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他的舟 作者:和岁 文案 : 沈余舟和霍城在一起半年,霍城对她的用心程度人尽皆知 直到校花从国外交换回来,沈余舟才明白原来自己当了别人的替代品 后来,沈余舟站在酒吧门口,听着霍城为校花点的歌 冻红的双手抱着手机,发出宣告结局的信息。 圣诞夜,她迎着风雪,形单影只地在人群中穿梭 而林江屿站在车边,单手绑着绷带 见她走近,才开口:“分手了?” 文案二: 沈余舟一直以为,林江屿是高高悬在天上的月亮,即便早有羁绊,也终不能为她所染指 直到,那个风雪夜,她逆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见林江屿站在车边,手上的绷带沁出血来:“要不要,试试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余舟,林江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要不要,试试我? 立意:在爱里,认识真实的彼此。 第1章 十一月末,肃南的天空飘起小雪。沈余舟从图书馆四层往外望去,教学楼顶、操场上都已铺上一层薄薄的雪花。 校园里叶子落尽,只有枝干挺立的树群上,绕着许多小红灯笼,在雪中闪烁。想着,沈余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霍城。 她和霍城在一起的这半年多,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算是朝夕相处。霍城与她一届,性格温和,脾气也好,对她的认真和耐心,身边的人都很羡慕。 不过,最近半个月,她的课业变忙,霍城几乎没来找过她,也很少发来消息。 沈余舟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对方回复,便收起手机,转身走进自习室。随后将书包收拾好,去参加高中同学会。 沈余舟在肃南二中念到高二,留级一年转学到了华菱一中。和华菱的同学保持着不亲密但也过得去的关系,所以每年的同学聚会,她也会去参加。 打到车子时,沈余舟看了眼天气预报,五点钟雪就会停。坐上车子,还没有收到霍城的回复。沈余舟想了想,这个时间对方似乎也没有在忙,于是拨出了霍城的电话。 过了很久,沈余舟透过车窗的玻璃,看着雪越下越大,不知能不能如天气预报所说,是不影响出行的小雪。 轻轻按下车窗,几片雪花冲上她的面颊,雪花刷刷落下的声音,抚平“嘟”声带来的焦躁。 终于,霍城接了起来。 “喂?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莫名地,沈余舟感觉霍城的声音十分疲惫,听起来好像心情也很差。 “你在忙么?” “没,我在睡觉,”语气有一丝迟疑,又转瞬即逝,“怎么了?” 沈余舟把车窗关上,思考几秒,组织好语言:“我一会儿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去吧,玩得开心。”霍城声音里的疲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放松,“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顾着你,是在想着给你准备个有心意的生日礼物。” “嗯。” 从在一起开始,霍城经常给她买东西。最初时,沈余舟总是拒绝,但霍城并不听她的理由。后来,她便都收着,只是会选择心意或价格相差不大的礼物回赠。 一来一回,也成了彼此的默契。 “那就这样。” 见他马上就要挂断,沈余舟:“下雪了。晚上我要是打不到车,你可以来接我么?” “当然,”霍城迟疑片刻,又补充,“要是这些我都想不到,那还算什么男朋友。” 霍城满口答应:“结束以后微信我,半小时内一定赶到。” “好,那我看看情况,提前跟你说。” 说来也奇怪,挂掉电话以后,沈余舟一直隐隐有种预感,就是霍城不会来。 但是又想不出任何理由。 霍城一直对她不错,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好。 尽管沈余舟本身不喜欢高调,但霍城几乎是无微不至,细节到他们周围的人总是能看在眼里。 回忆起之前半年还不错的时光,沈余舟决定不再多想。 到了仙台路的一家铜锅涮肉门口,沈余舟下车,刚要顺着包厢的方向走,就碰到了高中时追过她的男生。 冷封对她的态度,这些年变化不少。 最初几年还很主动,在得知她准备接受霍城的追求时,就变成略有不满。等她和霍城正式在一起,更是一路急转直下。 但霍城名声在外,冷封倒一直表现得很客气。直接在明面上的刁难,是最近一周才发生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在微信群、私聊中,沈余舟已经有察觉,现在面对面,更是体感对方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 “自己来的?”冷封瞧了瞧她身后的空气,“外面雪很大了吧?” “嗯。”沈余舟点头,“我先进去了。” 说罢,便朝着包厢的方向走。 女孩子聚到一起,除去闲聊近况,便是拍合照,发朋友圈。简单寒暄过后,沈余舟很快加入拍合照阵营。 男生则聚在一起聊红酒和有关未来的宏大规划。女生们听不惯他们吹牛,并不怎么赏脸回应。 冷封先一步打破了这个各聊各的局面,目光投向沈余舟:“霍城回家接手公司,也不用忙学校那些三方什么的。照理说应该时间很自由宽裕,他怎么没送你来?” 话音刚落,本来热闹的房间归于沉默,所有人都看向她。 “他忙不忙,你倒好像比我还要了解,”沈余舟,“而且我有手有脚,他有事,我就不能来?” “你这么好奇,不如,以后我俩一起的时候,都带上你?”沈余舟面无表情地看向冷封。 “我不就关心地问问么?”冷封缓和两句,随后话锋一转,“但是这雪看起来要下到半夜了,你怎么回去?” “那自然会有人来接我。”沈余舟眼皮都懒得抬,“就不劳你操心了。” 冷封一噎:“老同学见面,多说两句话,你也不用这样嘛。” 冷封说完,沈余舟不再搭话,其他人看不下去,批评冷封说话阴阳怪气。 “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你老是追着舟妹说难听话,要不以后你干脆别来了。” “就是,追不上就针对,太没品了吧你。” “一次有事没送而已,人霍城就不能忙了?” 一时间,冷封被怼得哑口无言。 等菜上齐,大家缓和缓和气氛,便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沈余舟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杜灵匀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声在她耳边:“怎么了?你是不是怕霍城过来会不安全?” 沈余舟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确实有些担心,一个是担心霍城来接她,开车会有危险。另一个,是觉得霍城今天有些不对劲。 在她和霍城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霍城还从来没有失联好几天的时候,虽然她从不查岗,也很少主动去问,只是有事情时,提前报备情况,不让对方担心,是两个人都默认的,但最近她时常联系不上对方。 见她没回答,杜灵匀表情依然满是探寻。 她和杜灵匀一直都只是普通同学,毕业以后也只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是她和霍城在一起以后,杜灵匀对她主动了许多,两个人算并不熟悉彼此的性格,但是也会在聚会时一起说说话,聊的也只是吃喝玩乐有关的话题。 所以,杜灵匀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当她是担心霍城来接她的事情,便努力安抚她。 “霍城之前飙车飙到骨折进医院,不是听说再疼眼都没眨一眨?” “而且,霍城没去实习,应该在家,他家不是离这里很近么。” 确实,霍城所在的专业,大三就已经没课了。没去学校,也没有参加任何实习,最近是一直在家。 不过沈余舟记得,她好像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霍城的这些事情。 冷封和霍城家里有业务上的往来,对霍城可能熟悉一些,但是她的其他高中同学,尤其杜灵匀,对于霍城的事情,应该是一无所知才对。 见她没说话,杜灵匀语气轻松地:“没关系啦,你要是担心他过来不方便,今晚就跟我去我家住好了。” “反正我家今天也没人。” “我看看情况。” 能回去还是要尽量回去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窗外的雪零零星星落下,看起来有逐渐减小的趋势。估算着霍城到这里的时间,沈余舟掏出手机,给霍城发信息。霍城没回,沈余舟又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也没人接。 等了好一会儿,屏幕上才终于出现一条微信消息。沈余舟点开,发现是之前一起听过考研公开课的校友江小园。 江江小园子:“舟舟,你能把上次公开课的资料发我一份么?我保存的那份过期了[吐舌][调皮]。” 江小园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沈余舟想起她,不禁莞尔:“好,不过得明天,我还在仙台路这边。” 江江小园子:“啊,你还没回来吗?外面下了很大的雪。” 沈余舟还没来得及回,江小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小园:“你还在火锅店吗?我哥正好也在,一会儿让他带你回来?” 包房里有些吵,沈余舟没听清江小园的话,便起身出去。 因为着急,走到门口时,还不小心撞到路过的人。 “对不起。”来不及看向对方,沈余舟赶忙道歉。 “没事。” 这个声音…… 沈余舟猛地抬头,看到熟悉的侧脸,在快和对方视线触碰的瞬间,迅速垂下眼睛,准备离开。 然后,被对方捉住了袖口。 对比她的紧张,对方语气十分轻松自然:“耳坠,掉了。” 说着,便蹲下身,帮她捡了起来。 “谢谢。” 对方示意她摊开手掌,沈余舟便照做了,可是那个耳坠,却没有被立刻放到她的手里。 “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去年。” 林江屿的指尖从她手心划过,沈余舟立刻收回手,把耳坠攥在手心。 “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走到角落,沈余舟回头,看见林江屿推开一处包房的门,走了进去。 她不知道林江屿什么时候回来的,甚至不知道,他还会回来。 收回神,沈余舟才听清江小园的话:“霍城学长去接你吗?” “他有事不来了。” “那就让我哥带你回来吧,晚上还要查寝的。” “谢谢……不过还是不麻烦你哥哥了,”沈余舟看了眼窗外愈下愈大的雪,“我打算跟辅导员请假,今晚就住在同学家里。” 挂掉电话,沈余舟回头,正好看见林江屿推开一处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 此时,隔壁包厢,林江屿带着满身风雪气推门而入。 “屿哥,快坐快坐。” 平时一起玩的人都知道,想请林江屿吃顿饭有多不容易。今天也是几个人轮番上阵,三请四请,还是被一句“有事,不去”给打发了。 谁也想不到,一个小时后,林江屿竟然破天荒地推门进来。 “屿哥,喝点儿?” “服务员,来两瓶店里最好最贵的酒。” “不了。” 林江屿抬腕看了眼时间:“就走。” …… 聚餐接近尾声,沈余舟和杜灵匀一起去洗手间。出来时,她们听到几个男生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小声议论。 “听说蒋燕荇追爱失败,心灰意冷地回国了,霍城之前追她追的那么疯狂,现在肯定会忙不迭地凑上去。” 冷封的声音从厕所的方向传来,语气带着无尽地鄙夷和轻视:“我倒要看看沈余舟还能得意多久。” 杜灵匀要去找个说法,被沈余舟拦住。挺开心的一天,她不想因为冷封破坏兴致。 何况,她从来不知道霍城和蒋燕荇有什么事情。在一起的一年,霍城从没提过学姐的名字,生活中也没有她的痕迹。 一起到门外看了看路况,两个人才重新回到包房。 见她们进来,冷封便提议,目的地远的人先走,近的后走,距离差不多的一起走。这样互相之间也能等候和照应。 大家饭饱酒酣,聊天却还没畅快尽兴。冷封的提议能让大家多待一会儿,便是好提议。 沈余舟所在的肃南大学,在城中心,距离这里最远,车程要一个半小时。 冷封瞧着沈余舟:“舟舟啊,霍城什么时候来?” 话音未落,所有人便都看向她。 冷封脸上笑意明显。 他听到沈余舟讲电话时的内容,住在同学家,不就是去杜灵匀家住?那么,要么霍城有事不能来接她,要么从一开始她就在说谎。 发出的信息无人回复,电话也无人接听,霍城大概率不会来了。 想着,沈余舟便准备自己打车回去。她刚站起来,想说明去意,两声敲门声响起。 冷封心一寒,还是起身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不是霍城,冷封松了口气,才赶忙招待起来,生怕对方感觉被怠慢。 “屿哥,你怎么来这边了,快进来坐……” “不了。”对方并不看他,只是目光投向包厢内,扫视一圈,“我接人。” 包房里面的其他人看不见林江屿,都以为是霍城,便喊冷封让开门口,让人进来。 冷封回头冲着包房里面:“不是来接沈余舟的。” 不是他看不起人,他们包厢里,够格认识林江屿的人,也就他一个。 可是没想到,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了断他的所有想法。 “不巧,”终于看到目标人物,林江屿薄唇轻启,“就是来接沈余舟的。” 第2章 听到林江屿这样说,冷封的脸色微变,嘴上还是得陪着笑:“屿哥,稍等,我帮你叫她出来。” 冷封私心认为,林江屿和沈余舟并不熟。 因为两个人虽然同在肃南大学,但是沈余舟入学时,林江屿已经去国外交换了。 