有包子呢。” 苗掌柜心下一喜，但想到黎湘拿过来的老面只有那小小一坨，只能遗憾道：“今日是供不上的，得明日才行。算了，我自己去和客人们说。” 毕竟一个小伙计在客人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 他人一走，后厨里顿时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无一不是围绕着新出的包子。而那正做包子的姜悯却如老僧入定，充耳不闻。 若是黎湘此时瞧见必定会好好夸赞他一番。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收过两个跟她学做菜的小徒弟，可惜都是小年轻没有定性受不住手机的诱惑，干活儿不认真，记事靠手机，上手就是差强人意。 当然姜悯也不是一学就会，他调馅儿的味道还拿捏的不够精准，但这只要多做都是可以练熟的。 黎湘看看天色，大概也就巳时三刻（近十点）左右。 “爹，下午我还要去茶楼，咱就不回家了，中午就在船上吃吧？” “听你的，不过在船上吃的话，还得先去买点儿粮和菜。” 父女两商量了下，决定回船上通知一声再去买菜。 眼瞧着家里的渔船就在不远处了，黎湘脚步却突然慢下来。 “爹，咱家今天挣的钱，你和表姐说了吗？” “没有，连你娘都还没说，这么多钱咋敢当着你表姐的面儿说。” 黎江可不糊涂。 侄女儿人品兴许是没问题，但谁知道嘴巴严不严呢，万一一转头说出去，那自家日后要应付的人就太多了。 知道他没说出去，黎湘心里石头便落了地。 “是不能说，要说就说今日包子赚的。对了爹，今日包子还卖了五百铜贝呢，都在我兜儿里。” “咱家湘儿太能干了！” 黎江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若不是女儿已经大了他还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女儿来回跑个几圈。 有了这笔钱，村里的债就都能还完了，妻子也能找个好郎中看看。就仿佛是戴了十几年的枷锁突然被卸下，整个人轻松的不得了。 同床共枕多年，丈夫的变化关氏自然是察觉到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儿猜想，但又不敢想。直到听见女儿说今日的包子卖了五百铜贝时，她才明白过来。 一日就能卖五百，不出一月村里的债就都能还完了！难怪当家的没了愁绪，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些年那些债压得一家喘不过气，一日复一日的捞鱼卖钱还钱，勉强维持生活，这种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关氏心情大好，一听说要在城里逗留一日，立刻提议一家去庙里拜拜。不过黎江没答应。 “城里的玄女庙还挺远的，来回路上就得一个多时辰，上山还要耽搁，来不及。湘儿下午还要去茶楼呢。你要想去，下回得空我陪你去。” “行，去庙里又不急，咱们年前去拜拜就行了。” 说到年前，黎江立时想到马上入冬了，自已一家的冬衣还是大前年做的。尤其是女儿，穿的还一直是妻子的旧衣裳，这么多年，她穿过的新衣裳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叫他心里很不好受。 “这样，我跟湘儿先去把粮买了，回来做点东西吃。等下午我陪你去看完郎中后咱们在城里转转。翠儿要一起吗？” 突然被点名的关翠儿连连摆手拒绝，她不敢出去。黎湘又是哄又是劝都没能把人哄出船，最后只能放弃跟着爹一起出去买粮。 因着船上碗筷不够，所以黎湘决定中午就包点饺子蒸来吃就行了。现成的蒸笼，现成的叶子，简单吃一顿。正好刚刚茶楼看见那韭菜肉馅儿有点馋，中午就包它！ 父女两目标明确很快便买好了一堆东西回到船上。黎江负责剁馅儿，关氏和关翠儿负责理干净韭菜，黎湘么自然是负责和面揉面了。 冷水和出来的面硬，她习惯加个鸡蛋加点盐进去。揉好后醒发个一刻钟左右就行了，没有包子皮儿那么麻烦。 因为大家都有擀包子皮儿的经验，所以学饺子皮儿也快，等馅儿一拌好，三个人便一人拿着一块皮儿跟着黎湘学起了包饺子。 教会了他们包饺子后，黎湘便出去生火准备做油辣子。今日钱袋鼓鼓，她也终于把自己早就看上的那些调料都买了一些回来。辣椒是怎么都不嫌弃多的，她又买了一点，还有花椒虾粉酱油醋那些，都是常用的调味料。 吃蒸饺嘛，蘸料是非常重要的，她准备先把辣的调出来。 碗里加了辣椒蒜末香葱芝麻，再加酱油，然后拿热油那么一淋，独一无二的香味瞬间飘散出去，飘上了岸，很快就勾了个人回来。 那是一个衣衫略旧，头发花白又凌乱的老爷子。 黎湘正蒸着饺子呢，就瞧见岸上一老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蒸笼。大概是饿的狠了吧，这么大年纪也挺可怜的。于是她等饺子一蒸好便端进去和爹娘说了一声，拿叶子给他夹了五个。 “老人家我船上没有碗筷，你将就着用手拿着吃吧。” 老头儿接过饺子闻了闻，立刻摇摇头道：“我刚闻见的不是这个味儿，明明是你这船上飘出来的。” 刚刚…… 刚刚她蒸饺子前先做了蘸料！ 第24章 黎湘好人做到底, 把她调的那碗蘸料端了出来给老人家闻了闻。 “是这个味儿吗？” 老爷子一闻那味儿眼都亮了。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不过，方才闻着没有酸味儿。可是加了醋？” 黎湘点了点头。 不加醋的蘸料是没有灵魂的，她从小到大不管是吃饺子还是吃凉菜, 蘸料必得加醋。 “老人家, 这一碗是蘸料, 加了辣椒的。您要是能吃辣的话就拿饺子沾了放到叶子上慢慢吃, 剩下的我得拿进去吃饭了。” “辣我能吃, 饺子？这好吃吗？” 老爷子仿佛是在自己和自己说话, 问完便捏了饺子挨个儿沾了点儿料。 “丫头，谢谢了。” “不客气, 只是几个饺子而已。” 黎湘也没和他多说话，看他沾完了便端着蘸料回了船舱里。一家子都还在等着她, 谁也没有先动手去拿饺子吃。 “都吃呀，这天气一会儿就凉了，等我干嘛。” “一家子一起吃才香嘛。” 黎江笑呵呵的这才开始动手，关氏也拿了一个饺子沾了蘸料吃。只有关翠儿，还是一动不动。 “我，我不饿……” 话音刚落, 她那肚子便咕咕响起来。黎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因为饺子里头包了肉，她才不敢吃。 这个表姐虽说一路上包包子感觉亲近了许多，但她还是把自己在当外人。大概也是从小的习惯吧，外婆那一家不说了, 肯定是教育她姑娘家就不能吃肉。 “表姐, 刚刚外头那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家我都夹了五个饺子给他呢, 你可是我亲表姐, 难道还吃不得那几个饺子？” “翠儿，吃吧，咱都是一家人，不兴计较那些。” 黎江这一家之主开了口，关翠儿总算是听了话。四笼四十个饺子，一家子沾着蘸料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韭菜猪肉饺，又鲜又香再加上蘸料那真不是一般的开胃。关氏吃的有些撑了，只能在岸边来来回回的走路消食儿。 黎江在岸上陪着她，船舱里便只剩下了姐妹两。她两正在收拾着船舱里的东西，黎湘不死心的又开始‘勾搭’关翠儿。 “表姐，待会儿我爹他们要去看郎中抓药，我呢要去趟茶楼，你跟我一起去吧。” 关翠儿擦着凳子的手一僵，下意识拒绝道：“不，不了吧。我就待在船上等你们回来……” “一起去嘛，我们出去一时半会儿的都回不来，你一个人在船上谁也不放心啊。” “没事的，我会呆在船上哪儿都不去。” “表姐，去嘛去嘛去嘛。城里可热闹了，有好多好多咱们没见过的东西。” “……” 黎湘看得出表姐是心动了，于是再接再厉央求道：“表姐你就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出去身边都没有熟人，心慌的很。” ………… “好吧……” 关翠儿到底是经不住磨，加上她自己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最后还是答应了。 毕竟是城里啊，村里多少孩子向往的地方。同村的小丫只是得了一朵城里卖的绢花就得意了好久，炫耀了好久。而她，此刻就在这城里头，可惜爹娘他们看不见…… “走啦表姐！” 黎湘扯着关翠儿的衣袖，将她拉到了岸上。后头的黎江也锁好了舱门。因为医馆和茶楼并不在一条街上，所以四个人走了没多远便分开了。 两个大人带着五十银贝，其他的零碎银钱都在黎湘身上。而那些钱方才出去买肉时黎江便做主都给了女儿，由她自由花费。 是以黎湘现在兜儿里有钱，底气十足。才上街就花了四个铜贝买了两串糖葫芦，姐妹两一人一串儿。 “表姐你尝尝。” 关翠儿呆呆的拿着糖葫芦，闻着近在咫尺的香甜味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是一听到老板说一串儿两个铜贝便有些不敢吃了。 “表妹，我刚吃完饺子，还不饿，这个能退吗？” “肯定不能退啊，表姐你要是不吃就只能扔掉。” 黎湘一顿瞎忽悠关翠儿还当真了，她哪舍得丢，到底还是吃了。 “好甜呐！” 关翠儿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上次吃到甜味儿还是阿成哥打碎了一碗糖鸡蛋她收拾完碎碗后尝到的。可是那个没这个甜！ 她慢慢吃掉两颗后趁着表妹不注意偷偷将剩下的三颗藏到了袖子里。 黎湘假装没有看见，走在前头拉着她一直到进了茶楼才放了手。 门口的苗掌柜一眼就瞧见了她。 “黎丫头，来的可真早，午饭吃过了吗？” “吃过啦，掌柜的，我去后厨瞧瞧？” “这……” 苗掌柜看了看关翠儿，是何意思不言而喻。关翠儿被瞧的浑身不自在，低着头躲到了黎湘身后。 “表妹……我去外头等你吧。” “那不行。” 黎湘牵着关翠儿的手向苗掌柜介绍道：“掌柜的，这是我亲表姐，性子有些内向怕生的很。放她在外面我不放心。能不能拿张椅子让她坐在后院儿等。” “这没问题。” 只要不去厨房，什么都好说。 苗掌柜很是爽快的叫了伙计去搬椅子，带着她两去了后院儿。 这会中午吃茶点的少，厨房里也不怎么忙，只有姜悯和他的小帮厨在里头忙活着揉面包包子。 黎湘静悄悄的站在两人后面瞧了瞧，发现姜悯包包子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就是发的面大概没掌握好比例，发出来的面有些稀，所以他包出来的包子老是会粘手。 这个问题不大，用点小技巧就能避免。 她在厨房里找了找，翻出一个略大的水瓢出来。这个水瓢和自家那个一般大小，做个记号，两瓢面，半瓢水，好记的很。 姜悯最不顺手的地方就这样被解决了。 苗掌柜心里欢喜的很，拉着姜悯叫他再和一次，若是这一锅包子再没什么问题的话，黎湘便算是完成契约。 于是那堆和稀了的面就被丢到了一边，看样子是没打算再‘重用’。 虽说是拿来给姜悯练手的，面并不是很多，但也有三四斤的样子，这可都是粮食！反正黎湘是见不得糟蹋粮食的。 她找苗掌柜要了半瓢面粉兑进去，重新揉了一刻钟，醒发后再次兑进面粉揉开。两次过后，面团才算是能用了。 “掌柜的，茶楼女客多吗？” “女客……挺多的。咱们这茶楼位置好，尤其是三楼，能看的风景多。一些夫人小姐有时还会定下整层楼办个茶会什么的。” 黎湘点点头，揉出来的面搓的更细了些，切出来的剂子也要比原先的小两倍。包上馅儿再拿到手上一瞧，也就婴孩儿拳头大小。 “夫人小姐们应该会更喜欢这样一小口就能吃掉的小笼包吧。” 苗掌柜恍然大悟，是了，夫人小姐们会友时个个注意形象，哪里会夹着个大包子吃个没完。 “还是黎丫头你细心。” 黎湘笑了笑，低头麻利的把剩下的面都给包完。正好姜悯的也包的差不多了，便一起上了蒸笼。 一刻钟后，苗掌柜迫不及待的先尝了一个姜悯重新蒸的包子，面皮松软，和黎湘做的一般无二。 这下他才是真放心了，欢欢喜喜的送了黎湘姐妹两出门。临走时还非装了十几个大肉包子给她们。 几个包子而已，黎湘也没拒绝，都放到了篮子里。 “对了，掌柜的，跟你打听个地方。你知道永明镖局在哪儿吗？” “永明镖局？那当然知道了，就在这条街的街尾处，往右直走一刻钟就到了。镖局可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儿，黎丫头你打听那儿做甚？” “有个邻居在那儿做事儿，他家里人托我给传个话。” 黎湘说的半真半假，告别了苗掌柜后便带着表姐往镖局去。 本来是想着过几日等空了再去找伍乘风学字儿的，但她刚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自家和茶楼的契约是他看的，那五十银贝他也知道，总是要提醒他两句才行。而且，上回码头的确是有个人在找他来着，自己只是去传话的时候儿顺便提醒两句，非常的善意友好。 不过，上回那个人叫啥来着…… 她好像给忘了…… “表妹，咱们这是去找谁呀？” “嗯……去找一个邻居，帮他传个话咱们就可以去玩儿了。” 黎湘牵着表姐照着苗掌柜指的路走了一刻钟后，果然瞧见了一座镖局。倒不是她识字儿，而是因为那镖局外头这会儿正有一车队在。门口出来的镖师一个个都挎着刀，威武的很。颇有一种现代银行押钞的气势。 这种场面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现实中突然瞧见她居然有些心生退意。那么多人堵着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儿会走。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再找人，她觉得不太行。尤其是她还带着个比她胆子更小的表姐。 算了，反正明儿一早也会来城里，等明日再来吧。 就在黎湘打算带着表姐返回的时候，镖局里又走出几人。他们没有配备任何武器，正在大包小包的往车上搬行李。她也不知道怎么一眼就看到了伍乘风。 搬的最多，穿的最单薄。 学徒，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种情况，黎湘想想还是不要见了，人家也许并不想让自己狼狈的一面被熟人瞧见。 “表姐，咱走吧，门口都堵了。” 关翠儿求之不得，赶紧掉头就走。谁知两人刚走没多远，后面便有人追了上来。 “湘丫头？！真是你啊，怎么来了又走了？” 黎湘回过头，尴尬的笑了笑。 “就是路过嘛，想着顺便过来瞧瞧，正好看到你在忙就不想打扰了。” “有什么打扰的，都已经忙完了，再等一刻钟就要出发离开。你这丫头，是有什么事儿吧？” 镖局在茶楼的下街，无缘无故的，他才不信黎湘会跑到这儿来路过顺便看看。 黎湘：“……” “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说我待会儿跟队押镖走了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呢。” “你也要跟着出去？？” 不是，这伍乘风才多大，就跟着押镖？？遇上山贼劫匪他能自保吗？年纪这么小就要干这种高风险的职业，实在有些招人心疼。 “太危险了吧……” “走的不远，没事的。像那种来回大半年的，我就是想去都还没资格呢。湘丫头你要是没事儿那我可走了啊。” 伍乘风已经看到队伍里的师父朝自己招了两次手了。 黎湘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契约的事儿，毕竟他人都要走了，就是讲了也传不到村里。学字儿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多月呢，还不如自己去买本书回来慢慢学。 “那你自己路上当心着点儿，对了，这个你带到路上吃吧。” 她把篮子里的包子拿出来往伍乘风怀里塞。没看见就算了，既然来看见了也知道他要出远门，怎么也要意思下。 “都是茶楼掌柜送的包子，你拿着带在路上吃。” “这……” 伍乘风被她这送包子的行为惊到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儿人已经没了影儿。 这丫头…… 长到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尝到有人送行的滋味儿。 伍乘风笑了下，兜起包子跑回了队伍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注意过黎湘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黎湘也是走远了才想起自己都忘了介绍表姐，一回头居然发现表姐竟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伍乘风好几眼。 难道两人之前认识？ “表姐……你在看什么呢？” “我？没看什么，没看什么。” 关翠儿哪好意思说自己是舍不得那几个大肉包子。毕竟那也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人家茶楼掌柜送给表妹的。 她这一副躲闪不愿提及的模样，倒是叫黎湘误会了。 虽说表姐和伍乘风平时好像是没什么机会认识，但指不定是在镇上认识的，又或者表姐是对伍乘风一见钟情？？ 害，这个时代的少男少女真是太早熟了。 黎湘非常有眼色的没再继续追问，转身带着表姐去逛了逛街。买了几根头绳又扯了一点点棉布。 别的还好说，不过几个铜贝的事儿，但那棉布是真真儿的贵。若不是自己衣裳都是麻布做的磨着疼，她还真舍不得花那一百五十个铜贝。 这副身体已经十三岁了，可是除了身高别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发育，加上家里一直没有余钱所以也就没有做过内衣。 黎湘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忍下来的，反正她才穿了这几日便磨的疼的受不了。一定要回去做件棉的内衣穿才行。她仔细询问过布坊的掌柜，扯的是能做两件的布，一件自然是给表姐穿的，表姐天天佝着背日后真成驼背那就不好 。 关翠儿就这么跟着她，看着她买了头绳又买了布。心中艳羡之余又忍不住替她担心。一直憋到了船上才忍不住问道：“表妹，你花这么多钱都没和姑姑他们说，要是姑姑知道了生气怎么办？” “没事儿，我也没乱花，这可是顶顶要紧的东西。而且，我身上的钱是自己挣的，爹娘也不会管我。” 她这话瞬间让关翠儿想到了早上自己和姑姑一起包的那些包子。听说一个要卖两个铜贝，金贵的很，她下手都不敢捏太重了。 “对了表姐，呐，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黎湘数了十五个铜贝出来放到一脸懵的表姐手上。 其实若是要较真儿的话，表姐的工钱今日是没有什么工钱的。但谁叫这是亲表姐呢，她想拉一把。 十五个铜贝对于一个从小几乎都没摸过钱的小姑娘来说，实在太有震撼力了。 关翠儿只觉得手心儿烫的很，沉甸甸的叫她心慌。理智告诉她这钱不能拿该还给表妹，但手却不听使唤的只想紧紧的攥着它们。 有了这些钱，她可以买好多好多鸡蛋，爹娘都能吃上，再也不用眼馋阿成哥。她还可以去买些碎布头回来做鞋子，爹娘的鞋都快烂完了，每次出去都被好些人笑话。 十五铜贝可以做好多好多她以前做梦都想做的事情…… “表妹……我……” “拿着嘛，我听爹说包子差不多都是你和我娘包的。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一直帮忙干活的道理，不给工钱说不过去。” 黎湘眼神真诚的很，关翠儿心头一热倒是听了劝把那十五铜贝给收了起来。 “谢谢你，表妹。” 她心里头明白其实表妹根本就不用给钱，只是表妹照顾她而已。 关翠儿摸着怀里那十五个铜贝，心情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到家去，把钱拿给爹娘看看。不过想想又歇了心思。 爹娘还没有分家，所有人赚的银钱都要先交给阿奶才行。可是阿奶眼里只有她的大宝贝孙子，好吃的东西从来轮不到自家。她，不想把这十五铜贝交上去。说她自私也好，不孝也罢，她宁愿把这钱都买鸡蛋给爹娘吃了，也不想便宜了大伯一家。 “表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嗯？你说。” 关翠儿见表妹一脸严肃的模样，下意识的坐直起来，俨然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逗的黎湘差点儿没绷住脸笑场。 这姑娘太乖了，乖的叫人心疼。 “表姐，咱先不论亲戚，我要是雇你帮我家做工，一天二十铜贝，你愿意干不？” “不用不用！我什么都可以干不用工钱的！” “这不行，没有让客人干活儿的道理。” 黎湘挺忌讳公私不分的，若是表姐真是无偿给自家帮工，不管做的好坏都不好去说她什么。做工就不一样了，拿了工钱认真干活是基本，做的不好可以罚，凡事都明明白白的。 她仔细的把这道理掰开了和关翠儿讲，关翠儿脑子也不笨，很快听明白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答应。不过一瞧表妹那张稚嫩的脸，她就瞬间清醒了。 “表妹，还是等姑姑姑夫回来了再说吧。” “什么事要等我们回来再说啊？” 姐妹两正说着话呢，船舱门开了，出去看郎中抓药的两大人回来了。黎湘一眼就瞧见了爹怀里的那一叠东西。 “娘？？你们怎么也买了布？” “也？湘儿你也买了？” 黎湘默默翻出自己买的那一块棉布。 关氏拿过一瞧，发现和自己买的那块一样都是棉的，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这还买重了，说明咱母女俩心有灵犀嘛。本来是买了给你和翠儿一人做一身的，现在好了，正好做两身好换洗。” 关翠儿一听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份儿，连忙拒绝道：“姑姑我有衣裳穿的！你给表妹一个人做就行了。” “你有没有我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这个姑姑这么多年也没回去看过你，只是做两身衣裳给你有什么不行的。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关氏成亲生子这么多年，自然是看得出来侄女佝偻着背的原因。当着丈夫的面儿，她没说亵衣的事儿，不过等丈夫去船尾划船了，她还是拉着姐妹两小声的说了亵衣的重要性。 关翠儿听得面红耳赤，黎湘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内衣的重要性不用娘说她也知道的。她现在无比怀念自己衣橱里那些舒适又无痕的各种款式小内内，可惜了自己不会裁衣缝制，不然的话将布拿回去自己照着做件多好。 唉…… 只能回去找块石板偷偷画给娘瞧瞧，看看她能不能领会再做出来。不过内衣这种东西，女人应该是很敏感的，娘应该能做出来吧，好想看看成品…… 黎湘趴在窗舷上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晃着晃着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儿她还没睁眼便先听到了一阵儿吵嚷的声音，其中对门乔婶儿的声音最为响亮。 “瞧瞧瞧瞧！有钱去买布却不知还点儿钱给村里人。太不知羞了！秋嫂子，我记得你前儿还念叨着小牛长的快，又要换衣裳穿了。这黎家欠你们家的钱都够买好几身儿新衣裳了吧？” 那刺耳的声音听得黎湘心中顿生烦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赚钱搬走，跟这种人做邻居简直比住在茅屋旁边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起身绑了下头发，发现船舱里的东西爹娘都已经搬走了，大概是想着搬完了再来叫自己，却不知怎么先被对门儿的看到了布。 今日自家赚了钱，买回来的东西可不少，那乔氏自然是不舒坦了。 黎湘从船舱里走出去，一眼就瞧见自家屋前围了七八个人。两三个是债主，其他的都是看热闹的。娘的脸色很不好，表姐也差不多，但她却站在前头，挡住了乔氏咄咄逼人的气势。 只是，这么多人，怎么没瞧见爹？ 不管了，先上。 “乔婶儿，你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来我家吵架呀，我家今儿可没煮肉吃。” 听到黎湘这话，好些人都想起上回乔氏吵架丢的脸，几个没忍住的还笑了。 乔氏两眼一眯，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点儿都不生气。 “你家煮不煮肉是你家的事儿，咱现在说的是你家有钱买这么多布却没钱多还点儿给债主？”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黎湘真是想把这句话刻在她脑门儿上。 “乔婶儿，你是我家的债主吗？” 乔氏：“……” “今天是还债的日子吗？” 乔氏：“……” “你是我娘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明日我们家不会多还些给村里的叔叔婶婶？” 黎湘一连几个问问得乔氏脸都涨红了也没答出来。 她无非就是想煽风点火，那就灭了她的火。其实这群人里头，最没资格来声讨的就是她了。 “各位婶婶，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我穿的都是我娘我奶的衣裳改的。十三岁了扯点儿布做身衣裳很过分吗？” 黎湘说着话，眼圈儿便跟着红了，那小可怜儿的模样瞬间叫周围人清醒过来。 是啊，黎家这十几年来过的什么日子大家有目共睹，怎么到了乔氏嘴里，就变得舒适安逸，她们居然还差点儿跟着乔氏的思路走了！ “咳……那什么，家里还有活儿呢，我先回去了。湘丫头莫哭啊，婶儿对你家可没意见。” “是是是，我家里也还有事儿。” 七八个人很快离开，丢下乔氏一人。 没人看她唱戏，她这独角戏自然也就演不出来了，最后也只能是咕哝了几句悻悻回了家。 黎湘松了一口气，看着她回家就跟送瘟神一样。 “娘，下次她要是再来你就直接进屋子不要理她就是了。” 关氏点点头，泛白的脸缓和过来。 她不是不会吵架，只是身体不行，一动大气就又要在床上躺个三五日，白白浪费银钱抓药。所以遇上乔氏她一向是能忍则忍，不跟她较劲。 今日还好，没受什么气，就是整日下来精神有些不济。这个样子自然是做不了衣裳的，她一回屋就躺下了。 关翠儿是个闲不住的，进屋就开始收拾打扫，洗衣裳。洗完又出去翻地，因为她听到表妹说想要种些韭菜辣椒。 小半个时辰后，黎湘才瞧见自家爹回来。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轻快，喜悦的情绪。 “爹你去村长家谈什么了，这么开心？”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把钱还了么。” 黎江虽然有些肉疼那些给出去的银贝，但这么多年当真是多亏了村长的照顾，所以他一有钱便想着先还了村长的。其他的就等着明天再说了。 明日是月初一日，固定还钱的日子，村民们会自己上门来拿钱，也省的他一家家去再跑。 “爹，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家里一共欠了多少？” “欠挺多。好多年呐，旧的没还完又欠了新的。你娘早些年病情凶险，郎中开了药方要一整根人参拿去配药。我去药铺问过了，最便宜的都要十五个银贝。” 人参这东西哪里是穷苦人家能吃得起的，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死，所以只能求到了村长那儿。 当时黎家刚没了大儿，小女儿也整日啼哭，一家子着实凄惨。村长便号召了全村的人借钱。 若是几百铜贝一家捐赠几个也就完了。可十五银贝，不打契约借，谁甘心出那个钱。 也是黎江一家平时口碑不错，又有渔船有收入，村里人愿意相信他才借了钱。少的几十，多的上百，都由村长记着账。 一百二十户人家，有大半都借了钱。还到现在还有五十来户的钱没还清。 其实若不是这些年关氏病情反复，村里的钱早就还完了。 “村长当初借了咱家两百铜贝，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催着还。爹刚刚去还钱的时候儿拿了你一罐子黄油酱去。” “应该的……” 黎湘有原身的记忆，知道村长爷爷是个很好很好的老人家。 “咱家现在总共还欠村里十个银贝，另外你裘叔儿那儿，还欠了他三百，还有其他的几个叔叔，加起来也有四百多。” 这些都是妻子后来生病后他又去借的，村里实在没脸去借了。 黎江说起这些，眼里都泛着泪花。 “不说那些了，不管欠多少，咱家这回都给还了。” 黎湘还没来的及跟着伤感便听到爹说要都还了。 “爹你要一次全还掉？” “是这么打算的，有钱了当然要把债全还清。” “……” 黎湘斟酌了又斟酌才开口劝道：“爹，要不然咱们先还三个月的，一次全还清太多，太招人眼了。当然裘叔儿他们私下你可以全还掉。” 听了女儿这话，黎江愣神了好一会儿，他也不傻，之前都是叫还钱的兴奋给冲昏了头脑。 “是这个理儿，不能太招人眼了。咱家在外人眼里才开始做买卖没两日呢。” 说到买卖…… “湘儿，今儿咱家和茶楼签了契，日后不能在城里卖包子了，那以后是要到镇上卖？” “不啊，镇上能赚啥钱。咱们还是去城里卖，但不是卖包子，咱们改卖饺子。不过饺子这东西就不好装在篮子里卖了，得去租个摊位，又或者是租个铺面……” 黎湘说完抬头瞧了下爹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继续说道：“饺子干吃要配蘸料，加汤吃要桌椅碗筷，所以基本要求是租摊位，当然最好是租铺面。” 租个摊位一到下雨就凉凉，有个铺面刮风下雨都不怕，她是更倾向于租铺面的。就是不知道城里租铺面的价钱…… 黎江没有一口应下，虽然饺子也很好吃，但城里的铺面想也知道会很贵，怎么都得等明日去瞧过了再说。 父女两默契的没再提及铺面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又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儿，黎湘便摸黑起了床。她也是临睡前才想起答应了那个小哥今日会早些进城里卖包子的事儿。虽说包子已经签给的茶楼不能卖了，但自己送人吃他们是管不着的。 人家那般照顾生意，不管今日他会不会来，黎湘都觉着该守信去瞧瞧，另外再通知他茶楼以后都有包子卖了。所以昨晚睡之前她就已经拿酒发了老面，这会儿起来和面正好。 她才起来点了灯没一炷香时间就听到表姐的房间传出了响动，果然没一会儿就瞧见表姐也起床了。 “表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有啊有啊，表姐你来帮我和面吧。” 黎湘有意培养关翠儿做吃食的手艺，干脆把面交给了她，自己则是在一旁掌灯做指导。 和面这东西，掌握好比例后其实容易的很，揉面也简单有一把力气就足够了。擀皮儿包包子这些关翠更是昨日就学会了。 一个聪慧的‘徒弟’带起来当真是无比顺心。 很快，从头到脚都是由关翠儿自己完成的一笼包子出锅了。 “表姐，你看看你多厉害，包子才学一天你就会做了。” 黎湘夹了一个到碗里尝了下，立刻又赞道：“跟我做的味道基本没什么区别，表姐你手真巧。” “表妹你可别哄我。” 关翠儿一双眼水润润亮晶晶的，饱含期待。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嘛，来这个给你。” 黎湘给她也夹了一个。 刚出蒸笼的包子还烫的很，关翠儿等不及的咬了一口，惊喜的几乎要掉下泪来。 昨日包子都叫姑父拿走后，蒸笼里还剩了两个包子。她和姑姑一人一个，那是她第一次吃包子，味道可以说是永生难忘。而眼前这个包子，自己亲手和亲手包的，蒸出来的味道居然和昨日那个差不多！ 其中虽然有馅儿的原因在，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揉的面是过关的。 “表姐，昨儿个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再好好想想，你看看你这手艺多好，我雇你那可不是照顾你，是因为你自己有这个能力。” 黎湘吃完包子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去搬东西上船了。关翠儿坐在灶前小口小口的吃着包子，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第25章 很快天明了。 一家子洗漱洗漱都起了床。 早饭自然就是关翠儿包的那几个包子, 还有黎湘后头熬的一点粟米粥。早上一碗清粥配包子，既有营养又养胃。 刚吃完呢，有就有人上门来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黎江是要早早出门捕鱼的，所以来的都很早。 黎湘和关翠儿赶紧去搬了板凳椅子出来给村民们坐, 自己则是进了灶间收拾。还完钱马上就得走呢。 “表妹……这个, 你拿回去。” 眼前冷不丁的出现了一把铜贝, 黎湘懵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昨日给表姐的工钱。 这傻姐姐定是瞧见自家还在还钱, 心里过意不去了。 “表姐, 这是工钱, 该拿的。我家的债用不了多久就能还完，你不用担心。” “不行！表妹你拿去先还了。” 这回关翠倔的很, 死活都不肯收回那十五个铜贝。黎湘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偷偷塞到她的包袱里去。 家里赚了五十银贝这事儿目前她还没有想过要告诉表姐, 得等自家买卖固定下来再说吧，她还要再观察观察。 黎湘跟着表姐在灶间忙活着收拾干净后，外头的村民也已经拿了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一家子这才锁上家门出发进城。 船还是那艘船，人也还是那些人，但现在一家子的心情和昨日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黎江只觉得日子有盼头的很，划船都格外有力气。关氏也是心情大好, 连气色瞧着也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因为今日不用再包那么多的包子了，所以那几条板凳都被她占用拿来裁布制衣。反正在船上呆着也没事做。她正好搬了她的针线篓子上船。等快到城里的时候儿，再把棉布篓子一收，让给女儿去包几个包子蒸上。 黎湘一共就包了五个，反正茶楼那么近, 他不够就自己进去再买就是。 “表姐一起去呗？” 关翠儿一想到跟着表妹出去她兴许又会为自己花钱便非常坚定的拒绝了。 “我留在船上陪姑姑。” 关氏忙说不用, 叫她跟着一起出去转转。可关翠儿就是不愿意, 黎湘便也随她了。 父女两一起上了岸, 提着包子赶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这回她来的早，到了差不到一刻钟后才见那小哥慢悠悠的晃过来。 “啧，还真是说话算话，来的早了。小丫头，再帮我包二十个包子。” “小哥，今日我只做了五个包子，这是送你的。因为久福茶楼已经买了我这手艺，所以我不能再卖包子了，以后你们主子再要包子的话你可以到茶楼里去买，味道差不多的哦。” 小池：“……” 所以这小丫头听话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给自己送几个包子？？这么实诚的姑娘还真是，怪可爱的。 黎湘把包子包好递给小池后总算是了了心事，这才跟着爹一起去了茶楼。 一晃又了小半个时辰过去。 其实姜悯做包子的手艺几乎已经是挑不出错来了，只是他对咸口的包子馅儿味道没有那么敏感，所以她在后厨小半个时辰里都是在教姜悯调馅儿。 教完调馅儿她的契约就算是履行完了，临出门的时候儿黎湘又去找苗掌柜打听了点儿事儿。 “什么？你想租铺子？丫头你可是签了契约不卖包子的！” 苗掌柜一听黎湘问铺子，顿时急了。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三年呢。” “掌柜的你先听我说完呀，我又没说租铺子是要卖包子，只是打算做些别的小买卖。我娘还生着病呢，肯定得有个营生。所以想问问你，靠谱的房牙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个。” 城里头的水深着呢，黎湘不敢托大出去随便找，也只能问问这个苗掌柜了。 “如何？苗掌柜？” 听到说不是卖包子，苗掌柜立刻阴转多云，又热情起来。 “房牙么我没有很熟识的，但有一个房产特多的老朋友，你且等等，我给写句话你带去。” 他返回柜台取了竹简，一边写一边念叨道：“那秦六呀说起来以前也是跟我差不多。可人家媳妇儿娶的好，陪嫁了好些铺子房子，这些年啥也不干躺在家里便能收钱，别提多潇洒了。” 这话酸溜溜的，黎湘不好接，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那秦六住在哪儿呢？离这儿远吗？” “远是不远，就在对面儿那片民宅里。你过桥后随便找个人打听秦六，或者六爷，很容易找的。” 苗掌柜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差不多干了才交到黎湘手上。 “你见着他就说是我介绍去的，把这竹简给他瞧瞧就行了。” “谢谢苗掌柜！” 黎湘开心的很，拿着竹简一路小跑出了茶楼。 “爹！苗掌柜介绍了相熟的房牙给咱们，走吧！” “不先去瞧瞧闹市的摊位吗？” “爹，我问过啦闹市的摊位都是日租的，这会儿去看，有好的也是被人占了的，咱们先去看铺子。要是太贵了，或者没好的，那咱们再去瞧摊位，然后明儿早些去交钱，成不？” 她都打听清楚了，黎江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父女两立刻沿路寻到桥过了小河找过去。打听秦六没几个人知道，一问六爷立刻就有人指了路。 顺着小河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左右，总算是找到了一家门口有两桂花树的小院子。 这和黎湘脑子里想象的大宅院儿不能说是相像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她有些摸不清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儿。 一个有着众多房产的‘大佬’住的竟然是这么小的院子。 门口敞开着，里头也是静悄悄的，父女两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要不要直接进去。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找谁的？” 黎湘一回头就瞧见个帅大叔，怀里还抱着一只漂亮的白猫。 “你是……秦六爷吗？” “ 这里没有秦六爷，只有秦六。找我有什么事儿？” “秦兄弟是这样的，我们父女两想在城里租个商铺做点儿吃食买卖，久福茶楼的苗掌柜知道后就介绍我们来找你了。这是他让我们带的话。” 黎江把竹简递过去，那秦六看完便笑了。 “这老东西，还是那样懒。行吧，给他个面子，你们要看多少价位的商铺？” “这……有哪些价位？” “有，算了，先进屋再说吧，这臭猫挺沉的。” 黎湘：“……” 刚瞧着还以为这帅大叔是个爱猫的，外表高冷内心萌萌哒，没想到自己看错了。 那只猫好漂亮好乖，好想摸一把…… “湘儿，进来呀。” “哦！来了！” 黎湘走在最后头，跟着那秦六进了院子，眼睛忍不住的去盯那只猫。那猫不知是不是有灵性，也伸着个脖子瞧着黎湘。秦六扯了几回没扯回去，干脆一把将它从怀里扫了下去。 “找你娘去！” 大白猫缩着头瞄了黎湘两眼，这才嗖嗖跑没了影儿。 黎湘：“……” 小气，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秦六拍拍身上的猫毛，取了一大串钥匙出来。 “你们是苗庄介绍来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们提过，我家的铺子都是在河边儿的。” “他没有提过……河边儿怎么了？” “河边儿，贵呀……” 秦六面上挂着假笑，并没有马上带父女两去看铺子。倒不是他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而是他觉着这父女两看着不像是个爽快的。苦惯了的人哪里舍得花上大笔钱去租一个铺子呢。等下听到价钱只怕立刻就要掉头回去了。 “我呢现在手上有四间空着的铺子，但是适合做吃食的只有两间。一间大一间小，大的一月八银贝，小的一月四银贝，三月起租。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要租的话，需要一次□□齐三个月的租金。” 黎江听完倒吸了口凉气。 老天爷，一月个租金至少都要四个银贝！这城里的房子也太贵了吧！ 他扯了扯女儿的袖子，打起了退堂鼓。 黎湘一动不动，她的反应没她爹那么大，毕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陵安城就她这两日的观察来看，是座非常繁华的城市。水路交通方便，来往的异地客商不少。城里房子门面贵也有它贵的道理。 “秦六叔儿，那其他两间不适合做吃食的铺子一个月租金多少呢？” “别想了，价钱都是差不多。一间在一家寿材店旁，一家嘛，离烟花之地太近，我想你爹应该不会同意的。” 黎湘沉默了，的确，那两铺面都不适合租来卖吃食。 “那麻烦秦六叔儿带我和我爹去瞧瞧那间小的吧？” “湘儿……” “爹，放心，你还不相信我的手艺吗？” 黎江哪里放心的下来，毕竟是那么多的银钱。可他瞧着女儿那期待的眼神儿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秦兄弟，麻烦你带我们去瞧瞧吧。” 秦六有些诧异，更有些好奇。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手艺，说话这么的自信。乡下人做的吃食在城里那可不好卖。 苗庄这是从哪儿刨来的人呐。 “行，那走吧，也不远。” 既然都介绍来了，那这父女两肯定是出得起银钱的，带他们看看也无妨。 秦六走在前头带路，沿着河道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周围住户明显少了，商铺却多了起来。 越往下便越是热闹，卖糖人的，卖香料的，衣裳铺子七七八八一大堆，黎湘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到了，就这间。” 秦六上前开了锁，站在门边没有进去。这间铺子临着河道，水气重，又长时间锁着门，里头有些霉味儿。黎湘挥挥袖子感觉还可以接受，拉着爹进去仔细打量起来。 这间铺子说小其实也不能算小，和现代那些只有几平米的店比起来已经算很大了。她估摸着大概能有二十来个平方，标标准准的长方形。正门面朝河道最是热闹，后门锁着看不着外面，但墙上开了大大的窗子，打开就能瞧见另外的一条街。 后边儿虽说没有沿岸的商铺热闹，但行人也不少，只要宣传到位，客人只会多不会少。 就是这间铺子实在太空了，若是租下来的话，还要再去砌灶台，打碗柜，置办桌椅，要开张起码得六七天才行。 她是等的起，就是不知道花起钱来爹那小心脏受不受得了了。 “爹，我瞧着这铺子挺好的，虽说是贵了点儿，但位置好呀，你看看外头来来往往的人，就你女儿这手艺，还怕留不住客吗？” 这话倒是…… 黎江想到女儿最近做的吃食，不管是包子饺子还是面，无一不是十分美味。就连苗掌柜都拿了五十银贝出来买女儿的手艺，可见女儿的手艺有多好。 他该对女儿有信心才是！ 不就是一月四个银贝，三月十二么，他，他再心疼也是可以拿出来的！ “成！咱们租！” “诶？先等等，你们听完我说的话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租。” 秦六站在墙角朝父女两招手。 “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你们要是租下来，灶台只能砌在这个位置，烟囱必须走后面，除了这两样可以动墙之外，其他墙面上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挖凿。还有楼上的两间屋子，一根木头都不许动。” “啥？楼上的房间也是一起租的吗？！” 黎湘简直是喜出望外，立刻决定要把铺子租下来。 她之前还想着要是自家来城里做买卖，娘该怎么办。她身子弱又不能一直费神，店里做生意环境吵杂她就是想休息都没得休息。现在好了，楼上的两间屋子居然也是一起租的，那这四个银贝太值了！ “秦六叔儿，这铺子我们租啦，去写契简吧！” “……” “真想好了？一次性要付我十二银贝的。” 黎湘赶紧扯了扯爹的衣裳。 黎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秦六见人答应了也就不细问了，反正自己条件都说了，那他们还要租就租吧。他领着父女两从后门儿出去上了侧边的楼梯到楼上瞧了瞧，然后才一路回去写了契简。 一下给出去十二银贝就换来了两把钥匙，黎江心疼的简直要滴血。等他想到还要请人来打碗柜订桌椅，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他是想把钱攒着给女儿到起候置办嫁妆的，结果现在一下就去了一半。他这才有些开始后悔起来。 黎湘哪能容他后悔，打听了市场上卖二手桌椅的地方立刻就拉着爹找过去。挑挑拣拣一个多时辰，配了六张窄桌子和十条长板凳，一共花了一百五十铜贝。 好不容易都搬到铺子里，黎江心想差不多了，就砌个灶台和烟囱完事儿了。 谁知道还有！！！ “爹，咱们新店得有名儿得做个招牌呀，还有食单不都得去找人写吗？谁叫咱两不识字呢。” 黎江：“……” 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乖乖的掏钱。 父女两跑了好几家店，先写了食单出来。回来把铺子楼上着重打扫了一遍后这才返回泊船的地方把姑侄两接到铺子里。 关氏哪里想到在船上等了两时辰居然等来了这样的惊喜（吓）。她都不敢问这铺子租了多少钱，反正肯定是会叫她心痛到发病的数儿！ “这铺子就这么租了？什么时候儿开张？打算卖什么？” “小饭馆儿嘛，只要是吃食那都能卖。咱家多备点儿食单，客人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黎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新铺子里一展身手了。 “表姐，你瞧吧，我没忽悠你。现在我家租了铺子要做吃食买卖，你要是不拿工钱以后可不许干活。” “我不是在做梦吧……” 关翠儿整个脑袋都迷糊了。 姑姑一家不是还欠着债吗？不是因为常年吃药家里很穷吗？为什么跟她看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 “姑姑，你们真的要雇我做活儿吗？” “当然是真的啦。” 关氏心知自己就是个拖累，平时干活都帮不到丈夫女儿，也只能寄情于翠儿身上，希望有她一起帮忙，丈夫女儿能轻松几分。 “爹娘！我去隔壁铺子找老板问问看砌灶台的师傅住哪，你们把板凳桌子先规整到角落里去。” “行，你去吧，我来收拾。” 黎江搬起桌子板凳往角落里放，关氏跟着一起收拾的时候儿看到了一袋木牌子。拿出来一看，显然是自家的食单。 她虽没学过字儿，但活了这么多年数儿总是识得几个。 这些个不知道是什么吃食的，有的要五个铜贝，有的要七个，还有二十到三十的！什么菜那么贵呀？？ 关氏正想拿着去问丈夫，突然瞥见最底下一块木牌，个头儿比其他的都大，价钱也是用红色写的格外显眼。 就一个大大的一…… 嗯？？一个铜贝？？ 不不不，哪儿有那么便宜的菜式。 可是若不是一铜贝的话，难不成是一银？！ 第26章 关氏头一回觉得自己不识字是真麻烦, 连个食单都看不明白。这道菜究竟是什么呢？到底多少钱？ “当家的，这块牌子上是什么菜啊？” 黎江回头一瞧，一脸茫然道：“这得问湘儿，食单都是她去找人写的, 我当时只顾着瞧招牌去了。” 关氏：“……” 神神秘秘的 , 心更痒了。 可女儿这会儿去隔壁打听事儿去了, 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诶, 隔壁是个啥店来着？ 黎湘站在隔壁店门口, 看着人家的招牌只认出了一个风字儿。这是一家卖杂货的, 铺面比自家小上一半儿，生意还挺好样子。她在店里转了快一刻钟后, 店主才有空招呼她。 “姑娘想买点儿什么？我这店里针线碗筷油盐全都有。” 店主是个略有些胖胖儿的女老板，瞧着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但身上一股子奶味儿，显然刚生产完没几个月，实际年龄大概要小上一些。 “大姐，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隔壁的租户，想跟你打听点儿事儿。” “哟！隔壁租出去啦？！我姓唐姑娘你贵姓呐？你们打算做什么营生啊？来来来坐下说。” 唐惠大常热情的拉着黎湘坐到了柜台里头。黎湘也只好把正事先放到一边, 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们家是准备做些吃食来卖，可店里头还没砌灶台，所以就想来找你打听打听，知不知道附近哪儿有砌灶台的师傅。” “害！找我你就问对人了！我二姐夫就是干这个活儿的。他手脚快的很，两天就能给你家灶台烟囱砌出来。你要是信得过我, 晚上我就回去说一说, 明儿他就能来你家干活儿。” “那真是太好了！” 黎湘连连道谢, 当下便和唐惠说定了时间。 她倒不担心被坑, 毕竟两家日后可是长久的邻居，正常人都不会使坏搞得日后难看。而且她比较相信自已看人的眼光。从她招待客人，和客人之间的谈话就能看出她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和她交好，没错的。 等黎湘再出门时，唐大姐已经变成了惠姐姐，听着就亲近的很。 “惠姐姐，我们家铺子刚租下来里头还乱的很，我得回去先帮忙收拾了，等拾掇好了再请你来我家做客。” “好嘞！” 唐惠笑眯眯的送走了人，转身回铺子里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却是一点儿点儿散了。她这个店是从娘家带来的。从小她就跟着娘在这看店，眼瞧着隔壁换了一家又一家的人，一家比一家人品差。 虽说方才那姓黎的小姑娘瞧着是个面甜心善的，但谁知道呢，当初那几家谁刚来的时候儿不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的，时间一长便各种毛病都出来了。顺手摸点针线都还是小事儿，最可气的是有那不要脸的居然趁着来买东西想占她便宜。 但愿这姓黎的小姑娘一家是个好的吧。 “惠娘啊，给我拿个簸箕瞧瞧。” “来了来了……” 杂货店里很快又忙活起来。 黎湘回到铺子里的时候儿桌椅板凳都已经放到了墙角，爹娘正拿着船上带过来的水桶抹布打了水在擦门窗。表姐则是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烂笤帚把铺子里都扫了一遍。 人多就是力量大，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铺子便收拾的差不多了。 “湘儿，你过来看看这牌子。上头这有一个一，到底是一铜还是一银呐？” 黎湘走过去一瞧，嘿，正是自己特制的招牌菜牌子。 “当然是银贝了，一个铜贝那能挣什么钱。” “银的！湘儿，什么菜能卖那么贵啊？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关氏生怕自家铺子被当成了黑店，一个银贝是真的多，反正她是被吓到了。 “娘，这一个银贝里，菜的成本大概占一百铜贝左右，其他的卖的那是独一无二的手艺。反正咱又不会强买强卖，挂着呗，有人愿意吃咱就给他做。” “这……” “慧娘你就放心吧，咱家湘儿有主意着呢，是大丫头了。” 黎江颇为欣慰的抹了一把汗，转头问起了砌灶师傅的事儿。 “湘儿你问到地方了吗？趁着天色还早我去跟人家把日子定下，也好早些开工。这铺子都租了，得赶紧把买卖做起来才是。” 一天十几个铜贝呢，不开张他心慌。 黎湘点点头，把自己和隔壁唐惠商量好的时间说了出来。 “今日咱们匆匆忙忙的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我跟她说好了，明天她那二姐夫辰时（七点）左右就会过来。砌灶台和烟囱的那些泥砖人家都有现成的咱就不要去和了。明天爹娘你们守在铺子里给他打打下手，我和表姐出去把做菜要用的东西买回来。” 另外，最重要的。 “爹，我想咱们能不能暂时搬到城里来住。” 黎湘是喜欢自家的环境不错，但家有恶邻实在是倒胃口的很。而且日后在城里做买卖了难道还要来回两头跑？来回要行一个多时辰呢，那爹多累。 她到楼上瞧过，一大一小的两间屋子，里头小的那间架个略大的双人床，再放个窄桌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自己和表姐一起住。大的给爹娘住正好。挤是挤了点儿，但坚持个半年一年的，她肯定能赚到钱换大屋子住！ 没错，黎湘就是这么对自己有信心！ “娘，你想想，要是每天还要回村子里，爹得多累呀。” 一句话瞬间戳中了关氏的心窝子，自家男人自已疼，她立刻站到了女儿那边。 “湘儿说的没错，还是住到城里的好。也不用搬很多东西，把被褥跟衣裳拿两套带来就行了。” 黎江：“……” 媳妇儿和女儿都要搬到城里，难道他能一个人回去吗？当然也只能答应了。 至于关翠儿，她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姑姑家吃的好住的好，马上还能做工赚钱，这么好的日子，就是让她睡在铺子里的地上她都乐意。 意见统一后黎江便马不停蹄的去把船划过来。短暂停留间把蒸笼碗筷和船上的长板凳七七八八的都放到了岸上，然后再把船停到了另一个地方。比从茶楼那边过来近了很多。 搬下来的长板凳黎湘直接扛到楼上放好，三条板凳加上木板就能铺成一张床。木板家里有现成的，等明天运上来一铺，床的问题就解决了。 “肚子好饿啊……表姐你饿了吗？” 关翠儿摇头说不饿。 黎湘不信，她扒在窗台往外一瞧太阳的位置，差不多已经申时（下午三点）左右了。有了铺子太过兴奋忙着忙着居然把吃饭给忘了，真是。 她记得来时路上有瞧见一家粥铺的。 “表姐走！咱两去买点粥回来吃。” 黎湘拉着关翠儿洗了两个大碗便出了门。 “表姐，以后你得习惯出门啦。等铺子里的买卖做起来，需要你的地方可多着呐。你说万一我炒着菜呢缺点儿调料或是缺点儿配菜叫你出来买，结果你一出门就懵了，都不知道是往左还是往右那多难受。所以从现在起就要记路了。” 关翠儿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即便表妹走在前面看不见。 她喜欢被表妹需要被表妹肯定的感觉，她要做个有用的人！ 姐妹两很快买了两大碗粥回去，四个人的量一共两铜贝。卖粥配腌菜，赚是能赚，但只有薄利。这也是黎湘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卖它的原因。 一家子喝完了粥后，收拾好了工具这才锁上门离开城里。 这回路上黎湘没再睡觉了，她隐隐有种感觉，若是睡着了肯定又会错过什么事儿。 果不其然，船还没靠岸她就瞧见家门口站了两个男人。近了瞧得仔细了才发现居然是那老王八啊呸王老八父子两。 这才短短两日，父子两竟是憔悴了许多，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老王？你两这是？？” “大江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们！” 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的围着黎江，抓着他的手便不肯放。黎湘不知为什么瞧着他两那狼狈的样子就想笑。 不用猜都知道老王家这两日没少死螃蟹，估计死了也舍不得丢就自家人吃了。死螃蟹那细菌太多太多，再健康的人吃了也要拉拉肚子。瞧这父子两的面相，嗯，没少拉。 啧啧，真是报应…… “大江，我的毛蟹都是四个铜贝十斤收来的，我也不涨价了，就原价转给你怎么样？” “……” “老王，我们家没打算再收毛蟹了。” 黎江话音刚落，小王突然滑下去抱着他的腿开始抽泣出声。 “大江叔儿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实是找不到愿意买螃蟹的人了。五十斤螃蟹天天都在死，吃都吃不过来。” “噗！！” 黎湘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父子两还能跑到自家来哭哭啼啼的还真是命大。 “死螃蟹不能吃的，那东西脏东西太多，吃完轻者上吐下泻，重者……就不好说了。” “是是是！就是上吐下泻，这两日可真是折腾的不轻。” 王老八一改当日嚣张的模样，很是谦虚的向黎湘请教道：“湘丫头你可知要怎么解毒？我家那口子还有儿媳都还在床上躺着呢。” “解毒？那你要找郎中啊，我又不会看病。” “可是看郎中不得花……” 王老八看着黎湘那张不太高兴的脸，讪讪的把钱字儿给咽了回去转头去求黎江。 “大江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多少有些情分在吧？你就帮我一回，就一回！这些毛蟹我实在没法子处理里了！” 都知道他是四个铜贝十斤收回来的，散卖卖不出去，整卖又没人买。降价他又舍不得，这就耽搁下到了现在。 黎江有些心软，他知道老王不是什么好人，但小王为人还算可以。挺大一个老爷们儿这样抱着自己的腿哭，他有些受不住。 反正这些螃蟹做的黄油酱可以存放挺久，买下来做成酱也不会亏。 正当他想点头说要买时，突然察觉袖子被女儿扯了扯。 “湘儿？” “爹你先别急呀，咱们先谈好价钱。” “价钱？不是四个铜贝十斤吗？” 黎江一头雾水。 “四个铜贝那是前两天的价，现在咱们又不做毛蟹的买卖了，自然要降一降。王叔儿，就瞧在你和我爹的多年‘交情’上，十斤三个铜贝吧。” “你！” 趁火打劫呀！ 王老八不说卖也不说不卖，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黎江，盼着他驳回黎湘的话。结果没想到黎江他居然点头了！他点头了！！ 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听一个小丫头的话，简直耻辱！ “怎么样？王叔儿，要卖吗？” “要……” 第27章 王老八最后不情不愿的把毛蟹以三个铜贝十斤的价格都卖给了黎家。好笑的是打开麻袋检查的时候儿又死了七八只, 最后一称也就三十斤了。 二十铜贝收来的蟹回本九铜贝，自已一家还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王老八肠子都悔青了，一拿到钱便立刻带着儿子回了家。 留下一堆已经不怎么活跃的毛蟹，和黎家人大眼瞪小眼。 “赶紧蒸了吧, 别又拖死了。” 黎江说完突然想起自家的蒸笼铁锅走之前都给搬到了铺子时, 现下家里就剩以前做饭的陶罐。 ………… 三十斤毛蟹用陶罐慢慢蒸, 只怕要弄到好晚了。 黎湘也想到了这茬儿, 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只能赶紧动起手来, 争取早些蒸完。 一家子生火的生火，洗衣的洗衣, 等螃蟹熟了便一起扒螃蟹，偶尔馋了便吃上一块蟹黄, 香的人连疲累都忘了。 四个人点着灯一直扒到亥时（晚上九点）才总算是把三十斤螃蟹都给剥了出来。只是剥出来后还要炒制，慢熬装罐，黎湘便催着爹娘先睡，自己和表姐两个人就行。 两口子想着明日还要早起收拾行李划船，也没坚持，简单洗漱便睡了。 黎湘其实也困的不行了, 但她瞧着表姐那好学的样子，也跟着打起了精神，教她做秃黄油。 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安心睡下。 晚上睡得太晚，早上却又得早起真是太痛苦了，黎湘惦记着和唐惠说好的时间不敢磨蹭, 强打着精神起了床。 洗漱完便赶紧把被褥卷好捆起来放到船上, 还有床板和家里米油粮食, 一大堆东西都放上去。 放完东西船舱就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 三个人只能坐在船头，顶着风去城里。 十一月的早上，江上的风是很冷的。关氏生怕着凉再拖累丈夫女儿，裹着床被子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瞧得黎湘又好笑又心酸。 娘的病一半是心病，一半是早年落了病根没好好调养，这些年又生活太差所致。从现在就得开始好好给她调理调理了。饮食上的营养一定要提上来，绝对不能省。 黎湘干劲儿满满，恨不得立马开张开始赚钱。 她正想着日后的计划呢，突然听到身旁表姐突然惊呼了一声。 一坨还冒着热气的粟米糕擦过关翠儿的脸砸到了黎家的船板上。 是谁？！ 黎湘站起身四下一看，立刻找到了罪魁祸首。 前方不远的一艘小船船尾正坐着一个眼熟的少年，挑衅的朝黎湘挥了挥手。 那是上回在镇上向自己打听伍乘风的少年，他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他是谁呀？” 关翠儿站到黎湘身边瞧过去，有些莫名其妙。 “表姐，脸上擦一擦，粘上米了。” “……” “疼不疼？” “不怎么疼，就擦了一下。” 前头船上的骆泽见两姑娘说话没理他，忍不住又丢了一坨粟米过去。 “诶！小丫头！真是你啊。” 这回粟米直接砸到了黎湘手上，好好的粮食就叫他这么糟蹋了。 黎湘皱着眉不耐烦的把手上的粟米糕抓下来团了团，盯准目标朝着那人的脸直接砸了回去。 什么人呐这是，打招呼是这样打的吗？ 没礼貌。 粘哒哒的粟米拍在骆泽脸上，直接把他给砸懵了。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儿，人家的船已经划到了前头去。 “船家，你再划快点儿超过去！快快快！” 船夫：“……” “阿泽你给我老实些，咱们这是进城，不能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 船舱里的男人还要继续念叨，骆泽直接不耐烦的打断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天天念叨，烦不烦……” 不就是进城住吗，只是换个地儿而已，依旧是没有亲戚朋友，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不过，听说有人在城里码头见过伍乘风，到时候自己可以去找他打架去！ 至于那个小丫头，切，真不识趣儿。 骆泽很快便将这一茬儿给忘到了脑后。 黎湘也没把今日这一出当回事儿。毕竟铺子才刚租下来，要忙的事儿一大堆呢，谁有闲工夫去记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 一家子把东西卸到岸上后，黎江便先行去泊船。黎湘和关翠儿则是慢慢开始往铺子里头搬东西。现在铺子里的碗柜什么都没弄齐，粮食放下面会受潮不说还怕有老鼠。所以姐妹不光把被褥什么的搬上了楼，连粮食也一起了。 别的都好说，粮食是真重。 之前剩下的五斤面粉还有前天刚买的粟米和家里存的豆子，沉甸甸的得有五十斤了。黎湘搬上楼再下来时累的不行，扶着门板上刚歇了口气突然发现眼前掉下一缕灰。 楼上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是表姐刚搬了东西上去了。 这哪儿行啊……若是开张了，楼下客人吃着饭，正遇上楼上有人一走动灰掉下来，那多倒胃口。 黎湘赶紧爬上楼瞧了瞧。 里头那间小屋子地方就那么大，板凳已经放好了就等木板。外头这间原先是想着把爹娘的床放在靠里屋的角落里，尽量空出多余的空间来。现在看来，不行了。 等楼下一开张，自己和表姐肯定是要一直忙的，所以白日里不太可能上里屋去。倒是娘，大多时候儿得在楼上休息或是做针线，她在楼上呆的时间比较久。 这样的话，床就不能放里面了，得挪到靠门边的位置。这儿的下边儿是厨房后门，轻轻走几步路就是有掉灰那也是掉厨房后门儿，不碍事。 “表妹，木板，木板我拿上来啦！” “你傻啊你，一次少拿几块啊，拿这么多！” 黎湘赶紧去楼梯口把木板接了一半过来。 “表姐你去铺咱两的床，这房间的，我先给调调位置。” 关翠儿应了一声，抱着那几块木板去了里屋。 姐妹两在楼上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顺利铺好了两张床。等拿抹布擦一擦再把干草被褥放上去成。 这会儿楼下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一些小件的关氏也帮着搬到了铺子里的桌子上。黎湘瞧着没什么要搬的了便领着表姐去河边打了水回来打扫。 像这种日常刷洗的水直接从铺子前的护城河打就行，人喝的话还是得走上百来米到一处公用水井去打。 对了，厨房里头外头都得备个大水缸才行。 黎湘骤然发现自家铺子还缺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今日要买的东西也是真多，爹估计又要捂心窝子了。 “阿湘妹子在吗？我是唐惠。” 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黎湘连忙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下了楼。 “惠姐姐你们可真准时，我爹去泊船了，马上就回来。” “没事儿，我跟你说一样的。这是我二姐夫，姓曹，他呢有个小徒弟运泥砖去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过来。你们想打什么样的灶台可以先和我二姐夫沟通沟通。不然砌好了不满意再来拆，会很麻烦……” 黎湘愣了愣，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 “好的，谢谢惠姐姐了。” “那你们先忙着，我得开门儿去了。有啥要帮忙的就来叫我。” 唐惠没有多呆，把人往铺子里一放便离开了。她那二姐夫是个会来事儿的，立刻就给自己找了活儿干。 “黎姑娘，方便跟我说下灶台的位置吗？我先画下线。” “哦哦！可以可以，曹师傅这边儿。” 黎湘照着昨日秦六爷划分好的厨房位置说给了曹师傅听，然后便瞧见他拿着瓢舀了石灰贴墙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 “等等！” 这个形状，这个位置，太小了吧，也不实用啊。 “曹师傅，能不能在这边儿靠墙角的位置做一个弧形的灶台？墙角的地方空出一些坐人放柴火。” “这……弧形？我还真没见过是什么样的，要不你来撒？” 黎湘二话不说便接过了石灰袋子。 对厨师来说一个顺手的灶台太重要了，一个两孔灶显然是不够用的。她自己拿着石灰撒，将墙角的位置几乎都圈了起来，只留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 灶台分横着三个大孔，竖着三中孔。到时候儿安上陶罐在角落里，平时几个大锅工作它也能温着水，若是需要煲汤什么的，只需要另外加柴就行。 她把自己对灶台的要求仔仔细细的都和曹师傅说了一遍，见他是真的听明白了才将石灰袋还给他。 正好这时爹也回来了，黎湘便把弄厨房的事儿都交给了爹去照看。有他守着铺子，自己和表姐也能腾出手出去采买东西。 “爹，我和表姐出去看看集市的东西，顺便把水缸和锅给订了，午饭等我回来做啊。” “知道啦，你去吧。对了，带点钱在身上。” 黎江知道女儿身上还有三四百铜贝，但那是他早就答应给女儿的私房钱，买锅买水缸自然不能用她的。 “两银贝，够了吧？” “够了够了，放心吧爹。那我们走了啊！” 黎湘宛如出笼的小鸟，拉着关翠儿一路小跑出去。 “表妹，咱们先去哪儿啊？” “去菜市场瞧瞧吧，毕竟是咱们以后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先熟悉熟悉。” 黎湘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用心记着自家铺子周围的环境。自家左边是那唐惠的杂货铺，右边隔着一条巷子是一家卖酒水的，另外对岸有三棵靠在一起的柳树，形状还蛮怪异。 早先该问问那秦六爷这边街道的名字才对，这样就算是走岔了路也能问回去。 “表妹，菜市场在哪儿啊？咱们都没去过怎么知道地方？” 黎湘：“……” 她有些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嘴。 “表姐你看这儿是啥？” “你的嘴呀……” “对呀，咱们长了嘴可以问嘛。你别老怕别老想着人家会瞧不起你鄙视你，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人三分笑，嘴巴再放甜点，一般人都愿意回答的。喏，前面那个大姐，挎了一篮子菜的那个，表姐你照我说的法子去问问她。” 关翠儿一听要自己上，瞬间紧张起来。捏着衣角感觉浑身不自在。 “表妹，我不行……” “怎么不行，表姐你长的又不丑，笑一笑，再问她大姐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就一句话，你去试试嘛。要是她不理你，那我保证以后再不要求跟人打交道了。去试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黎湘眨巴眨巴眼，万分期待的瞧着她。 “那我……我，试试吧。” 关翠儿不想叫表妹失望，她在心底反复默念着表妹刚教她的那句话，踌躇着走到了那个挎着篮子的大姐面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大姐，你，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 “菜市场？近的很呢，你瞧见那栋青瓦房子没，从它旁边的小巷子进去直走到底，出去就是菜市场啦。小姑娘刚进城的吧？” 大姐很是热情，不光介绍了菜市场的位置，还说了一般菜肉的价钱。陌生人的善意很是温暖，立时缓解了关翠儿的紧张。等那大姐一走，她便欢喜朝黎湘跑了过去。 “表妹，我问到了！” 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轻快，多开心。 黎湘忍不住笑了。 “那就拜托表姐带路啦。” “嘿嘿~走吧走吧。” 姐妹两心情十分不错的顺着方才那大姐指的方向找到了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和黎湘想象的不太一样。她以为像这都马上入冬了，蔬菜该十分少才是。没想到，居然那么多。 常见的白萝卜胡萝卜就不说了，茼蒿芥菜小白菜也是很多，还有西葫芦莲藕和冬笋等等各种新鲜蔬菜！ 南方就是好，蔬菜水果多的很。 黎湘眼巴巴的看着一个水果摊上的苹果和橘子，馋的厉害，可她不好意思买。家里虽说是赚了些钱了，但租个铺子已经花了一大笔，再加上置办东西花出去的钱，爹娘心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觉。眼下铺子里也没个进项，还是等等吧，等她赚了钱再来把这些个小宝贝买回去！ “表姐，走，咱们瞧瞧莲藕去。” 那老婆婆摆的莲藕看着很是不错的样子。 “老婆婆，您这莲藕好新鲜呐，是今天摘的吗？” 老婆婆摇摇头，非常诚实道：“是昨晚上摘的，五个铜贝一斤，小姑娘要吗？” 五个铜贝一斤的菜算是挺贵了，不过黎湘拿这莲藕有大用，想想还是决定要买。老婆婆背来的也不多，就二十斤，她付了一百铜贝全买了。 “表妹！！二十斤莲藕啊，你顿顿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啊。怎么买这么多？？” 关翠儿无法理解，在她看来一百铜贝可以买好几背篓的菜了，现在就只买了二十斤莲藕？？ “这东西我有用，肯定不是乱花钱你放心吧。走走走，咱们再去看看萝卜。” 黎湘拉着她在菜市场转来转去买了几把青菜，最后又买了五六根白萝卜胡萝卜，还有五六根大棒子骨。肉也切了半斤在背篓里。七七八八竟是花了近两百铜贝。 “……” 控制了又控制，还是花多了。 “表姐，你先把菜都背回去吧，我去找下打铁铺子一会儿就回。” “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没事，打铁铺子我知道在哪儿，一点儿都不偏僻。你先回吧。” 怕她不识路，黎湘还特地给她送到了路口。然后转头去了打铁铺子定下了两口大铁锅。也是运气好，那打铁铺子的老板便有朋友是制陶的师傅。由他介绍，陶缸也很快定了下来。 忙完了两项大事，离做午饭的时候儿还早，黎湘便想着绕远些转转摸下周围的情况。 出来的时候儿走的是右边儿，她决定绕一圈儿从左边儿回去。一路上瞧见了不少的商铺，衣食住行样样都有。就连她心心念念想买书的书肆都有一家。 可惜没开门。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板要下午才会来。 这家书肆就开在距离自己铺子不到五百米的位置，还是很近的。黎湘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儿。知道了地方等下午空了再过来买一本启蒙的书简就是。 转的差不多了，她便回了铺子里。 这会儿爹和那曹师傅正在忙着砌灶台，铺子里脏乱的很。外头一个少年正在卸着板车上的泥砖。她没瞧见表姐和娘那应当是在楼上。 “爹，我回来啦！” “诶！湘儿你来瞧瞧，这灶台的样子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黎江让开位置，把刚砌成的灶台底露了出来，仿佛一个大大的月牙。 黎湘一瞧便满意了，毕竟是她亲手画的线，再歪也歪不到哪儿去。就照着这个底往上砌，绝对没问题的。 “就是这个样子，很好啦。” 她看了下厨房，找到了之前放在船上蒸包子的炉子。 “爹你帮我把这炉子搬到后门儿去吧，我去做午饭。” “行，我来搬。” 几十斤重的炉子对黎江来说那是小菜一蝶。搬完了炉子，他又拿着水桶去井里打了两桶水提回来。 这时关翠儿听着动静下来了，也帮着一起把柴火搬到了后门儿。 “表妹，就这一个炉子，咱中午做什么吃呀？” “嗯……做面条吧。” 方便快捷不占地儿，经济又实惠。 “表姐，我去弄水和面，你帮我把那些莲藕都洗出来吧，等会儿要用。” “好好好。” 关翠儿心里早就痒痒了，就想瞧瞧表妹拿莲藕做什么。 二十斤莲藕她直接背到了河边，拿刷子刷得干干净净后又背去了水井边，打了井水来冲洗。 她这样一副生面孔，又带了那么多莲藕，着实瞩目。一个来打水的大娘主动开口询问道：“小姑娘，面生的很，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关翠儿心一慌手一动，手里的莲藕顿时断成了两半。好在她还记得先前表妹说的那些话，勉强扯出个笑脸回道：“我们是新来的租户，就在前面杂货铺旁。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张了，主要是卖些吃食。” “哟！卖吃食啊，是卖粥还是卖面？手艺怎么样？” “我表妹手艺很好的！” 话一起了头再说仿佛也没那么难了，关翠儿和那大娘又说了几句话才背着莲藕回了铺子。 这会儿黎湘的面已经醒好了，正在搬桌子出来准备揉面。眼下厨房还没修整好，条件简陋，煮饭炒菜都麻烦的很，还是煮面方便。有汤也有面，饱肚子的很。 “表姐，莲藕洗好放一边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关翠儿应是应了，却是个闲不住的，问明白做面要的配料后又赶紧去洗了葱姜蒜出来切好。准备好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瞧着表妹做面。 “咦？表妹，你这回做的面怎么比上回的宽了那么多？” 她还记得第一次吃表妹做的面，那面条是细细的一根。但现下表妹做的却是有两指宽的面，瞧着怪稀奇的。 “面嘛，也不都是固定的模样，就像粟米，可以是粥也是饭，全看你怎么做。” 黎湘认真的把面饼擀得薄薄的，再切成二指宽的面条撒上面粉抖开。等面条全都切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 炉子里的火大，面也熟的很快。正挑着菜呢，她突然想到什么，伸头朝铺子里头喊了一声。 “曹师傅，你和你徒弟能吃辣吗？” “能的能的。” 听到里头的回答黎湘心里有了数儿。她把面都挑进碗里后，依次把盐和葱姜蒜苗辣椒粉都加到了面碗里。再把面汤都腾出来，洗锅烧油。 等锅里的油烧至七八成熟的时候儿，直接拿汤勺舀起半勺油来浇到面上。 嗞啦几声响后，一股了辣椒蒜苗被热油浇出来的香味瞬间飘散出来。 离的最近的关翠儿最先闻到，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原来面条儿还能这样做！ 这面条看着油亮亮的，味道还那么香，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表姐，你要加醋吗？” “哦，要要要。表妹，这是什么面呐？” 加完醋的黎湘小心的擦掉碗沿上的油星，端起面碗闻了闻，很是满意道：“这个啊，叫油泼面。” 第28章 “好香啊, 是哪儿来的味儿……” “惠娘是你做好吃的了吗？” 相邻的几个铺子里的老板闻着味儿都出来了，只是看来看去，都没发现香味儿的来源。还是走到屋后头才瞧见是隔壁的新租户在做面食。 人家才刚搬来，都还没有修整好, 他们也没跟人打过招呼都不好在人家吃饭的这个时候过去。可是光闻着味儿却吃不着, 简直叫人心痒难耐。 唐惠瞧瞧自己手里刚热好的粟米饼又瞧瞧人家碗里的面, 瞬间没了胃口。 突然好羡慕二姐夫…… 黎湘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周围有人, 她端了一碗面让表姐送到楼上, 自己则是进去叫人出来吃面。 刚出来就瞧见隔壁的唐惠正吃着粟米饼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几碗油泼面。 “惠姐姐, 你已经在吃了啊？我刚做了面想去叫你的呢。” 唐惠：“……” “诶！小姑娘，惠娘她用不着吃了, 能不能把那碗面卖给我呀？” 旁边一道声音响起，黎湘才发现隔壁后门儿还站着两个男人。 “这面……” 煮好了也不能浪费, 等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谁说我用不着吃的，我还饿着呢！” 唐惠一口吃掉了剩下的米饼，端走了黎湘手里那碗面。 “谢谢阿湘妹子！等会儿我吃完了再把碗拿来还你。” 说完她便端着面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旁边两人心知是没自己份儿了，倒也不甚在意。兴许只是闻着香呢，面么，不都一个味儿嘛。 黎湘没理他们, 擦了桌子拿了板凳出来，刚摆好筷子曹师傅他们也洗好手回来了。 “黎姑娘，这是什么吃食？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油泼面，用面粉做的，尝尝看？” “面粉？” 曹师傅有些诧异。自家媳妇儿也去买过面粉回来吃, 但她揉出来的面团扯不出面, 只能切块煮成羹, 要么就是面糊糊, 味道也就一般般吧。 而眼前这碗，先不说那扑面而来的香气，就只说那沾了辣椒油亮亮的面，瞧着都让人食欲大增。 他迫不及待的挑了面一尝，先是尝到了辣，待嘴里的辣味淡了，香醋的味道才突显出来。香滑筋道的宽面加上酸辣开胃的配料，哪怕只是里头的一根蒜苗都好吃的不得了！ “黎姑娘，你这手艺不说了，等这铺子开起来，绝对是生意兴隆！” “嘿嘿，多谢曹师傅吉言了，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黎湘端着自己的面上了楼，下头三个人呼啦啦吃着面，一人再一碗面汤，很快便光了盘。 曹师傅和他小徒弟都挺不好意思，哪有在别人家吃饭吃光盘的。黎湘倒是开心的很，自己做的吃食别人喜欢，那就是对她的肯定。 既然曹师傅和他徒弟对油泼面接受良好，那说明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能吃的。幸好自己之前已经做了油泼面的食牌，就不用再去补了。 一碗油泼面五个铜贝，良心价~ “阿湘妹子……” 黎湘吓了一跳，正下着楼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一个人。 “惠姐姐？面吃完了？碗给我拿去一起洗吧。” 唐惠幽怨的看了黎湘一眼，把早就洗干净的碗递给她。 “你做的面真好吃。” 好吃到她以后大概都对粟米饼没有兴趣了。唐惠说完还叹了一声气才走。弄得黎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表妹，我去洗碗吧，你不是说下午要把莲藕弄出来吗？” “啊！对！差点儿忘了。表姐你拿一下，我去隔壁杂货铺买个东西。” 黎湘把碗一放，追着唐惠前后脚的进了铺子。 “惠姐姐，你这店里的小石磨要多少银钱呐？” “小石磨……三十铜贝，最低价，我就赚你两铜贝。” 这个价钱还可以，黎湘表示能接受，二话不说便掏了钱把小石磨给买下了。 虽说叫它小，到底也是石头做的，好几十斤重，她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搬到铺子后头去。 小石磨可是个宝贝，等厨房一休整好它也得占个地方。有了它，以后早上就能喝豆浆了，还有，她可以把淀粉做出来了！ 要说做菜，淀粉真的是一个使用频率超高的一样食材。可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红薯土豆，玉米也不曾听闻。所以她一看到莲藕才起了念头，想要用莲藕来做‘淀粉’。 莲藕的‘淀粉’其实也就是藕粉，这东西营养高又低脂，在现代就是一种营养品。但在这个暂时还找不到其他高淀粉含量的粮食时，它就是自己的‘淀粉’。 “表妹，是要把莲藕弄碎了放进去磨吗？” “对！表姐咱两一起来，先把莲藕给切了剁碎。两节藕之间的藕蒂记得切了丢掉，要是里头有沙没冲赶紧还得拿水再冲了才能剁进去。” 黎湘把石磨放好，先仔仔细细的拿水给冲洗了一遍，然后提了个干净的木桶放到石磨出口下，准备拿来接磨出来的藕渣。 就一小会儿的功夫，表姐已经切碎了两节莲藕，正好她接着拿过来磨。 姐妹两配合默契，安安静静的做着手里的活儿，半个时辰后，二十斤莲藕就全部磨成了渣。 黎湘简单收拾了下，跑上楼去把自己买的那块棉布偷偷拿了下来。这可还是全新的棉布呢，要是让娘知道自己拿来过滤藕渣…… 肯定要心疼到窒息。 幸好娘已经睡午觉了，不然还真是不好偷出来。她打算速战速决，然后去洗干净晾好放回去。 “表姐，你帮我撑着这块布，我来弄藕浆。” 关翠儿下意识的接过表妹手里的东西，待看清是新棉布时，心跳瞬间加速。 “这……” “嘘……别让我娘听见了。” 要是有别的布她也不会拿棉布来嘛，谁叫家里几乎都是麻布呢。 “拿稳了啊，我要把藕渣倒进去了。” 黎湘把磨出来的藕渣都倒进了棉布里，立时便有着米白色的浆水流到下面接着的木盆里。她使劲儿把那一大包挤了又挤，等差不多没浆水后便加井水到藕渣里反复冲洗。这回出来的浆水颜色浅些，但还是很浓。 来来回回的挤了冲，冲了挤，一共用了三个大木盆来接，那藕渣冲出来的水才算是变清了。 “好啦，剩下的让它自己沉淀就好了。” 这三大盆子沉淀出来的藕粉至少也有两斤左右，足够她用很长一段时日。诶！她得赶紧去把布洗了晾起来才是！ 黎湘把三个盆子交给了表姐照看，自己去河边把棉布洗好偷偷晾到了楼上的里屋。说起来楼上晾晒衣裳的地方都还没有弄出来，这块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干。等下要干不了，那就下去烧点水把布拿去烤烤。 尽量不要让娘发现就对了。 诶？自己下午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来着。 黎湘突然想起上午回来时路过的那家书肆。这个点儿，那家书肆应当是开门了，她得去一趟，买点儿启蒙的书回来学学。 不识字儿真是太难受了，自家的食牌都只能靠价钱去认。 “表姐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帮我看着这三个盆儿，别人让动它们。” “去吧去吧，我肯定看好。” 黎湘这才放心了些，重新把毛躁的辫子编好后便带着银钱去了上午路过的那家书肆。 隔着老远她就看到开了门儿，只是那门口一个驻足的都没有，瞧着颇为冷清。 她站在门口往里瞧了瞧，没看到伙计，试探的先喊了一声。 “老板在吗？” “…………” “老板在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 奇了怪了，门开着却没老板？ 就在黎湘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儿，书肆二楼传来了一道女声。 “想买什么自己进来瞧。” ………… 好吧，听到这绵软的声音，她心里那一丢丢不满瞬间没了。 “老板，我想买点儿启蒙的书简，能帮我拿一下吗？” “启蒙？等着。” 楼上传来一阵儿细细簌簌的声音，听着像是才起床。 一炷香后，先是一阵香风拂过，然后才有一双蓝色缎面绣鞋从楼下款款而下。 黎湘一抬头就惊，头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肌肤如玉，眉目如画。在这个没有美颜的时代，她只是描了个眉便能和现世的大明星相媲美。简直就跟长在她审美上一样！ “小丫头，是来给家里兄弟买书简的？” “不，不是的……我是想买来自己学。” 听到是她要自己学，美人儿老板兴致顿时高了几分。 “难着有姑娘家肯自己学字，我得给你挑卷好的才是。” 她绕着书架转了转，翻了几卷书简都不太满意。突然想到什么，又上了楼。再下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两卷书简。 “来，小丫头看看，这两卷如何。” 黎湘下意识的凑上前去一瞧，发现那书简上不光有字，还有图。第一个字只看图她就知道了是山字。 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 “喜欢吗？” “嗯嗯嗯！喜欢！多少钱呐？” 美人儿老板笑了笑，声音很是温柔。 “十个银贝。” 黎湘：“……” 第29章 十个银贝！！ 只是一卷启蒙的书简, 怎么会那么贵！！她以为最多也不过是五六百铜贝的。 “老板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黎湘：“……” 就是看着不像才问嘛。 “太贵了，我买不起。” 就是有钱，她舍不得一下拿出来买。只是启蒙而已，实在不行她可以等一个月, 等伍乘风回来了再去找他教自己嘛。 “老板那种没有画儿的是多少钱呐？” “没画儿的啊, 一个银贝……小丫头你可真是不识货。我这两卷带图解的千字文, 可是别人想买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美人儿老板的情绪瞬间变得懒怠起来, 她抽了一卷无图的千字文放到桌上, 连话都懒得多说几个字。 “看吧。” 黎湘打开瞧了一眼, 大概和天书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她根本都不认识。和那本有图的一比, 伤害实在太大。 一个银贝……买还是不买呢？ 要不再去别的书肆瞧瞧？这家书肆总觉得哪儿怪怪的。除了老板长的美很吸引她之外，书的价格简直就是在凌虐她。 就在她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说不买了的时候儿, 一旁斜靠在书架的美人儿老板突然说话了。 “我观你打扮，家中想来不甚富裕。如果没有先生指点的话，不建议你买回去哦。” 黎湘有些诧异，漫天喊价的是她，暖心提示的也是她。好像她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冷嘛。 一个主意迅速浮上心头。 “老板，咱能不能商量商量, 将那本带图解的千字文租借于我，又或者，卖给我让我分期付款？” 美人儿老板很明显的愣了下。 “租借？分期付款？你这丫头……” 脑子还真是够灵活的。 她仿佛是在认真思考着黎湘话的可行性，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走过来拿起那卷带图千字文道：“租借不是不可以, 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拿了我的书简跑了, 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再说分期付款, 这名头新鲜, 我想知道你打算分多少期来还，还不上又当如何？” “我可以把我家的户籍证明拿来给你看，然后你把地址抄下，若是我偷偷跑了，或是弄坏了不赔钱，老板你大可以报官。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总不至于为了几个银贝把根都丢了。而且，我家刚在前头租了一间铺子，是要准备在城里长久做买卖的，哪儿能说跑就跑了。” 黎湘尽量用自己最诚恳的语气去回答她的问题。 “分期的话，我能接受的最短期限是十个月，一月还你一个银贝。” 美人儿老板听完她的话，点点头，再问却是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租铺子？租的哪里的铺子？” “就是前面杂货店和酒铺中间的那间，我家正在修整厨房，等弄好了过几日就能开张了，做些吃食卖。” “那间啊……行了我知道了。这千字文，把你家户籍拿来给我看过后，一个银贝你拿走吧。一个月后记得来还钱。” 黎湘听完简直喜出望外。 “好嘞！谢谢老板！我这就回去拿去！” 她跑的很快，生怕老板再跟她反悔似的。 “唉，也不知这丫头能坚持学多久……” 听完这句话，里头的书架后突然冒出来了个青衣女子。她身着劲装，手持长剑，显然是个护卫。 “夫人，需要奴婢去查查她吗？” “你家主子是有病吗？我身边出现的每个人都要查查查？！人家一个小姑娘就不能是单纯的想认字吗？！不知所谓！” 温柔女老板瞬间变身暴躁小仙女，发完一通脾气便愤愤的上了楼。留下青衣女护卫哑然无声。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这回主子又背锅了…… 等黎湘兴冲冲的拿着户籍证明再跑回来的时候儿，总觉得美人儿老板心情差了好多。不过她还是很干脆的把千字文给了自己。 一个月一个银贝，她有信心肯定能够还上，所以这两卷千字文她拿的毫不心虚。临走的时候儿，她大着胆子又返回去，问道：“老板，你瞧我家铺子离你这书肆挺近的，若是我有不懂的地方，能拿过来请教你吗？” “可以……不过不要上午来，我要睡懒觉。” 黎湘：“……” “还有，不要叫我老板，叫我柳夫人。” “好嘞……” 太可惜了，美人儿老板居然已经成亲了！柳夫人，夫家姓还挺好听的。 黎湘美滋滋的抱着两卷千字文回了铺子里。 不过眼下她是没什么时间学了，因为下午娘一醒便拿了棉布出来要给她和表姐做亵衣，这会儿正等着她回去量尺寸。 她得想个法子让娘改变下思路，给表姐另外做一种双带子的胸衣。自己么，平平板板只要是件棉的就行。 黎湘回去的时候儿，娘已经给表姐量完了尺寸，表姐耳朵上的红晕都还没有褪去，羞涩却不拘谨，比起刚到家里的时候儿已经好太多了。 “娘，我回来啦，户籍还你。” 关氏收起户籍，瞧了瞧女儿怀里抱的两卷书简，有些不明白就这么一堆竹子和字儿怎么就要一个银贝那么贵。但丈夫都同意了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过来，我给你量量。” 黎湘听话的站过去量完了尺寸。家里没有什么皮尺线绳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根布条，量到哪儿便在哪儿打个结算是记号，做衣裳的时候儿再来比着做。 她看着自己那个结和表姐差了好几个巴掌，简直心塞到不行。哪个姑娘家不喜欢自己身材饱满呢。 不过十三岁，注意注意调理，应该还能长起来的吧？ 黎湘没好意思去问她娘，把竹简放到里屋后便下楼去照看藕粉，顺便监督灶台去了。至于她想象里的内衣，她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等亵衣做好后自己动手给表姐改一改。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曹师傅和他徒弟天快黑的时候儿便已经离开。黎湘和表姐一起把沉淀好的藕粉倒掉水后取出来放到麻布袋里，等它再晾干晾干就能使用了。 忙活完了才开始简单煮了点面吃。 天渐渐黑了下来，黎江和妻子睡在新床上小声的商量着明日要干的活计，黎湘则是点着油灯在学习竹简上的生字。 她知道在昏暗下的灯光长时间用眼不好，所以只打算学上半个时辰，目标牢记二十个生字。 “表姐，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要一起来学字。” “我？我哪儿能识字，我很笨学不会的。” 黎湘：“……” “你这思想就不对，为什么总是要去否定自己？你从哪里看出自己很笨的？学做包子不是学的很快吗？下午我瞧着你缝制衣裳也是手巧的很呀？连我都不会呢。所以你哪里笨了？” 关翠儿呆住了。 自己哪里笨呢？好像从小爷奶伯娘都是这样说她的啊。猪头猪脑，笨得要死，干什么都不行。 可是表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自己做鞋做衣裳都会，包子也学会了，面食也学会了一点点，还会包饺子。好像，好像也没那么笨。 “过来过来，咱两一起学。你都还没学呢，怎么就知道学不会。” 这回黎湘再叫关翠儿便没有拒绝了，她直接坐了过去，跟着表妹一起识字。 “这个字念山，大山的山。表姐你用手指头沾点杯子里的水，咱一边在桌子上写一边记，多写几遍这样记得更牢固些。” “好……” ………… “这个字念人，笔画很少很简单……” 黎湘一边自学一边教着表姐。有个图形分不清是江还是河她便做了记号跳过等着明日去问那柳夫人。 学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她便收了竹简，熄灯睡觉。 凡事欲速则不达，她今天背了十来个字已经差不多了。早睡早起身体好，等明儿早上再来复习一下。 翌日 天刚亮黎湘便醒了，醒的时候儿表姐已经不在床上了，她也麻利的穿好衣裳一边背着昨晚上学的字一边下楼准备洗漱下做早饭。走到楼下正好看见表姐竟是找了个小木棍自己在地上练字。瞧她那写的那些字，一个错的都没有，看来是真记下来了。 不错不错，学习态度端正，能听进去话就行。 黎湘没去打扰表姐，转身进了铺子开始找东西做早饭。 本来是想熬点粟米粥再煎几块鸡蛋饼的。但她翻东西时把之前家里存放的莲子给翻到了。便临时起意去挖了一块藕粉下来，准备做个甜食早点。 粟米健脾养胃，藕粉清热养血，都是养生的好东西。 她把莲子清洗干净后直接加清水加糖开始熬煮，待到莲子熟透了再改小火，将加了水和匀的藕粉水慢慢倒进去搅拌。煮至半透明藕香出来了便可以出锅。 其实这碗藕粉莲子羹加上桂花的话是最好的，可惜附近没有遇见桂花树，只能这样吃了。 出锅时她忍不住自己先尝了一口。 啧啧，藕粉的清香十分浓郁，莲子软糯，甜甜的一勺吃下肚，胃里暖暖的，心里甜甜的。 美好的一天开始啦！ 第30章 今天黎湘有个大任务。 开吃食店嘛, 除了要调料齐全之外，泡菜咸菜那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厨师还是一个擅长川菜的选手。 没有酸萝卜酸辣椒酸姜，炒菜都没有灵魂。 所以得早几日给腌制起来，能才入味儿。 早饭吃过后, 黎湘还是跟表姐一起去的菜市场。两个人嘛, 路上有个伴儿, 带回去的东西也能更多。这回她们直接去了卖萝卜的摊子, 一次性买了五十斤的白萝卜一起背回了铺子。 然后就是买泡菜罐子。 结果失算了。 这个时候人家腌制咸菜那都是直接用陶罐陶缸做的, 腌制完后直接拿麻袋套着草饼一堵, 泥土一封便齐活儿。像泡菜坛子那样，可以隔绝空气用水封口的盖子, 这会儿还没有呢。 五十斤萝卜都买回来了，退是退不了的, 吃也吃不下。黎湘只能用笨办法，有钱能使用鬼推磨。她去找了那制陶缸的师傅，出高价让他特制几个。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师傅才算是把她要求泡菜坛子给盘了出来。 可泥胚做出来了，还得烧制，得等到明日才能出窑。黎湘只能悻悻的回了铺子。 好在萝卜能放，一两日没什么问题, 就是看着有些闹心。 “中午就吃萝卜吧！” 把它们做的香香的吃到肚子里，看着就没那么烦了。 黎湘跑去隔壁杂货铺，买了一块擦丝的板子回来。姐妹两一个削皮一个擦丝，弄了十根大萝卜擦了满满一大盆。瞧着是挺多的，拌上盐才放一会儿缩了水。挤干大部分水份后开始加调料。 葱姜末是必不可少的, 再加两颗鸡蛋半勺五香粉, 虾粉也要放上一点。全和匀了就可以加面粉进去了。 关翠在一旁瞧着, 仔细的记着每个步骤, 不懂的便问，表妹也会告诉她，一点儿都没有要藏私的想法。 “表妹这些萝卜丝加上面粉后要拿去蒸吗？我先去把蒸笼洗洗。” “不用不用，咱们用炸的。表姐你帮我生下火就行。” 她准备做油炸萝卜丝丸子，一道非常下饭的素菜。 黎湘长大后其实很少有吃这道菜，偶尔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炸一点儿素丸子。她都快忘了萝卜丝丸子的味道了。 “油热啦！” “来了来了!” 黎湘一手拿个勺儿，一手挤着和了面的萝卜丝出来，像做肉丸子一样从虎口出舀出放到油锅里。 “表姐，撤两根柴，现在要小火。” 萝卜丝丸子已经定型，再大火里头没熟外头都要焦了。炸这东西的时候儿火候一定要掌握好。 黎湘细细给表姐讲了这其中的诀窍，很快捞出了一第锅的萝卜丝丸子。 刚从油锅里出来的丸子还烫的很，两人谁也没有下嘴，一直等第二锅快熟了，她们才去拿了一颗。 也不知是不是这古代的萝卜比现代的萝卜更无公害，吃起来总觉得要比以前小时候儿吃过的更香一些。 丸子外面的面糊炸的咸香酥脆，里头的萝卜丝清香里又带着那么一丝丝的甜，好吃又不腻，黎湘满意了。手艺总算没有褪色，配上粥正好。 炸好丸子后，两人临时拿泥砖搭的小灶台也熬好了大罐粟米粥。关翠儿忙着整理桌面搬凳子吃饭，黎湘则是擦了两根萝卜，又去做了个凉拌萝卜丝。 也不用太复杂的调料去拌，就和她上次做的饺子蘸料一样，全搅和拌上后，吃上一口那真是酸辣爽口，生津开胃。 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黎湘却在忙着装食盒。真是感谢万能的杂货铺，什么小东西都能买到。 她要去书肆，总不能直接端着个盘子就去了。老板那么个仙女儿般的人物送东西好歹也要郑重些。 “湘儿你不吃饭啦？” “吃呀，我喝碗粥就行了，快的很。” 黎湘哪会饿着自己，她比谁都更紧张自己的胃。一碗粥喝完手，她便带着自己书简和食盒去了书肆。 也是运气好，她刚到，书肆的门便开了。只是开门的却不是那位柳夫人，而是一个青衣女护卫…… 可是等黎湘再进去时，那护卫又不见了。 难怪昨日便感觉怪怪的，原来是暗中藏了人。 “柳夫人，我是黎湘，你起床了吗？” “黎湘？” 楼上的美人儿估计是才睡醒还迷糊着，声音又绵又糯。黎湘当真是反复默念自己是女人才控制住了心跳。 等了一炷香后，楼上的柳娇总算是想起了昨日的事情，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床。 一下楼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勾的人肚子咕咕叫的香味。 “小丫头，你这是拿的什么？” “这个啊，是我自己做的两道菜，拿过来给你尝尝。里头有油炸……” “你居然把菜拿进来了？！” 黎湘：“……” “这是书肆！你的菜香会破坏我一楼的墨香的！” 黎湘哪里会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也觉得抱歉，正想说自己先拿回去。就见她伸手把食盒提走了。 “青芝，把这东西放到楼上去。出来的时候儿记得把我门儿带上。” 听得这话，黎湘差点儿没人忍住笑出来。还以为这柳夫人真生气了，结果没想到就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就在黎湘愣神之际，进门前瞧见的那女护卫又出来了。她动作快的很，几息功夫便拿着食盒上楼又下来。把那食盒给了自己后，她又‘隐身’了。 “小丫头，我瞧着你还拿着千字文，可是有哪里不懂？” “有有有，这里！我瞧着图不知是水还是江河……” 黎湘忙问起了正事，一边把自己昨晚上做好的记号都挨个问了，一边拿早就准备好的炭笔在字旁的空隙处写上现代汉字同音字。这样的话，一时半儿也不怕忘掉了。 “好好的书简，你这涂的是什么？” “夫人，这是木炭只是叫我给削尖了，轻轻拿湿布一擦就能擦掉的。我做个记号，这样好记。” 柳娇：“……” 算了算了，书简都卖给这丫头了，画就画吧。她好困，她要再回去睡会儿。 “行吧，那你写着，写完了自己回去，我要再躺会儿。” 黎湘目瞪口呆，就这么看着她摇曳生姿的上了楼。这柳夫人真是家里有矿啊，日日睡到这个点儿起，开门也不见有什么生意，身边还跟着个疑似武功很好的护卫。 诶？她不是成亲了吗？为什么瞧着好像都住在店里，打听的时候儿也没人提起柳夫人的夫家。真是好奇怪…… 最近她和唐惠得空套了不少的城里八卦，陵安城里有头有脸姓柳的还真有一家，但柳家只有一子，年过五十，啊不不不，不能是他，简直侮辱了美人儿。 黎湘把最后一个字写好，拿起书简出了书肆。 青芝瞧着她走远了，眼里的羡慕才敢流露出来。这么些年了，这好像是和夫人说上话最多的人，这小丫头还真是有本事。 她正想上楼询问下夫人中午准备吃什么，突然耳朵一动，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个男人。 主子说过，书肆里一只男人的脚都不许进。 来人正想伸脚进门，刷的一声，一道剑光落在他的脚下，只差那么一分便插到他的脚里，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本店不招待男客，请……” “……” 走远了又想起盘子返回的黎湘：“……” 突然好庆幸自己是个女的啊！ 盘子，盘子，还是明儿个再来收吧！ 黎湘转身就走，到家还有些惊魂未定。那一剑是真的就差那么一丝丝，一看就不是开玩笑。刚那男人若是执意要进，说不定那剑就会直接扎到他身上其他地方。 这个社会，有权有势的人伤个人甚至是杀个人好像轻松的很。她日后得小心行事才行啊…… 喝口水压压惊。 第二天她才又恢复了状态。 今天说好了要去拿泡菜坛子她和表姐两人是拿不走的，只能租了个板车去。正好人家缸也做好了，一起跟着送回来。回来后发现好家伙，铁锅也做好送来了，铺子后门东西堆的满满的。 黎湘和表姐忙活了两刻钟才把陶缸各自安放好。然后一人负责一个水缸，把水打满。 累是累了些，但一忙起来，心里就踏实。 “表妹，水满了，咱们现在做你说的那个什么泡菜？” “做是做，还不急，先烧开水把坛子里头都给洗干净晾干。我出去下，上次忘了买新鲜辣椒了。” 黎湘擦了一把汗，回屋子拿了点铜钱便小跑去了集市。 大概是运气太好了，刚买完辣椒一回头她就遇上了柳夫人的护卫青芝。 “青青，青……” “我不叫青青，我叫青芝，夫人找你。” “好，好……” 第31章 青芝知道这小丫头为何会怕自己, 不就是昨日瞧见自己吓唬男人了么。 胆子真小。 “黎丫头，你昨儿给我家夫人吃的是什么，为何银针无毒，一夜起来便发了病。” 黎湘大惊。 “发病？？吃个萝卜能得什么病？请郎中了吗？郎中怎么说？！” 难怪今日这么早这护卫姐姐就来抓她了, 原来是菜出了问题。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两盘子萝卜, 吃了会发什么病。 “夫人不让请郎中, 你自己见了她再说吧。” 青芝一把将黎湘推进了书肆, 顺便关上了门。 “上去吧。” 黎湘咽了咽口水, 一步一步的上了楼。 二楼有好几间屋子，只有一间是开着门的, 她鼓起勇气一进去便瞧见了正戴着面纱半躺在榻上发呆的柳夫人。 面纱！！！ 怎么突然代面纱了！！ 我的天，不会是脸上的毛病吧！那她罪过大了！！ “夫, 夫人，我来了……” 榻上的人听到她来了，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温柔如水的双眸仿佛是之前才掉过泪，还染着一圈儿红，瞧着当真是可怜极了。 “你过来。” 连声音都变得哑了！ 黎湘顿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连忙放下手里的篮子过去。 “是吃完早上起来脸上长痘痘了？还是起泡了？” 柳娇一听，立刻从塌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你那菜有问题？” “不是不是不是！昨个儿我光想着送菜来给你尝，忘了那丸子油炸的容易上火，加上拌的萝卜丝里有辣椒，就更上火了。不怎么吃辣的人就会这样, 都怪我, 我忘了……” 黎湘有心想瞧瞧她脸的情况, 但她戴了面纱显然是不愿见人, 连郎中都不肯看，怎么可能让自己瞧。 越想就越心虚。 “夫人……这事儿都怨我，你给我三日时间，我保证帮你把脸治好！” “此言当真？” “我保证！要治不好的话，我就随你处置了。” 柳娇第一反应就是她要去抓药给自己喝，非常抵抗道：“我不喝药。” “不喝药，只要正常吃饭就行，当然得是吃我做的饭。” “还吃……” 黎湘尴尬补救道：“我既知道了你不能食辣，自然不会再做辣食。夫人放心便是。” “好吧……” 委屈巴巴的样子真是像极了那日被秦六爷扫下怀抱的大白猫。黎湘都忍不住想去抱抱她了，可惜她没那个资格。 “那夫人我先去买菜了？等下做好给你送来？” 柳娇点点头，算是暂时不追究了。 黎湘这才松了一口气，提着自己的菜篮子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青芝姐姐，我，我先走了？” “好好儿做饭。” “……” 黎湘咕咚又咽了下口水，莫名听出了几分危险的意思，立刻点头道：“必须好好儿做饭！我一会儿就送来！” 好容易才出了书肆，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都怪自己没长点儿心，做吃食的也敢大意马虎，当真是不要命了。 得了，继续去买菜吧。 黎湘跑回菜市场，称了一斤排骨二两瘦肉，又买了两斤绿豆。绿豆不用说，清热解毒的好东西。买齐了菜她又跑了趟药铺，花了三十铜贝称了半斤罗汉果和三两干菊花。 所有买菜的钱都是她自己的私房钱，加上日前花掉的那些，现在她手里也就剩一百零几个铜贝了。从前日子过的舒坦，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已经养成了习惯。来了这儿也就没钱的时候憋住了，刚有点儿钱就又开始大手大脚起来。 黎湘心知不能这样下去，自己给自己提了个醒，然后摸摸瘪下去的钱袋心疼的回了铺子。 好在家里灶台已经砌好了，就一个烟囱眼见着也要完工，等弄好了开业了就能开始赚钱。 想到这儿黎湘心里才舒服了许多，打起精神开始做饭。 这里没有高压锅，绿豆排骨又难熟所以最先熬的是汤。 绿豆先洗干净拿水泡着，大火烧水把排骨焯水捞起然后放到陶罐里。加姜片一点花椒和盐后，直接加大半罐子水进去炖。一炖至少要炖上三刻钟，加绿豆后还得炖三刻钟。时间挺长的，她就先准备了面。 因为今天早上爹娘和那曹师傅都说了中午还想吃昨天那个油泼面，所以黎湘就只煮了仙女儿一个人的粟米饭，再给她炒个冬笋炒肉就齐活了。 排骨汤嘛，就那么一罐子，给了仙女儿，就够爹娘表姐吃，是以黎湘并没有打算给曹师傅他们分上点儿。 油泼面已经够可以了，荤食她想留着自家人吃，小气就小气吧。 “表姐，面好了，今儿到铺子里头吃，你帮忙端进去一下，我还要做别的。” 关翠儿只知道个大概，表妹是要做菜给人道歉的，她应了一声，把做好的几碗面都端进了里头的桌上，出来时还拉上了门儿，以免味道飘进去。 实在体贴。 黎湘试了试排骨汤，绿豆已经煮烂了，她便将陶罐端下来换了另一个陶罐。这回是加清水煮罗汉果和菊花。 罗汉果菊花茶清热祛火，清肝明目，效果非常明显。而且罗汉果非常甜，对于仙女儿夫人这样不愿意喝苦药的人来说十分友好。 趁着煮茶的功夫，她把早就切好的腌制上的肉片拿出来，抓了一小撮藕粉进去抓匀。 加了藕粉的肉片炒出来又嫩又滑，和不加的差别真的很大。这也是她为啥肯花大价钱买那么多藕来做这个粉。炒菜真的有画龙点睛之效。 这些小技巧关翠儿都记在心里，听见表妹要竹笋赶紧又把切好的笋片递了过去。 一汤一菜一饭一茶，加强版清热食疗，她就不信了，几个痘痘而已，抗得过三日？ “表姐，这罐子绿豆排骨汤等下你拿楼上去，别叫猫猫狗狗的给扑了。晚上咱自家吃。我先去把饭给送了。” “好，我这就拿上去，放心吧。” 黎湘点点头，一手提着满满一食盒的饭菜，一手提着一罐茶，有汤有水的害怕洒，走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怕坑怕被撞，慢吞吞的和乌龟也差不多了，一段路硬是叫她走出了三倍时间才走进了书肆里。 青芝这会儿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在打扫书架，瞧见她便直接勾勾手指头，示意黎湘把饭菜拿过去。 嗷，要验毒。 整的还挺严格的。 黎湘拿着给青芝都验过后才提着饭菜上了楼。 “夫人，我给你送饭来了，过来尝尝？” 她把饭菜和汤放到桌上，香气顿时飘散出来。 柳娇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了两声，显然是早就饿了。 “夫人来呀，吃了脸上痘痘就会好了。” “有那么神奇吗？吃饭就能好？” 她拿起筷子，瞧了下菜色，除了一个粟米饭，其他的她都不认识。这对博古通今广览群书的柳娇来说，实在有点儿丢人。 “这是何物？怎如此浑浊？” 好难看，她有点儿不想吃。 “这是绿豆排骨汤，清热解毒的。” “那这个呢？” 白白嫩嫩的煞是好看，她喜欢。 “这是冬笋炒肉，也是一道清凉的菜。” 黎湘顺势把装着罗汉果菊花茶的罐子抱过来，取了桌上的一个杯子倒了一杯出来。 “这是罗汉果菊花茶，清火明目，味儿甜。现在还很烫，等吃完饭再喝。” 柳娇瞄了一眼，不着痕迹的咽了下口水，收回目光夹了一筷子冬笋和肉。终于是解开了面纱。 黎湘这才瞧见原来她是鼻子和唇角上长了一颗红亮亮的痘。 “这是肉？？” 这么嫩，这么滑？咬到嘴里仿佛能都化了！竹笋的香味都被她忽略了过去。 “就是肉，只是腌制的时候有点儿小技巧。你快吃呀，等下凉了。” “都是你做的？” 黎湘非常骄傲的点点头。 柳娇这才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应该是看走眼了。这小丫头的手艺比她那府上的厨娘简直好的太多太多了。她是个有本事的人。 啊！冬笋炒肉配粟米饭，好好吃！！ “尝尝绿豆汤呀，清火的。” “啊……可是它的颜色好难看。为什么别人做的绿豆糕那么好看，你做的绿豆却这么丑？” 黎湘：“……” “夫人，你这就肤浅了不是。一道食品味道才是最关键的，光好看有什么用。当然好看可以赏心悦目，也有用。但你得尝一尝尊重下我的劳动成果对不？” 是这个理儿。 柳娇皱着眉，舀了一勺绿豆汤，闻了又闻才试探的抿了一口。 诶？这沙沙的口感…… 嗯？好像还挺香。 再舀一勺试试味儿。 啊!这个排骨！炖的好软！都不必用力去扯，轻轻一咬肉便到了嘴里。肉香里还包裹着绿豆的浓香，越嚼越香，再喝口汤。 “其味悠长……” 黎湘：“……” 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柳娇没再开口说话，专心的吃起了眼前的饭菜。哪怕旁边有个人瞧着她都没能阻挡她进食的速度。 一碗粟米饭吃光了，一碗排骨汤肉没了汤还一半。冬笋炒肉还是她后来发现自己吃得太干净怕丢人强行忍住没吃留下的浅浅一层。 吃太饱了，好像有点儿撑，可是她还想喝点儿那个据说甜甜的茶。 柳娇的眼神儿太过直白，黎湘非常体贴的将已经变得温温的罗汉菊花茶端过来。 “喝点儿了起来走走，消消食儿。” “哦……” 这茶闻着和以前喝的茶有些不太一样，有点怪但还能接受。 柳娇喝了一口，品了品，又喝了一口，一口，一口。 一杯没了。 黎湘笑了，她看出来了，这仙女儿是个爱甜食的呀。 第32章 “夫人, 这罗汉菊花茶你慢慢喝，傍晚我再来收罐子。” “啊？不用，晚上我不吃饭。” 柳娇擦擦嘴，又把面纱重新戴了回去。 “不吃饭哪儿行, 多多少少也要吃点儿。不然容易得胃病, 可疼了。” 黎湘想了想又道：“我就不煮饭了, 给你做碗甜甜的藕粉羹如何？” 又是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新菜名儿, 柳娇无比好奇这所谓的藕粉羹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想想还是同意了。 等黎湘一走, 吃饱喝足的她也没起活动活动，而是直接就躺回了榻上。 谁爱消食谁消食, 反正她是不会的。吃饱了就该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睡午觉，再不然就看看书, 那多舒服。 柳娇美滋滋的做了个梦，可没多久梦里头又看见了那个烦人的家伙，他还一个劲儿的叫着自已。 诶不对啊，他不是一向都叫自己小姐的吗，怎么突然叫夫人了。 “夫人你醒醒……” “额……青芝啊。” 柳娇揉揉眉心，没有休息够就会浑身不舒坦。 “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夫人, 爷刚刚派人传了消息过来，官府正通缉的一个匪徒这两日混进了城里。已经封锁城门开始搜查了。外头不安全，希望您暂时搬回老宅住。” 还真是正事儿。 柳娇打起精神问道：“通知下面的租户了吗？叫他们少去偏僻的地方，天黑更是不要出门。” “已经通知了，那奴婢现在帮您收拾行李搬回去？” 青芝声音明显带着几丝雀跃, 柳娇却泼了她一瓢冷水。 “不搬, 我在这儿住了这几年, 舒舒服服的, 哪儿也不想去。” “夫人……外头不安全。爷说的对，老宅比较安全。” “当我是傻子呀，旁边两家不都是你们爷的人么。这么多人守着还叫一个匪徒闯进来，那他也太没用了。” 青芝：“……” 夫人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多了唉。 “对了，等下你去黎家那铺子和黎湘说一声，叫她傍晚不要出来送饭了，姑娘家出来不安全，你去拿。” 青芝心头一酸。 “夫人，奴婢也是女的。” “说这话脸红不脸红，你能一打二十，那黎家丫头能吗？快去！” 青芝噎了噎，悻悻的转身下楼去了黎家。 这会儿黎湘正在发愁呢，刚刚隔壁唐惠已经来通知过她了。说是要要注意形迹可疑的陌生男人，也要早些关铺子，傍晚就尽量呆家不要出去。 说的好像还挺严重，从来没经过这样情况的她心里难免有些慌。正不安着，就瞧见青芝来了。 “青芝姐姐，你怎么来了？” “咳……夫人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傍晚不要出去送饭，我会过来拿的。另外最近城里正在捉拿匪徒有些不太平，尽量少出门吧。” 黎湘心一暖，连忙谢过她。 “那你酉时（下午五点）过来吧，藕粉羹做的快，等上一会儿就能拿走。” “行。” 青芝传完话便走了。 黎湘了了一桩心事轻松了不少，她去陪着娘做了会儿针线后便下楼把后门儿用泥砖搭的临时灶给拆了。烟囱今日便能完工，晚饭都能在厨房里做了，后门儿还是收拾干净的好。 “表姐，等下烟囱弄好了，咱们把铺子里收拾下，今天得把萝卜都腌制起来，过两日就可以开张了。” “开张好，这不开张天天花着用着，我都替你心疼。” 关翠儿不光心疼，还心慌。天天吃着比家里不知道好多少倍的饭食，却只有一点点活儿干，还能跟着表妹学识字，她睡觉都睡不踏实。 “湘儿！烟囱砌成啦，来烧把火试试！” 厨房里头一声喊，黎湘立刻兴奋的跑了进去。 “好啦？！” 曹师傅点点头。 “黎丫头你去烧把火我瞧瞧有没有需要补的地方。” “好嘞！” 黎湘心情那叫一个兴奋，点火的时候儿手抖了好几次才点着。随着火苗一点一点变大，一股股炊烟也顺着烟囱飘散出去。烧了有一刻钟左右，厨房里一点烟熏味儿都没有。 曹师傅又检查了下灶台各处，确定了没有毛病黎江才结了工钱给他。 两个人的工钱一下又给出去了五百铜贝，黎江心疼的眼直抽抽，摸了好久的钱袋才回过神来。 “湘儿，咱家这厨房弄的差不多了，明儿那订的碗柜也能送过来。我一会儿去找人算个开张的吉日，咱就这几日开张了？” “嗯嗯，去算吧。对了爹，记得去把招牌领回来。” 黎江：“……” 忙的差点儿把这最重要的给忘了，没招牌咋开张。 “那我现在就去吧，一会儿晚了人家该关门儿了。刚那惠娘不是说了，这几日大家会早早收摊。” 说着他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门儿，连身上的脏衣裳都忘了换。 “表妹，锅底都快烧红啦……” 黎湘听完也不慌，直接舀了水倒进去。两口新锅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好了锅，这会儿已经可直接用了。她烧了两大锅的开水让它放凉，然后跟表姐一起把萝卜都先切了出来平均放到了泡菜坛里。 泡菜坛拿回来后不光用开水盐水洗过，还拿白酒滚一圈，这回再泡的时候儿就没有必要再加酒了。 黎湘放完萝卜又剥了二十几头蒜，四个坛子每个都放了好几头，然后又加了不少姜和辣椒，最后才加了盐。 “表姐，可以加水啦。” 早就侯在一边儿的关翠儿立刻舀了锅里的凉开水往坛子里头加，她记着表妹的话，加到七八分满的时候就不加了。 “表妹你加的盐会不会有点儿少了，我瞧着这么多萝卜这么多水呢。” “不会不会，就是要少加。盐加太多了泡菜就很难发酵，吃起来就不酸，那就不好吃了。” 关翠儿有些懵，没加醋怎么会酸呢。不过她很快想到天热的时候儿自家早上熬的粟米，晚上便酸了，大概可能是一个道理？ 反正表妹说的总不会错的。 她把水都加好了，看着表妹一个个盖上盖子，又在盖子外面加了水。 “大功告成，等几日再来开坛子就行了！” 黎湘心满意足的把坛子都搬到了角落里，仿佛瞧着四个胖胖娃娃，开心的不得了。她打量了下厨房，灶台靠墙边要放一张大桌子放菜切菜，桌子旁边要留出外头那口水缸的位置。反正自己家喝的水缸是绝对不能留在外头的。 等放了水缸，那边就只能放些厨房平时的杂物了，倒是对面泡菜坛子上头还可以架上一张桌子，摆放备菜。再加上一个大碗柜，厨房便是满满当当的了。 黎湘略有些眼酸，努力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有了一家勉勉强强的小店。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寒酸过呢。 “表姐，以后厨房里就要忙啦，等我爹回来后咱们分工一下。” 厨房里头要忙的事多，洗碗洗菜烧火，还有上菜结账收钱，一共四个人，但娘那身体也做不长事情，可不让她干她是必定要生气的，所以怎么分，还是要一家子坐一起商量下。 关翠儿自然是没意见。 “我先去把衣裳洗了。” “别去了，等明日人多的时候儿我再陪你一起去。不是说了么，这几日城里不太平，咱们尽量呆铺子里。实在不行就在后门洗，反正缸里水还挺多的。” 黎湘想着自己这一家，爹出去了，铺子里就剩三个女人，万一真有什么匪徒摸进来当真不妙的很。 “算了还是不要洗了，咱们把门关了到楼上呆着去。” 关翠儿：“……” 表妹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姐妹两关了门一起到了楼上，正好关氏最后一件衣裳也缝制的差不多了。拉着两个丫头非要她们去试一试。 黎湘：“……” 早知道不上来了。 一番折腾后，黎湘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爹给盼了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当然还有自家的招牌。 黎家小食 一个略有些土气的招牌，但这是黎江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名字。黎湘是满意的很，反正就是些家常菜，高端大气的牌子反而不适合自家。 “爹，日子找人算了吗？开张哪天？” “算好了，那算命的说后天是个好日子，开张大吉，财源滚滚来呢！” 黎江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心疼那些给出去的银钱了。毕竟有付出才有收获嘛，这不马上就有成果了。 “好好好，后日好。” 三个人心中雀跃难耐，干脆一家子做了个大扫除，把铺子里里外外都打扫擦了一遍。等收拾完了，天也暗了，黎湘还记得青芝要来拿藕粉羹，于是早早把东西都备齐了，莲子也放到陶罐里先熬煮起来。 还有自家的饭。 今日铺子里头完工，有中午那罐子绿豆排骨汤晚饭便只蒸个饭再炒个菜就行了。正好上回买的还有胡萝卜，她打算炒个胡萝卜鸡蛋。 有荤有素营养还高。 青芝来的时候儿，一家子正准备要吃饭了。铺子里昏暗的灯光笼罩着阵阵饭菜的香气，还有一家子的欢声笑语，都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只好站到后门儿等着黎湘做好。 好在藕粉莲子羹做起来快的很，青芝很快便拿着离开了。 她习武之人，脚下走路也没个声儿，上楼的时候儿吓了正在照镜子的柳娇一跳，手忙脚乱的把面纱又赶紧戴了起来。 “青芝！下回上来记得先敲门！” 青芝：“……” 这门没关难道怪她吗？？ 就那两个痘儿，一下午翻来覆去的看，那么在意却死活不看郎中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家夫人干的出来这事儿了。 第33章 “黎湘做的藕粉莲子羹。” 柳娇端过去一瞧, 就是小小的一碗。原本还怕多了吃不完的，正好。不得不说，黎家那丫头还挺贴心的，而且她做的吃食, 都好对自己的胃口。 尤其是那道凉拌的萝卜丝, 酸辣爽口她吃的最多。 结果就长了痘。 …… 算了不想了。 “晚上叫你的人都看着些, 别叫匪徒打扰了这片儿的安静。” “奴婢晓得。” 青芝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才又鼓起勇气道：“夫人, 爷那边儿……” “你想怎么回怎么回呗, 反正我不是不会回老宅的。他自己在外边儿住的潇洒凭什么要我搬回去。去去去，叫我清净一会儿。” 柳娇把人撵了下去这才摘掉面纱开始吃起了藕粉羹。她对甜食几乎没什么抵抗力, 说不吃晚饭结果还是把那一碗羹给吃完了。 唉，这日子过的, 现在才觉出了一点儿滋味儿。 一夜无话。 因为惦记着脸上的两颗痘儿，所以柳娇醒的格外的早。起来一照镜子，整个人都愣了，那两颗痘儿呢？就剩两小点儿？ 只是吃了那两顿饭再睡一觉，这就好了吗？那黎丫头再送饭来，她是吃还是不吃呢？ “青芝姐姐, 我来送饭了……” 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柳娇迅速将面纱戴了起来。 “夫人，你起了吗？” “进来吧。” 黎湘得了许这才推开门进去。 “夫人你脸上的痘痘好些了吗？” “好一点点了……” 柳娇回答的略有些心虚，连忙转移了话题道：“今日这是做的何物？” 黎湘连忙把食盒里的饺子蘸料端出来。 “这是荠菜饺子，也是清热的, 不过没有昨日饭菜那么重的效果。毕竟凉性的食物也不能多吃。夫人尝尝？” 柳娇脸上痘痘都快没了, 偏偏刚刚又只说了好了一点, 这会儿哪好意思把面纱摘下来。只好说自己不喜欢被人盯着吃饭, 把黎湘也给撵了下去。 这会儿青芝依旧是在打扫书架上的灰尘，黎湘干脆也拿了个鸡毛掸子跟她一起。 “青芝姐姐，这店里生意好冷清啊。” 不管她什么时候儿来，店里都没有人买书。 “不是冷清，是根本没生意。” 黎湘：“……” 莫名的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财大气粗的意思。话一下都聊死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但青芝却主动和她说起了话。 “夫人很喜欢你的饭菜。有什么诀窍吗？” “额……就是菜式新鲜，夫人才赏脸尝尝，诀窍是没什么的。” 青芝听完神色莫名。 “夫人不光喜欢饭菜，还喜欢你这个人，这也没诀窍吗？” 天知道主子想讨夫人的欢心有多难。 黎湘愣了下，夫人喜欢她？？？ 想了想她还是认真回答道：“诀窍大概就是我做的饭菜好吃？俗话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哦，胃就是人身体里专管吃饭那块儿的脏器。夫人喜欢吃我做的饭，自然会对做饭的人有好感。” 青芝眨巴眨巴眼，将这话记了下来，晚上转头就报给了另外一人。 “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夫人果真那般喜欢那丫头做的饭食？” “是，老宅那边送过来的饭菜夫人从来没有吃完过，昨个儿却是吃撑了。晚上饭点儿都没到就催着奴婢去取。可见是十分喜欢的。” “知道了，回去好好儿守着夫人。” 黎湘还不知自己被人打上了主意，这会正跟爹清算着家底儿。 因为村子里头加上黎江朋友的债差不多还有十个银贝，所以那十个银贝是不能动的。 “眼下家里能动的银贝还二十四，铜贝三百。这些个零的我拿给你，做这几日的开销，其它的暂时不动了。” 若是亏了，家里好歹还有二十个银贝打底。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毕竟哪有还没开张就先灭自己士气的。 “爹我知道啦，放心吧。明儿揉面挑水的活儿可不轻，早点儿去睡吧。” 黎湘收好银钱，斗志满满。检查了下门窗和预备的粮食没什么问题后，也锁上后门跟着去了楼上睡觉。 今天晚上她和关翠儿谁也没心思学字，翻来覆去的想着明早上开张会有多少客人，迷迷糊糊一直到凌晨才睡了过去。 早上险些睡过了头，两人都是被关氏叫起来的。起床就赶紧换上衣裳，一家子出动去菜市场买了不少的新鲜菜肉回来。 黎湘拿出她的小木板，把今日买的所有菜和价钱都写在了上面。 成本一目了然。 菜肉都收拾好了，水缸挑的满满的，墙角的柴也是满满的。黎江最后把今日能做的食牌都挂到墙上后，这才开门儿点了火堆燃爆竹。 劈里啪啦的一阵响，任谁都知道这又是有新店开张了。加上唐惠这几日总帮着在自家店里宣传，一时间铺子外头来看热闹的还真是不少。 “今日本店新店开张，前五十位客人所有吃食均为半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黎江背完了女儿教的话，抹了一把汗退回到了铺子里。 店里立刻坐上了三桌客人。 黎湘认得一号桌的两位，正是隔壁酒水铺子的白老板和兄弟。 “黎丫头，你家这几日做饭那香味儿给我馋的，今儿可是能吃到了吧。” “能能能，白老板你瞧瞧食单要点儿什么，我这就给你们做。” “来两碗油泼面，我这两日就惦记它了。” 黎湘没忍住笑了，立刻点头应下进了厨房。 面是早就发好了的，黎湘手脚麻利的将面压出来切好，这时娘已经烧开了水，表姐也准备好了配料。 等面一熟捞上来油一泼，那香味儿立刻便传了出去。 一号桌最先做好。 白老板非常上道的一边吃一边夸赞起来。本来还犹豫着要吃什么的几位客人，立刻也点了一模一样的油泼面。 黎江只是一开始慌乱茫然了会儿，很快便镇定下来。毕竟自家铺子也就六张桌子，只要自己心不慌是完全可以顾得过来的。 他卖鱼这么多年算账是完全可以的，所以在外头招呼客人上菜结账的活儿都是他来干。 “湘儿，三号桌要一碗杂酱面！” “好嘞！” “湘儿，四号桌要一碗饺子不要辣！” “收到！” 黎湘擀皮儿擀的快，关翠儿包饺子包的快，两人配合起来，几息功夫一碗饺子就下了锅。 黎家小食的吃食比普通的面食粥食实在是要新鲜多了，加上味道没的说，吃完的客人无一不是称赞有加。 虽说半价钱收的少，但吃得好，回头客也会多，想想也就不心疼了。 黎江笑得越发灿烂，刚擦完一张桌子又瞄见一个客人进来。 “客官吃……哟秦兄弟，来这边儿请。” 秦六坐到最里头的一张桌，闻着这店里的香味，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 “秦兄弟想吃点儿什么？尽管点。” “最上面儿的那个，鱼。” 黎江愣了愣，顺着他手看上去。那是女儿特制的一块食牌，一个银贝的那块！ “秦兄弟，一个银贝今日半价五百……” “我吃得起，就点那个。” 其他桌的客人一听，一个银贝的菜！那得是用什么东西来做的？？一时也不急着吃了，都想瞧瞧新鲜。 黎湘刚煮好两碗饺子送出来，正好听见了秦六说的话。 还真有人敢吃，这大早上的……行八。 她把饺子送上桌后回到厨房便把泡菜坛旁边放的水桶提了出来，里头正是她早上在菜市场买回来几条鱼。大的小的都有，这些鱼她全都让爹提去杀了。 一个银贝，其实就是个噱头，一道菜当然不可能有那么贵，卖的就是个手艺。 “表姐，帮我把大白菜和芥菜芹菜洗两把出来。” 黎湘一边切着泡发后的木耳，一边指挥着表姐干活儿。等她的菜切的差不多了，爹杀完鱼也回来了。 “湘儿，你这一个银贝的鱼到底要咋做？” “很快就做好啦，爹你去招呼客人吧。” 黎湘提起一条花鲢开始划刀，划好先夹上姜片放到一旁备用，然后又提了一条比较大的草鱼出来直接剁头片肉。片好的鱼片加盐蛋虾粉酒搅拌均匀，最重要的是要加藕粉。不然做出来的鱼片就没有那么嫩滑了。 准备好这些后，她另外提了一条鲤鱼出来，划好刀口，加料酒腌制。拿藕粉和鸡蛋调和了面糊。 关翠儿看得眼花缭乱，有好些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好问。只记住了可以用姜片和料酒给鱼去腥。 “娘，火不要太大，我要炸鱼了。” 黎湘将手里的鱼抹上面糊，提着鱼尾开始拿勺舀了热油从鱼尾开始往下浇。划开的刀口被热油一滚，一个个都外翻出来。等炸定型了，她才将一整个鲤鱼都放进了油锅里。 这边儿炸着鱼，那边儿锅里她也下了油在煎鱼，煎到两面金黄捞出，油锅里的鲤鱼也炸好了。 厨房里头飘荡出来炸鱼煎鱼的香气，馋得那些闻到味儿的一个劲儿的咽着口水。 秦六心里更是期待了几分。 黎湘这丫头手艺果真那么好？ 第34章 一群人翘首以盼的等了两刻钟后, 终于瞧见店主端着一盘子菜出来了。 “瞧这盘子大的，一看就跟咱们吃的不是一个价。” “好香啊，那是做的什么？” 有人在黎江路过自己时站起来瞧了一眼。 “是鱼！” “人家那食牌不都写了是鱼了么，有啥大惊小怪的。” “可是……” 几个铜贝一斤的鱼, 这家店居然卖一个银贝？？？ “秦兄弟, 这是第一道菜。因为这菜没想到会有人早上吃, 所以饭还在蒸, 要等一会儿。你先尝尝味道？” 秦六点点头, 取了筷子刚要下手, 突然又问道：“这菜叫什么名儿？” “这道菜名红烧鲢鱼，是用花鲢做的。” “花鲢……” 六铜贝一斤的鱼。 让他来尝尝看, 究竟值钱在哪里。 秦六先夹了一筷子鱼腹上的肉，一入口便是惊喜。没有一丝鱼腥味儿不说, 鱼肉里还饱含了汤汁，香浓的汤汁配上鲜嫩的鱼肉，味道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他以前吃到鱼的多是清蒸，或是做成汤，还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家里那只猫要是尝到这条鱼的滋味儿怕是要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这才只是第一道，他这下是真的开始期待起来。 “来了！秦兄弟, 你的第二道鱼，糖醋鲤鱼！” 一听糖醋，秦六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是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伸了筷子试了试味儿。 和红烧鱼完全不同的味道！ 这道糖醋鱼抛开外头淋的汤汁, 他还是很满意的。酥脆咸香的鱼皮包裹着鲜香的鱼肉。咬一口还能听到鱼皮咯吱咯吱被咬碎的声音。搭配上外头酸酸甜甜的汁水, 不用问, 自家那母女两必定是爱极了的。 秦六只吃了一口糖醋鱼便再没动上一口, 倒是旁边的红烧鱼已经被吃了一半。 正吃着呢，又瞧见黎江端着菜出来了。这回都不是大盘子，而是直接一个盆儿！ 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辛香的味道，秦六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才应该是正菜吧。 “秦兄弟，这是本店招牌菜，水煮鱼。另外粟米饭蒸好了，你要来一碗吗？” “要！” 看到盆儿里这雪白的鱼肉蒜末，翠绿的葱花蒜苗，还有那鲜红的辣椒，他已经食欲大开了。 其他桌上瞧着的人，眼睛几乎都粘在了秦六的筷子上，看着他夹起一块薄薄的鱼片，居然没有碎！ “好嫩的鱼肉！够辣！够味儿！” 其他人：“……” 好馋，好香，铺子就这么小，人家桌上那么香，自己桌上却只有水饺和面。尽管面和饺子味道也很好，但人家那桌一看就特别好吃！ 怪不得要五百铜贝，看看那盆儿，再看看那鱼，十几个铜贝哪里做得出来。一群人闻着空气中的水煮鱼香，就着自己碗里的食物，没滋没味儿的吃下了肚。 秦六吃得兴起，连自己来这店的目的都快忘了。 这鱼肉也太嫩了，轻轻一抿便化在了嘴里，鱼骨头上的肉也香，虽然没有鱼片那么嫩，但煮的时间长，汤汁都煮进了肉里面，就着骨头那么一吸，又香又辣的鱼肉就到了嘴里。再扒一口粟米饭，味道简直了。 还有那盆儿里底下的配菜，汤好连带着他不喜欢吃的白菜都变得格外下饭。如此新鲜又好吃的菜式，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到。 五百铜贝花的值了。 秦六慢悠悠的吃了两刻钟，红烧鱼吃了大半，水煮鱼只能看见一片红汤，糖醋鱼嘛，依旧是只动了一口。 黎江回到后厨一说，黎湘便明白了，人家这是不爱吃甜的。 其实生活里特别不爱能辣或者特别不能吃甜的人并不多，但她最近一下就遇上了两个，说起来也是有趣。 “爹你问问那糖醋鱼他要不要打包回去，我记得他有只大白猫的。” “巧了，刚刚他已经问过我了，说要把糖醋鱼带回去喂猫，问咱们有没有食盒卖他。” “食盒？” 食盒家里是有一个，不过那是拿着给柳夫人送饭的。黎湘直接让表姐去隔壁花了十五个铜贝买了个新的回来将那糖醋鱼给打包了起来。 打包完了人却没走，而是找到了厨房里。 “黎丫头，有点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刚刚才点了一单大的大客户，黎湘还是非常有耐心应付的。她瞧着外头要的都是饺子，有表姐一个人也可以，便带人去了后门儿。 “秦叔叔你说。” “我想跟你学糖醋鱼。当然，给钱的。” 黎湘：“？？？” “跟我学糖醋鱼？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跟你学当然不是做给自己吃的。” “哦~~” 黎湘懂了，这位六爷是学了做菜给媳妇儿吃的。啧，还是个疼老婆的呢。要知道这个时代，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想吃男人做顿饭，那可太难了。 当然，自己爹也是好男人。 可是…… “秦叔叔，你也瞧见了，我这糖醋鱼可算得上是店里的招牌菜。教给你若是被别人学去了……” “不会不会，我学了只在家中做，谁也瞧不见。谁敢偷学我剁了他。” 秦六又是发誓又是拍胸脯保证，最后还说了可签订契约，可谓是诚意满满。 只是一道菜式而已，黎湘其实并没有多看重。 泱泱华国几千年的饮食文化，菜式多了去了。她虽学的只是个皮毛，但少它一道糖醋鱼还是没什么影响的。 最后黎湘还是答应了教他，不过说好得是店里打烊后才有空。秦六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他别的不多时间多的很。 两人说好后，秦六便心满意足的付了钱带着他的糖醋鱼离开了。黎湘也重新回到了厨房里继续忙碌。 “三号桌水饺一碗！” “六号桌拌面一份！” 一早上黎江嗓子都快喊哑了，店里的客人才慢慢少了起来。大概也就黎江有些累，不光要记住每桌客人的要求，等吃完还要记得每桌吃的钱数。 黎湘和关翠儿还好，除了做那三道鱼的时候儿有些赶时间，其他时候面条饺子做起来都快的很。 “爹你歇会儿，我去把牌子换了。” 黎湘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食牌，挑了十块出来换下了五块面食的牌子。 早上外头挂的多是面食，到中午嘛就得换一换，换上一些小炒的牌子。其实她柜子里还有不少的牌子，但那些都不能挂出去。 因为她每日准备的菜肉都是有限的，并不能保证能做出所有菜式。毕竟厨房就这么大点儿，若是每样菜式的食材都备上，那人估计也没法儿落脚了。 趁着现在店里客人少，黎湘和表姐把厨房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快用完的葱花蒜苗切一切，洗碗的脏水再倒一倒。 关氏则是一边烧着水，一边帮着剥大蒜。 一家子谁也没个闲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儿，店里的客人又开始多了起来。早上才吃过面的白老板兄弟两又来了。 “黎老弟，我怎么瞧着墙上多了几道菜？” “是，新加的菜都不适合早上吃所以早上没挂，这些都是适合午饭晚饭吃的。” 白老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盯着墙上的食牌选来选去，选了一个回锅肉，还一个鱼香肉丝。 黎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要汤吗？” 白老板摇头表示不要，他自己自备了酒水。黎江点点头记好菜单，转头到厨房里告诉了女儿。 “表妹，啥叫回锅肉？鱼香肉丝那到底是鱼还是肉啊？” 黎湘笑道：“我也不知道是鱼还是肉，表姐你瞧着看吧。” “肯定是肉，因为厨房里没有鱼了！嘿嘿，就一个鱼头了。” “是是，当然是肉，表姐赶紧把木耳切下，我马上要用。” 说着她转身从灶台上的陶罐子里捞出一块五花来。做回锅肉的五花肉哪里能等客人下单了才去慢慢煮，这一块是早就放到陶罐里和姜片料酒先煮了的。 这会儿已经有六七成熟了，切出来炒正好。 说到这里不得不感叹一下有前辈的感觉就是好，她先到了这个世界，不光折腾出了各种调料，甚至连辣椒酱都做了好几种。若不是有现成的，自己想折腾出来怕是还没这么快。好多菜式也就都炒不了了。 黎湘一边感叹一边飞快的将五花切了一盘子的量。 锅里下油煸香辣椒花椒，再下肉翻炒。 “肉一定不能炒久不然吃起来会干巴，瞧着它边缘微微曲卷就可以了。” 关翠儿端着配菜在一旁认真听瞧着听着，记下了表妹放辣椒酱酱油的份量。 “大蒜苗给我。” “这里！” 黎湘接过装蒜苗的盘子，直接往锅里一倒。浓烈的蒜苗香味加上那被炒出来的肥油香，真是闻着都想干两碗饭。 回锅肉的香一半在肉，一半就在这蒜苗上。 黎湘继续翻炒几下，很快装盘出了锅。一盘色泽红亮，巨香无比的回锅肉就算是完成了！ 黎江听见女儿叫了立刻进来将它端了出去。白老板闻了又闻，只尝了一口便赶紧打开了带来的酒。 这肉啊是真真儿的下酒好菜！ 第35章 “大哥, 这一盘回锅肉要十四铜贝，可里头的肉连半斤都没有，是不是有点儿坑啊？” “你先尝尝味儿再说啊。” 白老板理都没理弟弟，又夹起了一片肉和蒜苗一口吃下。 香！真香！ 看着肥膘不少可吃进嘴里一点儿都不油腻, 和着蒜苗还越嚼越香, 再来一口小酒…… 呐, 美滋滋儿~ 白老二瞧着自家大哥那模样, 心痒痒的也夹了一块肉尝。顿时后悔刚刚的犹豫, 一下又少吃了几块肉。 “哥, 酒给我倒点儿！” 兄弟两一人倒了一碗，连饭都不要, 就着一盘子回锅肉下酒吃得那叫一个香。吃了半盘子后，黎江把新菜送上来了。 “白老板, 你的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这鱼呢？” 黎江尴尬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鱼还叫这个菜名，不过女儿现编了一个。 “这道菜是没有鱼的，是因为做出来的肉丝有鱼一样的香味才取的这个名儿。” 白老板似懂非懂，不过名字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好不好吃。 “这黑色的一条儿一条儿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木耳，红的是胡萝卜，菜已上齐，二位慢用。” 黎江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这回白老二不等他大哥说便抢先伸手夹了一筷子。 “大哥！这鱼香肉丝也好吃！” 酸甜适中，还略带了点儿辣。木耳爽脆, 肉丝鲜嫩。一大口吃起来那才叫过瘾的很。 以前还觉得自家炒的那大肥肉下酒还不错, 现在一比, 那真是天差地别。下酒小菜就得这样的才对。 兄弟两你一口我一口, 吃着小肉喝着酒，馋的旁边桌的也点了一样的菜式，还特地跑去隔壁买了罐酒回来。 黎家小食店虽小，但铺子里的香味飘的远，加上吃过的人赞不绝口评价非常不错，回头客更是不少。一整日下来，店里几乎没有空闲过。还是厨房的菜肉都不够了，才提前打了佯。 正门一关，一家子先干的不是别的，而是数钱！ “九百五十四，九百五十五，九百五十六……一共九百五十六！” 黎湘数完数儿，心里瞬间踏实了。 这其中秦六的那五百当然是大头，但其他的也不少。要知道今日前五十位客人可都是半价。若是将那一半的加起来，怎么也有一千多了。 她把自己记账的小板拿出来，将所有菜钱一加。 “不算动用的面粉粟米和油，今日菜肉的成本一共三百五十五。” 黎江模模糊糊算了算，粟米没用几斤，只有面粉用的多些，大概有七八斤左右，就算加上面粉油和其它调料的损耗，差不多也就七八十铜贝。这样算来自家今日净赚都有五百铜贝！ 是净赚！没有亏！ 当然，明日兴许就没有再吃那一个银贝菜的客人，但也没有了半价，就算客人少些，一日也能挣到两三百铜贝。这对黎家来说，简直就是再振奋不过的消息。 “湘儿，好好，咱家可算是有盼头了！” 关氏在一旁抹着泪，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很。 只有关翠儿心里头很是难受，她自然是为咕咕一家赚钱开心的，可她也为自已爹娘还在受苦而难受。 不过表妹说了，只要自己认真好好儿学做菜，日后便升自己做主厨，工钱一月三百涨到六百。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儿。 “湘儿，如今厨房都是你在管，这些钱便由你收着。等哪日赚到一个银贝了，再将钱给你娘存起来。” 黎湘点点头，将桌子上的铜贝都扫进了钱袋里，刚收好呢，就听到后门儿被敲响了。 “黎丫头，我来学菜了。” 是秦六，他们的房东大人。 黎江赶紧去厨房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人家不光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挺壮实的小厮。一手提着油桶，另一手里提了个水桶，少说也有七八条鲤鱼。 黎湘：“……” 自带食材，非常不错，但这会不会太多了些。那么多鱼都学不会吗？？ “秦叔叔，你这些鱼……” “怎么样？大小合适吧，我都是照着今日你做的那条去挑的，全都一样大小，一斤三两的。” 黎湘默了默，她看到了秦六爷想要学会糖醋鱼的决心。 “大小合适的，那契约……” “带了带了。” 秦六从怀里抽出竹简来递给黎湘。 满篇黑字儿，黎湘只能认出一小半儿。最后还是拿出去叫隔壁白老板帮着瞧了瞧。 她定的是五个银贝一道糖醋鱼，这和当初卖的制面手艺相差甚远。但制面的手艺学会了可以延伸出太多的菜品，像包子馒头饺子花卷儿等等，而糖醋鱼只是一道菜式，影响要小的多了。 秦六给钱痛快的很，签好契约后便立刻催着黎湘去厨房教他。 关氏正要上前烧火，却被一把拦下。 “烧火有他，毕竟我要是学会了这菜，是在家做，烧火总不能再把你请过去。” 说的太有道理，想的非常周道。 连烧火的都要带个人来学，黎湘这会儿是真真有些好奇了。这秦六的夫人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能驯服他这样的人。可惜上回去他家里租铺子的时候儿没见着，可惜，可惜呀。 “秦叔叔，杀鱼会的吧？” “杀鱼我会！杀几条？还是全杀了？” 秦六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先杀三条吧，就在后门儿杀，我瞧瞧你怎么杀的。” 黎湘说完正要把刀递过去，却见他直接从袖口里掏了一把短刀出来。捉鱼直接抠住鱼腮提起来蹲到后门儿，干净利落的刮掉鱼鳞捅了肚子。 那股狠劲儿，看见的人无一不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肚子。 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家练过，刮鱼鳞破肚子，掏内脏一气呵成，一盏茶的功夫便杀好了三条鲤鱼。 黎湘翻开三条鱼肚瞧了下，摇摇头道：“没杀干净，鱼肚子里的黑膜要全都刮掉，不然做出来的鱼会很腥。” 秦六听话的很，三条鱼挨个儿都给重新刮了一遍。刮完提到厨房又按着黎湘的要求都切了花刀。 前面准备的步骤都好学的很，切姜片抹酒腌制裹粉他也学得快。问题就出在炸这一块儿。 “提着鱼尾巴，由上至下的浇，将这鱼肉划出来的刀口炸的外翻才好看。火不要太大，中火就行。” 秦六提着那鱼尾巴，手指都要捏断了，他总觉着太滑快要捏不住。刚想问能不能放下去，噗通一声手里的鲤鱼直接砸进了油锅里，热油飞溅，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幸好黎湘躲的快，也就裙摆上溅了几滴油。但秦六和那烧火的大龙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龙是直接兜头溅了一脸，哪怕拿袖子挡住了，脸上也被烫了两块。秦六则是靠在灶台的腰间溅了一片，还好衣裳脱的快，就这样也是红了一片。 当然黎湘关氏她们是瞧不见的，秦六是跟着黎江到楼上换的衣裳。 这么一折腾，锅里的鱼算是炸糊不能用了，只能再炸新的。 黎湘直接抓了些面粉撒到秦六手上。 “你手上沾点面粉，这样捏住就不会滑了。一定要炸定型才能放下去，不然做出来没那么好看。” “这回没问题了。” 秦六信心满满，提着鱼尾巴认真的舀了油一点一点浇上去。起初还挺像回事儿，但浇上去的油却是越来越黑。 黎湘：“……” 火太大，油焦了。 ………… 重新换了一锅油，秦六提起第三条鱼，拿着菜勺不经意的磕了下灶台。大龙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坐直了身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有黎湘在旁边提示着，炸出来的鱼火候还是挺不错，最后便是调糖醋汁儿淋上去了。 “糖醋这东西，味道比例不能差，不然调出来要么太酸要么太甜，都不好。” 黎湘从碗柜里摸出了两颗新鲜山楂出来。 这里没有番茄，番茄酱是弄不着了。正好她在菜市场瞧见了刚出的山楂，有它也是一样的。 “把山楂的核去掉，剁成泥。” 秦六心下了然，那糖醋汁里酸酸的带着果香的味道就是这个了。 “剁好了。” “先炒蒜蓉，待它微微变焦时下山楂泥进去一起炒。” 黎湘盯的仔细，因为已经加了山楂所以后头的醋只加了一丁点儿。 “最后一步，一定要小火，抓藕粉和水倒进汤汁里搅拌。” 大龙一听，立刻又撤了两根柴火出来。 秦六和好藕粉水，确认小火后才一点点倒下去。那原本还无比丝滑的汤汁儿立刻变得粘稠起来。咕咚咕咚的冒起了泡泡。 满屋子都飘散着酸酸甜甜的味道，黎湘总算是说了一句可以出锅了。 秦六这才将锅里的汤汁儿淋到了炸好的鲤鱼身上，最后撒上香葱，和早上黎湘做出来的那盘儿当真是一般无二。 “大龙来尝尝。” “爷！好吃！外酥里嫩，酸酸甜甜的真真好吃！” 秦六满意极了，但黎湘很快泼了他冷水。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还不算是学会呢。刚刚那是因为我全程提示，什么时候出锅，什么时候儿加料，所以做的才算顺利。这回我只瞧着，秦叔叔你再独立做一遍试试。” “行！” 秦六自觉都将步骤记在了心里，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可当他炸着鱼的时候儿，头一遍就将鱼给炸糊了。第二回 又捞的早了些，里头的鱼肉都还没有熟。 “……” 大龙瞧着主子那越来越黑的脸，默默把头低了下去，烧火更是不敢出丝毫的岔子。 唉，夫人求求你看看主子吧，他快疯了！ 第36章 天快黑了, 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吃着晚饭话着家常准备休息。而秦六带来的最后一条鲤鱼也被用掉了。 做出来的成品，实在是一言难尽。 秦六太久没有这样挫败的感觉了，心情虽然有些糟，但他一想到当年夫人也是这般反复的学着各种吃食来做给自己吃, 心头的不快便散的一干二净。 夫人一个千金小姐都下得厨房, 凭什么他不能。 “黎丫头, 明儿等你打佯了, 我再过来继续学。” “好, 好的。那这些鱼……” “随你处置吧, 时候儿不早了，我先回了。” 秦六只带走了第一次在黎湘指导下做出来的那道糖醋鱼, 家里那只猫今天对他态度好了不少，糖醋鱼还是有几分用的。 他一走, 厨房里凝滞的空气顿时舒畅了。 黎江看着桌上的六盘子鱼，很是舍不得道：“这好好儿的鱼，真是太可惜了。” “没事儿，咱们自己吃嘛，除了那两条糊了的不能吃，这四条我来回下锅就行。爹你上去叫娘下来吃饭, 厨房我和表姐收拾。” 关翠儿点点头，拿着抹布就开始忙活起来。 黎湘则是把那四条糖醋鱼倒回锅里，准备去生火的时候儿见爹已经走了，便立刻朝表姐招了招手。 “表姐过来。” “嗯？怎么啦？” “好事儿呀。” 黎湘一把将表姐拉到灶前的板凳上坐好，悄悄给了她三百铜贝。关翠儿惊呆了。 “表妹！！” “嘘……特地等爹他们走了给你的, 别说出来。” “可是！我还没有做到一个月。” 关翠儿拿着烫手, 赶紧推了回去。结果又被黎湘塞回到了她手里。 “我知道你还没做到一个月, 这叫嗯, 这叫预支薪水。再有几日我爹得回村子里一趟，你难道不想回去见见小舅舅他们吗？自己手里有钱，不管做什么都有底气。这钱你拿着，下次再发工钱就得下个月月底了。” “我……” 关翠儿没法儿拒绝。她太想爹娘了，也太想给他们买东西。 “到时候我让爹去把小舅舅舅母接到咱家里，你记着，别买穿的用的，买了回去肯定会惹麻烦。尽孝心买点儿好吃的给他们，钱也可以给，但不要全给。我说的你明白吧？” “我知道！” “那你收好啦，钱自己攒着，下次发工钱要下个月月底，中间不可以预支的哦。” 黎湘说完了事儿，这才生了火开始把糖醋鱼给回锅。刚翻了两下，她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上回小舅舅说表姐很快就可以许人家嫁人了。 “表姐，回去见到小舅舅他们，一定要跟他们说，不要随便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哪怕是姥姥她们的意思也不可以。” 婚姻大事都是由爹娘做主，只要小舅舅两口子坚持，姥姥和大舅母应该使不了什么坏。 “你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不用两年就能自己攒下一笔钱，也许到时候会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一定。早早的定下一个不认识的人家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总之，表姐，我不会害你。” “我明白的。” 关翠儿这些日子跟着表妹听着学着，再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埋头干活想着嫁人生子的小丫头了。 她要像表妹一样，努力挣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爹娘！吃饭啦！” “来了来了。” 楼上吱呀几声响，两个大人都下来了。晚上是白日里剩下的粟米饭，菜呢也没另炒，就那四条糖醋鱼和一盆儿鱼头汤。 这菜色对黎家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况且鱼还没花他们的钱。一家子一边商量着明日要买的菜肉，一边大口扒着饭，吃得心满意足。 夜渐渐深了，家家户户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一对父子跌跌撞撞的从巷子里逃窜出来，躲藏到了离黎家小食不到两公里的一座桥下。 “阿泽！爹受的伤太重了，跑不了了。你……你听我说，不要再管我！你的户籍早就落到镇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上，谁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听话，快走！” “我不！” 骆泽短暂的歇息了一会儿，咬着牙背着父亲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 “阿泽！你听话，他们，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爹已经走错了道儿，你不能！你乖一点，在，在城里躲一躲。等爹这事儿淡了，就，就回镇里，找找一房媳妇儿，清清白白的过日子！” “凭什么都要听你的！你给我闭嘴！” 骆泽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出去引开些人，突然发觉背上的父亲使劲挣扎起来，他本就受了重伤，一挣扎血便顺着自已的背往下淌。 “你不要命了？！你干什么？！” “阿泽……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恨我。” 骆泽只觉得背上一轻，立刻又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爹！” “清……清白……做……人！” 这是骆泽听见父亲最后的声音。 他跟着跳进了水，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一点月光照映在水上，眼前的河道很快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骆泽不敢嘶吼也不敢哭喊他只能埋头在水里狠狠发泄了一通，直到快筋疲力尽的时候儿才爬上了岸，浑浑噩噩的消失在了街道中。 第二天一早，黎湘一家照例去菜市场买菜，刚进菜市场便瞧见告示牌上写了新的告示。 虽然她认的字不全，但旁边有识字的已经把告示都念了出来。 “伏龙山山匪陆百淾现已伏诛，城门河道恢复通行……” 伏诛？就是死了吧？！那真是太好了！ 自打知道城里混进了山匪，这两日睡觉都睡不踏实。黎湘没怎么在意这告示，看完热闹便和家里人一起进了菜市场挑菜。 昨日一天下来，五花肉，瘦肉都用的非常多，还有油麦菜和拿来包饺子的芥菜，所以今日买的时候儿其他菜便适量减少了一番。 一家子很快买齐了菜，回到铺子里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黎江力气大，他要负责把肉馅儿全都剁出来。 忙活了两刻钟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铺子才开了门。 虽说今日没有那前五十半价的优惠了，但架不住黎家小食的味道好，多那两三个铜贝一般人还真是不在乎。 店里很快又坐满了客人，不是要面就是要饺子。黎湘抽空瞄了一眼店里，进进出出吃早饭的都是男人，她还没有见过有女客来铺子里吃过东西，心里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唉，一忙也就忘了。 一个时辰后，客人开始慢慢少起来，黎湘抽空把眼下快要缺的调料酱料都写在了木板上，下午就得抽空去买回来。 “表妹，和好的面团快用完了，要不要再和一点？” “舀一瓢面粉和吧，和好了放一边儿，没客人吃的话咱就自己吃。” 黎湘刚说完这话，就听到店里头突然传来一道小女孩儿的哭声。 “我不吃！我不吃！” 她忙出去瞧了下，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身边坐着的也不知是长辈还是嬷嬷一个劲儿的哄着她，但是没什么效果。 桌上放着一完杂酱面，纹丝未动。 “大娘，这是怎么了？是面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 大娘显得有些拘谨。 “这是我孙女儿，平时都是吃她娘做的饭。这不她娘刚生完孩子换成我煮了她便不愿意吃了，都两顿没吃了一直哭。在家吵着她娘也休息不好我就想着带出来外头吃一口，老白说你家饭食味道好的很，所以……” 黎湘明白了，她微微弯了腰笑着去问小女孩儿。 “小妹妹，能告诉姐姐你喜欢吃什么菜吗？” 小女孩儿撅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喜欢吃我娘做的饭。” 黎湘松了一口气，愿意回话就好。就怕遇上那不理你的，还一个劲儿哭闹那真是叫人头疼。 “你娘做的菜肯定特别好吃，不如你帮姐姐尝尝味道差在哪里，帮姐姐提下意见好不好？” 小女孩儿瞥了一眼桌上炸酱面，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她感觉下不了口。 “那这样吧，姐姐去重新做一份。你见过这么小的白菜吗？” 黎湘给她比了个饺子大小的洞，小女孩儿立刻摇了摇头。 “我家院子里的白菜，有我的头大……” “那你等着，姐姐去给你变这么小的白菜瞧瞧。” 黎湘摸了摸她的头，回了厨房后头洗了手。这会儿表姐已经又揉好了一团面，她便另外又去舀了一瓢。 “表姐，帮我那两把芹菜磨一下，汁水装好了。” “磨芹菜？？” 关翠儿一脸的疑惑，手却听话的已经去把芹菜拿了出来。洗干净后直接用小石墨开始磨。 磨出来一碗绿汁。 “表妹你要这个做什么？” “你瞧着就知道啦。” 黎湘找了块干净的布将磨出来的芹菜汁简单的过滤了一下，反复几次才江汁水倒到自己要和的面里。揉匀后，面团就已经成了绿色。 关翠儿：“……” 她瞧着表妹将面团擀成了一块略厚的面饼，然后揪了一坨白色的面团搓成长条放到中间裹了起来。 ？？？ 这是做什么？ 黎湘没多解释，直接开始切剂子按扁，一擀皮儿再一包，一颗小白菜就出来了。 不过包好的饺子沾着面粉看着还不太漂亮，等下了锅一煮带上了水光。那晶莹的感觉瞬间增色不少。 关翠儿瞧的目瞪口呆。 这绿叶翠油油的，哪是什么饺子，分明就是小白菜呀。 第37章 黎湘端着那碗饺子走出去, 一放桌上便引来了小女孩儿的惊呼。 “真的有这么小的白菜呀！” “我没骗你吧，所以你能帮姐姐尝尝味道了吗？” 小女孩儿对那翠绿的小白菜满是好奇，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这么小的白菜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女孩儿奶奶一听孙女儿愿意吃了，连忙舀起一个帮她吹了吹喂给她。 新鲜的芥菜和肉包出来的饺子最是鲜香不过, 加上黎湘特意调的酸汤开胃, 几乎就没有不喜欢的。 小女孩儿显然是喜欢的很, 吃得两眼都笑眯了起来。 “姐姐, 你做的和我娘一样好吃。” 这评价算是特别高了, 黎湘开心的很, 笑道：“那你多吃点儿，不够再叫姐姐做。” 说完她正要走, 小女孩儿的奶奶却叫住了她。 “姑娘，这一碗……” “哦！这一碗算您六个铜贝, 和普通饺子一样的价钱。” 一听和普通饺子价钱一样，大娘这才放了心。主要是孙女儿碗里的饺子太漂亮了，看着就贵，不问明白她心里头虚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了！” 黎湘笑笑没有说话，见小女孩儿吃的正香也就放心回了厨房里。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 今日比昨日的客人还要更多一些，肉已经提前卖光了。这个点儿再去买肉回来也做不了几道菜，黎湘便把铺子里的肉菜食牌都取了下来。只剩下几道面食。 油泼面清汤面杂酱面这些表姐都是会做的，所以她想偷个懒去趟书肆。 打从昨日傍晚起书肆那边便没有再来取过饭食，黎湘猜想应该是柳夫人痘痘消了, 左右现在时间还早, 她想着还是过去瞧瞧, 顺便把不识识的字儿都问一问。 当文盲的滋味儿真是太难受, 日后再有什么契约她可不想拿出去给别人瞧了。赶紧把千字文学会才是正事儿。 于是她和家里人交代了一声后，便提着刚煮好的小白菜水饺去了书肆。像柳夫人那样精致的小仙女儿肯定也喜欢这样精致可爱的吃食。 “青芝姐姐……我来看看夫人，她怎么样了？” “夫人，挺好的啊。你这是煮的什么？” 青芝打开食盒一瞧，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好漂亮好可爱的小白菜！ “你上去吧……” 黎湘没注意到青芝的神情，她满脑子都是从楼道间传下来的香味。这香味不同以往的清幽宁静，而是一种桂花参杂了黍米的食物香。 夫人在吃糕点？不太像，吃的话没这么香。 她提着食盒走上去一瞧，门口一个小炉子，上头的蒸笼正冒着她刚刚闻到的香味。 “夫人你还会做糕点呐？！” 柳娇淡定的将手上的团子压到模具里印上叶纹。 “做糕点很难吗？” “当然了，反正我是怎么学都没有学会的。夫人你真厉害！这是桂花黍米糕吗？做的真好看……” 被夸了一通的柳娇没忍住露出了个笑。 “算你有眼光，等会儿带两笼回去吃吧。你家开业我都没给你备贺礼。” “那就谢谢夫人啦！” 黎湘一点儿没有客气，自己做的食物被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最明白了。 “夫人，我今日带了点儿小食过来，你先尝尝再做？” 柳娇心情不错，点点头去把手上那笼蒸上后便洗了手。她虽喜爱吃甜食，但也喜欢好吃的。尤其是黎湘做的，味道鲜香白吃不厌。 “咦，这小白菜的菜叶是怎么做出来的？居然还有绿色，好漂亮。” “这个啊，用芹菜汁和的面，包出来就是绿色了。不过芹菜味儿有些重，可以换成菠菜，和出来颜色更绿一些。” 柳娇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若有所思道：“那我的黍米粉里是不是也能加菜汁调色？” “当然可以啊。要绿色就加菠菜或者芹菜，黄色就用胡萝卜或者南瓜。紫色用自紫甘蓝，还有粉红色，用苋菜就可以了。不过苋菜得开春儿了才能有。”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柳娇兴奋的连饺子都不吃了，立刻叫了青芝让她去买胡萝卜南瓜等等。 黎湘：“……” 青芝回来的很快，快到她几乎怀疑隔壁就是菜市场。 “夫人，都买回来了，我先去洗干净再削皮？” “去吧。” 柳娇心里头再兴奋瞧见黎湘还是想起了正事，抽空给她讲了千字文里她不懂的地方。讲完了，青芝的菜也都处理好了。 “黎丫头，来教教我怎么和到面里。” 黎湘被赶鸭子上了架，只好又当了回老师。 “胡萝卜拿去用石磨磨出汁水，南瓜切成小块上蒸笼里蒸熟。都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和面了。” 青芝任劳任怨的又去继续忙活。 两刻钟后，楼上的两人开始和起了面。对糕点一窍不通的黎湘难得的在做吃食的时儿被人嫌弃了。 “诶！糖要趁热加！” “水加太多啦！笨！” “捏团子手要沾清水！你看看这粘的到处都是！” “走开走开，我自己来！” 黎湘：“……” 做糕点好难啊啊啊！！！为这什么这个黍米这么黏！为什么她包的团子总是会散架！！太丢人了！ 半个时辰后，柳娇的各色得意之作都上了蒸笼，黎湘抹了把冷汗这才得以脱身，提着人家送她的两笼桂花糕回了铺子。 一进铺子就瞧见厨房坐着两个大块头，没想到这会儿秦六就已经来了。 “秦叔叔，来这么早啊。” 她顺手把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放到碗柜里，一回头瞧见那秦六居然眼都不眨的在盯着自家的碗柜。 “秦叔叔想吃桂花糕？” 秦六回想起桂花糕那甜腻的味道赶紧摇了摇头。他不是想吃，他只是没想到夫人会再做糕点…… “黎丫头，我瞧着你店里已经打佯就过来了，现在方便？” “当然啦，秦叔叔你先去杀鱼吧。” 黎湘把围裙重新一系，整理好了灶台将三个锅都空了出来。做糖醋鱼的材料也摆放齐全。 “表妹，你们忙着，我去把衣裳洗了。” 关翠儿正要走，黎湘赶紧叫住了她，给她包了三块桂花糕。 “今天大概又要学挺久的，等下饿了就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儿呢，哪儿就那么娇气。” 以前饿一整天都是常事呢。 关翠儿笑是笑，最后还是把糕点收了。不过她没吃，而是上楼收衣裳的时候把糕点都放在了桌子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喜欢把东西攒起来再吃。上次表妹给她买的糖葫芦后来糖稀都化掉了才被她吃掉，心疼了好几日。 “翠儿，去洗衣裳是吗？” “怎么啦姑姑，还有衣裳？” 关氏摇摇头拿了三十个铜贝出来给她。 “没有衣裳，就是叫你去布坊扯点布回来，我瞧着你今日是来事儿了吧，月事带得多备几个。你表妹差不多也是这几日，家里剩下的那点儿布不够用。还有，别去洗衣裳了，我都和你姑父说好了，今儿他去洗。” “好，好的！谢谢姑姑！” 关翠儿红着脸把钱揣好，将脏衣裳都放了回去然后出门扯布。扯完布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着附近有人在看着她。不过□□的，周围又有不少行人，她倒也没那么怕。 “姑娘……” “你，叫我？” 关翠儿回过头，瞧见是个头发蓬乱的男乞丐。本以为他是要找自己要点吃的喝的，没想到他只是叫了自己一声便转身走了。 奇奇怪怪…… 她想着回铺子里和表妹说下，结果一进厨房，就感受到那和昨日一般紧绷的气氛，顿时啥话也不敢说的退出去上了楼。 “秦叔儿，这炸鱼一定要注意时候，你看看这提早了又没有炸熟，再放下去炸上一盏茶吧。” 秦六抿着唇，重新将鱼放下锅，眼瞧着外头已经炸到焦黄了便立刻将鱼捞了起来给黎湘看。 “不错不错，这回炸的正好了。来调汁吧。” 炸鱼和调汁水是秦六最容易出错的地方，糖醋的比例那真是太不好调。一不注意就酸了甜了甜了酸了。来来回回折磨得秦六简直想杀人。 一直又学到了天黑，他才总算把糖醋汁儿给调过了关。 桌子上摆满了他做的糖醋鱼，七八条瞧着还挺壮观的。 黎湘试了试味道，吃着还不错，但若是要和自己做的比的话，那就还差那么几分意思。不过一般家里吃的话已经很不错了。 她以为秦六大概就学到这儿了，没想到他居然说明日还要继续过来！ “秦叔儿……你这糖醋鱼做的算是可以啦。这菜么，重要的不是味道，是心意。只要心意到了，想必你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秦六听了这话，脸上神色复杂。 他要的就是味道正嘛，心意在夫人那可不值钱。若是心意有用的话，这些年他早就将夫人哄回去了…… “你不懂……反正我明日再继续过来跟你学。” 黎湘：“……” 行八，谁叫他给了钱呢，给了钱就是大佬。多教几回也就费点儿时间，反正他食材都是自备的，亏的也不是自家。 如此两人便说好了明日再继续学菜。 天色也不早了，秦六也准备走了，黎湘将他送到了门口突然瞧见他回过头来问道：“湘丫头，抓住了她的胃就真能抓住她的心吗？” 黎湘正要回答，却见他已经头也不回的带着大龙走了。 嗯？？这句话…… 古代人应该不会说吧？？ ！！！！ 她上回是和青芝说的这话！所以！嗯？？怎么回事儿？？！ 黎湘懵了。 第38章 青芝那样的人成天守在她家夫人身边, 应该不可能去跟一个不熟悉的人说什么抓住心的事儿。秦六要么是她的同行，要么是她的主子。 主子的可能性比较多…… 因为他找自己学的是甜食…… 啊对啊，他学甜食是想哄夫人，那柳夫人爱的可不就是甜食么！可为什么不是秦夫人而是柳夫人？？ 而且柳夫人一直都住在书肆, 也从不提起自己的丈夫, 她还以为是亡夫了呢。 黎湘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等明日忙完了抽个空儿过去问问。结果第二日一开张就给她忙翻了。 不光男客多, 女客也多, 带孩子的更多。那真是一桌接着一桌, 就没个空闲的时候儿。 黎江一问才知道原来大部分客人是被常客推荐来的，因为之前河道封锁所以都没在城里多走动。还有一部分则是受了昨日那小女孩儿的推荐, 来的都是个小娃娃拖着大人，非要尝尝那漂亮的白菜水饺。 一时间厨房里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儿, 面粉都用光了还是麻烦隔壁唐惠跑去菜市场帮忙买的。 一整日下来全家都累的不行，尤其是黎湘和关翠儿，揉面擀皮儿手都酸的不像话。偏偏打佯了还要教秦六做鱼不能休息。 若不是教他只用动动嘴皮子，黎湘是真想把钱还给他不干了。 “秦叔儿，你这又提了七八条鱼不至于吧？我觉得你都学的差不多了呀。” “可我觉着还差得的远呐。” 秦六熟练的挽起了袖子到后门儿杀鱼，大龙则是顶着一脸的膏药又坐到了烧火的位置。从他脸上那两道新伤不难看出秦六在家也是练了不少的。 真是心疼那些被他糟蹋了的鱼。 黎湘揉揉手臂, 搬了个凳子坐到一旁，略有些好奇的问道：“秦叔儿，你这么勤快的学做糖醋鱼，是不是惹你夫人生气了呀？” 秦六手一顿，嗯了一声。 “那是一般的生气, 还是非常的生气呢？非常生气的话, 恐怕一道菜可哄不好。” 这话和秦六当初听到意思根本不一样, 他整个人都愣了。 “哄不好？” 那他学这么久的鱼折腾来折腾去是为什么？？ 黎湘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 “对呀, 如果只是夫妻间的小吵小闹，秦叔儿你这样认真辛苦的学道菜回去哄夫人那应该能哄好。若是吵的很厉害非常严重那种，一道菜可没那么大的作用。秦叔儿，你得对症下药才是。” “你很懂？” 秦六狐疑的看了黎湘一眼，才十三四岁的丫头如何能懂夫妻之道。 “咳……那个，我开玩笑的。秦叔儿扎到苦胆了！” “……” 还没开始做呢，就废了一条鱼。 黎湘没好再继续套话，倒是认真的教起他做鱼来。秦六的问题那就是掌握不好火候，糖醋汁都已经调的有模有样了就卡在炸的那关。最后只能教个笨办法，让他在心里默数，数到两百就能捞。 秦六尝完他自己最后做的两道鱼，总算是有些满意了。剩下两条鱼还没杀的他也没有拿走，直接送给了黎家。 这两条鱼黎家也没吃，主要是都累了也不想再折腾做什么麻烦的。直接将就着剩下的粟米饭炒了炒，晚饭就解决了。 至于一天下来的剩菜剩饭都倒在后门儿的桶里，有专人到点儿来收，每月十铜贝。 这钱是不能省的，黎家打开张那日便交了一个月的银钱。每日早起时便已倒的干干净净，很是省心。 一家子收拾完厨房后又查看了下门窗，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都上了楼。一个黑影躲在不远处的民房下，瞧着黎家小食的楼上亮了灯才蹑手蹑脚的摸过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黎家装着剩饭剩菜的潲水桶。 大概是饿的狠了，他吃的有些急不小心呛了两声，不过很快又憋住了。 楼上的关翠儿就睡靠墙的位置，听到声儿便下意识的开窗探头瞧了下。正好瞧见楼下那人的后脑勺。 朦胧的月光下，那人正悄悄的在抓着桶里的东西在吃。关翠儿想了想，没喊也没叫，只是默默的把窗子又关了回去。 不容易的人太多了，她帮不了什么，只能让他有些尊严吧。 “表姐，你在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就是发现今晚月色有些好。” 关翠儿躺下去，正准备眯眼睡呢就听到表妹说要开窗看着月色。吓得她赶紧爬起来替她开了窗。 “我来开吧，表妹你去把灯熄了，咱们就这样睡。” 黎湘不疑有他，趴在床头一把将油灯给吹熄了。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窗下洒进来的微弱月光。 “还是开着窗睡空气好，对吧表姐。” “嗯……” “表姐，今日客人有些多，累着了吧，早点睡。” “好，表妹你也是。” 姐妹两很快安静下来，因着白日里太过劳累，几乎不到一盏茶就都睡了过去。楼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儿走的，反正等第二日关翠儿起床后，那潲水桶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开始。 今日的客人和昨日比起来只多不少，时常是店里坐满了外头还有等着的。一个个都催着老板再加桌椅。 只要在黎家小食吃过客人，那几乎都是回头客，毕竟她家的菜式新鲜不说，味道更是要比一般食铺的要好。吃了香的辣的，谁愿意再去吃那口平平淡淡的。 黎湘听着外头那热闹热闹的声音，心里无比的踏实。这些客人就是对她手艺的肯定，也是自家能在城里立足的根本。 “湘儿，三号桌要两碗拌面，三碗饺子，要辣！” “诶！收到！” 黎湘抓起一团早就抻好的面团丢进锅里，一边拿出碟子舀起配料。一旁的关翠儿则是麻利的包出三碗饺子来。 一盏茶的功夫，拌面饺子都已经煮好了。黎江进来端出去，正放到客人桌上呢，就瞧见门口进来了一熟人。 不过那人好像没怎么认出他。 “你不是说要带我吃好吃的嘛？怎么来了这么一家破店！” “诶，先别生气呀。他们都说这家店味道绝了，比那些茶楼酒楼的饭食好吃的多。” 男人小意哄着身旁的女人，哄好了才朝黎江招了手去点菜。 “伙计，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有哪些？” 黎江面色复杂，不知这人是真没认出自己，还是在装傻。也没戳穿他，指了指那一个银贝的牌子。 “招牌菜那个，鱼，随机三道独家菜式，别家吃不到的。” 一听独家，旁边的女人立刻嚷着要吃那道菜。男人虽是十分肉痛，但好面子的他哪里会说吃不起，只能硬着头皮点了。 “客官能吃辣吗？”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好嘞！四号桌客人招牌菜三道！” 黎江转头就进了厨房里。 “慧娘，你猜外头坐了谁？” 关氏一愣，摇头不明白。 “是伍大奎！好家伙，身边还带个了女的，十分亲近还拉着手，一看关系就不一般。他好像都没认出我来，是故意的吧？” 黎江可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姓伍的。 “得了吧，人家什么时候儿正眼瞧过你。不认识你不是很正常的么。” 关氏心中不屑，那伍大奎打从年轻那会儿她就觉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就是十几岁就得了镇上的工作吗，那眼高于顶的，每次回来看到他们就像是看下等人一样，什么东西。 她这会儿有些同情起乔氏了，一个女人在村子里拉拔着几个孩子成家立业，把丈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还时常炫耀丈夫一个月给她的几百铜贝生活费。可她丈夫，都没在镇上工作，而是带了个女的在城里逍遥，一顿饭就能吃掉一个银贝。 这事儿啊，若是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娘，伍大奎就是伍乘风的爹呗？” “对啊……” 黎湘：“……” 伍乘风好可怜啊，有那么个娘，还有这么个爹。爹不疼娘不爱的，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风餐露宿。 唉，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的。 “湘儿，你打算做哪三道菜？还是糖醋鱼水煮鱼？” 黎湘摇摇头，她才没心情做那么复杂的菜去招待一个渣男。 “清蒸一条，溜个鱼片，再红烧一条就行了。” “清蒸？那就不是独家了吧。” 黎江有些担心，毕竟清蒸鱼大家都吃了好些年了，刚刚他还说是独家菜式。真要是做条清蒸的出去，伍大奎估计得不认账了。 “爹，你放心吧，我的清蒸和你们平时吃到的清蒸绝对不一样。” 黎湘亲手抓了一条体型比较小的鳜鱼，杀干净后垫上香菜头子放上姜片直接上蒸笼里大火蒸熟。然后在鱼身放上葱丝姜丝和一点点切薄的胡萝卜丝，再放上香菜，浇上酱油。 这时候儿的鱼，还只是有着淡淡的鱼腥味儿。 可当一勺子滚油淋下去，原本还平平无奇的清蒸鱼瞬间迸发出一阵香味！连关氏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黎江哪儿见过这样的清蒸鱼，瞧着也是放心了，赶紧将鱼端了出去。 刚浇上油的清蒸鱼香味正浓，勾得店里的一众客人都瞧了过去。极大的满足了伍大奎的虚荣心。 哪怕瞧见盘子里的鱼只有小小一条也没有生气。 “光闻这味儿便知我那几个朋友没有骗我，玉娘你还不信我，现在可知我疼你了？” “哼，那还得尝尝再说。” 女人拿过筷子先夹了一块鱼肉。一旁的黎江忙提示她将鱼肉沾沾盘子里的汁会更好吃。 她倒也没说什么，照着做了。结果只尝了一口便惊喜的又夹了好几筷。 “这个汁真是太香了！” 第39章 蒸鱼谁都吃过, 说实话这条蒸鱼的鱼肉和以前吃的也没什么不同。但加上这盘子里的汁，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玉娘很是满意，她一满意，伍大奎也就高兴了。