据他所知,这三年,林江屿都并未回国,直到前天硕士毕业才回来,那他跟沈余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可以产生交集的机会和时间。 所以,他才会发出前面的试探。 没想到,却试探错了。 “不用。” 说着,林江屿推开门,瞧着沈余舟的方向:“走了。” 声音、语调,无比自然,好像他们中间隔开的那三年,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沈余舟犹豫几秒,正欲起身时,突然看到手机里有两条消息。 江江小园子:“舟舟,我看到你朋友圈的定位,发给我哥哥了,他刚好就在。” 江江小园子:“让我哥带你吧,他顺路帮我送箱衣服过来。” 正想着怎么回复,沈余舟听见杜灵匀抱着手机,小声抱怨:“我弟今天在家,我差点忘了。舟舟,你可能没办法去我家住了。” “没事。”她本来也没做这个打算。 窗外的雪小了许多,沈余舟迎上冷封探寻的目光,不再犹豫。 穿上外套,沈余舟:“那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 “到学校以后在群里说一声。” …… 沈余舟走到门口时,林江屿已经迈开步子,径直去停车场取车了。 “你们不会根本不认识吧?”冷封一脸狐疑地看着沈余舟。 沈余舟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他们岂止是认识。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沈余舟说完,就赶忙跟着林江屿走了出去。 她并非是真的想要麻烦林江屿,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开。 沈余舟本打算出来以后,和对方解释下情况,就先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再回学校。 可是,林江屿没给她这个机会。车子缓缓开出,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只有闪烁着的车灯提醒着她,对方在等她。 沈余舟提了提肩膀上的书包,小跑到车前,对着车窗摆了摆手。等车窗缓慢滑下,林江屿侧头看她。 下巴微扬的侧脸,从额头、鼻梁、下巴,一直到喉结,都是非常完美的弧度。 沈余舟一时间忘记了提前打过腹稿的话术,怔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不用送我了,我今天有地方去,就不麻烦你了。” 面对林江屿的目光,沈余舟不知怎的,默默后退了几步。 “怕我做什么?”林江屿把玩着手上的烟,看向她的眼神平常而陌生,“我又不吃人。” 哪有人几年不见,第一句话说这种话的? “我没有怕。”沈余舟紧了紧书包带子。 林江屿盯着她:“那就上车。” 感觉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人,沈余舟惯性回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冷封。 于是不再多想,打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雪夜,车子开得很慢。车里的沉默让沈余舟有些忐忑。而后面,还有很可能不止两个小时的车程。 想着,沈余舟在手机上搜索最近的酒店,发现全部满房后,只得再扩大范围。终于在十公里外,找到了一家还有个位数房间的酒店。 “……我到府中地铁站那里就好了。” 见林江屿不说话,沈余舟思忖着,补充:“正好在回去会经过的路上。” “嗯。” 得到肯定答复,沈余舟松了口气。 她很容易晕车,每次坐车总是止不住的犯困。尽管此时实在不应该睡着,她也不断地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可是车里越来越暖和,她的眼睛也越来越睁不开。 沈余舟再次醒来时,想到自己刚才一定睡得很沉,心里有些苦恼。正欲坐起来,才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外套。 车子停在路边,林江屿正站在外面抽烟。 窗外大雪纷飞,街上空无一人。 昏黄的路灯下,林江屿的身影淡然而孤绝。 好像天地都只是他的布景。 不知怎么的,沈余舟忽然想起来。 高二时,同桌周正正看见林江屿在班门口等她,就把她拉到一边,充满好奇地小声问她:“你天天跟林学神朝夕相处,会不会喜欢上他啊?” 听到“喜欢”这个词,十六岁的沈余舟吓得怀里的书包都掉在了地上。 “可是他是我哥。” “又不是亲生的。”周正正不以为意地:“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不是亲生的,也是哥哥。”沈余舟强调。 她一直知道,当时这样说,只是为她无处安放的自卑找一个借口罢了。 阻止自己再回忆更多。沈余舟拿起身上的外套,想要下车还给林江屿。毕竟,他此时只穿着一件看起来很单薄的毛衣。 “……” 努力了几次,沈余舟终于认命。 车子锁着,她打不开车门。 似乎是感觉到她醒来,林江屿眼眸低垂,随手将烟掐灭,而后丢进垃圾桶。 车门被打开,林江屿重新出现在她的安全距离以内。 沈余舟感觉到他从车外带进来的冷气,惯性侧头,看到他肩膀上未化的雪花。 “谢谢你的衣服。” 沈余舟干巴巴地开口,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在等待对方回应时,沈余舟做好了准备,如果林江屿发话,她一定立刻就还给他。 林江屿启动车子,瞥了她一眼:“刚才不是睡得挺好么。” “嗯。” 沈余舟点头承认。 “那就穿着。” 沈余舟:“……” 左右是不敢再睡了,用尽全力强打着精神,眼看着车子一路开过她本来要下车的车站,沈余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取消了酒店订单。 路过酒店,到学校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沈余舟掏出手机,没有任何来自霍城的消息。想着,还是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 “本来不打算回学校了,但是同学的哥哥刚好在,就麻烦他开车带我回来了。” 说的是实话,但是没有说明全部。 其实她可以告诉霍城,林江屿曾经也是她的哥哥。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即便她和林江屿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就是想要隐瞒这个情况。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明天霍城问起她这件事,她要如何回答。没想到的是,一直失联的霍城,下一秒就打来了电话。 沈余舟手一顿,不自觉地看向驾驶位上的人。 林江屿将车子停在路边:“接。” 沈余舟就按下了接通键。 “喂,舟舟,”霍城的声音里有些歉疚,“我晚上有些忙,才空下来,你刚才说谁去接你了?” 莫名地,她就有些心虚:“……同学的哥哥。” “到哪里了?”霍城那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到……”沈余舟看到了车窗外的地铁站,“到临江站了。” “那不是离我很近了?”霍城的声音突然放大,像是才把手机拿到耳边,“我在临江站A口这里。” “至于同学的哥哥,喊他一起吃个火锅吧,我请客,作为感谢。” “那我问问他。” 挂掉电话,沈余舟才看向林江屿,思考半天,才开口:“霍城说他就在附近,然后……想请你吃火锅作为感谢。” 见对方并不回应,沈余舟顿了顿:“你要去么?” 从她打电话开始,林江屿就一直在盯着她,直到听到她的询问,才回过神来。 这个坦荡的表情,是真的,在很真诚地问他要不要去啊。 “霍城是谁?”林江屿把玩着手里的烟,一脸玩味。 “我男朋友。” 沈余舟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必要隐瞒。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他们与高中时已经相去甚远了。 “在一起多久了?” “七个月。” “沈余舟,”林江屿靠着椅背,懒懒地,“你挺能啊。” 怔了一怔,沈余舟诚实地:“我不明白。” 即便是最初他们之间有些什么时,也是尚在年少。何况几年不见,彼此都心如止水,如今的这个评价从何而来,她实在不懂。 说话间,霍城又打过来电话,询问她的具体位置。 “那,你要去吗?” 漫长的沉默过后,沈余舟开口。 “你想我去么?”林江屿斜睨着她,表情满是探寻。 “我其实都行,就看你时间方不方便。” 沈余舟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和陌生人一起吃饭,又刚好有时间,就今天一起吃。” “如果我介意,和你男朋友一起吃饭呢?” 这个语气……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如果你介意,那就改天,我单独请你和小园子吃饭。”沈余舟点开备忘录,“你哪天有时间?” “明天。” “那,上午下午?”沈余舟挺仔细地在把请吃饭这件事打字记录。 “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沈余舟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那我明天九点去哪里找你?” 沈余舟实话实说地:“我没学车,也没有车子,就得打车或者坐车去找你,得根据目的地的距离评估一下时间。” “杏园路3号1栋。” 林江屿手指摩挲着打火机,看着沈余舟低头记录的样子,喉结翻动。 “杏园路……”沈余舟边重复他的话,边打字,生怕一不留神就忘掉了。 “沈余舟,你怎么做到,一点没变的。” “啊?” 惯性地回应后,沈余舟一边手指不停,一边思考对方的话,其实她和高中的时候已经相差很多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 “下车吧。”林江屿垂着眸子,“你男朋友等你呢。” 看到窗子硕大的“A口”指示牌,沈余舟赶紧解开安全带:“今晚的事情谢谢你。除了送我回来,还有……谢谢你帮我解了围。” 她也不知道林江屿会不会懂她的意思,只看到对方点了点头。 沈余舟去开车门,才发现怎么都打不开。虽然没学过车,但是朴素的常识告诉她,林江屿把车门锁着。 “车门……打不开。” 车子里很热,她很想赶快下去透透气。沈余舟把着门把手,回头看向林江屿。 林江屿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额角微微沁出的汗。 然后,目光又缓缓向下,落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时,才收回。 沈余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禁往后缩缩。眼神的流转明确地表明着林江屿没有在发呆,也一定听到了她说的话,但他……就是不开锁。 实在是有些别扭。 她很久没见林江屿了。 再见面,就在车里这样逼仄狭窄的空间里。 “你的衣服。”沈余舟把林江屿的外套整齐地叠好,然后小心地提醒,“可以帮我开下锁么?”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对方开口。 “可以。” “伞。”推开车门的瞬间,林江屿从后座捞起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递给沈余舟。 “谢谢。”接过以后,沈余舟:“我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给你。” 沈余舟关上车门后,才发现林江屿也打开车门,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要一起去吗?” “不是明晚单独?”林江屿举着手上的打火机,意思应该只是要下车抽烟。 “那我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沈余舟就举起伞,朝着火锅店的方向小跑过去。 林江屿站在大雪里,肩上的雪花透过毛衣融化渗下,他浑然未觉。 只是远远地看着沈余舟撑伞走向火锅店,而霍城正在门口等她。 “来了。” “嗯。” 没来得及多看霍城一眼,沈余舟不自觉地回头,只见林江屿还站在黑暗里,烟头的红光证明他还没走。 “在看什么?”霍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已经没看见人了,只瞧见一辆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车,正在驶出停车场。 “没什么。”沈余舟收回视线,恢复平静。 第3章 “很冷吧?” 摒弃掉脑内一闪而过的不切实际的想法,霍城心疼地瞧着沈余舟红扑扑的脸颊。 “不冷。”沈余舟现在还能感觉脸上是烫的,“刚才车里暖气很足。” 她本来很怕冷,但在车里时,还微微发了汗。而且,林江屿开车,车速平稳,不疾不徐,是她少有的没有任何不适感的。 “同学哥哥的车?”霍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哪个同学?” “江小园。” 霍城:“……” 莫名地,沈余舟就觉得霍城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认识江小园么?” “不认识。”霍城回答的很快,“走吧,蒋燕荇还等着。” 沈余舟脚步一顿,她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火锅,也以为,今晚的事情,霍城是要给她一个解释的。 “今天晚上蒋燕荇联系我,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有什么私事要说,主要是要谈两件事,都和你有关系的。” 如果要找她,大可以在肃大学生群里找到她的微信。而不用辗转找个中间人,浪费时间精力。 沈余舟不知道这两个人想要做什么,便敛了敛表情:“你说。” 霍城并未发觉她的情绪,很坦荡地开口。 “一个是想着能不能让你给她做油画模特,她想参加学校下个月举办的画展;另一个是后面有庆祝交换生回国的晚会,她想问你能不能表演节目。” “所以,晚上你没有接我,是和蒋学姐在一起么?”走到火锅店门前,沈余舟看着霍城的眼睛。 如果霍城说不是,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她会试着相信。 “先进去吧,”霍城眼光有些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你怕冷,就不要在外面站着了。” “嗯。”沈余舟心里有数,便不再问更多。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包厢里,蒋燕荇果然已经坐在那里了。 与她的内向社恐不同,蒋燕荇落落大方。 “舟舟,你终于来了。” 对方边说,边走到她身边,然后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坐下,起初,蒋燕荇并未表现出对霍城的兴趣,只是神情专注地和她说话。 这个热情的程度,有一瞬间,沈余舟都觉得是自己之前想得太多。 “舟舟,我觉得你的气质特别恬静,我看到霍城之前的朋友圈,一眼就被你击中了。”蒋燕荇的表情和话语都透露出十足的真诚,“看到真人,又觉得照片反而没拍出你的好看。” 虽说是在夸她,但是蒋燕荇说完每句话,目光都落在霍城身上,倒像是在撩拨霍城一样。 “蒋学姐,”沈余舟沉默半晌,“你邀请我做模特,其中有没有个原因是,想找个场合单独和我说话?” 画一幅油画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如果蒋燕荇想和她说什么,那确实是一个很合适的谈话机会。她向来不喜欢说话做事弯弯绕绕,便直接了当地说了。 如果对方承认,她会同意。 听到她这样说,蒋燕荇愣了好几秒,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余舟:“那好,我答应。” 她和蒋燕荇心照不宣,霍城却没听出来什么,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舟舟不会画画,也没做过模特,”霍城拉着沈余舟的袖子,眼睛却一直盯着蒋燕荇,“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一定要直接跟她提。” “我们在一起的这半年多,我非常了解她。”霍城极力推销沈余舟,“舟舟虽然不是十分有创造力,但是她的执行力很强,做事情也非常认真。” “舟舟怎么会没有创造力,她国标舞跳得很好啊,我就是在国外时候看了高校迎新晚会高能集结的那个视频,被舟舟一眼惊艳到的,”蒋燕荇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般,赞赏地看着沈余舟,“你跳恰恰的那种感染力,真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谢谢。”对于蒋燕荇的夸奖,沈余舟礼貌地表达谢意。 “对了,说起跳舞,晚会表演,”蒋燕荇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你想不想参加?” “虽然我不是负责这一块儿的,但是我有同学在找我推荐人。”蒋燕荇垂下眼睛,“好处是可以领到表演津贴,能在全校师生领导面前展示自己。” “唯一不好的是,未来一段时间,你可能都会因为排练而忙碌,”蒋燕荇捂着嘴笑,“搞不好会耽误你们两个谈恋爱。” “表演的话,我不想去。” 倒不是因为怕没时间谈恋爱,她从来不是什么恋爱脑。如果她想去,不用说忙碌一个月,一年她都会欣然接受。 “为什么?”蒋燕荇好像打算努力说服她。 “我很久没跳过舞了,短时间内拿不起来。” “这样啊,”蒋燕荇若有所思地点头,表情有些遗憾地,“那我就不勉强了。” 敲定了第三天去做油画模特的细节,又平淡地吃过这顿饭。霍城结过账,三个人一起走到火锅店门口。 “你们先走吧,我打车就好了。”蒋燕荇温柔而体贴地。 霍城看了沈余舟一眼:“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这个时候不好打车了,我先送蒋蒋回去,然后再回来接你。” 沈余舟看得出来,蒋燕荇确实是没想霍城送她回去,也看得出来,霍城是真的很想送。 “我先去个洗手间,你们走就好了,不用管我哈。”蒋燕荇说着,就朝几米外的洗手间走去。 霍城帮沈余舟拉上外套拉链,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舟舟,放蒋蒋自己在这里等车,不太合适。” “我先送她,她家也近。等送完回来,我再送你到学校,好不好?”霍城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表情,“这样我们还能多待一会儿。” 沈余舟没说话。 或许,他们不是可以坐在一辆车上么? 先送蒋燕荇,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她在这里等着,霍城要单独去送蒋学姐呢? “霍城。” 沈余舟性格向来温厚柔软,但并不是忍气吞声的包子。 “怎么了?” “你为什么从不喊‘蒋学姐’啊。” 霍城在她的印象里,一直很有礼貌,在学校里,基本上不会叫任何学长学姐的名字,更不用说起昵称了。 “我喊她昵称怎么了么,昵称本来不就是用来喊的?” 说着,霍城顿了顿:“你是不是怀疑我们……” “是的。”迟疑几秒钟,沈余舟选择直说。 “那你怀疑错了。”霍城不看她。 “这么说吧,我以前确实追过蒋燕荇一段时间,后来她交换去国外,也就没联系了。” 过了好一会儿,霍城忽然很诚恳地:“喊蒋蒋,也就是习惯了,一时间没改过来。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喊她名字的。” 沈余舟没说话。 “如果你是因为我请她吃饭怀疑我们有事……”霍城叹气,“舟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和异性一起吃饭,并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即便是谈恋爱,结婚,也要有彼此的私人空间,不是说有了对方,就要和所有异性断联的……”霍城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又开口,“如果想要关系更加长久,就是要彼此磨合和接受。” “舟舟,你能明白么?我是想和你长长久久,才选择不隐瞒你,直接说明我心里的想法的。” “所以……”沈余舟思考着措辞,“我也可以单独和异性吃饭,不提前告诉你。” “还可以一声不吭地,放你鸽子?” 霍城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想象那个画面,他确实会很介意,但为了不和之前的话相悖,还是嘴硬地:“只要你不是为了发展除朋友以外的关系,我希望你去多交一些异性朋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和我在一起,和其他男生都不说话了。” “嗯……”沈余舟顿了顿,“我懂了。” 她本来,就几乎不跟任何男生说话。这一点,霍城在追她的时候就知道。以前是备受夸赞的优点,追到以后,就成了“问题”。 两个人正说着,蒋燕荇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见他们还在门口,表情有些诧异:“你们怎么还没走啊?雪下得更大了么?” 霍城没说话,只是轻轻拽了拽沈余舟的袖子,示意她懂事一些,先开口。 “霍城在等学姐,”沈余舟如他的愿,“他想先送学姐回去。” “这样多不好啊,怎么能让舟舟自己在这里等着呢。”蒋燕荇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我刚才跟我朋友说,让她来接我,我问问她到哪里了。” “你们走吧,”挂掉电话,蒋燕荇捏了捏沈余舟的脸蛋,“她已经快到了。” 霍城脚步没动。 “对了。”蒋燕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沈余舟,“舟舟,我还没有你的微信,我加你一下。” “好。” 报了自己的手机号,沈余舟打开微信,点开好友申请的小红点,点击接受,然后给蒋燕荇做好备注。 “舟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改约在明天,可以么?我后天临时有些事情。” “明天下午没事,”沈余舟看了眼手机备忘录,“如果在学校附近,应该可以。” “就在学校附近,”蒋燕荇笑得很甜,“我在学校北门对面租了房子,明天就搬过去。” “好,那具体时间学姐发给我。”沈余舟,“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我会准时到的。” “好的,那就先谢谢舟妹啦。”蒋燕荇看了眼门外,“我朋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才看向霍城:“路上开车注意点,别总走神。” 霍城点了点头:“你到了以后给我发个信息。” 从火锅店到学校,大概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个人一路无话,远远看到学校大门时,霍城才像忘记了刚才的争执一样:“……你明天上午要忙什么?” 沈余舟没什么情绪地:“肃南报的实习面试。” 霍城没想到一般:“不是说好,实习去我家的公司么?” “没有‘说好’,”沈余舟懒得看他,“我从来没答应过你。” 霍城一直很想走后门把她弄进他家的公司,不论她多少次表达没有这种意愿,霍城还是坚持“要为她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 “肃南报的实习,也不好进吧。”霍城见她坚持,忍不住,“没准别人走后门挤掉你的名额呢。” “那也没关系。” 其实,她在上学期结束时已经面试过一次,然后被刷掉了。这次听老师说,上一个实习生转正,又空缺了一个实习机会,才又推荐她再试一次。 如果再被淘汰,她也觉得没什么。不能去肃南报实习,就去肃南健康时报、法制日报试试。总之,凭自己本事,去哪里都挺好。 “好吧。那先等等看你的面试结果。”霍城温柔地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摆正,“如果不行,再去我家的公司。” 沈余舟没应。如果不行的话,她也不会去霍城家。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霍城的手机响了起来。霍城接起,像是为了避嫌一样,还特意开了外放。 “霍城啊,我是蒋燕荇,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我到了。” 霍城咽了咽口水:“好的,知道了。你早点睡吧,精神饱满,明天去画画,才能发挥得更好。” “霍城啊,你这好听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蒋燕荇笑声甜美而爽朗,“好好对你家舟舟,多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 “嗯,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霍城摊了摊手:“我说过了,我和蒋蒋,就是普通学姐学弟的关系,你晚上不用对她说那种话的。” 沈余舟抬眼看他:“哪种?” “哎,不说了。”霍城瞧着沈余舟,“总之呢,我和蒋燕荇的交往,是不会影响我和你的感情的,记住这一点就好,不要多疑。” 沈余舟没说话,直接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对了。”霍城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明天晚上要去干嘛?” “去请江小园的哥哥吃饭。”沈余舟,“作为今晚送我的感谢。” 听到“江小园的哥哥”这几个字,霍城的表情僵了又僵。 沈余舟忽然想到,林江屿有名有姓,她还一直用代称来称呼他,挺不礼貌的。 而且,从霍城的表现来看,他和林江屿,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想着,沈余舟补充地:“就是,林江屿。” 第4章 “……快回去吧。”霍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别过脸,说道。 下车后,沈余舟一路乘着月光走回宿舍楼。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主动和霍城说起请林江屿吃饭的具体时间、地点和一切细节。 她以为,作为男女朋友,虽然不用做到和其他异性都毫不接触,但是是有必要将接触的情况简要说明的。 以前霍城对她的要求很高,不许和异性玩,哪怕是同学。 可是,蒋燕荇回来以后,霍城就转变了口风。虽然还没有证据就此彻底判他死刑,可是沈余舟仍然打算先改变相处的方式。 她本来感情就很淡薄,会和霍城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对方追她时很诚恳,有分寸。如今,如果霍城想要收回那份诚恳,她也不会傻乎乎地等着对方回头。 踩点回了宿舍,沈余舟打开电脑,把资料传给江小园,顺便表达了感谢。 江小园素来睡得晚,收到沈余舟的消息,很开心:“我哥有时候人还挺好的。” 确实。 沈余舟脑海里闪出那个在大雪里抽烟的身影。 其实,她从来都知道林江屿很好。 毕竟,他也曾经是她的哥哥。 晚上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凌晨两点钟,霍城发来一条信息。 霍城:“睡了么?” 他们在一起一年,霍城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十点钟就按时睡觉,他们聊天聊过零点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今天倒是挺反常。 沈余舟打字:“没有。” 霍城:“在干嘛?” 沈余舟:“在想一件事。” 和霍城在一起一个月时,霍城突然想过纪念日,她便赶忙穿好衣服,走出宿舍楼,去学校门口找他。当天晚上,吃完饭以后,霍城送了她一个乐高的城堡。 “拼了三天三夜呢。”霍城指着自己青紫的眼圈。 当时,沈余舟本来不打算接受礼物的。在她的概念里,收了就得还。但是这个礼物很用心,也耗费了霍城很多精力,所以她便收了。还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而愧疚了好一阵子。 所以当天回去宿舍,她就更新了手里的油画颜料,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给霍城临摹了一幅梵高的向日葵。 倒不是说一定要送一幅临摹的名画,只是因为霍城对向日葵有很深的执迷。 可是后续,她再没有听闻霍城提起那幅画。 本来半年时间过去,沈余舟都已经忘了。是今天,蒋燕荇提起画油画,霍城看向蒋燕荇时,那欣赏的目光,才让她想起来这件事。 好像,霍城从来不知道她会画画。尽管,送礼物的那天,她有提醒霍城,那幅画是她亲手画的。 过了好一会儿,霍城才回复她:“什么?” 沈余舟:“之前在一起一个月纪念日,你送了我一个礼物,你还记得么?” 霍城很快回复:“乐高城堡。” 沈余舟:“那你还记得,我送了你什么?”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更长,到沈余舟都困了,霍城才回复:“抱歉舟舟,这半年来我们交换的礼物有好几个,我想不起来了。” 沈余舟没有回。 ……她实在觉得没什么可说。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床出发,然后带上手上的材料出发去面试。 刚走出宿舍楼,沈余舟就看见了霍城。大约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她的冷淡,霍城神色有些紧张。 “昨天没去接你是我不对,忘记你送了我什么礼物也很过分,我这就来给你赔罪了。”说着,霍城拿出一个小首饰盒,在沈余舟面前打开。 定睛看了两秒,沈余舟才看明白。 下午她就要去给蒋燕荇当《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模特,霍城大老远赶来,正好送了她一对珍珠耳环。 “提前预热一下生日礼物。”说完,霍城把首饰盒放到她手里,有些着急地看了眼手表,“那我先去我爸公司,等你忙完我们再说。” 说完,便开车走了。 看着盒子里的耳环,沈余舟觉得这两个人真有意思。好像是,她成了他们之间传递感情的工具。 感觉自己已经在原地怔了几分钟,沈余舟把盒子收起来,暂时不再多想霍城这件事,把注意力尽可能地投入到接下来的面试中。 跟上次面试相比,她多了一张奖学金证书,在肃南大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有关灾难报道的论文,还在肃南法治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 所以,对于今天的面试,她是有期待和信心的。 面试她的人和上次的不一样,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见她一路过来冻得脸色惨白,对方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沈余舟?你好,我叫苏时月。” 温柔姐姐手上拿着她的简历,耐心地:“做一个自我介绍吧,不要紧张。” 不是上次那个凶大叔,沈余舟的社恐没有发作,整体表现得还不错。甚至还在苏时月的引导下,把自己从不对外说的兴趣爱好也全都表达了。 “好厉害。”苏时月忍不住感慨,“你学业也很好,真的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了。” “就是感觉你在我们部门,太屈才了。” 察觉到一丝危险,沈余舟赶忙站起身。 她很早之前就想做记者。 想在法律还没来得及照耀到的地方,为那些在痛苦中熬煎的人,带来一丝光亮。 所以,高考的三个平行志愿,她全是填的新闻专业。高中四年的学习也很刻苦,最后如愿考上了一志愿肃南大学的新闻系。 能到肃南报实习,将来留在这里,是她大学阶段的全部心愿。 “你别紧张。”苏时月有些抱歉地,“我太激动了,有些表错意。” “不过你可能要先跟其他部门一起,剪剪视频,做一些辅助类的工作。” “后面,等我这边的实习生转正手续办完,你就过来,你看怎么样?” 苏时月耐心而认真地问,沈余舟挺开心地答应了。 只要能做记者,她其实不太在意工资和岗位这些事情。 当天聊得很开心,沈余舟还蹭了苏时月一顿饭。 心情舒畅,沈余舟自然地打开微信,想要和霍城分享一下面试通过的事情,可是,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又想起那对珍珠耳环,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她便关掉了微信。 距离和蒋燕荇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沈余舟打车到了蒋燕荇家门口。 门打开时,蒋燕荇热情地欢迎她。 虽然不确定对方的画画水平怎么样,但是沈余舟看着她身上的围裙和画室里的装备,还是忍不住感慨对方看起来比她专业无数倍。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和看法,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模特。 她是在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才开始学习的油画。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和排遣难过。 现在,闻到油画颜料的味道,她就想起那个人。她不知道林江屿这些年在国外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确定他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以后,会有什么想法。 江小园有事,不能和他们一起。所以,她也不确定,今天晚上她和林江屿单独吃的那顿饭,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断断续续画了好几个小时,蒋燕荇才画完。 “舟舟你先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一会儿睡不着我再修一下。” “好。” 画完以后,蒋燕荇就把画布盖上了。 沈余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颜料还没干。” 蒋燕荇脸上的笑容一滞:“没事,我知道怎么做。” “嗯。” 左右也不是她的画,既然对方坚持,她也没必要再多说。 房间里摆着不少蒋燕荇的油画作品。画完她以后,蒋燕荇就随意地坐在一张画布前,画起了海上日出。 “我真的很喜欢画画。”蒋燕荇回头,笑着看她,“可惜身边没有人会,不然也能给我一些建议。” “我可太想能赶快提升水平了。” 虽然沈余舟自认不算很会画画,但是对于一些基础水平上的知识,还是能提一些建议的。 “可是我画画时,就不会喜欢别人在一旁指指点点。”沈余舟坦诚地。 “啊?”蒋燕荇面露惊讶,“我倒是不会这样心胸狭窄,我喜欢任何真诚的建议。” 说完,又指着《海上日出》和《雪落远山》,面带笑意地:“舟舟,你难道会画画?那你能不能给我提些建议。” 沈余舟迟疑片刻:“真的?” “真的。你尽管说来听听。” “那好。” “《雪落远山》,天空的颜色得加一些酞青蓝和少量青莲。” “山体颜色再加些赭石。山体明度表达也不太好,白色太厚了,可以加点松节油。” “《海上日出》的话,海面反射的阳光,可以用刮刀,效果会更好一些。” “云边可以加一点柠檬黄,阳光的晕染感就体现出来了。” “阳光照射的天空和海面可以用一些……”见蒋燕荇表情反馈逐渐迟缓,沈余舟转用通俗的话表述,“橙色和粉色。” 她有很认真和比较专业地指出问题,然后提供了比较有效的解决办法。没有夹带个人情绪,语气平缓,态度温和,沈余舟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你懂得可真多。” 过了好久,蒋燕荇终于干笑了几声,语气虚弱地夸赞了她。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加之对方似乎不再想跟她聊更多。沈余舟找了理由,就赶紧拎着包离开了。 她并非故意展示自己,事实上,身边知道她学过画画的人很少。只是蒋燕荇想要她提建议的态度表现得太过真诚了,事情的走向远远超过她的预计。 走出蒋燕荇的家,刚到楼下,她就听见一阵开窗子的声音。 回头望去,蒋燕荇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开朗乐观和自信,站在阳台,扬着手跟她说再见:“舟舟,谢谢你,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嗯。” 沈余舟:“我先走了,再见。” 听到窗子关上的声音,沈余舟转身离开。 本来,按照昨天蒋燕荇的反应,今天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的。可实际上,对方却没有和她聊起任何私人的话题。 不知是她会错意,还是对方没来得及。 虽然不清楚蒋燕荇和霍城两个人,铺垫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先一步挑明。那样才能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终结这些关系。 走到小区门口时,顾纯给她打电话,喊她回趟家。 顾纯每次找她,都没好事。她本来想直接拒绝,但是想起家里还有去年买的羽绒服,就犹豫要不要回去拿上。 今晚大降温,她的短款羽绒服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自如地行动。而且下周就要去实习,也要回去拿几件平时能穿的正装。 抬手看了眼表,沈余舟盘算着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大概足够她回去拿件衣服了。 到家门口时,沈余舟站在楼下,看向自己的房间。自然是黑着灯的,她已经有两个月没回来了。 顾纯听到她开门,一反常态地走过来接过她的书包,喊她去房间里换下衣服。 在家里不能穿到过外面的衣服,必须换居家服,是他们家一直以来的习惯。尽管今晚要待的时间很短,沈余舟也没多说什么。 在外人看来,她和顾纯可能就像一对正常的母女。 回到房间,沈余舟舒出一口气。即便隔了这么久不见,再回到家,还是能感觉到压抑。 沉默着脱下外套,又走到衣柜边,沈余舟拿出居家服。脱下全部上衣,把头伸进居家服的长袖里面。 正准备换下绒裤时,她就听见“吧嗒”一声。 反应过来的瞬间,打火机的火光,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沈余舟几乎是立刻整理好上衣,然后按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林江屿正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 “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视的瞬间,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提问。 林江屿合上打火机,盯着对面已经明显炸毛的沈余舟,没回答。 只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干嘛?” 沈余舟后退了几步,脚后跟抵到了墙边。 “头发。” 林江屿抬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头顶,然后近乎轻柔、生涩、小心地帮她抚平。 沈余舟感觉身体颤了颤,立刻后退:“不用。” 说完,就抱着裤子,快步走出房间,到客房去换衣服。 顾纯见她神色不正常,便追到客房:“舟舟,怎么了?” “是你让林江屿去我房间休息的?”沈余舟抱着衣服的手攥得很紧。 顾纯眼神闪躲:“……刚才客房确实不方便。” “刚才不方便?”沈余舟直接戳破她的谎言,“客房宽敞干净整齐,哪点不比我的房间合适?” 大学三年以来,无论什么时候,她回到家,房间里永远有一层灰,但客厅和几间客房,却总是窗明几净的。 “灯也是你关的?” 以林江屿的性格,不可能进门不开灯。 “舟舟。”顾纯镇定镇定,拉着沈余舟的手:“我知道你们高中时候我做的不对,现在我想帮帮你们。” “不用你自作主张。”沈余舟掐红了手心。 与顾纯的见面是她少有的不能保持冷静的时刻。等顾纯出去以后,沈余舟边换衣服,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始作俑者是顾纯,她不应该迁怒于林江屿。 换好衣服,她舒出一口气,走出客房,就看见站在客厅的林江屿。对方……这几年长高了许多,比她高了一头还多。 “舟舟,你怎么不喊人的?”顾纯从厨房里远远地发出一声质问。 沈余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并不想如她的意,便看向林江屿:“哥哥。” 