临走时还假模假样的丢了五个铜贝在桌上算是赏钱。 黎江非常不客气的收了, 有钱不拿是傻子。 这伍大奎虽说不是个东西, 但他今日却是干了回好事儿, 叫自家白白赚了几百铜贝。 关氏拿了那一银贝, 心中却不甚痛快。 伍大奎早些年是看不起人, 可他也是真真疼过乔氏一阵儿。有了儿子更是隔三岔五的买着东西回家。后头不爱回家了, 人人都以为是生了四娃的缘故，却不知是男人心野了, 在外头有人了。 乡下里头哪个男人不是一妻到老，纳妾更是听都没听说。偏有钱人花样多, 不纳两个妾好似体现不出自己地位一样。 如今自家也开始挣钱了，昨日那么忙更是赚了不少。当家的他……不不不，不会的。相守二十五载，他的为人不是那样。 关氏坐在灶台前又低着头，黎湘还真是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一家子忙活着一直到了下午，客人才少了些。不过一到傍晚又会多起来。所以就得趁着这会儿把饭吃了, 再把乱糟糟的厨房简单收拾下，不够的食材还要再出去添些回来。 这活儿黎湘都交给了爹，他身强体壮，背个几十斤也是小意思。而且他算账厉害，这是表姐没法儿比的。 表姐识字虽说是挺快, 但算学是真真儿的差, 一碗面一碗面的让她算还可以, 多几碗再混两碗饺子她就要懵。暂时也只能让她干厨房里的事儿。 黎湘擦好灶台, 直起腰揉了揉，又酸又麻又涨，那滋味儿简直了。她一天不光要掌勺，忙起来擀皮儿揉面剁馅儿她都要上。表姐更忙，除了擀皮儿那些还要去担水洗碗。爹在前头记着账根本就走不开。 这样不行，若是铺子里的生意一直这样好的话，还得再请个人才是。不能为了省那两三百的工钱把自己一家给累垮了。 娘这几日整日的坐着烧火，一天下来身体虽是不累，但精神是真的不好。她晚上得和爹娘表姐商量下才是。 黎湘正琢磨着请人的事儿，突然瞧见后门儿青芝在朝自己招手。 “青芝姐姐，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夫人她……想吃你做的菜，命我过来买。” “什么菜，你说我现在来做。” 黎湘请她进厨房，她却是一动不动，半晌才说了菜名。 “糖醋鱼……” “……” “糖醋鱼？？这菜夫人咋知道的？” 黎湘明知故问。 青芝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当然是爷学会了做给夫人吃被她安在黎湘头上的。不然夫人哪肯动嘴。 “湘丫头，这回你得帮帮我才是。这菜吧，是我家主子学了做给夫人的吃的。但是两人这不闹矛盾了吗，我若不说是你做的，夫人都不肯吃。下次夫人问起来，你帮我圆一圆可好？” 高冷的女护卫突然变成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黎湘真是想笑又不能笑。 “可是这样是欺骗夫人，不好。” “怎么能叫欺骗呢！夫人爱吃甜食，吃了糖醋鱼心情能好一整天呢。我家主子做的菜被夫人吃了，他也能高兴一整天，这皆大欢喜的事儿怎么能叫欺骗嘛。” 黎湘点点头，脑子转慢点儿都能被她给忽悠过去。 “可是夫人不愿意吃你家主子做的饭菜不是吗？两个人显然闹的很僵，那我和夫人更熟我肯定不能帮着骗夫人的。” 青芝没想到黎湘这么难说服，急得脑门儿都出了汗。 “不是，你不明白。他两是互相喜欢的！只是中间出了岔头儿，才分开了这么多年。咱们帮他们和好那可是积功德的事儿！” 黎湘还是摇头没答应。 “这里头的水太深了，我怎么能啥也不明白的就往里头凑。” 青芝：“……” 她太难了。 “那我跟你说明白点，其实这事儿陵安的人都知道个大概……” 原来柳夫人本名柳娇，乃是陵安第二富柳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她前头还有个哥哥大了她二十多岁，并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妹关系非常恶劣。 当年老爷子身患重病自知将死，却担心才十四岁的女儿留在府中会受兄嫂磋磨胡乱配人，便将她许给了一个自己曾救过命十分看好的人。 “老爷子和主子说好了，若是夫人年满十六仍愿意同他共度一生，那婚事才算作数。若是夫人不愿意，便可拿上和离书走人。” 青芝叹了一声继续道：“大概是造化弄人吧，正经的成婚会有冰人将男方的喜好忌讳都告诉女方，可夫人那场婚礼，冰人只是走了个过场，什么也没有告诉夫人。” 之后的事情略为狗血。年少的柳娇乍然失去亲人，正是需要依靠的时候儿。秦六帮她打理着产业，事事顺着她，长的还好看，时间一长可不就喜欢上了吗。她喜欢上了秦六却又不好意思说便学了自己最爱的糕点，日日着人送去给他吃。 那秦六心想明知我讨厌甜食还日日送予他，那毕定是厌恶极了他，自此便很少出现在柳娇面前。这副躲避的模样自然是伤了柳娇的心，加上后来柳娇发现了爹和秦六签订的契约，更是难堪，一怒之下搬出了老宅住进了书肆。 秦六这才知道柳娇从来不知道契约的事儿，一直拿他当丈夫看待，连糕点都是辛辛苦苦学来做给他吃的。心中懊毁已是无用，只能尽力弥补。但柳娇已经不愿意再见他了。 “如今夫人搬到书肆已有九年了，两个人既不和好，也没有和离，我们做奴婢的夹在中间是真难做啊……湘丫头，你就帮帮我吧，千万不能说漏了嘴。” 黎湘：“……” 她要站小仙女儿！秦六活该！ “你说你家主子这学了有什么用，夫人吃了又不知道是他做的。诚意根本就没用对地方。” 对小仙女夫人那样的人，默默在背后替她做事绝对不可取。人家当初勇敢一回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也冲动一把？ 要她说……算了，人家的家事，她掺和也不好。 “我去给你做糖醋鱼，下回见到夫人她若是有问起，我便说是我做的。但是，只帮你这一次啊，下次可别把我拖进去，到时候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以为我也是你们一头儿的呢。” 青芝张张嘴，到底是没再说啥。本来还想着请黎湘多教主子几道菜，现在看样子好像不太行。 等了一小会儿后，黎湘把装好糖醋鱼的食盒拿出来交给了青芝。 “青芝姐姐，我建议你早些和夫人坦白。也许结果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啊？” 青芝想把人抓回来继续问清楚，只是这会儿洗菜的关翠儿和买菜的黎江都回来了，人多口杂的她只能暂时放弃，提着食盒回了书肆。 柳娇一闻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儿立刻从榻上起来坐到了桌前。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这鱼做起来很费劲吗？” 青芝愣了下，立刻点头道：“确实很费劲，这鱼要炸成型还要调汁，费时间的很。做起来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容易烫伤了……” “湘丫头烫伤了？！” “不不不，没有……奴婢的意思是说容易烫伤。” 青芝回想起大龙那张脸，简直惨不忍睹。主子若还追不回夫人，真是对不是他们的这些年吃的苦。 她想着黎湘的话，却又不敢真的去坦白，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一眼就能看穿。 柳娇眯着眼吃完筷子上的鱼肉又嘬了嘬筷子，美滋滋的接着扒了口饭。一直到吃饱了才开口问道：“你这一回来就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青芝做贼心虚被吓得一哆嗦。 “夫人……奴婢，奴婢。” 太难了，坦白就是被背叛主子，不说就是欺瞒夫人。两头不讨好的差事儿怎么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咱们相处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柳娇想放下筷子，可是盘子里还有大半鱼肉，她有些舍不得的又夹了一块到碗里。 “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便是。” 青芝想想这么些年夫人对她的好，又想想黎湘的话，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夫人，奴婢骗了你，中午那道糖醋鱼是，是爷做的，他，他学了亲手做的……” “哦……” 柳娇没什么反应，只埋头把碗里的鱼给吃干净了。 青芝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只是一个淡淡的哦？？难道不是应该大骂自己和主子一顿然后把自己赶出去吗？？ 第40章 “夫人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 难道你主子做的菜我不配吃？” 青芝：“……” 那倒也不是。 可是夫人的反应和她想象的简直差太远了，她实在是想不通。只好晚上偷摸寻了个空跑到了黎家小食来找黎湘。 这会儿黎湘一家忙完吃了晚饭正数钱呢，听到有人找连钱都没数明白就赶紧收了起来。 “爹娘，她是来找我的, 你们洗把脸到楼上去吧, 下边儿我来收拾, 我跟她说会儿话就上去。” 黎江两口子点点头, 关翠儿也跟着一起上了楼。 “青芝姐姐, 这么晚了, 夫人应该不会要吃东西了吧？” “没有，夫人正练着字呢, 没一个时辰停不下来。我来是想找你问点儿事。” 青芝放低了声音凑到黎湘跟前儿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夫人坦白后，情况不会很糟糕的？” “你坦白啦？” “嗯……可是夫人一点儿都没责骂我, 也没骂主子。就哦了一声，然后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看书品茶。” “这是好事儿啊。” “嗯？？？你说明白点儿。” 青芝十分虚心的坐到了黎湘旁边，满眼都写着求解答。黎湘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帮着一起分析分析。 “先说好啊，我说的不一定对。” 女人心, 海底针，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分析的就是对的。 “没事儿没事儿，你说。” “这夫人呐，若是当场骂了你或者骂了六爷，说明心里的火还大着, 暂时就不要去触霉头了。但她没有, 甚至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说明什么, 说明她早就已经冷静了不生气了。” 唉，九年了呀，能不冷静嘛。 黎湘唏嘘了一把。 “就凭你叫着六爷主子却能在夫人身边重用这么多年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青芝茫然的摇摇头。 猪队友啊…… 黎湘严重怀疑这么多年秦六爷没能把夫人追回去有这猪队友一半的功劳。 “明知道你是六爷的人，夫人还是放心重用你，这说明她早就没生六爷的气了呀！” 青芝这才听出点儿意思来。 是啊，夫人明知道自己是爷送来的，还是收了。明知道书肆不让进男人是爷的意思也默许了。明知道爷在周围安排了保护她的人，也装作不知道…… “不对呀，若是不生主子气了，那夫人怎么不搬回去和爷一起住？” “你家主子来请了么？怎么请的？有诚意吗？” 青芝懵了。 好，好像没有。虽然大家都知道主子特别想夫人搬回去跟他重新开始。但认真来说，主子的确是没有亲自来请过。 可那也是有原因的啊。 “夫人都不见他，爷连道歉都没机会，如何相请？” 黎湘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该感慨青芝太单蠢还是该笑话秦六太实诚。 “夫人说不见就真走啊？你家主子这么一点儿决心都没有吗？你不会放个水啊？叫他上楼道歉呐，认错啊！跟夫人表白啊！要是能哭的话会更加分一点。” 柳娇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儿的姑娘，伤心难过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即便是后来听身边的人说了秦六是如何如何后悔，如何如何喜欢她，那有什么用。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秦六亲自站在她面前说句我喜欢你好使。 若是秦六能看两集霸道总裁的电视估计就能明白了。 “你家主子要是再这么畏畏缩缩的，等夫人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觉得再不需要他了，那领和离书走人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 青芝脑子里乱哄哄的，被黎湘塞了一堆话，一直走到书肆才慢慢给理清楚了。虽然湘丫头说的不太好听，但很有道理！ 不行，她得找主子回个话去！ 送走了青芝的黎湘喝了整整一壶的水才解了渴。正要去收拾厨房，却见表姐已经挽起袖子在忙活了。 “表妹，姑姑坐一天烧火腿肯定不太舒服，你端点热水上去给她泡泡脚吧，厨房我来收拾。” 这建议不错，黎湘立刻打了热水端上了楼。 她一走，关翠儿便把剩菜剩饭都整理了下。之前那些理出来的菜叶，葱皮什么的她都先放到了桶里。这样厚厚一层菜叶隔着上面的饭菜就不至于和先前的汤水混上。若是再有人吃，吃得也稍微干净些。 关翠儿自身很穷，她从没想过要去拿姑姑家的东西接济别人。这些剩菜剩饭左右都是要倒给猪吃的，她能做的也就这样多了。 放好剩菜剩饭后她刚要转身进厨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略硬的疙瘩放到了饭上。 这是表妹先前给她的那三个黍米桂花糕之一，变凉已经硬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没一次吃完，只吃掉了两个。这个是准备明天吃的。 那位柳夫人做的糕点真的很舍得放材料，做出来的黍米桂花糕又香又甜，吃完一颗一整天嘴里都还仿佛带着甜味儿，心情能好一整日。 ‘就剩最后这一个了，送给你吧陌生人，希望你吃完后，日子能变甜些。’ 关翠儿放下黍米糕后，这才进厨房打扫起来。很快黎湘也下来了，姐妹两一起洗洗涮涮忙活完才上了楼歇下。 半个时辰后，依旧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来到了黎家小食的潲水桶旁。他一伸手就摸到了那块黍米桂花糕，刚咬一口就愣了。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子，默默把剩下的半块糕放到了怀里然后去抓饭菜吃。 和昨日的汤汤水水比起来，今日的饭菜显然是干净了许多。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囫囵吃完后便抹着眼泪离开了。 第二天黎江起床一下楼，发现楼下居然放着一小捆柴火，问了半天也没应他，只好先提到了厨房里。 本以为是人家不小心遗失的，没想到一连几天，每天后门儿都会有一小捆柴火放在那儿。黎江起了好几次早床也没见到那个放柴火的人。 一家子纳闷儿极了，唯有关翠儿心里有点儿猜到了是谁，不过也不确定，毕竟只是给人吃口剩饭，还不至于吧。 明日便是黎家得还村里债的日子，自家上城里来做买卖的事儿早晚会叫人知道。黎江也不想再来来回回的耽搁事儿便想着一次把钱还了。加上他还带着关翠儿，铺子里便只剩下黎湘母女。 黎江当然是想全家一起回去，这样互相能看着，心里也踏实。但这铺子才开张十日，真要关门一日绝对会减掉不少的客流。所以黎湘和她娘留了下来。 当然，爹和表姐一走，黎湘也不可能去再做那么多复杂的吃食给自己找罪受。她只挑了些简单的面食准备明早上挂在外头的墙上。另外又趁着下午人少的时候儿去药铺配了一些八角桂皮草果等中药回来，把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卤料配齐了。 这东西吧，没熬煮的时候儿混在一起味道可大可冲鼻，一下锅，水一烧开便开始冒香了。 今日打烊的早，黎湘准备先把卤水制出来，再把肉卤上，毕竟明儿一早爹就走了，到那时候儿再去买肉回来卤那太麻烦。 “表妹，你买肉我明白，但你买这么多肠子肚子心肝还有猪耳朵这这这……” 关翠儿闻惯了乡下茅房的味道，对那一堆肠子肚子还勉强闻得惯，但那也太臭了，她简直不敢想象明日表妹拿出去卖会是什么样子。 “表姐，你这就是以貌取人了不是。走走走，咱两先去把这些东西洗出来。” 黎湘把一堆肉拣出了一些，她和表姐一人背一个背篓，然后又提了一桶炭灰在手上。 “娘，这点儿灰不够用，你再帮我装一桶。” 关氏连忙又清了一遍灶膛装了一小桶给女儿。 “不够我再烧。” 黎湘点点头，带着表姐去了河边。 “表姐你跟着我做就行，至于这东西能不能吃你晚上就知道了。” 她把猪大肠都拿了出来先是抓了两把炭灰搓洗，外头洗了个大概便开始翻肠子继续抓炭灰洗。 虽然有点脏臭，但有河水冲着，很快便干净了。 “这里头的一条条白的是油脂，得扯掉，扯掉了放背篓上挂着，别丢了。” 拿回去多的话还能熬油呢。 黎湘以前哪儿看得上这些东西，现在都变得越来越抠了。姐妹两在河边儿花了小半个时辰整完了两桶炭灰才把两背篓的猪下水洗干净。 刚上岸呢就闻到一阵阵勾人的香味儿，不用说是自家的卤料味儿飘出来了。黎湘还瞧见自家打了烊的铺子外头站着好几个人在闻着味儿，显然是喜欢的很。 “表姐走！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黎湘心情十分不错，一回厨房就忙开了。两大锅的卤料已经煮出了味儿来，她便依次将要卤的食材全焯水后放了进去。剩下一大截儿的大肠她打了记号，也焯了水然后丢到卤水里煮到七分熟后才捞起来切了片儿。 不卤其实也可以直接炒，只是她单纯的喜欢这样吃。 切好的肥肠加油下锅先煸一下，待到边缘被油炸的焦焦后捞起来，将就着锅里剩下的油下辣椒姜片蒜苗等配料下去翻炒，等香味儿都爆出来了再把肥肠倒回去一起。最后加点盐和虾粉调味后，翻炒几下便出锅了。 爆炒出来的肥肠油亮喷香，肥而不腻，还特别的有嚼劲，实在是下酒的很。就连黎江这个不怎么爱喝酒的人尝了一筷子都倒了一碗酒出来。 至于那刚刚还嫌弃满满的关翠儿，一口肥肠一口粟米饭的扒的正欢呢。 第41章 一盘炒肥肠全家都吃得满意极了。 黎江喝了点儿小酒有些晕, 想着明日便能将债给还清，一直笑个不停，整个人轻飘飘的，还是姐妹两给扶上的楼。关氏也早早的跟着上楼歇下。 这会儿大概才戌时（晚上七点）, 时候儿还早, 姐妹两收拾完厨房也没睡觉。而且, 今天她两都没准备上楼睡, 而是拿下了被褥准备就睡在铺子里。 六张桌子一拼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就出来了。 没法子, 今晚做的卤肉太香了, 外头野猫野狗来来回回叫了好多次，就怕突然从烟囱里钻出来一只猫, 偷了明日的肉吃。 小本买卖必须得小心才是。 黎湘在店里头忙着铺床，关翠儿则是收拾着厨房。那些剩菜剩饭依旧是她整理好放到了潲水桶。她有些担心那人今晚会继续过来, 因为她和表妹是在楼下睡的，听到的动静儿会远比在楼上的时候听得清楚。 只是再担心再也没什么用了，在楼下睡是必然的。 “表姐，你好了吗？我床铺好啦。” “好了好了，洗个脚就过来。” 关翠儿锁上厨房的门，又检查了两口锅的盖子, 瞧着都还算严实这才洗了脚去睡觉。 姐妹两难得睡这么早，都没什么睡意，黎湘正想问表姐明日回去准备了些什么就听到表姐先问了她。 “表妹，你们以后是打算一直在城里了吗？” “啊……这个呀，不好说呢。眼下这几年肯定是要在城里赚钱的。我想等攒够了钱咱就把这小店关了, 开个大大的酒楼！上回听柳夫人说起整个陵安有六七万人呢, 咱这小店一天才多少客人, 太少了。” 黎湘从来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相反她很有奋发图强的精神。在现代那是因为身体不济才佛了，只想着开个西图澜娅餐厅混混日子。 而在这里，在这个时代，铁锅类食物，煎炸炒焖等等都还没有兴盛起来，大好的前景摆在她面前，不去赶趟儿那不成傻子了么。 说不定她还能成为一代宗师呢。 “嘿嘿……” 想得太远太美好了，黎湘傻笑了两声。 “等咱赚够了钱就带爹娘回村子里养老，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我家周围的环境的。依山傍水，老了种种花钓钓鱼多美。就对门儿那家不太好相处，等有钱了给她家地买下来，合起来盖个大院子。” 这副财大气粗的口气把关翠儿逗笑了。 “表妹你都想魔怔了，你忘了吧，你以后是要嫁人的呀，怎么会和姑姑姑夫一起养老呢。” 黎湘怔了怔，突然一本正经道：“我不嫁人，我只招赘。” “啥？？？” 关翠儿被她这话给惊到了。 “表妹我没听错吧，你要招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你和姑姑他们商量过了吗？” 黎湘摇摇头，叹了一声。 “虽然没和爹娘商量过，但我有无意中听到娘和爹说起想让我留在身边。只是那会儿家里穷的要命，说起来也不现实。毕竟谁都不会入赘一个满是债务的家。现在嘛，可以想想了呀，明天家里的债就还完了，积蓄也会越攒越多。爹娘就我一个女儿，我若是嫁人了，那他们怎么办？况且，我也不想嫁人。” 古代女子嫁人，要受到的条条框框太多了。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己嫁给一个男的再去伺候一家老小是个什么样子。 运气坏点儿遇上乔婶儿那样的恶婆婆，那日子真是比泡在苦水里还难受。她干嘛要嫁人，招个赘婿回来听自己话不香吗？ 要不是这个朝代有着女子年满二十未婚会被官府直接配人的法例，她连招赘都不想考虑呢。 关翠儿听完心里居然有了那么一丝认同感，表妹这样厉害又会赚钱，倒真是不必嫁人依靠男人。那自己呢？ 她想到了自己。 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做包子包饺子，会做四五种面条，也会发面擀皮儿，小炒也能炒两个。表妹也有意锻炼自己学厨艺日后做店里的掌勺。等自己学成了，一个月可以有六百铜贝呢！ 一个月六百，一年那就是多少……嗯，七千多铜贝，大伯做的那点木工，一年赚的银钱才不到一半儿。哪怕是加上的地里的出息，也都赶不上。那自己是不是也不用再嫁人依靠别人？ 若是真有那一天，爹娘就能在家扬眉吐气了。 关翠儿有些兴奋的将自己未来的打算说给了表妹听，结果表妹听完就泼了她冷水。 “傻表姐，你们还没分家啊。你现在赚的钱若是被姥姥他们知道了，那都是要交上去大半儿的吧？” “不，不是大半儿……是全部……” 黎湘：“……” 姥姥也是挺狠的。 “这就是了，你啊，要真想让小舅舅他们过上好日子，首先得分家。当然不是说分家就是不孝顺姥姥他们了，日后可以每月给姥姥他们一些钱，钱这东西招人喜欢也能堵住别人的嘴。最好啊，这分家是让大舅他们自己先提出来，这样以后可以省好多话柄和麻烦。不过现在我不建议你分，因为你还没有能力照顾分家出来的小舅舅他们。” “我记下了……” 关翠儿没在说话，而是仔细的琢磨起了自已那乱糟糟的一家。 同样都是儿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爷阿奶就是偏心大的。从小爹干的活儿最多，吃的也是最差。大伯十岁前可以在村里的祠堂里跟着学字，十岁后家里又使了银钱让他出去学木工，学成回来赚的钱比爹多了，一家子便嫌弃爹无用。 等到大伯家生了儿子，这种嫌弃也越来越明显，从嫌弃爹一个到嫌弃自己一家。没有儿子就是没用，爹没用，娘更没用，自己么，也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关翠儿以前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她会做好多好多吃食也能赚钱，她比很多人都要能干！ 她要更努力一点，早些学会表妹教的手艺，到时候…… “是谁？！” 黎湘翻身坐起，眼神警惕。她听到了墙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听到了咚的一声。 有点不太寻常。 “表妹，兴许是闻到香味的猫猫狗狗吧？又或许是老鼠，我听惠姐姐说这块儿老鼠挺多的。” 关翠儿劝了两句，黎湘也信了，正要躺下去突然又听到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很明显的有一个人的痛哼声。 肯定是个人呐！ 黎湘顾不得许多，直接起床点了灯，又叫了楼上的爹娘。不过大概是睡的熟了，一声没能把人叫起来。正在她要继续大喊的时候儿，厨房门外传来了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少年声音。 “别叫……别叫，我不是坏人！” 关翠儿上前拉了拉黎湘的手。 “表妹先听他解释下吧，反正门关着，他也进不来。” 黎湘没有说话，她总觉得外头那个人的声音她在哪儿听过。仔细想了想，还真叫她想起了一个人来。 “你是之前找问我伍乘风的那个人？” “是，我在码头问的你……我叫骆泽，我不是坏人。我只是饿了，想来找点儿吃的，我马上就走，你，你别喊。” 那人说着，倒真是走了。不过听他走动的声音仿佛是一瘸一拐的受了伤。黎湘虽说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同情，却也没去开门请他进来。 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外面儿是个什么情况。骆泽上回还拿着粟米团儿砸人呢，怎么就突然又吃不起饭出来翻潲水桶？ 楼下就她和表姐两个姑娘家，爹好像又喝醉了，总之是不能开门儿的。 黎湘趴在门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彻底没声儿了才和表姐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回她也不省了，直接亮着灯睡。躺了一会儿她突然又坐起来，转头直直的盯着身旁人道：“表姐，你不对劲儿。” 关翠儿都不会撒谎，听完这话眼皮儿一个劲儿的眨。 本来还只是诈一诈她的，这下是真确定了。 “表姐，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不不不，我不认识！” 关翠儿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将自己是怎么发现他吃潲水桶的食物，后来怎么帮他整理干净饭菜都讲了一遍。 “表妹我没有拿家里粮食给他，就是把一些原本要倒掉的食物弄干净一点放在潲水桶。我不认识他的……” “原来是这样……” 难怪最近每天晚上厨房表姐都不让自己帮忙收拾了。 “所以早上后门儿放的柴也是他拿来的？” 关翠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天天和你一起的呀，我没和他说过话，之前一直以为是个穷苦的老人家。今日听他说话才知道是个年轻的。” “好吧。” 黎湘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表姐不会撒谎，她说的是真的。 啧，这才多久啊，那个嚣张的骆泽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第42章 姐妹两一夜无话。 再醒来时天已经是微微亮了。 这回后门儿总算是没有了那一捆柴火, 黎湘心里也更加确定之前就是骆泽放的。瞧他之前性子，还真是不敢相信会是他送的。 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性格？ “湘儿，想什么呐，爹在问你话呢？” 黎湘回过神, 忙把脑子里那点儿不重要的臆测都丢到一边。 “啊？爹问什么？” “问你还要不要肉和猪下水, 趁着还我没走, 给你买回来。” “不用了爹, 两大锅够了。就我跟娘两个人, 卖一天够呛。” 黎湘说着想到了什么, 取了食盒和篮子出来。老村长这些对自家照顾有加，给他送上一块卤肉。还有裘叔那儿, 这些年也一直照顾着自家，给他送点猪头肉下酒。还有小舅舅和舅母, 得让表姐带点儿回去吃。 两大锅卤肉这会已经重新热了，夹出来的肉那叫一个香。黎江眼巴巴的瞧着锅里，深吸了一口气。说女儿没有神仙教他都不信。这么香的食物，一般人谁做的出来。 “既然不用再买菜，那我和翠儿就先走了，下午会早些回来的。” 关氏点点头, 和女儿一起将两人送出了门。 母女两一回来便将铺子开了，后头就立刻有客人进了店里。一看墙上挂的今日食单，顿时有些懵。 “诶？老板，你家今日怎么就只有面啊？” 黎湘连忙解释道：“因为今天店里少了两个人手，要傍晚才会回来, 所以做其他的会有些忙不过来。希望客官见谅, 明日便会恢复之前的食单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还真是挺管用的, 那食客怪不好意思的忙说没事没事转身去挑选面食, 结果又疑惑了。 “其他几样面我吃过，这卤肉面是什么？你家的新品？” “对！今日新品，卤肉面！” “行，那给我来碗儿卤肉面，要四两面，大碗的。” “好嘞！” 黎湘转身进了厨房，利落的揪了坨面擀开切好再一拉一扯，一碗面的分量就出来了。 关氏配合着女儿将水烧开，下面条烫菜。 等面熟了，黎湘直接拿个大碗将面和菜挑起，舀上一大勺子陶罐里炖着的大骨头汤，再舀一小勺卤汁，切上厚厚几片卤好的猪头肉，最后再加个卤蛋，都不用再加调料，一碗浓香扑鼻的卤肉面就完成了。 “一号桌，四两卤肉面好了哟。这半颗卤蛋是本店赠送的，仅限新品。” 大早上的这一道异香不知道提了多少人的神。 “好香的味道！这是什么面？” “你看墙上，新出的卤肉面。” “太香了，我也要一碗！” 客人的要求黎湘自然是要满足的，不过她把话先说在了前头。 “本店的卤肉，不光是五花还有猪头肉，猪心猪肝猪大肠，这个是随机切在面里的。若是不能吃的话，那就还是点别的面吧。” 听完她的话，几位客人都沉默了。二号桌的坐的近，闻着香味儿特别馋，忍不住指着旁边问：“他那碗加的是什么肉？” 黎湘想了想回答道：“切的是猪头肉和五花，每样几片。” 二号桌的咽了咽口水，坐到了一号桌对面。 “老兄，能不能告诉我这猪头肉好不好吃？什么味道？” 一号桌的男人吸溜完一口面，享受了嚼了又嚼才言简意赅的回了话。 “不吃会后悔。”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面，面条劲道就不说了，这家的特色。还有那汤汁，浓香扑鼻喝起来却又清淡爽口。更不用说那软糯的猪头肉，被卤水煮的透透的，咬一口满满都是肉和卤汁的香。偶尔还能吃到猪头肉里头的脆骨，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啊，差点儿把这卤蛋给忘了。 平时最讨厌吃水煮蛋的他，居然两口就吃完了蛋，还嫌不够吃！这家店真是太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掏钱了。 一号桌意犹未尽的吃完了面，对面里的卤肉还念念不忘，等着老板出来收钱的时候儿忍不住问道：“老板，不知道你家的卤肉卤蛋卖不卖？我想买点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吃。又软又糯的卤肉，老人家肯定喜欢。” 黎湘只稍稍犹豫了下便答应了。 “能卖，那你到厨房来我切给你。” “好好好！” 一号桌兴奋的跟着黎湘进了厨房，发现这黎家小食后厨真干净，买她家的吃食那吃起来也更放心了。 好香啊，一进厨房那股卤味就疯狂的往他鼻子钻。明明才刚刚吃完一碗面，他居然觉得自己又饿的不行。 “一斤卤肉二十铜贝，不讲价，随机搭配，客官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给我称两斤。尽量挑软一点的就行。” 黎湘点点头，那就不要大肠跟猪耳朵了，老人家吃那个费劲。她直接夹了一块五花和猪头肉出来，又切了点猪心猪肝一起称了两斤。 “加盘子和刚刚的那碗面，一共六十铜贝。” 六十铜贝，一下给出去略有些肉疼，但闻着那股香，男人还是很爽快的付了钱端着肉走了。 黎湘还没来得及高兴数钱就听到前头要了面，赶紧又忙活了起来。拉面扯面，煮面切肉，点单结账擦桌，一早上过去那真是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儿，哪哪儿都难受。站着就想坐，坐着就想躺。 这还没加上揉面和洗碗呢，等下面和碗用光了，还得加上洗碗揉面。再长两只手来都不够用。 她有点儿头疼，这只靠自己和娘两个人撑一天还是有些大意了。 黎湘查看了下两口锅里的卤味，剩下的也就一小半，还要再卖上大概两个多时辰才能卖完。好长时间啊，她得先去洗些碗出来，免得等会儿客人多起来的时候儿着急忙慌的。 刚抱着碗筷走到后门儿就瞧见了那个脏兮兮的骆泽正在自家铺子的墙后堆放柴火。他一见自己转头就想跑。 “诶！等等！你别走！ ” 黎湘生怕人跑了正要去追，却见他根本跑不动，腿上明显受伤了。待走的近了，发现他不光是腿伤了，那脸也是青紫肿胀。 “昨晚上摔的这么严重啊……” “这伤不是昨晚上摔的。” 骆泽见跑不了，索性不跑了，看着黎湘一脸真诚道：“我只是来送点柴火，并没有恶意，你放心。” 黎湘点点头，这话她是信的。就骆泽现在这副样子，想干坏事儿那也干不了。 “我给你个活儿，你能干吗？” 骆泽眼一亮，瞬间又暗淡下去。 “谢谢你的好意，我大概是不行的。我的腿受了伤，走快几步都吃力。” “不用你的腿，手没受伤就行。我雇你两个时辰，你帮我干两个时辰的活儿，干完十五铜贝另加一顿晚饭。” 还有这等好事儿！骆泽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他一答应，黎湘便抓着他去把头发理顺绑起来，再洗干净了脸手。毕竟揉面最重要的就是手不能脏了。 没错，黎湘是打算让骆泽去干揉面的活儿。这活儿最是耗费体力，她还要忙活其他是当真兼顾不来。正好抓到了个‘壮丁’，瞧着他也怪可怜的，便雇他当了个临时工。 “你看好了啊，揉面就是这样顺着一个方向揉，你坐这儿站这儿都可以，总之要把面揉起来。要是面揉好了，再把旁边这堆碗刷出来，换水我给你换。两个时辰大概就是这些活儿了。” 骆泽没有异议，立刻就按照黎湘教的方法开始揉面。 他这些年虽说没做过什么工，但从小好斗，又学了点武，双臂力量还是比一般人要强上不少的。至少比黎湘揉起面来，那要有力多了。 不过他大概是饿的狠了，闻着厨房里的香味，一边揉肚子就一边跟着咕噜噜的叫。听得关氏都动了恻隐之心。 “湘儿，给他做碗面吃吧，吃完也好有力气做活儿。” 黎湘听话的很，不就是一碗面嘛，都请人来做临时工了，也不差这点儿了。她在给客人煮面时多扯了二两面下到锅里，等面熟了客人的先上，回来再给骆泽的加了半勺卤汁。 这样一碗素面对骆泽来说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粮食，都顾不得脸面，几口就吃光了面，连汤都没剩下半滴。 一看就是真饿狠了。 说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黎湘慈母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现在的小男生怎么一个比一个惨呐。 伍乘风爹不疼娘不爱，可好歹还能在码头扛包儿，自己攒钱吃饭。这骆泽，脸像是被人打的，腿也瘸了，天天只能扒潲水桶，更惨。 惨的，她都有些硬不起心肠。 不过这会儿也没功夫去同情他，中午客人又多了起来，她又得忙得脚不沾地儿。 一号桌两碗卤肉面，二号桌一碗卤肉面，四号桌三碗油泼面…… 一桌接着一桌，也没个电子打单，全靠脑子硬记。黎湘都有些佩服自己，居然忙活了大半日一桌都没出差错。 “诶？？老板，我要的是卤肉面，为什么给我油泼面？？！” “老板，我要的油泼面怎么上成了卤肉面？？！” 相邻两桌客人的面弄错了，本来只要互换过来就成了，结果两桌客人仿佛是有着什么旧怨，不依不饶的都不肯和对方换面，一定要黎湘来赔偿。 店里有客人吵架真的是件很赶客的事情，没一会儿黎湘就已经看到了四五个人在门口拐了弯儿。 就在她认命准备赔偿两碗面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老人家，说了句公道话。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旧怨就找个地方解决了，何必来为难人小姑娘，臊不臊？” “诶？！老人家是你呀！” 第43章 这个帮黎湘说话的老人家正是黎湘之前在码头送过饺子的老爷爷。 今日的他和那日比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也干净整洁的多了，身边居然还跟着个护卫，毫无当日落魄狼狈的模样。 黎湘引着他坐到了二号桌, 老爷子这才发现她有点儿眼熟。 “咦？你是……你是那个, 在船上做吃食的女娃娃！” “对对！老人家你记性真好。” 旁边两个人本就是借事吵嘴几句, 发现来的老头还带着护卫, 担心是个大人物得罪了, 一时都噤了声, 老老实实的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面。 黎湘松了一口气，回头专心招待起老爷子。 “您想吃点儿什么呢？” “我呀？我本来是想来尝尝那什么回锅肉和鱼香肉丝的, 这两日听着我那老友的孙儿不停的念叨，着实馋人。不过瞧着你这店里今日没有这两道菜, 那便给我来两碗卤肉面吧。” “好嘞，您稍坐。” 老爷子点点头，笑的很是开心。一旁跟随多年的宁护卫有些不解。 “老爷……很久没瞧见您这样开心了，所为何事啊？”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你说我为何高兴。上次我拿回去的饺子, 味道如何？” 宁护卫呆了呆，回味起那酸辣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答道：“难得一遇的佳肴。” “这就是了，上回那饺子是刚刚那丫头做的，这面呐也是她做的。手艺在那儿她做的面能不好吃吗？我是万万没想到她这里还开了一家店，不然早过来了。一想到日后天天都能吃上好吃的, 我这心里呀, 就痛快。” 宁护卫：“……” 没想到老爷卸甲后居然这么没有追求, 就为了口吃的这样高兴。方才那小姑娘年纪又不大, 厨艺难道会比府上的厨子厨娘们更好？ 他心里这样想，嘴里也这样问了出来。 老爷子摇摇头笑道：“你不懂，家里的厨子我没说他们厨艺不好，都是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会厨艺不好。只是他们做的吃食不合我的胃口。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蒸啊煮啊的，要么寡淡无味要么甜甜腻腻，不适合我这老人家。” 宁护卫：“……” 可食物不都是那样的吗？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二号桌，两碗卤肉面好了，请慢用。” 老爷子耸耸鼻子，对这面的香味十分满意。 “丫头，我只点了两碗面，这盘子是什么？” “是赠品呀，多谢您刚刚帮我解围。这是我自己卤的猪头肉，配的是您上次喜欢的蘸料，您先吃着，我去忙啦。” 黎湘把面送到后转身去收了旁边几桌的银钱，然后麻利的收碗擦桌子。一直到她进了厨房，宁护卫才反应过来，人家丫头是真没想和老爷套近乎。 “你啊，就是心眼儿太多，才娶不上媳妇儿。” 老爷子美滋滋的吃着猪头肉下面，一边吃还不忘扎上一刀。 宁护卫还想再说什么，却叫老爷子直接塞了一块肉到嘴里。 “再不吃我全吃光了。” “！！！！” 好香的肉！ 宁护卫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想其他了，专心和自家老爷抢起肉来。 两碗面一盘儿肉，两人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老爷子想付钱走，可闻着店里的香又挪不开步，于是趁着小丫头出来送面的功夫叫住了她。 黎湘还以为两人是要结账，直接报了二十四铜贝。 “不急不急，丫头，你这卤肉单卖吗？” “额……今日倒是有单卖过，一斤二十铜贝。” “好好好，给我称上五斤，我带着去看看老朋友。丫头你这卤肉是真香，最是下酒不过。可惜你这店里没有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爷子这番话正巧让隔壁白老大听个正着。 白老大上午吃了一碗卤肉面念念不忘，这下午便又打算过来点一碗，结果就听到老爷子颇为可惜的那番话。 黎家的卤肉有多香他可是深有体会，隔着一条街都还能闻到了那个味儿。吃一回就忍不住想买第二回 ，下酒可是绝配。若是跟自家的酒一起搭着卖…… 他心动了。 白老大面都没要转身就回了自家酒铺。 酒铺是兄弟两一起开的，不管做什么兄弟两都是一起商量。他把自己的心思一说，老二当场就同意了。 “大哥，要是咱家真能把那卤肉买卖揽过来，那是不是以后我就能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白老板：“……” “你那脑子里一天能不能想点儿正事儿！爹要是听见你这话，保准不同意还要给你一嘴巴。” 白老二悻悻的闭上了嘴。 “老二你看着店，我一会儿等他们快打烊的时候再过去找他们谈谈。” “我觉得不太行。” “？？？” 白老二难得正经了片刻。 “大哥咱两的铺子就在人家隔壁，要是咱们卖卤肉，吃的人都叫咱们勾走了，那人家生意不就冷清了。傻子才会给你卖……大哥你是不是傻？” 这话着实冒犯了白老大身为大哥的威严，他转身便踢了老二一屁股。 “你才傻，我那是争取来给咱两卖的吗？咱爹铺子的销量这两月都没有二叔三叔卖的高，若是能将卤肉揽过去让爹卖，爹铺子里的酒也能带一带，肯定好卖。” “这行！晚上咱两就去和爹说？最近他心情不好，我都不敢在家笑。” 白老大白了弟弟一眼，没再理他，只专心的盯着黎家小食的铺子。 虽说今日只卖面食，但有卤肉这个新品在，铺子里的客人也没怎么少过。黎湘上午还觉着吃力，下午有了骆泽帮忙便轻松多了。 他揉面揉的又快又好，洗碗也洗的干净。瞧见黎湘忙的很都没叫她，自己一瘸一拐的去换了水清碗筷，工作态度十分不错。 这些黎湘都看在眼里，只是忙着也不好说什么。近傍晚的时候儿卤肉先行卖光了，客人也就零星一两个，黎湘累的不行，干脆提前一个时辰打了烊。 关氏趁着骆泽出去换水的功夫，拉着女儿小声道：“这孩子挺可怜的，做事也认真勤快，等会儿多给他五个铜贝吧，对了，楼上还有你爹的伤药膏，一会儿也拿点儿给他。” 黎湘点点头，她心里有数儿。 “娘，咱们卤的东西都卖完了，就剩几个卤蛋，晚上将就点儿熬点粥再拌个菜？啊！对了我的酸萝卜腌好了！” “吃什么你拿主意就行了。” 关氏对吃这一块儿还真是不怎么在意。 有娘这话黎湘便洗锅烧水开始准备熬粥，盖上盖子，骆泽也提着水进来了。他腿是真受了伤，提水也不敢提的太满，就这样，还是撒了不少的水。 黎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赶紧过去接了水桶。 “你出来，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骆泽心里一沉，知道这是要给他结工钱让他走人了。他再不想走，却也不能强留。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知道自已曾经有多荒唐无聊，今日干活的两个时辰才是最叫他踏实的一次。只是明白的太晚，那个一直盼着自己懂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骆泽，今天你的工钱有二十铜贝，等下吃了晚饭就会给你。我想知道你拿了钱，会去哪里？” “去附近的桥下过夜……” “你没有找工作吗？城里这么大，总能有一两个能干的工作吧？伍乘风当初在码头抗包一天也有好几十铜贝呢。” 哪儿就至于要到翻潲水桶找吃食的地步。 骆泽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爹刚没的那几日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身上的铜贝也都掉进了河里，又饿又疯的还没进店就让人给赶走了。后头清醒过来，想去学伍乘风一样到码头扛包，人家工头收是收了，可他累死累活扛了一天，才给他八个铜贝，说是新来的都这样。 “我去找那工头理论，就被他们打了一顿……” 黎湘震惊的瞧着骆泽拉上去的衣袖下满是青紫，腿不用说也是被那些人打的，所以昨晚一着急才摔了。还有那脸，挺好看一小少年现在半边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太惨了吧。 “那你的亲戚呢？你上城里来总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城里有什么亲戚在吗？” “亲戚没了……” 骆泽回答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黎湘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罪恶感。仿佛自己在欺负这个小可怜一样。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些就不提了，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来我家店里当伙计，也就是打杂。平时要揉面剁馅儿担水洗碗，都是后厨里的活儿。一个月三百铜贝，包中午晚上的吃食。如果你没得住的话，也可以暂时住在铺子里。” 骆泽听完整个人都懵了，抬起头的眼都是红红的。 “我愿意！” 第44章 黎湘算准了他会答应, 毕竟骆泽瞧着真是有点儿走投无路的感觉。这个时代不像现代，遇上困难还能向警察求助，官府衙门可不管你这事儿。 “那你把碗清了就歇着去吧，早点儿把身上的伤养好才是。” 骆泽一颗心顿时落到实处, 只觉得鼻间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点点头, 立刻去忙活着把碗清出来。 其实骆泽在镇上是有宅子有存银的。 以前他爹‘跑商’, 一年就回家两次, 每次都拿很多钱给他娘。他总是想着自家钱多的花不完, 许多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 只晓得跟一群混混痞子胡混度日。 没事就去逗逗蛐蛐儿，要么就是去打打架, 再不就是去学学武，总之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儿。 很多事情以前想不明白, 现在他都明白了。 为什么家里明明有那么多银钱娘却还是终日绣花去卖，为什么家里有钱却一直不许他出门显摆，为什么娘临终前把家里的存银都告诉了他，却又严令他不许花一个铜贝。 因为那些钱都不干净。 爹他是山匪，干的是什么世人都知道。娘不愿意花他的钱，也不许自己花他的。如今那些钱还在老宅子, 骆泽却没有一点想要去动用的心思。 娘的话他记得，爹的话他也记得，他要清清白白做人。 至于那些钱，就让它们继续呆在老宅里吧。等他有足够自保能力了再来考虑它的去处。 骆泽收起心思，将干净的碗筷都放到了碗柜里。水他没有倒, 想着晚上大概还有碗洗, 留着也就省得再去打了。 这会儿他腿疼的不行, 干脆慢慢挪到了店里头找了张桌子坐下。 既然要在黎家食铺做伙计, 那肯定要先把腿养好，不然干不了活儿人家雇你干什么。 “骆泽，这个是我爹平日里备的伤药，治跌打损伤用的，你的伤应该可以用，拿去先擦下。” “谢谢！” 伤药膏正是骆泽眼下需要东西，他也没有客气，道了谢便直接开了罐子将药揉到腿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老实说一对一那工头还真打不过他，可架不住他人多，要不是当时码头人挺多的，说不定小命就交待在那儿了。 这件事儿教会了他凡事不能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两刻钟后，黎家开饭了。 黄澄澄的一小盆粟米粥刚上桌就惹得骆泽狂咽口水。黎湘接着又端来了全都切成两半的卤蛋，还有一盘子凉拌萝卜丝，最后是一小碗切成丁的萝卜。 关氏分好碗筷，先给骆泽舀了满满一碗。 “阿泽吃吧，既然以后要在店里做活儿吃住，那就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谢谢婶儿……” 骆泽双手接了碗，也没动筷，而是四下看了看这才问道：“就咱们三个人吃饭吗？” 黎湘眉梢一动，抬眼看着骆泽心下了然。他这是在找表姐吧。 “我爹带着我表姐回乡下了，晚些时候儿才回来，咱们自己吃，不用等他们。” “这样啊……” 骆泽心下难免有些失落，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夹了几颗萝卜丁到嘴里。 “嘶！！好酸！” 他平生就没有吃过如此酸的食物，想吐又不敢吐只好喝了一口烫粥将萝卜丁的酸给冲了下去。 又烫又酸，那滋味，真是能叫人魂飞升天。 黎湘和关氏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酸萝卜丁当然酸呐，哪儿能一次干吃那么多颗。这是拿来配粥的。” 小小一口萝卜丁又酸又脆，还带着丝丝辣味儿，最是下饭。黎湘极爱这一口，连卤蛋都没怎么吃，就着小半碗萝卜丁就喝了一碗粥。 三个人刚吃完饭，就听到厨房后门儿传来一阵儿响。 关氏第一个站起来，欣喜道：“定是当家的和翠儿回来了！” 黎湘也赶紧跟到厨房去瞧，果真是爹和表姐。 只是…… “表姐你这眼睛？！你这脸？！” 眼睛哭过的！脸被打了一巴掌！ “爹？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黎江一路划船上来有些累了，坐到小板凳上叹了一声。 “让你姥给打的。” 今日黎江把钱带回去还债，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只是当他还完了钱想去丈母娘家接小舅子夫妻两时听到村民说翠儿的娘叫丈母娘给打残了，躺床上都起不来。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舅子人，丈母娘见他两手空空也是冷嘲热讽连连白眼，他又不好进小舅子卧房查看，只能返回带了翠儿回去。 关翠儿想到回去后看到自家娘躺在屋子里脸色惨白的模样，眼泪又冒了出来。 “我问过我娘了，是因为阿成哥的媳妇儿说她的嫁妆不见了压箱底儿的银钱，还说只有我娘这个外人进去过她房间，阿奶才动手的。结果我娘摔到地上被石头硌了腰，现在两条腿都没了知觉。姑姑！表妹！我，我，我能不能……” 她想借钱，黎湘明白了。 小舅母眼瞧着这是要瘫痪啊，这种关乎一辈子的事儿，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问题是要借多少。 “有带你娘看过郎中吗？需要多少银钱？” 关翠儿一愣，她只顾着和娘抱头痛哭，郎中有没有到家里她都不知道。 这时黎江开口了。 “我去的时候儿，她爹正采药回去。岳母不肯拿银子给她娘瞧病，还是村里的老郎中开了方，直接让去采的。具体没说要多少银钱，但肯定是要先把药吃起来。今儿福子也算是硬气了一回，带着媳妇儿出了关家。我把他们两口子暂时先安顿在咱们家的屋子里，左右咱们也没回去住。” 关氏抹着泪点点头，丈夫如此照顾自家弟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翠儿你放心，明儿我就让你姑父把钱送回去。” 关翠儿心下一松，立刻跪了下去，黎湘一把又将她拉了起来。 “跪来跪去的干嘛？你当我们是外人吗？” “表妹……呜呜呜呜……我对不起你，我不能继续跟你学厨艺了，我要回去照顾我娘。” 关翠儿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一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黎湘脑瓜子嗡嗡嗡直响，直接拿了块干净帕子捂上了她的嘴。 “先擦一擦。你回去照顾小舅母，然后你们一家怎么赚钱？还是你打算借了我家的钱不还？” 话说的有点儿重，关翠儿吓得眼泪都不敢流了，连忙表示自己没那个意思。但她又真真切切的想不出还钱的法子。爹娘只会种地，自己除了和表妹学的这点儿东西，别的也是啥都不会。 黎湘拉过她冰凉的手，帮着搓了搓，温声道：“你先冷静下来，不要慌。你娘已经这样了，现在就是要治疗吃药。小舅舅既然能有勇气把小舅母从关家带出来，那他肯定会好好照顾小舅母的。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赚钱。” 自己母亲突然这样，身为儿女会想着回去照顾这没什么不对。但黎湘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小舅舅一家住在自家房子里，没有了生活来源，姥姥家也不会管他。若是连表姐也一起回去了。那吃药吃饭钱从哪儿来？自家能帮一时难道还能帮着养一辈子吗？ 这话黎江和关氏都是不好说的，只有黎湘说了才合适。 关翠儿冷静了下，细想表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爹娘手里头没有钱，也只会种地，若是自己也不赚钱那他们吃什么用什么，又拿什么钱去还姑姑一家。留在这里一个月好歹还有三百铜贝。 “是我想岔了，对不起表妹。”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想明白就好。小舅舅是个勤快人，我家门前又有菜，明儿再让我爹给他们带些粮食回去，保证比在姥姥家过的舒坦。” 关翠儿点点头，这才把眼泪擦干净，刚想去把帕子拧一拧，一回头就瞧见铺子里有个人，吓了她一跳。 “他，他，他……表妹，铺子里有人！” 黎湘这才想起铺子里还有个骆泽，当真是尴尬不已。方才只顾着问表姐，都把他给忘了。 “他是咱们铺子里新招的伙计，叫骆泽。” 一听骆泽，关翠儿立刻想到他就是昨儿晚在厨房门外的那个人。自己脸上还有伤，眼睛也是红肿的一片，实在不好见人。便只略点了个头，转身去了楼上。 “爹你和表姐这折腾了一日，晚饭肯定还没用吧？” 黎江点点头，不光是晚饭，他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这一天弄的比他在铺子里忙活都累。 “那我去给你跟表姐做点吃的，爹你去买两床新的被褥回来，把旧的换下来给骆泽用。” 骆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拒绝道：“不用的！我在灶前靠着睡就行，比桥下可暖和多了。” “现在十一月中旬了，马上十二月这天可是一天比一天冷，真要把你冻病了还耽误事儿。再说，只是换下来给你用，又不是送给你的。” 这下骆泽无话可说了。 黎江看了他好几眼，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就走了大半日，家里这个伙计是怎么多出来的。还是出去买被褥的时候听媳妇儿说了来龙去脉才知道。 原来那小子就是天天给自家送柴的人，就为了一点剩饭，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品好的孩子总是要更讨长辈欢心些，知道这些后，黎江也算是暂时接受他了。 趁着爹娘出去买被褥的功夫，黎湘也忙着给爹和表姐做起了晚饭。 粟米粥就剩下一点点两个人吃肯定不够，所以先暂时放到了一边。她去橱柜里翻出了一袋黑芝麻和黍米粉出来。 黍米粉和现代的糯米粉差不多，拿开水一点点和开揉成面团就能包汤圆。就是调馅儿麻烦点，要先炒熟芝麻再拿到石磨去磨。 这种手上的活儿都不用黎湘操心，骆泽很快就磨了出来。 热乎乎的熟黑芝麻粉拌上一丢丢的猪油再加上磨碎了的砂糖，还没开始包就已经香到不行。 黎湘掐团儿捏坑包馅儿，几息功夫便能包上一个。很快菜板上便站满了圆滚滚的白胖子。 “骆泽，烧火，烧大点儿。” 滚水下汤圆儿咯~ 第45章 铁锅里的水咕噜噜的沸腾起来, 一颗颗白胖子也被丢了下去。煮到全浮起来那就是熟了。 黎湘给每个人都舀了一碗，只是爹和表姐的多些，另外三碗就是尝个味儿。 正舀着呢，爹娘也回来了。他们换好被褥把关翠儿也顺便带了下来。关翠儿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红红的, 瞧着令人生怜。 骆泽看了一眼便立刻转移了视线, 端着自己的碗去了里面桌子坐下。 他知道这个翠儿就是每天晚上帮自己把饭菜都弄干净的姑娘, 也是那个给他送了一块甜糕的姑娘。看她哭得那么难受, 自己心里也是闷闷的。 不知道能不能帮她做点儿什么…… 今晚软糯香甜的汤圆儿注定是没人赏识了, 一家子各有各的心事, 草草吃完了汤圆便上了楼。 等早上起来的时候儿，黎湘把开张以来赚的钱都拿了出来。 自六号开张, 到今日十六号，共营业了九日。除开自己一开始有的四个银贝和卖糖醋鱼的那五个银贝还有成本, 这九日共赚了四千三百多铜贝。 小舅母那儿双腿要紧，黎湘把赚来的整钱和之前爹给她的那四个银贝都给了爹。自己只留下了五银贝和一点零钱。 关翠儿也把自己的三百铜贝给了姑父让他带给爹娘。 黎江拿了钱便去了粮行，买了三十斤的粟米搬到船上，直接运了回去。 结果到家的时候儿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家门口的那圈儿菜都叫人给拔了。自己屯的一些柴火也没了大半。 “福子？” 他喊了两声没听到小舅子的声音，倒是他媳妇儿包氏在里头应了一声。 “姐夫, 阿福出去砍柴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翠儿，回来了吗？” “没有……等下福子回来了，我再跟你们说。” 黎江也不好这样进去，只好在村子里转了转。刚好碰见几个婶子, 都说他家里早来了几个人吵吵嚷嚷的闹了一通, 还把他家菜给扯了。 只听那描述就知道是大舅子和他媳妇儿。 要不是小舅子为人不错, 他真是想甩手走人。跟岳家那几个沾边儿的总是没什么好事。 黎江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再回去的时候儿关福已经回来了。 “姐夫，翠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回来了，你们家谁赚钱去？” “姐夫你说笑了，就翠儿那丫头，她能挣什么钱？” 关福刚说完这话，手上便被拍了两串铜贝。 “这是你家翠儿一个月的工钱，你有吗？” “这！这！真是翠儿赚的？！” 关福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这里至少有两百多铜贝！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摸过这么多的铜贝。 “自然是翠儿赚的，她在一家食铺打杂，一个月三百，若是做的好，日后还会涨的。所以你叫她现在回来这不是耽误挣钱嘛。” 一听三百一月，关福心中更是震惊，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 “那打杂累不？” “就切菜洗碗担水，饭点儿会忙些，平时还好。” “那好，那好。” 都是女儿平日在家会做的事儿，但听上去可要比在家时轻松多了。在家女儿还要给家里人做饭，喂鸡砍柴，干一天的活儿还要挨骂。 现在跟着姐姐一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关福红着眼将铜贝收进了怀里，进屋把媳妇儿抱到了椅子上，又把女儿赚的钱都给了她，这才请了黎江进去。 两口子若不是顾忌着黎江还在，大概是要抱头痛哭起来的。 “姐夫，真是对不住。先前我娘和大哥大嫂来了，拔了些菜，柴火也拿走了一些。” “他们来干嘛？良心发现给你们送钱来了？” 关福尴尬的苦笑道：“怎么可能，大哥是来与我说分家的。娘说家里给阿成取媳妇儿已经没有存银了，只有几块地分。大房长子长孙都有就分了六块肥地，我没有儿子，只分了两块沙地。老娘偏心是偏到了家，我也习惯了。” 黎江：“……” 两块沙地，亏他们拿得出手。 “那分家的契简给你了你没有？” “……” 看样子是没有了。 黎江提醒道：“既然说了要分家，那就早点把契简拿到手。不然，现在嫌弃你们两口子拖累把你们分出来，等你媳妇儿腿好了，知道翠儿在赚钱了，那又要把你们合回去。反正没有契简，怎么说全凭你娘的意思。” 他一提醒，关福也想到了这茬儿。 “我明白，多谢姐夫。隔几天我就回去哭穷找娘要钱去，磨也要把契简磨到手。翠儿那边儿就劳烦你和姐姐多看顾些了。叫她放心，家里有我照顾着。” “就是要这样，你把家里照顾好，翠儿也就能安心挣钱了。船上我给你们带了三十斤粟米，够你们吃一阵儿的，下个月我再带翠儿回来瞧瞧你们。郎中要去瞧，药也要去吃。这是我和你姐商量后，借给你的钱。翠儿说好了，每月会还我们两百铜贝，所以这钱你安心收下拿去看病抓药。” 关福愣愣的看着手里那银光闪闪的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银贝！他见都没见过！ “姐夫……” 两口子都泪眼汪汪的，黎江最怕应付这样的场景，赶紧出去把粟米给搬到了厨房。又叮嘱了些话后才划着船回城里。 这会儿黎家小食的铺子早就开张了，墙上还是挂面食居多，因为黎湘要招呼客人记账算账，没什么功夫掌勺，面食之类都是由关翠儿来做的。 白老板昨日盯了个寂寞，今日干脆坐到了店里，点了一大盘的卤味，边吃边等着机会和黎湘谈买卖。 这一等就等到了巳时（上午九点）。 吃早食的客人慢慢少了，里头的关翠儿一个人就能应付。白老大这才叫了黎湘过来。 “黎丫头，我这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黎湘瞧瞧眼前桌上的卤味，又看看桌上的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家卖的是酒，卤味么，下酒好菜绝配那没得说。两个搭在一起卖的确会很好卖。 但是…… “不感兴趣。叔儿，我知道你打的是这卤味的主意，可咱两家太近了，你卖这个不合适。” “害，那我能不知道这个吗？当然是不会叫你为难的。” 白老大把自带的酒罐子往桌子中间一放。 “黎丫头，我这酒可不只是在这一间铺子卖。我白家虽说不是陵安数一数二的商户，那也是有十几间店铺的。只是这些年各房一分，我家也就分到三间。我爹那两间，正南街那边儿，靠近城中心的位置，客流比起这边儿至少要多出三倍。你说你家这卤肉若是交给我家来卖，那不是锦上添花么。” 靠近城中心的位置…… 黎湘略有些心动。 “那你想怎么买卖？想买方子？” “不不不，这方子我可买不起。” 白老大这话也不是开玩笑，瞧着那卤味里连猪大肠猪心肝等味道那么重的内脏都能卤成美味，就知道方子必定不便宜。只怕没几百银贝是买不下来的。 都还没有看到效果，贸然拿几百银贝去买一个方子，爹肯定会把腿给打折。 “黎丫头，你看这样。你单卖一斤是二十铜贝，我每天从你这至少买一百斤起步，你给我十五铜贝一斤的价钱如何？” 一百斤…… 混合猪下水等等，成本大概要八百铜贝左右，卖十五一斤的话，一日能赚七百多。看着好似很赚，但黎湘没有同意。 “叔儿，这价钱肯定是不行的。一百斤的卤味，先不说五花我们要挨个拔毛儿，就说那大肠小肠猪肚子，要洗干净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十五太低了。若是你实在想买卤味去卖，那这样，五铜贝一斤我可以把卤水卖给你，你们自己卤出来直接卖。” 白老大：“……” 五铜贝一斤水，那他还要去肉来卤，还得像黎湘说的那样去拔毛去洗，听着就头大。而且这样的话，自已还要另外再雇人手去洗去卤，简直太不划算了。 “卤水还是算了，咱们谈谈价钱。” “十八铜贝一斤。” “十六吧，这十八赚头也太少了。” 白老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奈何黎湘‘铁石心肠’，她是一点儿都不肯退。 “白叔儿，你这别老强调赚多少的事儿，你先想想为什么要买我家的卤味。” “为什么要买……” 当然是为了卖卤肉的同时把酒也给带着卖了呀。 白老大想到这儿，老脸一红，唉呀，自己差点本末倒置了。原就是为了提高酒的销量，谁也没指着卤味能赚上多少钱。 十八一斤，卖个二十，二十五的，也能赚个几百铜贝了，重要的是酒。黎丫头这态度，价钱显然是的确不能再退，十八便十八吧，先卖上一天看看。 “行，那就十八一斤，明儿这个时候儿我来拿货，一百斤成不？” 有钱赚当然行啊。 黎湘点点头，摊开手掌笑道：“先付订金一银贝。” 白老大：“……” 这丫头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第46章 收了一个银贝的黎湘美滋滋的回了后厨。 “表姐, 店里你先看顾着些，我去隔壁找惠姐姐有点儿事，很快就回来了。” 关翠儿应了一声，将手里调好的一碗卤肉面送了出去。 再回来时, 外头客人又要了一碗, 她瞧了下面团儿, 就只能再做三四碗了, 于是想找骆泽, 让他再和点面出来。 只是本就不熟悉的人, 突然要叫他名字，关翠儿张了几次口都没能喊出来。还是骆泽先发现了她的窘迫。 “你叫我阿泽就行, 是不是面没了？” “是……面快不够了。” “那你先做吧，我来和面。” 骆泽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很自然的拿过盆儿去舀面。人家都这般了若是自己还扭扭捏捏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关翠儿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忽略掉身边的这个男人认真做起面来。 这时的黎湘也进了隔壁的杂货铺子。 “惠姐姐，这会儿忙吗？我有点儿事儿想问问你。” “不忙不忙，有事儿尽管问就是。” 唐惠端出凳子请黎湘坐下。 “我想问问惠姐姐，这附近的人家里你认识的有没有比较勤快的人？不拘是姑娘还是妇人，只要手脚勤快, 有空闲时间就行。”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铺子里要招伙计吗？” 唐惠一边问脑子里已经迅速琢磨起了自家亲戚里合适的人选。隔壁的铺子虽小，但生意那是真真儿的好，哪怕只是伙计，一月也能有不少钱的。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人选就听到黎湘否认了。 “不是伙计，就是招两个临时工。额, 就是只做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做完就给工钱。我才刚来, 这块儿都不熟, 就是想招人也不知道招哪个好。惠姐姐你可是从小在这片长大的，肯定能帮我介绍介绍。” 一听说是招临时工，唐惠顿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认真帮着想了想。 “勤快的人多着呢，就是看你怎么个招法儿。是早上到还是要中午，是做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工钱要怎么算，这些你得先告诉我我才好帮你找人。” “就要今天下午来，做几个时辰不好说，不过一个时辰二十铜贝，做完就结工钱。要做的嘛，就是给猪肉把毛拔干净，还有要帮着洗猪肠子肚子。那东西很臭，如果闻不了臭味儿的，只怕做不了。” 唐惠：“……” 光听着说就仿佛已经闻到那股子臭味儿。 二十铜贝一个时辰这工钱她都有些心动，但一想到要洗猪大肠，顿时就打了退堂鼓。城里小媳妇儿大姑娘谁愿意碰那东西。刚刚想的那些人选只怕一个都筛不出来。 不过，有两人应该会愿意来，就是不知道这湘丫头要不要…… “洗猪下水的话，这活儿接的人大概会很少。我印象里大概两三个人有可能会接。等下吃中午饭的时候儿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就是……就是其中有一个身份有点那个，你要是介意我就不去问她了。” 黎湘眨巴眨巴眼，好奇问道：“身份哪个？” 唐惠声音突然小了起来。 “她是个寡妇，进门就死了相公，没两年公公也死了。只剩下个病歪歪的婆婆，人家都说她晦气，克亲。最低价帮人洗衣裳都没人愿意要她。平时也很少有邻里搭理她。” 说完她小心的瞄了一眼黎湘的神色，却见人家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没什么，只要人品没问题那惠姐姐就你去问问她吧。” 克亲这一说，在黎湘看来那就是封建迷信。成为寡妇已经很可怜了，还要遭受那么多的白眼，而且大多还是来自女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黎湘又坐了会儿，和唐惠谈好具体条件后才返回了铺子。刚走到后门儿呢，就听到表姐腼腆的问了一声。 “阿泽，面醒好了吗？” 阿泽？？这两人熟起来还挺快，明明早上那会儿还很尴尬的样子。黎湘非常没有眼色的直接走了进去。 “表姐，怎么样，还忙得过来吗？我来替你一会儿？” “不用不用，这会儿客人少不忙的。表妹你忙了一早上，先歇会儿吧。” 被表姐拒绝了的黎湘转头又去问骆泽。 “骆泽你腿伤还没好，还受不住不？不行就先坐着休息下。” “没事儿，没伤到骨头抹了药睡一晚上就好很多了。” 这两人都不愿意闲着，黎湘也就不问了，转头去替了娘烧火，母女两挤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好不温馨。 关翠儿瞧了心酸，丧母一年的骆泽更是难过，两个人都想到了自己的娘，不经间间撞到了视线又狼狈躲开。 厨房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闷，不过很快就叫归来的黎江给打破了。 得知小舅舅一家被分出去后，黎湘头一个松了一口气。 真是分的太好了！ 别管现在是不是吃了亏，只要能摆脱那一家极品，净身出户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是好事儿，小舅舅只要熬过了这阵儿，日子肯定就好起来了。” 黎江摇摇头，并不怎么乐观。 “现在还没拿到分家的契简，说什么都还太早了。等过几日我再回去一趟看看。” “啊……” 分家居然还要契简，黎湘长知识了。 “爹，先不说那个了，跟你说件要紧事儿。隔壁白叔叔方才找我订了一百斤的卤味，咱家现在这点儿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你得去跑趟菜市场，把我要的肉都买回来。” 明日上午就要，所以今天下午必须得洗出来，晚上再卤上。 “那我现在就去。” 黎江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一百斤能赚多少钱，突然觉得身上一点儿都不累。拿了钱便挑着竹筐走了。两刻钟又挑着满满两大筐的两肉回来。 黎湘上前查看了下，肉大多是没问题的，就小肠太多了些。 “这两筐肉，足足的一百斤。还好去的早，再晚上一刻钟，肉就卤不成了。这一堆小肠是斤数不够，老板去别的摊子拿来凑的。湘儿，能用吧？” “当然能用了。” 而且有大用！ 黎湘直接拿绳子将小肠们都串了出来，打算分开自己去洗。毕竟这东西比大肠子皮薄儿的很，万一不小心被来的人弄破弄断那就不美了。 她打算拿这些小肠儿灌点腊肠挂到灶前去。 主要是瞧着还有两月过年了，家里竟是一点准备的干货都没有。正好眼前有多的小肠儿，那就物尽其用。 父女两将肉给搬进了厨房，等忙过了中午那阵儿后才瞧见隔壁唐惠带了人来。她带了两个人，一高一矮都挽着着发髻，衣着朴素却格外干净。 “妹子，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来瞧瞧？” “惠姐姐你可真是及时雨，我正需要呢，你就把人带来了。” 黎湘走得近了，仔细看了看，两人都十分拘谨，粗糙的手来来回回的正抓着衣角搓个不停。仿佛表姐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一样。 唐惠指着高个子的给她介绍道：“她姓苏，就我先前跟你提过的” 啊，是那个寡妇。 “这个姓刘刚嫁进城里没多久。” 噢，是个乡下人出身。 “怎么样？人瞧得上不？” “不用瞧啦，就她两吧。现在能开始干活儿吗？” 黎湘指了指厨房里的两筐子肉。苏寡妇和那刘娘子想都没想就齐齐点头。巴不得早早开工。 这态度积极的，叫花了钱的人心里也舒坦。 “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桶，装上了肉再去我娘那儿装上一桶炭灰，跟我去河边儿，我教你们怎么洗干净。” 黎湘提着自己拿出来的小肠，找了块竹片，这就带着两人开始工作了。 其实这工作对两人来说也有些好处，她们能学会清理干净猪下水的法子，日后自己买回家去吃也就不怕臭了，还能省些银钱。 洗这猪下水的诀窍就在于柴火烧过后剩下的炭灰。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儿洗猪下水她都是用盐或者面粉，一小袋盐两块钱就能把猪肚猪肠洗得干干净净。现在嘛，盐和面粉都精贵的很，谁家敢拿那东西来洗。 还是炭灰好，不花钱又实用。就这东西除污除臭那真是相当强效，抓上一把洒在滑腻腻的内脏上抓一抓，搓一搓，再拿河水那么一冲，脏污油腻直接去了大半。来回搓洗两次就差不多了，反正最后还要焯水。 旁边两个大姐刷刷洗的来劲儿，黎湘却是愁眉苦脸的。 这小肠不光要全翻出来搓干净，还要把里头的油膜和筋全都拿竹片一点一点刮掉。手还不能抖，刮破了洞灌香肠就会漏，可把她给累的。 想吃口好吃真是太难了…… 第47章 一百斤肉里, 猪内脏占了有一半儿的份量，不算黎湘手里那坨小肠，光是那些猪内脏就洗了一个多时辰。 有两临时工就是好，既不耽误店里的生意, 又能把肉给打理干净。快到傍晚的时候儿, 最后一点肉的毛也拔完了。近两个时辰, 黎湘给按的两个时辰算, 一人结了四十铜贝。 苏环两人本来还抱着怀疑的心思, 这下摸着现钱了, 高兴的一个劲儿道谢。两个留了地址才离开，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若是下次黎湘还有这活就能直接去找人了。 “湘儿，这一百斤的卤味, 白家兄弟要是拿去卖不掉怎么办？会不会拿来退啊？” 黎江比较担心这个。 “爹你想多啦，怎么会卖不掉。咱们一天才三四十斤都能卖光，人家那边儿的客流量比咱们这儿多多了。靠近城中心呢，好地方。就算卖不掉，那也是银货两讫的事儿，他们也不会来退的, 放心吧。” 黎湘解释了一番便回厨房继续忙活了起来，这会到傍晚了，吃晚饭客人也来了。他们大多都是点两个小炒，然后到隔壁买上一罐好酒，边喝边吃。至于那高高在上的招牌菜, 最近则是无人问津。 话说黎家人还挺想念伍大奎的, 他吃一次饭, 那收益比铺子一整天收益还多呢。 伍大奎其实也想去, 能吃香喝辣，谁想去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可是玉娘刚诊出怀了身孕，粘他粘的不行，若是两人一起去，只怕又要花上一个银贝。 他这些年是攒了些钱，但就这么吃出去，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就现在，给出去两百铜贝他都肉痛。 “大奎兄弟，你放心，这些钱我明儿回去肯定一个子儿不差的带给嫂子。” 拿着钱的男人走了，里头的玉娘推开门走了出来，满眼都是幽怨。 “还说什么最疼我们母子，这每月啊一到日子就要拿钱给乡下那个婆子。我看你分明最惦记她，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伍大奎被自已这小娇娘一嗔，心都酥了，赶紧上前搂住哄道：“这你可冤枉我了。她又老又丑我惦记她做什么？再说，不过就给她两百铜贝，还没你一支钗贵呢。总要给她点儿，不然那泼妇定是要找上门儿来闹的，惹着你动气就不好了。” “骗人，她都不知道你在城里，如何能找上门儿来，分明就是还惦记着她。” “怎会！我对那乔氏根本没有感情，只是那三儿子毕竟是我的种，如今都有孙儿了，每月好歹要意思一下。” 这个理由倒还像是那么回事儿。 玉娘顿了顿疑惑道：“你不是有四个儿子吗？” 伍大奎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老四我从来就没瞧在眼里过，那就是个不吉祥的东西，看见就烦。一天阴沉沉的，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样子。不提他了，扫兴的很。” 两人互相搂着进了院子。 而此时此刻被亲爹贬的一文不值的伍乘风，身着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腰间一把佩刀，十足的江湖少侠气派。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周边街道的小摊贩都开始收拾起了摊子，他原本是想跟着一路的兄弟回客栈休息的，却不知怎么被一个摊子上的贝壳小手串吸引了。 哪怕是傍晚昏暗的街道，也能一眼瞧见那抹莹白。这种小手串姑娘家应该特别喜欢吧？ 这两日就要返回陵安了，别的兄弟都在给家人挑礼物，带特产，唯有他捂着钱袋愣是没花出去一个铜贝。但眼前这串贝壳，他心动了，想买回去送给黎家那小丫头。 临走时候儿她送了自己那些个包子，很是替自己拉了些好感。不然的话，他想和镖局的兄弟们混到一块儿大概还要花上不少的时间。还有上回自己生辰，她给自己做的那碗拌饭，至今叫他回味无穷，回想起前面十几年，好歹有了点儿美好的记忆。 “小兄弟，这手串好看吧？我可是马上要收摊儿了，你要的话，给你便宜点儿？” 老板很大方的将那串贝壳手串递给伍乘风，叫他看得更清楚些。 “这些都是咱们海边儿的姑娘一颗颗在沙滩上捡出来又挑的最漂亮的。戴在手上好看又新鲜，每一串都是独一无二的形状，小姑娘们最是喜欢了。一串也不贵，就二十铜贝。现在要收摊儿了，你要的话，给你十八，实诚价。” 十八铜贝，对于节省又抠门儿的伍乘风来说，那是他四五日的花销，但瞧着手上那串漂亮的贝壳，想想黎家小丫头收到开心的表情，莫名又觉得值了。 “我要了。” 伍乘风直接把手串塞进怀里，付了钱给老板。 回客栈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不知道黎家那丫头不能卖包子后，还会不会到城里。难道还要回村儿里找她？ 一想到村儿里，还有那难缠的家人，伍乘风就反感的很。回头想把手串退了，结果发现那老板已经收完摊儿走了，快的不得了。 …… 天意呀。 伍乘风叹了一口气，踩着最后一缕霞光回到了客栈里。 天色越来越暗，黎家小食也打烊了。不过一家子吃完饭也没休息，都聚在厨房里忙活着。除了关氏，她今日略有些着凉，早早的就被女儿丈夫撵上了楼休息。 楼下四个人各司其职，黎江和骆泽一个负责切肉，一个负责烧火煮卤水。黎湘和表姐则是负责切腿肉拌调料腌制要灌香肠的肉。 做香肠的话，黎湘不太喜欢很多肥肉，那一煮开再一切溅的到处都是油汁，油亮亮的一片着实腻人。她喜欢八分瘦，两分肥的，这样和在一起做出来，吃着不会太柴太干，也不会太油腻。 表姐切着肉条，她便把要放的调料都找出来一一摆好。 花椒粉和辣椒粉是灵魂，缺一不可。还有十三香可以放一点点，白酒是必须要加的。盐和虾粉也是必要，对了，还要加一点点糖。 虽然是麻辣味的香肠，但加一点点糖是可以提味的，并不会影响麻辣的味道。 可惜这里少了豆瓣酱，只有买回来的辣黄豆酱。前辈出品，味道也还可以，不过她怕影响香肠的味道，并没有拿出来加。 今日小肠有点多，黎湘买的肉也多，足足有四十斤的后腿肉。表姐一切完她就开始加料拌起来。要腌制入味的话，至少也要腌制上两三时辰，等明日起来再灌，那肯定够入味儿了。 “表姐，切完你去帮骆泽把被子抱下来一下，我娘在上面睡觉，他不好上去的。” 关翠儿应了一声，几下切完手里最后一块肉，洗洗手便上了楼。 两床旧被褥虽然不是很重，但大大的一坨挡着视线很不好下楼。她小心了又小心还是踩空了一层梯，差点儿崴了脚还是骆泽出来扶了她一把。 “骆泽……你来的正好，你的被褥，给你。” “不是说叫阿泽吗，怎么又叫我名字了？” 骆泽接过被褥，不太满意这个称呼。 关翠儿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厨房里的表妹。表妹都叫他骆泽，自己却叫阿泽，听着总是觉得怪怪的，还是叫一样的好。 骆泽瞧见了她的眼神儿也没再继续追问，抱着自己的铺盖卷儿先去铺子里把床给铺了起来。 又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后，一百斤的食材都切好下了锅，小火煨上几个时辰，到明日便能卤出一锅香到吞舌头的卤味了。 厨房这么香最怕的就是野猫和老鼠，所以黎湘临上楼前特意去叮嘱了骆泽一番，希望他警醒着点儿。 骆泽应是应了，结尾突然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以后你叫我阿泽吧，叫名字太生分。” 黎湘挑了下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点头应了。 这两人真有意思。 她在厨房又转了一圈，确定都收拾好了才关上后门儿准备上楼。结果一出后门儿就叫等在外头的青芝给拉住了。 黑灯瞎火的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差点儿没把黎湘魂儿给吓出来。 “青芝姐姐，你找我先出个声儿啊，吓死了都。” “额……我晚上看得到，习惯了，忘了你看不到。你这是准备睡觉了？” 黎湘摇摇头。 “现在还有点儿早，准备上楼先学学字，算算账。青芝姐姐你这会儿来找我，可是夫人想吃什么东西？” “咳……夫人晚上不吃东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今日生辰，心情有些不太好。然后吧，我把我家主子放上去给她赔礼，结果心情更不好了，呆在二楼不下来，现在连我都不肯见。夫人喜欢你，你去帮我瞧瞧她可好？” “夫人生辰！！这么大的事儿，你咋现在才说。都晚上了，也不能给她做点东西吃……你等我下，我去和我爹娘说一声再跟你走。” 黎湘一想到小仙女儿这会儿可能正在独自垂泣，那叫一个心疼。赶紧上楼和爹娘打了招呼便随着青芝去了书肆。 书肆里静悄悄的，没有她想象的抽泣声。可若是默默流泪那就更叫人心疼了。 她一边轻声唤着夫人，一边轻手轻脚的上了楼。 夫人的房门是开着的，透着一股子冷香，好似还有点熟悉的水果香？ 黎湘秉着呼吸走到门口往里一瞧，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小仙女柳娇娇正舒舒服服的靠在在榻上，一手举着书简对灯照看，一手拈着颗草莓放进嘴里。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惬意，青芝是怎么瞧出她很不开心的？？？ 第48章 “夫人……” 黎湘开口叫了人, 里头的柳娇却没回头看她，只是放下手里的草莓朝门口招了招手。 昏暗的灯光下，那榻上的小仙女儿仿佛是能勾魂一般，黎湘自己怎么走过去的都忘了。 “湘丫头, 来吃草莓, 早上刚摘的, 还新鲜着呢。” 黎湘机械的把喂到嘴边的一颗草莓吃进去, 清甜的草莓汁水冰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夫人, 你吃吧, 我不吃。” 现在这个季节一般哪儿吃得上草莓，这么金贵的东西, 集市上那都是论颗卖的，她哪能占这便宜。 柳娇不以为意, 又亲自捏了一颗递到她嘴边。 “左右是别人送的，不吃白不吃。再说，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呀。” 黎湘顺着小仙女儿手指的方向一看，倒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整整一箱！少说也有五十来斤！ 太富了！ 不用说，这个别人就是秦六爷了。 “青芝……” 柳娇轻声一叫, 楼下的青芝便如闪现一般的出现在了门口。她先向黎湘投过去了一个非常感激的眼神儿，然后才小心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洗一篮子草莓，分给旁边两家‘看守’的护卫。人家辛苦了这么些，吃他一点草莓还是吃得的。” “夫人……这草莓，很贵的……” 青芝满脸都写着心疼, 可她越是心疼柳娇就偏让她做。 “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若是我使唤不动你, 那你明儿不要来了, 换个听话的来。” 柳娇话音刚落，方才还在肉疼的青芝立刻找了个篮子出来，不要钱似的搂了一大篮子的草莓出去。 “夫人，青芝姐姐惹你生气啦？” “嗯……也不算，就是气她开窍的太晚了。” 柳娇又吃了颗草莓，吃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嗝，一个非常响的嗝。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黎湘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就算是仙女儿那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不是，打个嗝有什么关系，没放屁就不错了。 可柳娇接受不了，接受不到自己居然在人前发出如此丢人的声音，后面的嗝憋得眼睛都红了。瞧着一颗颗草莓就跟瞧见什么毒药似的。 黎湘一瞧情况不太对，赶紧主动说话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夫人，听青芝姐姐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她还没把那句夫人你想要什么礼物的话说出来，就瞧见旁边的人儿掉了眼泪。 ！！！ 生辰不能提吗？？ “是哦，我，我又老了一岁，都二十六了！！” 黎湘：“……” 二十六呀，女儿家多美好的年华怎么能说是老呢。她当真是讲笑话又发誓，才把小仙女儿给哄得又笑起来。 “湘丫头，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你对我胃口，本来是想留你在书肆打杂的，结果你有自己正经的手艺，叫我惋惜了好久。” 柳娇将拭过泪的帕子丢到一边，起身将果盘儿里的草莓都放回了箱子里。 “这些草莓你带回去同家里人吃吧。” 黎湘大惊，这东西她怎么可能接。人家秦六爷高价弄回来哄媳妇儿的，半路叫自己给拿走算怎么回事儿。 “夫人，这些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要是把箱子带回去，爹娘会吓坏的。” “可是我也吃不完啊。” 尤其是她现在看着那一箱草莓，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放几日就坏了，那多糟蹋。” “夫人可以做成果酱保存起来嘛。” 黎湘在现代自己的厨房各种酱，各种果酒都是闲来无事去找方子看视频学了自己试验出来，有的翻车了，有的味道却是很不错。 草莓酱嘛，做起来再简单不过。 柳娇来了兴致，立时便叫来了青芝让她去准备黎湘所说的每样物品。寿星公的要求，黎湘自然要满足她了，反正现在时候儿也还早，大不了回去今日少学一晚上。 “青芝姐姐，麻烦你拿几块干净的棉布，两陶罐子木铲子和一些糖过来。另外这些草莓都要先洗干净把蒂儿给摘了。” 任劳任怨的青芝立刻行动起来。几十斤的草莓她走过去轻轻松松的抱下了楼。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所有草莓都被去了蒂儿，洗的干干净净。 黎湘拿过棉布开始给草莓们吸水，她一边轻轻的搓一边招呼着柳娇来一起做。要知道，自己参与过程做出来的东西那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柳娇瞧着简单，也跟着拿了毛巾一起搓。起初力道没掌握好，还搓烂了好几个。不过她很快就做的有模有样，配合着黎湘很快将草莓都给吸干了水份。 “呐，现在把草莓都倒到这个陶罐里，装到大半满吧，再倒糖。” 黎湘先把自己的那罐子先加上料，再把糖递给了柳夫人。 “这一大半罐子，加上八勺就差不多了。” 柳娇听话的很，严格遵守着黎湘告诉她的分量。 “好好好，就加这么多，再给它都碾碎翻一翻裹满糖。” 两个人拿着个木头铲子使劲一顿戳，陶罐里的草莓很快都被碾碎，渗出了许多汁水。 “现在这样差不多了，等放上一刻钟让它出出水，咱们再来熬。” 黎湘出去找青芝把柳夫人做糕点的小炉子木炭搬进屋子，准备先把火升起来。来了这里一个月了，生火她现在已经变得熟练。叫她惊奇的是柳夫人这儿的木炭居然是无烟的！ 无烟木炭现代那是随处可见，但在这样一个比较古早的年代，还真挺算稀奇的。不过想想柳夫人的身家，用这东西好像才算正常。 一刻钟后，两个陶罐里的草莓都看不到什么草莓粒儿了，一眼看过去都是红彤彤的汁水，现在熬就正正好。只是就一个炉子，得这罐子熬完了再熬另外一罐。 黎湘把位置让给柳夫人，让她自己来熬第一罐草莓酱，自己则是蹲在一旁一边教她，一边跟她说起用草莓酱能做的吃食。 果酱么，搭配的自然是很多的糕点了。这个她不怎么会做，但她会说。而柳夫人呢又是做糕点的好手，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两人面前就又摆了一桌子，她手上也沾上了黍米粉正和着。 这柳氏小仙女绝对是会什么蛊术！ 最后两人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熬出了两大罐子的草莓酱。因为这里的罐子密封的没现代那么严，本来能常温保存个一年的果酱大概也就只能存放三个月左右。要是频繁取用的话，还是要用小罐子来装，吃一罐开一罐。 当然这个活儿最后是青芝的，黎湘已经和柳夫人包起了草莓酱汤圆儿。 生辰嘛，自然是要吃甜甜的啦。 煮好的草莓馅儿汤圆儿，表皮有一点点的透明，里头的红色果酱大概能瞧见一点嫣红，白中一点红，实在好看。一口咬下，软糯的表皮混合着热烫烫的草莓酱，又香又甜，味道实在不错。 柳夫人以前都拿黍米粉做各种蒸糕，像这样白白胖胖下水煮的还是头一次。哪怕是‘传说’中晚上不吃东西的她，也一口气吃了四个。 然后她就吃撑了…… 大晚上的还请了趟郎中来开消食的。黎湘真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难受。 还剩下的几个汤圆柳娇这下是不敢吃了，便让青芝端了出去。黎湘也顺势告了辞。 这次她来的匆忙，都没有准备礼物，还倒吃了夫人的东西，想着还是要给夫人将礼物补起来。不拘是吃食还是什么，总要尽份心意。 她正琢磨着要弄什么好呢，一下楼居然瞧见堂堂秦六爷居然躲在楼下一侧书架旁，吃着小仙女儿赏给青芝的汤圆儿。 啧啧啧，是真爱了，瞧瞧那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爱甜还死撑着要吃，也是够倔的。 青芝一见她下来，立刻捂着她的嘴将她带出了书肆，生怕她叫人惊动了夫人。 “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诶！慢点儿慢点儿我瞧不见路！” 夜视这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青芝确定离书肆够远了脚下速度才慢了下来，一路央求着黎湘不要把汤圆儿被主子吃了的事儿告诉夫人。 黎湘点点头，表示啥也不会说，傻青芝才满意的离开了。 唉，她是不会说，但人家夫人兴许早就知道了呀。 这主仆两真当夫人好糊弄似的。 柳夫人和那秦六爷的事儿黎湘没想去参和，她瞧着小仙女儿还颇有一种以逗弄秦六为乐的爱好，这两人早晚会和好到一块，倒是用不着人去操心。 还是想想自家的铺子吧。 如今自家铺子一日净赚都在三百铜贝左右，这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若是那一百斤的卤味买卖能长久做下去，一日还能再添个六七百铜贝。 一日那么多，一个月就能赚到大概三十银贝！一年那就是三百六十银贝！ 这在半个月前，她还只是想每月赚上几个银贝就不错了，没想到啊，现在居然能赚这么多，当真是想想就叫人激动不已。 可是，离她的目标还差的太远太远。 租铺子始终不是长久之道，哪怕现在租给她们地方的秦六爷瞧着还不错的样子。做买卖还是要有一家属于自己地皮才行。她看上的，是城中心，和城中心附近的那些地盘儿。 黎湘有稍稍打听过，一间稍微大点儿的店铺都要千两起步，就更不要说什么酒楼什么院子了。 是的，她不光想在城里买下属于自己的酒楼，还想买下能住一家子的院子。 这个愿望好像有些痴心妄想，爹娘肯定不会支持。他们更喜欢眼下踏踏实实赚钱的乐趣，并没有想要再将店铺扩大的期许。 孤军奋战，怎么说呢，有些难受，但她也更加的有斗志起来。 赶紧睡觉觉咯，明日一早还要起来灌香肠呢~ 第49章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后, 第二日起床又是精神满满。 昨晚上腌制的那些肉条已经足够如味儿，把小肠再清洗一下便可以拿来灌香肠了。 这里没有灌肠的机器，黎湘便找了个略细的竹筒，一头套在竹筒上, 把小肠都叠上去, 这样往竹筒里塞肉, 底下填满了会自动把小肠衣往下拉, 很是省事。 她和表姐一人一根竹筒, 忙活了大半时辰便全都灌好了。一共四十三节香肠, 被她挂到了灶台上，平日里一点点炊烟熏着, 到过年的时候儿吃起来味道绝对不差。 两人忙完收拾好，买完菜的黎江和骆泽也回来了。骆泽的腿骨头没受伤, 抹了两天伤药体质好现在已经没大碍，出去背个几十斤菜那是绰绰有余的。 “今天市场上鱼特别多，还便宜，我就多买了几条回来。还有那毛蟹，咱家好久没吃我也买了一桶。个儿大又亮膏肯定又多又香。” 黎江十分宝贝的将那桶毛蟹放到了角落里。自家赚的第一笔大钱靠的就是这个，吃起来又是那么香, 他是最爱不过了。 黎湘听着爹说的话，一时也馋了，不过这会儿早上谁也没功夫去弄它，等晚上的时候再说吧。 “爹你去瞧瞧隔壁白叔儿家的铺子开了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儿要货, 我好早点儿捞出来, 把锅腾了。” “诶！这就去。” “表姐, 你先帮我把配菜都切出来, 葱多切点儿。” “好嘞！” “骆……阿泽你把面和出来，多醒一会儿。再把馅儿剁了。” “行！” 后厨里黎湘说话最是管用，得了指令大家很快便各自忙活起来。黎湘把那三口锅都打开，取了一块猪耳朵出来，切下尝了尝，味道正好，卤的够味儿，这会儿吃着有些软，但拿出一凉，口感便会很有嚼劲了。 她把手里的猪耳朵切了一半，先是给娘喂了一口，又给表姐喂了几根，骆泽嘛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自己上手拿去尝的。 早上一家子吃的粟米粥，配的卤蛋和酸萝卜，肉一般早上是不吃的。黎湘这也算是开小灶了。 “湘儿，隔壁开门了。白老大说两刻钟后拿菜的人会过来，现在可以捞了。” 黎江一边说，一边从墙上取了个大簸箕下来，又取了块干净麻布垫上。黎湘边开始把锅里的卤味开始往外捞。 厨房里的香味儿传的老远，有那熟悉味道的还以为黎家小食开门儿了，结果走到门口一瞧还是关着的，当真是心痒难耐。 两刻钟后，白家取卤味的板车来了。黎江和骆泽便一起把两大簸箕的卤味搬上去。 “白叔儿，我家簸箕净重一斤半，你称的时候儿可以看看。” 白老大笑着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卖的时候儿都要称斤的，看卖出去的总量就行。湘丫头，若是今日好卖，我明儿再来定上一百斤。” “那敢情好，不过白叔儿，你要是想订得早些通知我，不然人家肉摊的货都卖完了，到时候儿凑不出一百斤你可别怪我。” “不怕不怕，要真缺呀，我有路子，少不了你的肉。喏，丫头这剩下的八百铜贝给我，卤味我带走了。” 白老大将几串沉甸甸的铜贝放到黎湘手上，说来也有些心疼，不过只要这些卤味能把家里酒的销量带上去，那还是值得的。 八百铜贝加上昨日的一银贝，这可是一笔巨款了。除去雇人的八十铜贝和成本九百铜贝左右，家里净赚了八百多呢。 黎湘心里美滋滋儿的，把整钱都放好后，取了四十铜贝的零钱给表姐和骆泽一人发了二十算做奖金。 两个人都很勤快，做事一点都不拖沓，而且做完手里的活儿还都会帮着做其他的事儿。厨房能保持的干净又整洁他两功劳不小，这钱也是该给他们的。 至于爹娘嘛，家里的大钱都在他们手上，这点小铜贝就不给他们啦。 黎湘干劲儿满满的把锅刷出来，准备开始营业。因为锅被白老板定的卤味占了，自家今日的卤味少的可怜，她也就没把卤肉面的牌子挂出去。 就那么几斤，若是有客要单买就卖了，若是没有，就留着自家吃。 “阿泽，去把门板取下来，开始营业了。” “马上！” 骆泽将醒好的面团子放面板上，洗洗手才去前头开了门儿。这会儿外头已经等了三四位客人了，一进店就喊着要点卤肉面。 “不好意思啊客官，我们家的卤味刚刚被人全都买走了。今儿暂时没有卤肉面了。” “全买走了？！” 几个客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放弃了卤肉面，改成了别的。 “那给我来碗酸汤饺子，大碗的。” “给我来碗油泼面吧，也要大碗的。” “我要一碗杂酱面！” “好嘞！” 骆泽记下客人的要求，回到厨房告诉了黎湘。这时候担水的黎江回来了，前头便交给了他，骆泽则是回到自己的工位，老老实实的剁起了馅儿。 黎湘若有所思的瞧着骆泽几眼，这小子记忆力还挺不错的。几次报菜单都能准确记得哪桌客人点的什么菜，日后若是爹不在，他倒也可以到前头去招呼着。 这小伙计，请的不亏。 骆泽被她看得毛毛的，手里剁肉剁得更加起劲，生怕她觉得自己在偷懒。 这黎家小丫头看着年岁比自己大，但只要她认真的盯着自己，总是有种被阿娘看着的感觉，她说话也老成的很，连比她大的翠儿都没她晓事。 真是奇怪的很。 不过在这做活儿是真的顺心，不光包吃住，还有工钱拿，更重要的是…… 嘿嘿~ ———— 小铺子里忙活了一早上，客人渐渐少了些。黎湘揉揉手臂背上自己的小背篓，准备出去采购些调料。 白氏粮行离铺子挺远，隔了好几条的街，不过乘竹筏过去的话，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直接在门前的河道就能上，来去也就两铜贝。 因为表姐要留在铺子里应付偶尔来吃面的客人，所以这次她是一个人出的门。 刚上岸没多久就在街上碰到了一辆运货的马车，擦身而过本来也没什么，但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食材味道。明明那个名字就在脑子里，可偏偏嘈杂的街道让她根本就想不起来。 好在，她在白氏粮行门口又瞧见了那辆马车。眼见着粮行的伙计卸了货后，马车又带着剩下的货物去了相邻的两个铺子。 那也是白氏的店铺，她记得卖的是干货。只是之前家里太穷，那些海味她通通都买不起。 今儿得去瞧一瞧，要是有干贝什么的就好了，买回去给一家子熬点粥汤补补。 黎湘理了理衣裳，感觉没什么不得体后才进了店。 买海味的店铺那就是不一样，满店都是咸腥的气味儿，越是往里味道便越重，略有不适。 这家店通风没弄好，难怪生意也不怎么样。 “姑娘想要买点儿什么？” “我先自己瞧瞧。对了，刚刚那马车卸的是什么货呀？” 伙计愣了愣，转头出去瞧了一眼才回来道：“是淮城那边儿刚来的头水紫菜，好东西呢，姑娘要不要看看？” 头水紫菜！！ 营养价值高，又好吃，的确是好东西。 黎湘眼一亮，立刻点头道：“要看，拿点给我瞧瞧。” 那伙计立刻去前头说了一声，抱了一个箱子过来，打开里头还有麻袋装着，解开抽出了被压成片的紫菜。 其实他一开袋子，黎湘便闻到了浓浓的紫菜香味，方才在街上没想起来的就是这个名字。 她仔细看了下，的确是头水紫菜，叶片极窄细腻味道又香浓。 “这紫菜是不错，价钱多少？” “姑娘好眼力，这头水的可比后头的要好的多。一斤只要三十铜贝。” 三十铜贝乍一看是挺多的，但晒干了的紫菜一斤可是一大片，能吃好久。 “给我称两斤包起来。” 黎湘痛快付了钱，转头又看起了店里的其他海货。 海蛎干儿不错，也便宜，一斤才八个铜贝，她撑了五斤，虾干也不错，又称了五斤。看了一圈儿没看到干贝，但她看到了另一样大货。 鲍鱼干！ 而且还是不是个头儿小的那种！ 几乎都是四头鲍，品相也非常不错。价钱应该也十分美丽。 黎湘忍不住还是去问了伙计，结果伙计说了，一斤才三十铜贝。这和她想象出来的价格直接打了对折的对折。 太便宜了，不买是傻瓜！ “给我称上十斤！” 伙计笑的牙不见眼，大客户呀。赶紧忙活着把客人要的东西都给包了起来。拿到前头一算账，四百六十铜贝。 “姑娘，一共四百六十铜贝。不过我们店里有满五百减四十的优惠活动，您瞧瞧还要不要选点儿什么添到五百？” 黎湘好久没听到过满减这种优惠活动，莫名觉得挺亲切的，转身又进去选了两斤虾米，凑到五百给减了四十。 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货，出了店她才有些心疼起自己的钱袋来。四百多铜贝呀，就这么花了。 败家子儿！ 第50章 出来花了那么多钱, 正经需要的却还没有买。 黎湘背着小背篓又去了粮行里，买齐了需要的调料，又花费了近两百铜贝。 好家伙，这趟出来真是花得她肉痛。原本还想再逛逛街的, 想想还是算了, 钱袋缩水严重, 再逛下去就要没了。 心痛的黎湘背着小背篓准备乘筏子回家, 路过久福茶楼时看到苗掌柜正在指挥着伙计给茶楼挂彩, 瞧着喜气洋洋的。 来的时候儿都没瞧见, 这是突然有了啥喜事？ 既然都遇见了，她也不好就这么走了, 干脆上前和苗掌柜打了个招呼。 “苗掌柜，这是忙啥呢？” “哟！是黎丫头呀, 好长时间没瞧见你了。” 苗掌柜笑眯眯的走到黎湘跟前儿，一眼便瞥到了她背篓里的东西。同是做吃食买卖，他哪能不知道白氏粮行的东西，瞧这丫头买的量还不少，不是摆了摊便是开了铺。 上回她父女两拿着自己给的信简莫不是真租上了铺子？ “黎丫头，最近这是在哪儿发财呢？” “苗掌柜你说笑了, 我那就是小打小闹，哪儿有你这茶楼财多。最近就是在东临下街那边租了个铺子开了家买吃食的。你放心，绝对不卖包子。” “害，我肯定是信你的。” 毕竟签了契约的，违约赔三倍, 他相信黎家丫头不会那么傻的。 “苗掌柜, 你这儿是有什么喜事吗？” “可不是嘛, 东家大喜呀。我们少东家三日后成婚呢, 到时候茶楼全天半价，黎丫头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玩，还有说书唱戏的呢。” 黎湘愣愣的点点头，又闲聊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了。 这个时代的说书唱戏她还没见识过呢，好想来看看。可是家里的铺子还要营业，只怕是没法儿来了。 有点可惜唉。 “哎！走路长没长眼啊你！” 黎湘被人使劲儿一推回过神来。她有些发懵，就算自己刚刚走神了，那也是靠着路边在走，怎么会撞到人的？ “撞到哪儿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去去去，真要是撞到了那还得了。玉娘来走这边，可别又碰上这样的毛丫头。” 男人瞪了黎湘一眼，带着他的小娇娘走了。 黎湘：“……” 莫名其妙啊，既然都没撞到还推自己。 不过玉娘……这称呼好像有点耳熟。 黎湘很快就想起当初店里那个吃了一银贝的伍大奎来。虽然她没有瞧见人，但铺子就那么大块地方，他说话的时候儿自己也曾听见几句。他当时便是称呼带来的女人为玉娘。 所以刚刚那个就是伍乘风的爹咯。 呸！渣男！ 遇上这么个人，一路上都没啥心情看风景了。还是回到铺子里头了，心情才好了几分。 “表妹，你这是买的什么呀？背篓都快装不下了。” 关翠儿帮着清理背篓，发现除了几样调料她识得，别的全都不认识。 “这些东西，味道好奇怪，一点儿都不好闻。这是什么呀？” 黎湘把调料放好，一回头就瞧见表姐手上拿着海蛎干儿在闻。新鲜的海蛎都腥的不行，这晒干的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海蛎干儿，都是从淮城那边过来的海货，看着不怎么样，闻着也不太香，但做出来好吃着呢。等有空了我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来给我，都放到橱柜里。” 关翠儿连忙把背篓里的海货都拿了出来给表妹让她全收了进去。 要说这里头黎湘最喜欢什么，那必定是十斤鲍鱼干儿，没想到在古代还能有机会吃上这个头儿的好东西，真是要感谢前辈啊。 “湘儿，外头有客人点了回锅肉和爆炒猪肝！” “诶！来了！” 一听有炒菜的活儿，黎湘立刻关上橱柜去了灶台上，开始涮锅准备开炒。这时坐的离后厨最近的一桌客人，他们的谈话声传进了厨房里。 “诶！刚听说了个消息，那柳家少爷三日后就要成亲了！久福茶楼都开始挂彩，其他柳家产业也陆续开始挂了。” 黎湘本是没怎么注意的，不过一听到是姓柳便多放了几分心思去继续听。 “这可是件新鲜事儿，你可知那柳家少爷娶的是哪家姑娘？” “仿佛不是本城人，无名之辈。只知道是姓金，别的一时也打听不出来。不过管他姓什么呢，实惠才是最重要的。听说三日后柳家少爷名下所有产业全都半价，机会不可多得啊。我打算到时候儿去布庄里多挑几匹布存着。” “半价我也去！柳家布庄的布这么些年了都没减过价，这回可赶上了！” 两个人又八卦了一番柳家少爷，什么家财万贯，什么陵安数一数二的豪门，黎湘越听便越觉得像是柳娇娇的那个柳家。 所以柳家少爷就是柳夫人的侄子了吧。 上回青芝亲口说的，她和柳家那个大她二十多岁的兄长关系十分不好，想来和那侄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黎湘也就是听了这么一耳朵，转头便忘了。不过实惠她是记着了的，毕竟今日一下花出去那么多的钱，半价的布也能找补回来一些。 天冷了，家里今年是必定要全都重新做棉衣的。之前那些冬天衣裳补丁多的不得了，也不保暖，在这城里穿也不合适。 人家一进铺子看你穿的破破烂烂的，首先那感官就不好了。 这事儿黎湘抽空和家里人都说了下，到时候儿让爹娘出去买，铺子里有自己和表姐骆泽，只要不是饭点儿，还是忙得过来的。 家里人都没啥意见，正说着话呢，黎湘瞧见青芝在后门儿朝她招手。她心里头一个咯噔，以为柳夫人又出了啥事儿，没想到这回却是买卖上门儿。 “啥？夫人请我去给他侄子做席面？！！” 黎湘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夫人和她兄长关系极为恶劣吗？” “对呀！” 青芝点点头，又道：“和大老爷关系恶劣，不代表和小少爷也关系恶劣嘛。小少爷和大老爷一起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儿便被老爷带在了身边教养，和夫人是最为亲近的。老爷过世后，小少爷也是老管家带着，主子也费了不少心思教养。这些年小少爷和夫人也是一直都有来往的，关系很不错呢。” 黎湘：“……” 这一家子好奇怪啊。 那柳大老爷自己的亲生儿子给爹教养那没什么，但老爹一过世，却留给管家和一个关系并不好的妹夫带着，就很奇葩了。 自己儿子难道不是应该自己带着吗？ 这话黎湘没去问青芝了，问多了有种太八卦的感觉。 “夫人是想让我后天去柳府做席面？中午还是晚上？” 青芝摇摇头：“不是柳府，是小少爷的柳宅。大概酉时（下午五点）左右过去，什么时候儿忙完了，我什么时候儿送你回家。” 黎湘：“……” 奇奇怪怪…… 看来这柳少爷跟大老爷关系也不怎么样，成个亲还要在外头的宅子办酒。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她想是这样想，口头上还是应了下来。酉时铺子里一般也快打烊了，到时候让表姐撑一会儿就是。 做席面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夫人都开口，她也不好驳了面子。而且，她当真是挺好奇，一个在陵安城数一数二的富豪家，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青芝姐姐，这事儿我应下了。到时候儿你来接我就成。对了，要是让我做席面的话，食材菜式都得我来挑哦。” “知道啦，我回去和夫人说下，你今晚想想菜式，明日我来记。” 黎湘点点头，把人送了出去，回头就和家里人说了一声。 黎江自是记在了心头，想着三日后一定要去多买上几匹布屯着，一家子冬日的棉袄还都没有着落呢。 “表妹，你一个人去行吗？” 关翠儿存粹就是关心，因为她听说人家大厨子做席面都是要带着徒弟做帮工的。表妹做的那些菜式，新奇的很，需要的配料配菜也多，那些府上的下人恐怕用起来并没有那么顺心。 她这一问倒是提醒了黎湘。 原本还打算自己走的时候儿让表姐再撑着做会儿吃食，现在看来，得提前打烊才是。表姐跟着自己做菜也挺长时间了，做菜有她配合，也能更顺当些。 不过…… “表姐，我要是带你去，你会不会害怕啊？” 小兔子一样的性子，她真是担心的很。 “不会，有你在我害怕什么。” 关翠儿答得非常干脆，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结果…… 三日后的傍晚，两人刚从马车上下去，一看到柳宅那两人高又看不到边的院墙，她整个人都开始冒起了冷汗，拉着黎湘的手也在瑟瑟发抖。 黎湘：“……” 第51章 “表姐, 你没事儿吧？” “没，没，没事儿。走吧……” 关翠儿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倒也是不害怕，就是虚的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宅子, 之前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大概也就是久福茶楼的苗掌柜, 而眼前这座宅子的主人却是比苗掌柜更大的人物。 表妹怎么一点儿都不慌呢, 她感觉自己路都要不会走了。 天呢, 这宅子的走廊好长好长, 感觉走了一刻钟都还看不到尽头。 这么早, 天都没黑，宅子里便亮了灯。一簇簇灯火都藏在精致漂亮的镂空石洞里, 实在新奇。 关翠儿被一路上的景色转移了视线，情绪倒是平稳了许多。到厨房后, 看到熟悉的灶台闻到熟悉的柴火气息更是放松了下来。 “湘丫头，这儿就是柳宅的后厨了，夫人已经交代过，他们今日全听你一人指挥，若是有那阳奉阴违你也不必隐瞒，直接告诉我由我来处置。” 青芝说话的声音很大, 厨房里上上下下十数于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那愤愤不平的也只能将心思藏起不，不敢露于表面。 “你要的食材今日上午已经全都送到了厨房里，要什么只管问他们拿。我一会儿得去夫人身边伺候，晚上时候儿再来寻你。” 黎湘点点头, 将自已带的一些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虽说这大户人家什么都能买, 但她独家制的淀粉和自己腌制的酸菜酸萝卜是绝对没有的。 瞧瞧人家这厨房, 满满一墙的橱柜, 一溜挂的肉食，还有超大的切菜桌子，连灶台也是七八个孔的。 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大厨房嘛。 日后若是自家赚钱能买酒楼了，她也要弄个大大的厨房出来。 “青芝姐姐，你确定我今晚只用做四桌的席面对吧。” “嗯，只用做四桌，其他宾客的席面由别的酒楼承办。至于菜式嘛，夫人对你说的那十六道菜式非常满意，也给少爷和未过门儿的少夫人瞧过了，他们都没意见，你放心大胆的做吧。一个半时辰后，开始上菜。” “行，那我现在开始做，青芝姐姐你去忙吧。” 黎湘系好围裙，招呼着表姐把自己发好的鲍鱼干都拿出来放好。一边又唤了厨房里的人将火都升了起来。 见她一点儿不怯生，也敢使唤人，青芝也就放心了。 不过她一走，厨房里的人便略有些懒怠起来，叫她们洗菜洗来洗去都上不了桌。不用想都知道是不服黎湘一个小丫头凭什么管他们这些做菜多年的老人儿。 黎湘也懒的去好声好气儿的慢慢讨好他们，只把手里刀重重往刀板上一剁。 “今儿是你们爷的大喜日子，我呢也就只是来做一顿饭，做的好有钱拿，做不好顶多挨一顿说，左右我有自己的铺子，也不在这府上讨饭吃。你们呢？若是因为你们懒怠将席面搞砸了，这柳宅的后厨你们还呆得下去吗？” 一听黎湘在外头有铺子，并不会来府上和他们争后厨的位置，那几个掌勺的顿时松了口气，立刻给自己的小徒弟使了眼色，一个个的都突然勤快了起来。 “表姐，你先把面发起来，今日做的面点三四道呢，多发些。” “好！” “吴师傅，麻烦你杀四条一斤左右的鳜鱼出来备着。” “这就去。” “卢师傅，把送过来的那十只鸡都杀了，拔好毛了再叫我。” “好嘞！” 黎湘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准备的食单，很快便把要处理的食材都交代了下去。厨房里十几个人，一起动起手来还是很快的。 一个时辰后，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鸡该炖的都已经炖上，八道热菜四道凉菜的配菜也都切的整整齐齐在一边儿放着，黎湘手里用南瓜和出来的饺子皮也都全赶了出来。 “表姐，你把这些皮儿都包出来，尽量包一样大小，一个蒸笼里放十六个，一会儿我来摆。” “嗯嗯！” 关翠儿把调好的饺子馅儿端过来，立刻着手开始包起了饺子。 “火烧旺点儿，油还不够热。” 黎湘提着五花，试了试油温，感觉差不多了，才将一整条五花放到了油锅里。 这是今晚的一道硬菜，百吃不厌的梅菜扣肉。已经焯过水的五花肉周身都抹上了酱油，再放到油锅里炸上一盏茶的功夫，捞出来放凉后切薄片备用。 梅干菜这些东西其实乡下的人经常腌制，黎湘尝过，就市场上能买到的有些味道腌制的比她做的还香。所以干脆也就直接买了现成的。 现在只需要将梅干菜稍稍用点油炒制一下，加上花椒酱油便能铺底了。等铺好了梅干菜再把切好的五花都摆上去，一共四盘摆好便上了蒸笼，大火蒸到它软烂。 弄好了这个，黎湘又开始忙活着把煮好的鸡都提了几只出来放凉。 今晚的的热菜里头虽然有道鸡汤，但这几只鸡却是拿来做冷碟的。凉拌鸡丝，也有吉祥如意的兆头，喜宴嘛，菜都得点儿好兆头在里面。 她把鸡胸肉那块儿都取了下来，拿刀背细细都锤了一遍，再手撕成条状，加上胡萝卜丝和熟木耳丝，加蒜蓉酱油等调味然后淋醋汁儿，再倒上她自制的香辣油那么一拌，一盆子凉拌鸡丝就齐活儿了。 等快上冷碟的时候儿直接装盘就行。 “表妹，饺子都包好啦！” 黎湘回头一瞧，橙黄的面皮儿包的圆嘟嘟的饺子，每个蒸笼里都照着她的意思放了十六个。 “这个先不急，一会儿蒸起来快的很。表姐你帮我把那些剥出来的橙子汁给挤出来。就用干净布包了使劲儿拧，橙汁接到盆儿里就行。” “诶！明白！” 关翠儿虽然不明白表妹是要做什么菜，但她已经见识过表妹的手艺了，总之照着表妹的吩咐去做就是。 她和厨房里的一个小厨娘抱着一堆剥开的橙子，洗干净手便开始一起挤起了橙汁儿。 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半盆子来，刚挤好，黎湘便将她焯过水的藕片倒了进去。 关翠儿：“……” 橙汁泡藕片，这是什么菜？？ 她张张嘴，还是没问出来。这会儿表妹正忙着呢，等会儿做完菜就知道了。 “表姐，腌好的肉条拿过来给我一下。” “来了!” 这个她知道！是要炸小酥肉！昨儿个表妹在家炸了一点点，香得她做梦都还惦记着，流了一枕头的口水。 黎湘一瞧表姐那闪亮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定是馋酥肉了。还真是瞧出来表姐居然还有吃货的属性。 “火不要太大啦，中火就行。” 烧火的小徒弟听话的将柴火取了两根出去，只听一声声油滋滋的声音响起，满满的肉香便传了出来。 厨房里那些原本还不服气的厨子们，这会儿是真真服气了。 瞧瞧这丫头做的一道道菜，蒸的炸的炒的，他们简直是闻所未闻，光是闻着味儿就香的不得了，不服不行。 有两个还想趁着帮忙的功夫去偷偷师，结果连调料都没看清楚人家就已经做好了。那动作快的，眼睛都跟不上。 “……” 这丫头知道他们在偷师？？ 黎湘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上菜的时间快要到了，她要抓紧把前面的四道冷碟做出来。 天渐渐黑了，热闹的宅子里已经开始请宾客门入席，一盏盏灯火接连亮起，尤其是后厨，亮的和傍晚没什么区别。 青芝便是这个时候儿来的。 “湘丫头，准备的怎么样啦？前头可以上菜了。” “没问题，上菜吧。” 黎湘和表姐将炸好的小酥肉分装进盘子里，凉拌的鸡丝也拿出来装好。还有那道橙汁藕片，泡的够久了，拿出来再淋上一点点蜂蜜便可。 “青芝姐姐你耳朵过来些，我有话与你说。” 青芝眨巴眨巴眼，把耳朵凑了过去。 “都记住了吗？可别说错了哟。” “记住了，我记性可好了！先上这四道冷碟是吧，来来来，菜端上到前厅去。记着啊，送到前厅的那四张桌子，别送错了地方！” 几个端菜的小徒弟齐齐应了声是，端着各自的盘子陆续离开了厨房。青芝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些刻坐在前厅的都是柳家本家的亲戚，还有和柳家少爷有生意来往的大客户。一群人都是人精，还没开始吃呢就已经热络的开始交谈起来。 柳夫人此刻有些无聊，坐在一众多年不见的七大姑八大姨里面格格不入，直到听到青芝传菜回来的声音才打起了几分精神来。 “闻着好香啊！” “诶？！这菜的样式好生奇特，从来没有见过欸！青芝姑娘，这是什么菜啊？” 其中一位夫人指着最前面的那道凉拌鸡丝问道。 “这道名吉祥如意，也就是凉拌的鸡丝，香辣味的。” 一听香辣味的，有两想尝一尝的立刻歇了心思。 “这名儿好，吉利。那这道又是什么？” 青芝一瞧，是那盘藕片，想到黎湘和她说过的话，立刻回答道：“这道名佳偶天成，乃是用橙汁泡了藕片加蜂蜜所制，甜口儿的。” 剩下的不用夫人小姐问，她便主动介绍了一遍。 “这道名金玉满堂，是用腌制过的肉条炸的小酥肉，不辣。这道名甜甜蜜蜜，是用黍米粉裹了红豆沙蒸后放凉的团子，很是香甜。” “不错不错，淮哥儿这后厨可见是用了心的。” 柳夫人眼睛紧紧的盯着藕片和团子，只等辈分最高的姑祖母动筷便跟着夹菜。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连青芝瞧了都替她脸红。 夫人呐，你好歹收敛点儿啊！ 第52章 柳娇娇完全忽略了青芝的眼神, 只盯着姑祖母的筷子。 姑祖母年纪大了，藕片和鸡丝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她肯定会先吃那道甜甜蜜蜜。 事实也确如柳娇所猜的那般，柳老夫人身后的丫鬟为她夹的正是那道黍米豆沙团子。眼见辈分最高的姑祖母动了筷子, 桌上的人也走陆陆续续开动了。 柳娇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道金玉满堂。 虽然不是甜口的, 但她对黎湘的手艺很有信心。 一桌子夹了小酥肉的不少, 她们几乎是同时放进了嘴里, 轻轻一咬, 咯吱咯吱的脆皮声音便接连响起了。 “唔！这金玉满堂外酥里嫩, 味道真不错！” “外面这个皮好脆好好吃！” “里头的肉也很香啊，嚼起来都不费力。姑祖母您也尝尝！” 吃过小酥肉的都在夸它, 另外三道菜也得了不少的夸奖。上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菜便少了一半。这还是女眷们刻意收敛后的结果。 屏风外的那些男宾客就没那么客气了, 都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 这时第一道热菜也上来了。 “这道菜不用说我都知道名儿！” 已经年迈的柳老夫人十分开心道：“是花开富贵对不对？” 送菜来的小丫头很明显错愣了下，然后才应道：“老夫人慧眼，这道菜的确名为花开富贵，是用十六个黄皮儿饺子摆放而成。还有两碗蘸料，酸辣的和蒜蓉的。” 小丫头送完菜便走了，桌子的牡丹花状的饺子一时还真没有人舍得破坏。平时她们吃的那都是糕点才会这般精致, 没想到这菜式居然也可以。 “吃完这席面儿我得见见这做菜的人才是，当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淮哥儿好运气啊，后厨竟有如此能人。” “我也想见见呢，这道凉拌鸡丝当真是太和我胃口了！” 柳娇听到这话, 心里不免计较起来。 方才说话的是她的堂姐柳嫦, 也是嫁了经商的, 出手阔绰的很。若是黎丫头肯过来, 那赏银肯定少不了的。不过那丫头若是不愿意见这么多人的话，还是早些让青芝通知她一声，做完饭早点回去才是。 免得到时候拉拉扯扯容易得罪人。 “青芝……” 柳娇招她过来同她耳语了一番，青芝立刻转身去了后厨。 “娇娇啊，你同青芝那丫头说什么呢？还悄悄的说，是怕咱们听见嘛？” 柳嫦一逮着机会就借题发挥几句，柳娇都习惯了。 这堂姐啊，就是嫉妒自己陪嫁可以有那么多的房屋地契，年年见面都要刺儿两句，烦人的很。却不知她羡慕自己的陪嫁，自己也羡慕她呀。好歹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我能说什么呀，不过是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菜而已。难道三姐姐你不好奇吗？” 方才说话的柳嫦噎了噎，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这姐妹两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以为各自出嫁了便会好些，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见面还是没见亲热过。 长辈们瞧着只是耍耍嘴皮子，无伤大雅的便也不强求了。 青芝很快返回了宴席上，不光她自己回来了，还又带回了两道菜。 “这黑糊糊的是什么菜，我猜不出来……” 不光猜不出来，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只有柳娇，想着上回自己嫌弃的那绿豆排骨的香味儿，一点儿没瞧不起这盘子菜。 黎湘丫头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她非常有信心！ “这道菜呀，名唤蒸蒸日上，是用上好的肋条肉一层一层相叠蒸出来的。那黑乎乎的是梅干菜，都是可以吃的。” 尽管青芝说了可以吃，却一直都没有人尝试。还是柳老夫人先吃了一小块肉，顿时惊喜出声。 “这菜老婆子我喜欢！一点儿都不费牙，肥肉不必咬便已化在了嘴里一点儿都不腻，瘦肉又香又糯，真香！” 老夫人吃得兴起，一连吃了三块，碗里的粟米饭都配了半碗。 柳娇也吃了半块，好吃是好吃，不过只要一想到那么多肥肉一起她顿时就少了几分胃口。倒是那底下铺的梅干菜，吸饱了肉汁下饭的很，她夹了好几筷子。 一桌子人吃着肉，旁边布菜的丫头已经拿了碗开始盛起汤来。这是第三道，酸萝卜老鸭汤。 吃了大油的东西再喝上一碗微酸的老鸭汤，那滋味真是相当的舒服。鸭肉又炖的十分软烂，又是一道老夫人爱极的食物。 “诶！又来了！” “这回是什么？瞧着好像有点红哎！” 所有人都好奇的不得了。 青芝转身将那一大盘子的毛蟹放到桌上。 “这道菜名大展鸿图，是由毛蟹清蒸所制，不过毛蟹性寒女子不宜多食，所以每人只有一个。打开这盖子便能吃了。” 这些红彤彤的毛蟹，是她亲眼瞧着黎湘和她表姐将肉和膏黄一点点剔出来装到盖子里的，就是不想夫人小姐们吃起来太麻烦，实在是贴心的很。 夫人小姐们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平日里自己吃着喝着都觉得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谁知这淮哥儿宅子里的厨子竟比她们家里的好了十倍不止。 这一样样新奇的菜式光听名儿就舒心了，味道还非常不错。当场便有三位夫人动了抢厨子的心思。 半个时辰里她们又吃了连吃了好几道吉祥菜，什么年年有鱼，枣生桂子。待吃到用百合银尔炖的百年好合时都有些吃饱了，原以为没有了，却不想还有最后一道。 青芝是看着黎湘将那一块块叫鲍鱼的东西用酒和鸡汤煨出来的，之后又用蚝油和鸡汤砂糖调制的汤汁最后加了那什么藕粉进去，一锅汤汁便成了黏糊糊的琥珀色，馋的她不行。今日她光看了那么久，还一口吃的没进肚，瞧着夫人小姐们吃的十分满足的样子，她口水都要吞没了。 “湘丫头……” 黎湘做完最后一道菜，心里放松了许多，总算是露了个笑脸。 “知道你饿啦，给你留了呢，来尝一块再出去吧。” 青芝嘴一张，接到了黎湘的投喂，顿时满足了。 “唔！！好好七！” 实在是太太太有嚼劲了！ 青芝发誓她这辈子真是头一次吃到这样的肉，软软弹弹，越嚼越香。呜呜呜……好想把黎湘绑回去天天做饭给她吃。 “湘丫头，这道菜叫啥名儿啊？” “这道啊，叫风雨同舟。” 四个冷碟，八道热汤热菜都送了出去，后厨里的师傅徒弟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屑到震惊再到五体投地。有两师傅还当场要拜黎湘为师，被她给拒绝了。 现在就剩两果盘儿，小意思，黎湘干劲儿满满，只想着快点完成了早些拿钱回家歇着去。 别人家的宅子再大再好那也不如自己的小铺子舒坦，连坐下来歇会儿都感觉是在偷懒。 “表姐，累吗？吃块鲍鱼吧。” 黎湘别的都没有留过，只有这鲍鱼是自己带来的，所以她多做了几块留着给自己和表姐填肚子。 关翠儿一直忙活也没怎么歇过，这会儿也是又累又饿。知道鲍鱼是自己带了也不矫情了，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块。 鲍鱼个头大，肉又厚实，两块下肚胃里就舒坦多了。 “表妹是不是这两个果盘弄好了咱们就能回去了呀？” “嗯嗯，应该是的。到时候可能要见见柳夫人，或者那柳家少爷，总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黎湘也吃了两块填了肚子，吃完还剩下五块，瞧着厨房里众人眼巴巴的样子，她便将那五块鲍鱼切了切，分给了厨房众人。 厨房众人自是大喜过望，争先恐后的上前抢起了菜。 此时的新房内，新娘子金氏已经取下红盖头，就着烛光正在小口小口的喝着厨房送来的‘百年好合’。没一会儿她的陪嫁丫鬟金花轻手轻脚的跑了进来，声音很是兴奋。 “小姐小姐！前头最后一道菜叫风雨同舟！奴婢悄悄看了一眼，那鲍鱼还真是像艘小小船儿，两头尖尖肚子圆滚。当真是好意头！宾客们赞不绝口呢！” “风雨同舟吗……” 金氏想到自己和柳淮相识相知的种种经历，对这一词心有所感，对那后厨的厨娘更是多了几分兴趣。 “今日这席面办的甚好，去后厨问问那厨娘可愿过来回话，若是不愿意的话，便直接把那六十六银贝赏给她。” 这厨娘是姑母请来的，金氏也知道。先前看到的十六道菜都是正正经经的菜名儿和食材，没想到真正做起来了，居然能做出那许多花样来。即便是她不能亲自尝到那许多的菜，她也开心的很。 大喜的日子谁不喜欢这样的好意头呢。 “可是小姐，奴婢听姑爷说已经准备赏银了。” 金氏一听这话笑得不行。 “你家姑爷身上哪儿还有银钱。” 那傻蛋早就把所有身家都交到了自己手上，穷光蛋一个。 “小姐你忘啦，今日你们成婚，人家是要随礼的呀。姑爷手上如今可有不少呢。” 金花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把姑爷卖了，立刻捂住了嘴。 金氏：“……” 第53章 金花尴尬的笑了笑, 拿着小姐准备的赏银蹑手蹑脚的出了喜房。 这会儿厨房里的事儿差不多都忙完了，一群人打扫打扫准备把府上奴仆的饭食做出来。有那几个师傅和小徒弟忙活，黎湘便和表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等青芝一来就跟她一起离开。 不过青芝没等到, 倒是等来个一圆脸可爱的小丫头。 一旁的卢师傅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 金花。” 嗷, 重要人物。 “哪位是今日做了那四桌席面的黎姑娘呀？” 黎湘猜到了点儿什么, 连忙笑着上前应道：“我就是。” “你就是呀！太年轻了吧！” 金花惊讶过后想起了正事。 “夫人想招你到后院问话, 你要不要去？” 黎湘摇摇头, 展开手拍了拍身上残余的面粉，顿时扑腾起一篇白雾。 “姑娘你瞧, 我这刚忙活完，身上油烟重, 粉尘多，实在不宜去见少夫人。” 这话有道理，金花也觉得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去见的好。 “那便不见吧，呐，这是夫人给你的赏银，奖励你此次席面做的不错, 收好啦。” 沉甸甸的一个大钱袋，黎湘刚接到手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了谢把那金花送出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都想知道少夫人到底赏了多少，只是瞧着黎湘并没有打开查看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问了。 “表姐，东西都收好了吧？” “嗯嗯！都收好啦。” 关翠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铺子里。 两人眼巴巴的又等了一盏茶的时候儿, 总算是瞧着青芝朝着厨房来了。她之前和金花一样, 都问过黎湘要不要见见席上的夫人小姐, 黎湘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所以她这回是直接带黎湘出去的。 三个人走在昏暗的长廊上, 只有青芝那略显清冷的声音。 “夫人还在前头吃着，她叫你明儿抽空到书肆去说会儿话。至于小少爷嘛，他要忙着招待宾客脱不开身，所以没法儿见你，不过他把赏钱交给我了，让我带给你。” 又是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有钱人是真不把钱当钱啊。 黎湘非常心动，拿了这些钱的话，自己梦想中的酒楼就更进一步了。只是刚刚那少夫人已经给了自己不少了，他两是两口子，没道理拿了少夫人的，再拿少爷的。 “青芝姐姐，这钱我不要了，方才少夫人已经给了我赏钱，挺多的。” “啊？少夫人给过啦？” 青芝非常兴奋的拍了黎湘肩头一把。 “那你发财了呀！少夫人一向出手大方，给的赏钱肯定不少。” 黎湘也忍不住有些兴奋。 “是很多，我还没去数呢。说来能赚这钱也是夫人给牵的线，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和夫人。改明儿做了好吃的给你们送过去。” “好好好！我想吃你今日做的那道金玉满堂和风雨同舟！” “行行行，明儿给你做好了送去。” 两个人一路说着吃食出了柳家宅子。 眼下外头已是一片漆黑，今日竟是连一丝风都没有。黎湘心里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是过亥时（晚上九点），家里人不知道有没有睡。 娘那个身子，晚上一向睡得早，希望她不要撑着等自己回家。 马车行了大约三刻钟后，终于停了下来。 “湘丫头，到铺子门口啦，我还得回去陪着夫人，你们两自己能进去吧？” 黎湘跳下马车一看，铺子里头还有灯光，显然有人在等着。 “没事儿，就转个过道能有啥，再说家里人还没睡呢，喊一声就出来了。你回吧。” 她把表姐扶下车又接了背篓，姐妹两手拉着手一起绕去了厨房后门儿。 “你们回来啦！” 守在门口的骆泽声音明显很是高兴，举着油灯给两人照着路，一进门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十分体贴。 不过为什么表姐就是坐在暖和的灶台前，自己就是靠着冷冰冰的墙壁上？？？ “阿泽我爹娘睡了是吗？” “他们啊，刚刚才上去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儿黎叔儿应该还没睡。” 骆泽给两人倒了水，又问她两饿不饿。 “肯定饿呀，都快前胸贴后背了。表姐你把火生下，咱们简单炒个鸡蛋，我瞧着还剩了些粟米粥，够咱两吃了。” “哦！好！” 关翠儿放下喝水的碗，正准备开始生火，手里的火钳便被一旁的骆泽给拿走了。 “你们累了一天了，烧火这种小事儿我来就行。” 黎湘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方才也是瞧着表姐坐在灶前才叫她烧火，没想到这骆泽还挺体贴的。 姐妹两炒了个鸡蛋，又夹了两根酸萝卜，配着剩下的粟米粥总算是填饱了肚子。不过吃完了还不能睡。白家那边定的一百斤卤味下午已经收拾出来，就等着黎湘回来配料去卤。 三个人又忙了半个时辰才将一百斤肉和下水都下了锅，然后便是让它小火卤着到早上即可。这就是骆泽的活儿了，他夜里差不多要起来添三四次的柴。 厨房里弄的差不多了，姐妹两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楼睡觉。 临睡前，黎湘脱衣裳的时候儿摸到怀里那个钱袋，顿时来了精神。 诶！她还没数钱呢！ “表姐表姐，灯先别吹，咱两先数数这个。” 她把钱袋晃了晃，关翠儿也立刻来了精神。姐妹两把油灯挪到了床头，一起窝在被窝里打开了钱袋。 “天呐……” 关翠儿倒吸了口凉气。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银贝！ 黎湘咬着唇，一枚一枚的数着，面上瞧着不怎么激动，但她的手却是在微微的颤抖。好多好多钱呀！ 她的酒楼！ “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一共六十六枚银贝！少夫人出手可真是大方。” 关翠儿满眼都是艳羡却没有嫉妒。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表妹该得的，今日厨房里的那些个菜，没了她谁又能做出来。 “呐，表姐，咱两今日一起忙的，这十个银贝给你。” “不不不，我不能要，怎么可以！我就是打了个下手，我什么也没做，不能要的！” 黎湘瞧着都躲到被窝里的表姐，真是哭笑不得。就知道表姐不肯要，她还特地只拿了很少给她。 “怎么就能不要了？没你帮忙我肯定手忙脚乱的。那柳宅的人知道怎么发面吗？知道我要的饺子是什么样的吗？没有你帮忙，那十六道菜我大概还得忙活半个时辰呢，都要耽误人家的宴席了。再说，只是十个银贝，又不是分你一半你怕什么嘛。” 一个不肯要，一个坚持给，结果关翠儿还是没能拗过黎湘，终究是收了那十个银贝。不过她马上又还了八个回去，因为之前她找姑姑一家借了钱给娘看病，正是八个银贝。 黎湘真是拿她没办法，干脆也就收了。不然这晚上真是没法儿好好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累的很，都起晚了些。下楼的时候儿白家儿取卤味的人已经来了，黎江正在把锅里的卤味往外头舀，差不多都捞完了。 “爹娘，怎么起床也不叫我们两。” “现在还没开门呢，又不忙，你两昨日累着了多睡会儿好。” 黎江捞完最后一坨肉，帮着一起搬到了车上。收了钱后又都给了女儿。 铺子里赚的钱他都没有要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女儿现在是无比的放心，感觉有女儿管着银钱心里还挺踏实。 当然，家里的大钱还是要给媳妇儿管着才行。 关氏见他们忙的差不多了，忙把煮好的粥都端上了桌，招呼着一家子吃早饭。吃完饭后便又是例行的采购各种菜肉。 因为昨日黎湘答应过今日要抽时间去趟书肆那边儿，还要送些吃食过去，所以今日格外多买了些里脊。 下午人一少，油锅就架了起来。 新鲜的里脊肉都被切成了手指粗细的条状，上午的时候儿就已经加了花椒粉胡椒粉料酒和酱油等腌制，这会儿已经是很入味儿了。 肉是酥肉一半儿的灵魂，剩下的一半儿灵魂则是面糊。 黎湘习惯是调一半面粉一半淀粉，再加四个鸡蛋清进去调和。 “一定不能加蛋黄，加了蛋黄的面糊炸出来当时是脆的，稍微一放又软了，口感不好。” “嗯嗯！我都记下了。” 不光关翠儿记下了，在灶前烧火的骆泽也记了下来。 很多时候儿他也不是有意要听，但人就在灶前烧着火，黎湘说什么他就是想听不见都难。偏偏记忆还很好，记下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 这丫头是真不防人呐，自己但凡有几分小心思，她的手艺就要被学走了。 “阿泽，火小点，剩一根柴就行。” “诶，明白!” 骆泽知道炸这小酥肉第一轮儿得小火炸，炸完油烧热些还得再复炸一遍。这些不用黎湘再说，他都已经记下了。 一刻钟后。 “表姐，这小酥肉我留了一盘子，你们别舍不得吃，凉了的味儿没有刚出过的香，我去去书肆一会儿就回来，店里你先照看着。” “嗯嗯，你放心去吧。” 等送走了表妹，关翠儿才回了厨房里。灶台上放着一大盘子金黄的小酥肉，白日里瞧着更是有种金玉满堂的感觉。 她先拿了个碗装了一些送到楼上给了姑姑，又拿了碗装了送到前面给了姑夫。剩下一小半，她没给自己留，都装给了骆泽。 不管骆泽现在是什么样，在她心里，总是记着当初他在潲水桶里抓吃食那心酸的模样。觉着他以前吃了不少的苦，有好吃的便想着让他多吃些。 骆泽抱着满满一碗酥肉，心里又甜又涩。看着正在忙活着煮面的翠儿被那朦胧的水汽衬得宛如仙女儿一般。 可望不可及。 第54章 这边黎湘提着满满的吃食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青芝出来迎她了。 带吃的和不带吃的待遇真是不一样。 “湘丫头, 老远我就闻到小酥肉的味儿了！” “盖这么严实你都能闻到，鼻子真灵。呐，上面这两盘子是你的，下面是给夫人备的。” 黎湘直接将食盒递了过去, 青芝馋的很, 迫不及待的将送她到了书肆楼上, 然后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两盘子下楼去享受美食了。 正在浇花的柳娇听到动静儿一回头就瞧见了桌上那熟悉的两样食物。 “金玉满堂, 风雨同舟!都是我爱吃的菜！湘丫头你真是太贴心了。” 柳娇坐到桌前, 刚要拿起筷子, 突然很严肃的转头盯着黎湘道：“湘丫头，我决定不要那每月一个银贝了。” 黎湘：“？？？” “不是说好了分期付款么？” “对啊, 不过我现在发现比一个银贝更吸引我的东西。” 柳娇夹着小酥肉朝黎湘举了举。 “你的菜呀，是真真儿的好吃, 花样儿还多的很。我不要你每月的一个银贝了，你只要每日帮我准备一顿午饭就行。也不用送，我会让青芝过去拿的。” 一日准备一顿饭食，食材什么的也就几十铜贝左右，一个月那才多少。抵掉一个月的那一个银贝这么划算的事儿，黎湘没有理由不应。 左右柳夫人也不差那点儿钱。 “那行, 做饭的时候儿我一会儿去和青芝姐姐说好，明儿到时候儿就让她去拿。” “嗯嗯！” 柳娇吃完一条酥肉又夹了块鲍鱼，一边吃一边摸了个钱袋出来。 “昨晚上就想给你的，结果吃着吃着就忘了。” 又是一袋钱。 黎湘没伸手去拿。 那柳少夫人给的六十六就已经够多了，再拿便显得过余贪心了些。 “夫人, 昨晚上少夫人已经给过我钱了, 这钱你收回去吧。” “少夫人是少夫人, 我是我, 她给的是喜钱谢礼，我给的是工钱，这怎么能一样？” 柳娇振振有词，直接将钱袋塞到了黎湘怀里。 “这钱你该拿着。你不知道昨晚那一桌子席面吃的我心里多痛快。想起我那嫂嫂的黑脸我就想笑。她不想淮哥儿的喜宴办好，偏偏就办好了，还办得那般出彩，一桌子的吉祥菜给淮哥儿的喜宴增了不少的光。” “你嫂嫂……” 嗷，黎湘反应过来，就是柳少爷的亲娘。这一家子的关系真是诡异的叫人好奇。连一向不怎么爱八卦的黎湘都忍不住心痒痒起来。 “我那个嫂嫂啊，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就昨日那桌宴够她气上许久的了。若是这几日你店里来了找麻烦的，记得告诉我。” “找麻烦？？至于吗？” 黎湘万万没想到做个席面还能惹上祸端。 “夫人，这柳少爷的娘真有如此小气？不对呀，我做的席面好她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柳少爷毕竟是她儿子嘛，儿子的婚宴办的好，她不高兴什么？” “因为……这个呀，得从很早的时候儿说起了。” 柳娇这会儿心情非常不错，陈年旧事也不介意说给外人听听。 “从我出生起，我大哥夫妻两就讨厌我，小时候可没少欺负我。后来我大哥偷家里的印信被我发现了告诉了爹，我爹一查才知道夫妻两在外头赌钱借了地下钱庄的钱，还借了不少。然后嘛，就把他夫妻两赶出了门。” 黎湘听得很是认真。 这柳老爷子看来是个明白人儿，处事还算果断。 “之后他们便去平州投奔了岳家，听说还做了什么小买卖赚了点钱。后来还生了淮哥儿。我爹老了身体也不好，想着大哥都改好了又有了孩子就把他们接了回来。” 柳娇叹了一声。 谁知道接回来的大哥还是死性不改。 不光是回来偷偷转移了不少家中财产贴补岳家，还被发现这些年所做的买卖都是以次充好，缺斤少两，条条都犯了行商大忌。人家都闹到了家里，实在丢人。 “因为那告发他们的人是我领进府的，所以他们夫妻两可恨我了。不过他们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给我柳家生下了淮哥儿这个好孩子。淮哥儿天性聪慧善良，于经商颇有天赋又不与他爹娘亲近，我爹便把他带在了身边教习了一年多，直到过世。” 说到这儿柳娇难免又想到爹去世的时候，声音也低落了几分。 “我爹临终前请了府衙的文书先生，立下遗嘱，家中产业一半给了我做陪嫁，一半给了淮哥儿。而我大哥夫妻两，只得了一座祖宅。为这事儿背后不知道骂了我多少回，还是秦六给收拾了一顿才老实了。” 这是柳娇第一次在黎湘面前提起秦六这个名子，言语间并没有丝毫的讨厌。 黎湘给听糊涂了。 “就算没有分到遗产，那他们还是柳少爷的爹娘啊，小少爷没有成年，产业不是就落到他们手上了？” 柳娇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咬下一根酥肉。 “我爹既然都这样分了，当然会防着他们。淮哥儿不亲近他们，甚至有些厌恶，所以后来都是跟着老管家和秦六在生活。而且我爹还留了话，若是淮哥儿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的财产便由我接手，左右我大哥他们是什么都捞不着的。若是老老实实的，淮哥儿每月还能给他们些孝敬，若是要作妖作怪，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黎湘：“……” 好一出大戏。 “眼瞧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和我这个他们最讨厌的人亲近，那难受的滋味儿就不用说了。现在就连成亲，地儿也不是在他们的老宅，席面还是我请人做的，你说她哪儿高兴的起来，昨晚那脸黑的，灯离的远了我都看不见她的脸。” 一想到大嫂那张黑脸，柳娇便想笑，心情一好，胃口也变得格外的好起来。黎湘带来的那一大盘子小酥肉和蚝汁鲍鱼说着话间便被吃光了。 “陈年旧事啦，听着不烦么？” 黎湘摇摇头，偶尔听听这些恩怨情仇还挺有意思的。 “那小少爷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爹娘啊？” 她听完这一串故事，最不明白的点就在这里。有些爹娘虽然坏，但自己的孩子是很疼的，尤其那小少爷还是独子，怎么弄得会不亲近甚至讨厌。 “这个啊，我听我爹说是因为大哥望子成龙小时候对淮哥儿过于严苛的缘故。他们夫妻两都是自私自利的人，能对孩子有多疼爱，不亲近才正常。当年淮哥儿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不少的旧伤呢，一身皮糙得都不像个少爷，幸好是接回来了。” 不然还不知道好好儿的孩子要被耽误成什么样子。 柳娇吃饱喝足又讲完了故事，差不多也到了睡下午觉的时间，黎湘便很识趣儿的告辞下了楼。 一直到走出书肆老远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那袋钱也给带出来了。她第一反应便是把钱还回去，结果回头一看，书肆房门已经关了。 算了，左右书肆也不会跑，明儿再来还吧。 黎湘收好钱袋赶紧回了铺子里和表姐一起忙活。 只是自打听到柳夫人说到可能会有人来捣乱后，她再回铺子里的心情便一直忐忑的很。真要有人来砸场子，那店里只有爹和骆泽，能挡吗？ 这事儿又不好同家里人说，只她一个人每日一边做着买卖一边还提心吊胆的。担心了好几日，结果一直是风平浪静，连个吵嘴的人都没来铺子里闹过。她渐渐也就松了心弦，没再想起了。 “湘儿，三号桌的鱼香肉丝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马上！” 黎江被客人催着进了后厨，瞧见女儿将菜一装好，立刻便端了出去。刚放下菜就瞧见店里进了不少的人，直接将店里的位置全都给做满了。 这些人一个个身上还配着刀剑，看着就叫人害怕。 “客官你们需要点儿……” “大江叔儿？！” 黎江话还没说完便叫其中一人给打断了，一声熟悉的大江叔儿立刻叫他反应过来。 “四娃！是你啊！我的天，你这变化太大了，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伍乘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立刻起身介绍道：“大江叔儿，这些都是我在镖局的兄弟们，我们刚出远门儿回来半日，正巧路过这儿看到有家新开的店就进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家开的。” 黎家小食乍一看，他还真是没想到。 “大江叔儿，店里有啥好吃的，给我们推荐推荐呗。” 黎江一愣。 “推荐啊，看你们是吃面还是吃饭。吃面的话就油泼面和饺子香，吃饭的话就一桌炒上两三个大菜。墙上都挂着呢，你瞧瞧想吃什么。” 伍乘风这才瞧见墙上挂的那些食单。 一道道的菜名哪怕是他出去见识过各大客栈也都从来没有瞧见过。难道都是那湘丫头在做主厨？？ “乘风，这么多菜瞧我头都晕了，还是你来选吧。” 伍乘风：“……” 他就吃过一次湘丫头的拌饭，对她的手艺还真是没那么大的自信。 “那就一人先来碗油泼面吧。” 第55章 黎江数了数人数儿, 一共八个。 “那你们先坐会儿，面很快就来。” 他把桌子都擦了擦，一脸笑意的去了厨房。 “湘儿，外头要八碗油泼面, 大碗的。” “我听见啦, 是伍家四哥押镖回来了吧。这都一个多月了, 真不容易。” 黎湘一边感叹一边将锅里煮好的饺子都捞进配好酸汤的大碗里端给爹。 “这是六号桌的酸汤饺子。油泼面马上就开始做, 叫他们等等。表姐八碗油泼面, 葱有点不够了, 你再切点儿吧。” “嗯嗯！” 关翠儿动作快的很，黎湘刚擀好了面, 她的葱也都切好了。一大把一大把的面都下了锅。不过八大碗的量同在一口锅下容易坨在一起，还是用的两口锅才煮下了。 很快油泼面便做好了, 黎湘还特地切了四盘子的卤味让爹去一桌送了一盘。难得在城里遇上邻居，关系又还不错，送一碟卤味意思意思。 “大江叔儿，这肉是……” “这是店里送的。你这头一次来叔儿心里高兴。不要客气啊，快吃快吃，尝尝你妹子的手艺。在城里啊想见个熟人真是难的很, 有空常来……” 话说到这儿，黎江陡然想起之前来过的伍大奎和那个玉娘，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你们，你们先吃着啊，我去收拾桌子去。” 伍乘风应了一声, 正要低头吃面, 突然发现周围桌上的兄弟都一脸不明笑意的盯着他。 “乘风小兄弟, 这儿你还有个妹子呢？什么妹子啊？” “去去去！吃你的面去！我邻居家的妹子, 别瞎说啊。” “呀！那岂不是青梅竹马~” 一群人开着玩笑，也不敢太过。毕竟人家老板就在前面桌子上收拾，说笑两句便都低头吃起面来。 一尝不得了。 “哇！这面条好劲道！味儿也正！比咱们在珺州那边儿吃的都香唉！” “嗯！确实是比那边儿的更好吃！！” “突然有种发现宝的心情……” 听着兄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伍乘风也惊呆了。这真的是湘丫头做的面？如此手艺，比那些老师傅都不差了。 半月前他曾在珺州那边儿吃过一碗汤面，当时只觉得是这辈子吃过得最好的面，没想到，湘丫头做的却是更加好吃。 扑面而来的油辣子的香味儿，勾得人直流口水。 站在铺子外头不远处的三个小混混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商量道：“那铺子里坐了一堆镖局的人，咱们这时候儿还是不要进了吧。” “等会儿吧，等他们走了再去。这些家伙好打报不平，等儿办砸了事儿就不好了。” 三个人商量好便寻了个河道石梯下躲着。 骆泽出来提洗碗的水正好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一瞧居然还是熟人。 当然，是骆泽瞧着他们熟，那三人可没认出骆泽来。毕竟现在的骆泽和之前那个邋邋遢遢的人是完全不沾边儿的。 那三人就坐在梯上一边闲聊着最近城中那些零零碎碎的杂事，一边盯着黎家小食，看都没看骆泽一眼。 骆泽也没去招惹他们，提了水便赶紧回了厨房里。 “黎湘，外头有些不太对劲儿。” “嗯？什么不对劲儿？是那些带刀的客人吗？那是镖局的人，没事儿的。” “不是他们，是三个小混混。我先前在附近游荡的时候儿时常遇见他们三，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骆泽怕她不信，还特地带了黎湘出去悄悄看了一眼。 “你瞧见没，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的是咱们店。估计那群镖师一走，他们三就要进来找碴儿闹事了。” 黎湘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如些。 担心了这好几日，瞧见人终于来了，她倒是有种心里踏实的感觉。 “问题应该不大，你先盯着他们。” 黎湘回到厨房里，叫了表姐交代了几句，让她去书肆递个话。既然柳夫人都说了，若是有麻烦便通知她，那自然是要去通知的。总不能让自家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老百姓去跟那位夫人对抗。 几个小混混倒是好打发，可不除根的话，没完没了的生意哪里做的下去。 关翠儿得了话连手都忘了洗便一路小跑了去了书肆，这会儿外头的伍乘风一行也吃的差不多了。 黎江只收了他们小碗的面钱，虽说一碗只是少了两个铜贝，但这份心意大家却是都领了。加上这家店里的吃食又很不错，一个个都说了日后要多来光顾。 一行人出了铺子，沿着河道慢悠悠的往镖局走回去。 三个小混混确定人都走了，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店，一人点了一碗臊子面。因为有女儿的提醒，黎江打从他们进店便注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从下单到吃面都挺正常的，只是快吃完的时候其中最壮的那个飞快从怀里掏了个竹筒出来，眨眼间就抓了个东西丢进了面汤里。 “哎哎哎！！这面里怎么还有蟑螂啊！！天呐，你们这店也太脏了吧！” 做吃食的，干净那是顶顶重要的事儿，今日若是坐实了黎家小食做的吃食不干净，那以后谁还敢上门来吃东西，买卖至少要黄掉大半。 其实这三人一开始收到命令的是放药进去，吃坏了人闹大些。可这三个人再混那也是自私的，谁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身体，所以才商量着弄了个蟑螂局出来。 蟑螂这东西太恶心了，他们一喊，店里的其他几位客人立刻停下了筷子。有那反应大的，看着他们碗里的蟑螂还吐了出来。 “黎老板，你们这做买卖的对得起这些街坊邻居吗？做的吃食里头竟然还有蟑螂！我辛辛苦苦挣点儿钱指望着来你这儿吃顿舒心的，结果就这啊？！今日你不给个说法，这事儿没完！” 黎江自然不能将这事儿给认下来。 “小兄弟，说话可要凭着良心说的。我家后厨就在这儿，干不干净的大家进去瞧瞧就知道了。再说了，刚刚面端了来的时候儿，我可是仔细检查过的，绝对不可能有蟑螂。” “呦呵！你这是倒打一耙要诬赖我自己放的蟑螂？” 三个小混混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 黎湘听着动静儿，赶紧把手洗干净从后面出来。 “是不是你放的蟑螂你心知肚明，大家都知道蟑螂这家伙奇臭无比，若是蟑螂一开始就在碗里，那么大的味儿还吃得下去？那小女当真是佩服的紧。” 几个客人想想也觉得有理，一时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全当看个热闹了。 三个小混混心里正虚着，却又不能打退堂鼓，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闹。 “你少搁这儿阴阳怪气的，这蟑螂就是从你家面里吃出来的！必须给个说法儿！” “那你得证明它的确是我家的蟑螂才行，谁知道是不是有些黑心的家伙从别处抓来扔到面里头栽赃陷害的！” “好你个臭丫头，骂谁呢！” 一个小混混恼羞成怒，直接将那装着蟑螂的半碗面朝黎湘泼了过去。黎江站在女儿身后又隔了个客人，下意识的便去拉了女儿躲开。却没想到有个人比他更快的挡在了女儿面前。 伍乘风也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都没和关婶儿打个招呼就走了。这么些年除了大江叔，关婶儿待他也很不错。既然都进店吃了面也和大江叔说了话，怎么也要和另外一个长辈打个招呼才行。 再说，他怀里还踹着个贝壳手串，是打算送给黎湘的。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徒弟，自由活动的时候儿也没多少，现在有去送了也省得再找时间。 所以伍乘风和兄弟们说了一声便折回了铺子，哪想一到门口就听到吵闹声，刚进去就瞧见一碗面直直的泼向了黎湘的脸。他当时可以接住碗，但面汤肯定要泼到小丫头脸上，所以干脆拿后背去将汤碗挡了下来。 黎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闭了眼拿手挡在面前，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只听到闷闷的一声，碗便落到了地上咔嚓碎了。 “乘风……” “没吓着吧？” 黎湘摇摇头，从他身边绕过去，看着一地的狼狈心头火起。她原本还想等着柳夫人那边的人来了再说的。 “爹，你方才瞧仔细没有，是谁抓的蟑螂扔进碗里的？” “瞧清楚了，就那个最胖的。这会儿装蟑螂的竹筒还在他怀里揣着呢。” 伍乘风一听这话，立刻上前逮那个最胖的。另外两个想动手，却叫他一脚一个揣到了一旁。抓到的这个最胖，也最不顶用，捏着他的脖子立刻就老实了。 黎江上前搜了他的身，果然摸出了一个小竹筒。客人们顿时明白过来，这三人就是来闹事的。 “害！没事儿闲的，耽误我们吃东西。” 知道这蟑螂不是厨房里头出来的，大家心里头舒坦多了，干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热闹。 铁证如山摆在眼前，可那三人死活不认，非说那小管子是拿来装蛐蛐儿的，仿佛鼻子失灵闻不到里头的恶臭一样，一声一声的喊冤。伍乘风建议直接送到官衙去，就算这是小事儿人家不会重视却也能关上他们几日，叫他们放老实些。 “湘儿，你怎么说？” 黎湘也没什么意见，这三个人放了就是祸害，还是去官衙里呆着反省反省才是。 她正想点头呢，门口又进来了两人。正是她之前派出去传话的表姐，和……嗯？秦六爷？ “哟！居然还有人敢来我的地盘儿砸场子呢！” 三个小混混一抬眼，看见来人脸都吓白了。 “六，六，六，六爷！！” 第56章 秦六眯着眼走进铺子里, 寻了一方空桌坐下。 明明只是一个人，瞧着却像是带着一群小弟进场的大佬，气势这一块儿拿捏的足足的，一般人儿还真学不来。 “三位小兄弟瞧着眼生啊, 刚来陵安不久？” 三个小混混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推了那个最胖的出来回话。 “六, 六爷, 小的们刚入陵安两月不到……” “两月啊……那也够久了。带你们的人没跟你们说过这儿的规矩？整条街都是我夫人的产业, 哪个瞎了眼的让你们来砸场子的？！” “是，是, 是！是那个钱老大！是他说的，叫我们来闹上一场, 然后给了我们一人两银贝。” 三个小混混手忙脚乱的将怀里放的那两银贝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六爷！是小的们不懂规矩冒犯了！求六爷高抬贵手放小的们一马！” 秦六很是嫌弃的拿起那六枚银贝，转头交给了黎湘。 “才六银贝，竟如此小气。” 才…… 黎湘抿了抿嘴，钱这东西，在秦六和他夫人眼里估摸着就和地上的沙一样吧。人家都看不上钱！ “湘丫头，你说他们三该怎么处置？” “啊？我不知道, 六爷你看着办就行。” 说起来，也是他们柳家内讧，自家才受到的波及，这种事儿当然得他们自己去处理。 “行，你这儿还在做买卖, 我就不多打扰了。人我带走了, 以后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捣乱, 你安心卖你的吃食。” 秦六这个保证可以说是黎湘现在最想听到的话。自家在城里没有根基, 稍微来个大点儿的人物就能搅和了家里的生意。有他这话黎湘也就放心了。 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三个小混混就这么被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给带走了，秦六也跟在后头一起离开。店里头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不过地上还是一片狼藉，伍乘风的后背也是狼狈一片。 地上嘛，骆泽已经拿了工具出来收拾，黎湘便带着伍乘风去了后厨，让爹带他上楼换身干净的衣裳。 “表姐，不是让你去通知青芝吗，怎么来的是秦六爷？” “我是去找的那青芝来着，不过柳夫人又让她去请的秦六爷。她说这片儿也就秦六爷出面儿能一绝后患。” 黎湘点点头，明白了。 柳家的产业一半都是秦六打理的，人前走动的最多的也是秦六爷。人家认他却不一定会认柳夫人和青芝。 如今也是正好了，左右日后能踏踏实实的做生意了。 “黎湘，三号桌要了两份回锅肉！” “诶！马上！” 这么快就来了单子，说明店里生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黎湘挺开心的，立刻动手开始做起回锅肉来。 等伍乘风换好黎江的衣裳再下来时便瞧见厨房里一派忙碌的样子。 人家这么忙他哪好意思进去叫人出来再送礼物，最后也只能是和关氏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走到后门门口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伍乘风！” “嗯？叫我有事？” “你不记得我了？？？” 骆泽很是尴尬，敢情就自己一直惦记着要找他打架，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记住过他。 “咱两认识？” 伍乘风认真的将骆泽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没什么印象。不过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儿有种非常欠打的感觉，和镇上有个讨厌的家伙一模一样。 “姓骆的？” “嗯哼！” 骆泽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改天空了，咱两再打一架，分出个胜负来。” “无聊……” 对于这种吃饱了饭没事干的臭小子，伍乘风根本就不想理他。从前在镇上的时候儿他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攒钱挣钱，怎么学更多的东西。偏偏这骆泽想拉他一起入伙当小混混，他自然是不同意的，遇上骆泽来找茬儿便揍他一顿，反正他也打不过自己。 别说，累了一天，有个人让自己发泄发泄还挺舒服。 “姓骆的，既然都有活儿干了，那就踏踏实实干，别给我大江叔儿添麻烦。” 丢下这句话伍乘风便走了，气得骆泽来来回回把碗洗了好多次。 傍晚白老板又来了，不过这回他不是定的一百斤的卤味，而是一次性定了两百斤。可见卤味在酒铺子里有多好卖。 黎湘都眼馋了。 如今自家每日收入大头可都是来自卤味，光是白老板这一日定的货就能赚到八百多铜贝，这些天积累下来加上柳少夫人给的那些银贝，她估摸着自己的存钱罐子里银的差不多得有八十多了。 这还没算上家里原本剩下的二十银贝。 才一个月就有一百，那一千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远啊。 她是不是可以抽空去转转酒楼了！！ 黎湘刚兴奋了没一会儿就发现，两百斤的卤味，三个锅搞不定…… 这倒也不难，再去买口锅回来，临时架个炉子，反正早上他们便会把卤味拿走，影响不了店里的买卖。 就是太累了。 因为厨房里已经没有能安放炉子的位置，只能将临时的炉子弄在后门儿。这样的话就要特别早的起来将肉都卤上。 早到什么程度呢，寅时（凌晨三点）左右就要起来。一两天还好，天天如此便有些熬人了。 黎湘一时有些犹豫，没有接下那么大的单子，仍旧是接的一百斤。骆泽和关翠儿却都来和她自荐了，纷纷表示自己可以起的那么早。 骆泽那儿被简单拒绝了，黎湘晚上重点说了表姐。 “钱是赚不完的，钱要赚，身体也得要，天天起那么早很伤身的。我得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既能揽下那一百斤又不伤身的。” 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扩大店面，但……这家店铺只能这样大。相邻的两家是绝对不可能合并的。 换铺子租也不现实，这边生意才做起来，人家都是才知道你这个店不久，突然一下搬走了，肯定要损失大量的客人。 “哎！我真是傻了！” “怎么了表妹？你想到法子了？” 黎湘翻过身，笑的很是开心道：“咱们还是和现在一样，早上供应一百斤，等送走了那一百斤，再接着卤便是。左右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全卖完的。等他们卖的差不多了，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后了吧，到时候儿再来拿那剩下的一百斤岂不是正好？我真是忙晕头了，居然现在才想明白过来。” 姐妹两一时都有些兴奋，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了觉。 第二天黎湘醒的特别早，她是被楼下的香味勾醒的，大概是闻了香味儿，梦里头也都是现代的好吃的，馋得她直流眼泪直接饿醒了。 看来骆泽起的比她还要更早一些，她下楼到厨房的时候两口卤味锅正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泡。 天天闻着这肉香，说实话，她已经有些腻了。早上也不想再熬粟米粥配卤味酸萝卜。 “阿泽，橱柜里我记得还有一块肉，你帮我剁一下，我拿来做早饭。” 黎湘使唤起人那是毫不客气，当然，她自己也要干活。 她舀了小半盆儿面粉出来，加清水开始和面，准备做一道来这儿后还没做过的吃食。 北方喜欢叫它馄饨，南方则是叫它包面或抄手，沿海一带又管它叫云吞或扁肉。总之不管名字叫什么，它都是一张薄皮儿包着馅儿下锅的面食。 包这个皮儿可不能和包子似的，得擀成如叶子那般厚薄，家里暂时还没人会，所以得她亲自来。 骆泽在一旁咚咚咚的剁着馅儿，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门外瞟，黎湘瞧着真是怕他不小心把手给剁了，干脆提醒道：“表姐昨晚睡的晚，起的晚，不过快下来了。” “咳咳咳……” 黎湘刚说完这话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表姐下楼的声音。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什么也没提起。 等骆泽馅儿都剁完了，黎湘手里的包面皮儿也都擀出来的。薄薄的一大片还得再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 她切了片样品出来后便将活儿交给了表姐，自己则是去调了馅儿。 说来也奇怪，平时铺子里的饺子馅儿她调的时候儿也没避着过人，加什么调料也都是清清楚楚，但别人调的和黎湘调的那就是两个味儿，怎么都做不到她那样恰到好处。 毕竟是‘修炼’了好些年的。 “表妹，这么薄的皮儿你打算做什么呀？” “做好吃的嘛，馅儿马上调好了，我来教你包。” 黎湘磕了个鸡蛋丢到肉馅儿盆里，又加了酱油和盐等基本的调味。早上不想做得太复杂了，所以她和的是最简单的香葱肉馅儿。 “呐，表姐你跟我这样把面皮摊在手上，拿筷子刮一点肉馅儿在这尖角上然后往里头卷两卷，再把筷子抽出来，将左右两角沾点水一捏就行了。” 关翠儿学的很快，这本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多看两遍手一熟就能上手。 “骆泽，火该生起来了，把水烧开。” 黎湘把包的活儿交给表姐后便去忙着给一家子调汤底。因为都是爱吃辣的，所以早上准备的汤底就都是红油的。 洗点儿香菜垫底，准备好葱花虾粉，再加半碗大骨汤和一点醋，最后浇上她自制的辣椒油。 还没把包面煮好呢，碗里就已经香的不行了。 “水开啦！表妹，包好的这些全都要下锅吗？” “下锅下锅，就这点儿，怕还不够吃呢。” 黎湘瞧了瞧馅儿盆儿和面皮儿，还剩挺多，吃完不够再煮就是。卖吃食的肯定饿不着的嘛。 包面这东西，皮薄儿馅儿少熟的快，下锅一盏茶的时间就熟了，得赶紧捞起来，不然再煮那皮儿都得烂。 薄薄的面皮被煮的有些透明，一眼就能瞧见里头包的葱花和肉末，倒进碗里稍稍一和，红的白的绿的都有，好看极了。 “好香啊……” 第57章 黎湘给每个人的碗里都乘的满满的, 本来还以为不够，没想到刚刚好。正好爹娘这会儿也下来了，洗漱一下，一家子都坐上了桌。 “今日这吃食新鲜, 瞧着精致的很。” 关氏先尝了一口, 只觉得那皮儿爽滑的很, 肉包的也是不大不小一口正好, 再喝上一口鲜辣的汤, 一早的活力全都被挑起来了。 “好吃好吃！” “湘儿, 这道新的吃食是要准备写牌子挂上去卖吗？” 黎湘摇了摇头。 “这个，就咱家平时自己吃吃就行了。卖的话价钱和饺子差不多, 肉却少了不少，也没有饺子能饱腹。而且, 皮儿弄起来也麻烦，就为了两碗三碗的特地去做，不划算。” 她话说的明白，一家子都没有意见，安安静静的吃完早餐后便各自去忙活儿了。 黎江带着骆泽和关翠儿去了菜市场购买今日所需要的食材，黎湘则是收拾厨房再将卤味都准备好, 等着白家人过来收货，另外和白老板谈谈她昨晚上想的那个法子。 正等着人呢，突然瞧见路口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伍乘风？这么早他怎么来了？ “湘丫头，你们这么早就开门啦？” “对呀，要早些起来去菜市场把菜肉都买回来。你是来吃早食的？” 伍乘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朵, 摇头说不是。明明出门儿时想得顺顺当当的, 真见了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时关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是四娃啊, 进来坐啊。吃早食了没有？” 伍乘风想说吃过了, 但他的肚子不争气先应了声。一时也不好撒谎，只好实话实话没吃过。 “那先进来吃点儿东西吧，你大江叔儿去买菜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关氏压根儿就没想过伍乘风是来找自已女儿的。 “湘儿，我看那皮儿还有不少，馅儿也还有，你给四娃包一碗去。” “好嘞！” 黎湘瞧了瞧乖乖坐在角落的伍乘风，嘴角红了一块仿佛涨了痘一副上了火的样子。便没有给他做红油包面。 包好一碗的份量后，就着开水下锅，一边煮一边把上回她买的紫菜给撕了一撮下来。 白氏粮行的紫菜运过来的时候儿有在箱子里头放生石灰，所以紫菜保存的非常好，拿到手没有一点湿软，现在轻轻撕开都还能听到略微有些发脆的声音。 黎湘只扯了一点，毕竟紫菜泡发后还是挺多的。放上紫菜碎后，她又放了一小撮虾皮，这两样都是极为提鲜的食材又十分营养的食材。 最后只要加上一丢丢猪油虾粉，葱花和盐就可以了，连大骨头汤都不需要，这碗包面就能鲜得叫人舌头都想吞下去。 “尝尝？” 伍乘风接过碗，先喝了一口汤，顿时眼都亮了。 好鲜的汤！ “湘丫头，你这手艺比那些大师傅也不差的！” 黎湘得了夸，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高兴的很。看着伍乘风也是格外的顺眼，瞧着他几下吃了一大半，还问他要不要再加些。 “不用了！这么大一碗够吃了，就是太好吃了才吃的有些快。” 关氏在一旁笑道：“四娃可别见外，难得能在城里遇见，得常来往才是。” 伍乘风很是认真的点点头。 “我可不会和您还有大江叔儿见外，只不过现在还要跟着师父学武，也就早上起的早能出来一会儿，得空我就来瞧瞧你和叔儿。” 他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自己去刷了碗。正准备拿钱出来就被黎湘给瞪了回去。 “娘，你看这四哥，刚说不会见外就准备掏钱了。” 伍乘风：“……” “你这孩子，不过是一碗小食，哪就用得着给钱了！” 关氏不许他拿钱，也不让女儿收，还把他给说了一顿。伍乘风只好悻悻的将钱袋给收了回去。 这会儿时候儿也不早了，他还得回去练武，想着兜里的那串贝壳，咬咬牙硬着头皮拿了出来。 他是当着母女两的面拿出来的，说的也很是坦坦荡荡。 “湘丫头，上回你给的那十几个包子帮了我不少的忙。当时我在珺州那边儿瞧见这个小玩意儿便宜的很便买下了来，送给你做谢礼。不值当什么钱，你别嫌弃。” 黎湘接过手串还没说话，她娘就开了口。 “欸呀呀，真是漂亮的很，这么漂亮当真不贵？” “真的婶儿！这些都是贝壳，海边沙滩上捡回来做的，没什么成本。珺州离海边儿近，这手串可便宜了，才五个铜贝，还不值这碗包面呢。” 关氏一听才五个铜贝，这才没让女儿还回去。 “湘儿，还不谢谢四娃。这么老远还给你带了礼物。” 黎湘是真喜欢手里的这串贝壳，道谢也格外的真诚，倒是弄的伍乘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婶儿，我还得回去练武，就先回去了，左右离的近，得空我再来。” “好好好，去吧，得空就过来玩儿。” 关氏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回来时眼眶便已红了。黎湘下意识的想问，突然一下又明白了过来。 娘应该是想起大哥了。 大哥比伍乘风也就大了三岁，小时候也在一起玩过，眼见着隔壁的四娃都长这么大了，自己的孩子却不知是死是活，心里哪儿能不难受呢。 黎湘脑子里只有零星朦胧的一点记忆，对大哥的感情没有爹娘的深，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日后若有条件了一定要找一找大哥。 努力一下兴许就会有奇迹呢。 “湘丫头，卤味好了吗？” 门外传来白老板的声音，黎湘顿时回过神来，方才说着手串的事儿都忘了将卤味捞出来。她赶紧端了板凳出去。 “白叔儿你先坐会儿，我现在给你捞，很快的。” “没事儿不用坐，丫头你昨天说考虑一下，今天考虑的怎么样了？” 白老大今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务必要将两百斤定下来。黎湘也不想丢了这个大单子，便把自己昨晚上想的法子讲了下。 “你是说，我早上可以拉一百斤走，中午再来拉一百斤？” “对！不然我家一时做不出那么多来。叔儿你也瞧见了，我家就三口锅，若都叫卤味给占了，那还做什么买卖。你觉着我说的法子怎么样？若是行的话，两百斤的单我就接了。” 白老大琢磨了下下，照自家老爹所说，卖的最好的时候是中午饭点儿过后，先拿一百斤的法子也行，只要晚上够卖就行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儿起便定两百斤的卤味。” “好嘞！” 两百斤的话，加上铺子的收入，一日大概都有两银贝了！黎湘开心的很，毕竟钱赚的越快，她梦想的酒楼就能早些买下来。 一炷香后，白家拉卤味的人走了，黎湘收到了尾款八百铜贝和明日两百斤的定金两银贝。 这时候儿再去叫爹他们补肉也来不及了，只能等忙完了早上这会儿再说。 “湘儿，你爹他们还没回来吗？” “还没，我去前头瞧瞧。” 黎湘绕出巷子看了眼，正好瞧见三人回来，爹挑着两筐菜，骆泽背着肉，表姐也背了不少。她上去帮着拿了一些，一起回了铺子。 大概是美的东西女孩子都要格外注意一些，关翠儿很快便留意到表妹手腕上多了一串莹白的手串。明明走之前还没有的。 “表妹，你这手串……” 她问的很是小声，连门口的骆泽都没有听到。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黎湘便把早上伍乘风来铺子里的事儿告诉了她。说完才想表姐仿佛是对伍乘风有意思，顿时愣住。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下下，就听到表姐开口道：“是他送的啊……看来这人还不错，上回那些个包子也不算白给了。” 关翠儿可是一直对那十来个大包子被伍乘风抱走耿耿于怀。 “等等，上回我瞧见你回头看了他好几眼，敢情你是看包子去啦？” “啊……不然瞧什么？” 黎湘：“……” 一时也不知是该笑表姐还是该笑自己。 姐妹两说说笑笑的，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别人没注意，但骆泽一直在厨房里，他发现翠儿对黎湘的那个手串看着发呆了好几次，显然是很喜欢。 可是这东西是伍乘风从外地买回来的，他要想买该咋办？ 骆泽琢磨了一整天都没想出个头绪来，想找伍乘风吧自己又没有时间，等忙完了，人家镖局也关门儿了，找都不知道从哪儿找。 一回到铺子里又听到黎叔儿在说回村里的事儿，翠儿好像也要回去。 上次回来脸上就带了伤，这回…… “爹，这回表姐回去不能再挨打了吧。” “又不是在你姥姥家，说笑呢。明儿就回去送点儿粮食，顺便瞧瞧她娘的病，下午就回来了。难道你姥姥还能时时刻刻在咱家蹲着守着呀。” 黎江哪能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关翠儿回到自家看到那屋子里头坐着的人，被气得险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哎呦！我女婿孙女儿回来了！” 关家姥姥笑得一脸慈祥，完全不见前些时候儿那尖酸刻薄的样子。 “咋没见我家惠儿呢？湘丫头呢？” 黎江理都没理她，直接拉了关福到外头。 “怎么回事儿？” “姐夫……唉！我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前几日不知怎么大嫂来了趟，撞见了我们在吃饭。说我们都没分钱，那粟米肯定是偷的。我也只能说是找别人借的钱买的。结果第二天她就把我娘带来了，说是小住，帮着照顾我媳妇儿。吃着喝着，就是不肯走。” 黎江：“……” “那你的钱不会……” “没有没有，都还在！我藏的好好儿的！” 关福明知自家老娘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又分了家，自然懂得要防着他们的道理。只是这家毕竟是姐姐姐夫的，他赶起人来名不正言不顺，还要背个不孝的名头，也只能先忍了下来。 第58章 “姐夫……你看这。” 黎江摆摆手, 沉着脸进了屋去。 “大江啊……” 关家姥姥才开了个口，就被黎江打断了话。 “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出去。” “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儿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这里又不光是你的家, 也是我女儿的家。丈母娘只是小住上几日便这般嫌弃撵人, 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关家姥姥情绪逐渐激动, 那副和蔼的样子也变得刻薄起来, 骂骂咧咧直喷口水。 黎江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却没有妥协。 “出嫁从夫, 就是慧娘现在在这儿，她也得听我的。您老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这屋子要拿去租人，不方便留你在这儿。” “你要租给谁？” 关家姥姥狐疑的看了看二儿子, 盘算着若是女婿说要租给二儿子，那她便能继续赖在这儿。 说实在的，女儿家这屋这床实在破的很，但胜在宽敞又不用她干活儿就有吃的。比起在家伺候一家老小可要舒服的多。 黎江心里明白，小舅子一家是不能再继续住在这儿了。拼脸皮子厚拼无耻无赖他们是真拼不过。 “我要租给一个捕鱼的兄弟，下午他就会过来了。岳母你若真不肯走也没事儿。他一个孤身汉子无所谓的, 只要岳母你不怕人闲话就行。” “你！！” 关家姥姥气得不行，一开始还以为女婿只是说的气话，结果发现他开始搬东西才着急起来。 “诶！你不让福子在这儿住，那让他们去哪儿住？！” 说着便要去扒拉黎江搬走的粮食。关福一瞧，立刻将他娘挡了下来。 “娘你有完没完？！就见不得你儿子过几日安生日子是吧！非要我家散了你就高兴是不是？！从小到大就偏心大哥, 好吃的好穿的全是他的, 现在房子也给他了, 地也给他了, 契简也签了，咱们分家了！你儿媳妇病成这样，你就不能给条活路别闹了？！娘你要真做这么绝，就别怪儿子不孝以后不认你这个娘！” 关福发泄了一顿便转身去屋子里将媳妇儿背了出来，关翠儿则是收拢了衣裳跟在后头。一家子都红着眼，衬得关家姥姥这个假哭的十分滑稽。 看热闹的村民大概都明白是什么事儿，七嘴八舌的说的关家姥姥脸也挂不住了，眼瞧着女婿和儿子都上了船干脆又钻进了屋子，想着再翻翻看有没有什么能拿回去的东西。 “岳母也不必费心翻了，小婿无能家中贫困，屋中不过是些破烂。我现在要锁门了，若是岳母不肯出来，那便等我那兄弟来给你开门吧。” 黎江作势要锁门，吓得关家姥姥赶紧从屋子里颠颠的跑了出来。 “大江我可是慧儿的娘，你的岳母！” “我知道啊，这不是好声好气儿的在跟你说话吗。我的脾气你也知道，那是最温和不过的了。” 关家姥姥：“……” 她想起了当年大外孙没了的时候儿，女婿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陡然一个哆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船划走了。 “姐夫，真是对不住，没给你看好家。” 关福自责的很，想哭又哭不出来。 “我明白……” 黎江一边划着船，一边忍不住叹了一声。 小舅子哪怕分家了，那老娘还是老娘，难不成能拿棍子打出去吗。人家想在儿子家里小住几日天经地义，谁又好说什么。 只是这种明知道她是来占便宜的却还是要忍着供着的事儿实在太恶心人了。 家里的屋子是不能让他们住了，只要小舅子还在，那老太太肯定还会再去蹭吃蹭喝。 所以这会儿该给他们安置到哪儿去呢…… 黎江正发着愁呢，就听到船里的关翠儿说让他回城里。 “姑父，我爹娘这样留在村子里镇里都不好，阿奶跟大伯娘那人是有便宜就占，有她们在，我娘治病的钱根本就不敢拿出来。还是去城里吧，我手里头有钱，可以给爹娘租一间屋子照看着。城里那么远，他们找不到城里去的。” 关翠儿现在手上有两银贝，爹娘手上还有八银贝，租一间屋子绰绰有余，这样也能安心治病。 城里民房的租金不像姑姑家的铺子那么贵，普通一些的一个月才两三百铜贝，她早就打听过的。 黎江听她这话明白她这是早就打算好了，想想也确实是。去了城里租个屋子可比呆在村里镇里清静多了。再说去了城里，两家人也有个照应，比现在这情况好。 于是直接转了向，往城里划去。 关福两口子都惊呆了。 这还是自家女儿吗？ 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女儿，居然有了一家之主的气势，把他们两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变化太大了，他两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爹娘，你们手里还有多少钱？” 关福愣了下，还是媳妇包氏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怀里解下一个系得死死的钱袋。 “你姑父上回带给我们的银贝都没动呢，还有你给的那三百铜贝，花了五十抓了药，后来一直也没动过。” 关翠儿打开看了眼，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些钱我先收着，爹你好好照顾娘就是了。晚些时候儿到城里了我想法子先给你们租一间屋子，暂时安顿下来。” 关福眼睁睁的瞧着女儿拿走了钱袋，嘴唇蠕动了两下，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一旁的包氏比他的反应小多了，她瞧见女儿变化这样大，心里是喜悦大于惊讶。 她不知道大姑子是如何带的女儿，但她知道，大姑子一家一定是她一辈子的恩人。 一家子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进了城。 到铺子里的时候儿正好是中午近饭点儿了，店里忙的很，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儿。黎江便先把关福两口子送到了楼上呆着，打算把饭点儿忙过去再说。 黎湘听到了动静，也瞧见了人上楼，猜想定是村子里又出了啥幺蛾子。 “表姐，是不是姥姥她又干了什么？” 关翠儿想了一路，其实这会儿已经没那么难过了。但是表妹这样温言细语的一问，她鼻子就忍不住的发酸。 “阿奶她找到你家去了，吃着住着不肯走。我娘根本不敢把治病的钱拿出来，每天都是去采药抓了熬。” 黎湘：“……” 那老太太是哪里来的脸住到自已家去的。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寻常办法还真是对付不了她。小舅舅他们暂时先避到城里，这样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只是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过也不急，小舅母的病要紧，先把病治好才是最紧要的事儿。 黎湘听着表姐的打算，原来她早就开始打听了周围民房的租价，早就动了心思接小舅舅他们过来。 表姐手里有钱，这她倒是不用怎么担心了。 “你心里有数儿便好，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不要跟我见外。” “嗯嗯！” 关翠儿擦了擦眼角，专心切起了配菜。等忙完了饭点儿差不多已是未时（下午两点）了。她连饭都没顾上吃，便出去开始寻房子。 来这城里这么长时间，关翠儿对周围的地形大概也熟识了，加上她先前有意打听过租价，对这一块儿的民房也算是了解几分。最后在离黎家铺子一公里外的宅区里租下了一间屋子。 一个月只要两百铜贝，离河道不远，去哪儿都方便，走到铺子里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关翠儿定好屋子后便回到铺子里，带着爹娘搬过了过去。 其实他们都没有什么东西，就几个包袱很是寒酸。但包氏要人背着，拿包袱的便只能是关翠儿。黎湘正准备说让爹帮着拿再送过去，就瞧见骆泽去‘抢’了包袱，跟着关家人走了。 这要说他对表姐没意思，黎湘可不信。 关氏也看出了点儿意思，只是母女两谁都没有说出来。骆泽为人怎么样老实说还不错，但关翠儿也不差什么，两个人若真有那缘分，再说吧。 母女两正想七想八的，突然门帘一动，当家的进来了。 “湘儿，六号桌来了个客人，穿着打扮不像是个普通人，他点名要吃你做的蒸蒸日上。” “嗯？蒸蒸日上？” 这道菜自家的铺子里可没挂。能吃着这道菜的，只有吃过柳家喜宴的人…… “他只点了蒸蒸日上吗？” 黎江点点头，略有些担心道：“他别的什么都没点。是不是来找茬儿的，咱家都没有这菜。” “咱家有这菜，应该不是来找茬儿的，我去瞧瞧。” 黎湘悄悄走到布帘边儿掀开了一条缝，一眼就瞧见了六号桌的中年大叔。嗯……穿着一身绸，的确不是一般人儿。瞧着是个儒雅的面相，他在好奇的打量铺子，眼里倒是没有嫌弃。 头一面的印象还不错。 “爹你上外头招呼着吧，记得跟那六号桌的说一声，做这蒸蒸日上费时的很，至少得两刻钟才行。” “行！” 既然女儿都说没问题了，黎江心里也就踏实了。 不过蒸蒸日上到底是个什么菜呢？？ 第59章 很快黎江就知道了。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 他对女儿的手艺有着十分的信心，哪怕样子瞧着不好看，他也觉得肯定是道非常不错的吃食。 “客官，你要的蒸蒸日上好了, 需要粟米饭吗？” “来一碗。” 黎江连忙又去里头盛了一碗粟米饭出来。放好了饭才想起忘了问女儿这道菜的价钱。这客人居然也没问价就点了菜, 奇奇怪怪。 “湘儿, 那盘子肉, 价钱定的多少啊？” “价钱……” 黎湘算了下成本, 做那碗梅菜扣肉, 用了差不多一斤的五花肉，加上梅菜配料那些, 也就三十四铜贝。 “定价八十八，爹, 那客人若是一会儿问价，就说八十八。” 若是做这道菜能有做面做饺子那般简单，她可能还会适当的少些，但这道菜做起来太麻烦，收他八十八也不过。 黎江得了准数儿，心里有了底, 再送面出去的时候儿下意识的看了六号桌一眼。 ！！！ 就这么一会儿会儿的功夫，那盘子肉竟已被吃了大半！ 有那么馋吗？ “黎老板，不知能否再来一盘？” “这位客官，一盘八十八铜贝，你确定还要再来一盘？” 尽管看着这位客人不是个差钱的主儿, 黎湘还是提醒了下。见他坚持还要一盘, 只能将他这要求告诉了女儿。 黎湘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又取了块五花出来又做了一盘。 两盘子梅菜扣肉吃完, 大半个时辰也过去了，那客人心满意足的结了帐，却没有走，而是拉着黎江说要和他谈事情。 “黎兄弟，鄙人姓路，城西人。前几日在柳家喜宴上有幸品尝到令千金的手艺，实在是合胃口的很，家中长辈妻女也都欢喜。所以冒昧前来，想请黎姑娘到我府上掌勺，一月工钱五十银贝如何？” 五十银贝！！ 黎江差点呼吸梗塞没喘上气来。 不过他很快又清醒过来，如今自家接了白家两百斤卤味的单，一日净赚也差不多两银贝了，一个月又岂止是五十银贝。 再说，女儿那性子，不爱拘束，他哪里舍得叫女儿去那高门内院儿里伺候人呢。 “路兄，一月五十银贝的确很多，谢谢你对小女的抬爱。只是眼下铺子里买卖离不得她，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家，所以这事儿，我不能答应。” 黎江说完将人送出了铺子，转身去招待起了其他客人。路盛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被人这样拒绝过了，很是愣了下，想了想又不甘心的绕去了厨房后面。 透过那小小一扇后门儿，他也瞧见了里头正在忙活着做饭食的黎小姑娘。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吃食，里头飘出来的香气馋得他明明吃饱了却又想吃东西了。 “看什么呢？！这是厨房后门儿，要吃饭去前面儿。” 骆泽站在厨房后门儿，将里头挡的严严实实的。 路盛：“……” 新鲜，这是把他当登徒子了呢，防的跟什么一样。 “我是来找黎湘小姑娘的，正事儿。小兄弟你先问问看她，有没有空。” 骆泽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回头问了黎湘一声。 黎湘也好奇这个吃了两盘子的客人究竟是哪方神圣，于是把手里的活儿交给表姐后便出了后门。 “找我有什么事儿你说？” 路盛又把之前和她爹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不过这回不是五十银贝，而是加了码的六十银贝。 黎湘听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自己勤劳一个月就能赚到六十，干嘛要跑到人家宅子里当个厨娘呢。说的不好听点儿，那就是没卖身契的下人。高门大院儿里的弯弯绕绕可多了，就看那柳宅的后厨，一开始那些人知道自己去做饭真是想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那种生活，绝对不适合她。 “实在对不住啊路老板，我就想踏踏实实赚两小钱儿。你要是爱吃这口饭就随时来，我给你做，去做厨娘就算了，我不习惯到别人家里去做饭。” 又被拒绝了。 路盛很是不解，一个吃食铺子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儿钱，哪有到他路家做厨娘舒服。所有零碎的工作都有人做，她只要动动嘴皮子，最后上手做一下就行。这六十银贝简直就像是天下掉下来的，只要弯个腰就能轻松捡起来。 偏偏这父女都不要。 来之前秦六说他恐怕不能如愿，没想到还真叫他给猜中了。 傍晚路盛又去找了趟秦六。 “小六，既然娇娇能请动那小丫头，那你帮我去和娇娇说一声，让她去做个说客请那黎家小丫头去我家做厨娘。你不知道我家老太太可是念叨了好几日，就想吃口顺心的。” 路盛把自家老太太都搬了出来，秦六也是服了。 “表叔，不是我不想帮忙。黎湘那小丫头若是愿意上门做厨娘我和娇娇早就将她雇了，哪儿还能轮得着你。人家就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去后宅做事。姑祖母若是想的紧，你就差人去铺子里买上两道菜装回去吃不就成了，何必强人所难呢。” “隔着老远买回去的，那能和在府上吃热乎比吗？你这臭小子，就是怕去见娇娇！没出息！” 秦六：“……” 怎么扯着扯着还能扯到他和夫人身上。 “总之呢，娇娇那边儿我是不会去的，娇娇也不会答应做说客。她现在可喜欢那个丫头了。不过若是表叔你家里要办喜事的话，娇娇应该可以去帮你说一说，让黎家丫头帮你做一次喜宴。” “我家办喜事？” 路盛愣了下，转头便黑了脸。自已就一个女儿，早早便嫁了人。家中若还有喜事，除了纳妾就是添丁。这小子笑话自己呢。 “你就嘴欠，活该娇娇不理你，哼！” 路盛甩甩袖子走了。 秦六叹了一声，突然开口也骂了自己一句。 “活该！” 两人背后谈论的这些话，谁也不知道，但有人想高价聘请黎湘去做厨娘的事儿却很快的传开了。 既然是高价聘请，那说明黎家小食的吃食是真心好吃。一时间铺子里的客人竟是越来越多，甚至连外头的那块儿空地都租下来了摆上桌椅都还不够。 吃过黎家小食的就没有一个差评，回头客越来越多，新的客人也在增加，铺子里的生意突然就火爆了起来。 生意虽好，但人也是真累。 尤其是黎湘还接了两百斤的卤味单，现在过了饭点儿店里依旧忙碌，却还要挤着时间把卤味也做出来，一家人只恨不得生了四只手出来做事。 关氏瞧着心疼，烧火之际也会帮着择菜削皮等等，但显然，她那点儿微弱的劳力对铺子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帮助。 晚上听着女儿和侄女互相按摩那嘶嘶的抽疼声，她给心疼坏了。 “当家的，不如再雇两个伙计吧？你瞧瞧这一天下来，湘儿和翠儿都累成什么样了。阿泽不说但我瞧得见，他手一直泡着水都快泡烂了。你也是，憔悴了好多。” 两个伙计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到如今一日的收益，说起来也是该请的。 “这事儿我也和湘儿说过了，主要是咱这店铺太小，招那么多忙活不开啊。” “怎么就忙活不开了，就招两个打杂的，不进厨房只在后门。一个负责挑水洗碗，一个负责择菜那些。有两个人帮着忙，厨房里再有翠儿和阿泽，肯定会轻松许多。” 关氏这回十分坚持，黎江也觉得媳妇儿说的不错，隔天一早便和女儿商量了一下。 “打杂的是得要再招一个。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儿呢。” 黎湘心里有个人选，是她最近观察下来做事非常勤快认真的人。只是招了她的话，卤味那边儿就得缺一个人手，而且卤味那头儿现在也忙的很，一日两百斤，要清理干净很是费时。 她突然有了个念头，要不把卤味分出去吧。 就近再租一个铺子，把卤味分出去，雇人干活儿。白老板再拿货直接过去那边儿拿，他拿完了，还能卖卖零售。 要知道最近想单卖卤味的人也不少。 至于雇什么人，若是前几日她还真没头绪，毕竟那么多肉，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也不好将店铺交给人打理。但现在嘛，小舅舅这不是正好来了么。 小舅母如今养着病，精气神儿都很好，除了腿不能动手上夹夹猪毛这些小活儿还是可以的。小舅舅常年在地里干活，体力一大把，挑肉洗肠这些也难不倒他。再加上个会算账的骆泽，卤味铺子绝对可以开起来。 这样的话，卤味的大收益还在，自己只要每月付他们每人一些工钱就行。小舅舅他们也不会因为终日无事可做而心慌了。 分离了卤味，自己这铺子再招两个打杂的也可以轻松好多。 黎湘一想明白，便立刻做了决定，和爹娘商量后，爹娘也极为赞同。一家子都没意见，所以中午饭点儿过后，她便把那些个表姐不会做的吃食都取了下来，由表姐先顶着。自己则是拿着钱，先去了一趟小舅舅和舅母现在住的屋子。 “啥？！让我来看铺子？！不行不行，我不行！我只会种地，哪里懂看铺子。” 这不行不行的和当初的表姐真是差不了多少。 “小舅舅，帮我看铺子，一个月可是有六百铜贝呢。而且算账也不你去，有别的伙计帮忙。你只要帮我把每日要卤的肉食清理干净，再盯着些火候捞出来。保证我的大客户能按时拿走卤味就行。很简单的活儿，就是有点儿累。” 黎湘仔细瞧着小舅舅两口子，其实她在说六百的时候儿两人都是有些激动的，就在她以为成了的时候儿，小舅母却摇了头。 “湘丫头，我知道你是想照顾我们。可是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啊，哪里值得六百铜贝。你若是真需要人帮忙尽管使唤你小舅舅，咱不要钱，翠儿已经拿了你不少了。” 包氏这话一说，关福也连连应道：“是！你有活儿就叫我，咱们不提钱的事儿。” 黎湘：“……” 免费的劳力，她用起来心慌。 第60章 黎湘在小屋子里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小舅舅两口子死活不肯收钱, 那倔劲儿比表姐还更甚一筹。这得让爹娘或者表姐去劝才行，她的时间不多，得抓紧点儿把铺子先定下来。 鉴于秦六爷这棵大树十分好用，她也不想再另外找铺子租了, 直接还是去了秦六爷的宅子, 和他谈租铺子的事儿。 租下他的铺子一般混混地痞都不敢去闹事, 只这一条好处便能抵下好多钱了, 贵就贵点儿吧。 “你是说你要再租一间铺子？” “是的！秦叔儿你上次说手里暂时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可以卖吃食的铺子, 现在都一个多月了, 可有空出什么别的铺子来吗？” 秦六细想了下，还真有。 “铺子太多, 时常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退租续租，你想要的铺子啊, 还真有那么一间。等等我找下钥匙。” 黎湘：“……” 羡慕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铺子太多了，这是多少人的梦想。 “呐，找到了。走吧，现在带你去看看？” 黎湘忙应了一声，跟着秦六出了门。 一开始仿佛是奔着自家铺子去的，不过在走到一座桥前的时候儿就拐了弯。显然那间铺子是在自家对面, 隔着河道的。 “那间铺子，之前也是做的吃食买卖，是卖粥食的，才刚搬走十来日，里头的灶台都还没来得及拆。” 秦六说完突然顿了顿笑道：“可不是因为赚不到钱才搬走的, 人家是因为赚到了钱, 现在搬到离城中心更近的位置去了。” 黎湘：“……” 她好酸, 像是吃了好几斤柠檬一样的酸。 “秦叔儿, 你手里还有靠近城中心的铺子啊？” 秦六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夫人没同你说过吗？她的房产岂止这些，城中心也有啊。不过城中心的都有人租了，价钱也十分昂贵，小丫头还是看眼前吧。”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铺子前。 这里和黎家铺子周围情况差不多，只是隔了一条河道而已。黎湘站在铺子前的空地上稍微探个头便能瞧见平时自家提水的石梯，两家铺子其实离的很近。 “丫头，进来瞧瞧？” “诶！来了！” 黎湘赶紧跟着进了铺子。 上次看铺子的时候儿里头一股子霉味儿，这间倒还好，毕竟才刚搬走不久。 “这间比较小，怎么样，不喜欢就再往下走走看。还有两间大些的铺子。” “不不不，小挺好的。” 只是做卤味卖而已，又不用客人进铺子坐，拿上就能走的买卖，小点无所谓。 黎湘前前后后的仔细看过了铺子，只是比自家那间小个几平米，做卤味的话绰绰有余，而且，她瞧着楼上也是带了屋子的。 “秦叔儿，楼上也是一起租的吧？” “自然是一起的。” “那租金一月多少？” “一月三银贝，和你家那间铺子一样，三月起租，当然若是你愿意半年租一年租都是可以的。” 秦六可是知道这小丫头手里有不少的钱。 “就三月租。” 黎湘不想租太长了。眼下自己一家才来城里一个月呢变化就如此之大，谁知道三月后又是什么光景。万一自己这三月能赚到更多的钱去靠近城中心的位置租个铺子也不是不可能呀。 最近家里生意那么好，铺子里都坐不下，早晚是要换的。 秦六见她决定了，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带着黎湘回去写了契。这回黎湘自己签的字，名字写的工工整整，很是好看。 “哟，学字儿学的还挺快。” 黎湘看着自己的名字也很是满意。 “还是夫人教的好，我不懂的字儿都是夫人教的。” 一说到夫人，秦六便有些讪讪的，瞧着莫名有几分可爱。黎湘忍不住问他道：“叔儿，你喜欢夫人吗？” “废话！” 承认的倒是又快又有力，可惜一见到人就会怂。 “喜欢就去追呀，都老夫老妻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和夫人分居两地啊？” 秦六当然不想，他做梦都想把夫人接回老宅，亲亲热热的过日子再生个胖小子。可是…… “你个没成亲的姑娘懂什么，去去去，拿好契简钥匙回你的铺子去。” 恼羞成怒的秦六非常不客气的‘撵走’了自己的客人。 黎湘笑的不行，走出宅子没多远后不想竟遇上了一位熟人。 这位蒙老爷子当初是因为饺子和自家结了缘，后来便成铺子里的常客，几乎每日都要到铺子里吃点东西。他最爱的就是各色卤味，平时白家拿走大部分后黎湘都会特地给他留上一点。 既然见到了自然是要去打个招呼的。黎湘正想开口喊人呢，突然瞧见一顶轿子在蒙老爷子面前停了下来。 抬轿撵的那四个人个个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一看便不是普通轿夫。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没再上前打扰。 从前只是看面相看气势，觉得蒙老爷子不是个普通人，今日一见更加确定了她心中所想。 城里真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之这样的人物不要得罪就好。黎湘很快将这一茬儿丢到脑后，去了之前做招牌的地方。 新铺子嘛，自然是要用新的招牌了。黎家小食不太恰当，她也就土了一把定了个黎家卤味的牌子。还有各色卤味的食牌。 既然都打算做零售了，那价钱就要区分开来。总不能一斤大肠按着一斤五花算，价钱差的远呢，所以这些都要细分出来。 等黎湘忙活好了开铺子前的这些活儿，差不多又快到饭点儿了，担心表姐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也只能先回了铺子一起忙活。 快打烊的时候儿她才把自己下午干的事儿说了出来。 大概是没想到黎湘这么有效率，当所有人听说她已经租下铺子定了招牌和食牌时，一个个都呆愣的不行，半晌才回过神来。 “铺子租在哪儿啦？” “离咱家远吗？” “表妹，你真租啦？” “咱店是不是要招新人了？” 一个个七嘴八舌问着黎湘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肚子饿啦，先吃饭，吃完再与你们细说。阿泽，去关门儿打烊了。” 骆泽一听打烊眼都亮了，最近生意太好真是忙的不行，累的很，想歇会儿吧看到两个小姑娘都在硬撑着，他自然不想被比下去。 娘说的没错，钱呐，还真不是那么好赚的。 黎家小食很快关上了大门，但里头的灯火却是一直亮着的。厨房里的黎湘正在琢磨着晚上要吃点儿什么才好。 这一天下来厨房里剩了不少的粟米饭，还有熬的浓浓的骨头汤，若是平时的话再炒个菜差不多就能吃饭了。不过黎湘今日心情好，很是大方的取了一节腊肠下来。 自从做好这腊肠后，便一直挂在厨房里，都没有取下来尝过。 “表妹，这还是生的吧，要拿来煮吗？” 黎湘摇摇头，舀了瓢热水出来将腊肠外面的油污灰尘都给清洗干净后，直接切成了碎丁。 “咱们今儿晚上随便吃点儿，吃炒饭。” “炒饭？” 好新鲜的词儿。 骆泽很自觉的坐到灶前将火升了起来。 黎湘切完腊肉丁又切了大蒜苗和一点葱花，别的就什么都不需要了。等锅里的油一热，直接下蒜苗爆香再加腊肠进去翻炒。遇上热锅的腊肠仿佛是封印被解开似的，香辣的肉香瞬间飘满了整个厨房。 一家子都是吃辣的人，光闻着味儿便有些忍不住流口水。 炒饭炒起来那是很快的，不等他们闻够腊肠的香味儿，粟米饭便被倒了进去，黎湘只加了一丢丢酱油虾粉，翻炒均匀后便撒上葱花出锅了。 一个装了一大盘子。 黎湘和关翠儿也是。 她两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儿，从来没想过要去像别的姑娘一样，吃少些好保持身材。 “表妹！腊肠炒饭好好吃！” 关翠儿嘴里包的和仓鼠一般，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夸赞。表妹就是厉害，看着就是加了点料进去炒两下，出锅后味道居然如此惊艳。 腊肠被切的很碎，她每一口饭都能吃到不少，有肉有菜有饭，香喷喷的一口饭嚼完再喝上一口清淡的大骨头汤，简直不要太满足了。 吃饱喝足后又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黎湘将剩下的炒饭都装进了食盒里，准备等下让爹娘去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儿给小舅舅他们送过去。 “表姐，找小舅舅看铺子这事儿我是认真的。铺子都已经租下来了，就在咱们对面儿那条街道上。只等招牌一到就能开张。所以等会儿你们一起回去，好好和小舅舅说说，雇人干活儿给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跟亲戚不亲戚没有关系。” 关翠儿抱着食盒，心里一时又酸又暖。 如何能没关系呢，城里人那么多，一月六百看铺子的活儿多的是有人去做。偏偏表妹将这机会送到了自家面前。 “表妹，太多了……” “多不多我心里有数儿，啊，对了，既然说到了工钱。我得通知你们一声。” 这个你们，其实也就关翠儿和骆泽两个人。 “之前呢，咱们铺子刚开张，你们都算是在试用期，所以工钱会比较少。现在铺子里的买卖稳定下来了，你们干活表现我也都看在眼里，理应涨工钱的。你们两原本都是三百铜贝一月，从下月起，升到每月六百。” “六百？！” 连骆泽都忍不住惊讶了下。 “这么惊讶做什么，给你们六百自然是因为值得。难不成我还会亏本来付工钱吗？你们不会是嫌工钱多了吧？嫌多我收回去。” “不不不！” 骆泽赶紧摆手笑道：“哪有嫌工钱多的道理，就是有些意外。嘿嘿~” “还有更意外的。” 黎湘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我决定把你派到新铺子里头去，常驻。” 骆泽：“……” 第61章 “为什么？” 骆泽脸上那原本还十分灿烂的笑容瞬间萎靡了下去。 “因为你会算账啊。我小舅舅小舅母都不会, 别的事情他们可以做，但这算账不行，你过去三个人正好。” 这理由充分的让人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骆泽瞬间明白过来，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毕竟铺子里除了黎湘能算账的就自己和大江叔, 总不能把大江叔弄到对面儿去。 “好吧……” 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黎湘憋着笑没再看他, 转头将爹娘和表姐都送了出去。小舅舅那儿她就不去了, 趁着晚上空闲下来, 她得把卤味店的一些东西教给骆泽。 “好啦, 别垂头丧气的。不就是隔了一条河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 整得她好像个王母娘娘似的，表姐目前心思都在赚钱给小舅母治病呢, 骆泽这挑子也是一头热嘛。 “过来，我把卤味的价钱都告诉你, 你得背下来。” “嗷……” 骆泽恹恹的坐到桌前。 “你……你去对面工作时候可别摆这副样子啊。工作消极怠工到时候儿让小舅舅记下给你扣工钱。还有，你去了对面，仍旧是包吃包住，每日的饭食我会让表姐送过去。” 黎湘着重说了小舅舅和表姐，提示的这般明显若他还是领悟不到，那她也是无话可说了。 不过明显骆泽脑子还是转的很灵活的。 “你放心, 我肯定好好干活儿！” 方才还垂头丧气的少年，眨眼间又变得活力满满起来。 他想明白了！ 翠儿那么孝顺的人，她娘又还病着，定是一有空就会过去瞧她爹娘的。反正平时在铺子里忙起来也说不上话，空闲时候儿才好。而且, 自己和她爹娘一起看铺子还可以早些和二老熟识起来, 打好关系…… 这么一想, 到对面儿去干活儿岂止是不错, 那是相当的不错。 “刚才你说的猪耳朵多少钱一斤来着，我没记住你再说一遍。” “……” 臭小子。 黎湘仔仔细细的将自己分类出来的卤味价钱一连讲了三四遍，骆泽记得也快，半个时辰便已经记下了大半。 反正离开张还有两三日，她也就没催那么紧，先让骆泽把记下的给记牢了。 正说着话呢，爹娘和表姐他们回来了。 黎湘一瞧表姐那兴奋的模样就知道小舅舅那儿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晚上临睡前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表姐，铺子楼上那间屋子也是一起租的。原本我是想让骆泽搬进去，但是你娘现在行动不便，每日过河来来回回也不好，所以我想着明日还是让小舅舅和舅母搬进去。” 她话刚说完便瞧见表姐皱着眉头要开口。 “我知道，你又想说已经拿了工钱，不能再白住屋子是不是。放心，楼上屋子收你租金的，从工钱里头扣。骆泽嘛，我也想好了，就在楼下给他隔出一块地方架床铺。” 黎湘早在查看铺子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 对面那间铺子比自己只小一点儿，厨房已经有形了不用改动，把前面铺面改一改就行。因为卖的是卤味，不用请客人进去，所以不用像自家现在这个铺子一样大开门，只留一半门面方便卖货收钱就行。另一半门面就不开了，架一张床，再拉个帘子，对骆泽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已经方方面面都盘算好了，关翠儿哪有不答应的。 “表妹，谢谢你。” 如果没有表妹一家，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被草草的配了人，正浑浑噩噩的过着和娘以前一样的生活。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窒息，她绝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关翠儿早早就起了床，熬了一锅粟米粥后都没来得及吃就去急急忙忙去了爹娘那儿。骆泽正纳闷儿着，就看到黎湘朝他招了招手，给了他两把钥匙。 “等下我和我爹去买菜，你去帮我表姐他们先搬过去吧。就对面儿那条街，比咱们现在铺子小点儿没有招牌，旁边是个卖木工小玩意儿的铺子，好找的很。你帮着搬过去了就回来，那边儿有我小舅舅收拾。” “明白！” 骆泽兴奋的接过钥匙，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这孩子，瞧着倒是爱笑了许多。” 关氏还记得骆泽刚来那几日，是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好好一个小孩儿弄的死气沉沉的，瞧着都揪心。 “以前他和咱们不熟嘛，现在这样挺好的。不过等两日他就去对面儿忙活了，娘你看不着人，会不会惦记他啊？” “惦记啥？就过个河的事儿。” 关氏捏了女儿脸蛋儿一把，突然笑道：“不过有的人要惦记了。” 黎湘秒懂，也跟着笑了起来。 草草吃过早饭后，关氏闲不住的上了楼将前些时候儿买回来的棉布都拿了出来，准备先将丈夫女儿的冬衣先缝制出来。黎江父女两则是推着小板车去了菜市场。 两百斤的肉可不是个小数目，推个小板车能轻松很多。眼瞧着就快到平时买肉的那个摊子上了，黎湘也都准备打招呼了，结果爹把小板车给推走了。 “爹，咱家不是在刚刚那家肉摊买肉吗？” “没有，早就没有了。” 黎江压低了些声音道：“先前没和你说，那家肉铺的肉啊，便宜是便宜，但他家多是死猪肉，也不知道从哪儿拉回来的，可不敢吃。” 死猪肉…… 黎湘小小的反胃了下，那些一般都是病死的猪吧。这都拿出来卖，太缺德了。 “没人管管吗？” “听说是上面有人。你啊别操心那些，有些事儿咱们小老百姓碰不得。” 黎江推着车子在一处比较偏僻的摊位停了下来。 “老元，我来拉肉了！” “诶！都给你备好了的。我都说了给你送过去，你还过来拉什么。” 胖乎乎的一个大叔很很是热情的和黎江打了招呼，打完招呼才发现了黎湘。 “大江兄弟，这应该是你家丫头吧，长得可真是水灵。” “元叔叔好……” 黎湘简单打了个招呼便上前查看了下这位元叔叔给备的猪肉。的确是上好的新鲜食材，爹倒是没上当。既然没什么问题，她也就不发表意见了。 父女两很快交了钱推着肉离开去买菜。 “爹，是谁先发现猪肉有问题的？” “就是你招的那两个处理猪肉的妇人。她们本来是想找你说的，不过你忙的实在转不过身便叫了翠儿和我说了。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么多卖肉的铺子，咱换一家买就是了。” 黎湘点点头，原本就想招她们两人做伙计的心更确定了些。 她两干活真是又快又好，并没有因为是按照时辰算的工钱便拖拖拉拉，每天处理完的那些肉肠肚子都是干干净净，叫她省心不少。 “爹，过几日骆泽得去卤味铺子里，处理这些肉肠就让小舅舅他们去做，苏嫂子她们呢我就给雇到铺子里打杂了。” “你觉得行就行，咱家现在你当家。” “那敢情好，我当家~” 黎湘得了爹的认可，心情十分不错，买了几样贵价菜都不怎么心疼了。等父女两推着满满一车食材回到铺子的时候儿，骆泽和关翠儿也已经回了铺子。 “怎么样？那边都安顿好了吧？” “嗯！都安顿好了。楼上干净的很，还有没拆的床板，简单擦一下铺上被褥就能直接睡。不过阿泽楼下的床铺，可能还要到旧货市场那边淘几块板回来才行。” 关翠儿对新铺子的环境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爹娘安顿了下来，日后也有了活计，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说话间都透着轻快。 “那就好，先住着吧，等明儿慈安堂医术最好的付郎中会坐诊一日，到时候儿早些去排队叫上你娘一起去瞧瞧，把药先吃上。后日招牌拿回来差不多就能开张了。” “后日就能开张了啊？好快！” “那边灶台现成的嘛，又不用桌椅那些，招牌若是今天能好，明儿就能开张呢。” 黎湘搬完小板车上的菜，忍不住揉了揉腰。 唉，快了快了，等卤味铺子一开，再招两打杂的，她就能轻松好多。 “湘儿，后头准备好了吧，我去前面开门儿了。” “诶！开吧！” 又是勤奋赚钱的一天呐。 一家子忙的团团转，外头的客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黎江刚擦完一张桌子，门口又进来了两个人。 那熟悉的衣裳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四娃？” “大江叔儿，我带我师父过来吃碗面，两碗油泼面就行。” 师父…… 黎江记起来，四娃的确是说自己在镖局拜了个师父的。 “好嘞，一号桌，两碗油泼面！” 柴镖头耸耸鼻子，闻着这铺子里的香气，突然就有些明白徒弟为什么带自己来这儿了。 “我还以为你小子是为了拉我来是为了关照熟人生意呢。” “关照生意是真，带你吃好吃的也是真。这家吃食是真的不错，保证你吃完以后顿顿都想。” 瞧着徒弟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柴镖头有些不信。好吃归好吃，哪儿还能顿顿都想。 “你就吹吧你。” 话音刚落，角落里那桌便有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自从上回来这儿吃过了饭，回去真是日日都想，你也不带我来解解馋，我最近都瘦了……” 柴镖头好奇的往后一瞟，发现是个胖男人带着个小娇娘，觉得没甚意思又转了回来。结果发现自家徒弟看着后头那桌眼神直勾勾的。 “你看什么呢？” 伍乘风笑了笑。 “看，好戏。” 第62章 柴镖头狐疑的又看了后面那桌两眼, 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戏可看。 “神神叨叨的你，认识？” 伍乘风点点头。 “我爹。” “噗！” 柴镖头一口水险些呛着，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小声问道：“真是你爹啊？你不是说他在镇上做事吗？” “之前是的，不过保不准走了什么狗屎运搭了上线到城里也不稀奇。也有可能只是到城里逍遥几日便回镇上。” 不管是什么样, 今日被他遇上了, 伍大奎就要倒霉了。 “师父, 一会儿我得请半日假。” 柴镖头眯着眼将自己这小徒弟上下一打量,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左右近日也没什么活儿接, 天天关着操练也没那个必要。自己这小徒弟啊, 心事还不少，半日假估计不太够。 “给你放两日假, 悠着点儿玩儿。” “谢师父！” 伍乘风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四娃，你们的面好了。” 黎江放下面碗, 一抬头就看到他们后面隔着两桌的伍大奎。 伍大奎！！ 他怎么又来了！ 万一要被四娃看到了…… “老板，给我照着上回那三道菜再来一份。” 黎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四娃，发现他也正瞧着自己。 “叔儿，人家叫你要点菜呢，赶紧去招呼呀。” 他叫的是叔儿，不是大江叔儿, 显然是已经看到伍大奎了，而且并没有想跟他相认的想法。 这父子两人之间的事儿，他一个外人也不懂，索性干脆就当不认识，接了单便去了厨房。 很快, 柴镖头美滋滋的吃完一碗面走了, 伍乘风一个人慢慢吃着一直等到他爹吃的差不多了才结账出去。 伍大奎在他的人生里, 没有出现过几次, 但每次出现都是他的噩梦。 他总是用最冷漠最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有时候说着话会突然的扇自己一巴掌，又或者踢上自己一脚。每次都打的好痛，小时候儿的自己根本反抗不了那个男人。 还是后来年岁渐大，懂的耍小心思避出去才免了几次打。 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可恶。 伍乘风有时候都会厌恶自己，为什么身上要流着那两人的血。 “大奎，这家小店饭食味道真好，明日再带我来嘛。” 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伍乘风立刻回过神来。 他们出来了！ 跟上跟上，一定要抓到他们住在哪儿。 “大奎，你说咱们能不能把那小厨娘雇到家里去啊？这样我日日都能吃到她做的饭食了。” 伍大奎：“……” 听说人家几十银贝雇那小厨娘人家都没肯，自己？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我听说那小厨娘傲的很，不肯受人雇呢。你要是喜欢咱就多来几次，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小家伙喜欢，天天来都行。” “哼……就会说好话，一天天忙的跟什么似的，哪儿有空陪我来。” “好玉娘可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多赚些钱养你们么。” 两个人一路打情骂俏，把那跟在后头的伍乘风给憋的不行。 天呢，这女的还怀了娃！乔氏知道得气死吧？ 他真是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想笑。 伍乘风收敛了气息，跟在两人身后十步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因着他那身打扮颇有正气，永明镖局又十分有名，前面两人就算是回头瞧见身后的人也没怀疑什么。 两刻钟后，两个人进了一座宅子。 虽说只是在陵安的城市外围，但这样一座宅子怎么也要三四百的银贝才能拿下。瞧那门上的伍字儿，确是伍大奎的宅子无误了。 伍乘风小心起见，又和周围的住户打听了下，得知这宅子已经被伍大奎买了五年之久，小娘子也是跟着他好几年的，而且听宅子里的下人都是管她叫夫人。 啧啧啧，若是村里的乔氏知道自己在家苦巴巴的守着几百铜贝过日子，伍大奎却领着小娇娘大宅子住着，下人伺候着，那不得发疯了呀。 真是越想就越是兴奋。 这事儿是肯定要捅给乔氏知道的，但在这之前，他要先把和伍家的关系断了。师父既然给了他两日假，正好把这事儿给解决掉。就算乔氏之后反应过来不对劲，有伍大奎这样更重要的事儿顶在前头，一个无关紧要的儿子也就不值得她再注意什么了。 不过想要断亲的话，嗯……还得去找一趟骆泽才行。 伍乘风心里有了主意，记下了这宅子的位置后，又去打探了一番伍大奎如今做事的地方。 原来他现在已经升上去做了路氏布庄的二掌柜，难怪他有钱在城里置办大宅子。里头肯定还有不少的弯弯绕绕，只是他现在没时间去慢慢打听了。 半个时辰后，伍乘风回到镖局里，换上了自己最开始进城时穿的那套衣裳，然后特地去操练场上和几个兄弟对打了两刻钟。 等打完下场时，衣裳脏乱就不说了，又破了几道口，身上也是添了不少的新伤。加上之前押镖在外头受的旧伤，也算是伤痕累累了。 他这副模样找到黎家后厨的时候儿吓得关氏差点儿报官。 “没事儿没事儿！婶儿，我就是镖局里头操练的时候跟兄弟们练的，一点儿小伤养养就行。你们忙吧，我是来找骆泽的。” “找我？” 骆泽回头请示了下，见黎湘点头了才跟着伍乘风出了后门儿。 “找我啥事儿？” “找你借四五个兄弟，镇上的。你肯定有法子联系他们，或者给我个信物。” 伍乘风一边说一边拿了一百铜贝出来给人给他。 “这是给你的酬劳，其他几个兄弟的，我会再另外一人给他们一百。” 骆泽没有接，眉头皱的死紧。 “我的兄弟可都是混混痞子，你找他们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儿吧？” 伍乘风白了他一眼。 “就请他们演场戏，连根毛都不会掉。一个时辰就能完工，轻轻松松拿一百铜贝。你要不愿意联系那就算了，我另外再找人就是。” 说着他便作势要把钱收回去，骆泽其实对伍乘风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连忙将那两百铜贝拿到手里。 “说好了啊，我只能帮你找到他们，他们愿不愿意演什么戏我可管不着。” “行！你给我个信物，我自己去找他们说。” 骆泽想了想，解下了脖子上的绳子，取了三把钥匙下来。 “这是我老宅房屋的钥匙。你把他交给竹七，让他们别再到处晃荡就在我家住下吧，另外找份正经的活儿，好好过日子。等过年我再回去看他们。” 小小三把钥匙，莫名有些沉重。 伍乘风小心收到怀中，很是认真的和他承诺了一定将话带到。骆泽这才将自已那一帮兄弟经常呆的地方说了出来。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伍乘风便着急着找船回镇上，只匆匆和关氏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一身伤也不上个药再走，真是叫人心疼。” 关氏一边烧火一边忍不住念叨，黎湘都跟着多了几分担心。 当然，伍乘风现在好的很。 他去了骆泽说的那间废弃的土地庙，虽然没有找到竹七他们，但看到了还算新鲜的生火痕迹。花了点儿时间在附近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人。 “诶？这不是码头抗包的那小子吗？姓什么来着？” “好像是姓伍，又好像是姓六。” “哈哈哈哈哈……” 四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正准备从伍乘风身边走过去时伍乘风一把拉住了领头的竹七道：“骆泽让我来找你们的。” 一听骆泽这名字，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老大跟着他爹进城都有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们可是担心的很。 “老大？！老大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 “他怎么会让你来？” “老大说什么了？！” 四个人围着伍乘风眼巴巴的望着他。 “他现在在城里找了份活儿，过的还不错。这次呢，是我想请你们几个帮个忙又找不着人才先去找的他。呐，这是他家老宅的钥匙，说让我交给竹七。” 竹七愣愣的接过钥匙，一头雾水。 “老大把这个交给我做啥？不对，老大怎么可能会找活儿干？” 伍乘风：“……” “他说让你们不要在外面晃荡了，都住到他家里去，然后再找份活儿，像他一样，踏踏实实过日子。等过年的时候儿，他会回来看你们的。” 几个少年一听这话，那眼蹭蹭就红了。 竹七将那钥匙收进怀里，强装镇定道：“多谢你把钥匙带给我，说吧，你想找我们做什么？” “演场戏。” 伍乘风招招手，将四人聚拢到一起，然后把自己要他们演的戏说了一遍。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直呼好家伙。 “你确定要咱这么演？” “确定！一定要演的真点儿，真打也无所谓。事成之后给你们一人一百铜贝。” 伍乘风难得的大方了一次。 “没问题！不过我得先去验验钥匙。” 竹七也不傻，万一这小子随便拿几把钥匙来诓自己，那岂不是亏大了。 他带着三个兄弟，拿着钥匙去了老大的老宅子，轻轻松松便开了大门。这下他才是真信了伍乘风的话。 “行了，走吧。” “等等，这个拿着。” 伍乘风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简来，当然这份契简是假的。债主是伍乘风，借款人是伍老四，名字写的潦草一点，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记着，上面的借款是五十银贝，别说错了数儿。” 准备的还挺充分。 竹七一言难尽的将契简收了起来，没好气道：“这点儿事儿我们还是记得住的。” 真是个怪人，他们想要家人都没有，这家伙却费劲的想要和家里脱离关系。 “走吧走吧，包个船上你家要钱去。” 第63章 一行人很快在码头找了艘船包下, 花了三十铜贝。 伍乘风心疼的很，但一想到只要能和伍家脱离了关系，这几十一百的也值当了。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了，他忍不住又提醒道：“一会儿尽量凶恶些, 那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放心, 放心, 这个不用你教, 咱们也是催过债的。” 竹七招呼着两兄弟将伍乘风给架了起来, 一路拖上了岸。 “右边儿这家是吧？” “嗯。” “得嘞！兄弟们, 走！” 竹七领着头，气势汹汹的走到伍家门口, 直接一脚踹开了院门。里头正吃着饭的一家子吓了一大跳，小孩儿当场便哭了。 乔氏走出厨房正要破口大骂, 结果一瞧见院子里凶巴巴的几个男人，顿时萎了下去，声音瞬间小了两个度。 “这是干啥呢？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的揣我家门。” “别说那没用的，老太婆，瞧瞧这是你儿子吧？” 竹七抓着伍乘风的头发往后一拉, 将他的脸露了出来。厨房里跟出来的几个人下意识的都喊了一声老四。 “啧，看来是你家的没错了。呐，这是你家老四赌钱欠我家老大五十银贝的契，明明白白儿的，还钱！” “啥？！五十银贝？！” 乔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了过去, 伍家老大接过契简一瞧。 “果真是老四的名字！” “天呐！五十银贝！” 几个兄嫂面面相觑, 谁也不想被这债给沾身。而且瞧瞧老四那样子, 被打的多惨啊, 他们哪经得起那个。 这夫妻大难来了还各自飞呢，更何况只是不咸不淡的兄弟。凭啥一点儿好处没享到，现在还钱却想着找上门儿了。 妯娌三人立场出乎意料的统一了一次。 “大嫂，咱们家早就分家了对吧？老四的债怎么也轮不着我们呀。” “是是是，咱们早就分了家的！老四的债跟咱们没关系！” 三个妯娌不顾婆婆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干脆带了自家的娃回了房间，临走还拽走了自家爷们儿。 至于那三个大男人是不是自愿被拽走的，那就不知道了。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乔氏和她那个年芳十四的女儿伍小美。伍小美也想跟兄嫂一起走，奈何她娘抓得她死紧，怎么也撒不开手。 “娘啊怎么办？！” “我家没钱！谁借的让谁还去！” 乔氏往地上呸了一口，看着伍乘风仿佛是看着仇人一般。她怎么可能会替老四还钱，别说她没有那么多，就算她有，也别想从她身上拿下一个子儿。 早些年她就看出来了，老四就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哟！看来你们这是打算要赖账了啊。那不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告到官府那也是我们有理。老太婆，你要是拿不出钱来，你这闺女……” 竹七话才说了一半，那伍小美便脸色大变抖个不停，抓着她娘一个劲儿的摇。 “娘！你把钱给他们吧！娘！！” 尖利的声音将乔氏心中的负面情绪瞬间点燃了。她尖叫了一声直接扑到了伍乘风面前对着他又掐又抓又挠，宛如疯妇。 “你怎么不去死！王八糕子臭粪坑的玩意儿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骂声在这小院儿里头响起，竹七瞧着伍乘风脸上挨了好几下想着他到底是雇主，还是给他解了个围。 “够了！要打把钱给了你关上门儿打！” 竹七随手砸了个大陶罐子，咣当一声，罐子碎了里头的咸蛋也都碎了一地。乔氏嗷的一声扑过去，这下是真落泪了，可心疼死她了。 “我没钱！！” “没钱有地有屋有闺女，五十银贝凑凑就出来了。反正我们呢，今日是一定要把这钱拿到手的。” 竹七搬了张椅子，大摇大摆的在院中坐了下来。 这时外头已经来了不少瞧热闹的，只是一听说是债务纠纷一个个都不敢靠得太近。主要也是乔氏平时太招人厌，都巴不得看她吃瘪才好。 伍乘风琢磨着时候儿差不多了，这才‘怯怯’的开了口。 “娘，你就帮我一把，帮我把钱还了吧。以后我肯定老老实实赚钱还你。” “呸！老娘可没那福气花用你的钱！你借钱的时候儿怎么没想着我？臭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把人带回来！” 乔氏气的不光是老四居然有胆子在外头借钱，更气的是他借完了居然一个子儿都没往家里拿。 “这钱是伍老四自己借自己花的，你们找他要钱去，反正我家没有钱！” 吼完了一通，母女那是抱头痛哭，乍一看还挺可怜的。竹七不吃这一套，转身在院子里又找了个陶罐子，哐当又是一砸。 “不要！！！” 乔氏心头简直要滴血了，这些都是她左一家右一家偷来的鸡蛋鸭蛋，攒了这两罐子她容易么。 “今儿要是不把钱拿来，咱们就见一样砸一样，这钱呢就从五十银贝里头扣。不过我瞧着你家就是全砸完也扣不下几个银贝来。” “哈哈哈哈哈……” 另个三个男人很给面的嘲笑了一顿。 “这是干什么呢？” 老村长得了信儿赶来了。 乔氏眼一亮立刻更加大声的嚎哭起来。 “老村长啊！家里出孽障了！不给我活路呀！这五十银贝又不是我借的，凭啥让我还嘛！” “就凭你是他娘！” 竹七非常硬气，见了老村长也没有怂。他把那伪造的契简拿给老村长瞧了一眼。 “您瞧，这五十银贝可不是我瞎说的。既然借了钱，那就得还债。伍老四是她儿子吧？那不找她找谁呀。” 老村长沉着个脸，看着一旁被押在地上的伍乘风失望的摇了摇头，转头和竹七商量道：“五十银贝实在太多了，任谁这样一下都是拿不出来的。不如宽限些时日？” “老村长，您这是为难我呀。这钱若是我借的，您要说宽限那就宽限了。现在是我们老大催着呢，都好些时日了，再不收上去，我们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她一家都是平民老百姓，哪儿来的五十银贝，你这硬收也得不到什么，还不如放宽些日子让她们筹钱。” 老村长话音刚落，乔氏就立刻跳了起来。 “呸！谁要给他筹钱，老娘才不会替他还钱！” “那我不管，只要他还是你儿子，这钱你们就必须还！” 这话真是犹如一道天外福音，瞬间点醒了乔氏。 “老村长，我要和这孽障断绝母子关系！他不是我伍家的人了，债就不用我们还了吧？” 老村长：“……” 竹七心下一喜，可算是说到重点了。 “老太婆你这心可真够狠的，你要是和他断绝了关系，债是跟你没关系了，那他这人可就由我们处置了。少说也得断两只手呢，你也忍心？” “那是他自作自受，死了都不关我的事儿。” 乔氏得了准话立刻回屋子里去翻出了户籍要老村长给她办断绝关系的证明，另外再将伍老四的户籍清出去。 老村子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可伍四娃借的那么多债让乔氏他们来还确实是没道理。先前听着还要把伍小美给拉走，好好一姑娘哪儿能叫这些人给毁了。 他纠结了半响，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四娃，你莫要怪我。” 伍乘风低着头摇了两下，仿佛已经认命。 曾经乖乖巧巧的一个孩子如今落得这副模样，老村子当真是于心不忍，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和乔氏说了两句。 “这户籍我得先去族老里正那儿弄证明，明日再拿到府衙上处理，你若是后悔了，随时来找我。” 乔氏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巴不得赶紧把这关系给断了，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呐，你们都听见看见了吧，我跟这孽障都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以后他的事儿可跟我没关系！你们要再敢动我家里的东西，我就报官去！” 竹七憋着笑，面上却要演出一副不得不放弃的样子，拖着伍乘风回了船上。 “这戏演得可真累！” “有钱拿累什么累？” 伍乘风取出钱袋，一人分了一百铜贝出去。 “喂，你刚没听老村长说么，要明日才能到府衙把你的户籍迁出去，你这么早就把钱给了，不怕有什么变数啊？” “你是说她会后悔？” 伍乘风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会的。” 就算那伍家有聪明的觉出了不对劲儿，他也会让他们根本没空去探究。 “竹七，呆会儿再帮我演场戏去。” 竹七：“……” 两刻钟后，镇上码头边。 “瞧见没有，就那艘船，你花三十铜贝包他过江一个来回，他肯定会接。然后，只要把我刚刚教给你们的话说一遍就行了。” 伍乘风指的那艘船是乔氏娘家弟弟的，只要竹七两人在船上把伍大奎的事儿一说，不到傍晚乔氏便能知道。最迟明天早上，乔氏绝对会带着一家子杀到城里，给伍大奎一个惊喜。 啧，想想那场面就刺激。 “行了，记下了，我和二生去。你家事儿可真多。” 竹七嫌弃的不行。现在想想，还是自己这样的孤家寡人好。他带着二生按照伍乘风说的找到了那艘渔船，一听他们三十铜贝过江一个来回船主乔有财立刻应了下来。 船刚一离岸，两人便演上了。 “七哥，听说你们那路氏布坊的大掌柜马上就要被调到城里了，新掌柜的人选定下来了吗？有没有可能是你啊？” “我才干几年呐，那肯定不能是我啊。想做大掌柜啊，估摸着还得干个五六年呢。” 撑着船的乔发财一听路氏布坊，又听到大掌柜，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大姐夫。大姐夫可不就是路氏布坊的大掌柜么，所以大姐夫要调到城里了？！ “欸！小兄弟，你们说那路氏布坊的大掌柜是叫伍大奎吗？” 竹七当然说不是了。 “一瞧你就是许久没去我们布坊买布了。伍大掌柜七年前便调进了城里，如今在城里布庄做二掌柜呢！” “怎么可能？！” 乔发财不相信。要是大姐夫真调到了城里做了大掌柜，那以大姐的性子早就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害，你不信自己去城里瞧瞧呗。” 竹七没再理他，转头和二生继续演戏道：“说来伍大掌柜可真是厉害，从学徒做到大掌柜再到城里人人羡慕的二掌柜也就十来年的时间。如今财有了，宅子也有了，还有一房小娇妻，听说马上又要添丁了，这人生真是叫人羡慕。” “等会儿！你们在说啥？！” 什么叫财有了宅子有了，小娇妻也有了？？？ 第64章 两刻钟后, 竹七和二生回到码头下了船。乔有财也一起停了船上岸，直奔路氏布坊。 打听完出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姐夫居然真的早就调到了城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直都在骗着大姐！ 乔有财想都没想就划船去了大姐家。 瞧着他那急匆匆划船离开的样子，伍乘风便知道事已成了大半。剩下的, 他只要明日在府衙外等着老村长就行。 “呐, 这是另外的报酬, 今日之事多谢了。” “害, 有钱挣谢啥谢, 以后还有这等好事儿记得再叫我。” 竹七拿着钱, 连带着看伍乘风也顺眼了许多，闲话两句后才和他各自分开。 那头儿乔有财很快便划到了小村子里,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大姐家的门破了个大洞，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 “大姐, 这是出啥事儿了？” 乔氏刚骂完一顿儿子儿媳，一回头瞧见娘家和自己最要好的弟弟，心中委屈蹭蹭就上来了。 “阿弟！你姐姐我好命苦啊……” 她一边嚎一边将下午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呢，就这啊。左右你跟老四也断绝关系了，债也摊不到你头上，不是什么要紧的。我这儿可有件天大的事儿。” “啥天大的事儿啊？” 乔氏抹了抹眼泪, 拿了根板凳给弟弟。乔有财哪有心情去坐。 “姐，姐夫在外面有人了！” “有人？不可能！你姐夫那个人虽说性子傲了些，但他对家里是绝对忠诚的。这些年每月一发月钱便会拿一大半给家里，风雨无阻。他要有在外头有人，一月就小半工钱哪里能养两人。” 乔氏根本不信。 “唉呀！我的傻大姐, 你还被蒙在鼓里呢！人家早七年前就被调到城里去了, 月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我听今天船上那两个人说起, 姐夫现在在城里做二掌柜, 宅子有了，钱也有了，还有一房娇妻，马上就要生了！”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亲自去布坊打听的！大姐夫根本就没在那儿当掌柜，人家伙计都说了，姐夫早就被调进了城里，一月工钱好几银贝呢！” 乔有财话刚说完就瞧见自家大姐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姐！” 一旁惊呆了的四兄妹这才围了上来。 “舅舅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爹真的在城里有宅子了吗？” “那我们是不是也能搬到城里住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围着乔有财问，就是没一个关心倒在地上的老娘，气得乔有财吼了兄妹几个一顿，这才将地上的大姐扶进了屋子里。 等乔氏悠悠醒来的时候儿天已经快擦黑了，这个点儿谁也不敢摸黑上城里，只能等明日一早再出发。 一家子满脑子都是伍大奎在城里住大宅子养小妾如何如何风光，根本就没有人惦记着一个可能已经被砍掉双手的老四。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一家子便坐着乔有财的船进城了。 老村长出发前特地还来了一趟，发现伍家没人也只能叹了口气拿着证明去了府衙。结果没想到居然在府衙外边儿瞧见了伍四娃。 “四娃，你这？” “老村长，我那债主没砍我手，毕竟砍了谁还他钱呢。不过他要我的卖身契，所以我这就来等户籍了。” 伍乘风仍旧穿着昨日那身旧衣，昨日对打后的青肿伤痕今日瞧得格外明显，再加上他脸上被乔氏抓的两道伤，怎一个惨子了得。 “四娃你……唉！怎么就走错了路啊。” 老村长心里头难受，却又有些庆幸。好歹人全须全尾的，没少两只手。做奴才也比没了手好。 “走吧，跟我进去拿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衙，再出来时，伍乘风便已是独立的男户了。不过一个没有房屋地契的男户时效只有三年，若是三年内依旧没有房产没有挂靠那户籍便会被取消掉成为黑户。 这个老村长就用不着操心了。因为签了卖身契，什么都是跟着主人家的，四娃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好好跟着你的主人家，勤快些，莫要再走错路了。” 伍乘风难得的心酸了下，认真点点头将老村长送到了码头上。等他一走，便立刻乘了船返回城里看热闹。 乔氏一行人比他提前两个时辰进城，这会儿静悄悄的丝毫没有闹腾。因为伍老二说了，就这么直接闹到布庄上去他爹那么要面子的人肯定受不了，到时候儿说不定就不让他们呆在城里了。 万一再闹大了，把他爹的掌柜给闹没了，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一家子对伍老二的这个思路还是赞成的，毕竟他们想的是住大宅子过好日子，并不想和老爹翻脸。 于是，一家子就蹲在路氏布庄旁边的巷道里，等着伍大奎收工然后跟着他回家。结果左等右等都没有瞧见人，一问才知道路氏布庄并不是只有一个，整座陵安城有五六家路氏布庄。 没法子，他们又一路打听着找了好几家布庄，总算是找到了人。 衣着光鲜的伍大奎正在布庄门口迎客，那一脸的笑意是伍家所有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娘，爹身上那是穿的绸吧？” 乔氏沉着脸没有回答，其实心里已经被搅的翻天覆地，恨不得立刻闯到布庄里大闹一场。 “老实等着，别叫他看到了。不然等下直接就送咱们去码头了。” 四兄妹：“……” 还真有可能。 十几个人就这么躲在巷道里，又不敢挡着人家的道便都靠着墙角蹲成了一排，瞧着跟一群难民似的。 “奶，我饿……” 平时最受宠的豆豆最先开始喊，跟着另外两个小的也开始喊起饿来。有那路过的好心大娘拿了一块黍米糕给他们。 “真可怜……” 三个字瞬间刺痛了乔氏的心，她一把抢过黍米糕砸到了地上，恶狠狠道：“谁可怜？你才可怜！老娘有钱买吃的，不需要可怜！” “神经病啊……” 大娘捡起黍米糕皱着眉头离开了。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老大媳妇出去买点儿吃的回来。” 乔氏数了三个铜贝，只打算给三个孙子买。 大儿媳李氏脸色难看，暗骂婆婆小气。不过她有自己的小私房钱，等下买的时候儿可以吃完再回来。 三个铜贝，买了三块粟米饼，两个小的饿的受不了都乖乖吃了，但豆豆不肯吃，吵着闹着要吃鸡蛋，结果被乔氏打了一巴掌后老实了下来。 这下任谁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儿，一个个安静如鸡，静等着饭点儿的时候。 伍大奎哪里想到就隔着两道巷会有那么大的惊喜等着自己。一到饭点儿便和伙计打了招呼离开回了宅子。如今家里那个怀着孕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总是要多操心着些。 眼瞧着走到了家门口正要进去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叫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当家的……” 伍大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简直不敢回头看。 “爹！” “阿爷！” 三个娃被爹娘推着一个个都朝伍大奎扑了上去。热闹的小孩儿声音把隔壁邻居都给招了出来。 “欸？伍掌柜，来亲戚了呀？” 伍大奎尴尬的正要点头呢，乔氏往前一站，阴森森一字一句说道：“不是亲戚，是媳妇儿和孩子。对吧，当家的？” 几个邻居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偷笑了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回家里趴在门上听动静儿。 “你跟那些不认识的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伍大奎头疼的很，转身就想领着一家子去码头。 “你们这突然一来我也没地方安置你们，还是先回去，改明儿我回去看你们。” “爹，这宅子是伍宅。” 伍老大十分不爽的拆了爹的台。明明有这么大的宅子居然不让他们进去，简直太过分了。 “就是啊爹，这明明就是咱家的宅子，怎么也得让我们进去瞧瞧嘛。” 兄妹几个不肯走，叽叽喳喳的闹着要进去。里头的仆妇听到外头的动静儿立刻开了门一瞧。 “老爷回来啦。” 一声老爷叫得伍大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乔氏咬着牙，眼红的不像话。瞧瞧这宅子，还用着下人，日子过得多舒坦啊！ “伍大奎！你可真是对得起我。” “有什么事儿你们先回去再说，明儿我抽空回去一趟行了吧！” 伍大奎很是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并没有要让一家子进宅子的意思。乔氏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了。来都来了，自家的宅子，凭什么不让她住。 城里有宅子她才不回村子里住那破屋。 “不回！以后都不回了。咱们在这儿住下了！我倒要看看你养的那个妖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乔氏给弟弟和儿子们使了个眼色，乔有财和伍家兄弟几个便立刻上前抱住了伍大奎。剩下的人都一窝蜂的跟着乔氏冲进了宅子里。 “诶！不许进去！听到没有！都给我出来！混蛋乔有财你给我放开！” 伍大奎急得不行，玉娘那般柔弱怎会是乔氏的对手。不行他得进去救她！ 几个男人在门口扯成了一团，还是那仆妇帮了一把，伍大奎才脱了身出来。他一脱身便赶紧跑进了宅子里，老远听见一阵女人尖利的叫声吓得魂都快没了，结果跑到里头一瞧。 自己的发妻儿媳都被几个丫鬟婆子给压在了地上，他心里的小娇娇正用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狠模样踩着乔氏的爪子。 “少来我这儿摆什么正妻的谱儿！瞧瞧你那张老脸，大奎乐意看你吗？你就算住进了这座宅子你有脸出去吗？” 玉小娘字字句句都在扎着乔氏的心，乔氏又哪里是吃素的，忍着疼反手一抓再一拽，娇滴滴的玉娘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唉呀我滴娘哎！” 丫鬟仆妇都惊呆了，赶紧去扶主子。 宅子里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扒在墙头看热闹的伍乘风这下满意了，拍拍饿的咕咕叫的肚子美滋滋的去了黎家。 今日这出戏，真真是下饭的很。 第65章 伍乘风走到黎家小食的时候儿正是饭点儿, 里里外外都是客人，要吃的话还要等上好一会儿才有位置。 出来送餐的黎江瞧他那一身伤的样子想都没想就拉着他去了后厨。原是想让他在后头随便吃点儿再上个药，结果他瞧着太忙了干脆一挽袖子当起了临时伙计。 伍乘风顶了骆泽的位置，和面揉面剁馅儿上菜啥都忙。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后厨里多了两个妇人, 少了一个熟人。 “怎么没看到骆泽了？不会是干不了跑了吧？” 他就顺口那么一问, 黎湘正要答呢, 关翠儿就先回了他。 “阿泽是到对面儿卤味店去做事了, 他很勤快的。” “卤味店？” “对呀, 今日对面咱们黎家卤味新开张呢。日后卤味也可以单买了。” 伍乘风诧异的瞧了眼黎湘, 简直不敢相信。 这才多久，黎家不光开了小食店, 还又开了一家卤味店，做吃食买卖当真有这么赚钱吗？ “四娃, 别忙了，先过来吃个蛋垫垫肚子。” “诶！来了！” 正巧饿的肚子一直叫呢。 伍乘风一直在黎家铺子里忙到了打烊的时候。 难得师父给他放了两日假，提前回去也是无聊，还不如在这儿帮帮忙。他喜欢黎家的氛围，更喜欢被大江叔儿两口子关心的感觉，这是在别处都感受不到的。 “四娃, 去洗下把药上了，一会儿吃饭。” 黎江一边叫他一边将门板上去拴好，关氏则是将自家的伤药拿了出来给他。不过因为后厨有两个大姑娘在，伍乘风便躲到了铺子里上药。 其实就是些皮外伤，瞧着青紫一片很是吓人, 但他常年劳作受伤都习惯了, 药抹不抹都无所谓。 他拿着药膏装模做样的往伤口点了几下, 听到厨房的湘丫头正在将一些干净的剩菜装碗给那两新来的妇人。 “这些你们不要的话就是倒到外面的潲水桶, 你们自己不嫌弃就好。” 苏贞娘两人宝贝似的端着那碗剩菜，连说不会。有油又有肉，还做的那么香，哪怕是剩菜她们也是求之不得的。 “黎姑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儿一早再过来。” 黎湘点点头，没有要挽留两人吃晚饭的意思。早先就说好了的，不包吃也不包住，一月给她们各五百铜贝，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 “表妹，今天厨房怎么剩这么多肉啊？这都有好几十斤了吧？” 关翠儿清点着食材，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今日铺子里的生意和之前比起来只好不坏，为啥会剩了这么多的肉。 “傻表姐，当然是我特地多买有用的啊。那肉啊先放一边，咱们把晚饭吃了再说。” 黎湘顺手拿过今日剩下的一碗馅儿，抓了大把藕粉进去又敲了个鸡蛋调匀。因为是之前包饺子的馅儿，已经调好了味道所以她也就不再加别的调料了。加藕粉是为了能让肉馅更加嫩滑更加粘合。 因为她打算做个丸子汤，如果不加藕粉的话，这些馅儿一下锅就会全散了。 伍乘风很快抹完了药回到厨房接替了关氏烧火的位置。 暖烘烘的柴火热气，加上黎湘做出来的食物香气，莫名让他生出一种想呆在这里不走的念头。 “四娃今年该十七了吧？” 关氏的问话一把将他拉回了现实。听到是问年纪，伍乘风都有些愣，他好像都忘了自己有多大了，总是想着这十几年，到底十几，还真没记过。 他不记得黎江却记得很是清楚，四娃只比自家儿子小三岁。 “可不就十七了么，九月刚过的生辰吧？” 伍乘风忙点了点头道：“是，九月刚满十七。” “哟，十七是大人了，该说亲了呀，四娃你娘咋说？” 关氏倒没想过乔氏会不给娶媳妇儿，因为村子里头那么多人瞧着，她哪怕是做个面子也要给儿子把媳妇儿定了，不然，下头的伍小美根本没法说亲。 伍乘风又卡了壳儿，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大江叔儿一家，自己已经和伍家断绝了关系。这事儿不好说，一说连带着他演的戏也得说了，不然解释不清楚。可这样的话，大江叔儿一家会不会认为他是个心机颇深的人，然后便不再与他来往了…… 黎湘瞧出他不太愿意说，连忙笑着插话打了岔。 “娘你这话问的，人家哪好意思说。左右四哥日后娶媳妇儿是要请咱们吃酒的，到时候儿不就知道了。” “那倒是……” 关氏笑笑便没再继续追问，但伍乘风却总觉着喉咙像是梗着一根刺，上不来也下不去，别提多难受。 “四哥，火大点儿，我要炒菜啦。” 伍乘风打起精神忙加了两根柴进去。 黎湘伸手隔空感受了下油温后，直接将那腌制好的猪肝片都倒了下去，迅速滑炒后立刻捞了起来。然后用锅中剩油爆香蒜片辣椒后倒入配菜洋葱和芹菜，因为爹娘比较喜欢酸辣口的她又切了半根酸萝卜进去翻炒，等配菜熟的差不多了再将猪肝倒进去，加最后的调味。 以前家里几乎是没有人愿意吃猪肝的，因为它做出来又硬又腥，处理不好吃起来还会泛苦味。而黎湘做的猪肝，先头泡血水都要泡好几遍，切的薄薄的泡个几次便干净了，加上料酒姜片等腌制去腥，再和味儿重的配菜一起爆炒，再出锅那点儿腥味就微乎其微了。 加了藕粉的猪肝炒出来那叫一个鲜嫩，和鱼片都差不多了，再加上那酸辣的口感，吃一片能配大半碗饭去。 伍乘风非常给面子的吃了三碗粟米饭，猪肝肉丸青菜也都吃了不少，吃完第三碗的时候儿黎湘要再给他加饭时他没好意思再要了，虽然他还能再吃两碗。 “表妹我吃饱了，我去给我爹他们送饭啦。” “去吧，铺子里打烊没什么事儿了，你多陪陪小舅母。对了，汤在锅里热着别忘了。” 黎湘提醒完了还不放心，又追到厨房里继续道：“晚上让小舅舅送你回来，别一个人走。” “知道啦！” 姐妹两又说话了几句，关系瞧着很是亲近。伍乘风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他小时候也想过和三个哥哥亲近的，结果……不提也罢。 送走了表姐回到饭桌的黎湘刚坐下就听到伍乘风说了个爆.炸新闻。 “大江叔儿，我吧，跟伍家断绝关系了。” 黎江幸好是没喝手里的汤，不然肯定就喷出去了。 “怎么就断绝关系了？！你娘把你赶出去的？！” “她凭什么啊？！村中族老怎么会答应？老村长呢？他怎么可能同意？” 关氏愤愤不已，哪有当娘的这样对待儿子的。从小不疼就算了，长大了居然给人撵了出去，还是断绝关系这么严重的法子。 “婶儿你别动气，这是好事儿。是我自己求来的。” 伍乘风想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不要瞒着黎家，左右他们回村儿早晚都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们。 “我吧，使了点儿小手段。” 他有些尴尬的将自己如何雇人演戏，如何将伍大奎的事儿捅出去都说了出来。 黎湘惊的筷子都要掉了。 人才啊这是…… 轻轻松松便摆脱了那极品的一家，日后婚事银钱伍家什么都拿捏不到他。而且拉了他那个渣爹出来做挡箭牌，等伍家人缓过劲儿来，只怕他户籍什么都弄好了。 以前只觉得他有些小聪明，知道自己攒钱学认字，现在，她觉得这伍乘风聪明的不是一点点儿。 没了那极品的一家，他的人生算是敞亮了。 “这是好事儿！” 黎江回过神，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这些年四娃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都看在眼里，那伍家的人，冷血又自私，留在伍家也是被当成老黄牛使唤。 他们都是外人，对伍家家事不好多说什么。但既然这是四娃自己费心思求来的，那对他来说一定是解脱。自然就是好事了。 两口子和黎湘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伍乘风的预料，原本还以为他们会讨厌自己耍手段，会觉得自己不孝，没想到…… 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伍乘风竟忍不住红了眼。被他们认同的感觉，叫人心里酸酸的。 黎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番，转头叫了女儿一声。 “湘儿，去把我的酒拿来，我跟四娃喝一点儿。” “哦，好……” 黎湘转身去厨房拿了酒，瞧着菜没什么了又煮了两节腊肠切到桌上。原还想坐在一旁听听爹和伍乘风说什么心灵鸡汤的，结果被她娘给拉了出去。 “他两喝酒，你凑啥热闹。” “婶儿，谁在喝酒啊，我这正好带了下酒菜来呢！” 后门一开，是骆泽提着篮子过来了。 “你们可真是放心我啊，一天也不过去瞧瞧铺子里的买卖，打烊了也不去查查收益，这不，我把钱给送过来了，赶紧点点。” 黎湘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没数，先放到了一边。 “这篮子里是没卖完的？” “是，我卖一天仔细瞧过了，猪耳朵猪头肉还有猪心那些最好卖，像这猪肝猪尾巴买的人少。我就最不爱吃这猪尾巴，一想到那是猪屁股上长的东西，就怎么也下不了口。明儿你少备点儿。” “行，我知道了。” 黎湘把猪肝和猪尾巴拿出来切了切，又准备了蘸料，骆泽一闻蘸料就忍不住咽口水了。他好奇的撩开帘子往铺子里看了一眼。 “诶！伍乘风咋来了？” “是阿泽啊，来来来，一起喝一点儿。” 黎江招招手，骆泽哪有不应的，立刻接了黎湘手里的盘子进去坐到了一桌。这会儿伍乘风眼还红着，被他瞧个正着。 “哈哈哈哈……伍乘风你几岁了还哭鼻子？” 伍乘风眯了眯眼，拿起一坨猪尾巴肉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骆泽：！！！ 呕…… 第66章 三个人在铺子里头喝着酒, 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骆泽和伍乘风斗嘴的声音。两个人一遇上就仿佛是变成了小孩子，幼稚的很。 黎湘没去里头凑热闹，刷完锅后便把早上多买的那五十斤肉拖了过来。一块块都是上好的后腿肉，肥肉相间不多不少, 拿来做腊肉真是最好不过。 眼看现在都十一月了, 再不做等过年的时候儿想吃都来不及。白天店里又忙, 她实在是没有时间, 也只有晚上这会儿才有空把腊肉做起来。 “娘你帮我烧下火, 中火就行。” “这些肉……” “当然是做好吃的啦, 娘你就放心吧。” 黎湘提起一大块肉，手摸了下, 苏嫂子她们已经拔过毛了，几乎都已经拔干净, 只有零星几根还有些扎手。这时候儿直接将猪皮的那一面怼上烧的滚烫的铁锅来回摩擦就行。 原味儿的猪皮被那高温一炙，立刻散发出略有些腥臊的味道来。筐子里的每一块肉都去锅里滚了那么一遭，出来个个皮都焦了。 关氏好奇的看着女儿将肉都滚了一遍用料酒抹了一遍，然后又开始往锅里倒盐。 “湘儿，怎么倒了这么多盐？” 都倒了小半锅了…… “拿来腌肉嘛，肯定要多, 娘你火小点儿。” 黎湘又倒了小半罐子，这才将盐罐子收回去。接着倒了小袋子的花椒进锅里和盐一起翻炒。 说实在她不喜欢吃花椒，小小一颗就能麻掉舌头。但不得不说花椒是很多菜肴里的灵魂。腌腊肠加了花椒粉可以提味儿，腌腊肉也是同样的。而且花椒能杀虫杀菌，拿来腌制食品真是好处多多。 将锅里的盐和花椒都炒的差不多后, 黎湘直接将花椒和盐都倒进了石磨里磨成了更细的椒盐粉出来。其实不用磨也可以, 只是她喜欢这样磨细了腌制的更入味儿一些。 一共五十斤的肉, 把盐全都抹上差不多刚刚好, 放到盆里好好腌上七八日再挂到灶台上就成。 关氏瞧着有些肉疼，好好儿的肉拿去腌，盐也费了小半锅。 “娘，该喝药啦。喝完早些上楼睡，楼下我自己慢慢收拾。” 黎湘将陶罐里的药倒出来，温温热热正好。 关氏自打喝了新开的这药，身体觉得好了许多，她也听医嘱的很，每天都按时喝药睡觉。 “那我喝完上去了，你先休息会儿，等翠儿回来，两个人一起收拾起来快。” 黎湘一边笑一边点头应道：“知道啦……” 娘可真是，偶尔偏心一次叫她可开心了。 不过表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回来，能早些收拾完便早些收拾吧，平时表姐干的活儿也不少。 黎湘一个人把厨房都洗刷整理了一遍，又检查了放粮食的柜子，都弄完了差不多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她悄悄撩开帘子看了眼，伍乘风不知是什么时候儿已经趴在桌上，只有骆泽和老爹还在慢悠悠的喝着酒，那骆泽酒量好的惊人，脸上竟是一丝红晕都没有！ 啧，伍乘风酒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不过酒品倒好，喝醉了便乖乖睡觉，也没听见他吵闹。这样的少年成亲后应该能省不少心。 呸呸呸！想什么呢！ 黎湘拍拍脸清醒过来。人家才十七岁的少年呢，成什么亲，要你瞎想什么。还是数钱吧，骆泽刚拿回来的钱都没有数。 沉甸甸的一大包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早上买肉的时候儿，除了该给白家的那两百斤，她另外只给卤味店买了五十斤试营业。元家叔叔给的价实诚，那五十斤猪肠猪耳朵等一共才收她三百五十铜贝。所以这袋子里的钱，减掉三百五就是那五十斤卤味卖的纯收益。 “一，二，三……五百六十七，五百六十八！” 净赚了两百多！不错不错，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没什么宣传头一日开张能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黎湘收起钱袋，正想去叫下爹让他别喝了，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两个人的。 “表妹，我回来了。” 关翠儿人未到，声先至。不用想，另外一个人肯定就是她爹关福了。 “湘丫头，阿泽呢？这小子说来送钱，一直也没回去。” 黎湘朝铺子里努努嘴道：“在里面儿和我爹喝酒呢，小舅你来的正好，把他给带回去。明儿还要做事呢，哪儿能一直喝。” 关福点点头掀开帘子进去了，再出来时不光带着骆泽，背上还背了一个。 “这娃喝醉了，你们这儿也不方便留，我给带回去，让他在阿泽那儿挤一宿。” 黎湘没有意见，转身点了个灯又拿个点鸡蛋给骆泽。毕竟这一路回去还要过桥，没个亮儿还挺危险的。 送走了三人后，一家子简单收拾了下桌子这才各自回屋睡下。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伍乘风早上醒来的时候儿头还有点晕，睁开眼一看，眼前一片陌生。但屋子里弥漫的香气却很是熟悉。 是湘丫头家的卤味…… 伍乘风赶紧下床整理好衣衫，又重新绑了下头发，拉开帘子出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系着围裙正在干活儿的骆泽。 一起喝的酒，人家早就起了，偏自己睡这么晚，等下回去还得被师父罚，真是，真是有些丢人。 “伍乘风，你这酒量不行啊，才喝半碗就醉了，啧啧。” “这有什么，酒量不行就不喝，省钱。” 伍乘风看了眼店里，没瞧见别人，正好赶时间回去也就不和骆泽废话了。 “昨晚多谢了，我得回镖局操练去，再会。” “诶！等等！” 骆泽从正卤着肉的锅里捞了出两卤蛋放到簸箕里。 “呐，黎湘昨晚上给我让我卤的，这是你的那两个，拿走。” 伍乘风愣了下，心头一暖，很是珍惜的将那两颗卤蛋放进了怀里。刚出锅的卤蛋烫的很，隔着几层衣裳很快就烫到了皮肉，不过他好像是没感觉一般，一路小跑回了镖局。 尽管一路跑回去的，那也迟到了一刻钟，被罚着去扫了茅厕，回来又跑了三十圈。好不容易跟着师兄们操练完了正准备淋个澡回去吃他的蛋，结果路上不知怎么跟人撞到了，怀里的蛋直接被压成了碎。 伍乘风费了好大劲才把衣裳里的蛋碎都扒拉了出来，一点一点全吃进了肚子。 这会儿大家都去饭堂吃早饭了，他难得的可以一个人躺在床铺上休息下。脑子里不知怎么又想起昨日在黎家铺子里烧火时的场景。 奇了怪了。 以前他成日里只会想着赚钱，但自从知道黎家也搬进城里后，就老想着出去。湘丫头做的饭里头该不会有什么勾魂的东西的吧…… 伍乘风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闲的无聊又爬起来数了数自己攒的银钱。之前在码头抗包帮人砍柴各种活计四年他攒了有近十五银贝，但那都比不上押一次镖所赚的。 像他这样的小徒弟跟一次镖来回就分了十八银贝，更别说那些大镖师镖头了。 现在自己手里有三十多银贝，在村上镇上买间屋子都是可以的。不过他还是想在城里买。 伍家那一家哪怕是断绝了关系，他也不想和他们再住到一个村里。 所以，努力赚钱吧。 “唉……还是要努力赚钱才行。” 黎湘摸着自己略鼓的钱袋叹了口气。 有些人她虽然手里有上百的银贝，却买不来城中心的一个厕所。白老板他爹的铺子只是靠近城中心的位置就已经要上千银贝了。那城中心的酒楼至少都是上万起步吧。 太贵了！！ 望洋兴叹。 有生之年她能攒到那么多钱嘛……还是要放低下标准，在城中心外围买座酒楼就行？ “湘儿，楼下有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找你。” “哦！来了来了！” 黎湘把钱收起来锁好，一边应一边小跑下了楼。 “呀，是金花姑娘啊，你怎么这么早来这儿了？” 金花抱着着食盒，看到黎湘仿佛瞧见了救星一样。 “黎姑娘，这回你可得帮帮忙。我家小姐最近孕吐的厉害，都两三日没怎么吃过东西了。郎中瞧着也只说是正常的，那都吃不进饭食正常个屁你说对吧。” 黎湘眨巴眨巴眼。 “所以……” “所以我来找你啦！你不知道，昨个儿姑太太带了一道菜到宅了里，小姐居然吃了一小半没有吐！！她说这菜你做是行家，找你准没错的。” 金花担心自家小姐，眼泪汪汪的看着黎湘，缠着粘着她要她做糖醋鱼。 “我知道你不想去宅子里当厨娘，我家小姐也说了，不要勉强你。所以咱这次就是花钱买菜，你做好我就拿走，绝不耽误你的事儿。”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黎湘哪还能拒绝。就当是还那六十六新贝的情，而且一个孕妇吃不进东西确实有些可怜。 “爹，你晚一刻钟再开门儿，我先给她做点吃的带走。” “行！” 黎江见不开门儿了，干脆坐到灶前给女儿烧起了火。 黎湘刚抓起一条鱼，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 “早上吃糖醋鱼太油腻了，我另外做点酸口的吃食你带回去。若是少夫人吃着还行，那我便知道她能吃哪些东西了。” 金花在一旁呆呆的点头，吃食方面她一窍不通，自然是听黎湘的。 “那你打算做什么？” “就做点，清淡又营养的吃食，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黎湘一边答一边手起刀落的宰掉了鱼头，然后打开鱼腹清理干净后直接拿上木勺在上头刮。几乎透明的鱼肉都被她刮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鱼肉糜。 这一套动作下来把金花瞧得一愣一愣的。 是她见识少吗？为什么黎湘做的吃食她不光从未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第67章 “你这是要用鱼做吃食给我家小姐？” 黎湘点点头, 将刮下来的一团鱼肉都装进了碗里，加一点料酒姜末蛋清一直搅和到粘稠为止。想要做出来的鱼肉不腥料酒和姜末是必须的。 金花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可是鱼肉好腥的，我家小姐闻一次吐一次。” “昨天的糖醋鱼不是没吐吗？” “……” 好有道理。 这下金花没话说了, 安安静静的看着黎湘和面擀皮儿。 “少夫人能吃辣吗？” “能的！特别能！” 简直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 黎湘心里有了数儿, 麻利的将调好的鱼肉馅儿包成了一颗颗馄饨。包完才招招手让金花近前来学做汤底。 “这东西呢, 煮好再拿回去就不太好吃了, 所以我给你包起来, 你带回去煮。简单的很, 你只要会汤底就行。” 不管是酸汤饺子还是酸汤馄饨，辣椒油和陈醋酱油都是灵魂, 然后根据个人爱好加一点香菜碎撒一点点虾皮扯点紫菜加开水一浇，酸辣鲜香的味道立刻就出来了。因为加了紫菜和虾皮, 营养也更加的丰富。等煮好了馄饨往里一放，即可上桌享用。 金花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却是再细心不过的人，为着自家小姐能吃进东西学的那叫一个认真，她调的汤底很快就过了关。 “呐，这篮子里是我包好的馄饨, 你拿回去先煮一半，开水下锅煮，数二十个数儿就捞起来。另外这两罐子，一是我自己腌的酸萝卜，可以切点配粥吃, 二是我自己做的油辣椒, 你自己拿回去安排吧。虾皮和紫菜你自己买去。” “好好好！一共多少钱？” 金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做给小姐吃了。 黎湘默算了下, 酸萝卜不值当什么, 也就鱼废了一条，还有油辣椒一罐。 “一共一百铜贝。” “这么便宜！” 金花诧异极了，赶紧数了钱给黎湘后，宝贝一样的抱着一堆东西回了柳宅。她先去了后厨，亲自调了汤底，又照着黎湘说的煮了馄饨捞进去。 满满一碗酸辣鲜香的鱼馄饨，才刚端进内室，金氏便来了精神。 “金花回来了！糖醋鱼呢？” “小姐，黎湘说早上吃那个太过油腻了，给你换了一种吃食叫馄饨，你尝尝看？” “换了一种？” 金氏坐到桌前，拿起汤勺半信半疑的舀了勺汤喝。酸辣中又透着鲜的味道瞬间让她胃口大开。再舀一颗馄饨，那里头的馅儿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弹牙的很，比汤汁还鲜，小小一碗根本就不够吃。 “金花还有吗？” “有有有！奴婢这就给你去再做一碗！” 金花大喜，转身拔腿就跑，险些撞到外出回来的柳淮之身上。 “云珠，金花这是怎么了，跑那样快？” “她……她说要去给我再做一碗馄饨？她做？不是去买吗？” 金氏迷惑了。 柳淮之这才注意到桌上那被吃了只剩一点汤底的碗，简直大喜过望。 “你能吃进东西了？” 他连手里的包子都扔到一边不管了，坐到一旁揽着媳妇儿，满眼都是喜色。这几日云珠吐的厉害，整个人都憔悴下去，他也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担心的不行。 “昨日姑母不是来了么，带来的那盘糖醋鱼说是黎家那姑娘会做。所以早上我便让金花去买了。虽然买回来的不是糖醋鱼，但这碗馄饨也很是好吃，吃完一点儿想吐的感觉都没有。” “能吃就行，你爱吃我天天去给你买！” 金云珠没忍住笑了。 “倒也用不着天天去买，郎中不是说了么，吐这么厉害大概一两月就能好转了。” 怀孕嘛，还是要多吃那些滋补的东西才行。等她反胃没那么严重了，之前缺的都要补起来。 两人说着话，金花已经又煮好了一碗端来。 “金花，不是说去买的吗？怎么听你说是自己做的？” “这个啊，小姐你有所不知。馄饨是那黎姑娘包好了让我带回来的，说是煮好再拿回来就不好吃了。她教奴婢调了汤底，等回来只要煮好馄饨就能吃。不过这碗吃了就没有了，等晚些时候儿奴婢再去和她买上一些回来存着。晚上要吃也能随时煮上。” “原来是这样，那黎姑娘还真是个妙人。” 金云珠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汤，慢悠悠的又吃完了一整碗。 “唉……感觉肚子好久没有这样饱过了。” 她想拍拍肚子，突然又想起自己怀孕了，连忙改成摸了摸。一旁的柳淮之附上她的手很是自责的感慨了一声。 “云珠，叫你受苦了。” “哪里就苦了，可不许这样说，咱家桃子可听着呢。” “是是是，我说错了，该打。” 夫妻两亲亲热热的，金花很有眼色的收了碗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到厨房的时候儿才想起黎湘还给了她一罐子酸萝卜，本着好奇又为小姐试味儿的心态，她切了一小块出来，尝了下。 “嘶……好酸！！！” 牙都要酸掉了！ 这东西真能吃吗？ 两个时辰后，看着一口萝卜两口粥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姐，金花对黎湘的好感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只要能让小姐吃进东西不吐，那她就是大大的好人！ 傍晚金花又去了黎家小食一趟，不过她去的点儿不太巧，正是人家最忙活的时候后。后厨根本就没她落脚的地儿。 黎湘得知她是要来买馄饨回去备着做夜宵，一时也抽不开手，干脆让苏嫂子杀了两条鱼又给金花拿了个勺儿，让她自己先慢慢刮着鱼肉。 等店里人少下来后，才去接了手擀皮儿包起来。 “你家小姐不会就打算天天吃这个吧？” 虽说孕妇多吃鱼虾确实好，但天天吃这个鱼馄饨，营养实在不够全面。金花听出了点儿意思，立刻兴奋道：“你还能做其他吃了不会吐的吃食吗？那你尽管做，我每天都过来买！” 每天都来买，这可是个大单。黎湘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今晚就先这样吃着，你明日中午过来，我给你做好了带回去。” “好好好！” 金花开心的很，看着黎湘仿佛是走失多年的姐妹一样。她性子讨喜又大方，不用刻意套近乎就很快和黎湘熟稔起来。 关翠儿瞧着她那股亲热劲儿，心里酸溜溜的。不过想想她一日也来不了几回，心里才舒坦了些。 送走了金花后，店里差不多也到了打烊的时候儿。黎湘让爹关了铺子，却没有让表姐休息，拿出了剩下的食材让表姐在一旁学着，教她做菜。 如今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忙，只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她要尽快将表姐教会，至少让她做各类小炒没有问题。照现在这个情况下去，搬到新店只是时间问题，有表姐都还不一定能够。 骆泽暂时在对面儿不能动，她在考虑要不要先收个徒弟带着。 自打那路老板来高价雇自己做厨娘后，不光是店里的生意好了，来找自己学手艺拜师的也多，只是她一直都没有答应。 带徒弟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尤其是城里这些一点儿都不知根知底的人。教起来风险太高了。她倒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毕竟中华那么多的美食佳肴她到哪儿都是能靠手艺吃饭。她担心的是，刚教会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了，自立门户。又或者被人高薪挖走，到头来给别人培养了一堆厨子，吃力不讨好。 晚上睡觉前，黎湘随口说了那么两句，结果表姐语出惊人。 “表妹你实在担心的话，就去人牙子那儿买两人回来教呗。卖身契在你手里，就算再有什么花花心思都是无用的。” ！！！ 黎湘忘了，这个时代是有人口买卖，有卖身契这种东西的。 表姐说的这话，倒是点醒了她。 买两个徒弟回来带着，教会了能顶不少事儿。不像现在，每日都被困在后厨，有点事儿想出个门都不行。 不过在新时代长大的人，说起买卖人口总是觉着哪里怪怪的。她暂时将这想法压在了心底，没再去想。 “阿姐……姐夫……睡了没？” 大晚上的，小舅舅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关翠儿立刻坐起身来穿衣裳。 “是我爹！” 黎湘也跟着爬了起来，等她两穿好衣裳出去时，外头的灯已经亮了。 关氏睡得熟，黎江也没叫她，几个人一起下了楼到厨房里说事。 “福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当然是有要紧事儿。” 关福把门关好，神情严肃道：“今日中午阿泽去担水的时候儿有个男人找上他，说是给他三十银贝，叫他把卤水配方卖给那人。阿泽只说自己是个打杂的不知道，回来就告诉了我。结果晚上那人又来找了我，说是愿意拿五十银贝给我，叫我把卤水配方卖给他。” 黎湘：“……” 她知道有人会打主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卤味店才刚开张呢。 “我跟他说不知道卤味配方，他又变了口风，说给我十银贝，让我把你每日配好的卤水卖他一半。” 第二个提议可说是很让人心动了，只要卖掉一半卤水就有十个银贝拿。卤水不够就再加些水盐进去，黎湘不到店里查看，根本就不会知道。 “小舅舅你不心动啊？” “心动啥，咱可是有良心的人，不该拿的东西一筷子都不能动。” 关福气场顿时两米八。黎湘欣慰的赞同道：“是，我家小舅舅真不错，那么大的诱惑都抵挡住了。” “我来呢是想跟你们说一声，这卤味方子怕是叫人盯上了，湘丫头你最近买材料配卤味自己注意着些。” 黎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配方她不担心泄露出去，十七八种的配料加在一起，多一两少一两味道都会截然不同。而且每次她去药铺买配料的时候儿都是二十多种一起抓的。像黄芪当归这些都是炖汤用，根本不是加在卤味里。 那些有心人若真盯着她买，怕是要上不少的当呀…… 第68章 一连风平浪静了三日。 黎湘本来还以为那背后的人会忍不住来联系自己购买方子的, 结果一直都没有动静。这倒是叫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明知道自己的方子被人盯上了，对方却不走光明正大的途径，而且被拒绝后便沉寂了下去，他们丝毫没有想和自己这个正主谈谈的意思。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要耍什么阴招, 搞得自己很被动, 她不喜欢这样。 小舅说那去找他和骆泽的人是个高个子, 有颗黑门牙, 这样的特征应该算是挺明显的。秦六爷那儿肯定有法子打听出来。 不过还没等她行动, 当夜就出了事。 卤味铺里一整日下来生意都非常不错, 已经由一开始的五十斤增加到了一百多。因为类似大肠这样的下水卖的便宜，味道又好, 平民百姓也能舍得买回去尝尝肉味儿。 平时都是一卖完就打烊，今日也不例外。骆泽将店门关好后直接揽下了剩下的所有活儿, 催着关福上去照顾包氏。 因为包氏的腿没了知觉没法走动，所以郎中说了每日都要按摩通血，关福听话的很，每日都要给媳妇儿按上两回。 至于厨房的扫尾工作，他留下也抢不过骆泽，只好很是欣慰的上了楼去。 骆泽清洗完装卤味的锅碗瓢盆, 又清洗干净簸箕，等全都擦洗过后，又忙着把明日早上要交的一百斤卤味焯水炒糖色加到卤水锅里。 差不多每次他弄完的时候儿，翠儿也送饭来了，两人还能说上不少的话。等吃完饭, 翠儿也被送了回去, 骆泽便老实闩上门早些洗漱睡觉。 天渐渐黑了下来, 小铺子里的三人很快都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把匕首慢慢从厨房的后门缝里插了进来，也不知怎么拨的，那门闩几下便叫弄开了。 静悄悄的黑夜里，木门吱呀一声响的还是挺大的。领头的那个人头上挨了好几下，等停下来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敢继续在卤味后厨里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循着味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正揭了锅盖找配料包时，骆泽醒了。盖着锅盖的卤味是什么味道骆泽再清楚不过，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香。 他还没下床就摸了打火石，点了油灯，一撩帘子出来和那厨房的两瞬间打了个照面。 “你们是谁！” 骆泽声音太大，楼上的关福立刻也醒了过来，听楼板那吱呀吱呀的声音显然是已经起床下来了。 两个男人手里抓着一包料想都没想就往外跑，骆泽哪儿能就这么把人放了，立刻冲过去拦住两人。 “臭小子滚开！” “你们把东西给我放下！” 骆泽死死拽住两人的裤腰带往厨房里头拉，外头的关福也拦着两个人不让走。挤挤攘攘间也不知是哪一个动的刀，骆泽胳膊上瞬间就见了血。 “不想死的就给我松开！” “呵，你当小爷怕死呢？小爷我孤家寡人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有本事你往我心口上扎试试！” 骆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双腿夹着其中一人用力一绞将他绊倒在地，然后整个人顺势压上去死死勒住不放。 另一人则是和关福缠斗在了一起。 关福虽不会武，但一身的力气却不是吃素的，加上跟他纠缠的这人并没有携带武器，他很快就将人制服打晕了过去。 收拾完这个他又赶紧过去帮骆泽的忙，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他只能一边和骆泽说话一边判断位置。因为人已经被骆泽死死勒住，关福收拾起来就方便的多了，脱下衣裳把他手一绑刀一扔就没了威胁。 弄完这两人，关福骆泽都累的不轻，回到厨房将油灯一拿出来，关福几乎吓傻了。 这满地的血！！ “福，福子，福子叔儿，好像有点儿晕……” “诶！阿泽！” 关福慌慌张张将人弄到床上，撕开骆泽的衣裳一瞧，胳膊上好大一个刀口居然还在冒血。得止血才行！ 他赶紧跑去厨房拿刀直接将铁锅底刮了一圈，一大把的锅底灰全都被他撒在了骆泽的伤口上，然后撕了衣裳给他包扎起来。 “阿泽？能听见我说话不？” 关福叫了好几声，没有反应，他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想了想还是先出去把外面两人拖进了店里，拿了绳子给他们捆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才上楼和媳妇儿说了一声拿着灯去了对面儿找人。 一听店里闯了人，骆泽还被刀捅伤了，全家都给吓得不轻。几个人赶紧带了家里的伤药到了卤味店。 黎湘到店里的时候查看了下骆泽的伤势，发现他的血已经止住了。外面地上和他身上那么多血应该是缠斗的时候儿太过用力所至。 他这是失血过多晕的。掐掐人中试试，若是一直昏迷不醒，那就不妙了。黎湘使劲掐了骆泽人中两下，没见人醒。 “不行，得带他去找郎中才行。” 一听就是很严重的意思，关翠儿立时就哭了。 “别，别哭……” 骆泽一开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能醒就好，说明身体没太大问题。黎湘让他先好好休息着，自己则是去了厨房，仔细查看了地上的两人。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小舅舅所说的那个个子高高还有黑牙的，只有他身上有血，显然拿刀伤人的也是他。 “湘儿，这得报官才是。” 黎江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两人再拖出去暴打一顿。 “是要报官，等天亮吧。娘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睡，爹你也跟娘回去吧，咱店也得有人守着。” 关键是家里的全部家当都还在楼上，铺子里没个人黎湘实在不放心的很。 “那你和翠儿？” 黎湘看了表姐一眼，瞧出她是不想走的意思。 “我和表姐留在这儿吧，有小舅舅在呢。” 黎江不太放心，但家里的铺子也确实要人守着。 “行吧，那我跟你娘先回去了，你们一会儿要是没事儿也早些回去，休息休息。” “知道的爹。” 黎湘送走了爹娘，回头坐在厨房里瞧着地上两人发呆。这两人肯定是同行派来的没错，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陵安比较有名的食楼酒家有锦食堂，素味斋等五六家老牌子，应该不是吧，老牌子会这么没脑子？就这么上门来偷？ “小舅，他们跟你们打斗的时候有没有透露说自己是哪家的人？” “没有，就说了句不想死的就放开。” 关福一回想起方才那情形，心里头都还是有些心惊肉跳。阿泽那小子居然那般的有胆识，真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而且这小子受了伤也没喊个疼，死死拖住了另一个，不然自己不会那么轻松收拾掉前面那个。 好小子，是个男子汉。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骆泽，结果竟发现那小子居然一眼不错的在盯着自家闺女！ 关福心里对骆泽那暴涨的好感度瞬间折了一半下去。 这臭小子居然对自家翠儿动了心思！难怪他平日里在自己和媳妇儿面前勤快的很…… 媳妇儿还夸赞过他好多回，还说他是个能顾家的娃。 险些就叫他给糊弄过去了！ 不行不行，这家伙平时瞧着还可以，但绝对不是个好女婿人选。听说他爹娘都没了，兄弟姐妹也没有，只孤身一人在城里闯荡。 女儿若是跟了他，那得吃多少苦。 关福越想越远，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劲儿。 “翠儿，你上去瞧瞧你娘去，你娘也吓着了。” 关翠儿应了一声，担心的看了一眼骆泽才转身去了楼上，不过很快她又下来了。 “爹，娘说让你上去下。” 关福愣了下，瞬间想到媳妇儿会不会是受了惊吓，连忙转身上了楼。 “怎么了这是？” 他发现妻子的眼亮的惊人。 “当家的，哪天空了你回镇上打听打听阿泽，若是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咱们将翠儿许给阿泽吧？” “什么？！我不同意！” 关福要不是顾及着媳妇儿是个病人，他当场都想发火了。 “你在想啥呢，阿泽如今是个孤儿，无亲无友，无人帮衬。连个屋子都没有，怎么能将女儿嫁给他？？” 他觉得自己媳妇儿脑子大概有包。巧了，包氏也是这么想他的。 “孤儿怎么了？！上没有公婆压着，下没有妯娌欺负，进门就能管家，这日子不知道多舒坦。再说，他一月六百，翠儿一月也六百，努力攒个几年还会没有房子吗？” 温婉柔顺的包氏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丈夫说了句不太得体的话。 “你懂个屁！” 第69章 关福的脸不自觉得红了。 他想到了自己那一家子, 刻薄偏心又自私的娘，瞧不起女人的爹和大哥，好吃懒做的大嫂。媳妇儿嫁给自己，有公公婆婆又如何, 半生都没有痛快过。 只这一条, 便叫他没了底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只是你咋突然想起要把翠儿配给他呢？” 难不成就因为今晚骆泽那小子比较勇敢？？ “你说你这个当爹的, 一天都在想什么。女儿来来去去的, 你就没看出点儿什么？” 包氏打从第一日住进这卤味店就瞧出不对劲儿了。 骆泽是勤快, 但他勤快的过分体贴。他会早早起床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给自己和丈夫准备好热水, 重活儿累活儿也是抢着去干。怕自己在楼下坐的不舒服还会把他的枕头拿来给自己垫腰。 尤其是，女儿来送饭的时候。 他那眼里流露出来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 打从知道骆泽爹娘都过世后, 包氏便已经动了心思。她这半辈子吃苦就是在婆家，说句大不孝的话，她做梦都想没有公公婆婆。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翠儿现在会自己挣钱，多好的姑娘，凭啥要嫁到一大家子里去做牛做马。骆泽穷是穷了点儿, 但家庭简单没有累赘，简直再合心意不过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包氏发现女儿对骆泽也不是没有好感的。 “阿泽对咱翠儿有意，翠儿呢也有点儿那个意思。两孩子都愿意的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改明儿回镇上打听一下, 若是他所说当真的话, 到时候儿再来说说后面的事。” 关福：“……” 怎么感觉自己如今在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了。媳妇儿这是在跟自己商量吗？这分明就只是在通知自己而已嘛。 不过细想下, 媳妇儿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没有公婆妯娌未必就是件坏事, 大不了他日后赚的钱都给女儿，有娘家帮衬他们再自己努力些，日子怎么也坏不到哪儿去。 关福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从绝对不能嫁的态度变成了日后多帮衬就行。 夫妻两又小声的商量了几句后包氏便将丈夫撵了下楼。毕竟楼下还两个坏蛋在，两个姑娘家她也不放心。而且后门外边的血迹都还没有清理，等天亮被人看见那得多吓人。 这一晚两家人其实都没怎么睡好觉。 黎湘是在快天明的时候儿才忍不住趴在桌上睡了会儿，感觉才趴下去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表妹，醒醒。” 表姐一声一声叫，她也不好再继续睡了。睁开眼一看，正巧对上地上那人的眼神，吓了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地上两人都是醒着的，只不过被捆着，嘴里又塞了抹布，还算安全。 “表妹，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要去官衙了。” 一听要去官衙，地上两人立刻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呜呜呜的哼个不停。黎湘看都没看他们，接过粥碗勉强吃了半碗便准备回去叫上爹一起走。 结果路上正好碰上了早起出来吃面的师徒两。 “湘丫头，怎么瞧着没精打采的？” “没事，就昨晚上没睡好。” 黎湘上午没打算开门便提前和他说了一声。 “今天店里有些事要处理，上午就不开门了，你们别去门口等了，一会儿我让我爹把牌子挂出去。” 伍乘风下意识的想问出了什么事，要不要他帮忙，结果黎湘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柴镖头瞧着好笑，拿胳膊肘顶了顶小徒弟。 “怎么，你看上这小厨娘了？” “师父！胡说什么呢。她就是我邻家的一个妹妹，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好不容易在城里遇上她一家，瞧着亲切而已。” “是是是，妹妹，亲切，你说的都对。走吧，人家都说了，今日上午不开门。” 柴镖头不太重口腹之欲，好吃的就常吃，吃不着也无所谓。 “师父，咱再过河瞧瞧吧，说不定卤味有卖呢？” 难得能蹭师父的饭吃，怎么也要拔点毛下来。 柴镖头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跟着徒弟一起过了河，没想到还真有卤味卖。不过卖卤味的不是那小少年，而是一个小丫头。 伍乘风随口问了一句。 “骆泽呢？” 关翠儿转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的人，眼圈儿又红了。 “他受伤了，正养着呢。” “受伤了？很严重吗？” 一个卖卤肉的能受什么伤，难道是切肉的时候切到手了？ “就是手臂不小心伤到了，没什么事。” 关翠儿把他要的卤味切好用叶子包好系上递给他。 “三十二铜贝。” 柴镖头很自觉的付了钱，转身要拉徒弟走的时候却见他直接绕去了后门。 伍乘风想着自己好歹和骆泽打过架喝过酒，怎么也是有几分面子情的，来都来了，总是要看望一下再走。哪想敲开后厨门一看，里头露出两个大汉来。 瞧那捆绑的样子，和堵住的嘴，再联想到骆泽受了伤，所以这是闯进小偷了？！ 柴镖头神色微妙，指着地上其中一人道：“这人好生眼熟，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我这两日肯定见过的……” 关福一听立刻激动起来，催着柴镖头想想是在哪儿见过的人。 柴镖头越想便越是想不起来，突然听到徒弟提醒了一句。 “师父你这两日大半时间都在镖局，就前日中午和朱镖头他们出去吃了顿饭。” “是是是！吃了顿饭！在那个明桥后街的一家饭馆里吃的。这人我记得是个伙计……” 剩下的话他不用说，伍乘风也明白了。敢情这是同行过来偷卤味的方子来了。 无耻啊…… “柴镖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家饭馆的名子？” 关福想着多问些，一会儿姐夫过来带人，也好都告诉他们。不过柴镖头从来都是只管吃，哪会去看什么招牌，黎家小食还是因为徒弟才多记了两分。 “小舅舅，你先去忙吧，这两人交我们就行。” 黎湘点头和柴镖头打了招呼后，没有请他们进铺子的打算。现在里头正在做买卖，骆泽精神也不好，该是让他看郎中吃药静养。 正准备客气的把人撵走，就听到过道外传来两声马儿的哼哧声，很快两个衣着还算华丽的男人朝着后门儿走了过来。 柴镖头小声提醒道：“是那家饭馆儿的老板。” 那个男人一脸的假笑，见面先是将黎湘狠夸了一通，等夸到实在词穷了又见黎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才住了嘴。 “黎姑娘，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黎湘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她转身进厨房和小舅舅说了一声，出来时扯了扯伍乘风的袖子，小声邀请他和他师父到对面铺子里坐坐。 显然她是怕自家人镇不住场子，特地找他这两镖师过去压一压。伍乘风自然是想都没想就答应，拉着师父连拖带拽的给他也弄了过去。 有两镖师在铺子里着实叫人安心了不少，黎湘说话都有底气多了。 “不知二位这一大早的到我家铺子来干嘛的？” 领头的那个胖男人尴尬一笑，先是自我介绍了下。他两都姓林，是明桥后街林记的老板。 “我们来的目的，想来黎姑娘你也知道。我家那两伙计，天黑走错了路不小心走到了你家卤味店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黎湘的笑声打断了。 “抱歉啊，有点儿好笑。我家卤味店的后门是闩上的，怎么不小心就让人给开了呢，真是太不小心了。” 另一个男人脸色不太好看，是个易爆的脾气，他想发火却叫胖男人给压了回去。 “黎姑娘，这揪着不放就没意思了不是。咱们都是一行的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方一些这事儿就过去了，左右你们也没什么损失。” 听完他这话，黎湘脑子里瞬间蹦出了一个表情包。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一个当小偷的还有脸来上门摆谱儿。 “林老板，我觉着咱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您瞧我这还赶时间去衙门呢，要不你下午再过来？” 林有金哪里肯答应，真要报了官，就那两伙计肯定一吓就什么都说了，林记的名声就臭完了。 “黎姑娘，有事儿好商量嘛。你看现在你也没什么损失，不如我们酌情赔偿你一点钱？” 黎湘仿佛来了兴趣。 “哦？你们打算赔多少？” 胖男人看了看弟弟，先是竖了两根手指头，瞧见黎湘毫无波动的眼神时又默默的加了一根。 他们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儿，一日收益也才四百多，就黎家这铺子，关上半日顶多两百，三百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才三个银贝啊，不够。” “什么？！你抢钱啊三个银贝！！” 林有银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恨不得撕了黎湘。伍乘风也站了起来，顺带把师父也拉到了一旁。 姓林的两人这才注意到一直在旁边默默啃着卤味的竟是永明镖局的柴镖头！ “林老板，既是理亏那便听听人家苦主的要求，欺负姑娘家可是不成的。” 柴镖头说完便又坐了回去，继续啃他的猪尾巴。 黎湘也很给面子的主动开了口。 “你家两伙计夜闯我家卤味店，毁了我两锅卤水不说，还拿刀伤了我一个伙计，那血流的满地都是，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他的医药费，两锅卤水，岂止要三银贝，这我都还给你们往少了说的。要加上误工费至少得五银贝！” 林家两兄弟齐齐冒了身冷汗出来。 这可怎么赔啊…… 第70章 林家兄弟两就是舍不出得大钱买方子, 才想着从伙计手里去买，才想着去偷。现在方子不仅没拿到，还要倒贴钱出去，怎么想都是在剜他们的心。 “要不咱们还是报官解决吧, 这点儿损失我还是承担的起的。” 黎湘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林家兄弟也知道, 若是报了官, 不光店里名声臭了, 说不定还要再判他们赔钱, 绝对比现在更叫他们难受。 真是后悔, 派了那么蠢的两个人去偷方子。 “五，五银贝就五银贝！”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 林家兄弟两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不过我们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能不能先让我们把人先领回去。” “不成。” 对于这种无耻又无赖的人, 人一接走还会认账吗？反正黎湘对他们是没那个信任的。 “方才我瞧着林老板你们是坐着马车来的，想来回去拿趟钱也不累，左右我这铺子也不会跑，等上半日也无妨。” 林家兄弟：“……” 柴镖头貌似跟这丫头关系还不错，算了，这次认栽了。兄弟两没再说什么, 只黑着个脸出了门。 瞧见他们走远了，黎湘这才松了一口气，背上凉沁沁的出了不少汗。自家这病弱一堆，也就爹能撑点儿场面，她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若不是有柴镖头两人在这儿, 今日还真是没有那么顺利。 “四哥, 今日多谢你和柴镖头啦。” “小事, 就坐了一会儿。本来也是要到你店里来的。” 伍乘风一说这个, 黎湘顿时想起刚刚在外面遇上两人的时候他们是要来吃面。 “那我去给你们做碗面吃了再回去吧。” 今日休息半日的牌子已经挂出去了，黎湘也不打算收回来，这半日把家里好好整顿下，也让爹娘休息休息。 她去了厨房，伍乘风瞧见灶前没人便很自觉的跟进去坐下开始烧火，只留下柴镖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外头啃猪尾巴。 “啧，这小子还说不喜欢。唉……” 看戏吧。 黎湘给他们一人做了碗杂酱面，料放的足足的，等吃完将他们送走后才去和爹娘商量了之后的事情。 那林家兄弟再怎么不情愿，自家伙计还在人铺子里躺着，伤了人也是事实这没法抵赖，只能乖乖的把钱送到了黎湘手上，这才把人给领了回去。 这五个银贝黎湘一个都没扣全拿给了骆泽。 就凭他明明可以不管不顾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店铺里的财产，就值得这五个银贝。再说，那什么，等成亲的时候总不能手里太寒酸吧。 黎湘看破不说破，把钱给他后又请了郎中来开了药便暂时不管他了。他嘛，有的是人照顾。 “娘，今天家里休息半日，你在这儿陪陪舅母，我和爹出去办点事。” 关氏自然是没意见的，正好她早就想把冬衣做出来了，有弟媳妇一起帮忙也能做的更快些。 黎江一直到出门老远后才知道女儿是要带着自己去买人。他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了。 “湘儿，咱们就是普通百姓家，不兴那什么伺候人的一套。” 黎湘真是哭笑不得。 “爹……我买人是为了教徒弟，不是买回来当奴才的。你也看见了，咱家方子招人惦记，虽然来找我拜师的多，但那些人不知根也不知底我哪里敢收。万一教会了跑别家酒楼去，咱家就我和表姐两人能做菜，哪忙得过来。买回来的人就不一样了，卖身契在咱们自己手里，想走也走不了。等以后干久了，脾性都了解很不错的话，再给他销掉卖身契。” “这样啊……” 黎江心里头总算是没那么排斥了。但买人这种事儿，总是叫人心里不舒坦的。黎湘也不习惯，好好的人被拿来当作商品挑来拣去。 但眼下这个时代大环境就这样，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父女两来到了一家牙行前，它开在一个略有些偏僻的地方。若不是隔壁惠娘介绍，黎湘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找。 据她说这家牙行算是陵安城里最正规的了，里头买卖的男男女女来路都很正当，多是因家中实在贫困养活不了才卖身的乡下孩子，往上数三代户籍都有记录，买回去也不担心有什么麻烦。 当然，有正规的就有不正规的，不过那不在黎湘的考虑范围之内。 父女两一起进了院儿。 进门就瞧见有几个穿着补丁的少年在打扫，破是破了点，但人打理还算干净，面上也没有愁苦之色。这间牙行给她第一印象还不错。 “爹，等下你要是有看好的苗子记得和我说。” “这有啥好看的，勤快点儿脑子不笨就行。” 黎湘：“……” 行吧行吧，这个标准找就对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很快便有人来给他们带路到了前厅。一个很是面善的胖大叔接待的他们。 “不知二位是想买还是想租？” “嗯？？这人还能租？” “当然，每年农忙时都会有大量农庄来我们这儿租人的。平时也有租，大多都是建房铺路等等。听姑娘你这意思，你们是要买对吗？” 黎湘点点头。 “那姑娘想买什么样的？来填个单吧。” 说着那胖男人直接拿了份竹简给黎湘，怕她不识字还十分体贴的一行一行帮着念了一遍。 这东西简单来说，就和现代的调查表差不多。上面的问题都是各种选择，比如说你想买男的还是女的，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是要会做饭的还是要会做女红等等等等。总之填个表他们再根据你填的表去后面挑人。 黎湘真是好奇死了，这东西是哪个人想出来的，真是聪明的很。 她做完选择后，竹简很快就被人拿走了。 就在父女两等着人的功夫，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大声嚷嚷道：“大哥，今天的鱼该你吃了。” 这声音实在是有些熟悉，黎湘回头一看，还真是有些意外。 居然是大龙…… 那个被秦六爷拉去烧火被溅了一脸油的大龙，瞧瞧脸上的伤疤都还没好呢。原来这个胖大叔是他哥？ 父女两在这个地方瞧见他都觉得挺稀奇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大龙把手里的食盒往柜台上一放，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两道看他的目光。 “诶？是你们呐！” 大概是在黎家厨房的经历太过深刻，大龙几乎是一见这父女两便认出了他们。 “老二你认识？” 大龙点点头，突然低头拍拍食盒道：“主子这菜，就跟这小姑娘学的。” “……” “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啊，我还得回去忙活呢，这鱼交给你了。” 大龙同情的拍了拍大哥，转身去和黎湘父女打了招呼后才离开。这打了招呼的，人家态度都立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胖男人职业性的微笑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他重新坐到了父女两的对面自我介绍了一番后突然感叹道：“黎姑娘的大名真是久仰久仰了。” 黎湘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大龙经常在他哥面前说起自家的事？ 怎么可能…… “姑娘认识青芝吧。” “啊……认识。” 她明白了，只怕是大直女青芝和这人说过不少。真有意思，这圈子真小。 “嘿嘿~青芝她老和我说起你，她很喜欢你。” 一说青芝，这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荡漾，哪还有刚进门时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黎湘好想笑，但是忍住了。 没想到呀，青芝一天到晚守在夫人身边，居然还有时间和这么远的人聊八卦。 两人说着话间，后面已经挑好人回来了。院子里乌泱泱的站了起码有四十几人。因为黎湘没有限制性别，所以男的女的都有，来的不少。 “这是我们牙行所有符合你标准的人，丫头你自己挑挑。” 黎湘点点头，推着爹和自己一起去瞧。 她仔细观察着，从自己和爹一出来，知道自己将有可能是他们的新主人后，有一小半的人眼中流露出很抗拒的神色，低下头不想和自己有眼神接触。 瞧瞧自已和爹这一身的行头，普通农家打扮，买人回去肯定也是地里刨食的命。自然就有许多心气儿高的人不愿意了。 她把那些把不情愿都写在脸上的人都记了下来，回头一说立刻涮了下去。院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了二十来个。 “你们当中谁睡觉打呼噜的举个手。” 所有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的又有小半举了手，当然，他们也被涮了下去。 这是一个很无奈的事情。 毕竟买回去肯定是要住在楼下的，楼上楼下又不是那么的隔音，晚上谁睡觉打个呼噜那真的是会很难受。尤其是她这样觉轻的人，有个人在自己楼下打呼噜她绝对一晚上要醒好多次。 想想就有些让人抓狂，所以还是早早避免的好。 都涮下去后，院子里还剩下一共十五人，七男八女。黎湘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那对双胞胎姐妹。 她两样貌并不出众，主要是长的一模一样，外加个子高挑，才会格外的显得引人注意。 姐妹两人目光清澈，这是最叫黎湘喜欢的。 她走过去在姐妹两身边转了转，发现两个人手上有着不同程度的老茧，明显是两经常干活的人。 “爹，你怎么看？” 黎江摇摇头，看着一堆脸脑子直发晕。他这会儿连人脸都没记住几张呢。 “你自己好好看，爹没意见。” 说着他便退到了前厅里，一副不管事的模样。黎湘无奈只能自己接着看了。看完十几个人她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那对双胞胎，正准备过去详细的问一问突然冲出来一个姑娘，抓着她的手非常自信道：“姑娘你买我吧！我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别的事情也都可以。” 别的事情？ 黎湘顺着她那目光看到里头自家那还算长的硬朗的爹，脸顿时黑了。 什么跟什么呀！她以为自己是来干嘛的！ 第71章 黎湘心理非常不适, 直接去掰她的手。 大概是怕她生气，那姑娘倒也没挣扎什么，老老实实撒开了。不过手撒开了眼却是一直紧紧顶着黎湘和她爹。 之前她就偷听到管事说了，外头有一老爷家中只有独女, 想儿子都快想疯了。这次来是要买个妾回去的。 只要能被买回去, 再生个儿子, 那她可是比大夫人都要风光的人物! 别看这父女两穿的不怎么样, 但她坚信这些都是假扮出来的。毕竟若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哪会有这样的气度, 而且大管事还和她有说有笑。 总之不会错的！ 这姑娘盯着黎湘父女宛如盯着肥肉一般, 实在叫人不适，黎湘便和朱管事提了一句, 将她也给涮了下去。 “你想买那双胞胎姐妹两？” “嗯？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朱管事点点头，笑道：“你一共看了她两七次, 在她们身边也停留的最久。而且我想你潜意识里是不想买男人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黎湘愣了下神。 是这样吗？ 好像是的。 女子在这个时代地位本就不高，更别说被买卖的姑娘了。当时填那竹简的时候她真没想过到底要买男的还是女的，只想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徒弟。结果人来了，她却下意识的偏向了姑娘家。 “爹，咱就买那对姐妹吧？两个都会做饭，想来手是不笨的。” 黎江没有意见, 他转头问那朱管事姐妹两一共要花多少钱。 朱管事挥挥手让人将其他人带走只留下了外头的姐妹两，然后笑的很真诚道：“不贵，她们这是死契，二十银贝，最便宜的。” 二十银贝！！还不贵！！ 黎江眼前一黑, 只想拉着女儿转头就走。这是买徒弟吗, 这是买祖宗还差不多！人家收徒弟还有钱收, 女儿这还要先倒贴二十进去。 怎么想都觉着亏的慌。 而且这两人买回去, 吃喝拉撒都要管，衣服棉被各种通通都要买，越想就越是让人窒息。 “湘儿，太贵了这，要不别买了，回头咱上村子里收一个。” 黎湘也觉得二十银贝有些多，但这是死契啊，终身不能赎身的，除非主人去官府销契。两个姑娘家的一辈子呢，二十银贝，也不算太贵。 “爹，你先别心疼那两钱，有她们帮忙那二十早晚能赚回来的。朱管事，我能去和她们说几句话吗？” “自然是能的。” 黎江知道女儿这主意是不打算改了，只好心疼的捂着胸口坐到了一旁。 老天爷诶，那可是二十银贝…… 黎湘知道她爹心疼的要命，但这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嘛。等日后爹看到小徒弟的好处就会明白了。 她走到姐妹两面前，身高比人家矮了一个头，还得抬着头跟人讲话。 “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姐妹两互相看了眼，左边那个说她叫杏子是妹妹，右边那个说她叫桃子是姐姐，连个姓都没有。 “你们都会做饭对吗？” 姐妹两齐齐点头，都说做饭很小的时候儿就会在家做了。 “有没有什么比较拿手的？就是做的最好吃的。” 杏子说没有，桃子倒是点了头。 “我腌的菜干很好吃，鱼汤熬的也还行。” 黎湘以为的还行是很不错的意思，心里顿时有些满意了。主要是这两姑娘说话眼神从不躲闪，眼神清正。哪怕面对自己有些慌乱紧张，也还能认真思考回答问题。 表姐那样畏畏缩缩自己都能给她掰正，这两姑娘性子还算大方，教起来问题不大。 她很快做了决定，回到前厅准备付钱。 朱管事拿来了姐妹两的所有资料，里头包括了她们的原籍在哪里，三代户籍资料，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以及又被人买过几次，通通都有纪录。 黎江听着听着忍不住打断道：“七岁卖进来到现在她两都买卖过七八次了，就没在一家干长过，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黎湘也想知道。 如果只是两次三次她觉得无所谓，但买卖太多次了，她怕看走眼。 朱管事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她两吧，起先是被一家老爷买回去给自家女儿当丫头的，结果不到半年他女儿生了场水痘险些没熬下来，硬说是这两丫头克的就卖了回来。后来又进了一家当烧火丫头，结果年底一家子吃的上吐下泻说是她两不干净打了板子就又送回来了。另外几次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别人府里的事儿我不好说，但这两丫头在院儿里是真勤快，又老实，从不生事。” 黎湘差不多明白了。 前两三次兴许真是意外，但后来买的人心里有了疙瘩，所以府上有个什么不详的事情便会怪到两姑娘身上，也就使得她们的这个买卖经历越来越丰富。 克人这一说她是从来不信的，手脚干不干净这个只要回去观察上几日就知道了。天天一个厨房做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很快就能了解。 黎湘在爹那心痛到无法呼吸的目光下掏了二十银贝，买下了姐妹两个。 两个人进去，出来就是四个人了。 黎江心疼那二十银贝，脸色不说难看，却也不算温和，两姑娘只敢跟在黎湘的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爹，咱们去布坊里转转吧。” “我就知道！” 还得要去买床褥被子…… 黎湘被他这样子逗笑了，乐了好一会儿才去哄道：“爹，人我都买了，你就别再想那二十银贝了。最近铺子里好忙啊，我每天手都累的抬不起来。教会了徒弟好处可不小呢。” 一听女儿说累，黎江这才没那么心疼了。钱再好，那也没女儿的身体重要。 “只是咱们铺子后厨就那么大，苏娘子她们现在都是尽量在外面洗菜洗碗，你这多两徒弟，厨房挤得开么？” “挤不开就换大的！爹，你是不知道最近店里头的收益，晚上回去我给你好好说说，保证吓你一大跳。我可没打算一直窝在小铺子里，爹，你难道不想哪天咱家在城里也能有座酒楼吗？” 黎江不想吗，当然是想的！只是太遥远了，想要买的话大概要很长时间吧。他简单算过了，女儿手里最多也就五六十银贝，现在减掉二十也就一点点了，换铺子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吧，他没说什么丧气的话，倒是顺着女儿的意思鼓励了她一番。 梦想还是要有的，以自家现在这个情况，只要努力做下去，买酒楼是早晚的事儿，他不急。 父女两去了布坊买了一套新的褥子和棉被。这样黎湘和表姐盖的那套就能拿下来给桃子她们用了。 四个人回到铺子里的时候儿，一个人都没有。黎湘让两姑娘先把东西放到了楼下，然后让她们在厨房随便拿食材做一顿午饭出来。 桃子姐妹两开心的很，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始刷锅生火。她们原以为买下她两的主人是农户，以后每天都要到地里干活呢，结果没想到竟是个吃食铺子。打杂什么的那多轻松啊，尤其是主人家瞧着还挺和善。 “小姐，这……” “别别别，别叫小姐，我爹他们也别叫什么夫人老爷的，我家不兴那套啊。以后管我爹叫叔，管我娘叫婶儿，我呢，先叫名字阿湘吧。” 叫师父还太早了，她要先观察观察。 姐妹两听话的应了声是，转头问她面粉能不能用。 “这厨房里头只要有的你两都能用，做你们最拿手的吃食出来。尽量多做些，咱家现在九口人呢，做少了不够吃。” 黎湘难得清闲，站在一旁看着姐妹两忙活。 嗯，桃子刀功还不错，切的白菜丝像模像样的，瞧着她和了不少面絮，想来是想做面疙瘩汤。杏子嘛……嗯？？？她手劲儿倒是不小，但她切的那是什么鬼，这块大那块小，而且，厚薄度差的也太多了。 她刚刚说没什么拿手菜，黎湘还以为是谦虚，现在信了。 这么奇形怪状的胡萝卜，看她能做个什么菜出来。 桃子本着要在新主家露一手的想法，做起面疙瘩来那叫一个认真。小半盆的面一点点加上凉水很快就变成了絮状，她再拿出来切了两刀，切的比较小。 锅里水一开就放盐，下面疙瘩，加了不少切好的白菜丝，最后还抖着手磕了两个蛋。 白菜的清香闻着是挺舒服的，但黎湘不用尝就知道这锅疙瘩汤味道肯定是非常淡的。桃子大概是刚来这里还很拘束放不开，倒盐的时候儿生怕给倒多了，就一点点。半锅疙瘩汤呢，那点儿哪够。 而且，桃子她好像只识得盐和酱油醋，自己摆在灶台上的那些调味的瓶瓶罐罐她动都没有动。 “阿，阿湘。我的疙瘩汤做好了，我还会做鱼汤，只是厨房里好像没有鱼。” “没事，你先把疙瘩汤舀到陶盆里。” 一会儿她再炒两辣菜，配这清淡的疙瘩汤正好。 黎湘走到杏子身旁，看着她拿抹布准备去油罐子里沾时吓了一跳，赶紧给她拦了下来。 “你先不用做了。” 这两人得先培训培训才行。 她知道有些人家会用布去沾油抹锅里炒菜，那样省油。但在自家是绝对不可以的，尤其还是用抹布去沾。就算这抹布干净，那它也是抹布，怎么可以拿去沾油。 杏子在厨房卫生这一块儿意识太薄弱了，这可是做吃食的大忌啊。 黎湘瞬间想到姐妹两被卖的第二家，大过年上吐下泻的…… 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真的看走眼了吧？！ 第72章 “阿湘……你没事吧？” 瞧见黎湘面色不好, 姐妹两都十分忐忑，垂在手站在一旁仿佛等着受训。 “我没事，你们把锅洗下，火生起来, 我来炒菜。” 她们才刚到一个新的地方, 从前也没有接触过太多厨房里的东西, 会这样也不奇怪, 不懂的教会她们就是了。 简单的培训黎湘决定安排在傍晚打烊后, 这会得把午饭做出来, 吃完好开铺子。刚花了二十银贝，要赶紧赚钱才是。 她看了下厨房, 肉还有一些，芹菜也有不少, 直接切丝准备炒个芹菜肉丝。另外又兑了小半盆面糊，舀上一勺贴着铁锅绕一圈慢慢倒下去，摊了不少的面饼出来。 杏子烧着火只闻到了一阵阵的香，桃子在一旁打着下手，却是亲眼看着黎湘将一张张面饼摊出来的。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面食，叫她大开眼界。 不愧是做吃食的铺子, 会的花样就是多，手真巧…… “这些菜你们先端到外面桌子上去，我去叫我爹娘回来吃饭。” 黎湘一边交待一边往食盒里装饭菜。疙瘩汤直接舀了一陶罐带走，面馆拿了一半，芹菜肉丝也带了一半, 这些都是给小舅他们的。 她到卤味店的时候儿, 店前声音很是不错, 这个要大肠那个要猪头肉, 表姐忙的连个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表姐我来吧，你先去吃一口。” 黎湘接过了收银切卤味的活儿，招呼着小舅舅他们一起先把饭吃了。至于家里，爹和娘都先回去看着，出不了什么问题。 “小舅，那面饼是拿来卷菜吃的，要是觉得味儿不够就加点我带的那个虾酱。” 关翠儿动手能力快，很快卷好了两个，拿了一个给骆泽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干脆就端着碗在黎湘旁边吃起来。 “表妹，听姑父说你买了两人？” “嗯嗯，姐姐叫桃子，妹妹叫杏子，跟你差不多大，以后就住咱们楼下。现在她两什么都不会，以后表姐你也帮忙看着点，多教教她们。” 黎湘将手里切好的卤味包好递出去，却见外头那大娘眼睛直直的盯着表姐手里的卷饼。 “姑娘，你家这种吃食卖吗？” “这个啊？这个就几张皮，自家人吃的，不卖哈，不好意思啊大娘，来这是你要的猪头肉，一共十八铜贝。” 大娘很是遗憾的接过猪头肉，数了钱出来。 被她这一打岔，关翠儿心里想说的话都给忘了，只好大口吃着饼喝着疙瘩汤好吃完去接替表妹。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来买卤味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看上了关翠儿手上的面饼，都问了价钱想买。可惜，是人家自己吃的。 黎湘有那么瞬间都想做饼去卖了，不过脑子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虽说像煎饼面饼这些出来肯定会热卖，但做饼卖真的太费人力了。光是揉面就得一天揉到晚，一个成年的臂力卖不到半天就要手软。一天赚的钱其实也就和自家卖家常差不多。 所以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出现了一瞬便又沉寂了下去。 等关翠儿吃完饭，黎湘这才回了铺子也赶紧对付着吃一口。吃完还要和爹一起出去买菜回来，不然下午又只能做面食了。 其实黎家像饺子面条之类的吃食卖的还算不错，不过大多都是早上那会儿卖的多，中午晚上还是吃小炒的更多些。 要不黎湘怎么会想着带徒弟呢，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半个时辰后，父女两买好菜回来了，苏娘子两人也按时来了后厨，看到筐子里的菜立刻动手开始忙活起来。 桃子姐妹两也想跟着去择菜黎湘又把她们叫了回来。她手把手先教了杏子和面揉面，又让桃子去切葱姜蒜等配菜。 好在今日是带了她们两回来，不然下午厨房就自己一个人，可要累的不轻。 “湘儿，外头有个老爷子想见见你，你出来下。” “老爷子？” 黎湘立刻想到了那位蒙老爷子，走出去一瞧还真是。不过今日他不是跟护卫一起来的，而是另外带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爷子。 “湘丫头，你家这墙上挂的这些应该不是你全部的手艺吧？” 黎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墙上那二十来块食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学厨多年其实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会做多少菜，反正一天三道菜不重样的话，她感觉可以做几年去。 “墙上挂的这些都是些家常又不贵的菜。” “那就给我们来几道不家常的菜，丫头你可得替我争口气，我在这老东西面前夸了海口的，说你做的菜能香掉他的牙。” 黎湘：“……” 突然压力大增怎么肥事。 “蒙爷爷，那这位老爷子能吃辣吗？有没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放心，什么东西都能吃，而且可能吃辣了，比我还厉害，你只管做！” 有了蒙老爷子这话，黎湘心里也就有底了。回到厨房后先让苏娘子她们杀了鸡和鱼出来，趁她们忙活的时候自己又切了不少肉片。 鱼嘛她打算做个水煮鱼，蒙老爷子还没尝过，而且鱼肉软嫩也适合上了年纪的人。 至于那只鸡…… “杏子，把它的两条腿和两片胸脯肉切出来给我，其他的剁成小块。” “好的！” 她别的不太会做，剁鸡还是知道该怎么剁的，这使力气的活儿她最喜欢了。厨房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生猛的剁刀声。 黎湘瞧着剁出来的鸡块还挺合适的便没再盯她，转身将鸡腿肉划开取掉骨头。和鸡胸肉一起丢到了大骨头汤里让它们先煮着，另外把鸡块用料酒姜片盐腌制好，不过鸡块腌制的时候儿盐要多一点点，不然不容易入味。 这些腌制上了，她便先去将水煮鱼做了出来。 “桃子，柜子里第二层第三个罐子去拿出来，取一大碗干辣椒帮我切好。” “干辣椒我知道！” 桃子赶紧去开柜子拿，再不转身调整一下她怕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主家真是太会做菜了，炒的那什么东西香的要命，站在旁边只能闻只能看只能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水煮鱼很快端了出去，黎湘把锅让给杏子去刷自己则是换到了另外一口干净铁锅里开始烧油炸鸡块。中小火将鸡块炸熟透后锅里头的鸡块已经变成了黄色，捞出来隔一炷香再复炸一次，这样可以炸出多余油脂，让鸡块吃起来口感更酥。 等炸到变成了金黄色就可以彻底出锅准备拿去炒菜了。 她准备做的这道菜名叫辣子鸡，光听名就知道很辣。这是一道十分有名的川菜，黎湘最爱之一。 “桃子你过来看着，我做这菜都加了些什么东西记下来，一会儿我要考考你。” 这个要求…… 主家说的话，桃子只能照做。不过她认识的东西不多，只看到锅里油热了，黎湘丢了姜蒜花椒进去，还有一勺黑乎乎黏黏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炒出来的味道太香了。就在她下意识的想站近些仔细闻闻的时候儿，黎湘把那大半碗的干辣椒都倒了进去。 一股子辛辣之气瞬间在厨房弥漫开来。 桃子起初还觉着香，结果眼睛很快就睁不开了，整个人咳的不行，呛的难受。杏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她可以站在后门呼吸下新鲜空气。 瞧她们这狼狈的样子，黎湘只好让娘和姐妹两都出去避避，辣子鸡炒起来确实太辣了些，厨房通风又不好。但她自己好像都已经闻习惯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呛。 辣子鸡很快炒好了，最后撒上一点芝麻装盘，端了出去。这会儿大骨头汤里的鸡腿和鸡胸肉还没怎么熟呢，她便先做了滑肉汤。 滑肉就是腌制好的肉片裹上淀粉糊下锅煮熟后的肉，裹了淀粉糊的肉片煮熟后那是相当嫩滑，就算是瘦肉那也一点儿都不柴。 黎湘只加了一点花菜碎和芹菜叶增香，水开下完肉煮熟，加些基本的盐和虾粉便可以出锅。剩下的那道菜，她把肉捞起来做了凉拌鸡丝，做完就齐活了。 两个老爷子，这么些菜那绝对是够吃的。 她瞧瞧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发现两老爷子吃得连汗都出来了，眉眼间显然十分满意。 看着自己做的菜被人一口一口吃下肚，黎湘只觉得一身的疲累瞬间消失了大半。 “湘儿，三号桌要一份芹菜炒肉丝，一碗鲫鱼汤。” “知道啦！” 黎湘一边应一边刷锅开始继续忙活起来。 外头的蒙老爷子招招手，让护卫去给他和好友买了两坛子酒回来。吃一口辣子鸡，再喝一口酒，舒坦！ “就是要这样吃才对味儿。” 这么好吃的菜，就配着一碗干巴巴的粟米饭，吃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喝着酒他明白了，这碗饭就是多余的。 “怎么样，老于，我没骗你吧，这丫头做的饭食的确有过人之处，你那楼里的人不能比。” “的确美味。” 于老爷子夹起一片雪白嫩滑的鱼肉，怎么也想不通小丫头是怎么将它做得这样嫩滑的。还有那滑肉汤，尽管看得出是用瘦肉做的，但它吃起来的口感和柴柴的瘦肉真是完全不一样。 开酒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让他琢磨不透的菜。 黎小丫头在处理肉上绝对有她的独家秘诀，而且她这个烹饪的方式也是叫人新奇。说这盆水煮鱼是菜吧，它有汤，说他是汤吧，那上面一层红油又喝不进去。 “老东西，发什么呆呢？吃不吃？不吃我一个人吃完了。” 蒙老爷子一说话，于老爷子便回了神，立刻抢了好几块辣子鸡到碗里。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抢菜，老不羞。” “我……” 于老爷子咬着一块鸡肉，刚开了个口就感觉到口腔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吐出来一瞧，居然是颗牙！ 他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又没了一颗牙！ 蒙老爷子险些没把嘴里的酒喷出去，忍了又忍咽下去这才疯狂嘲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第73章 “老于我说你牙得香掉吧, 你还不信。” 于老爷子：“……” “胡咧咧什么呢，我这牙明明就是让鸡肉给硌下来的。” 心疼死他了，本来牙就不多，现在又少了一颗。 “哟, 听你这话, 你是要讹湘丫头啊。你那牙太不顶用了, 这盘辣子鸡还是给我一个人吃吧。” 蒙老爷子笑眯眯的将辣子鸡端到了自己面前, 刚夹了一块鸡, 盘子又被端了回去。 “我这是颗坏牙, 早就该掉了，剩下的不碍事。” 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跟个小孩子一样抢起菜来。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 水煮鱼的鱼吃完了，滑肉汤也吃得只剩小半碗, 辣子鸡不用说了，就剩了一盘子辣椒。 吃了那么多，又还喝了不少酒，蒙老爷子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只是脸上略微有些红晕。于老爷子就不行了，脸红的跟个猴儿屁股似的, 没有人扶自己都站不起来。 蒙老爷子又把黎湘叫了出来。 “湘丫头，今日我们来呢，一是为了尝尝你的手艺，二呢，是我这老兄弟有求于你, 不过他不中用喝醉了, 我就替他说了。” 黎湘有些为难, 店里客人还挺多的, 后厨那两姐妹又不顶用，她实在没有多余时间来谈事情。 “老板我的饺子呢？怎么这么慢啊？” “老板我的汤呢？” 一桌一桌的催着菜，蒙老爷子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找丫头说话有多不合适。于是打消了要谈事情的念头，问起了桌上几道菜的价钱。 “你这忙着我就不打扰了，还是等明儿他自己酒醒了来找你说吧。” 黎湘松了一口气，立刻报了菜价，收了钱把老爷子送出去后赶紧回了厨房包饺子煮汤忙活起来。 半日下来累也还是累，唯一叫她舒心的是姐妹两并不愚钝。杏子只要和她说了准确的比例，她和的面不会出一点差错，揉的还特别筋道。桃子一下午在旁边瞧着已经能帮她简单的处理各种配菜，切丝切块切片，都很合她心意。 晚上一家子简单的吃了点粟米粥后，黎江便陪着妻子去了卤味店看望骆泽顺便把关翠儿接回来。黎湘则是简单的开始给姐妹两培训起来。 先是讲厨房卫生，重中之重。 “从明天起，你们两的头发必须全都梳上去。要么就辫成我这样的辫子，总之额前不要飘着头发。还有指甲不可留得太长，进厨房前一定要把手洗干净。特别提醒一句，上完茅房必须洗手，不管大小。” 黎湘板着脸，说得严肃，桃子姐妹两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立刻乖乖点头表示记下了。 “刚刚说的那是个人卫生，一定要记住，我会每天检查的。” “明白！” “呐，现在说说厨房的卫生。” 黎湘走到橱柜前，打开了柜门。 “这里面存放的各种香料调料和酱料罐子，不管你们取了哪一样，都得原位放回去，不能搞乱顺序。也不能把灶台或是其他地方的油渍水渍带进来。橱柜里要保持绝对的干燥。” “嗯嗯！” “同理的，桌案上的这些东西也是一样，用完就放回原位。忙起来的话可能有些顾不上，但只要一有空就整理台面，习惯了的话日后做事你下意识的就不会搞乱东西了。” 黎湘突然看向杏子，笑道：“还有一件事啊，炒菜锅里绝对不能用抹布去抹，有专门刷锅的竹刷和丝瓜瓤。” 杏子脸有些热，想到先前自己拿抹布准备沾油的事情。 “另外，这个刀板，切过辣椒一定要洗过再切菜，有些人不能吃辣。总之呢，咱们厨房就这么大点儿，其实要注意的也就这么多，别的我就先不说了，你们先把我今日说的话记住，其他的咱们慢慢来学。” 黎湘将厨房交给她们，让她们去收拾，自己则是去楼上将旧的被褥都拿了下来。 眼下家里就这条件，只能让她们两睡桌子上。等以后家里换铺子了，再想法子给她们个房间吧。 女孩子还是要住的私密一点才好。 弄完这些楼下她就没管了，直接去了楼上房间数她的小钱钱。如今她有两个钱罐子，一个装银贝，一个装铜贝。 银的不用数里面还有七十五枚，中午走的时候儿她才拿走三十。铜的装的满满的她还没来得及去换，正好现在数了串起来。 “一，二三……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千。” 一千串成一串，黎湘数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所有铜贝都串好了。 一共有十二串零四百铜贝，要不是今日买人还花了二十，家里的存钱早就过百了，想想还是心疼的。 黎湘把自己身上剩下的九个银贝放回罐子里，铜贝也都放了回去，等明日让爹拿出去换银贝回来。 刚放好就听到表姐她们回来了。 楼下桃子姐妹两性子比她想象的要大方多了，她听到桃子在问爹娘要不要热水，又和表姐打了招呼。 目前看来，这姐妹两还是不错的。 “表妹，这是今日卤味点的收益，你看下。” 黎湘接过表姐拿上一来的钱袋，数了下有三百多的铜贝，还算不错，早上买的那些货卖完的确是这个数儿。 倒不是她不相信表姐和骆泽，只是她喜欢账面清楚一点，所以每日都要算账，点钱。 收好钱后，黎湘又躺回了床上，衬着脑袋小声问：“表姐，你觉得桃子姐妹两怎么样？” “她们？” 关翠儿回想了一下答道：“还不错吧，瞧着不是事儿多的。” “那骆泽呢？” “嗯？？？” 这转向一下转的太大，关翠儿都愣了。反应过来表妹问的是什么意思后，面上顿时染了红，答非所问的回道:“他挺好的，郎中下午又去了一趟，给他换了药。说是只要不动受伤的那只手就没有大碍了。下午他都能起床了，只是坐着在旁边算账收钱的话没关系的。” “哦~~~” 黎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盯着表姐看。关翠儿又恼又羞，直接上床去挠她痒痒，姐妹两在床上很是闹腾了一会儿，直到外间响起关氏的问话声两人才消停下来。 “表姐，说真的，骆泽喜欢你，看得出来吧？” 关翠儿仰躺在床上叹了一声。 “看得出来又怎么样呢，我跟他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也嫌弃他父母双亡啊？”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觉着，家里现在这样子，不适合去想那些。我娘的病一个月要吃好多钱的药呢，郎中都说了，这个治疗是很缓慢的，短时间不可能突然痊愈。” 关翠儿算过，自己和爹两个人一月各有六百工钱，抓药就得去掉一大半，再加上房租，所剩无几。而且家里还没房子，就两块沙地，若是离开城里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就这条件，哪有资格去想其他的。 黎湘想到小舅母的病，和自家娘差不多，都是要长期吃药花钱，对表姐一家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压力。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左右表姐现在还小，十八再成亲也不晚吧？两年后黎湘有信心自家的铺子肯定能够再上一层楼，到时候儿把表姐的工钱涨上去，她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姐妹两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这话题，安安静静的睡到了早上。 黎湘一直觉着自己忘了什么，一直到金花又来了她才想起来，昨日金花好像都没来过。 “阿湘，快快快，给我包点那个馄饨，还有酸萝卜也再抓一罐。” “怎么了这是，急成这样。” “你先包……” 金花催着黎湘赶紧动手，都不用她说自己先去抓了条鱼给外面的苏娘子杀，然后主动刮起了鱼肉糜。 “我家小姐最近吃你做的饭食都好好的，一直都没有再吐过。昨天勉强也吃了点府上炖的滋补品。但今日一早吃那个蛋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昏天黑地的吐起来，吐的脸都白了。找来郎中一瞧，说是动了胎气，吓得我赶紧就来找你了。阿湘，要不你去我们府上当厨娘嘛，一个月工钱你随便开，只要能叫我家小姐吃的舒坦。” 又来了，这金花每次来都要念叨这事儿。 “我要是去当厨娘了，那我这铺子怎么办呀。你家小姐愿意吃我的菜那你就过来买嘛，反正我是不会去做什么厨娘的。” “害，你个死脑筋，有钱都不知道挣。” 金花麻利的刮完肉糜拿去给了黎湘，黎湘也不遮不挡，就当着她的面调馅儿，包馄饨也教给了她。 “这小馄饨啊，也不一定就非得包鱼肉，猪肉也是可的啊。没事儿你让你们后厨调调馅儿，直接包了直接煮就行。” “你说的轻巧，那后厨的都是一群蠢笨之人。” 要不然也不会至今都没有一个人能做出让小姐吃了不吐的食物。 “这些馄饨我拿走了啊，午时我再过来，你记得帮我做些酸辣口的饭菜。” “知道啦。” 黎湘收了五十铜贝，感叹了一声财大气粗，正要回厨房去就瞧见了从巷子口出来过来的于老爷子。 啊……对，昨日蒙老爷子说过，这于老爷子找自己有事相求。 求啥？ “黎湘小丫头，这会儿有时间说会儿话吗？”、 “有的，您这边儿请。” 今日表姐回来了，厨房里松快了很多，她出来说个话还是可以的。 “于爷爷，不知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丫头，你知道每年腊八，官府都会在城中发放腊八粥吗？” 黎湘摇摇头，她才刚穿过来几个月，原身也只是个在江上讨生活的小渔娘，城里的事她哪知道。 于老爷子见她不明白，索性解释了一番。 原来每年腊八，官府都是会在城中各处发方腊八粥的。当然官府不可能自己熬煮那么多的腊八粥出来，所以都会交给陵安城中的大酒楼去做。不管是谁家承办，这都是非常大的光荣，也能让自家的酒楼增加更多的知名度。 可每年只有两家能得到这个承办资格，而于老爷子一手创立的锦食堂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得过这个资格。 “再这么下去，我的锦食堂就要彻底没落下去了。” “所以，我能帮什么忙呢？” 黎湘一头雾水。 “十日后，在东华酒楼有个小小的试菜大会，所有拥有承办资格的酒楼都要准备三道菜式，由知州大人亲尝，最后选出两家来承办腊八节的活动。我想请姑娘你代表我锦食堂去参加这次试菜大会。” 话说到这儿，黎湘算是明白了。 定是那蒙老爷子向这于老爷子推荐的自己，然后还带他来尝了自己的手艺。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您呢？” 代表锦食堂参加什么试菜大会，黎家小食又沾不到一点光，还会得罪一些人，耽误一日买卖。哪怕是他给自己钱呢，她也觉得没甚必要。 第74章 于老爷子被黎湘问得差点找不到自己谈话的节奏。 “当然, 只要黎湘丫头你愿意帮这个忙的话，我肯定会付一笔让你满意的酬劳。” 黎湘摇摇头，丝毫没有心动。 一笔满意的酬劳无非就是几十一百的银贝，自家一两月就能赚到。去帮他参加个试菜大会, 若是真得了资格, 那毫无疑问的就会把别人给挤下去。谁知道那被挤下去的是人是鬼呢。 万一和那林记一样, 卑鄙又自私, 简直就是自找麻烦。才来一个林记, 就伤了一个伙计, 要再来，她哪里赌得起。 无论那于老爷子怎么说, 黎湘都没有同意要去帮他，于老爷子也只能悻悻离开了。 他乘着马车直接去了好友如今的宅子里。 “咦？瞧你这面色, 黎湘那丫头没应你？” “嗯……” 于锦堂闷闷不乐的拿过桌上的酒坛子，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不管我怎么说，她就不愿意。问她原因吧，她只说是舍不下店里的买卖。可我开的价钱都到两百银贝了，抵她铺子半年收益了吧，这也不答应。” “那她定是有别的缘由了……” 蒙辽夹了筷子猪头肉, 细细品了品其中滋味。 “但眼下，能帮你拿到承办权的，还真是只有她。黎湘小丫头的手艺着实不凡，这么些年我吃过的菜里也只有王宫里的御厨能和她相较。” “我也知道她手艺好啊！可是她不答应嘛！” 于锦堂连喝了两杯酒，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将目光盯向了好友。 “老蒙, 不如你再去帮我劝劝？你跟她认识的久, 兴许她能给你这个面子呢？” “那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就一糟老头子，不过在人家铺子里吃过几顿饭食而已。说实话，我和她爹说的话都比和她说的多。你啊，该想想她究竟是为什么不答应，从源头上去解决问题。” 蒙辽明白好友对锦食堂的执着，说是这么说，傍晚还是去了趟黎家小食。因着他去的很晚，铺子里的客人其实已经很少了，黎湘也能抽出时间和他说说话。 “蒙爷爷，你不会是来当说客的吧？” “你这丫头，话说的这么白，我倒是不好兜圈子了。” 蒙辽笑过便认真起来。 “丫头，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代替锦食堂去参加那个试菜大会？” 黎湘还是那套老说词。 “因为不想耽误店铺里的生意啊，我家这店才刚开一个多月呢，昨日又休息了半日，老这么关多影响客源呐。” “没说实话。” 蒙辽多会看人，一眼就瞧出这丫头是在敷衍自己。 “只需要去做三道菜就能赚到两百银贝，我不信丫头你不动心。” 黎湘点点头，没有否认。 “当然心动了，那么多的钱。可是有的钱拿着烫手呀。” 为了让两老爷子彻底死心，她把林记的事儿告诉了蒙老爷子。 “蒙爷爷，我们家呢，就是一个小乡村出来讨生活的老实人。一日赚着点小钱踏踏实实就好。试菜大会我若是去了，真帮着拿下了承办权，那被刷下去的人家能乐意啊？”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蒙辽顿时大笑了两声。 “丫头，别的兴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你担心的这个事儿啊，我能给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类似的事情。” 他的眼神坚定又有力量，黎湘差那么一丢丢就要信了。 “蒙爷爷，这事可不好开玩笑。” “怎么能是玩笑呢，我说的真的。” 蒙辽没有直接亮出身份，只是让自己的护卫进了铺子，直言若是黎湘肯答应的话，立刻便让自己的护卫日夜守在她家外头保护她全家。 黎湘：“……” “怎么？还有哪些地方不满？你都说出来听听。” 蒙辽预感即将成功，立刻乘胜追击。黎湘还真有那么点心动了。毕竟蒙老爷子身份不凡，有他保证，自家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并不是锦食堂的人，这样去参加被发现了，官府不会怪罪吗。” 这回换蒙老爷子有些发懵了。 是嘛，人家规定是那样规定的，要是都能请外援，那还不全乱了套？不行他得回去和老家伙好好问清楚。 蒙辽来去匆匆，连口吃的都没来得及品尝就走了。 黎湘一脸无奈，把这事儿和爹娘表姐都提了一嘴。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全家的反对。 代表锦食堂去参加那么大赛倒好说，可这大赛是要由知州大人亲自尝菜挑选的，女儿的手艺那么出众，定然会中选，这要被有心人查出来往知州面前一放…… “钱咱可以慢慢赚，这事儿风险太高了，不行。” 黎湘点点头，决定听爹娘的，下次若是那蒙老爷子再来了，就拒绝他。 “喂！老板呢？！死哪儿去了？” 外头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黎湘一听见就开始起鸡皮疙瘩。 居然是乔婶儿的声音！ 一家子面面相觑，都不想出去招待她。这人太事儿了，若是知道自家在城里开了铺子，绝对会回去大肆宣扬一番。尤其是会和关家众人说些有的没的，清净的日子就会没了。 “桃子，你去，去问她要点什么吃的，要是面呢就接，要是小炒之类的就说快打烊已经买完了。” 桃子点点头，立刻撩开帘子出去了。黎湘一家跟做贼一样，靠在墙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二位客官请问要吃点什么？” 乔氏没好气的白了桃子一眼，不耐烦道：“我又不识字，墙上的东西我看不懂，反正来最便宜的。” 桃子脸上笑容未变，立刻应了声好。 黎湘转头示意表姐附耳过来，小声和她说了一句，关翠儿立刻去切了一坨面开始拉扯起来。 最便宜的店里就素面了，做起来快，一会儿就能打发走外头那两人。 “桃子，跟着那大婶一起来的，是男是女？” 不等桃子回答呢，众人就听到铺子里有姑娘叫了一声娘。这不用说了，是乔氏和她那宝贝女儿小美。也是，乔氏也不像是个会舍得带别人来吃东西的人。 “娘，咱们还要忍多久啊，天天受这气不如住村子里呢！” “你急什么？她现在是仗着她肚子里的那坨肉才敢在我面前嚣张，你等她肚子那坨肉落地试试，看我不弄死她。你啊，也是没出息，没事去拿她东西做什么？！眼皮子就那么浅啊你！” 乔氏也是憋了许久的气，训起女儿来没完没了，把厨房里的黎湘笑得不行。 这乔婶儿还好意思骂伍小美眼皮子浅，也不知道是谁在村子见菜就薅，鸡蛋鸭蛋不知道偷了多少。 她女儿这是完美的继承了她的衣钵呀。 诶？对了，听她们这话是进城住了，所以……和那伍大奎的娇妾对上了？！ 刺激！！ “娘，要不咱们还是回村里去吧？在村子里好歹每日还能吃个鸡蛋，你瞧瞧现在，连个鸡蛋影子都没有。好吃的好喝的全都在她院子里。咱们不光没得吃，还要干活，这不成了她的丫鬟了嘛！我不乐意！” “不乐意给我憋着！忍着！总之是不能回村里的！” 乔氏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当初弟弟回去的时候儿她还特地让弟弟去村子里宣传了一通，说自己以后就是城里人了，要住在城里。这才多久，回去还不被笑死。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像是被扒光了衣裳一样难堪。 “你想想，回了村里你能许个什么人家。在这里，又能许个什么人家。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在这儿受他两的气？再说，要吃鸡蛋还不容易。” 乔氏财大气粗的朝厨房喊了一句。 “面里卧两个蛋！” 桃子赶紧应了一声，立刻拿了两鸡蛋给关翠儿。 外头母女两又开始嘀嘀咕咕抱怨开了，简直就跟听小说似的，那剧情不是一般的跌宕起伏。 关氏听完简直神清气爽，胸中郁气都少了许多。早些年受了乔氏那么多气，如今可算是叫她心理平衡了。 那伍大奎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怎么说呢，乔氏也好不到哪儿去，到底是一家人。 “两碗素面好啦！” 桃子把两碗面端到着桌上，鲜香的面条立刻堵上了两人的嘴。也不知是饿了多久，整个铺子都能听到她们疯狂嗦面的声音。 她们不说话，黎湘也没什么兴趣听墙角了，干脆和表姐一起准备晚饭。桃子在外头坐着招呼客人，杏子则是把剩下没洗干净的碗都清洗了。 黎江陪着媳妇儿坐在灶前，小声的说着伍大奎这人不地道。怎么说都是发妻，现在居然沦落成这样。一个小妾居然能压在大夫人头上，实在有些不知所谓。而那一向泼辣的乔氏居然就这么乖乖认命了，也是稀奇。 后厨里安安静静的，乔氏突然一阵尿急，赶紧问了桃子茅房位置。茅房就在后厨不远的地方，桃子一指乔氏便直接大步走过去掀了帘子。 “诶！！你不能进！！” 桃子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乔氏听见了不能进，不过那又怎么样。茅房从后厨过去多近，她又不是傻子还要从前面绕一圈。 她非常坚定的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正在忙活的五个人。 咦？那个切菜的怎么有点像湘丫头？诶？那个烧火的两人怎么有点像自家对门儿那短命鬼两口子？ 乔氏两条腿仿佛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去。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使劲掐了脸蛋一把后反应过来是真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她，她刚刚和女儿在外头说的话，里头听不见吧？？ 第75章 黎湘一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门口的人,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原以为这乔氏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结果没想到她居然一转身回了铺子，拉上女儿就跑。 “娘你干什么啊！我的蛋！！” 桃子一见她们要跑，立刻跑过去抓住两人的裤腰带, 让她们付钱。乔氏生怕厨房里的人追了出来, 立刻丢了铜贝到地上, 带着女儿跑了。 “奇了怪了, 面也没吃完就跑。” 桃子把铜贝拿到厨房里交给了黎湘, 好奇问道：“阿湘, 她怎么刚掀个帘子掉头就跑啊，你们认识吗？” “她啊, 大概是面子挂不住吧。” 黎湘笑了笑，将钱收到钱袋里。 这下倒不担心乔氏会回去乱说什么话了, 她啊，都不敢回村里。生怕让人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今日叫自家听见了她说的那些话，估计她都恨不得找个缝钻到地下去。 自家可是她从前最瞧不起的人家，那滋味够她难受好久了。 “不说她了，去看看外面客人吃完没有，吃完就收拾收拾关门吧。” 黎湘话音刚落, 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打雷了……” 这还是黎湘穿越过来后，头一次听到打雷的声音，有打雷会不会下雨呢？ 一炷香后，天空开始落下豆大般的雨滴，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黎家小食关了店门, 关了窗子, 一家子都在楼下呆着。 黎江把桌子都擦干净后拼在一起给媳妇儿铺料子裁衣裳, 黎湘和关翠儿则是在厨房里教桃子姐妹两各种面皮的制法, 包法。 正好包出来了，一会儿煮好当晚饭吃。 “呐，跟着我一样，用这两根手指捏着包子皮的边儿，拇指不要动，食指向前捏褶子，像这样，一开始慢不要紧，练熟了就快了。” 黎湘示范着包了一个包子，然后去纠正桃子的手法。她和表姐一人带一个，可不知道为啥，杏子包这些东西学的又快又好，桃子么，就略微要手拙一些，起码要教个十几回才能摸到点门道。 正教着呢，后门被拍响了。 “翠儿，开开门。” 骆泽的声音！ 关翠儿赶紧起身去打开了门，一边开一边念叨。 “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干什么？你手上的伤不能遇水的！” 骆泽取下蓑衣挂在门后讨好一笑道：“没淋着呢，这不穿着蓑衣么。我是，我是过来送今日收益的。” 黎湘接过钱袋，笑着调侃了一句。 “什么送钱袋啊，明明是怕有人下着雨去送饭淋着了。” 骆泽嘿嘿笑了笑，弄得关翠儿怪不好意思的。她去倒了热水过来，又找了块干净的备用抹布给骆泽擦了擦身上的水。 “手上伤口有没有淋到啊？” “没有没有，好着呢。” 骆泽把受伤的手凑到灯光附近，看得真真的一点水滴都没有关翠儿才放下心来。 “那你坐着等会儿，我们很快就包好了。” 黎湘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来。就他两这样子，说是没戏谁信呐。 她很有眼色的带着桃子去刷锅蒸包子煮饺子，杏子则是被她叫过来烧火。两个人一天就这么一会儿能见上一面，怎么能不给机会呢。 晚上临睡前黎湘把钱都给了爹，让他明日出去记得换成银贝。那满满的一大罐子惊得黎江怎么睡都睡不着了。 这才到城里两个月呢，就赚了这么些钱，真实吗？ 他两个月前还在为了媳妇儿几百铜贝的药钱发愁，现在，一天何止赚几百铜贝，有种做梦的感觉。难道真是祖宗显灵了？ 也不知是因为日有所思，还是夜有所想，这一晚他竟梦到了自己的太爷爷，那穿着那打扮和女儿之前形容的老神仙真是一模一样。 醒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再没有之前揣揣不安不的心态。定是太爷爷心疼自己才借机指点了女儿，让她有了一身手艺。 来年祭祖的时候儿一定要给先辈们多多供奉才是。 “爹，你起来了没有？今日雨大，得早些出去采买。” “来了来了！” 黎江赶紧穿好衣裳下楼，这雨下了一晚上居然丝毫没有变小，还是这么大，迎面打在脸上，还怪疼的。 这天气，出来卖菜的定是不多，集市那边有遮篷的位置就那么十来个，卖菜的不定能占几个呢，得赶紧出去才是。 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穿上蓑衣推着板车出了门。不过他前脚才刚走，后脚就有菜贩子上门来了。 “黎姑娘，平日你们家总在我这儿买菜，买的也多，我想着今日下雨不能出摊了就来问问你们还要不要，要的话我这立刻就回去给你们拔。” 黎湘很少去买菜不认这老伯，关翠儿却熟的很。 “咱家的大蒜苗和葱姜之类都是在这老伯摊子上买的，你还夸过那大蒜苗呢。” 这么一说黎湘就知道了。他家的大蒜苗的确不错，叶长且宽香味浓郁还不带虫眼黄叶，拿到现代绝对是品质上优的绿色蔬菜。 “老伯，今日雨大，我们要的应该不是很多，葱和蒜苗大概各十五斤左右就可以了，你家远吗？远的话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不远不远，保证半个时辰后给你们送过来。” 三十斤呢，也不是个小数目，辛苦这一趟今日也算是有进项了。老伯得了准确的数儿立刻转身消失在了雨中。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的很低，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黎湘穿好蓑衣去了趟卤味店，正好遇上白家来拉卤味。不管今日生意怎么样，昨个儿他们定钱都给了，自然是要来拉货的。 她和小舅舅说了一声，今日会少买些下水，少做一些。若是卖完的早，便早些打烊休息。 回去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自家巷道口停了辆马车，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又是于老爷子又来了。 黎湘心里有点烦，按理说蒙于两位老爷子都是经事的人，这么大年纪也该明白强人所难有多让人反感了，怎么还就一而再再儿三的找上门呢。有这功夫找自己，还不如去花点时间去找别的厨子。 她心里不高兴，面上便也带了几分烦躁，进屋后瞧见一屋子的人，整个人都愣了。 于老爷子，蒙老爷子，护卫几名，还有一位身穿官衙服饰的人。 这是干什么？ “蒙爷爷，你们这是？” “湘丫头，你昨个不是问我，若是代替锦食堂去参加试菜大会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吗？我一回去就和老于商量了，你来听听他的意思如何？” 黎湘点点头，坐了过去。 于锦堂直接拿了份契简放到她面前。 “丫头，你先看看。” 大大的契字，看得黎湘心肝儿扑通直跳。她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份她无法拒绝的契约。 “特聘我为锦食堂的三掌柜为期十年……享锦食堂一成净利？！” 这…… 做为锦食堂的三掌柜，的确有资格代表它去参加试菜大会。 可一成净利……如此大方？ 这个承办权真有那么重要吗？ “是，一成净利。这里还有一份契，丫头你看看。” 黎湘：“……” 两份契，一份是聘自己的，另一份，看得她直接愣了。竟是一份对自己的保障契约。保证不限制自己的自由，不用上工不用做菜，只要试菜大会做出来的三道菜能另锦食堂获得承办权便即刻生效。若不能，则聘约作废。 大意就是说，只要自已做的菜能叫锦食堂得到承办权，那日后自己便是锦食堂的挂名三掌柜，自家的铺子不会有任何影响，每年还能白得一成分红。 别看锦食堂这几年不太红火，可那也是家大酒楼，一成的分红也不少，而且，是十年的分红呢。 黎湘看完，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于老爷子这份诚意是够够的，看得出他对这个承办权的势在必得。他的态度也可以，并没有因为自己拒绝而恼羞成怒使小手段，人品也还算不错。 “怎么样？黎丫头，这两分契你若是看不懂我可以念给你听。” 黎湘拿着契简，咬了咬唇，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于爷爷，我爹去买菜了，能不能等他回来了，我们一家商量下再给您回复？” 她现在脑子有些乱，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分析再做决定。 “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们来的早，还没有吃早饭，不知道能不能劳烦丫头你帮我们煮碗面吃。” “当然可以，这就去做，你们稍座啊。” 黎湘抱着两份契简去了后厨，关翠儿已经拿出了面盆开始和面，谁也没有去询问她对契约的看法。关氏就更不用说了，在她心里，只要女儿丈夫觉得对的事就可以做，她自己的意见不重要。 很快关翠儿做的面都端了出去，里头吃着面的功夫，黎江也推着板车回来了。推回来的板车有一个大大的坑位，想来是买的猪肉已经送到卤味店去。 黎湘和桃子姐妹两赶紧帮着把车上的菜肉都搬进了厨房里，落下的水很快让门口变得泥泞起来，滑溜溜的十分不安全。黎江又冒着雨出去在河道边扒了些碎石回来铺上。 等忙完了，才说起了正事。 黎江不识字，他看不懂契但听懂了女儿的意思。一个挂名三掌柜，十年一成红利，怎么说都是好事儿啊。 “这么好的事儿，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啊？” 黎湘摇摇头。 除了要做三道菜之外，再没有别的要求了。 “那就签！但是得加上若是没有获得承办权，他锦食堂不能为难你。” 老父亲嘛，总是怕女儿受欺负的。 第76章 黎湘心里暖暖的, 她把自家爹的意思一说，于老爷子想都没想就让旁边穿着官衙服饰的男人新加了一条到契约里。 双方看过没什么问题后，这才签下各自的名字。 “丫头，现下你可是我锦食堂的三掌柜了, 得空记得去认认门儿, 不能叫人说你一个三掌柜, 连我们酒楼在哪儿都不知道。” 于锦堂得了契约, 眉间的褶皱都少了许多, 说话也轻松起来。黎湘自然是连连点头, 答应一有空就过去瞧瞧。 送走了两位老爷子后，一家子围在一起看着两份契简爱不释手。只要能帮锦食堂拿到承办权, 那这就是十年的铁饭碗呐，怎会有人不喜欢。 黎江两口子对女儿的手艺那是绝对的信任, 根本没想过会拿不下承办权。关翠儿就更夸张了，在她心里表妹的手艺无人能够超越，说她是仙女都不为过。 