喊出来以后,沈余舟才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你以为,我特意回来,”林江屿手里的打火机“吧嗒”、“吧嗒”地发出声响,“就为了当你‘哥哥’?” 第5章 “那你想当什么?”沈余舟轻轻叹气,“总不能是想当我爸爸。” 林江屿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迈开腿朝着大门走去。 顾纯一直在厨房观察两个人的动向,听沈余舟喊出那句“哥哥”,气得胸疼。她根本没想过,隔了几年不见,沈余舟还能喊出“哥哥”来。 本来她想着看看林江屿的反应,再做打算,没想到林江屿已经转身要走。 知道事情发展不太对劲,顾纯赶忙出来阻拦:“江屿,饭快好了,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林江屿回着顾纯的话,眼神却落在沈余舟脸上。 顾纯向门口的方向快步走着,路过沈余舟的时候,还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说话。 沈余舟才想起来,今晚本来就是要请林江屿吃饭作为感谢的。对于说出去的话,她几乎从不食言。请林江屿吃饭这么小的事情,当然也得说到做到。 而且,顾纯似乎对于她喊林江屿“哥哥”这件事,有些不满。让顾纯不如意,她就很开心。尽管很幼稚,可是沈余舟无法控制自己的逆反心理。 “几年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吧,”沈余舟顿了顿,看向林江屿,这一次,语气则十分轻松自然,“哥哥。” 林江屿瞥了瞥她,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重新走回餐桌边。 当晚,顾纯做了很多菜。 喊沈余舟到厨房端菜的时候,把她拉到一旁:“你叫林江屿、江屿,什么都随便你,叫哥哥做什么?” 沈余舟抽开被她拉住的手:“不是你跟我说,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林江屿,都要喊哥哥,让他对这个家有归属感的吗?” “那是以前!”顾纯表情有些急切,“你们没有血缘,以后就不要叫哥哥,避免被人家误会。” “以前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沈余舟冷笑:“那时候,你怎么不怕别人误会?” 顾纯被她的话气到,扶着桌角缓了好一会儿。 “以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顾纯缓和气氛:“江屿这么多年,一直没交女朋友,你跟霍城,在我看来也不合适,你不如……” “三年前,你不是也觉得我跟林江屿不合适么?” “你……” “顾阿姨,你已经四十多岁了。”沈余舟并不心疼她,“又不是小孩子,什么时候能学会,只管你自己的事情?” 说完,沈余舟走出厨房,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一顿饭吃得非常安静,饭桌上的三个人各怀心事。 到了晚上九点钟,林江屿准备离开。 顾纯的脸上笑意盈盈:“江屿,让舟舟送送你吧。” 林江屿的目光落到沈余舟的脸上:“不用了。” “没事,反正舟舟也不着急回学校,”顾纯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江屿啊,我和你叔叔的提议,你回去好好想想。” “房子一时半会儿装修不完,你一直住在酒店也不方便,家里正好有一间客房,我今天就收拾出来给你住。” “嗯,我考虑考虑。” 送林江屿出门时,沈余舟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完箱子。见她在身后慢吞吞的,林江屿停住脚步,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箱子,然后一路拎到楼下。 一路无言,走出单元门,林江屿才回头看她:“顾纯邀请我到你家暂住,你怎么想?” 刚才听两个人对话时,她已经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房子是沈国勇的,家是顾纯管着的,她像个住客一样,其实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就没做多想。 “我没什么想法。”沈余舟,“只要不发生今晚那种乌龙,其实对我没有影响。” “嗯。”林江屿语气平淡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一栋单元楼。沈余舟才发现,似乎没有顾纯的搅和,她和林江屿之间的气氛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至少,她能够压制心里涌起的波澜。 正想着,沈余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霍城的名字。 沈余舟不自觉地看了林江屿一眼,林江屿停住脚步,不发出任何声响。 “喂。” 把书包的包带往上拉拉,沈余舟放下行李箱,接电话。 “在干嘛?” “在家。” 霍城像是松了一口气:“没去和林江屿吃饭?” 沈余舟没有回答。 “那我现在去接你一起出去玩?”见她不应,霍城小心地,“昨天我说话太过了,后面我会注意和改正的。” “舟舟,给我一个机会。” 沈余舟瞥了瞥一旁的林江屿。 她根本不想再跟霍城一起去玩,只是,如果不找借口走掉,大概率林江屿会送她回学校。 她不想一直心事重重,也不想做出错误的决定。减少和对方的接触,时间长了,一切都会淡化。 现在能找到理由提前分开,她觉得是比较合适的。 可是,从她挂掉电话开始,林江屿就一直没动。沈余舟用余光瞥到他的动作,想开口却说不出来,想走却挪不动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城开车到了她家楼下,电话也打过来催促。 沈余舟回过神来,才先一步打破僵局,走到林江屿身边,低头看向自己箱子。 手掌落到拉杆上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对方冰凉的手指,沈余舟立刻收回,表情却是毫无波澜。 沉默了几秒,才抬头看向对方:“那我先走了。” “一路顺风。” 沈余舟走出几米,听到林江屿在她身后,点燃了一支烟。 …… “你怎么突然回家了?”霍城顺手拎起她手上的箱子,“怎么不跟我说,我送你回来。” “没有。”沈余舟摆摆手,转移话题:“要去哪里?” “酒吧?去喝一点。”霍城:“庆祝你面试上岸。” “还有别人吗?” “有,很多。” “行。”只要不是单独,到时候找个机会离开就好。 坐上车子,沈余舟才反应过来。霍城怎么会知道她通过面试的? 似乎有意要解释她的疑虑,霍城系上安全带,认真地:“中午的时候,蒋蒋打电话给我,表示感谢着,说你还给她提了很多建议,她觉得很有用。” “不过,舟舟,虽然你是好心,但是我还是觉得,咱们这种外行,最好还是不要给人家专业的画手提建议,别人也会很尴尬的。” “这是蒋学姐表达的?”沈余舟侧头看他。 霍城摇头:“她倒是没说这些。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 “嗯。”沈余舟懒得多说。 她心里有些乱,因为刚才的那些事情。 到了“痞恋”,霍城的朋友秦朗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霍城先是掏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随后又看向秦朗:“包间开了?” “订的时间太晚了,”秦朗看了眼手机,“包厢都没了。” 霍城表情有些不悦:“那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秦朗思考了一番:“最大的包厢,老板今天开慈善趴。人随便来,酒也随便喝。” “那走吧。”霍城只穿了一件棒球服,不愿意在门口多待。 秦朗指了指他身后的沈余舟:“舟妹待得惯吗?” “我们也是第一次一起来酒吧,就当新鲜新鲜。”霍城脚步顿了顿,回头走到沈余舟身边,语气十分温和:“一会儿要是你觉得不喜欢,我们就走。” 沈余舟:“行。” 她本来也打算晃一圈就找个理由走掉。 她和霍城走在前面,秦朗则跟在后头。 路过的人不时将目光投向他们,那些人眼里的艳羡使霍城心情愉悦。 “没化妆?” “没有。” “不化妆也很美。” 到包厢门前,霍城忽然低头瞧着沈余舟:“有发绳么?” “有。”沈余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给我,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霍城,“露出脖子,很好看。” “不用了。” 感觉到她的冷淡,霍城并不多想,只是温柔地哄她:“快你生日了。我会挑一条合适的项链送给你,跟之前的耳环做搭配。” “再说吧。” 他们的关系,大概率根本撑不到那么久。 说话间,包厢的门被打开。 里面的人看清是霍城,立刻恭敬地:“霍哥来了,快进去吧,上半场都快玩完了。” 周围环境太过吵闹,沈余舟被各方的声音吸引注意力,本来打算趁这个时候走掉,正要转身,就从半开的门里,看到了林江屿。 她实在想不出,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林江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霍城似乎也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角落。 正在他们准备进门时,霍城手机响了。 电话接起,表情有些严肃和凝重,而后霍城收起手机,跟着开门的人说:“褚寅,照顾好沈余舟,我有些事情,一会儿回来。” “包在我身上。”褚寅信誓旦旦。 霍城“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余舟看着他转身,刚想转身离开,就被后面进门的人推着进了门。 与外面的吵闹喧哗不同,包房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盯着林江屿的最后一张牌。 林江屿却并不理会周围的注视,只是坐起身,将面前的第三张牌随意翻开。 “我操,三个A,屿哥牛逼——” “连赢十把了,我筹码都没了。” “继续继续,快给屿哥洗牌。” “不玩了。” 林江屿把桌子随手一推,推出自己的视野外:“我先走了。” 说着,就捞起一旁的外套,准备起身走人。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江屿身上,仿佛他走了是非常大的遗憾。 “林江屿,别走啊。” 门外进来一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支烟:“我才刚来,难得见你。” 刚才围着林江屿的人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秦朗也把沈余舟往后拉拉,小声地在她耳边:“他是老板。” 声音再小,也被男人听到。 对方瞥了秦朗一眼:“呦,女朋友?这么温柔似水的一个姑娘,你小子命里有点气运。” 瞧着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秦朗赶紧解释:“颜哥,我没这么好的命,舟妹是霍城的女朋友。” “快,叫‘颜哥’。”秦朗话音刚落,褚寅接上一句,顺便把沈余舟往前推推。 沈余舟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她从不来这种场合,也不交这种朋友。 她的笨拙,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那一瞬间,沈余舟感觉有些难堪,始作俑者褚寅则感觉十分没面子。 尽管背对对方,她都感觉到对方在不停地发出轻微的鼻音表示埋怨。 “要玩就快来,”林江屿开口,打破了现有的尴尬气氛,“一把。” 被叫“颜哥”的人这才将目光从沈余舟脸上移开,坐到了林江屿对面。 “一把就想打发我?林江屿,这几年你真是越来越不给我面子了。” “那我走了。”说着,林江屿就准备走人。 “就当我刚才在放屁。” 男人说完,林江屿才面无表情地:“发牌。” 尽管是林江屿帮忙化解了危机,褚寅脸色依然很差:“凭什么对林江屿这么客气?” 秦朗在一旁若有所思:“林江屿之前不是在国外着么,他们实验室研发的新药救了颜放妹妹的命,颜放疼妹妹跟祖宗似的,那不得把林江屿供起来么。”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颜放回头瞧着他们。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开了口:“颜哥来,怎么没人给满酒啊。” 大家面面相觑,都想动,又都不敢过去。不知道怎么的,周围不断有人瞥向沈余舟,好像她是这个场合里,最合适做这件事的人。 褚寅心一紧,双手推开沈余舟:“你去给颜哥满杯酒。” 话音刚落,所有人,再次将目光齐齐投到了她身上。 沈余舟之前不知道,这种事情还会经历两次。 “倒酒会不会?” “颜哥今天做慈善请大家玩,你既然来玩,这点事都不懂?” 三两声应和,一瓶酒就被塞在了她的手里。沈余舟被起哄着,推嚷着,走到了颜放面前。 “刚想喝酒,就来了个倒酒的,还是个美女,看来我着实运气不错,今天敞开了玩儿。” 颜放目光落在眼前的酒杯上。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倒酒。 沈余舟有点茫然。 她不知道今天的一切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倒啊。” 颜放没什么耐心,指着面前的酒杯,语气非常不爽:“你是瞎还是傻,倒酒你不会?!” “啪嗒——”林江屿的打火机掉在地上。 手指上还夹着的烟表明他的需求。 “先给你屿哥点烟。”一个打火机丢到她面前:“这么没眼力见。” 美人是美人,可惜是个木头。 颜放最不喜欢这类没有活力的女人,自然也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情。 沈余舟看向林江屿,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场景,但如果他们的关系已经沦落到这一步,也不是不可以举起打火机。 可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任何动作。 “一群人合伙欺负人一个小姑娘,”林江屿的声音不大,也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见,“玩得挺野啊。” 颜放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哪儿跟哪儿?点个烟就叫欺负?那推她一把是不是还得上吊。” 林江屿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不是你说,欺负女人的东西,一律按畜生处理的时候了?” 这是他妹被学前班的男孩子欺负的时候,他说的。 颜放正寻思怎么就提起这事儿了,迎上林江屿的目光,才明白对方讽刺他呢。 “林江屿,你别拆我的台。” 颜放平时再忍耐林江屿,在这种时候,对方不给他面子,他也是受不住的。 “爷今天就拆了。”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 林江屿也不打算走了,直接把外套丢到一旁的沙发上。 “挺好的一天,非要因为不值当的人闹不愉快。” 感觉林江屿是真生气,颜放赶紧把气氛往回拉拉:“也不是说要欺负这姑娘,怪就怪她身边没个好哥哥。” “谁说她没有的,”林江屿食指敲着桌子,“今儿个她就有了。” “把推你的人指出来,”林江屿抬头瞧着沈余舟,一边随意地玩着手上的烟,语气并不友善,“我教他怎么做个好哥哥。” 第6章 听到“好哥哥”这三个字,沈余舟眼皮抬了抬。 关于“好哥哥”这三个字,她拥有的记忆实在太多。 当然,也全部与林江屿有关。 她还记得,林江屿是在顾纯成为她继母半年后到她家的。 那个时候,因为母亲刚刚去世,她自己都还没从那份悲伤中脱离,她平时温厚勤劳的父亲,已经把继母娶进了门。 失去母亲本身已经极端痛苦,痛苦加倍的是,她还同时失去了父亲。 尽管顾纯刚到她家时,性格温顺柔和,对她也还算可以,除了有时会给她看一些奇怪的影片和图片,让她感觉不太舒服以外,并没有辱骂和殴打,偶尔还会做饭给她吃。 可是继母终归是继母,沈余舟没办法对她如亲生母亲一样,只能保持基本的礼貌。两个人交集不多,维持着客气疏离的关系。 本以为就这样下去,不好不坏地坚持到高中毕业,能够脱离这个家,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是没过多久,顾纯就告诉她,她即将有一个“哥哥”。 她以为林江屿是顾纯的孩子,林江屿来了,他们便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只有自己是多余的。所以,她见林江屿第一面时,已经哭了好几天,双眼又红又肿。 可是与她想象的有所不同,林江屿和顾纯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顾纯朋友的儿子。没有向她说明原因,沈国勇和顾纯口风一致地告诉她,林江屿要在她家寄住很长一段时间。 起初,她只是时刻观察对方,根据对方的行为举止,评估对方的危险性。 然后一点点确定,对方很安全,很有礼貌,很温柔,学习也很好,才敢试探着靠近。 有时候她能感觉林江屿想向她伸出“和平共处”的手,但是超过了她的评估范围,沈余舟就会立刻躲起来。她的胆小和敏感导致他们之间长时间的僵持。 林江屿彻底被她接纳,是有一次,她发高烧。 那天沈国勇出差,顾纯出去打牌。沈余舟从房间里昏昏沉沉地走出来,本想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倒水,没想到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地跌倒。 手里的水杯则“叮当”两声,碎了一地。 再醒来时,她在林江屿的背上。他在背着她去医院。 打了两天点滴,也是林江屿陪着。 沈余舟记得,当时护士给她扎针,她抿着嘴努力不流出眼泪时,林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 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咧开嘴时,林江屿把糖纸剥开,把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是甜的。 味觉颤动的瞬间,她感觉到输液瓶里的液体,顺着眼前的管道,流进她的手臂。 不疼。 这件事以后,她终于敢主动走到林江屿身边。早上跟着他一起出门,晚上跟着他一块放学。 两个人也不说话,她就是紧紧地跟着。 ……好像一个小贼。 小贼一路跟到了她生日那天。 那个下午格外的冷,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时,她侧头多看了一眼,没注意就撞上了林江屿的背。 本来以为对方会不满她笨手笨脚,没想到林江屿只是停下脚步,掏钱给她买了一个冰糖葫芦。 她没说话,默默地接过,依然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和平时不一样的是,她这次有了个糖葫芦。 有种奇怪而诡异的默契,他们把这样的相处模式,维持了一年多。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但是却相互不说一句话。 那时候,她的心事快要从心尖溢出来,实在忍不住,就把这两件事说给了周正正听。 她还记得,周正正看着她,表情十分神往地:“舟舟,你有一个好哥哥。” 那是沈余舟第一次,发觉自己的人生,还有让人艳羡的地方。 从回忆的思绪中抽离,沈余舟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褚寅确实是推她的人,也是让她引起不必要关注的始作俑者。 只是,把他指出来,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沈余舟对这个环境不熟悉,也就无法判断。 “别怕。”林江屿盯着她:“去把他带过来。” 和林江屿对视了一眼,她便转身往褚寅所在的方向走着,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没等她到褚寅面前,褚寅自己先一步扛不住压力,硬着头皮走到了林江屿面前。 “我给屿哥点烟。”说完,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凑到了林江屿面前。 看着林江屿似乎并不想为难他的样子,褚寅又蹲下,谄媚地给颜放倒酒:“颜哥,喝酒。” 两件事都做完,褚寅的心也不敢放下。只能在原地,等着两位中的某个人开口,让他滚蛋,这事儿才算完。 颜放看了林江屿一眼。 烟确实是让褚寅点了,可他动都没动。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脾气上来容易,下去可难。 “这回,”林江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怎么没人笑了?” “还是,男人倒酒、点烟,没有女人来的好笑?” 颜放有些无奈,他还从没见过林江屿生气,不知道竟然这么恐怖。再这样下去恐怕场子都会被砸了,他只想迅速结束这场闹剧。 想着,颜放端起面前的酒杯,利落地泼到褚寅脸上。 褚寅表情非常惊讶,但愣是一声未坑。 “这样也不好笑?” 见现场鸦雀无声,颜放友情提示。 人群中有一个人懂事地先发出了一声努力的大笑,随后便是比先前笑沈余舟更讥讽的声音阵阵响起。 “记住了,以后谁在我的场子欺负女人,就是这个下场。” 颜放说完,才瞥了褚寅一眼:“滚。” “好的,屿哥、颜哥,那我滚了。”说完,便卷成一团,准备朝大门的方向滚去。 “等一下。”林江屿喊住他。 “现在,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哥哥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 “不会再忘了吧?” “不会,不会,永远都不敢忘了。” 褚寅一脸“毕生难忘”,林江屿却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转向沈余舟:“对这个结果,还满意?” “还行。”沈余舟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林江屿便拎起外套:“走了。” 颜放本来就是因为林江屿今天有空,才开的慈善局。闹这么一出,林江屿走人,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没多待几分钟,就站起身来。 路过沈余舟旁边,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小姑娘,以后就别跟霍城来这种场合,他又不保你?” “林江屿对你挺够意思,你跟霍城,远不如跟他。” 跟林江屿啊。 ……她哪有那种胆量。 …… 颜放走后,过了好一阵,包房里又重归热闹,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所有人都不敢再看她。只是偶尔有人小声地议论褚寅滚到门后时,头撞到门的细节,表明着,每个人都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 等到一切彻底归于平静,霍城才姗姗来迟。 事实上,霍城是带着褚寅一起进来的。 见沈余舟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站着,霍城大步走到她身边,帮她捋了捋额间的碎发:“站着干嘛,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 霍城的出现,掀起了一些波澜。 大家是听到秦朗的那句“舟妹是霍城的女朋友”的。 自己的女朋友,丢到一旁,让人欺负。要不是林江屿出手相助,今天的场面会难堪到什么程度,也是难以想象。 现在,他在所有人眼里,与一个笑话无异。 霍城也察觉到不对,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沈余舟和秦朗:“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朗看了看沈余舟的脸色,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叙述了一遍。 详细描述了褚寅怎么把沈余舟推向风口浪尖,省略了林江屿为沈余舟出头的那部分。 霍城不明所以,把沈余舟和褚寅叫到一旁。 “褚寅,不是说好的帮我照顾舟舟么?”霍城有些生气,“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褚寅赶忙道歉:“不是,城哥,你听我解释。” “我知道你和林江屿不对付,林江屿又跟颜放关系那么好,颜放是什么人你也是知道的。我看他对舟妹挺感兴趣,就想着能不能借机增加些了解,拉近关系,方便以后做事。” “而且,女朋友给哥们点个烟、倒个酒,真没什么的,只是我忘了舟妹不擅长这些了。”褚寅朝着沈余舟道歉:“抱歉,舟妹,是我考虑不周。” 秦朗听明白了:“合着,你不是想道歉,你在怨舟妹不会办事,没有珍惜住这个机会。” 霍城本来就听出了弦外音,有些生气,被秦朗一提醒,更加生气了。 “给沈余舟道歉。”霍城抱着手臂。 “对不起,舟妹。”褚寅瞧着沈余舟:“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据理力争地坚持己见,再试图说服霍城。可是经过今晚,看到林江屿那个样子,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害怕之余,还在思考,为什么林江屿会这样帮沈余舟。 说起林江屿,褚寅其实心情挺复杂。 林江屿这个人,不爱管闲事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 他很少出来玩,仅有的几次,都是全场的焦点。 能不沾染任何污秽,还让所有人都尊重,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果不是他和霍城天然一派,也可能会去讨好对方,想办法跟林江屿成为关系紧密的人。 “那就再考察你一段时间,”霍城冷眼看着褚寅,“如果你再犯,我不会放过你。”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解气了?” 霍城看着沈余舟,想起秦朗描述的那些事情,止不住的心疼。 “嗯。” 或者,也可以说,在林江屿教褚寅怎么做个好哥哥时,就已经解了。 “乖,饿了吧?我带你吃好吃的去。”霍城说着,打发了褚寅后,就让秦朗去开车。 她刚想拒绝,霍城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霍城脸色一变,径直走回酒吧:“我五分钟以后回来。” 沈余舟看着他匆忙走远的背影,准备等他回来,说分手的事情。 秦朗去开车,霍城也走了,沈余舟往角落站站,尽管换了长款羽绒服,但天气降温得厉害,冷到她忍不住双臂环住自己。 “霍城刚干嘛去了?” “不知道。” “留人一小姑娘在陌生的包厢里,这事儿也就他干得出来。” “不过,沈余舟那姑娘,说实话,跟霍城不太配。”是颜放的声音。 “确实。” 沈余舟往旁边的胡同看去,瞧见林江屿正一脸若有所思地吸着烟。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林江屿已经侧头看过来。 