只是区区一个试菜大会，小意思。 黎湘压力山大。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总觉着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那是合同踩坑的时候。 她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起来点了灯, 把契约翻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十年分红…… 也就是说，自己这个挂名三掌柜要做十年。 啊！她明白了！ 今年她帮忙参加了试菜大会，那明年呢，作为三掌柜难道能不帮忙吗？毕竟自己还吃着红利，肯定是要帮酒楼更上一层才能得到更多红利呀。 好家伙, 两份契约保十年的承办权, 不愧是□□湖。 她就说嘛, 十年红利哪有那么好吃。 十年, 这十年她一定会有自己的酒楼，那自家酒楼若是想要承办资格呢？突然发现有点坑啊。 黎湘只有一个，所以若是日后自家酒楼想要获得承办权的话，只能表姐上，或者徒弟上。、 她们的手艺得抓紧练起来了。 “啧，老奸巨猾。” 黎湘将契约放了回去，这回心里踏实了，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外头还在下着雨，不过天已经没有昨日那么昏暗了，大概明后日就能停雨了吧。 “表妹，下了雨，突然就冷起来了，今日穿那件姑姑新做的棉衣吧，要厚实些。” 黎湘把手伸出被窝，那冷气嗖嗖直往里头钻，呼口气也是自带仙气儿。 “真降温了啊……” 这种天气窝在被窝里最舒服了，可是她还要下楼开张做生意。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一觉睡到自然醒，想不起床就不起床的日子呐。 “起床起床！” 越拖就越是不想动了。 黎湘一把掀开被子，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她一个哆嗦，赶紧抓过床头的衣裳穿上。 娘新做的棉衣就是暖和，刚套上背上立刻就不冷了。她看了下，表姐今日也穿了新衣裳，都是娘这几日和小舅母一起赶的工。她们自己的新衣倒是没怎么做。就是让她们做，也总是舍不得。 去给她们买成衣的话……会被娘念叨死的。 黎湘琢磨着给娘添衣的事情，下楼也没注意脚下楼梯湿滑，走到半道儿脚一滑顿时失去平衡咕咚滚了下去。还好穿着蓑衣，身上没摔着，但她的脚一路滚下去刮的不轻，疼的她连碰都不敢去碰。 “表妹！！” “湘儿！” 听到动静的众人出来一看都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把人给扶到了铺子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那么高呢，摔下来可怎么好！哪里摔着了呀？” 关氏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伸着手却不敢去碰女儿。众人瞧着黎湘那疼的呲牙咧嘴的样子也都不敢去碰她，默契的分着工端热水的端热水，拿布巾的拿布巾。 “娘，你别担心，我没事儿。你看我穿着这么厚的蓑衣呢，里头的棉衣也厚。就是摔下来的时候腿刮到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黎湘白着一张脸，疼的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怎么能不叫人担心。黎江二话不说穿了蓑衣出去请郎中，关翠儿便顺势将门锁了，三个姑娘一人扶着黎湘一人将她裙子撩上去查看伤口。 关氏拿着帕子，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片险些晕过去，半条裤子都红了！ “姑姑你先别上火，表妹这是皮肉伤，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几个人围着黎湘的腿把刮烂的裤子先剪了一截，把伤口边缘的血迹都简单的擦了擦，弄干净了瞧着便也没那么恐怖了。只是血还在一直渗，谁也不敢去动伤口。 一直到郎中请回来后开了药，又拿药粉处理了下，才将伤口包扎起来。 黎湘这会儿小腿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别说炒菜了，连站起来都费力。都不用她说，黎江就把外头墙上食牌下了大半。 “今日便只做面食就是，湘儿你也别逞强，安安心心先把伤养好。” “我……” 好疼，动一下伤口便钻心的疼。黎湘只能放弃，乖乖听话。只是叫她一个人在楼上躺着那是不可能的，那她得憋死。 关氏真是拿她没法子，只能让她跟自己坐在一块儿看着自己烧火。 伍乘风循例来吃早餐的时候儿正听到铺子里新招的伙计正跟里头的客人解释着少了大半食牌的原因。 “我们家会做小炒的厨娘受了点伤，暂时没法炒菜，今日只供应面食，希望各位客官稍稍体谅。” 一听受伤，伍乘风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出了铺子绕到了后厨敲了门进去。 “婶儿，我刚在外头听到湘丫头受伤了，她怎么了？” “她啊，早上不知想什么呢，下楼没踩好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好在下着雨穿了蓑衣才没出什么大事，就是腿被刮伤了。” 一旁的黎湘尴尬的笑了笑，连说没什么事。 伍乘风瞧着她那疼的僵硬的表情明显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心里大概也有个数儿了。他也没多问，就在厨房里头稍微坐了会儿便回了镖局。 一回镖局便翻箱倒柜起来。 他记得有次和镖局的师兄们练武，不小心伤的挺厉害，朱镖头当时给了他一瓶伤药。那瓶药治伤效果只比普通伤药好一点，但止疼是真的厉害。他当时那么疼，抹了药后疼痛感直接少了大半，后来叫同屋的大刘给借了去，还回来的时候他放哪儿了来着？ 伍乘风翻遍了整个床铺都没找到，只好去了操练场把大刘给拉了出来。 “大刘我那瓶药呢？” “啥药？” “就那个黑瓶的，抹了伤口没那么痛的药。” 大刘恍然大悟，一把扯开了前襟笑道：“都在这儿了，还新鲜着呢。刚刚跟李子练习的时候儿打疯了，不知道锤到了哪儿疼的很，就用了。咋了，兄弟你要？” “废话，不用找你问什么。” 伍乘风轻踹了他一脚，转身去了朱镖头那儿，询问了药的名字后，直接去了药房重新买了瓶新的。 买了药正高兴的往黎家走呢，他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为什么听到湘丫头受伤了会那么紧张？ 他一个舍不得买新衣裳的人，刚刚居然眼都不眨的花了六百铜贝买了这瓶伤药，还一点儿都没难受？ 伍乘风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本还坦坦荡荡的心不知怎么就开始虚了。 大江叔他们夫妇对自己是真的好，湘丫头也好，他怎么可以对一个小丫头动了心思，这叫他以后怎么去黎家铺子见人呐。 这药…… 伍乘风叹了一声，转头回了镖局硬生生将这瓶新药抠出一半，做成了旧的。他拿到黎家铺子的时候儿只说是自己之前用剩下的，黎湘也没多想，听说止疼效果很好等他一走迫不及待就用上了。 药里头应该加了薄荷，抹上去凉沁沁的，已经开始红肿的伤口立刻舒缓了不少。但她开始头晕了，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发炎发热，这里的医药条件真的是没法和现代相比。 “娘，我有点头晕，想上楼躺会儿。你们等下记得来看看我。” 听着像是在撒娇一样，关氏想都没想就应了。她把丈夫叫进了后厨，让他把女儿先背到楼上去。 “姑姑，那伍乘风，对表妹是不是……” 关氏愣了下，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应该，不能吧？ “大老远的出门儿回来会给表妹带礼物，这一听到受伤了又赶紧回去拿了药。姑姑你觉着呢？” “是，是吗？” 关氏仔细思量起这两月四娃和自家的来往，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他和湘儿还真算是挺般配的。 湘儿过几日便十四了，都是能说亲的年纪，四娃也差不多该娶亲了。他现下和伍家断了亲，自由自在，也不必担心女儿嫁得离家太远照看不到。 诶……好像上头还没有婆母压着，也没有妯娌添堵，竟是越想越觉得合适了。 第77章 半个时辰后, 关氏惦记着女儿说的话，抽空上楼去看了女儿一眼。在门口瞧着睡得挺香，可一走进去就能发现女儿的脸色变得格外红润，仿佛抹了胭脂一样。 她心里咯噔一下, 立刻上前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虽不是滚烫, 却也绝对不是正常温度。 发热了！ 关氏慌慌张张的下了楼, 和厨房里的人说了一声便自己批着蓑衣去请郎中了。 厨房里缺了谁都不可以, 只有她的活儿是最清闲最不用人的。关氏自己也知道郎中在哪里, 也能不麻烦别人就还是自己去吧。 城里的路可比乡下好走多了，大路都是用石板铺就, 小心些走倒也摔不着。 关氏还是请的之前给女儿看腿伤的郎中，特地和他说了女儿已经开始发热, 那郎中带好了药上楼一诊脉，立刻便拿了药给关氏去煎。 许是城里的郎中用的药好，一副汤药下去不到半个时辰黎湘的热便退了。只是也奇怪，热退了，人却一直都不醒。 郎中一天之内跑了好几趟，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 一点用的没有。倒把关氏两口子给心疼的不行。 “姑姑，不如我去趟书肆，请柳夫人想想办法，找个好点儿的郎中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关氏都差点儿忘了女儿还有这么个交好的人物。 虽然她不知道陵安柳家到底有多富, 但柳夫人认识的郎中肯定比她请来的这两个靠谱的多。 关翠儿不敢耽搁立刻一路小跑去了书肆, 正赶上青芝准备关门。 “青芝姑娘, 等等！” “你是……” 青芝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直到关翠儿走到屋檐下摘了斗笠才看清了样子。 “翠儿，你怎么来了？湘丫头呢？” “青芝姑娘，我表妹她今日摔伤了，发热后一直昏睡不醒。找了两个郎中看了也没有什么效果。所以，所以只好来打扰柳夫人，想问问夫人有没有熟识的医术高明的郎中。” 一听黎湘生了病，青芝心里不免也担忧起来，连忙上楼和夫人说了一声。 “昏睡不醒？青芝你去趟秋漓苑，将秋老送过去好好给湘丫头瞧瞧。” 柳娇虽然也挺担心的，但这么大的雨她实在不大愿意出门。 青芝很快离开了，她一个人脚程快，所以并没有带着关翠儿一起。 黎家众人得知柳家夫人已经命人去请郎中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床上的人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都挤在屋子里啊？” “湘儿！你醒了！” 都快六个时辰了，谢天谢地她总算是醒了过来。所有人顿时又感觉有了主心骨，踏实多了。 关翠儿倒了点水递过去。 “你啊，发个热就叫不醒了，一睡就是五六个时辰怪的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睡了五六个时辰？” 黎湘支起窗户，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一时也被吓到了。她怎么会睡这么长时间还叫不醒？ 身上除了腿还有些疼，其他地方…… 她摸了摸胸口，总觉得有些闷闷的。 “娘你别担心了，我没事儿，大概就是累着了。等下我再喝点药，明儿肯定就好全了。” 关氏听了这话，放心了不少。正擦着泪呢，突然想到之前翠儿好像去柳夫人那儿请了人。 这就尴尬了。 “当家的，那柳夫人派的人估摸着快要到了，你下去迎一迎，顺道跟人好好解释解释。” “行，那我下去了，湘儿你好好照看着。” 黎湘一头雾水。 “怎么还有柳夫人的事儿？” “还不是担心你给急的，娘也没办法，想着柳夫人家大业大，认识的郎中医术肯定不错，这才让翠儿去找了柳夫人。只是，翠儿刚回来，你就醒了。” 关氏回想起来还是后怕，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 “湘儿，日后别那么拼了。赚的少点就少点，够花用就行，别把自己累着了，娘经不起吓。” 黎湘知道，大哥失踪了，兴许已经没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娘你放心，我知道了。”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急匆匆的驶来，停在了黎家小食门口。 “哎呦我这一身老骨头都要叫你给颠散了，青丫头，你这是公报私仇。” “老爷子，您这可是冤枉我了。人家病人正等着瞧呢，当然是要快些赶过来。我也是听夫人吩咐嘛。” 青芝撩开车帘，扶着秋老下了车。 “你说的病人就住这儿啊？这也太破了，哪像是夫人的朋友。” 秋老一边嫌弃，一边提着裙裾踩着比较干净的地方进了黎家。 “臭毛病真多。” 青芝收了伞，跟进去就听见屋子里的人在说黎湘醒了。 秋老倒也没恼，只说醒了就好。 “不过老夫还是得去瞧瞧，总得让我和夫人有个交待。” 黎江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将人请到了楼上。 “青芝姐姐！” 黎湘一瞧见人便甜甜的叫了一声，青芝想笑来着，碍于身旁跟着秋老，只好忍了下去。 “夫人知道你病了，特地让我去请了秋老来给你瞧瞧，老实坐着。” “哦……” 黎湘乖乖坐好朝秋老道了谢。 “老头子我呀也是听命于夫人，小丫头你要谢就谢夫人吧。来，把手伸出来。” 秋老一上手搭脉，神情立刻正经起来，加上那一头花白的头发，莫名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黎湘一点儿都不紧张。不过是腿上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热，现在热退了，只要再吃几副药等伤口结痂就好。 谁知那秋老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镇定到慢慢紧皱了眉头，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了一下。 他就坐在黎湘对面，他的神色黎湘瞧的清清楚楚，弄得她心惶惶的。 难道自己真有什么病？ “丫头，你除了腿上的伤疼痛之外，身上别处有没有哪儿难受？” 黎湘这下倒是没有瞒着了，老实和秋老说了心口老是闷闷的，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秋老点点头，从自己随身的箱子里取了根银针出来，直接扎了黎湘的食指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个小白瓶儿出来接了指尖血，还是挨个儿扎的。 十个手指头全扎了一遍，黎湘忍不住问道：“秋老，我是得了什么病吗？要血做什么？” “自然有它的用处。你的病，好治，一会儿开了药连服七日药到病除。” 他只说好治，却不说是什么病，连青芝问他都不肯说。收拾好东西后，又要求看一看黎家人的厨房。 “楼上那丫头平时和你们吃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所有人都点点头回答道：“自然是一样的，天天都是如此。” “那碗筷呢？” 说到碗筷，关氏直接打开了橱柜拿出了一个深棕色木制的雕花碗。大家用的几乎都是陶碗，可她也不知怎么一眼就相中了这个，说是很有古董的范儿。 关氏听不明白女儿的话，只不过女儿喜欢也就随她去了。 “湘儿平日里吃饭都是用这副碗筷，店家说是用楸木制的，价钱也便宜，可惜就这一个。” 秋老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又倒了些水进去查看，心里有了底。 “这碗我拿走了，诊金就不必给了。” 他给青芝使了个眼色，青芝也不好当面再问他什么。一直鳖到回去的路上，才问了他。 “秋老，你拿人家碗做什么？湘丫头的病很严重吗？” “不严重，我说的是实话，只要连服七日我配的药，保管药到病除。” “那她到底是什么病啊？神秘兮兮的，她们一家都被你弄得担心死了。” 青芝自己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她那不是病，是中毒了。只不过平时看不太出来，今日发热催发了毒性才昏迷了几个时辰。” “就这个碗？” 秋老拿着碗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青芝好奇的仔细打量了下他手上的雕花碗，越看越觉得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碗我瞧着好眼熟啊……” “眼熟就对了，送我去秦六那儿，我有事要和他说。” 青芝：“……” 臭老头儿，说话老是说半截，可急死人了。 一直到下车，秋老都没有再说过什么。他拿着碗，脸色肃穆，直接去了秦六的书房里。 “秋老？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给你看样东西，呐，瞧瞧。” 他把那碗往桌子上一放。 “怎么样，眼熟吗？” 秦六脸色大变，骤然起身拿过碗仔细打量道：“这碗是哪儿来的？不是已经被人烧了？” “应当是和当初那一只同一根木制出来的，今日我去瞧那黎家小姑娘，她的脉象和当初柳老爷子的脉实在太像，只是她乃轻症，身体底子也好，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黎家？可知这碗是从哪儿买来的？” 秋老摇摇头。 “这个就要你自己去查了。当初碗被烧了，采买的人也死了，这么多年也查不出个头绪。现在又有一只这样的碗，查起来应该要容易的多吧。我老头子没什么本事，这种事还是你去操心，我走了。”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秦六赶紧叫住了他，欲言又止道：“夫人那儿……” “行行行，我知道，会编个好借口的。” 秋老不耐烦的关上门背着手走了。 书房里的秦六拿着桌上的碗，眼神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当年柳老爷子撑着病体给自己和娇娇办了婚礼，之后就再也起不得身。自己和娇娇陪在床前，无数次端着这个碗给老爷子喂药，如何能不熟悉。 这回总该让他查到点儿什么了吧。 第78章 其实当年柳老爷子是真的生了病, 秋老亲自诊过脉，确定只要好好吃药疗养便能痊愈。结果后来却是越病越厉害。等秋老处理完平州的家事后再赶回来时，柳老爷子已经是弥留状态，药石无救了。 老爷子中毒的这事儿因着当年证据被销毁, 断了线索一直也没有查出个头绪, 所以秦六也一直没有和夫人提前, 免得叫她跟着难受。 但夫人可以不说, 柳淮之却不能不告诉。毕竟如今他才是柳家家主, 柳老爷子对他也是最为疼爱。他现在都已经成家了, 有些事也该叫他知晓。 第二天一早秦六独自去了柳宅，带着那个雕花碗。 “姑父, 你是说这碗有毒，阿爷是被毒死的？！” 柳淮之拿着那碗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他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但这个碗一直出现在阿爷房中他还是有印象的。若是碗有毒，那就难怪阿爷好不起来了。 “这碗不是你阿爷的那只，他那只早就让人烧毁了，不然也不会拖到如今都没查出背后之人。” “姑父你当真不知道是谁？” 秦六：“……” 果然孩子大了，就不好糊弄了。 “心里有猜想也没有用, 得有证据。” 柳淮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气不过。 “当年阿爷病重，他们两每每去看望时总是会叫我给阿爷喂水，如今想来真是狼心狗肺。” 可惜他们没料到阿爷早在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儿便已经请府衙的大人做了见证，一个铺子也没给他们留。 “姑父, 这碗是从哪儿来的, 云珠那儿有两个查探的好手, 我让她去说一声, 保证很快就会有线索。” “淮哥儿，你可想好了，他们到底是你爹娘。这事儿由我和你姑母出面会比较好。” “想好了，他们是我爹娘，那阿爷呢，也是他们的爹啊。怎就如此狠心？若最后查出证据真是他两所为，我会直接报官，绝不留情。” 柳淮之本就对他们没什么感情，现在又知道疼爱自己的阿爷是被毒死的，心中怒火直烧，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后便直接回了后院。 “怎么了这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火气。” “云珠……” 还好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柳淮之抱着夫人沉默了好久，金云珠也没有催促他，只安慰的拍着他的背，十分体贴。 “方才姑夫来找我了，他跟我说阿爷当初是中了毒身体虚弱受不住才离世的。” 金云珠大惊。 “中的什么毒？谁下的毒？？” “秋老说是一种名叫夕阳的毒，中毒者会宛如夕阳一般，逐渐虚弱直到死亡。下毒的人，九成是祖宅里的那两个。” “天呐……太可怕了。” 从小生活在福窝窝里的金云珠简直无法想象居然会有人下毒谋害自己的亲爹，不怕遭天打雷劈的吗？？ “那姑父怎么说？你们打算怎么做？” “姑父那边找到了点新的线索，本来是想自已查的，不过我想着金鱼和金书两人的本事，就把这事儿给揽了下来。姑父这么些年手里的人和姑母都合在了一起，真要查点什么，姑母那儿就很容易被惊动了。” 金云珠点点头，没有什么意见。 “那我等下和金鱼兄妹两说一声，一定尽全力去查探。可是，淮之，要真查出他们是毒杀阿爷的凶手，那你怎么办？” 柳淮之想了想，搂紧了她。 “那就报官，让官府去惩治他们。另外……若真是他们下的手，我毕竟是他们的儿子，柳家这些产业我想都还给姑姑。云珠你……” “你怕我不愿意啊？那有什么，我相信你。就算没有柳家的产业，你也能独自做出一番事业。再说了，不还有我嘛，本小姐可以养你啊。” 金云珠嘻嘻哈哈的，瞬间冲淡了凝重的气氛。柳淮之的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金鱼和金书是金家打小就培养出来的好手，他们很快被派了出去顺着卖碗的铺子一路追查。当然，第一个被查的就是黎湘，买碗的铺子也是从黎家口里问出来的。 黎湘心里毛毛的，昨个儿那秋老诊着脉就变了脸，也不说是什么病，开了一堆药，喝一口险些没齁死她。要不是他说七日就能好，黎湘还真以为是得了什么绝症。 心情还没缓过来呢，又来了两个护卫，听到是姓金她差不多就知道是那柳少夫人的人了。那两人板着个脸将一个碗翻来覆去的问了个仔细，显然那不是个普通的碗。 难道自己的病和那碗有关系？ “表妹，今日雨停了，客人应该会多些，一会儿我就不上来陪你说话了。你好好养着，别操心那么多了。” “知道啦，我就在这上面看看书简，正好把后面的字学了。” 关翠儿点点头，拿上吃剩的饭碗下了楼。 黎湘哪有心情去看什么书简，她现在满心都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和那碗又有什么关系。因为那碗自家又会不会惹上什么祸事。 这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儿。 她偷偷的把脚挪到地板上，扶着墙站起来感受了下。其实都不怎么疼了。也就当时摔下去刮破的那会儿疼的厉害，弄了药又休息了一晚上，现在痛感很小，走慢点没什么问题。 不过让爹娘看到肯定要挨骂，黎湘叹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湘丫头，我能进来吗？” 屋外传来了伍乘风的声音，正愁没人说话呢，黎湘立刻邀请他进了屋。 “昨天给你那药好用吗？今天还疼不疼？” “好用好用，抹了凉凉的立时就舒服多了。今天都能站起来慢走的，只是我娘不许，非要我在楼上养着。” 黎湘指了个凳子让他坐下。 “四哥你早饭吃过了吗？” “吃，吃过了，我今天来是刚找到另外一瓶药，拿过来给你用。” 伍乘风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他抠出来的那另外一半药拿给了黎湘。 “不用了，四哥你留着自己用吧，你昨天拿来的才用一小半呢。” 黎湘不肯收，伍乘风就直接放桌上了。 “没事，这个我也不常用，放柜子里不找都忘了。它主要是止疼，我们训练受伤买的都是治伤的药。” 若是大刘在这儿听见这话，定是要好好笑话他一番。治伤的药虽好，却是远不及止疼治伤一体的药膏的。 黎湘哪儿知道这些，人家一番好意送她，正好还是她需要的，厚着脸皮收呗。 “四哥，这药多少钱一瓶啊？” 伍乘风心一凉，连瓶药都要跟他见外。 “不贵……很便宜。而且，这也不是我买的，是镖局里头发的。” “镖局还会给你们发伤药啊？” 真人性化…… 黎湘想着以前他在家挨打连顿热饭都吃不上，现在好了，进了镖局对他来说还真是件好事。 “对了四哥，你知道……那个，乔婶儿她们。” 伍乘风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 “你说她们啊，我知道，早就进城了。也就是在村子里威武的很，一进城就不行了，被个小妾压在头上。他们现在和我没什么关系，以后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 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这样说会不会显得他很冷血？ “对，以后跟他们没关系了。你可别被他们发现在镖局里头做事。” 黎湘对伍家那一大家子都没什么好感。 伍乘风看出来了，她对伍大奎他们没什么好感，对自己倒是有，但也只是同情居多，丝毫没有半分心动。 这叫他很是挫败。 回到镖局也提不起劲儿来。 “小伍子，这垂头丧气的，怎么，人家姑娘拒绝你了？” “说什么呢，我就是送个药，你别胡说。” 伍乘风翻过身，不打算理人。大刘难得找到个话头子调侃，哪里肯放过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床边。 “肯定是你说话不好听，人家姑娘才不喜欢你。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儿，估计见了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 伍乘风默默坐了起来。 “你很懂？” “那是自然。” 大刘得意洋洋。 “那你怎么还没媳妇儿？” “那是我眼光高，还没找到合适的。” 伍乘风白了他一眼，重新躺回了床上。一个连个媳妇儿都没有的人，出的主意肯定不靠谱。真听他的话去瞎搞，说不定才是真没希望，自己才没那么傻呢。 湘丫头还小，大江叔儿肯定没那么快给她定亲。骆泽仿佛是对湘丫头的表姐动了心思，倒不用担心他。 黎家小食里剩下的都是些女子，只要自己常去，机会还是很大的。 当然，前提是要常去。 一个时辰后，当伍乘风听到师父接了单任务的时候，心都凉了。 第79章 “师父, 你接的哪儿的单啊，出门要多久？” 柴镖头笑了笑，拍拍徒弟的肩膀，只回了个很模糊的答案。 “接的单挺近的, 这几日好好表现哦, 选不上别哭。” 伍乘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选不上为啥要哭, 就为了点钱？ 神神秘秘的…… 转眼便过了两日, 黎湘的腿已经不怎么疼了, 但长时间的久站郎中还是不建议。所以今日铺子里仍旧是关翠儿和桃子姐妹两负责做面食。生意略有些清闲， 这一连躺了几日, 今日黎湘实在是憋不住了，偷偷和表姐说了一声便溜了出去。 她现在可是锦食堂的三掌柜呢, 得去认认门儿才是。毕竟是老牌子，她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位置。 啧啧，居然在中心城里面，太有钱了。 黎湘瞧着路太远了，腿也不能走那么长，干脆花了五铜贝坐了筏子进去。一进去便受了不小的惊吓。 中心城的房子不是木制便是石头砌成的, 泥砖房子几乎都看不见。一眼望过去，实在是赏心悦目。 而且里面行人衣着打扮比起外围的老百姓要好很多。黎湘真是庆幸穿了娘做的新衣裳，不然走在人群中就太显眼了。 “姑娘，长前路到了。” 黎湘应了一声，赶紧下了筏子。顺着石梯走上去, 旁边一整条街道都摆满了摊子, 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好多东西她都没在外头见过。 “姑娘来看看梳子吧……” “姑娘来看看香囊, 精致又芳香~” “姑娘要不要买副耳饰？瞧瞧这些样式有没有喜欢的？” 商贩们都很是热情, 黎湘真是‘举步维艰’。这些小玩意儿真是漂亮好看的紧，她真是忍了又忍才保全了钱袋子。 “新鲜出炉的栗子糕嘞~” “独家秘制的鲜花饼哟~” “多子多福的大红石榴！来瞧一瞧，看一看~” 躲过了各种小玩意儿的黎湘没躲过那街上一阵阵的食物香气。她看了几家，最后花了五铜贝，买了两块鲜花饼。 这鲜花饼不是现代那种酥皮，而是用黍米粉和了面将鲜花调了馅儿包起来后蒸熟的。这天气一放凉便有些硬了，说饼也可以。 黎湘咬了一口，清雅香甜，一时竟分不出是什么花来。看了眼里头的花馅儿后才认出是木槿花。 木槿花营养价值挺高的，这店家还真不简单。而且这饼做的味道很是不错，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黎湘三两口吃完了一块，吃另一块的时候儿眼都亮了。这是块桂花馅儿的！ 若说刚刚那木槿花能打七十分的话，这块桂花的便要打上九十五了。桂香浓郁又不甜腻，吃完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五个铜贝真的值！ 这个时代的人们只是因为铁锅刚盛行不久所以于炒菜上不够水平，但其他方面，像蒸食汤类等等，还是不能小觑的。 黎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尝尝锦食堂的招牌菜是什么了。 她走快了几步坚定的不去瞧那些路边的摊子，直接到了锦食堂的门口。 好家伙，三层高的大酒楼，气势挺足的。 “姑娘里面请！” 门口的小二也还不错，她这一身算是挺简朴的他眼里也没有嫌弃，标准的笑脸相迎。 可里面嘛，就…… 很空荡，食客寥寥无几。自家那几个吃面的客人都比他家多。 “姑娘想吃点什么？” 黎湘看了看墙上的食牌，还挺多的。 “你们家的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面露难色。 “姑娘，实不相瞒，本店做招牌菜的厨子出了点儿意外暂时不能上工。现在厨房里能做的都在墙上了，您挑挑？” “行吧，那给我来个竹荪鸽子汤，坛子肉，小蘑菇炖鸡。” “好嘞！姑娘您稍等！” 小二很快跑去了后厨，黎湘这才认真的打量起了整座酒楼。一楼大概有三十来个位置，但在坐的只有三个人，二楼三楼她看不见，但冷冷清清的也不见得有什么人。 首先就这冷清的样子，就不吸引客人了。 方才她要不是看见挂的锦食堂的招牌，瞧见里面那没人气儿的样子，她也不会进的。 难怪于老爷子这般着急的要拿下腊八的承办权，看见这酒楼里的样子她就明白了。 正打量着酒楼呢突然听到小二又十分热情的迎了出去。 “柳少爷您里边儿请！我家老爷已经在二楼恭候多时了。” 柳少爷？ 黎湘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正好瞧见了刚进门的那两人。领头的必是柳少爷无疑了，那一身墨色稠袍，铺面而来的冷光感，黎湘都替他感觉冷。 这么冷的天穿这个不冻吗？ 话说这柳家少爷长得还挺不错，浓眉大眼，脸上一直挂着笑，叫人一看便心生好感。他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娇生惯养小少爷的那种奶气，硬朗的很。怎么说呢，有种现代兵哥哥的气质，非常不错。 主要还是他长的面善，黎湘瞧了觉得挺的亲切的，这人合眼缘。 “淮之我可算是把你盼到了！” 于锦堂亲自走到楼梯口来迎接，结果刚寒暄两句，眼角余光便瞥到了一个熟人。 “诶？湘丫头也来了！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黎湘：“……” 她只想好好吃个饭，怎么就被看到了呢。 “于爷爷，这不是今日有空么，过来瞧瞧。” 于锦堂看着楼下稀疏的客人尴尬的笑了笑，朝着黎湘招手叫她上楼。 “淮之，这是我们酒楼的三掌柜，请她同桌不介意吧？” 柳淮之摇摇头，刚听到湘丫头这个称呼他就猜到是自家夫人口里那个湘丫头了。说来这丫头对自家还有恩。当初那喜宴就不说了，后来云珠孕吐难熬，多亏了她做的那些吃食，才不至于伤了云珠的身。 而且，他瞧那姑娘的第一眼便觉着亲切，同桌而已，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就这样黎湘被于老爷子给拉到了二楼去。 菜仿佛是之前就安排好的，三人刚落座，就有一道道菜上来了。其中就有黎湘点的那道竹荪鸽子汤。 “淮之来来，吃，别客气。” “于伯伯不用管我，我肯定是不会客气的。” 黎湘更不会客气，她见两人都动了筷子，也跟着开了一盅汤。竹荪的香气扑面儿来，一闻就知道鲜的很。尝一口吧，怎么说呢，略有点失望。不是不好喝，只是大概自己习惯了重口味的汤菜，他这个清淡口的，不合她的胃口。 鲜还是非常鲜的。 黎湘瞧了下桌上的菜，伸手用公筷夹了块坛子肉。 那红润润的色泽一瞧就很有食欲，她第一次夹的时候稍稍用了些力肉皮便破了个口，小心又小心才夹了出来。咬一口又软又糯，肥而不腻，比她做的红烧肉还好吃！ 桌上大概也就只有她在认真品尝菜式。 另外两人都只简单的吃了点便开始谈事情。黎湘一边喝着汤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谈事。 “于伯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那久福茶楼的姜悯过来交你们厨房做包子。这制面的手艺多重要我想于伯伯你知道吧。”、 黎湘险些一口汤喷出去。 他们在说啥？制面的手艺？姜悯？那个跟自己做包子的姜大哥？ “淮之你也看到我这酒楼了，实要是需要些新鲜东西进来。左右你主营的也不是茶楼酒楼，就那一间久福，攥着这个手艺实在可惜。我呢就厚着个老脸出五百银贝买你这个手艺如何。” “噗！” 这回黎湘没忍住，呛出了声。咳得她心肝脾胃肾都要出来，脸咳得通红。一旁的柳淮之赶紧给她倒了水，又帮着拍了拍背。拍完才觉着不妥赶紧收回了手。 “没事儿吧？” 黎湘摇摇头，眼泪汪汪的直起腰来。 “不好意思，失礼了。” “没事没事，你这丫头，吃东西当心着些。” 于锦堂惦记着制面的手艺，又拉着柳淮之说起了要买的事。 “于伯伯，五百的话，我没法和家里交待呀。您可知这有这方子我那久福一月能赚多少？” “多少？” 黎湘眨巴眨巴眼，汤都不喝了。 柳淮之直接张开五指比了个巴掌。 “一个月净赚至少五十银贝，这还是在外城。说实话拿到账本儿我自己都有些惊讶。于伯伯你说，五百我能卖吗？” 黎湘：“……” 于锦堂也惊了，只是外城便有如此收益，那若是自己买下大力推出又如何？实在是叫人心动啊。 “不知淮之多少肯卖？” 柳淮之仿佛是在思考，半盅汤都喝完了才开口道：“于伯伯您于家与我柳家一向交好，我呢也不往高了说，三千银贝，这制面的方子您就拿走。而且姜悯我直接送过来包交会。连带他新研制出来的那些包子种类，全都教给你们。” 三千银贝，于锦堂拿得出来，只是到底也不是个小数目，就这么突然一下给出去，他心里难受呀。 “不知淮之能否让姜悯过来把他会的那些包子做出来尝尝？” “自然是可以的。” 柳淮之有信心的很，他起身到门口和自己的手下人说了一声，再坐回桌上就瞧见一旁的小丫头一脸的怨念，仿佛自己抢了她的食儿一样，莫名有些可爱。 “黎湘姑娘是吧？这些日子要多谢姑娘你为我家夫人做的那些饭食了。” 黎湘埋头喝着汤，声音闷闷的。 “不用谢，金花有付钱的。” 柳淮之瞧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吃着饭她还挺高兴的，突然就这样了。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得罪的她？ 要说黎湘现在在想什么，那就是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 第80章 于老爷子和柳家少爷这笔买卖眼看着是要成了。 黎湘憋着一股气儿却不能把这买卖揽过来。因为已经和久福茶楼签了契, 卖了手艺，三年内自己也不能卖包子。 好气呀！ 柳家少爷五十银贝买了制面的法子，一转头卖出去赚了近三千银贝，光是想想她都要窒息了。 三千银贝, 外城一座酒楼可以买下大半了！ 呜呜呜……她的酒楼…… 黎湘心里酸, 鼻子也酸, 只能埋头吃东西才能不露出情绪来。 两刻钟后, 柳淮之的人带着姜悯来了。 姜悯一进门就瞧见了正在气鼓鼓吃着东西的黎湘, 立刻激动的上前同她打招呼。 “黎姑娘, 好久不见……” “哼哼……也就两个月吧，不久。” 柳淮之瞧着两人的样子, 有些诧异的问道：“姜悯你和黎湘姑娘认识啊？” “嗯？少东家您不知道吗？咱们茶楼的制面方子就是苗掌柜从黎姑娘手里买的呀。” 姜悯这话一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于锦堂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 万万没想到，制面方子竟是从她手里出来的。 柳淮之么，就是尴尬，非常的尴尬。 方才喊价喊的有多高，现在心里就有多尴尬。 他虽没有看过苗掌柜和黎湘签的契，但他知道那方子是用五十银贝买回来的。当时他还夸了苗掌柜慧眼来着。 这下尴尬了, 和正主遇上了，还在她面前喊了三千的高价。难怪她刚刚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可不就是抢她食儿了。 “少东家……” 姜悯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察觉气氛不太对。 “你下去吧，去厨房里把你会的各种包子都做一遍。” “好……” 于锦堂连忙跟着起身带了姜悯去厨房，一路上正好打听打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一走,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黎湘和柳淮之, 气氛更加尴尬起来。还是柳淮之忍不住先开了口。 “真是不好意思啊黎姑娘, 我不知道你就是卖给久福方子的人。” 黎湘叹了一声。 “不知道如何, 知道又如何，左右已经卖给了你们，你们就是卖几万银贝都不关我的事。” 听听这酸溜溜的口气，还说没事。柳淮之不知怎么竟有些想笑。 “这方子，我们的确是占了黎姑娘的便宜，今日若真卖了，便分……” “别别别！” 黎湘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说的数字打动了自己的心。 “既然已经卖了，那便是银货两讫。哪有看到你卖高价便来再分一杯羹的，那我成啥人了。柳少爷，你卖你的，我就看个热闹。” 吃了这么会儿，她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去瞧瞧姜大哥做包子，柳少爷自便。” “诶……” 柳淮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哪里坐的下去，干脆也跟着一起下了楼，去了后厨。 这会儿姜悯正在和着面，旁边放着一坨略酸的老面，这也是最灵魂的东西，兑水加进去后等着发酵就行。 于锦堂心知制面的手艺没那么好学，也没有去特地去看姜悯和面，他一瞧见柳淮之下楼便立刻拉着他去了一旁说话。 黎湘打量了下这锦绣堂的厨房。宽敞又明亮，在这里面做饭想来心情都会更好。和这个一对比，自家那个小厨房简直无地自容。她想在厨房转转，立刻有就两厨子拦了她的路。 也是，后厨都是很私密很重要的地方，自己如今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个外人，自然是不能随便乱转的。 算了算了，东西吃过了，门儿也串过了，该回去了，不然等下表姐可不好和娘交代。 “于爷爷，你这儿有客人我就先回去，今日就是来认认门儿，” “别啊，丫头你呆着，等会带你去见见厨房的人。” 于锦堂招来了酒楼里的大掌柜，和他说了黎湘三掌柜的身份，嘱咐了不许怠慢后才又去继续和柳淮之商讨制面方子的事。 黎湘和那大掌柜面面相觑，一个不想留，一个也呆不住，干脆没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反正三掌柜也就是挂个名头，何必非要去人家酒楼里弄得谁也不自在，知道在哪儿了就行，以后还是少去吧。 黎湘从酒楼里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幸好是出来了，真要在里着看着柳家少爷卖出三千银贝，她怕是要怄得吐血，几天都要睡不着。 唉，这财呀，没有那个命。 黎湘平复了下心情，转头和路边一位大娘打听了下卖花鸟的市场。铺子里灰扑扑的，她早就想买点绿植回去，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听到大娘说不远，立刻便决定去转转看。 她心里是有目标的，就想买点金桔或者绿萝雨发财树等回去。结果一进市场就迷了眼。 这大盆小盆，大棵小棵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她不光看到了金桔绿萝，还看到了各种兰花梅花菊花。眼下正是菊花开放的季节，那一盆盆花团锦簇的菊花实在是可爱极了。几乎每家铺子前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先进哪家看起。 “让开让开让开！” 黎湘听到这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叫一只大手给推到了一旁去。 “一身穷酸相。” 领头的那个男的，言语之间十分刻薄，看着黎湘仿佛是看着垃圾一般，见黎湘没挡路了，这才招呼着身后的人拉着花走了。 “姑娘吓着了吧？” 听到有人问她，黎湘回过神来，忙说没有。 “老板，方才这是谁家的下人啊？如些凶恶。” “他们呐，是那城南柳家老爷跟前儿得力的，都是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不过也就是些下人，咱们呐，不跟他们计较。” 黎湘拍拍裙子上沾到了泥土，顿时想到了是那柳夫人的兄长。瞧瞧这做奴才的是什么样子，大概就知道主人是什么样了。 “这柳家夫人也真是怪，年年这时候儿都要定大堆的白菊花进柳府。明明柳老爷子的冥诞，忌日都不是最近的时候儿。” 老板一边咕哝着一边进了铺子。 黎湘听到忌日一愣。 她差点忘了，大哥落水的日子差不多就这几日了。娘是一直坚信大哥没有过世的，但爹嘛，嘴上说不信，实际上每年到日子都会悄悄准备东西祭拜。娘也会更加神伤，病也是时好时坏。 想到这儿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看什么花鸟盆栽了，空着手来又空着手转身出去。 到家的时候她先悄悄探了个头，想着和表姐先通通风，结果刚伸个头就被娘抓了个正着。 “自家铺子，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亏你还知道回来，进来。” 黎湘嘿嘿一笑，进去便讨好的坐到了娘的身边，把自己买回来的那大包小包的好吃的先给了娘。 “娘你看，这是城中心里头卖的那些糕点饼子，这个是桂花的，最香了，你尝尝？” 女儿都喂到嘴边了，关氏自然是给面子的很。吃了一嘴的香甜，连气也跟着消了。 关氏是担心多过于生气的。 女儿腿上还有伤，哪里就能出去乱跑。万一再磕了碰了的，多遭罪。不过现在女儿平平安安回来了，她也就不提了。 “把药喝了，乖乖上去给我休息，不许再偷偷跑出去了。” “嗯嗯！保证不偷跑！” 黎湘把买回来的好吃的分了一分，表姐和桃子姐妹两都是人人有份，分完了才去喝了药上楼。 幸好是买了小甜食回来，不然刚刚那碗药喝的她真是想吐。也不知那药里有什么东西，喝完总觉着喉咙里黏糊糊苦巴巴的，喝多少水都冲不下那股感觉。 实在难受。 七日，这才三日…… 黎湘生无可恋的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此时的柳家，‘热闹非常’。 几乎是所有柳家族老都被秦六给请到了祖宅里。 “秦六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盛因着儿子忌日将近，脾气也分外的不好。仗着秦六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说话格外的不客气。 “柳老爷，别急啊，还有最后两位叔公呢，到了就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开始好戏。” 夫妻两心头顿时都涌上一股不太妙的感觉。秦六素日一向是不与他们来往，也不与他们计较，可今日不光来了祖宅，还带了这么多人。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六爷，夫人和少爷到了。” 秦六应了一声，转头大步出去准备接人。 柳盛夫妻两都惊呆了。 今日家中到底有什么大事，连离家近十年的柳娇娇都回来了！这么些年，她可是一直不屑登门的。 第81章 “老爷, 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啊。” 柳盛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眼下众位族老都到了，只能静观其变。他有心在族老面前表现表现，于是主动走到柳娇面前同她示好。 “小妹……” 柳娇只微微点了个头，仿佛躲瘟疫一样走快了几步去了姑祖母的跟前儿。 一炷香后, 柳家族长到了。 柳族长和秦六关系一向不错, 主动提起了话头来。 “秦小六, 你这大费周章的把族老们都请来, 究竟所为何事？” 秦六招呼了一声, 外头的秋老便走了进来, 跟在他后头的是两个畏畏缩缩的陌生人。 柳盛夫妻两起先并没有在意那两个小人物，直到他们两看到秋老拿出了一个碗。顿时头皮发麻, 心跳如雷。 “老，老, 老爷……” “闭嘴！” 秦六笑着看了这夫妻两一眼，拿过秋老手上的那个木碗。 “这碗想来大家都没怎么见过，这是爹他老人家过世前，日日都要用的一个碗。当年秋老临去平州之时亲自给爹诊的脉，言明要好好调养，痊愈只是时间问题。可后来, 爹的身体为什么会越调越差呢？” 柳娇攥紧手里的帕子，有些慌乱的看向秦六。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叔公皱着眉，疑惑道：“不是说大哥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行，药石才无甚用吗？” “不, 老爷子身体虽不比年轻人, 但一直保养的不错。一场风寒只要调理得当最多六七日便可痊愈。可老爷子后来却缠绵病榻直至病亡, 这, 都是因为中了毒。可惜当年老头子我回来的太晚了，再怎么补救也是无济于事，之后证物又被毁掉，未免打草惊蛇便只好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秋老医术高明，柳家不少长辈都由他诊治过，是以他所说的话，大家都是相信的。 “中毒？！” “天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下毒？！” 柳娇娇想都不用想直接狠狠盯住了柳盛两口子。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小妹你这样盯着我作甚？难不成你怀疑是我下的毒？！” 柳盛演技不错，一脸的受伤和难以置信，可惜他身后的余氏战战兢兢的样子给他拖了不小的后腿。 “盛老爷，您先别急着承认呀，我这还有两人证呢，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秦六！我知道你和娇娇一向不喜欢我们夫妻，但这种弑父的罪名我是万万不可能做的！你们宁愿听信几个陌生人的话都不信我的话吗？” 柳盛镇定又悲痛的模样的演得十分逼真，六叔公小时候照看他不少，难免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阿盛乃是大哥独子，他怎么会干出如此有悖人伦的凶恶之事？根本没有动机的事儿，秦六你是不是弄错了？” “六叔公您先别急着下定论，咱们听听这两人证的话如何？” 柳族长一眼就瞧出了那余氏慌乱的心神，身畔的衣裳都要被她揪烂了。如此模样，岂能不叫人怀疑。 堂下两位人证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将自己的来历先介绍了一遍。 其中一人乃是附近镇上的一名木工，平日里也就是给附近居民坐坐衣柜椅子碗筷等等，另一人则是柳家祖宅后厨的一名不其眼的杂役。 “十年前的事儿本来我是记不太清楚的，但这碗我却是记得清楚的很。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这样精致的碗筷，当时对照着图样足足制了五日才算是完工。做完后那块木料还剩下一截儿，我不想浪费便又制出了一个小些的，卖的有点贵一直也没卖出去就压在了箱底，直到去年翻出来有货郎看上带走了。” “那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了你这块木料。” “记得，就是他。” 木匠毫不犹豫的指向了身旁跪着的杂役。 “他给的工钱十分丰厚，穿着打扮却又是个小斯，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 秦六走上前，摁着那杂役的头抬起来，看向柳盛身后的余氏笑道：“大嫂可眼熟这杂役？” 余氏白着脸，使劲儿摇头。 “府上那么，多，多的人，我哪儿能个个都认识。” “大嫂这就不诚实了。这可是你从余家带来的人，怎么能不认识呢？听说他娘正是大嫂娘家大哥的奶嬷嬷。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啊？对吧，余进？” 秦六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敢把族老们和族长都请来，那就是有了确确实实的证据，可以把柳盛夫妻钉死的那种。 “余进，当初偷偷把碗烧毁的也是你吧，那时候整个柳家当时乱成一团，谁也没功夫去注意一个碗，所以你便将那毒碗丢进了灶膛，直接毁灭了证据。” “六爷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呢。” “余进！你在说什么？！” 这种事怎么可以认！ 余氏恨得咬牙切齿，若是不是顾及着族老们还在，她真想上去撕烂余进的嘴，叫他再不能说话。 柳盛眼瞧着情况不妙，立刻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指责秦六道：“秦六！难道你就凭着两个无名小卒的话就要定我夫人的罪？他们的话怎么就是证据了？！我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们不认，就是告到官老爷那儿我们也是不认的！” 几句话便把罪名丢到了余氏一人头上。 秦六真是想看这夫妻两反目成仇是什么样子，只是娇娇快哭了，他得速战速决才是。 “大哥也不必激动，官是一定要报的。这人是大嫂的陪嫁，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拿到价值千金毒木，这钱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只要查一查钱庄记档，就知道了。万和钱庄我记得存档是十五年一销，大哥不如咱们就麻烦一下万和的钱老板上门一趟？” 柳盛心中惊惧，面上还要强忍着不露马脚，可余氏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堂上六七位长辈还有族长还有各家亲眷，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心虚的她忍不住的直冒冷汗，哪怕她面上装的再镇定，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余氏！你好大的胆子！” 柳族长猛的一拍桌，吓的她腿一软立刻跪到了地上。 “族长我没有！秦六这是诬陷！” “夫人，您就老老实实认了吧。那木头我记得您还有一截儿呢，也不知是放在了哪里，又准备去害何人。” 余进冷笑一声，直接戳了余氏的底。 这么些年他也是忍够了，处处被余氏以老娘的安危拿捏着，家生子就不是人了，凭什么。 如今老娘都过世了，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柳家族长，夫人老爷惦记着柳家财产，知道他们分不到多少便想着先下手为强杜死老太爷，这样财产就能落到他们的手里。这就是他们的动机。” “你住口！胡说八道！” 柳盛大怒，上前一把踹翻了余进，连忙转头和族老们辩解道：“他乱说的，事情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样，族长，叔公，你们得信我呀。我才是柳家的人，他秦六算什么东西，一个外姓的家伙。” “他秦六是我的丈夫！我爹亲自选的人！比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柳家人更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柳娇娇红着眼站起身，指着柳盛的手都在发抖。 “难怪爹生病的时候儿你们总是殷勤的给他喂药喂水，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了舍不得爹，没想到了你们居然如此恶毒！” 一想到爹原本可以活的长长久久却叫自己的亲生儿子断了生路，柳娇便恨的不行，这么年他是怎么心安理得的住在这祖宅里的！ “你不是不怕报官吗，秦六，报官！” “等等！”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三叔公喊了一声。 眼下情况已经很是明显了，阿盛两口子自以为的镇定，其实根本瞒不过在场的老狐狸。眼神儿虚的都不敢正眼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家出了此等不孝之徒，列祖列宗都要蒙羞。若是报官，咱们柳家的声誉只怕要一落千丈了。整个陵安都会以此做为谈资，叫人笑话。不如，直接开宗祠处理吧。” 柳娇刚要开口，身后的秦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叔公！我不服！这件事您也听见了，从头到尾都是余氏的人干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余氏目瞪口呆。 “好哇，果然是大难来了各自己飞。柳盛你当初和我商量害老头子的时候儿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就没有留一手？” 两口子起了内讧，开始了自曝。不光是从哪买的毒木，包括花了多少钱，何时买的通通都给对方爆了出来。 大堂里寂静一片，好一会儿才有族亲们回过神，大骂他们夫妻两。 柳族长沉着个脸，总算是站了出来。 “都安静了。” 他走到柳盛面前，先是重重的给了他两巴掌。打得柳盛嘴鼻都留了血，可见其力度。 “此事乃柳氏家事，不宜外扬。柳盛夫妇弑父逆伦，罪大恶极。我想也不用和族老们再商量了，此二人唯有沉塘才能告慰先灵。” 沉塘算是大家宗族里最为严重的家法。 柳盛脸都吓白了，哭着喊着去求各位族老，只是都能杀亲父的人，谁也不想搭理他。他和余氏又去求族长，求秦六，最后求到了柳淮之眼前儿。 “淮之！我们可是你爹娘！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族里将我们弄死？！” “你们都能毒死阿爷，我为什么不能看着你们沉塘？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柳淮之丝毫没想过要为他两求情，这绝情的态度顿时刺激了余氏。他们都要被沉塘了，凭什么这假儿子能坐拥那么多的财产。 “果然不是自已的种，就是不能一条心！族老们！这柳淮之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儿子，柳家家业根本就不该给他！” 第82章 余氏一番话简直和刚刚自曝毒杀公公的威力不相上下。 柳氏各个族亲都惊呆了。 金云珠站起身走到丈夫身边, 扯了扯他的衣袖。 “淮之……” 柳淮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没事。” 其实刚刚听到的那一瞬间他是惊愕的，但惊愕过后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不过眼下这场合绝对不能笑。 “余氏你在胡说些什么？！淮哥儿可是你们自己带回来的，昔年平州那边的亲戚回来也说过，你的确是生了一个儿子。若淮之不是你们亲生的, 那你儿子呢？” 余氏恨恨的瞪着柳淮之, 毫不犹豫道：“真正的淮哥儿早就死在回来的路上了, 当时正瞧看到这小子飘在江里, 年岁又和淮哥儿相近这才将他带回来。” 众人看看柳淮之, 又看看柳盛, 正犹豫着呢，柳盛也开口道：“他的确不是柳家的孩子。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身上穿得可破了, 后来发热给烧糊涂了，就干脆让他顶了淮哥儿的身份回了家。” 族亲们见这夫妻两都斩钉截铁的说柳淮之不是柳家的孩子, 个个议论纷纷。 “他们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夫妻两都疯了。” “可我瞧着淮哥儿确实长的和柳盛不像。”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闹的不行。柳族长一拍桌子，效果立竿见影。 “柳盛，你说淮哥儿不是你的儿子，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证据就在我书房里。淮哥儿早就死了，我和余氏给他设了灵位，你们自己去看便是！” 柳盛说着说着便痛哭了起来。 他是造了什么孽呀, 从小不得父亲喜爱，生个儿子还早夭，好不容易弄死了老头子，家产还没有他的份儿。马上又要被沉塘！ 谁会舍得死呢，柳盛夫妻两抱着族老的大腿就开始哭, 哭他们都没有给柳家大房留个后。 族老们想着的确是有道理, 若淮哥儿真不是柳家的孩子, 那大哥这一房确实是断了香火, 沉塘的确是不太合适。 很快，被打发出去搜查书房的柳氏族人都查完回来了。他们不光检查了书房，还将书房里的东西带了回来。 还真是柳淮之的灵位！ 金云珠气极，柳盛夫妻一边吃着丈夫每月送过去的银钱，一边却又立了这么个牌位，这是恶心谁呢。 “云珠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我真的没事，你放心。” “嗯……” 她能听出丈夫的声音里确实的确是没有什么低落的情绪，这样她也放心了许多。其实自己和丈夫不是早就准备将柳家产业还给姑姑的么，如今这般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柳氏族老们看着牌位还在商量，柳淮之先站了出来。 “各位长辈都在，也正好。既然淮之并不是柳家的血脉，那柳家的产业理应交还。当年阿爷过世前曾留下了遗嘱，若是淮之有什么意外，则所持半数家产应全数还给姑姑。不过清点财务所费时间不小，最多五日，淮之便会将所有柳家产业交还，如何？” “淮哥儿！” 柳娇不信，不信这么好的孩子会不是自已家的人。她着急的扯着身旁秦六的袖子，示意他想想办法。 “娇娇，此事恐怕是真的。别慌，淮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人，就算没有柳家产业，也能自己打拼出来。再说，不是还有你我么？” 秦六早就有所猜想，只是一直不想去打破这份宁静，才拖到了现在。今日捅破了也好，当柳盛的儿子可不是什么福气。 “族长，淮哥儿既然有心归还，这事儿便暂时先放置一边就是，重要的是这两弑父的不孝之徒该如何处置。” “这……” 族长也有些为难，断人血脉此事实在有些过大。族老们也犹豫着不敢再把话给说死。 “族长，阿娇明白族里在考虑什么，其实大家同属一宗，只要从族里过继一个到我爹名下，何来香火断绝。” 所有人一听这个提议，眼都亮了，是嘛是嘛过继!过继了还能继承柳大家房的财产，谁会不动心呢。 柳族长和族老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此法可行。毕竟柳盛夫妻两的行为太过恶劣，又年岁已大，续香火也看不到什么指望。 “如此便按娇娇所言，过继便是。柳盛夫妻二人，明日开宗祠定罪沉塘，所有柳氏子女不得缺席。” “族长！叔公们！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想死！” 柳盛嚎的嗓子都哑了，余氏也好不到哪儿去，夫妻两见求族长无望，干脆对柳氏众人破口大骂起来。骂的最多的便是柳娇和柳淮之。 秦六捂着夫人的耳朵，生怕她叫那些污言秽语玷污了耳。 等那几人被拖下去后，大堂才清净了下来。 柳娇和族长商量了下，过继可以，继承柳家大房财产也可以，但过继的人选得她自己来挑。这是小问题，族长没什么不应的。 日子就定在七日后，到时候柳淮之的财物应当也差不多交还清了，正是时候。 族长一走，族老们也跟着走了，族亲中有几个想留下来和柳娇套套近乎的也叫秦六拐着弯儿的送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堂里，就只剩下了两对夫妻。 “姑姑……” 柳淮之知道姑姑和姑父最是疼爱他，但有些事他必须要去做。 “我和云珠就先回去了，早些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日子也能过的太平些。当年阿爷分给我的财产想来姑父手里是有一份单子的，明儿我会派上去拿。” 秦六点了点头，没有留他们。 等人都走了，柳娇才忍不住伏在秦六怀里痛哭了出来。她哭爹爹死的冤枉，也心痛侄子竟不是柳家的人。 “没事没事，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六抱着夫人，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夫妻两也算是正式破了冰。 已经离开的柳淮之和金云珠此刻已经上了马车，两人心情瞧着都没那么沉重，反而有那么几分轻松。 “淮之这名儿不好，都被制成牌位供奉了那许久。相公还是改个名字吧。” “那就泽吧，这些年做梦时常梦见有人叫我阿泽。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那才应该是我真正的名字。” 柳淮之非常干脆的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柳泽，半点儿不舍都没有。 “虽说和那夫妻两没了关系挺开心的，但有些对不起姑姑姑父这些年的教导，也对不起你。” 柳泽摸摸妻子的头，轻轻叹了一声。 “答应岳父要好好照顾你的，这才成婚多久就要让你跟我吃苦，没了柳家少爷的身份以后我就只是个无名小卒，金家那些人知道又要笑话你了。” “她们敢？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其实呀，钱多钱少都无所谓，只要咱们还好好的在一起就够了。我在陵安有好几套宅子呢，回去挑挑，咱们尽快搬出去。” 金氏说的理所应当，柳泽也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眼下，他马上就要变成穷光蛋了，还真是要劳烦夫人撑他一段时日。 “阿泽，你说，你要不是柳家的孩子，那你会是谁家的？会不会也在陵安？” 柳泽摇摇头，陵安城里绝对没有他的家人。 “方才你也听见了，柳盛说我捞上来的时候穿着很破。那应该是比较穷苦的乡下人吧。不过，从水里捞上来的，十年前……安陵江沿江查下去十年前有没有哪里出过事，有没有伤亡人，还是很好查的。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今日累了吧，靠在我身上休息休息。” 金云珠点点头，丈夫并不软弱，万事有他在，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柳泽一回宅子便交代了下人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另外又派了两人出去打探安陵江的事，剩下的财物清点他自己和账房清点了三日才算是清点完成。 阿爷当初留给他的产业确实挺多，后来经过姑父的管理更是上了一层楼，到如今自己接手了五年，盘点下来才发现竟是增加了一倍不止。 这样也好，若真是在他手上亏了，那真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也没脸去见姑姑姑父。 “少爷！” “进来。” 柳泽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听出来了，门外正是他派出去查探自己身世的人。 “少爷，您吩咐的事儿属下两人已经基本查清了。十年前安陵江中段，确实曾发生过一起翻船的事故。当时一船人都落了水，最后拉上岸，死了四个，失踪一人。” “失踪的是谁？” “失踪的是一名十岁男童，县衙登记的名字叫做黎泽，长兴村人士。” 啪嗒一声，柳泽手里的笔掉了下来。 第83章 “不是让你们尽量查细些的么？还有呢？黎家境况如何？” “起先不太好。黎泽他娘忧伤过度身体一直不好要吃药, 家中却只是普通渔民靠捕鱼生活，村中还欠了不少外债。后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纵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还是照实说了。 “后来那黎泽的妹妹一次意外落水后，仿佛是突然开窍了, 开始做些吃食买卖, 不仅很快还清了村子的欠债, 还进了城, 在外城租了间铺子开了家卖吃食的一直到现在, 生意还算红火。” 听到他们说的这话, 黎泽脑子里瞬间冒出了在锦食堂遇上的那个黎湘丫头。同样是姓黎，也是十来岁的模样, 还同样厨艺绝佳，怎么可能那么巧。 “他妹妹, 是不是叫黎湘？” “咦？少爷您怎么知道？” 柳泽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久久没有回神。原来那丫头竟是自己的妹妹，难怪一见她就觉着亲切。 黎湘…… 面对柳家少爷身份财富毫不拖泥带水的柳泽此时心绪万千，对下一步该怎么走完全没有头绪。 晚间夫妻两夜话。 “云珠，你说，我是该处理好柳家那边的事儿了再做出一番事业去认亲好呢, 还是现在就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啦，他们不是说你娘的身体不好么，说不定看到你还活的好好的，心情畅快了，身体也好了呢？听起来那黎家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那小姑子, 那手艺…… 金云珠想着想着肚子又饿了, 咕噜噜的只好把金花叫了过来, 让她去煮了两碗馄饨。 “说来, 咱家和小妹还挺有缘的。你看，喜宴是小妹帮忙做的，我这孕吐难熬也是全靠了小妹的手艺。注定得是一家人嘛。” “是挺神奇的。” 柳泽自己想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这几日把柳家的事儿忙完了我去他们铺子里瞧瞧？” “要我陪你吗？” “先不了，先去看看什么情况。你怀着身孕呢，乖乖在家呆着。” 柳泽吃了两口馄饨，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愣了。 “云珠……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制面方子吗？” 金云珠专心吃着碗里的馄饨，心不在焉的答道：“记得吧，之前我最喜欢吃的包子就是买了方子后做的。怎么啦？” “那方子……是苗掌柜花了五十银贝从小妹手上买的。前些日子我在久福遇上她，当着她面儿卖了三千银贝。” “……” 金云珠看着碗里剩下的最后一颗馄饨突然没了胃口。 “那你这是还没回去就把小妹给得罪了呀。她卖五十你卖三千，光是想想都要怄死了，肯定要骂你奸商的。” 柳泽尴尬的笑了笑，他当时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奇遇。 “得想个法子和小妹赔罪才是。” 至于什么法子，夫妻两一时都没个头绪。 隔着老远的黎家还不知道他们将迎来怎样的惊喜，现在一家都打烊了，围在厨房里看着黎湘做好吃的。 “表妹，你蒸这么多黍米做什么？” 满满一大桶呢，全家哪怕八九个人都吃不完。 “这个可不是蒸来现在吃的。” 黎湘揭开盖子，查看了下，黍米已经蒸的差不多了，她自己是抱不动的，只好叫爹来帮忙，把那一大桶的黍米都抱到了桌子上，倒进了两个大陶盆里。 刚出锅的黍米滚烫黏手，黎湘舀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凉开水，一边倒一边用手将整坨的黍米捏散。倒了三四瓢就差不多了，搅和搅和，盆里的黍米很快便凉了下去。这时候儿再多余的水给倒掉。 温温热热正好，碾成粉的酒曲撒到里面，搅和均匀，中间再挖一个坑，面上铺一层酒曲粉就行了。 黎湘盖好盖子，将两个盆子都搁到了灶台角落里。平时做饭的时候儿灶台温度很高，它们也能尽快发酵。 她打听过了，因为腊八要做的粥是甜口的，所以每年试菜大会试的都是甜口的菜肴。正好她也馋米酒了，干脆便煮了一桶黍米出来试试。 说实在这米酒成与不成她都没有什么把握。毕竟黍米和现代的糯米还是有区别的。做吃食么，食材略微有些差异出来的成品口感就可能相差很多。所以，这两盆子黍米发酵出来会是什么样，她心里也没有底。 “就让它们放灶台上，这天气放柜子里发酵就太慢了。放灶台上差不多两日就能开，中间你们可别去开盖子，不行的。” “知道啦，这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神神秘秘的。” “应该叫米酒，也可以说是醪糟，不过还得等开盖子了才知道。” 万一做废了，现在吹的多香多好吃那岂不是打脸。 一家子收拾收拾便各自回了房间睡下。 两日后，眼看着明日就要去参加那什么试菜大会了，黎湘总算是把那两盆子从灶台上端了下来。 抱起来在盖子旁边闻的时候依稀能闻到一股酒香，她的心里安定了大半。好歹酒味儿出来了。只要成品不酸，她就算是勉强成功。 “快打开瞧瞧？” 关翠儿在旁边摩拳擦掌，兴奋的很。这两日天天看着这两盆儿，仿佛看着两道美味，偏偏连盖子都不能开了瞧瞧，勾得她心里直痒痒。 “表姐，你来开吧。” “我开？！” 关翠儿受宠若惊，秉着呼吸伸手揭开了一个。一开盖子那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简直不要太香了。 黎湘看了一眼，里头的黍米都已经漂浮了起来，底下便是发酵出来的酒水。从那中间挖的坑可以看出底下酒水很好，没有发霉没有长毛，闻上去也没有酸味。 她直接取了一个勺子，拿开水烫了下，舀了一碗米酒出来。这次做的酒香比起现代的来要更香浓一些，希望味道不要让她失望。 关翠拿着勺子和表妹一人尝了一小口。 “好甜呐！” 黎湘惊喜不已。 没想到用这黍米发酵的米酒不光酒香浓郁，口感柔滑，居然还这么甜。一点儿不比她在现代做的差。 好喝！ 姐妹两一人一口很快便喝光了碗里的米酒。黎湘还好，只当是喝了点普通的饮品。关翠儿反应比较大，脸红红的，说话也说不清楚。 “湘儿，翠儿这是怎么了？” 黎湘哭笑不得，表姐酒量居然这么浅。米酒的度数其实已经很低了。 “没事儿，表姐就是有点醉了，一会儿我扶她上去休息会儿。娘你能喝酒吗？我做的米酒好了，来尝尝？” 关氏闻着香味儿还挺馋的，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黎湘便舀了几勺出来兑了开水。 兑出来的米酒水香气依旧，但酒的度数已经被稀释到很低，喝起来也没那么醉人。最是适合酒量浅的人喝。 黎湘兑了四碗，给爹娘和桃子姐妹都尝了尝。除了爹不怎么感冒之外，娘和桃子她们是极为喜爱的。 “这酒都没味儿，一点劲儿都没有。” 黎湘只喝了一嘴的甜，说是糖水他都信。 “爹你喝惯了白叔叔那儿的酒，我这米酒你当然喝不惯了。这东西我是拿来做汤做饮品的，明儿要用呢。” 黎湘宝贝的将两盆米酒收了起来，放到了柜子里。寻常米酒一般保质期在一个月左右，如今天冷可以存放更长时间，加上家里人多，吃得也快，她倒不担心会不会吃不完。 折腾出米酒，黎湘一整日心情都非常不错。这几日教桃子做的糖醋鱼她也总算是学会了要领，成功出师。 桃子杏子会的越多，她也就越来越清闲，可以睡懒觉的日子应该是不远了。 晚上打烊的时候儿黎湘心情十分不错的要搬出米酒出来做好吃的，却被娘和表姐一起赶出了厨房。 正摸不着头脑呢，就听到爹在笑话她。 “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啦？” 黎湘恍然大悟，难怪下午娘和表姐总是凑在一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原来是要给自己过生日。 十四岁了…… “一转眼湘儿都这么大了，明年便及笄是个大姑娘咯。” 黎江满眼慈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细细的银圆镯。 “说来惭愧，爹娘想给你买点礼物，这钱还都是你赚的。” “爹你说什么呐！咱家没有你和娘这铺子能开起来吗？我哪顾得过来。再说做这些吃食买卖本钱哪里来的，不是你和娘的积蓄吗？赚的钱本来就是你和娘的。” 黎湘不乐意听这些，直接拿了那手镯套在了手上。 冰冰凉凉的却也格外的温暖。 “真好看！” 瞧见女儿喜欢，黎江便满足了。父女两说着话间，卤味铺的小舅舅舅母和骆泽也来了。 一大家子人热闹的很，黎湘的米酒水也很是受欢迎。眼瞧着快吃饭了，又来了三位客人。 伍乘风就不说了，是早上来吃面时黎江亲口邀请的。叫人意外的是另外两个。 一个青芝，一个金花。 两人都是来给黎湘送生辰礼物的。 “湘丫头，这是夫人亲自去花蝶坊给你挑的一对珍珠耳坠，夫人说小姑娘家就该打扮打扮，你啊平时穿得太素净了些。” “夫人怎知我生辰？” 黎湘实在是太惊喜了，自己生辰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她没有推脱，而是收下了那副耳坠。虽说自己还没有打耳洞，但想打还不容易么，烧根针一扎就完事儿。 “青芝姐姐，麻烦你回去替我谢谢夫人，等我这几日忙完了就去看她。” 青芝点点头，刚准备走突然又转头笑道：“你若是想去瞧夫人，书肆是找不到人了，得去秦宅。” 黎湘：“！！！” 瞧瞧她这是磕到了什么糖！ “我回去啦，小丫头生辰快乐哟~” 黎湘笑着挥挥手送走了青芝，回头又去招待金花。 “金花，你不会也是来贺我生辰的吧？” 金花点点头，打开手里的盒子，露出里面的金色来。 “阿湘啊……这是我家小姐亲自画了图样去定做的项链，送你的生辰礼物。” 黎湘：“……” 她眼没花吧？？那是金的？！ 难道姓金的人送礼物也是金吗？ 不对！她什么时候和柳少夫人有这样深的交情了？？ 第84章 这条金如意虽然看着小巧精致, 但绝对是价值不菲，换成银贝至少五百起步。她就是再傻也是不敢收的。 “金花，这项链我不能拿，你拿回去吧。少夫人的心意我领了, 实在是没必要送这样贵重的礼物。” 黎湘把盒子盖上, 推了回去。 金花带了任务来的, 哪里肯就这样轻易的回去。非要把那盒子赛给她。 “这东西我可不敢拿回去, 小姐会罚我的。你要实在不想要, 那就等过几日小姐来看你的时候当面还给她吧。” 说完她便扔下盒子跑了, 黎湘怎么追都追不上，只好先将盒子拿到楼上锁了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加把锁她心里是真不踏实。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柳少夫人过几日要来看自己？看什么？ 奇奇怪怪…… “湘儿你好了没有, 吃饭啦。” “来了来了！” 黎湘锁好箱子又锁好了门，这才下了楼。 这会儿铺子里的都收拾好了，两张桌子拼成了一张大桌，光是菜就有七八道，汤也是两大罐。 都是黎湘平时爱吃的，也是关翠儿这些日子跟在她后面学会的所有菜式。可能味道没有黎湘炒那么好吃, 但心意是足足的。 “表姐，你这手艺已经练的相当不错了。” 黎湘非常给面子吃了不少的菜。 寿星公高兴了，一大家子自然也就开心了。今日黎湘收了不少的礼物，就连桃子姐妹也有准备。 不过她两手里没什么钱，准备的不过是用干草编织的小玩意儿。 礼轻情意重, 黎湘也珍而重之的将桃子姐妹送的东西放到了自己的宝贝箱里。有这么多人关心她, 疼爱她, 她会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第二天一早, 锦食堂的马车便到了黎家，将黎湘给接了去。黎湘也没带别的什么，就带了一罐子刚出的米酒。大概是她手上罐子封的不严实，那绵绵密密的酒香飘得一马车都是。路上行人偶尔也能闻到一点。 “刚刚那道酒香闻着好香啊……” “那是锦食堂的马车诶。” “是不是锦食堂出什么新品了？” 一些人说着话，有那么一两个嘴馋的便忍不住朝锦食堂去了。 黎湘到的时候儿，锦食堂的厨子伙计小打杂通通都站在大堂里，她一进便齐齐的问了一声三掌柜好。 这阵仗可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要受欢迎多了。 “于爷爷，试菜大会是在中午对吧？” “是中午，所以你要不要先去厨房练练手？普通食材厨房里头都有。” 于锦堂直接带着黎湘去了厨房。 “菜就先不做了，我想知道一会儿是谁跟着我去给我打下手。” 一听是给她打下手的，厨房里顿时有人脸色不太好看了。于锦堂直接点出了人来。 “是我们厨房里的老人儿了，吴均，吴师傅。他做菜多年，拿手的也是甜口菜。” 就是无甚新意，这些年一直也没做出什么新菜式。 这话于锦堂没有说，毕竟这么多人，面子还是要给人留的。 黎湘顺着他手看过去，无奈的撇了撇嘴。她要的帮手并不是一定要厨艺很好，只要听话就成。但显然这个吴均师傅是不行的。 大概有手艺的人都会有几分傲气，尤其是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会甘心给一个小姑娘打下手，他会觉得是耻辱。 “于爷爷，把你这厨房的打杂的小徒弟都叫过来一下。” “打杂的小徒弟？” 于锦堂不知道黎湘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但今日她说的话那就得听。很快厨房里的五个打杂的都被叫了过来，并排站到了一起。 “一起切个萝卜丝我看看。” 五个人看了看黎湘又去看老板。于锦堂瞪了他们一眼，大声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三掌柜的话不好使？” 几个人这才动手去拿了萝卜过来切。 有的人切的又快好好，有的么，大概是刚来不久手还生的很，切的虽然好看，但手速慢的很。 “再切三两肉片我瞧瞧。” 五个人又去切了肉片。 “剥五个大蒜。” “切点葱丝。” 黎湘要求一个接着一个，旁边的几个大厨抱着手在一旁看热闹。那些小徒弟头两个要求还好，后面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三掌柜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要他们做这做那做了一堆。试菜大会上又用不上这些东西，有毛病啊。 “湘丫头，你这是何意？” 于锦堂也憋的难受，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于爷爷，试菜大会就让他跟着我去吧。” 黎湘指了五个小徒弟当中个头最矮的那个。于锦堂乍一看过去，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为何选他？” 在场人心里大概都是同一个疑问。 “因为够听话。” 黎湘让这几个人一直不停的做事，起先另外四个都做的很好，只是到第三回 第回便越来越敷衍，因着老板还在现场他们神情是不敢露出不耐烦之色，但他们的身体动作却是实实在在的松懈了。 只有那个小个子的小徒弟，虽然手上慢些，可一直都有认真完成她交代的事情。去试菜大会一不共就只需要做三道菜，忙也不会忙到哪里去，她当然要带一个够听话又够认真的人。 于锦堂现在对她那是有求必应，立刻将那小徒弟指派给了黎湘。好巧不巧那人还正是吴均新带的徒弟。 师父没看上，却看了他的徒弟，吴均脸上挂不住，冷哼了一声便去收拾自己的灶台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三掌柜，我，我叫燕粟。粟米的粟……” “行，燕粟，跟我走吧。” 黎湘没在厨房多逛，带着他去了锦食堂的二楼。等时候儿差不多了，直接坐马车去了东华酒楼。 这个东华酒楼是整个陵安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一共四层，在陵安可算是个高个子，站在楼上几乎能看到大半个陵安的美景。 当然，她这会儿是没机会上去看风景的。 黎湘被直接带去了后厨，她的米酒被验过毒后也放了进去。整个后厨几乎占了大半个院子，宽敞明亮，十几个灶台分开却又排的井井有条，明明是每日烟熏火燎的地方可这里头干净的就和刚修建好样。 还有那一排排的柜子，桌案，食材。 实在是有些财大气粗。 “黎丫头，我先和众位老板上去招呼李大人，等下会有人来通知你们开始做菜，现在就可以把配菜先准备好了，至少要做十人份。到时候谁先做好便会先端谁的上去，你别怕。”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怕。” 灶台是她的主场，有什么好怕的。 黎湘送走了于锦堂，回来便交代了燕粟将黍米粉和了一大盆出来。今日她要做的两道菜都要用这个东西来做，每样又都是十人份，可不得多和一些。 三道甜食，她准备做一道酒酿小汤圆，还有一道是她十分喜欢的油团子，另外一道加个肉食，糖醋里脊。 趁着燕粟在一旁和黍米粉的时候，黎湘也动手开始切起了肉条，十分份得切一小盆儿出来。早些腌制上，一会儿做的时候儿才会入味儿。 “哈哈哈哈！这是锦食堂的人啊，我天，于老爷子是真的找不到人了吗？居然派了这么个小丫头。哈哈哈……” 因着灶台上立了牌子，所以黎湘是哪一家的，看得一清二楚。 嘲笑她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胖大叔，瞧他身形便是个‘资深’厨师。黎湘抬眼瞧了下，他是素味斋的人。已经连续两年得了承办权，难怪这么嚣张。 眼下要紧的是做菜，耍嘴皮子功夫没什么用。黎湘没理他，专心的切着手里的肉条。见燕粟和好了黍米粉便指挥着他去切姜丝剥大蒜。 对面素味斋的人见黎湘不理他们，冷笑了几声便也罢了。还有东华的人在看着呢，跟一个小丫头较劲犯不着。一会儿做菜将她压下去就行了。 随着素味斋的人一进来，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进了厨房。十几个灶台就剩下最后一个没人。不过她知道那是东华给自己留的位置。 这么多人，每人忙活着自己灶台上的事儿，来来回回丝毫不见拥挤，黎湘瞧着这大厨房，再想想自家那只是四个人便有些拥挤的小厨房，心里着实是酸酸的。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属于她的大厨房。 “咚！” 一声锣响，厨房的比拼开始了。 黎湘注意到，大家多是用蒸用煮用炖，用炒锅的几乎没有。也是，这样的场合肯定是要用自己的多年的拿手菜，铁锅才流行多久，他们不会去冒险。 “三掌柜，咱们现在该先做什么呀？” “让你搓的小丸子你搓了多少了？” “满满一大簸箕，都快放不下啦。” 燕粟将自已的成品端过来给黎湘过了下目，指头大小的白团子被搓得圆的很。 “三掌柜，会不会太小了？这一口吃进去都没个响儿。” 黎湘：“……” “搓你的丸子去。快点儿，水开了我要用。” 黎湘把火生了起来，大铁锅里加上水，直接烧热准备下汤圆儿。正烧着水呢，她又往里头丢了一小把枸杞。 离她近的两个灶台上的人都瞧见了她的操作，不过都不明白她要煮什么。枸杞一向是拿来炖汤，还没见过这么直接扔铁锅里煮的。 “切，锦食堂真是没落了，什么人都敢来东华。” “下回估计连进的资格都没有了，哈哈哈哈……” “太可怜了。” 燕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三掌柜……” “做好你自已手上的事情，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 这种人自高自傲的人一定不知道有个词，叫作打脸。 第85章 “燕粟, 搓的差不多，拿过来。” 黎湘叫了一声，装满圆溜溜小丸子的簸箕就拿了过来。十人份说起来每份也就一小碗，东华楼的大锅一锅煮出来绰绰有余。 满满一锅的小白团子, 一进锅便沉到到了锅底。待它们全都浮上来的时候儿就成了。 可惜她来之前忘了准备桂花, 不然做道酒酿桂花小圆子, 那才更香。不过现在也不差, 送去参加试菜也是够够的。 黎湘拿勺子在锅里轻轻推了推, 锅底已经没有丸子碰撞, 小汤圆都熟了。她立刻撤了两根柴火，加了半罐米酒进去。 尝了下味道, 还不够甜，加点糖进去就行。 最后十个小碗盛出来, 汤色清透，雪白的丸子中缀着几点红，别提多好看了。 锦食堂第一个做好了一道菜，实在引人瞩目。不过那些人都没怎么将黎湘放在眼里。毕竟她的年纪实在年轻，不值得他们称之为对手。 守在厨房门口的衙役很快进来端走了那十份酒酿小汤圆，剩下的事就是看那位李大人的了。黎湘刷完锅烧热开始加油, 东华还挺大方，厨房里准备的都是上好的食材，这油也是上好的菜籽油，香的很。 “燕粟，动作快点, 搓好的团子先给我。” “马上！” 燕粟先端了一盖子过来, 同样都是用刚刚搓小汤圆的面来搓的。 “三掌柜, 我怎么瞧着你让我搓的好像一个个蚕茧呐。” “管它像什么, 好吃就行了。这盖子给我，再去搓一盖子出来。” 黎湘试了下油温，差不多了便把柴火退了出来，只留小小一根在里头。这时候就可以放糖进去了。火不能大，一大就容易糊，而且糖色炒出来后还要放团子进去炸，火一大容易爆，一个不注意，小脸儿就得和当初那大龙一样。 她做这个得心应手，倒还不至于被油爆一脸。注意着火候，多多翻滚，让团子均匀的裹上糖色。 被油一炸，团子便一只只的鼓了起来，红红火火煞是好看。 十份做完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锦食堂的第二道菜也做好了。 其他人看看自己炖的汤羹，心里难免有些焦躁起来。等第二道菜送走了，黎湘便开始换油炸里脊，和糖醋鱼的工序差不多，只是把鱼换成了肉条而已。 她做的这三道菜，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新奇的菜式了。 李大人只喝了一口酒酿小汤圆便忍不住赞道：“锦食堂今年新意不错，味道也十分香甜，闻上去还有股酒香，这样的天气来上一碗这样的小汤圆，实在是不错，不错。” 于锦堂心下一喜立刻站出来谢了李大人的赞赏，回到桌上这才尝了下面前的小汤圆。带着酒香的甜汤喝下去不仅暖了身子，叫他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果然，黎湘小丫头就是不简单，这甜品的水准和东华的徐师傅也不相上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有新意，李大人年年吃那些银尔燕窝的，还是要有新意才能留住他的目光。 “大人，锦食堂的第二道菜也好了。” “哦？这么快？端上来。” 李大人将手里的空碗放到了一边，对这锦食堂的第二道菜还蛮是期待的。听说这回他们换了一位厨子，想必能给他不少惊喜。 “大人，这道菜名为油果子。” 十份带着甜香的油团子被分到了李大人和各位老板的桌上。刚出锅是极烫的，不过捞出来后再到送上楼加上这天气，吃起来已经没那么烫了。 李大人乃主位，自然是由他第一个动筷子。 他以前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甜品的，夹起一个团子居然还连着丝，咬一口那酥脆的口感才一瞬间就变成软糯，越嚼越香尤其是外头那层被炸脆的皮。 李大人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其他桌的几位老板都有些着急了。后面还有那么多菜，李大人若是前头就吃饱了，后面哪还有什么胃口。 锦食堂这回当真是小看他了，居然能叫他在今日翻了身。瞧瞧李大人那满意的样子，说不准今日的承办权就有他家一份，实在叫人讨厌。 “于老板，您这新换的厨子可是个妙人呐，做的菜咱们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名师出的高徒？” “这个……师从哪家人家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问。左右，现在是我们锦食堂的人就行了。” 于锦堂笑了笑，低头吃了起了油团子不再回话。 一炷香后，终于有别家的菜好了端了进来，是素味斋的一道红豆南瓜汤，算是他们家的一道招牌。 于锦堂吃过，是道口感绵密的甜汤，味道不错就是香味略有欠缺，绝对是比不过之前的酒酿小汤圆的。 果然，李大人只是喝了一口便将碗给放到了一旁，然后提笔在竹简上记下了心目中的分数。 之后东华的汤品也上来了，是道桃胶雪燕羹。城中各家夫人都很钟爱的一道甜品。徐师傅的手艺没得说，只是隔两年就吃一次，未免有些失了新意。这道雪燕羹的味道在李大人的心里和酒酿圆子其实差不多，但实际的分数嘛，却是酒酿小汤圆更高那么一丝。 东华已经连续五年都得了承办权，位置稳的很，另一家么，素味斋也连续办了两年，不过今年怕是要被锦食堂比下去咯。 李大人笑眯眯的喝了两口雪燕庚，将碗也放到了一边去。 东华的当家林老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汤碗转头便小声的吩咐了几句。李大人能将酒酿小汤圆吃完，却只喝了两口雪燕羹，那锦食堂的新厨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他刚刚也样自己尝过了，味道的确新奇又好喝，这种人才，在锦绣堂可算是屈才了。 “锦食堂第三道，糖醋里脊。” 报菜名儿的人话音一落，一盘盘的红色肉条便都上了桌。 “竟然是肉？！” 李大人着实惊讶了一番。毕竟肉类食物几乎公认的都是咸口。这么些年他试吃过那么多甜食却没有一道是用肉做的。好像肉沾上了糖便会不伦不类。 这锦食堂，还真敢动手，他得尝尝。 几乎是在看到李大人动筷子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跟着动了筷子。 一条条里脊裹了面糊炸了两次，又酥又香，里头的肉是咸口的，可它和外头那层酸酸甜甜的红浆融和起来一点儿都不突兀。偶尔咬到上头沾上的小小芝麻，又是另一种香味。 李大人吃腻了那些汤汤水水，突然尝到这么一道肉食那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很快便吃了半盘子。若不是后面又有菜上来了，他估摸着还得继续吃下去。 新菜来了，只好茶水涮涮口，继续品尝。 整个试菜大会说快也快，一个时辰李大人便尝完了所有菜品。厨房里的人，脸色都不是太好。他们已经从楼上传下来的信息中得知李大人很是喜欢锦食堂的菜品。楼上的老板们不知道，可他们却是清清楚楚的看着锦食堂的这个厨子是个才十几岁的小丫头。 说出去丢不丢人，一帮大老爷儿几十年的做菜经验却比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更叫他们难受的是，之前太过轻敌，这小丫头做菜之时他们都不屑去瞧，现在想知道自己输在哪儿都不知道。 素味斋的两个厨子脸色尤为难看，来时嘲笑锦食堂的是他们，后来起哄嘲笑的也是他们，若是此次自家没中，锦食堂中了，那他们的脸面真是扔在地上叫人踩，以后在锦食堂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们只能祈祷着这些承办权没有落到锦食堂头上去。 “三掌柜……” “没事，别慌。咱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来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别叫人东华觉得咱们锦食堂的人邋里邋遢的。” 再干净的厨房做完菜总是会油乎乎乱糟糟的，黎湘习惯了做完饭菜便会收拾灶台，于是拉着燕粟一起把自己占的那个灶台桌子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其他各家一瞧，人家都收拾干净了，哪能被她比下去。干脆也都动了起来，主动将自己那块地方给收拾了。 这还是头一回试菜大会后，厨房这么干净整洁。来传话的衙役都有些愣在了门口。 素味斋的厨子一脸期待的去将他拉进了厨房。 “差小哥，楼上结果如何？” “哦，出来了。今年还是东华楼，另外一家锦食堂。” 晴天霹雳，听完这消息素味斋的两厨子脸都有些白了。来时和老板拍着胸脯保证的，现在被一小丫头给夺了风头，回去不光没了奖励，还要受不少人的白眼。 “三掌柜！咱们中了！！” 燕粟兴奋的恨不得在这厨房跑了十来圈，喊一喊。锦食堂已经好几年没有中过了，厨房里的气氛也不好，师父也不是很开心。这下好了，酒楼又有了指望。 黎湘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并没有燕粟那般兴奋。凝聚了先人智慧传承下来的菜肴能够在这试菜大会脱颖而出是必然的，中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等腊八的时候儿她再来帮着做次腊八粥这边儿就不用她再操心了。 “请问，您就是锦食堂此次掌勺的黎姑娘吧？” 黎湘回头一瞧，有几分眼熟，像是东华之前接待的人里的某一个。 “你是？” “三掌柜，这位是东华楼的二掌柜。” 那人笑了笑点头道：“小兄弟所言不错，正是在下。黎姑娘，我家东家想请您去说几句话，能否赏脸上楼一叙？” 黎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个点儿来找自己说话无非就是想挖墙角，自己都和锦食堂签了约没必要再去和东华的人搅和。 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把自家的铺子整起来。 “我只是锦食堂的三掌柜，你们东家有什么话，让他去找于爷爷自己说吧。燕粟，走了！” 东华二掌柜：“……” 竟有如此不识抬举的人！ 第86章 东华楼在陵安的饮食界地位数一数二, 黎湘心里也是有数儿的。只是去见吧，后厨里那么多人看着，定是会传出许多风言风语，还是不见的好。 于老爷子这么些年也不是吃素的, 这点小事交给他, 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黎湘和燕粟在外头锦食堂的马车上等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 楼上的众位老板才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回到锦食堂后, 于老爷准备办个庆祝的宴席, 黎湘当然不能留了。因着她的腿伤家里已经好几日光卖面食, 今日出来参加试菜大会又耽搁了半日，吃宴席哪有给自家赚钱重要。 于是她和于老爷子打了招呼便直接回了自家铺子。刚进门就听到表姐很是义愤填膺的在说隔壁白家兄弟没良心。 “怎么了这是, 隔壁怎么了？” 一听黎湘的声音，关翠儿顿时有了主心骨, 拉着她就开始抱怨起来。 “隔壁的白老二半个时辰前过来了一趟，说是以后就不订咱们家的卤味了。我爹出去打听了下，原来是北街那边儿也开了家卤味店，听说卖的比咱家便宜很多。” “北街？新开了一家？谁家开的？” 关翠儿摇摇头。 “老板姓宋，不认识。表妹你来看看，这就是那家卤味店卖的卤肉。” 她指了指桌上, 黎湘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盘肉。 只是这肉…… 不黄不白的，一点儿都不像卤肉。不过闻着的确是有股八角桂皮的气味儿。卤味方子嘛，她肯定捂不住一辈子。去药铺买那么多药材有心人照着一抓，回去配一配便很有可能配出一个来。 其中最主要的八角桂皮，只要加了进去, 煮出来就会带着卤味的香气。但只是八角桂皮是不够的。 这家宋老板应该只是乱配出了一个和自家相似的方子便开张出来抢生意, 肉卤的香气有点冲, 没有自家卤味那种细腻的香, 吃一口还有些腻。 他们就算查到了自家抓的药材，却不知卤这一锅卤味要放多多的酱油，炒糖色。没有这些，卤出来的食物便会不黄不白，瞧着便没了食欲。 “没事儿，别气了。就这水平，不成气候的。白家来的是老二，这事儿怎么说还是得看白老大的意思。咱家的卤味还是继续卖吧，买的人少就留着自己吃。” 黎湘对卤味的生意不是很担心，也许一开始大家会图便宜都去那宋家买，但就这味道，绝对是留不住客的。 白家若真是不再续订自家的卤味，那也没关系，一日单靠零售所得就不会亏本。所以宋家那边儿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表姐，去把咱家小炒的牌子都挂上去，今日你们都歇歇，我来做。” 黎湘系上围裙，干劲儿十足。小铺子里温馨又和睦，隔壁白家兄弟却是差点儿打起来。 “你脑子是被那姓宋的灌了什么迷魂汤？就那也叫卤肉？你没长舌头尝不出味道吗？” 白老大压低了声音，手指直往白老二的头上戳。白老二理亏，但他一想到为家里省下了不少钱，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大哥，宋娘子那儿的卤味一斤才十个铜贝，你看看黎家，一斤十八，这贵了多少？太黑心了。” “你懂个屁！” 白老大火冒三丈，可眼下弟弟已经和那宋家订了卤味，再花钱去订黎家的就实在是太浪费了。想了想还是只能忍了下来。 “钱已经给了，现在也退不回来了。别的我也不说了，明日卤味拉到店里要是不好卖，你自己去和爹做交代。” “宋娘子做的很好吃的！和黎家味道差不多！” 白老二绝不承认自己是被美色所迷，他坚信宋家的卤味拿到自己酒铺后一定可以互惠互利。第二天一早便乐呵呵的去了宋家，拉走了那两百斤的卤味，顺便还定下了明日的两百斤。 明明走之前白老大叮嘱了又叮嘱要先看看今日买卖的情况再做决定，结果那宋家娘子一声白二哥立刻哄的白老二晕头转向付了定钱。 那两百斤卤味一拉到酒铺，铺子里的伙计便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今日的卤味颜色这般奇怪？” 白老二哪有那闲工夫回答，卤味送到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瞧着卤味都搬进店里了他便跟车回了酒铺。 很快便有来买酒的客人顺带要买卤味。 “嗯？你家卤味今日怎么变色了” 这个问题，伙计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强撑着笑意和客人保证味道是一样的。闻着确实是股卤肉的味儿，有几个客人犹豫了下还是买了。不过其中一位比较较真儿，买下来后当场便捏了两片猪耳朵丢进嘴里。 “呸呸呸！什么东西？！一股子骚味儿！” 他这一吐，旁边的人哪里还敢买。就是买了的，也忍不住当场吃了几块。 “呕！！天呐！这大肠都没洗干净。呕！！” 几块大肠被扔到了地上，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果真看到大肠肉里藏着某些不明的黑褐色物体。 “天呐！太恶心了！” 原本还在挑着卤味的人纷纷丢下了手里的木筷，买过了的也围在摊子前要求退货。吃到大肠的那位尤为暴躁，不光要求退货，还要白氏给他赔钱。 这么大的动静儿闹腾着，白家兄弟的爹的自然是坐不住了。再不出来，自家店门口都能唱大戏了。 他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忍了又忍才把心中那股怒火给压了下去，赔着笑脸将门口围着喊着要退货的人都给打发走了，要赔钱的也痛痛快快的赔了钱。等店门口围着的人差不多都离开后，他立刻让伙计将门口的那些卤肉都撤了下去，阴沉着脸去了儿子的酒铺。 白老大在看到自家老爹那黑着的一张脸时差不多就明白他所谓何来了。心里叹了一声，老二估计又要挨一顿打。 “老大，今日的卤肉怎么回事？” 白老二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去瞧大哥。却见他理都不理自己，背后莫名有些凉飕飕的。 “爹，那卤肉是老二自作主张去黎家退了买的宋家的。他说味道差不多，价钱却便宜很多，所以就……怎么了爹，是客人不买账？” “买账？差点儿没把我铺子掀了！那叫卤肉吗？大肠里还夹着屎，你两吃得下去？赶紧拿走去给我退了！” 白老爹吼完一通又留个警告的眼神儿，气冲冲又走了。白老二一想到晚上回去要面临着什么就头皮发麻，转头去求助大哥。 “别看我啊，我跟你说的时候你不听，现在出事了找我没用。我劝你现在去把那肉赶紧拉到宋家去退了，顺便把明日的定钱要回来。那可不是笔小数目，要是让爹知道了，小心你的皮。” “大哥……这钱都给出去了，拿有再去要回来的道理……” 白老大都被弟弟这话给气笑了。 “你别跟我说啊，回去跟爹说去，你看他听不听你的。那宋家的卤味现在就是卖不出去，你再死鸭子嘴硬都没有用。当然了，你要是实在拉不下那个脸，我可以去帮你退。” “别别别，我自己去。” 白老二对大哥那是十分了解，让大哥去退货他指不定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来。宋小娘子辛辛苦苦做出那么多卤味已经很累了，再去退货她得哭吧。 左右自己还有些私房钱，这次就补上去。至于那些肉嘛，拉到集市上便宜点也是能卖掉的。 这样一个‘好’主意想出来后，白老二立刻便出了门。白老大懒得操心弟弟，左右家里有爹会收拾他。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黎家那边儿。 丢了自家这么大的单子，她家里却是风平浪静一点儿也没有来和自家谈判的意思。这要找个什么借口上门才好呢…… 白老大在铺子里发着愁，白老二也朝着宋家去了。虽然今日的货可以不退，定钱也可以不要，但卤味是不能再继续买了。首先爹那儿就过不去，再者若是每日都来定上两百斤，他的钱包也没那么鼓，毕竟家里还没分家，大钱都在爹娘手里。 “什么？！白二哥你是说，不买我家的卤味了？！” 宋娘子顿时委屈了，可怜巴巴的望着白老二。 “白二哥，可是我家的卤味有何不妥？” “这个……宋娘子，我说实话啊。虽然我很喜欢你卤的肉，但我爹铺子里的那些客人不太喜欢。听说还有在大肠里吃出屎来的。我爹生气的很，不许再卖了。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退货退钱的，只是之后恐怕没法再继续买了。” 宋娘子的脸变了变，实在是挤不出笑来，只能好声好气的将人送出铺子。人家都不退钱也不退货，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 “宋小牛！我让你好好洗下水的呢？！怎么里头还有屎？” “姐……那下水又臭又腥，我已经洗了好多遍很干净了。但是两百斤太多了，总有些地方遗漏嘛。” “好嘛！你这一漏，咱家的大客户就这么没了！我好不容易才把白家酒铺的单子揽过来的，现在都让你给搅和了！” 宋小娘气得眼都红了，宋小牛这才正经了几分。 “姐，你没听见嘛，人家酒铺的客人就不爱吃咱家这卤味。还是哪儿的味儿不对。之前在药铺的时候儿，我明明记得那黎家小娘子就是抓的那些药材，怎么自己配起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姐弟两一商量，决定晚上摸黑偷偷去黎家铺子里找找，看看有没有配好的卤料。结果两人刚开始撬门就被人从身后伸手捂着嘴给拖走了。 柴镖头朝着一旁的伍乘风笑了笑。 “怎么样，师父接的这单活儿，不错吧。” 第87章 伍乘风沉默了好久, 实在没法子昧着良心说句不错。 他也是傍晚才知道师父这次接的活儿居然就是为黎家的铺子守夜，保护黎家人的安全。 是，这个活儿的确是让他和黎家更近了，可大晚上的离的再近有什么用, 人家都睡熟了。 “师父……多谢。” “害, 谁叫你是我徒弟呢。” 柴镖头拍拍徒弟的肩膀, 找了个比较背风的地方坐下来, 喝了一口小酒。 “要不要来一口？” 伍乘风这会儿丧的很, 哪有心情去喝酒。 “不了, 我去找大刘看看那两人什么情况。” “你操心那个做什么，明儿一早直接把人送到于府就成了。” 柴镖头才不管抓的是什么人, 只要职责尽到了，人直接送给雇主, 由雇主去处理就好。 不过小徒弟挂念着黎家的人，会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黎家众人睡得香甜，哪里知道就在不远处竟是有四五个镖师守着他们一家。 第二日一早，铺子才刚开门呢，就先进来了四五个镖师，个个挂着黑眼圈, 着实好笑。 “四娃，你们这是干嘛去了，瞧着没睡好的样子。” 伍乘风强睁着眼，做出一副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回答道：“就是有点任务，需要熬夜, 没事儿。大江叔儿, 早上有饺子吗？我们几个一人来碗饺子。” “有有有, 你们坐会儿。” 黎江去了后厨说了一声, 杏子立刻揪了剂子开始擀皮儿，关翠儿调的馅儿也差不多了，拿过去就开始包。 如今厨房里头有桃子姐妹两一起做事，黎湘和关翠儿都轻松了好多。相处下来两姑娘人品还不错，淳朴又老实，学东西也够认真。 黎湘已经想着挑着日子让两人拜师了。 在这个时代，师父可不是简单的嘴上叫叫就行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对不是开玩笑。所以拜师也要十分正式才行。她有和爹娘商量过，两姐妹也是得了爹娘的认可，做徒弟是可以的。 说到做徒弟，黎湘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跟着自己去参加试菜大会的燕粟。那小伙子真是不错，听话还聪明，手上劲儿也不小，培养一下定然也会是个不错的厨子。不过人家已经跟了锦食堂的厨子，她想想也就算了。 “表妹，隔壁白家老大找你，说是有事。” 至于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的。 黎湘应了一声，将锅里的菜铲起来，又洗了洗手才出门见人。 “湘丫头，真是不好意思要耽误你一会儿。” “没事，白叔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白老大尴尬的笑了笑，重提了要在黎家定卤味的事儿。 “之前我那弟弟……” “白叔儿你不用说了，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提的。你要买，只要给定金我们就卖，不说那些七七八八的。” 有钱不挣是傻子。至于他白家为什么突然不买了，又为什么突然回头，黎湘不管也没必要去提。两家毕竟没有签订契约，只是每日预先给了定钱去做。若是签了契约这家突然毁约那再回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黎湘很痛快的接了白老大给的定钱，说好了从明日起继续给他白家供货。卤味店也在经历了一日的低潮后重新热闹起来。 虽然她家卖的卤味贵，但好吃又下饭，宋家的卤味和黎家一比，也就占个便宜的好处。有钱的人自然是愿意吃更好的，没钱的想着十个铜贝还不如自己买了肉回去做，一来二去宋家可不就凉了。 只是再凉他们也不敢再打黎家的主意，谁知道黎家周围竟然还有人保护呢，吓人的很。 风平浪静了两日后，傍晚青芝来了黎家小食。 “湘丫头，今日夫人要做一桌宴，你有空过去掌勺吗？” “有空是有空，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可是府上谁过生辰？” 黎湘收拾了下，将厨房交给了表姐。已经快到打烊的时候，店里也不是特别的忙，表姐和桃子姐妹三个人也忙得过来。 “今日不是什么喜事，顶多算是桌散伙饭，走吧，路上我再跟你说。” 散伙饭？？？ 黎湘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六爷没哄好夫人，两人要和离了。不过前几日不是搬到秦宅和好了吗？ 直到上了车，听青芝说起，她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散伙的是那柳少爷和秦六夫妻两。 这大户人家里头阴私就是多，一会儿下毒，一会儿连孩子也不是自家的。幸好自己穿来后只是小门小户，爹娘疼爱事儿也不多。 那柳家少爷还真是可怜，眼看着事业如日中天，突然曝出来不是柳家的孩子。这地位落差也不知道人受不受得了。 “湘丫头，这些事儿夫人说了可以告诉你我才和你说的，但你不能把这些说出去。” “知道啦，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两个人一路又说了些城中的八卦，很快就到了柳家祖宅。 今日黎湘没有带表姐她们做助手，因为只有一桌席，吃的人也不多，做上五六道菜就可以了。厨房的那些人完全够用。 柳娇爱甜，那柳少夫人又喜辣，黎湘便酸甜酸辣各做了三道菜，加上一罐红枣枸杞鸽子汤，安胎又安神。 等所有菜都送走了，厨房里的丫鬟婆子也闲适了下来，她们眼馋黎湘的手艺，好声好气的求着黎湘帮她们做一样吃食。左右这会儿青芝还没来，黎湘也挺喜欢她们厨房的氛围，也就答应了。 她看了下，厨房里的人能吃的也就几样青菜，一些小鱼，还有一些生肉。黎湘直接拿青菜熬了点菜粥出来，又让她们将小鱼都杀干净后腌制起来准备炕点小鱼干儿出来配粥吃。另外再炸点小酥肉就差不多了。 “黎姑娘的手真巧，这平常的东西到了您手里就变得这样香了。” “是啊，要是黎姑娘能在我们府里常来往就好了，可惜……” 小丫鬟说了声可惜，其他人也跟着叹起了气。 “咱们府眼看着是要散了，也不知咱们这些下人会有个什么样的去处。” 黎湘不了解柳府里面的情况，不过柳夫人性子那般好，肯定不会为难这些下人的。 “也不一定就会散吧？如今柳……哦不，秦夫人和她丈夫不是已经回来主持大局了么，肯定会安排好你们的。” “黎姑娘说的是，我听说啊，咱们小姐和姑爷正琢磨着从族中过继一位少爷过来，到时候儿咱们柳府有新少爷，想来咱们也还能继续在厨房做事。” 说到新少爷，厨房众人又忍不住感慨起来。 “大少爷人那么好，竟然不是亲生的，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大少爷和少夫人都好好，每次来府里遇上和他们问好他们都会笑着点头，我老早就想去他们宅子里服侍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烧火的大娘笑了笑。 “现在大少爷都一无所有了，你再想也没用了。” 众人一阵哄笑。 “诶你们说，大少爷交还了柳家产业，日后会去找他的家人吗？” “应该会吧，虽说十年前的事儿太远了，但落水的应该不多，还是好查的。这就要看少爷自己的意思了。” “我猜大少爷是渔民的孩子，肯定是在捕鱼的时候儿掉进了水里。” “十岁了应该不会这样大意吧？”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本来也就听个热闹的黎湘一听落水，整个人都懵了。 十年前这样敏感的时间，还同是落水，由不得她不多想。 这么巧的事儿，真的有这个概率吗？ “黎姑娘，你想什么呢，锅里都糊啦。” “哦！不好意思啊，走神儿了。” 黎湘赶紧把锅里的酥肉捞了起来，然后将剩下的都下了锅。尽管她心焦的想去求证什么，但她还是先把厨房众人的口粮先做了出来。毕竟这会儿前面应该也在吃着饭，她去找人也不方便。 最后炕了一锅子的小鱼干儿，弄的一身的鱼香味。 这回她没有等青芝，直接和厨房里的人问了路线找了出去。 她想弄明白那柳少爷究竟是不是哥哥。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遇上条件这样吻合的人，弄不明白她是肯定不甘心的。娘的心病也正因此而起，若他真是大哥，那爹娘该有多开心，说不定心情一好，病也能去了根。 黎湘顺着厨房大娘指的路一直走到了底，拐个弯就到了一个大花园，花园中有一水榭，屋中灯火通明，想来就是秦六爷他们了。 她正要上去找青芝通报一声，就瞧见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大少爷陪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想来正是那位姓金的夫人。 两人走过来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临到头要见面了她一时又怂了，躲到了花丛里。 天色已经昏暗，她的衣衫又是暗色系，若是不拿灯照着看，是发现不了她的。 “云珠你小心着脚下，要不我抱你过去吧？” “哪儿就那般娇贵了，瞧你这紧张的样子，干脆连如厕你也替我算了。” 金云珠笑归笑，手却是牢牢的抓着丈夫。这天色毕竟已经这么暗了，不小心一点儿还真不成。 “对了，姑母方才说今日的菜是小妹做的，她这会儿应该还在厨房里。要不咱们一会儿吃完饭去见见她？” 柳泽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早晚都是要见，先见见小妹探探口风。 躲在花丛里的黎湘听到这话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这两口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妹？厨房？ 他们说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真是自己的哥哥！ 黎湘都来不及激动，突然感觉鼻端有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来扫去，下意识的一抓，居然还会动，吓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压坏了好几株花。 “喵喵……” 第88章 秦六养的那只白猫闻到了黎湘身上的小鱼干儿的味道, 围着她转个不停。加上她自己刚刚被吓到坐到了地上，这一连串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刚走过去的柳泽两口子。 他两举着灯走过来，三双眼睛顿时大眼瞪小眼，都愣了。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面。 还是柳泽先伸了手去拉黎湘, 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柳少爷……” 黎湘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干脆随着之前的叫法叫他。柳泽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 不过很快便调整了心态。 “其实, 你可以叫我大哥。” 他确定这丫头方才定是听到了自己和云珠的话, 有些事既然早晚都要说, 现在说也是一样。 “你应该有个大哥对吧？十年前在安陵江落水失踪，而我, 十年前正好是从安陵江里被柳家夫妻给捞上来的。” 柳泽直接把话给挑明了，黎湘听得心头巨震。厨房里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确定吗？我听我娘说我大哥右手虎口有一黑痣, 你，有吗？” 黎湘紧张的看着柳泽，看着他将手里的灯举到了右手上方。尽管灯光不是特别亮，但还是能够看出他虎口上确实是有一颗黑痣。 “真的……竟然是真的！” 天呐，失踪了十年的大哥，居然真的还活着！ 黎湘也不知道是原身的情绪还是自己的, 总之一想到娘她这么多年惦记的大哥还活着，心里就忍不住的雀跃，鼻子也是酸酸的。 “真好，真好，娘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高兴的很！” 听见她那略微哽咽的声音, 黎泽心里莫名也跟着难受起来。金云珠本是不想打扰这兄妹两相认的, 可是她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只好扯了扯自家男人袖子。 “相公……不如你把灯先给我？” 柳泽这才想起自己是陪妻子出来如厕的。 “怪我怪我, 差点儿给忘了。小妹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先送你嫂子去如厕，很快就回来。” 黎湘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花丛里走了出去。看着两人手牵着越走越远，她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太真实。 失踪多年的大哥居然会被巨富家庭收养，教养的如此出众不说，再见面已经有妻有子了。这突然一下找到了儿子，马上又要有孙孙，娘那身体受得住这么大的惊喜吗？ 水榭里的青芝一出来便察觉花园中有人，还以为是哪个下人，没想到过来一瞧才发现是黎湘。 “湘丫头，是过来找夫人的吗？怎么也不叫人点个灯给你。” “不是来找夫人的，我就是做完饭了没见你去厨房就想着出来找找你。” 黎湘吸了吸鼻子，青芝立刻察觉了异样。 “你哭了？是不是厨房有人欺负你？” 那架势，大有黎湘一点头她就要冲到厨房去收拾人。黎湘让她给逗乐了，连忙说没有。 “就是晚上穿的少，厨房太暖和了出来一下冻着了，回去喝碗姜汤就没事啦。” “那我去和夫人说一声，先送你回去吧。” 青芝说完转身就走，黎湘伸手一拉没拉走，想喊又没喊出来。今日秦六爷他们宴请大哥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讲，自己和大哥的事儿也不好在别人家里说，青芝先送自己回去也行。 先回去让娘有点心理准备…… 刚想着要走，她就看到两人完事儿回来了。 “小妹，跟我一起进去吃点东西吧，姑姑姑父你也熟，咱们到屋子里好好说说话。” “我就不进去啦，你们肯定有正事说。家里爹娘还在等着我回去，回晚了他们要担心的。大哥你……你，什么时候会回去见见爹娘？” 其实听他们夫妻两之前的话，显然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们一直也没有到铺子里和爹娘相认，反而是在这里和自己说开了，就让她很疑惑，拿不准这大哥的心思。 “就明日吧，明日傍晚我和云珠会过去。” 黎泽原本也是打算明日过去的。这几日总算将柳家的产业清点完毕，都交还了姑姑，从现在起他是真的一穷二白，干干净净了。 得了他的话，黎湘心里踏实了不少。好歹他是愿意回去认爹娘的。 “那我便先回去了，大哥……你和大嫂一定要来啊。” “一定！” 兄妹两说完话，青芝也出来了。 “少爷，夫人刚还在问你和少夫人呢？怎么在这儿站着？” “没事儿，马上就进去了。” 柳泽轻轻朝黎湘挥了挥手，牵着妻子返回了水榭。青芝也带着黎湘回了她的铺子。 黑乎乎的巷子里突然来了辆马车，藏在暗处的伍乘风等人自然是高度的重视。紧紧盯着那马车上下来的人。 “嗯？湘丫头……” 这个点儿她怎么会坐外头的马车回来？ 四五个人都在盯着马车，这么多的视线青芝岂有发现不了的道理。她把黎湘先送到了后厨，这才闪身进了黑暗里抓人。 “何处来的宵小，竟在此窥探？” 几个人里也就柴镖头比较厉害能和她过上几十招，另外像伍乘风等人，根本没法和她这样从小接受训练的人相比。 “诶！停停停！不要打！我们不是坏人！” 柴镖头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一时也顾不得什么要隐在暗处保护了，高喊着黎湘的名字请她出来救命。 这女人下手是真重，再不喊黎湘出来，他怕是要回去躺上十天半月了。 “青芝姐姐你等等！别先打！” 黎湘从屋里拿着灯出来，将那地上的人都照了一遍。 “柴镖头，四哥……怎么会是你们？” 方才听到青芝说外头有贼人，吓得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没想到，居然是熟人。 “湘丫头你认识他们，可是好人？” “自然是好人！我们是永明镖局的镖师，怎么会是坏人。” 柴镖头疼得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与青芝多说的意思。青芝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和黎湘确定这些人都不是坏人后，这才坐上车子离开。 他一走，柴镖头才把于老爷子在永明镖局雇人夜守黎家的事儿告诉了黎湘。 “原来是这样……真是幸苦你们了，先进屋去休息下吧。” 外面这么冷，还要守夜，真是不容易的很。 黎湘请他们进去，奈何几个人倔的很，都不肯。被打成这个鬼样子，进去一照多丢人。所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见劝不动他们，黎湘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由着他们继续在附近守着。不过回头给他们一人煮了两鸡蛋又给他们灌了点热水，算是尽了点心意。 人家拿钱办事，她也不好干涉过多。说实话，知道有他们在外头守着，她心里是真的踏实的很。 尽管几个人刚刚被青芝揍了一顿，仿佛有些脆皮。但那实在是因为青芝太厉害了些，以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又到了秦六爷手下，怪不柳夫人总说青芝跟着她是屈才了。 “湘儿，外头没事儿吧？” 关氏仿佛依稀听到了什么贼人。一想到上回来了贼人便伤了骆泽，她心里总是慌慌的。 “娘，放心吧，没事儿，就是柴镖头他们被于老爷子雇来保护咱们家，在外头被青芝姐发现了有了点误会，现在已经说开了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来来来，湘儿，给你温着粥呢，赶紧来吃点儿。” 关氏一边往桌上端着饭菜一边念叨道：“桃子她们自打买来后便一直呆在铺子里，哪儿也没去过，所以刚刚翠儿要过去卤味店那边我就让她们跟着一起去了，也算是出去透透气。” 家里谁也没有把桃子姐妹两当奴才的想法，偏偏她姐妹两自觉的很，没有黎湘母女开口从来都不会离开铺子半步，省心之余也让人怪心疼她们的。尤其是关氏，最是心软，也最是心疼小辈。 “你爹去找人看过，后日便是个好时候儿，到时候摆两桌饭，请下相熟的邻居过来吃吃酒，把这师给拜了，那两丫头也就能抬起头做人了。” 黎湘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她现在满心都想着另外一件大事儿。若是明日下午突然告诉娘，找到了大哥，娘肯定会心绪大乱，再见到大哥一激，身体恐怕会受不了。所以她想了想，还是绝定晚上这会儿先给娘打打预防针。 “娘……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想说就说，你爹能听吗？不能听把他撵到楼上去。” 关氏还有心情开玩笑，黎江也配合的很，说着便要起身了。 “爹，你坐下，这事你们两都得听着。” 黎湘放下碗筷，非常严肃的看着爹娘道：“大哥他，还活着。” 非常短了的六个字，却震得黎江两口神魂都颤了颤。黎湘只有一点原身小时候的记忆都那样难受，可想而知爹娘该是如何心情。 关氏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紧紧抓着女儿的手着急的追问道：“你大哥还活着？你怎么知道的？可是见到了人？他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 黎江轻轻拍了拍妻子，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湘儿的手都叫你抓红了。” 关氏一听赶紧松了手，她实在是太紧张了。眼巴巴的望着女儿，就等她开口。 “娘你先别急，大哥现在挺好的，还娶了媳妇儿呢。他吧，当年是被一富户救起来回去当了儿子，这些年学的很有本事。长得和爹一样，高高壮壮的。” “那他现在哪儿，湘儿你带娘去看看他！” “娘，不用咱们去瞧，他明日便会带着大嫂来见你们了。你身体还行吗？” 光是听见大哥还活着的消息，娘的呼吸便格外的急促，若是见到了真人…… 她好担心呐。 第89章 “我身体好着呐, 真的！最近那郎中开的药很是不错，吃过都没有再犯过心悸，呼吸间也没有再喘了。” 黎江怕女儿不信，赶紧作证道：“你娘身体真的好很多了, 湘儿, 你好好说说的你大哥现在的情况。” 惦记了十年的儿子, 就只抱着那么一丝他还存活的希望, 如今愿望成真了, 做爹娘的如何能不着急。 黎湘便简单的将柳家情况和爹娘讲了讲。 “我听青芝说, 大哥这几日都在忙着将柳家的产业还回去，现在大概是还得差不多了, 今日我去做的便是散货饭。秦六爷和他夫人这些年对大哥很好，也教了大哥很多东西。这么重要的日子, 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我也没叫他跟我一起回来。” 更主要的是，怕他突然回来叫娘受了刺激。 “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柳家少爷……等等！你这段时间总是在给那个柳少夫人做饭菜，说是她孕期不适吃不进口，所以，所以！” 关氏激动的语无伦次。 黎湘一边帮她顺气儿, 一边点头应道：“嫂子是怀孕了，应该是刚怀不久孕期反应有些大。说来咱们还是挺有缘的，他两成亲的喜宴还是我和表姐去做的呢。这么说起来，大哥成亲，咱们家也是有人在的。” “是是是, 真好, 真好！” 关氏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一旁的黎江也背过身去擦了好几次眼泪。这还是黎湘头一回见爹有这样失态的情绪。 “娘你可别哭了, 再哭明日眼睛肿了都消不下去，怎么见大哥大嫂。晚上药喝过了吗？把药喝了早些休息去，明日大哥他们来了，瞧见你身体好气色好，才不会担心。” “啊对，不能叫他们担心。我没事儿，就是太高兴了，一会儿就好了。” 关氏擦了擦眼泪，去灶台上把自己的药端出来一口喝下。大概是心里甜了，这回吃药都没吃糖。 夫妻两简单洗漱了下便上了楼去休息。 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刚知道儿子还活着的消息他们哪里能睡得着。这一眨眼，十年了，儿子大了，取了妻还有了孩子。 “当家的，你说，阿泽他能认我们吗？” 柳家的财富光是听说来的便是他们家一辈子都摸不着的高山，儿子锦衣玉食的长大，现在却一无所有，叫他来认自己这个都没有家底的爹娘，他甘心吗？ 关氏越想便越是害怕，黎江心里也没有底，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坚信儿子会认他们的样子。 “别瞎想了，你没听见湘儿说吗，阿泽是自己主动交还柳家产业的。咱们的儿子必定不是那等贪图别人财富之人。从小阿泽便最为心疼你，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黎江给妻子盖好了被子，将她揽进怀里渐渐转移了话题。 “你说儿子现在差不多算是一穷二白了，咱们家租的这铺子又住不下他们夫妻二人，是不是要去租个大点儿的宅子才是？” “对对对，要租个大点儿的宅子。” “那等明日见过阿泽了，咱们再去找房子。顺便再给你扯上一匹布，阿泽媳妇儿都怀孕了，你这个当阿奶的不得给孩子准备几身小衣裳？” 关氏的心神瞬间叫小娃娃给吸引走了。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和儿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奶娃正正甜甜的叫她阿奶。 “是要做，我得多做几身才是！” 夫妻俩说着说着便将儿子抛在了脑后，全心想着要怎样安顿儿媳和未来的小孙孙。 大概是先前情绪波动太过厉害，如今平缓下来也容易疲乏，关氏都没等到关翠儿她们回来便睡着。 黎江才是真正的彻夜难眠，大早上挂的黑圆圈和柴镖头他们都有的一拼。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疲惫可他的精神却是格外亢奋。是个人都能瞧出他脸上的喜气。 “黎老板这是发财了呀？” “嘿嘿，没有没有，就是家里有点小喜事。” 柴镖头轻轻踢了对面的徒弟两脚，小声问道：“你说这黎家还能有什么小喜事，就一个闺女，该不会是定亲了吧？” 伍乘风：！！！ 碗里的饺子顿时就不香了。 不是！湘丫头才刚满十四都没及笄呢定什么亲？大江叔他们没有这么急吧？而且，就他最近观察的，黎家并没有什么常来往的年轻小伙子啊。 “师父你别瞎说。” “这怎么叫瞎说呢，这是合理揣测。黎家就小丫头一个独女，不是她定亲了，那难不成是你大江叔两口子添丁了不成，你瞧瞧他那一脸的喜色，绝对是大事儿。” 柴镖头搅乱了徒弟的心神便拍拍屁股走了。 “早点儿回去睡觉啊，晚上若是打瞌睡我可是要罚你的。” 伍乘风应了一声，没滋没味儿的戳着碗里的饺子，顿时半点儿胃口也无。 “怎么了四娃，今日这饺子馅不好吃？” “没有，好吃的！” 还是他最喜欢的芹菜肉馅儿。 “大江叔儿，今日这么高兴，家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黎江点点头，笑着答道：“是有喜事，这么多年，总算是要了了一桩心事。明儿你就知道了。” 儿子毕竟还没有见到，他话也没说得太满。只说了这么两句便又去招待其他客人。 伍乘风更难受了。 怎么听都像是给湘丫头找了婆家。 他这会儿是彻底睡不着了，回到镖局躺到了下午，又困又难受，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又跑到了黎家小食去。 结果发现黎家今日打烊的特别早，而且！大江叔一家三口都穿了新衣！！ 一家子在巷子口翘首以盼的样子，叫他想安慰自己都安慰不了。 这一看，就是在等亲家…… 伍乘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都还没有和湘丫头说出自己的心意，就这么没了机会。 一辆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很快在黎家巷子口停了下来。 他只看到了个车屁股，至于下来了什么人，他是看不见的。能坐得起马车，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吧，哪是他这样只有三瓜两枣的人能比的。 伍乘风垂头丧气的回了镖局。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马车走后，那抱成一团哭个不停的黎家母子。 尽管关氏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乍一见到了儿子还是忍不住流泪不止。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就是她的儿子。 柳泽也是，瞧见黎家夫妻两那激动又慈爱的眼神，他脑子便会冒出几个小时候的画面。他从小便懂事，疼爱爹娘，照顾妹妹。哪怕是分开这么多年，骨子里的血脉亲情却还在，它们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爹娘。 母子两先是抱在一起哭了起来，黎江一手揽着一个也跟着默默流泪。 黎湘和金云珠被感染的也是眼泪汪汪。 一家子都哭肿了眼，好一阵儿才停了下来。 “爹娘，去屋里吧，外头冷，别着凉了。” 柳泽一声爹娘喊的毫不拗口，仿佛他根本就没有丢失过。见他这样大方的认了爹娘，黎湘心里石头也落了地。怕就怕他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叫不出口，爹娘又得伤心难过。 “走吧走吧，去屋里头。嫂子还怀着孕呢，站久了不好。” 黎湘先拉着金云珠进了铺子。 今日知道他们要来，一家子早早就打了烊，将铺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担心人多他们会不自在，关翠儿打扫完便带着桃子姐妹去了卤味店。关氏呢，怕厨房的油烟味儿会让金云珠难受，甚至还花了大价钱去香铺里买了清新的熏香回来熏过。 如此怪异的厨房金云珠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她心里对这公公婆婆好感顿时大升。 要知道当初她头一次进柳府小住的时候儿，那柳盛夫妻根本一点都不上心，只安排了一间带着霉味儿的卧房，别说熏香了，连打扫都没怎么打扫。 当时她就气得直接去了客栈住下，阿泽还道歉了许久。 这样一比，谁更用心，显而易见。 “咱家这铺子狭小，不比你们平日住的宅子宽敞，将就着坐坐。” 黎江一眼不错的盯着儿子，见他面上并无一丝嫌弃，心中也舒畅了不少。 “我倒觉着这铺子挺好的，小而温馨，可比那冷冰冰的大宅子住起来舒服。对吧阿泽。” “是，云珠说的，我也想说。只要一家人都在，住哪都开心。” 柳泽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莫名还有几分孩子气。金云珠看看他，又摸摸自己屁股下垫的软垫子，心头愈发柔软。看来支持相公认亲真是没错。 小坐了一会儿后，她主动开口道：“小妹，能带我转转这铺子附近吗？” 黎湘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她是想给大哥和爹娘独处的时间，立刻爽快的应了下来。 两人在铺子附近转了转，走到铺子外的河道时，金云珠突然开口道：“小妹，这铺子好虽好，但住人还是勉强了些。不如你和爹娘都搬到了我那宅子里去如何？” 黎湘知道她是一片好意，只是这事儿吧，她不能应下来。 “嫂子，你的宅子你跟大哥住还好说，爹娘搬进去，先不说别人会不会说闲话，反正爹娘心里是会难受的。你们成亲他们没帮上忙，如今也没有多少钱能拿出来给你们置办宅子，心里正自责呢。” 金云珠一想，是这个理。自己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可能会让公公婆婆心里挺难受的。 “好吧，这事儿是我欠考虑了。” “什么事儿欠考虑了？” 柳泽出来找人，正好听见了这句话。金云珠也不瞒他，将自己刚刚提的建议又说了一遍。 “傻云珠，也不一定就要爹娘住到你宅子里嘛。咱们不是还有座楼吗？” 黎湘：？？？ 不是说产业都还给柳家了吗怎么还有座楼？ 柳泽瞧见妹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连忙笑着解释道：“说起来小妹你也知道，就是那座久福茶楼，那不是柳家的产业，是当年我无意中救了一位先生，他赠予我的。柳家产业和吃食都搭不上边，所以久福一直被孤立在外，我几乎也没怎么管过。不过现在，也只剩下它了。” 黎湘：“……” 第90章 久福茶楼…… 那个给了她五十银贝启动资金的地方。所以也可以说, 是哥哥帮了自家在城中有了一席之地。 缘分一说，她这回才算是真真领悟到。 “小妹，方才我和爹娘商量了下，这间铺子还有一月就到期了, 到时候便不再续租如何？” 柳泽的意思很是明显。就是要黎湘他们搬到久福茶楼去, 重新开张。 “这件事爹娘说了, 要听你的意思。久福说真的, 除了查查账, 我是真的不太会管, 食材从哪里进，食单里有哪些东西, 厨子们擅长做什么，我通通都不知道。眼下我就只有那一座茶楼, 自然是要自家人来管。小妹，你好好儿想想，咱们今日先不说这个。” 今日一家团聚，该好好儿庆祝才是。 晚上黎湘和表姐她们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请了小舅舅舅母他们过来一起吃。关翠儿还好，她毕竟管柳泽叫表哥, 上桌理所应当。骆泽和桃子姐妹两就死活不肯上桌吃饭，三个人最后是挤在厨房吃的。 黎湘真是拿她们没办法，只好由着她们了。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金云珠虽然不习惯这样坐的满满当当的吃饭，但饭菜的口味弥补了她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她一直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小舅舅一家也就没那么拘束, 一家人很是和乐。 饭吃到最后, 就剩男人们在喝酒了。黎湘看到金云珠捶了几下腰便和娘说了一声扶着她先去楼上自己和表姐的卧房休息下。 她和表姐的房间小是小, 打理的却是十分干净，金云珠也是真累了，脱了鞋便上了床。 “小妹，等下你大哥喝完要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放心吧，大哥还能把你丢在这儿不成？” 黎湘笑了笑，留了灯在桌子上这才掩上门下楼。她去里头看了眼，大多都是爹和小舅舅在喝，大哥一杯总是要喝很久。看来他还是有分寸的，毕竟还有个孕妇要照顾。 “桃子，把火生起来。” “嗯？不是都吃完了吗？还要做菜？” “没瞧见里头在喝酒嘛，我熬点醒酒汤。” 黎湘从柜子里取下自己存放的干橘皮。 川渝那边煮汤偶尔会放几块橘皮进去提香去腥，她本人也是极为喜欢的。加上卤味里头也要加这个，所以备了不少。 她闻了闻，保存的还挺好，一点儿都没有受潮。 其实解酒汤有很多种，不过眼下手里有材料做的也就这橘皮解酒汤，将就着喝吧。 黎湘又抓了一把莲子出来，加水盖上盖子先熬着。橘皮都洗干净后切丝连同那去掉核的大红枣子碎一起丢进去熬煮。 慢火熬制半个多时辰后，杏子便撤了火，只留了一灶膛的木炭慢慢温着锅里。黎湘正想去里面瞧瞧完事儿了没有，就瞧见大哥从里面出来了。 “大哥，你没喝多吧？” 柳泽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一共才喝三杯，都是看着爹和小舅在喝。他们可是真能说，从小时候一岁说起说到现在，估计醉的不轻。” “爹平日里很少喝这样醉的，今日他心里高兴由着他喝吧。大哥来，把这碗醒酒汤喝了，你再出去吹吹风散散酒味儿，一会儿别熏着大嫂了。” 黎湘舀了一碗，黄澄澄的醒酒汤飘散着橙子的清香。闻着香，喝下去也有股子淡淡的甜味。大概是心理作用，柳泽都感觉自己身上的酒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乖的很，喝完醒酒汤后便老老实实的围着铺子走着散味儿。走了两圈儿后，突然听到有人叫住了他。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少年。 借着铺子里透出的灯火，柳泽转头将眼前的少年粗粗一打量，总觉着他有些面善，仿佛自己以前在哪儿见过。 觉得面善的又岂止是他，伍乘风也觉着他眼熟的很。原本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有问出来。恰巧这时铺子里的黎江突然喊了一声阿泽。 伍乘风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难怪，难怪大江叔会是那样满脸的喜气，失踪多年的儿子找回来了，能不喜么！所以事情根本就不是像师父说的那样，湘丫头根本没有定亲。 柳暗花明，春回大地也就这样了。 “你，你是黎泽，阿泽哥！” 柳泽听着这陌生的名字，脑子转的有些慢，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自己在黎家的名字。 “你是？” “我是隔壁的四娃呀！小时候儿你还带我去爬树摘过桑葚呢！阿泽哥你不记得了？” 伍乘风总算察觉了点儿不对劲儿，眼前这个听到四娃这个称呼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好意思啊，我因为年幼时受过伤所以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你是隔壁伍家的人是吧？” “是……” “哦，伍家的啊。” 柳泽调查过，知道自家这些年的基本情况，当然也知道了自家和对门儿的不睦。所以他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弄得伍乘风很是尴尬，也没什么心思去叙旧了。 人家都不记得你，也不怎么想理你，还凑上去说什么。 左右湘丫头的事儿是虚惊一场，有些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自己身上还带着任务呢。 伍乘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就是突然见到打了个招呼。 柳泽没当回事儿，摇摇头又继续走了几圈，等身上的味儿散的差不多了，才上楼去将妻子叫了起来。 尽管楼上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对夫妻两这样住惯了宽敞屋子的人来说，就太狭隘了。柳泽倒不是嫌弃，就是觉着心疼。心疼爹娘和妹妹要挤在这样的楼上过日子。 “阿泽，爹娘人都挺好的，小妹也很好，真不能搬到宅子里去吗？每日你一走，宅子里就我和金花能说说话，可闷了……” “闷呐？那明日带你一起出门可好？” “少打岔，说正经的呢！” 金云珠被马车晃的又犯起了困，她靠在丈夫怀里非常固执的又问了一遍。 “你现在刚刚和爹娘他们相认，说话可管用了。” “你在想什么呢？我让他们搬到茶楼后院儿去住都不肯，更何况是你的宅子。不是说你的宅子不好，只是到底是你的嫁妆，明白吗？乖啦，困就睡会儿，爹娘的事我会安排好的。日后闷的话，就带你一起出去。” 柳泽拍着哄着，总算是把她给哄睡着了。 第二日出门时说话算话，带了金云珠一起，把她给乐的连早饭都多吃了一碗。 昨日因着怕黎家众人觉得不自在，她都没有带金花和其他丫头，身边没人服侍还真是不习惯的很，今日出门可算是带上了。 金云珠不识路看不出什么来，但这条路今花每日都走，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小姐姑爷，这是去黎家小食的路啊？” 柳泽点点头笑道：“昨晚上和小妹说好了，今日带她去瞧瞧久福茶楼。” 虽然久福如今靠着卖包子，一月能赚上五十多银贝，但他觉着这座茶楼并没有发挥出它真正的价值。小妹更是缺少一个能让她大展身手的厨房。 她的手艺那般令人惊艳，实在不该埋没着一个边缘的小铺子里。 如今自己产业就剩下这一座茶楼，要想养家糊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任不管，得尽快接手才是。而兄妹联手经营久福就是他最新的打算。 马车很快在黎家小食门前停了下来，黎湘带着娘一起坐了上去。没法子，娘实在是想儿子的很，在家烧火心不在焉的差点儿糊了锅。爹也想，但是他得守在店里招呼客人，走不开身。所以她干脆带了娘一起去。 反正只是去看看茶楼，不费什么功夫。 久福茶楼，上次过来还是遇上苗掌柜在外头挂红绸，这一转眼，就成了自家人了。 真是世事无常的很。 “苗掌柜……” 柳泽带着几人一进门，苗掌柜便立刻迎了上来。 “东家！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早？您和夫人想用点什么？咦？湘丫头？” 他的目光在黎湘和金云珠挽着的手上看了又看，莫名有些紧张起来。黎湘这是什么情况？居然能和夫人手拉着手？？ “苗掌柜，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娘，这位是我唯一的妹妹。” 苗掌柜：！！！ 近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东家不是那柳家的血脉，他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下可完了，平时他手下的出去订购食材没少打着柳家少爷的名声去买，人家也愿意给东家几分薄面，少算些钱，日积月累的可是笔大数目。 现下？东家只是个普通渔民家的孩子，日后再去订货只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苗掌柜你忙去吧，我带她们在楼里转转。” 柳泽才懒得去管苗掌柜是个什么脸色，身世一说早就传开了，他也不会去否认什么。和柳盛夫妻相比，他喜欢的还是现在的爹娘。那些人爱说便说去，听了也不会少两块肉。 “娘，我带你们到楼上去瞧瞧？” 关氏没有意见，只要能和儿子一路就好。 黎湘就更没有意见了，她早就想上久福茶楼上去瞧的。三层小楼，在这普遍只有两层楼的地方着实显眼。之前便听苗掌柜说三楼经常会被一些夫人小姐包下来做宴，那上面的风景定然是非常不错。 柳泽见她们都没有意见便先带着她们去了楼上。才上二楼呢就听见两个伙计在聊茶楼里的八卦。 “姜悯现在可风光了，厨房里那几位都不服他呢。听说咱们东家不是柳家少爷后，都想走人了。” “他们要是走了，咱们茶楼可怎么办呀？只靠姜悯哪里能行。” 柳泽：“……” 看来他得先去厨房看看才是。 第91章 “小妹, 你陪着娘和云珠先去楼上转转，我去厨房处理点事情。” 黎湘点点头，挽着嫂子和娘去了三楼。 柳泽看了眼那两已经老老实实擦桌椅的伙计，没说什么, 转身下了楼。 “苗掌柜, 跟我去趟后厨。” “东家, 可是想吃点什么, 您吩咐伙计一声就成, 何必劳烦您亲自跑……” “安静点。” 苗掌柜：“……” 东家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苗掌柜识相的闭上了嘴，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后厨。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头又起了争执。 其实也就是点鸡皮蒜毛的小事儿, 无非就是在争哪个锅好用，哪个盘子比较漂亮。姜悯年纪最轻性子也最好, 每次都是能让则让，能不出声就不出声。偏偏他越是不出声，人家就越是爱欺负他。 刘有金不耐烦的摔摔打打着自己手里的抹布，盯着姜悯的眼神十分厌恶。一天假惺惺的，又不肯把制面的方子教给他们。上回去教锦食堂的差事一次就得了五银贝，也不见和厨房的人分点儿。 “做出这种大方的样子给谁看呢, 一天到晚好事儿都叫你占了，怎么不干脆自己出去开铺子做老板呢？” 姜悯没回话，只专心的和着盆里的面。他带的那徒弟是个直性子的，立刻怼了回去。 “有些人就是再酸也没办法，当初这好事儿可是一个个都不要才落到我师父头上的。如今瞧着我师父涨月钱得赏钱眼红了, 早干嘛去了！” “我呸！谁会眼红他？不过一个小小茶楼的厨子, 每月就那么一点工钱, 寒酸死了。” 这话说的奇怪, 厨房里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刘有金自己不也是茶楼里的厨子么。 “都看着我作甚？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这么多年了，年年就那点儿工钱，我算是呆够了。” “呆够了你就走吧。” 柳泽沉着脸走进了厨房里。 刘有金以往瞧见东家都是一脸讨好，十分殷勤，可今日瞧见柳泽进来后，只是冷哼了下。 “东家来了啊，不用你说我也是要走的。都不是柳家少爷了还摆这谱，真是好笑。” 他说话有底气的很，柳泽心中明白，这人定是已经找好了下家。 无妨。 “苗掌柜，给这位刘大厨的工钱结一下，现在就让他走人。” “走就走！” 刘有金扔下抹布转身就拉着苗掌柜出去了，临走时还给自己的好兄弟使了眼色。 柳泽看了看厨房众人的表情，心里差不多也有了数。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还有没有想走的，现在一起去苗掌柜那儿结工钱。等会儿，我可是要重新签契的。” 一听说要签契，刘有金一伙的人顿时站不住了，一个接一个的都出了厨房。算上刘有金，三个厨子，三个小徒弟，还有两伙计都跟着他们去找了苗掌柜结算工钱。 其实久福茶楼给的工钱不少，只是现在东家没了柳家少爷的身份，茶楼最近都很少有夫人小姐来赏光吃糕点了，包子倒是一直有人买，可那赏钱也进不了自己的兜，加上别家茶楼开了高价来请他们，自然就心动了。 俗话说，人往高出走，水往低处流嘛，这东家也不能怪他们呀。 几个人坚持要走，苗掌柜头都大了，到底还是给他们结了工钱。一转头就哭丧着脸去问柳泽要不要挂个招工牌子出去。 “不必。” 柳泽在厨房里转了转，站到了姜悯灶前问他道：“你有没有想走？” 不等姜悯回答，苗掌柜就替他说了。 “东家放心，小姜和咱们签了十年的契呢。” 姜悯：“……” 怎么说得他好像呆的不情不愿似的。 “东家放心，姜悯不会离开久福。久福对姜悯有大恩，除非您将我赶出去，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柳泽点点头，看着厨房剩下的三个伙计问道：“那你们呢？” 三个小伙计面面相觑，中间那个小心翼翼的反问道：“东家你还有钱发工钱吗？” 这话差点儿没把柳泽给逗笑了，好歹还用小妹的方子卖了三千银贝呢。 “自然是有的。” “那我们便不走，只要有工钱拿就行。” 苗掌柜觉得有些丢人，心里却又有些安慰。毕竟前头走的都是当初前东家留下的人，后头这些没走的都是自己招进来的。 说明自己还是挺有眼光的。 “苗掌柜眼光不错。” 得了东家的一句夸，苗掌柜心里美滋滋的，哪怕是走了那么多人他也没那么难受了。 “东家，现在厨房里一下走了那么多人，三位做糕点的厨子都没了，咱们若是不招工的话，那日常供应肯定是不行的，就只能都卖包子。” “那就卖包子。” 柳泽从厨房里出来，准备去楼上找娘和小妹她们，刚上楼梯想了想又退下来和苗掌柜交代道：“姜悯和的那些面卖完就不要卖了，今日早些打烊，我有事要交代。” “知道了东家……” 苗掌柜总觉着茶楼里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应当，还和那湘丫头有关。啊，不不不，不能叫湘丫头了，得叫黎湘小姐。 啧啧啧，真是，这才两个月呢，身份竟是变得这样快，叫人怪不适应的。 此时此刻三楼的几人正欣赏着风景，谁也没有去说那些扫兴的话题。 站得高望的远真是没错，黎湘站在三楼凭栏眺望一眼就能看到城中的那座东华楼，还有略有些遥远的玄女山。周围的护城河也能瞧见一大片，甚至还能看到自家铺子的屋顶。 连空气都仿佛格外清新，十分舒适。 黎湘心动了。 若是每日都能来这三楼喝喝茶看看景儿，那该是件多惬意的事情。 “大哥，你刚刚下去是处理厨房的人了吧？我方才在楼上瞧见走了好几个。” “你都看见啦？就那几个，是跟着之前那位先生的，自傲又自私，早就该走了。如今瞧着我落魄，又找到了下家，真是急不可耐。” 柳泽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像这种老鼠屎一样的人走了厨房才能清净。 “小妹，你也瞧见了，如今大哥的厨房已经空得就剩个姜悯了。你不帮我，谁帮我？” 黎湘看着远处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再回头时，目光已然坚定了下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咱们亲兄妹得明算账。” 丑话都是要说在前头的，舍弃掉自己一手经营起来铺子，来这茶楼里，是做小工还是做老板，都要讲清楚。她也得对表姐和桃子他们负责，工钱这些东西都要说明白。 “行，都听你的，一会儿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柳泽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发髻。心中有些感叹，大概是才刚刚相认，所以小妹才没有办法那么相信自己吧。 若是自己和她小从一起长大该有多好。 “阿泽，三楼景色真好，角落里那间房留给我们吧，就不招待客人，咱们自家人想什么时候上来都可以。” 金云珠的要求其实柳泽上来之时便有了想法，只能说是夫妻心有默契，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想留就留，一会儿我和苗掌柜说一声，日后那间屋子不招待客人就是。” “嘿嘿~” 金云珠满足了，拉着关氏和黎湘便去瞧那间屋子。因着是在角落，不会经常有人路过打扰，屋中窗户开的也够大，还是两面开的窗，一眼便能瞧见大片的景色，坐在这听雨喝茶绝对是种享受。 “娘，这间屋子咱们到时候儿收拾收拾，在窗前摆上一张长榻，放上炕桌。日后您做针线活儿的时候就坐这儿，既明亮又舒适，眼睛累了还能看看景，可舒服了。” 关氏听了儿媳这一番话，心里那叫一个妥帖。 “云珠有心了，就按你说的办。” “大嫂，到时候屋子能交给我来布置吗？” 黎湘有些手痒，这样好的一观景屋子若是布置好了该有多舒服。大嫂说的长塌得加，炕桌也很有必要，但其他地方也还有很多可布置的地方。尤其是大嫂还有几月便要生产，想必日后在这间屋子带娃的时间也不少，小娃娃的需求也要考虑。她有好多好多的想法，实在想上手的很。 “小妹你愿意操心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还省心了不少呢。” 金云珠趴在窗沿上，心情甚是不错。早知道久福茶楼三楼这样舒服，她早就该来瞧瞧的。 一家子在三楼一直流连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到黎湘和哥哥谈好了事情才慢悠悠的下了楼。 此时的茶楼的大门已经关上，苗掌柜和厨房一众人等加上外头跑堂的四个伙计都呆在大堂，等着柳泽出来交代事情。 之前在二楼讲八卦的那两伙计心中很是不安。因为他们已经瞧见少了好些个人。 “咱们东家该不会是离了柳家没钱经营茶楼要关门儿了吧？” “我瞧着也像……”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第92章 “苗掌柜, 来，给这两位小兄弟的工钱也结一下。” 柳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跑堂伙计一天不干正事儿，就知道叭叭自家茶楼的事儿，平日里还不知道说了多少叫客人给听见。而且, 完全对自家茶楼没有半点儿信心, 只会唱衰, 留这样的伙计也只会带坏茶楼里的风气。 苗掌柜叹了一声, 很快取了两串铜贝出来给那两跑堂。 那两人大概也是早就想走了, 一句想留都没有说, 直接开了后门跑的飞快。 这下茶楼一下走了半数的人，不算苗掌柜和账房先生还有采买的话, 厨房和跑堂一共只剩下了六人。靠他们来支撑茶楼，说行也行, 不过日后大概就不能叫茶楼了，得改名叫包子楼。 柳泽先将娘和妻子安排到了柜台后休息，又让茶楼众人端了板凳坐下听话。 “久福呢从明日开始就要关门整顿了。” 一开口就丢了个大雷，所有人都傻了眼，一脸天塌了的表情。 “东家，为何要关门整顿啊？姜悯还在, 咱们包子一样可以卖的。” “你们先不用慌，茶楼虽然关了，但活儿还是要照干，工钱也一样会照发。” 柳泽一句话又将人都安抚了下来。就像之前厨房的那两个伙计说的一样，只要有工钱就行了。 “你们也看见了, 厨房走了不少人, 所以我妹妹会带着她的人过来接管厨房。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听到说黎湘会到茶楼里来接管厨房,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喜色。姜悯自是不必说的, 在他心里黎湘就是他的师父。苗掌柜也乐得不行，锦食堂靠着黎湘的手艺重夺腊八节的承办权这事他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有这样一位手艺出众的人坐镇厨房，那真是一个顶两，不对，一个顶三。 其他小伙计都知道黎湘手艺了得，也都没有意见，欢迎的很。 大家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柳泽的意料，原以为还要废上一番口舌的。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定了。从明天开始，厨房最先开始整顿，至于如何整顿就看小妹的意思，以后茶楼里她的话就是我的话，明白吗？” “明白！” 答的又快又响。 黎湘心下也轻松了许多。 方才她在楼上已经和大哥商量过了，把这久福茶楼改成酒楼，大哥出地盘搞经营，她出手艺。收益九成他和自己平分，另外还有一成嘛，是给酒楼员工的福利。 “苗掌柜，这座茶楼归于我名下六年，这六年我都是甩手掌柜，全靠你一人费心经营，功劳实在不小。所以我和小妹商量了下，决定除了每月给你工钱之外，另给你楼里收益十之一成的半成做为奖励，年年都能分红。” 还有这等好事儿！ 苗掌柜惊得嘴都要合不拢了，看着东家那肯定的眼神，差点没哭出来。 这么些年东家都不怎么搭理茶楼，除了每半年查一次账也就是送收益的时候能和他说上两句话，每次茶楼就那么十几二十的银贝，别的铺子庄子却是几百往上，他都没脸往那跟前儿站。 所以后来遇上黎湘的那制面方子他才会那般迫切的想要买下来。原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东家根本就不在意，没想到东家居然将他的努力都看在了眼里，还给了他分红的奖励！ 苗掌柜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保证日后一定更加努力为茶楼做事。 “至于那另外的半成，年底的时候会拿出来给所有为酒楼做事的人按劳发放。” 虽然说这半成发放下来肯定比苗掌柜拿的要少的多，但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若是刘有金等人还留在这里的话估摸着是要闹腾一番的，不过现在他们走了，留下的都是些踏实肯干又不多事儿的人，他们对柳泽所讲的分配只有感激，没有不满。 茶楼里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柳泽便给他们放了半日的假，空荡荡的楼里就剩下了苗掌柜和柳泽他们。 黎湘先去厨房看了下，之前刘有金他们做糕点的蒸台要拆掉，占了厨房不少地方。烟囱也要改道，地面要撒上碎石和沙，这样才不容易踩到油渍滑倒。 总之要改的地方太多了。 从厨房出来后她又去看了一家子日后要住的房间。因为右侧大半都做了厨房，小半是存放食材和各种杂物的地方，所以这边是没法住人的。正中的那一大两小的屋子里头看着经常有人打扫，有简单的床铺，应该是楼里厨子偶尔休息的地方。 正屋够大，够敞亮，爹娘住正好。另外一间可以修整好了等哥哥嫂子到时候来了小住。他们住惯了宅子，不搬过来，但是得有地方让他们过来的时候歇歇。还有间可以改小做两间，茅房和浴室。 说起来穿越到这儿最不习惯的地方，那就是上厕所的时候。铺子里是没有的，只能走到百米左右的一个公共茅房去。又臭又脏，等天一暖必定是蚊蝇满天。她每次进去都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黎湘脑子里已经开始设想人工冲水的厕所该怎样在这个后院给它建造出来，浴室还要做个下水连接到院子。至于自己和表姐的房间她倒没怎么去仔细考虑过，能住就行。 左侧三间厢房，正好自己和表姐一人一间，桃子姐妹一间。 整个后院儿就算是分配完了。 柳泽听完妹妹对后院简单的规划后，直接将整个茶楼的修整交到了她的手上，另外还给了她一个金贝。 黎湘：“……” 一千银贝啊！！！ “大哥，这钱……” 她拿着好烫手啊。 “你还不好意思拿呀？本就是用你那方子卖的，该给你才是。不过你这丫头倔的很，分给你你又不要，那就拿着修整酒楼吧。另外两千，一千我有别的用处。还一千我会放到酒楼账上，日后厨房采买，伙计工钱都用账上的钱，也算是咱们的本金。你可别再推来推去了。儿子拿点钱修缮下房屋给爹娘妹妹住这不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黎湘看看手里那枚黄澄澄的金贝，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了。 反正她也不会乱花，都会用在酒楼上。 晚上黎湘把自己的钱罐子倒出来数了数，如今她手上已经有一百五十五的银贝，铜贝零碎的有几百，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但这和大哥给她的那枚金币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湘儿，这是在数钱呢？” 关氏拿着个钱袋子进来，母女两真是心有灵犀。 “这是当初那卖了方子的五十银贝剩下的，娘吃药花了一些，这里头还有十八银贝，都给你。” “娘？这是做什么？钱都给你和爹了，你们自己拿着花呀，给我做什么？我不要。” 黎湘将钱袋推了回去，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罐子里的钱都串了起来。 “我自己有钱的，大哥今日也给了我一千呢，如今我可是小富婆。” 关氏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又将钱袋给了她。 “你大哥给的是大哥的，这才是你自己的。湘儿，娘的病真的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和你爹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钱，你啊，以后挣的钱都自己攒着，听到没。姑娘家手里有点银钱，说话腰板都能挺的更直些。” “娘……” 黎湘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这两日被冷落的心突然又被温暖了。她这次没有拒绝，收下了那十八银贝。 她有这些积蓄，还有一家卤味铺子，也不比任何人差的。这样想想，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那看来，我这个月得给爹娘发工钱了才是，哪能让爹娘白干活对吧？” “是是是，给少了我和你爹还不答应呢。” 母女两说笑着收好了银钱，一起下了楼。 “什么事儿呢，这么开心？” 黎江还在楼下就听到母女两在上面的笑声了。 “当然是要发工钱啦。” 黎湘拍拍钱袋子，让杏子过河去把小舅舅和骆泽叫了过来。 “今日二十五啦，月底咱们该发工钱了。” 她把之前在楼上已经串好的铜贝拿出来，先给了小舅舅六百，骆泽六百，表姐也有六百。 “爹呢，和小舅舅一样，给你六百。娘嘛，轻松些，便只给三百了。可不要嫌少哦。” 关氏笑着接过了九百铜贝，连说不会。 “女儿给的工钱呢，哪有嫌少的道理。” 一家子发工钱高高兴兴的，桃子和杏子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她们知道自己是被买回来的，终身不能赎身也不可能会有工钱，也只是羡慕罢了。 “桃子，杏子，你们过来。” “嗯？怎么啦？” 姐妹两走过去看着黎湘那收起笑容的脸，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你们，愿意拜我为师吗？” “啥？！” 第93章 有那么瞬间桃子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和妹妹互相掐了掐感觉到痛了才反应过来, 黎湘刚刚说的是真的。 “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我们愿意！” 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不愿意！桃子立刻就拉着妹妹跪了下去要磕头。黎湘赶紧将她两给拉了起来。 “先别急啊，得挑个日子摆两桌席，正经的拜师。” 黎湘心理年龄比她们大，看她们就像是看小妹妹一样。自觉做她们的师傅还是绰绰有余的。 桃子姐妹两都要哭了。 她两太知道这拜师于她们而言是何等的大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一生都受师父管教, 若是拜了师, 她们便不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奴婢, 而是师父的亲人。只要不叛出师门, 便可跟着师父身边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从小就被卖来卖去的她们太想过上安定的生活了。 黎湘自己不会看日子, 又要忙着准备久福那边的装修，所以挑日子的事儿便交给了爹去找, 他倒也定的快，说是两日后便是好日子。 收徒是大事, 两日后好像有些仓促，不过再往后延的话就是一个月后了。黎湘便也同意了两日后收徒。 第二日她拟了下宾客单子，请的也不多，就附近挨的近的几户商家，还有自己一大家人。两三桌差不多。哦，对了, 还有镖局的那几个。 人家日日守着自己家，天天都顶着一双熊猫眼，叫她怪不好意思的。到时候时间定在傍晚，他们也能来顺便吃个席。 “表妹，明日就是桃子她两拜师的日子, 可是她两到现在还没有新衣呢。” 黎湘一拍脑门儿, 暗骂自己老糊涂。 这事儿一多一忙乎就给忘了。 现做是肯定来不及的, 只能出去给她两买成衣。师父嘛, 管吃管喝管穿，应该的。总不能叫徒弟穿着旧衣裳在那么多人面前拜师。 “表姐，厨房里你照看着些，我出去给她们买两身儿衣裳。” 因着久福那边后院改装的事儿都交给了黎湘，所以如今黎家小食几乎都是只卖面食，关翠儿和桃子她们会的小炒也卖，只是卖的没有往日多了。是以黎湘现在走哪儿都轻松的很，铺子里有表姐她们在，她是放心的。 不过她不知道姐妹两的尺寸，得像娘那样会做衣裳的才能瞧个大概。于是她干脆下楼将娘也拉上了一起。 “娘，你不是说想买匹布回来给小娃娃做几身衣裳吗？正好我这会儿有空，我陪你一起去？” “买布？” 关氏一听去布坊，眼都亮了。立刻上楼去换了身衣裳和女儿出了门。 “湘儿你说娘该买什么布好？棉的会不会太寒碜了？” 黎湘：“……” “娘啊，小娃娃皮肤娇嫩，只要穿的舒适就好了。棉的怎么就寒碜了？穿里头可是再好不过的。再说，我带你出来是给桃子姐妹两买衣裳的，小侄子侄女的衣裳只是顺带。娘你得帮我好好看看。” 关氏真是哭笑不得，敢情自己就是个尺子。 “买成衣那多贵，直接买布料回去娘比着做岂不是更好？” 说完她自己又反应过来。 “害，明儿个拜师来不及了。走走走，买成衣去吧。” 这会儿她倒是走的比女儿还要快了。 母女两去的是之前买过布匹的一家布坊，小是小了点儿，价钱却公道，质量也好。两人刚时门就听到了一阵温温柔柔的数落声。 “你说你，交了钱去学的，凭什么就这样把你赶走？什么叫愚钝你哪里就愚钝了？晚点儿等你姐夫回来了叫他陪你一道去把钱要回来。还真是没有王法，收了钱不认真教你，还小肚鸡肠的撵你，什么破大厨，咱不学了。” 黎湘下意识的看过去，呀，是个熟人。 “燕粟？” “三掌柜！” 燕粟一瞧见黎湘垂头丧气的劲儿立刻便没了，立刻十分热情的过来招呼她们母女。 “三掌柜你想买什么布，我帮你拿。” “三掌柜？” 之前数落燕粟的那位女掌柜一把将他拽到身后，神情不善的瞧着黎湘母女。 “年纪轻轻的就是三掌柜了，可惜眼神儿不太好使。” “姐！你误会了，三掌柜不是锦食堂的管事！” 燕粟生怕姐姐再说出什么话惹得三掌柜不高兴，连忙解释了下。知道黎湘在锦食堂只是个挂名掌柜后，他姐燕稞立刻换了脸色，又变得温婉可人起来。 “黎姑娘想看什么布尽管吩咐阿粟去拿！” 黎湘：“……” 这姐弟两真有意思。 “燕粟你怎么回事？方才听你姐姐的意思，是叫锦食堂的师父赶出来了？” “嗯……” 至于为什么被赶出来，燕粟看了看黎湘没有说话。 自从自己跟着三掌柜从东华回去后，师父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后来日日要求他将当日的三道甜食给做出来。他只看了个大概，哪里就做得出来，再者，他也不想做出来叫那人学了去。 结果嘛，自然就是被骂愚钝，赶了出来。 他倒是挺庆幸的，他知道跟着那样的师父学不到什么东西。就是姐姐这儿一时不好过关，叫三掌柜看了笑话。 “三掌柜，我没事的，离了那师父也好。来看看布吧，不知道三掌柜是要自己穿还是？” “给小婴儿穿的，娘你先去挑挑。” 关氏应了一声，跟着燕粟去了一旁挑布。黎湘则是走到了墙边，看着挂成一排的成衣裳，不知该买哪套才好。 “黎姑娘是要买了自己穿么？” 燕稞尽管觉着尴尬，却还是凑了过来招呼。黎湘摇摇头，转头问她铺子里有没有稍微喜庆的成衣。 “喜庆的衣裳？难道姑娘是要买嫁衣？这……” 嫁衣大多都是自己上手绣的，买现成的么，一般只有那些富贵家里的小姐才会定做好回去自己绣两针。 燕稞刚要说铺子里头没有，就听到一旁黎姑娘的母亲笑着说道：“她还小呢，不是要买嫁衣。只是家中明日有点喜事，所以想买两套喜庆些的衣裳。对了，尺寸和掌柜你差不多就正好。” “那我明白了，您二位稍等，我去后头取一下。” 她一走，燕粟便立刻过来恭喜了，顺便问了下是什么喜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准备收徒。” “收徒？！” 燕粟呆了呆，突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黎湘和娘的心思都在燕稞新拿出来的那几套衣衫上，一时也没注意他，倒是他姐对他比较关注，注意到了弟弟那魂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刚刚还好好的。” “姐……” 燕粟看看姐姐，又看看黎湘，实在不想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位师父，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姐姐。 燕稞：“……” 怎么看这黎姑娘也才十四五岁，拜她做师父，弟弟是吃错药了吗？ “姐，黎姑娘很厉害的！锦食堂今年承办了官府的腊八粥都是她的功劳。连之前带我的那个，都不如黎姑娘厉害呢。” “这样啊……” 倒是她看走了眼。 燕稞看着弟弟那一脸的祈求，可比之前去锦食堂学艺积极多了。这位黎姑娘兴许真有她的过人之处？ “我先去问问人家吧，若是人家没有再收徒的意愿，那也没有办法。” 为了这个弟弟她也是操碎了心，长姐如母嘛，爹娘不在了，自己不管他谁管。 燕稞揉了揉脸，一脸笑的走到正看着衣裳的黎湘母女面前。 “黎姑娘觉着这几套衣裳如何？裙摆袖口这些如意祥云纹应当算是喜庆吉利吧。而且我听说姑娘是个在厨房做事的，想来徒弟也是，这半臂最是适合劳作，若是嫌袖口碍事，拿个绳子系上便可。” 黎湘点点头，对这几套衣裳其实都挺满意的。 “不知这一套是多少钱？” “这一套啊……全棉的加上这襟里的棉花，可不便宜。黎姑娘我给你个实诚价，四百铜贝一套。” 黎湘摸摸衣裳里的棉花厚度，心里估算了下，这个价位其实差不多了。 “那就拿这四套，还有我娘刚挑选的那些布，一起算。” “诶！不要一起算，我和你爹自己有钱，自己买。” 关氏说着便掏出了钱袋来却又叫黎湘给按了回去。 “刚发的工钱就这么花啦？娘你还是攒着吧，女儿又不是没钱。” 她可是身价上百银贝的‘小富婆’呢。 黎湘痛痛快快的掏出钱袋付了钱，付完钱拿好东西正要准备走，又听到掌柜在叫她。 “黎姑娘，能否冒昧的问一下，你还收徒吗？” 收徒？ 她回过头，瞧着角落里正眼巴巴瞧着自己的燕粟顿时明白了过来。燕粟想拜自己为师？ “黎姑娘不瞒你说，我这弟弟对你是十分钦佩，真心实意的想要拜你做师父。方才你们进来时听见的话是我没说清楚，阿粟他不是因为愚钝才被赶回来的。只是他那师父非要他将试菜大会上的三道菜做出来，阿粟没遂了他的意，他才说阿粟愚钝将他赶了回来。” “燕粟？果真是这样？” “是，当日从锦食堂一回去他便要我将那三道甜食做出来。我没给他做……” 黎湘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是因自己而起。 若不是被自己挑中去了试菜大会，他也不会被自己师父针对排挤，也不会被这样莫名其妙的赶回家里。 而且，重要的是，那道油团子燕粟是会做的。 主要步骤他都会，只要练练火候未必就做不出来。他只要将步骤告诉他师父，那人也不会太为难他。 但他没有说。 黎湘看着燕粟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点头道：“那就一起拜吧。” 第94章 于是隔日的拜师仪式上便多了一个。 燕粟虽然比桃子姐妹大, 但这拜师讲究个先来后到，哪怕还没正式拜师，桃子她们也要比燕粟跟着黎湘久一些。 所以桃子是大徒弟，燕粟是小师弟。 三个人在黎湘的带领下先拜了祖师爷, 然后才是黎湘受他们的敬茶。自然, 喝了茶是要给红包的。包的也不多, 一人一百铜贝, 却是桃子姐妹从出生到现在唯一拥有的钱财。 别说是当徒弟, 就是给黎家当一辈子奴婢她们心里也是愿意的。 拜完师大家便都入了席, 几乎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唯有伍乘风明显不在状态。他也是今日才知道, 原来黎家这铺子就快要搬到久福茶楼去了。虽然久福茶楼和镖局离的很近，但他却觉得距离那么遥远。 以前湘丫头还是个小食铺子的厨娘, 他厚着脸皮觉着自己也可以努力努力是能配得上她的。现在，她哥哥回来了，还带着那么大一座酒楼。她的以后会越来越好，而自己这个小小的镖师，就算了吧。 伍乘风都没心思吃菜，一连喝了好几杯的酒。 这时隔壁桌的几家商户开始夸起了黎湘, 当然，一边夸还一边介绍着自己的儿子或亲戚。 毕竟黎湘现在可不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厨娘，她身后可是有一座久福茶楼呢，现在定个亲，让她赚上两年钱, 那嫁妆到时候儿该有多少。总之来的五户里有四户都动了心思。 “老黎啊, 你家湘丫头是真的能干, 我儿子就缺这么一个贤内助！他今年正好十五, 跟你家湘丫头那是绝配！” “十五太小啦！哪里知道怎么照顾人。我有个外甥今年十七，先定个亲等过个一年半载，成亲正好。” “哎呀你们说的人家湘丫头又没有见过，这叫乱牵红线。我家老三常来吃面，倒是见过湘丫头几面，说不定湘丫头还有印象呢。”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这就要帮着黎湘把亲事给定下来。黎江脸都黑了，正要拍桌子呢，叫女儿给压了回去。 “各位叔叔的心意，黎湘心领了。不过黎湘大概是要辜负各位的好意了，因为我早就在玄女娘娘面前发了誓，是要招赘的。” “招赘？！” 刚刚还激情满满的所有人，顿时熄了火。这年头谁会让自己儿子去入赘，那是要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入了赘，儿子都得冠女方的姓氏，生了孩子也是跟着女方姓。终身都归女方所管，不能赡养爹娘。这样的亲事，他们敢回去介绍只怕得劈头盖脸的挨一顿骂。 “湘丫头，你莫不是在逗我们？” “怎会！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初我大哥还没有找回来，家中母亲身体又不好，我是做了一辈子都不嫁人的准备。可是咱们官府不是有条年满二十未曾婚配便由官府配人的条律嘛，所以我也只好选择招赘了。就算如今我大哥找回来了，那也是在玄女娘娘面前发的誓，断不能反悔的。” 黎湘说这话的时候儿神情真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黎江被女儿拽了好几下，只能硬着头皮配合着女儿道：“湘儿此话不假，我们只招赘，不嫁女。” 柳泽整个人都愣了，爹他知道在说什么吗？就这么由着小妹来？ “把你那快掉出来的眼珠子收回去，招赘怎么了？我当年也曾经想过呢，小妹可真是对我胃口。” 金云珠掐了一把自家相公，柳泽这才稍稍回了神。算了，这会儿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等晚些席散了再好好问问爹娘。 一顿饭大概也就镖局那几个吃得最香了。伍乘风也是一扫颓势，精神的很。黎家招赘看来是真的，那他就大有希望了！ 自己首先知根知底，又和伍家断了亲，是个自由人，还有，关键是自己喜欢湘丫头！他敢保证，若是此时自己去自荐的话，大江叔他们有一半可能会答应。不过他不喜欢在这事上冒险，关键还是要看湘丫头的自己的意愿。 