猝不及防地对视,沈余舟立刻转头,佯装刚才只是偶然。 “小舟妹子看来是冷啊。”颜放调笑地:“你这外套不穿,要不怜香惜玉一下?” “人有男朋友。”林江屿单手掐灭香烟,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用不上我。” 第7章 沈余舟垂下眸子,眼光不知该落向哪处。 但是,或许是她想得太多。 林江屿这种回答,也可能只是一种客气。 心情平复下来,她就开始专心等人。 等了很久,实在等不了,沈余舟掏出手机,打算给霍城打个电话。 结果,号码刚拨出去,秦朗就开车过来,表情很不好意思地:“舟妹,我先送你回学校吧,城哥有点事情走不开。” “你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么?”沈余舟放下手机。 “其实不太知道,就是刚才到停车场的时候碰上了,城哥就跟我说了句。” “行。”她不想为难秦朗,就不再多问。 只是在上了车子以后,才给霍城发信息。 她斟酌着措辞:“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应该给我个解释,或者,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 褚寅可能是居心不良,但霍城才是给他机会的人。 本来今晚是霍城带着歉意来找她出去,结果却两次把她丢在陌生的场合,毫无理由地不见了踪影。 说是带她出来玩,但却更像是在逗她玩。 沈余舟觉得,或许,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她会接受霍城,本来就是想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可是现在看来,和霍城在一起这件事,没有什么获得快乐的指望,更不用提开始新生。 到了学校门口,秦朗帮她把行李箱拎下来:“舟妹,那你注意安全,我就送你到这里。” “秦朗,谢谢你。” “小事儿。”说完,秦朗才又想起什么似的,“晚上的时候,我没有帮你,挺对不住的。” “我理解。” 秦朗这个人,她接触过几次,倒是都还挺靠谱的。今晚的情况,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反应不过来,太正常了。 况且,他们非亲非故,即便完全出于本心不想帮忙,沈余舟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怪别人的。 “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拎着箱子,沈余舟还没走到宿舍,霍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到学校了么?” “我现在过去跟你解释情况。” 沈余舟看了眼宿舍楼,亮着灯的寝室已经不多,沈余舟自然地拒绝:“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那我明天去找你。” “明天很忙。” “那我等着你,你空了我就去找你。”霍城语气有些着急,“我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别误会我。” “不用了。” 沈余舟挂掉了电话。 回到宿舍,洗漱过后,她早早地躺在床上。 手机轻轻震动,沈余舟打开微信,看到江小园发来一个表情。 沈余舟点开和江小园的聊天界面。 江江小园子:“舟舟,有个事情想要拜托你一下。” 虽然不是同专业,接触也不算多,但是沈余舟还挺喜欢江小园的,便认真地:“你说。” 江江小园子:“我就是想问你,你想不想来参加一下晚会芭蕾舞剧的表演呀。” 江江小园子:“现在就缺一个人,我们找了好久了。我知道你会国标,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来。” 沈余舟看着聊天界面,想起之前刚拒绝蒋燕荇的事情,思考这两个晚会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迟疑片刻,沈余舟打字:“大概在什么时候?” 江江小园子:“十二月底。” 那就是同一个了,沈余舟托腮。 现在距离晚会,倒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参加,时间有些紧,可能需要没日没夜地在练功房里训练。 沈余舟知道肃南大学历来有传统,交换生每年十一月底回国,学校会在圣诞节那天举行晚会。她今年读大三,其实在她入校以来,都办了三届,但是她一次都没参加过。 唯一参加的校园晚会,就是大二时给大一迎新,是辅导员找她,她推脱不了,才去表演的。 至今她还记得,那个和她跳双人的男队员郑挈,在表演完以后,就退出了校国标舞队,过了半年多才被劝回去。 她太难带了。深知到自己的社恐属性和给别人带来的麻烦,沈余舟屏蔽一些赞美的声音,把后面的邀请全都推了。 她明白,台前的完美表现,背后有多么废队友。 想了想,沈余舟:“是哪个舞蹈?” 确认缺一个人,那应该是已经订好了。 江江小园子:“《魔法师之恋》。我们之前很纠结,这还是我哥帮我选的。” ……是这个呀。 见她许久不回复,江小园以为她不知道剧情,就简单解释了一遍。 江江小园子:“就是那个,女主的老公去世了,她和男二在一起后,前夫的鬼魂还一直纠缠,后来有个魔法师帮忙勾引走了鬼魂,女主就和男二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江江小园子:“我哥选这个,我觉得就很灵性。就是刚好咱们学校这一批国外来的交换生要走了,选了他们国家有名的舞剧,就挺有意义的。” 她看过这个舞剧,不过倒是从来没有跳过。 “我可以试试。” 苦于有大量和异性的对手戏,所以她也不敢满口答应。 江江小园子:“哇舟舟,你能答应我已经觉得很给我面子了呜呜呜。” 沈余舟有些不好意思:“我尽力试试。” 第二天一大早,沈余舟收拾好书包去上课。 宿舍楼下没有霍城的身影,课间也没有看到霍城在教室门口等她,或者说,一整个上午,沈余舟都没有收到霍城的一条消息,也没有碰到对方。 反倒是在中午下课后,碰到了蒋燕荇。 蒋燕荇打算请她吃饭,作为昨天邀请她做模特的报答。 沈余舟本来不想跟蒋燕荇再多接触,但,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去跟对方确定。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学校北门,沈余舟跟着蒋燕荇到了她家。 “昨晚跟同学聚会,去‘痞恋’喝了不少酒,现在还有些头疼。”蒋燕荇不好意思地,“我想着请你吃完饭就直接睡觉,不走动了,所以才邀请你到我家里来,希望你别觉得冒昧呀。” 沈余舟点头:“不会。” 蒋燕荇点了肃南本地比较有名的几家外卖,她们回去时,还差一个外卖没到,还要再等待一会儿。于是,蒋燕荇邀请她再次来到画室。 走到画架旁边,蒋燕荇指着画布,神情里满是骄傲:“舟舟,我今天就打算送过去,展出结束后就会评奖,你帮我看看,我这个能评上么?” 这幅画,水平确实是有的,光是色彩和笔触,都能看出来至少得学了十几年。 只是,不太像那天蒋燕荇能画出的成品。 左右与她无关,沈余舟除了偶尔恭维两句,大部分精力,还是落在角落的那副《向日葵》和《向日葵》旁边的城堡上。 或许,霍城所谓的“拼了三天才拼完”,是因为,不止拼了一个。 而且,沈余舟突然想起,昨天她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向日葵》的一角,并未看到旁边摆着乐高城堡。 感觉到她的走神和不专心,蒋燕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幅画,而后才走过去,拿了起来,笑着看她:“舟舟,你喜欢吗?” 沈余舟盯着画布的折角:“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 她送给霍城的那一幅,不是直接买的画框,而是自己拿画布绑在木板上的。她有在画布的一角,写上“SYZ to HC”。 画可能不是独一无二,心意或许也做不了证明,但是有些痕迹虽然未被注意,却也是难以消除的。 从蒋燕荇手里接过画,还没容她翻过来去看,蒋燕荇却先开口了。 “舟舟。” “嗯?” “你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不明白。”沈余舟抬眼看她。 “我以为见到这些,你会很痛苦,包括那天吃饭,我以为你看到我也在,会甩脸子,把场面闹得难看。昨天画画,我也以为你会来质问我,甚至,我做好了你找我闹的准备。” “但是你一直很冷静,好像对你来说,霍城只是个陌生人。” 沈余舟并未反驳。 “走吧,外卖到了。”蒋燕荇抱着一束向日葵进门,简单修剪过后,插进花瓶里,“很美对不对?” “向日葵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花。” 沈余舟没什么情绪地点头。 蒋燕荇带着她走到客厅,伸手把每一个外卖盒打开,又递给她一份饭,才缓缓开口:“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一些事情。” 没等她回应,蒋燕荇就自己开始了诉说。 在霍城追求蒋燕荇的时候,她起初是动心了。因为霍城不爱乱搞,人也很真诚,和其他二世祖、公子哥一比,就相对出挑。 “霍城除了太过优柔寡断,其他缺点几乎没有。” “可是我当时心里还有个目标,想追随着那个人,所以去国外留学的时候,基本上不理霍城。”蒋燕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沈余舟倒了杯可乐。 “只有被对方拒绝得痛苦想哭时,才会主动给霍城打个电话。” “喏,你手里的画,就是当时他邮寄给我的。”蒋燕荇笑了,“我看到了画布上的字,就想着,或许他对你也没有几分真心。” “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买给他的,也是昨天我才想到,这幅画应该是你画的。” 沈余舟的手指,不自觉地扣起指甲。 “所以,我就觉得,他能这么糟蹋你的心意,我如果想要回头,应该也很容易。”蒋燕荇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可是昨天,我打电话,他送我回来,却死活都不愿意留下,他还想着要回去接你。” “大约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你可能是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只是……” 蒋燕荇盯着沈余舟:“即便霍城不会跟你分手,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在你们感情的存续期间,只要我有需求,他都会抛下你到我身边。” “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么?” 见她不说话,蒋燕荇又满了一杯酒。 “我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蒋燕荇声音很迷离:“但是希望你别怪我,我也是受了很多伤,走不出去感情的漩涡,只想体验下什么都不做,就被人爱的感觉,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蒋燕荇叙述完,一脸期待地观察她的反应时,沈余舟没什么情绪地:“如果我和霍城分手,你能保证他后续不会再来烦我么?” 蒋燕荇反应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表现一般震惊。 “你关注的竟然是这个?” “如果你不能保证,我的生活可能会有些麻烦。”沈余舟收敛起表情,“我会和他分手,希望你后续也能保持对他的把控。” “你说这种话,好像我费尽心机抢走了你迫不及待丢弃的垃圾……” 那顿饭最终还是一口没吃。 说起来,她听蒋燕荇叙述那些事情,其实没有什么伤心,顶多是有一些被欺骗的恼。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她也震惊于自己的冷血。 临走,沈余舟收起了那幅画,然后给蒋燕荇留了条微信。 虽然画是她的,但毕竟被转手送出,不问自取,总还是有些不好的。 事情的发展,虽然没有落幕,也算是板上钉钉。 沈余舟刚走到楼门口,就碰到焦急赶来的霍城。沈余舟没想到的是,对方赶来的目的,是找她。 也正好。 拿着这幅画,对方也无法抵赖,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纠缠。 第8章 她下楼时,霍城其实已经停好车子,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沈余舟脚步没有停顿,一直往前走着,霍城则堪堪停在了她面前。 不说话,也不让开,一副还要矫情一番,不敢立刻承认的样子。 “蒋学姐喝多了。”沈余舟从对方的态度里感觉到,对方并不能勇敢地和她好聚好散,有些烦闷,便主动提醒对方,“你快去照顾她吧。” 霍城的手攥了攥拳头,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到她面前,抬手想要拉住她:“舟舟,你别误会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解释……” 沈余舟后退,避开他的手。 蒋燕荇刚才说的话,应该多半是真的。 霍城是因为蒋燕荇的拒绝,才会追她。和她在一起时,也一直和蒋燕荇保持联系。 她有时很钝感,现在回想,在过去一年,她生活中比较重要的几次节点,霍城确实缺席了好多次。 比如说好一起去黄山旅游,可到了暑假,霍城忽然以要和家人去国外为由,推脱到她忙碌起来。 她和室友去求的姻缘锁,想要和霍城一起去挂到木桥上,并不是什么令人为难的想法,却直到今天,也没有成行。 那时她想,家人确实比女朋友重要一些,所以霍城选择出国是正常的。 