她既然敢在今日这样说出来，便没有短期成亲的打算，想来是要在久福好好将事业做起来。自已也要上进才是，不然到时候‘嫁妆’都没有多少。 伍乘风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一旁看透一切的柴镖头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只能摇摇头继续埋头吃他的大肘子。 害，黎湘这丫头的手艺真是绝了，烧的肘子那皮都不用咬就化在了嘴里，汁水香浓肥而不腻，可惜一桌人都在夹他只吃到了一小半。 不过！ 若是徒弟和这丫头成了，那他也就是湘丫头的师父了……到时候吃个肘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嘿嘿~ 半个时辰后，来吃席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柴镖头也带着手上离开了铺子，找了个好地方蹲点儿。 厨房么，有三个徒弟，黎湘根本就插不上手，直接被大哥‘抓’到了铺子里。 “爹，娘，小妹招赘是什么回事？怎么能招赘？” “我也是今日听她提起才知道她有这心思的，当时那情况难不成打你妹妹的脸么。” 黎江叹了一声，现在话都说出去了，想改也不好改，关键是女儿她竟然是认真的！ 柳泽顿时急了。 “那招赘能招个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是冲钱来的，哪里会真心对你。小妹，这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黎湘明白大哥的意思，他并不是觉得女子不该招赘，而是担心自己不能觅得良人。这份心意她领了，但叫她嫁人，以后都困在后宅里头，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大哥，这事我已经慎重考虑过很久了。你看我的性子，像是嫁人便会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的吗？” 柳泽：“……” 不像。 “我喜欢做菜，喜欢自由自在，想要陪在爹娘身边，若不是有府衙的那条律在，我甚至都想一辈子不成亲的。至于这入赘的人选嘛，我才十四呢，六年时间难道我还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吗？” 黎湘挪到一旁，拉了拉嫂子的手。金云珠清咳了一声，帮起了腔。 “小妹说的有道理。寻常人家娶了媳妇哪还会让她出来抛头露面经营什么茶楼，阿泽你还记得我那庶姐吗？现如今一年到头娘家都看不到几眼，爹娘生辰才偶尔得见一次。你舍得小妹过那样的日子啊？再说，有爹娘有咱们看着，还怕不能给小妹找个好男儿吗？” 儿媳妇一番话真是说到了黎江夫妻心坎上。女儿是什么性子他们清清楚楚，真要嫁了人，定然是会受委屈的。还不如就在自己跟前儿，再怎么着，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你看云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就暂时不说了，对外人家问起就说是招赘，等你小妹满了十七再说。” 黎湘心下一喜，爹可真是懂她！ 十七开始招赘，那等成亲的时候大概都是十八十九岁了，好歹成年了。 爹娘妻子小妹全在一个阵营，柳泽再不乐意也只能服从。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自己周围有哪些人品上佳又适合入赘的人选来。 不过这些都不急，毕竟黎湘才十四岁，日子还长着呢。 拜完师的第二日，黎湘一早便去了久福茶楼里。不，现在应该已经不叫久福茶楼了，招牌都已经摘了下来。新的黎记酒楼招牌正在赶制当中，再有四五日便能去取了。 黎湘从后门进去，查看了下后院的进度。厨房里的蒸台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烟囱也都被拆掉了。自己定下来做浴室和茅房的那间屋子正在用泥胚做隔断，进展的还算顺利。 这些工人都是大哥找来的，动作麻利还不偷懒，自己画的设计图也是看几眼就明白了，实在叫她省心。只是硬装有他们去做，材料却得由黎湘去费心挑选。 大哥身边现在没什么手人，嫂子那倒有，金花金书她们黎湘却不好意思去借。哪有跟嫂子借人干活的。所以只好拉了姜悯他们一起做事。 黎湘在城中定了一批青石板，今日正好送到，这是她打算铺在院中的。之前院子里铺的都是些碎石，常年风吹雨淋的泥土丢失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天黑都不敢往上踩。这会儿姜悯他们正在清理着院子里的那些碎石，几个小伙计叽叽喳喳就没有停过。 一会儿是挖到蜈蚣，一会儿是别的什么虫子，吓得到处乱蹿。 这倒是提醒黎湘了，她还得去药房配些虫药。 南方有蟑螂的！！ 第95章 如今是十一月底, 天冷着，家里的厨房都没怎么出现过蟑螂，她都快忘了这东西了。 蟑螂和老鼠无疑是做餐饮人最讨厌的东西，这些家伙在现代那样坚实的墙壁都能自由出入, 更何况是古代这些泥地木墙。估摸着等天一暖, 这些家伙就要开始频繁出来。 没有现代的除蟑药和粘鼠板, 黎湘想想都有些头疼。不知道这古代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驱蟑, 她在现代都是在某宝上买的捕蟑螂的盒子, 再下点饵, 蟑螂就自己进盒子去了。话说那盒子好像也不难做，能进不能出, 和蟹笼一个道理。 正好，下午她要去定屋子里的家具, 到时候和那木匠师傅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黎湘对酒楼上心的很，毕竟自己应该会在这里奋斗好些年呢。 “黎姑娘，姜师傅马上要准备做饭了，您有在这儿吃吗？” 正在三楼量尺寸的黎湘听到楼下的喊声，看了下天色才发现已经近午时了, 连忙应了声有吃。她挺好奇的，最近菜钱都给了姜悯，不知道他平时都是做的什么吃食。好像打从自己认识了他，他就一直在做包子。 黎湘收好自己做记录的竹简，下楼直接去了厨房。进门正好瞧见他那小徒弟在淘米, 挺多的, 显然是要做干饭。 “姜大哥, 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黎姑娘, 我师父知道您要在这吃饭，准备做他的拿手菜呢。” 姜悯小徒弟开心的很，师父的拿手菜他只吃到过一次，今日又有口福了！ “拿手菜？我还不知道呢，姜大哥你的拿手菜是什么？” 姜悯有些不好意思，把手里的东西拿给黎湘瞧了瞧。 “就是这个，用芋头做的。我很小的时候有吃到过一次，是个老婆婆给我吃的。长大后一直念念不忘，这些年琢磨着竟是叫我给做出来了。” 他把芋头都刨的干干净净，又拿过小徒弟手里的，一起都放到了锅里去蒸。 这是要弄芋泥吗？ 黎湘很少吃芋头，不过芋头味道不错，做甜品做糕点做菜都可以，十分万能。 姜悯一点儿都不避着黎湘，从厨房的柜子里抓了些杏仁儿和香榧子出来。幸好之前厨房里多是做糕点，这些坚果什么的还是挺齐全的。他把杏仁和香榧子都简单的炒了下，直接捣得细细的再加了面粉和一点水调了糊，最后还加了点芝麻酱。 其实从他一开始拿出杏仁儿和香榧子黎湘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姜悯要做的是一道名叫酥黄独的古面点。把芋头蒸到七八分熟了切成片，再挂上带着坚果碎的面糊去炸。 很古早却又非常美味的一道佳肴。 姜悯能自己跟据一点回忆琢磨出来，也是很厉害的，说明厨艺有天分。 黎湘就做在一旁，看着他将芋头片切好裹上面糊，再下油锅炸。从到到尾他都在很详尽的和小徒弟阿布讲做这道菜步骤，带徒弟带的十分尽心。 不过阿布记得应该不是很牢固，一个问题反复问了好几次才记住。偏偏这个记不住菜的阿布认人却是很有一套，哪怕是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的工匠们他都能挨个叫出姓来。 明显就是入错行了呀。 黎湘一边观察着阿布，一边看着自己记录的数据，眼前突然递过来了一个装着两块酥黄独的碗。 “黎姑娘，尝尝看？” “姜大哥手艺不错啊！” 瞧这炸的，一点儿都没糊边，金黄金黄的透着一股熟坚果的浓香。她接过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 实在惊喜！ 比她在现代吃过的还要好吃！ 芋头本来就快蒸熟了，加上油煎，里头的芋头已经变得非常软糯，裹在外头的面糊更是酥脆，一口还能咬到香榧和杏仁碎，几种味道相加，实在是妙不可言。 “好吃，好吃！” 黎湘吃完两块，锅里新炸的也都出了锅，所有做活的工匠都分到了两块，剩下一盘姜悯就谁也不给了。 “黎姑娘，这些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吧，这东西费油，轻易我也不会再做。” “谢谢姜大哥！” 这么好吃的东西，能和家里人一起分享那当然最好。 黎湘收了那盘酥黄独装到食盒里，然后和姜悯一人炒了三道菜，又炖了个莲藕筒骨汤简单了吃了饭才提着盒子回家。 到家也没多留，稍稍坐了下便去了大哥之前打听好的木材行。 朱氏木材行，有点像是家族产业，瞧着院子还挺大的。 结果一进门她心都凉了半截，进去就瞧见院子里堆着各种各样的木头，乱七八糟还发着霉，有几根木头还长了蘑菇你敢信？ 这是木材行吗？ 她往里头走了走，稍微干净了一些，地上还摆放着不少的桌椅柜子的半成品。看上去手艺还不错，不过她认不出这些是用什么木材做的。 “哟！有客人来了，大哥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那小姑娘激动的声音让黎湘怀疑这家木材行到底是多久没来过客人了。 “姐姐，你这是要买木头啊，还是定做桌椅呀？我大哥木工很厉害的。” 才七八岁的小姑娘热情又嘴甜的很，拉着黎湘坐下就说个没完。 “小妹，你好吵啊。” 里头出来了个男人，睡眼惺忪，一点儿都瞧不出接待客人的样子。黎湘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按理来说大哥打听好的那必定是物美价廉，可眼下她只看了到廉，一点儿美都没有看到。 她直接站起身准备告辞，小姑娘一瞧她要走顿时急了，拉着黎湘小声求着她再看看。 “姐姐，我大哥木工真的很厉害的，你看看他做的这些桌椅。” 黎湘不好甩开小丫头的手，听了她的话跟她去瞧了瞧屋子里的那些桌椅柜子。这些可不是半成品，都是成品，可不知为什么，都落了灰也没卖出去。 难道是要价太高了？ 她顺手打开一个柜子，顿时愣了。 时下人们家里的衣柜多是九宫格的，或者两面柜六个格子，上下三层放置衣物。最下面两排抽屉。而这个朱氏做的柜子，一面居然和现代一样做了挂立区域，并不是所有都是叠放的。 只这份新意，便叫黎湘对这里大大改观了。 然而越往下看她就越是惊讶。朱氏木材行里居然还做了滑门的碗柜！ 这是她一直都想要的！ 铺子里的厨房狭小，每次取碗开开关关的麻烦的很，不关又很容易碰头，叫人恼火。有了这种滑门的碗柜，白日营业的时候就可以一直开着，等打烊碗都放好了再将门一滑过去就行。 黎湘亲手试了试，两块木板间几乎贴在一起，推拉起却丝毫不费力气，仿佛抹了油一样。 做这些东西的人真是有才…… “姐姐，这里头有你喜欢的吗？价钱很便宜的。” “哦？有多便宜？” 黎湘看着她那胖嘟嘟的小脸儿实在没忍住摸了一把，太好摸了。 小姑娘一点儿都不怕她，还主动拉了她的手。 “姐姐，这个碗柜只要三百铜贝，而且还可以送货哦。” “送货？你大哥？” 那个眼都快睁不开的人？ 黎湘撇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小姑娘大概也想到大哥刚刚出来时的模样，尴尬的笑了笑。 “只要有钱赚我大哥就精神啦。姐姐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大哥做的桌子？” “行啊，走，去看看。” 柜子都有那么多惊喜，桌子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呢？ 小姑娘带着黎湘去了存放桌子的地方，大概七八张桌子，有方的有圆的，最叫她惊喜的一个方桌。看上去四四方方的，只要把四面折下去的木板抬起来撑上便是一个大圆桌。 酒楼里头买这样的可不正好？ 人少便四方桌，人多便将木板抬起来。 “这么好的桌子，怎么落了这么多的灰？” “姐姐你觉得好？！” 小姑娘仿佛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惊讶的不行。 “这张桌子大哥做出来都没有人要买，说是圆桌就是要图个团团圆圆，折成这样都四分五裂了不吉利。” 黎湘顿时笑了。 “这么老实啊，都告诉我了，难道不怕我不买么？” 她在现代见多了这样多功能的桌子，没什么忌讳，不过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对于那些在意这些寓意的人来说，这桌子确实是不吉利。 “姐姐，你要买吗……” 小姑娘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要买，先带我见见你大哥去。” 能做出这些新奇的桌椅柜子的人，肯定能把她要的捕蟑螂盒子做出来，而且，她要找这人定制家具！ 第96章 “大哥！这位姐姐要买咱家的东西！” 小姑娘将那个买字说的特别大声, 方才还睡眼惺忪的朱进宝立刻来了精神。 “谁要买？当真要买？” 黎湘点点头，坐到他的对面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朱师傅，不知道你接不接上门定制家具？” “上门定制？” 朱进宝有些疑惑为什么要上门。 “我在这里做好了再送过去不是一样的吗？” “因为数量有点多，你这来来回回送的时间都可以做出好多来了。而且有些家具需要镶嵌在墙上, 最好是就在跟前儿做。” 朱进宝别的没别听到, 他只听到了一句数量有点多。 “有点多是多多少？” 黎湘看着对面兄妹两那期待的眼神, 真是又心酸又好笑。这是多久没开过张了。 “三层酒楼的桌椅, 五间屋子的家具, 还有大厨房里的橱柜, 包括一些浴桶摇篮等等等等。” 朱进宝倒吸了口凉气。 “三层酒楼的桌椅？！五间屋子的家具？你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我看过你的手艺, 非常不错，而且很有新意。而且我还发现了, 你做的家具里很喜欢用榫卯结构，既牢固又美观。不过……” 黎湘看了看朱家木材行的这个院子，空荡荡的，顿时皱了皱眉。 “你就一个人？那恐怕不行吧？” 朱进宝生怕这单子跑了，立刻否认道：“不不不，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我爹我大伯和三个叔叔, 还有好几个堂兄弟呢。只不过因为家里没什么生意他们都做些小玩意儿去外头摆摊去了。黎姑娘，若是你真的要在我们老朱家订家具的话，他们都会回来的！” 一旁的朱珠也跟着插话道：“姐姐，你刚刚看的那个衣柜就是我爹和大伯做的哦！他们手艺都很好的！” “手艺都这么好，那为什么你们家的生意这么冷清？” 黎湘完全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问完便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好像有些扎心了。 朱进宝苦笑了下, 倒也没瞒着。 “就是得罪人了呗, 姑娘你进来的时候儿肯定在路口也有看到一家做木活儿的吧，他们家便宜，我们定一百，他们就定八十，我们定八十他们便定七十六十，总之比我们的要低。人家家底厚经得起折腾，我们这一大家子要养活，哪里折腾的起来。那些要买桌椅的，到路口就都进了他们家。” 黎湘：“……” 得罪人了。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大哥也不会让自己来了。 “黎姑娘，你还要定吗？” 朱进宝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么大的单子若是接下来，那家里头一年都不愁吃喝了。 “定，只要你人手够，能在我要求的时间内将东西做完就行。方才那个碗柜我先要了，一会儿帮我送下。对了，你这儿有木炭吗？” “有有有！” 一听黎湘说买了碗柜，朱进宝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跑到厨房去拿了两块木炭出来。 “两块够吗？不够我再去拿。” “够了够了，我画个东西，你看看。” 黎湘找了块比较大的石板，先是画了个高圆凳，又画了张长方形的桌子，然后在桌子中间开了一个洞。 “这个洞的大小，我到时候会具体拿个锅给你。我想要的这张桌子，平时可以和正常桌子一样吃饭，需要用到锅子的时候中间这块板要能取下。” “这没问题，小意思。” 听他答的这么轻松，黎湘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这些桌子可以由你们这边做好了再送过去，但房间的一些家具就要你亲自到酒楼去做。另外我需要先看看样品，如果合格的话，咱们就可以签契了。” 朱进宝连连点头，哪还有之前呵欠连天的样子。 “应该的应该的。” “那先送碗柜，明日我再来和你商量锅和凳子的具体尺寸。” 黎湘痛快付了三百铜贝，正要说自己地址呢，突然听到院子里小丫头和一道很熟悉的男声争执的声音。 “你让我进去，我就看看！” “不行，我大哥在谈事情！” 小丫头还记着黎湘说的可是大买卖，这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万一是来搅和的怎么办，坚决要拦住他！ “四哥？怎么是你？” 黎湘诧异的看着这会儿应该在睡觉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伍乘风见到了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那什么要保护你的安全么。下午出来的时候看到你就一个人越走越偏僻就忍不住跟上来了，结果你进来快两刻钟了还没出去，就……” 闹了个乌龙。 黎湘没忍住笑了笑，回头和朱家兄妹两解释了下。又报了自家铺子的地址，朱进宝便立刻进去搬了碗柜出来，又牵了骡子出来套上车准备送货。 就这骡子小小个子，送个货就够累了，黎湘是不好意思去坐的，她和朱家兄妹说了声便带着伍乘风走了。 “四哥你怎么没在镖局睡觉啊？” “我啊，我，我年轻嘛，睡上三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伍乘风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镖局里心慌慌的睡不着才出来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不是回铺子的路吧？” 黎湘愣了下。 “回铺子干啥，有爹和表姐在呢，铺子里没我也行的。今日我要忙的事可多呢，这会儿得去铁铺，四哥你若有事便自己忙去吧。” “我没事！” 伍乘风答的太快脸有些热，赶紧找补道：“之前不是接了于老爷子的活儿么，要保护你们的安全，你现在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正好了，四哥你可别怪我等下让你干活儿啊。” 黎湘开着玩笑，伍乘风却是一脸认真。 “你只管使唤就是。”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城中一家比较大的铁铺。铁铺位于结尾，还在街头便能听到络绎不绝叮叮当当的声音，走近了便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里头的铁匠一个个都穿着短衫还在流汗，黎湘看了看自己这厚实的一身，还没进去就开始热了。 “二位想买点什么？家伙什儿都在右边摊子上，可以瞧瞧。” 两人顺着铁匠指的方向看过去，几十步之外就个铁器小摊子，上面无非是些菜刀铁锁铁锅等家常小东西。 黎湘看了下，从里头挑了一个小铁锅出来，拿到了铁铺里头。 “大叔，我想定制一批比这锅子小些的铁锅成么？” “嗯？这锅子已经够小的了，四口人做饭都不够吃，还小？” 铁匠铺的老板很是实诚，给黎湘推荐了另外一款刚打好铁锅，四口之家正好。 “不不不，我不要这个，我就要比这个小的。我要定四十个，酒楼用的。一个桌子放不下这么大的锅……” “桌子上，用锅？” 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有生意自然是要做的。就是这小丫头画的这东西，他有些看不懂。 “铁锅就铁锅，你这中间一道杠是什么东西？” “是隔断，老板你瞧瞧能不能帮我打出来。两边不通的，这边可以吃辣，另外一边没辣，互不影响。” 黎湘已经画的尽量写实了，如果这样老板还理解不了，她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口水。 好在老板挺聪慧，直接拿了方才的小锅给她比划了下，确定是在锅中间做隔断将铁锅一分为二后，就接下了黎湘的单。因着她着急要样品，老板便亲自去截了料动手锻烧。据说是天黑前可以拿到。 黎湘得了准话开心的很，带着伍乘风又去了趟布坊，买了两匹有瑕疵的素布和花布，还有四卷轻纱。这些都是家里布置要用的。 伍乘风宛若小跟班儿似的，跟在她后头拿东西。买了布又去药铺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几大包。逛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身上挂满了东西，黎湘自己也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两人这才回了茶楼里。 别看买的时候就那么几样，两个时辰下来东西是真的多，哪怕伍乘风这样自诩体力非常不错的人都累了一头的汗，弄得黎湘怪不好意思的。 这买买买一上头她就给忘了。 “四哥来喝口水歇歇，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 伍乘风喝了她的水，又十分勤快的跟着酒楼里的人帮着清理起了后院的杂石杂草。 黎湘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听，只好由着他去做了。房间里还有大堆东西要整理她也得忙活。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的饭点儿。 姜悯收拾了，到房间里找着了黎湘问她和伍乘风有没有留下来吃饭。 “不在这里吃，你们做你们的。一会儿我带他回铺子里吃饭。” 黎湘话说完就瞧见姜悯一脸的我懂我懂，神色十分怪异的出了门。刚走了师傅又来了徒弟。 “黎姑娘，要不你出去叫下他。这一个多时辰一直没休息过呢。” “一个多时辰了？” 黎湘皱了皱眉，自己忘了时间居然让伍乘风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儿，实在有些失礼。 不对呀，他这也太任劳任怨了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97章 黎湘没想明白, 出去叫了伍乘风一声说要回铺子了，他这才停了手里的活儿。 干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身上的衣衫早都凌乱了，裤腿也是沾满了泥。仿佛又变成了乡下的那个小可怜伍乘风。 罪过罪过, 居然把人拉来当了半天的苦力。 “四哥去洗洗手, 咱们走啦。”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 先去了铁铺。那老板还一直在门口望呢, 看到黎湘来了这才露出喜色。 “黎姑娘, 你要的锅我做好了, 你瞧瞧？” 他从屋子里提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翻个面儿一看, 和黎湘之前画得差不到哪去。 黎湘大喜。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锅子，老板这一个是多少钱？” “一个单买二百八十铜贝, 若是姑娘定的多的话那就二百五，包送货上门。” 二百五十铜贝，好像也不是很贵。其实黎湘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也就材米油盐比较清楚，别的都没什么概念。就在她准备应下来的时候，一旁的伍乘风开口了。 “老板一个二百五太贵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铁锅，小成这样还薄的很, 要我看顶多一百五。” 活生生砍掉了一百，老板都吓到了。 “一百五那可卖不了，原料很贵的！” 老板下意识的还是觉得会由男人来付钱，所以听到伍乘风这话生怕丢了大买卖，最后想了想又退了一点点。 “二百四如何？总得叫我们赚点不是。” 伍乘风又不是瞎子, 看得出来这还没到底呢, 对面一点肉疼的表情都没有, 那就说明还能降。 “一百八。” “一百八可是要亏本的！不能卖！” “那便两百, 再不能涨了。不行咱就把这锅子买了走人。” 伍乘风朝黎湘眨了眨眼，黎湘一脸懵的跟着点了点头。 铁铺老板沉吟了下，点头同意了。两百的话定的多了，赚头还是有挺多的。 “两百便两百，小兄弟你可真够狠的。” 黎湘咽了咽口水，这一个就少了五十铜贝，四十个就是两银贝呢，他怎么这么厉害。 伍乘风拿过锅子发现身旁的丫头正盯着自己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她觉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了？ 有些话这个场地明显是不适合问的，他只能将话憋在心里，看着黎湘和老板商量着付了定钱。 付了订金两人本来是要走的，不过黎湘又想起还有东西没买，问那老板有没有小巧一点的铁夹子。 “这东西当然有了。那些个大户人家冬日里夹炭都是用这个，我这就去拿。” 老板转身进了铺子，黎湘好奇的跟在后头。这会儿铁铺里头已经没有白日那那般灼热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也少了许多，只有三个铁匠师傅还在赶工。一个师傅应该在在锻造一把剪刀，已经能看出雏形来了。 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总是叫人好奇的。黎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也不知是不是那师傅被瞧的紧张了，夹得好好的剪刀就这么脱了手。 那还是块带着暗红色的铁，若是砸到了人身上真真是要掉层皮。伍乘风吓得魂都快没了，下意识的扔出锅子挡了一下，一手又将黎湘拽了过来。叮当一声，那块铁被锅子挡了下去。做剪刀的师傅也吓坏了，连忙过来道歉。 左右也没砸到人，这事就这么算了。 付钱买了小夹子后，两人这才开始往回走。 一路上伍乘风说了不少镖局好玩儿的事，黎湘都是心不在焉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伍乘风将她拽过去时，听见的那阵疯狂的心跳声。 她仿佛是突然开了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伍乘风莫不是喜欢自己？ 黎湘突然发现，他还真是入赘的绝佳人选。首先他已经和伍家断了亲，不怕那一家子来闹事。如今孤身一人，也有正当职业。而且他还是爹娘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成亲的话爹娘也没那么担心。 更重要的是，自己不讨厌他。 那日收徒自己说要招赘，他也在场肯定也是听到了的。既然如此那他还来自己身边那就是有入赘的意思吧。 可以考虑看看呢。 时间还早着呢，慢慢观察。 黎湘摸摸手上的贝壳手串，心里头顿时轻松起来。 因为要等铁铺子里头的锅子，所以今日到家的时候儿太阳已经落了山。外头几乎都已经看不到路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也不拿个灯？” 关氏担心了半晌，瞧见女儿回来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你爹和小舅舅出去接你了，路上没有遇见吗？” “没有……我和四哥是从另外一条街回来的，大概是和爹错开了。” 说到四哥，关氏这才注意到跟着女儿回来的还有伍乘风。心里那压下去的一点猜想又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四娃也在啊……” “婶儿，大江叔他们走了多久了？我脚程快去找他们回来。” “倒是没多久。” 关氏正想说不用去了就见伍乘风放下东西已经跑了出去。 “这孩子……也不点个灯再走。” 黎湘看了眼厨房，发现表姐和桃子姐妹两都没有在，应该是去了卤味店。 “娘，你们吃过饭了没？我和四哥还没吃晚饭呢，你帮我烧火，我煮点东西吃。” “早就吃过啦。” 关氏一边回一边坐到了灶前心不在焉的点了一把柴。 “湘儿……你和四娃……” 黎湘和面的手一顿，娘这是什么火眼金睛？？ “娘你说什么呢？我和四哥啥事儿也没有。” 至少目前是什么都没有的，她也不想过早的来谈论这些事情。于是插科打诨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娘，这碗柜不错吧？” “是不错，开着也不怕碰头了，省了好多事儿呢。不便宜吧？” “就三百，不贵的，好用就行。对了那个旧的碗柜呢？ 方才进来的时候外头像也没有瞧见。 “害，你爹把那碗柜又卖回给了那送碗柜的，二十铜贝就卖了。” 黎湘：“……” 朱家木材行都快开不了张了，还有闲钱来收二手货吗？ “卖就卖吧，爹高兴就成。” 晚上家里剩了些白日里包的大葱肉馅，所以黎湘也不折腾了，直接了和了面准备包点饺子。伍乘风也挺爱吃的，每天早上几乎都要点一碗。 包完饺子她看了看，爹和舅舅他们还没回来，一时也不急着下锅去煮。干脆先把调料先调出来。调到一半发现辣椒油用完了，便去碗柜里翻找自己平时多做的辣椒油。罐子很是显眼，很快就找到了。 “咦？娘，这里怎么还有块石头？” 黎湘摸着不对劲，将碗柜里的石头拿了出来，冰冰凉凉的很是粗糙。看着有点眼熟，名字最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啊？哪是什么石头，是石膏呢。你小舅母不是总躺着坐着么，起了湿疹，今日去药铺人家郎中开的，让拿来煮水喝。一会儿记得让你小舅舅带回去。” 石膏…… 黎湘眨巴眨巴眼，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眼瞧着就要想出来了，爹和小舅舅他们都回来了。 几个人一打岔，脑子里的灵光又都收了回去。 吃完饺子后，伍乘风没在黎家久待，毕竟师父他们都在附近守着，他哪能偷懒。他一走，关氏便拉着丈夫去了一旁嘀嘀咕咕。两人说话声音极小，黎湘专心记着账目一点儿都没听到。 “你说真的假的？” “就是不知道才和你商量嘛。” 关氏眼里透着满意，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你不觉得四娃最近老是来咱们家吗？今日听说还去酒楼帮忙干活了。你再瞧女儿手上那串贝壳，也是四娃当初走镖回来送给湘儿的。怎么看，他都是心仪湘儿的。” “他心仪归心仪，咱家女儿又不一定喜欢。没瞧见女儿现在一心都铺在酒楼上吗？才十四岁呢，急什么？” 黎江不怎么愿意提起女儿的亲事，转头去收拾厨房腾碗柜的时候儿拿出来的各种东西。 “唉……这两袋黄豆放在角落里，都没封好，坏了好多，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两袋黄豆还是当初从乡下带上来的，一直没舍得吃，后来厨房多是做面食和炒菜，渐渐便将它遗忘了。要不是今日腾碗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得起来。 黎江拿了个簸箕出来，将两袋子黄豆倒了进去，拉着妻子开始挑坏的。还有那么多没坏的，总不能都拿去丢了。挑出来炒炒，没事丢几颗嚼嚼，也是道零嘴儿。 等黎湘记好了今日的账，到厨房一瞧，那一颗颗圆滚滚的豆子顿时点亮了她脑子里沉寂下去的灵光。 她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了！ 黄豆！石膏！ 她可以做豆腐呀！ 第98章 现成的商机居然现在才被她想起来。 豆腐能做出来的话那能延申的产品就太多了, 酒楼里的食牌她能添上百个不止。 陵安城里酒家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东华能独占鳌头。除了它地势好，酒楼华丽，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他肯花高价到处挖厨子, 每月酒楼必出新品。和其他那些酒楼来来回回几乎没换过的食牌比, 自然是要强上很多的。 自家的酒楼也不差, 等重新装修完了, 绝对能惊艳陵安。 “爹娘, 这些黄豆好的我都拿走啦, 有用。” “你有用就拿嘛，够不够？不够我明日再去买些回来。” 黎湘点点头, 开心极了，一边将豆子都泡了起来, 一边交待道：“要买要买，先买个三十斤吧，还有生石膏，爹你记得去药铺帮我多买几块。” 关氏一听生石膏，还以为女儿也同弟媳妇那般生了湿疹，上楼便要她解衣裳查看, 弄得黎湘哭笑不得。 “娘，我没有湿疹，石膏是做他用的。放心吧，我有什么不舒服肯定第一时间和你说。” “真没有湿疹？” “没有，娘快去睡吧, 我好困了。” 黎湘这一日东跑西跑累的不行。关氏心疼女儿见她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也就关上门不吵她了。 等关翠儿回来的时候, 黎湘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不过大概是累的很, 连衣裳都没有脱完, 被子也没盖上。 关翠儿赶紧帮她脱了衣裳赛到了被窝里。只是还是晚了些，早上黎湘便没能起床。一直睡到了下午才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喝了大碗姜汤虽然舒服了些，但鼻子却堵得难受。 “要不今日就在家休息，酒楼那边反正你大哥每日也要过去，有他看着出不了什么问题。” 黎湘摇摇头，揣了两块帕子在身上。 “我要的桌子和凳子，大哥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得我自己亲自去木材行那边谈才行。” 她的脾气说软也软，说倔也倔，关氏真是拿她没办法。最后实在担心的很，干脆自己跟着一起去了。 “娘……这锅又不重，我自己拿就行。” “你也说不重了，我拿着也没问题。” 黎湘：“……” 行吧行吧，听娘的话。 母女两一路走的很慢，到那朱氏木材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黎湘瞧着地上干净了许多，堵在门口的木材都被搬走了，空旷了不少。院子里好几道声音说着话，有人气儿多了。 “大伯，二叔这位就是来定桌椅的黎湘姑娘了！” 朱进宝担心了一晚上，早上没见心一直悬着，这会儿瞧见她如约过来心头大定，立刻拉着叔叔伯伯过去给黎湘介绍。 一大院子的人，黎湘数了数得有了七八个了，就这还没有看到朱师傅的爹，看来他之前说的话也不假。朱家的确是有实力接酒楼的这个单的。 “朱师傅，呐，这就是我准备的锅子，我有在下面画上白线，就这个大小照着在桌子上做就行。” 朱进宝接了锅，连说没问题，当下便让叔叔们开始刨木准备做样品桌子。 “朱师傅，你明日有空吗？能不能去酒楼那边瞧瞧，有很多东西我想你看见实地情况了做起来会更容易些。” “有空有空，正好明日我将这样品桌子送过去给你瞧瞧。不知黎姑娘，你家酒楼在哪？” 黎湘报了位置，觉得头晕得难受，摸摸额头又没有发热。这样子也别说干其他的了，肯定是一团糟的。 关氏这回很强势，说什么也不让她去酒楼了，母女两从朱家木材行出来后便直接乘了筏子回家。也不知是不是竹筏上吹了冷风，她的头脑清醒了很多。晕是不晕了，就是一直打喷嚏流鼻涕。 幸好身上准备了帕子，才不至于拿袖子去擦。 不过话说回来，黎湘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总觉得自己体质不该这么差的，躺在床上没盖被子不过小半时辰就着凉了？ 她想着抽空该去找个郎中好好诊诊脉才是。 “湘儿，你这泡的黄豆泡了一晚上了，涨起来盆子都装不下了，这是要拿来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呀，当然是做好吃的。” 黎湘看到那泡的满满涨涨的豆子，顿时精神大振，挽起袖子把石磨上堆放的东西都清理了下来。又拿滚水清洗了两遍。 因为是从坏豆子里头挑出来的，所以昨晚上泡的不多，也就一盆子。黎湘自己一个人慢慢加水磨着，等店里打烊了，她的豆子也都磨好了。 两桶白花花的豆浆，光是看着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以前她都是买现成的豆腐，或者是用卤水点的，用石膏水还真没做过。只知道要将生石膏烧熟了磨成粉兑水。至于要烧多久，她心里还真没有标准。 试试吧。 黎湘上楼去裁了两大块纱布下来，用滚水洗干净后招呼了桃子姐妹两帮忙一人拉着两个角，底下放了干净的大盆接着，再将磨好的豆浆倒进去过滤。 过滤这活儿表姐和桃子她们来就可以了，黎湘拿着一大块生石膏将它敲成了几块小的，分别拿去做了实验。这里没有钟表就只能靠她自己默数记时，一块烧了五分钟，一块烧了十分钟，还有一块烧了二十分钟，剩下那块烧的久大概有三十分钟左右。 等四块都烧完了，豆浆也都分别倒进了三口铁锅里，烧开后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浓浓的豆香。 “这居然是黄豆做的……” 关翠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豆子，都不知道黄豆竟然还能磨成浆来煮。 “表妹，这个煮好了能喝吗？” “当然可以啦。” 超级营养的豆浆诶，她好久都没有喝到过了。 等锅里的豆浆沸腾了几次后，黎湘直接用个陶盆从每个锅里都舀了一些出来，加上些许白糖搅匀。然后一人舀了一碗，尝尝鲜。 桃子姐妹两眼都喝得眯起来了。 “好甜好香！” “好喝！” 一家子都给了高度评价。 黎湘也喝了一碗，豆香味比现代的要更浓郁些，确实好喝。 “杏子，火可以不烧了。” 最重要的点豆腐了。 她把四块烧过的石膏每块取了一点磨成了粉兑水。五分钟和十分钟的石膏末搅和搅和便沉了底，明显没熟。 二十分钟的石膏末一搅和，粉便和水融成了一体，一点儿都没有沉底。三十分钟的也差不多，就用这两块的了。 黎湘搅了搅锅里的豆浆，让它们都稍微了凉了下，这才将石膏水慢慢加进去搅匀。 静置一刻钟左右后，锅里豆浆便凝成了絮状的豆花，这时再点石膏水进去，慢慢搅动均匀。时间越久豆花和水分离的也就越完整。两刻钟左右，锅里的豆花都差不多凝结在了一起。 撇掉上面的一层水后，捞起来加上一点饺子蘸料便是一碗咸香爽滑的咸豆花。吃起来既有鸡蛋羹的嫩滑，又有豆制品的浓香，再加上那酸辣的蘸料，吃下一勺都不想停下来。 因为锅里的豆花不是特别多，所以这回一人只得一小碗。桃子喜欢吃甜的，所以她往豆花里加的是糖，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一家子吃的都是用二十分钟左右石膏水点的那锅，另外三十分钟的那锅做砸了，吃起来有股子酸臭味，显然，石膏烧太久了也不行。 “表妹，这豆花真是好吃，比鸡蛋羹还香，以后要不早上咱们就卖这个吧？” “可以啊，豆花做早点不错的。” 黎湘看了厨房一圈，实在没找到什么适合压豆腐的模具，干脆拆了个抽屉下来，清了那锅酸豆腐后，烧了滚水放进去煮了好一会儿。闻着没味道了她才铺了纱布，把锅里剩下的豆花都舀了进去，然后拿了块消了毒的木板放上去用一酱油罐子在上面压着。 太简陋了，先将就着这样做着看看成果。等明日再去找那朱师傅做几副压豆腐的模具回来。 “湘儿，这还有一锅呢。” 黎湘回过神，煮了三锅还有一锅，方才没管那锅上面都结了一层豆皮了。 豆皮也是好东西呀，可惜就这么一块。 她把豆皮捞起来，重新让杏子烧了下火，再用那块好的石膏化水点了一锅豆花出来。 刚刚顾及着锅里没多少，大家都吃的不够尽兴，这会儿可是敞开了肚皮吃，当晚饭了。连对面的骆泽他们都有一大碗。 “咱们明儿早上就卖这个豆花，看着前面有点儿复杂，等做好了就简单了，舀上一碗加些调料便能上桌。如此新鲜的早食想来很多人都会喜欢的！” 黎江自己已经吃了两碗了还馋的很，那滑溜溜的口感实在不错，老人家定是最爱的。 “明日早上卖的话，那现在就要开始泡豆子了。” 不泡个四五时辰，轻易都煮不熟。 “我现在就泡，这有啥，泡豆子不费什么功夫。等明儿早我起来就给磨了，也都是小事。” 黎江放下碗筷便去解今天买回来的豆子。 “师父，这一碗豆花咱们明日卖多少钱呐？” 黎湘愣了下，迅速在心里估算着成本。 昨日捡出来的大概有两斤豆子，也就八铜贝成本。可瞧着这几锅加起来，大概能卖三十多碗呢。 “不卖贵了，两铜贝一碗吧。” 桃子姐妹两算数不太灵光，没什么反应，一旁的黎江那是眼睛都亮了。昨日捡了多少豆子出来他可是最清楚的。就那点豆子，今日舀出这么多碗，若是都两铜贝一碗的话，那可赚大了！ “好好好，就两铜贝一碗！” 第99章 定好了豆花的价钱, 一家子都开心的很，根本没有人再去关注那捞上来的豆花被压成了什么东西。 等厨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黎湘才去查看了下自己压的成品。 因为压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做出来的是嫩豆腐。 嫩豆腐做麻婆豆腐最好吃了！哪怕不做炒菜, 只是拿一点酱油生拌也好吃的很。 黎湘咽了咽口水, 把豆腐又重新压了回去。刚刚豆花吃得太饱了, 这会儿什么东西都是吃不下的。还是让它继续压着做老豆腐吧。 诶？肚子好像有点儿疼, 这感觉, 好久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桃子……” “师父怎么啦？” “帮我烧点开水, 等下装到水囊里拿到楼上给我。” 黎湘捂着肚子小跑回了楼上，一进屋子就开始翻起了柜子。她记得上个月娘刚给表姐新做了两条月事带的。表姐这个月还没有用过, 正好救救急。 她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过动静，忙着忙着自己也忘了, 偶尔想起来还乐得轻松。哪里想到这突然又来了…… 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 要命了。 黎湘换好东西老老实实的躺到床上，感受着肚子里那如刀搅一般的痛楚，面上有些淡定的过份。也不是不疼，就是这点疼比起胃癌疼痛发作起来，至少要轻松一半，她倒也还能忍。 只是人嘛, 哪有喜欢生病的。这疼的肯定不正常，等她休息休息，改日出去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湘儿，怎么了这是？” 关氏上前十分熟练的探了探女儿的额头，感觉并没有发热才稍稍放心。 不等黎湘回话呢, 桃子便急匆匆的上来了。 “师父, 水囊来啦。” 关氏有些愣, 待看到女儿僵硬着将水囊放到被窝里时, 突然反应过来明白了什么。 “湘儿你这是，你这是来月事了？！” 她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女儿一直没有来月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要知道没有来月事的女儿家，根本就没法生儿育女。上回她偷偷问了那个给女儿诊脉的那个秋老，瞧着他那皱眉头的样子心里真是凉透了。 不过现在好了，看来女儿之前喝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湘儿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黎湘抿了抿唇，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她又没有现代的卫生巾，就这条件，就是让她出去她也是不敢出去走动的，容易出丑。 想想就让人难受，她要这样被困在家里五六日。 “娘，我不出去。但是今日咱们和那朱家说好的，明日朱师傅会去酒楼那边，你记得到时候让爹过去知会一声。” 哦对了！还有她的豆花和豆腐！ 黎湘逮着旁边的桃子，先和她讲了下磨完豆子后的程序，又讲了如何点豆腐。好在昨晚上的生石膏她已经烧好了，省了点事情。 “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上来问我，一定要问清楚了再动手。” “嗯嗯，知道啦师父！” 桃子知道这关系着铺子里的买卖，记得格外认真。 第二天一早便照着师父的话滤了豆浆出来煮，先煮了一锅，另外两口锅留着煮面和饺子那些。 其实只要石膏水和豆浆的比例调配好了，基本上做出来的豆花都是没问题的。桃子第一次不知道调多少，直接拿了石膏上楼看着黎湘调的，心里差不多也有了数儿。 一小碗石膏水慢慢滑进去，静置两刻钟就可以开卖啦。 “客官咱们今日店里有新品，首日半价，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一听有新品，半价还是只要一个铜贝几乎个个都说要上一碗。黎江笑容满面，问清楚大家爱吃咸口和甜口后便去了后厨告诉了桃子她们。 从他进后厨再出来，不过短短几息功夫，手里就已经端了碗。 “诶？今日上菜可是真快。” “不知这新品，味道如何？” 能在这一早赶来黎家小食的客人都是经常在这儿吃的老客户，对黎家小食的口味自是喜欢的不得了。 不过满心期待在看见放到面前的那白花花的一碗，都有些呆滞。 就这？ “客官尝尝？” 黎江先拿出来的这碗是甜口的，看着白花花的一碗，其实里头是加了白芝麻和砂糖的。 芝麻炒熟后非常的香，搭配着甜蜜蜜的砂糖和浓浓豆香的豆花，喜欢甜口的人一定会爱上它的。 “嗯！！好香好滑！这是何物？怎么吃起来和鸡蛋羹一个口感？好浓的香味！” “这个名叫豆花，乃是用黄豆所做。” “黄豆？” 黄豆的硬度大家都清楚的很，实在很难想象那样硬的粮食居然能作到如此软嫩。 “好吃好吃！”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好，其他客人不免也更加期待起自己的那碗。 甜口的豆花加起来快，上的也最快，然后才是咸口的。 “太好吃了！老板再给我来一碗！” 这样好吃又便宜还饱肚子的豆花，谁见了不想也跟着尝尝。 听着外头那时不时就要加一碗的声音，杏子很机智的腾了个锅又烧了一锅豆浆出来。等前面一锅卖的差不多了，新的一锅也好了。 这些豆花哪怕是一个铜贝一碗都有不少的赚头，而且上菜还快，几乎都不用客人怎么等。黎江收着一桌一桌的钱，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 黎家的新品一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城中好几家便得了消息。 他们都是当初被黎湘那三道菜惊艳了舌头的人。会做那样新奇，味道还非常不错的厨子，哪家酒楼不想要呢。只是听说她是自已开的铺子，连东华都招揽不到才熄了心思。不过都有让人注意黎家的动静。 尤其是东华。 不过，东华负责的人一听说只是一个铜贝的菜品，嗤之以鼻，连听都不想细听就让人打发走了。 “真是不明白当家的有什么好忌惮的，不就一个黄毛小丫头，做的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吃食。” 哪像他们东华，一盘子青菜都能卖到了上百铜贝。 她呀，成不了什么气候。 此时成不了什么气候的黎湘正如同那煮熟的虾子一般蜷缩在床上，这么些年要么不来，一来就汹涌澎湃。疼也还是疼，动也不敢动，真真是难受极了。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喝了一肚子的红糖姜水，又喝了娘去抓的药才稍微舒服了些，也能坐起来写写字，记记账。 “师父，今日太忙了，我把你压的那个什么豆腐给忘了……” 桃子端着那一抽屉被压的死死的豆腐，略有些忐忑的看着师父。 黎湘有些可惜，吃虽是还能吃，但口感绝对会大打折扣。 “没事儿，我听见了，下头忙的很，不怪你是我自己忘了。” 要不是爹昨晚上泡的豆子卖完了，只怕这会儿桃子还在忙呢。 “这东西等下拿到卤味铺子去，切开后用纱布装着拿去放卤水里卤上半个时辰，咱们将就着吃吧。” 总不能将这么大块粮食拿去丢了。 “对了，桃子，我让爹去酒楼那边找朱师傅做的东西，他去了没有？” “去了去了，就你刚刚睡觉那会儿走的，半个时辰了。” 黎湘点点头，这才放了人下楼。 一连三日，她都被困在楼上。因着生理期，脸色白的很，哪怕吃了猪肝瘦肉等补血的东西还是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憔悴了许多。 关氏心疼着呢，却要留在楼下帮忙。店里生意太好了也是阻碍。 傍晚厨房正忙的时候儿，厨房外头来了个人，眼巴巴的望着厨房却没有进去。还是外头洗菜的苏娘子叫了桃子她们一声，她们才注意到有个人在外头徘徊。 “姑姑，是伍乘风呢。” 关翠儿声音有些兴奋。 定是来找表妹的！ 关氏拍拍身上的灰，出去见了下他。明知故问道：“四娃，到饭点了，怎么不进去吃些东西？” “我，我来时吃过了的。婶儿，最近怎么没瞧见湘丫头了？” “你找她有事？” 伍乘风尴尬的摇了摇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答案。 “我们这不是接了任务要保护好你们一家么，可这几日都没有瞧见湘丫头，有些不好交差，所以师父让我过来问问。” 还在镖局刚起床的柴镖头连打了两个喷嚏。 “婶儿，湘丫头最近去哪儿啦？” “她啊，她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脑热不舒服，被我拘在楼上休养了。最近太忙累的不行，不吃药调理好是不会让她出去做事的。” 关氏看破不说破，忍着笑道：“四娃你要是有什么事，等我忙完了陪你上去找她，厨房里还乱着呢，我去烧火了。” 女儿眼下这情况，也不好让男孩子去瞧她，见面了也是尴尬。 伍乘风一肚子话还没问出来，眼前关婶儿就没了身影。现在傍晚么，忙是肯定会忙的，他也理解。 可是关婶儿方才话里的意思，要等她忙完了自己才能跟她一起去见湘丫头。那自己就不好上去了…… 不过，人不能上去，东西还是可以的嘛。 两刻钟后，正在床上看书简识字的黎湘突然瞧见一根竹竿从窗户慢慢伸了进来。竹竿头上还绑着用用树叶包起来的东西。 嗯？？ 她探头往楼下一瞧，瞧见下面的人顿时愣了。 “四哥？你怎么在这儿？” 伍乘风动了动竿子，笑了笑。 “方才婶儿说你在喝药调理身子，药苦的，所以我买了两串糖葫芦给你。喝完药吃两颗糖葫芦可以甜甜嘴。” 黎湘眨巴眨巴眼，解下了竹竿上的树叶包。 甜甜的糖葫芦呀…… 第100章 天色已经不早了, 解开的树叶包里放的两串糖葫芦也看不出琥珀色的晶莹，瞧着略微有些暗沉。不过，闻着就很香甜。 黎湘拿起一串，伸出头咬下一颗。 “谢谢四哥, 特别甜！” “不客气……” 伍乘风看着黎湘笑眯着眼吃糖葫芦的样子, 心里顿时涨的满满的。可是, 她的脸色也是真不好。 “湘丫头, 外头凉到里头去吃吧, 我回去了。” 黎湘点点头, 朝他挥了挥手便坐了回去。 甜甜的糖葫芦，吃起来和她之前跟表姐一起买的那根不一样。果子明显大些, 也没有那么酸，吃起酸甜口味刚刚好。而且这裹的糖浆里还有淡淡的桂花味儿。 一分钱一分货, 这串糖葫芦肯定买的不一个价。 黎湘吃着吃着便有些舍不得吃了，放在一旁时不时的看上两眼。 “哟！湘儿你这都没有下楼，哪儿来的糖葫芦？” “……” “娘我说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关氏顿时笑了，戳了她指头。 “净胡说，你当我不知道是四娃给你送的。” 黎湘脸一热, 赶紧收了桌上的糖葫芦，小声咕哝了一句。 “知道那还问我……” “咱们湘儿现在是大姑娘咯，有些事娘也不好问。你爹说你心里头有数的很，叫我不要多操心。我想着也是，你啊一向懂事又有主意, 爹娘就不瞎掺和了,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和爹娘说。” 关氏将饭菜放到桌上, 摸摸女儿的头便下楼了。 黎湘心里暖洋洋的, 何德何能叫她遇上了这样的爹娘。给她足够的信任和尊重，比起小可怜的那对极品爹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幸福了。 她把桌上的热粥都喝光后，一会儿桃子又送上来了药。这回喝了药再啃两颗糖葫芦，嘴里甜滋滋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当了三日的废人了，如果明日量小了，她还是想着要出门去酒楼看看。这几天厨房里头该拆的应该都拆完了，灶台的位置她还要和师傅去沟通。碗柜的位置也需要去和朱师傅沟通。她想要做的是比家里的这个大上四五倍的橱柜，不当面说绝对说不清楚。 就是不知道娘她会不会放人…… 黎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原本该有五六日的大姨妈突然就没了。 这才三日左右，来的突然，走的也这么快，果然很不正常。 大概还是之前亏了身子，这两月才补起来呢，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眼瞧着一直没动静的小馒头都开始发育了，好事好事。 黎湘直接打水简单清洗了下，换好衣裳下楼又是神清气爽的模样。只是唇间还是没什么血色，需要养一养。 “师父快过来瞧瞧，今日这豆花如何？” 杏子端了一小碗过来，瞧着竟是比黎湘做的第一锅更加细嫩。仿佛是从一整块上挖下来而不是由豆花絮凝成的。 “不错不错，比我做的还好。” 黎湘很是欣慰。 “师父，因为我把豆浆多过滤了两遍，我发现过滤的越细，豆渣越少，做出来的豆花就会越完整，没有那么多的眼儿，口感也更佳。” 杏子说起自己的发现一双眼晶晶亮，招人疼的很。 “咱们杏子真厉害，月底师父有奖励哦~” “真的吗？！谢谢师父！” 黎湘捏了捏她的脸，把手里那碗豆花吃掉后便出了门。 刚刚在厨房她已经看到了朱家做好的压豆腐的模具，只是这会儿实在没什么空去管它。铺子里有豆花卖着这两天生意很是火爆，豆腐就暂且放到一边吧，等她有空再说。 隔了四天再进酒楼，变化是很大的。 最叫人眼前一亮的便是院子里铺设的石板，错落有致干净整洁。下雨天也不会踩脏了鞋子。 “黎姑娘，厨房里的蒸台和烟囱都拆完了，可算是把你盼来了。那灶台要砌几个？位置放哪儿？” 黎湘进了厨房一瞧，不光拆干净了，里头的泥胚子什么的也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厨房里顿时空了大半。 “有石灰粉吗？” “有有有，姑娘是想画线吧。” 负责厨房的李师傅立刻去拿了专门舀石灰画线的长瓢来递给黎湘，看着她在厨房里画出了四个灶台的位置。 因为是要烧柴火的，所以黎湘也不能让灶台砌得太散，不然柴火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多占地方。她围绕着右上墙角画了一个半圆出来，不过这个半圆从中间豁了口，准备做成过道。 两边各自可以做两个两个大孔放铁锅，几个小孔放陶罐。平日里熬汤烧水都很方便。 左下的墙角，黎湘也依样画葫芦的画了线。整个厨房就有八口锅可以同时操作，应付酒楼里的客人足够了。 这样的布局，李师傅还真是没有见过。 “李师傅，灶台砌好后，我想在这里砌成一圈开放性的平台，到你腰上的这个位置就差不多了。线我已经画了，下面要做空，日后可以存放东西。左右我最近都会过来，你要是有哪不明白的到时候再问我。” 黎湘画完线便走了，转身去楼里看她的火锅桌子。 刚进去就瞧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大老板正在找苗掌柜讨钱。 “苗掌柜，咱们合作这么多年，可曾坑过你一二？如今你们茶楼都关门了，这账是不是该给我们结了。” “我们茶楼没有关门，只是停业重新整顿下，年前就会重开的。你们这账我又不是说不给，只是咱们历来都是年底结的，没有提前结账的这个先例不是？” 苗掌柜默默感叹了下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以前一个个看着见都客气的很，如今才关门几日就坐不住上门来要钱。 要是东家在，诶？黎湘来了！ “东家来了！二位老板，这是我们茶楼东家，黎湘小姐。” 苗掌柜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立刻请了黎湘过去。 “这位是荣记粮行的荣老板，这位是果味斋的宁老板。” 说完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咱们茶楼的各种豆子和坚果蜜饯糖品都是在他们店里订购的。” 黎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二位老板这么急着要钱可是铺子里周转不灵了？” 苗掌柜：“……” 这丫头，开口就得罪了人。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苗掌柜瞧瞧你这东家就知道你们这茶楼不行了。今日必须把账给我结了，还是，日后你们家若是再想从我家铺子里订购绿豆红豆之类的食材，价钱么就要再另谈了。” 一旁的宋老板也是连连点头。 柳泽都不是柳家大少爷了，何必给他这个面子。 “我们家的蜜饯果子也要再重新商谈价钱，这么多年都没涨过价，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两个都要一起涨，苗掌柜顿时头疼不已。这一斤十斤百斤的涨起来，到年底可不是个小数目。酒楼都还没有开始赚呢。 “苗掌柜，给这二位老板把账结了。” “东家……” 黎湘坚持。 “结了，有什么问题我担着，大哥那儿有我。” “这……好吧。” 苗掌柜记着东家之前说过，黎湘说的话便是他的话，茶楼里万事她都能够做主。 结就结吧，左右不是自己的钱。 那两老板见苗掌柜肯结账了，都消停了很多，倒也没再出言讥讽，痛痛快快的拿了钱走人了。 “东家，这一结人家只怕日后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食材的价钱也会涨上许多。” “我知道啊。可是咱们为什么还要去他们店里买？城里那么多铺子，买不到一样的东西吗？再说，茶楼已经改酒楼了，日后都不做甜品，你担心的是不是有点多余了？苗掌柜，你现在该考虑考虑咱们酒楼日后各种蔬菜肉食的进货渠道，而不是担心买不着便宜的砂糖蜜饯。” 黎湘摇摇头，直接转身上了三楼。 三楼装修的很是不错，除了要换一换桌凳，还有最角落的房间，其他并不需要大修，所以很多东西现在都放在了三楼。 她的那张火锅桌就在楼上。 乍一见就是一张完整的桌子，不过自桌下一顶，便有一块齿轮状的圆盘被顶出来。到时候放上她定制的小陶底，再加上锅子，香喷喷的火锅就可以开吃了。 黎湘仔细瞧了瞧桌子，发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细节。朱师傅在桌下的一面翘出了和桌上一样的齿轮缝，这块圆盘取下来后直接可以按上去，也不用担心会放在桌上碍事占地方。 一张桌子一百五，这钱花的不亏。 第101章 “东家, 朱师傅来了。” 听到苗掌柜的话，黎湘立刻下了楼，正好瞧见朱进宝和他堂兄在往楼里搬桌子。这才短短几日便已经做了五六张桌子，效率挺高的。 “黎姑娘, 听说你这几日身体不适, 现在可好些了？” “劳烦朱大哥惦记, 已经好的差不多啦。” 黎湘验收了桌子后, 带着朱进宝去了爹娘的那间卧房, 仔细和他说木床要求的尺寸, 还有衣柜的大小，以及梳妆台等等。 没有女人会不想要梳妆台的。 她准备每间卧房都订做一个, 全都由自己来掏腰包。朱进宝自然是喜不自胜，巴不得黎湘要的东西越多越好。 和朱进宝商量完后, 黎湘马不停蹄的又去查看了浴室和茅房的进展，盯完了还得去做手工穿纱帘。 这是准备挂在二楼和三楼的，之前有让阿布他们帮忙，结果几个男人摸坏了好几处纱，黎湘便再也不敢指望他们了。一直忙活到下午才从酒楼出来。 平时从家里出来，因着是大白天路上行人众多, 她也没想过什么，几乎都是一个人来来回回。 可今日…… 她走了没多远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离的还不远，那视线整得她心里毛毛的。好在这是大街，人也还多, 她直接看了两个摊子的东西买了两包糕点准备回酒楼去。 就算现在是大白天她也不敢冒险, 因为回去乘筏子的时候是要过一条巷子的, 谁知道跟着自己的人是好是坏。酒楼里好歹有姜悯他们一堆男人在, 呆一会儿了再让他们送送应该就没事了。 黎湘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正要转身，突然就听到了伍乘风的声音，简直如及时雨一般。 “湘丫头，这么巧啊，你要回去了？” “四哥啊，这么巧你又出来逛街了？” 见他一本正经点头的样子，黎湘真是想笑的很，莫名有些可爱。 “我猜四哥你应该也要回去了对吧。” “是……我也正准备回去呢，没什么想买的。” 说完伍乘风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了话题。 “要不要去买点糖葫芦回去，你今天应该还要喝药？” 黎湘想着那可能跟着身后的人，哪还有心情去继续逛街，摇摇头拒绝了。 “今日不喝药啦，我都好了。四哥走吧，跟我去铺子里尝尝我家的新品。” “新品？豆花？那个好吃，走走走。” 伍乘风挡在黎湘身后让她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人在身边了，黎湘便再没感受到后头有人跟踪了。 两人结伴同行，到铺子里的时候正赶上一锅豆花出锅。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厨房里的桌子上多了好些个食盒。 “这些食盒是谁的？” “师父回来啦！这些食盒都是客人的。都是尝过后又回来，说是要带上一碗回去给长辈尝尝新鲜。” 桃子一边解释，一边将豆花舀出来装到食盒里的碗里。 “师父，这两日铺子里来的都是吃豆花的人，面和饭食都没有几个人吃。” “没事，也就吃个新鲜，哪里会有人顿顿都吃豆花的。” 黎湘帮着一起将食盒装好送了出去。一掀开帘子，黎江便看到了伍乘风。 “四娃怎么没去睡觉，这是肚子饿了来的？” “睡了一上午都睡够了……” 伍乘风总觉得大江叔今日跟他说话少了点什么，好像，是少了点慈爱的感觉？以前大江叔瞧见他可是高兴的很，今日有些怪怪的。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来的勤了些，那也没法子，听说湘丫头生病了心里就老挂念着，不来看一眼心里不踏实。于府那边给了通知，等黎家铺子搬到久福那边后就不用再继续守了，到时候师父必定会赶在年前接一趟镖，一去又是一两月，想看都看不到人了。 趁现在还在跟前儿呢，多来见见面，好歹让湘丫头多记着他些好。 “四哥，你是吃豆花，还是等等吃豆腐？” 伍乘风一头雾水，什么是豆腐，豆花都才吃个新鲜呢，这又冒出个豆腐来。 “我等等吧，吃豆腐。” 能多坐一会儿也是好的。当然，他很有眼色的去接了关氏烧火的活儿，哪儿能光吃饭不干活呢。 关氏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他就越满意。四娃对女儿上心不说，干活从不偷懒，能摆脱伍家人看来也不是个笨的，实在是好。 先让他们这么处着吧，看着真是叫人开心。 “湘儿，你那天做的豆腐……味道不如豆花好吃，你还做它干啥？” 黎湘想到那日豆腐卤过后绵纠纠的口感，顿时一阵恶寒。 “那是不小心压太久了，味道肯定不好吃。今日做点嫩豆腐，炒个新鲜的菜，娘你到时候儿尝尝就知道了。” 锅里的豆花都是卖客人的，黎湘便另外烧了一锅豆浆，弄好后直接舀进了做豆腐的木框里。这回有大小正好的木板压着，上面放块石头就行。 压上两刻钟，水当当的嫩豆腐就压好可以切出来了。 麻婆豆腐是川渝的一道名菜，黎湘这个爱吃肉的人都对这道菜十分喜爱。想想自打有了胃癌后，辣的东西就再没吃过，这道麻婆豆腐也是，好久没在她的餐桌出现过。 “师父，这豆花压一压仿佛变硬了些诶？” 锅里的豆花舀起来那是一碰就碎，哪像这豆腐，师父拿在手上来来回回切都没有烂，实在神奇。 “你压久一些，变化更大呢。另外一板豆腐不要动它，就这么压着，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夜宵。” 话音刚落就听到杏子咽口水的声音。 “没出息的丫头，做你的豆花去。” 黎湘好几日没下过厨了，今日又弄了豆腐，干脆焖上了粟米饭，又熬了个紫菜排骨汤。然后才开始炒菜。 切好的嫩豆腐块要焯下水去去腥，吃起来味道才会更佳。她把锅里焯好的豆腐都捞起来后，刷干净锅后倒油下豆瓣酱。这豆瓣酱是她从买回来的豆酱加了自己做的辣椒酱调的，味道虽不如现代的郫县豆瓣，但炒起来还是很香的。就是辣味有些重，每次炒的时候都要被熏上一回。 真是无比想念有抽油烟机的时候。 “四哥，火稍微小点。” 黎湘和了和锅里的豆瓣酱，都已经炒香了这才将豆腐都放了下去。豆腐放下去就不要翻炒了，就铁铲子那一个来回，豆腐都得全碎。直接加水没过豆腐块，再加点盐粉大蒜碎和酱油花椒粉。喜欢吃酸的还可以加点醋。 “师父……这，是炒菜？” 一锅水煮豆腐，那味道能好吃吗？ “肤浅，还没出锅呢。” 黎湘去柜子里抓了点藕粉出来和了水，这才是麻婆豆腐的灵魂。没有它，这就是一锅水煮豆腐。 等锅里的豆腐都被煮的一直咕嘟嘟的冒泡时，淀粉水再倒进去小心搅和几下收汁，水煮豆腐立刻变得粘稠起来。 香喷喷的一大盘豆腐出了锅，再撒上一点香葱，光闻着味儿都能吃下一碗饭。 黎湘又炒了两青菜和三个肉菜，差不多就齐活了。 她做完了菜，铺子里也打了烊，一家子洗洗手刚坐上桌才吃两口就听到后门有人敲门。 “谁呀？” “黎家当家的能出来下吗？有要事。” 是道声音很是尖细的男声，这声音黎湘一般都是在某些宫廷剧里才会听到。 “爹我去？” “不，你吃饭，我去。” 黎江恋恋不舍的吃下一勺豆腐，又扒了一口饭这才起身开门出去。哪怕是天暗暗的都能看出外面那人一身的锦袍。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家里出来的。 “我就是店铺老板，黎江，不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黎老板啊，是这样，我家主子今日尝过一碗你店里的豆花，听说是用黄豆做的素食对吧？确定是素食？” “是是是。” 黎江知道有些大户人家不吃荤只吃素，立刻保证道：“只用了黄豆和水，绝对的素食。” 那人听完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那就好，明日午时我家主子在玄女庙静候，有事相商，望黎老板准时前去。” “啊？？” 黎江听得满脸都是问号。 “我要忙店里头的生意呢，没空去。你家主子有什么事要么自己来店里谈，要么跟你说了让你来谈，总之我不去。” 玄女庙那么远，人家叫他去就去啊，他又不是傻子。 “不好意思啊，我还要吃饭，没事儿就请自便吧。” 黎江理都没理外头那呆愣的男人，转身回了厨房里。 “爹，是谁呀？” “穿的挺富贵没见过的，莫名其妙。来了也不报家门，就问了豆腐是不是素食，又说他主子明日在玄女庙等我，有事情商量。我哪有空去。”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吃两口豆腐，真是的，耽误他吃饭。 诶，女儿这手艺真是吃一回感动一回。原以为豆花就已经够好吃了，没想到这做的豆腐更香更好吃，实在太下饭了。 他今天应该能吃四碗饭！ 黎湘：“……” 穿着富贵，还问素食，玄女庙…… “你们先吃，我有点事！” 她放下碗便跑了出去，伍乘风下意识的也跟着她一起，两人跑出巷道一眼就看到那正要上马车的‘富贵人。’ “大叔等下！” 臭着个脸的余生听到这个称呼，那脸就更黑了。丝毫没有停顿，直接叫了马夫驾车。 黎湘眼见着马车就要从面前过去，立刻喊了一声。 “我是黎家做豆花的！” 豆花两字瞬间戳中了余生的心神。 “停车！” 第102章 余生从车上跳下来, 走到两人面前，想着刚刚说话个女声。 “是你？你就是黎家做出豆花的人？” “正是，方才和你谈话的正是家父，不知大叔你, 家主是谁？” 黎湘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一定要听到对方报出来历。 做买卖么自然是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若是糊里糊涂的, 谁有胆子去玄女庙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买卖。 “我家主子, 乃是玄女庙主持静慈师太。” 黎湘不知道什么静慈师太, 不过既然人家说了，明日稍微打听打听就是。 嗯？一个师太, 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下人…… 奇奇怪怪。 余生见黎湘听到自家主子的名号居然一点反应都有，着实有些诧异, 这年头城里还有不知道玄女庙的人。 “黎姑娘，还是那句话，我家主子明日会在玄女庙静候，你若是能做豆花的主，那便上山就是。”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车，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两人。 叫什么大叔, 没眼色！ 黎湘：“……” 伍乘风见马车已经走远了，这才开始和黎湘说起玄女庙的事儿。 “玄女庙主持静慈师太在城里挺有名气的，那些官家商家的太太时不时的便会上山祈福，经常会有人去拜见她。” “拜见？官家太太也会去拜见她？她身份很高吗？” “嗯，她是先王那么多妹妹里唯一一个存活至今的。当年还有封号呢, 只是我忘了叫啥了。只记得她下嫁到陵安后和丈夫一生无子, 后来送走丈夫后便直接上山出了家, 后来就成了主持。” 黎湘若有所思, 一个主持找上自家，还明显是为了豆花来了，她心里是有一点点的猜想的。 “四哥你知道的真多。” 伍乘风有些不好意思。 “上回出去走镖，正好在玄女山下歇了一晚上，听镖局里的那些兄弟们说的。那静慈师太在城里挺有名气，去见一面倒也无妨。你要去吗？我明日可以陪你一道上山。” 黎湘转头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着推了他一把。 “先回去吃饭吧，这事儿还要跟家里商量下的。” 两人重新坐回桌上，一桌子人都在他两身上来回打量。饶是黎湘脸皮够厚都有些热了起来，赶紧说起正事打破气氛。 “爹，刚刚来找你的那人是玄女庙主持的手下，有事相谈的也是玄女庙的主持。所以，我想着，明日可去玄女山一趟。” “去玄女山？有点远啊，一定要去吗？她一个主持找咱家做什么？想让咱们去庙里做豆花？” 黎江觉得不太行，那么远，谁顾得上来。 “应该不是让咱们去庙里做豆花。” 极有可能是想从她们家手里买下做豆花的方子，为庙里添一样斋菜。庙里的蔬菜菌菇吃多了，一碗嫩滑的豆花肯定更受欢迎。 若是别人有这意思，黎湘大概会想都不想的拒绝。毕竟豆花自家才刚出来，就算要推广美食，她也不会在这刚出来这会儿把方子卖掉。 “爹，明日我和娘一起去趟玄女庙吧，娘不总说要去玄女庙拜拜上香么，正好，我去谈事，娘去上香。” 关氏立刻就应了。 “是是是，早就该去拜拜的。” “那我也一起去吧，你们两个我不放心。” 黎江一走，铺子里几乎就算是半关门了。除了关翠儿会算一点小账，桃子杏子是完全应付不过来的。 “姑父，昨日好多人都说今日还要来买豆花呢，这铺子不好关吧？” “这……” 黎江知道铺子生意重要，但媳妇女儿更重要。他正要开口说明日休息一日，就听到四娃突然开口道：“大江叔，要不这样，明日我和我师父陪着婶儿和湘丫头一起去。本来我们就是负责保护你们安全的。” “可是你们不是还要守夜吗？” “这没什么的，晚上我和师父轮流睡会儿就是。再说之前出去走镖两天两夜没合过眼都有，一点儿都不累。” 黎湘心里默默念了声骗子。 两天两夜不睡觉怎么可能会不累。这小可怜还是真是招人疼。若是自己当年有个孩子，肯定会非常非常宠的，哪里会让他受这样多的苦。 “爹，铺子里的生意不好耽误，就让四哥和他师父明日一起和我们去吧，柴镖头的身手好着呢。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啊？” “放心倒是放心。” 十个自己都打不过柴镖头，他跟着一起，肯定比自己去有用的多。女儿主意都定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这事儿便这么定了下来。 伍乘风回去把这事儿一说，柴镖头当场就笑出了声。 “好哇你小子，学会给我揽私活了。” “这怎么能叫揽私活，保护黎家安全不是咱们本来就接的任务么。师父明日一起去吧，湘丫头做的豆花可好吃了。” 柴镖头轻轻踹了他一脚。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仗着我就你这一个徒弟你就使劲作吧，哪天我再收一个去。” “再收一个，那我也是大师兄。” 伍乘风明白师父这是应了，开心的很。 “你也就这几日快活日子了。再过半月，咱们得往裕州走趟镖，运气好还能回来过个年，运气不好……” 过年就得在路上。 “师父你已经接镖了？！” “嗯哼……” 伍乘风的快乐顿时飞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师徒两赶在黎家铺子刚开门儿的时候就来了。黎湘瞧着柴镖头倒好，精神十足，一连吃了两碗饺子。伍乘风却是没精打采的，只吃了半碗便有些吃不下了。 这是没睡好？ 这会儿铺子里头人渐渐多了，她也不好问，只好赶紧吃了早饭和娘收拾了下一起出了门。刚走出铺子就看到柴镖头和伍乘风驾着一辆马车过来。 “湘丫头，来上车。” 黎湘都愣了。 “不是走水路吗？这马车哪儿来的？” 柴镖头可不是那种干好事不留名的人，立刻解释道：“走水路稍微快点，但下竹筏后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山脚，不如马车直接到山脚轻松。这不，乘风这小子非拉着我去找镖局借了这辆马车出来。” 伍乘风：“……” 明明说好不讲的。 关氏看了女儿一眼，笑眯眯的先扶着四娃的手上了马车。娘都上去了，黎湘自然也跟着一起。 “四哥你是不是没睡好？” “啊？没有啊。” 伍乘风还没有反应过来。 柴镖头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替徒弟解释道：“他那不是没睡好，他是心里有事儿。” 说着便‘顺口’提了提再过大半月就又要出去走镖的事情。 “那年前能回来吗？” 黎湘心里也跟着闷闷的。才多大啊，就要天南地北的跑，干的还是高风险的职业。 “不好说。这趟我们去的是裕州，一半走水路不远但是那边天气不好，这时候儿那边都已经开始下雪了，等我们过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回来的时候天气太冷河道结冰那就没法子，只能等到冰化才能回来。” 冰化估摸着得耽搁到三月去了。 伍乘风也正是因此心里才格外有些难受。 黎湘总算明白他早上为何是那副样子了。眼看还一个多月就要过年，却得跟着师父押镖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裕州，很冷啊，自已要不要给他做点东西带去呢。 她在一旁琢磨着事情，关氏也不吵她，撩着帘子好奇的打量着一路的景色。这马车坐着就是比骡车舒服，颠得人昏昏欲睡。黎湘起的早，这会儿犯了困，干脆趴在娘的膝头小憩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睡得她腰酸背痛正难受，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乘风去前头瞧瞧出了什么事。” “嗯！” 马车抖了一下，伍乘风跳下了车。黎湘掀开车帘四下瞧了瞧，发现这条路不是很宽，并排着最多能行两辆马车，前面已经堵了，只看得见一辆车屁股。 “师父，前面有辆马车断了车辕，这会儿正在修，要耽搁一会儿了。” “能修好就行，耽搁一会儿也没事。不过，知道是谁家的马车吗？感觉周围有点儿太安静了，一点儿抱怨声都没有。” 不正常。 “是知州家的马车呢，谁敢抱怨。” 伍乘风走到马车一侧，叫了黎湘一声。 “湘丫头，这会儿前面堵着走不了，要不要下来透透气。坐这么久挺难受的。” 黎湘正有此意，颠了一路骨头都快散了。 “娘一起下车去吗？” 关氏摇摇头，她还是喜欢呆在车里。 “你自己去吧，别走远了。” 黎湘点点头，撩开帘子跳了下去。 这里应该离玄女山很近了，又或者就是玄女山山下？满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环境十分清幽。 只是这份清幽很快叫人打破了。 隔着几辆马车，两人都听到前面突然吵闹起来，惊呼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黎湘不想去凑热闹的，结果刚准备返回马车就听到说是一个小孩子吃果脯的时候被噎住眼看就要不行了。 第103章 人命关天的事, 容不得人犹豫。 “湘丫头你去干嘛？” “我去看看！” 黎湘提着裙摆从马车中间穿过去跑到最前面。此时前面已经围成了一团，她只能直接挤进去。好在那些夫人小姐要注意仪态，见她挤过来都纷纷让开了。 “什么人呐，不知礼数。” 伍乘风也跟着挤了进去。 他人高, 一眼就看到被噎住的是个大概才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脸已经憋的青紫了十分吓人。 “快去找郎中啊！” 抱着小女孩儿的年轻妇人急得近乎晕厥, 可这是这样偏僻的地方等找回郎中来, 小女孩大概也是不行了的。 “把孩子给我, 快！” 黎湘直接上手去抢孩子, 那妇人没什么力气，但她的仆妇凶的很, 一把将黎湘给推开了。好在伍乘风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你再敢动手试试？” “是她要抢我们家蕴姐儿！” “你没看见她都快断气了吗！把孩子给我，我有办法救她！” 黎湘知道自己说这话说的太满, 可是也只有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才能让那妇人对她产生信任将孩子给她，孩子是最拖不起的。 她的这一句话叫那妇人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立刻将女儿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话说的太快，伍乘风想拦都没拦住。到底是一条人命，兴许湘丫头真有什么法子也不一定吧。 黎湘直接将娃趴着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掌根照着她肩胛骨中间的位置连续拍打。兴许是那块果脯卡的不甚牢, 黎湘才拍到第五下，一块青绿色的果脯便从小女孩儿嘴里咳了出来。 没了这东西卡在喉咙，小女孩急速的喘了两口气便哇的一声立刻哭了起来。大概也是吓坏了。黎湘赶紧将她还给了她娘，在她娘怀里会安心些。 “谢谢这位姑娘！谢谢！” 那妇人着急安慰孩子，道了谢又去哄着娃。黎湘扯着伍乘风从人群里退了出来。发辫都有些散了。 “湘儿！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关氏在外面看不到情况急得不行, 上前帮着女儿理了理头发和衣裳, 拽着她上了马车。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马车里, 哪儿也不许去。” “是是是, 哪儿也不去了。” 黎湘看了下窗外，松了一口气。刚刚真的太冲动了，幸好是救了回来，若是没救回来只怕这下要很难脱身，还要连累一家子。 这会儿心里头虚的不行，整个人都软了。 “四哥，还有多久到玄女山啊？” “快了，只要路一通，大概两刻钟左右就能到。” 两人刚说完话，就瞧见前头的马车动了。 柴镖头鞭子一挥，跟了上去。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里一直哭闹的小女孩儿大概是哭累了，抽抽噎噎的靠在她娘怀里睡着了。 “夫人，让奴婢来抱吧，您这病才刚好，等下还要上山，可是要劳累一番的。” 殷氏点点头，将孩子交给了奶娘。 “方才当真惊险，日后果脯豆子之类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出现在蕴姐儿跟前。” “奴婢明白。” “还有，方才可有注意到那位救了蕴姐儿的姑娘是上了何家马车？之前只顾着蕴姐儿都没有好好道谢，实在失礼，得登门致谢才是。” 妇人精神有些不济，交待了外头的丫鬟一会儿去好好打听后便靠在车上睡着了。 两刻钟后，马车都在玄女山下停了下来。 黎湘看着那长长一坡石梯，简直绝望。 “我们就这么爬上去？” 爬都要爬半个时辰吧！ 柴镖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玄女山是不允许出现轿撵的，为表心中虔诚需得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关氏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长的石梯，她倒有些跃跃欲试。 “听说经常上玄女山拜福祈祷很灵的，尤其是身体健康。湘儿咱们走吧。” 黎湘：“……” 这么长的石梯，来来回回多爬几次，那身体能不好吗。 “走吧走吧。” 三个人跟着上山的大流，慢慢开始往上爬。柴镖头借口要看着马车没有跟着上去，给了小徒弟足够的表现机会。 关氏身体最差，爬到一半就累得腿直抖。几乎是走个十来梯就要歇上一刻钟。伍乘风想背她来着被她拒绝了。 “这山呐，得自己上去。四娃你扶着我些就好。” 伍乘风劝不动她，也只好这样了。 三个人爬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了玄女庙。黎湘都不敢往身后看，随便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就坐了下去直喘气儿。关氏也是，出了一身的汗，口干舌燥两眼发黑。只有伍乘风，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都不见喘。 “各位香客喝杯水润润吧。” 庙前似乎一直有人在煮水，看到有人上了山便会送出来。黎湘一连喝了三杯才解了渴，正想找个小尼通报通报就见昨日傍晚来家里的那个男人叫了个尼姑过来带她们。 “黎姑娘，你们跟着圆宁进去就行，她会带你们去见主持的。” “嗯？你不进去吗？” 余生摇摇头，苦笑了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黎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当是个公公，许是这庙里不许这类人进去？ “黎姑娘，这边请。” “好的，好的。娘？走啊？” 关氏心里头虚的很，那什么静慈师太是个大人物，她怕跟着女儿一起去见人会给女儿丢人。 “湘儿，我就不去了，本来就是来拜玄女娘娘上香的。一会儿你们谈好了事，咱们在门口汇合就是。” 黎湘见她那十分不自在的模样，懂了。算了，现在还没见就不自在，等下见了更难受。 “那让四哥陪着你，我一会儿谈完事情就在门口等你们。” 伍乘风一口应下，三人便在门口分开了。 圆宁带着黎湘左拐右拐的绕了几座小殿，最后穿过一片竹林在一栋临水的竹屋外停了下来。 “师叔，黎家姑娘来了。” “请进……” 是道很温和的声音，还没见到人，黎湘便对这静慈师太有了些许好感。 “黎姑娘你进去吧，师叔在里头等你。” “多谢圆宁师傅带路。” 她推开门瞧了下，没有看到人。 “往右进来。” 循着声音找过去，黎湘这才见到了传说中的静慈师太。和别的小尼一样，她也是剃光了头的，但美人哪怕是剔了光头也还是美。 瞧着她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远山清眉，看见她那双眼整个人都能沉静下来。黎湘一时都忘了和她见礼。 “黎姑娘，过来坐。” 黎湘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到了她的对面。这栋竹屋临水而建，此时她们坐的位置三面开窗有山有水有绿荫，再有一杯清茶。 “师太好雅致。”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黎姑娘，今日贫尼请你来呢，是想和你谈谈豆花的事情。” 静慈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贫尼想买你制豆花的方子。” 说到豆花，她下意识的又咽了咽口水，赶紧喝了口茶掩饰过去。 山上清苦，庙里的小丫头们日日都是吃些素面菌菇青菜，昨日吃了从山下带回来的豆花那几个丫头高兴的跟过年似的，瞧着可怜巴巴的叫人心酸 。 不可否认的是那豆花真香真好吃，若是放到斋菜里，定然又是一道极为受欢迎的菜式。 而且那豆花做出来，白嫩漂亮，实在太适合做斋菜了。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也馋了。若是不买下来，日后想吃还要上下山的去买，实在费劲。左右她也不缺什么银钱，所以才动了买方子的心思。 “价钱么，黎姑娘只管开就是。” 一谈钱，这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就少了几分佛性。 黎湘没有说卖也没说不卖，思虑了一会儿才问道：“师太能保证这方子若是卖给你们以后只在庙中使用吗？” “这是自然，黎姑娘若是不放心的话，贫尼可以签契保证。” 静慈师太说着话，起身便拿了竹简和笔墨来，效率非常。 黎湘：“……” 价钱还没谈妥当呢，就准备要签契约了，她真是看走了眼，方才还觉着师太是个温和淡然的人，明明这位静慈师太就是个急性子。 “呐，黎姑娘你看看？” 竹简上写满了字儿，黎湘倒是几乎都认识。静慈师太言明只要黎湘将制豆花的方子教给了玄女庙，便绝不外授，否则罚赔五千……银贝？！ 太有钱了！ 黎湘将竹简放了回去。 “静慈师太，既然您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兜圈子，两个卖法，您听听看。” “两个卖法？说来听听。” “第一呢，五百银贝，豆花的方子卖给您咱们银货两讫。第二嘛，还是五百银贝豆花的方子卖给您，连同它延申出来的各种菜品，一起教会，每月还会帮忙出一道新的斋菜。” 静慈轻轻敲了敲桌子。 “第二个法子，是有何要求？” “自然，要求便是在为香客介绍斋菜的时候，菜名前得冠上黎记两字。” 玄女庙这样的大庙，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不少，名气也大。若是有它做宣传……嘿嘿，互惠互利嘛。 静慈师太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实在五百银贝对她来说并不算多，直接买下就是。但这丫头说的第二种卖法实在有些叫她心痒痒。 豆花还能有什么延申的菜品？每月还替庙里出一个道新的斋菜？好大的口气，这可是厨房小尼们最头疼的事情。 “光说可不行，黎姑娘，贫尼得验菜。” 黎湘眉眼弯弯，笑得很是自信。 “那就麻烦师太带路去厨房了。” 第104章 静慈很快带着黎湘去了庙里的厨房。这会儿临近中午, 已经有尼姑开始在做饭了。 中午做的应该是粥，刚刚才洗过米。 黎湘打量了下厨房，干净整洁又敞亮，都是些爱干净的姑娘。 “黎姑娘, 厨房里的东西你尽管用, 只要你能做出两道玄女庙没有的斋菜, 味道又不错的话, 咱们就选第二种买法。” 只是两种而已, 小意思。 黎湘先去问了如今庙里都有哪些斋菜, 问完了心里便有数儿了。她到存放食材的地方逛了一圈，挑了她要的胡萝卜和几样菌菇, 还有一把小葱。也不用做多复杂，和一盆面就能把这两样新的斋菜做出来。 “师姐, 她是要做面片汤吗？” “瞧着有些像。” 几个小尼姑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静慈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看上两眼，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平日里厨房里的小尼姑都是这么做的。 捏面团子么，她也会。 黎湘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一样，揉好面团后放到一旁醒一醒，转身开始切胡萝卜和菌菇。 饺子有肉馅儿的也有素馅儿的, 光是这素馅儿饺子馅儿她就能调出几十样。每月一道新品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厨房里头慢慢都安静了下来。 她们都盯着黎湘手上的动作，看着将一堆胡萝卜和蘑菇剁碎加了一堆调料进去，手快的她们根本记不住。还有那面团子，被她搓搓搓的变成了长条又切了一小坨，只看见她拿着碗沿滚了滚一只手转了转, 一坨坨面团子就成了薄薄一层面皮。 太厉害了！ “主持, 这位黎姑娘做菜好像很厉害啊！” 静慈点点头, 她也瞧出来了。难怪说起每月一道新的斋菜她那么的自信, 原来果真手艺不凡。 光看她这些利落的手法，就知道该买的是第二种。 不知道她这做的是什么，又是什么味道呢…… 两刻钟后，黎湘包完了手里的所有饺子，又去扯了一坨面出来。这回她没切小剂子，直接揉了揉洒上一点面粉将它擀开。别的都好，就是这厨房没有擀面棒得用瓶子或者碗，做起东西来有些费劲。 擀好一张大皮儿后，抹上一层菜油，撒上之前就切好的香葱再卷起来。盘好后重新擀开，直接上热锅里头烙。喜欢吃油多的也可以抹点油在锅里，不过庙里的话，应该还是喜欢清淡为主。 黎湘一边烙着葱油饼，一边锅里烧开水下饺子。 两边几乎同时完工。 都做好了，她才调了一碗饺子的蘸料。一点香醋一点酱油蒜末就成，简简单单更能吃出素馅儿的鲜美。 “师太，这个是素馅儿饺子，这个是葱油饼。您也瞧见了，都是用的厨房里的食材，绝对没有荤腥。” 一旁的小尼姑立刻递上了上主持的专属碗筷。 静慈在两道菜上看来看去，最后先夹了一块葱油饼。因为这东西太香了，那被烘烤过的面香还有一阵阵葱香，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头钻。 咯吱一声脆响，葱油饼被咬了一个豁口。静慈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太好吃了！ 外头的面皮应该只是加了一点点盐，她这清淡口吃着正好，那酥脆的口感真是叫人无法不喜爱。里头加了葱，又软又香，就是吃一大口有点噎的慌，要是有碗汤就好了。 黎湘转头舀了一碗煮过饺子的面汤递过去。 静慈喝着汤直接将小半张葱油饼给吃完了。 吃完葱油饼和那碗面汤，她又夹了一个饺子，什么都没沾先咬了一口。 “嗯！好鲜呐！” 胡萝卜的甜和蘑菇的鲜交织在一起，里头不知道还放了什么东西，吃起来还有点油水，但这油水一点都不腻，和着饺子皮吃正正好。 最重要的是这一口下去的满足感，满满一大口。吃完这个饺子她是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师太若是觉得这饺子略大了些也不要紧，可以把皮擀小一点做得玲珑些。” “好好好。” 静慈将剩下的葱油饼和饺子都分发了下去，然后迫不及待的便拉着黎湘去签了约。 才五百银贝，太值了！ 黎湘再从竹屋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份契简，还有一个装着五百银贝的小包裹。未免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引人瞩目，静慈还特地分开一些用布包好放进去的。 两人说好了从明日起由山上派两名小尼姑下山去她铺子里学习做豆花的手艺，等学成后再另外开始教授三道豆制品的菜式，至于每月一道新的斋菜则挪到月底教授。 因为黎湘最近实在太忙了，静慈倒也好说话，依着她改了时间。 事情谈完了，依旧是那位圆宁小尼带着黎湘出去。 这会儿关氏早就拜完了玄女，和伍乘风在庙外等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肚子都饿了。 “婶儿，我习惯了出门带干粮，这块粟米饼你吃了吧？” “不不，我没饿，四娃你饿了自己吃。” 伍乘风劝了几回她都不肯接，只好又放了回去。 “兴许湘丫头饿了，一会儿给她吃。” 关氏心头一动，侧头看着身旁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四娃，突然问了他一句。 “四娃，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个问题…… 伍乘风斟酌了又斟酌才答道：“喜欢孝顺爹娘的，会做饭的。” 别的也不敢说多了，怕她觉着自己要求太多。就这两条件，听上去像是黎湘其实大多姑娘都是满足的。 关氏又问：“你打算多大成亲啊？” 伍乘风如今都已经十七岁了，按说已经可以成亲的。可是黎湘才十四呢，他自然不能表现出自己很着急的想法。 “婶儿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呢，打算先好好干，攒攒钱。过个三四年再说吧。” “是，成亲太早没什么用，家都顾不过来。” 关氏心里又添了份满意。 “那你介意招赘吗？” 伍乘风激动的一抖，婶儿这是终于在考虑他了吗？！ “我……” “娘！我事情办完啦！” 黎湘小跑出来，满面春风。伍乘风只能让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办好咱们就回吧，这时候儿也不早了，山下好像有卖吃食的，咱们先下山吃些东西。” 关氏自然是没意见的，扶着栏杆便往山下走，结果也不知怎么腿一直抖个不停，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下山不同上山，让人背也不会显得没有诚意，伍乘风坚持，黎湘也在一旁劝着，关氏只好厚着脸皮让他背下了山。 毕竟从石梯上摔下去可不是什么小事，为着小命着想，丢脸就丢脸吧。 上山花了一个时辰，下山也就走了两刻钟左右。三个人走到停靠马车的地方，没瞧见柴镖头，四下一看才发现他正在一家粥铺子呼啦啦的喝着粥，吃得正香。 伍乘风：“……” 师父可真是舒坦。 “湘丫头，咱们也过去吃点儿吧，一会路上要好久呢。” “嗯嗯。” 三个人都坐到了柴镖头的那桌，吓了他一跳。 “哟！你们下山啦。事情谈的如何了？” “都谈好啦，柴镖头你点的什么菜，好不好吃？” 桌上就剩三个空盘子，啥也看不出来。柴标头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喊了一声老板。 “这位客官是要结账了吗？一共三十铜贝。” “什么眼力见儿，没看到来了几位朋友吗。去再上三碗热粥，两碟小鱼干儿，一盘炒鸡蛋，一盘卤肉。” “好嘞！” 老板一走，黎湘便疑惑问道：“这家也有卖卤肉？” “当然，而且，他家的卤肉味道和你家的一模一样。不过要贵一些，一盘子才三四两便要收十五铜贝。” ！！！ 所以，这家店是去自己大量买近然后高价卖出？ 来这玄女庙上香的多是富贵人家，十几个铜贝的东西他们还真不在乎。这粥铺的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 若是黎湘之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当她尝到卤肉后就可以确定了。这就是自家卤出来的肉。 可真厉害，十八一斤人家拉过来能翻倍卖。 黎湘酸溜溜的又吃下了一大口。 最后一结账，四个人吃了近六十铜贝。柴镖头要去付钱让黎湘给拦了下来，哪有人家出来保护自己还带花钱的。 今日可是赚了不少，该她请客才是。付完钱后四人便坐上马车返回了城里。到家的时候儿她正要上楼去存放银钱，结果看到后门苏娘子正在杀鸭子，那鸭毛飞了一地。 嗯？？鸭毛？ 她脑子里又回想起在马车上时，柴镖头说过阵子要去裕州，那边很冷。 “苏嫂子，这些鸭毛就不要丢了，先帮我捡着吧，我有用。” “好嘞。” 第105章 黎湘起先是想做件羽绒服给伍乘风的。 可是回到楼上一细想, 那鸭绒就鸭子胸脯上的一块毛，要是做件羽绒服还得到处去收鸭毛回来弄，未免有些太过兴师动众。自己和他的关系好像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自己又不会做衣裳，到时候花钱买一堆鸭绒回来还不是让娘来缝进去。 送男子衣裳, 这样不好…… 想了想, 黎湘还是决定做个小东西送他就行了。羽绒服轻是轻, 但情意太重, 还是做个手套给他吧。大冬天的在外头赶车, 一副羽绒手套能让双手舒服很多呢。 第二天黎湘就和苏娘子她们说了, 日后店里头再杀鸭子胸腹上的毛都不要扔掉，全都留起来。苏娘子她们疑惑归疑惑, 却还是照做了。 七天便收了小小一袋子。 “湘儿你收这东西做什么，我说这几日屋子里什么东西臭烘烘的, 原来是这个。是要做毽子吗？” 关氏瞧了瞧，发现袋子里的鸭子毛和她见过的不太一样，仔细一看才看出端倪。 “怎么留这么多软毛？不对啊，做毽子这毛不行。” “娘，我拿这个毛肯定是有用的嘛，你别管了, 到时候做好了拿给你看。” 黎湘把里头一些混进去的粗硬羽毛都挑了出来，提着袋子去打了盆热水加了皂角仔仔细细的将袋子里的鸭绒都轻轻搓洗了一遍。反复洗了三遍才洗干净，臭烘烘的味道也没了，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洗完就得晾晒起来，不过这东西一干就太轻了容易被吹飞, 所以她直接拿到厨房灶台前, 借着灶口的热风抓起来直接烘干。 烘干完还不能用, 毕竟是跟着鸭子风里雨里屎里滚过的东西,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菌，还是要消消毒才行。 这个时代要消毒也只能是上锅蒸了。 黎湘把那一整袋鸭绒都丢到了蒸锅里，蒸上两刻钟取下来弄干后继续再蒸两刻钟，这样就差不多了。 折腾起来真是麻烦的很，幸好不是做什么羽绒衣，不然家里这几口锅还蒸不下，晒也晒不开。 弄干的鸭绒隔着袋子拍打拍打便是蓬蓬松松的状态，散发着一丢丢的皂角香气，本身的腥味已经是几不可闻。 晚上黎湘磨着爹伸手在布上画了印，又关上门让表姐帮忙做了裁剪缝制，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剩下的塞鸭绒她总算是亲自动手做了一回。等鸭绒都塞满了，关翠儿才将手套完全缝合好，翻个面就做好了。 墨青色的大手套，一看就是送给男子的。 “哇！表妹，这个东西好暖和呀，我才套一会儿便觉着有些热了。” 关翠儿惊讶极了。 她这两日看着表妹折腾那些鸭毛，还以为是做什么好玩的，没想到！ “表姐，你还记得咱们乡下养过的那些鸡鸭吧，冬天天那么冷，鸭子还敢下水呢。身上的毛肯定是大功臣，所以我就想着把它们的毛洗干净塞到布里试试看。没想到居然成了唉！” “哦？随便试试就准备好了这双大手套？” 关翠儿忍不住抱着枕头闷声笑起来。 “我可是你表姐，就这么糊弄我呀。哈哈哈哈哈，唉呀笑死我了。” 准备给伍乘风的就给他的嘛，编这一套瞎话。 黎湘悻悻的将那双手套放进了自己的箱子。 “我这叫礼尚往来。” 吃了人家那么多糖葫芦，还个手套而已。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肯定保密。” 黎湘看着表姐那揶揄的笑脸百口莫辩，干脆也就不解释了。再一次庆幸自己只是做了双手套，没有惊动爹娘。袋子里还剩了一些鸭绒，这几日再攒攒，攒多了给爹做双护膝。 爹他常年在水上捕鱼，得了风湿腿，一到阴雨天便会疼，天太冷了也会疼，有双羽绒护膝应该能舒服些。 她都开始想着要做什么样式选什么颜色的布料，结果迷迷糊糊睡着了。 隔天一忙，别说护膝了，箱子里的手套都叫她忘在了脑后。整整七日，那山上下来学厨的两个师傅才把黎湘教的豆花和豆腐给学好。有她两人在，铺子里只能两口锅轮流做菜，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现在总算是学会了，也能回山上交差了。再见面那就得是月底的时候，那时候自家肯定搬到新酒楼里去了，那边宽敞，八个灶台怎么都够用。 今日酒楼的招牌做好了，人家亲自给送了过来，还帮着姜悯他们将牌子给挂到了楼上，那层红布等重新开张那日便能揭了。 楼里的桌凳也更换了大半，黎湘挑了不少好养活的绿植摆放在楼里，瞧着酒楼里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小妹，我刚去看了后头你弄的那个茅房和浴室，真是太方便实用了。你这脑袋瓜真灵，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奇思妙想，比如你嫂子现在肚子慢慢大了，适合她用的东西。” 黎湘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还真有，已经让师傅在做了，得等几日才行。” “已经让人在做了？好丫头，难怪你嫂子那么疼你。” 黎泽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两个小陶盒出来。 “这是你嫂子昨日去芙蓉阁挑胭脂的时候给你买的，知道你喜欢素净，挑的都是很淡雅的颜色。这是胭脂，这是口脂，小妹你会用吧？” “自然是会的。” 她的化妆品有一柜子那么多呢，生病那些日子多亏了化妆品帮她调理气色，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的苍白，和丑。 “大哥，替我谢谢大嫂。等过几日东西做好了，我抽空到宅子里去瞧瞧她。” “行，那你先忙着，我今日得和爹去趟府衙，将这户籍名字和酒楼名字给改改。” “好嘞！” 改了名字的大哥才算是完完整整的归来了。 爹娘肯定高兴的很。 黎湘心情也十分的不错，转到后面厨房里瞧了敲，灶台什么的都砌的差不多了，再最后清理一遍擦擦干净就可以使用。朱家做的橱柜碗柜也装的七七八八，明日该让苗掌柜去采买东西回来将它们填上才是。 看着酒楼一点一点在自己手里越变越完整，这种满足感真是比她赚一百银贝都要舒坦。 忙活了半日，到傍晚瞧见伍乘风到铺子里来吃饭时，黎湘才想起自己楼上还给他备了双手套。 “四娃，今日想吃点儿啥？” “大江叔，来碗酸汤面吧。” 伍乘风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后厨的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的。趁着大江叔去后厨的机会也只看到了小小一片衣角，有些失望。 很快他要的酸汤面来了。 刚扒拉了两口，嗯？怎么有肉丝？再扒拉两口，底下又冒出个煎蛋来。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呢瞧见大江叔走过来了，赶紧将鸡蛋压进了面里。 是湘丫头给他做的！ 少年顿时满足了，十分不舍的将这一碗面给吃下了肚。吃完也没走，总想着和她再说上几句话。眼瞧着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总是不舍的很。 蹲了一会儿没想到还真叫他蹲到了人。 黎湘也不想出来的，可这家伙不走，外头苏嫂子每次进厨房看着她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表姐出来一趟后进去也是那副模样，都不用说，直接把外头有人等你写在脸上了。厨房里气氛怪怪的，呆着怪不自在，她索性休息了下。 正好将那双手套给这家伙。 “呐，这是送你的手套，多谢四哥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帮我。” “手套？” 伍乘风接过东西，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听着像是套手上的，他直接试了试。刚戴上几息功夫便能感觉到手指迅速暖和起来，他惊呆了。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生热的这么快？” 黎湘也没瞒他。 “就是用鸭子胸口的那块绒毛洗干净弄干后塞到棉布里做的。鸭子大冬天还能下水有一半功劳都是靠身上的毛来保暖，中间这些鸭绒生热最是厉害。你这不是马上要去裕州了吗，正好前几日回来看到家里在杀鸭子，所以就做了这个。” 伍乘风听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也不知是为了黎湘对他的好，还是因为这鸭绒的商机。总之他回到镖局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大刘见他傻兮兮的抱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上前扯出来还没瞧上两眼就被拿了回去。 “什么东西啊？这么宝贝？” “好用的东西，你别拿啊，拿了我跟你急。” 伍乘风将手套放进了箱子里，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不过大概是不放心大刘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将手套揣进了怀里。 大刘：“……” 这小子，神叨叨的，干嘛去了？ 伍乘风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师父的房间里。 “师父师父，有笔好买卖做不做？” 柴镖头下意识的捂住了钱袋，非常坚定的拒绝了。 “不做！” 第106章 “师父, 真是很好很好的买卖！” 伍乘风将怀里的那双手套拿了出来，只递了一只过去。 “师父你戴上看看。” 柴镖头有些嫌弃，接过来却有些意外，轻飘飘的, 和他以为的棉花套完全不一样。裕州那边也有这种护手的套子, 不过不是五指的。 他伸手试了试, 有点小, 但！ 很暖和！ 柴镖头不笨, 立刻就明白了徒弟的意思。这东西这么轻, 又这么保暖，若是做上许多拉到裕州去, 绝对能大赚一笔。 虽说他们是押镖，但带一点儿私货只要马车能放下那都是没问题的。 “这套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是鸭绒, 就是鸭子胸脯那块软毛。我手里的这双应该是整个陵安第一双鸭绒手套，师父，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做？” 伍乘风拿回手套，宝贝的又收了回去。柴镖头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做，干嘛不做。” 他取了十个银贝出来, 伍乘风也拿十个银贝，两人合伙，卖出去后对分。 “师父你就等着坐着收钱吧！” 伍乘风拿着钱第二天便一刻不闲的开始走街串巷的收鸭毛。因为如今大家都不懂鸭绒的价值，加上他只收胸脯那一块所以价钱给的也不高，一只鸭子的鸭绒四五个铜贝便能收了。 收了两日他突发奇想又去查看了下鹅毛, 发现大鹅胸脯的上软毛比鸭绒更多更厚, 干脆连鹅绒也一起收了回去。 收了好几大口袋, 弄得屋子里全是臭烘烘的味道。 “小伍啊, 你这臭烘烘的毛到底啥时候儿搬走？太臭了。” 伍乘风白了他一眼。 “再臭能有你那脚臭吗？我让你每天洗脚你洗了吗？” “那不一样，我都闻习惯了。” 伍乘风：“……” “那你就再习惯习惯吧，我还得再收几日。” 这才收回来十五斤，也就瞧着多，一上称就那么点儿。他没准备全都做好成品再拿去卖，这样太费时费工了。 师父说了裕州那边皮子贵，棉布什么的却和这边差不多，到了那边儿再买布做衣裳填鸭绒就是。 不过湘丫头给自己的手套一点味道都没有，自己收的这些却臭的很，应该是洗洗就能掉的吧？ 隔天伍乘风出去收鸭绒的时候特地去了趟酒楼，询问了鸭绒的处理方法。 “你收了鸭绒准备卖到裕州？？” 黎湘真真是佩服，自己才拿出一双手套，这人就已经想的那么长远了。裕州在现代应该和东北差不多吧，到那儿卖填充鸭绒的衣裳绝对赚钱。 “你鸭绒收回去先拿热水加皂角全都洗一遍，要轻轻搓，不可用蛮劲儿把羽毛给搓死了。洗完了接着洗，直到搓洗出来没有脏水为止。然后等晾干了再上锅反复蒸两刻钟弄干即可。” 伍乘风头一听这复杂的过程，再想想自己屋子里那十五斤鸭绒突然觉得自己收的也差不多了。 十五斤够他洗好几天的。 他舍不得请人去洗，所以一回镖局便自己忙活开了。大刘闲着没事，加上也想早点把屋子里臭烘烘的味道给去了，帮了不少的忙。打水倒水，两个人忙了五六日才将所有的鸭绒都给清洗干净消完毒。 眼瞧着出发日子再即，伍乘风又去扯了些布回来，自己裁剪做了几个贴身的背襟塞了不少的鸭绒。 他从小到大衣裳坏了都没有人补，还是在码头扛包的时候跟人学的。复杂的衣裳他不会做，只是简单的背襟倒是不难。 一共做了五件，自己和大刘一件，师父一件，剩下两件到时候做为样品到时候拿到裕州人家一试穿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 就这么五件，才填了不到两斤鸭绒，比起寻常棉衣动不动一斤两斤的棉花可太舒服了。 伍乘风满心欢喜的穿着自制小背襟又守了黎家一夜，结果天亮后回到镖局却傻了眼。原本均匀遍布在背襟里的鸭绒们现在全都掉到了最底下，最上头两层棉布，最下头一堆鸭绒，不解开衣裳还以为是大肚子了呢。 大刘笑的不行，他身上那套也是。 怎么办，只能再重新加工呗。 伍乘风照着逢被子的那样，将衣裳分成了好多格再缝上线拦着，鸭绒便掉不下去了。 等他加工完所有背襟，黎家也开始搬家了。 其实离酒楼重新开张还有一阵儿，但酒楼后院都整修的差不多了，黎泽那边一直在催着搬过去。 黎湘瞧着租期差不多也到了，干脆也就关了店，开始做清理工作。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伍乘风自然是要去的。小到厨房打扫，再到大件儿搬出，任劳任怨从不喊累。 黎江瞧着心里倒是对他满意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四娃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不错，又能吃苦，一点儿没有他那爹的德性，还是不错的。 “大江叔这个碗柜里的碗要清出来再搬吗？” “要要要，不清出来都碎了等下。” 黎江上前跟着一起忙活起来，骆泽和关福则扛着铺子里的桌椅板凳进进出出放到了外面的骡车上。这会儿铺子里就他们几个男的，黎湘早就带着娘和表姐她们坐着马车到了酒楼里。 “娘，这是你和爹的房间，进去瞧瞧。” 关氏心中激动，推着门的手都在发抖，半年前谁曾想过她还有这样一天呢。如今儿子找到了，女儿出息了。家里不光有酒楼，还有她和丈夫独居的大屋子。 她手上使了使劲儿，推开了房门。 一进门便是一间小的会客厅，桌椅都擦的铮亮，这是黎湘特地叫人隔出来的。卧室太大会显得很空，一点都不温馨。这间会客厅也着实是有这个必要。因为旁边那个原来给酒楼众人开会的房间已经改成了大哥大嫂的屋子。 “娘，左边，过去开门。” 关氏脚下轻飘飘的，听话的去开了左边的门。 进门右手便是一个面盆架，上面已经摆放了漂亮的铜盆和干净的帕子。隔着不远还有一张八仙桌，放着黎泽事先买回来的水果。角落里还有一个灯架，显然以后并不再是只点油灯。 最叫关氏惊讶的是，屋子靠窗竟然有一架梳妆台！ 哪怕那镜子中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自己她也是爱不释手，也不怕女儿笑话在镜子前照个不停。 “湘儿，这梳妆台贵不贵啊？你房间有吗？要不搬过去？” “娘啊，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和表姐屋子里都有呢，大嫂也有。这屋子喜欢吗？” 大半布置都是自己弄的呢，她可有成就感了。 “喜欢！太喜欢了。” 关氏照完了镜子又去瞧了自己的床和大衣柜，真真是满意的很。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 “娘你先看着，我带表姐去瞧瞧她们的房间。” 黎湘转头带着表姐和桃子姐妹出去了。 主屋左侧的厢房被她改成了三间，不大却格外温馨。 “我住这间，表姐你住中间，桃子杏子你们两住那间。呐，这是钥匙，自己放好啊，平时出来记得锁门。” “谢谢师父！” 桃子杏子干脆极了，拿过钥匙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开了门。关翠儿比较矜持，黎湘直接把钥匙递给了她。 “表姐，咱们就不要客套了。你带小舅母看屋子去，顺便把包袱里的衣裳都收拾收拾，我也去收拾我的东西。” “嗯嗯！” 没有谁不喜欢新屋子的，尤其是带着梳妆台的新屋子屋子。几个姑娘开心的都要疯了，关上门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发泄着心中的欢喜。 黎湘就要淡定多了，毕竟这屋子她进进处处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她把自己的衣裳都整理了下，以前在乡下穿的那几套都暂时放到了衣柜最底层，以后应该也是做抹布的料。新做的衣裳都挂了起来，上下衣都分别放好。 这衣柜还有地方，是她特地请朱师傅帮自己做的隔层，专门存放自己小金库的。床上也有一个，那个比较大，但是取钱要麻烦些还要将褥子那些都掀起来。现在暂时也用不上。 她把自己攒的银贝都放了进去，锁得牢牢，再把挂着的衣裳一拉过来，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不错不错，朱进宝的手艺是真的好。 收拾完东西她才锁上门出来。旁边个两个屋子关的严严实实的，几个人应当是在说着悄悄话，黎湘也没叫他们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做这搬家过来的第一顿饭。 今日人可是不少，不光有苗掌柜姜悯他们，还有自己这边一大家子，和大哥大嫂金花他们。 这么多人，炒那么多菜太麻烦了。正好新换的桌子和锅子还用没过呢，那就煮火锅吧！ 第107章 “阿布, 去找两个人过来帮忙洗菜。” “洗什么菜，阿湘姑娘你吩咐就行，我来。” 阿布拿着篮子就准备去挑菜。 黎湘看了下，指了白菜莲藕萝卜和冬菇, 蔬菜这几种的话就差不多了。肉食嘛, 她准备切些肉片和鱼片。常见的那些牛肚牛百叶肥牛卷等等这里都没有。 倒也不是没有, 就是不能吃。 吃耕牛在这里是犯法的事情, 哪怕牛老死病死也都是不让吃的。羊肉这一时半会儿的去买也买不着现成的, 所以今日就只有猪肉了。 肉是只有猪肉, 但花样可以整多一点。 黎湘先切了一些肉条出来腌制上准备炸小酥肉，又让伙计杀了鱼。正好表姐和桃子姐妹两都来了厨房, 刮鱼泥的活儿就交给她们了。 “表妹，是要包馄饨吗？” “不是, 咱们做点鱼丸。” 这鱼丸可不是现代吃的那种一点鱼肉成分都没有的丸子，纯手工制作，鱼肉含量百分之九十以上。 趁着表姐她们刮鱼泥的功夫，黎湘洗了两个猪肚切成条放进了锅里，又扔了两把莲子进去让它慢慢炖着。 火锅汤底有辣的也有不辣的，猪肚汤她一般是拿来做不辣的汤底, 中间锅子里的汤少了还可以拿来添汤。 “表妹，鱼肉都刮干净了。你看，就这一盆儿，够了吗？” 黎湘瞧了下点点头，做出来一桌两盘是够的。 “表姐, 葱姜蒜……” “桃子她两已经去切啦。” 深知表妹做菜习惯的三人, 一忙完手里的活儿就开始准备起了葱姜蒜等调料。桃子在切, 杏子在外头洗, 姐妹两配合的十分默契。 黎湘瞧着还挺开心的，接过了表姐手里的盆子，转身去找了五个鸡蛋，敲了蛋清加了盐粉进去。因为是要做鱼丸所以葱姜这样有颗粒的最好是不要加，以免影响口感。 桃子切好葱姜后，黎湘一样抓了一点切的更细之后加了水进去。泡出来的葱姜水再加到鱼泥里就好。 “师父，这……都成鱼泥汤啦，捏都捏不起，怎么做丸子？” “师父给你变戏法儿呀。” 黎湘笑了笑，抱出了自己新制的那罐芋头粉。芋头和莲藕一样，都是淀粉含极高的食物，之前她也是一时没想起来，后头才改用芋头做的淀粉。 莲藕可比芋头贵多了，拿来做淀粉太不划算。 她抓了一把干淀粉出来，淋了一点点水在手上沁湿它们。不能直接将干淀粉扔到鱼泥里面，哪怕鱼泥水份充足也不行。这些干淀粉丢下去后只会沁湿表面一层，里头还是干的，抓起来的鱼丸便会到处都是疙瘩。 桃子就这么看着师父将手里已经半湿的淀粉掰碎丢到了鱼泥里，才搅和七八圈就能明显感觉到鱼泥开始粘稠起来。 “好厉害啊师父，这个淀粉不是要加热后才会便得粘稠吗？为什么没烧火也可以？” “因为它会吸水呀。” 黎湘逗着桃子，让她去给两个锅里加上大半锅水。 这院子里就有水井就是好，再也不用跑那么远去排队打水了。 “师父要烧火吗？” “先不烧，等我丸子都挤进去再说。” 做鱼丸得凉水下锅，若是水烧起来，下锅便会很容易被冲散。黎湘手脚麻利的一手挤一手拿着勺子沾了凉水舀进锅里。 一盆子鱼泥做了两锅，她一挤完便让杏子生了火，煮好再捞起来凉着就行。做完了鱼丸又忙着去炸了小酥肉，弄完后阿布的菜也洗完了。 差不多二十来人，分桌得四五桌。 黎湘和表姐一起将洗好的菜都分了盘，蔬菜有三四盘，肉片鱼片各两盘，小酥肉盘，豆腐一盘，鱼丸再一盘。还有剥开的一些鹌鹑蛋。 这一堆放到桌上将桌子占的满满当当的，不过胃口大的男人们大概会不够吃。这也没事，肉片和鱼片小酥肉黎湘都备了很多，吃完可以随时再加。 万事具备，就听差火锅汤底了。 不辣的有猪肚汤，辣的么就得黎湘来现炒。 她直接拿了一个大碗去抓了大把大把的干辣椒花椒和八角桂皮。锅烧热后下油将葱姜蒜和大蒜苗爆香，再将碗里抓的这些干料倒下去一起翻炒。 幸香麻辣的香味瞬间传遍了厨房。 “师父师父，阿湘姑娘做菜感觉好厉害啊。” 阿布眼里都是羡慕光芒。 姜悯也是，既羡慕又敬佩。她做菜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加调料也仿佛跟本不用思考，手脚利落，做出来的东西还那么好吃，真的是太厉害了。 “表妹你要的排骨。” 关翠儿端着一大碗放到灶台上，黎湘拿起就倒进了锅里，加水加了满满一锅，还丢了几个冬菇进去。 加了冬菇一起煮汤底会更鲜一些。 一群人还在厨房里忙着呢，院子里突然嘈杂起来。 关翠儿听到了爹的声音，跑出去一瞧，是爹和姑父他们搬着大件东西到了。都是些铺子里的桌椅板凳，还有置办的碗柜和一堆碗碟。 “翠儿，去问问湘儿，这碗柜要不要搬到厨房去。” “要的要的，表妹特地在厨房里留了位置的。” 关翠儿让开门口，骆泽和伍乘风两人便抬着碗柜进了厨房。厨房里这最后缺的一角也填补上了。 “来的正好，去洗洗坐下歇歇，很快就吃饭啦。” 黎湘打开锅盖，加了些盐进去。 “表姐，叫下我爹把那个石磨给搬进来，我有用。” 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饮料呢，她打算煮一两锅豆浆，喝了最是解辣。 两刻钟后，外头该整理的整理完了，厨房里也忙的差不多。黎湘先给不吃辣的苗掌柜和几个伙计弄了猪肚汤底。铁锅下面是一个她定制的中间凹进去的陶底，里头放着燃烧的木炭，锅里的猪肚汤便宛如还在厨房灶上一样，咕噜噜的直冒泡。 几块炭火能吃好长时间，这东西也不贵。 “苗掌柜，这是我调的蘸料，你们自己舀。另外桌上的菜你们想吃什么便自己放进去煮，熟了捞出来沾上蘸料吃就可以了。” 这样新奇的吃法苗掌柜真还是前所未见。更另他惊奇的是，桌子上居然有洞，他之前也是一直都没有发现的。 也不知道这丫头还有多少惊喜是他没发现的。 “苗掌柜，你要吃什么，阿湘姑娘说可以放了。” “急什么急，没瞧见东家他们还没动筷子吗？” 岂止是没动筷子，连锅都还没有。 黎湘这会儿正在厨房挨个儿加锅底，红红火火的一锅汤，瞧着便知道肯定辣。 “好香啊师父，这个锅底咱们要学吗？” “当然了！明日就开始教你们。” 酒楼年末的招牌菜，只靠她一个人怎么行。 “端出去吧，小心着点儿别碰到人了。” 自家桌上那一锅黎湘是自己端出去的。大嫂还怀着孕，她也不放心让别人去端。 大堂里的壁灯很快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所有人面前都是热气腾腾的锅子，一个个烫菜的烫菜，吃肉的吃肉，好不爽快。 “东家啊，这锅子真是妙极。冬日里吃饭再不会刚上桌没一会儿就凉掉了。” 苗掌柜一心惦记着酒楼的生意，连吃饭都还在琢磨。黎泽很给面子的应和了一声。 “等重新开张了，这锅子就是咱们黎记的招牌菜了。苗掌柜你要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他可是拿着酒楼分红的人呢！ 苗掌柜夹了一颗圆滚滚的鱼丸咬了一口，又鲜又弹牙，吃起来有鱼味可这口感却完全变了。不像鱼肉那么易碎，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真是满足。 他对酒楼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一屋子的人吃的热火朝天，热闹极了。 “小妹，这萝卜，好好吃啊！” 硬硬脆脆的萝卜在锅子里已经被煮的很软，吸饱了汤锅里的汤汁，咬一口既有火锅的香辣又有萝卜独特的清香，汁水丰沛，实在好吃。 金云珠吃得满嘴都是红油，一副胃口大开的模样。见她喜欢吃萝卜黎泽又给她夹了两片到碗里。 “大嫂，这锅子很辣，你别吃多了，厨房里还给你炖了好吃的呢。” 听见还有好吃的，金云珠稍稍收敛了下，只吃了几颗鱼丸豆腐和萝卜，几乎都是素菜。 “阿泽，你们晚上还回去吗？” 黎泽正要开口，桌下的腿便被捏了一把，金云珠先开了口。 “娘这可有我们的床铺？若是有的话，那肯定要留下来住上一晚了。小妹还给我炖了好吃的，我可舍不得走。” 关氏大喜，脸上的笑容瞬间多了起来。 “当然有了，都是你小妹布置的，被褥也是新的，就在我们屋子旁边。云珠你吃完了娘带你去瞧瞧。” “嗯嗯！” 金云珠应的爽快，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有黎泽才明白，她一向是认床的。 当初嫁过来那床还适应了好久，现在才刚睡踏实又换到新的地方，黎泽有些担心。几次想开口都叫云珠给打了岔，瞧见爹娘那高兴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两刻钟后，吃饱火锅喝饱豆浆的金云珠和关氏去看屋子了，看了好一会儿，等关氏再出来的时候两人变成了一人，另一个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黎泽：“……” 第108章 床上的人睡的正香, 黎泽只能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小妹，床上那个是什么东西？那么大一个……” “那个啊，就是我上次说给大嫂已经在做的东西啊。大嫂不是总说腰酸腰很难受吗？我就给她做了那个枕头。可以托着腰，等她大了肚子, 还可以托着肚子, 应该会睡得比较舒服。” 黎湘知道金云珠是个千金大小姐, 她是什么都不缺的, 所以只能从实用方面想办法。那个孕妇枕头她在广告上见过不少次, 画了样子人家裁缝便能做出来, 再往里头填充棉花就是。 “大嫂喜欢吗？” “……” 黎泽神色复杂，点了点头。他有预感, 有了那个大枕头，自己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仗了。云珠岂止是喜欢, 瞧那抱着就能睡的样子，简直比丈夫还亲。 “小妹，谢谢你。” “害，咱们又不是外人，谢来谢去做什么。对了大哥，我听苗掌柜说酒楼里的供菜商找齐了, 但是这两日又反悔了两人，宁愿给违约金也要反悔，这里头应该是有人捣鬼，你记得查查。” “好，我明白了。去歇一会儿吧, 忙了这么久。” 黎泽摸摸小妹的头, 转身去了大堂找苗掌柜。他刚走, 伍乘风便过来了。 “湘丫头, 再有三日我们便要出发去裕州了，年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啊？这么快？那酒楼开张的时候你都看不到了……” 黎湘心里有点失望，不过人家这是正经工作，也没法子。想想心里还有点担心，走镖那是在刀口上舔血，运气好一路顺风，运气不好…… 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叹了一声道：“那你路上多注意安全。东西多准备些。” “我知道。” “要不你出发前来酒楼一趟吧？我帮你准备点易放的干粮？” 黎湘完全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帮人准备干粮什么的太容易叫人误会了。 要不说收钱？ 那纠结的模样实在可爱。 伍乘风笑了笑，没说来也没说不来，不舍的看了她几眼，这才又去找了黎江他们道别。虽然还有三日才走，可这几日要就开始做准备工作，镖局里拘的严，他也不好再出来。 两刻钟后，关福带着妻子和骆泽也走了。毕竟卤味铺子还得继续开着，他们得回去守着。 厨房里忙活收拾的伙计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很快酒楼后院儿里便只剩下了黎湘一家。 几间屋子都点了灯，影影绰绰很是温馨。 桃子姐妹两先去体验了一番浴室，浴室里灯火就代表有人，也不怕人打扰。 “姐，你瞧这地上好奇怪，咱们冲洗的水流下去却不见了踪影。” “应该是流到院子里了，师父之前有说给浴室做了什么下水道。这水流到院子就和咱们洗菜的水一样流出来，里头自然就干爽了。” 桃子擦擦头发，劳累一天洗个热水澡真是浑身舒坦。一想到房间里还有那么大一张床，手上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小妹你快点儿，说不定一会儿师父也要洗呢。” “知道啦！” 杏子拿着帕子将头发一裹，麻利的穿好了衣衫再把桶里剩下的水都冲掉这才和姐姐一起出了浴室。 外头很冷，不过回到屋子关上门，立刻又暖和了。 她两洗完了，关翠儿也提水去简单洗了洗，一家子轮流洗完，黎湘是最后去的。洗到一半听到外头有大嫂说话的声音，看来是醒了。 金云珠很是兴奋，拉着丈夫就要去找小妹。 “阿泽你不知道，那个大枕头抱起来太舒服了。前面有的靠，后面也有依托，整个人都能放松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小妹好厉害，我得去谢谢她。” “小妹在沐浴呢，你等会儿。” 黎泽瞧她那恨不得把大枕头抱出来的样子，心中莫名吃味儿。 “你以前晚上可都是抱着我睡的。” “你又没有枕头软，抱起来硌的慌。” “……” 更难受了。 黎泽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失宠了的妃子一样。 “大哥大嫂，找我呀？” 黎湘端着盆子出来，头发还带着湿气。 金云珠立刻上前亲亲热热的拉着她跟她一起回了屋子，丢下后头的黎泽真是百感交集。 以前担心妻子和爹娘小妹处的不好，现在，处得太好，他却失宠了。 “大哥，我厨房里炖了一盅汤呢，麻烦你去端一下。” “诶！知道了！” 黎泽认命的当起了苦力。 金云珠睡了这一会儿肚子里的那点儿东西也消化了不少，一听有汤喝口水都忍不住了。 小妹做的汤肯定和家里的厨子做的不一样。 端到手上后也确实不一样，有样食材她不认得。 “小妹，这排骨我知道，冬菇我也认识，这个圆圆的一小颗是什么东西？” 黎湘站的有点远，怕自己搓的头发飞到了她碗里。不用看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那个是干贝。海物，嫂子你没吃过吗？” 金云珠摇摇头。 “我爹以前是不让家里买这些东西的，后来大王说多吃鱼虾孩子能聪明，才开始买一些海鱼虾干回家让厨子做。” 只是那些海物都是干货，一点儿都不新鲜不说，还有股子咸腥的味道。反正她是一向都不吃的。 “海鱼虾干我见的多，这东西是真没见过。” 她试探着先喝了一口汤。 浓郁鲜香，一点儿都不腥！ 好喝！ “大嫂，那个干贝可是好东西呢。滋阴补肾，还能养胃。每一个扇贝就只能取出这么小小一粒，可谓精华。” “扇贝？就是贝壳吗？” “嗯哼。” 金云珠想到自己攒的那些贝壳，再看看盅里的干贝，原来这东西是从贝壳里弄出来的？ 咬了半颗尝尝味儿，咦？和螃蟹肉差不多的口感，但是味道却又不一样，一点儿都不腥还香的很。吃上几颗干贝，喝上一口汤，再啃两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实在是太满足了。 其实搬到这后院儿里来住好像也不是不行嘛。 金云珠吃饱喝足后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这才回到了房间。黎湘出去看了下，爹娘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桃子姐妹和表姐的也熄了。不过他们肯定都还没有睡。 像黎湘这么淡定的人刚搬来都有些小小激动睡不着呢。 时间过的好快啊。 一转眼就是三个月过去了。 从刚刚来这儿的负债，到进城租铺子再到酒楼，仿佛在做梦一般。 之前她的目标就是尽快赚钱买个酒楼下来然后再找大哥。现在酒楼有了，马上也要开张了，大哥也找到了。那她的新目标是什么呢？ 一时居然有些茫然。 平平静静的一夜后，桃子姐妹两早早就起了床。因着昨晚天暗，院子里略有些脏乱也看不太出来，她两起床瞧了便打水开始收拾。 等黎湘起床的时候，院子已经冲过风干，又是漂漂亮亮的模样。 “桃子杏子，昨晚睡的怎么样？” “特别好！师父，床好软好大，翻身再也不担心会掉下去了。” 杏子开心的很，桃子也连连点头。 “睡得好就行，杏子洗把手去和点面出来，咱们早上吃点馄饨。” “好嘞！” “桃子，去把肉馅儿剁出来，我记得厨房还有不少冬菇，洗干净切碎备用。我去洗把脸。” 桃子应了一声也进了厨房。 很快关翠儿也起来了，四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煮了一锅鲜香美味的冬菇肉馅儿的馄饨。 一早起来就有好吃的，任谁心情都会非常不错。 金云珠吃了一碗半，吃完便回屋子抱着书简看，绝口不提回宅子的事情。黎泽真真是有些看不懂她了。 不提回宅子，也不说在这儿住多久，他还不好问。 “金花，你回趟宅子将夫人惯用的东西都拿过来，平日爱看的书简也带一些。” “……” “姑爷，小姐还是回宅子里呆的更舒服些吧，您不能因为想孝顺爹娘就让小姐陪着您在这儿过日子呀。这院儿多小，小姐还怀着身孕呐。” 金花一脸不忿。 黎泽哭笑不得。 “你自己进去看看你家小姐，看看她要不要回宅子里去。” 金花撇撇嘴，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去看小姐。刚进屋就愣了，小姐那身下是个什么玩意儿？瞧着靠的还挺舒服，小姐以前总说看书找不着好姿势难受的要命。所以现在这是…… “小姐？” “金花啊，正想找你呢。你回趟宅子里把我惯用的那些东西都收拾一下拿来。另外再把这篇鸳鸯记的中册下册拿来，下午我要看。” “……” 小姐你变了。 第109章 “还愣着干嘛, 回去拿呀！” 金云珠催促了两声，金花只能叹着气从院子出去了。 回到宅子里收拾着小姐的胭脂水粉，素衣罗衣，还有各种书简, 一大堆的东西收拾出来才想起黎家那小屋子根本摆不下。 想想小姐这么多年何时住过那样小的屋子, 何时受过那样的委屈。金花心里难受的很, 姑爷就是仗着小姐喜欢他而已。 小姐也是, 姑爷都不是柳家少爷了也不让和老爷那边说, 整个陵安都知道的事情又能瞒得过多久。不行, 她得和大少爷先通通信说一声。小姐还怀着身孕，哪能挤在那种小地方。 金花一边收拾着东西, 一边找了人给金府传信。府上有特地训练过的飞鸽，想来过不了几日大少爷就能收到信了。 她干的事情金云珠一无所知。金云珠现在觉着呆这儿挺好的, 酒楼后院儿小是小了点，但房间布置的舒服，吃的也舒心。若是嫌吵，三楼里的房间也装饰好了，舒舒服服的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无聊便看看鸳鸯记, 还有水果和各种零食，简直不要太舒服。 黎泽见她十分享受并不是因为顾及着自己才放了心，问了苗掌柜些事后便匆匆出了门。 这会儿黎湘正把酒楼里的人集合在一起开会。 如今酒楼开张在即，厨房里人手却太多了，桃子姐妹和表姐燕粟加进来后, 还有姜悯师徒和两个伙计, 加上自己一共九个人。 厨房没必要这么多, 所以她打算清两个去前面跑堂。 “你们有自荐的吗？厨房和跑堂工钱都是一样。” 一听工钱是一样的, 当场便有一个伙计举了手。 “阿湘姑娘，我想去当跑堂！” 厨房里的东西他怎么学也学不会，跑堂还能多见见市面，运气好的话还有赏钱。他可是早就想去了。 “行，那你站到跑堂那边去。” 黎湘又看了看姜悯几人，表姐桃子她们是不可能去跑堂的，姜悯也不能去。就阿布和另外一个伙计了。照理说阿布是姜悯的徒弟也不好去的，可阿布有天分，她比较看好阿布。 她是这样想的，另外一个伙计却以为黎湘是想让他去，纠结了好一会儿正要下定决心时，旁边的阿布突然站了出去。 “阿湘姑娘，我也想去！” 黎湘点点头，看了下姜悯的神色，见他还挺高兴的显然是没有意见。这师徒两应该是沟通过，这样就好办了。 “行，那你也过去吧。” 如今跑堂四个，掌柜一人，采买之前辞了暂时可以由爹顶上。大哥也经常在酒楼里，前面足够应付，厨房人也够了，只要再培训培训就行。 “那咱们现在分成两拨，跑堂还是由苗掌柜管着，苗掌柜你去教教阿布他们该注意的东西，其他人跟我进厨房。” 以后大家要一起做事，厨房里一些规矩就要事先讲在前面。 黎湘把桃子她们刚来的时候培训的那套拿了出来，一样的要求，每天早晨都要检查仪容仪表，厨房的各种归置等等。另外她还检查了下姜悯的手艺。 酒楼里的食牌还没有挂上去，明日就得将菜名都拿出去制牌，所以她要先了解姜悯的厨艺。到时候不光是她的拿手菜要挂，姜悯的也要挂，像那酥黄独就可称之为一道佳品。 不过姜悯会的还是糕点要多一些，除此之外就是包子了。他自己琢磨着调了不少味道不错的包子馅儿，还是很有天赋的。黎湘干脆又教他做饺子，水晶包和各种饼子。日后让他专攻面食。 对面食很有兴趣的杏子凑了过来。 “师父，烧卖和水晶包是什么东西？” “你想学就在一旁看着呗。” 黎湘去舀了半盆子淀粉出来，又分了大半到另外的盆里，加了点面粉进去。其实用无筋面粉会更加好些，但是要弄那东西真是太费劲了，实在没有必要。面粉加的不多，影响不大。 加好了便开始倒水和。 “先加凉水，和至粘稠，看到了吧，能挂筷子就成。” 姜悯和杏子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现在加开水。” 黎湘舀了一瓢慢慢加进去迅速搅拌，盆里的面浆很快便凝了起来，这时她才将另外一小半淀粉加去，和成絮后添上一点猪油开始揉面。 其实也就是开头复杂些，中间揉面擀皮儿什么的和做饺子差不多。 “师父，这么薄是饺子皮儿吧，怎么叫水晶包呢？” 黎湘：“……” “不能用皮来定义食物，饺子和包子的区分是在于包它们的手法。” 皮擀好了，一旁关翠儿调的馅儿也好了。 胡萝卜碎末和冬菇碎加着炒好的鸡蛋碎和着调料拌的。还没开始蒸就能闻到那鲜香的味道。 黎湘做的小，一颗包起来大概也就婴儿小拳头大小，玲珑可爱。上锅蒸个一刻钟左右就可以了。 姜悯会包包子，他也包了几个试过皮子的手感，和包子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想象过蒸出来大概就是薄薄一层皮而已，结果一开锅吓了他一跳。 “这，这也太漂亮了吧！” 杏子都看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皮儿蒸出来竟然会是半透明的。那晶莹剔透的皮儿里红的黄的黑的都有，当真是漂亮极了。 “师父师父，赏我一个尝尝味儿吧！” 黎湘嗔了她一眼，拿着筷子夹了蒸笼里的水晶包装到盘子，一共装了四盘。 “这盘拿到三楼去给我娘和大嫂，这盘给苗掌柜他们尝尝鲜，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谢谢师父！” 杏子欢呼一声，立刻端着两盘子出去了。 “姜大哥尝尝？和你包的包子有什么不一样。” 黎湘递过筷子，姜悯立刻接了过去。他夹了一颗吹了吹，直接丢到了嘴里。烫还是有点烫，但他的心神都在那皮儿和馅儿上。 这水晶包的皮吃起来并没有普通包子那般松软，但却十分劲道，加上里头十分增色的冬菇和胡萝卜，味道一点儿不比他包的包子差。 “好吃！” 黎湘点点头，笑着道：“那你照着我刚刚的做法来做，不明白的地方问我，尽快将这水晶包学会，然后学其他的。” 毕竟也没几日就开业了，时间还挺紧迫的。 姜悯应了一声立刻去收拾了案板拿着盆子去舀面。厨艺这东西有人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黎湘站在他身边略微指导了下和面的比例，看他做的不错又转到另一边去教表姐和桃子做菜。 表姐和桃子要学的东西真是太多太多了，她这一身手艺到现在也才教出去一个零头。 几人就这么在厨房闷头学着教着，一连教了两日。 姜悯学的最快，烧卖包子饺子还有基本的一些葱油饼卷饼等等都学了个七七八八。桃子和杏子还有关翠儿也学了五六道家常菜，如今还在练习中。 他们练，一家子就跟着吃，味道不好也只能将就，毕竟不能浪费食物。 这会儿黎湘正把表姐炒的一盘糖醋排骨端出来准备给娘尝尝的，突然听她念叨起怎么最近都没看到四娃了。 ！！！ 他好像是说三日后就要出发的。 黎湘放下盘子，和娘说了一声后便出了酒楼。永明镖局就在街尾，很快就到了。她在外头瞧不出什么，见门口正有两镖师出来便上前询问了一番，得知今日没有队伍出发后才稍稍安了心。 她就怕自己记错了，这会儿伍乘风已经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拐了个方向，去菜市场买了些肉。毕竟家里厨房的已经被霍霍的差不多了。 “表妹你怎么又买这么多肉……” 关翠儿心疼的很，没次做废了她都想把手剁了，太糟蹋东西了。现在表妹又卖了这么多肉，难道又要交她们做肉食？？ 黎湘尴尬的笑了笑。 “这不是拿来给你们练菜的，我有用。” 她把买回来的肉将肥瘦都分开，切了些肥膘和肉末出来。还剁了小半盆的辣椒。 关翠儿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这肯定不是做给家里人吃的，不然表妹就会让她们帮着一起剁馅儿切辣椒了。这么不好意思还事事亲自动手，一看就是做给外头人的。 啊哈，她知道了……嘿嘿。 关翠儿看破不说破，回到灶台上去继续练习菜了。 黎湘挑的是最里头的灶台，不特别注意的话都看不到她是在做什么菜。瞧着厨房里的人各自忙活着自己锅里，她也松了一口气。 她把剁碎的辣椒和姜蒜末和到一起，加了些盐进去，然后下肥膘开始熬油，等熬的差不多了，出了一大汪的油时下辣椒和姜蒜末进去翻炒，再加肉末进去一起熬。中火炒制一会儿，等里头的水分都没有了后，再加点酱油进去，那香味真是又辣又勾人。 这是做的辣肉酱，成本也不高就几十铜贝，送人的话也不会显得太重。她擅长的也就吃食，别的也想不出送什么了，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的吃点好吃的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伍乘风肯定会喜欢的。 黎湘做好了小半锅辣肉酱，找了三个干净罐子都装了起来。这是用猪油熬的，所以天一冷便会凝结，路上也就不容易洒出来了，等到要吃的时候架个火一热就行。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又蒸了不少的馒头。赶在爹娘还没起床之前溜出酒楼。 好像有点偷鸡摸狗的感觉，可她明明是去做好事。 黎湘提着大包东西，走着走着便没了勇气。正打着退堂鼓呢，就听到伍乘风叫了她一声朝他小跑过来。 “湘丫头，你怎么在这儿？我正准备去酒楼和你们说一声走了呢。” 他看到黎湘欢喜的很，眼里都是亮光。 这样的眼神，倒是叫黎湘那几乎退走的勇气又冒了出来。 “我，我是来给你送行的啊。这些都是我娘让我做的，她知道你今日要走了，一直念叨着呢。” 黎湘把东西都塞到伍乘风的怀里，拉了自家娘做挡箭牌。 伍乘风还真信了。 “那我得去谢谢婶儿。” 第110章 黎湘哪里能让他去见娘, 连忙拉住他道：“我娘和我爹去看我大哥大嫂了，你去了也见不到人。你那边不是着急要走么，先去吧，我娘那儿我会帮你说的。” “这样啊……” 伍乘风抱着馒头和罐子颇为遗憾的转过身。 “那我就不过去, 湘丫头你记得帮我和大江叔他们说一声, 等我回来了再去看他们。” “好……你自己路上小心啊。” “嗯嗯。” “那个包里是馒头, 热的冷的都能吃, 罐子里的是辣肉酱, 要生火热一下才行。” “好……” 伍乘风十分宝贝的抱着怀里的东西,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黎湘叹了一口气，有心想劝他不要再去走镖了, 可惜也没什么立场。人嘛，都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标, 他既然进了镖局肯定也有着他自己的考量。 希望他一路平安吧。 看着伍乘风越走越远黎湘也回了家。刚进厨房呢，就听到爹娘起床的动静，真是虚惊一场。 “表妹你刚刚去哪儿了？” 黎湘一惊。 “我？我就出去走了走啊，转一圈又回来了。” “哦……出去走了走啊。” 关翠捂嘴偷笑了下，没再继续发问。 厨房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又是忙碌学菜的一天。酒楼后院风平浪静, 可外头却是麻烦重重。 临开业了，几家谈好的供菜方都突然违了约。酒楼不比小铺子，一日日早起出门采购就是。铺子就那么点，所用也不会多到哪里去，酒楼就不一样了, 若是自己去一点点采买那真是要累死。 黎泽查了两日便有了头绪, 居然是城中一家酒楼使的绊子。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家这个还没开业的酒楼出手,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得赶紧找到新的供菜方。 较大供应的就那几家，黎泽没再去接触。那些人逐利，就算谈了也会被人高价挖走。他直接让自己新买的两人去了陵安城周边乡镇走访，谈了不少散户，每日统一的时辰将菜肉送到一处再由他们拉回来。 这些散户太多了，收买了一家还有下一家，乡下有几户不种菜的，他们若是钱太多了尽管收买就是，垄断是不可能的。 黎湘查看了下哥哥让人带回来的蔬菜肉品，都是非常不错的质量，心里也就放心了。 “对了，大哥，重新开业的日子爹去算了，说后日便是个不错的吉日。” “那就依爹的意思，后日开门。” 黎泽对酒楼是完全放权的，若不是供菜的那些家伙反悔，他怕爹和妹妹处理不了，他也不会回来插手。 “既然后日开门的话，那你记得去原铺子那边挂个牌子，把铺子搬迁到这儿和开张日期都写上去。那边的熟客我记得也挺多的。” 黎湘点点头，正有此意。 “还有要请的客人……” 姑姑姑父是必须要请的，以前生意上的两个伙伴如今也还在来往的也要请，还有，还像也没了。如今自己不是柳家的少爷，那些人避着自己都来不及呢，哪会赴什么约。 就这样吧。 黎记酒楼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了后日，厨房里的气氛也愈加紧张。他们都怕自己手艺不够给酒楼抹了黑。尤其是桃子姐妹和燕粟，他们学的时间不是很长，会的也不是很多。 黎湘这会儿可没空照顾他们的情绪，眼下她正在指挥着将酒楼里的食牌都挂上去呢。 食牌分为三个板块，小炒，汤类还有面食。 当然，不光有食牌，还有菜单。二三楼每个桌上都有一份迷你木制菜单，棕色的底墨描的字，看得十分清楚。最底下还有一行红字。 每月上新三道菜式！ 新鲜感也有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黎记酒楼便正式开张了。 劈里啪啦的一连串爆竹声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有那么几个吃过黎家小食的人，看着酒楼的招牌都有些疑惑。 “黎记酒楼？和那个黎家铺子有什么关系吗？” “害，二位兄台定是好几日都没有去过黎家小食了吧，人家早就关门了。这家酒楼就是黎家小食。” “是黎家小食？！那倒要进去尝尝了。今日可是全天半价呢！” 以前他们去，那铺子里就几张桌子挤的很，吃饭的食客也是形形色色都有。若不是为了那点口腹之欲他们还真是不想去。 现在好了，黎家小食搬到了酒楼，位置宽敞了不说，档次也提高了不少。 “走走走，请去瞧瞧有没有什么新菜！” 一群人乌啦啦的进了大堂。 苗掌柜笑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层。 “客官几位？” “客官吃点儿什么？” “客官里面请！” 他和另外四个伙计一样，都在门口招待着客人。 黎江本身在铺子做的就是招待客人的活儿，现在也差不到哪儿去，酒楼里的跑堂四个一下变成了六个。柜台里就只有会计一人守着，心慌慌的。 “好家伙，这黎记酒楼里的食牌是真多！” 大堂里的众人认同的都点了点头。 “以前在别的酒楼那食牌都看腻了，整面墙就一两道没吃过，现在，是只吃过一两道……” 真是看着那么多菜名就想都点了，可惜肚子不够大，只能装那么多。 “小二，给我来份水晶包，和肉包！” 这是位之前经常到茶楼吃包子的客人。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面食那块儿，最感兴趣的便是水晶包了。 “水晶我倒是瞧见过几次，晶莹剔透美轮美奂，这水晶包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把水晶包了进去？” 众人哄堂大笑。 “怎么可能，一颗水晶都能买几百笼水晶包了，老板又不傻。” 说起老板，众人瞧了瞧正在门口迎客的黎泽，都小声说起了自己这些时日听到的八卦。 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菜他们点了，人气儿他们带来了，那就得好好伺候着。 很快阿布便端着两个笼子和小茶壶到了大堂里。 “三号桌，您的水晶包和肉包好了！另外，这是本店今日赠送的饮品，豆浆。搭配包子更美味，您慢用。” 三号桌的客人很是愣了愣，下意识的提了下那茶壶，不是很重，照着桌上放的杯子来看，大概能倒上五六杯的样子。一个人喝也算是足够了。 “豆浆，赠送的饮品？” 他好奇的倒了一杯出来。 墨色的杯子里瞬间被注满了奶白色的豆浆。 “咦，居然这么白？” “这豆浆究竟是何物？做出来的饮品居然和牛奶差不多？这位兄台如何？好喝吗？” 邻桌的两人心痒难耐，三号桌的男人也不小气，一人给他们倒了两杯。 “十分不错！你们尝尝。” 他一口喝光了一杯，直接打开了他心心念念的包子笼。作为第一个被上菜的，他的一举一动自然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当那蒸笼一揭开，大堂里都寂静了好几息的功夫，瞧着那漂亮的水晶包都挪不开眼。小是小了点，可真真是漂亮的很。 当场便有六七位客人也要了水晶包。 柳娇和秦六来的时候，大堂里正吃的热火朝天，好评如潮。要菜的声音络绎不绝，给苗掌柜忙的，大冬天还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苗掌柜幸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姑太太您三楼请。” 苗掌柜笑得格外真诚，忙才好，忙就说明赚的钱多，这样年底分红他也能分的更多。他巴不得再忙一些呢。 柳娇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酒楼很是感慨。 “世事无常，变化可真多。” 秦六一听就知道她又在伤感黎泽不是柳家人的事情，他紧了紧手，小声提醒道：“今日大好日子呢，多笑笑，别叫小辈跟着一起难受。” “知道啦。” 柳娇露出个笑脸，跟着他一起进了三楼的雅间。 他两是贵客，自然是由黎泽亲自招待。他一走，黎记酒楼门口便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下来了一对父子，脸色十分难看。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他们很快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进了酒楼。 “二位客官，大堂没有位置了，可要稍坐或是上二三楼用餐？” “自然是上楼去，挑间最好的包间。” 苗掌柜点头应是，立刻带着二人去了三楼角落里那间的隔壁。风景也是很不错的。 “客官想要点什么？桌上这是咱们黎记的菜单。” “菜单？嗤，没什么意思，你看着上几道招牌菜就行，银钱不是问题。” 苗掌柜眼一亮，银钱不是问题？？ “好嘞！您二位稍坐，菜很快就上来！” 真是太好了，他就喜欢这样送钱的客人。 第111章 “爹, 咱们不先去见见那黎家人？” “不急。” 金源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风景，一路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些。之前收到女儿怀孕的消息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柳家的变故, 偏偏女儿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家。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是担心自己会为难柳泽, 所以便什么都瞒着, 气得他不行。 当爹的哪里还坐得住, 自然是立刻杀了过来。 进城的时候儿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了, 说是柳泽已经找到了亲生爹娘，并将他们接到了自己仅剩的一座酒楼里。金源便让车夫直接来了此处。 他气的不是别的, 是女儿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娘家。当初会同意将她嫁个柳泽那便是已经考察过柳泽的人品。钱么，那是小事, 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金家又不缺他柳家那点钱。 也不知女儿那脑子是怎么想的，这么久都不通知家里一声。都怀了孕难不成还能让她和离吗？这死丫头，真是气死他了。 “正轩，你觉得这酒楼如何？” “还好吧，布置的还算精致，也挺干净, 位置也还不错。刚刚看楼下都坐满了，生意应该也很好。” 金正轩不甚在意，只是一个小小酒楼而已，他现在比较担心妹妹。柳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柳泽想必也经受了不小的打击, 一家子日后就只能靠个酒楼, 想想都心酸的很。妹妹从小就没吃过苦, 她那么喜欢柳泽肯定舍不得让柳泽难做, 自己委屈也不会说出来。 “爹，要不我去找找小妹？” “急什么，都到陵安了。一会儿见过淮之了，再跟他一起去宅子里。” 金源得来的消息是女儿已经搬到了她的一处嫁妆宅子，心里稍稍有些满意。好歹她还知道自己有嫁妆宅子住。 父子两正说着话呢，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 “金花，我那卷鸳鸯记终卷忘了拿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这么熟的声音，还有金花那独特的名字，父子两一时都愣了。 “小姐，您什么时候搬回宅子里啊，这酒楼人多噪杂，实在不利于养胎。” 这话金云珠不爱听。 “怎么就不利于养胎了？我问你，我在宅子里一天都干嘛？” “就，看书简……” “对啊，我在宅子里是看书简，在这儿也是看书简，都是在屋子里有什么区别吗？在这儿我吃得好睡得香，想见姑爷就能见，在宅子里能行吗？” 金云珠不想多费口舌，直接开了门。 “金花，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我才是。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了，不然，你就回金府去服侍三小姐她们吧。” 听到回去服侍三小姐，金花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她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信，现在已经到了大少爷手上，等他们一来…… 小姐会不会生她气，真的将她赶走啊…… “云珠。” 本就惊惶的金花突然听到老爷的声音吓得手一松，一盘子零嘴儿都砸到了地上。飞鸽传书有这么快吗？？大少爷他收到信再赶过来不是还有好几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金云珠也傻眼了，看到隔壁房间出来的两人，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爹！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 金老爷的脸又黑了不少。 “怎么？你夫家我和你大哥不能来？” “哪能呢……” 金云珠尴尬的笑了笑，立刻将父兄请进了自己的包间。听爹那话的意思，显然是知道这酒楼的来历，也知道了柳家的事情，她得好好哄哄才是。 “金花，赶紧把这地板上的东西收拾了下去给我换份新的上来。” 她一边说一边给金花使眼色，只不过金花现在心慌的很都没有注意到。 金云珠只能悻悻的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这间屋子是黎湘费心布置过的，怕强光太刺眼挂了两层纱帐，微风一吹很是梦幻，金云珠最是喜欢。还有软榻上的抱枕，真是坐再久都不会累，也不用担心靠在墙上会很凉。 “爹，大哥，你们坐……” 金老爷环视了下屋子，突然开口问道：“这屋子，是淮之给你布置的？” “不是，是小妹，就是他亲生的妹妹。” 说到黎湘，金云珠顿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爹你不知道，小妹她手艺可好啦。我刚怀孕那会儿吃什么吐什么，一天天饿的不行，还是吃了小妹做的饭食才好起来。我现在每日吃的饭食零嘴儿补品全都是小妹亲手做的，又好吃又营养。爹你瞧瞧我是不是胖了？” 还真是…… 金老爷看着女儿那明显圆润的小脸儿，心里舒坦多了。至少从脸色就能看出来，女儿怀孕后过的还算不错。 “还有哇，爹你摸摸看这个。这是小妹给我特制的抱枕，我房里还有个更大的，有了它我都不认床了，晚上睡得可舒服了。这个是拿来垫腰的，有了它我看一天书都不累。” 金云珠叽叽喳喳的，三句不离小妹，金正轩都有些吃味儿了。 “那黎家小丫头果真待你这般好？她可是图什么？” 也不怪他这般小人之心，实在是自家妹妹这些年身边出现了不少别有居心的姑娘。妄想着和她交好来谋取利益。 “大哥你这话可不许再说啊。小妹她是真疼我，不是因为我是金家姑娘，而是因为我是她大嫂。她们一家都待我很好的，之前让他们搬到宅子里去住，他们都不肯，阿泽也从来没有拿过我一个铜贝。” 金云珠说完瞧见爹还是臭着个脸立刻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哎呀爹！女儿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你干嘛不高兴？等下让我婆婆他们看到了，还以为咱家很嫌弃他们呢。您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对吧？” “哼！” “爹~~不生气了嘛。我知道你肯定是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往家里传信，可是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呐。想着这边都稳定下来了再跟你们说。今日开张，我准备明日就往家里去信的。没想到爹和哥哥这么疼我，早早就来了。” 金云珠殷勤的又是倒水，又是给爹捶背，说了一堆好话。金老爷没忍住偷偷笑了下。 “好了好了，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 金正轩摇了摇头。 “爹你这一路火冒三丈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要训她几句，没想到云珠几句话就给你火气消掉了。” 这也太不坚定了。 金老爷瞪了儿子一眼，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岳父，大哥你们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 黎泽还是如以前和他们相处那般，笑的很是大方，一点儿没有因为身世的变故而有自卑的情绪。 金正轩暗暗点头，妹夫这心性他还是认可的。 “淮之这回可是不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该早些告知我们才是。明明是自家的事却是由外人的口中知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起了什么龃龉。” “啊？岳父没收到信？” 黎泽看了看妻子，见她一副心虚之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可能是我疏忽漏掉了，大哥说的是，以后有事必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金家父子两也瞧明白了，敢情瞒着自家都是女儿私自做的决定。这还有啥好怪的，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顺水推舟的过去了。 “行了，这事儿不说了。我瞧着你们现在过得挺好，放心了不少。一会儿下去拜访下你公公婆婆去。” 金云珠开心的点点头，她就知道爹只要哄好了，最是讲理的。 “爹，今日酒楼里头刚开张，他们都忙着呢，你和大哥在这儿歇一歇，晚些时候咱们再去。” 金家父子都没意见，正好他们也还想多和金云珠说说话。 黎泽呆了一会儿便被金云珠给推了出去。 “外头要忙的事儿多，你且去忙吧，爹这儿有我陪着呢。” “是，淮之你忙去吧，今日开张你这个当家的哪有闲坐的道理。” 岳父这么体贴，黎泽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楼下也是真的忙，他也就不推诿了，很快下了楼。 他刚走，阿布几人便送着菜上来了。 因为知道屋子里是东家岳父，所以一看到屋子里头没人了便直接将饭菜送到了金云珠的屋子。 “好香啊！” 金云珠闻着味儿肚子就已经开始叫唤了。 “夫人，阿湘姑娘说了，您这两日有些上火，吃点鱼羹正好。桌上的辣菜是一律不能吃的，还有这盘油炸的小酥肉也不能吃，若是实在想吃的话，最多只能吃两根。” “啊？！！” 辣菜不能吃，油炸的也不能吃，那这一桌子菜，岂不是只能看了？！ 金云珠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鱼羹，极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 “知道啦。” 算了，忍两天就行了，上火了对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好。小妹做的鱼羹味道也是非常不错的。 金云珠主动给父兄分好了碗筷。 “爹，大哥你们快尝尝看，小妹的手艺真的很好哦！” 金正轩看着低头默默喝着鱼羹一眼都不看桌上其他菜的妹妹，当真是意外极了。云珠从小娇惯长大，哪怕她并不如别的一些姑娘跋扈，性子也还是傲的很。从小除了爹和自己的话，没见她听过谁的。 当然，后来和淮之认识后，也会听淮之的话。 没想到这黎家的小丫头居然也能镇住她，说不让她吃，她便连看也不看了。 “云珠，这会儿又没人看见，想吃就吃呗。上火多大点儿事，喝副凉药就行。” 金云珠一听这话，放下碗便说教起来。 “大哥你糊涂呀。是药三分毒，药岂是能多喝的。” 再说，不听小妹话，她可是会断自己小零食的，看书没有小零食，那还有什么快乐。 “唉，大哥你不懂。” 第112章 金正轩也就是开开玩笑, 见小妹果真劝不动也就算了。 他回过头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下桌上的菜式，忍不住心中惊诧。桌上的这五道菜他居然从来没有见过。 想他这么多年出入酒楼何其多，吃过的菜式更是数都数不清。何曾见过这样式的。 “爹？” 金老爷拿着筷子也是一脸茫然，他和儿子一样, 都没见过眼前这些菜, 连下手都不知该从何下起。 “云珠啊, 这些都是什么菜？” “啊……” 金云珠才反应过来, 爹和大哥都没吃过这样式的, 连忙挨个给介绍道：“这是炸小酥肉, 这个是水煮鱼，这个是锅贴鱼片, 这个是干锅排骨，这个是回锅肉……” 都是她好喜欢吃的菜！ 介绍的她口水都忍不住跟着泛滥起来。 “小妹手艺真的很好, 爹你尝尝嘛。” 她拿过公筷夹了一块排骨到爹碗里。 以前她只知道排骨是拿来炖汤的，可自从被小妹投喂后，她才知道原来排骨居然还能拿来炒菜，还有那么多她听都未曾听闻过的菜式。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爹，好吃吧？” 金老爷面色复杂的点点头, 又咬了一口排骨。女儿一直在说那黎家丫头手艺有多好有多好，他以为最多也不过就是比外头的厨子好上那么一点点，没想到…… 简直是太惊喜了。 这干锅排骨不知是怎么做的，外面一层略有些焦，不像往日炖汤的排骨那般滋润, 可是却意外的香, 吃起来甚至比汤锅里的更好吃。 香中带辣, 对他这样喜好肉食又喜辣的人真是太太太合胃口了。 难怪嘴刁的女儿三句不离小妹, 那丫头的手艺是真不错。有这手艺，陵安迟早会有这小酒楼的一席之地。 他看了看儿子，父子两相视一眼，都是一样的想法。 黎家好像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差。 “快吃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 父子两暂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了一边，专心吃起了桌上的菜。越吃便越是惊讶。 肉条竟然还能这样炸，居然一点儿都不柴？鱼片也是嫩滑无比，简直就是入口即化！ 为什么平州都没有这样厨子！ 金老爷莫名有种前半生都在吃草的感受。瞧瞧这一桌子菜，香的辣的，这才叫菜，吃完回味无穷。 怎么办，还没回去，他就已经开始难受了。 平州可没有这样的厨子。 “嗝……” 金老爷打了个饱嗝，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筷子。五个菜他和儿子都快吃光盘了，再不能吃了。幸好那水煮鱼和干锅配菜不少，瞧着不至于太空荡，不然真是要在亲家面前丢人了。 苗掌柜很快带人上来收了碗筷。 他真是可惜的很，本来是想给这两人上一桌子招牌菜的，结果上楼时遇上东家知道楼上是他岳家，哪还敢动那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上了几个菜。 听说金家是平州的富商，那家财可比柳家要多的多。之前东家去求亲的时候便受了不少的刁难，也不知道金老爷他们这回来，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 苗掌柜特意去厨房和黎湘说了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苗掌柜。” 黎湘一时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想来能将金家做那么大，金老爷和他儿子应该不是那等鼠目寸光之辈。大嫂现在和大哥过得好好的，只要不傻都不会想着来拆散他们。 没什么好担心的，晚些时候儿见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师父，外头问豆浆喝完了能不能再添？” “再添半壶吧，开张讨个喜，明日起就要收钱了。” 黄豆不贵，一斤大概能磨出六斤豆浆来，一天下来也费不了什么钱。燕粟很快将这话告诉了外头跑堂的。 虽然续上的半壶不多，但这的确是件让客人非常有好感的事儿。吃完的客人出去一宣传，下午来的食客比上午还多。 面食卖的最好的就要数水晶包了，主要是颜值够高，瞧着比那普通包子上档次多了。 姜悯和燕粟两个人一起忙活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黎湘这边就要轻松多了，人多力量大，她要做的菜其实都不怎么费时，只要配菜准备好了，爆炒，香煎，油焖都快的很。 桃子姐妹两无疑是非常好的助手，加上表姐一起掌勺，应付酒楼里的客人绰绰有余。 不过一整日做下来，到底还是累的。可是关了酒楼门却也不能休息，还要招待金家那父子两。 黎湘打起精神，准备了一桌的酒菜送上去。 “表姐，我去换身衣裳和爹娘上楼去了，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做，吃完收拾好了便休息吧。” 关翠儿点点头，带着桃子姐妹两去准备酒楼众人的晚饭。 黎江和关氏紧张的不行，仔细看还能看出关氏的手在微微发抖。倒不是怕那金家人，就是紧张，特别的紧张。 黎湘换好衣裳出来瞧见娘那样子便拖着她和自己走在后面，有爹顶着，自己陪着，她的压力应该就没那么大了。 这也可以理解，娘么，从小在乡村长大，突然要面对一个巨富的亲家，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给大哥丢了人。 可再怎么担心也还是要见人的。 黎江很快带着妻女上了三楼，角落的门没关，走近了便听见儿子和他岳父正在说笑谈论着给小孩准备的东西。 听起来气氛还是蛮轻松的，他直接走了过去。 “爹，娘！” 黎泽看见人连忙起身将两人带了过去，正要介绍呢，那金老爷已经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和黎江夫妻打起了招呼。 “亲家公亲家母，这次来的突然，也不知你们今日开业，真是打扰了。” “没有没有，金老爷你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打扰。” 黎江顺口喊了个金老爷，说完才觉着不妥，正尴尬着肩旁突然叫一旁的金老爷拍了一下。 “欸！咱们是亲家，可不兴叫老爷。我听淮之说你今年四十有二，我呢虚长你几岁，以后我叫你黎老弟，你叫我金大哥就成。” 两个人的关系瞬间亲近了不少，金老爷拉着黎江坐到一旁又看向亲家母身边的小姑娘。 是真小，才十四的年纪，水灵灵的辫了个侧辫，瞧着干净利落的很。 “这就是今日给咱们做了一桌好菜的黎湘小丫头吧？” 黎湘笑着点点头，大大方方喊了声金伯伯。 金老爷心中诧异了下，面上却没露出分毫，还是笑得十分和气。 “湘丫头可真是能干，这手艺比起平州许多厨子那都是要更胜一筹的。我现在都愁啊，等回去就吃不着湘丫头的菜咯。” “那爹你不要回去好了！反正家里的生意有大哥嘛。” 金云珠一开口，桌上的人都笑了。 金正轩敲了她一个脑瓜嘣，笑道：“你是想累死你大哥啊。” “大哥你那么厉害，肯定累不着的。” 金云珠一边拍马屁一边和黎湘给桌上众人分好了碗筷。 “吃饭吃饭，这天儿冷起来了，一会儿菜该凉了。” 有她在中间活跃气氛，金老爷又十分给面子的捧场，两家人的头一次会面还是十分和谐的。 最叫黎湘满意的是金家父子并没有因为大哥的身世有所变化而对大哥有所嫌弃，对自己家爹娘也足够尊重。 这样就够了。 一桌饭吃的宾主皆欢，吃完饭金家父子便跟着金云珠两口子回了他们的宅子，毕竟酒楼不是客栈，也没多余的客房给他们住。 安顿好爹和大哥的住处后，紧绷了一日的心弦松懈下来，金云珠这才觉着有些累。 “金花，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是……” 金花一走，黎泽便坐到了妻子身边，一双眼定定的瞧着她。金云珠最怕他这样看着自己了，心虚问道：“怎么了嘛……” 明知故问。 黎泽伸手捏了捏她日渐圆润的脸蛋，好气又好笑。 “我记得咱们刚从柳宅里搬出来，我便让你给岳父他们去信说清楚来龙去脉，免得叫他们担心的。” “我这不是忘了么，你也知道我怀孕后记性一点儿都不好。” 金云珠反正就是不承认她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去我爹跟前儿嚼舌头，真是讨厌！” 端着水的金花一进门就听见这话，手抖的不行，盆里的水都洒了小半出来。 多年主仆，金云珠如何不了解她。 “金花你有事瞒着我。” “奴婢……” 金花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心虚的不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小姐！金花知错了！金花不该瞒着您偷偷给大少爷传信，金花下次再也不敢了！金花也是担心您呐。” “什么？！” 金云珠一拍桌子，火气蹭蹭往上涨。 这可是自己的心腹，陪嫁丫头，居然在明知道自己不愿意通知娘家的时候儿给娘家送信，说难听点，与背主也差不多了。 “好好好，你是个有主见的丫头。” 金云珠声音变冷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爹他们这次回金家的时候，你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吧。” “小姐！！” 第113章 金花吓得脸都白了, 扔下手里的盆子一路跪到了金云珠身边。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想回平州，奴婢只想跟在您身边伺候！” 她想到过小姐会生气，但没想到小姐会这样生气。方才小姐说的那句让她回平州老家绝地不是一句气话。一想到要是回到平州自己的日子，金花顿时慌了。 “小姐, 奴婢真的只是一番好意, 陵安城和平州来往商贩那么多, 老爷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金云珠失望的闭了闭眼。 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知道错了, 却还是下意识的在狡辩。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毛病。 “金家奴才第一要牢记的是什么, 还记得吗？” 金花一愣，结结巴巴的背了出来。 “不得, 不得，不得背主……可奴婢没有背主！小姐, 奴婢只是心疼你。” 金云珠挥挥手让她出去。 “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出去。让金书进来伺候。” 金花还待要说什么，瞧见小姐那难看的脸色也只好闭了嘴出去换了金书进来。全程黎泽都没有讲话。金花是云珠的婢女，怎么处置当然得她自已来拿主意。 虽然他对妻子这样瞒着岳父的行为也不赞同，但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做违背她意愿的事，金花实在不该。 “消消气儿, 别上火。” 金云珠点点头，就着金书打来的水洗漱了一番，爬到床上便抱着枕头睡了。 黎泽：“……” 他现在连个枕头都不如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酒楼里又早早的忙活了起来。不过这回黎湘不用再操心给孕妇另外准备饭食了。 大嫂的娘家人来了，这两日她定然是住在宅子里的, 也就中午晚饭应该会过来吃。 “打起精神来, 今日没有半价, 可能没有昨日那么忙了, 但也不松懈。” 黎湘挨个检查完所有人的个人卫生后才放他们进了厨房。 这时候新鲜的菜肉也都送来了，阿布领了几个跑堂来来回回搬个几次就全搬进了厨房里。趁着酒楼还没有开门，他们洗菜的洗菜，磨豆子的磨豆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在偷懒，工作态度十分积极。 因为黎湘说了，马上年底了，之前说好的分红今年也有算在其中。就算只有两三个月，那也是钱。按劳分配，偷懒的肯定分的少。 谁也不想当那个最懒的。 最闲的黎湘有些不好意思的进了厨房里，煮了几个蛋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算是小小奖励。 等苗掌柜一来，酒楼便打开大门开始迎客了。 早上卖的最好的当然是面食，什么水晶包肉包菜包，馒头也好卖，这些很多都是打包带走，像吃面条才会坐在大堂慢慢享用。今日酒楼仍旧提供甜豆浆，不过开始收钱了，要一铜贝一壶。 满满一壶可够两人喝饱呢，很是划算，要的人也不少。这东西完全是薄利多销，存粹就是添个彩，黎湘倒没有要靠它赚钱的想法。真正赚钱的还是各种炒菜汤羹，像那水煮鱼，一份就要八十八铜贝，可实际上的成本大概也就三十左右。还有那一笼水晶包，一份二十铜贝，成本却只有三个铜贝不到。 昨日哪怕只是半价，酒楼也挣了二十银贝。今日客人应该会少点，不过没关系，只要在挣钱就行。 “阿湘姑娘，二楼福字房有两位客人，没点具体的菜，只是让你做拿手的汤羹。说是给小孩子吃的，不能见辣，也不要太大的食物。我瞧着那小娃娃才两岁多的样子。” 黎湘点点头。 “知道了，我马上做。” 自家酒楼的食牌很多都是大家没有尝试过的新菜品，那些客人不知道该点什么很正常。 “小孩子吃的汤羹……” 那就鱼羹瘦肉羹了。不过鱼羹肉质要更细嫩一些，吃鱼对孩子的好处也不少。黎湘选了条花鲈让燕粟拿去宰了。 花鲈刺少味道又鲜，鱼肉纤维比较粗，适合拿来做鱼羹。 “师父，鱼杀好了，刺也剔出来了。” 燕粟一脸的求表扬，黎湘笑着接过鱼夸了他两句。 “杀鱼都快成你的绝技了。今儿你就洗洗菜打下手吧，一身的鱼腥味可别去包包子了。” “好嘞！” 燕粟求之不得，他还是对炒菜这类感兴趣。 黎湘把杀好分成两半的鱼只取了一半，划了道口插上姜片和葱又淋了点料酒去上锅蒸熟。鱼肉熟的快，大火一盏茶就行了。 取出来后扔掉姜片和葱，直接把鱼肉扒拉成碎连同着之前蒸出来的汤汁一起搅拌均匀。当然，鱼皮也是要去掉的，不然汤羹就会有股腥味。 这会儿厨房没有那么忙，除了正在烧火的小伙计还有正在做面的关翠儿，一个个都围在灶台边瞧着黎湘做羹。 “先下点油将葱段爆香。” 黎湘一边说一边将葱段扔进了油锅里，刺啦一声，水气被锅里的油都炸掉。等油锅里的葱都干瘪后捞出来，加大骨头汤进去。 “这个汤不拘是什么，鸡汤鸭汤都可以，清水也行，只是清水到底没有高汤做出来的香。” 因为知道是个特别小的孩子，所以黎湘把原本要切丝的香菇和笋都切的特别特别细加进去一起煮，煮开了才将盘子里和了汤汁的鱼肉倒进去。 扒拉碎过的鱼肉本来就很碎了，加上滚水不停，鱼肉也被冲得更碎。这时才加酱油盐和虾粉进去。 “桃子，兑半碗淀粉水给我。” 她一边叫桃子，一边自己拿了颗蛋出来打进碗里，打散后淋进锅里。 “师父，淀粉水。” 黎湘接过碗，慢慢将淀粉水淋下去搅拌勾芡。 “火熄了吧，不用烧了。” 她话一说完，小伙计便退了柴火，杏子也赶紧的拿过一个陶盆出来盛羹。 半条鱼做了挺大一盆。 黎湘撒上一点葱花，这才让人将汤羹送了上去。 二楼的福字包间里，夫妻两都是愁眉苦脸的，看着坐在桌上恹恹的小女孩儿那心别提多疼了。 自打前些时候儿女儿在去玄女庙的路上被果脯卡到窒息后，回来就再也不肯吃饭吃零食了，连稍微硬一些的东西也不肯吃。最喜欢的水果和糖糕也都没了诱惑力。厨房做的汤起先还喝一点后来也不肯喝了，最后只能给她找了个奶妈喝奶。 可是三岁的孩子光喝奶哪够，才喝几日精神便萎靡了下去。没法子，家里人又到各家酒楼去买拿手的汤羹，可是女儿就是吃不进去，常常是吃一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李大人想着自己当初在试菜大会上吃过的那三道新奇的食物，想到那个锦食堂的厨子。那样的手艺，做的汤羹会不会更加好吃呢？为了女儿他还是去问了，一问才知道那做菜的厨子竟是有自己的酒楼，这才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带着妻女过来。 “蕴儿，过来娘抱抱。” 小蕴儿乖乖伸了手，眼里一点儿神彩都没有。 “客官，您点的汤羹好了。” 阿布敲了敲门，听到里头让进了才端着汤羹和碗勺进去。他知道分寸，没有打量客人，老实将汤羹放到桌上后介绍了一下。 “这道菜名叫鲈鱼羹，是用鱼肉和香菇冬笋所做，非常营养，客官请慢用。” 介绍完了他便带着餐盘退出了门，拉门关上的时候他飞快看了屋子里一眼，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将门给关上了。 虽然里头的人是穿的常服，可他绝对不会记错，里头那位是李大人。陵安的一把手呢。 啧啧啧，这么大的官还会到外城来吃饭，阿湘姑娘手艺真是厉害。 阿布迫不及待的下了楼，他要去厨房和阿湘姑娘说一说，叫她也高兴高兴。 他走的时候屋子里的李大人正舀了一小碗羹到碗里轻轻吹着。鲜黄的蛋丝在碗里转来转去，逗得小蕴儿眼睛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转起来。 李大人闻着鱼羹的香味儿心里莫名的有了信心，女儿这回肯定能吃进去！ “来，给我喂吧。” 李夫人抱着女儿，拿过碗，舀了小小一勺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正正好。 “蕴儿，来，张嘴咱们吃点好吃的好不好？” 小蕴儿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勺子，条件反射的挪过了头。她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她害怕嘴里包着东西的感觉。 “乖啊，咱们蕴儿最听话了，就吃一口好不好？吃一口就不吃了，不然娘要哭啦。” 一听娘要哭，小蕴儿立刻转过头来。瞧见娘果真是一副红红的眼，顿时有些急了。 “娘，不哭……” 她看了看眼前的勺子，小心的凑过去闻了闻，不是她讨厌的味道。 “娘，一口？” “嗯嗯，就一口，好不好？” 李夫人慢慢将勺子挪到女儿嘴边，在她那期待无比的眼神下，小蕴儿总算是张口将勺子里的鱼羹吃了。 “好吃吗？” 夫妻两只觉得心都要提起来了。若是这次女儿再吃不进去，那就得每日灌药强行喂饭，他们实在是不想这样。 小蕴儿原本只是含着鱼羹，并没有想要吞下去的想法。可是鱼羹包在嘴里好滑呀，它自己在不停的往喉咙里头钻。嘴巴动一动，还没尝够味儿就全没了。 香香的！ “娘，还要。” 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夫妻两第一次听到女儿说还要吃东西，高兴的跟个什么一样。 “好好好，咱们蕴儿还要吃呢，真好。” 李夫人擦了擦泪，赶紧又舀了一勺。李大人则是又从盆儿里舀了一碗出来凉着。 这鱼羹材料都剁的非常细，加上鱼肉软嫩，都不用嚼，裹在羹里轻轻一抿便进了肚子。 不到一炷香时间，一碗鱼羹小蕴儿已经吃完了。 第114章 “还要吃吗？” 李夫人端着另一碗试探着问。 小蕴儿犹豫了下, 伸头又吃了一口才摇头道“娘，不吃……” “饱了是吧？” 李夫人摸摸女儿的肚子有点鼓，又见她点头，心知不好再喂了。和之前比起来已经吃的很多了。 “相公, 蕴儿这是好了对吧？” 李大人瞧着十分激动的夫人, 虽然也很想说女儿已经好了, 但女儿的病恐怕没那么简单。 “先带蕴儿回去休息, 咱们到饭点儿再看看。” 说完他把碗里的鱼羹几口吃下, 那味道那口感, 难怪女儿肯吃了。若是中午女儿肯吃家里的饭食了，那便好, 若是不能，那只怕是要长期来这酒楼定饭菜。 想想就是一大笔的花费。 不过只要能治好女儿的毛病, 花再多钱也行。 “夫人这鱼羹味道十分不错，要不要吃一碗再走？” 李夫人点点头，她也想知道能让女儿有所好转的鱼羹是个什么味道，兴许说给家里的厨子也能做出来？ “咦？这鱼羹里的配菜都切的好碎啊，一样是蘑菇还有一样是什么？” “是冬笋。” 李大人是个非常资深的食，他看得出来做鱼羹的食材, 只是看出食材也没什么用，每样食物都有它自己的烹饪手法，一般人是琢磨不出来做法的。 夫妻两来得快，去的也快。 阿布才刚在厨房说完李大人在酒楼的消息，一转眼再去大堂时就得知二楼福字房走了, 要他去收拾桌子。他打开房间门一瞧, 盆儿里的鱼羹还剩一小半, 真是有些浪费。 不过阿湘姑娘有规定, 不能偷吃客人的饭菜，可惜了。 他把鱼羹和碗勺都收拾到餐盘里，又擦了擦桌这才关上门出去。结果没想到，中午还是这间屋，他又看到了李大人。 “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李大人皱着眉头，想都没想又点了一道鱼羹。黎湘听见还挺诧异的，古代当官儿的都这么闲适的吗？ “就点了一道鱼羹，别的什么都没点？” 阿布点点头，端着关翠儿刚做好的一盘炒菜出去了。 这回鱼羹端出去没多久，楼上就传了话下来要见黎湘。大中午的，食客正多，厨房里正是忙的脚步沾地的时候，黎湘哪里会去。 既然是私服出来吃饭的，吃完走就是了，还要见厨子，搞那一套莫名其妙的东西。原本她对这李大人还挺有好感的，真是，败好感的很。 她不肯去，阿布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将话传到了楼上。 李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人家厨子最忙的时候。 “是我唐突了，那便麻烦你转个话给做这鱼羹的黎师傅，我晚上快打烊的时候再来见她，有要事相商。” 他也是没办法了，谁叫女儿就只吃得下这位黎师傅做的饭菜。今日是他休沐才空陪着夫人出来，改日他一忙，夫人身体又不好，来的都是奶娘仆妇等，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要求说清楚，所以想着先谈一谈，能不能给女儿量身定制一个菜单。 傍晚再来吧。 李大人带着妻女又回了家。刚进屋子里坐下就瞧见妻子那陪嫁奶嬷嬷脸色不太好的进来。 “怎么？还没打听到？” “夫人，马车倒是打听到了，是永明镖局的马车。可夫人您去玄女庙那日他们镖局的马车是被一位姓柴的镖头借出去的，至于是带了什么人，镖局里的人并不知晓。” 李夫人有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那你直接去找那柴镖头问不就好了。” 奶娘尴尬的笑了笑，答道：“就这就是不巧了么，那柴镖头刚出发押镖去裕州了。” 李夫人叹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没有缘分吧。她一直想要报答那位救了女儿的恩人，却始终打听不到人。 “算了，人没在永明，打听了也没有用。嬷嬷你带蕴姐儿下去哄她睡会儿午觉吧。” “是，夫人。” 奶嬷嬷很快抱着小蕴儿出了门。 李大人坐到夫人身边，熟练的帮她按了按头，轻声说道：“傍晚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不要，现在哪有事比蕴儿重要。” 李夫人生怕丈夫说真的，傍晚都没敢睡太死，早早便让丫头叫起了自己，赶着和丈夫一起去了黎记酒楼。 这会儿刚过戌时（晚上七点），酒楼里灯火通明，离打烊还有一会儿，不过正好夫妻两也没怎么吃饭，带着女儿准备吃完饭了再下去见见那黎师傅。 阿布一日见三回李大人，当真觉得稀奇的很。 往年一年到头才难得见到大人一次，今日真是奇了怪了。 “阿湘姑娘，那李大人还真是又来了，依旧是一家三口，不过这回不光点了鱼羹，还点了个回锅肉和一盘卤味，另外又点了个鱼头豆腐汤。” 黎湘累了一天，没什么精气神儿说话，点了下头便开始忙活着做豆腐汤。回锅肉表姐会做，卤味桃子去切，鱼头豆腐汤么，她们还都没有学会。 应该说是和豆腐有关的菜品，她们还都没开始学。 “阿粟，中午做鱼羹剩的那个鱼头拿去劈开，然后把鱼骨都给我拿来。” 燕粟应了一声立刻找出中午剩的那些鱼头鱼骨，清洗干净后一刀劈开，又将剩下的大块鱼骨剁的小了些。 “师父好了。” 黎湘接过盆子，手中铲子动了动，将锅里的油淋了一圈，放下姜片爆香后才把鱼头放下去剪。 煎鱼的焦香勾得她肚子咕噜噜直叫，在厨房哪有饿肚子的道理。她直接去切了块白嫩嫩的豆腐，沾着酱油吃了垫垫肚子。 没有焯过水的豆腐有一丢丢的豆腥味，不过可以忽略不计。大概是因为原料好，做出来的豆腐味道也好。 黎湘吃了两块豆腐，人也精神了不少。瞧着锅里鱼头煎的差不多了，便将鱼骨也倒进去翻炒了下，然后才加了清水进去。水开再下切成块的豆腐，加上调料撒上葱花即可出锅。 做完了这道汤，厨房里很是清闲了一会儿。因着一天她做的菜最多，其他人也心疼她，外头再有什么单子都是自己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才去叫黎湘。 半个时辰后，酒楼打烊了，厨房里却还要忙活着做众人的晚饭。关翠儿一把将表妹推出了厨房。 “这里有我和桃子她们就行了，自家人的晚饭你操心什么？” “行行行，我知道啦。” 黎湘转身准备拿个椅子在院子里坐会儿，一转头就瞧见了两大一小在等着她。 刚刚忙起来她都忘了，酒楼里还有尊大佛呢。 “你就是做鱼羹的黎师傅？！” 李大人简直都不敢信，那跑堂的居然说这个才十几岁的丫头就是那位厨艺高超的师傅。怎么能这么厉害…… 黎湘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拿了板凳出来请他们一家坐下。院子里的光弱，借的都是厨房的。李大人勉强看清楚了她一眼，李夫人么跟着自家相公身后，一直到坐下才看到眼她。 “你……” 怎么这么眼熟？在哪儿见过？ “抱抱……” 小蕴儿朝着黎湘伸出了手。 黎湘诧异的指了指自己，问她道：“要我抱？” “抱抱……” “不行，我在厨房呆了一整天，身上都是油烟和脏东西，不能抱你。” 这小丫头当初被果脯卡住后哭得稀里哗啦狼狈的很，这会安安静静瞧着还是真是可爱。这样不吵不闹的小萌娃她是最喜欢的，可惜身上实在不干净，人家也未必想让自己抱他们的孩子。 小蕴儿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回头去望着她娘。 李夫人仔仔细细的将黎湘打量了一番，总算是想起她为什么眼熟了。 “黎姑娘！你就是那个救了蕴儿的姑娘对不对？！” 当日场面太过混乱，她又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对救命恩人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要不是刚刚女儿要抱她说了那几话，声音也那么熟自己还真是有些想不起来。 “相公！当日蕴儿在路上被果脯卡住了喉咙，便是这位黎姑娘所救！” “竟有如此缘分？” 李大人当场便起身朝她做作了个揖。黎湘最怕应付这样的场面，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说起了正事。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两位就不必介怀了。不知道你们两这晚上还要找我的说的事是什么事？” “嗯……说的是她的事。” 李大人将女儿自从卡了喉咙后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将给了黎湘听。 “她现在也就你做的吃食能勉强吃一些，所以，今日才一连来了三趟。” 这样一说，黎湘懂了。 小丫头这是有心理阴影…… 第115章 这么小的娃, 讲道理也听不进去的，还是只能诱导着她从流食开始吃起，慢慢再调整饮食。 李大人的意思是想让黎湘每日给小蕴儿特制些好吃又有营养的流食，这不难, 熬粥煮汤煮羹花样多的很。而且, 他给的价钱也很美丽, 一月十五银贝。小娃娃一天才吃多少, 左右都是做饭给客人, 这活儿她自然接了。 说远一点, 还能和当官的打好关系。 “表妹，刚刚那个真是李大人吗？” 关翠儿只在门口看到一点侧脸, 好奇的很。 “应该是的，阿布那记性你还不知道。” 黎湘记起上回去玄女庙听伍乘风和柴镖头说起, 堵路的正是李知州家的夫人，那应该错不了。 诶，也不知道伍乘风他们这会儿是在哪里，有没有客栈住。这么冷的天，要是露宿，那可太难受了。 此时的伍乘风一行, 还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露宿在野外。 几十个镖师围绕着他们要押的货物各自分成了十几个小团体，生起了火堆轮流守夜。他们走南闯北惯了，随手薅些干草往地上一堆就能当凳子当床。反正火堆有人守着，冷倒是不会太冷，就是吃的实在难受。 伍乘风和大刘也升起了火, 两个人走了大半日都没吃东西, 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正准备木架烤馒头呢, 就看到柴镖头过来了。 柴镖头他是有马车的可以在马车上休息, 不过偶尔也会出来巡视一圈。到底是心疼徒弟，想着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吃的就把自己带的卤肉分了点出来给两人。 “谢谢师父！” 伍乘风开开心心的接了。 “师父，我这有馒头和肉酱，你要不要吃点儿？” “不用了，我车里有吃的。” 馒头又冷又硬，肉酱又咸又粘，柴镖头很是嫌弃的回了马车上。虽然他自己也备了馒头，不过现下还有卤肉没吃完呢，先容他潇洒几日。 “大刘，火小一点儿，等下馒头都烤焦了。” “知道啦。” 大刘将柴火挪得离馒头远了一些，看着那包了卤肉的叶子包直咽口水。之前在城里时时都能看到镖局里头的人吃，偶尔也能蹭上两块，那味道至今难忘。他有钱，但不舍得买，那些钱都要拿回去给媳妇养家的。 “柴镖头对你真好，看来我今日也能跟着沾沾光了。” “你哪次见我吃过独食，真是的。” 伍乘风没好气的登了他一眼，跑到师父车里把自己带的辣肉酱抱了一罐出来。他记着黎湘的话，这是要放在火边烤烤才能吃的。所以一直估摸着里头的油都化开烧热了才打开。 一开盖子，那香辣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好香啊！” 大刘瞬间来了精神，卤肉都不盯了。 “这就是你那小情人给你做的酱？” “欸！说话注意着点儿啊，再乱说等下不给你吃。” 姑娘家的名誉也是能随便拿出来打趣的么。 瞧着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大刘立刻闭上了嘴，乖乖蹲到一旁去烧火。很快放在架子上的馒头外面都有些焦黄了，一股柴火香夹杂着麦香还挺好闻的。 伍乘风掰开了一个馒头，拿勺子舀了两勺辣肉酱夹进去。大刘还以为是给他的，眼巴巴的接过去正要咬。 “这个拿去给我师父。” “……” 大刘悻悻的拿着馒头去给了柴镖头。好在回来的时候伍乘风又给了他一个。里头夹的辣肉酱虽然没有柴镖头那个多，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冷的夜里，吃一口暖烘烘的馒头包裹着香气浓郁的肉酱，辣呼呼的还能暖身，简直不要太舒服。 不过他只有一个，吃完还饿就得吃自己带的粟米饼。那辣肉酱有油又有肉，他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去讨的。 伍乘风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点热水，肚子饱的很，这才收拾罐子准备放回到马车上去。结果正好瞧见师父在眯着眼在很享受的吃那个馒头。 啧，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伍乘风退后了点，咳了两声才抱着罐子过去，瞧见师父正‘困得不行’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的很，放下罐子便赶紧出来了。 一回自己那块地方就有好几个镖师过来问他刚刚那阵香味儿是什么。 “方才我闻着还有些辣的感觉，乘风你是不是带辣椒酱了？” 伍乘风都不敢点头，一点头这些家伙保证蜂拥而上把辣椒酱给瓜分了。他只说了是肉酱，长辈送的。 一说肉酱，其他人倒是不好再问了。毕竟问了也没用，人家长辈送的肉酱你好意思去白吃吗？ 第一天他们忍了。 第二天，也忍了。 第三天…… “到底是什么肉酱那么香啊……他这一天两顿的吃，我馒头都不香了。” “我也好谗啊，他离我最近了，那肉酱和咱们平时买的都不一样，不是暗沉沉的，是那种油亮亮的红色，一看就特别的好吃。” 几个人摸摸肚子，终于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摸了过去，缠着伍乘风要买。 “我这一共就三罐卖给你们了我吃什么？” 再说了，那都是湘丫头的一番心意。尽管是关婶让她做的，那也是过了她的手，伍乘风才舍不得拿出来卖呢。 不过到底都是镖局的人，他还是给他们的馒头一人加了勺肉酱。结果几个人一尝更坚定的要买了。 “那要不然卖我们一罐，你留两罐吃？” 那几个人一副买不到肉酱就不肯走的架势，伍乘风一阵头疼。他给大刘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糊弄，然后大刘凑过去在他们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是人家心上人给他做的吃食。” “哦~~我懂我懂，我们懂了！” 几个人识趣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八卦起了伍乘风究竟是和谁好上了。之后的一路倒是再没有问他要过肉酱的事。 三罐子辣肉酱，伍乘风自己吃，加上每天给师父的，还有大刘时不时蹭一点，路才走一半，就已经全都吃完了。 如今已经是进了裕州境内，一路都开始有了积雪，也是他们运气好，没有遇上正下雪的时候儿，不然一路顶着风雪赶路那才叫难受。 “明日就能到灵南镇，今晚咱们就在这附近住上一晚，等到了镇上我包个客栈让你们好好歇歇。” 领头的雇主是裕州人，准备充足裹了一身狐皮大氅，除了脸有些冻红了，其他还好。他这话倒是叫镖师们心里舒服多了，立刻忙活着找适合过夜的地方。 这冰天雪地的再怎么生活镖师们这还是要受冻一些，尽管身体底子很好，但南方的棉衣是真不扛北方的冻，穿几件都还是冷。 也就柴镖头师徒两和大刘仿佛个没事儿人一样，行动间一点儿不见僵硬，还精神的很。 等队伍安顿下来后，此行的雇主找上了柴镖头。 “不知于老板找我来所为何事？” 于老板盯着他的胸口，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柴镖头能不能将衣裳脱了让我瞧瞧？” 此话一出，守在外头的伍乘风和车夫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柴镖头也疑惑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于老板真正要看的是什么东西。他拉开车帘，招了小徒弟过去。 “把你那准备的成衣拿一件过来让于老板瞧瞧。” 伍乘风秒懂，立刻跑回师父马车上将自己备的羽绒背襟取了一件出来拿给师父。真不知那于老板是怎么看出他们身上衣裳有古怪的。 “于老板，你瞧，我这里头穿的就是这个。” “这是……” 像棉衣又不像。 于老板接到手上只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冷冰冰的手裹在那衣裳里竟然很快感受到了暖意。 此物！ “于老板，可看出了什么？” “没有。” 于老板直接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将手上那件背襟穿在身上。几乎是一穿上身，他就感受到了比大氅还要温暖的感觉。除了手臂还凉沁沁的，背上胸前暖和的不得了，仿佛穿了两件狐皮衣裳，可重量却要轻得太多。 穿上竟是不想脱下来了。 “柴镖头，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这衣裳里头塞的应该不是棉花吧。” “自然，棉花保暖的效果绝对没有它好。” 于老板眼睛亮的惊人。 “不知道这里头填的是何东西？柴镖头可能明示？我身上这件能否卖予在下？” “这个啊，是我那徒弟折腾出来的，卖不卖得问他的意思。” 柴镖头撩开车帘，把于老板的意思说了。伍乘风犹豫了下，仿佛很难割爱。 “于老板，这是我准备拿到城里去卖的一件样品，来的时候也没准备多的，您要买走了，我卖羽绒的时候都没东西展示了。” “嗯？羽绒？” 这个新鲜的词语瞬间被于老板给抓住了。 “就是塞在这里头的东西呀，它可比棉花保暖的很，想必于老板您也感受到了，这东西不光保暖，它还轻。您说像这样的天气那些个夫人小姐谁愿意穿得那么臃肿，我这羽绒必定好卖的很。” 于老板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呢。就自家娘子，年年冬天都要抱怨天冷穿的跟个熊一样，丑的很。 若是自己将这羽绒拿去制衣…… “小兄弟，不如你直接将羽绒卖给我如何？” 伍乘风好似心动了下，但马上又拒绝了。 “于老板，这都快到地方了，我半路卖给您算怎么回事，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不不，我觉得很有必要。你们将我送到后肯定要赶在大雪之前离开吧？若是在城中逗留，年前怕是就回不去了。将羽绒卖给我你也好早日拿钱回去不是？” 柴镖头原本还是在看戏的，结果听了这话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得回去过年。 第116章 于老板这话正中红心, 他们还真是耽误不起日子。伍乘风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过是装着不情愿要抬抬价钱。 “我上没有爹娘下没有妻子，一个人自由自在，在哪儿过年都是一样。不过能跟队伍回去自然是最好的。于老板您说的也有道理, 不知道您准备出多少钱买我的羽绒呢？” 伍乘风拍拍身上那件羽绒衣, 特意将话说在了前头。 “这羽绒很是难弄, 一点一点收起来到我手里现在也才十几斤, 十分珍贵。您瞧这背襟不小吧, 我做了五件, 才填了不到两斤的鸭绒。十几斤能做好些套衣裳了。” 于老板莫名有些遗憾，才十五斤, 那真是太少了点。 不过，物以稀为贵…… 这里头的羽绒拿去制的轻薄又保暖的衣裳, 那些夫人小姐绝对趋之若鹜，十五斤便十五斤吧。 “伍小兄弟，多少钱一斤你开个价。” 伍乘风看了眼师父，见他比了个三个手指头。 三银贝一斤！ 嗯，就这东西现在在裕州的稀有度，这个价也不算很高。要是能卖出去的话, 这一次不算佣金，还能多赚个几十银贝。 伍乘风觉得不错便也举了三根手指。 于老板谈的那都是上千上万的买卖，瞧见这三根手指头压根没想过会是几个银贝的事儿，开口就道：“三十银贝一斤？” 他算算啊，十五斤, 保守估计能制十套衣裳。自家夫人一套, 剩下的拿到店里头去让那些女眷竞价, 整个裕州独一份的羽绒制出来的衣裳, 至少三百起价，卖出去两件就能回本，还能将店里的名气打出去。 不错不错。 “三十便三十吧，伍小兄弟你们一路护送我到裕州也是幸苦。只要验货没问题，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于老板那爽快的样子，直接将师徒两给震住了。 天地良心，他们将羽绒说的那般珍贵原本想卖的只是三银贝一斤，没想到这于老板这么的财大气粗，竟是直接将价钱升了十倍。 伍乘风到底年轻，还是柴镖头先反应过来，立刻替他应了来。 “于老板，这天已经快要黑了，你验货也验不清楚，不如等明日到了镇上客栈后再做交易？” “没问题。” 只要能在到达目的地前拿到那批羽绒就行。 师徒两和于老板说好后便回了马车，连于老板身上的那件羽绒背襟都忘了拿回来。 伍乘风拍拍脸蛋，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师父我没做梦吧，那于老板真的要三十银贝一斤买咱们的羽绒？？” “于老板的皮毛生意遍布裕州，几百银贝在他眼里小意思，他说的定然是真的。” 柴镖头难掩饰激动，虽然他自己已经有了上千银贝的家底，但谁不喜欢钱多呢。小徒弟做了这笔买卖，他至少能分上二百，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小伍啊，这笔买卖做完，有什么打算没？” “嗯？打算？” 伍乘风没明白。 “就是成家买房子啊。” 柴镖头懒懒的靠在车壁上，劝道：“几百银贝是个不小的数儿，省吃俭用在乡下一辈子够用了。在城里么，可以买个外城的小宅子，再打一份零工，勉勉强强也能过。镖局的日子不舒坦，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头风餐露宿，我还是觉着你该踏踏实实安顿下来成个家，谋别的生路。” 就算一时找不到别的活儿，那黎家丫头不是还有酒楼么，小徒弟可以去当个跑堂嘛。 总之不管干什么，都比走镖安全。 柴镖头以前是想找个徒弟将自己的武艺传下去，觉着伍乘风合适便带了。可相处下来，他是越来越心疼这个孩子。 明明有爹娘却宛如孤儿，一个人吃苦受累的攒着那一点点银钱，从来不舍得给自已花什么钱，却对他这个师父孝敬的很。 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这样好的孩子值得他更操心一些。 “师父年纪不小了，最多再干个五年便要从这镖头的位置上下来。这些年我受过的伤那真是数不胜数，有几次都差点没命。我呢只有一身武艺，除了靠这个吃饭也没别的活儿可干。你不一样，你脑袋瓜灵，办法也多，适合做买卖。等羽绒都卖了，你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从镖局里退出去。” 柴镖头一番话是切切实实在为伍乘风考虑的。伍乘风也听了进去，没有答复，而是认真思考了一晚上后才告诉了师父自己的想法。 “镖局我肯定没有打算长干，起初会跟着您进去也是实在无路可走想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过，只要师父有在镖局做镖头，那我也会在镖局里老老实实的做我的镖师，直到您退下来。” 不过四五年而已，他觉得没什么，总要陪着师父干几年。正好在大江叔一直都是想晚些给湘丫头办亲事。四五年，湘丫头十八十九岁了，他去求入赘机会会不会更大些？ 柴镖头哪知小徒弟这心意都是分成两半的，心里还感动的很，晚上到客栈卖了羽绒后，分钱时还主动少拿了零头，只取了二百整数。 这钱他拿的毫不心虚，毕竟没有他的马车，小徒弟那一身行李赶这么久路可不容易。而且，没有镖头允许，他想夹带私货根本就不可能。 赶了这么久的路，总算是有个客栈能洗个热水澡，睡上好觉。可伍乘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冷是有点冷，不过和露宿在外头那根本没法比，他现在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兴奋。躺下去没一会儿又爬起来数钱，摸着那冰凉凉的银贝，一丝睡意都没有。 师父只拿走了两百，他现在手上有两百四十五银贝，加上自己的那些积蓄。这些钱做嫁妆应该是可以的，至少没有之前那样寒酸了。 唉，也不知道湘丫头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过他。 黎湘这会儿正忙着准备明日腊八节要做的腊八粥呢，哪儿有功夫去想他。 最近真是忙得不得了，自家酒楼里忙，忙完了还要被于老爷子拉去锦食堂检查各种食材，查漏补缺，商量场地人手。这是锦食堂时隔几年后重新拿到承办权的第一年，实在由不得马虎。 她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自家这么快就能有酒楼了，她才不和锦食堂签什么契，现在搞得两头忙。 好在明日便是腊八，很快就要解脱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黎湘就起了床。 今日她没空回酒楼，表姐她们也要忙一天，腊八粥么，自己给他们做好了再走。 到厨房一瞧昨晚上泡的红豆绿豆芸豆那些都泡的差不多了，她又去橱柜里拿了舀了粟米黍米和莲子等食材出来加水泡上。 豆类太硬难熟所以要泡的时间更久一些，粟米这些就稍微泡泡就行了。 对了，还有红枣和桂圆干儿得拿出来洗干净去掉核。 黎湘一个人静悄悄的忙着，先把豆子都放到锅里里先煮着，加了满满一锅的水。 煮这腊八粥一定要先把水加足，绝对不能快烧干了再加水进去。 “表妹？怎么起这么早？” 看到厨房里有亮关翠儿还以为是桃子姐妹两起来了，没想到竟是表妹。 “这是在煮腊八粥？” “嗯嗯，我今日不是要去锦食堂么，估计要忙活一天。总不能叫别人都吃着我做的腊八粥，自家人却吃不上口，这不就想先做好了再去么。表姐，你帮我把莲子拿过来一下，可以下锅了。” 黎湘搅了搅锅里，煮了小半时辰豆子们已经煮的差不多了。这时下泡过的粟米和莲子红枣等下去，再慢慢煮上两个时辰。 当然，黎湘是等不到煮好了，她把料都配好下锅后便把灶台让给表姐让她盯着，自己则是去洗漱后换了衣裳直接去了锦食堂。 要说做腊八粥瞧着挺简单的，就是把泡过的食材分批放到锅里加水煮熟，煮熟了再碗里加点糖搅一搅便是一碗腊八粥。但其实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卤味配方一样，多一味少一味，分量重或轻都会影响最后成口的味道和口感。怎么把握好其中的比例，那就要看厨子自己的本事了。 黎湘这回到锦食堂只带了燕粟一人，他好歹在这里做过两三月的学徒，对锦食堂的厨房可比自已了解的多。 两人的脚才刚踏进厨房，就听到一声冷哼。 哦，是燕粟之前想要拜的那位吴师傅。这气性真小，瞧不起女子，还见不得自己带他以前的学徒。 “大家早上好呀！” 黎湘怎么说也是锦食堂的三掌柜，厨房众人除了吴均之外都很给面子的和她打了招呼。 “昨日我让你们泡的那些豆子都泡好了吗？” 其中一个厨子正要回答，吴均却是突然笑了。 “还以为你能有多大点儿本事，能把腊八粥做个什么花样出来，没想到啊，不还是一样要泡那些豆子。” 黎湘对这样自负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我好多菜都要加盐虾粉和酱油，那做出来的菜味道也一样呗？无知……” “你！” 第117章 吴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偏偏这人自己还不能骂出去，心里别提多怄的慌了。 黎湘没再理他，跟着厨房的管事去看了看昨晚上泡的豆子。除了那吴均，这厨房的其他人态度还是很配合很好的。 “三掌柜, 这些豆子都按照你的要求洗干净泡足了时辰, 灶台上的其他东西也都先收了起来。东家说了, 就这六个灶台, 厨房里的人随您使唤, 只要能将中午的施粥顺顺当当的应付过去就成。” “知道了。” 施粥到午时, 这六口锅熬上两轮，应该可以应付过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黎湘又让伙计在院子里临时搭了两个灶台一起熬粥。 “燕粟去拿两个盆儿给我。” “师父要大的还是小的？” “就咱们煮水煮鱼那样大小的盆就够了。” 燕粟点点头，直接找到柜子打开拿了两个大小正好的陶盆出来。他叫的那声师父很是响亮, 厨房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吴均被一众人盯得烦躁的很，在燕粟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嘲讽了一声。 “嗤，燕粟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着个小丫头学厨艺，简直就是叫人看笑话。” “你谁呀？麻烦让让。” 仗着有几分手艺便瞧不起人，如今自己又不是他的徒弟了，自然不必再忍他。燕粟抱着两个盆儿直接无视吴均回到了灶台上。 这师徒两根本就不理会吴均, 他再挑事也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厨房里一时倒是清净了下来。 黎湘拿着盆儿开始往里头抓料，红豆抓的较绿豆要多一些，这样煮出来的腊八粥不光颜色漂亮，豆香也更加浓郁。绿豆的味道是比较清新的那种，所以煮的时候抓的少一些。 八口锅都燃起了火, 每口锅都是一整锅的水下了豆子在煮, 这和厨房里其实厨子的煮法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喜欢备齐了材料一起煮, 不会像黎湘这样, 煮起来还分个先后。有那胆子大的便凑上来和她讨教做粥的技巧，见黎湘几乎都是有问必答，一个个都凑了上去。 孤零零的吴均：“……” 一群瞎子，居然都相信那个黄毛丫头的话。同样的材料做的腊八粥，再出彩也出不到哪儿去。 一个半时辰后，第一批腊八粥出了锅，厨房里的人自然是最先喝上的。一人一小碗，碗里都放了糖，搅拌搅拌就行。 “三掌柜熬的这腊八粥好黏稠啊！和咱们熬的明显不是一个样。” “颜色也好漂亮，这要放到日头下一照，定是红红火火好兆头。” “我来尝尝味道！” 厨房众人迫不及待的都开始吃起来。吴均也有一碗，他缩在众人后头，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尝了一口。 清香软糯，甜蜜又顺滑。 香味似乎还是腊八粥的那个香，可口感真是比他们以前做的要好吃太多了。光是这粘稠的感觉，他们就很难熬出来。 在老百姓眼里，粥熬的清说明用料少，熬的黏稠说明用料实在。这一锅粥拿出去，必定能为锦食堂赢得一片赞誉。 她，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吴均只觉得嘴里腊八粥都变得有些苦涩起来。 “都吃完了吗？吃完赶紧把锅里的腊八粥腾出来，咱们还得继续煮呢。” “吃好了吃好了！” 本来也就一小碗，几口就能喝掉的东西。众人收拾了碗又赶紧来帮忙舀粥腾锅。 “三掌柜，您这腊八粥我们瞧着就放了几次料也没别的了呀，为什么熬出来会如些黏稠，而我们熬的腊八粥不管用了多少料，总是水当当的？吃起来就像是熬好后再兑的水，口感十分的差。” “是不是熬煮的时候儿见锅里少了水又加了水进去一起熬？” 众人一愣，水少了当然要加啊，不然糊锅了怎么办。 “不能加水吗？” 黎湘摇摇头答道：“倒也不是不能加，是要一开始就加足了。另外就是豆子泡的时辰要足，熬的时辰也要足。只要这三点做到了，你们也能做出这样的腊八粥来。” “谢谢三掌柜指点！” 几个厨子大大方方的道了谢，躲在后头的吴均也竖着耳朵将这几项要领给记了下来。 很快二掌柜便带人进来搬走了厨房里的第一批腊八粥。 黎湘只管监督做，至于在哪儿施粥她没问过。地点官府也不管，只要你在这节日里把粥施出去就行了。 这些热腾腾的腊八粥很快被拉到了城中最热闹的街市上。 二掌柜刚把官府给的牌子立上便瞧见不远处东华的人也立了块牌子摆了施粥的摊，这明显就是要和自家打对台。 “二掌柜这怎么办？咱们要换地方吗？” “不换。” 这么多粥拉来拉去一会儿都凉了，再说他对黎湘那姑娘有信心，总之她做的腊八粥再差也差不到哪而去的。 “敲锣吧。” 听到那哐当一声锣响，东华的人都笑了。 “三掌柜，那锦食堂的人居然敢在咱们附近施粥，真是胆大。” “可不是么，跟咱们打对台，等下摊子前一个人都没有那就尴尬了。” 三掌柜笑了笑也吩咐了伙计敲锣。 两家打起了对台，自然就有那好事的人去对比了下两家的腊八粥。 “都不用比呀这。” 一碗在阳光下赤红发亮黏乎乎的腊八粥，和一碗材料看着挺多颜色暗沉沉而且很水的腊八粥。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今年是锦食堂完胜。 “往年东华楼的腊八粥也是这样，吃着也觉得还好，可今年吃了锦食堂的，才吃出了味儿来。” “对对对，吃了锦食堂的腊八粥，看着东华的就有些反胃了。” “算啦算啦，免费施的粥要求就不要那么多了，只能说锦食堂实在吧。” 路人知道今日有施粥都是拿着碗出来的，几乎都在一边吃一边讨论。 “这话就不对，虽然今日这粥是免费的，但那是官府给了酒楼银钱的。只能说是官府免费施的粥。” “啊呀，那收了钱还做成这样，啧啧啧……” 东华楼的人看着眼前寥寥无几的人，又因为这一番话跑了两个，一个个脸黑的不行。 同样都是腊八粥，原本他们打的是谁难吃谁尴尬的主意。毕竟他们东华一向用料精贵，厨子也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做出的腊八粥肯定要比锦食堂那破落户要好的。 结果现实打了他们的脸。 不远处锦食堂摊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那尾巴就在自家摊子跟前儿却没有人来看上一眼。 腊八粥在一点一点凉掉，宛如他们的凉掉的心一般。 得知了此处的情况后，东华大掌柜迅速下令让人将这摊子撤了，把这摊子摆到了外城去。 原本是内城外城各一处的，现在东华两处都搬到了外城。因为外城讨生活的百姓多，他们不在乎腊八粥味道好不好吃，只要料足能填饱肚子便会开开心心的来领上一碗回家。 东华的人几乎都是强撑着笑脸将粥给施完的。 午时过后，收拾摊子各回各家。 东华大掌柜一回到酒楼便被伙计请到了厨房去。里头安静如鸡实在不太寻常。 果然，他一进门就看到东家正背着手站在里面。在他面前放着一碗赤红的腊八粥，虽然已经凉掉了，却也依旧能看出是很粘稠的粥。 “来，都来看看锦食堂的腊八粥，再看看你们做的。” 厨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没啥好狡辩的，人家做的就是比他们的更出彩。 “一个个都哑巴了？我那么高的工钱雇的你们，就是让我在外头丢人？知不知道今日城中居民都在讨论什么？人家都说你们这腊八粥煮好用水兑的！” 这话厨子们就不爱听了，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的用料煮出来的。 “东家说这话可得先去查查厨房采买的记录，我等都是按照往年的标准来做的，一颗豆子都没有私自昧下。” 说话的是这东华厨子里的老人，在东华也呆了十七八年了。他的话自然是很有分量，奈何他老板现在一屁股的火，根本没心情去顾及他们的想法。、 “我管你们有没有昧下，总之你们叫我这回在李大人面前丢了丑。我不管，你们必须把这腊八粥给我做的和锦食堂一模一样。过两日我来瞧瞧成果，若是明年腊八再这样，别怪我扣你们工钱！” “你！” 众厨子大多都是被高价挖来的，签的契约时限也是非常长的，几乎就是个长工了。他们对东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骂他两句又赶紧去研究锦食堂的腊八粥。 大掌柜跟着东家的后头慢慢上了楼。 “老丁啊，我让人去打听了下，说是这次锦食堂的腊八粥都是那个黎湘丫头做出来的。” “又是那丫头？！” 大掌柜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棘手。 “东家，这丫头是挖不过来的，她跟她那哥哥合开了一家黎记酒楼就在外城呢。听说生意很是红火。” 哪有人会愿意放弃做老板来东华当个普通厨子。 “不能挖就看着办，总之不能越到我东华前面去。” “明白……” 第118章 忙活了一上午, 黎湘的差事差不多就算是完成了。下午其实是没什么事要回酒楼也行，但她想着难得出来一趟，有些要用的东西，正好趁这个空当给做了。 早上她出门时便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带齐了东西。 “燕粟你回酒楼里帮忙吧, 我去你姐姐那儿一趟, 快的话一两时辰就能回去。” “师父是要去做衣裳？” “你听话回去就是了, 不该问的别问。” 黎湘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东西, 脸有些热。和燕粟分别后就直接坐了竹筏去了燕稞的那间布坊。 以前燕粟还没拜自已做师父的时候娘便是在她家里买布, 如今有了燕粟这个关系在，两家自然更为亲近。黎家上上下下穿的都是在她家这儿买的, 包括之前做给大嫂的那些抱枕小玩意。 “燕稞姐！” “诶！阿湘？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燕稞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这会儿店里头她丈夫朱文才也在, 是个憨厚的性子。一听黎湘说找燕稞有事便停下手里正裁制的布出来招呼客人，让妻子陪着黎湘进了里屋。 里屋是裁剪缝制和给客人量衣的地方，还算宽敞。 “燕稞姐，前几日我找你做的护膝做好了吗？” “还差一点呢，你不是说要让阿粟把什么羽绒带过来我缝进去？” 黎湘拍拍自己带的包袱笑道：“这不是亲自带来了么。” 她把干净的羽绒先拿了出来，看着燕稞将羽绒都塞进护膝里头, 然后缝好翻出来。 “好啦！” “燕稞姐你手艺真好，你再帮我做点别的东西吧。” 黎湘又拿了块木板出来，上面是她用木炭画的内衣内裤。之前和娘沟通过简易版的，娘也做过两身，穿是能穿, 但松松垮垮的, 没有她预想的松紧带效果。说了几次娘也不明白, 她只好来找燕稞做了, 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这东西燕稞一见便来了兴趣，拉着黎湘就着细节讨论了半个时辰。讨论完了两人又一起做了一堆塞棉花的月事带。表姐舍不得做，她是非做不可的。用草木灰她是浑身都不舒服。 等黎湘再从布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她直接乘的筏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才行一盏茶绑竹筏的绳子就散了。幸好河道不宽，靠岸很快，竹筏上的人都没出什么事。 一行人上了岸，有在岸边等竹筏的，也有直接转身准备走回去的。黎湘跟着等了一会一直没有竹筏过来，算了下酒楼的距离也不是太远，干脆沿着河道一边等筏子一边慢慢往家走。 青天白日的，河边街道人也不少，黎湘放心的很，走着还有心情逛了逛路边的摊子，给酒楼里的人买了一些炒栗子。表姐他们一天到晚都在酒楼里，说实在也挺闷的。 “姑娘，来看看头花吧？” 黎湘淡笑着摇头拒绝了，她不喜欢戴那些花花绿绿的头饰。当然首饰她是爱的，比如玉饰银饰等等。 头花么，就算了。 诶？前面有个卖首饰的摊位，好像东西还挺漂亮的。黎湘走快了几步，打算去看看。表姐生辰就快了，她老早就想给准备个小饰品，结果一直也没空出来买。 她走的稍快了几步，步履稳重也特意避开了人走，没想到就这样还是撞到了人。 “哎呦喂！！疼死我了！臭丫头你，你这是走的什么路！” 一个浑身酒气的大汉就躺在黎湘脚下，一副被她绊倒的模样。 碰瓷？ 黎湘脑子里瞬间冒出了这个词来。她确定自己走路的时候都有避开周围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出个醉汉来被自己绊倒？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男人声音一大，周围的人立刻都看了过来。 黎湘尽管十分的不愿意，却还是和地上的人道了歉。这人一身酒气她又孤身一人，若是发了酒疯拉扯起来必定是自己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怂就得怂。 “大叔你没什么事吧，我扶你起来？” “怎么没事？！有事！我腿伤了现在动不了，先赔钱再说！” 黎湘：“……” 要钱要的这样明目张胆？ “大叔你要是伤了，我可以现在雇个车送你到医馆看伤，诊费药费我来出。行吧？” “不用你假惺惺的，你把钱赔给我就行了。” 地上的男人满脸都写着无赖两字儿。 “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当街讹诈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啊？” 周围的人也不都是傻的，一时倒是有好些人帮着黎湘说话。不过那醉汉脸生的凶，又带着一身酒气，凶巴巴的将路人一骂他们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仗义几句是可以，若是要把自己搭上那就还是算了吧。就在众人都安静下来时，一个白衣公子走到了黎湘身边。 “光天化日的，这位兄台未免也太不讲理了些。正好我和官衙的刘捕头有些相熟，不如我让人去请他过来和你聊聊？” 这人虽是在和地上的男人说着话，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瞄向黎湘。若是寻常乡下来的小姑娘被这醉汉一缠必定心生慌乱自然不会注意到周围的眼神。可黎湘从一开始就很镇定，起先她以为只是简单的碰瓷，直到这个白衣男人出来。 地上的醉汉明显和他有眼神上的交流，不能说熟识却一定是认识。 黎湘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在旁边唱戏，见他先是抬出了捕头压人，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还很大方的了给了那男人几百铜贝，叫他好好生活。 真是感天动地的大好人呐。 醉汉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周围的人也散了。那白衣男人这才‘优雅’的转过身自以为是的安慰道：“姑娘莫怕，他已经走了。” 黎湘抬头将他打量了一番，穿得人模狗样，脸长得也算是俊秀，就是眼睛暴露了他。那双眼没有平和没有淡然，只有算计。看着自己就仿佛是看着一块香喷喷的蛋糕。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天色不早我得赶紧回家了，公子也请回吧。” 管他现在是怎么算计的，反正不理他就完了。 黎湘道了谢便走，丝毫没有想再多说几句的意思。白衣男人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自己刚刚替她赶跑了讹诈她的醉汉，于情于理都该好好道谢再互通下姓名吧？？ 贾猷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能叫她就这么走了，连忙跟了上去。他跟的不是很近，看着倒像是顺路一样。 黎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意思，生怕再出来个醉汉干脆下了河梯老老实实等竹筏。河道需要竹筏运人，不可能会没有竹筏下来，耐心等等肯定有的。 这下贾猷尴尬了。 停下来吧显得他不怀好意，走吧任务没有丝毫进展他不甘心。回去还不知道要被那些家伙如何嘲笑。 之前大掌柜挑人来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才压了他们，如今怎么能毫无进展的就回去。 这黎湘小丫头年纪轻轻便有那般手艺，还有个酒楼和卤味铺子，不说那两铺子，只是卤味方子便值很多银钱了。只要将她的心抓到手，日后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是东华的人了。 自己么，立下大功说不定还能将二掌柜换下来坐坐呢。 可惜，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现在却有些吃瘪。这个小丫头好像没那么容易搞定，自己帮了她她却连名字都不曾告诉。 贾猷朝暗处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一个两个小混混模样的人从巷子里拐了出来，嘻嘻哈哈的朝着黎湘去了。 至于他么，自然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路过了河梯，只等着身后传来她的惊呼声再回头去‘帮忙’。 那两小混混很快走了河梯，两人仿佛也是要等竹筏的样子。说笑两句后便将目光放在了黎湘身上。 “哟，今日运气真是不错，出门儿竟然能遇上这样标志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诉哥哥好不好？” 呸！见鬼的哥哥！ 黎湘真是不知道该说那白衣裳的男人蠢还是笑他傻，以为乡下小姑娘智商都很低吗，又找了这两货来挑事。 “我姓黎，叫黎湘。家住黎记酒楼，随时欢迎二位小哥赏脸去吃饭。” “……” 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心想这丫头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 “吃饭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这饭有没有姑娘你陪呢……” 其中一人说话还朝黎湘伸了手，看着像是要去摸她的辫子。黎湘直接侧身躲过警告了一声。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小心我不客气。” “哟！是个小辣椒啊~我喜欢！” 那人只当黎湘是色厉内荏，嘻嘻哈哈的又朝她伸了手去。 啪的一声，一包栗子砸在了他的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腰侧便挨了重重一脚，直接被踹进了河道里。 另一个都看傻了，下意识的要去拉兄弟才发现河道边水浅只到他腰际。回过头凶巴巴的想去抓黎湘的时候，发现她丝毫没有害怕，眼睛正盯着自己的下三路。 那眼神看得他毛骨悚然。 第119章 “你还愣着干嘛, 收拾她呀！” 水里那个喊了一声，跌跌撞撞的捂着腰爬了起来。 他这一喊另一个才反应过来，贾家那个还等着来英雄救美呢，得欺负她才行。 “小丫头脾气太辣了些, 得治治才好！” 说着便要去抓黎湘的两只手, 黎湘躲了两下假装要往石梯上跑, 那人上前便拽着她手就往后面拖, 力气还挺大的。 她估算了下距离, 琢磨着差不多了便往后狠狠踢了一脚。 “嗷！！！！” 一声惨叫, 抓着黎湘的手立刻便松开了。 “真当姑娘家好欺负的啊。呸！” 黎湘扯了扯衣裳，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上了石梯, 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这里离秦宅不远，前面错过的桥过去走一盏茶就到了。眼这个情况还是不要一个人走了, 去找秦六爷帮忙去。 此时慢慢挪着步子的贾猷觉着有些不太对劲儿，怎么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听到黎湘的叫喊声。他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居然发现不远处正在过桥的黎湘！ 怎么回事？！ 他跑到石梯处一瞧，两个混混一个浑身湿透捂着腰，一个脸色惨败捂着蛋。哪里像是欺负了人，整个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怎么让人给跑了？！” “贾, 贾少爷……您叫我们来可没说那丫头是个有身手的啊。您瞧瞧她把我这兄弟给踢的，日后搞不好就要断子绝孙，这钱……” 事情没办好，张口还要钱。 贾猷听完脸立时黑了下来，丢下一串铜贝又骂了声废物才气呼呼的走人了。这钱也不敢不给, 万一这两废物出去乱说什么, 他也别想有啥好果子吃。 两个计划都没有达到目的, 贾猷已经恼羞成怒, 干脆直接顺着桥追了上去。结果好不容易追上了人却眼睁睁的瞧见她进了一处宅子。 秦宅？ 她不是住在酒楼里吗？来这儿做什么？搬救兵？ 贾猷没有走，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了下来。他就不信那丫头还能在这宅子里呆一辈不成。 “青芝姐姐！” 黎湘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练剑有青芝，不知怎么就鼻酸了。方才其实她心里也怕的很，只是不敢露怯出来，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敢露出几分情绪来。 “怎么了这是？眼睛都红了。” 青芝也有一阵儿没有瞧见黎湘了，原本还挺高兴的然后就瞧见丫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收了剑走过去，又问道：“是谁欺负你了？” 黎湘点点头，把刚刚在路上遇见的事儿说了一遍。 “那两人一看就是被人指使来的，我有点害怕，瞧着离秦宅不远就过来了。夫人呢？” 青芝指了指后院儿。 “夫人这会儿应该是在和主子做糕点，我去和她说一声再送你回去，放心。” 黎湘点点头，心里踏实下来。青芝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一般的醉汉的小流氓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很快，青芝便回来了。 “湘丫头，主子请你到后院去，说是有些话要跟你说。等说完我再送你回去。” “哦，好。” 黎湘跟着青芝进了后院。 两口子也是有情致，做糕点特地弄了个炉子在花园里做，瞧着悠闲的很。从前的柳夫人清清冷冷一身仙气，如今的柳夫人，整个人温和了许多，也接地气儿了许多，脸上一直挂着笑。 “湘丫头，快过来坐。” 柳娇招招手，黎湘便听话的坐了过去。刚坐下面前便有一小碟子糖糕放过来。 “吃点东西压压惊。” 黎湘心情不佳，吃着糕点嘴里也觉不出什么味儿来。 “谢谢秦叔儿，对了，青芝姐姐说你找我有话要说，什么话啊？” “方才青芝简单的说了下你刚刚在外头遇上的事，很明显你是叫人盯上了。为的是什么嘛，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清楚的很。今日腊八，我听说锦食堂出了不小的风头，把东华都压了下去。是谁派的人，我差不多也想到了。” 秦六给她倒了杯菊花茶，继续说道：“东华那个东家啊姓时，来路不怎么正。就是有个好妹妹，嫁给了荣王做了小妾，后又母凭子贵做了侧妃。有这个关系在，他在陵安做点小买卖，大家都给面子的很。不过他手里真正能顶事的没几个，酒楼里有点厨艺的师傅都是花钱从别处挖过去的。” 黎湘听到这儿，顿时想起当日在东华楼做完三道甜品时那东华二掌柜到后厨去找自己说他东家想见自己说说话。 当时她就猜到可能是要挖角什么的，只是自己都有铺子了，也没想过要去别人手下当个厨子，所以当时就直接拒绝了的。 “他之前有想找我谈话，我拒绝了。难道就因为这个就找人算计我？” “不，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这位时老爷可沉不了这么久的气，我想应该是今日锦食堂将东华压下去的事才叫他动了心思。不过这手法略有些温和，不太像他。你不知道，当年一个厨子不肯受他招揽，没多久就叫人打折了双手，还抓不到人。这其中的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秦六对这姓时的一向不甚苟同，不过生意场上嘛，逢场作戏谁不会呢，目前秦柳两家和时家关系还算和缓。 “今日之事，大概只是个美男计，若是你上勾了，那等你出嫁后，黎记酒楼自然便没了威胁，也不用冒多少风险。” 轻飘飘的话听在黎湘耳朵里却是沉甸甸的。 说的简单，他们算计的可是一个姑娘家的一生，比打断双手又能好到哪儿去。 “秦叔儿，那依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 秦六顿了顿，柳娇立刻瞪了他一眼。 “这事吧，简单点就是我去和他打个招呼，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或者想法子为难你家里人。但他肯定没那么容易放弃，还会有别的法子来整治你家酒楼。像他那样的人，使些银钱断了你家的供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劝你，暂时先在外城好好把酒楼经营着，别再参合内城锦食堂的事了。” “不会不会，我去锦食堂就是帮忙做个腊八粥，做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再去得是明年……” 黎湘心里有些发涩，纵然她手艺在这个时代很厉害出众，可有些东西是真的难以撼动的。王侯之家，皇亲国戚，哪怕只是沾个边，都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 “秦叔儿，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些，我都记着了。” “行，那让青芝送你回去吧，明日我亲自去趟东华楼，你且安心。” “嗯嗯！” 黎湘几口把糖糕吃完，茶水也喝完了，又和夫人道了别才跟着青芝一起出了秦宅。 几乎是在一出门，青芝便感觉到了那道窥视的目光。 “居然还敢跟着你。” 青芝拾起一颗石子，运力一弹。 “哎呦我的眼睛！！” 贾猷捂着眼一阵哀嚎，痛的不行。 “青芝姐姐……” “没事儿，咱们走吧。” 青芝拉着黎湘一路将她送回酒楼里后才返回秦宅。 此时的天都已经暗了下来，她要再不回，黎江便又要出门去找了。 “回来就好，吃晚饭了没？饿不饿？” “饿！” 黎湘打起精神，没叫家人看出异样。 “表姐，我想吃你包的小馄饨了，你帮我做一碗吧。” “好好好，这就去。” “葱帮我多放点哦！~” “知道啦！” 关翠儿立刻转身进了厨房，跟着她一起进去的还有骆泽，不注意还真是看不到他。 “咦，骆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啊，卤味店一卖完就过来了。这不像之前铺子挨的近，想见个面还要走上好一会儿呢，难得过来一次，你可别进去。” 关氏拉着女儿去了她的房间，母女两说起了悄悄话。 “昨个儿我去看了你小舅母，她那腿已经有反应了，郎中说坚持吃药再经常按摩的话，用不了多久便能站起来。听说这段日子都是小骆在前前后后的照顾，他两对小骆可是满意的很。你小舅舅亲口说了，过阵子，就要给你表姐和小骆定亲。” “啊？这么快啊？定亲？” 黎湘一时都忘了今日发生的事，心神都飘到了表姐和骆泽身上。 “那表姐也同意了是吗？” “这有啥不同意的，小骆说了，就算成亲了，日后也还是跟你舅舅他们住一起。生娃也会有个随关姓。” 关氏很是羡慕，小骆是个好孩子，又是真心喜欢翠儿，两个人登对的很。自家的女婿呢，还没个影子。四娃好像有点可能吧，却又是个走镖的。 走镖多危险的活啊，哪怕是入赘，她也有些不太想让女儿招个这样的。 “湘儿，你和四娃……” “娘打住打住，说表姐呢，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我和四哥什么事儿都没有，人家现在正忙着押镖呢。” 黎湘最怕爹娘说起这个，借口要去看桃子姐妹眨眼便没了影子。 “这丫头，真是的。” 关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只好回房间去和自家丈夫说了。 第120章 今日发生的事黎湘没有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说。 如果明日秦叔叔去东华楼能够说好, 那便相安无事，若是他说和不了，那家中便要生事了…… 说了也只是叫家里人跟着担心而已。 不过想来那东华应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害人，顶多是在酒楼里生生事, 或是像秦叔叔说的那样, 想办法弄掉自己酒楼的菜肉的来源。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听听秦六叔那边的信儿。 黎湘悬着心整晚没睡, 凌晨才眯眼了一小会儿, 上午做菜忙碌着倒是将这事暂时给忘到了一边。直到青芝过来她才又想起来。 “青芝姐姐你来啦！” “嗯嗯，这不怕你惦记着睡不好觉么, 得了信儿就赶紧过来了。放心吧，是好消息。” 一听是好消息, 黎湘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这次真是要多谢秦六叔了，青芝姐姐也谢谢你！对了，你现在不急着回去吧？” 青芝点点头，她的时间其实自由的很，尤其是现在主子整日和夫人在一块儿, 她跟在夫人身边倒是碍眼的很。 “我不急。” “那你上我屋里坐会儿？厨房烟火气重，我去做点吃的给你，顺便给夫人他们带些回去。” 青芝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虽然她跟着夫人搬到了秦宅，但她也会偷偷溜出来买些黎家卤肉和小菜回去尝尝。湘丫头会的菜式那真是五花八门，个个都对她胃口的很。 “我不坐了, 正好出来去看个朋友, 大概两刻钟后回来。” “好, 两刻钟回来正好差不多能吃上。” 黎湘送走了青芝后立刻回到厨房开始忙活起来。她自然是先准备做给青芝的吃食。青芝和夫人不一样, 喜辣要更多一些。所以给她做道辣子鸡，和水煮肉片，汤么厨房里有现成的鸡汤，准备起来还是很快的。 她一边做着菜，一边让杏子单独和了面出来。这面和做包子饺子的面不一样，刚开始和便加了油和蜂蜜进去，和好醒上一刻钟后揉匀再继续醒上一刻钟。 等青芝回来了，菜也做好了。趁着她吃饭的功夫，黎湘将醒好的面团拿出来切成剂子搓成了长条。细细的一根长条对折搅在一起再捏个头合上，一个小小麻花便成型了。 这样冷的天气炒菜什么的做了拿回去给夫人他们到时候也是凉掉，还是做点小零食回去更好。 油炸的麻花口感酥脆，目前在陵安黎湘还没有发现有这类的吃食。自她进城后，秦六叔和夫人对她相助良多，她也没什么可回报的，只有一手厨艺尚可见人，可以做些吃食给他们。 青芝吃饭很快，黎湘的麻花炸的也快，三层食盒很快便装得满满当当的被人拿走了。 黎湘送走了人，深呼吸了下，顿时一阵神清气爽。东华楼那边消停了，自己也不用再提心吊胆，舒服！ ———— 俗话说，过了腊八便是年。 这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味儿也是越来越浓了。最近摆摊儿的越来越多，好些老远地方跑来的就为了卖一把年货。 黎湘菜肉倒不操心，只是抽空出去挑了些坚果回来。光是生瓜子她便买了不下十袋，将厨房各个柜子占的满满的。今日又和卖鱼的老板订了一批鱼，一家子中午饭都是草草吃的，净忙活着杀鱼了。 到年关的时候儿江上的渔船都不出去，到时候想吃个鱼就得自己去钓。酒楼里光是肉菜怎么行，所以她准备做点咸鱼备着。 这么多的鱼杀完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还要清洗干净，划上刀口。 杏子最是坐不住，黎湘便打发她去收拾厨房了。 一家子在院子里轮流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将那一百斤的鱼通通收拾出来。剩下的便是用盐腌上。黎湘这回没炒椒盐，而是去买了一批竹子，将盐都倒进竹筒里烤制后才拿出来腌鱼。 这还是她以前和朋友去农家乐时自己无意发现的小技巧。在竹子里烤制的盐自带清香，腌制出来的鱼不光不腥还带着淡淡的竹叶香气，味道非常不错。当然，闻不惯竹叶的人就会觉得很奇怪了。所以她腌制的时候做的一半一半。 一条条咸鱼被腌制好放进了缸里，每日翻上一翻只等着三日后倒了血水再晾晒几日就成。 “湘儿，快过年了，到时候酒楼里肯定很忙。所以我想明日便带着你大哥回村子里一趟，把族谱给改过来。” “回村里……” 黎湘顿了顿，接着点头道：“是该回去。” 现在供奉在黎家祠堂的族谱纪录的还是大哥生于何年卒于何年，太不吉利了。 “那到时候回去给老村长他们带点东西吧，还有平时一起捕鱼的几个叔叔。早些年咱们家欠了他们不少的人情，带些腊肉腊肠给他们。” 黎湘记着恩，也不会忘了怨。 “不过，这次爹你和大哥回去，肯定会有不小的麻烦。” 黎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会有什么麻烦。 “关家……” “……”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黎江叹了口气，真是想想就叫人烦的很。儿子没死，族谱必须带他回去改了，这么大个活人村里人又不是瞎子肯定会瞧见传出去。关家指不定又会打着来庆贺的名头上门打秋风。 不怕他们打秋风，就怕他们缠上来，那真是宛如狗皮膏药一般。 “放心吧，爹会想法子应付的。” 黎湘除了点头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傍晚打烊后骆泽又来了酒楼里，小舅舅已经将他和表姐定亲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五，上上吉的日子。过不了多久这人便是自己的表姐夫了。所以黎湘和表姐说话也没避着他。 一听说黎江要回乡下一趟，骆泽立刻也根着请了假说要一起回去。 卤味铺子少得不他，不过人家这么长时间才请一次假也不能说不让。黎湘想想，到时候儿让燕粟过去顶上一日就成。 “阿泽你不是说家里都没有人了吗？还回去做什么？” 关翠儿记得他说过，爹娘都死了，也没有什么亲戚。 “没有亲戚还有兄弟嘛。我想回去看看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地址，还是上回伍乘风回去才帮我带了个信儿。” 黎湘轻轻一抬眼，想到上回伍乘风说的，回去找了骆泽几个兄弟演戏，莫名有些想笑。 “那你明日早些过来，我爹和大哥走的很早的。” 骆泽点头应了，瞧着十分开心，不过情绪明显没有一早认识的时候那么外放。这段时间瞧着他沉稳了不少，也难怪小舅舅会放心将表姐嫁给他。 第二天一早，黎湘便和表姐早早起床给三个男人做了早饭和干粮，还准备了不少卤肉和糖饼。这些是拿去分给村里之前借钱给自家的人，腊肉腊肠份量重些则是分给老村长和几位叔叔。 骆泽嘛，想着兄弟们都没吃过这些好东西，直接花钱找黎湘也买了些卤肉。毕竟他如今还是个外人，白拿东西他也不好意思。 黎湘见他坚持要付钱也就随他去了。 三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船。这船停在这里已经有两月了，尽管隔三岔五黎江便会过来打扫一番，可没有人气儿，这船明显要比旁边的更加陈旧一些。 黎泽一上船就忍不住的到处打量，居然叫他找船舷上找到了自己小时候刻的几条小鱼和王八。瞧着那些印记，小时候儿的记忆也愈发清晰起来。 这趟回乡还真是回对了。 半个时辰后，父子两在镇上停了下船将骆泽放了下去，说好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启程来接他一起回城。 骆泽提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很快消失在了码头。 他如今衣裳是新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也再没有了那漫不经心的笑，不熟悉他的人根本就没认出他来。 到了自家那条巷子，见着他的人不再是躲躲闪闪很害怕的样子，而是好奇的看着他询问他是哪家的孩子，还有几个大婶打趣问他有没有媳妇儿。这样新奇的感受，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他直说自已已经定了亲那些热情的大婶才消停下来。 骆泽直接走到自家门口看了眼，门口有打扫的痕迹，干干净净，门环上也没有落灰，显然竹七他们有乖乖住下。他深呼吸了下，上前拍了拍门。 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回应。 嗯？难道这个点儿那群小子还在睡觉？ 这么懒？ 骆泽正要喊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找谁啊？” “竹七！” 骆泽回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我回来了！” 第121章 “老大！！” 竹七惊的连手里的饼都掉了, 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真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咳咳咳……放松点儿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骆泽扯开竹七的手，直接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院子里打扫的很是干净，连他之前种的几棵常青都被打理的油亮亮的。 “二生他们呢？” 竹七手一顿，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厨房了才回答道：“二生出去干活儿了, 一会儿就回来。” “哟, 你们还真听了劝找了活儿干？好事好事。” 骆泽笑嘻嘻的打开包袱, 将自已带回来的卤肉摆到桌上。 “阿七来尝尝, 这可是我特意给你们买回来的城里才有的卤肉。对了, 二生他们找了什么活儿啊, 在哪儿，咱们去瞧瞧？我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们了, 还怪想的。” “不用……二生一会儿就回来了。” 竹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尽管他知道一会儿二生回来后什么也瞒不住却还是想着先瞒一瞒, 叫老大先开心一会儿。 “老大，你回来了还走吗？” “嗯……明日一早就要回城里，铺子里的生意可忙了，眼下又要过年。到时候肯定忙得不得了我也不能回来看你们。正好东家今日回了乡，我便请了假跟他们一起回来了。尝尝啊，真的很好吃！” 自己日日都在卤味店里, 早饭晚饭都有卤肉配，吃了这么久他都还没有吃腻。竹七这小子肯定也会爱吃的。 瞧见他终于动了筷子，骆泽嘿嘿一笑，从兜里摸了个钱袋出来。 “阿七，我在城里铺子里头做事, 一个月有六百铜贝。瞧着是挺多的, 不过过几日我就要定亲了, 所以攒的钱都要很多要花的地方。这三百你不要嫌少, 拿着过年多买些肉一起过个热闹的年。” 正食不知味的竹七闻言更是难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老大你不用操心我们，我们自己有做活儿，每月生活都还过得去。上回伍乘风回来给的钱都还没有花光呢。” 他放下筷子，突然回想起一个重点。 “老大你要定亲了？！哪家的姑娘啊？！我们认识吗？” 骆泽笑着摇摇头道：“不认识吧，她以前都没来过镇上。就是普通农家的小姑娘，最是心善，对我也好。定亲就不请你们去了，等成亲的时候儿我包个船来接你们去喝喜酒。” “真好……” 竹七心里还挺安慰的。他们一群小混混到现在虽然都过的不咋样，可老大过的很好，他有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门不错的亲事，日后夫妻二人也定能和和美美。总算是有一人过得不错。 “七哥啊！我快饿死了，饼有……” 咋咋呼呼的二生一路走近了厨房，看着桌边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刻噤了声。骆泽正要高兴的迎上去，扑面就是一股粪水的味道。 这是…… “阿七？！你说找的活儿就是去倒夜香？！” 两个人并排站在院子里，低着头仿佛两个受家长训的小孩子。 “老大……”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力气不小，哪怕只是去码头扛半日包都比倒夜香强吧？还有，其他几个人呢？” “他们都跟着萝卜头走了。他们不愿意过这样平淡踏实的日子，在这里住了不到半月就都离开了。只剩下我和二生……” 竹七委屈巴巴的。 “我们之前和码头管事起过争执，那家伙记仇的很，根本就不给我们分货扛，在码头呆一天一个铜贝都赚不到。后来，我才和二生去接了倒夜香的活儿，虽然钱少点，但也就忙活两三个时辰，又是在半夜，谁也瞧不见。” “瞧不见？二生这一身味儿跑回来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瞧不见有什么用！” 骆泽只觉着胸中一股子邪火烧得他十分的暴躁。 竹七和二生是他最好的兄弟，自己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却在镇子里倒夜香。 倒不是他嫌弃倒夜香的工作，而是做这份工作的几乎都是老弱妇孺，何曾有过壮年男子去做，那不知要叫人在背后嘲笑多少回。 “二生，倒夜香的活儿不要去做了。” 见他不高兴，竹七和二生都乖乖的点了头。 “好了，不说那些了，赶紧过来吃。” 骆泽叹了一声，看着埋头吃肉的两人细细琢磨起来。 吃过了肉，二生便去洗了个澡。也不知是不是经常干这个的原因，哪怕他洗过了，都还是能闻着一股子味儿。衣裳也是破了几个大洞，棉絮都要漏光了。骆泽干脆带着他两上街去，准备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两件稍微暖和的旧衣。 此次出来没想会有这些事情，他钱带的不多，只有五百铜贝，拿去买新的成衣二生他两肯定不干，只能去街边淘一淘看看有没有卖旧衣的。 三个人在街上逛着，恍惚间竟有种从前一起混日子的感觉。 “老大，真不用去买什么衣裳，我们也就干活才穿的破一点，衣柜里其实有好的。” 骆泽转头瞪了竹七一眼。 “你当我傻啊，你们两要有好衣裳早就穿出来了。又不是给你们买新衣，淘几件旧衣裳啰嗦什么。” 镇上的街道说起来热闹的也就那两条，若是街上没有的话，那就只能去当铺了。这年头典当旧衣裳的多，当铺肯定有不少的旧衣，当然，当铺里的那肯定要比街边卖的要贵一些。 三人一路逛一路找着，还真叫他们遇上了一个卖旧衣裳的摊子。瞧着衣裳也偶有补丁，却要比二生身上的好太多了。 骆泽正要付钱就听到隔着两个摊位，有一人在和摊主打招呼。 “关兄弟，今日生意如何啊？” 关？ 这个姓氏瞬间抓住了骆泽的心神。他转头看了下，那摊子上摆放的都是些木筷木碗还有一些竹编之物。 这么巧，姓关，还是个木匠，还长的和未来岳丈那么像。 骆泽想起翠儿和自己说过的那些家里事，几乎可以肯定旁边摊位上的就是那关家大房了。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老板，这两件衣裳多少钱？” “这两件啊，里头的棉花可都是才絮没多久的，一共四百五十铜贝。” 听到这个价，骆泽顿时笑了。 “老余啊，这么长时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喜欢坑人。三百铜贝，这两件衣裳我拿走。” “你，你，你……” “我呀，骆泽呀，难得回来看看你们，算我便宜点儿不为过吧？” 余大叔悻悻的点点头，同意了三百铜贝这个价钱。骆泽也很是干脆的付了钱，然后才带着两兄弟去了关家大房的摊子上。 挑挑拣拣了好半晌也没选出什么合心意的。关老大瞧着周围摊主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莫名有些发慌。 “三位是想买筷子还是碗呐？” 骆泽没搭理他，依旧是带着兄弟挑挑捡捡，三个人占着铺前的位置，哪怕有意想来买碗筷的也被他们挡了回去。眼瞧着客人一个个被挡走，而这三人还没有要买的意思，关老大再傻也知道这是遇上找茬的了。联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只能忍着气道：“小兄弟，我这摊子今日还没开张呢，你要收保护费那也得等下午再来吧？” “哟，还挺上道，知道交保护费。” 骆泽笑了笑，走到摊子后，蹲到关老大面前问他。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关福？” “对对对！是叫关福。可是他惹了什么事情？小兄弟，那你尽管找他去。他可是和我分了家的，平时都不走动！” 关老大飞快的撇清了关系。 “惹事倒是没怎么惹事，只是我啊，看上了你弟弟的姑娘，最近正准备要定亲呢。你这个做大伯的不表示表示？” “定亲？！” 关老大想到家中婆娘正和娘给翠儿商量的那桩婚事，简直头晕目眩。老二居然给她定了亲，还是眼前这个一脸痞色的小混混。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啊，家里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因为我低调啊。” 骆泽见他心虚的不敢瞧自己的眼睛，立刻转到了另一边盯着他。 “关家大伯啊，我这个人呢最好吃软饭，平时也没个正经活做，本来还担心和翠儿成亲后若是不能养家该怎么办，现在瞧见你这手艺，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关老大大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想成亲后让大房来养他？呸！！ “小兄弟，你刚刚大概是没听清楚，我们大房是早就和二房分了家的。不过你放心，翠儿那丫头是个勤快的，定然能养活你。” “这话倒是不假，翠儿的确勤快。我啊，后半辈子就指着你们关家过日子啦。大伯，这几个碗我拿走了，就当是贺我的定亲之喜。” “……” 关老大心疼的简直都要滴血，一个没卖出去，先折了几个。他那么的懒的一个人，做出这几个碗可是花费了好长时间呢！臭小子居然说拿就拿走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和周围人打听了一番。 “他你都不知道啊？镇上有名的地痞，没遇上还好，一遇上就要收钱。不给就在你摊子前各种乱晃，把你生意都给搅和黄了。之前消失了一阵儿，听说是跟着什么土匪出去做买卖了，也有的说他是杀了人被官府关了进去。关老板，最近可小心着些吧。” 关老大：“……” 天呐，老二一家到底是招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不行，绝对不能跟他们家沾上半点关系！ 第122章 关老大收拾摊子回到家的时候一时院子便瞧见他媳妇正乐呵呵的送一个婆子往外走。 这是镇上的王媒婆, 附近村子经常能看到她，他见过好几次，自家儿子的亲事便是她给说合的。 “当家的，怎么这么早就收摊回来了？” 有外人在场关老大不想多说, 只稍微的点了点头便扛着他的一袋东西回了屋子。 “怎么回事, 奇奇怪怪的。” 朱氏看了两眼便回过神, 笑着将王媒婆送出了门。 “王婆胡老爷那儿的好事儿可得麻烦你帮我们盯着点儿, 多说说好话, 我们家可是第一个报名的。” “知道啦, 这不得先合过八字再说嘛，我先走了。” 王婆捏好袖中的竹简, 板着个脸从关家走了出去。没走多远便呸了一声，十分嫌弃。 若不是瞧着关家翠儿是个好生养的身材, 她才不会理会朱氏，小气巴拉的，坐半天就几口水。若是胡老爷的八字能和那丫头合上……她得再涨涨价才行。 眼瞧着王婆越走越远，朱式这才关上院门回了屋子。 “当家的，今日卖了多少银钱。” 她向往常一样伸手去讨要，结果只得了句冷冰冰的没有。 “今日一件都没有卖出去。” “你放屁, 这明明少了五个碗，还有筷子！” 朱氏对自家的东西那真是记得格外牢固，大到鸡鸭小到一根绳子，只要是关家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出出进进她都清楚的很。 “你说, 一件都没有卖出去, 那这些碗是被你吃了吗？！” 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听得关老大格外的烦躁, 实在忍不住了便一脚踢翻了桌子。 “有完没完？！说了没有卖就是没有卖，让一帮痞子给拿了！” 那痞子还即将成为关家的女婿…… 关老大想了想问道：“刚刚王婆来跟你说的是翠儿的婚事吧？你趁早撒手不要管了，老二已经给翠儿定了人家了。” “啥？！” 朱氏仿佛听见了一道晴天霹雳，白花花的银贝就这么越飞越远。 “不行！老二那糊涂性子，能给翠儿定个什么好人家。这事儿还是得娘说了算。” “不搅和你能死是不？都说了，老二都给翠儿定了人了！不好惹！” 他一想到早些那小痞子说着吃软饭的样子就头疼。什么叫下半辈子的生活就靠关家了？做他的白日大梦去。 “老二定的是镇上一个出了名的地痞，他找上我摊子了，说是不会干活，日后都要指望我们老关家。今日那几个地痞在我摊子前一站，根本就没人敢来光顾，临走时他还拿了几个碗，说是就当定亲贺礼。” “地痞？？” 朱氏满腔的热血煞时凉了下来。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最难缠的就要数他们了。那些人脸皮够厚，胆子又大，谁知道会干出点儿什么事来。 “当家的，王婆那边我觉着还是跟着看看的好，万一胡老爷真的挑中了翠儿，那些地痞什么的自然由胡家那边去收拾。咱们拿了钱看热闹就行。” 自家只是个小老百姓对付地痞自然不行，可胡家老爷那可是本地的大户，小小几个地痞无赖胡家肯定有办法。 关老大被自家婆娘缠着说了一通，又被说动了，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算了算了，睡上一觉再说，今日可是累死他了。 这头关家一片静，那头王婆也拿着关翠儿的八字回了镇上。刚进巷子还没到家呢就听到邻居们在说骆家小子从城里回来了，瞧着混得还不错。她立刻转头去了骆家。 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娃，他娘和自己关系又很好。之前突然没了音讯现在又回来了，总是要去看看。 “王婆婆！” 骆泽瞧见熟悉的长辈心里自然是欢喜的，连忙将人请进了院子。 两人闲聊了些他在城里的日常后，王婆说忍不住干起了她的老本行。 “阿泽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你家里也没什么人，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你可有喜欢的姑娘？王婆去替你说合说合？” “不用啦婆婆。” 骆泽笑得很是开心。 “我马上就要定亲了。” “哦？要定亲啦？不知道是谁家姑娘？” 王婆也就是顺嘴一问，结果听到他说出的人名险些咬到舌头。 “你说叫啥？姓关名翠儿？” 她直接将袖中关翠儿的生辰八字取了出来放到桌上，一脸的凝重。 “可是双溪村这个关翠儿？” 骆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王婆是做什么的他再清楚不过了，而一个女子的生辰八字出现在她手里无非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议亲合八字。 未来岳父岳母都在城里，定亲也是早就说好了的，这八字不可能是他们给王婆的。 所以…… “是关家大房给您的生辰八字？” “是，那大房媳妇朱氏和她婆婆一起找的我，让我将关翠儿的八字递到胡老爷家去。最近胡老爷又有了纳妾的心思，想买两乡下好生养的丫头，不知怎么叫她们知道了，找上了我。” 骆泽脸色难看的将翠儿的八字拿了起来，直接收进了袖子。 “婆婆……” “我懂我懂，这八字啊，给你了，不会往胡老爷那儿送的。不过关家大房那边你得通知二房一声，别到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王婆婆又小坐了一会儿，拿上骆泽给她切的一碗卤肉这才回了家。 “老大，那关家大房也太不是东西了，一边喊着已经分家了，一边还打嫂子的主意。” 竹七愤慨不已，只差挽着袖子上去打人。 骆泽看着未来媳妇儿的八字气着气着便笑了。 “走，咱们今日去享受享受。” 上午自己那关老大说的话看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话，就只能去他家里亲自和他慢慢讲咯。 骆泽带着竹七和二生直接包船去了双溪村。因着三人穿着良好，脸上也一直挂着笑，所以打听起事来村民基本上都挺乐意回答。 很快三人便找到了略显偏僻的关家。 正在刨木料的关老大看瞧见三人居然找上了门儿，心里慌得厉害。 “你们，你们，到我家来干什么？！” “大伯啊，咱们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我这不得来认认门儿么。再说，反正在镇上闲着也是没事做，来看看你多好。大伯你不会不欢迎吧？” 骆泽非常自来熟的带着兄弟两个进了院子，搬了凳子坐下。 他们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屋子里的朱氏和她那儿媳妇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 “当家的，他们这是？” “他，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马上就要跟翠儿定亲的人。” 关老大十分心虚，总觉得眼前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两口子迅速交流了眼神，都不敢直接将人撵出去。 “大伯啊，咱们来了，怎么也没个糖水招待啊？这说个亲男方上门也没这么敷衍的吧？麻烦大伯娘去给我们兄弟几个弄点糖水吃吃。记得加三个鸡蛋，不然说出去你们关家也太小气了。” 骆泽翘着个二郎腿，说话却是对着新媳妇说的。弄得新媳妇和朱氏都又羞又怒。 “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们才是夫妻！” “哦？原来你就是新嫂子啊？看着有些显老啊，我还以为你是我大伯娘呢。” 他说完突然装作一惊，看向朱氏。 “啧啧，大伯娘平日在家肯定辛苦，脸上褶子这么多，我还以为是翠儿奶奶呢。真是，你们不说我还真瞧不出来。” 说着说着兄弟三便笑了出来，气得朱氏牙直痒痒。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听到别人说她老。她这会儿都想去打盆水来照照看自己脸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褶子。 “当家的……” 短短三个字不难听出里头咬牙切齿的感觉。关老大能怎么说，人家又没骂你，就说你长得老而已。 “去，去做点糖水蛋去……” 他最先怂了。 瞧着这三人那邪里邪气的样子，反正他是没那个胆子撵人的。他一个大男人都没胆子，朱氏和新媳妇自然就更不敢了，只好乖乖去厨房里做了糖水蛋。 兄弟三一人一碗，几口就给吃完了。 吃饱喝足后，三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不停的问这问那，丝毫没有要走的想法。每当两口子有意露出送客的意思，骆泽便会说他是替关翠儿回来看爷爷奶奶的。现在爷爷奶奶还没有见到，怎么能走呢。 朱氏心焦的不行，婆婆和公公去了山头点种，回来那得是吃饭的时候儿了。难不成这三还要在自家吃午饭？？ 刚刚吃了她三颗蛋她都心疼死了，还吃那不是要她命。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头也一点点正中，刚消停一会儿的骆泽突然又开口了。 “大伯啊，我这头一回上门来，午饭是不是要弄得丰盛点儿？” 夫妻两心头齐齐一咯噔。 丰盛？那得是多丰盛？凭啥？！ “那什么，小骆啊，咱们家就这条件。现在去镇上买肉也来不及了，只能随便吃点儿，你要是吃不惯可以回去吃的。” 朱氏眼巴巴的就等着骆泽开口说回镇上。 骆泽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他直接拉着两兄弟来到了鸡圈前。 “大伯娘真是谦虚了，这么多鸡还条件不好，随便宰两只就行了。也不用你们动手，我们兄弟几个自己来。” 说着兄弟三挽起袖子便进了鸡圈，吓得鸡圈里的鸡咯咯咯叫个不停。竹七和二生动作迅速的逮了两只鸡出来，直接拧断了脖子。 “诶诶诶！！！我的鸡啊！！” 第123章 朱氏急得眼都红了, 想上去抢又被骆泽瞪了回去。 “怎么，你们都敢背着我把我未来娘子许人了，我还不能吃你们两只鸡？” 此话犹如一盆冰水瞬间从夫妻二人头顶浇下。 关老大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小，小骆, 这, 这话从何说起, 定是谁造, 造谣的！” “应该不会吧, 王婆婆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骆泽冷笑着去那看夫妻两的脸色, 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大伯啊，我这心情委实不太好, 想娶个媳妇儿来养我怎么就这么难呢？你们把我的婚事搅黄了，那以后我就吃住在你们家了。不过这鸡好像不太够, 改明儿记得多买几只回来。” 关老大两口子两眼一黑，真是想直接晕过去算了。这还不算完，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两混混进了厨房，将他们家的粟米都翻了出来，还有仅剩的半罐子猪油，那些可都是朱氏的命根子。 “你们住手！” 朱氏冲过去抢过自己的猪油罐子, 压低了声音怒吼道：“你们这是明抢啊！小心我去报官！” 骆泽看都没看她，直接坐到了关老大面前，盯着他道：“大伯你们要报官呐，那正好，让官老爷评评理。一个分了家的大房居然去卖二房的姑娘是何道理。我呢, 也就是个未来姑爷认门, 你们家招待我是理应的, 见官我可不怕。” 关老大咕咚咽了口口水, 大冷的天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来。 报官是不可能报官的，人家都还没有吃，就弄死了两只鸡，撑死了赔你几个铜贝。可自己卖侄女的事就得传出去了，还惹上这几个地痞，日后只怕是要家无宁日。 他到底还是怕的，直接去把猪油罐子抢过来放回灶台上。 “去！把鸡收拾出来给小骆他们做点好吃的！” 朱氏怄的不行，想要撒泼又见丈夫脸色不好。虽然她平时是可以在丈夫头上作威作福，但老实人严肃起来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报官也只是她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真要去报官她也是不敢的，只好借坡下驴拉着儿媳去了厨房。 “这就对了嘛，咱们以后可是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 骆泽笑嘻嘻的靠在墙上，翘着个腿，时不时还哼一段曲儿，那叫一个潇洒。竹七和二生负责冷脸，瞧着便凶巴巴的样子。 唬得刚进门的关老婆子还以为自已走错了门。 “老大，他们是？” “他们，他们是……” 关老大看见娘就仿佛看到主心骨，走到她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老婆子脸上顿时写满了心痛。 鸡崽是她去抓的，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那都是准备着给阿成媳妇坐月子时吃的。现在就这么白白没了两只。 “姓骆的小子是吧？你说你和翠儿马上要定亲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得老二回来跟我说过了才算数儿。等你什么时候和翠儿的亲事真定了再上门来不迟，老大送客！” 关老大就等这句话呢，听完立刻有了底气，转头便去瞧骆泽。 “大伯你看我作甚，鸡还没吃呢，怎么能走。翠儿奶奶，你这未免也太心急些了吧。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但是我不听，哈哈哈哈哈……” 骆泽就是一副无赖的样子，任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走，关家众人还不能大声，生怕让邻居听见了又带一群人过来看热闹。动手是更不能了，对面三小伙，自家两男人一个老一个弱，根本不是对手。 关老婆子这口气真是上不去下不来，噎的够呛。 没多久鸡炖好了，朱氏故意不拿骆泽几人的碗筷，他便直接拿了关老大的。鸡腿两个夹出来给竹七和二生，自己则是舀了一大碗肉吃得飞快。 关家众人还从来没有见过比自家人更不要脸的，一时也顾不得心疼了，一个个抢着喝起鸡汤来。 可惜抢菜这是竹七二生的绝活，从小练就出来的，谁也抢不过他们。两只鸡关家人一人才吃几块便没了。 阿成媳妇儿当场便委屈的哭了起来，朱氏也是心疼的要命，关老婆子就更不用说了，那脸拉的比驴还长。尤其是在听到骆泽拍拍屁股说要休息休息，吃了晚饭再回去的时候儿，真是恨不得去拿刀捅了他们兄弟三个。 “姓骆的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骆泽懒洋洋闭着眼睛答道：“不想怎么样，你们要搅和我的婚事，日后没人养我，我呢就赖在你们家。对了大伯，日后你的摊子啊，我们兄弟三天天给你守着，不收你保护费哦。还有那个阿成兄弟，我记得是在一家粮铺做事吧？哎呀！那我在镇上可又多了一个能帮忙的亲戚了！” 帮忙？帮什么忙？ 关老大顿时想到之前骆泽在自己摊子上拿走的碗。这群地痞要是去粮铺闹阿成的话，阿成的活计绝对保不住，不行! “小骆啊，翠儿的婚事那绝对是误会。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老二已经准备要给你和她定亲，所以才找人询问了一番。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自然不会再插手的。” 朱氏被自家男人一把推了出来，也跟着点头道：“我明日便去和王婆说清楚，翠儿的婚事已经定了。” 骆泽又看了看两个老的。 关老婆子不情不愿的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骆泽也没想逼得太紧，得了几个人的应承也差不多了。他招呼了竹七两人过来，起身道：“怎么也是一家人，我也不想弄的太难看。我呢，爹娘都过世了，如今就指着岳父一家养我，你们若是敢来搅和我的日子，我便十倍奉还，叫你家无宁日。咱们看谁狠得过谁。阿七，咱们走。” 三个人大摇大摆的从关家离开了。 什么礼也没带，一来还吃了三碗糖水蛋两只鸡，简直就是在剜关家人的心。朱氏收拾着桌上的狼藉，暗骂自家男人没用。 可关翠儿的婚事他们倒是真不敢去插手了。 如今跟老二分了家，地里得自己忙活，一年也没多少出息就靠着男人和儿子在镇上做做工卖卖小物件儿赚钱，若是让那些地痞给搅和黄了，以后日子可咋过。阿成媳妇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花钱的地方多的很。 一家人正垂头丧气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哎呀，你们一家都在呢，正好正好。” 来人是村里的‘长舌妇’路氏，娘家正好是和黎家一个村的。 “关大叔你们不知道吧，今日你们家那女婿回村了，还带着个人，说他是当年失踪的那个孩子，现在要求改族谱呢。” “啥？当年那个孩子？阿泽？？”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了，关家众人都暂时将骆泽的事儿忘到了脑后，详详细细的询问了一番。 “这事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毕竟我也不是他们村的人，祠堂那边什么情况我也看不到。反正啊，你们家的女婿穿的可是上好的棉衣，那黎泽更是气质出众，想来日子过的应该很不错。” 路氏说完这话便离开了，关家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 “我得去瞧瞧！” 女婿过上了好日子，现在连阿泽都找回来了，那当年的结可不就解开了。她这个当姥姥的必须得去看看呀。 “娘我和你一起去！” 朱氏异常兴奋，就想着去占点便宜好弥补下今日的亏损。婆媳两很快便收拾好动了身，不过她两去的不巧，到黎家的时候正好是黎江父子办完事准备去看老朋友，船绳都已经解开了。 “等等！大江！” 婆媳两的声音都够大，奈何黎江不理她们，直接将船划了出去。正气得跳脚呢，就听到过来洗衣裳的一个小姑娘和她们说话。 “方才我有听到大江叔和老村长说下午会去看看之前的老朋友，傍晚肯定会回来的，阿婆你不如在坝上坐着等会儿。” 朱施觉得有理，等就等呗，只要能占到好处。 她倒不担心占不了，哪怕黎江再不喜欢婆婆，见面了还是得有礼数得招待。毕竟黎泽都已经找回来了，他也没有理由再恨自家。岳母拿点女婿的东西再可再正常不过。 嘿嘿~ 婆媳两的想法都差不多。可惜黎江的船一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两个人顶着江边的寒风在那破屋下坐了两个多时辰，人都要冻傻了。 一直到天擦黑了，两人又冷又饿撑不下去才放弃等人去找村里人借宿了一宿。天都黑了，叫她们走回去她们也不敢。 晚上婆媳两挤在臭烘烘的小被子里，真是怄的不行。 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事事都不顺当。 第124章 关家婆媳两彻夜难眠, 黎家父子却是睡得正香。 打从在家门口看到这两人后父子两便没想过要再回去。送完东西直接就去了镇上，一路打听到骆泽的家里。五个人将两张床拼到一起睡的，挤着睡倒也还暖和。 一夜好眠到清晨。 骆泽也该跟着黎江父子返回城里了。可他看着眼泪汪汪的竹七和二生，脚便有些挪不动步子。 自己就这么走了, 他两会不会又去接了倒夜香的活儿赚钱？都这么大了, 一点存银都没有, 日后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怎么能再这样下去。 “老大……” 二生是三人中最小, 是两人都疼爱的弟弟, 看着他难过的一直哭，兄弟两都很不是滋味。 黎江父子两在门口瞧着心里也不好受, 竹七和二生都是挺可怜的孩子。 “要不带他两一起走吧。” 黎泽想起前两日苗掌柜来找他和妹妹，说酒楼里要再招两个跑堂的。生意太好, 酒楼里现在的那几个跑来跑去几乎都没个歇息的时候。当时他让妹妹看着办就好，后来也没瞧见新的跑堂，应当是还没有招到合适的。 竹七和二生两个都大了，够年纪。人也挺勤快，听说为了挣钱连倒夜香的活儿都肯干。跑堂赚的钱可比倒夜香的要多，他们应该可以适应。 “酒楼里最近要招两跑堂, 工钱虽然有六百，但很累。如果你们两能做的话，就跟阿泽一起上船吧。” 骆泽闻言大喜，想都不想的就替还在发懵的两人应了下来。 “他们可以的！谢谢黎大哥！” 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快谢谢黎大哥啊！” 骆泽推了推两人，竹七这才反应过来, 扯着二生便向黎家父子作揖连连道谢。 “一点小事而已, 不用这样客气。赶紧去收拾衣裳吧, 咱们得早些回城里才是。” 出来一晚没回去, 黎泽实在惦记家里的很，也不知道云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被惦记的金云珠刚起床便打了个喷嚏，吓的金书赶紧给她又加了件衣裳。 “哎呀我没事儿，不要老这么大惊小怪的。” 金云珠穿好衣裳坐到梳妆台前让金书给她绾发。 “对了金书，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和小妹说话？” “是，奴婢刚刚打水进来的时候儿遇上阿湘姑娘，她问小姐您有没有起床，她好给你做吃的。” 金书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子肚子咕咕响起来，忍不住笑道：“阿湘姑娘可是将小姐您的胃口养刁了，如今连肚子都知道阿湘姑娘能给它做吃的。” “少贫嘴，快梳。” 金云珠看着镜中那个模糊的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脸问道：“金书，我最近是不是胖啦？” “小姐，那不叫胖，只是圆润了些。这是妊娠会有的正常模样，您瞧您的胳膊，腿，都还是和以前一样细，等生完小少爷后，很快就能恢复的。奴婢可不是胡说，都是郎中说的。” “这样啊……” 金云珠听了这话释怀了许多。 “我还以为是我这阵子吃太多了才长胖的。唉，小妹手艺真是太好了，以后妹夫可有福了。” 金书顺口应道：“那可不，只怕那心和胃都要让阿湘姑娘抓的牢牢的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金云珠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她是不会一丁点儿厨艺的，所以格外的羡慕小妹，可以做那么多的好吃的给家人。若是淮之也能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食物，那他该有多开心。 不过嘛，她低头看了看微微隆起的肚子，唉……估计小妹现在是不会教自己做菜的。 “大嫂起来了吗？” 听到门口的动静，金云珠赶紧应了一声。 “小妹你进来吧，我头马上就梳好啦。” 黎湘得了话这才端着食盘进了屋子，将做好的早餐放到了桌上。 “昨晚上你不是说想喝甜粥嘛，所以我早上熬了红枣粟米粥，放桌上先凉着。” “谢谢小妹！” 金云珠发髻还没绾好，只能欢喜的扯了扯黎湘的袖子。 “小妹，你大哥是不是说今日一早就能回来啊？” “嗯嗯，说不定等你吃好就到家了。” 黎湘陪着嫂嫂说了会儿话才去厨房吃了自己的早饭。若是她没有提前交代的话，早上姜悯一般都是做包子配豆浆给厨房的人吃。 包子豆浆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加上他调的馅儿种类多的很，吃起来一点儿都不会腻。 “都吃好了吧，吃好了就开工了，苗掌柜去开门。” “好嘞~” 苗掌柜喝下最后一口豆浆，心满意足的出了厨房。伙计们也跟着出去了，不过很快阿布又跑了回来。 “阿湘姑娘，后门儿有个大汉，问咱们酒楼收不收野物。” 嗯？ 野物…… 黎湘眼一亮，起身就朝后门儿走去。守在门口的伙计看到她来了才让开位置去了前面大堂。 外头站着个很是高大的男人，这么冷的天只穿了薄薄一层棉衣，胡子拉碴的，眼睛非常有神。 看不出年龄黎湘便叫他大叔了。 “大叔你要卖什么野物？” 黎湘没有看到周围地上有任何东西，也没看到他背着背篓，完全就是空着手来的。 “小丫头你能做主？” 男人有些不信，毕竟黎湘看上去真是太小了。 “这是我们酒楼的东家，厨房的一把手，自然是能做主的。” 阿布一介绍，那男人才认真了几分。 “我卖的有点多，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卖掉怕路上折腾死了所以都没带出来。带来的一只刚刚在集市上已经卖掉了。” “活的？” 黎湘皱了皱眉，这人该不是卖什么野猪狍子之类的吧，活的那不是还得自己来杀？到时候后院一声惨叫，还不把客人都给吓跑咯。 “都是兔子，老板你要吗？” “兔子！要啊要啊！” 那么好吃的兔子干嘛不要。黎湘一想到红烧兔肉干锅兔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活兔子的话，你有多少只？” 那人想都不想就答道：“大的有三十二只，小的有二十。” “我只要大的。” 黎湘清楚的很，这是酒楼。小的拿来难不成养在后院么，到时候弄得臭烘烘的，还得操心兔子的吃食。 “市面上一只活兔子九铜贝一斤，这个价钱你知道吧？” 男人点点头，就是因为一直卖九个铜贝一斤，那些人突然要降价，他的兔子才会卖不出去的。 三十二只兔子黎湘全要了，那男人高兴的很，说好了下午将兔子都送过来便走了。他一走黎湘才想到令人疑惑的地方。 寻常猎户不是几只几只的卖猎物么，这人怎么能一下卖三十只那么多？难道是养殖的？ “阿布你见过这人吗？” “没有，完全没有印象。” “行吧，那你到前面忙去。” 黎湘栓好后门，正要走突然听到巷子里有爹和大哥说话的声音，打开门探头出去一瞧，果真是爹和大哥回来了。 “爹！大哥！” 诶？他两身后跟了三个人？一个是骆泽，另外那两人，好面生啊。穿着打扮看着不像是村里的，也不像城里的。两个人对周围环境很是好奇，一直在左右不停的打量。手里紧紧的拽着骆泽的衣摆，仿佛两个小媳妇儿似的。 这是谁？ “湘儿，有包子么？给我们来几笼，早上吃了个鸡蛋这一路划上来，肚子又饿了。”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黎湘将疑虑压进心里转身去厨房拿了五笼大葱馅儿的包子出来，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大碗的豆浆。 吃饱喝足了黎泽才介绍了下。 “前两日苗掌柜不是说要招跑堂么，我看一直也没有补上，正好在阿泽家遇上阿七他们，勤快的很，就带回来了。” “竹七，二生？” 黎湘看他两和骆泽关系亲近，忍不住猜想了下。 “阿湘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只是在某个人的故事里听到过好几次这两人的名字而已。说起来某人成功摆脱魔鬼，他两功不可没。 “大哥既然带你们来了，那就跟着苗掌柜先去学学规矩，学好了便可以正式上工。对了阿泽，他们住哪儿？” 黎湘是不会把陌生人安排到酒楼后院的，她也不想陌生人住到自家卤肉店里去。这样问便是在明示骆泽了。 骆泽倒也不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表示现在就替他们去附近租个屋子。租屋子一月也不贵，两人合租靠工钱完全能应付。而且酒楼里据他所知，有包三餐，如此一来要花用的钱就更少，压力也更小。 阿七他们肯定能在城里扎下根来！ 第125章 安顿好人后, 酒楼新的一天忙碌便开始了。 竹七和二生从小流浪街头，笑脸迎人，察言观色那都不用教。苗掌柜只教了个人卫生，和取菜对应的桌号就放了两人去跟着阿布他们忙活。 能有一份安定的活计, 对两人来说是期盼以久的事情。而且老大说了, 能在酒楼里做事是他们走了大运, 要珍惜, 他们都听话的很。认真学着阿布他们擦桌子, 端菜, 说话，一边还记着一些酒楼的菜式。 总不能客人问你酒楼的招牌菜是什么你都说不出来。黎湘对这两新伙计还算满意, 只要好好干活就行了。 一直忙活到下午，上午谈好的那三十二只兔子送了过来。 黎湘查看了下, 一只只都还挺精神，身上也不是很脏味道没想象中那么大。这么多的兔子，光是兔皮扒下来就能卖上不少钱，何况还有肉。价钱在她看来还算挺便宜的。 “大叔，平时你若还有什么野味，比如野鸡袍子什么之类的, 也可以拿到我们酒楼里来卖。” 男人收了钱，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笑意。 “这是自然，只要黎老板价格公道，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再去跑别家。” 黎湘听出了点意思，不过还没等她再多问几句那人便走了。黎江一进后院儿便看到两大笼的兔子, 灰扑扑的一大片。 “湘儿, 你买这么多兔子回来……煲汤？” “煲汤也有, 做菜也有, 反正好吃的。” 黎湘蹲在笼子前，抓了几只出来让厨房的小伙计拿去杀掉。剩下的么，得抓出来将笼子给洗洗，不然放在院子里总有股子味儿。 幸好大哥方才带着大嫂回了宅子，不然就这股味儿估计能把嫂子熏吐。 “桃子，你们姐两来，把兔子抓出来系上腿，笼子打水洗洗晒干。” 桃子姐妹两真是求之不得，看到那毛茸茸的兔子早就想摸了。 “哇，这兔子好肥呀！” 提在手上有至少得有四斤呢。 黎湘看着咋咋呼呼的姐妹两，摇头笑着进了厨房。这会第一只兔子已经杀好了，洗干净正摆在桌案上。她将配料都先抓了出来，才去将兔子剁开，洗掉血水后用料酒生姜腌制起来。 “师父，兔子肉好吃吗？” 小可怜燕粟和师姐们一样，从小就没吃过兔子。 黎湘点点头，回味了下下。 “兔肉鲜嫩，比起猪肉来别有一番风味。一会儿做出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她算是个宠徒弟的，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做出来都会分上一些给三人尝尝嘴。燕粟是从小没了爹娘由姐姐一手拉拔大的，最近两年生活才好点。桃子姐妹就不用说了，从小被卖，辗转各府当丫头，吃口剩菜都是奢侈。如今自己是他们的师父，自然要宠着些。 “做这兔肉啊，其实和很多菜式都一样。前几日不是教了你们一道麻辣鸡么，来，灶台交给你，就照着做麻辣鸡的步骤来，只是肉变成了兔肉而已。” 黎湘让出位置给燕粟，自己在一旁盯着。 燕粟有些紧张，仔细的回想了下做麻辣鸡的步骤，叫了小伙计开始生火热锅。一边做一边自己在那边碎碎念。 “先把拍碎的姜蒜炒一半，再倒辣椒酱进去炒香……” 嘀嘀咕咕的，一边念一边将调料都放了下去。炒香后才下了捞出来的兔肉进去翻炒。 “师父，加了酱油料酒还有盐后，还要加糖吗？” 燕粟始终对加不加糖没有自信的很，见黎湘点头了，才抖了一丢丢进去。此时锅里的兔肉已经很香了，不过还要加水闷上两刻钟才能熟。黎湘全程看着，偶尔提醒一句，锅里的兔肉渐渐熟了。 这时再另热一锅烧油将香叶花椒辣椒一起炸，炸好将料捞出来丢掉，热油浇到盆里的兔肉上，将另外一半姜蒜爆香。 一盆麻辣兔肉就算是完成了。 “师父，尝尝！” 燕粟十分期待的拿了双筷子递过去。 黎湘夹起一块油汪汪的兔肉，肉香被封印了，只能闻到一阵麻辣的鲜香。咬一口才能吃到精髓。 兔肉是真的软嫩，焖煮过程中吸饱了汤汁一点腥味也无，咸香辣口，味道当真不错。燕粟做的火候也差不多，评分的话，大概能评个八十分吧。 “还不错，端出去给他们尝尝。另外把苗掌柜叫来。” 黎湘交代完便去自己房间找了空白食牌出来，磨了点墨将麻辣兔肉写了上去。字虽然没有店里挂的那些好看，但还算工整，总之能叫人认出来就是。 “东家，你找我？” “嗯嗯，这个给你，拿去挂到大堂显眼的地方。” 苗掌柜接过来一瞧。 “麻辣兔肉，三十铜贝……” “是，另外交代阿布他们，可以和客人推荐推荐，今日仅供六十份，售完即止。” 六十份对酒楼来说，那真是小菜一碟。苗掌柜拿着食牌出去，挂到了显眼的地方。有那老食客来他便会顺嘴介绍一句，别的不说，就那道菜仅供六十份就已经打动了很多人的心。 其实酒楼里很多菜，一日也才卖个二三十份，但加了仅供两字，便显得菜式珍贵起来，仿佛下手晚了便吃不着一般。 六十份兔肉不到两个时辰便卖光了。 后院儿的兔笼里只剩下了一只最小的，孤零零的蹲在角落里。黎湘看着被扒成一堆的兔皮，又看看那只兔子，最后还是将它杀了。 当厨子的人，每天都在杀鸡杀鸭，现在来说什么爱护动物那就是个笑话。 “师父，前面马上打烊啦，晚饭是我和姐姐做吗？” “不用了，今天我和燕粟来做吧，你去找你姐，一起把这堆兔皮洗干净，晚些时候我有用。” 黎湘提着兔子进了厨房，加上之前做麻辣兔还剩下的一半，反复清洗过后直接放进了卤水锅里。眼下就快打烊了，等他们把酒楼的清洁做完再到后院，卤的也就差不多行了。 至于剩下的菜，她偷了个懒，只炒了青菜和一盘溜鱼片，其他的便都交给了燕粟去做。 徒弟么，就是要替师父分忧的。 等打扫完酒楼，再吃完饭，外头天也黑了。 这个时候儿还没有纸，路上也没个灯笼，外头几乎是没有什么行人的。骆泽他们想过来一是靠着路熟，二是靠油灯。不过油灯易灭，随身还得带着火折子。 大晚上出门很是不便。 酒楼里的伙计都离开了，后门却又响了。 不用问就知道是骆泽那小子，眼瞧着定亲的日子越来越亲，他和表姐也愈发黏糊了。白日见不着，晚上摸着黑也过来说上几句话。 唉，谈恋爱可真是能使人疯狂。 黎湘没去开门，左右表姐听见动静会自己去开的。她洗完脚倒了水便直接回了屋子。 忙完了一天，她还要将今日的流水账面腾出来。倒不是她信不过账房，而是他们的记录方式实在太过复杂繁琐。现在不将每日的明细用自己的方式记下来，待到查账的时候儿那几十卷天书能看得你头晕眼花。 黎湘不是没想过将法子教给账房，但那老大叔几十年都记习惯了，让他用现代的记录方式的去分门别类就仿佛是一道程序被改了代码，乱的一塌糊涂。最后也就随他去了，就是自己麻烦些，每日花上大半个时辰整理一番。 不过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要培养一个会用自己这样记录明细的账房来。慢慢来吧，酒楼才刚开张没多久，账房是动不得的。 黎湘磨了墨，将账房记的那些琐碎一点一点整理到自己分类好的竹简上。 “嗯……兔子三十二只，共一百二十二斤，出一千零九十八铜贝……” “猪排骨六十斤，出六百铜贝……” 正专心写着呢，她突然听到墙外的表姐笑了一声，骂骆泽欺负人。 她们住的这几间屋子底墙都是用院墙做的，那两人在外头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自己这边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以前表姐和骆泽不过是问候来问候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最近呐，两人说话越来越腻歪，她就是想提醒也不好意思了。 关翠儿自己在外头哪里知道夜晚屋子里竟能听的那样清楚，这会儿她整个心神都在骆泽身上。 “哪有你这么直接上门去说的，叫村里人知道了，肯定要笑话我的。” 说是这样说，可是一想到大伯和奶奶他们被骆泽气得火冒三丈却只能憋住的样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阿泽……谢谢你。” 骆泽上前一步，笑问道：“就嘴上说说啊？” 他原意是想要个翠儿做的钱袋或是什么小物件儿，结果没想到对面的翠儿竟是直接踮脚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这样行了吧！” 关翠儿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不好意思的很，亲完便跑回了院子栓了后门。骆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怎么只亲脸呢。” 黎湘：“……” 第126章 大晚上苦兮兮的做账还要吃狗粮是真惨。 黎湘等人走了才静下心来将今日所有的流水腾到了自己的竹简上。一边记一边其实就能算出今日大概的收益了。 自打开张后, 酒楼生意越来越好，从一开始的二十银贝已经涨到现在一日大概四十银贝。除去各类菜肉的花销，每日怎么也有净赚二十多银贝。 马上过年就要分钱了，想想还挺激动的。 黎湘收好东西, 吹熄了灯, 总算是能休息了。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九, 马上就要年三十儿, 酒楼里的账自然是要清一清。东家分完了钱, 剩下的还要给下面的人发呢。 今日酒楼打烊的早, 账房先生和黎湘都在算账，算了总收益再减掉开销和原本账面上的钱后, 黎湘很快得出结果。这两个半月来，酒楼里总净赚是一千六百五十银贝。 九成自己和大哥平分, 各得七百四十二银贝又五百铜贝。剩下一成苗掌柜分一半得八十二银贝又五百铜贝。 她反复算了三次，结果都是一样。 半个时辰后，账房也得出了结果，和黎湘算的分毫不差。 黎泽确认无误后，直接开箱子取了银贝出来。兄妹两的自己先拿去锁回了屋里。剩下的就是给苗掌柜和酒楼众人分配了。 “小妹，我时常不在楼里, 该怎么分配你说了算。” 沉甸甸的一包银贝被交到了黎湘手上。 黎湘先是把苗掌柜的分给了他。八十多呢，苗掌柜拼搏大半生也才攒了两百多银贝。激动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哭了好半天。 一旁的其他人真是羡慕的很，眼巴巴的看着黎湘，就想知道自己能分多少。 “当初咱们说好的按劳分配, 我想, 厨子应该是功劳最大的吧。” 没有厨房的菜, 回头客又哪会有那么的多, 生意又哪会那么好。 伙计们都没有意见。 黎湘便直接取了银贝出来，给姜悯桃子他们一人分了八银贝。 “谢谢阿湘！” “谢谢师父！！” 另外六个跑堂和账房先生加厨房的小伙计是一人四银贝。剩下七百五十铜贝，分给了新来的竹七和二生。 “咱们是按劳分配，你们才到半月，所以这钱自然比他们要少的多。明年认真做，分的肯定更多。” 所有人都激动的握着手里的钱应了一声。 这才两个半月他们便能分到这样多的钱，若是一整年，那岂不是要乐疯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轮上这样的好事。 一群人拿着自己的分红开开心心的回了家。 姜悯是在走出酒楼后才忍不住掉下了泪。 学厨这么些年头一次摸到这么多的钱，妻子看到定然欢喜的很。儿子也终于能去他心心念念的学堂念书。他再不是邻居口中那个只会做点菜连家都养不起的小厨子了！ “珍娘！你快来，看看！” “什么呀？又是好吃的？” 珍娘以为丈夫又是带了酒楼里的剩菜回来，笑眯眯的过去接过袋子。打开一瞧吓得腿都软了。 “当家的，这，这，这是哪儿来的？！你不会是从酒楼里拿吧？！” 这么多钱，还是银贝！！ 珍娘想起前日儿子想去学堂被自己说了，要留钱修葺房子，结果他哭哭啼啼跑去找了丈夫。莫不是丈夫想送儿子去上学堂铤而走险了？？ 瞧着她脸色都有些白了，姜悯连忙安慰道：“放心吧，我怎么会去干这种事。还记得我早上跟你说的惊喜吗？这就是了，咱们酒楼今日发分红了！” “分红？！” 珍娘怔愣的看着钱袋里的银贝，笑容越来越大，眼红红的还掉了泪。姜悯知道她在哭什么，赶紧上前揽着她一起进了屋坐下。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茶楼变酒楼是顶好的事，东家也是顶好的人。这才两个半月的分红你瞧就有这么多了，明年可还有一整年呢，我好好做事，东家不会亏待我的。珍娘，这些年委屈你了，为着我这个活计没少被人嘲笑。明日我去将爹最后一点帐给清掉，咱们好好过个年。等年过完了我就去找人将咱们这破屋给重新整好，还要送圆圆去学堂。”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外头玩耍的娃娃立刻跑了进来。 “爹，娘？你们怎么都哭了？” “没事，爹娘眼睛进沙子。” 珍娘一把将儿子抱到腿上，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等过完年，咱们圆圆就可以去学堂上学啦，开心吗？” “真的吗？！” 圆圆瞪大了眼睛看着爹娘，见两人都点头了，顿时兴奋的从他娘腿上跳了下来，满屋子疯跑。 “我能念书啦！！” 瞧着儿子那高兴劲儿，夫妻两心里真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这日子啊，总算是有个奔头了。 黎家酒楼这一次的分钱可以说是将酒楼众人都彻底的凝聚在了一起。黎江没有参和，也不肯分钱。因为女儿儿子每月都在给他们夫妻银钱，给自家酒楼做事本就是应该的，哪有再去分钱的道理。 “湘儿，酒楼里都分了钱，你小舅舅那边……” “爹你放心吧，我还能亏待小舅舅不成。” 黎湘早就想好了，卤肉铺子如今一日差不多有两银贝的纯收入，她拿几日的出来分给小舅舅和骆泽。 原本是准备只分两日的，可谁想骆泽就要和表姐定亲了呢，多让他们攒点钱，成亲时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一年也就这分这一次，几个银贝而已不算什么。和钱比起来，她更喜欢家里开开心心的。 第二天她便让表姐拿了钱去了卤味店，顺便和他们说了一声，让他们晚上到酒楼来吃团圆饭。 今日酒楼只营业半日，生意明显冷清了不少。 年三十么，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自家过年，自然是没什么兴致出来逛酒楼的。过了午时黎湘便让关了酒楼，给伙计们和掌柜都放了假。 姜悯有妻有子自然也早早的回去了。 厨房里就剩下了桃子姐妹和黎湘表姐妹，燕粟也放了假不过还没走，因为黎湘有东西要让他带回去。 “杏子，火别烧太大了。” “知道啦师父。” 铁锅很快热了起来，黎湘将自己准备的好的细沙都倒了进去。沙重铲起来还有点费力，整个锅里都是沙沙的声音。 等沙子都烫了，她才将自己买回来的生瓜子倒了进去。 这些生瓜子她买的不亏，都是大颗大颗的。裹在滚烫的沙里翻炒一盏茶左右便可熄火舀进筛子里将沙筛掉。 过年不嗑点瓜子那真是没有灵魂。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过年嗑过的瓜子那带着柴火气的独特坚果香味儿。可惜长大后许多瓜子都不再是原汁原味儿的了。不管是超市买的五香奶油，还是自己去买的生瓜子回来炒，总是带着股陈味儿，很难吃到真正的好瓜子。 眼前的这些瓜子倒真是给了她惊喜。 烫的时候吃着还不觉得，等它一凉，那脆生生的感觉，浓浓的瓜子原汁原味的香气，嗑得人停不下来。 “阿粟，这些瓜子和腊肉香肠带回去。桌上也能添两道菜，别的师父就不给你了。” “嗯嗯！谢谢师父！” 燕粟也走了。 黎湘端着炒好的瓜子，放到了院子里。 今日阳光温和，一家子干脆将桌子都搬到了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简直不要太舒服了。这会儿关氏正拿着她快要完成的小衣服小鞋子给儿媳妇看，父子两则是系着围裙蹲在井边刷腊肉，杀鸡杀鱼。 晚上吃饭的人可不少，要做的菜也不能少。 黎湘炒了一整袋瓜子让桃子给一肚子隔壁几家有来往商家每家都送了一些。剩下的留着自家吃。 “这些沙我放柜子里了啊，还能用的，你们可别把它给我丢了。” “嗯嗯！” 师徒三说着话，关翠儿回来了。 “表妹，晚上阿泽就不过来了，他说竹七和二生才刚到城里不久，两个人孤零零的过年不好，他得去陪着。” “啊，陪兄弟不陪媳妇儿哦~” 黎湘笑了笑，也理解。自家过年他过来可以说算是半个亲戚，可竹七他们是不能来的。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加两个不甚熟的小伙子，两边都会很别扭。 骆泽还真是识趣儿的很。 “行吧，今儿他不来可是他的损失。我就免为其难替他陪陪媳妇儿。” 只有她们四个的时候黎湘说话都是毫无顾忌，桃子姐妹俩顿时就笑了。关翠儿脸红红的掐了她一把。 “做你的菜去。” “好好好，做菜做菜。” 黎湘把炒瓜子的锅给刷了刷加上水烧热，然后提了爹和哥哥杀好的鸡鸭进来焯水准备煲汤。 “表姐，你把肉切出来吧，一会儿要炸小酥肉还要蒸梅菜扣肉。桃子你拿这个碗去舀大碗粟米给我，另外磨点黄豆出来。” 她一条一条交代下去，关翠儿和桃子也不多问，照做就是了。 黎湘将焯完水的鸡鸭都分别装进了罐子里，一个是小鸡炖蘑菇，一个是酸萝卜老鸭汤。弄好放到火上煨着便是。 十个人，两个汤，够了够了。 她拿着碗去柜台里抓了点花椒香叶桂皮出来，和粟米混在一起，直接下热锅翻炒。等炒香了，粟米已经开始变颜色了便捞出来，捡掉花椒等大料，放到臼里捣碎。 香喷喷的米粉就做好了。 黎湘到表姐那儿去切了块瘦肉，切成略厚的肉片加料腌制了起来，腌制加的料和做小酥肉差不多，最后再敲上两个蛋搅拌均匀。这时再裹上米粉放到装着芋头的盘子里就行。 先准备着，等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拿到蒸笼里一蒸就能上桌。 她做的这道菜是川渝年夜饭上的常客，粉蒸肉。 第127章 “师父, 这鱼是准备做糖醋鱼吗？” 黎湘回头一瞧，是两条大大的花鲈。 “不了，拿去做鱼丸和鱼片，咱们晚上吃火锅。” 这么冷的天做十个人的菜, 放到桌上没多久就凉了, 吃起那多没意思。还是吃火锅好, 热闹又不会凉肚子, 再随便做几道热菜上去。 “吃火锅好！我这就去刮鱼泥去！” 桃子欢欢喜喜的提着花鲈去弄鱼丸了, 关翠儿切了一堆肉条腌制完又忙着一起去和面。四个姑娘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外头几个人劈柴的劈柴，洗菜的洗菜, 齐心协力做团圆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酒楼后院拼着一张大大的桌子, 两人一桌火锅，空余的地方摆满了各种食材。有炸好的小酥肉，定型的小鱼丸和各种蔬菜，肉片鱼片。黎湘还特地买了羊肉回来切了片来烫火锅。可能没有现代卷着那么好看，但味道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里的可是纯天然吃草放养出来的绿色小羊。 “翠儿，你表妹还在忙什么呢, 怎么还不出来。” “她说还有两菜，马上了。” 翠儿挨个将碗筷摆放好，又温了豆浆每桌放了一壶。桃子杏子则是负责给每桌的锅子放炭火点上。锅底本就是煮开的，现下炭火一续上，立刻又咕噜噜滚开了。 香辣暖融的气息飘荡在后院的上空, 久久不散…… “表妹, 外头都准备好啦。你还在干啥呢？” “我啊, 在包饺子~” 黎湘乐呵呵的捏上最后一个面皮, 将饺子放到了蒸笼里盖了起来。这二十个饺子里头她一共包了六个银贝，就看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吃到了。 “表姐，你帮我把汤都端出去吧，我把蒸肉拿出来马上就好。” “是这罐子鸡汤和鸭汤？” “嗯嗯，都拿出去，分到四个大碗里。” 黎湘戴着自制的手套将最底下的几层蒸笼都起了出来。打开盖子那香气便一阵一阵的往外头冒。 四碗梅菜扣肉，八碗粉蒸肉，其中有四碗是蒸的羊肉。因为羊肉腥味比较重所以裹它的米粉有加了些辣椒粉进去。闻着味道和以前自己做的差不了多少，羊肉的香味真真是勾人的很。 不过还缺了点东西。 黎湘切了点香菜放上去，才端到了桌上。 “湘儿，别忙了来坐下一起吃了。” “小妹，这么多菜够啦，快来快来。” 金云珠拍拍身边的位置，朝着黎湘招手。 “好啦，马上就来。” 就最后一道饺子，蒸熟上桌便完事儿。 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除了金云珠两口子，其他人还真是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都不知该从哪儿下筷子。 “娘，尝尝这个粉蒸肉。” 黎湘坐在娘和大嫂中间，拿着公筷给她们两一人夹了一块。 “这是新菜吧，之前没有看到过唉！” 金云珠眼巴巴的瞧着婆婆动筷子了才跟着咬了一口。 “嗯？好像是羊肉啊？！” 肉质紧而不柴，软嫩香辣又透着一丢丢的膻味。外面裹的一层不知是什么东西，绵香不腻。她有些意外的又咬了一口，确定这就是羊肉。可羊肉为什么会这么好吃呢？？ 从小到大家里的厨子没少炖羊肉，可即便厨子手艺再好，炖出来的羊肉都会带着腥膻味儿，闻着便叫人觉得恶心。 小妹是怎么做到将羊肉炖成这样，略有腥气闻起来却很香的呢？ “大嫂，我刚刚夹错了，这是羊肉，你吃猪肉的吧。” 黎湘真是忙昏了头，将羊肉和猪肉的位置都给放错了。她正要去换回来便瞧见她那身怀六甲的大嫂一口将羊肉吃了下去。 “不用换，这个也好吃，香的很。” 金云珠又自己夹了一块，还给身边的丈夫也夹了。见她是真的能吃，黎湘也就放心了，专心涮起了眼前的锅子。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我在饺子里包了银贝哦，看谁运气好能吃到，吃到银贝的人明年财气肯定旺盛。” “哟！小妹包了银贝？饺子里头包钱这是什么新鲜的吃法？我得尝尝~” 黎泽夹了个饺子，可惜到吃光了都没有吃到银贝。二十个饺子，一人两个，结果第二个还是没有。倒是黎湘吃到了一个。 “算了算了，我没有财气小妹有就行了，左右都是一家的。”、 这话顿时将一家人逗笑了。 大家都先吃了饺子。 黎家就黎湘一个人吃到了一个银贝，剩下的桃子姐妹吃到了两个，关福两口子吃到了两个，关翠儿吃到了一个。 “看来明年表姐家的财气很旺哦~” 关翠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自家的三块银贝拿水洗了洗准备还给黎湘。这个黎湘自然不会收的。 “谁吃到就是谁的，咱不兴把钱还回来的道理。表姐你收起来了，快吃菜去，一会儿凉了该。” 关氏也在一旁笑道：“翠儿你就别替你表妹省钱了，过年图个吉祥。” 若是放在两三月前，这六银贝关氏可是要心疼死，就是现在她都有些舍不得。不过女儿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过年就是要这样热热闹闹的，来年才能更加兴旺。 这一桌子有鱼有肉有鸡鸭，是他们往年过年从来没有过的丰盛。明年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她对女儿充满了信心。 “钱收起来吃菜呀，锅子都滚了，该放菜了。” 黎湘一招呼，一家子都动了起来。烫菜的烫菜，吃肉的吃肉。 “这羊肉真好吃！” “还有这个这个，烫的才更好吃！” “我喜欢吃这个扣肉，真是入口即化……” “我喜欢吃这个腊排骨，越嚼越香！” 一大家子品尝着美食，一边讨论着味道，实在热闹。 黎家两口子回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儿。一家三口，就只有一碗杂鱼汤，两个鸡蛋，三碗清粥，十分寒碜。 那时候谁会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家里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黎江吃一口肉，又喝上一杯酒，背过身去用衣角拭了拭眼角。今日给老祖宗们供了那么多的吃食，想来他们定能感受到自己这番诚心，保佑儿子和女儿一生顺遂吧。 有这相同感慨的还有关家一家。 去年过年时，关福还能上桌，可包氏和女儿只能窝在厨房里，一把豆子和热水就是她们的晚饭。过年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她们打扫，等关家人吃完饭也是她们收拾，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真是比牛还多。说的就是母女两。 当然，这其中也有母女两性子太过懦弱的原因。 包氏是因为生不出儿子，关翠儿则是从小受了奶奶大伯娘谩骂欺辱才慢慢形成的性子。 现在回想起来，双溪村就宛如是一场噩梦，而黎湘带她们走了出来。 包氏再不觉得一定要生儿子才能挺起腰杆，如今她的女儿有手艺有工钱，拿的分红比她爹都还多。关翠儿也重新捡起了自信，再不会畏畏缩缩的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她可以赚钱，可以养活爹娘，她一点儿都不比儿子差。 如果说黎关两家去年过年时是寒碜的话，那桃子姐妹两就是凄惨了。 年三十主家都会给下人们赏点东西，有时候是银钱有时候是一顿饭食。去年便是赏的一顿好饭，听说有三个肉菜。许久没有吃过肉的姐妹两馋的不行，一忙完手里的事便偷偷去了厨房想看看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吃饭。 结果撞见了当家夫人的大丫头偷吃夫人的燕窝，还被她发现了。结果她来个恶人先告状，说那燕窝是桃子姐妹两偷偷吃的。大过年的，姐妹两被人按着打了一顿板子，别说好饭菜了，连口水都没得喝。 正是曾经的苦才让她们更珍惜眼前的这份甜。 “福子，来，再喝一杯！” “姐夫，敬你！” 两个男人曾今过得有多憋屈，今日便喝得有多痛快。都忘了还要守夜，很快就都喝醉了。 黎湘让关翠儿今晚到自己屋里一起睡，将屋子让给了她爹娘休息。关翠儿自然是连连点头，连忙进屋收拾了床铺。 少了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的声音，后院儿顿时清净了不少。金云珠因着身孕总是犯困，吃饱没一会儿也撑不住去睡了。 关氏也是，身体虽然慢慢调养好起来，但熬夜还是不行的。 “姑姑，你和我娘身体都累不得，别熬夜守着了，去睡吧。有我和表妹表哥还有桃子她们守夜呢。” 黎湘也附和道：“娘你去睡吧，一会儿子时大哥会去点爆竹的。” 关氏应了声好，她确实是撑不住了，加上喝了点米酒，头总是晕晕的。 四个长辈一走，桌上便只剩下了几个小辈。 黎湘瞧见桌上的米酒罐子空了便跑到厨房将自己酿的其他米酒拿出来，兑了热水。 “子时还早呢，咱们慢慢吃。” 四个姑娘收拾了下碗筷，坐到了同一边。黎泽坐在对面一边慢慢吃一边给她们讲着这些年自己经商时听到的一些奇闻异事。 黎湘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便喝多了米酒。只有一点点晕，还好。她觉着没事，喝了点老鸭汤后，舒服了很多。 “表妹，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怎么会？我精神着呢。我这锅子快没汤了，我去加点。” 她刚起身，就听到自家后门被人拍响了。 关翠儿立刻站了起来。 “我去开门。” 桃子姐妹两相视一笑，都觉着肯定是骆泽来了。结果门吱呀一开，只听到关翠儿很是诧异的说了一句。 “怎么是你……” 第128章 门外的自然不是什么骆泽, 而是风尘仆仆刚刚回来的伍乘风。 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年前赶了回来。 一行人累归累，但三十晚上又能和家人在一起，再累也不觉得什么了。所有人在进城的那一刻便各自分开回了自已家。 柴镖头也邀请了伍乘风，但他没有去。 师娘这么久没有看到师父, 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他挤进去做甚。于是他独自回了镖局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来回奔波这么久他以为自己肯定会累的倒头就睡, 结果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着。 总觉得一觉睡到明天会很遗憾。 这个念头折磨着他, 只能又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不知怎么就到了黎家酒楼外头。听着院子里头黎泽大哥的声音和湘丫头时不时的说话声, 他这才明白自己是想见湘丫头了。 明日便是新的一年, 辞旧迎新，今日怎么也该和她说上句话才行。所以这才大着胆子拍了门。 关翠儿让了让, 将人请了进去。 “四哥？” 黎湘是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伍乘风万万没想到再相见湘丫头竟是立刻注意到他瘦了，心里暖暖的。风餐露宿这么长时间, 吃得又不是很好，会瘦是自然的。 “押镖么，都这样，养个半月又能长回去。” 他转头看向黎泽，唤了他一声黎大哥。 黎泽已经想起了很多事情，对小时候这个自己带过的可怜弟弟没了之前那么陌生, 多了几分亲近。 “你小时候可是唤我阿泽哥的。” 伍乘风一喜，立刻又唤了声阿泽哥。 “四哥别站着着，坐吧，我去给你弄个锅子，正好一起吃点儿。” 黎湘说着便去了厨房, 桃子正要起来跟着去烧火就见那伍乘风已经跟了上去抢了活计。 “我去给你烧火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黎泽这才觉出点儿不对劲儿来。他皱了皱眉头, 看向关翠儿, 那眼神儿满是对两人关系的疑惑。 “他两？” 关翠儿没忍住笑了笑。 “现在还没什么吧，不过伍乘风肯定是心仪表妹的。” 他看表妹的眼神，和阿泽看自己的眼神真是差不多。可表妹现在一心事业，那伍乘风估计要好等了。 “四哥你是吃辣锅子对吧？” “都好，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伍乘风生起了火，坐在灶前透过灶孔去瞧她。两个半月没见，湘丫头整个人倒像是长高了，还丰润了不少。浑身没了那些稚气，已经宛若一个大姑娘了。叫他莫名有了些紧迫感。 酒楼才刚做起来，她应该不会太早说亲的吧？ “四哥，你们这回出去一路都顺利吧？” “啊，顺利顺利。” 不顺的他当然不能说了，平白叫人担心害怕。 押镖这两回，他还真没有一路顺风的将镖压到目的地过。总是会遇上些小强盗贼人等等。好在一路的镖师多，倒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顶多受点伤。 想到伤，他便觉得后背又开始疼了起来。去的时候没受伤，回来却叫一伙贼人偷袭打上了，幸好是没淬毒，否则真是要交待了。 差点给忘了，他还没有吃药。 伍乘风手伸进怀里，碰触到了里头那袋银贝才突然想起了自己来的正事。诚然，他来是想见见湘丫头，但也是有正经事要找她的。 能在裕州将羽绒卖出那么高的价钱，要说功劳，湘丫头绝对是头一个。若是没有她，自己又怎么会知道羽绒这东西。 “对了丫头，这个你拿着。” 他把装着一百银贝的钱袋放到灶台上。黎湘忙着炒锅底也没腾出手去看。 “这是啥？” “这是，钱……” 伍乘风把自己是怎么将那批羽绒卖掉的事讲给了黎湘听。 “钱我不能拿，你自己去收的羽绒，自己带到的裕州，我可啥忙都没帮。” “怎么没有！要不是你送的手套，我都不知道什么东西是羽绒呢。” 黎湘摇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总之我不会收的，你赶紧收回去。把火熄了，出去吃东西去。” 她把锅里的汤底都舀到了小铁锅里，正准备端出去了，旁边就伸过来两手接了过去。 “我来端，你别烫着了。” 伍乘风端着汤锅走了出去，灶台上的墨青色钱袋十分显眼，他没有收。 黎湘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先收了起来，不然等下被她们看到了，又要费上一番口舌了。 两人都入了桌，桌上除了炒菜凉了，其他菜还有不少，反正几个人是够吃了。 伍乘风坐在黎泽旁边，正对着黎湘，正烫着菜呢突然听到身旁的人问他家里的事。 “小四，你是什么时候进了镖局的？你家人也肯让你来？” 黎泽可是记得对门儿那家人的德性，完全就是拿他当奴才在使唤。就连和自己去割个草回来都要挨通骂。挨打更是家常便饭。这样的养大的娃，他们居然敢让他进镖局学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他们自然是不肯的，不过我有法子。” 伍乘风便把自己是如何带人回去演戏断了亲的事儿当成故事将给了在坐的人听。黎泽丝毫没有反感，甚至听着听着竟跟着激动起来，一巴掌拍到了他背上。 “干得好！” 伍家那些人，寻常手段可治不了他们。 黎泽这一巴掌恰巧拍在了伍乘风的伤处，那一瞬间的疼痛显些叫他痛喊出来。好在他嘴里正吃着东西，咬着牙才忍住了。 大家热热闹闹的，他若是叫喊出来未免有些扫兴。反正也不是什么太重的伤，裂了就裂了，等回去再上个药过几日便能好。 他忍着疼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讲着自己跟队押镖一路上的见闻，有些东西就连黎泽都没听说过。 尤其是大雪，在场除了黎湘在现代见过，其他人连大概的样子都形容不出来。 “裕州的雪那是真的大，下一晚上等你起床出门的时候一开门，那积雪都能埋到你的膝盖，若不是每日都有官府的人早早将路上的雪清了，那真是寸步难行。” “埋到膝盖啊？！那么深？！” 黎泽听着他描述的真是想去裕州瞧瞧去。 “伍大哥，那雪真是白的吗？我听说雪是最纯白之物了。” “自然是白的，下起雪来路上屋顶荒野，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能晃得人眼睛疼。” 伍乘风第一次见的时候，被震撼的不行。从来不知道世间竟还有如此美景。美是美，就是有些伤眼，赶路的人真是难受的很。走久了，又冷又累，瞧着也没了兴致。 他就这么讲着一路的见闻，其他人安安静静的听着。黎湘已经吃饱了，锅子里的炭火也没再续，听着伍乘风说话不知不觉又喝了两晚米酒水。 几个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子时。 街道上的更夫刚打了更，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便一声接着一声的响了起来。黎泽起身去屋子里先看了看媳妇儿，见她被吓醒了便安抚了一番，然后才抱着爆竹去大门外点了。 爆竹响了很久，原本有些困意的几人都精神起来。 桃子姐妹两和关翠儿一起收拾着桌上东西，黎泽和伍乘风则是将桌子擦了搬回大堂里。黎湘也想帮忙来着，奈何有些酒醉，起身刚捡了个碗便不小心摔了。 “碎碎（岁岁）平安，碎碎（岁岁）平安，师父你就老老实实坐着吧，这里我跟杏子来收拾，很快的。” “好……” 黎湘捏了捏眉心，站到一旁靠在墙上。 伍乘风搬完桌子回来瞧见她这样，忙转身去厨房找关翠儿要了杯热水。 “湘丫头，喝点儿热水，洗洗去睡吧。” “我没事儿，就是喝过了，头有点晕。站一会儿吹吹冷风就好。” 黎湘还是接了水，给面子的喝了两口。 “那行，你在这儿站着别动，我去帮他们收拾院子。” 院子里东西多，但他们人也多，收拾起来快的很，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又是干干净净，连石板都叫他们打水冲过了两回。 桃子姐妹两洗了把脸就去睡觉了，黎泽因着屋子里媳妇儿怕爆竹早早便进了屋子去哄她。 院子里就剩下黎湘表姐妹两和伍乘风。 这个时辰，饭吃了话说了，钱也给了，他该走了。 “你们赶紧去睡吧，我这就回镖局去。” 黎湘点点头，将人送到了后门口。关翠儿瞧着人都要走了，便直接进了屋子等表妹妹。 “四哥，路上黑，你自己小心着些。” “没事，这不有火折子么，再说我手里还有灯呢。我走啦，你快回去睡觉。” 伍乘风摆摆手转过身要走，黎湘突然想起自己钱还没还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拉。 “等下！” 习武之人穿衣习惯穿束袖的，这样干练。黎湘一拉没拉住袖子，倒是拉住了他的手。 伍乘风：！！！ 第129章 黎湘的酒霎时吓醒了。 她手里拉住的那个东西, 好暖。 是伍乘风的手！ 清醒过来的黎湘赶紧撤回手清咳一声后换了只手将怀里的钱袋拿了出来，塞到了他手里。 “你把钱拿回去。” 伍乘风这会儿脑子都还是懵的，手里拿着个钱袋，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黎湘。 “快回去呀, 这么晚了。” 黎湘轻轻一推, 伍乘风便老老实实的转过了身。 “等等！” 尽管这天色黑沉, 可借着院子里的光隐隐还是能瞧见他背后黑了一块。黎湘上前一摸, 那布料黑的一块已经硬邦邦的都干了。 他背上有伤…… 出来前他肯定是换过衣裳的, 结果刚刚被大哥拍了背, 应该是拍到伤口了。 “你是不是傻啊？！有伤你不说出来！” 黎湘想拍他，可一想到他身上有伤就下不了手了, 只能瞪着他让他赶紧回去上药去。自己家里虽然会备些跌打损伤的药，却治不了他这背上那么大的伤口。 伍乘风尴尬的伸手往后摸了摸, 在肩头下面的位置，摸了个寂寞。 “我没事，一点儿都不疼的。” “有伤哪会有不疼的，你当我是傻子啊。” 黎湘抿了抿唇，多了句嘴。 “这个点儿，你回去有人给你上药不？” 伍乘风一愣, 还真是，镖局的人都放了假，大刘他们都回去和家里人团圆了。剩下的那些人，他都没有什么交情。这个点儿去把他们吵起来叫他们给自己上药？ 怕不是要挨一顿揍。 不过不能叫小丫头担心，他正准备编个什么人出来, 就觉着胸口一紧。竟是湘丫头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将他在往院子里扯。 “进来把药换了再走。” 当然, 黎湘不是准备自己给他换药。大哥才进屋没一会儿, 肯定还没有睡, 让他来。 伍乘风根本没法子拒绝，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厨房里，让黎泽给他简单的用了点伤药包扎起来。 等包扎完了伤口他才被黎湘给‘撵’了出去。 “小妹，四娃这小子，不错啊。” 又聪明又有韧性，还能吃苦忍痛，不过又有点傻。想当年，他身上被大舅子打了几个小小伤口，他便使了苦肉计到云珠面前，惹得她对自己好一番怜爱。 啧，还是没自己聪明。 黎湘没回大哥的话，直接回了屋子里睡觉。 都过子时了，照理来说，她应该很困才是。可她一想到伍乘风那血淋淋的伤口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这个年纪在现代还在读高中呢，却已经要自己谋生计，冒险去押镖。上回受了不少的伤，这回更严重，下回呢？ 迷迷糊糊的酒劲儿又上来了，黎湘竟然想着要不就跟他明说了，让他入赘黎家自己来养他吧？ 好像不太好，人家都没说过心仪自己的话。 可是他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呀，娘和表姐都看出来了，没道理自己是个傻的看不出来。他这会儿要是没走，就该去抓着他的衣裳问问他才是。 醉晕晕的黎湘胡天海地的想了一堆，甚至连多年后娃娃的名字都想了出来。结果早上一醒，只恨不得将喝醉的自己暴打一顿，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是起床吧。 黎湘安安静静的穿好了衣裳又辫好了头发。照照镜子觉得有些太素净了，新年第一天呢，得戴点东西。她在盒子里找了找，有自己平时上街买了几个小玉饰，还有娘去银楼给她打的小珠花。另外就是大哥和嫂子给她送的了。 大哥和嫂子送的首饰那真是比自己和娘加起来的都要多。 除了最开始的那个玉如意项链，还有各种耳饰簪花发钗。个个都漂亮的很，就是可惜她一直没勇气去扎耳朵，戴不了那些耳饰。 黎湘找了下，拿了个红珊瑚的双结挂珠钗插在了头上，红艳艳的很是喜庆。项链就不代了，她不喜欢胸口硌着东西的感觉。手上带的是伍乘风之前送她的那条手链和生辰时爹娘给她打的细银镯子。 收拾好了后，她才开门出去。 表姐起的早，已经在外头开始择菜了。 大年初一不兴催人起床，所以晚睡的一家子几乎个个都还在睡。也就黎湘和表姐起得早。 “表妹怎么不多睡会儿？你昨晚上有点醉了，头疼不疼，我熬了解酒的汤你要不喝一碗？” “不了，喝的一点米酒，后劲儿没那么大。” 黎湘去厨房看了下，表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年初一照着这边的习俗也就是吃个米饼，他们还没有要吃饺子汤圆的习俗。不过谁叫她来了呢，早上肯定要讲究一些。 饺子要做，汤圆也准备一点，集南北风俗为一体。家里这么多人呢，吃丰富一些。 “表姐那你包饺子，我去调点汤圆的馅儿。” “嗯嗯！” 关翠儿抱着洗干净的大葱和白菜回了厨房，准备开始剁馅儿擀皮儿。黎湘打开柜子去拿了五个苹果出来。 芝麻馅儿的汤圆吃多了也腻了，这里又没有花生，不能做花生汤圆，她也就只能找找乐子，折腾一下水果汤圆了。 这些苹果都是大哥年前买回来的，买的挺多，吃的也就大嫂和爹娘。桃子姐妹吃过一个就再不肯吃了，表姐也是，倔的很。 再放下去，不说烂，肯定会萎缩丢失水分，口感暴跌。 今日把它们剁了做馅儿包成汤圆，看谁敢不吃。 黎湘哼着小曲儿，削了苹果全都剁成了丁，然后丢到锅里头加水加糖熬煮。煮到半软半硬便捞起来和上一丢丢黍米粉放凉，然后包进汤圆里。 新年第一天嘛，就是要甜甜蜜蜜的。 半个时辰后，家里人陆陆续续都起了床。因着大年初一不能打扫，所以省了不少事，洗漱完便可去厨房端吃的。 “小妹！汤圆里头竟然是苹果诶！” 金云珠真是惊喜极了，还以为又是芝麻或者红豆馅儿的，没想到一口下去就吃到了苹果的碎粒。 “谁叫你们都不吃苹果的，再放都要坏了，这不就做成汤圆了么。你们多吃点啊，不许浪费了。” 黎湘包了不少，五六个人的量。她知道爹和大哥肯定是吃饺子，桃子和表姐她们舍不浪费就一定会去吃的。 “对了，小妹，昨个儿子时过了，我好像听到院子里来了什么人，是谁呀？” 金云珠顺口一问，不等黎湘回答她大哥便主动说起了昨晚伍乘风来过的事儿。 关氏踩了自家男人一脚，夫妻两四只眼都亮晶晶的看着女儿，盯得黎湘如坐针毡，赶紧把饺子吃完便借口消食出了门。 这会儿还早，街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她在河边转了小半个时辰。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静谧又祥和，偶尔看到几个阿婆大娘出来打水，都很友好的和她打了招呼。黎湘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就带了点瓜子，都分给了和她打招呼的小孩子。 等转的差不多了，街上人也多了，她准备回家的。结果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家药铺。 “老板，我想买点那个止痛的药膏，是黑瓶子的，大概这么大的一个。” 黎湘一比划，老板便知道了。 “是祛痛膏吧，姑娘你瞧瞧是不是这个。” 老板拿了一瓶出来，打开盖子给黎湘闻了下。那淡淡的薄荷香气还有那瓶子和黎湘之前用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多少钱老板？” “这个啊，一瓶七百铜贝。” “七百？！” 黎湘被惊到了。 上回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了伤，伍乘风拿了两次这药过来给自己。说是便宜的很，还是镖局发给他们的药。 当时她也没想太多，就用了。没想到居然这么贵！ 他骗了自己。 哪有镖局会给镖师发价值七百铜贝的药？？还是发两瓶，人家又不是冤大头。所以当时是他自己掏钱买的药怕自己不收才说是镖局发的…… 黎湘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姑娘，这药你还要吗？” “哦！要的。给我拿一瓶吧，另外再给我拿点止血的好药。” “好好好。” 老板麻利的又从柜子里拿了两瓶药出来，一起系上绳子递给了黎湘。 “姑娘，一共一个银贝。” 黎湘痛快的放了一个银贝，拿着药直接去了镖局。 以前她最多也就是在镖局外头站了站，今日忍不住走了过去，找那门口的守门进去喊了下人。 伍乘风很快就跑了出来。 衣裳是新换的，头发绑好了但是有点凌乱，应该出来的有些匆忙。 “湘丫头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伍乘风忙说没有。他早就起床了，只是在自己屋子里收拾东西也没怎么打理自己，听到守门的叫他说有姑娘等的时候猜到是黎湘来了，才有些慌。 “这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儿？” “是有事儿。” 黎湘背后的手一松，提着两个瓶儿在他眼前晃了晃。 “来给你送药的。” 伍乘风一听心里顿时甜的不得了，抬眼一看那瓶儿，浑身都僵了。 “这药……呵呵，是我上次给你的那瓶儿吗？” 黎湘又晃了晃。 “当然不是，刚买的，还新鲜着呢。” 第130章 伍乘风张张嘴, 半天没说出话来。 “七百铜贝一瓶，四哥你可真舍得。” “不是六百吗？” 黎湘：“……” 她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伍乘风。伍乘风哪里是她的对手，顿时萎了。 “湘丫头, 我头次送你的那瓶, 真是镖局里头一个镖头送的。后面那瓶才是买的。”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你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药膏给她呀。黎湘将药瓶赛到伍乘风手里, 莫名有些期待。 可惜伍乘风没有抓住重点。 “好丫头, 下回我再也不骗你了,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黎湘攒起来的那股子劲儿顿时散了, 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药你好好收着，记得要用。初一都说不能吃药, 可子时过后你都已经上过药了，今日再忌讳也没用了, 还是把药用着，早些治好才是。我先回去了。” “诶！湘丫头！” 伍乘风看着头也不回走掉的心上人，感觉她好像是在生气，可又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不过她会这么早来给自己送药，肯定是担心自己吧？ 这样一想，他心里才踏实下来。一会儿收拾好了去黎家拜年, 到时候再看看她是不是在生自己气。 一个时辰后，伍乘风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也把带回来的礼物都整理好了。都是一些北方的坚果，和一些南方没有的干菇。他在城里交好的一共也没多少人，像镖局里头的兄弟等他们回来请他们去酒楼吃几顿就行。需要亲自拜访的也就师父和黎家。 他先带着东西去了师父家里, 新年第一天, 去师父家拜年的有很多人。他拜了年又把干货交给师娘后便走了。然后直接去了黎家。 黎记酒楼今日虽然不营业, 但大门是开着的, 桌上摆着瓜子果仁糖块儿，水果太贵了，只有后院儿的桌子上才有。来百年的多是附近商铺的人还有些想占小便宜，来抓点瓜子糖块儿什么的。 有黎江看着，他们也拿不了多少，新年图个和气，黎家人也没怎么去管。 “大江叔新年好呀，我来拜年啦。” 黎江看到人，先是一喜，又想到这小子打女儿的主意，脸上的喜色顿时收了收。 “四娃啊，你来拜年人来就是了，带东西干嘛。” 大包小包的搞得好像是去岳家一样…… “你去后院儿吧，他们人都在后院儿呢。” 伍乘风点点头，提着东西穿过大堂去了后头。一撩帘子就看到了骆泽那家伙，他就坐在关翠儿身边，挨的十分的近。而且，他在给关翠儿剥瓜子！！ 旁边可是坐着关家舅舅的，他怎么敢？ 什么情况？！！ 他就走了两个半月，怎么一回来骆泽这小子竟是一副将关家人拿下了的感觉，太神奇了吧！ “四娃？来来来，过来坐。” 关氏知道伍乘风在城里是没什么亲戚的，心里也早算到了他会来。不过没想到他会带这么多东西，未免有些过于正式了。 “这些是……” 伍乘风见她好像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些是我去裕州之时买的当地的一些特产。难得去一次才买了很多，并不是现买的拜年礼。婶儿我可没那么见外，来您家拜年还要去买一堆东西。” 这话听得关氏有些发笑，她倒也没拒绝，而是收了东西放到厨房。 “过去玩儿吧，小骆他们都在，你跟他也认识。” 伍乘风应了一声，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骆泽旁边。黎湘仍旧是坐在他的对面，懒洋洋的嗑着瓜子，微暖的阳光从树间透下撒在她的身上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骆泽看他那样实在好笑的很，凑到他身边小声的调笑了一句。 “口水收一收。” 伍乘风：“……” 好欠打啊。 他朝关翠儿那边抬了抬下巴。 “骆泽你怎么回事？” “你说我跟翠儿啊？我们马上定亲了。” 那轻飘飘又含着蜜糖的一句话对伍乘风来说就简直就像是一整颗柠檬吃下了肚，酸的要命。 “怎么这么快……” 骆泽白了他一眼。 “你不懂。” 他把手里剥的瓜子都放到了翠儿的盘子上，看着她那红红的耳朵真是可爱极了。难得白日里也能和她呆在一块儿，他还是陪翠儿说话吧。 伍乘风心里那真是如同猫抓一样，就想知道骆泽是怎么做到这么快让关家夫妇接受他。更重要是，怎么叫关翠儿喜欢上他的！ 明明自己还比他先认识黎湘和关翠儿，可现在，他居然都要定亲了！！ 憋不住的伍乘风坐了没一会儿便拉着骆泽去了后门，黎湘正好去了厨房装瓜子，等她出来时便没瞧见人了。 原以为两人是去了大堂，没想到她回了趟屋子居然叫她听到了两个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 骆泽先是介绍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同表姐好上的，又开始给伍乘风支起了招儿。一个比一个损，偏偏那傻小子还信了，一个劲儿的问。她忍不住大声咳了咳。 墙外的骆泽震惊了。 原来，屋子里头一声咳嗽外面竟然听得如此清楚！！那他平时和翠儿在这里说话岂不是都叫黎湘给听去了？ “兄弟，这忙我帮不了了，走了走了！” 骆泽尴尬的都想钻地缝了，哪还有心情去给伍乘风支招。他一走，伍乘风也准备回后院儿里去，刚转身就瞧见黎湘出来了。 “四哥，你跟骆泽刚刚在这儿说什么呢？” “啊……没，没说什么，就是恭喜他快定亲了。” 黎湘走近了几步，裙摆都已经蹭到了他的衣裳。 “可是我都听到了。” “听，听，听到了？？” 伍乘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靠到了墙上。他回想着自己刚刚和骆泽说的那些话，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湘丫头，我刚刚和骆泽说的话……” “难不成是假的？” “不不不，不是！是真的！” 伍乘风上前站到黎湘面前，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刚刚和骆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心悦你是真，想讨你欢心是真，想得到大江叔他们的认可也是真！我想入你家门，和你成婚……”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有些轻，有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那一番话在黎湘心头滚了一圈，滚得她耳根子也染了红。 她被那炙热的眼光看得有些受不住，微微错开了眼神，轻声道：“我很早就说过，只招赘，不嫁人。” “我知道，我不介意！方才我说过了，只想入你家门，和你成婚。” 伍乘风的脑袋总算又灵光了起来，看到黎湘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她对自己并不讨厌，甚至还有好感。 “湘丫头……” “我，我还小！”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等你，等你想成婚的时候儿……”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黎湘脸也红了。 “谁说我要跟你成婚了！” 伍乘风还来不及说什么呢，就见她转身跑进了院子，顿时有些傻眼。所以湘丫头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黎湘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心跳的很快，脸也热烘烘的，再呆下去绝对会红成猴屁股。以前面对伍乘风咋没有这样的感觉呢，真是太奇怪了。 “师父，你怎么一个人在厨房里？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桃子伸手就想探探黎湘的额头，被她躲了过去。 “我没事，就是刚刚太阳晒的有些热。” 黎湘去打了盆水，洗了把脸，那股子热劲儿总算是降了下来。 “桃子，刚刚伍家四哥拿的那袋东西呢，我瞧瞧。” “哦哦！在这儿，我放到桌台下了。” 桃子将那一大袋东西都拖出来放到了桌上。黎湘解开一看，好家伙，还真不少。 大概有十几斤大核桃，还有二十来斤拆下来的松子，看成色就知道是品质极好的东西。还有满满一小袋的干榛蘑，北方名产，炖汤很是鲜美。 “桃子，拿个碗来，我抓点你去泡上。” 中午就拿它来炖汤了。 另外，这袋松子…… 黎湘将它提了出来，正好是过年呢，把它炒了拿来当零嘴儿和瓜子一起嗑了。不然等过几日酒楼忙起来谁还有心思去吃它。 炒松子有先泡再蒸再炒的，就为了好嗑一点，那太麻烦了。左右不过是一锤子砸开的事儿。 她把之前炒瓜子的黄沙拿出来倒进了锅里，又化了一大碗糖水倒进去，炒到锅里开始冒烟的时候儿才将松子加进去翻炒。 差不多炒个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了。 黎湘铲起几颗放到灶台上，拿砸核桃的锤子轻轻一砸便开了口。里头的松仁已经焦黄，搓开皮后里头的肉直冒油光。 丢进嘴里一嚼，原汁原味儿，那就一个字。 香！ 第131章 黎湘端着松子出去的时候儿, 情绪已经平稳多了。加上家里人都在，她倒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 一家子说说笑笑吃吃乐乐，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黎记酒楼只休了三日，初四便开始正式营业。新年新气象, 他们家的菜单上自然也添了几道新菜。 “老板, 这个钵钵鸡是什么东西？” 还卖的那么贵, 一份竟是要一百五十铜贝。 酒楼里好些客人都在问, 也有几位老食客直接就下了单。过年这几日在家吃的没滋没味儿的, 一听到钵钵鸡是道辣菜他们便忍不住点了。 后厨一接到单子便立刻忙活了起来。 因为早知道今日上新菜, 所以钵钵鸡的汤底早就准备好了一半。那就是用鸡架和姜片葱结八角熬的汤。 其实黎湘本来准备的新菜不是这个，只是前两天看到大哥杀完鸡, 将那些鸡架鸡胗鸡心都被当成不能吃的东西给扔了觉得有些可惜。才有了今日这道钵钵鸡。 钵钵鸡的汤底先用鸡架熬出来，然后开始用辣椒豆酱炒红油。加酱油和红糖一起炒, 颜色更浓味道也更香。不过要注意火候，一但过了，炒出来成了焦黑色的那就不好看了。 黎湘炒的得不多了这才将花椒丢到锅里，然后舀了鸡架熬的汤进去一起熬煮。煮开再将准备好的食材连同锅里的汤一起腾到罐子里端出去。 上菜还是很快的。 因为锅里头的那些食材都是过过水，煮熟的，已经在另一口锅里泡了快半个时辰了。 这些串串除了有切成片的鸡胗鸡心, 还有素菜莲藕香菇冬笋等等，猪肉也有几串。总的来说，食材丰富，荤素都有，再加上那汤锅里鲜香麻辣的汤底, 真是叫人吃的欲罢不能。 满满一锅的食材, 一百五十铜贝好像也不怎么贵嘛。 钵钵鸡一时受到了一致好评。 这菜一出来, 便有人打包买了回去。他们自带了陶罐, 连汤带料一丁点儿都没有放过。 看着黎记酒楼生意那般红火谁不眼红，尤其是他们家一开张，自家的生意就差了那么多，谁又甘心呢。 不过东华都没朝他们动手，看来那家是有什么后台，他们也只能从菜式方面下下手，看看能不能仿出黎记的菜来。 陵安怎么大，他黎记也不能吃下所有的客人，剩下的就各凭本事吧。 不光别的酒楼有买，连东华都有派人去买。 此时的东华酒楼里，厨房一切如旧，只是少了两个厨子。少的那两个这会儿正跟着大掌柜上了顶楼，去了东家独有的包间。 “东家，江师傅和齐师傅来了。” “进来吧。” 时老爷手里拿着个串儿，刚吃下了一块肉。 “江师傅，你们来尝尝这道菜。” 他把锅子推了推，示意两人去拿。 锅子里都是串串，两人一人拿了个盘子接着，各拿了一串莲藕尝了尝味道。 “东家，这是黎记酒楼的菜吧。” 江师傅一尝就知道，而且十分肯定。 “看来江师傅没少研究黎记的菜啊。这的确是黎记的菜，还是刚刚出的新品，名叫钵钵鸡。” “钵钵鸡……” 听都没有听说过。 黎记酒楼的菜名真的是，太稀奇古怪了。 江师傅又尝了一块鸡胗。 麻辣中又带着一点点肉香，口感说是肉吧，又有那么一点点脆。他自问一生尝过的食材无数，却真是吃不出这串像肉片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根串儿的口感好奇怪，但是也很好吃。当然，能好吃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这个汤底。” 时老爷点点头。 “我让你们来呢，就是想让你们品品这个汤底。我查看过，黎记酒楼里一个月采购的东西里，咱们厨房都有。你们两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汤底给我琢磨透，看看是怎么做出来的。” 江师傅两人：“……” 东家这话说的轻巧，要能琢磨出来他们早就琢磨出来了。打从黎记酒楼一开张，他们就各种开始研究，到现在也才研究出几道汤品，炒菜那真是望尘莫及。 “怎么？不行？” “东家，我们，尽力……” 江师傅两人互相看了眼，都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汤底，毫无疑问是加了辣椒，还有豆酱，可是就像之前那火锅一样，他们加了水也加了料，出来的味儿就是不对。 两人虽说厨艺是最好的，但仅限于蒸品和炖品，炒菜方面就是一个小白。 时老爷又何尝不知道，可谁叫他厨房里没有精通炒菜的人呢。不行，得赶紧去挖一个。 ‘撵’走了两个厨子后，他叫来了大掌柜。 “老六，咱们后厨里头该添人了。” “巧了，我和东家想到了一块儿去。那黎记厨房我打听过，除了黎湘和她表姐，还有三徒弟。两个是买回去的丫头，身契在黎湘手上应该请不来。另外一个名叫燕粟，家中没什么底细，只有个姐姐开了家布坊。厨房里还有个姜悯，之前做包子的那个，和他们酒楼签了很长时间的契约，若是想违约的话，要赔的钱不少。” 大掌柜打听的很是详尽。 “那姜悯会做包子，如今天天和黎湘他们在厨房，想来也是知道不少东西的。而且，他的家底薄的很，最好从他身上下手。东家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晚上我亲自去趟姜家，明日再去接触接触燕粟。” 时老爷对大掌柜信任的很，立刻同意了。 “你只管去谈，钱不是问题。” 他虽然答应了秦六不再去找黎家人的麻烦，可他没有答应不去挖酒楼的人。若是人家不愿意走他再想挖也没有用，如果人家愿意到东华，那只能说明黎家酒楼留不住人，怪不得谁。 大掌柜得了令，早早便准备好了东西，只等黎家酒楼一打烊便去了姜家。 珍娘这会儿正在收拾着院子里的各种杂物。 今日修葺房子的人来忙活了一天，院子里乱的很。当家的还没回来，只能她自己先收拾。 圆圆撅着屁股也在帮着他娘捡着瓦片，他精力旺盛的很，一次拿个一两片，跑来跑去也帮了不少的忙。 “娘，有马儿来了耶！” 珍娘抬眼往门口一瞧，还真是，路边停着辆马车。下来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直直朝自家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上前将门关了栓上。 眼下天都要黑了，当家的还没回来，她放个男人进屋一会儿被人瞧见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去。 “你是来找我家当家的吧？他就快回来了，劳烦你在外头等上一会儿。” 隔着门大掌柜很是憋屈，但一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忍了下来。 等了两刻钟后，总算是等到了姜悯回来。 他那一身的麻辣香气，除非近距离的接触才能沾染上。大掌柜眼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姜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姜悯本还在疑惑家门口的马车，现在看到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认识东华这位大掌柜，不用说都知道他今日是来干嘛的。 “大掌柜，这么晚了你不回东华吃晚饭？我家可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请吧。” 竟是连家门都不准备让他进。 大掌柜明显愣了下，还是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姜兄弟说笑了，这事儿还没谈完呢，你且听我说完呀。” 他自顾自的找了个板凳坐下，将自己带来的一些糕点果脯放到了桌上。 “来，这是小圆圆吧，来吃糕。” 正粘着爹的圆圆一听糕，顿时咽了咽口水。不过他没有过去，而是看了爹娘一眼，见他们都是不赞同的神色，便立刻摇了摇头。 “谢谢伯伯，我不吃。” 大掌柜尴尬的笑了笑，将糕点放回桌上，直接说起了正事。 “姜兄弟，你既然知道我是东华的掌柜，想来也知道我来你家是所为何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东家想请你到东华掌勺，如何？” 说完生怕被拒绝似的，他又立刻补道：“当然，你和黎记酒楼的契约赔偿我们东华可以全部承担，而且每月给你两银贝的月钱。” 两银贝的月钱对姜悯来说可算是翻了一倍。 一般人估计就要心动了。 可姜悯却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大掌柜。 自己现在一月有一银贝的工钱，年底还有分红。两个半月就有八银贝，十二月至少也有四十银贝，这福利比起东华开的，那简直好了不是一点点。 而且，黎家对自己有恩，在黎记酒楼里做事又格外的轻松，一点儿都没有排挤和歧视。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新奇又好吃的美食。 他是傻了才会答应去东华。 第132章 大掌柜费尽口舌, 奈何姜悯态度坚决，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他想不明白，呆在黎记酒楼一月才一个银贝，而东华却是直接翻倍, 这样都不动心是为什么。而且明明姜家里已经破成了这样, 一看就是缺钱的主儿。难不成这姜悯真是什么不为财帛动心的正人君子？ 不见得…… 大掌柜回了酒楼和东家商量了下, 第二日一早又去了燕粟住的地方。他也是拼了老命了, 天刚亮就起了床。 燕粟每日清早一起来头一件事就是去井里担水回家, 这样自己走了, 姐夫忙的时候儿姐姐也不用再去提水。 这一早他刚担了水回家就瞧见门口有个男的在和姐姐说话，隐隐还听到了两声大掌柜。 等他走近了看到正面, 哟，还真认识。 当初他可是跟着师父一起去的东华楼, 那站在门口迎客的便是这人。 东华的大掌柜啊，来姐姐家做什么？ “阿粟！你回来啦，这位何掌柜说有事找你。” 燕粟点点头打了招呼，先将水担了进去，洗了把脸才坐下来说话。 “何掌柜，这么一大早来我姐姐家找我, 不会是来挖人的吧？” “哈哈哈哈……燕小兄弟真是幽默。” 何掌柜嘴上笑着，心里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按理说黎记酒楼才开张多久，哪有东华的名气，这燕粟也才刚刚拜师两月，能有什么师徒情分。他原想着自己亲自来挖人应该是很顺利才是, 没想到头先就在姜悯那碰了钉。 这燕粟知道自已是东华的大掌柜也没有丝毫亲近, 还一举道破了自己的来意, 仿佛一点儿都不怕自己生气。 怎么看, 都不像是能挖走的人。 “燕小兄弟，听说你现在是拜在黎湘姑娘门下学厨的，师父手艺那般不俗想来你这徒弟手艺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们东家很是欣赏你，愿意以每月两银贝的月钱聘请你到东华酒楼，如何？” “不如何。” 燕粟脸突然就沉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何掌柜，你都说了，我已经拜了师父。如今我师父正是用人的时候儿，若我在这时却背叛她去别家酒楼，那不是欺师灭祖吗？太不是人了吧！不管你们开多少钱，多高的价，我都不会去的。大掌柜以后还是不要来了，这毕竟是我姐姐家，实在不方便招待你们这样的贵客。” 竟是又一次被人送客了。 何掌柜有些愣，连忙又说道：“燕小兄弟，你先听听我们东华开的价啊。不算月钱，只要你肯去东华，还会另外给你两百银贝呢！”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伸过来一个大笤帚，直直往他身上拍。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弟弟才不干这等不要脸的事儿！多少钱都不干！你给我滚！” 燕稞一顿大笤帚将那何掌柜给赶了出去，回头看见弟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马也给了他一下。 “阿粟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怎么会！姐，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是在想这何掌柜既然来找了我，会不会还有找酒楼的其他的人。” “管他找了谁，反正你不许动心思。等下去酒楼的时候儿和你师父说一声就成。” 背师可不是个小骂名，那是要叫人戳一被子脊梁骨的。哪怕东华给再多钱呢，拿着亏心的很，还不如不要。人家阿湘那般认真的教弟弟做菜，真是再好不过的师父了。弟弟若是敢动心思，不说别人，自已就先收拾了他。 燕粟练练点头，他肯定是没那个意思的。等到了酒楼里，他第一时间便将东华酒楼大掌柜上门的事告诉了师父。 “这么巧？” 黎湘看向姜悯。 方才他来的时候也说有东华的大掌柜昨晚去了他家。 “师父，东华想从我们厨房挖人，这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又挖不走。” 黎湘心里有数儿。表姐是绝对不会走的，桃子杏子更不会。燕粟嘛，虽然相处的不是很久，但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自打拜了师那真是拿她当师父在尊敬。背师他是不会干的。 这厨房里啊，唯一一个有可能会被挖走的就是姜悯。毕竟东华不缺钱，几百银贝的违约金那是说出手就能出手。 不过今日他一来就把何掌柜去找他的事告诉了自己，明显也是不愿意走的。这倒是叫黎湘心里安慰了许多。这些日子总算是没白对他们好。 “东华的和秦六爷有约定，不会干出格的事儿。你们拒绝了就行，以后不理会就是了。” 黎湘默默叹了一口气，开始系上围裙准备上工。 说实在，心里是憋屈的。 自己就是一个小小酒楼的厨子，家里也没什么背景，说话就是不够有底气。人家想挖你的人就挖，想整你就整你。若不是认识秦六爷他们，这会儿酒楼不知有多少的麻烦。 想要不再被人欺负，要么自己强大起来，要么找个靠山。 黎湘是想靠自己，但是这个时代有些东西还真不是平民能够超越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每日给小蕴儿做吃食那般精心的缘故。除了一部分是真心疼小孩子，另外就是想和李大人搞好关系。 如今还算不错吧，李大人过年时还送了年礼来。加上秦六爷，那东华还不至于太放肆。 “师父！刚刚送菜的人送来了一些我不认得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黎湘听到燕粟的话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眼都瞪大了。 这一颗颗黄色的小胖子，太熟悉了！ “土豆！！！” “师父你认得啊，我刚刚听那送菜的人说这是从沿海那边传过来的，咱们陵安刚开始种，这才第二年呢。” 燕粟正要将土豆放回篮子里，突然手上一空，连带着篮子都已经被师父拿走了。 “真是土豆……” 有个前辈在就是好啊，好多东西她都已经先找出来了。从辣椒到酱料再到土豆，还有各类海鲜干货，也不用自己再费心去寻，真是叫人佩服。 “阿粟快去问问那送菜的，这些土豆都是在哪儿买的，多给我订些来。” 黎湘嘱咐了燕粟一声便提着篮子去了水井旁。打了水将那一篮子土豆洗得干干净净。 一眨眼都来这儿半年了，一直也没吃过土豆，今日可要做道好菜尝尝才是。可惜今日只有这么一小篮子，供酒楼是不成了，还是留着自家人吃吧。 她刚提着篮子进厨房，燕粟也跟着进来了。 “师父，送菜的大哥说那户卖土豆的量很多，他问要多少，我想着你刚刚说要多订点儿，就说了五十斤。” “五十斤？” “太多了吗？” “不是，有点少了。没关系，先订吧，等那送菜的来了，再订就是。” 黎湘可不只打算拿土豆做菜。酒楼里用的淀粉量大，之前用芋头做的已经不剩多少了，加上芋头一过季，再想做还得等到冬天。她可一直惦记着这个。 现在好了，土豆可是出淀粉的大户，等哪天多订一些，把淀粉都做出来放它两缸，几个月都不用愁了了。 “湘儿，你出来下。” 听到门口娘在叫，黎湘立刻放下了土豆。 “怎么啦，娘你有事儿？” 还要关着屋子悄悄说…… “这不初七你表姐不是要定亲了吗？你小舅母想在咱家定两桌席，我不收钱嘛，她就硬塞。这不，昨晚上刚给我的。说想定个好的席面，热闹热闹。” 黎湘看着娘手上那两银贝，叹了下。 “收就收吧，小舅母也真是的，咱两家还要分得这样明白。娘你放心吧，两桌席面我心里有数儿，保证做的漂漂亮亮。” 说完她又想到一事儿。 “娘啊，那表姐定亲我要不要给份子钱啊？” 黎湘潜意识还当自己是那个已经独立了门户的老板。这话一问，关氏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哎呀我的傻丫头啊，定个亲你送什么份子钱？你要有心，送个小礼物给你表姐就成了。再说，就算成亲了，份子钱也是我和你爹去给呀，你个没成亲的丫头随什么随。” 她笑得不行，好好儿的给女儿讲了下基本的婚庆习俗。 瞧着女儿那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关氏忍不住问道：“湘儿，这几日我瞧着你和那四娃不对劲儿。你有事儿可不能瞒着娘。” “娘……没瞒着你。该和你们说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你的。现在就这样处着吧，反正我又不急着成亲，怎么也要等到十八岁了再说。他若能等便等，若不能等就罢。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瞧着吧。” 黎湘说完便出到厨房忙活去了。 关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女儿这话，怎么像是有什么，又像是没有什么？？ 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黎湘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一忙起来就忘了，一直到中午准备午饭的时候儿才想起了被自己冷落的一篮子土豆。 “师父，土豆好吃吗？” “杏子，你这话问的不对。你想师父做的菜有不好吃的吗？” 桃子的这个马屁黎湘非常受用，她笑着将她们都叫到了身边，开始给她们讲一些做土豆的小知识。 “这东西啊，皮要扒掉，尤其是青皮长了芽的一定不能吃，吃了可是会中毒的。” 几个小徒弟连连点头，看着那削干净的土豆在师父手下噔噔噔被切成了丝，然后丢到了盆里用水泡着。 “土豆淀粉含量很重，做菜炖出来是十分软绵的。不过我要炒丝的话就要泡泡水，将它的淀粉泡走一些，炒出来便会是爽脆的口感了。” 黎湘准备清炒一个酸辣土豆丝，另外又让燕粟拿了块上号的五花肉来。以前做的红烧肉没有土豆一起搭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今日有土豆了，再搭配做做看。 她最喜欢绵软的土豆吸饱肉汁的味道了~ 第133章 这会儿虽然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儿最热闹的时候, 但酒楼里的客人依旧不少。所以桃子她们只看了一会儿便去接着忙客人点的菜单。 只有姜悯，暂时没有需要他做面的可以在黎湘旁边看着。 黎湘一边将五花肉切块，一边询问他关于东华那边的拉拢是个什么想法。 “我啊，没什么想法, 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东华名气是大, 不过那都是看在上头人的面子而已, 真正要说陵安最好的酒楼, 我觉着应该是咱们黎记。” 这话他可不是拍马屁, 那是真真切切的有感而发。 黎湘的手艺在他看来真是和神仙没什么区别, 你看着她永远不知道她脑子里还能蹦出多少菜式来。明明年纪比自己小那么多，可她做菜的时候就是会有种令人折服的光芒。 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了, 他也要厚着脸皮去拜个师去。 见他说的真诚，黎湘便也就笑笑不再问他了。 想走的人留不住, 不想走的人走不了。 她把切好的肉块都下了热锅，小火煎熬着。这样可以煎掉肥肉里多余的油脂，吃起来便不会那么油腻。不过也不能煎太久，不然肉里的油都被榨干了，也就没什么吃头了。 等锅里的肉都煎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先捞出来下, 直接用熬出来的油加糖炒出糖色，然后下肉翻炒均匀的裹上。 这时候就可以加水加料了。 什么八角香叶桂皮，花椒辣椒酱油等等等等，通通加进去直接焖上。因为土豆如果加的太早进去焖的话容易焖烂，所以黎湘是等肉已经焖了半刻钟的时候儿才加进去的。 一揭开锅子, 香飘飘的肉味传的满屋子都是, 勾得他们肚子咕咕直叫。 红烧肉这种大菜肯定是要配干饭才好吃的, 索性厨房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饭。中午一大群人吃得那叫一个油光嘴滑。 五花肉就不说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肥而不腻，浓香下饭。里头新加的土豆又绵又软，吸了肉汁还自带了股肉香。光是几块土豆就能配掉一大碗的米饭。 黎湘都没去吃肉，舀的全是土豆，吃得开心极了。 其实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挺不错的，每天认真做菜赚钱教徒弟，闲了就做点美食犒劳犒劳自己。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还有一个小傻子时不时的送上门让她逗逗乐子。 可惜，她不找事，事却一定会找上她。 年后两个月里，城里的酒楼陆陆续续的都开始推出了和黎记酒楼差不多的菜品。相似度最高的自然是那些汤品。还有一些炒的时蔬和简单的炒菜。 这些都在黎湘的预料之内。 人家厨子多年厨艺也不是摆设，兴许你刚做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见识过会发懵，可时间长了，人家总是能琢磨出窍门儿来的。 不过像自家的那些招牌菜，一般人还真就仿不出来。还有就是像是需要用到淀粉的菜，他们也没办法。 没有用淀粉和过的肉，炒出来的肉那都是柴柴的干巴巴的，没有一丝嫩滑，和自家没法儿比。 黎湘一点儿都不担心，厨房里的几个人却是抓心挠肝的日渐浮躁。尤其是桃子姐妹两，这两日做菜都放错了好几味调料。非得要她摆出师父的架子训了他们一顿，才清醒过来。 不管外头的酒楼如何仿自家的菜，总之自家的客流量没受到多大影响，甚至那些去吃过的客人觉得味道不对又回来了，无形中还替自家固了粉。 厨房里的人安抚好了，苗掌柜又开始郁闷起来。 “东家啊，往年这个时候儿，可是有不少夫人小姐来咱们酒楼订糕点订席面呢。” 春日正好，不管是踏春还是赏花儿，那都是少不了糕点美食的。就算不订糕点，那三楼也会有不少的夫人小姐订下来赏景。 如今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苗掌柜总觉着不太对劲儿。 “这有什么难猜的，左不过是被那几家抢去了呗。人家有那个人脉，又有名气，咱们现在都改成酒楼也不做糕点了，那些夫人小姐不来有啥好稀奇的。” 黎湘每日查看账面，并没有客人减少的现象，所以苗掌柜担心的那都不叫事儿。 两个人这前脚才刚讨论，没想到后脚酒楼里便来了位楚夫人要订席面。这会儿大哥嫂子都不在，人家点名要见主事儿的人，也只能黎湘去了。 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阵清幽宁神的香气，有点熟悉。 三楼的房间除了特地留给自家的那一间有嫂子在熏香，其他房间都是清清淡淡的原木香气。所以这香味是来自那位夫人的…… 可她抬眼见了，这位楚夫人长相明艳，叫人一见难忘，她实在是没见过。 “你就是黎湘吧？” “嗯？夫人认识我？” “听说过，只是真正见到这还是头一次。” 那楚夫人朝黎湘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我呀，最近可是吃了不少从你这儿出去的好东西，尤其是那个甜豆花，最合我意。” 一说豆花，黎湘顿时福至心灵想起在哪儿闻过这香了。 “您是静慈住持的朋友？” “不是，不能说是朋友。静慈住持是我的婶婶。” 楚夫人大概是因着静慈的原因对黎湘很是和气，笑着和她解释了自己和婶婶的关系后，直接说起了明日要来酒楼宴客包场的事儿。 “婶婶一直同我夸赞你的手艺，我也尝过你们家做出的豆腐，味道实在不错。所以明日的宴席我想由你亲自来掌勺。” 黎湘没什么意见。 “那您对宴席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要多甜还是要多辣。” 楚夫人一听立刻摇了摇头。 “不要辣，尽量做甜食。也不要弄的太油，要清爽些，像那个甜豆花就很不错。最好再做几道带鲜花的甜食。春日嘛，宴上得有点意头。” 她说的要求，黎湘都记在了心里。又问了一些有没有要忌吃的东西后，她才将人送出了酒楼。 其实她看出来了，这位楚夫人也并非是一定要在自家酒楼订席，只是她想用玄女庙特有的豆腐来宴客，显得她和静慈的关系不错而已。偏偏这豆腐除了玄女庙，也就自家酒楼有这东西。 听说当年静慈是下嫁，男方兄弟个个都不成器的很。而这位楚夫人瞧着倒是混得不错，其中的弯弯绕绕那肯定深的很。不过这都和自己这个小老百姓没有关系，她只要把明日的春日宴给办好就成。 黎湘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楚夫人要请的有十二人，订的是常办宴席的廊台。两人一桌，并没有合在一起。 一桌子六道菜，完全小意思。 不过要用鲜花做的菜，她还得去摘些花回来才是。只是黎湘刚下楼就被拉进了厨房里一顿忙活，都抽不出空去采花回来。正好呆子伍乘风来了，便叫她使唤出去采花了。 大好的春光，桃花海棠开的郊外到处都是。伍乘风也不管什么花，反正只要看到了能掰的就掰，不能掰的就买，攒了两大袋子才提回去给了黎湘。 “师父，你弄这么多，不会是要做菜吧？” “对啊，就是做菜。” 鲜花既然能做糕点，那便也能做菜。可惜桃子杏子早年孤苦，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见过。黎湘清了清花，将它们一一插到缸子里先养着，拿了一点出来准备做两道吃食，权当给她们试菜了。 “对了四哥，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出去帮我跑跑，寻些牛奶回来。” “牛奶……这我知道哪儿有。要多少？” “一桶两桶都可以，最好让他们明日一早送新鲜的过来。” 黎湘都不记得多久没尝过牛奶的味儿了，真是莫名有些想念。她也是刚刚看到土豆才想要用牛奶来着。 话说牛奶能做的甜点还真不少，像什么双皮奶，奶糕奶冻等等。可惜她不擅长做甜点，知道一大堆名儿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她唯一会的，就是打奶油。 看上去挺鸡肋的，不过在这个时代，一口奶油对甜食爱好者那绝对是足够了。 “师父，这桃花要怎么做菜啊？” 黎湘回过神，看着自己薅下来的一堆桃花有几朵都被捏烂了。罪过罪过，赶紧收拢起来洗干净准备做好吃的。 “现在呢，教你们一道特别特别简单的用花做的菜。” “什么呀？” “师傅你和面糊做什么？” “嗯？还有由诶，莫不是要炸？” 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黎湘的面糊也调好了。她直接把花瓣都倒进了面糊里，夹起来就往油锅里放。 滋啦一声，油香和花香同时蔓延出来。 第134章 其实很多菜都是能裹了面糊炸出来的。黎湘没准备将这道炸花瓣放到明日宴席上, 只是给小徒弟们展示展示，菜式的多样性。 炸好的桃花瓣外头酥脆，里面却是一阵花香，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苦涩, 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盘子炸花瓣很快便被几人给分食了。 黎湘又倒了一大碗桃花瓣在臼里, 直接捣个半碎。捣碎的桃花瓣大幅缩水弄出来也就小小一碗, 加上蜂蜜拌上后被她拿来包了汤圆。 桃花汤圆, 一口下去都是甜蜜的花香。就连黎湘自己都小小惊艳了一把。 说实在她以前没有吃过这样的鲜花汤圆, 只是试着调了馅儿来包一包, 没想到会是这么香甜。 桃花的香气并不浓郁，而就是这样淡淡的花香拌着那滋滋的甜味儿才更叫人喜欢。 明日宴上加上这个吧。 黎湘自己算了下, 明日一道桃花汤圆，一道甜豆花, 还准备点水晶包，另外还有桃花羹或者海棠花羹，加一道牛奶土豆泥，剩下的随意发挥了。 做多了，那些夫人小姐也吃不完，浪费的很。 “好啦, 汤圆吃完了收拾下，晚饭你们做。” 黎湘解下围裙回了屋子，拿起笔刚刚写完明日要准备的菜单便听到外头一声轰隆巨响。天变得比人脸还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头就下起了小雨。 一刻钟后雨越下越大, 她心里也越来越担心。 伍乘风出去给自己找奶去了, 身上啥也没带, 一路不知道要淋多少雨。这里没有伞是真的不方便, 那种兽皮伞又贵的要死，之前也没买。她只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拿上另一套出门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遇上。 这会儿酒楼里的客人少了不少，燕粟也被她打发了出去找人。 可惜他是去哪儿买的牛奶，谁也不知道，两个人转了快两刻钟了还是没有看到人影。最后鞋袜都湿透了冻脚的很，只能先回了酒楼。 四月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冷，但雨水冰凉，沾湿了也是很冷的。 黎湘穿着自制的拖鞋在屋子里跳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想着一会儿伍乘风可能淋了雨回来又叫桃子去熬了姜汤。还去爹娘屋里拿备用的拖鞋出来。 这一串上上下下的忙活连黎江都有些察觉不对劲儿了。 不等他去问个明白呢，守在后门的燕粟突然喊了一声伍大哥回来了便跑了出去。很快又提了个盖着厚厚一层衣裳的木桶去了厨房。 黎湘一见桶上的衣裳就愣了，这是脱了几件啊？？ “师父，伍大哥说让你看看这牛奶还能不能用。” 燕粟扯开湿透的薄袄，露出桶里奶白的牛奶。 “他人呢？” 黎湘刚问出口就看到浑身湿透的伍乘风进了厨房。全身脱的就剩一件单衣全贴在肉上了，看着就冻的很。 “湘丫头……” “你疯啦！雨下大了还管什么奶？脱这么多衣服还淋雨，不要命了！” 黎湘将他扯到灶前，有灶膛里的火烤着总算是比外头要暖和一些。衣裳去拿了套爹的，又把厨房的人都赶了出去让他换上。换好了衣裳又给他灌了姜汤，这才安心了些。 “你说你，牛奶今日不能用了，明日我再去买就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伍乘风抱着罐热水，乖乖点了点头。 “只是明日去怕是买不着了，那户人家说有人已经订了他们明日一整天的奶。” “那也没事啊。这下着雨，明日的春日宴办不办还是两说呢。就算还能办，那我也可以改别的菜式，或者再另外找奶，反正用不着你犯傻。” 黎湘将一块干净帕子递给他，让他擦擦头，结果碰到了他的手，真是透心的凉。赶紧又往炭盆里加了些炭，让他自己坐一边儿慢慢烤去。 从头到脚插不上话的黎江两口子就这么瞧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算了算了，四娃也不差，只要女儿喜欢那就随她去吧。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客人也越来越少。酒楼里的其他人都放假回去了，就黎湘师徒几个在厨房里鼓捣着吃食。 伍乘风呢就负责给师徒几个烧火，尝菜。 因为牛奶放过夜了不太好，又赶上了下大雨黎湘索性就把它拿来做了吃食。先是拿牛奶和了面，蒸了几笼子的奶香馒头。又拿牛奶和了磨成粉的甜杏仁一起熬煮，煮了一大锅甜甜香香的牛奶杏仁儿露。 炒了点青椒肉丝和腊肉咸菜夹在馒头里，爱喝汤的喝汤，爱喝甜的就喝杏仁儿露。一家子围着炭火倒也吃得乐呵。 天色渐晚，雨却是越下越大。伴随着一阵阵的闪电雷声那真是吓人的很。 想想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里，冷不丁一道闪电劈下，震耳欲聋的仿佛就在身边那多可怕。 黎湘看了看爹，父女两突然默契了一把。 “四娃，你今晚在酒楼里歇一晚上吧。省得再回去被淋一道，弄生病了就不好了。” 黎江开口，伍乘风自然不会拒绝，还有那么一点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晚上他一个人睡在了三楼，棉被褥子都铺的厚，比他在镖局的窝好多了。只是半夜不知为何出了许多汗，惊醒过来口也干的要命。 桌上茶壶里的水很快喝光了，他原想忍忍，结果才躺下半个时辰就忍不住了，一摸额头竟是有些发热。 这些年他吃的苦淋的雨不少，生病却是屈指可数，没想到昨日就淋了那么一场雨居然就发了热，当真是日子越好越娇气了。 还是得下楼倒点水才是，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是要着火了一样，渴水的很。 伍乘风起床点了灯，拿着下了楼。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外头一片漆黑，雷声仍旧不断，雨也是丝毫未小。他的灯刚出酒楼大堂就被飘过来的雨给打灭了。一直走到厨房门口才又给点了起来。 厨房桌上有一壶凉开水，他倒出来一连喝了两大碗，整个人才稍稍舒服了些。正想再去缸里装点水上楼，就听到吱呀一声，外面不知道是谁的门开了。 除了怕打雷的黎湘也没别人了。 尽管困得厉害，可是只要雷声一响，她的神经便会紧绷起来，想都别想睡。一开始听到外头像是有脚步声她还以为是听错了，结果又听到厨房门开的声音。起来打开门一瞧就发现里头点了灯。 这个点儿也不知道是谁，左右睡不着她便干脆去了厨房打算瞧瞧。 “四哥？下来喝水啊……” “嗯，楼上的水叫我喝完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伍乘风提着的灯在看到黎湘一进门又放回了桌上。黎湘没注意这个，倒是看了他人好几眼。 这人耳朵怎么那么红？看见自己再喜欢也没这么快有反应吧？ 黎湘想着他昨日淋了雨，忍不住问道：“四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 伍乘风刚想逞强说没有，突然记起骆泽给自己传授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招数。装可怜让对方心疼怜惜。 他也不用装，这不现成的生病么，示一下弱看看丫头会不会心疼他。 “我好像有点发热，头晕晕的，渴的厉害。所以忍不住下楼来找水了。” “发热了！” 黎湘下意识的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真是烫的很。好在家里现在都会备着药，尤其是退热的。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发烧这事儿可大可小，肯定是早治早好。家里只有配的中药，所以还得生火去熬。这都不用黎湘叫伍乘风自己就坐到了灶前乖乖开始生火。 平时满是菜香的厨房很快飘起了一阵阵的中药味道。 伍乘风此刻居然有些庆幸自己生病了。 从小到大不管他是累是痛，没有人关心过。唯一的一点温暖都是来自湘丫头一家。以前他都不敢想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更不敢想这个姑娘居然会这样照顾他。 “四哥，想什么呐，喝药了。” “哦！来了！” 伍乘风几口喝完了药便催着黎湘回去睡觉，自己把厨房收拾了下，这才拿着灯回了三楼。 药喝完效果还不错，天快亮的时候他自己摸了摸已经是不热了。就是精神有些亢奋，一直没有睡着。 这雨啊，下了一个晚上，稀里哗啦的吵人的很。 “师父，今日的春日宴那楚夫人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黎湘点点头，肯定的。 这么大的雨，出来一趟衣衫鞋袜都容易弄湿。最重要的是，她们的妆沾了水会花！哪还有人会出来搞什么宴席。 “今日给你们放假，休息一日。” “好嘞！谢谢师父！” 第135章 一大早的, 黎湘便收到了楚夫人那边传过来的通知，说是春日宴席要等雨过天晴才能办。得了准确的通知，她也定下心来。就是有些可惜四哥弄回来的那些花，今日一过大概就要开始枯萎了。 关翠儿也觉得可惜的很, 姐妹两干脆一起将花瓣都撸了下来, 参在面粉里一顿揉, 做了鲜花馒头。 伍乘风弄回的可不只是桃花, 还有梨花海棠等等。这些全都参杂在一起, 还没开始蒸呢就能闻到一阵阵花香了。 可惜这里没有玉米, 不然做些鲜花窝窝头那该多好吃。 黎湘和表姐一边说着最近要添的菜一边揉了不少馒头出来。个头都不大，十分的小巧玲珑。 本来粉粉嫩嫩的桃花蒸过后颜色暗淡了许多, 不过有花香弥补，做出来的馒头一大家子都还挺满意的。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昨日那个奶香的馒头, 真的是好香啊。” 杏子说着都在咽口水，将一众人都给逗笑了。 “奶香的馒头要用牛奶呢，那东西可不怎么好买。” “要是咱们院子里就有一头奶牛就好了，想吃的时候随便挤。” 见她们几个越说越离谱，黎湘没好气的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嘣。 “还养院子里，瞧瞧这院子里有牛的坑吗？不然你们腾个屋子出来, 我可以帮你们改建成牛栏的。” “不不不了！” 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的闹着，吃完手里的馒头又开始忙起来。 黎湘见剩下了不少的馒头，还让她们给前面客人送了些许。 今日下雨客人没那么多，很是清闲。黎湘便将厨房交给了表姐和三徒弟，自己难得的休息了下。 当然不可能就呆在家里闲着发呆, 她戴好了斗笠蓑衣去了趟秦宅。 楚夫人是个什么来历她心里丝毫不知, 所要宴请的那些朋友是哪个圈子她心里也一点儿底都没有。总是要打听清楚才行。而对城中这些富户比较清楚的, 那就非秦六爷莫属了。 黎湘猜过, 秦六的原本职业应该和电视里那些打探江湖信息的组织差不多。瞧他手下那些能人，一个比一个能打，消息又那么灵通，反正不可能是个普通商人。 她还挺庆幸的，早先因着柳夫人和他交了好，如今关系还不错，上门问个消息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湘丫头，下着雨呢，怎么还出门了？” “青芝姐姐！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又变漂亮了！” 黎湘自然的上前挽住了她，一手把带来的食盒递过去。 “给你和夫人带的好吃的。” “好丫头，没白惦记你！” 青芝嘿嘿一笑，接过了食盒。带着她一起到后院见了夫人。 不出意料的，秦六爷也在。 这位爷不知道是不是要把那分开的几年都补起来，成日里也不见出门了，夫人到哪儿他到哪儿。这会儿夫人想做个针线活儿，他便在一旁帮着穿针引线，好不贤惠。 “夫人，湘丫头来了。” 柳娇一听便来了精神，立刻朝黎湘招了招手。 “今日下着雨呢，你怎么还出来了。身上有淋湿吗？” “就边边角角淋到一点，没事的。” “没淋到就好，等下回去让马车送，别自己走了。对了，你嫂嫂怎么样，我有半个月没有看到她了。” 柳娇拉着黎湘把她家里都问了一通，这才说起了正事。 “你说楚夫人？静慈夫家的亲戚，长相明艳……” 她转头看了看丈夫，仿佛是在和他确认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秦六点点头。 “湘丫头说的应该是她。” 柳娇多年不与城中夫人小姐们来往，记忆也不是很深。但这个楚夫人未出阁前，和她是有些渊源的，倒是让她有些印象。 都是一些闺中鸡毛蒜皮的事儿，可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很是清楚。 “我记得她心胸略窄，十分的好面子。不过丫头你手艺那么好，给她做宴的话，肯定能给她长脸，她应当不会为难你。” “那不一定，你不知道她请了哪些人。” 秦六当真是消息灵通的很，掰着手指头将那楚夫人发了帖子邀请的人一一数了出来。黎湘脑子里当时就一个想法。 今日这趟真是来对了！ 连她都只是知道一共请了几个人，而秦六却连人家姓甚名谁都说得出来。 “别的都不说，就她请的那江家夫人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湘丫头做的菜有十分的话，她能贬成五分。等出了酒楼再往外头传一传，五分变三分，估计就没有哪家夫人小姐去你们酒楼定席了。” 黎湘：“……” “她是跟楚家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还带这样殃及无辜的。” 秦六摇头笑道：“倒也不是。她和楚夫人最多不过是一点小摩擦，抬抬杠逗逗嘴。我说她会针对你，是因为她是食为天的老板娘。食为天你知道吧，外城离你们家最近的一家酒楼，以前你们家还是茶楼的时候儿，外城数她家的酒楼生意最好。现在嘛……” 他笑了笑，话没说完。 黎湘却是懂了。 现在外城最火的，那当然是自家酒楼。两家隔的近，受影响最大的自然也是他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所以楚夫人她请个食为天的老板娘到自家酒楼来是想干啥？ “不过食为天在内城的生意还不错，兴许人家不在意那点儿油水也不一定。” 这个兴许真是说的虚无缥缈，一看就是假的。 秦六显然不光是知道楚夫人请了哪些夫人，还知道那些人的性格行事如何。那江夫人定然不是什么善茬儿。 “等等！” 柳娇突然站起来小跑回了屋子，不知道在干嘛好一会儿才拿着竹简出来了。 “我才想起来，前几日我也收到了一份请柬，当时哪儿也不想去就给扔在了一边。” 柳娇颇为仗义的摸了摸黎湘的头道：“等下我便让青芝去回了她，到时候我一起去。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帮你收拾她。” 一旁的秦六没忍住笑了。 “夫人呐，你怎么收拾，吵个架话都说不利索。” 一句话不知道戳到了柳娇哪个点，她的脸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这夫妻两定是有什么情趣在这个吵架上。 黎湘只觉得吃了一嘴的狗粮，赶紧问完了想要问的问题拉着青芝就走。 “湘丫头，你要现在回家去吗？” “不，我想去食为天看看他们家的菜。青芝姐姐，你把我送到食为天就回去吧。那儿离我家酒楼也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 青芝想了想，突然又跑回了院子里。几息后又跑了回来，一脸开心道：“我和夫人说了，今日出去玩个半日。你去食为天我陪你一起去。” “那敢情好。” 有青芝陪着，黎湘真是求之不得。 两个人套了马车欢欢喜喜的饶过了黎家酒楼去了食为天。 下雨天不管哪家酒楼都一样，客人实在不多。黎湘下了马车一进食为天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冷清。 大堂的伙计好几个靠在柱子上打瞌睡，掌柜的也是听到她咳嗽了才反应过来上前迎客。 “二位姑娘想用些什么？” 黎湘看了下酒楼里的食牌，选了一份菌菇炖鸡的汤，一份仿着自家出的炒生菜，和水煮鱼。另外还点了听说是他家的招牌菜，燕窝两盅。 话说这家的水煮鱼居然比自家还卖的贵了十个铜贝，莫不是量多些？ “好嘞！姑娘稍坐，菜很快就上来了。” 黎湘点点头，拉着青芝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堂里的几个伙计听到姑娘都醒了神，他们将黎湘和青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神充满了邪气。一看就不正经的很。 青芝眉头一皱转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大概是瞧见了她放在桌上的剑，那几个伙计都收敛了些，擦桌子的擦桌子，上楼的上楼。 “湘丫头，这家酒楼好不舒服啊。” 黎湘也有同感，大堂的伙计直接败掉进门的第一印象。加上下雨天这酒楼里光线暗沉，有种压抑的感觉，确实让人不太舒服。 “没事儿，咱们尝尝菜就走。一会儿到我家了，给你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 青芝衬着脑袋，左看右看，实在无聊的很，干脆从怀里掏了根绳子出来玩儿。 “咦……” 黎湘看着那根红艳艳的绳子，独特的编法，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她上回去玄女庙时看到的东西。 那玄女庙中有一棵姻缘树，专给山下的善男信女求姻缘时挂签所用。姻缘树旁便有卖这红绳的小尼姑，两百铜贝一根呢，贵的要命。 当时她瞧着辫的好看想买一根，结果一听价钱直接劝退。她只是觉着好看，又不是拿来绑心上人的，所以觉着花那两百没有必要。不想又在这里看到了。 “青芝姐姐，这绳子谁送你的呀？” “嗯？你怎么知道是人送的？” 她晃了晃手上的绳子，扯开看了下。 “前阵子受伤了，一个兄弟给我送伤药的时候儿系在瓶子上的。我瞧着好看便留了下来。” “哦~~” 兄弟两个字就非常灵性了，难怪要系在瓶子上才能送。 “青芝姐姐，你以前有陪夫人去过玄女庙吗？” “有哇，一年要去好几次呢。” “那你有去瞧过那姻缘树吗？” “看过两眼，没太注意。都是些痴男怨女，没啥好看的。” 青芝虽然不知道黎湘问她这些做什么，但都很认真的回答了。就是不知道为啥听了她的回答，湘丫头笑的好厉害。 “青芝姐姐，下回你要是再去玄女庙的话，去姻缘树那儿仔细看看吧。” “害，看那个做什么，姻缘求它若是有用，那我家主子也不会被晾在宅子里那么多年了。” 黎湘一愣，趴在桌上笑的更是厉害。 她说的好有道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36章 青芝完全不懂黎湘的笑点在哪里, 玩了会儿绳子见伙计开始上菜便收了起来。 先上的是她们点的炒生菜燕窝和一桶粟米饭。 黎湘看了下燕窝，中规中矩，熬的还算不错，倒是没有以次充好。她尝了一口, 味道也还好, 不算雷。再看炒青菜, 和自家的也差不多。不过一尝么, 她惊到了。 味道居然也差不多。 炒生菜虽然听着简单, 但炒起来也是有窍门儿的。像她自己的话, 炒生菜会加蚝油进去，这是一般人都想不到也不会去试的。没想到这食为天的生菜居然炒的和自己做的差不了多少。 “湘丫头,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这菜味道还不错。” 黎湘扒了两口饭, 这下真是万分期待那道水煮鱼了。 一刻钟后，她点的水煮鱼上了桌子。 光闻着味儿她就放下了一半的心，虽然像，但仿的还不到位。可是，这家的水煮鱼竟然也会在鱼肉上放葱蒜泼热油这就很让她惊讶了。 还有，这鱼肉上的淀粉虽然裹的少, 但并不是没有，明显让鱼片变得嫩滑了些。 太诡异了…… 不是她看不起古人的智商，是有些小技巧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自己研究出来的。就像淀粉，市面上没有卖，自己也只是在几个徒弟面前做过。所以这食为天的淀粉是从哪儿来的。 “湘丫头, 你怎么不吃啊？虽然这家的水煮鱼没有你做的好吃, 但勉勉强强还过得去。就是鱼肉还有点腥, 汤的味儿不够浓, 将就将就吧。” 青芝虽然爱好吃，却也不是个会浪费的人，饭菜一到便扒着开始吃了。黎湘将心里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也吃了一碗饭。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应该就是厨房里出了内奸。回想了下厨房里的几个人。说实话，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跟着姜悯的那个小伙计。 平时看着很老实，姜悯除了发面是自己在家做了带来的，调馅儿捏包子做馒头从来也没背着人过。那小伙计若真有心学，也可学得一点包包子的技巧。这个黎湘没特意说要防着不让学。 只是包包子的技巧而已，若是真有天赋自己学起来日后当个掌厨也不是没可能。 他和姜悯的灶台在自己和几个徒弟的对面，隔着宽宽的一条过道，听是能听到一些话，看也能看到一些动作。 就像自己水煮鱼做好后会撒上葱蒜辣椒等再浇热油，他是可以看到的。还有淀粉，这东西，自己做的多，酒楼里头也用的快。一日的实际用量其实都没有特别去在意过。若是有心从里头抠一些下来带走，也不无可能。 黎湘没怀疑过燕粟和桃子表姐她们，姜悯就更不可能了，他连东华的收买都不看在眼里就更别说只是一个食为天。 想来想去，整个厨房就他最为可疑。 “湘丫头，想什么呢，一脸的严肃。” “青芝姐姐，你们要是发现有背叛的人，一般是怎么处置啊？” 黎湘心血来潮突然问道。 青芝眨巴眨巴眼，直接在脖子下划了一道。 “……” 太凶残了，告辞告辞。 黎湘现在只可惜当初没多买两打杂的。这年头啊，还是要身契在自己手里的人才会老实。 回到酒楼后，黎湘便去了厨房。这会姜悯没什么事儿做正在给表姐她们烧火。那个伙计则是在给燕粟烧。她去看了下，燕粟正在做自己上次教他的鱼羹。 “师父，你看我做的这鱼羹，怎么样？” 燕粟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过她还是故做不甚满意的样子。 “阿粟，你这鱼羹啊，太稀了。不是跟你说过吗，鱼羹想要做得浓稠，灵魂都在淀粉上，你这淀粉水加的太少了。” “啊？” 燕粟看着都能挂铲子的鱼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做的鱼羹味道虽然不能说和师父一模一样，但这浓稠度怎么也是差不多的，怎么就稀了呢？ 不过师父说的话都是对的，他转头就准备去抓淀粉再和点淀粉水出来。 “别弄了，前面客人还等着吃了，下次注意就成。” 黎湘催着了下，燕粟便又听话的开始盛起了鱼羹。等小徒弟走了，黎湘瞄了一眼放淀粉的罐子，还有一半的量，看完便出了厨房去。 青芝别的地方迟钝，但这方面可精的很。 “怎么，你那厨房出叛徒啦？” “还不知道呢，等晚些时候打烊再看看。” 青芝诧异的一挑眉。 “还要等打烊？何必这么麻烦呢。这事儿多简单，拉出来吊上，我帮你问，保证不到一盏茶他就能招个干干净净。” 黎湘：“……” 真要把人抓出来吊上审，明儿她就该去衙门喝茶了。 “我家这种情况，不适用你那你们的法子。走走走，我带去做好吃的。” 黎湘拉着青芝去瞧她新发现的宝贝。 “这土豆才刚到没多久，你肯定没吃过。” “没吃过……” 青芝只过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在黎湘这儿吃到的。 “这东西要怎么做啊？” “简单，你在旁边帮我搭把手，递个东西就成。” 黎湘将袖子抽绳系上，又系上围裙。然后拿了五个土豆出来削皮切成了条，切完放水里泡上个一刻钟左右。 青芝瞧着她那一做饭就像是进了自已战场的模样，真是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湘丫头，真是可惜啊……” 黎湘刚把另外洗干净的土豆放进蒸笼就听到这话，十分不解。 “可惜什么？” “可惜我没有弟弟啊。若是我有个弟弟肯定要押着他来你家提亲。这样我就能顿顿吃上你做的好吃的了。” 青芝傻笑了两下又道：“不过我兄弟多！湘丫头你喜欢什么样的？能文的还是能武的？” “省省吧你，我啊，既不喜欢文的，也不喜欢武的。我喜欢……傻的。” “傻的也有啊！就那个给我送药的傻子，他就傻傻的。每次见他说话都说不利索，都不知道主子平时交给他的活儿是怎么干的。不过他年纪好像有些大了，不太合适。说起来，他弟弟你见过的，就那个大龙。兄弟两长的差不多，都是憨憨傻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青芝一本正经，仿佛真是在认真考虑。 黎湘为那兄弟默哀了半秒，非常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您老啊，有这闲心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婚事。你可比我大呢……” 她刚说完这话，就瞧见灶前的青芝略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我的事儿夫人说了她心中有数，反正日后都看夫人和主子的意思。” 青芝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突然这副样子真是叫黎湘怪不习惯的。莫名的有些替她悲哀。像她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是奴婢真是太叫人心疼了。根本没有自己去追求幸福的念头和权力，完全只能看主人的意思。 再次为那位兄弟默哀一分种。但愿他能入得了夫人的法眼。 黎湘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干脆拉着青芝让她自己来做菜。准备的土豆条已经泡的差不多了，是准备拿来炸薯条的。 能在这样的地方吃到炸薯条，想想也是开心的很。 “湘丫头，这一根一根的土豆煮好就能吃了？” “煮好是能吃，但没有炸好的香，你先等等，把这锅里的捞起来，咱们换油炸。” 青芝倒也听话，一步一步都按着黎湘教的在做，就是第一锅炸的时候捞的有点晚，焦了小半锅。不过前面出锅的还是非常不错的。 金黄色的薯条外皮酥脆，里头绵软，土豆被炸过那特有的焦香真是最勾人舌头的。青芝抱着碗一根一根吃的都停不下来。走的时候儿还想炸一堆带走，听到黎湘说时间长了就变软不好吃了才作罢。 左右她自己也会，回去了自己炸也是可以的。 送走了青芝，酒楼也差不多到了打烊的时候儿。平时黎湘都是不管厨房的事儿交给桃子她们去打理。晚饭也是桃子她们做。她自己通常会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然后吃完饭回屋子看账。 今日还是和平时一样，黎湘很干脆的出了厨房。 没一会儿她就找了借口将桃子姐妹叫了出来，又叫了燕粟，像是师父要和徒弟们训话。 厨房里只剩下了姜悯和那小伙计。 姜悯专注收拾自己那边的灶台，也没注意小伙计在干什么。直到听到桃子突然在门口喊了一声，他才茫然的回过了头。正好瞧见一块布包着一坨淀粉掉在地上。 “……” 第137章 “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悯错愕的走上前去将那包淀粉捡了起来。小伙计脸都白了, 不停的在发抖。 “偷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么，现在来装什么害怕。” 黎湘走到灶台边看了看淀粉罐子，现在就只剩个浅浅的底了。瞧瞧今日这拿的一大坨就知道平时拿的定然也不少。 厨房的管理还是有漏洞的。 她太信任表姐和徒弟们了，所以每次打烊完收拾东西她都不会特意去检查厨房的损耗, 食材调料有缺就补, 没想过会有人偷偷的从里头拿东西出去。 “让我想想, 偷盗是个什么罪名, 要罚什么来着？” 这个姜悯熟, 立刻接话道：“若是偷盗东西没超过一银贝, 是杖责五十，若是超过了, 那便是杖责一百。若是超过了五银贝，那还得刺字。” 他这话才刚说完, 身旁的小伙计便软了身子，坐在地上抱着他腿就开始喊我错了。 “小章，抱着我喊没有用，做主的是阿湘。” 那小伙计又泪眼汪汪的去瞧黎湘，指忘着她能心软放自己一马。 “阿湘姑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你饶了我这回吧？” “哦？你只有这一回吗？” 黎湘将沾了灰的淀粉找了个碗加水洗了洗，慢悠悠道：“食为天你知道吧？就是那家离咱们很近的酒楼。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家的菜跟咱家的真是好像啊。连鱼片都差不多的嫩滑，就仿佛是也裹了淀粉一样。” “呸！吃里爬外的家伙！” 桃子姐妹两气愤极了。 师父待厨房的人还不够好吗，有好吃的做出来都会给厨房里的人先尝。每日伙食弄的也好, 吃完的剩菜也可以拿碗带回去。不光有月钱, 还有分红。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差事, 他居然背叛师父！ “师父, 咱们报馆吧！” “别别别！阿湘姑娘求求你别报官！我真知道错了！我也是不得已啊……家里老的生病，小的也生病，处处都要钱，逼得我实在没法子。” 黎湘低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倒是实实在在真的有，至于是不是真心悔过那就不好说了。 “若是不报官也行，你把我这罐子里的东西都还回来。” “这……” 都被人吃掉了，哪里还还得回去。 小伙计一听有转机，那声音都稳了不少。 “阿湘姑娘，不若你说个价我来补回去好不好。” “哟！听你这意思，家中想来很是殷实啊。看来那食为天给的钱不少。扒着我家吸了血卖了大价钱再给一点就是还了？小章，没有那么好的事儿。”、 黎湘招来燕粟耳语了一番，又让姜悯将他捆了起来。 “我不管你家境如何，我也不管你有什么难处。黎记没有亏待过你，甚至我自认是厚待众人的。我不信你们以前做工的时候还能一日三餐都能吃到荤食，我也不信你们之前能拿到酒楼的分红。人心呐，就是贪，不知足。若我这次放过你，那下个伙计也学着你吃里爬外，我黎记还不如早早关门算了。” 这大概是黎湘有史以来脸色最难看的一次，也是她最不留情面的一次。 没多久府衙的官差便来了，小伙计手上还留着抠淀粉的残余，又有这么多人证亲眼看见，他狡辩也没有用，直接被带走了。 小伙计自然是不甘心的很，一路不知骂了多少难听的话。中气十足，污言秽语，全然没了之前那番可怜兮兮的老实相。 酒楼里的其他伙计瞧着，一个个都站的笔直，不敢出声。 黎湘先检查了下厨房，确定只是被偷了淀粉后才出去让众人散了。 这些个跑堂的伙计再吃里爬外也爬不到哪儿去，他们在厨房呆的时间屈指可数，都是端上菜就走，倒是没什么好忌惮的。 如今厨房里剩下的，可以说都是自已人了。但只要外头的那些人不死心，诱惑便会一重接着一重。 姜悯和燕粟又能坚持多久？ 厨房得重新立下规矩了。 草草的吃过了一顿晚饭后，黎湘把厨房的人都叫到了一起集合，包括爹娘在内。 “以后这厨房里的所有东西，我都会一一登记在竹简上，若是有什么缺漏就报给我，等我确认过后没问题再进行补货。爹，以后若是没有我叫你，厨房的东西一律都不要去添置。” 黎江点点头，没什么意见。他都没意见，其它人就更不会有了。 于是等众人都散后，黎湘便开始给厨房的东西登记造册。这活儿谁也帮不了她，顶多就帮着拿个东西，再放回去。 家里识字的是真少，表姐学了一点如今也懒怠了。桃子姐妹两逼着学了点常用字，没几日又忘得干干净净。燕粟倒是会的多一点，不过这个儿不让他回去，他姐姐该担心的。 所以，厨房里的东西只能由她自己来整理登记。 好在没过多久伍乘风来了。 “四哥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帮忙。” 黎湘朝他一招手，伍乘风便乖乖的走了过去。 “帮忙？你说，要我干什么？” “就这些，眼前的这些东西，你帮我登记一下。左边这堆我已经写上了，右边那些还没有。” 她回了下屋子找了笔出来。 “呐，像我这样，记上日期，再写东西的余量。” 伍乘风看着满满一地的食材酱料各种东西，头皮都有些发麻，赶紧拿过笔开始记起来。 “怎么突然想起要把这些东西登记了，我要不来你一个人不是要忙到好晚？” “是嘛，本来还以为今晚要熬夜的，幸好你来了。” 黎湘顺口一答，伍乘风却宛如吃了蜜一般。两人都各自己忙活起来，将厨房的这些东西都一一归类登记到了竹简上。 其实这样也有好处，登记到了竹简上，什么东西满的缺的那是一目了然，也不必等到用的时候发现没了再去补。 这厨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东西却是真真的多。小到各类调料，大到各类食材干货。还有仓库的那些存粮，都一一上秤记好了准数。黎湘准备麻烦一点，常用的三日一盘，不常用的半月一盘，总之自己要心里有数。 等两人忙完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晚上九点）左右了。 黎湘憋着一股子气，晚饭也没怎么吃好，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伍乘风也好不到哪儿去，年轻力壮消耗的也快。 他喜欢吃饺子，尤其是香菇和白菜馅儿的。黎湘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记得这么清楚，还洗了手和了面。 “丫头，肉都剁好了，香菇也剁好了。” “拿过来吧，我调下料。” 黎湘的皮儿也擀的差不多了，调了馅儿就能包。她特地出去看了看，表姐和桃子她们都睡了。 爹娘嘛…… 明明她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说话，结果等她一问吃不吃饺子里头顿时安静如鸡，仿佛两人已经睡熟了。 真是忍不住让人想笑。 既然都没有人醒着，那饺子只能她和伍乘风两个人吃了。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那么黏黏糊糊。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饺子，一边听着雨，心里已经是无比的满足。 白日里雨还有些大，现下已经小了很多，估计明后日便能天晴。 黎湘又要开始操心着春日宴的事了。 之前是操心要做什么菜式，现下还要操心怎么应付那食为天的江夫人。好在柳仙女到时候也会一起来。有她和青芝在，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的安心。 雨一连下了三日才算是彻底放晴。楚夫人那边一早就递了消息到酒楼里，中午便要宴客。 黎湘早有准备，花瓣牛奶，还有三楼的布置都已经弄得妥妥贴贴。 来那么多的夫人，还都是陵安有头有脸的商户。先不说那江夫人如何，只要能叫其他夫人满意，这场宴办的就算是值了。 “阿湘姑娘！楚夫人的马车快到门口了！” 阿布一路小跑到厨房里通知，黎湘立刻解了围裙跟着一起出去迎客。 好歹是大客户，自然是要东家亲迎的。 黎湘先将楚夫人请上了楼，后头又迎了几位夫人。刚从三楼下来就又看到两辆马车停了下来，其中一辆甚是眼熟。 是青芝架的车。 而另外一辆，车子她虽然不认识是哪一家的，但赶车的人她认识的很呢。这不就是那日被她送到衙门的小章嘛。 看来食为天把他弄了过去。 啧，混的不咋样，只是从一个打杂的变成了车夫而已。 江夫人这是带着他来故意给自己看的吧。 “哼，跳梁小丑……” 第138章 黎湘先去了青芝那边, 一起扶着柳娇下了车。 “夫人，在三楼呢，我陪你上去。” 柳娇刚要点头，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黎记酒楼的待客之道可真是厚此薄彼啊, 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都看不到吗？” 黎湘当然看到了, 但你一副等着我去跪拜迎接的样子, 做梦呢。 “啊, 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食为天的老板娘, 江夫人！” 小章冒着冷汗一瘸一拐的过去扶了那江夫人下车。他是恭恭敬敬的, 那搭了他衣裳的江夫人却是万分嫌弃，还拿帕子擦了擦手。 黎湘心中暗笑。 好好的人不当, 要去当狗。 衙门那五十杖责又岂是好挨的，如今才不过三四日, 伤怎么可能好的那么快，必定是疼痛难忍，就这样还要架着马车一路颠簸过来，真是勇气可嘉。 可见那江家也没拿他当个人看啊。 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黎湘没去搭理那小章，一本正经的给那江夫人见了礼。该做的还是得做，不能叫人留下什么话柄。 “二位夫人楼上请。” 柳娇瞥了一眼那江夫人, 没和她说话，直接先行上了台阶。青芝紧跟其后，然后才是江夫人。 一见面就堕了气势，江夫人咬咬牙，臭着个脸跟了上去。没办法, 来之前丈夫叮嘱了又叮嘱, 不能得罪这个姓柳的。 上楼的路上黎湘还以为这江夫人会作什么妖, 没想到她倒是安安静静的跟着一直到了三楼。 这会儿三楼已经被楚夫人包了场, 别的客人是没有的。黎湘数了下来的夫人也差不多了。正好楚夫人也让丫头给她传了信儿让她去准备宴席，她便干脆下了楼。顺便和青芝借了马车。 江夫人看了黎湘的背影一眼，很是不屑回头道：“岚舒啊，怎么选了这么个破地方办宴，你家最近生意出问题了？” 楚夫人的脸僵了那么一下下，很快又恢复了满面笑容。 “我瞧着黎记酒楼挺好的，而且这里还有玄女庙才有的豆花豆腐。试问哪个上山的女眷不想再尝尝豆花的滋味儿。咱们呐在这儿能赏景能喝茶还有美食相伴，我觉得不错。” “啊？原来玄女庙的那个黎记豆花是黎记酒楼的意思啊？我还一直没弄明白呢。” 这些夫人都是常去拜玄女庙的人，那新出的豆花豆腐都尝过。只是她们都住在内城，又常在内宅之中，对外城这个黎记酒楼确实是知之甚少。 “那赶紧让他们上两碗豆花上来尝尝，我可是馋了好几日了。” “诶诶！岚舒今日难得做东，咱们可不能只吃几碗豆花，太便宜她了。” 几位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被那江夫人搅和掉的气氛总算是好了起来。这时有人坐到了柳娇身边。 “这位妹妹瞧着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 柳娇虽不说话，但她那一身温婉如兰的气质，还有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缠丝蝶绣裙，不用问都知道家底必然不错。 她鲜少出来，所以认识她的不是很多。楚夫人忙介绍道：“这位是柳娇妹妹，夫家姓秦，想来各位也略有耳闻的。” 一说姓秦，好几位夫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看着柳娇的眼神瞬间都炙热了许多。 楼上的这些你来我往黎湘是不知道的，她这会儿在专心的准备着第一道食物。 因着楚夫人强烈要求，所以第一道上的是豆花。和之前直接加糖的甜豆花不一样，这回黎湘加的是桂花蜜。 淡淡的桂花香气搭配上嫩滑无比的豆花，甜食爱好者的绝配。 哪怕是江夫人这样存心找碴的人吃了一口也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和玄女庙一样的豆花，她也不好挑毛病，毕竟那是很多大家夫人都承认的好东西。 “勉勉强强吧，比起玄女庙的还是要略逊一筹。” 柳娇闻言放下吃了一半的碗转头问道：“不知这位姐姐夫家是做何营生的？听你这口气，想来素日里定是吃惯了好东西，妹妹当真是羡慕的很。” “柳妹妹说笑了，我家不过只是经营了几座酒楼开了几间首饰铺子而已。和柳家秦家自然是没法比。” 江夫人还是有自知自明的。柳娇就算只得了柳家一半财产那也是身价不菲。她当年出嫁的嫁妆可是连人家的十之一二都没有。更不用说柳娇还有那样一个夫家。 “既然知道没法子比，就不要卖弄了。怎么，你觉着我们这些人都吃不出好坏要你来显摆？有时候一群人都说好吃，偏偏就你一人说不好，那说明你的舌头出了问题。我家庄子上有位老郎中，医术还算过得去，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呵呵……不必麻烦柳妹妹，我好很。” 江夫人脸上有些热，这么多人都看着。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不过是评价了下豆花，柳娇娇出来冒什么头？ 莫不是她和那黎湘有什么交情？方才在楼下的时候儿，那黎湘便是第一个去接的她 正疑惑着呢，第二道菜上来了。 精致的翠碟上摆放着一团黄澄澄的物体，刚一上桌便能闻到那悠悠的奶香。这是黎湘蒸熟了土豆碾成泥又和着牛奶和糖等等调料熬成的牛奶土豆泥。 “这是什么？颜色好漂亮！” “咦？好软啊，一勺子下去都不费力就刮下来了。比咱们平时吃的糕软多了。” 楚夫人尝了一口，暗暗挑了下眉。心中惊讶着实不小。 她听过婶婶说黎湘手艺好，却没想到，她的手艺竟是这样出众。也不知这碟中究竟是何物所做，又软又绵，还带着着甜甜的奶香。含在嘴里说不想咽下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热爱甜食的柳娇已经吃欢了，都不顾礼仪吃东西要留些在盘子里，直接吃光了她那一碟。 青芝：“……” 夫人吃的好香，她也好想吃！ “岚舒啊，你这次可真是找对了地方。这家的菜真是合我胃口的很。” “的确很是不错！我已经开始期待后头还有什么菜了。” 几位夫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好听话，楚夫人甚是受用。却不想江夫人又出了声。 “做的跟烂泥似的，你们不觉得吃起来很恶心吗？而且还是这么黄的东西……” 人嘛，没有去联想还好说，可一但有人起了头，便会情不自禁的跟着去联想。甚至还有两位夫人一副要吐的模样。 楚夫人眉心抽痛，只恨不得立刻将这蠢人赶下楼去。奈何自家如今和她家有合作，翻不得脸。 “陈妹妹，咱们出来聚会图的就是一乐，有些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你嘴上倒是痛快了，却平白膈应了其它姐妹。又不是十几年前未出阁的时候儿，如今你已是当了家的夫人，说话做事未免有些欠妥。” “就是，自己不爱吃便不吃呗，还要说出来膈应人。” 江夫人连忙说笑着道了歉，仿佛自己方才只是无心之失，并不是故意讲出来的。大家以前也常在一起聚会，她一道歉其他的夫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又聊起了城中新出的首饰花样。 正好这时第三道菜上来了。 “这是黍米团子？怎么是粉红色的？” “太漂亮了，要是能有这颜色的布匹，我能买一车。” 女人对这些漂亮颜色的吃食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哪怕它不好吃，看着漂亮心里也舒坦。 黎湘这是做的花瓣馅儿的汤圆，至于为什么是粉红色的，那不过就是用红苋菜汁兑了水和的面。 红苋菜的汁水是深红色，她兑的很稀，所以煮出来的汤圆便呈现出了淡淡的粉红色，犹如那枝头的桃花一般，欲语还羞，实在漂亮。再加上里头的桃花馅儿，几乎所有人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 江夫人面色实在不太好看。 她以为黎家酒楼擅长的都是辣菜，来时就想过了要怎么挑刺找麻烦。可这上的一道道，香软甜滑，味道就是昧着良心都不敢说难吃。对面还有个柳娇娇，每次自己一想开口，她的眼神便会落到自己身上。 仿佛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她身后的青芝就要拔剑了，搞得她心慌慌的。 太难了，这群妇人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被几道菜给蛊惑的服服帖帖，自己不光说话没人听，现在还不敢说了。 很快又一道菜端了上来，是道新鲜热乎的水晶包。这道菜真真是扎了江夫人的心。自家男人好几次回家身上不光带着脂粉香，嘴里还有股子这水晶包的味儿。 敢情他是在这黎记酒楼买的水晶包去找了哪个小妖精？？ 第139章 今日这桌宴啊, 除了江夫人，其他一个个都吃的挺开心的。 其中几位夫人都已经约好了下次还来这家酒楼小聚，直接将她晾在了一旁。这让她心里很是窝火。 黎湘已经做完了所有的菜品，这会儿正和那楚夫人说着话。 “楚夫人, 您是我们酒楼的贵客, 头一次来我们黎记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 只能再赠送你们一道饮品, 希望夫人们能吃的开心。” 一道饮品楚夫人不是很在意, 但这话说的让她舒服。 最后一道饮品很快就上了桌, 不过这道饮品有些让人大失所望。毕竟黎湘先前做的甜品都花样百出，又香又好吃。所有人都以为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吃食, 结果没想到居然只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燕窝。 瞧瞧这盅里头的燕窝，和她们平日所喝的, 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本就吃饱了的夫人们只沾了个勺子尝了下就放了勺子。味道和之前吃的那些菜比起来当真是差远了。 一众人正失望呢，江夫人却是来了精神。上楼这么半天了，终于叫她逮着了机会发难。她尝了尝那燕窝，真真是差的不行，好不容易逮到到可以为难黎湘的东西，她怎能放过。 “黎姑娘, 虽说是赠饮，但你这也太敷衍了吧？当我们都什么人呐，这样次的货色也敢端上来。而且，瞧瞧，这燕窝里居然还有没挑干净的毛！” “江夫人, 你确定这燕窝当真是次货？” 黎湘一脸的不可置信, 像是受了不小的惊讶。 见她这般反应江夫人当真是得意极了, 非常肯定道：“燕窝我可是每日都要吃上两盅的, 怎么会吃不出好赖。你这分明是最下品的燕窝，亏得你也好意思端出来。岚舒方才你们还说要来这里多聚几次，我看大可不必。这黎记的东西也没那么好嘛，还不如去我们食为天呢。” “可这燕窝就是从你们食为天买的呀。” 黎湘端起一碗燕窝露出底下食为天的印记在众位夫人眼前现了个眼。 “江夫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听闻食为天的燕窝盅盅皆为上品，滋润补身还养颜所以我才特地借了马车去买回来想送给夫人们尝尝的。没想到竟然都是次品？” 她一副震惊的模样，唬得江夫人差一点就信了。自己又不是傻的，莫名其妙黎湘怎么会特地跑去食为天买什么燕窝。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是我们食为天的燕窝，定是你自己买的次品做好了放到我们食为天盅里的！” “江夫人说笑了，刚刚买燕窝的马车可是有大家目共睹从外头回来的。一下马车便直接送上了三楼，这会儿都还烫着呢。再说，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看着马车去的食为天，可没进我后厨。” “你！！” 江夫人心知这事圆不过去，毕竟是不是自家的燕窝人家再去买一盅尝尝就知道了。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刚刚还那么笃定的说燕窝是次品，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圆回来。 在场的人精多的很，瞧见这场面便明白过来，这是两家酒楼之间的‘恩怨情仇’。楚夫人懒得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看了个热闹便走了。其他夫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憋着一股子劲儿来赴宴想找茬，茬没找到倒是受了一肚子的气，还把自家酒楼用次品燕窝的事儿给抖了出去。 江夫人怄到不行，却碍于柳娇在一旁盯着不好发火，只能恨恨的瞪了黎湘两眼转身离去。 黎湘知道这回把这江夫人给得罪了，可自打他们找上小章偷盗厨房东西的时候儿，两家便已经是结了梁子，也不差这一点儿了。 “湘丫头，这几日你们得注意着点儿，别叫人使了什么坏。” “嗯嗯，我明白。” 那食为天都能干出偷东西的事儿，黎湘也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高尚品德。她将柳娇青芝送下楼后便回了厨房里。 以前每日打烊后，剩下的蔬菜食材一般都是放在案台上，也没什么人去动。今日嘛，打烊后黎湘直接将那些食材能锁的便锁，不能锁的就放缸子里盖上还压上了石头。晚上厨房门也是挂了锁的。 做吃食生意就怕东西给人吃坏。那食为天的人万一摸进来在食材里加点料就不太好了。 当然，这是卑鄙一点的做法，也是非常冒险的做法。毕竟自家人就住在院子里，有个什么动静很容易就能被发现。 黎湘防范了一个多月，酒楼一切如常。自家还接了好几位夫人要办宴席的活儿。那些个夫人出门有马车有轿才不管什么外城内城，只要你好吃又新鲜，来的那叫一个勤快。她们甚至还带动了家里的丈夫，谈生意请客很多也都是在黎家酒楼吃的饭。 短短一个月，黎记酒楼的名声便在内城越传越响。 名声响了，黎湘却不怎么乐观。尤其是大哥上个月出了门并没有在陵安，她要照看着酒楼，照顾着嫂嫂，还得提防外头的人打什么坏主意，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疲惫。 今日刚做完一道菜正准备歇歇就瞧见苗掌柜一脸的凝重来了厨房。 “东家，给咱们酒楼供肉的那边突然违约说不供了。” 黎湘心下一跳，竟然有种终于来的放松感。 “可说有为什么不供了？” 苗掌柜皱着眉，不太确定道：“好像是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买他们的肉。具体的事情要详细打探下才能知道。” “违约就违约吧，还能收一笔违约金。” 除非背后的人能把全城的肉都给收了再把粮食给断了，那她就真的佩服，直接关门休息。 “既然肉断了，那菜和鱼只怕也不好说，苗掌柜，咱们得早做打算才是。” 黎湘看了下厨房，干货方面半个月是不愁的，这东西也好买。菜么，种菜的太多了，就连自家娘都在院子里又围了一圈罐子种上了葱姜。那么多种菜的，要断供恐怕不容易。 再有就是鱼了。 自家的招牌菜，十道有八道和鱼有关，若是断了自家的鱼和肉，平日就只能卖卖豆腐炒炒青菜，估计用不了几日，客人便会走的七七八八。 上酒楼没鱼没肉吃，那还有什么意思。 黎湘让苗掌柜先去前头应付着，又找了燕粟让他出去打听码头的情况。眼下瞧这意思是自家最近势头有点猛，有人看不过眼了。这样明着来也好，就怕耍阴招的。 “表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放心啦，咱们又不是刚进城啥也摸不着头脑的小白。兵来将挡呗，明着来谁怕谁。我心里有数儿，别担心。” “可是……” 关翠儿想问问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可一瞧见表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黎湘安抚了表姐她们后，转身出去到三楼看了下。这会儿大嫂和娘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做衣裳倒是和谐的很。门口有金书守着也不怕人打扰，她看了看便下了楼。 刚走到一楼就看到一个老伯拉着苗掌柜走了出去。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个老伯是给自家酒楼供鱼的…… 看两人刚刚出去的脸色，苗掌柜完全是黑着一张脸，想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来的竟然这么快吗？ “爹，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黎湘把在大堂忙活着招待客人的爹叫到了后院，简单的跟他说了下酒楼将要面临的困难。 “一会儿阿粟回来，若是码头那边都不让卖鱼给咱们家了。就只能爹你回镇上一趟，把江上捕鱼的那些叔叔伯伯的鱼收了拉回来。咱们酒楼的荤菜不能断，有鱼也是好的。” 她刚说完，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原身往年这时候儿在江上捞鱼的记忆。父女两除了会捞上来一些鱼虾，偶尔也会打捞起一些暗红色的小龙虾起来！ 是了，如今已是五月，小龙虾可不就成熟了。 江里头的那还算少的，小溪池塘湿泥地里那才多的很。只是小小龙脏的很，没清理干净吃了容易拉肚子，所以那东西吃的人也不多。况且乡下人也不会用什么复杂的调料去做，顶多一顿水煮加点盐，吃起来还带着泥沙，体验感是真心不怎么样。 “爹你还记得咱们往年这时候儿在船上捞起来的那些红壳虾吗？！” 黎江点点头，当然记得。 “你大哥小时候还让那东西给夹过呢。你问它做什么？” “当然是想要啦！爹，这个时节应该有好多小龙虾吧，水田里，池塘里，肯定有好多。你能不能去帮我收点回来？” 黎湘这会儿已经暂时将酒楼的危机放到了一边。只要小龙虾收起来顺利，那些都不算事儿。 “现在就要？还是什么时候？” “明日，若是码头还卖鱼便去收红壳虾，若是不卖那便两样一起收。” “没问题！” 父女两刚谈好事儿，苗掌柜又苦着一张脸进来了。 “东家，咱们的鱼也断了供。那老板和我明说了，最近几日咱们恐怕是一条鱼都是收不到的。城里有两三家合起来要整垮我们。” “两三家……” 黎湘一瞬间便想到了食为天和东华。这两家出手的几率肯定很大。也只有他们联合起来，才有那么大的财力拦下那么多供菜的。 “没关系，山人自有妙计。” 他们钱再多，那也是经不起一直砸的。只要自己想办法熬过了前面几日就好。等他们堆了一堆的臭肉臭鱼，看他们怎么消化掉。 真是想想就好笑的很。 第140章 晚上打烊后, 黎湘又清点了下厨房的食材。 蔬菜能撑个半日左右，肉类只剩下一点点，也就够做个二十来桌。鱼就更少了，只剩下十几条。 先得把明日给应付过去。 “阿粟, 明日你便让你姐姐姐夫去菜市场帮忙买肉。他们不让供给我们酒楼, 却不能断了老百姓的肉, 菜市场肯定能买一些。不过应该买不了太多, 这钱你拿着, 使点银钱给邻居, 让他们也帮着买买。咱们酒楼明日素食办活动，肉要的不多, 两三百斤就可以了。” 黎湘拿了五银贝给了燕粟，另外又给了桃子姐妹一些银钱, 让她们去雇人到码头买鱼。 买的量都很小，只要能应付一日就行。 “我明日会去趟玄女庙，上午你们该怎么做菜就怎么做，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她把厨房的人都安排完了，又安排起了爹和小舅舅。 肉都买不着了，卤味铺子自然也要关门休息。 “小舅舅明儿个你和爹回镇上收鱼和红壳虾, 骆泽也跟着你们一起回去。若是能多收些便让他另外包个船回来。” 总之大家一起使力，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的。 酒楼里出的这些事，黎湘都没有和大嫂提起过。毕竟她还怀着孕，也不能劳心费神。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了，不能解决再说吧。 她虽不说, 但金书耳力过人却是早就听到了。自然是想都没想便将这事告诉了主子。 金云珠嗑瓜子儿的手一顿, 只觉得嘴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酒楼出了这样大的事儿, 小妹竟不告诉我？” “小姐, 阿湘姑娘也是怕你担心伤神，您这怀着孕呢。” 金书起先也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先瞒着小姐，不过想想金花自作主张的后果，还是选择告诉小姐。加上酒楼里出的这事儿其实在金家看来那真是再小不过的麻烦，她觉着小姐也不会太过忧心伤到身子。 “去将笔墨拿来。” 金云珠当然不会坐视不管，黎记酒楼是自家的产业，欺负它自然就是欺负自己。丈夫不在家，自己更要照顾好小妹和家里。 只是，爹和大哥离的有点远…… “啊……差点把她忘了。” 金云珠眼一亮，立刻提笔在竹简上写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酒楼里便忙活了起来。伙计们一人手里都提了几块肉，都是自家人早上去菜市场给买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四十来斤，早上做包子什么的肯定够了。 黎湘把厨房交给了表姐和秦悯，自己则是包了马车去了趟玄女庙。 静慈见到她还挺高兴的。最近因着每月新出的斋菜，来庙里的夫人小姐都是夸赞不绝。更重要的是，自己和下面的小尼们也都吃的很是开心。 “瞧你这神色仿佛有些不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师太慧眼，我呢这次上山来的确是有点事想请您帮帮忙。” 黎湘没说酒楼被人针对，只模糊说了遇上了一点麻烦酒楼里暂时无法大量供应肉菜。 “所以我想找师太您讨点小东西，再请师太派个小尼跟我下山，提前学习下个月的斋菜顺便帮我们酒楼的活动做个见证。” 静慈一愣。 “什么东西，什么活动？” “就是在酒楼里举办一个和茹素有关的活动。” 黎湘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得静慈眼都瞪大了。她活到这个年岁还真没有见过哪家酒楼会搞这样新奇的活动。 “然后你准备的奖品，是想出自我玄女庙？” “正是。” 黎湘满眼期待。 “当然，肯定不是白拿，我自己掏钱来买。” 静慈没一口应下，喝了两杯茶逗了逗她后才点点头应了。一共四十条姻缘绳子，倒时候会由跟下山的小尼亲手发放。另外，静慈还友情赞助了两副墨宝。 “小丫头，这两副字算是我赠送给你的，不收钱。我很喜欢你做的菜，你们酒楼可得开长一点才好。” 黎湘高兴的接了过去，笑得牙都露了出来。 “放心吧师太，我们会长长久久在陵安开下去的。” 她一拿到东西便立刻带着厨房的明心下了山。回到酒楼的时候儿看到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 “表妹，能买的肉都在这里了，只有两百斤左右。菜他们没动手脚，还是照常在送，鱼就要少点了，才买回来二十几条。” “没事没事，够了。” 黎湘让他们零零散散的去买本就是为了撑这一日，如今明心都被自己拉来了，活动一开始，肉菜消耗就不会那么大，也能缓口气。 她进屋了一趟，将自己昨晚上准备好的牌子拿了出来。 大大的几块木牌上写了这次活动的举办方式和其中的细则。至于由头嘛，正好赶上酒楼重开快半年，原来的茶楼也是开了近八年，就拿这个当由头办个回馈新老食客的活动。 苗掌柜听完黎湘跟他讲的话，又背了两遍，确定无误后立刻拿着牌子去了大堂。 半人高的牌子很是显眼，一拿出去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酒楼大酬宾？” “所有素菜半价，点三样再送一样？？有这么好的事儿？” 大堂里的客人都盯着那块牌子，议论纷纷。 苗掌柜清了清嗓子介绍道：“各位客官都瞧见了吧，咱们黎记今明两日都会有这个酬宾活动。所有素菜半价，买三赠一，另外还有奖品，分为三等。~” 他回头将帘子后的明心请了出来。 明心性子活泼，在庙里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点儿都不怯场。 “这位是玄女庙的明心师父，咱们酒楼今日素菜当中一共有二十份所盛器皿的底部会写上福字，有缘人吃到便可到明心师父这里领上一条玄女庙受过住持祝祷的姻缘绳，若是客官不需要姻缘绳也可换成一百铜贝带走。此为三等奖励。” 一众食客听得来了兴致，迫不及待问道：“那二等一等呢？！” 三等便价值一百铜贝，另外两个实在叫人心痒。 苗掌柜也不卖关子，将明心请到柜台后转身拿出黎湘特制的五块木牌。 木牌瞧着方方正正不怎么特别，特别的是它上面写的那串英文句子。写的很是潦草，就算仿也绝对仿不了她那么流利。 “这是我们东家特制的幸运牌，一共五块，若是那素菜碗底下是个运字，那么就能得到这块牌子。一块牌子价值一银贝，可直接拿它在我们酒楼结账直至扣完！” “哇！还能这样？！” “一个银贝！一天一个大菜能吃两个月呢！” 前面那个三等奖动心的不多，但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搔到了众人的痒处。点几道素菜吃就能有中奖的机会，谁不想试试。尤其是现在素菜半价，还买三赠一，吃一顿才三四十铜贝。哪怕中不到二等奖，中个三等的，拿一百铜贝也不错嘛。 “苗掌柜，你这二等奖都一个银贝了，那一等奖该是何物？” “这个嘛，不能拿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一等奖乃是玄女庙静慈住持的一份墨宝。” “静慈住持的墨宝？！！” 几乎所有人都有些被惊讶到了。 三份奖励比起来，好像前面两样更实在一些，但对于他们这些不甚缺钱的人来说，静慈的墨宝却是更难能可贵。 先不说静慈乃是王室血脉，就说她如今的身份，那也是德高望众。多少夫人小姐想见她一面与她清谈一番，都没那机会。能得她一副墨宝就更为难得了。 “苗掌柜，如何才能得到这一等奖？” “简单，只要碗下写有一个玄字，便能去找我们东家领奖了。” 苗掌柜话音刚落，大堂里的人便纷纷要点素菜。 “给我来份甜豆花，家常豆腐，醋溜白菜！” “我也要豆花，不要甜的来辣的，另外再来个酸辣土豆丝，和土豆泥！” 几乎所有的人都点了三个素菜。 其实也是因为黎记酒楼的素菜好吃，不然都清汤寡水的，他们肯定还是要点两个肉菜一起的。 苗掌柜瞧着大半人都点了素菜，心里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大半。照这个情况下去，厨房的肉食坚持一日是没问题的。收益少点就少点，东家的意思，哪怕这两亏钱也要撑过去。 真是没想到，大东家不在，小东家居然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来。还能说服玄女庙的师傅下山。以前当真是小瞧了她。 “苗掌柜！！我这碗下面有个福字！” 第一批菜刚上来十几道，大堂角落里便有一人喊出声来。苗掌柜回过神过去一瞧，那碟酸辣土豆丝下的确写着一个福字。 “恭喜这位客官了！您这中了三等奖，可以领上一条姻缘绳，或是一百铜贝。” 那食客犹豫了下，选了姻缘绳。 一条姻缘绳两百铜贝呢，只拿一百他觉得有些亏。 苗掌柜拿出帕子，将那碗底的福字擦了干净，明心才将手上的姻缘绳交到了那食客手里。 “祝施主能早日觅得心上佳人。” “谢小师傅吉言了。” 那食客美滋滋的将绳子揣进了怀里，端着他那盘酸辣土豆丝回了自己的桌上。想想就开心的很。 这大堂这么多的人，就他第一个中奖，说明他的运气真是不错。 吃一顿饭，白得了这价值两百铜贝的姻缘绳，越是越想越美，哪怕这顿没吃上肉，他心里也舒坦极了。 随着一道道素菜端到食客们的桌上，一个又一个的中奖者也越来越多。 当然，这是有规律的。 黎湘是每隔二十桌写一次福字，每四十桌写一个运字。至于那一等奖，她得留到了明日再说咯~ 第141章 “你说什么？黎记干嘛了？！” 正和几个合作伙伴喝着酒的时家老爷险些叫一口酒呛到, 都顾不得去拿帕子擦嘴，直接用衣袖沾了沾。 “什么叫酬宾活动？什么叫生意没受到半点影响？” 何掌柜心头一跳，想着自己收到的消息也很是无奈，只能斟酌着道：“黎记那边听说是庆祝开张半年, 弄了个素菜半价的活动, 还买三赠一。另外还有个中奖的活动, 奖品和玄女庙那边有点关系。所以吃素菜的客人特别多……” 他话没说完, 时老爷便已经明白。今日做的局居然是一点用都没有。 “什么奖品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听说是玄女庙的姻缘绳, 还有一块价值一银贝的牌子, 最后是静慈师太的一副墨宝。” 一旁的的江老爷忍不住插了一嘴道：“什么牌子价值一个银贝？” “这个我也没有见到过，只听说是一块有很奇怪图案的木牌, 中了它便能用它在黎记酒楼吃饭结账，直到里面的一银贝扣完。” 其他两个老板：“……” 还能这样搞？ 时老爷心烦气躁, 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老六你先下去吧，给我把那边盯紧了。另外，码头那边也给我盯紧了，不许有渔贩将鱼虾卖到黎家。” “知道了……” 何掌柜心中暗叹一声，转身下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着这回东家可能要踢到铁板了。那黎记的丫头虽然看着好像没有背景, 但和那秦家有些交情，还能请动静慈师太给她墨宝，还派了小尼姑下山。怎么瞧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而且那丫头的脑子，怎么那么厉害。黎泽都没有酒楼，正常情况一个小姑娘遇上这些事儿不是早就该手忙脚乱了？ 她都没有, 还想了法子让食客们心甘情愿的吃素菜, 还吃得挺开心的。 不简单呐不简单。 “时兄, 这要怎么办？那黎记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倒是咱们先损失了一笔钱。” “江兄你急什么，这才第一天呢。那黎记能吃一天素，还能天天吃素吗？咱们且等着看看，不出三日她们必定会熬不下去。” 江老爷：“……” 他和旁边的老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犹疑。 说实话，一开始东华牵头说要对付黎记他们是不怎么情愿的。诚然，他是去收买了黎记的伙计，也早就对黎记的菜式垂涎三尺，但他是真没想过要对人家赶尽杀绝。 也是到后来，大客户都叫黎记给拉走了，他才没忍住跟着一起合了伙。断她家的肉，断她家的鱼。原是想叫她吃吃教训，没想到，人家屁事没有，自己却先甩了一百银贝出去。 一百银贝呢！这可是外城酒楼好几月的收益。若是能看见效果他自然没什么话说，可现在，哼！ 江老爷气呼呼的带着好兄弟下了楼。 如今上了船却是难下了，只能先听时家的，等等看看后面几日的效果。 一群人等着看笑话，而此时的黎记酒楼大堂几乎满座，每桌上面都放着三两盘素菜。临近打烊了，酒楼里的三等奖已经全部送完，二等奖励也只剩下了一块。有那不甘心的吃完桌上的菜再要再点上一两道看看有没有中奖。没中奖便打包回家去，怎么也不吃亏。 黎湘在后头瞧着菜用的差不多了，拿笔在刚出锅的那盘炒豆腐下写了一个运字。点这盘菜的是个老主顾了，之前她在酒楼里巡查时，经常能看见他。 最后一块牌子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直接送个老顾客，免得中奖的都是新来的，叫人家寒了心。 菜是阿布端上去的，那位客人也没怎么关心有没有中奖。就是单纯的来吃顿饭而已。 他点了一道辣椒炒肉，还有两个素菜和一道汤。跟他一起来的朋友让他先看看盘子底下，说不定会有惊喜。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瞧那苗掌柜说现在就剩下一个一等奖和二等奖，怎么可能会在我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运气可一向不怎么样。” 说完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夹着菜便开始吃起来。 他朋友也知道自己勾起了他难受的事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专心吃起面前的菜来。 要说这黎记的菜就是香，就算只是素菜也炒出许多花样来。因着两人还敢时间要去办事，吃的也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吃完了。 临走去结账的时候儿苗掌柜正准备收钱呢就听到阿布含了一声。 “掌柜的，十八号桌的客人中了二等奖！” “十八号？” 两位食客都惊呆了。 十八号可不就是他们刚刚饭的那桌吗！ 他两回头一看，刚刚装着炒豆腐的盘子已经被拿了过来。底下写着一个大大的运字。 “二位客官，恭喜恭喜，这二等奖励咱们酒楼一日才五个名额呢！二位客官当真是好运。来，这块牌子给你们。” 苗掌柜将最后一块牌子交到了食客手上，还顺便问了问要不要用那个记账。 “要的要的，麻烦掌柜了。” 能不花钱就吃饭，谁不高兴。两个人高高兴兴的结了帐，这才出了酒楼。 今日一切圆满，黎湘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不过爹和小舅舅他们还没回来，小龙虾的事儿还没个影儿，她在酒楼呆不住便将手里的活儿都交给了表姐，自已去了码头等着。 这会儿被她惦记的黎江一行人正在忙活着装船呢。 鱼虾都好说，他让关福在码头蹲着收就行。就是女儿要的红壳虾费了不少功夫。这东西江里能捞上来的没那么多，几乎都在池塘水田里，要到村子里找人抓了再收起来。 走的时候都忘了问价钱，他也只好先按照当初收螃蟹的价格去收。忙了一日，一共收上来了两百多斤。加上鱼虾一条船是绝对带不走的。 所以这会儿黎江包了一艘船正装着红壳虾，准备先让骆泽押一船回去。 “大江啊，收这么多的鱼虾，你家真能吃得下去？” 裘四海看着那么多的鱼，心中惊讶着实不小。大江和他同在这安陵江上捕鱼这么些年，这才大半年呢，怎么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回来就说要收鱼虾，还一收就是两船，吓死个人了。 “老裘放心吧，肯定吃得下。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黎江难得严肃起来。 “如今我家酒楼的鱼虾在城里供应断了，所以这阵子甚至以后我应该都会是到镇里来收鱼。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个中间人？” 裘四海没搞明白。 “什么中间人？” “就是由你在镇上收好鱼虾然后装到我雇的船上，每日发两三趟船。具体多少看酒楼一日大概的需求，到时候再说。我不管你是多少钱收的鱼虾，反正价钱按城里的给你算。像这草鱼，咱们镇上三铜贝一斤，城里是四铜贝。你可以算算，这买卖要不要做。” 裘四海听完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做！” 当然要做！ 哪怕全都是最低价的草鱼，卖个十斤便能赚十铜贝，一百斤那就是一百铜贝。瞧这两船鱼虾，怎么也有两三百斤了，若是全都是自己收的，那一日就能赚个两三百铜贝，岂不比累死累活捕鱼要轻松多了。 “大江，谢谢你。” 他知道这个活儿，黎江找谁做都是可以的。完全是念在这么些年两家相处的还算不错，才将这机会给了自己。 在镇上想有一份日赚一百铜贝的工作那真是太难太难了。 “老裘，咱两的交情就不要说这些了。以前我落魄的时候儿你也没少帮我。之前就想找你做点什么事，就是一直没机会。你这拖家带口的让你到酒楼做事也不合适。” 黎江看了下装船的进度，又看了看正在盆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又想到了一事。 “咱们话可说在前面啊，不管是收鱼还是收蟹，病歪歪的可不能要。从明日开始，我会带船下来，你尽量鱼虾准备一百斤，尤其是那个红壳虾，能多收就多收些，一两百斤都可以。对了，你收的话尽量收在家里，这样我直接去你家拉也方便，就不用来来回回弄到码头再倒手了。”、 “行，没问题。” 裘四海拍着胸脯报了证，一想到从明日起便能赚大钱了，顿时一身干劲儿，帮着去装了一船鱼虾一点儿没觉着累。 半个时辰后，装满了小龙虾的渔船出发了。这东西比运鱼好，它不用水泡着，就装在竹筐里放点干草在上边再拿个板子一盖就成。 骆泽坐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心中一阵唏嘘。 曾经他还是个什么都不管的楞头小子，就在这条江上，看到黎家的渔船还拿饼子砸了她们姐妹。 翠儿脾气真是好，被砸了都没骂自己。 唉，又想翠儿了~ 第142章 骆泽押着一船小龙虾, 吃水重行的也慢，本来大半时辰能到的路程生生用了一个多时辰。 到码头后他直接使了银钱雇了人卸货又雇了车，这么多东西他才不会傻傻的一个人慢慢去搬。 等他带着两大车小龙虾回到酒楼的时候儿，太阳已经落了山。 “翠儿, 开开门！” 刚喊没两声, 院子里头就有人来开了门。 燕粟瞧见那车上的几大筐子, 眼都亮了。虽不知道骆泽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但师父说了, 是能让酒楼度过难关的美食。 “阿七, 二生快过来帮忙搬东西！” 几个人兴奋的很，几下卸下货搬到了院子里。 黎湘揭开竹筐上的木板, 看到里头那密密麻麻个大又精神的小龙虾当真是欢喜的很。 “阿粟，你去把仓库里的大木盆都搬出来。” 这么多小龙虾, 得好好泡泡清清泥沙。 如今天气还不热，泡上水的话，正常情况下能养个三五日，所以只要镇里村上有货，自家酒楼就不用担心会断链子了。 黎湘心头一颗大石头松了一半，兴致勃勃的一起打水将小龙虾都弄到了盆里养上。 “师父, 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桃子情不自禁的搓了搓手臂，那些密密麻麻还在互相夹来夹去到处乱爬的东西，看起来实在有些叫人反胃。 “这可是好东西，等明日教你们做来吃，包管馋得你想吞舌头。” 黎湘可是太了解桃子这丫头了, 对肉食根本没有一点儿抵抗能力。更别提小龙虾那肉质, 紧实又味鲜, 实在很少有人会不喜欢。 “桃子, 去把盐罐子拿来，每个盆子里加上两勺子。” 桃子听话的跑进了厨房抱了罐子跑出来。 “师父，为什么要加盐呐？” 黎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只能敷衍道：“加了这东西，可以让小龙虾们尽快将身体里的泥沙吐干净。” “小龙虾？” “……” 嘴说快了，这边叫的都是红壳虾。 “啊，刚刚想的一个名字，叫起来比红壳虾好听。好了好了，去厨房做晚饭吧，这些得泡久一点，明日才能吃呢。” 黎湘将盖子盖上，又压了石头，谨防小龙虾们爬出盆子。 “阿粟，今日你早些回去吧，顺便到咱们朱家木行那边订一批木盆去，这些叫小龙虾占了，咱们泡豆子的便有些不够了。另外叫他帮我加急做几把木刷子出来，大概样式我都画在这竹简上了，朱师傅看了就会明白的。” “好嘞师父。” 燕粟都没吃晚饭，拿了钱便走。 因为玄女庙的明心还在酒楼里，所以晚饭做的都是偏素食的多，关翠儿也特地给她腾了屋子住到了表妹屋子里。 晚上又到了腾账目的时间，一张桌子两盏灯，一个做鞋子，一个抄账目。 今日的账是平时的两三倍，实在是因为买素菜的太多了，为着中奖还有好些特地来打包。账面上看起来挺好看，但实际是亏损的。 令人好笑的是，她算了好几遍，结果都是今日一共亏了五铜贝。如果不算她在玄女庙买的那些绳子，还有送出去的那五块牌子的话。 这个结果她是满意的。 收益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垮下去。等明日再办一日，后日便隆重的推出小龙虾。加上爹从外头买回来的鱼虾，自家酒楼绝对可以撑过去。 就是不知道那东华和食为天买的那些肉能撑上几日。 “表妹，想什么呐？今日亏损的很厉害吗？” “那倒没有，说出来表姐你都不信。今日酒楼一共亏损了五铜贝。” 关翠儿：“……” 这话实在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今日可是所有素菜半价，还买三赠一呢，这么大的优惠下去，才只亏了五铜贝？？ “表妹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哪有，你看我像有心情开玩笑的吗？” 黎湘笑着将自己腾好的帐都放进了箱子里，又拿了块大大的木牌出来。 这木牌和白日里那块酬宾活动的牌子一般大小，正是适合写活动，写广告。 “小……虾？” 关翠儿只认出了这两个字。 “嗯，就是小龙虾。明日还有一日素食活动，做完咱们就开始卖小龙虾。新品不半价，但会随机赠送两道素菜。” 自家做的菜分量不小，一般两人的话，三道菜足够吃的。若有那胃口大的，或是喜欢吃肉的要另外点也可以，但肯定不点的多。总之，肉菜的量会大大减少就行。 “表姐，明日你们可得好好跟我学做小龙虾，后日可是硬仗呢，我一个人可不行。” 关翠儿一听，手里的针突然抖了下扎到了手。 每每当她觉得自己没用的时候，表妹都是这样十分需要她的样子，又叫她信心十足起来。心里琢磨了许久的话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表妹教徒弟那是理所应当的，可自己一没拜师二没交钱，就这么学了表妹那么多的东西，还拿工钱，她心里总是愧疚的很。 以前是为了赚钱要治娘的伤，现在娘的伤都快好了，爹和阿泽也都有工钱拿。自己要不要和表妹说下，不要她的工钱了？ 估计表妹到时候又要说自己和她见外，搞不好还要生气，最近她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还是等酒楼的风波过去了再说吧。 关翠儿将话都咽了回去，等表妹都写完了也跟着将鞋子放好一起上了床。 第二天酒楼依旧是打的素菜半价，还有随机中奖的活动，客人比起往日只多不少。附近盯着的人回去一禀报，何掌柜头皮都麻了。 东家最近内宅闹个不停本就心情差极了，这会儿谁敢上去说这事儿那就是找骂。反正东家都说了，再等个两日那黎记就会坚持不下去的，晚一点听听那边的消息再说吧。 何掌柜将这消息给压了下去。 黎湘可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将酒楼经营下去。这两日酒楼人手真是不够，还好卤味铺子关了门，有小舅舅和骆泽加了进来。有他们三在外忙活，自己也轻松了许多，不用去操心小龙虾和鱼的事情。傍晚的时候酒楼里的小龙虾又进了一批。 后院的空地上如今除了留出一条小路，桌子什么都给撤掉了，只有一堆大木盆摆着。 一边是已经泡了一天的小龙虾，一边是刚刚泡上的。 黎湘将最后的大奖送出去后，回来便拿了篮子夹了一大篮子小龙虾出来。 “师父，你洗虾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 桃子不懂就问。 又是篮子又是剪刀，还有那什么刷子和垃圾桶。 “阿七二生你们两过来，跟我学洗小龙虾。” 黎湘一喊，竹七和二生立刻挤到了前头。尽管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洗个虾还要学，但都听话的很。 “你们敢抓这东西吧。” “这有啥不敢的。以前我们上山下河，抓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竹七伸手就抓起了一只小龙虾，那小龙虾活蹦乱跳的着伸了钳子就要夹他，却被他一只手就按的动弹不得。 黎湘满意的点点头。 为啥叫他两来学，就是看重他两胆子够大。小龙虾从昨日到酒楼里，几乎都没有人敢去碰过。女孩子不说了，怕这东西情有可原，但另外几个伙计也怕真是叫她不知说什么好。 好在竹七和二生两个胆子够大，两个人也够用了。 “呐，一人拿个刷子，像我这样一只手抓着小龙虾，先给它前后左右刷干净。” 黎湘抓着小龙虾给他们做示范，这个好学的很，竹七两个人看一遍就学会了。 “现在拿剪刀，把它们这些没肉的小脚都给剪掉。然后像我这样斜着朝它头轻轻一剪，不要使劲，那样会剪破它里头的沙袋内脏。直接用剪刀夹住往外一翻再一扯就行。” 她把剪掉的小龙虾头扔进了垃圾桶，又教了竹七和二生怎么扯虾肠。折腾了七八只小龙虾后，两人总算是都学会了。 “好啦，刷洗小龙虾的活儿就交给你们啦，要是时间不赶的话，背上记得剪道口子。先刷一篮子出来。” 黎湘放下手里的剪刀，端着已经收拾干净的半篮子小龙虾去了厨房。 “杏子，让你剁的大蒜剁了多少了？” “有这一大腕了!” 杏子赶紧将剁好的大蒜末端到了灶台上。 “先过来看吧，看完再去剁大蒜。” 黎湘让娘帮着先生了火，锅里热油将那大碗蒜末倒下去了一大半，又加了三大勺子蚝油和一点点糖进去翻炒。 火不是很大，大蒜末也就不会被炒焦，而且还香的很。才炒几下便满物屋子都是大蒜和蚝油被油炸过的香味。 炒的差不多了直接下小龙虾进去一起翻炒。 原本暗红色的小龙虾一遇热立刻都变成了鲜红色，煞是好看。 “这道蒜蓉小龙虾吃的就是蒜蓉味道，所以别的东西就不要加太多了。加点酱油葱结还有香叶，盐也少放一点，那蒜蓉酱里有放蚝油。” 黎湘一边讲一边将东西都加到了锅里，最后还倒了点料酒进去。 “哇！师父好香啊！” “笨蛋，是锅里好香。” 桃子姐妹两看着锅里那色泽鲜红的小龙虾，都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师父，这个叫小龙虾，都是虾味道是不是也和其他虾一样啊？” 黎湘回头看了姐妹两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出锅时另外捞了两只小龙虾出来给她两一人一只。 桃子闻着那阵阵蒜香，都顾不得烫，学着以前吃虾的样子一口咬了上去。 黎湘都来不及阻止，就听到了一声牙齿和硬壳碰撞的声音。 “……” 第143章 “傻丫头, 没看到这小龙虾背上有道缝吗？直接扒开吃里头的肉。” 黎湘无奈的笑了笑，端上盘子走了出去。 外头都不是什么外人，她也就懒的去拿那么多双筷子，直接让他们洗完手用手拿着吃。反正院子里头就有水, 吃完洗下就行了。 一道蒜蓉小龙虾, 吃得酒楼众人都没功夫说话, 一个个吃完还不忘将壳子吮两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盘子里便只剩下的一小堆蒜蓉。 这些人吃起来连蒜蓉都吃了不少！ “太香太好吃了！” “表妹, 这小龙虾肯定好卖！” 关翠儿眼亮晶晶的, 看着小龙虾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她是真没想到，以前在田里见过的红壳虾居然还能做得这样美味。 从前她也吃过, 满嘴土腥不说，吃完还拉肚子。当时也没钱看病, 都是自己熬着，所以也再不敢去尝试。没想到，弄干净后炒出来是这样的香。 表妹的手真有种能将废变宝的能力。 “喜欢吃，那咱们再来炒一盘。” 黎湘去阿七那儿将他和二生刚清理出来的小龙虾抓了小半盆回到了厨房。 明日主打蒜蓉小龙虾和香辣小龙虾，所以今日得让她们把这两样做法都给学会。 “刚刚那是蒜蓉的小龙虾，你们可别光顾着吃, 我怎么做的你们也得记下来，一会儿我要考的。” 桃子姐妹两剥着小龙虾的手一顿，赶紧将手里的小龙虾给吃了，专心去看师父炒小龙虾。 “做这个小龙虾呢，第一是不能太省。油不能省, 配料也不能省。” 黎湘说着话又倒了许多油下了锅。待那油一热, 直接将小龙虾倒进锅里, 半炸半炒。那劈里啪啦的声音真是比以前炒菜任何时候都还要响亮。等炸的差不多了, 便先捞起来，就着那锅里剩下的油丢些姜蒜辣椒进去爆香，然后再把小龙虾倒回去回锅一起炒加上基本的调料。 “料酒也要加一些进去，还有酱油，如果只是做一盘的分量那就加两勺就行了。” “嗯嗯！” 几个人看得认真，记得也十分认真。 新一锅的香辣小龙虾出锅后，他们都没什么要去吃的念头，只盯着阿七和二生手里的篮子，想去拿来试试。 黎湘也不管他们，就是要让他们早些学会才是。她把香辣小龙虾拿出去，给了娘和大嫂。小龙虾营养丰富，孕妇吃了也无碍。 “小妹，这小龙虾看着好喜庆啊，一盘大概要卖多少？” “这……” 黎湘这才想起她都不知道爹是多少钱收上来的。 “爹，你这小龙虾多少钱一斤收的？” 黎江扒拉着小龙虾，满嘴油光道：“四铜贝一斤，不过今日不是和你裘叔儿说好了么，以后他收的什么，我都照原价多给一铜贝。所以明日就是五铜贝一斤了。” “五铜贝……” 这个价格真是出乎黎湘的意料，挺低的，不错不错。 一斤她称了下，大概有十五只左右，明日一份她打算装上两斤，成本算上油盐酱醋那些配料顶多也就三十。卖的话，定价六十就差不多了。 六十其实也就是一盘肉菜的价格，但这份小龙虾可是两斤的分量。虽说除掉壳子可能都没有一斤的肉，但乍一看上去还是挺唬人的。 黎湘心里有了数，放下小龙虾便进了厨房督促表姐和徒弟们学做小龙虾。 头一次做嘛，肯定不可能一步到位，浪费了不少的小龙虾。尤其是做这两道菜极其费油和大蒜，几个人做着自己都心疼起来了。 几个人都是在做到第三锅的时候才找着了感觉，做出来的味道在黎湘这儿也算是勉强过关了，但还不够。 步骤对了，味道还差那就是加料的比例不对，这个是可以练习出来的。 黎湘不在乎那点浪费的小龙虾，一定要他们练到自己满意为止。最后还是厨房里的大蒜用光了才罢。 几个人收拾了灶台，看着满满一大桌的小龙虾莫名有些头大。 “师父……” “回下锅，热一下，把它们吃了。” 能吃多少吃多少，实在吃不了，那就没法子了。 这一大桌子，至少有四十来斤，香辣的蒜蓉的都有，香还是香的，就是味道差点儿。不过阿七他们是不嫌弃的。一个个剥的起劲儿的很，几十斤小龙虾最后被他们吃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小半黎湘瞧着众人实在吃不下了便让他们将肉给剥了出来用碗装上镇到了井里。 明儿一早做小龙虾肉面吧。 有了小龙虾做主打菜，大家也尝过味道了确实不错，一家子都放心了不少。这一晚酒楼的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不过有些人有就不好过了，辗转半夜都没有睡着。 先说那江老爷，今日难得回了府上，临睡前听下头的人回报才知道人家黎记生意半点儿都没受到影响，一天下来那大堂都是坐满的人。 他忍不住有些打起了退堂鼓。家里钱再多，那也不能拿去扔水里。连续两日一哪怕只是看到一点作用他都不会这样想。 人家能撑过两日，焉知不能撑过三日五日。 “老爷，天晚了快睡吧。” 江老爷应了一声，脱衣服上了床，只是那眉头还皱着一直没有松开。 “对了，上回你去那黎记酒楼见过黎湘那丫头了，你觉得她人怎么样？可是个好相与的？” “她啊……会使点小聪明，嘴皮子也厉害。” 江夫人又想起当日那叫她丢人的场景，心里有些窝火，不过想到今日聚会听来的消息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自家老爷。 “老爷，今日我和林夫人一起去探望徐夫人。你也知道徐夫人的表姐就是那李知州的夫人。我们闲聊时曾听她说起一事，说是那李夫人前去玄女庙时女儿被果脯卡了喉咙，是一个黎姓丫头救下的。后来李大人的女儿再不肯吃东西，也是那黎姓丫头做的吃食得了小丫头的喜欢，到现在都还是由她在给小丫头做饭。黎姓丫头，又会做饭，我怎么听都觉得是黎湘。” “啊？？！” 江老爷傻了眼。 东华的时老爷此时也好不到哪去。 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那黎记酒楼仍旧未受丝毫影响，甚至客人更多了。而且，他们居然雇了人去买到了肉！这让他很是难受，仿佛自己出手断了黎记鱼肉就是个笑话。 可是又不能做的太过，哪怕他有个争气的妹妹他也不敢站出来说我要断了你陵安所有人的肉食。到时候这事儿闹大了，就是妹妹也保不得他。 所以只能由着那黎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不过那素菜半价的活动只有两日，明日那黎记酒楼应该就会撑不下去了吧？ 明日他多雇些人去黎记吃肉菜，看她怎么应对！ 时老爷惦记着这事儿，一直到快天亮了才眯一会儿。等他好不容易从被窝里爬出来去了酒楼，刚进门就瞧见老六一脸的焦躁，顿时困意全无。 “东家！那黎记又出新活动了！” “什么？！” 两人赶紧上了楼关上门说话。 “她家还能出什么活动？！” 何掌柜僵着脸，将手上的食盒放到了东家面前。 “就是这个，她们新推出的菜品，量多还不贵，买一份还赠两样素菜。那黎记酒楼里都没几个吃肉吃鱼的了……” 时老爷：“……” 他趁着脸打开盖子，一骨子勾人的蒜香便飘了出来。勾得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天知道他最爱吃大蒜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没见过？” “这个名叫红壳虾，乡下比较多见，不过吃的人很少。这东西不容易弄干净，吃了很多人拉肚子。不过这黎记酒楼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处理的很是干净不说，吃起来一点儿土腥味儿都没有。” “你吃过？” 何掌柜：“……” 他尴尬的笑了笑，赶紧转移了话题。 “东家你尝尝？” 时老爷不情不愿的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只小龙虾便要咬。 “东家，不是这样吃的。这个最好用手拿着先吸了汁，再沿着背上那条缝剥开吃里面的虾肉。” 那副懂行的模样真是戳到了时老爷的肺管子。 “你出去！再把黎记酒楼那边的情况给我打听清楚了，这些红壳虾究竟是怎么来的！” “哦……是……” 何掌柜被撵了出去，门也关上了。时老爷这才放下筷子拿起那小龙虾照着吸了汁水然后剥开吃肉。 “太香了……” 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时老爷自己都惊了。 说实在的，有这等美味，是他他也会点上一份，不吃肉菜的…… 不妙啊。 第144章 东华这边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下手搞一搞, 结果下午就收到了江家那边的消息。 “什么叫他退出不干了？他当这是过家家呢？” “东家，不光江家，还有沈家也说要退出……” 何掌柜一脸菜色，到底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气得时老爷直接拂了桌上的东西。 “都这节骨眼儿了, 他两一起退出？！拿我当猴子耍呢！” “东家, 他们两家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咱们也缓一缓, 先别跟黎记酒楼杠上了。” “胡说八道！” 时老爷劈头盖脸的将何掌柜骂了一通。 “现在撒手, 等于之前的银钱全都打了水漂, 三家合力都没把黎记搞垮那些看笑话的人还不把我笑死。那黎家不过是乡下来的泥腿子, 有何可惧的，我就不信了, 没了江家沈家我就弄不掉他们。” 总之，陵安城里, 只能有东华这第一酒楼，黎家想要踩在自己头上，门儿都没有。 时老爷招了招手，小声吩咐了些话给何掌柜。 今日黎记酒楼依旧买不到什么肉，都是靠着散人零零散散的买了一些在厨房里。好在小龙虾一推出便得到了食客们的欢喜，也接受了买一赠两素菜的活动。 两斤小龙虾再加上两道素菜, 肉菜的需求便会大大减少。 黎湘在一到三楼转了转，没听到什么奇怪的话，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一连三日，酒楼里都一切正常，对头仿佛是在见没什么效果, 对鱼肉封锁的也没之前那么严了。厨房里的肉倒是多了起来。连之前和他们解约的那两家供肉的商户也厚着脸皮回来求再合作。 这次的风波仿佛已经过去。 黎湘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却也不会将人想得太好。虽然眼下看着是好像没什么事儿了, 但那东华一次两次的出手, 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师父, 刚刚送菜的送了两扇肉过来，我去瞧了下，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像是之前你教我们认的那种，瘟猪肉。” “嗯？我去看看。” 黎湘皱着眉头去了院子里。木板上那两扇肉，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翻个面儿是可以看到猪皮肤上那大小不一的血点的。至于那种恶心的脓点倒是没有看到，也兴许是仓在了肉里面。 她上前摸了下肉，略有些黏糊。 看肉的颜色是新鲜的，闻着也没有异味，不注意的话大概就当成正常的肉做了。可惜遇上黎湘这个会挑肉的，早早就教了徒弟。 这猪肯定是头病猪。 “先放到一边，别动这两扇肉。阿粟，回去让你姐姐他们再帮忙买些肉带回来，放背篓里别叫人看见了。” “好的师父。” 燕粟赶紧背着背篓从后门走了。 “表妹，这些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那是自然，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表姐你去厨房照看着吧，我今日多盯盯前头。” 黎湘差不多猜到那些人想干什么了。 这两扇肉说实在的，若不是她在现代有老一辈总结下来的经验，看是看不出什么毛病的。大概也就那些屠夫常年杀猪的能看出一二来。 今日若是阿粟没注意，自己也没注意，这肉一炒一上桌，不说了，肯定有人会闹起来。 用瘟猪肉炒菜，对酒楼来说那绝对是致命的打击，至少一两年是恢复不过来的。而且名声也臭了，不知要被多少人前前后后的骂。 这背后的人是越来越毒了。 之前还好像在顾忌着什么，没下死手，现在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 黎湘接了招，心里却更加踏实了。 这两扇肉她不动，就放在这院子里，她倒要瞧瞧那些人会怎么赖上自家酒楼。 三个时辰后，厨房收到了一个要三肉菜的单子。 黎湘一听是十六桌，立刻将手上的活儿交给了表姐。 “我去前面看看。” 最近其实吃肉菜的不少，但多是一道，或者点了小龙虾一起。而这样单纯只点三道肉菜的还真是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奇。 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那桌客人了。 黎湘收拾了下，去了柜台处。一边假装看账，一边观察那十六桌的客人。 十六桌来的是一对夫妻，穿着打扮像是宽裕人家，但那肉菜一上桌便一下露了本性，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三盘子肉菜不到一刻钟就只得只剩下了个底。 “东家……” “嘘……苗掌柜，你且忙去吧。” 黎湘眼都不眨的盯着那两人，发现那男子突然伸手在衣裳里掏了几下然后伸手给那妇人闻了闻，那妇人眉头一皱，干呕了几下便吐了出来。 哗啦啦吐了一地，吓得旁边几桌赶紧都起了身。 “好恶心呐！” 众人嫌弃归嫌弃，到底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出来。那男人四下看了看立刻凶巴巴一拍桌子道：“掌柜的呢？！” 苗掌柜飞快看了黎湘一眼，见她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 “来了来了，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还有什么吩咐？！你没看到我媳妇儿都吐成这样了？你们家的菜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男人很是气愤，但他刚吃完饭，嘴边的油光都还没有擦干净，实在有些搞笑。 “这位客官您夫人生了病还是先带她去医馆瞧瞧吧，我们酒楼用料一向是精益求精，更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苗掌柜招呼了伙计过来打扫地面，刚要转身就让那男人给揪了回去。 “放屁！老子媳妇早先跟我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的身体一向都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吐成了这样。定是你们酒楼的菜有问题！” 他的声音太大，大到连二楼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大堂的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得先瞧瞧这事儿是不是跟酒楼有关系，万一这菜真的不干净，那谁还吃得下去。 黎湘见苗掌柜整个人都快被提起来了，连忙过去解围道：“我是这酒楼的东家，也是厨房的一把手，你有事同我说，先把我家掌柜放了。” 男人瞧见了正主，又见黎湘是个小丫头，那肯定好吓唬的很。他依言放开了苗掌柜，抬起自家媳妇那张惨白的脸来。 “小老板，我也不想为难你，可你瞧瞧我媳妇儿这样子。她平时连个喷嚏都很少打过，刚刚就吃了你家的菜突然这样子了。你说我不找你们找谁？”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可以保证我们家的食材绝对新鲜，做的时候也绝对干净。至于你家夫人这病嘛。” 黎湘凑上去仔细闻了闻，那酸臭的呕吐味道里还夹杂着另外一丝恶臭，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有些想不起来。 “这病啊，大哥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你什么意思？！” 男人眼神有些虚，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么说你们酒楼是想推卸责任了？” “不不不，是我们酒楼的责任那我们当然会负责到底，可你们这两口子，分明是栽赃陷害来的。” 黎湘虽不知他身上藏了何物能有那般恶臭，但她一直盯着这人，他还没来得及把东西丢掉，等下官差一来，就能说个明白。 “打从你们开始吃饭我就瞧着你们了，你们干了什么还用我说吗？” 这下男人倒是真有慌了，他不确定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真的被黎湘看在了眼里。但戏还要演，不然拿不到钱不说，还得丢了活儿。 “强词夺理，你就是心虚，你那后厨定然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前阵子我就听说溪头那边起了猪瘟，还担心有猪瘟肉流到咱们陵安，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么黑心的酒楼敢用那不干净的肉来做菜！” 黎湘嗤笑一声。 “说的跟你亲眼瞧见一样。” “那你让我到你们后厨瞧瞧！” 大堂里的食客们一听到瘟猪肉都有些变了脸色，但他们也没有无脑的跟着怀疑黎湘，而是认真的找黎湘确认有没有这回事。能不能去厨房看看安安心。 黎湘面上像是挣扎了一下才点点头道：“诸位都是我们酒楼的常客，我空口白牙的解释也没什么意思，也只有带大家一起到后面去看看才能还我们酒楼清白了。” 她走在前面，想看个明白的食客跟在后面，那找事的男人跟的最紧，仿佛错个眼黎湘就能把里头的瘟猪肉给换了一样。 “你们看！那就是瘟猪肉！” 男人激动叫了一声便小跑到了那两扇肉前，满脸都写着看你这回如何狡辩。 “这位大哥眼神儿真好，那么远就能看出这是两扇瘟猪肉。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瘟猪肉。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有心人送来的，被我那小徒弟一眼就认了出来。我自是不敢用的，便将这肉先放到了一边，准备等忙完了再行处理。” 听了黎湘这话，男人刚要分辨几句就听到一旁的客人说道：“诶，还真是，这两扇肉分毫没有动过。” 放了三四个时辰的肉，它的表皮会被风干薄薄的一层，若是哪块被人切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而眼前这两扇肉却是完完整整的，一看就是放下便没切过的样子。 男人低头扫了两眼，脸白了白。 那何掌柜交代他的时候儿没说黎记的人会不用这肉啊，现在怎么办？他是走呢，还是继续闹？ 他媳妇见事不妙，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袖。 夫妻两尴尬的笑了笑，顺便还道了欠，说是可能误会了。 “误会？误会还能这么准确的知道我家有瘟猪肉？我可是亲眼瞧见你在怀里掏了东西给她闻了她才吐的，那东西现在还在你的怀里呢。分明是存心来讹人的。放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官衙的人了，一会儿咱们去官老爷那儿好好分说分说。” 黎湘话一说完，那原本还惶惶不安的两个人居然又镇定了下来。 好像……是笃定自己不会露陷儿？ 第145章 “去就去！若是待会儿我怀里没有东西又如何说？！明明是你们酒楼的错, 现在却赖到我的头上！” 男人不依不饶，甚至还更大声了起来。他怀里的妇人也作势要吐，吓得过来看热闹的客人都退了回去。 左右都到后面看过了，这瘟猪肉也没有动过, 反而是院子里挺干净, 洗的小龙虾也很干净。管中窥豹, 想来这黎记酒楼的卫生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他们也就不掺和这些事了, 干脆回去坐下继续吃饭。 不过那刚刚吐过的周围几桌实在有些吃不下去, 结账的时候苗掌柜直接给减掉了一半的银钱, 几个客人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一刻钟后，黎记酒楼门口来了四名官差。 两个是黎记自己叫的, 另外两个是打从酒楼里闹起来外头望风的人去请的。 四个人相熟，想着来都来了便一起进去瞧瞧。 黎湘将人请到了后院, 简单的说了下今日发生的来龙去脉。 “官爷！她胡说的！我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怎么会闲的没事来这儿找麻烦。” 男人一激动，挥了下手。黎湘离得比较近，又闻到了那阵臭臭的味道。 嗯？？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总算是叫她想到了点东西。 方才才外头这个男人兴许根本不是在掏什么东西，而是只在自己的腋下抹了抹拿去给他媳妇儿闻的。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 天生带着狐臭。这个时代穿的衣裳多，这个季节又不热，不出大汗一般闻不太出来。 所以，这个男人才在听到自己那番话后镇定了下来。因为自己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他陷害的证据。 “黎姑娘，黎姑娘？” “啊？不好意思, 刚刚走神了。这位大哥你说什么？” 和男人叫的官爷比起来, 大哥明显要亲切一些。那几个人也知道黎家同顶头上司的关系好, 说话也格外客气。 “黎姑娘, 不知你说他栽赃陷害来讹人有什么证据没有？” “自然是有的。” 黎湘看向了那个男人的手。 男人下意识的往背后一藏，想到什么又立刻拿了出来。非常自信道：“我手怎么了？什么都没有。” 两个官差上前看了看，皱了下眉头。 “有点臭。” “嘿嘿，官爷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是上茅房的时候没有……” 他话没说完，众人都被恶心到了。 黎湘心理承受能力真不差也被恶心的不行，也不想再做什么试探，只想赶紧把这人给赶走。 “你撒谎，这明明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我亲眼见你手伸进衣裳里抹了给你媳妇儿闻的。” 男人咧开的笑容顿时笑不出来了。他不明白黎湘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有官差在，他再想狡辩都没有用，凑到他腋下一闻便知。明明是腋下的味道却撒谎，足以证明他说的话不可信。 两个人很快被带走了，黎湘心里觉得有点烦。今日这一出不是东华就是食为天，只要自己还开酒楼就避免不了那些找事的。 一次两次三次，真的是让人烦。 她得想个法子让那些人吃吃亏再不敢动手才是。 黎湘正琢磨着呢，下午酒楼前便来了辆十分华丽的马车。不光华丽，随行的还有不少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苗掌柜刚走上前去，就瞧见一片彩云纱的裙摆从马车里伸了出来。贵到他倒吸了口凉气。 彩云纱那是闻名几大州的东西，贵到十金才能得一匹，颜色飘飘欲仙，穿上自带仙气，那些大家族里的夫人小姐都抢疯了。 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掌柜的，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湖州连二小姐来访。” 湖州连二小姐？ 苗掌柜一头雾水，湖州没听说过有什么连姓的大家族啊。他赶紧到后头去通知了一声。 听到湖州黎湘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大嫂一脸开心的扶着金书从屋子里出来了。 “小妹，那位连二小姐是我表姐，你随我去打个招呼。” 金云珠挺着个大肚子，黎湘赶紧走到另一边去扶住她。 “大嫂你的表姐？”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前年年初她才嫁到了湖州。她闺名宜兰，你叫她兰姐姐就成。” 金云珠一边介绍一边往外走，此时的酒楼外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探头探脑的打量了，实在是那身彩云纱太过夺目。 “表姐！” “表妹！” 方才还一脸高冷的连宜兰一瞧见金云珠便笑成了一朵花，那真是晃的人眼都花了。 “走走走，咱们楼上说话。” 金云珠直接带着表姐上了三楼，又给她介绍了下黎湘。 “表姐，这便是淮之的妹妹，你叫她阿湘就成。” “阿湘妹妹。” “兰姐姐好。” 黎湘被那美人一盯，脸便有些红了，可可爱爱的模样逗得连宜兰对她的印象瞬间提高了不少。 “对了，云珠你信里不是说酒楼最近遇上了事儿？如今怎么样了？” 连宜兰一来便提了正事，姑嫂两人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前几日给我送的信么……” 金云珠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是我送的，遇上了点麻烦想请你这颗定海神针过来镇镇场子的。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麻烦了，小妹都解决了。” 黎湘：“……” 她想说嫂子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那都只是表面而已。 “解决了就好，那我就当是来探亲了，小住几日再回去。” 连宜兰回过头，突然从手上扒拉下了一个镯子。 “阿湘妹妹，头一次见你我便觉得你合我眼缘的很，这只镯子送给你，可别嫌弃。” 她拿下来的那只镯子，玉色通透还带着两种颜色，一看就不是凡品。黎湘哪里敢收，这东西跟着她那就是暴谴天物。 “兰姐姐，我不……” “小妹你就收着吧，她好东西可多着呢，自家亲戚不要见外。” 金云珠将那手镯接过来套到黎湘手上。黎湘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僵了好一会儿才妥协了下来。 “大嫂，兰姐姐刚来肯定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下面还忙着就不陪你们啦，一会儿要是饿了记得叫金书下来说一声，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嗯，知道啦，去忙吧。” 听着黎湘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连宜兰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这小丫头还挺有眼力见的。 “表姐，你看什么呐？” “看你住的这地儿啊。” 连宜兰露出了在黎湘面前没有露出的不认同来。 “你说你，好好的金家不住，跑这儿来受什么罪。瞧瞧这屋子，瞧瞧这些摆设，哪有一样赶得上平州。就算嫁人了又怎么样，表哥又不介意你住家里。” 这话金云珠不爱听了，立刻上手去掐她。 “不许说这话，要是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嫌弃黎家呢。表姐，这日子啊好不好全在心里。从前在金家，吃得好住的好，可我就是没有现在这样快活。” 说完她顿了顿，调笑道：“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以前在平州住的跟仙女儿一样，那不还是去了湖州跟人吃苦。别以我为我看不出来，你这身彩云纱肯定许久都没有穿过了。你说，你怎么又心甘情愿了？” 要不怎么说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呢，连宜兰真是被表妹猜的透透的。 “你个没良心的，我这是为谁，还不是给你撑场子。” 说起来还挺心酸的，嫁到湖州后，看着丈夫吃住简朴，她哪能奢靡无度，也只好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 “表姐，你现在和表姐夫怎么样啦？” “嗯……” 连宜兰想着自己临走时还在闹别扭的家伙忍着笑道：“不怎么样，他就是为了我家捐的粮草才娶的我，我呢，也是年龄到了，将就着过呗。” “得了吧，你要是不中意表姐夫早就和离了，哪还会处处体谅他，还为他改变了自己的衣食习惯。” “是是是，就你最了解我，臭丫头这么长时间不见就知道笑话我。” 姐妹两顿时笑闹成了一团。 黎记来了这么个大人物，东华那边儿自然是很快就收到了信息。时老爷正恼火着瘟猪肉的法子没成功呢，就听了这个晴天霹雳。 “你说那马车里的是谁？” “那下人是说湖州连二小姐。不过听说那位连二小姐是梳的妇人髻，而且一身彩云纱价值不菲。东家，你知道湖州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有连家吗？” 时老爷摇摇头。 他不知道湖州有没有连姓的富商，他只知道平州皇商第一富乃是姓连，其二小姐前年嫁给了新任大司马，正驻守在湖州境内。当年那百万粮草的嫁妆传得天下皆知，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不不，姓连的那么多，黎家那个连二小姐肯定不是平州的连二小姐！ 第146章 不管她是不是, 底细还是要去打听一下的。 时老爷花了重金，特地去了城里消息最灵通的组织买消息。不过一个时辰，那连家二小姐的信息便放到了他的桌上。 前头那一堆他没细看，他只瞧见了人物关系那段。 夫, 大司马乔征, 舅家平州金氏。 平州金氏…… 时老爷顿时心凉了半截。 先前老六还说那连二小姐管黎泽娘子叫表妹, 黎泽娘子还正好姓金,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完了呀！ 自家针对黎记, 那黎湘是肯定知道的, 这回说不定就是她们搬的救兵来对付自己。自家妹子不过是一个没实权的王爷侧妃，那连家可不同。 大司马年近四十才得了那么个小娇妻必定宠爱的很, 给自己娘子的娘家亲戚帮个忙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时老爷平时霸道归霸道，却也不是真傻,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想都不用想，那黎家是沾不得的。若是那边非要计较还得去道个歉才是。 有时候嘛，该低头就得低头。 何掌柜：“……” “东家，去准备什么礼物？”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进水听错了，怎么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东家的态度变得这么快？还要给黎家准备礼物？ “让你去你就去，我身边的那两个刚被派出去, 酒楼里属你最闲了。总之，你去多备些夫人小姐喜欢的小玩意儿就行。” “小玩意儿……” 何掌柜瞬间想到自己之前替他给二夫人三夫人买的那些首饰衣裳。不过话说回来，东家现在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东西，那看来事情也不是很严重。 这下他就放心了。 时老爷那边儿想着怎么和解，黎家这边却是想都没想过要搭理他们。 这会儿也快傍晚了, 黎湘正在厨房准备着给大嫂她们的晚饭。 金书下来说了一声, 那连家姐姐不忌什么酸甜口的东西, 只是不能吃香菜, 别的都可以。 不放香菜的菜那太多了，就算有，少放点香菜也没关系，对于不爱吃它的人来说，香菜的味道真的可以说得上是恶臭了。 “师父，粉蒸肉蒸好啦，我先端上去？” 黎湘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等下吧，我把这道菜做好了再一起拿上去，别的炒菜快。” “师父，你要包鱼馄饨？” 桃子看着那小半盆刮下来的鱼泥很是疑惑。 “不是，做个鱼糕而已。这个现在对你们来说还太复杂了，不用学。先把你们自己手上的学好。” 黎湘将大半碗肉馅儿倒进去加了调料一起搅和，搅成几乎都分不出来猪肉和鱼肉的模样才将它们倒进了盆里，这里再在表面抹上一层蛋黄液。这样蒸好后切出来的鱼糕最外层便有一层可爱的亮黄色，很是漂亮。 蒸上一刻钟后取出来放凉直接切成指头厚的片状。 鱼糕这会儿差不多算是完成了大半，夹起来也不会碎，看着也是QQ弹弹的。不过味道不怎么香，只有一点鱼肉和调料的香味。 黎湘去抓了一小把干黄花和海带丝直接下水烫熟铺到盘底，然后放上鱼糕片浇上鸡汤重新蒸了一盏茶。再开盖子里，那黄花的香气夹杂着鱼肉的味道，一闻便食欲大开。 “好啦，菜我送上去，桃子你们再炒三个热菜上去就行。” 今日家中有贵客，哪怕是打烊了也是要先紧着给客人把饭做了才能做自己的。 黎湘端着三道菜，两道蒸菜一道汤先上了三楼。 这会儿金云珠姐妹两话说的也差不多了，桌上也是两人一起收拾的。见着黎湘送完菜要走金云珠立刻拉住了她要她一起陪客。 “阿湘妹妹，坐下来一起吃啊，你看看这么多好吃的，我一个也不认识，你得和我说说才是。” 连宜兰是真的大开眼界。 虽说之前便有听表妹说她这小姑子手艺如何如何，但真正看到还是会被吓一跳。不说她在湖州没吃过这些，就连她未出阁前在平州也没有吃过这样式的菜。 要知道平州那些最出名的酒楼她可是常客，吃过的山珍海味那真是数不胜数。 “这道菜是什么？” 她指着桌上最白净的一晚豆花问道。 金云珠非常熟练的将那碗豆花端到了她的面前，又帮她浇了蘸料。 “这是豆花，用黄豆做的。表姐你尝尝。” “黄豆？” 连宜兰拿着勺子半信半疑的舀了一勺子，立刻被那嫩滑的口感给惊到了。 “这真是黄豆做的？？！” 黄豆那么硬的东西！就算煮熟了那也是干巴巴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美味的豆花来？ 连宜兰连尝了几口，有些欲罢不能。 黄豆这东西是真的便宜，和粟米一个价钱，但这豆花的味道可是比粟米好太多了。 就是不知道一斤黄豆能做多少豆花出来…… 她正琢磨着事儿，眼前又放下了一盘菜。 “兰姐姐，这是咱们本地的鲇鱼做的鱼糕，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鱼糕？小妹你好偏心呐，都没给我做过。” 金云珠哼哼唧唧的朝黎湘撒着娇连宜兰都没眼去看，伸手夹了一块鱼糕到碗里。 不得不说这鱼糕做的还挺漂亮，外头一层黄色的边儿，里头的肉却是淡淡的白色，看似清淡无华，可一口咬下去立刻便被那鲜香的味道给包围，既有鱼味又有肉香还有清淡的黄花香，层层叠加，实在叫人惊艳。 “阿湘妹妹，你这手艺当真不俗的很呐！” “那是，我都跟你说了，我家小妹做的菜最好吃了。” 金云珠满脸都写着骄傲，两人夸的黎湘都不好意思起来。 “我也不会别的什么，也就厨艺勉强还过得去罢了。兰姐姐喜欢就多吃些，这个粉蒸肉也很好吃的。” 连宜兰就像那乡下姑娘进了城一样，吃口鱼糕要惊讶，吃到粉蒸肉也惊讶，再一尝小龙虾，整个人都吃嗨了。加上三个人说话气氛太好，她都忘了餐桌上的礼仪，干脆学表妹那样挽着袖子用手拿着剥开吃。 吃到最后桌上就只剩下了两盆小龙虾。 黎湘和金云珠吃的少，小龙虾大半都是连宜兰吃的。她也是难得有这样轻松痛快吃饭的时候儿，对做了这桌子菜的黎湘好感那是蹭蹭蹭的涨。 晚饭过后连宜兰便跟着金云珠回了宅子，毕竟让这样一位贵客住酒楼里实在不像样。 关氏担心的很，儿媳妇都六个月的肚子了，不盯着看着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黎湘劝了又劝才将她拦了下来。 人家小姐妹相聚定是有说不完的话，娘去了算什么。 而且那宅子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都没几个是真心尊重娘的。无非是面上应承几句，背地不知说了多少闲话。那宅子多是金家的家生子，对大哥可能还没有那刻薄，但娘和自己这样地地道道的乡下人他们是瞧不起的。 黎湘去过宅子几次，每次人前他们都表现的特别有礼特别乖顺，但只要不在大哥嫂子面前就各种翻白眼，实在烦人的很。生气吧，人家还说你气性小。她跟娘也不是什么告状的性子，人家金家自己的宅子，你去说什么说。左右一家子也去不了几次，随便吧。 她现在就想赚钱买个大宅子，让爹娘做对快快乐乐的老爷夫人。 话说今日听着大嫂话里的意思，那位兰姐姐仿佛是个有些身份的人。她来了的时候那么高调，幕后的人又刚闹了场应该有人在外头看见的吧？ 不知道那些背后之人如今是何感想…… 巧了，此时的金云珠表姐妹两也在说着这个话题。 “我让金书去打听过了，背后捣鬼的就是那东华牵的头。他妹妹是侧妃，一直在这陵安得意的很。以前淮之跟他没有生意上来的往来也没怎么接触过，但柳家姑母说了，那就是个伪善的小人。” 所以她才没让金书兄妹上直接去打一顿威胁了事。这种人你打了威胁了当时自然是满口应的，但他过后会想出更恶毒更过分的点子来害人。 之前只是断食材，后头搞不好来个下毒陷害，那谁赌的起。 还是得有人压着，叫他没法子仗着妹妹的权势，这样才会收敛。 “既是小人，便离得远些。明日我去那东华酒楼一趟，会会他们的东家。虽说你表姐夫那人不怎么样，但名头还挺好用的。” “又嘴硬，不好人家来求亲的时候儿你眼巴巴去求舅舅做什么？舅母可是什么都和我们说了。” 金云珠眨巴眨巴眼，笑得不行。 连宜兰：“……” 第147章 “再逗我就不理你！跟你说正经事呢！” 连宜兰正了正神色。 “其实今日我上午便到了陵安, 只是先去拜访了下蒙老。明日我去那东华酒楼看看，把这事儿给彻底解决了，走的时候我再去麻烦他老人家一下，日后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急事儿直接去找老爷子就行。” “蒙老？是我想的那个蒙老？！” “对啊, 除了他还有谁？你不知道吗, 他去年便到陵安了, 只是一直都深居简出的, 没什么人见过他而已。” 连宜兰口中的蒙老乃是上一任的大司马, 也是当朝王后的父亲, 一身荣华的国丈。铮戎半生后边境他是不好回去了，只能选择到了这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养老。就是一直低调的很, 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而新任的大司马和他算是师徒的关系，连宜兰来了陵安自然是要先去拜会他才是。 “老爷子人挺好的, 只是让他在你有求时帮一帮，他不会拒绝的。” 金云珠一听心都虚了两分，商贾之家和那高高在上的国丈搭上关系怎么想都觉着诡异的很。表姐和表姐夫的关系就已经够叫人觉得诡异的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要是真有事又没办法到时候再说吧。这趟有你给我们家撑腰，以后应该也没那些麻烦了。” 连宜兰摸了摸表妹的笑, 笑着点了点头。 姐妹两真真是从小一起长大。因着连家夫妻早年一心都扑在身体孱弱的儿子身上，女儿都无暇陪伴，连宜兰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在金家过的，可比金云珠那些亲姐妹还要亲。 如今两人各自都嫁了人，想见个面也不容易, 这一见自然是得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在连宜兰看来, 表妹就是个傻呆呆, 表妹夫又没了家产, 一家子小可怜还被人欺负了，那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要护着妹妹。 第二天姐妹两睡了个懒觉，日头都快挂到正中了才起来。 “东华酒楼不像你家有个屋子让你休息，人多手杂的你就别跟着我去了。到时候万一磕着碰着我可赔不起。” 连宜兰怎么说都不肯带上金云珠，金云珠有心想撒撒娇，但一摸肚子想想还是算了。热闹也不是一定要去瞧，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半个时辰后，华丽丽的马车只载着连宜兰一人到了东华酒楼前。 今日她穿的不再是那身彩云纱了，换了一套黑色银绣锦裙。看着没有那彩云纱耀眼也没有彩云纱珍贵，但细瞧那锦裙上的绣纹便能发现这是只有官眷才能穿的衣裳。 最末等的小官官眷可在裙边绣上一圈雀纹，地位再高一些像李知州夫人那样的可绣到裙摆上，然后才腰间，袖口领口等。 领口连宜兰是没有的，那得是王妃之尊才可以。不过她也差不到哪里去，腰间袖口都用银线绣着闪亮亮的雀纹。 万泽国以玄鸟玄女为尊，能在衣裳上绣雀纹的是个人都知道为什么。何掌柜出来一瞧见便跪下了。 “你是东华的掌柜吧？倒也不必行此大礼，我不过是来你们酒楼用饭的。前面带路吧。” 连宜兰笑得很是和气，稍稍让何掌柜放了点心，立刻引着着她去了酒楼里视野最好的那个包间。 和昨日不一样的是，今日连宜兰进酒楼是带了护卫和丫头的。 出门在外，身边一定要时时跟着人。 这是临走时家里那人交代的，不带都不行。 “何掌柜，不知你们东家现在何处？” “东家？” 何掌柜一个激灵，抬眼看到那旁边一道冷冰冰宛如看着死人的眼睛立刻就怂了，直接将东家快要到酒楼的消息给卖了。 “东家估摸着是昨日没睡好，最晚肯定会在午时过来的。” 连宜兰撇了撇嘴，略显讥讽道：“成日里琢磨着那些不能见人的事儿，晚上自然就睡不好了，对吧，掌柜的？” “呵呵呵呵……” 何掌柜尴尬极了，头上冒了一圈虚汗。 为难他也没什么意思，还得找正主才是。 “行了，我又不会吃人，你干嘛这样一副害怕的样子。去把你家的菜单拿来，我饿了。” 听到她这话，何掌柜简直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立刻去拿了菜单给她。 连宜兰挑了挑，不甚有兴致的挑了两盅党参乌鸡汤。 “不是说你们东华是陵安的第一酒楼吗？怎么拿手菜竟这样少？连我阿湘妹子的一半都没有，真是，也好意思。唉……就这两道吧，快点儿给我上来。另外，麻烦你去找找你们东家，我还有事儿想找他聊聊呢。” “是是是，夫人稍等。” 何掌柜抹着冷汗逃也似的下了楼。 “阿羽，眼神收敛点儿，别吓着人了。” 跟在连宜兰身后抱着着刀的护卫立刻应了一声，干脆低垂了眼睛。一旁的小怜瞧着他那样就想笑，凑到主子身边说起了悄悄话。 很快楼下便送了两盅汤回来，和它们一起来的当然还有时老爷了。 这事儿躲是躲不过的，早晚要见面说清楚。 “东家贵姓？” 听着这温柔的嗓音时老爷一时有些不知该跪还是该站。 这姑娘好像挺好说话的？ “鄙人姓时，乃是这东华酒楼的主人。夫人你……” 连宜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答道：“我啊，你不是已经打听了么。我姓连，平周连家二小姐，乔征的夫人。” 她一边说话，一边揭开了汤盅。 “嗯，时老板你家这汤炖的是真不错，闻着还挺香的。” 时老爷：“……” 他怎么听不懂这乔夫人所说的话呢？她来不是兴师问罪吗，怎么还夸上了？ “夫人缪赞。这些汤品哪儿能和您平日所用相比。” “啊？原来你还挺有自知自明的呀。真是，差点误会你了。” 连宜兰放下汤盅的盖子，直接将那一罐子的汤都泼到了时老板的胸口。那汤虽说已经放凉了下，却还是烫的。隔着衣服都能瞧见他被烫了一个哆嗦。 “夫人这是何意？！” 时老板声音大了起来，一转眼却瞧见连宜兰身后的男人食指一抬，刀便从那刀鞘里露了一截出来，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 “时老板，我想你比我更明白这是何意。这罐子汤就和那有些人的心一样，乌漆嘛黑的，自然是不能要的。” 她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呢，就金云珠一个妹妹。如今她身怀六甲，还要伤神酒楼的事情，实在叫人恼火。时老板，你的手是不是该收一收了？” 时老板拢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 早就预料到会面对这样的质问，他心里有了准备倒没怎么觉着难堪。人嘛，就是要现实一点，打不过，权力也拼不过，财力就更不用说了。和连家作对绝对没什么好结果。 “夫人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束酒楼里的人，绝对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去黎记惹事。” 时老板非常干脆的将这些事都推到了那些掌柜伙计们的身上。连宜兰知道，不过不重要。只是把话说在这儿，要他一个态度。 她是一点儿都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侧妃的哥哥。说实在的，大王继位后，除了一个亲弟弟还算宠爱，其他的那些个王爷混的还不如一个知州。更别说这时老板的妹妹只是个侧妃，也就哄哄不懂内情的平民小百姓而已。 “时老板能有此觉悟那自然是最好的了，能心平气和的说话，谁想动刀动剑的，那多不吉利。” 连宜兰起身绕过那地上的一片狼藉，笑道：“今日多谢时老板款待了。” “不敢不敢，谢夫人赏脸才是。” 时老板脸都快笑僵了。 第148章 几乎是一夜之间, 黎记酒楼的麻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曾经那些个毁约的商户一家家又都找上了门。苗掌柜被烦得头疼不已，本来还想和气生财，结果一群人缠住他要他去找黎湘好话。 “苗掌柜，咱们都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这次的事情我们那也是不得已呀, 东华在咱们陵安的势力谁不知道。得罪了他们, 谁都得不了好。” “陈老板这朋友我可不敢当, 哪有做朋友临时变阵营捅刀子的。” 苗掌柜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知道这些人要毁约时自己的心情, 那真是如天塌了一般。若不是小东家后来想到了做活动, 又去乡下收了小龙虾回来，那黎记还真就说不准会垮掉。 “我们东家说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任你家的食材再好，我们黎记也不会再和你们重新签订契约的。走走走, 别妨碍我们做买卖！” 话说到最后都有点撕破脸皮的感觉了。几家老板再不死心也没办法了，只能暂时放弃离开了黎记酒楼。 等人走了，黎湘才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 “哟，苗掌柜人缘不错嘛。” “东家你可别取笑我，那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货色，如今不过是瞧着咱们酒楼能抗事又解了东华的局才又找上了门。” 苗掌柜声音突然变小下去。 “东家咱们是不是要重新挑一批合作的商户？” “这倒是, 天天零买不是回事儿。傍晚咱们商量商量，看看哪几家合适。” 黎湘还挺重视这事儿，毕竟有个稳定的供应对酒楼也有好处。不过鱼虾类的话，她还是打算包给裘叔叔他们。 一是因为这些年他的确一直很照顾自家，二呢也是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菜肉在城里买就行了, 鱼虾从镇上拿, 哪边出问题都影响不了对方, 不至于让酒楼开天窗。 至于这个人选嘛……要好好挑一挑。 不能说一定要找至纯至善的, 却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要些个墙头草。 这方面的还是要跟苗掌柜商量商量，毕竟他认识的老板多，不像自己谁也不认得。 傍晚吃过晚饭后两人便在二楼开了一个小小的‘会议’。由苗掌柜举荐，黎湘来记录，然后再挑选几家让苗掌柜去面谈一下。 在她这儿，食材的品质当然是要放在第一位的，然后便是老板的为人。那种一上来就说要给回扣的，对自家货物极其没有自信，想都不想直接过掉。这种商家哪怕食材给出来的再新鲜再优质也没什么用。 时间一长肯定要出问题的。 两个人在楼上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敲定了四五家，然后等明日苗掌柜去谈就行。说完事黎湘正要走，突然听到苗掌柜叫她。 “东家，夫人那位表姐……” “嗯？兰姐姐怎么了？” 苗掌柜犹豫了下下，还是说了出来。 “夫人的那位表姐，如果外头那些人说的没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大司马的夫人。” 这么劲爆的消息，其实他一早就想说了。看着东家拿那位夫人当个普通人相处时他真怕东家哪里说错话怠慢了人。 大司马的夫人啊，那是多高的身份，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小酒楼里吃饭，闲聊。苗掌柜一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 黎湘整个人都懵了。 大司马是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整个万泽国权力排行进前五的武将。居然离自家这么近…… 还真是看不出来兰姐姐居然有这么高的身份，平时说话不仅一点儿傲气都没有，还随和的很，若不是苗掌柜说出来，她还真是不知道。 “我知道了……苗掌柜你该做的做，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黎湘抱着自己做的笔记下了楼，晚饭也没吃就又开始腾起了酒楼的账。至于刚刚苗掌柜说的那件事，早就叫她丢到了脑后。 大司马的夫人又如何，左右她和嫂嫂是姐妹，于自家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人家打一开始就没想在自家面前露出身份摆谱，那就还和之前那样相处就行了。 说起来她还挺喜欢这个兰姐姐的，每吃一道菜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个不停，很是可爱。而且她来还是帮酒楼忙的，有这样一个身份在，自家酒楼日后的麻烦会少上很多。 不过麻烦少了，酒楼马上又要忙了。要是大哥这会儿在家就好了，能分担不少的事儿。 话说他去益州是干什么的？神神秘秘连自己都不能说，还一出去便是这么长的时间，实在叫人有些担心的很，爹娘和大嫂仿佛也很不清楚的样子。 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 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被黎湘正惦记的黎泽这会儿正招呼着同行的伙伴让他们把火生起来。 “还有一日路程便到陵安了，到时候我让厨房给你们好好弄桌子菜喝喝酒。今日便先将就将就。” 几个人对他口中的好菜好酒没什么期待，他们围成一堆坐下来生了火，啃起了自带的米饼。 “黎老板，还有七日你订的那艘船便能下水了，你说这些东西拿水路运回去多好。在船上也不必这样风餐露宿。我们倒是没什么，你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了，到时候……” 谁给他们结钱呐。 几个人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不过意思就那个意思。 黎泽苦笑了两声，没有回话。 他又何尝不想等船好了再一起回去，可家里都出事了，小妹那么小一点经验都没有，云珠又还怀着身孕。爹娘就更不用说了，酒楼的事他们都插不上手。所以他才那样着急，都顾不得自己订下的货船便急急忙忙的催了镖师出发。 昨日晚上许是着了凉，今日又赶了一天路脸色才格外的难看，一会儿他去马车里休息休息明日到家便好了。 黎泽围着装货的车转了转，确定都是完好无损的后才拿了小厮手里准备的干粮上了马车。 吃完东西肚子是不难受了，身上却开始一阵儿一阵儿的冷，头也有些疼。早先吃了备用的药丸居然一点用都没有。他把被子裹紧了些，又让小厮给他弄了些热水喝，依旧没什么效果。 就这样熬吧，明日到了陵安就好了。 黎泽自我催眠着倒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其实他这一队人早就叫人盯上了。陵安富商多，赶路多是从这儿走。打劫之事时有发生，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富商赶路都要雇上镖师了。 那几个藏在暗处的人并没有打算硬刚，毕竟他们也知道这队伍里有不少的镖师。硬拼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只能智取，能抢一车便抢一车。或者将那领头的老板劫掠一番，有收获就行。 其中一人先吹了迷烟，不过镖师们出门身上哪儿还能没些准备呢，劣质迷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 “老大，我怎么好像闻到迷烟的味道了？” “嗯？！” 镖头十分机警，从那柴火烟中也闻到了迷烟的气味儿。 “兄弟几个，干活了！” 他一吼，那几个昏昏欲睡的镖师立刻拔刀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盯着车上的货物，警惕的盯着林子里。结果却被人从背后偷了桃子。 那两贼人从河里爬出来，拿着早就准备的盆子一盆水直接泼掉了火堆。 没了火堆，所有人都成了瞎子。那些贼人这才冲了出来，拆货的拆货，打人的打人，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几个下人吓得魂飞魄散，摸索着去通知了黎泽一声便沿着大路跑了。 黎泽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听到了强盗两字，立刻清醒了几分带着家当从车上跳了下去。 本就疼痛的神经在听到那刀剑碰撞的声音后更是绷紧了几分。一颗心也跳的飞快，脑子痛并清醒着。 他能听到镖头他们正在和那群贼人对打，但是他不能过去，去了只能是送死。好在他还记得大路的方向，直接朝着大路跑去。 这条路虽不是官道，但赶商的人也不少。若是运气好能遇上车队，那他们就有救了。 可惜很快就有人追上了他。谁叫他是老板呢，车子被人盯得死死的。镖师们如今自顾不暇，抓他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黎泽这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一边跑一边高喊着救命。 其实他已经快不行了，头晕脚轻，全凭着一个活下去的念头在撑着他。这些强盗不是什么善人，求饶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只能靠自己死命跑，不然…… 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大老板跑的挺快啊，这黑灯瞎火的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身后的强盗听出了黎泽那沉重的呼吸，知道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停下来辨了方位后就要扑上去抓人。结果被一块石头打中了胳膊，疼的手里的刀都掉了地。 一个黑影跑了过来。 黎泽瞬间软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黎大哥你没事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黎泽差点儿哭出来。天不亡他，竟叫他在这里遇上了伍乘风！他是镖师，他在这里，那他的队伍肯定也不远！ 伍乘风只是顺口问了一声，不等他回答便摸着黑去捆那强盗。那强盗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没了刀身上还有匕首。两人不过打了十几来回便都挂了彩。 尤其是伍乘风，摸黑打架经验不足，腰上没注意都被捅了一刀。好在这时候师父他们总算来了。 明知前面有强盗，那雇主起先是十分不愿意出手帮忙的。可伍乘风认出了黎泽身边的小厮，哪能袖手旁观，便不顾雇主的意思跑了过来。 他知道师父一定会来的。 “臭小子，跑那么快，找死啊。” 第149章 柴镖头借着后头传过来的火光一脚踹翻那强盗, 拿绳子将他捆了起来。这才有功夫去查看徒弟的伤。 “真是不要命了你。” 这会儿也不是什么包扎伤口的好时候，他只能让那几个报信的小厮先照顾两人，自己带着另外几个镖师拿着火把去支援黎家请的镖师。 其实一开始收到那几个小厮的求救的时候柴镖头就想行动的。像他们这样走镖的人若是在路上遇上强盗那就是要拼命的，谁不想有人帮忙呢。大家都是镖师, 既然遇上了就帮一帮, 好人必定会有好报。 可是他们也是受了老板雇佣的, 一切要以雇主的意思为先。他都还没来得及劝, 徒弟便冲了出去, 当真是吓了他一跳。 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 出都出来了。 柴镖头带着镖师赶过去的时候，其实那些伙强盗已经差不多败了。只是因为周围太过黑暗, 动手还是有些吃亏。这时候他们的火把可算是帮了大忙，两队镖师有了照明后,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下了那伙强盗。 算上伤了伍乘风的那个，一共有十五名强盗。 黎家这边的镖头清点了下，没有死人，只是伤了五名镖师，三轻伤另个两个伤的稍微有点重，不过不是什么致命伤, 还好。 “今晚真是多谢兄弟们相助了，鄙姓张，乃是益州安和镖局的镖师，不知兄弟们是哪家镖局的？” 柴镖头是头自然也是他去接的话。两边都互通了姓名，也道了镖局的名字。今晚这样的情况两家又遇上了, 干脆便合到了一起换了个地方安顿了下来。 那雇主本来是不满的, 不过听说救下的老板是陵安的黎泽便没什么话说了。他也是陵安人, 对黎泽这个错位人生的原柳家少爷知道的还挺多, 尤其是他是平州金家的女婿。 虽然他现在势微，但有金家扶持，日后肯定能发达起来。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有事要麻烦他。真要有那么一日，就念着今日的救命之恩，也好说话不是。 两队人很快合到一处，重新燃了火堆，找柴火的找柴火，包伤口的包伤口。 伍乘风还好，虽然被捅了一道，但也只是疼，精神还好，都没让别人动手自己上的药。黎泽就有些不太好了，惊魂未定加上还在发热，上了马车几乎就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柴镖头想了想拿出了自已准备报名的药丸来，给他吃了一颗。 这东西可不便宜，一小瓶才五颗却要十银贝。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伤了那么多次也才吃了两颗。 黎泽是那黎家小丫头的亲哥，和小徒弟多少有些关系，眼下这副模样要真拖出了个什么好歹，总是不好的。 伍乘风领了情，看着师父一直傻笑。 “臭小子，笑什么笑，回去记得把钱还我。” “行行行，十倍还你都行！师父大善人能不能去帮我倒点水？” 柴镖头白了他一眼，还是去给他弄了水回来。 这一晚两队人都没怎么睡好，尽管知道已经来过了一波强盗后面应该不会再有，但还是会精神紧绷着防范。一直到快天明了才各自眯了会儿。 天一亮两队人便一同出发了。左右目的地都是陵安，便干脆都一起走。当然，那些强盗也被带上了。毕竟这十五个强盗拉到官府还能得笔赏银呢。 这会儿黎泽吃过药又休息了一晚上热已经退了，精神也好了不少。倒是伍乘风伤口发炎有些不太好起来。也不知那强盗的匕首是不是沾过什么脏东西，才一个晚上伤口便发炎的厉害。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晚上之前赶回了陵安。柴镖头得护送着雇主去雇主的地方，两队人便各自分开了。 黎泽直接带着伍乘风去了医馆。 郎中瞧完了伤口后神情比较严肃。 “本来这伤不是太严重的，只是这伤口上不知是沾了何物竟是会加速伤口恶化。他应该已经发热有四五时辰了吧？” “是，已经有差不多五个时辰了。” “我去开方子，你们抓了药回去吃吃看，如果明日没有发热了那便没什么事。” 郎中去开了方子，让药童去抓了药这才回来给伍乘风重新清洗了伤口换了药。当然他这情况有些严重，用的都是上好的伤药。郎中反复确认又收了钱后才拿出来给伍乘风用上。 折腾了大半时辰黎泽才带着伍乘风回了酒楼。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人家现在昏昏沉沉的，难道把他送回镖局么。那儿都是些糙老爷们儿，谁能照顾好他。 这城里他也没有亲戚，自然是跟着自己回酒楼最好。 黎泽到家的时候儿黎湘她们刚吃完晚饭，今日是恰好是关氏的生辰，所以做了很多好菜，吃饭也吃的比较晚。一家子都喝了点小酒，正聊着天呢就听到外头喊东家回来了。 可惜金云珠这会儿正陪着表姐在宅子里不知道，不然定会第一个跑出去。 黎江一下酒醒了，立刻跑去后门开了门。 “阿泽你回来……咦？这是？” 怎么还扶着一个？ “爹你帮我一起扶下，这是四娃，他为了救我受了伤。” 黎泽自己身体这两日都虚的很，扶着个沉重的伍乘风，脚都有些站不住了。黎江一听赶紧伸手将人接了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呢？！” “这事儿一会儿再和你细说，先把四娃安置下。” 父子两说着话的功夫，黎湘母女两也过来了。看着眼前的情景一个个都傻了眼。 “爹，把四娃弄到我屋子里歇下吧。” 黎江刚要动，一转头就叫女儿给拉住了。 “别去大哥屋子，把他放到我屋子里吧。四哥养伤又不是一日两日，大嫂平时还要过来住呢。我去和表姐挤一挤或者到三楼住都可以的。” 黎江：“……” 听着女儿话里的那股子担忧劲儿，真是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他犹豫了下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将伍乘风送到了女儿的房间。 点了灯他才看清楚四娃那腰腹上那被戳破的衣裳还有那大片的暗色血迹，瞧得人头皮发麻。 “流了那么多血……” 黎泽心里愧疚更甚，只是眼下也做不得什么弥补，只能先好好照顾他。 “娘，厨房有热水吧？” “有有有！” 关氏立刻让女儿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又拿了毛巾。自己则是去儿子房间里拿了套干净的衣裳出来。 四娃那一大片血她看了当真是心疼的很。 接下来的事儿她和女儿就插不上手了，房门关上，只能听到一些拧帕子滴水的声音。 黎湘懵懵的，还没从那大片的血色上回过神来。 她知道伍乘风这份工作很危险，但一直见他只是小伤小痛便也没太过担心。直到刚刚瞧见的那一幕，看着他双眼紧闭的躺在床上，衣裳上都是血的样子，叫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本来晚上还想说说酒楼供菜的事情，现在也没了心情。一直等在院子里等大哥给他换好衣裳出来。 “大哥，路上究竟怎么回事？！” “遇上强盗了，差点回不来呢。” 黎泽叹了一声，说话间透着浓浓的后怕。 明明都雇了那么多的镖师，谁想路上还是遇险了，还差点灭队。 “要不是乘风最先跑来救了我一命，这会儿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他那伤郎中说了不是太严重，但是伤他的刀不干净所以伤口恶化的厉害。这几日要重点照顾，若是明日没有发热了那差不多就没事了。这药三碗水煎一次，三个时辰喝一次。” 黎湘接过药点点头。 “我……我们会照顾好他的。大哥你回宅子去吧，大嫂最近虽然没说，但她一直在担心你，胃口都小了不少。你回去了她心里也能踏实些。” 黎泽下意识的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外头的货，酒楼后院哪里堆放的下。 “是要回宅子一趟，明儿我再来跟你说说酒楼的事儿，你别着急。” “嗯？酒楼的事儿？大哥你是说东华联合别家给断我们食材的事儿？” “对啊，苗掌柜不是说酒楼遇上麻烦？” 黎湘一愣，这才知道大哥这么赶着回来是为什么。 “那件事已经解决啦，大哥你回去问问嫂子就知道了。” 黎泽：“……” “那我先走了，乘风这儿你帮大哥多照顾点儿。对了他还没吃中饭，昏睡了一日叫醒了只说不饿又睡了。” 一听两顿没吃饭，黎湘声音都变了。 “中饭都还没吃，那怎么能养好身体！” 说完她都没管大哥啥时候离开直接去了厨房。 这个点儿现熬粥还要等两三刻钟才能吃，所以黎湘先洗了米熬着，另外擀了些皮儿出来包了点饺子。 他最爱吃饺子了。 在外头受了伤，醒来能有碗自已爱吃的东西很肯定会舒服很多。 黎湘一个人在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包着饺子，关氏两口子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回了屋子。 他们都看出来了，女儿是对四娃有意思的。眼下四娃受了伤，她想照顾便照顾吧，自己在一旁瞧着只会让女儿尴尬。 两口子简单洗漱了下便熄了灯火。 关翠儿扯了扯桃子姐妹两，三人安静又麻利的收拾了桌椅碗筷。 “师父，我们去睡啦？” 黎湘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低头继续包起了饺子。 “去吧，早点睡，明儿还要早起。” 丝毫没有让她们陪着一起帮忙的意思。 关翠儿挺明白表妹这会儿的心思的，她笑着将姐妹扯出了厨房。 “睡吧，她现在不需要人帮忙。” 第150章 黎湘包完饺后看了下灶台上的粥, 已经熬的差不多了。一会儿他要喝粥还是吃饺子都可以。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叫醒，所以她的饺子也没有先煮。 她把粥端到门口凉着，顺便回了趟屋子。 床上的伍乘风还是和之前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躺着, 衣服已经换过, 要不是脸色唇色不好, 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病人。 “四哥？” 黎湘做到床边轻轻叫了几声, 见没反应又摇了摇他。 若是他只是没吃一顿, 睡就睡了, 可大哥说他都两顿没吃了。不吃东西也没吃药，身上的伤又怎么会好。 “四哥, 醒醒！” 黎湘大着胆子去捏了下他的脸。这下伍乘风倒是有反应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湘丫头……我这是在做梦？” 伍乘风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早上那会儿, 乍一睁眼看到心上人还真是没反应过来。 “没有，我大哥把你送到这儿来的。你受了伤一直在睡，饭和药都没吃这样不行。先打起精神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再睡？” 这大概是黎湘和他认识以来说话最为温柔的一次，伍乘风的脑子只是呆了瞬间就立刻回过神来点头应了。 苦肉计啊，现在大好的机会招她心疼呢！ “你想吃点儿什么？” “饺……粥就行啦。” 伍乘风下意识的想说饺子, 但包饺子太过麻烦了，他是想让黎湘心疼他，却也不想让她累着了。 酒楼里忙活了一天还不够累么。 “行，知道啦，你先躺会儿。” 黎湘当然听见他想吃饺子了, 正好厨房不是包了么, 做成煎饺配粥刚刚好。 煎饺做的快, 粥又是现成的, 不到一刻钟她便端着粥和饺子回到了房间里。 伍乘风撑着便想坐起来，结果忘了肚子上的伤，两手刚一用力便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这么疼？？ 他之前腿上受过一刀更重的伤口也没这样疼过，不光是肌肉牵扯着疼，还有一种被腐蚀的剧痛，仿佛伤口抹了辣椒粉一样。 太奇怪了。 “你别动！” 黎湘赶紧过去搭了手将他扶住，慢慢的将他拖了起来。好在她力气不小，不然还真拿这大块头没办法。 “肚子上又伤，能别动就别动，万一再扯裂开了，看你怎么办。” 她一边叮嘱一边将枕头拿出来准备给他垫在腰后，结果枕头抽出来了，贝壳手链也被带了出来。 “……” 黎湘这才想起前两日自己忙活的时候儿手不小心碰到了徒弟的刀上，绳子被割断了。当时忙的厉害就只顾着把贝壳捡起来放到枕头下，这两日也忙的很，都没功夫去想这条链子就给忘了。 “它断了啊……” 黎湘还以为他是有些不高兴了，毕竟这是他送的礼物。正想说自己会好好再串回去就听到他略显兴奋的说道：“断了那就戴新的吧！” “……” 伍乘风十分宝贝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这是他这次跟着押镖出去在一个小边镇上看到的小首饰。 当时他只是瞧着颜色漂亮在日头下又十分的有光泽，想着小姑娘肯定喜欢就买了。也没想过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结果这么巧刚回来就让他遇上了送礼的契机。 “这是在一个小镇上买的，我看到卖的很便宜就顺手买了一个……一点儿都不贵的。” 他抬了抬手上的手链，像个在外头叼了什么宝贝回来的大狗狗一样。黎湘心里本就软了一小块的地方又塌了一块。 那小布包里是一条紫水晶手链，虽说光线很暗，这个时代也没有那么完美的打磨工艺，但它在灯光下闪耀的的确是紫色无疑。 晚上就这样漂亮，白日在阳光下肯定更加漂亮。这样的东西说它便宜，黎湘是不信的。 不过管它呢，都买回来了，自己不戴他还能给谁。 黎湘拿过那条链子便搭在了手腕上，然后一伸手。 “你帮我系下。” 伍乘风很明显的的错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红着耳朵抖着手替她将手链给系上。天知道他多想有这样亲近的时候。 黎湘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看他在自己面前傻呆傻呆的样子。明明他平时在外头精明又稳重，这样的两面派真是太戳她了。 “真好看，谢谢四哥！来，先吃东西吧。” 她把粥碗和饺子都端到了床边，让他自己喝粥。毕竟肚子受伤了，手又没有，自己总不能不要面子的去说喂他。 伍乘风看看粥又看看煎饺，有那么瞬间鼻子酸的都有些忍不住想红眼。不过还是忍了下来，在姑娘家面前红眼睛掉眼泪那太没出息的。他现在是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湘丫头，你做的饺子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那你多吃点，我去给你把药熬上。” 黎湘把煎饺放在床边就去了厨房。她一走，伍乘风刚刚还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的胃口顿时就没了。香喷喷的煎饺好像也没那么香了。不过这是湘丫头亲手做的，怎么也要吃完才是。 伍乘风勉勉强强吃了大半碗粥，放下筷子这才有心情打量了下屋子。 ！！！ 这不是自己上回住的三楼那间！ 他之前在院子里看到过几眼，这是湘丫头的闺房！ 天呐……他居然住到了湘丫头的房间里，还睡了她的床…… 伍乘风摸摸盖在身上的被子，闻着床铺间那股淡淡的女儿香，整个人仿佛是煮熟了的虾一样热了起来。 除了开心，也就只有开心了。 这么长时间和湘丫头相处下来，他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了解湘丫头的。她虽然好说话性子软，但她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在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人和外人这两种。 以前的自己在她眼里，大概可以说是个比较熟的外人吧。但现在，肯定变了！ 今天在她身边，明显能感受到她不排斥的亲近感。这种感觉他只在骆泽和关翠儿相处的时候儿瞧见过。 所以，自己算是和她更进了一步对吧？ 伍乘风想的入神，都没有注意到黎湘进来了。 “四哥想什么呢，怎么才吃半碗？” “肚子好像不是很饿，就只吃了这些。你放着，一会儿我要是饿了自己再吃就是。” 黎湘拂开他的手不赞同道：“饺子里头有油水，凉了怎么能吃，容易吃坏肚子的。” 就他现在这身板儿真要拉起肚子来，那可真是要命了。 “等着，一会儿药就好了。” 黎湘收拾了碗筷回厨房又是一通忙活，等厨房什么的都打扫干净了，药也熬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关了厨房的门锁上。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的账还没有盘，拖明天是不成的，拖来拖去只会越堆越多。所以她把药给了伍乘风后便拿着记录账目的竹简坐到了桌上，开始忙起今日最后的一点工作。 伍乘风没有吵她，乖乖喝完药便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她。黎湘又不是木头，被人盯着也没反应。 一连写错三个数儿后，黎湘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把眼睛转过去，不许看我。” “哦……” 那声音真是委屈的不能再委屈。 黎湘没理他，专心将手里的账给腾出来后才回过神去瞧他。结果发现他竟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床沿上睡着了。 也难怪，本身就受了伤还在发热，强拉起来吃饭这会儿应该是没什么精神。不过靠着睡肯定不行，还是要躺下去才能睡得舒服。 黎湘只好又将人给摇醒了。 被摇醒的一瞬间他眼里是充满了警惕的，不过在看到是黎湘的时候儿，眼里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欢喜。也正是因为他这样赤诚的眼神，才越是叫黎湘招架不住。 “四哥躺下去睡吧，我也得去睡觉了，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叫一声，隔壁能听到。” 听到黎湘要去睡觉了，伍乘风欢喜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他听话的躺了下去，只是动作间还是很容易拉到伤口，疼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黎湘瞧得清清楚楚，心里当真不是滋味儿，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开口道：“以后能不要去押镖了吗？” “嗯？！” 伍乘风都没反应过来。 “我说，以后要不别在镖局做事了。出来随便找个其他活儿做，不然来我们酒楼做账房也行啊。现在的账房只知守成不知变通，每日我都要重新将账目给理一遍可麻烦了。” 黎湘脸上的神色很是认真，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说让伍乘风来做账房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伍乘风识的字比自己还多，人又聪明，学新式的记账方法肯定快的很。他若是肯来酒楼做事，自己省心不说，也不用担心他再出去押镖遇上什么危险 “怎么样？” 伍乘风很快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丫头，你的好意我领啦。不过我既然拜了师父，自然是要跟着他的。除非他哪日从镖局退下来了，不然我肯定还是要跟着一起押镖的。”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和师父说好了的事情，左右也不过这几年的事儿。 再说，他这给自己准备的‘嫁妆’都还没有准备齐全呢，现在那点银贝对黎家来说真是太少的。 若是就这么来了黎家酒楼做事，日后说起这钱还都是从黎家赚的，他不愿意这样。 可黎湘不明白，她只要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伍乘风又会带着一身伤疤出门，路上又不知会遇上什么危险心里就难受的很。 今日是运气好，赶回了城里，万一哪天…… 她都不敢想。 “不来就不来，你睡吧！” 黎湘气呼呼的走了。 伍乘风：“……” 第151章 一夜无话。 伍乘风吃了饭又喝了两次药, 一晚上睡得很是踏实。不过稀饭和药都是水份很重的东西，所以这天一亮就有憋不住了。 让他去叫一个姑娘家来帮忙肯定是不行的，叫大江叔吧，估计要叫得很大声将院子里的人都吵醒才行, 他想来想去只好自己起身去茅房里。 肚子上的伤痛是痛, 习惯了就好, 裂开再包上就是, 总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了。 伍乘风作死的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疼的冒了一身冷汗。好在跌跌撞撞出门的时候儿正巧遇上了刚起床的黎江。 “四娃！你这是干什么？起床你叫我一声啊！” 黎江看到他那惨白的脸着实吓了一跳, 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是要去茅房？” 伍乘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黎江顿时有些明白了，心里还挺满意的。 昨日他们回来的突然, 慌慌张张的就住下了。很多事情都没有考虑周全，都没想到他要是想上茅房该怎么办。 好在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黎江连忙扶着他去了茅房。两个大男人就没必要那么扭扭捏捏了, 伍乘风脸皮虽薄但身体要紧。 不过他之前自己起床走出来还是伤到了，伤口都已经开始渗血。把刚起床的黎湘气得不行。要不是爹娘都在，她都要训人了。 “湘儿，四娃你先照顾着，我和你娘去你哥那边儿瞧瞧。昨晚上匆匆忙忙的，话也没说清楚。” 黎湘点点头, 看着爹把人扶进屋子里。 这会儿还生着气呢，她也没跟进去瞧，直接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简简单单的一碗酸汤面就是一大家子的早餐了。这回是燕粟给送的饭，伍乘风也就早上进门的时候儿瞧见了一眼黎湘，后来的一整日居然都没见上面。 直觉告诉他有点不对劲儿, 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黎湘早上是还生着气, 不过厨房一忙谁有功夫去惦记那些事儿。如今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 二三楼都已经开始要提前预约才行。 苗掌柜有来问过她, 要不要考虑再开一间酒楼，被她果断拒绝掉了。 虽然她的目标是在陵安城内开间大大的酒楼，让爹娘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但眼下还真不是好时候儿。 表姐她们的手艺还不过关，只应付这一个小小的酒楼兴许还行，但要是再开一家，先不说没有什么管理人才，单说厨房就分不出人来。 她现在缺人手的很，不光是账房要物色，厨房里也要。跑堂的伙计倒无所谓，随招随用都可以。 这个不急，她现在才多大，以后日子长着呢，稳扎稳打的走，不能酒楼生意一好便飘起来了。 忙碌了一日，黎湘还是挺累的。眼看着就要打烊了，她刚熬好了药准备去瞧瞧屋子里的人就见金书在外头等着她。 “金书？” “阿湘小姐，姑爷他们都在宅子里等你呢。” 黎湘这才想起大哥回来了，爹娘还在他们宅子里。 “等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金书点点头，但是知道的不多，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只说是连二小姐有事想和黎家商谈。 虽然她的不多，但黎湘大概也猜到点儿东西了。 “行吧，那你等我下，我换身衣裳。” 黎湘把药交给了燕粟，嘱咐他先帮着照顾照顾伍乘风，自己去拿了身衣裳换了便跟着金书离开了。伍乘风只看到她进来拿了衣裳，一句话都没搭上。 不太对劲儿…… 他有些慌了起来。 黎湘这会儿可没功夫惦记他，她这会儿都在想着连宜兰找她的事。这几日相处下来，很明显能感受到她对自家豆腐的喜爱，尤其是在得知一斤黄豆可以产出约十斤的豆花后，每日说起豆花的次数真是直线上升。 这个她理解，毕竟她相公是武将，关心粮草问题她上心也应该。明后日连宜兰就要走了，所以今日她肯定是要说豆腐方子的事儿。 要说黎湘是个什么想法…… 那也只能是卖了。 这事儿卖了对自家也有好处，而且不在一个城州，就算湖州的普通老百姓商家都卖豆腐也对他们这边没什么影响。 “阿湘小姐，到啦。” 金书停下车将黎湘扶了下去。一进宅子她便感觉有些怪怪的，等快走后花园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换了不少的婢女？那几个眼熟的已经看不到了。 几天没来，变化还挺大的…… “阿湘妹妹！” 连宜兰一见黎湘那笑容都格外的灿烂了几分，上前拉着她手往花园去。 “忙一天累了吧？” “还好，兰姐姐今日可有和嫂嫂出去逛街？” “害，别提了。你大哥一回来，她整颗心都落你大哥身上了，哪儿还有心思管我呀。” 连宜兰开着玩笑抱怨了一番，带着黎湘到花园里，只是两人到的时候花园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阿湘妹妹，我先找你说点儿事你有空吧？” “自然是有的，兰姐姐你直说便是。” 黎湘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连宜兰说出想买她豆花豆腐的方子时也没怎么惊讶。 “我当时一听一斤黄豆便能产出十斤左右的豆花就已经动了心思，你也知道我夫家是做什么的，这一斤变十斤的粮食实在难能可贵，若是能在军营里用上，能造福太多人了。” 连宜兰说的十分诚恳，她是真心想买。原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行，结果没想到她只说了一遍黎湘就同意了。 “这是好事，我没有理由不同意。不过价钱这事儿兰姐姐你还是和我大哥去谈吧，咱两谈钱伤感情。” 说完黎湘自己忍不住笑了，连宜兰也被逗笑了，两人略显生疏的气氛也瞬间又变回了之前那样熟稔。 “那行，我晚些时候和你大哥谈谈去。其实白日里我便和他说过了，只是他说了这事儿得你拿主意，他不能做主，所以这才一到打烊时间就拖着你到这儿来。走走走，咱们去瞧瞧饭菜准备的如何了，先吃饭去。” 两人有说有笑的去了花厅，吃完饭黎泽便和连宜兰去商讨卖豆腐方子的事儿，金云珠则是带着黎湘去了库房。 “这是你大哥这次带回来的货，就为了这些东西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货？” 黎湘有些不太明白。 大哥带回来的货，让她看是个什么意思。 金云珠让丫头去多点了几盏灯，然后打开了一个木箱。 柔和的灯光一照在那箱子里的东西上，立刻散发出细碎又璀璨的光芒来。里头的东西太杂了，黎湘一眼就看到好几块水晶，还有各种石料。甚至还有珊瑚这些东西。 珊瑚生长在海里，说实在的像这个时代的内地应该是很少有的。大哥真是厉害，这都能淘回来。 “嫂嫂，大哥带回来的几个箱子全是这样的？” “差不多吧，他说都是能做首饰的。” 金云珠瘪瘪嘴，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她看得出来自家相公还是更喜欢做以前的珍宝买卖，但是这样有生命危险的买卖，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的。 “你大哥说了，这里头就这几块水晶最为夺目，让你挑两块回去拿着做首饰戴。阿湘啊，怎么除了那贝壳的手链还有爹娘送的银手镯我就没见你戴过首饰了？是我送的那些不合心意吗？” 金云珠完全是下意识的一问，黎湘却莫名心虚起来。她好像除了头饰戴过几次嫂嫂和柳夫人送的，后来确实是没有戴过什么了。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太珍贵了，戴着在厨房做事老是怕磕着碰着。” 黎湘目光在几个大箱子上扫了一眼，感叹了下大哥这回的家底估计都要掏空了。 “嫂嫂，东西我就不要了，这水晶让大哥留着卖吧。对了，大哥要做珍宝买卖那他的铺子选好了吗？” “还没呢，今日光顾着跑衙门去处理强盗的事儿了，还有安顿那些镖师。” 怎么说那些镖师也尽力了，好歹丈夫没出什么事儿。他们有两个伤的还挺重的，总不能给点钱就把人打发了，那肯定不行。金云珠暗叹了一声，又道：“铺子的事儿六爷那边儿有好几间合适的，改明儿直接去看就行，到时候儿我叫你一起。” 货都运回来了，难不成还能挡着不让开么，只能顺着了。大不了下回他再出门看货时，镖师再雇多些。 不过下回出门自家订的船应当开回来了，走水路的话比陆路要安全的多，她也能放心些。 金云珠心情好了不少，把家里订船的事儿告诉了黎湘。 “什么？大哥买船了？！” 黎湘的思绪瞬间飞到了不知哪儿去。 有船！！是不是有机会到处去见识见识了？！ 第152章 黎湘对箱子里的宝石没什么兴趣, 倒是对大哥买船的事儿好奇的很。不过这会儿大哥在和连家姐姐谈事情，她也不好去打扰，只好去找了爹娘和他们一起回了酒楼。 酒楼毕竟还有个伤员，出来久了她也放心不下。 “湘儿, 瞧着你和四娃如今相处的挺好的, 要不要先定个亲什么的？”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得被晃困的黎湘瞬间清醒了过来。 “爹你急什么啊, 我才多大, 不着急的。四哥也说过晚几年再讨论婚事。” 关氏夫妻两：“……” 敢情这两孩子早就对了心思, 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行行行, 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他两也没想过要去干涉女儿的决定。 一家子回到酒楼的时候已经是近亥时（晚上九点）, 这个点儿平时大家都已经各回各的屋子准备休息了。不过因为黎湘走的时候没有和燕粟说清楚，他到这会儿都还一直没回去。 “师父……你们回来啦！” 黎湘这才想起自己走的时候让燕粟照顾伍乘风来着。 “傻啊你, 这么晚了你该回去回去呗。院子里又不是没有人在。”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了。” 燕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到黎湘身边，小声道：“师父，晚饭做了我送进去的时候伍大哥说不饿，一直都没有吃。不过药他都喝了。” “又没吃饭？” 黎湘眉头一皱，转身去了屋子里。 里头的伍乘风盼了一天, 总算是盼来了心上人，立刻兴奋的支着头去瞧，结果心上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长辈。到嘴的话只好又都咽了回去。 “大江叔你们回来啦……” 黎江应了一声又问了伍乘风伤口的感受，一边去拿了药出来准备帮他换药。黎湘盯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啥也没说，就问了他要吃什么东西便去了厨房。 一直到她饭做好了, 黎江两口子也去洗漱了, 伍乘风才把话问了出来。 “湘丫头,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生气？” 黎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忙这一天早将早上的事儿给忘到了脑后。伍乘风一瞧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记得了就好，湘丫头这性子是真的好，他还真怕她生气起来不理自己了。 “没事没事，我瞧着你一天都没理我，还以为你生我气呢。” 伍乘风这下心里轻松多了，三两下吃完了饭，乖乖的躺在了床上。伤口刚换过药，一阵儿一阵儿的刺痛，不过能躺在这里时时看到心上人，再痛也值了。 “呐，药已经熬好了，你凉一会儿自己喝掉，我要去厨房清点东西，你喝完叫我一声。” 说完黎湘就要转身，不料衣袖却叫床上的人给拽住了。 “你，你怎么不戴那串手链……” 打从黎湘一进屋，他就已经开始来回打量了。结果两只手腕都没有，只露出来一只细银镯子。 伍乘风不想猜来猜去徒增烦恼，干脆问了出来。 黎湘看了下手腕才想起来昨晚上去表姐那边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些硌手便解下来顺手放在了枕头下，早上听见动静急着出来瞧自然是将那链子给忘了。 “手链在我表姐房间呢，早上忘戴了。再说我在厨房进进出出的，那种都是棱角的手链不适合戴。” 她这话一说出口，立刻能感受到伍乘风恹了下去，像个丢了骨头的狗狗似的让她下意识的又补了一句。 “不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伍乘风整个人顿时如春风拂面，笑得跟捡了钱似的。黎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紧从屋里退了出来去厨房清点。 自打厨房开始隔几日便清点一日后，就再没有少过东西。当然也是因为厨房现在都是可靠的人。日后还是要再招新的。 有些东西现在就得赶紧教，教会了徒弟们她就能腾出手做别的事情了。 黎湘的目标也没有太远大，只是想在陵安把自家酒楼做大而已。如今自己手上有不少的银钱，照酒楼现在这个赚钱速度下去，不出两三年的话应该就可以在城里买座大酒楼。 到时候儿徒弟们也能出师了，她就轻松多了，闲来无事还可以去开个传授厨艺的小培训班看看，把大中华的美食都传扬出去。 黎湘一边畅想着未来，一边清点着厨房里的东西。走到装着杂粮柜子的时候儿刚一打开柜门就有两只黑影猛的蹿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是老鼠！ 她放的老鼠药居然没有用？！ 黎湘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去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扒拉了出来查看。原来柜子后面已经被老鼠啃了个洞，难怪会有老鼠。 她没管那破洞，先看了下粮食。这个柜子存放的多是豆类，红豆绿豆蚕豆等等。别的都还好说，就装蚕豆的袋子破了个口，漏了不少豆子出来。 这些漏出来的她就不打算要了，谁知道那老鼠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落在了上面。地上的打扫下，她又拿干草和老鼠药混在一起塞进了那个老鼠洞里。 若是这样那老鼠还能钻到柜子里不死，那她就要去药铺找老板问问是不是药的问题了。 黎湘堵好洞口后把豆子们清点完又放了回去，只剩下那袋小的蚕豆，破了个洞还放在桌子上。 这些蚕豆是去年的，这个季节已经有新鲜的嫩蚕豆吃了，所以这些都放在柜子基本没动过。不过新鲜蚕豆有新鲜蚕豆的吃法，老蚕豆有老蚕豆的吃法，只要做的好，都是一道美味。 说起来酒楼的下酒菜除了一些炒菜就是卤味，这么长时间也该更新更新菜谱了。黎湘瞬间想到了一道川渝的下酒好菜，转身便将蚕豆都泡了起来。 干蚕豆太硬了，不泡个四五时辰根本做不出好味道。这会儿泡上，明儿一早起来就差不多可以做了。 黎湘在泡了豆子的盆上盖上了簸箕又压了凳子，严防又有老鼠钻了进去。忙完这些才去继续清点厨房的食材，半个时辰后才全部清理完成。 当然，她还不能睡，还得把今日的账给理顺。 伍乘风都要心疼死了。 这么昏暗的灯光下，还要逐字逐句的去看账，然后再一字一字的抄下来。那眼睛盯过去盯过来的多伤啊，才抄几行字就瞧见她揉了两次眼。 一时冲动之下，伍乘风开口了。 “丫头，账本拿来我帮你念吧。” 这样一边念一边抄就不用眼睛转来转去的适应，肯定会好受许多。但他说完这话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外人……酒楼里的账本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他开口真是太莽撞了。 正在他想着要找什么话把场圆了的时候儿就看到黎湘点了盏灯拿着账本朝他走了过来。 “呐，我刚看到这里了，你好好念哦，不要念错了。” 黎湘丝毫没有拿他当外人的样子真是惊到了伍乘风。他感觉自己手里的竹简都有些发烫。 “丫头……我，这是账本……” “我知道啊，账本怎么了，不就是记录些流水嘛，你照着念就是。难不成刚刚你说话是逗我的？” “不不不，不是！我是真想帮你念。” 伍乘风攥紧了竹简，生怕她再拿回去。 黎湘瞧着他那动作忍不住暗笑了声傻子。 不过就是一日的流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机密，就算是机密，那也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记下来吧。再说，相处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自己清清楚楚，何必去计算那些不存在的心思。 “快点念呀，我都困死了。” “哦！念！” 伍乘风一手拿着竹简，一手举着油灯，照着黎湘方才给他指的地方慢慢念了起来。 酒楼里的这老账房是真能写，字迹潦草不说还写的小，黎湘常常都是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去的时候去腾账。只是这几日情况特殊，都是入夜了才来腾写。微弱的灯光加上那一列列小字，真是抄得她头疼。 好在今日有人帮忙了，黎湘心里既已对他有了想法那便不会拿他当个外人，该使唤就得使唤。 一整日的流水，一个念一个抄，大半时辰过去后黎湘总算是抄完了。 时辰不早了，两人也是真的困得很，放好竹简后便各自回了床上歇下。 黎湘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下腰腿，翻个身突然想到了枕头下的东西下意识就摸了出来。 黑乎乎的夜里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她能摸到上面那一颗颗带着棱角的水晶，和那呆子的心一样的晶莹剔透。 她把手链胡乱的往手上一系，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153章 第二天一早起床去厨房的时候, 蚕豆已经都泡好了。这时的蚕豆皮轻轻一搓就能掉下来。 她打算拿来做怪味蚕豆，算是道下酒小零食。有的人喜欢吃剥掉皮的，有的人却不怎么在意。反正黎湘是没打算把皮剥掉的。毕竟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所有的豆子做之前都要来扒个皮, 那也太麻烦了。 吃豆子吐吐皮也挺有意思的。 黎湘把豆子都端到了桌子上, 昨晚上泡的大半盆如今已涨成了满满一大盆子。吸饱了水的蚕豆可可爱爱。 “师父, 今日怎么泡了这么多的蚕豆呀？” 桃子还从来没见泡成这样的蚕豆, 拿起来一捏豆子便断成了两截。 “好像还泡了挺久？” 干蚕豆她可是吃过的。想当年她和姐姐在别家做工的时候儿, 一日三餐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有时候吃黄豆，有时候便是蚕豆。当然, 不是新鲜的，就是和炒黄豆一样简单炒了下的干蚕豆, 那真是牙都崩了也咬不动。她和姐姐都要泡过水很久了才能吃下去。 想想还挺令人唏嘘的，回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才经历过一样。 “这个今日拿来做点新鲜的，先泡着吧，去把面发起来，一会儿姜悯来了好做包子。” 黎湘把活儿都给分了下去, 酒楼的伙计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院子里。打扫的打扫，洗菜的洗菜。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厨房里泡着的蚕豆没什么人去注意它，一直到黎湘将它们全都捞出来沥水大家才注意到她泡了豆子。 这会儿厨房里头不是饭点儿，还没有那么忙，黎湘便想着先做出来, 中午正好拿出去试试水。 蚕豆已经泡好, 接下来就是要给它开口了。这个容易, 就是费点时间。但这是必需要做的, 不然下锅炸的时候儿一个个爆炸起来那可太要人命了。 这样的小活儿自然轮不到黎湘来动手，杏子和燕粟两个人手脚麻利的不到两刻钟就全都弄好了。 “师父，有新鲜的蚕豆为什么还要泡干的来炒啊？” 三个徒弟都不是很明白这道理。 黎湘一边查看开了口的蚕豆一边回答道：“因为这不是拿来炒的啊。杏子，去把我刚炒的香料磨成粉，一会儿要用。” 她说的是方才两徒弟忙着给蚕豆开口的时候儿她用八角、花椒、桂皮、辣椒一起炒熟的香料。算是怪蚕豆的灵魂佐料。 杏子一听便立刻准备去磨墨了，不过燕粟比她更快。 “师父我去吧，磨盘挺重的。” 小徒弟这话听着是那么个道理，不过黎湘总觉着哪儿怪怪的。 “杏子又不是头一回磨，有什么关系？你有你的事儿忙呢，去把仓库里的蚕豆搬出来，再泡上两桶。” 燕粟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杏子，见她已经端着香料碗乖乖去了放石磨的地方，只好也听话的去了仓库。 黎湘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几眼，眼看着就要想明白哪儿不对劲儿了就听到一旁的桃子在叫她。 “师父，豆子都弄好了是要炒吗？我要不要去切点配菜？” “不用配菜，炸就行了，等杏子的粉磨好就行……” 这一打岔黎湘便忘了刚刚那一茬儿，端着一盆蚕豆去了灶台上。炒了两道菜后，杏子的调料粉也都磨好了。 “先热油，九成热后褪柴火转中小心，不然容易将豆子炸糊。” 黎湘伸手感受了下油锅里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后直接倒了三分之一下了油锅去炸。全倒是不能的，锅就那么大，一起倒下去容易受热不均，分三次正好。 那还带着水份的蚕豆一下锅便劈里啪啦的爆开来，幸好已经开了口，不然直接炸开威力可是不小。 “师父……蚕豆炸了是什么味道啊？” “嗯……很酥脆的口感，很香。不像新鲜蚕豆那样绵软，一会儿你尝尝看就知到了。” 黎湘翻着锅里的蚕豆，注意着它们的颜色变化，炸到豆瓣变黄便立刻将蚕豆们都捞出来控油，继续炸第二锅。一连炸了三锅才将泡好的豆子全部炸完。 “师父，调料都磨好啦。” 杏子端着一大碗的调料粉回来了。 黎湘闻了下，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味道，心里还算满意。这些调料粉搭配和用量多了少了都会影响味道，炒的生了焦了也会有很大的影响，要做到刚刚好真的是不容易。 她换了口锅，舀了两勺油下去，小火开始熬起了糖浆。 怪味蚕豆她常吃的有两种口味，一种是香辣，一种是甜中带辣，别有一番风味。而且裹了糖浆的蚕豆也能更好的将调料粉融合起来，甜味其实并不重，是道非常好吃的小零食。 锅里的糖浆很快变得粘稠起来，咕咕的冒着气泡。已经被炸的酥脆的蚕豆一进去便和它们纠缠起来，全身都裹上了一层糖衣。这时候儿再将磨好的调料粉加进去搅拌均匀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一大盆子仍旧是分了三锅做的，一锅裹了糖浆，两锅做的香辣。饭点一到，新菜的牌子就挂了出去。 大早上喝酒的是真少，多是来吃吃包子吃吃面。中午就不一样了，很多谈生意或者朋友间的请客都会来黎记酒楼，男客居多，酒水也卖得格外多。这时候儿上一道下酒的小菜那真是相当的合客人的胃口。 “香辣豆？十五一盘挺便宜的，小二给我这桌上一盘！” “我要甜辣的，来一盘！” 基于黎记酒楼的菜品一直不错，新菜也没见拉垮过，食客们都对新上的这两道菜有信心的很。都不用苗掌柜去费心介绍就一桌一桌的点上了。 一斤蚕豆成本价四铜贝一斤，黎湘卖得贵，当然份量就很足了。一盘子装得都是满当当的端上来。 “原来是蚕豆啊……” 有那么几桌是有点失望的。 毕竟蚕豆是很平常的食物，新鲜的时候儿能吃，过季了也有晒干的能吃。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感。不过买都买了，闻着也挺香的，尝尝看。 几乎每桌上了蚕豆的都先尝了一筷子。 香辣的外壳无疑是很合酒客们的胃口，更叫他们惊喜的是那壳子里酥脆农香的豆瓣，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真不错！” “香得很呢！” 这豆子一口一个，再配酒喝上那么一口，简直不要太舒服了。 黎湘推出的这道新菜一上便卖爆了，尝过的都说好，还有要求要打包买回去吃的。不过因为厨房今日备的不多，没有应下这些要求。 二楼一间包房里，也上了这么盘香辣蚕豆。 “老白，你尝尝？我觉着这豆子真是配酒的好菜。都不用点别的菜了，咱两一盘豆子就能喝上两斤酒了。” “一天净吹。” 白老板不怎么信的尝了两颗豆子，两眼顿时瞪大了不少。味道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和那卤味也差不了多少了。 “没骗你吧。” “确实不错……” 白老板这还是头一次来黎记酒楼吃饭，别的菜也都还没有尝过。头一道就吃了这香辣蚕豆，实在惊喜。 “我都和你说过了，这家酒楼的菜不比城内的差，你老不信。你看看这菜单上的菜，种类多味道又好，不光有卤味，还有各式下酒小菜。我可是替你打听过了，这家酒楼每日进酒量至少这个数……” 男人伸了个两根指头出来。 白老板不傻，这酒楼这么好的生意，怎么也不可能只有二十斤。 “两百斤？！” 只是一家吃饭的酒楼，都没有重点卖酒一日都要个两百斤左右，那也太多了吧…… “反正我打听来的就是这个数儿，而且，我还打听到现下酒楼里的供酒铺子并不是一家，而是有两家在竞争，还没有定下来。” 白老板陷入了沉思。 若是以前他是看不上这样的酒楼的，一日卖个几十斤就算多的有什么用。可他今天亲自到了这酒楼，看到了楼下那座无虚席的大堂，还有这酒楼里味道绝佳的下酒菜，他动摇了。 日销两百斤呢，大客户呀…… 其实黎记酒楼日销两百斤倒也不水，只是有小半的酒水都是被厨房用掉的。不说炒菜要加料酒，像招牌菜鱼类要用大量的酒去腌制，烹饪小龙虾也要加许多的料酒进去。肉类去腥也少不了酒，零零总总加起来是真的蛮多。 白老板心动的很，只是这会儿也不好下楼去找酒楼的老板去谈。 “先吃饭吃饭，吃完了再说。” 他倒要看看，这黎记酒楼的饭菜还能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第154章 黎记酒楼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今日白老板朋友请客, 点的都是他爱吃的。有经典招牌蒜蓉小龙虾还有香酥的小酥肉，酱香肥肠和一盘子凉拌鸡胗，通通都是下酒菜，一份饭都没有要。 两人也算是个老酒虫了, 直接买了两坛子酒倒上便喝了起来。 “老白, 尝尝这小龙虾, 他们酒楼的招牌菜！” 白老板都没看清好友手上的动作, 就见一条虾肉被他剥了出来。光闻着那一阵阵蒜香就招的人直咽口水。左右包房里也没有其他人, 他干脆也上手学着剥起来。 浓郁的蒜香下是鲜香又有嚼劲的虾肉, 连壳子都要吮吸两遍才算过瘾。这东西配着酒吃那真是没话说的好。 “老杜，这回你还真是没骗我。” 黎记酒楼的菜是真真儿的好吃。 虽说这小龙虾剥起来有些麻烦, 但它的味道足以弥补这个麻烦，甚至自己剥开吃起来有种分外的满足感。还有这蚕豆, 平平无奇却能让他们做得令人回味无穷。小酥肉就不说了，喜欢吃肉的就没有不爱的。凉拌的鸡胗又辣又爽口，下酒吃也是十分的对味儿。 这才几道菜就已经让他忍不住明天继续来了，他吃过那么多家酒楼，就没有一家能比得上黎记。 酒水这事儿他觉得该去和黎记谈谈才是，现成的合作伙伴没道理放着不要。 白家酒业黎湘早有耳闻, 毕竟之前隔壁就是白家的酒铺，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他们在陵安不算很强的商户，但背后有庞大的家族产业链，尤其是沿海那边，白家说是一方霸主也不为过。所以陵安的海产方面都是白家的, 酒业看着倒是不那么起眼。 当然这个不起眼只是对白家总部来说不起眼, 在陵安还是能排上号的。有他们供酒自然是要比散买更好。 黎湘和白老板见面不到两刻钟便谈好了价钱, 只是还要亲自验过酒确定没有问题就能签约了。 这一天给她忙的, 都没有多少时间去瞧伍乘风。 要做菜要谈买卖，还要教连家那边学做豆腐的人。连宜兰还有两日便要离开了，她得在人家走之前把她的人教会。 伍乘风几次让她休息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咽去。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自认为对黎湘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和很多女子不一样，她没有要依赖男人的想法，也没有过成亲便会呆在后院相夫教子的念头。让她闲着估计比让她干活还要难受。自己能做的，大概也就是陪着她，力所能及的帮帮她罢了。 黎湘白日里忙活着，伍乘风也老老实实的养着伤。两个人也就晚上抄账的时候儿能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 养了三日后，伤口已经结痂了，不做什么大动作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黎江帮着换药看得一清二楚，伍乘风也不好意思再赖下去，第四日便告了辞回了镖局。 人生在世也不只是有儿女情长，他看着黎湘那么努力的赚钱，自己当然不能懒散下去。尽管自己赚的钱没有她多，那也得努力不是。不然也配不上她。 伍乘风回到镖局又养了半个月的伤后，再一次跟着柴镖头出门运镖了。这回他们走的比较远，要去往沿海的地方，来来回回最快也要三个月，慢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黎湘心里是不想他去的，走镖太过危险，每每想起他那身上的伤都叫人担心的很。劝了两回都没把人劝住，平时听话的很，可一到走镖这事儿就倔的不行，真是拿他没办法。 为了不让自己多烦心，黎湘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酒楼身上。每日不是研究着该添什么新菜就是琢磨着培训账房的方法。 关氏心疼女儿每日都要重新抄录一份账，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去再请一个账房回来，都叫黎湘给拒了回去。 老账房和自家酒楼的契约也就最后这一两月了，好歹也是一路跟过来的老人了，体体面面的让人把这两月做完就行。现在赶人家走，一把年纪她怕人家咽不下这口气，气出什么好歹就不好了。 “娘，账房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儿。我有别的事儿想跟你说。” “啥事儿” 关氏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女儿这样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话了。 “就是桃子杏子的身契呀……” 黎湘提醒了一下，关氏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把桃子姐妹两的奴契给销了？” “嗯……” 黎湘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几月看下来，桃子杏子的品性都是十分不错的。可能人有时候儿会迷糊下下，但本性善良就已经足够了。 “我想这几日抽空去买两个厨房的人回来，顺便把桃子姐妹两的身契给销了。一直背着身契，她两心里都不踏实的很。”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 黎湘这几日发现杏子和燕粟有些不太对劲儿。 起先是杏子做什么燕粟都会主动去给她帮忙，后来干脆是连她的一起做。像极了她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青春少年追女孩儿的样子。 少男少女天□□夕相处生出点儿暧昧情愫她很理解，不过杏子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很在意，虽然一开始和燕粟有些不对劲儿的感觉，这两日也冷静下来了，对着燕粟疏离了许多。 她毕竟还背着奴籍，终身也只能配奴，生的孩子更不用说。所以这个身份如果不解决将会是她一辈子的枷锁。 燕粟也明白，今日都炒坏了三盘菜，心不在焉简直不要太明显。 作为他们的师傅，情感方面自己不好插手，也不会插手，但这种身份上的阻碍，自己能帮当然要帮一帮。成也好不成也好，总归是看他们自己。 关氏没什么意见，当初桃子姐妹两本就是女儿去买回来的，现在销身契自然是她想去便去了。 “要去衙门的话，让你爹陪你，一会儿我去和他说下。” 黎湘点点头，府衙重地她确实不太敢一个人进去。 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桃子姐妹两的身契和爹一起出了门。 早上厨房有表姐和姜悯她放心的很，酒楼最忙的时候儿都在近中午饭点儿，那会儿她肯定赶得急回去。 父女两先去了衙门给姐妹两销了奴籍，又将她两的户口挂在了自家户籍下。如此一来她两也算是有家有名的清白姑娘了。 “这是好事儿，一会儿我得去给她们买两身儿喜庆的衣裳才是。” “你这个当师父的都有礼物送，那我岂不是也要破破财？” 黎江开着玩笑，陪着女儿去挑了衣裳，自己也买了两样银饰算是添个彩。 桃子姐妹两平时是真勤快，也乖的很。女儿太忙了，有时候都是她两在代替女儿孝敬，感觉就像是养了三个女儿一样。 不过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的，只是买了一对小小的耳饰。 “东西买完了，现在回去？” 黎江下意识的询问女儿的意见。 “爹，娘没和你说吗？我今日还想去买几个人。” 黎湘拉着爹熟练的转身往上次买桃子她们的牙行去。 “咱们厨房的伙计不是跑到食为天去了么，最近都是从前头调的人在轮流烧火，前面人手也紧张的很。招工的话，又没有知根知底的，还是得买。” 厨房重地，没几个信得过的，她现在还真是不放心。买人不好，却也没有法子。总之自家酒楼待遇不错，买回来也不会虐待人家，就当普通工人一样。 “湘儿，你打算又买小姑娘回来？” “嗯……” 黎湘早就打好主意了，左右就是买回来烧火的，酒楼里住的几乎都是姑娘家，买自然也是买姑娘家比较好。 “行，你高兴就好。” 厨房是女儿的地盘，要什么人，用什么人，当然是女儿说了算，他没什么意见。 父女两说着话，很快又到了牙行里。 这回接待他们的不是上次那大龙的哥哥，换成了另外一个比较纤瘦的男人。他那脸几乎都看不见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仿佛幽灵一般，瞧得黎湘下意识都跟着提起了心来。 “二位是想买粗使丫头？” 黎湘不敢看他眼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人很快吩咐下去，领了一堆人到院子里让她和黎江挑选。 上次男男女女一群，这回就都是姑娘家了。 高矮胖瘦都有，要么怯生生的看着她，要么是大大方方的在观察她和黎江。 黎湘是真想买粗使丫头，看人也是先看手，有老茧的便出声询问几个问题。看看她本身的卫生习惯。 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儿，有个姑娘真是有些熏到她了，那身上的酸臭味儿没个半月都捂不出来。她都不想看手，直接准备绕过去，结果那姑娘自己摊开了手掌伸到她面前来。 嗯？一个茧都没有…… 第155章 黎湘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这样的手, 和这一身的酸臭气味实在有些不符，应该不是什么农村的小姑娘。身上搞这么臭，也不像是那些大户人家淘汰出来的。 “你……” “我叫心若。” 小姑娘说的干脆，但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看着黎湘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安。一时竟叫人有些看不懂她究竟是希望被买走, 还是希望被留下。 心若……不为生活中的琐事而烦扰, 纯粹善良。这样的一个名字实在不像是一个乡村里的姑娘。 黎湘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姑娘顶天了十三四岁, 身上臭归臭但仪态十分不错。没有一点佝偻, 背一直都挺的直直的，看得出来一些以前的模样。这样的小姑娘来路应该不会是乡下, 多半是从别的府中出来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这么臭，兴许是不想被那些老板看中颜值买走做小？ “我买的是烧火的粗使丫头, 每天都要在厨房灶台后，三伏天也要烧上一整日的那种，可不是好玩儿的。” 黎湘话一说完就见小姑娘眼一下亮起来。 “我可以！姑娘你买我吧，我肯定会很勤快的！” 她那兴奋的样子不似作假，倒像是真心要去做烧火丫头。黎湘没给准话，路过了她又去看后面的人。 不出所料的话, 这个叫心若的自己会买，但她的来历自己也要弄明白才行。人伢子手上都有她们的来历，先看看再说吧。 黎湘看完了所有人，回到了大厅里。管事的询问过她看好的人后，立刻拿来了那两姑娘的身份档案。 最先瞧上的那个就是个普通农家的姑娘, 祖上三代都在地里刨食。只是家中不幸, 早早没了娘, 爹又另娶后便将她给卖了。干活儿是很利索的, 黎湘看过她的手，都是厚厚的老茧，而且身上也是尽量的弄得很干净，不是个邋遢的人。 这姑娘也没个名儿，就一个小花。身价和桃子姐妹两一样的，她能接受。 第二个嘛，就是那心若了。 “咦？居然是代罪之身？？” 黎湘真是有些惊到了。 瞧这上面写的，心若祖上三代都是商人。不过前几年平州那边新王继位，有两位不安分的王爷遭了囚禁，跟随那两王爷的人自然也受了牵连。被发配抄家的不计其数，心若一家便正是其中。 男的流放边疆，女的则是沦为奴婢。而且像这样获罪成奴的，若没有天下大赦，终身都没法销掉奴籍。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律法还是挺严的。 “湘儿？” 听到爹在一旁问话，黎湘忙解释了一番。一听获罪被贬成奴，黎江下意识的不怎么想让女儿买这姑娘了。 说来说去，自家就是小老百姓，沾上这等人他怕有什么麻烦。 他的表情过于明显，一旁的管事瞧出来后主动多解释了几句。 “虽然记档上是获罪被贬，但是没关系，她和普通卖身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无法恢复良民身份而已。这些都是在府衙上有记录的，有问题的犯人我们伢行也不敢收进来。” 黎湘听明白了，这人可以买，没什么麻烦。 “行，那就这两个了。” 她很痛快的掏钱出来买下了那两姑娘。 买了人从伢行出来已经不算早了，黎湘都来不及仔细交代她们便急急忙忙的回了酒楼。 至于黎江么，自然是带着奴契去了府衙，将两个丫头落到了自家名下。 小花一到酒楼便自觉去了灶台开始烧火，她也是常年烧火的人，大火小火中火都能很好的配合。心若嘛暂时没有进厨房，因为她身上实在太臭了，这个样子去厨房是绝对不行的。 黎湘带着她去了浴室，简单介绍了下里头的功能，又去拿了身自己以前的衣裳给她穿。 “我以后叫你阿若吧，咱们是酒楼做的吃食生意，身上是一定要弄干净的。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把身上搞的那么脏，现在都要洗掉。” 个人卫生她是必须要求的。 阿若点点头，没有不情愿的样子。 她现在都被买下来了，当然要听话。洗就洗啊，她早就想洗个澡了，只是伢行人蛇混杂，她实在是不敢。 “小，小姐，我知道了。” “不要叫小姐，跟着酒楼里的人叫我阿湘姑娘就成。我等下让人给你送几桶热水来，凉水你自己到院子里的井里打。” 黎湘惦记着厨房的事儿，简单吩咐几句便将人留在了浴室里。很快桃子提着热水进了浴室，一共提了两桶，兑上凉水是够了的。她没有主动开口和阿若说话，一是因为厨房还在忙，二么，也是因为心里有了些许危机感。 毕竟她和妹妹当初就是师父买回来的，现在师父又买了两个，心里顿时就虚了起来。 桃子送完水很干脆的回了厨房，阿若在浴室找了个干净的木桶去了院子里打水。这会儿阿七他们正刷着小龙虾呢，乍一闻到那股酸臭儿都齐齐抬头瞧过去。 二生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了句好臭。 竹七轻轻踢了他一脚放下手里的小龙虾主动朝阿若走了过去。 “是要打水吧，我帮你。” 阿若窘迫的缩了缩脚，小声道了谢谢。幸好她如今的脸脏的很，不然一眼就能看到她脸是涨红的。 这样明明白白的被人说臭还是真是挺少有的，别人大多是嫌弃的瞪她两眼然后撵开她。 “对了，我叫竹七，你叫我阿七就成，这是我兄弟二生。水要我给你送进去吗？” “不用……谢谢……” 阿若没有抬头去看人，提过水桶便回了浴室。 方才那尴尬的见面她是再不想以这副模样出去了，水热点就热点吧，将就着先把身上洗干净再说。 她一个人在浴室里也不知是怎么洗的，折腾了大概半个时辰才从里头出来。 正刷着小龙虾二生一抬眼就愣了，被手里的小龙虾夹的嗷一声惨叫才回过神，反应过来眼前从浴室出来的大眼小可爱居然就是刚刚那个臭哄哄的姑娘。 “大变活人呐……” 阿若没看他，只是和竹七点头示了好，然后便转身进了厨房。 黎湘正炒着菜，突然感觉身边来了个人，还以为是哪个徒弟顺手便将炒好的菜递过去。 “这是二十二号桌的菜。” 厨房有个专门放菜的台子，菜盘里都有号码牌，做好了就放菜盘里一放，伙计便知道菜该往哪里端了。 阿若接过菜转身看了下，很快找到了有二十二号码牌的菜盘，直接放了进去。放完了才回过头问她有没有放错。 “是你……” 黎湘回头一看，愣了好一会儿。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买回来的这个小丫头居然是个大眼小甜妹。可可爱爱的样子，叫人一看便心生喜爱。 “去那边儿先烧火吧。” 黎湘指了指姜悯的那个灶台，那边不是蒸包子馒头就是煮馄饨面条，只要烧大火就行了。这姑娘要是跟在自己灶前，她是真担心这个小可爱不会烧火等下搞砸了挨骂。 颜控就是这点儿不太好，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容易偏心一些。 阿若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她听话就是了。烧火她这一路也是会一点的，只要把柴火往灶里头放，不让火灭了就成。 她去了姜悯的灶前，姜悯那边儿烧火的伙计便可以到前头去忙了。这一天天的净是在灶后头坐着，光闻着味儿又不能吃别提多难受了。 “师父……你是又要收徒弟了吗？” 杏子心里酸溜溜的，这新买回来的小姑娘长的比她和姐姐都要好看，性子瞧着也是软软的，一看就是师父会喜欢的样子。 黎湘转头敲了她一记。 “你们三我带起都嫌累了，还收。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赶紧做菜去，你们几个里头就你做的鱼最不到位！一看就是想得多，没去练！” 杏子：“……” 就是酸了两句，师父反应这么大。不过师父说的好像也没错，自己做的鱼确实没有姐姐和燕粟做的好。 每次对步骤的时候儿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一做出来，总是感觉口感差很多。师父说的对，她得多多练习才是。 黎湘忽悠走了杏子，没想到表姐又凑了过来。 “表妹，你这是又打算要收一个？” 关翠儿可是太了解自己这个表妹了，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这新来的小丫头长得这么可爱，表妹定是喜欢极了。 “表姐你就别凑热闹了，早就跟你们说过的，我今日是去买烧火的伙计。徒弟有这几个就够了，带不过来啦。” 黎湘真是哭笑不得，刚要再说两句突然听到姜悯那边的灶台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啊！！！！” 第156章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刚来的那个阿若。 黎湘将手里的活交给了桃子, 走过去一瞧，原来是柴火队里有细竹子，平时大家烧的时候都会先在膝盖上折断了再塞进灶膛里。阿若没有折断就直接放了进去，一烧便炸开了。 好在只是几根小竹子, 炸了也没什么威力。 “阿湘姑娘……我, 我……” 阿若紧张极了, 刚来就好像做错了事, 她会不会又被发卖出去？ 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森林里走丢了的小鹿, 叫人不忍心去苛责她。黎湘看了看她后面的柴堆, 指着其中的竹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只要竹子小心些，别的都没事儿, 好好烧火吧。” 丢下这句话后黎湘便回了前面的灶台忙活着炒菜，这阿若以前也是个商家小姐, 烧火动作没那么生疏已经算不错了，左右烧火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日后慢慢调教便是。 说来她也是个小可怜，本来家境优渥还有人伺候，结果一朝变天，从天上落到了地下。如此巨变下还能保持理智将自己保护的非常不错, 在黎湘看来，是个聪明的姑娘，学烧火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后，酒楼的客人没有中午那么多了。关翠儿和桃子姐妹两负责继续给前面做菜，黎湘则是难得的亲手下厨给酒楼众人做了午饭。 当然, 人挺多的, 也不能全都由她来做, 燕粟也有帮忙做别的菜。 中午吃的馒头, 这东西在黎记酒楼的厨房里就是不限量供应，只要你能吃，就尽管去拿，反正吃饱为止。食量最大的一餐也就吃掉三个馒头，都是小意思。 黎湘炒了酸辣土豆丝和木尔炒肉，这些都是夹馒头的好菜。桃子她们都吃惯了，直接往馒头里夹了菜一边吃一边忙活，抽空再喝口汤，中午饭便这样对付过去了。 新来的小花和阿若哪敢动手，她们在伢行的时候儿都是等着管事给她们分食物，分多少吃多少。 “小花，阿若你们过来。” 黎湘招了招了手，两姑娘便立刻拍了身上的灰走了过来。 “咱们厨房都是一起吃的，我们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呐，去洗下手，拿馒头掰开了自己夹菜吃。不过要吃快些，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两姑娘一听都惊了，桌上那香喷喷的菜她们烧火的时候儿就闻到味儿了，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也能吃。实在太让人惊喜了。 两人赶紧去洗了手，拿着馒头就开始啃。 说实话，有这香软的馒头她们已经很知足了，尤其是阿若，这大半年来真是吃糠咽菜，连泥水都有喝过。 想起自己以前吃的那些东西，她的眼睛都忍不住红了。 黎湘一回头就瞧见她那兔子似的眼神，抱着个馒头也不夹菜，十分珍惜的一口一口吃着馒头。这一幕瞬间又戳中了她的慈爱之心。 “能吃辣么？” 听到黎湘问话，阿若赶紧抬头回答道：“可以，可以的……” “给我。” 黎湘伸手要了阿若的馒头，直接掰开给她夹了土豆丝和不少肉丝。又拿了个碗给她盛了一碗大骨头汤。 “汤都在那边最里头的陶罐里，厨房最不缺那东西了。以后吃饭喝汤就自己去盛。” 阿若愣愣的接过碗，条件反射的应了声好。一直到手被碗里的汤烫到了才回过神来。 这个主家未免对她也太好了吧…… 她好想哭…… 阿若吸了吸鼻子，狠狠咬了一口夹着菜的馒头，香得她眼泪都要止不住了，结果一回头看到旁边小花那幽怨的眼神，眨巴眨巴眼又收了回去。 方才自己的馒头是阿湘姑娘亲自给夹的菜，她却是只得了话，待遇差的好像有点多。 “小花，喝汤？” “……” 小花没理她，夹了一点点菜在馒头里几下吃完便去继续烧火了。阿若也不敢磨蹭，三两下吃完了馒头又喝完了汤，赶紧又去了姜悯的灶台前烧火。 一下午厨房里都是各种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能香到肚子咕咕叫的各种菜香。阿若羡慕极了，她一边烧火一边听着黎湘在那头教徒弟做菜，火候怎么掌握，调料要加多少，都听了进去。 厨房就这么大，她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防人，大家都是能听见的。 到晚上的时候儿，阿若已经能背出两个菜谱了。 当然，她是不会往外头说的。先不说自己已经被卖到了黎家，就冲着中午阿湘姑娘对自己的那份好意，她都会老老实实的管住嘴。 “好啦，忙活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黎湘一开口，桃子杏子立刻熟练的拉开了两张桌子，然后准备碗筷。她们都没把小花和阿若当丫鬟看，就当是和酒楼里的那些伙计一样，给她们准备的碗筷都在自己那一桌。 晚饭是桃子做的，很随意的粟米粥，配上一盆香辣蚕豆还有酸萝卜炒鸡胗，咸菜和着腊肉也炒了一大盘子。总的来说，伙食还是很不错的。 阿若晚饭没忍住吃了三碗。 中午她有些抹不开面儿，尽管肚子已经饿的都疼了她也才吃一个馒头。一下午观察下来，她发现酒楼里的这些人都挺好，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还会主动和她说话。姜师傅还和她说了很多厨房里的规矩。 只要好好干活，饭是管饱的。 她记的最深的就是这条了。能吃饱干啥要挨饿，所以她很不客气的吃了三碗粥，吃完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跟着杏子一起出去洗碗。 小花不甘落后，主动开始打扫起厨房来，擦灶台整理柴堆，一样样干的十分不错。 “师父，她两这么勤快，我和杏子干什么啊？” 桃子手里的活儿都被抢了，一时间还挺不习惯的。 “有人帮你干活还嫌弃？” 黎湘没好气的捏了下大徒弟的脸笑道：“让她们干去吧，刚来这儿不适应的很，自己手里有活儿干心里也踏实。” 这话倒是真的。 桃子立刻想到自己和妹妹刚来被买回来的时候，局促不安，只有干活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既然师父都开口了，桃子也就不纠结了。拉上妹妹便去了浴室。 平时洗澡大家都有默认的顺序，桃子姐妹两先洗，然后是关翠儿，再是黎江两口子，最后才是黎湘。谁叫黎湘每日都忙的最晚呢。 “表妹，人你买回来了，晚上她们住哪儿啊？” “住……” 黎湘回头看了看三间屋子，其实桃子杏子那间屋子是还可以加床的，毕竟这三间屋子都是挺宽敞的。不过这样的话，那两丫头估计要多想了。本来今日买了阿若回来她们就挺没安全感的。再说她两毕竟是自己正儿八经收的徒弟，怎么能和打杂的住在一起。 “我让阿粟去把仓库腾一腾吧，先在仓库挤挤。” 还有大半年表姐和骆泽就要准备办婚事了，她是要搬出去住的，到时候儿再让阿若她们搬到表姐现在住的屋子，刚刚好。 黎湘转头便交代了燕粟，趁着他们还没走，几个人把仓库角落靠窗的位置给腾了出来。搬出来的东西都暂时放到了黎湘的屋子里。 两个人一张床，外头还有米粮挡着，私密性也有。阿若两人是再满意不过了。这里可比之前睡的地板舒服多了。 安顿好两人后，黎湘这才去了厨房，开始今日份的清点。 她决定今日清点后，暂时就不再那么频繁的点货了。之前是那伙计不老实，如今他都走了，厨房又都是自已人，隔三岔五的点就实在没必要。 姜悯的人品她信得过，燕粟她也信得过。桃子姐妹两一直以奴仆的身份看待自己，更是一点儿歪心思都不敢动。 啊！对了，今日忙昏了头，居然都忘了和桃子她们说销户籍的事儿…… 黎湘点到一半突然想起了这茬儿。 这么重要的事！ 当然要告诉她们，叫她们开心开心才是。 黎湘转头瞧了下，发现桃子姐妹两的屋子里的还没熄灯，干脆先放下了竹简回屋去拿了自己早先在街上给她们买的衣裳，还有爹给买的那对小耳饰品。 刚从屋子里出来，就听到隔壁浴室里小花和阿若在说话。 “阿若你今日可看到那蒸笼里蒸的是什么了吗？” “没有啊，我坐那么矮，蒸笼那么高。不过肯定是好吃的。姜师傅说他做的是各种各样的包子，在酒楼里卖的还挺好的。” 难得小花肯和自己说话，阿若忍不住多了几句。 “我今日坐那儿数了下，光是姜师傅做的包子一共卖了四百五十四笼，咱们酒楼的生意可真好。” 黎湘刚挪动的步子在听到这个数儿后又停了下来。 四百五十四笼？这么精确？ 第157章 每日卖多少包子馒头都是要查过流水才能知道个大概, 倒是没人这样去数过。 一般姑娘也数不到四百那么多数。 不过黎湘转念一想，阿若出身商家，家境优渥，哪怕不上学堂, 字也肯定识得一些, 商家么, 数数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人, 识得字, 还会算数…… 她脑子里有根弦动了, 眼下可正是缺个替补的账房呢。 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儿，她还是先去把好消息告诉桃子姐妹才是。 黎湘没再继续听下去, 转身去了桃子姐妹房间。 姐妹两这会儿仿佛是在做什么针线，桌子上的针线篓子都还没有收起来。 “师父……” 两个人都好奇的看着黎湘, 在这之前晚上师父可是从来没有进过她们屋子的。 “是有什么事儿？” “自然，还是好事儿呢。” 黎湘将她买的那两套衣裳放到了针线篓里，又把两对耳饰放到了桌上。 “这是我给你们买的衣裳，耳坠子是我爹买给你们的。一人一对，收好了。” 桃子姐妹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的茫然。 “师父, 怎么突然给我们买这个？” 这不年不节的，突然买了衣裳还有首饰，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师父，你不会真的要收那个阿若做徒弟吧？” 杏子看都没看桌上上的东西，下意识的抓了黎湘的手, 头一回撇了嘴。见她两都想歪了, 黎湘也不逗她们了, 真接将今日上午去做了的事告诉了她们。 “今日我和爹去了趟府衙, 把你们的奴籍给销了。” “什么？！！” 桃子姐妹两大惊，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黎湘上午出门是去给她们销奴籍的。原以为只是去买丫头而已…… “师父……” 两个丫头都哽咽起来，眼泪汪汪的实在惹人怜爱。没有做过奴才的人真的没有办法懂得她们此刻的感受。虽然她们被黎湘收为了徒弟，也有了个落脚的屋子，每月还有工钱拿，日子是过的踏踏实实的。但有奴籍在身，永远都要低人一等，说什么话都没有底气。 就像是身上被套了枷锁一般，日子过的很好，却始终有种被压的喘不上气的感觉。 如今师父把她们的枷锁去掉了…… “谢谢师父！” 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不停的给黎湘磕头。 黎湘是最怕这样的场面了，赶紧将两人拉了起来。 “明知道我不喜欢这套，还跪来跪去的。你两要真有心呐，好好把厨艺练好，多帮我分担些，那我就满足了。” 她把衣裳拿过来在两人身上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 “去买的时候儿我还怕尺寸买错了，照着上回买的买大了点，正好你两现在穿。大红的色平时做活穿着不像样，所以我买了玫红色，日常穿也可以。” 桃子姐妹两宝贝一样的抱着自己的衣裳，又哭又笑。 “谢谢师父！” 只要是师父买的，哪怕是块破麻布她们也喜欢！ “行了，赶紧收拾下睡觉吧，时候儿也不早了。” 黎湘惦记着自己还没抄的账，也没多呆，安慰了姐妹两几句便回了房间。 写了两行字后，她突然停下了笔去了仓库。 “阿若……” “诶！来了！” 正准备脱衣裳睡觉的人儿一听外头是黎湘叫她，立刻小跑了出来。 “阿湘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识字吗？” 阿若犹豫了下，还是照实说了。 “会的……” “能写吗？” “也……会的。” 黎湘很满意她的诚实，直接带她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来看看这账，看得明白吗？” 她把老账房记的那卷帐拿给了阿若。 这算是个小考验吧，若是她能看懂，又会写字，那岂不是现成的小账房替补。把她教出来等老账房走的时候儿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黎湘特意看了下阿若的眼神，发现她一看竹简眼都亮了不少。白日里干活的傻气都少了大半，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阿湘姑娘，我能看懂！” 这点小账和自家之前的那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她从小耳孺目染，早早就学会了看账。 想到家里人她的情绪顿时有些低落，不过黎湘没有注意到。她只听到了小丫头说她会。 “来来来，会就好说了。” 黎湘将她拉到桌前坐下，将自己昨日抄下来的那卷账拿出来给她看。其实她和老账房记的账最大的区别就是她分类分得明白。不是全都一水儿和在一起记。 厨房的采买，和酒楼卖菜的收益分开。再细化一点，青菜和肉类河鲜也都分开来记，还有厨房各种别的支出，像是柴火调料等等，总之都混在一起记的话，那就是一团乱麻，整理起来麻烦的很。 阿若看得很是认真，仔细对比两份竹简后，很快便看出了其中一份的便宜之处。 “阿湘姑娘，你让我看这些做什么？” “叫你看，自然是有用的。” 黎湘把自己划分的各种分类都单独写到一边，还有日期格式等等方法都和阿若讲了一遍，见她半懂不懂的样子干脆又亲自己抄录了一些让她在一旁看着。 其实她的记账方式并不复杂，只是老账房记了几十年已经成习惯了，根本改不过来而已。 阿若是个聪明的，对数字又很敏感，黎湘偶尔有抄错的她还能一眼就指出来。这么现成的小账房苗子不用真是可惜了。 “以后打烊吃完饭就到我屋里来，学记账吧。” “啊？？” 阿若受宠若惊，压根儿没想到今日过来还能揽个活儿。 “先学着，等你真正能独立完成了，老账房也退了，那就正式升你做账房，每月有工钱拿的。” 黎湘解释了一番，让她看着自己抄完账才放了她回去。 阿若有身契在自己这儿，让她当账房没什么不妥。不过她年纪太小了，大哥他们应该会有些微词。而且她还是个姑娘家。 感觉不管是外面的人还是家里的人都对姑娘家不怎么看好，爹娘和大哥那是因为站在家人的角度才会支持自己，可实际实看待外人还是和普通民众一样，认为姑娘最好还是在后宅相夫教子的好。 “唉……” 黎湘叹了口气，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准备洗澡睡觉。 这个时代她能改变的东西太少了，只能尽力改变自己身边的人，让她们能过得随心些吧。 她属意阿若当账房的这事儿暂时谁都没有打算说，毕竟才刚来，就这么说要让她做账房，桃子那两丫头又要说自己偏心了。 一转眼便是两月过去。 老账房和酒楼的契约终于到期了。 黎湘给他发了双份月钱，好声好气的将人给送了出去，回头便告诉了酒楼里的人，升了阿若做账房。 黎江两口子早知这事儿，他们也看到过阿若算账的能力，还算认可。桃子几人也没啥意见，账房和厨房又没什么冲突，碍不着她们什么。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小花了。 明明是一起被买进来的，自己还天天灰头土脸的在烧火，阿若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账房，每月还能拿不少的工钱。 如今已是八月，天气燥热难当，灶前更是闷热难耐。自己一身臭汗狼狈不堪，阿若却能舒舒服服的坐在酒楼里，只用动动手写几个字，这差别也实在是太大了，怎能叫人舒坦。 当晚小花便发作了，也不干别的，就是假装睡觉踢人，一晚上踹了阿若好几次。 阿若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晚上受了气，第二日便去‘告了状’。 尽管她现在经常在干活手上粗糙了不少，可身上还是有些娇小姐的特质在的。被小花踢的那几脚有很明显的淤青在。她刚挽个手黎湘便注意到了。 “怎么回事，手怎么青了？干活磕到了？” 阿若摇摇头，朝着仓库努了努嘴。黎湘顿时懂明白过来。 敢情是小花不满意自己升阿若做账房，故意刁难她。这两人该是不能住在一起了，日后肯定一堆矛盾。 小花这人心气儿不怎么样，但人是很勤快的，这两月看下来是个能吃苦的人。黎湘不想将她想得太坏，还是先打算让阿若搬出来。 “先跟我住一阵儿吧。” 表姐就快嫁了，到时再让阿若搬过去。 “表妹，你过来一下。” 刚想到表姐，黎湘就听到表姐在屋子里唤她，立刻应了一声准备过去。转身又想到了什么叮嘱了阿若两句。 “去收拾下衣裳放到我屋里，然后去找苗掌柜拿竹简，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日后由你来记账。” 阿若点点头，乖乖的照着去做了。 小账房正式上任第一天！ 第158章 苗掌柜走了老伙计心情不是挺好, 不过阿若是东家亲自选的，再怎么也要先看看能力再说。 他把阿若安排到了柜台后，告诉了她笔墨的位置便将柜台交给了她。 做账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熟练的记背下酒楼里所有的菜式价钱, 还有厨房的各种花销, 还得算账收钱, 稍微马虎大意都不行。 阿若心里头明镜儿一样, 只要顺顺利利的接过了这担子, 日后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的账房, 厨房那地方就再也不用去了。 就算再累再费脑子，也得拼了命办好账房这差事。 黎湘在厨房忙活了半个时辰后, 悄悄出来看了两眼，发现阿若在柜台丝毫不见慌乱, 苗掌柜对她也是连连称赞这才放心了许多。之前还担心她应付不过来，毕竟在前头可不只是记账就行了。 小丫头没有怯场，非常不错。 回到厨房的厨房的黎湘脸上挂着笑，正准备去接着炒菜就看到娘和嫂嫂回来了。嫂嫂临盆之期就在这半个月左右，肚子大的她都不敢看。 明明那么娇小一个人，肚子却像是气球一般鼓了起来。走路低头都看不到脚的那种, 没人扶根本就不敢走动。 “娘，不是说嫂嫂临盆近了？怎么还到酒楼里来了？” 黎湘不太赞成嫂嫂到酒楼里来，主要是送菜的伙计来来回回走动人多，院子里洗菜杀鱼杀鸡的地上水也多，实在不适合一个孕妇走动。 关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儿媳妇在宅子里呆的实在闷的慌, 这两日胃口都小了, 这才决定陪她出来走走。 金云珠上前一把挽住黎湘, 略有些赖皮道：“小妹你都不去宅子看我，我来看你还不成么？我啊天天在园子里逛来逛去，里头有多少花我都数得清清楚楚，实在是没意思的很。左右还有半月呢，也就今日出来转转。” “行行行，你是咱家的老大，你说了算。出来前吃过东西没？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不用不用，一个时辰前刚吃了一碗甜糕，还没饿呢。” 金云珠拉着黎湘去看她今日采买回来的东西，有布料有小玩意儿，林林总总的堆了一大桌子，都是给小娃娃准备的东西。 黎湘也是服了，这婆媳两每次逛街出去都要买买买，明明小娃娃的东西准备的都有半间屋子那么多了，购物欲还是那么强。 “小妹，我屋子里的东西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只缺一张小床。你说你有准备我们就都没有去定，你快说说你准备的是什么小床啊？” 金云珠都好奇死了，小妹的点子总是奇奇怪怪又格外的新颖，拿出来的东西总是能叫人眼前一亮。像是家里的衣柜，梳妆台等等，实用还有各种小心思，确实是不错。 当初听到小妹说她来准备小床时一家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结果这都大半月了，小床还没有踪影。 “小床……” 黎湘忙得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之前说要准备，直接画了草图和朱师傅沟通完便直接交给了他。说是有些复杂，加上小奶娃身娇肉贵，小床要仔细打磨了又打磨，不能出现一丝木刺，所以用时会比较久一些。 她记得朱师傅好像说的半月就能完工？ “师父！朱师傅送小床来啦！”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黎湘赶紧出去瞧了瞧。 朱师父已经扛着小床走进了院子。 “阿湘姑娘，你订的这床可算是做好了。要放哪儿？” “放那屋吧。” 黎湘指了指大哥大嫂的屋子，让他搬了进去。 金云珠好奇的围着小床转了转，上手一摸，顿时有些惊喜。这顺滑的感觉，一点都不挂手，可见朱家师傅很是用心。 “咦，这床怎么不稳？” 推起来略微有些摇晃。 黎湘上手推了推，还挺满意的。画图的时候儿她就说了，不要做成方正的小床，给床脚做得稍微有弧度些，轻轻一推小床便能微微晃荡。因为弧度不大，摇起来也不会很厉害。若是想稳定也简单，朱师傅在床脚做了小小设计，放下支撑小床就能固定住了。 朱师傅解释了一通，又亲自示范了一下，金云珠瞧得眼都亮了起来。 以前她只看到乳母抱着小奶娃摇啊摇，没想到放床上也可以。 “这又是什么？” 她指着小床上延申出来的一根竹片问道。 “这是拿来挂些小玩意儿的，小娃娃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到时候挂些在这上面可以哄哄孩子，还有，也可以从这儿挂上蚊帐。” 如今这天气蚊虫多的很，蚊帐可是太有必要了。 朱师傅都是按照着黎湘当初和他讲过的思路又讲了一遍，金云珠越听便越是满意。结账的时候儿除了黎湘给的尾款，她自己还另外给了一份工钱。 到底是见识过好东西的人，这小床怎么样她自然是明白的。不说这材料贵不贵，就说这做工，这巧思，都值得这份价钱。 “嫂嫂喜欢吗？” “当然喜欢！” 金云珠又摸了摸小床，然后摸了摸肚子笑道：“小福包，你的小床姑姑都给你准备好啦，再过半月你就能睡上啦。”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肚子微微紧了下，也没放在心上。临近产期了，她的肚子偶尔便会这样，紧绷片刻又会放松。稳婆和郎中都说是正常情况。 金云珠拉着婆婆去将之前就准备的小褥子和小床单都拿了出来，兴致勃勃的开始装饰小床。连蚊帐都拿了布料出来准备裁新的出来。 黎湘呆了会儿便去了厨房继续忙活了，嫂嫂有娘陪着就行。结果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瞧见娘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厨房里。 “湘儿！云珠好像要生了！你去陪着她，我去请郎中和稳婆！” 关氏也只来得及交代这一句便急急忙忙的跑了。 黎湘脑袋发懵，赶紧将手里的活儿都交给了桃子她们跑进了大哥屋子里。 结果 …… 刚刚娘那着急的样子，她还以为嫂嫂怎么样了，结果屋子里一片祥和，她还在看书简，悠哉的很。 “小妹……是不是吓着了？” 金云珠半靠在床上，很是无奈道：“方才见了红，娘吓得不行，都不等我话说完便跑了。其实我肚子一点儿都不疼的。” “真不疼？” 黎湘身边孕妇极少，自己也没见过生孩子是什么样，只在电视上瞧见过几回。一个个都疼的要将牙咬碎的模样。嫂嫂却是一点儿都不同，满脸都是轻松。 “真不疼，就是肚子一阵儿阵儿的发紧，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频繁。小福包也踢了我好几脚，估摸着是想出来看看他的新床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黎湘的心也跟着松了不少。 “不疼就好，听说生孩子费体力的很，我去叫桃子给你做点吃的。” 黎湘不敢离开太久，她总是要守着才能放心些。所以只叫了桃子吩咐几句后又回了屋子里。这会儿被支出去买东西的金书也回来了，一听主子要生产了，吓得比黎湘还紧张，不光将屋子里都收拾了，还拿出了早早就准备的好的待产包。 其中一大盒的参片真是极为醒目。 金云珠：“……” “你这也太夸张了，摆这么多东西出来干嘛？我瞧着张姨娘当初生七妹妹的时候儿什么都没用，不过两时辰就生了呀。” “小姐，有备无患嘛。” 金书有句话没敢说。 张姨娘那是生的二胎才会那般顺利，头胎可是生了一天一夜，只是小姐那时候儿还小不清楚而已。人家都说生二胎会顺畅很多，她也问过郎中，头胎都会困难些。所以她才会这样紧张。 “对了，金书你回来的正好。这里有小妹陪着我，你出去叫下姑爷，姑爷还不知道小福包就要出生了呢。” 金云珠肚子一点儿都不疼，也不担心什么，只想快些让丈夫回来陪着，早早见到孩子。 “小姐……你这都要生了……” 金书想陪着，不肯走。可金云珠坚持一定要她去，最后也只能听话跑了出去。 姑爷最近都在铺子里，来回跑的快的话，两刻钟就能回来了。小姐第一胎应该没这么快生，她肯定还能回来陪陪小姐。 金书跑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姑嫂两。 起初金云珠还能有说有笑的和黎湘说话，结果越说脸色越差，才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脸就已经变得惨白，捂着肚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妹！我我我，我要死了！” 从小如珠如宝长大的金云珠哪儿受过什么疼痛，长到这么大，最疼的也就是手指头被割伤的程度。她有听说生孩子会疼，也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疼起来整个人都软了，疼得她只想昏过去。 黎湘哪儿见过这场面，心里慌的很，只能抓着她手叫了桃子她们出去催稳婆和郎中。 “小妹！我我我，好像！要生了！” 金云珠只觉得身下一阵剧痛，接着便是一阵无比舒爽的感觉。 黎湘都惊呆了，她眼睁睁看着嫂嫂的肚子就这么一下瘪了下去！ ！！！！ 第159章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黎湘和金云珠都没有半点经验，幸好关氏回来的及时，还带着稳婆一起回来了。 黎湘直接被赶出了房间，只能听到屋子里传出来几声小奶娃的啼哭声。 “师父？” “师父？云珠姐怎么样了？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师父？！” 几个人围着黎湘叽叽喳喳的问着, 好半晌才见她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 黎湘整个人都是一种吓傻的状态, 当时她连裙摆都不敢掀开, 哪里知道小奶娃是男是女。 不过嫂嫂好像生的挺轻松的？ “先去厨房忙吧, 一会儿就知道了。” 黎湘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招来了燕粟。 “阿粟, 去仓库把鸡蛋都搬出来，我要染红鸡蛋。” “好嘞！” 燕粟立刻高高兴兴的去了。 家中添丁这样大的喜事, 酒楼肯定得有所表示才是，也能收获收获大家的祝福。染红蛋是传统, 她还另外让掌柜通知了前面，今明两日酒菜皆为半价。算是庆贺庆贺家里添丁。 前面如何欢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娘再不出来，她都要急死了。 “小妹！” 黎泽听到消息几乎是一路狂奔回来的，跑的发髻都要散了，衣衫也是凌乱不堪。 “云珠呢, 怎么样了？！怎么没有声音？！” 他一边问一边着急的过去趴门缝。 “大哥，嫂嫂都生啦，你别急，娘很快就出来了。” “生了？！男孩儿女孩儿？” 头一次当爹的黎泽根本不知生孩子有多困苦，听到媳妇儿已经平安生产, 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去, 满脸喜色的开始关心起孩子的性别来。 可惜黎湘是真不清楚。 正尴尬呢, 房门一开, 是关氏抱着小娃娃出来了。 “娘！” “阿泽也回来啦，快来快来，看看你女儿！” 关氏笑的眼角都起了几重褶子，宝贝一样的抱着小孙女走到儿子面前，露了个巴掌小脸给他看。 “是女儿！！” 黎泽欢喜的人都呆了，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 “她……脸怎么是皱的？” 黎泽自问长的不丑，媳妇更是如花似玉，怎么女儿却生得皱巴巴的，瞧着虽然不算难看，却也没有两人的特点。 听到孙女儿被嫌弃，关氏直接轻踹了儿子两脚。 “哪里皱了，刚出生的小娃娃都这样，过几日长开了就好了。好了，看两眼就差不多了，我先把小福包抱进去。” 虽说如今天热不怕着凉，但小奶娃刚出生还是要呆在亲娘身边才行。 黎湘一听要抱走赶紧凑上去也看了两眼小侄女儿。 “娘，小福包称过了吗？几斤呐？” “称过啦，六斤六，好着呐！” 关氏想起来就想笑，毕竟这数儿可太吉利了，她反正是高兴的很，乐呵呵的抱着孙女又进了产房。 这会儿产房里头还乱着，门也是关的严严实实的，除了稳婆偶尔会出来端几盆水，都没有人进去过。 金云珠生的快，稳婆没使上劲儿，只能多跑跑腿指望着多拿点喜钱。 眼瞧着进不去，黎湘干脆回了厨房开始染红鸡蛋。酒楼里的客人要送，周边比较友好的商户要送，还有关系亲密的如秦家白家等等，要的红蛋可不少。 厨房专门腾了两口锅来染鸡蛋。 红鸡蛋用红曲粉直接熬煮就是，不用费什么功夫，小心些不被磕破就行。满满两大锅很快开始熬煮起来。 半个时辰后，去码头接货的黎江也回来了。一听说孙女出世，高兴的连鱼都不管了，站在外头一个劲儿的叫媳妇儿把孩子抱出来让他瞧瞧。 关氏看着正在儿媳怀里找奶吃的孙女，哪里舍得将她抱出去，直接给了父子两一个闭门羹。一直到屋子里全都收拾妥当了，才将儿子给放了进去。 黎江哪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只好揽了发喜蛋的活儿去了前头。 一家子各忙各的，唯有黎泽哪儿也没去，一直守在屋子里。 其实金云珠也就是刚生的那会儿疼，缓过劲儿后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早就没事了。头一回当娘也不会抱孩子，瞧着女儿那小小的身子都不敢上手去抱，连摸个脸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家那庶妹刚出生的时候比小福包丑多了，如今长的还算不错，咱家小福包长开了肯定比她好看多了。” “那是自然，咱女儿长的像你，一定好看。” 黎泽哄人的话一箩筐，哄着哄着连他自己都觉着皱巴巴的女儿漂亮的不得了。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 “云珠，小福包的乳母是不是该接过来了。你如今坐月子出不得门，暂时要在酒楼这边呆一个月呢。” 金云珠愣了下，看了看女儿，心底升起一丝拒绝来。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被另外一个女人成天搂在怀里，吃着她的奶，以后也跟她亲近，想想就有些受不了。 她自己从小就是和奶嬷嬷亲近，特别明白那种感受。 “不要了，把那乳母辞了吧。小福包我自己喂。” 这个决定一说来，金云珠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和别人亲近。 黎泽也没多问，反正媳妇儿说的听她的就是了。养育孩子一事，他两都没有什么经验，不要乳母有娘在一旁教导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两口子就这么说好了，隔天便辞掉了原本聘好的乳母。 因为金云珠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生产，酒楼里变得热闹起来。前头做活动，后院听婴啼，小福包那哭声真是关上两道门都还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一家子的心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黎湘不会抱孩子也不敢去抱侄女那软绵绵的身子，只能力所能及的做些适合坐月子吃的食物给嫂嫂，帮她下奶。 要说这下奶，当然要数鲫鱼汤和猪蹄汤最为有效果了。不过月子里天天吃金云珠那胃口便有些受不住腻，吐了一次后黎湘便琢磨着给她改了菜单。 嫂嫂是喜欢吃辣的，坐月子都不让她吃，天天吃清淡的确实难熬。所以昨日傍晚的时候儿她便让爹给裘叔他们带了话，今日抓些黄鳝送来。 炒辣的不行，做点其它有滋有味的菜还是可以的，坐月子一定要舒心才是。她在现代看过太多得了产后抑郁的新闻。 大部分是家里人确实不好才引起的，也有小部分只是因为平时一些小地方不够关注便让产妇钻了牛角尖。 天天躺在床上哪儿也不能去，若是再不能吃得舒心些，心里可不得烦闷么。 “师父，黄鳝都送来啦，要怎么炒啊？” “送来了？有多少条？” “额……数不清楚。” “……” 黎湘跟着燕粟往外走，到院子一瞧，好家伙，满满两大桶。里头密密麻麻有小福包手腕那么粗的黄鳝都缠在了一起，看着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裘叔这也太实在了吧，收了这么多……” 嫂嫂一个人哪儿吃得了这么多，看来酒楼又要添个新菜了。 “行吧，都买回来了，做就是了。” 黎湘招呼了二生过来，手把手教了他杀黄鳝。 说来也是好笑，酒楼后厨里胆子最大的就是二生和阿七了，他两敢徒手抓小龙虾，徒手抓虫子，滑腻腻的黄鳝也是丝毫不惧。 这家伙若是叫桃子杏子来上手，只怕还没摸就要怕得一直叫了。 不行，得锻炼她们才，哪有做厨子的，不敢动刀子的。 “桃子！你两出来一下！” “师父，叫我们什么事儿！” 姐儿两还挺高兴的，手都忘了洗就跑了出来。 “过来，我教你们杀黄鳝。” 姐妹两：“！！！” 第160章 “来了来了！” 桃子姐妹两一出厨房就瞧见院子里那一条条还在不停乱舞的黄鳝, 光滑的尾巴肉眼可见的粘液，叫她们头皮发麻。 “师父，你叫我们做什么？” 黎湘笑着指了指地上的黄鳝道：“过来学下怎么处理黄鳝。做厨子的总不能不会处理食材吧。我知道这东西看着可能会有点怕，不过你们就当它们是鱼就行, 鱼不也是滑溜溜的么, 来试试。” 姐妹两：“……” 桃子满脸都写着拒绝。 “师父……我宁愿杀十条鱼都不想杀这东西。” 杏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甚至还往姐姐身后藏了藏。 这时里头的燕粟出来了, 直接自告奋勇道：“师父！我来杀吧！” 明明之前还头一个拒绝的人, 居然鼓起勇气出来说要杀黄鳝。黎湘挑了挑眉, 成全了他。 “那你来吧，桃子你们两先去做菜。” 桃子松了一口气, 一路小跑进了厨房。杏子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燕粟，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来进了厨房。不过她一走, 那挺直的胸膛便塌了下来。把黎湘笑得不行。 “阿粟，好好跟着阿七学啊，厨师不光要能炒菜，这些基本的东西也是该学学的。杀满五十条就可以了。” 丢下这句话后，黎湘也回了厨房，准备做她的黄鳝。 嫂嫂坐月子, 她是一天四五顿的准备着，清淡的菜谱也是天天在换。她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对谁这样上心过。 “师父，黄鳝你要做什么吃的啊？” “做你们自己的菜去，厨房还不够忙啊？” 黎湘一人弹了个脑瓜嘣。 这两丫头自打没了奴籍当真是肉眼可见的欢快活泼起来，幸亏自己有个师父的身份压着, 不然真就‘无法无天’了。 “表姐, 你是不是和我娘她们约好了晚些时候儿一起去银楼？” 正忙活着的关翠儿一听, 羞涩的笑着点头道：“是约好了一起去银楼看看, 准备嫁妆来着。表妹你不能去吧？” 她倒是挺想表妹陪着一起去的，毕竟她的人生真的是托了表妹的福才有了这样大的转变，不光有了手艺，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偶尔回忆想想还在村子里的日子都觉得窒息，然后就是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当初被送到了黎家。只是离了村子她在这城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熟人，同龄的更是只有厨房的这几个，看嫁妆什么的，自然是想着最亲近的表妹一起。 不过酒楼太忙了…… 黎湘也确实是没空。 酒楼里她得照看着，娘一走嫂子那儿也得去时常看看。金书照顾小奶娃没什么经验，连抱都不敢抱小福宝，大哥也是老怕自己用力不当，每次抱个娃就跟石头似的，看着就替他担心。 这两人都不太靠谱，照顾小福包还得自己和嫂子来。 “我是去不了啦，我娘有去就行，到时候我让她帮给你多挑几件。不算是添妆，只是以酒楼东家的身份送的礼。” 说起来表姐也算是酒楼里的元老级别了，从一开始的小铺子一直跟到了现在。不说亲戚这层关系，以老板的身份也该随个礼。至于娘家人添妆那就是另外的了。 黎湘很是感慨了一番。 明明自己才到这里一年之久，身边发生的变化却是那么大。表姐这一转眼都要成亲了……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一想到表姐就要搬走她还挺舍不得。 “表姐你早点去吧，厨房里有我看着。” 黎湘给她提前放了假。 如今桃子她们的手艺越来越娴熟，厨房里的菜单处理起来也越来越快。除非是真的很耗时的菜，才有可能会让厨房忙不过来，眼下不成什么问题。 关翠儿天天在厨房呆着自然明白，也就不客气了。炒完手上的那盘菜便解了围裙开开心心的出了门。 杏子羡慕的看了一眼，回头瞧见姐姐皱了皱眉后赶紧收敛了神色，专心炒起了菜。 她们姐妹眼下最要紧的是好好学厨艺，别的不该想，也不能想。 两徒弟的眉来眼去黎湘没有看着，她这会儿在专心的准备着自己要做的菜。一个人在最角落的灶台前，身后的案台上摆着一大盆外头杀好的新鲜黄鳝。这东西补身味又鲜，在现代的价钱可比鱼要贵多了。6 黄鳝算是黎湘爱吃的其中一样吧，好久没吃了，还怪想念的。她直接装了一大盘倒进了锅里用开水烫了下。不烫的话黄鳝身上的粘液就不好洗了，吃起来也会有股子腥味儿。 洗干净后直接将肉段捞出来再用清水洗一遍，接着就可以开始烧油炒菜了。 她准备做一道闷黄鳝，不加辣也够味道，吃起来不会那么清淡无味。 “小花，火大点。” 黎湘一边交待一边将手边的五花肉扒了一些到锅里，混合着锅里里的菜油一起榨着。 菜籽油香是香，只是比起用肥肉熬出来的油要稍微那么逊色一筹。很快锅里的五花肉都被炸的焦焦脆脆了，这时她才下了蒜苗进去爆香，然后再加豆酱和其他调料，一起炒香后才下了肉段进去一起炒。 做这样河鲜当然酒是不能少的，加进去翻炒均匀后她便不再动了。因为这黄鳝肉嫩，下锅开始熟了后再翻动就容易散肉。就这样和均匀后加点水直接盖上盖子闷上一刻钟就熟的透透的。起锅时她加了点葱头和葱进去，轻轻翻了下出的锅。 那香味简直了。 是一种和肉香截然不同的鲜香味道。 黎湘惦记着嫂子，也不准备给厨房里的人尝菜了，直接打了饭和汤连同着菜一起端到了大哥屋子里。 一进门她就听到小福包又在哼哼。不是哭，就是很难受的在轻轻哼哼。 “嫂嫂，小福包这是怎么了？” 金云珠尴尬的笑了笑。 “应该是没吃饱。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奶好像没有昨日多了。” 黎湘愣了下，想到自己昨日还听到娘说吃的不好，心情不好会回奶。也不知嫂子这是哪一种…… “嫂嫂那你先吃饭吧，多喝点汤水奶就多了。我先哄哄她。” 金书很自觉的去扶自家小姐坐起来，屋子里只是摆设的仆妇也退到了门外。虽说是叫她来照顾的，但小娃娃太宝贝，一家子都不怎么愿意让外人碰。金云珠就更不愿意了，她有金书在跟前儿伺候。所以这仆妇到后来也就是做做洒扫，整理整理东西。 黎湘将饭菜放到桌上，又去洗了洗手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小侄女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抱起这个小家伙就像抱了一团阳光在怀里一样，浑身都暖洋洋的，闻着那股子奶味儿只觉得她真是世上第一可爱的人了。 “哼哼哼……” 小福包没吃饱肚子，一直在晃着她的头找吃的。黎湘别的都能帮，这个还真帮不了，只能去倒了碗开水吹吹，拿着小勺子一点一点给她嘬水喝。 这么小的娃别的东西也吃不了，除了奶也就只能喝喝水。 不管喝的是什么，只要嘴里有东西了，小家伙就不闹了。安安静静的喝着她的水，偶尔还会睁眼看看黎湘，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萌的要命。 金云珠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吃饭。今日的菜闻着就香得不得了，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动了。 “小妹，这菜我没见过，是酒楼新出的？” 她一边问一边夹了筷子菜去配饭吃，刚咬一口就那被细嫩的肉质给惊艳到了。轻轻一抿肉便散在了嘴里，又鲜又香，没有一丝腥味。而且这肉段除了除了一根像刺的骨头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吃起来当真是非常方便！ “小妹，这是什么肉啊？我仿佛没有吃过……” “这是黄鳝，乡间田里的东西，吃个新鲜。嫂嫂能吃你就多吃些。” “嗯嗯！好吃！” 这是她坐月子以来吃到的最合心意的一道的菜！ 金云珠胃口大开，一盘子闷黄鳝吃完还吃了半盘子青菜，又喝了大半罐的汤。 和她前两日的食量比那真是超出太多了。 黎湘：“……” 照这个吃法，她倒是能供，就怕吃胖了嫂嫂看着衣柜里的漂亮衣裳会不高兴…… 第161章 金云珠很快吃完了饭, 将女儿给接了过去。 “小妹，你厨房还忙着吧？你先去忙，小福包我一会儿喂了哄她睡觉，等她再起来, 娘估计也回来了。你别老惦记着我, 我这儿有人伺候, 想吃什么会让金书去和你说的。” “那行, 我先去忙了, 今天表姐出门去了, 厨房里还缺人呢。” 黎湘收拾了碗筷回了厨房。此时的厨房里已经堆了好几盆清洗干净的鳝段，都是燕粟跟阿七两人这会儿忙活出来的。 “师父, 外头的黄鳝还剩一小半，还要杀吗？” “这些暂时够了, 先上桌看看。” 黎湘也不能保证新做的黄鳝一上桌便能热卖，这东西在城里好像吃的人挺少，至少她在别家酒楼的菜单里是真没怎么见过。 “让阿七继续刷他的小龙虾吧，你来跟我学做黄鳝。” 燕粟心下一喜，终于可以摆脱这黏糊糊的东西了！天知道他今日掉了多少的鸡皮疙瘩，一辈子的都掉完了。 “好嘞！这就去！” 他欢欢喜喜的跑出去通知了阿七, 回到厨房的时候儿正好看到师父将鳝段下了许多到锅里焯水，赶紧上前乖乖听教。 有一说一，虽然燕粟比黎湘要大些，但他是真心拿黎湘当师父在尊敬，把她放在和自己爹娘一辈的位置上。黎湘不管是教还是训, 他都是乖乖听着记着学着, 比桃子姐妹两都还要听话。 “今日咱们上两道新菜, 一道炒菜, 一道汤类。” 虽然黄鳝炒出来是挺好吃的，但熬汤的滋味更是鲜香，而且很是养生。酒楼里好长时间没有添过养生汤了，正好今日加上。其实说起来黄鳝熬的汤才更加适合嫂子吃，它有益气血补虚损的功效。可惜嫂嫂如今对汤汤水水的兴趣不大，只能给她先炒着吃。 “黄鳝汤好做，你把配料记下就可以了。” 黎湘去柜子里抓了一撮北芪淮山和红枣，还扯了点陈皮一起洗干净加到陶罐里。 “记着这个份量，一个陶罐加这么多就可以了。陈皮可以略少一点，有些人喝不惯这个味道。” 燕粟认真点头将配料都记了下来。 炖汤好炖，材料配齐了再将鳝段放进去，大火烧上一刻钟再小火慢炖就好。比较难的是炒菜，因为师父说过了，这黄鳝肉质和鱼肉一般软嫩，想要炒的好吃还不散架那就需要好好学学了。 黎湘已经在一旁起了锅准备炒黄鳝，结果油才刚热就听到外头一阵吵嚷，出去一问才知道是官府送了牌匾来。 “东家，快快出去迎接吧！” 苗掌柜兴奋的脸都红了。寻常酒家哪有这等荣耀，官府奖励牌匾，还是由上头批了发下来的，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李大人无缘无故怎么会想起给我们酒楼送牌匾？” 黎湘一头雾水，不过人都来了，只能赶紧解开围裙跟着苗掌柜往外走。 “阿粟！黄鳝先拿去炖汤！” “知道啦！” 燕粟只来得及应上一声便看不到人影了。 此时的黎家酒楼外已经围了不少的人，都瞧着那被盖着红布的牌匾窃窃私语。 “黎记这是走了什么运啊，竟然会有官府给他们送牌匾？” “许是花钱买的？听说黎家酒楼要搬到内城去了，好造势？” “胡说八道！要是那么好买，别人怎么不买？人家官差都还在眼前呢，嘴上小心着些。” 有人一提醒，那些乱说的人便立刻住了嘴。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讨论着官差们抬着的那块牌匾。 很快众人便瞧见黎湘带着苗掌柜和伙计们出来了。李大人满脸都是笑意的朝黎湘走了过去，先是将她好一顿的夸。听了几句黎湘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之前卖了做豆花做豆腐的方子给连家姐姐后，用到了军队里，几月下来为军队节省了不少的军粮，这才奖励了牌匾。 “丫头，这牌匾可是大司马亲自提的字刻印出来的。” 李大人当真是羡慕的很。大司马亲自提的牌匾那是多难得的东西，挂在家里绝对是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若是这东西能用钱买，他是说什么都要从黎家手里买下来的。 可惜，可惜…… “黎丫头，来揭布吧。” “东家，去啊。” 苗掌柜轻轻推了推黎湘，她这才回过神来，走到牌匾旁深吸一口气扯下了红布。 “哇！财源广进！” “虽然有点俗，但放酒楼里还挺合适的。” “大司马一介武夫，能写个财源广进就不错了哈哈！” 一群人围着那块牌匾看了又看，一直到牌匾被伙计们拿进了酒楼才慢慢散去。 黎湘将那块牌匾挂在酒楼大堂的正中，换下了之前那块客似云来。这块牌匾有大司马印戳，挂在大堂还挺能唬人的。这不才刚挂上，平时热热闹闹的大堂就只剩下了一些碗筷碰撞的声音，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幸好李大人只是送了牌匾就走了，要是跟着一起进来，估计酒楼里的人连筷子都不敢动。 这样的大事传的很快，李大人前脚刚走，后脚这消息便传到了各家酒楼里。当然，正在自家店里忙活的黎泽也收到了消息。 “老许，咱们账面上现在能抽出来的现银有多少？” 账房老许听完心头便是咯噔一下。 “东家，现下能抽出来的，最多也就八千银贝。码头那边压了三千，船上还压着两千，那些都是不能动的。” “那把能抽走的八千都提出来。” 黎泽想都没想就交代了下去。 “东家！怎么可以全都抽出来？！万一码头和船上出了点儿岔子，这链子一断……” “无碍，后日澍州那批货便能到店里了，到时候交货可以收上来一笔钱，应应急是可以的。” 黎泽坚持，许账房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毕竟是东家的钱，人家要取要用他可没资格有意见。 “东家，那你什么时候儿要？” “尽快吧，最好明日就能拿给我。” 八千银贝兑换成金贝还是很好提的，就是账面上要折腾清算一番有点麻烦。他准备拿着这笔钱去和妹妹谈谈从酒楼里退出来。 要说从酒楼里退出来该是他拿钱才是，为何要另外从自己铺子里取钱带去呢，这就要从小妹心心念念的大酒楼说起了。 小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在内城买下一座酒楼，带好徒弟日后开上两家分店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过内城酒楼稍微大点的可不便宜，只靠现在那小酒楼慢慢攒的话，估计还得要个一两年左右。 一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不想再拖了。酒楼说实在的他也就是初期帮着出了点力，出了点钱，后来忙活着自己的铺子根本一点忙都没有帮上。酒楼从上到下都是小妹一个人在忙活，而且酒楼生意之所以那么好完全是归功于小妹的手艺好，所以这酒楼的分红他拿着着实有些亏心。 正好今日官府奖励了牌匾下来，他倒是可以回去说道说道了。有了那块牌匾小妹去内城再盘个酒楼绝对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来找麻烦。至于欠缺的银钱嘛，就当自己借给她的，凭小妹的本事早晚能还上。 自己手上八千，再加上小妹自己的存银，盘个酒楼再装修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黎泽当晚便早早的回了酒楼。 当然他到家是要先回屋去看看妻女。一整日忙下来他最惦记的就是家里这两小祖宗了。今日回来的不是时候儿，两个小祖宗都在睡觉，他只敢凑在床边看了几眼便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大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平日里不到天黑都看不到人影儿，今日太阳还没下山居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人，黎湘顺口问了一句。 黎泽正好找她有事要说，拉着她便去了二楼的账房。 “神神秘秘的，大哥你这是干啥？” “当然是有事要和你说。” 他的样子十分认真严肃，和往日温和淡笑的模样大不相同。黎湘心头咯噔了一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啥事儿啊？” “嗯……关于咱们这酒楼的事儿。” 黎泽坐到桌前，给自己和妹妹一人倒了一杯水，很是认真道：“三天前我听到个消息，内城的八珍楼停业准备售出了。” “八珍楼？！” 黎湘脑子里迅速回忆起有关八珍楼的所有信息，顿时心动了。 八珍楼算不上城里的老牌子，但它的位置却是真不错。听说老板是个有些背景的女老板，但是一直也没露过面。酒楼里的菜品不是太出色却也有自己的几道招牌菜，加上不错的位置，生意还算不错。 “上半月我路过的时候儿生意不是还挺好吗？怎么突然就关门售出了？” “这个嘛……” 黎泽想到已到婚龄的小妹，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因为老板嫁人了，要跟着丈夫去别的地方定居，酒楼嘛自然也要搬走了。” 说完他顿了顿，直接问道：“怎么样，小妹，对八珍楼有没有什么想法？” 黎湘眨巴眨巴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在不停的狂舞。 有啊！她当然有了！ 可是钱不够啊…… 第162章 “大哥, 八珍楼买下来要花多少钱呐？” “一万出头吧。” 黎泽特地去打探过，自已和妹妹两个合起来的钱是绝对能买下来的。当然，可能买完酒楼两家便都不剩什么钱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八珍楼本就是做酒楼生意的, 都不用大改动就能开张营业。若真是有什么需要装潢变动的, 等赚够了钱再去弄便是。 “八珍楼的老板将酒楼托给了房伢, 算是城中比较大的一家, 和六爷那边儿有不少的来往。这消息便是六爷打听了告诉我的。” “啊……一万出头……” 黎湘顿时泄了气。 她现在所有的存银加上酒楼里的钱最多也就几千, 上万这个数字短时间她是拿不出来的。八珍楼确实是叫她动了心, 可惜没什么缘分。 “大哥你回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事儿啊？” “当然，这事儿还不重要吗？” 黎泽笑了笑, 看出了小妹那心动又无奈的样子，赶紧又接着道：“我今天交待下去了, 让账房尽快将铺子里的账给整理出来，将能提出来的钱都提出来。差不多有八千的数儿，加上你自己的钱，买八珍楼应该可以的。” “！！！” “干嘛这副吃惊的样子？八珍楼那位置错过了再想去买那可不容易了，而且还是现成做酒楼生意的，都不用花太多钱去大改动, 多合适。 听了大哥这话黎湘突然隐隐约约猜到了他的意思。 “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抽铺子里的钱出来一起去买？” 除了这个，黎湘想不到哪儿还有多余的钱去一起买酒楼。大哥新开的铺子卖的都是各地新颖的宝石，进进出出都是大笔的银子，这几月也赚了不少，比起酒楼来那是赚钱多了。 “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店里啊？” 能买大酒楼谁不心动, 黎湘心动归心动却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是要大哥伤了根本拿钱出来去买酒楼的话, 她是不愿意的。 “放心吧, 不会影响到我店里的, 我心里有数。不过，买酒楼这事儿吧，我是没打算掺和了。” 黎泽直说了自己的打算。他以要照看铺子为由，拒绝了和黎湘一起买酒楼的说法，转而以债主的身份，说将自己的银子借出给她。也就是说，酒楼买下来就是黎湘一人独有！ “大哥？！” 这份情谊有些太过厚重了，黎湘心都慌了下。尽管她和哥哥是一家人，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么大的一笔数目，大哥就这样说借就借，只是为了给自已圆梦，着实叫她感动。 “傻丫头，这算什么。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不过区区八千银贝而已，只要给你时间，你能赚回八万甚至更多。总之，大哥相信你。” 兄妹两都没有推来推去，黎湘也确实是需要银钱，便说好了等钱到了的时候儿再一起写个契。 黎泽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写契的话妹妹根本就不会收他的钱，所以早早就说了是以借的方式。钱这种东西，不管感情怎么样都还是掰扯清楚的好。 两人商量完借钱的事儿，又讨论了下八珍楼的事儿，一直到半个时辰后燕粟过来请他们吃饭两人才止住了话一起回了后院。 黎泽还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女儿那哼哼唧唧的声音，高兴的饭也不吃了直接回了屋子。黎湘自然不会去当那电灯泡，回了厨房挑了四条黄鳝红烧了下，配了蔬菜和鱼汤一起叫杏子给大哥大嫂送了过去。 “师父，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 桃子跟着黎湘也算是挺长时间了，一眼便察觉到了师父那喜悦的情绪。 “哟，眼神儿这么厉害。” 黎湘只笑了笑，没有将准备买八珍楼的事情说出来。主要现在还八字没一撇，连楼都还没有进去看过，说那些太早了。她准备明日和大哥一起看看八珍楼的具体情况再说。听大哥说那边出的价不算太高，若是能买的话还是要早些定下才是。 “阿若，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到账房去。” 正扒着饭的阿若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点了点头应了声，接着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账房的活儿桃子和杏子她们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吃完饭便一起收拾了厨房安安静静的窝在屋子里做针线。 “姐，我想去学算学了。” “嗯？怎么突然想起要学那个了？” 桃子懵了一下顿时又想起刚刚师父叫走阿若的事。 “你该不会是因为阿若吧？” 说到这儿桃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不想妹妹有这样的念头。 “咱们好好跟师父学厨艺就好，学那个算学干什么？阿若那是本身就聪明加上从小就学起的才会那般厉害，师父看重她也是应该的。咱们没那本事，老老实实学做菜，听话。” 杏子：“……” “姐，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呐。虽然我有时候瞧见阿若和师父亲近会醋一醋，但我才不会跟她去比。我只是想说咱们学了厨艺，以后肯定也是像师父一样整日在厨房忙碌。总不能就会算个油盐酱醋吧？一些基本的食材调料那些当厨子肯定要了解的呀。反正咱们平日里收完工后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多学学。” “学……找师父？” 桃子说完自己又否定了。 “师父太忙了。” “当然不是找师父啦，咱们可以找阿若嘛。阿若晚上不也没什么事做，一会儿我去找她说说去。” 杏子满心期待的等着阿若回来，结果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见到人，姐妹两困的不行，桃子已经坚持不住睡了。杏子也正准备去睡就瞧见师父拿着灯进了厨房。 “师父？” “杏子你怎么还没睡？” 黎湘点了两盏灯放到灶台上，熟练的系上了围裙。 “既然没睡就帮我烧烧火，我做点夜宵吃。” 杏子听话的坐到了灶前，准备开始生火。她算了算时辰，现在都已经巳时过了。平时师父和阿若最多也就两刻钟就能处理完账房的事儿，今日怎么会要这么久。她心里好奇着，顺口就问了一句。 “做夜宵？师父你们还不睡啊？” 黎湘摇摇头，神情有些郁闷。 这个时代的灯光真的太不友好了，点了好几盏灯也不怎么亮堂，一直盯着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看着，时间长了眼睛真是受不了。关键还得早些整理出来，才知道酒楼里现下能抽出多少银子来，总之今晚眼睛要伤一伤了。 “今晚我跟阿若要忙的晚些，待会儿你也吃点，吃完去睡。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厨房里得靠你们几个盯着。” 杏子听出师父不想多说便也乖乖的不再多问。 黎湘回头在柜子里翻了下，当日剩下的肉食就只有几条五花，菜也多是些白菜土豆等经得住存放的，另外就是鱼和黄鳝小龙虾了。 这么晚了，账房还有一堆的书简要整理，哪有空再去慢慢洗刷小龙虾，吃起来也麻烦不过，所以她只抓了两条鱼出来杀干净剁了块，倒了点料酒先研制了起来。这会儿锅已经烧热了，黎湘抓了一把花椒和干辣椒还扔了一点陈皮进去炒香后磨成了粉。 她准备简单点，就做道炸鱼块，再配上一壶清茶，垫垫肚子就行。 炸鱼的面糊和炸小酥肉是一样的，只是加进去的配料有略微不同，料酒比较多，姜汁也会多些，加上陈皮，都是去腥提鲜的东西。 黎湘一手扶着面糊盆，一手拿着筷子夹着鱼块裹上面糊放进油锅里。这还是打从过年后第二次炸鱼块，淡淡的酒香混合着调料的香气被油一炸立刻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加叫人开胃的香。 杏子会炸小酥肉，但这炸鱼确实是没有好好学过。 “师父，这鱼块不用炸第二遍吗？” 她记得小酥肉是要回一次锅才会更酥更好吃。 “不用，鱼肉吃的就是鲜嫩的味道。再炸肉质就老了，看各人口味吧。呐，这些你拿去和金书分分一起吃吧，她现在肯定还没睡。吃完把厨房收拾下，我跟阿若还有事要忙。” 黎湘交代完了便端着一盆金黄香酥的炸鱼块回了账房。 门一开便有微风吹入，桌上的油灯立刻跟着闪了闪，晃的本来就眼花的阿若都看不清竹简上的数字。 “阿若，来休息下，吃点东西再看。一直盯着眼睛受不了的。” 听到这话阿若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天知道她看账看得眼都要瞎了，总算是能歇息歇息了。 阿若揉揉眼，打起精神喝了杯茶，配着炸得又香又酥的鱼块吃下肚，着实是放松了不少。 美滋滋的填饱了肚子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一直到过了子时，两人对了两遍账才确定了这大半年来的收益。 除去该给员工发放的红利后，账面上黎湘兄妹两的红利总共有五千银贝出头。提出来的话加上黎湘自己存的近两千银贝和大哥那儿的八千，买八珍楼够了！ 第163章 算好了账后, 翌日一早黎湘便跟着大哥一起出了门。 兄妹两一起先去了房牙处，因着有秦六爷的关系在，那姓刘的房牙态度很是友好，报的价钱也比之前外头打听来的要低上许多。 连酒楼带地契约一共只要一万三千银贝。 这个价格在黎湘的接受范围内, 不过还是要去实地看看再说。三个人便掉头去了内城, 从侧门直接进了酒楼里。 从外面看八珍楼其实也就比黎记大上一点点, 但它能待客的地方却比黎记要多一些。同样是三层小楼, 八珍楼却是连接着后院, 一起盖的两层。一楼后院是厨房和住所, 楼上便是长廊和雅间。 酒楼嘛，最重要的就是厨房了。黎湘先去厨房瞧了瞧, 灶台挺多的，还有几个灶台明显没怎么用过, 灶口都没有黑烟。橱柜应该是被处理掉了，只有空荡荡的墙壁。这些都是小事，到时候在朱家定制一批装上就行了。 黎湘比较满意的是厨房够大，外头还有两口井，那水也是清澈透亮，丝毫不见浑浊。对酒楼来说井水那是顶顶重要的, 若是水质很差她大概就直接放弃了。 刘牙子见兄妹两将后厨都看的差不多了连忙提议道：“走，咱们再到前头看看。” 他看得出来这兄妹两对八珍楼目前为止还是挺满意的，再加把劲儿今日这楼应该就能卖出去了！ 一想到卖掉这楼自己能拿的上百两提成，刘牙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黎姑娘，这酒楼可新着呢, 比黎记还晚盖了几年。您瞧瞧这大堂的桌椅板凳, 也都还好用着, 根本不用置办新的。” 兄妹两顺着刘牙子的话看了看大堂里的桌椅板凳, 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基本上不用置换新的。可以看出之前八珍楼的老板都有好好养护。 “去楼上看看。” 大堂一眼就能看个大概，黎湘比较好奇楼上的布局。 三个人粗粗看完了大堂便一起上了二楼。 这里的二楼和黎记不一样，非常的敞亮。因为它的窗都用的能拆卸的木板，不像黎记都是固定的窗户，尽管开的大，也没有八珍楼这样可以几乎全拆的敞亮。 黎湘一眼就喜欢上了，天气好的时候儿拆了那些窗板，二楼就是绝佳的观景吃饭的地儿。当然，还有三楼！ 二楼都是这样，三楼肯定也差不了。 黎泽瞧着小妹那亮晶晶的眼睛便知道她满意的不得了。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买楼的契约该怎么写了。 他可是比小妹还盼着这一天。 爹娘不肯跟着自己住宅子里，一直住在外城，两家一来一回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云珠有身孕时爹娘大多都是走着来回探望，让他们坐车总也舍不得。现在好了，等小妹将这楼买下来后，爹娘也能搬进内城，到时候走动起来就方便不少了。 黎泽想想也是哭笑不得，谁家爹娘不是跟着长子一起住呢，偏偏自家这一对非要跟着小妹一起，怎么也不肯去住大宅子。 “大哥，走，咱们再去三楼看看。” “哦哦！来了。” 兄妹两一起上了三楼，不出黎湘所料，三楼和二楼也是一样的可以将窗板都拆卸下来。尤其是三楼视野更好，拆卸下来观景更为舒适。远处的果林流水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美中不足的是三楼的雅间有点少，如果要多弄几间的话还得自己重新装修再隔开。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啦，总的来说黎湘还是非常满意的。 三个人在酒楼里上上下下的都查看过后便回了牙行，开始商讨起买楼的事宜。因着黎记那边的钱还没提出来，黎泽那儿的银子也要一两日，所以三人约好了两日后再来签订契约，现下先给了五百定钱将八珍楼给定了下来，以免被人买走。 一下交出去五百银贝黎湘那真是心疼的不是一点半点，都没功夫去想怎么装修新的酒楼，只想着赶紧回酒楼忙活。 黎泽也忙着着要去码头接货，兄妹两在街头便分了手。 到傍晚忙活完了，一家子都在桌上吃着饭呢，黎湘才将自己决定买下八珍楼的事儿告诉了他们。 “啥？！八珍楼？！” “师父！你说的是内城的那家八珍楼？！” “内城……” 黎湘点点头。 一桌子的人惊的筷子都要拿不住了。他们虽然兜里没几个子儿，但内城的房价大概都是心里有数儿的。一座酒楼没个上万的数儿怕是拿不动。 自家这酒楼才开多久啊，怎么就突然能买内城的酒楼了？ 一群人里关翠儿和黎江夫妻两是最为震惊的。毕竟他们是眼看着黎湘从小小的铺子做到了酒楼，家底如何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充其量也就几千银贝，还是将酒楼所有银钱都拿出来才能有。反正买八珍楼是绝对不够的。 “湘儿，你……” 黎江想问女儿是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只是话一出口看到桌上这么多人又把话咽了回去，银钱的事儿还是不要在饭桌上讨论了。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一会儿吃完再慢慢说。” 买下八珍楼已经成了定局，女儿下决心要做的事他算是看明白了，没人能拦得了她。 当家的都发了话，桌上的小辈们便不好再问什么了。吃完饭便乖乖的收拾了厨房回了屋子。 黎湘自然是被抓到了爹娘屋里好好‘审问’，外头的阿若也叫桃子姐妹两抓到了屋里。 因着一开始姐妹两对阿若态度都很不错，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关系也是愈发的好，阿若还以为她两是找自己玩闹，结果没想到她两竟是想和自己学算数。 “你们两认真的？” 阿若在酒楼里也呆了几个月了，对桃子姐妹两不说特别了解，那也知道的不少。她两从小被卖来卖去，一个字都不识，也是到了酒楼里跟着黎湘前前后后才学了几个常用字，算数更不用说了，只能算算十以内的数儿。这样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人，学起算数可不容易。 她想到自己从小背的那些东西，日复一日的，少一分耐心都不成。 “怎么突然想起要学这个了？” 桃子看了看妹妹，叹了一声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多学点东西。你瞧厨房里的厨子，除了我和杏子个个都会算。都是一家的，我们也不能差太远呐。师父她太忙了，眼下又要买八珍楼，以后肯定更忙，所以只能来求求你教我们了。” 这话说的真情实感，桃子倒也没说谎。只是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她没说。自家姐妹两如今没了奴籍，又跟着师父在学艺，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小妹她，跟阿粟…… 两人之间差距实在有点大，眼下也只能尽量多学些东西将自己变得更厉害一些，拉近两人的距离。小妹是真喜欢，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帮忙。 姐妹两拉着阿若软磨硬泡，阿若见她两是真心要学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接下来一直都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去教她们。 因为酒楼里实在是太忙了…… 八珍楼一买下来，黎记便着手开始‘搬家’。酒楼里原本的东西都没怎么动，桌椅也都还留在酒楼里，一起留下的还有姜悯。 这座酒楼又干回了它的老本行，开始出售茶点包子馒头，外加一系列的面食。关翠儿一家和骆泽也一起留在了这儿，再加上两小徒弟，做做面食，卖卖卤味刚刚好。 其他人么，当然是跟着黎湘一起去了八珍楼。不，现在已经改了名，叫湘记酒楼。 两家酒楼一起经营，账目却是要分开的。湘记如今算是黎湘一人所有，除开给酒楼众人的福利，其余所赚的银钱都是她一个人的。头一个月开始营业便赚了黎记两三月的钱，着实叫人咂舌。 内城外城一字之差，收益却相差那么多，也怪不得人人都想到内城来了。 第164章 一晃三月过去, 湘记酒楼凭借着各种各样新奇的菜式和独特的味道彻底在内城站稳了脚跟，名头甚至已经超过了东华。不过东华装潢华丽是湘记无法比的，所以一些商户请客做宴还是会选在东华，两家倒也没什么冲突。 加上湘记大堂内还挂着大司马亲提的牌匾, 宛如一根定海神针, 再有小心思的也没空来湘记找麻烦。 黎湘闷头在厨房里仿佛陀螺一般忙活了两个多月, 才稍稍清闲了些。少了表姐和姜悯两个人厨房里实在忙碌, 好在三个徒弟这几个月下来大多数的菜式都已经得心应手, 加上有阿七他们从旁协助, 厨房里才没乱起来。 不过厨房人少了可不行，赶上客人多的时候儿忙上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就跟搬了一天砖似的。为着身体健康着想, 黎湘趁着一场大雨酒楼里没有那么忙的时候儿又出了趟门去了牙行买了四个人。 酒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添人是必须的。她不是没想过带几个徒弟出来，只是现下确实是没什么空去教徒弟, 就连桃子她们几个现在都是在半自学中。而且明日就是表姐成婚的日子，只有更忙，黎湘恨不得多生几只手出来忙活。 “师父！明日喜宴上你要的蔬菜都送到了，肉类也差不多都齐了，只有蟹还没有送到。刚刚小窦去了码头一趟，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船回来。” “这个点儿还没到？” 黎湘只是愣了下神, 很快又接着去炒她锅里的菜。 “再等等吧，兴许是镇上那边有什么耽误，有我爹跟着呢，晚上应该能到的。” 明日的婚宴有多重要家里人都知道，她相信爹能把食材都带回来。 燕粟得了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毕竟是头一次跟着准备筹备喜宴, 没有经验难免有些紧张。 一众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忙忙碌碌一直到傍晚还不见人回来才开始着急起来。酒楼也早早的打了烊。本是想着一家都去码头等等看, 结果一行人刚走到了街口就瞧见一队板车拉着一框框的货回来了。 黎湘探头看了看，没有看到爹的身影忙上前去问了最前头赶车的车夫。 “黎老爷啊，好像是受了什么伤，让人给送到医馆去了。” 一句话炸的黎家众人脸色大变。 “什么？！受伤了？！受了什么伤？！” 关氏急得声音都变了，好好的跟船押货怎么就能受伤呢，这些货看上去都好好的，怎么人倒是出了事。 赶车的车夫也是在码头接的货，知道的并不清楚。 “夫人这您就得去医馆问了。” 关氏着急的还要再问什么，黎湘伸手拍了拍她，先安抚了她的情绪，然后转头交待了燕粟把这些货都接回到酒楼里。自己则是走到最后面找到了押货的两个伙计问了舅舅和爹走时的方向，直接找了过去。 码头附近就两间医馆，既然他们说爹伤的挺严重的那肯定是就近医治，应该好找。 一家人都提着一颗心，关氏甚至都已经开始忍不住默默流起了眼泪。黎湘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打从她来到这里，爹在她心里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一直都在无条件的疼爱她支持她，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怎么就突然受伤了…… “娘，到了！我先去仁心堂看看！” 黎泽一边说着一边大步的朝着医馆跑了过去，正好和里头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一抬头发现竟还是个熟人。 “哎！四娃？！” 明明应该在外走镖的人居然会出现在城里的医馆里。 伍乘风也惊了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医馆外的黎湘母女，连忙出去将她两接进了医馆。 “婶儿，我正准备去酒楼通知你们呢，大江叔没什么事儿了，都处理好了，也用了药，一会儿醒了就能送他回去。” “是你送我爹来的？” 黎湘当真是一头雾水，一个应该在外在押镖，一个应该在乡下收货，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是怎么遇到一起去的。 “我爹到底伤哪儿了？” 她话刚问完，眼前的帘子就被伍乘风撩了起来，露出了医馆里头的情景。走在她旁边的关氏立刻冲了进去。 “阿弟！你姐夫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健康强健的黎江此刻正脸色惨白的躺在医馆的竹塌上，一旁的关福眼睛红红的显然不久之前哭过一场。看到姐姐进来赶紧起身让出了自己的椅子。 “姐，你放心，姐夫他已经没事了。” 看到自家人都来了关福心里放松了不少，赶忙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要说他们这趟一开始其实挺顺利的，只是行到大半程的时候江上不知怎的起了大浪。船上众人稳船尾的稳船尾，稳货框的稳货框，一个个都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 关福蹲在船板上抓着货框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腿都蹲麻了，眼瞧着浪小了便想起来活动一番，谁知又一道大浪卷来直接将他这个腿麻站不稳的人晃到了江里。 虽说他会那么点泅水的能力，但江上浪头正大，他掉下去刚伸个头出来就有浪来将他打下去，黎江仗着自己水性不错跳下了水救人，结果差点两个人都没能上来。好容易把他两都捞上来了，结果关福被拖着没呛到多少水，倒是黎江闷了一肚子，拉上船直接就昏了。 船上的人做了急救，将他肚子里的水都压了出来，可人却是一直都没有醒。后来才发现是被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到了头。等他们急急忙忙的一路赶到码头时几乎都筋疲力尽了，也是巧了，碰上伍乘风一行押镖回来，他们便顺手帮了忙，将黎江用马车赶紧送到了医馆里。 事就是这么回事，郎中也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休息会儿醒过来就没事了。 知道没什么大事，关氏提起的一颗心才落了地。黎泽不放心的又去前头找郎中问了一遍，得知确实是没什么危险才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抓了一大堆的药。等他回转身便瞧见小妹正盯着爹，而她身后的四娃则是在盯着她瞧，那目光委实有些灼热。 几个月没见到他差点都忘了这小子和小妹的事儿了。等爹好了，表妹的婚宴也办完了，到时候得商量他两的订婚了吧？ 黎泽说实话是不怎么满意伍乘风的，尽管恢复了记忆后对小时候的他印象挺好，但他那个家里真是太糟糕了。哪怕已经断了关系，谁知道哪天那伍家人又会不会发什么疯找上门来闹。 唯一叫他满意的是伍乘风一直表明的态度是入赘不是娶妻。这样小妹就能一直和爹娘生活在一起，自己也能时常探望，不会叫小妹受什么委屈。 不过眼下两人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免得叫人说闲话。 黎泽上前扯了扯伍乘风，先是和他道了谢，然后又提醒他镖局的马车都还在门口等着呢。伍乘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好自己也得先回镖局一趟，左右这里不用他再看着了。 “婶儿，我刚回来镖局还有事得先回去了，就不能送你们回去啦，明日我再上门探望大江叔。” 关氏连连点头让儿子送了他出去，一家子都关心着竹榻上的病人也没人想起伍乘风这才刚回来肯定不知道他们家酒楼已经搬走了，而且，明日还是关翠儿的大婚，酒楼里估计得忙翻天。 等第二天伍乘风兴冲冲的赶到‘黎记酒楼’时，便只瞧见了紧闭的大门，还有大门上挂的醒目的牌子。 今日东家有喜，暂歇一日。 伍乘风：“……” 东家有喜？谁有喜？黎泽的孩子应该早就生了啊…… 第165章 伍乘风在酒楼外转了几个来回, 后门也关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个人在。还是问了隔壁的店铺才知道原来酒楼早就搬了位置，而且，今日还是关翠儿和骆泽成亲的大日子！ 问明白新地址后他第一时间去街上买了贺礼又备好了散银。这样的大喜日子可不能空手上门。今日他出来的早，买完东西赶到湘记酒楼也才刚过巳时（上午九点）。 此刻的湘记楼外挂着大片大片的红绸还写了不少的喜字, 正门大开着里头却没什么人, 只有几个伙计在来来回回的布置大堂。 他毕竟也是酒楼的熟人了, 几个伙计一眼就看到了他, 非常热情的招呼了他进去。 “哟, 这不是乘风小子吗？几个月不见黑了不少呀。” 苗掌柜抱着大罐喜糖交给伙计, 笑眯眯的朝他走了过去。 “这会儿后头正忙着呢，小东家应该是没啥空见你了, 要不你先去楼上坐会儿？” 今日的喜宴虽然办的不大，但也是东家极为看重的, 忙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苗掌柜一路看过来自然是明白伍乘风与黎家的关系，不出意外的话过个两三年他就是酒楼的姑爷了，都是自家亲戚，二楼三楼当然坐得。 伍乘风不想去后厨添乱正准备点头就听到酒楼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有男有女，嗓门儿都还大的不得了。 “好哇，瞧瞧这酒楼, 你们都在城里头吃香喝辣，把我个老太婆丢在村子里吃糠咽菜！” “就是啊，福子你可真没良心。” 一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两人一回头便瞧见关福木着个脸领着一群人进了酒楼。 看他这样子两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便是关家那一家子了。 虽说关福已经和他们分了家, 但亲娘到底是亲娘, 女儿成婚不请她是绝对说不过去的。幸好眼下他们只知道这是办喜宴的酒楼, 还不知道这酒楼是黎湘的, 若是知道了只怕还要闹。 关福暗叹了一声，上前扯了扯苗掌柜。 “苗掌柜，这是我娘，这是我大哥一家，麻烦你带他们去二楼稍坐吧。” “好嘞！” 苗掌柜会来事儿，转眼便扬起笑脸客客气气的叫了声老夫人楼上请。这一声老夫人叫得关老婆子心花怒放，一时也记不得要和儿子撒火了。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叫过老夫人，尤其是城里这样的大酒楼的掌柜，当真是舒心的很。 “走走走，楼上去看看。” 关老婆子总算是露了个笑脸出来，欢欢喜喜的跟着上了楼。关家大哥有心想跟弟弟说些什么却又被自己婆娘扯着一起上了二楼。那一家子很快便消失在了楼梯口。关福这才注意到了伍乘风。 “乘风你来啦，去后头坐会吧？楼上大概会有些不清静。” “福子叔你这不是跟我见外了么，我这身骨头就是闲不下来的，你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叫我一声，今日大喜我想要忙活的可多吧？” 关福下意识的点点头，可不忙么。姐夫受了伤不好再出门，外头的事儿都交到了自己手上，女婿今日也不好跟着一起帮忙，里里外外的事还要加上应付老娘和大哥，当真是有些心力交瘁。 左右伍乘风这小子日后也是一家人，他愿意帮忙也好，自己头一回处理这么多事真是有些手忙脚乱。 “说来，还真有个忙得请你帮一帮。” 他看了看楼上的位置，凑到伍乘风身旁小声道：“我这老娘脾性有点闹腾，若是知晓酒楼是湘丫头的必定会闹上一场，所以我想让你回去请上几个兄弟来吃席，顺便镇镇场子。” 伍乘风：“……” 瞧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以为是要做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让他回去请几个兄弟来。 “叔儿，我那些个兄弟走南闯北的，刚回来身上都带着煞气，来参加喜宴会不会不太好？” 伍乘风不懂喜事的规矩，生怕其中有什么忌讳，再三和关福确定没关系后才离开了酒楼。 说实在的，镇场子这活儿还真就非镖局的那些人莫属了。 见伍乘风回去叫人了，关福心下安定了大半，碍于孝道他请来了老娘，但他心里也是真怕老娘闹事。丢人不说，还给姐姐姐夫惹麻烦。 “福子叔，后头小东家叫你过去一下。” “诶！知道了。” 关福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去了后厨。 正经喜宴是在晚上，但中午的席面也不能马虎，加上还有一些菜品要早早准备这会儿厨房里的一众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和湘丫头说话就看到姐夫在院子里朝他招手。 “福子，他们都到了？” “啊，都去楼上了，我让苗掌柜带着他们。姐夫你好些了没有？” 黎江点点头，将他拉到了一旁。 “我这伤没什么大碍，酒楼里头有我看着你先去忙别的。对了，我醒了有听你姐说四娃回来了是吧，你找个人跑一趟镖局，叫他带几个人过来一起吃席。” 关福：“……” 要不怎么说是一家人呢，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姐夫，方才他来过了，我也说了这事儿，这会儿他已经回去叫人了。” 两人尴尬的相视一笑，都知道这手防的是谁。 “行吧，那你忙去吧，我收拾下去前头盯着。” 黎江转身回了屋子，换了套棕红色的新衣裳。看着镜子里精神满满的自己的，想着如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家庭和顺，银钱不愁。过往的那些鸡皮蒜毛的恩怨他也不想再去计较。丈母娘始终是丈母娘，该有的礼节不能少，总是要出去见见的。 不管怎么说她是媳妇的亲娘，这些年对自家不客气归客气，到底没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她那一家也没在自己手上讨到过什么便宜。 今日翠儿的大喜之日，能忍就忍忍。 黎江收拾好自己后直接去了前面大堂，问了苗掌柜才知道他把人带去了三楼的包厢里。 也是，坐包厢里比较好。 “那我上去瞧瞧，苗掌柜一会儿四娃要是带人来了，你直接让他到楼上来。不要收他们的礼钱。” “自然自然。” 都是一家人收什么礼钱。 苗掌柜心领神会。 打发走了苗掌柜黎江看了看楼梯，深呼吸了两口气，直接朝着三楼走去。 外头这些纷纷扰扰厨房的人那都是一概都不知晓。他们今日一大早便起来开始忙活了，洗虾的洗虾，刷蟹的刷蟹。黎湘做为主厨自然是更忙了，尤其今日还有重头菜要上，准备工序繁杂到必须空出三个灶台位置出来才能完成。 “师父，先前熬的汤你看看，我感觉熬的差不多了。” 黎湘正处理着鱼胶，听到燕粟的话立刻便放下东西去看了下。 这两大锅里熬的可不是普通的汤，是汇集了全鸡全鸭和排骨猪蹄等一堆好料熬出来的高汤。一大早就开始熬，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打开盖子便是一阵阵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差不多了，这个灶台的火先盖住，阿粟你去把我泡好的干贝和鲍鱼都拿来。” “全都拿来吗？我瞧着泡了好大两罐。” 黎湘点点头，使唤着他去将两样食材都端了过来。转过头赶紧将手里的鱼胶都处理了干净，看看灶台上其他的食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蹄筋已经冷油下锅炸过泡的正正好，香菇翅丝海参等也都已经泡发好，就等着她来装罐子上灶台。 “师父，这也太多料了吧，全都一起煮会不会太浪费了？” 杏子姐妹两看着满灶台的食材倒吸了口凉气，鸡鸭排骨蹄子就不说了，肉食没一个便宜的。另外还有大堆的海货，什么干贝鲍鱼海参，这些东西比肉还贵。再瞧瞧灶台上还有香菇翅丝鱼胶，以及一盆子鹌鹑蛋。这么多的食材她们都想象不出来一起煮会是个什么味儿。 食材太多味道太杂，还能出好菜吗？ 第166章 “煮出来那是给人吃的, 怎么会浪费。” 黎湘忙着做菜一时也没时间去慢慢讲解这道大菜，反正教是肯定会教的，不过得等表姐这喜宴过后。 “桃子，你去看看肉馅都剁好了没有, 一会儿我要用。杏子你去把蹄膀过过水, 先炖。” “好嘞！” 两丫头领了差事立刻忙活了起来, 正好燕粟也拿来了食材, 都是她在白家挑的上好干贝和鲍鱼。 黎湘检查了下, 都泡发的差不多了, 转身将台上的其他食材都拿了过来准备放进坛子里。 最底层铺上几片姜片，放上最难熟的蹄筋和最经煮的鲍鱼, 再放上新鲜的笋片香菇和翅丝，然后放进干贝海参和鹌鹑蛋。另外还有她自己特制的准备过年吃的火腿肉, 每个坛子她都放了一些。这些东西一样加上一点，小小坛子便被撑的满满当当，只要再加上撇干净浮沫的高汤就可以开始炖煮了。 佛跳墙在现代是一道非常出名的菜肴，在这里嘛，黎湘还没有听说过哪家有这样的菜。仅仅这一坛就包含了数十种食材，价钱也不便宜, 一般人怕是舍不得做。 她打算在表姐的喜宴上将这道菜先推出来尝个鲜，然后再在酒楼里正式售卖。 “师父师父！刚刚阿七说乘风大哥带着十几个人去楼上了！” 听到乘风两字儿黎湘下意识的愣了愣，昨日还没好好谢他，今日一早又忙的很都没想起他来。 “他带了十几个人？” 很快黎湘反应过来，估摸着他是以为酒楼在正常营业才带了兄弟过来。 “来就来吧, 阿粟你去和苗掌柜说一声, 叫他别收那些人的礼钱。” 话刚说完黎湘突然想到了什么, 立刻问了句。 “我大舅舅他们也在楼上吧？” 燕粟点点头。 “阿七说这会儿师公和他们都在上头, 有师公亲自招待。” 听到是爹在上头镇场子，黎湘稍稍有些放心了。不过想着大舅舅那一家奇葩的性子，中途她还是抽空去前头看了下。刚走到楼梯口便见到苗掌柜领着白家两兄弟进了酒楼。 白家作为酒楼的供酒商，酒楼要办喜事那肯定是要请他们来的。眼下来的还是老熟人，曾经还是小铺子的时候就在隔壁的那两兄弟。 “白叔，你们两怎么来的这么早？” “早点来沾喜气呀，你这酒楼开业后还是头一次办喜事，咱们这么熟的关系当然要早来一点。湘丫……” 白老大刚要开口叫湘丫头转瞬又咽了回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黎湘可不是那小铺子里的湘丫头了，正经的酒楼东家，独她一人的酒楼。 “黎老板……” “诶诶诶，可别叫我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湘丫头吧，听得习惯点。走，咱们去楼上坐吧。” 黎湘一边笑一边请他两上楼。三人说着最近的酒水单子聊的入神，也没注意身后轻手轻脚的跟了一个。 这人很是面生，其实就算黎湘回过头瞧见了也是不认得的。那是关老大的儿媳妇，尤氏。她还没进门儿的时候黎家一家便开始做起了买卖进了城，两家后来也没什么来往。自然是相见不相识。 不过尤氏脑袋瓜灵，只跟着听了几句便分辨出了三人的身份。尤其是那句湘丫头，自己家婆母最近可没少提起这三字。 方才不过是下来找个茅房，谁想竟让她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这酒楼居然是黎湘丫头的！！ 难怪二叔一家来了城里便再也没回过乡下，还有能力在这样大的酒楼里办什么喜宴。敢情这酒楼就是自家的！ 没错，在她眼里就是自家人的。 黎湘是姑母的女儿，姑母可是自已关家的人，那这酒楼怎么也有关家人的一份儿。瞧瞧二叔跟着他们来城里一年后变化多大，上回见面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又丑又黑，现在看着比镇上的人还要气派。同样是兄弟，姑母未免也太偏心了些，只关照着二叔，都不知道拉拔下公公。 尤氏打定主意要将这事告诉阿奶，原本只是想占占二叔家的便宜，现在么，她想和丈夫一起留下来。 大酒楼住着吃香喝辣多好，谁要回那苦巴巴的村子。 黎湘上楼的时候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围栏边的那两桌人，实在是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又有气势，招人的很。她看了眼伍乘风，见他正在和同桌的兄弟说话也没去打扰，先安顿了白老大两兄弟落座，然后去了大舅舅那桌。 尤氏赶在她招呼白家两兄弟的时候儿已经回了桌上，飞快的将自己听得的消息告诉了丈夫和公婆，一家子看着黎江的眼神顿时火热起来。 关老大心里直冒酸水儿，到现在他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二能在城里混下去，还混得挺不错的样子。自家比老二家也好不到哪去，咋就没见小妹两口子帮帮自家。太偏心了。他一屁股坐到黎江旁边，正想套套近乎就瞧见黎湘坐了过来。 “爹，你们怎么就干坐着呀，让他们上点吃的啊。” 说完她招呼了伙计让他去厨房端些零嘴儿上来，转头才和关家一家打了招呼。 “姥姥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康健？” 关老婆子不是很想搭理她这个丫头片子，不过孙子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她还是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只是到底心里头不爽的很。 “难为你还知道许久不见，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个人回村子里探望探望，一家子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哪管我这个老太婆的死活。” 黎江听了不乐意立刻怼了回去。 “娘你这话说的，逢年过节我们可是托人送了礼回去的。再说不是有大哥一家照顾你吗，哪儿轮得到我这个女婿出力。瞧你这精神满满的样子，可见日子过得不错。” “你！” 关老婆子下意识的想发火，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见围栏旁那两桌子凶巴巴的男人齐齐看了过来，吓得她又把话噎了回去。关成生怕阿奶再说什么将姑夫一家给得罪了，连忙找了个借口说是要陪她在这楼里逛逛拉走了她。 黎湘看着桌上几个人那炽热的眼神隐隐约约有些懂了。 她并没有刻意要隐瞒自己就是酒楼老板的事，她也不怕有人闹事。自家在城里虽说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但治两个闹事的人那是绰绰有余的。李大人和他的手下都是酒楼的常客，只要捎个口信出去，不出一炷香便能有巡街的差役过来。当然了，今日是表姐的大喜日子，她不想弄出什么岔子，大舅舅一家最好老实些吧。 “爹，我厨房还忙着呢得先下去，这里你招呼吧。白家叔叔在那边你记得一会儿去看看，另外还有几家平时合作的老板也递了消息说要来，得你去招待了。” 黎江点点头。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你去忙吧。对了……” 他看了看围栏旁的伍乘风，张口想说点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你忙去吧。” 黎湘顺着爹的眼神看过去，正好和伍乘风看过来的眼神对上。那沉静中又隐隐带着炽热的目光让她恍惚间又仿佛回到了几月前两人还天天呆在一块儿的日子。昨日看得不仔细，今日才发现他又瘦了不少，想也知道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很是辛苦。可惜现在没什么空去和他说话，只能让伙计去给他们那两桌多上两盘小酥肉和下酒的小菜。 她刚走一会儿，关成便带着已经通过消息的阿奶回来了。 关老婆子张口就要找女儿。 黎江皱了皱眉道：“她这会儿正陪着翠儿呢，要晚上才会过来。” 一听这话关老婆子就笑了。 “那正好，你快些送我过去。翠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女，她成亲我怎么也要过去看看。哪有在这儿等晚上再见的。我还有东西要给她呢。” 黎江：“……” 他有些摸不着这丈母娘是什么心态，平时也没看出来她对翠儿有多好，怎么就突然想着要去看看翠儿了。而且还说有东西要给翠儿，实在是不像她之前的为人。 不过，女子出嫁做奶奶的在场也是应当，若是这丈母娘老老实实的不作妖送一送倒也无碍。 关老婆子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对，立马追着好声好气说了几遍想去看看翠儿。当然，她没那么好心真去送嫁，只是想去找女儿说说这酒楼的事儿。她又不傻，女婿根本不会吃她那套，只有找女儿先卖卖惨才能占到便宜。 黎江最后还是听了话，将丈母娘她们三名女眷都送去了翠儿那边。他没从大门出去而是带着人走了酒楼后门。刚走没多远便在巷子转角遇到两个吵嘴的妇人，走出老远才反应过来那吵嘴的其中一个声音很是耳熟。 尤其是那股子撒泼劲儿，听了好些年实在难忘的很。 四娃他娘？ 第167章 黎江带着人直直往前走并没有回头去看, 左右四娃已经和伍家断绝了关系，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是不想再和这曾经的邻居再有什么瓜葛的。 巷子里的乔氏和人争辩完，心满意足的将自己抢到的两斤便宜鸡蛋放到跨篮里。要说买鸡蛋，其实她现在住的宅子附近有更大的菜市, 不过那边的鸡蛋比这里的鸡蛋要贵上两铜贝, 所以宁愿走远一点来这边买。 当然便宜的鸡蛋谁都想要, 遇上一次也不容易, 今日便是来的有些晚了, 差点叫人给买完了。还好她嘴皮子厉害将那和她抢鸡蛋的人挤兑走了, 这才买到了最后两斤。 付完钱的乔氏从钱袋里拿出四枚铜贝出来藏到了自己的衣襟里。每日出来买买菜，一日就能攒上十几铜贝, 这也是她一日当中唯一开心的事了。 自打她发现了丈夫在城里里的宅子又和那小妖精起了争执后，就差点被赶回了村子。她性子再泼辣再凶悍, 可她始终是个依靠男人的妇人。不想回村子里就只能听丈夫的话和那小妖精‘和平共处’。谁叫她两个儿子都是好吃懒做的性子，一点儿都靠不住呢。 还有女儿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回了村子就只能嫁给泥腿子，留在城里让她爹给想想法子兴许还能嫁个掌柜什么的。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她要面子。 村子里都知道她带着一家子进城是来过好日子的。若是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她可丢不起那样的人。再说大宅子住着她凭什么回老家把这宅子让给那小妖精！ 等着吧, 早晚有一天她会把那小妖精给赶出去！ 乔氏提着鸡蛋拐了个弯准备再去买点青菜便回去。走到那酒楼前瞥见一条条的红绸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哪怕是很长时间没见了，她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酒楼二楼栏杆旁坐的正是她那被赶出家门的小儿子！ 老四？！他怎么会在酒楼里？？瞧瞧那衣着打扮哪里像是欠了债的样子…… 乔氏顿时走不动了。 她以为小儿子被赶出家门后会被断手断脚，或者是给人当奴才，日子应该过的是狼狈不堪，凄凄惨惨才是。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却和她想象的差的太远, 着实是叫她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能进酒楼吃饭, 看来四娃混的不错啊…… 乔氏想都没想就挎着个篮子走进了酒楼。 苗掌柜刚从楼上下来, 见她挎着篮子鸡蛋就往二楼去, 还以为乔氏是关家那边儿的亲戚顺口问了一句是不是来参加喜宴的，乔氏眼睛一转点头承认了。 大酒楼的喜宴，谁不想吃？至于她的身份嘛，四娃都在，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可以上桌。村子里吃酒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的去坐席，她跟着自家儿子那是理所当然。 乔氏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苗掌柜呢一早又得了东家消息不让收关家那边的礼钱。先前看着关福带来的那一家子什么都没准备，这个好歹还带了一篮子鸡蛋，也算是有心了。是以他也没多想，客客气气的将人引上了二楼。 此刻楼上没多少人，空桌子格外的多，苗掌柜想着楼上还有关家人在，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想来也不需要自己再多做什么介绍便给乔氏指了位置，自己又下了楼去继续忙活了。 乔氏看着掌柜下了楼，一回头立刻兴奋的将最近桌子上摆放的那些瓜子核桃蚕豆都倒了一半进篮子里。这些东西平时买其实也不是很贵，但她是舍不得花私房钱去买来吃。瞧着这酒楼这么大，桌上的零嘴儿这样丰富，想来她拿一点也没关系。 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一连倒了三桌，篮子里的鸡蛋都遮盖不住了这才停了下来想起自己上楼的正事。不等她走过去，迎面先走来了两大汉。穿着常服却自带一股气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欺软怕硬的乔氏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两个人只扫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说着话一起下了楼，前面的话乔氏没怎么听明白，但最后两句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嘿嘿，我瞧着小伍成婚也快了。” “应该还有些日子吧，我瞧着那黎湘丫头年纪还小呢，小伍也说了她现在一心都扑在酒楼经营上，短时间怕是成不了。” “啊……” 两个人下了楼，声音也渐行渐远。乔氏一开始只觉得黎湘这名儿熟的很，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黎湘不就是自家对门的那臭丫头！ 黎家也在城里，还经营酒楼？？ 乔氏倒吸了口凉气，不愿意相信。等等！那两人口中的小伍难不成是四娃？他和黎家那丫头好上了？？！ 一连串的消息砸的乔氏有些懵，当然她下意识还是不信的。这才过了多久，那穷巴巴的一家子就能有酒楼？ 怎么可能。 许是同名罢了。 乔氏将这怪异的几句话甩出了脑后，直接朝小儿子走了过去。伍乘风正和兄弟说话着，瞥见来的是她脸顿时沉了下来，眼里露出几分厌恶。 “你来这儿干什么？” 他这一句先声夺人倒是将乔氏刚要说出口的质问给压了回去。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从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废物儿子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小伍，这位是……” 桌上其他人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的瞧着，推了一人出来问话。伍乘风看都没看乔氏只轻飘飘的回了一句道：“无关紧要的人。” “放屁！我是你娘！” 乔氏被激怒了，在她的认知里她可以不认儿子，但儿子却不能不认她。怒气上头的她早已将断绝关系的契约忘到了九宵云外。 “好一个白眼狼啊，如今瞧着人模狗样的日子过好了就把家里人给忘了。这么长时日也不见你回去探望探望！” “小伍……你不是说已经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作为伍乘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些事情在座的几个镖师都是知道的，此时听见乔氏一席话又有些糊涂了。 伍乘风点点头道：“是断绝关系了，这人不是我娘。你们先坐，我去跟她把话说清楚。” 今日人家酒楼办喜事，他并不想在这酒楼里和这个曾经的娘吵起来。伍乘风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有多难缠，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今日来的这里，都要尽快将她打发走才行。 于是在乔氏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伍乘风拉拽着到了角落里。拉拽之间篮子里的鸡蛋晃晃悠悠的将屁股下的瓜子核桃都露了出来。 伍乘风：“……” 虽然早知道这个女人是个贪小便宜的，但亲眼瞧见她在黎家酒楼里做出这样的事儿还是叫他震惊不已。再次无比庆幸自己和伍家断了关系。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 “凭啥？你能来我为啥不能来？诶？死小子你现在是连娘都不叫了是吧？要反了天了？” 乔氏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揪小儿子的耳朵，却不想才刚伸出手去就被抓住了手腕。那力道重的离谱，疼得她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位大婶，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伍乘风早就和你们家断绝了关系，官衙都是有记录的。少来我面前充什么长辈派头，我可不会对你客气。今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的酒楼，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儿。” 听到断亲契约一事乔氏心虚了几分，但很快她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断亲那是迫不得已，你总归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说破天去你也是我儿子。当初那不是因为你在外头欠了那么多钱么。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也是没有办法。” 伍乘风赞同的点点头，笑了。 “我当然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城里大宅子住着，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下人伺候着，前阵子好像还添了丁？一家子过得很是逍遥，令人羡慕的很呢。” 乔氏心下一跳，脸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涨红起来。 这小子居然什么都知道！ 连那狐狸精生了孩子都知道，那他也定然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妾骑在头上欺负……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尤其是在一个自己从来看不上的小儿子面前丢了这个脸。 “大婶，咱们两个呢，早就没了关系。你们现在住大宅子也好，吃香的喝辣的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今日是我朋友的喜宴，请你离开这儿，不然的话，我就只能请我的镖师朋友们将你‘送’出去了。” 脸皮涨红的乔氏听到镖师目光闪了闪，刚刚那一桌子人的确个个都有气势的很，原来是镖师。 那之前那两下楼的魁梧汉子口中所说的小伍肯定就是眼前的小儿子了。 乔氏紧了紧手中的篮子，吃不吃喜宴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搞清楚两件事。 一是四娃如今干的什么活计，还欠不欠债。二嘛，就是弄清楚他跟那黎湘丫头是怎么什么情况。 若真是自己想的那个黎家，那她可有得说了。 至于那断亲的契，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说破天去四娃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哪能靠一份契就能断了母子关系。他若是出息了就对自己不管不顾，那就是不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乔氏盘算好了，也不多纠缠，提着自己的宝贝篮子就往楼梯走去。 这么容易就将人打发走伍乘风也是没想到的，他原以为还要再多费些口舌甚至要动手才能将人赶走。 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这人变性了？ 第168章 变了性的乔氏下楼后没有离开, 而是转转悠悠的走到了大堂内，找了一个伙计打听事情。 她打听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问这间酒楼的东家姓甚名。黎湘从来没有交代下去隐瞒什么，是以伙计们都很干脆的回答了乔氏这个问题。 其实若是乔氏识字儿的话, 只看外头的招牌就能知道了。这会儿她从伙计嘴里打听了个全, 心中震撼的几乎连篮子都要挎不住了。 这么大的一座酒楼居然还真是对门儿黎家的！大家都是泥腿子, 他们凭什么一飞冲天了？！ 酒楼的事儿是真的, 那四娃那臭小子跟湘丫头的事儿必定也是真的了！啧, 还真是没看出来了他两能搅和到一起。指不定当初在村子里就勾搭上了。 乔氏的眼滴溜溜的转,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一时也顾不得再占什么便宜，挎着篮子急急的回了家里。 很快日头便升到了正中, 忙碌了一上午的伍大奎也回了家准备吃饭。只是瞧着桌上只有一碗简简单单的面片后，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怎么回事？我记得早上走时我给过你的菜钱了。” “是是是, 给过了。菜我也买回来了，只是路上遇了点事耽搁了。当家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乔氏一脸兴奋的样子，倒真像是有事。伍大奎看了一眼小娇妾，见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正准备拒绝就听到乔氏说是有关四娃的事。 听到四娃伍大奎很是恍了下神。 这个儿子从出生就招他讨厌, 往年回去在家看到他永远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仿佛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叫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当初一家v 子上城里来说四娃欠了债和家里断了关系他其实还松了一口气，可这会儿想起来心里又觉得挺惆怅。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 “行了，说吧，老四怎么了？” “老四他啊如今可不得了了！” 乔氏将她今日在酒楼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丈夫, 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拿个主意。 “当家的, 四娃可是咱们亲生的, 他的婚事怎么说咱们也要过过眼吧。断亲也断不掉血脉不是？” 伍大奎一听黎记酒楼, 顿时就心动了。 能在城中有一座酒楼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虽然曾经的对门儿现在过的比自己好让他心中很是不爽，但一想到能和黎家结亲了搭上了这么一条大船他心里的那一点不爽又很快消失了。 看来这个儿子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夫妻两躲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商量了一番，准备傍晚的时候一家子都去酒楼找儿子。乔氏想着今日酒楼正办喜事，傍晚正是人多的时候，脸皮厚些还能蹭上一顿饭。伍大奎则是想着今日酒楼去喝喜酒的老板不少，他想去看看能不能结交一番。 当然，最重要的是把儿子和黎丫头的亲事整明白。 傍晚夫妻两很是捯饬了下，特别是乔氏，借着不能给丈夫丢脸的理由，光明正大的从小狐狸精那拿了几件首饰。伍大奎觉得有理，毕竟乔氏还是他的原配，跟着他出去太过寒酸丢的也是他的人。所以尽管小心肝哭天抢地的他也没让乔氏把首饰还回去，只许了个诺说下次带她买更好的。 收拾好了两人便出发一起出了门。这会儿黎记酒楼正是宴客之时，他两混宾客当中一时竟没被人发觉，尤其是乔氏中午便来过一次，记性好的伙计还很友好的将她夫妻两领上了席位。 伍大奎贪婪的看了看整个酒楼，眼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他是一直瞧不上黎家的，可谁知黎家竟是这般走运。 “当家的，你看那是不是黎大江？！” 乔氏一声惊呼，伍大奎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楼梯口处正走下来一个男人，那一身的行头他一个内行人自然能看出价值不菲。虽然傍晚灯光有些昏暗，但还是能看出那人隐隐约约的样子，的确是自家对门的黎江。 伍大奎眼尖的很，不光认出了黎江，还认出了黎江身旁的正是他一直想搭上的丝茧商王老板。顿时想也不想便迎了上去，一脸的热络。 “哎呀大江！真是好久不见呐！” 黎江愣了下，自打进城后已经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原以为是哪个亲戚来了，抬头一瞧发现竟是伍大奎夫妻两，他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自家女儿和四娃的亲事已经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这两口子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来贺喜？怎么可能。 “大奎……” 伍大奎非常自来熟的勾上了黎江的肩，笑道：“咱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家中有喜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说完他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害，瞧我，都忘了，我从镇里升到城里估摸着你还不知道吧。哈哈，以后咱们都在城里可要多走动才是。” 黎江：“……” 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但大喜的日子也没必要去掰扯什么，上门皆是客，只要不是来捣乱的，他也并不介意多双筷子。 “大奎你们先坐，我还有事，晚些再聊。王老板，楼上请。” 黎江直接带着人上了楼，一点要邀请伍大奎两口子上去的意思都没有。气得伍大奎在心里很是大骂了一通。眼瞧着再多说几句话就能和那王老板搭上话了，没想到黎江这么不给面子。 夫妻两面上都不太好看，只好重新坐回了他们的位置上。 天色越来越暗，酒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来贺喜的人中一些是和黎记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一些则是些和黎泽有生意往来的客人，还有这些日子以来黎家一家在城里来往的比较密切的邻居等等，很快大堂便坐了大半客人，楼上也坐上了七八桌。 后厨的黎湘听了前头伙计们的回话，确认了重要的客人都已经来了之后，这才点头让他们开始上菜。 酒楼难得办一次喜事，黎湘又特别看重表姐，所以这次的喜宴她准备的那是相当用心。光冷碟一桌就准备了六碟，更不要说还有压轴的佛跳墙了。 关老婆子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一时间竟不知该先朝哪碟子下手。这桌子上的菜她光是听着那一串串的名就晕了，看都看不过来了。 “阿奶，快吃啊！” 关成飞快的从桌上夹了菜塞嘴里，甜的咸的的辣的都有，满满一嘴也品不出什么滋味儿，只知道一个词儿：好吃！ 平时在乡下哪有这样的好东西吃，过年都吃不着这些东西。瞧瞧这炸的肉条，金黄酥脆一看就费了不少的油，谁家舍得这样做。还有这裹着糖浆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又甜又软，穷人可吃不起。 关家一家仿佛是饿了几天没吃饭似的将那六道冷碟以最快的速度吃了个干干净净。也是幸好黎江早有先见之明，给他们安排在了包厢里，不然就他们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新娘子的娘家，实在有些丢人。等到最后一道佛跳墙上来的时候，一家子的肚子都已经撑的滚圆，连口汤都喝不下了。 乔氏这会儿也差不多，吃的直打饱嗝。伍大奎嫌她丢人早就坐到了对面离她远远的。他自诩如今是城里人，哪怕桌上好东西再多他也克制着自己吃的很是斯文。不过在看到最后一道菜的时候，还是略微失了态。 味道还是其次，关键是里头的料！ 托了家里那个小作精的福，她那孕中可没少让自己去白氏粮行给她买海货补身体，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里桌上罐子里头的那些鲍鱼干贝。 “啧啧，黎老板这喜宴办的可真大方，我瞧着光是这道佛跳墙里的食材就值当好几银贝了。” “几银贝那太少了，我刚尝了一碗都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一起吃了，几十银贝也使得！” 隔壁桌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这道佛跳墙评价着实不低，听得伍大奎两口子心砰砰跳个不停。 一道菜就要卖那么贵，那这酒楼得多赚钱呐？！ 这些可都是自己未来儿媳的！ 夫妻两对视了一眼，一齐放下了筷子，火热的目光盯着楼上，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好好和黎家两口子‘讨论讨论’。 巧了，酒足饭饱的关家人也是这样想的。 第169章 “小伍, 你瞧瞧，下头墙角那桌那个妇人是不是先前来酒楼里找过你的那个？” “什么？” 伍乘风放下筷子低头一瞧，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先前将乔氏打发走了，他还纳闷儿呢, 以为乔氏转了性子。没想她只是回去喊人了。这夫妻两一起来, 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得赶紧将他们带出酒楼, 不然等下他们在这里闹事就不好了。 “老傅, 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 还是帮忙盯一下，别让人闹事。我下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伍乘风打了个招呼便下了楼, 直接去了乔氏那一桌。 “老四……” 伍大奎很是震惊，在他的印象里, 老四应该瘦瘦小小很是瑟缩的样子，可眼前这个，身材仿佛拔了苗一样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脸上稚气尽褪，沉着脸的模样竟是比自家少东家还有气势。 这个儿子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你们应该吃饱了吧？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们说。” 伍乘风直接上手拽着伍大奎, 半拉半拽的将他拉出了大门，乔氏眼睛一转，跑去找了一个伙计问他茅房在哪儿。好心的伙计给她指了一个附近的公用茅房，不过乔氏捂着肚子装着一副马上就要忍不住的样子伙计也只好将她带进了后院，给她指了后院的茅房。 其实平时也有客人会到后面的茅房来, 只不过因为今日办喜宴, 食材杂物都格外的多, 后院也着实乱的很, 一般是不想让外头的客人进来看见的。 “阿七？你在这儿站着作甚，前头菜上完了，快进来吃饭。” 厨房门口的杏子一招手，竹七连忙应了一声走了过去，顺便将茅房里还有个女客的事儿告诉了她。自己一个男的不好在外头守着，还是姑娘家更方便些。杏子正要应呢，就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 “杏子你去吃饭吧，外头我去。” 黎湘忙活完了厨房的事儿，正好准备出去瞧瞧。这一整日都在厨房里实在是闷的很，一出来感觉脸上头上都是油腻腻的。不过这会儿不好去洗头，只能在井里打了水出来洗了个脸。 刚洗完就听到了茅房那边传来的脚步声，抬头一瞧，只隐隐约约瞧见个有些壮硕的黑影在东张西望些什么。 人嘛，都有那么点好奇心，这位客人想看看后院也没啥。黎湘抹了把脸走过去，刚开了口喊了声客官就愣在了当场。 尽管她穿越到这里的时间不是很长，跟对门儿那位极品邻居相处的时间也短小，但她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个就是她家对门儿天天骂个不停的乔氏。 “乔婶？你怎么会在这儿？” “哎呦！！湘丫头！” 这可真是刚刚好，想什么来什么！ 乔氏亲亲热热的拉起黎湘的手，语气和婉的仿佛三月里的春风。 “湘丫头，可真是巧了，我正想找你来着。你爹娘呢？带我去见见，也好叙叙旧。” 黎湘：“……” 她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将手抽了回来，满脑子的莫名其妙。自家和她家平日里在村上遇见不嘴上两句都算是和平了，哪有什么旧好叙。 “乔婶，今日我爹娘忙着呢，怕是没空跟你叙旧，我也有事儿，还要忙，就不送你了，再见。” “诶！等等！湘丫头！” 乔氏一把将脱了身的黎湘又抓了回来，语重心长道：“啥事儿也不急啊，再急能急得过你的终身大事？” “我的终身大事……乔婶儿你这心也操的太过了吧？” 黎湘总算是有些明白这人为啥会出现在这儿了，敢情是为了这个。说句不好听的，伍乘风早就和伍家断了亲，自己就算要和伍乘风成亲那也跟伍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今日表姐大喜，她懒得跟乔式在这里拉拉扯扯，再一次将自己手强抽了回来。正准备将人打发走就瞧见小舅舅带着关家一家也进了后院儿。 经过了下午的一番明里暗里的打听，关家众人都知道如今酒楼的实际掌权人正是黎湘，好不容易看见了人，立刻都笑着围了过来。 “湘丫头啊，今儿可是辛苦你了，吃过饭了吗？” “湘丫头你的屋子是哪间？走走走，咱们去屋里好好说会儿话。” 关老婆子一屁股挤开了乔氏，占据了黎湘身边的位置。 黎湘这会儿才有些头大起来，应付一个极品她可以想法子脱身，应付这么一群，她还真是头疼。只好给一旁的小舅舅使眼色。 “小舅舅，后院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关福秒懂，上前扯了扯自家娘的衣袖，不耐烦道：“娘，时候不早了，我那院子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们若是不跟我回去，那今晚便自己出去找客栈住吧。” 那哪儿行！ 关老婆子可不想去住什么客栈，付不起钱是一回事，还有住了客栈明日就没人管她们了。不管怎么说，先住进小儿子的院子再说。住进去了想来这酒楼那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她有了决定，给儿子儿媳妇都使了眼色。一家子都要开口跟黎湘道别了，乔氏又挤了进来，谄媚的笑道：“亲家姥姥别急着走呀！” 亲家姥姥！！ 一群人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黎湘实在是没想到乔氏居然会如此的厚颜无耻，一时间都气笑了。 “乔婶，今日我们酒楼办喜事，我便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还请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你这丫头，害什么臊。这年纪到了，谈婚论嫁不是很正常的吗？既然你与我家老四有缘，又互相有情，早些将婚事定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乔氏既然来了，没得到利哪里肯走，当下便亲亲热热的挽上了关老婆子的胳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打定主定赖着不走了。 不过她显然不知道自己抱错了大腿，还以为关老婆子是那个能在女婿家作威作福的丈母娘。 黎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傻大个儿这会儿应该还在楼上，这乔氏还是让他来赶吧。 不过她上楼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倒是遇上了正要离开的几位老板。都是常来酒楼用饭的大客户，黎湘自然是要上前打招呼顺便再将人送下楼。等她送到大门外又和几位老板道了别正要转身进酒楼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几句争吵。期间夹杂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 被骂的那个人声音她太熟悉了，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心头，黎湘忿忿不平的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伍大奎此时已经火冒三丈，任他怎么说，老四就是不同意他们沾染他的婚事，甚至连爹也不曾叫一声，语气中更是充满了嫌弃，好似跟他有关系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话我就说到这儿，日后别叫我在这酒楼看见你们。断亲已经断了，府衙都是有记录的，少打着为我好的借口来骚扰黎家人。下次再这样，我可不会客气。” 伍乘风话音刚落，伍大奎便大骂了一声小畜生抬手打算扇他一巴掌。不过如今的伍乘风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忍痛挨打的小可怜了，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又伸腿一踹，只听一声痛呼，那十分有分量的伍大奎直接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试了好几下才爬起来。 本来还担着心的黎湘顿时松了口气，还真怕他会顾及着亲生父母傻傻的挨打。 “四哥……” 伍乘风一僵，万万没想到自己打人会被心上人看到。这打的还是亲爹，在世人看来恐怕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他有些担心黎湘的看法，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直到看清她眼底并没有厌恶只有担心时才放心下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爬起来的伍大奎又扑了过来，嘴里不停的骂着伍乘风不孝忤逆。为免他伤到黎湘伍乘风只好钳住他的双手将他禁锢在身前。 “湘丫头，你看这样子，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跟大江叔他们说一声，明儿我再过来。我先把他弄走。” “那怕是不行。” 黎湘无奈的笑了笑，朝着酒楼努了努嘴道：“那里头还有一个呢，正缠着我姥姥跟她‘商量’亲事。” 伍乘风：“……” 差点把里头的乔氏给忘了。 真是麻烦。 对于这种无赖就不能惯，不能一次将他们收拾了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找上门。两个人都明白的很，于是商量了下，想着趁这会儿宴席散了，人都不忙了，干脆把这伍大奎两口子的事儿给一次性解决掉。 其实收拾伍大奎简单的很，他最看重他的管事职位，如今在城里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靠这个管事。黎湘虽然和那路氏布庄的东家不熟，可大哥熟嘛，貌似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一个管事而已，伍大奎若执意纠缠，那她也不介意帮帮他让他回老家种地去。 两个人带着伍大奎回了酒楼，隔着老远就听到后院一阵吵闹，黎湘正好听见她爹特别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老子的闺女轮不到你们做主！” 第170章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动了真火。 伍乘风下意识的一抖, 默默的收回了原本准备挡在黎湘前的脚，走到了她的身后。 此刻后院的人那是真不少，有刚休息下来的伙计和厨子，还有关家一家和黎家自己一家, 加上伍乘风和他那两个断了亲的爹娘一时间院子里都没什么空地方让人下脚。还是伙计们将院子里的杂物都收了收, 才稍显宽敞了些。 黎湘非常自觉的站到了爹娘身后。这会儿爹的心情不太好, 她再跟伍乘风站一起肯定会火上浇油。 “爹, 你喝茶……” 降降火。 黎江白了一眼女儿, 轻哼了一声。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伍大奎两口子是什么德性他可太明白了，迁怒倒是不会, 就是有些恼这些人挑着酒楼中办喜事的时候来。今日本就累了一日，谁不想舒舒服服的回屋睡个好觉, 偏偏叫这些人搅和了。 “慧娘，你和阿泽媳妇先进屋去吧，小丫头该洗漱睡觉了。” 关氏心知丈夫这是让自己躲出去，免得在老娘和他之间两难。她笑了笑，当真转身带着儿媳妇和小福包回了屋子。 “诶！慧娘！” 关老婆子心焦的连唤了几声，结果只看到屋子里亮了灯却没人回应她, 只能臭着个脸又坐了回去。 “行了，人都在这儿了，咱们话就一次说清楚。” 凡事都讲个亲疏远近，关家再怎么不是那也是自己媳妇的娘家，黎江下意识的将他们的事压到后头, 准备先将伍大奎两口子打发走了再说。 “四娃不瞒你说, 我之前是有意让你和湘儿定亲来着, 可我瞧着你这家里头还是理不清楚, 我看定亲的事就先缓一缓。左右你两年纪也不大，也不急于这一时。” 听到要缓一缓，伍乘风攥着亲爹的手骤然紧了紧，疼的伍大奎忍不住又嗷了一声。乔氏这才注意到自己男人正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窝在儿子的胸前，当下就要大骂，一抬眼却对上儿子那双冷冰冰的眼，一时竟噎住了。 伍乘风眼瞧着自己努力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却又明白这未来老丈人生气是应该的，尤其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所以他也没争辩什么，但乔氏不干了。 “黎大江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怎么能缓一缓呢？两个孩子既然有意就该早些定下来。今日成亲的那关翠儿也没大湘丫头多少，她都成亲了，湘丫头也该准备起来了。” “准备嫁妆吗？” 黎江冷哼一声又问道：“既然你这般操心我家湘儿与四娃的婚事，那想必是你们已经为四娃准备好了聘礼？若是准备好了，那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这亲事还有的商量。” ………… 乔氏沉默了好长一阵儿，她怎么可能会给老四准备聘礼。不过老四在镖局有活计做，他肯定有钱。 “老四你应该自己有存银吧，拿来娘帮你准备聘礼去。” 这算盘打的好，拿了钱还能占点便宜，办点面子货就成。 可惜她儿子不给面子。 “我没钱。” 伍乘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下，拽着伍大奎和黎江道歉告辞。 “大江叔，今日真是打扰了。他两我先带走了，保证处理好不会再让他们来酒楼闹腾。” 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伍乘风可不敢开玩笑，使了个眼色给附近的兄弟，几个人半拽半拉的直接带走了伍大奎夫妻两。 等他们一走，苗掌柜非常有眼色的招呼着伙计们将吃了开头的饭菜都端到了前面去，将后院留给了黎江他们。 之前在黎湘还没进来前，黎江就已经和关老婆子起过争执，当然，没啥结果，只是吼了一顿。 这会儿黎江已经冷静下来了，说话也没了急躁。 “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白的说了。岳母你们不用打我家这酒楼的主意，这是湘儿自己的产业，不管是嫁人还是纳夫都是她的，永远都不会变。你们若是识相老老实实的回去，逢年过节该送的礼我照旧送，毕竟你们关家还是我媳妇儿的娘家。该有的礼数我不会忘。” 一番话说得关家众人脸色很是难看。 逢年过节那点儿礼才多少？这是打发要饭的呢。关老婆子撇着嘴，狠狠瞪了眼站在黎江身后的黎湘。 “湘丫头毕竟是个女娃，这酒楼怎么可以让她拿在手里。大江你们才到城里多久，根都没扎稳，还是要有兄弟帮衬才行。” 明明脸皮都扯破了，却还能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来说话，黎湘也是着实佩服她这外祖母的脸皮，忍不住插嘴道：“姥姥说的是，这酒楼确实要人帮衬。不知大舅和表哥有何才能？识多少字？能算账吗？会记人脸吗？擅烹煮吗？” 关家父子两：“……” “不会可以学嘛，你大舅表哥可聪明了，还有你舅母表嫂，都聪明的很，肯定能帮上忙！” 关老婆子将老大一家夸上了天，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想赖在城里不走。不光如此，她还想将老大一家都塞到酒楼里做事捞钱。 黎江还没说什么呢，关福先沉了脸。 “娘你够了，今日宴也吃过了，明日我便送你们回去，其他的就别说了。” “干啥不说？！老二你倒是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管管你老娘，你还好意思开口。” 关老婆子想起来便是一阵火，她上午才去瞧过孙女儿，看过那方小院儿。自己的住的屋子还没人家的茅房好，实在叫她窝火。 “今日累了，你先带我们回去安顿，等明儿咱们再好好细说。” “不行，今日就说清楚。你们若是来贺喜的，我和翠儿她娘就好好招待你们几日，总之别想打酒楼的主意，也别想着留下来赖着不走。左右翠儿已经嫁人了，我也没啥好操心的。惹急了我便带着翠儿她娘回村里，看你们还有什么名目留下来！” 关福难得这样‘大胆’一次，几句话震的他娘哑口无言。 是啊，老二若是回了村里，她可没什么名目留下来了。翠儿和慧娘都是外嫁女，出嫁从夫，她和老大一家怎么可能住在人家里。那姓骆的小子今日见面就没给过她们好脸色，大江就更不用说了，自打他儿子落水后就跟再不跟关家来往，今日也是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就因为自己想插手湘丫头的婚事，刚刚还吼了她。 关老婆子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女儿没用，孙女儿也没用，就连孝顺的老二都变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她知道老二这是来真的，若是自己和老大一家当真要纠缠下去，他肯定会带着他媳妇儿直接回村子。 伸手就能摸到的富贵就这么撒手她是真的不甘心，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想找女儿卖个惨吧偏偏她又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娘……” “奶……” 关成心焦不已，见识过了城里的繁华，他才不想再回村里。二叔都能在城里，凭啥他们不能。只要阿奶能把住二叔，他们一家子就有留下来的希望！ 黎江看着那眼神不住往屋子瞟的丈母娘，心里哪还不明白，她这还是想走慧娘的路子，指望自己再带大舅子一回。 “行啦，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有脸皮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湘儿的婚事，还是酒楼的经营，你们谁也插不了手。福子，天儿也不早了，我们马上要收拾打扫酒楼了，你赶紧带他们走。” 关福连连点头，一把拽过大哥便拉着他往后门走。关老婆子心知留下来也捞不上什么好处了，只能跟在两个儿子身后一起离开。 当然她还是不死心，想着先住下来再说。结果第二日天一早便瞧见新出炉的孙婿套好了骡车，正等着送他们呢。 ‘……’ “阿奶，翠儿半夜着了凉身体不舒服就不来送你们了，我已经备好了礼，也请了假，专程来送你们去码头。” 骆泽笑眯眯的样子很是无害，可惜他在镇上‘威名’传的很是响亮，关家一家还挺怕他。 “福子呢？你叫他出来，我要他送！” 关老婆子恨恨道：“我可是他亲娘，他哪有撵我走的道理！” “是是是，岳父自然是没有的。可这院子是我的名儿，它姓骆，它不乐意给你们住。赶紧走，再不走就把昨晚留宿的银钱付一下。” 一听要钱，一家子立刻从院子里溜了出来。 酒楼女婿不让去，院子孙女婿又不让住，老二也不现身，关家众人摸摸空荡荡的钱袋，在这城里恐怕一日都撑不过去。再怎么不甘心他们也只能乖乖上车被送上了船。 一家子就这么被撵了出来。除了从老二关福那套来的几十个铜贝和几匣子糕点零食，他们一无所获。 第171章 关老婆子当然是不死心的, 几十个铜贝能干啥，连酒楼里的一盘菜都买不到。上船前她又逮着老二闹了一通，结果气得关福干脆带着媳妇儿跟她一起回了村子。 两口子回了村子也无赖了一把住回了老屋，平时也不干活儿, 只出去和人闲聊, 路上顺便再捡两根柴就是一日的劳动成果了。当然, 他们吃的却是最多的。偏偏一家子还不好说什么, 他们还指望老二能回城里带他们一起发财, 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一连过了半月, 关成媳妇儿受不了了。 “我不管！你快点去找阿奶让他们走！” 来了半个月，吃住都在大房, 一个铜贝的都没见这个二叔拿过。本以为只是回来小住几日，结果他们居然还要修屋顶打算常住！若是这二叔肯带他们进城发财, 那他们供也就供了，可这两口子，只要一跟他们说起进城的事就转移话题，装傻。 好处都捞不着，凭什么让他们在这儿白吃白住，早就分了家的！ 关成也烦的不行, 阿奶没用的很，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让二叔松口带他进城发财，姑丈那边就更不用说了，阿奶装病姑姑都没回来，只让人捎带了一袋粟米, 分明是不想拉拔大房, 着实狠心。 当晚小两口便摸黑去了堂屋, 一家五口总算是商量好了, 第二日一早便将关福两口子给赶出了家门。 “一天天好吃懒做的，多大的人了还赖在老娘这里白吃白喝！赶紧回去挣钱去！” 关老婆子黑着脸撵走了老二，心里一口气真是怎么都咽不下去。老二平时可听话了，找他要钱每次也能要来一点，可偏偏就进城让他带着挣钱这事他怎么也不答应，跟那黎大江一样，又臭又硬。 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分家出去的小儿子，她再想赖也赖不上。而且老二只要每月将她的赡养钱给了，谁也说不了他什么。 一想到城里那么大笔钱她沾不上边儿，心里的火就别提了。憋来憋去还真生了一场病，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关翠儿喜宴当晚伍乘风拖拉着伍大奎两口子出了酒楼，直接将两人送回了宅子，瞧着好声好气的，他也确实没再使用暴力。 乔氏心头一喜，还以为这个儿子对他们还有那么一点亲情，当即便要亲亲热热的将人拉进屋子。 伍乘风一把甩开了她，厌烦道：“早些年也没见你们疼过我几分，这会儿便不要来装什么母子情深了，怪恶心的。” 他跟着镖队走南闯北的，打过架骂过人，除了在师父和黎家众人面会略微收敛些，其他人可没这待遇。哪怕对面的是自己的亲生爹娘，他也没什么好语气。 “我知道，你们定然是知晓了我与湘丫头的事，看着那黎记酒楼眼热了，才又想起了我这个儿子。可惜咱们早已签了断亲契，我跟你们已经再无任何关系。” 瞧见伍大奎涨红着脸又想骂人的样子，伍大奎笑着朝他走近了几步，吓得他一脚退进了宅子里，险险扶着门边才站稳。 “你！” “伍大掌柜可站稳咯，要是一不小心摔了哪儿受了伤，怕是十天半月都没法去布庄了。” 伍大奎眼神闪了闪，这才终于对这个儿子有了几分忌惮。看来这小子还记着小时候的仇，心硬的很，连他都敢打，再打亲情的招牌显然不管用。他说的话可不像是开玩笑，万一真惹恼了他将自己打伤，布庄那边才不会等自己慢慢养伤。 “另外啊，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儿。黎家那边呢，我是打算入赘的，所以别想打着我亲爹亲娘名号去占便宜。所谓出嫁从夫，从妇也一样，我若真和湘丫头成了亲，那就是黎家人，跟你们伍家可没什么关系。” 乔氏：“……” 两口子包括在伍乘风那在路边等着的几个兄弟都被他这话雷的外焦里嫩。堂堂男子汉竟然将入赘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入赘，于男人来说那可是极其没有面子的事，不光以后的儿女都要随女方姓。若是女方强势些，男方挨打挨骂也是有的。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入赘，除非一些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卖儿子给人入赘。 所有人都没想到，伍乘风居然想去做一个赘婿。明明他走镖赚的也不少，人长的也不赖，实在是叫人想不通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伍大奎两口子气的脸都白了，入赘丢的可是伍家的人，日后村子里的人若是知晓了，肯定会在背后戳他们伍家的脊梁骨，还不知道会编排成什么样。 “入赘不成！就算断亲了也不成！说出去简直丢了祖宗的脸！” “成不成你们说了不算。” 伍乘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人□□的小娃娃。他现在有钱有人，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他。 “伍大掌柜，今日话我已经给你们说明白了，黎家那边不许你们再过去打扰。若是叫我发现你们不老实，那我也就只能想法子叫你在家多‘休息’‘休息’。至于休息多久，那就不好说了。我这些年在镖局可学了不少本事。” 他的声音突然压的很低，只乔氏和伍大奎听清楚了。 “保证看起来只是意外。” 两口子：“……” 突然觉得有点冷。 伍大奎感觉刚刚才被掰折过的手臂又开始痛了起来。一直到人都走出巷子口了，两口子才回过神。 “大奎……老四他……” “闭嘴！以后不许再提他！都是你生的丧门星！忒！” 伍大奎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转身进了宅子。 便宜没占着，还挨了儿子的打，回来又被威胁一顿，实在叫人窝火。若不是看在乔氏给他生了几个子女，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他还真不想要这妇人。 乔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被休弃的边缘晃了一圈，不过她惯会看人脸色，知道当家的心情不好，尤其这事儿还是自己惹出来的，当然要小心再小心的服侍了。 大妇谨小慎微，小妾便更加的嚣张跋扈起来，宅子里每天除了婴孩吵闹，妇人吵架，时不时的还有成年的几个娃一起吵，几乎就没个安生日子。 伍乘风蹲了两日，发现伍大奎是真的老实了，并没有打算再去黎记的打算，这才放下心来。回去便整理了自己的所有存银，一股脑的都拿到了黎记去。 钱虽没有黎湘赚的多，但每一枚都是他风餐露宿拼着命赚回来的。攒了这么久，粗略一瞧也有好几百银贝。 这些钱拿来取妻过日子还是可以很宽裕的。 “四娃，你真想好了？入赘？” “想好了！” “……” 黎江看着这么多银贝，震撼是震撼，不过他震撼的是四娃对女儿的心，居然能这样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多年积蓄全都拿来给女儿。尽管自己女儿能赚呢，那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个娃算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出来后又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品性黎江清清楚楚，除了那危险的职业，黎江再无不满。他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关氏微微点了点头。 她也喜欢四娃这孩子，关键是她看得出来女儿也喜欢，几日前也曾偷偷问过，得了女儿的准话。如今家中能有这样的局面都是女儿自己赚出来的，婚事自然是要以女儿的意愿为先。 夫妻两都没了意见，又听伍大奎那边也没了问题，当下便点了头，应了这门亲。 “钱你自己先拿回去吧，还没过门呢，咳……拿回去……当嫁妆。” 说起嫁妆，三个人面上都有些不太自然，还是关氏先笑出声来道：“行了，这钱先放楼上锁着，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拿。四娃你去后头瞧瞧湘儿去吧，念叨你好几日了。” 得了未来岳母的许，伍乘风高兴的差点没忍住跳起来。只是怕给二人留下个不稳重的印象便一直忍着到出了门才小跑起来。 从酒楼跑到后院不过短短几息时间，这几息时间里他脑海里如走马灯花一样浮现出自己和湘丫头相识相知的一幕幕。而最叫他难以忘怀的，大约还是他被家中责打后湘丫头给他做的那碗秃黄油拌饭。 所有痛楚在那间昏暗又充满香气的厨房里都被抹平，只剩下安宁和填饱肚子的舒适。叫他能在窒息的日子里喘上一口气。也是那日，他才对湘丫头开始有几分上心了。 “四哥，想啥呢，跟个呆子似的站在这儿，快过来吃饭。” 黎湘眉眼弯弯的站在伍乘风面前，戳了戳他肩膀，将他带进了厨房里。 “听阿七说你半个时辰前就来了，一直在楼上跟我爹他们说什么呐？还没吃饭吧？这是昨个儿新弄上来的蟹刚做的秃黄油，给你拌了一碗……” 她还待要说什么，一旁的伍乘风却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眼底全是热意。 “丫头，大江叔同意咱两的婚事了。” 他终于能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一个温暖的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