诸如此类,她从未计较。 即便是现在,如果霍城是有原因的失约,她都能接受。 毕竟亲人待她也就不过如此,她不能指望其他人会把她放在心尖上。 可是,她不能接受,那些时候,霍城去赴别人的约了。 让她的懂事和善良,都成了笑话。 见她不挣脱,却也不说话,霍城心慌地松开她:“怎么了?” “是不是蒋燕荇跟你说了什么?”霍城着急地。 “她昨天喝醉了,自己一个小姑娘在酒吧太危险,而且给我打电话时哭得很凶。” “毕竟是以前喜欢过,现在关系也不错的人,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她很讨厌抱怨和拉扯,所以即便内心千回百转,到嘴边,也只剩一句“算了”。 现在,沈余舟打算,和霍城,就算了吧。 “霍城,”沈余舟顿了顿,“分手吧。” 说完,她正要走,霍城伸手拦住她:“那我以后都不管她了,行么?” “……我不知道你会介意。”霍城情绪很低落,“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随便助人为乐的。” “不止是因为这些。” 沈余舟目光落在手里的画上:“从你把我送你的东西给了蒋燕荇开始,就该知道分手只是早晚的事。” 霍城表情迷茫,像是根本不记得这幅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画,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样:“舟舟,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 “我说了分手,就交代了我的事。”沈余舟没什么情绪,“至于你是什么态度,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便绕过霍城,走回了学校。 霍城一直在她身后紧紧地跟着,无论沈余舟走多快,都没办法甩掉对方。 就在她打算去图书馆避难时,江小园打来了语音电话。 江小园:“舟舟啊,今天晚上有一次大排练,你要不要下午去练功房先练练?” ……排练啊。 她还没来得及准备。 江小园:“要穿的红裙子我给你带上了,下午你就先练,晚上排练的时候,能上多少就是多少,没关系的,他们都知道我临时才通知你的。” 沈余舟莞尔:“好,那我现在就去。” 肃南大学的练功房一般只向舞蹈队和一些跳广场舞的老教授开放。 因为排练舞蹈需要一个比较封闭的教学和练习环境,加上里面还有几间供表演者使用的更衣室,所以除非有人带着,整栋楼通常不会让其他学生随意进来。 霍城一路跟着沈余舟到了练功房大楼的门口,就被保安挡住,不让进了。 “那我在这里等你。”霍城看着沈余舟的背影。 “你等也没用的,霍城。” 说完,沈余舟不再理他,转身推开练功房的门,走进去,和组里的其他人会合。 比较奇怪的是,随着她的脚步靠近,本来聚在一起讨论的人群慢慢骚动起来。之前和她在迎新晚会上跳过双人的郑挈朝她走过来。 “来了。” 面对郑挈,沈余舟总是感觉有些抱歉。 “来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郑挈露出一个挺不好意思的笑:“江小园之前问我谁能来坎黛拉丝,我就推荐了你。” 坎黛拉丝是女主角。 “谢谢,”沈余舟沉默了几秒,“你呢?” “没找到其他人,前夫的亡灵和卡尔密罗这两个男主角都是我来演。”郑挈说完,退后两步,朝着她鞠了一躬:“这次也辛苦你了。” 沈余舟:“诶?” 可能是某种队内仪式,她只能也后退两步,朝着郑挈鞠了一躬:“那么,也辛苦你了。” 郑挈起身时,看到她的动作,愣了半天:“舟舟,我能这么叫你么?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 沈余舟点头,又摇头。 之前和郑挈一起跳双人的时候,每次练习,郑挈都是忧心忡忡,甚至是愁眉苦脸。 她本身就有些社恐,面对这种情况,就更加紧张。 每次走进练功房,心情都非常沉重,甚至几度想撂挑子不干。 后来表演结束,在庆功宴以后,她看到郑挈,也总是因为抱愧而绕开走。 “我那个时候跟你跳双人,很紧张,可能一些表情动作都没有顾及你的心情。”郑挈很抱歉地。 沈余舟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没事,其实我也一样。” “你不一样。”郑挈笑:“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优秀。” “后来我看你总躲着我,自己也反思了一下,就想请你吃饭,然后正式地道个歉,”郑挈一脸回忆状,“但是那个时候你跟霍城学长在一起了。” “去找你的那次,刚好碰上霍城学长等你下课。他以为我要追你,凶了我好几句,我解释半天,才给他说通。” “不过学长有告诫我,‘自己有女朋友了就少去关注其他女生的心情’。我那时候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所以就没再找过你。” 沈余舟点头:“没关系的,郑挈。” 然后朝着对方伸出手:“合作愉快。” 与沈余舟预想中的不同,舞蹈队的人对她的接受度还可以。郑挈介绍她时,其他人并未表现出任何排斥,让她那颗不安的心稍稍落下。 基本功都在,把动作捡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把整场要跑的点都踩一遍,又把基础的动作复习,沈余舟觉得似乎还行。 练到快晚上时,沈余舟和郑挈已经可以基本上过一遍了。 正在大家拉伸,准备休息时,江小园拎着几袋子奶茶和坚果进来。 “咱们队里有好几个是新人,所以我们就想着,每次排练,就找几个同学来当观众,减少正式表演时的紧张。” 江小园和另外一个负责后勤工作的女孩秋意一起发奶茶。 大家倒是都没有什么异议。 发完奶茶以后,江小园走到沈余舟旁边:“当时确定这个舞剧,拿到这件红裙子,我就觉得还得是你才行嘛。” 郑挈旁边挽着手的女生刘瑜杉也很赞同:“如果舟舟不来我们队里,‘肃大舞蹈队’就很没有公信力。” 两个人带头,组里的人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她。 面对志趣不投的人时,她总是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很冷漠,回应也是直接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是突然面对一群很喜欢她,还一直对她表达喜爱的人,沈余舟莫名的有些脸红。 刘瑜杉松开郑挈,凑到沈余舟身边:“舟舟,你实在太可爱了。” “你有对象吗?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弟。” 郑挈则走过来,拉着刘瑜杉的手腕:“别乱说,舟舟和霍城学长在一起的。” 说到排练,郑挈看向沈余舟:“对了舟舟,要不要喊霍学长过来做观众。” 沈余舟摇头:“不用了。” 虽然她没多说什么,但是大家也能感觉到,或许是闹别扭了,就不多勉强。 等他们私底下再排练一遍,江小园就引着“观众”从门口鱼贯而入。 本来说是只要十个人。 她第一次在学校大群里通知时,没有任何人回应。第二次提了沈余舟的名字,愣是有五十多个人报名。本来也还容得下,没想到最后竟然稀稀拉拉来了两百多人。 “不许拍照啊大家。”江小园到末尾去,挨个提醒检查。 预演之前,沈余舟到更衣室去整理裙子。 她的表演服是吊带的红色长裙。因为比较瘦的缘故,蹲下的话,有些角度就会走光。 刚才的练习中,她分出不少精力去注意衣服的事情。一会儿要彩排,算比较重要的表演,她得提前解决一下。 更衣室有一些调整衣服的小夹子。沈余舟拿了一个,站在镜子前,准备在后背把多余的地方夹起来。 试验了几次,就成功了,沈余舟舒出一口气。结果,只在更衣室里跳了几下,……夹子就掉了。 她没带手机,捂着胸口走出去,才发现两个更衣室里都没有人,楼道也里空空荡荡的。 大约都已经去三楼的表演厅了。 正准备就先这样,沈余舟回头看到了从三楼下来的林江屿。 “出问题了?”林江屿看着她。 “没有。”沈余舟摇头。 “那干嘛……捂着胸口?” 话音刚落,沈余舟猛地抬头,发现林江屿并不看她。 猜到大概是江小园让他过来帮忙,沈余舟看了看手心的夹子,想到要赶时间,就不再多想:“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紧一紧。” 怕林江屿不明白,沈余舟背对着他,仔细描述:“就是这个上衣领有点大,需要把后背的面料收紧一些,再用小夹子加上。” 她描述以后,过了好几秒,都没有感觉林江屿有任何动作。 正想说“先不弄了”,就听到对方开口。 “……要多紧?” “就是,不要走光就好。” 其实在舞蹈队里,是没有太多男生女生,同性异性的概念的。大家互相帮忙整理衣服,很常见,不会掀起什么内心的波澜。 如果是其他队友,她本来想说……能有多紧就有多紧的。 她听见林江屿在她头顶轻轻地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然后,就感觉到对方双手的体温轻抚在她的后背上,帮她收紧裙子。 “抱歉。” 尽管对方实际上只是指甲尖碰到了她,她还是忍不住往前躲了躲。 “要不,”林江屿顿了顿,提议地,“你趴在墙上。” “不用很久。” 沈余舟手指尖扣着手心,正准备摇头拒绝,林江屿已经带着她到了墙边。 她的手掌触碰到冰冷的墙壁,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林江屿便跟了一步。 等她想要回头看看林江屿的动作时,就感觉裙子一紧。 已经好了。 沈余舟松了口气:“谢谢。” “不试试?” 沈余舟点头。 走出一段距离,足尖旋转了两圈,随后展开双臂,凌空跃起,做了一个“大跳”。 林江屿就在她身后看着。 沈余舟很瘦,因为跳舞的底子在,身体线条很美好,四肢纤长而有力。皮肤很白,有着细腻柔软的光泽,穿着红裙子,好像玫瑰开在她身上。 一个“大跳”轻松落地,感觉到裙子依然很紧,沈余舟放松下来。 要知道,刚才练习时,这个领口简直成了她的心病。 现在,至少暂时解决了。 沈余舟开心地回头,看向林江屿。 正想表达感谢,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眼眸深邃。 第9章 “舟舟,你终于回来了,我哥刚才找到你了吗?” 江小园往沈余舟身后看看,没看到人。 “……找到了。” 沈余舟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那他人呢?”江小园不解地。 “他有点事情。”不再多说更多,沈余舟赶忙回归大部队。 刘瑜杉看着沈余舟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心地:“舟舟,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吗?” “……谢谢,我没事。” “给。”刘瑜杉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后递给沈余舟,“你喝点水,我们再开始,不着急的。” 沈余舟点点头,接过水瓶,仰起头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看见林江屿从后门进来。 刚才,她和林江屿一前一后走出更衣室。她提起裙子上楼,走了几阶台阶,才发现林江屿并没有跟上。 回过头,沈余舟低头看向对方:“演出厅在三楼。” “嗯。” “那你要去哪里……” 还没说完,沈余舟看到林江屿探寻的眼神,立刻闭嘴,不再多问。 她的问题,已经超过了他们现在关系的界限。 ……她哪有权利去问对方要去哪里? “我去接个电话,就回。” 林江屿显然比她先意识到了这点,然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 她擦水渍的功夫,江小园已经组织同学在观众席上坐好。 无意地一瞥,沈余舟看到,林江屿坐在第一排,正中间。 音乐一起,杂乱的思绪消散,精力瞬间集中,沈余舟专注于表演之中。 《魔法师之恋》全部演下来,要两个小时。 编舞删减掉一些过于复杂,让普通受众无法理解的细节,主要剧情则放在带有留学生文化特色的火之祭上。 整个表演下来,沈余舟有大量的“大跳”、“劈叉”动作。 每到剧情高I潮,高难度动作时,观众都很给面子地鼓掌。 两个小时缩减到四十分钟,又额外增加了一些难度较高的动作。 听到结束的音乐,表演的每个人都在轻 | 喘。 林江屿第一个站起来,给他们鼓掌。有了带头的,大家也纷纷站起来。 剧情衔接时还是有些生涩,一些动作也没有做到位,尽管没有人苛责她,沈余舟打算私下更加努力一些,争取不拖大家的后腿。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再磨合,台上的人互相拥抱着给彼此打气。有一瞬间,沈余舟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被一个群体这样大程度的接纳过。 “大家,晚上破个冰,去唱K,玩狼人杀?” 刘瑜杉和江小园一起提议。 大家纷纷同意,沈余舟一般不会去参加这种活动,但是今天,好像也不是不能去。 “舟舟,去不去嘛。”刘瑜杉抱着她的手臂,晃来晃去地哄她。 “去啦。”顶不住别人和她撒娇,沈余舟点头答应。 和江小园一起的后勤组同学提前回去,他们几个人似乎不够玩狼人杀。 “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凑个人手。” 听着江小园的话,大家才敢看向林江屿。 高考保送进肃大的王牌专业,交换两年顺利读研,提前修满学分回国,进肃南市疾病研究所实习半年,然后回家接手公司。 这种人生经历,即便是肃大的其他连年获得奖学金的学生,也是想都不敢想。 见林江屿没说话,大家面面相觑,眼神交流林江屿为什么会来做观众。 学神日理万机,大概不会是因为没事儿干被拉壮丁的。 “难道是学神他热爱芭蕾舞么?”刘瑜杉小声在郑挈耳边,“那我们刚才是不是有点拉跨了。” 郑挈安抚地:“放心,就算拉跨,学神也不会计较什么的。” 沈余舟也跟着大家一起看向林江屿。 走个神的功夫,她就听见林江屿说—— “行。” 约定好怎么坐车走,大家就各自去更衣室换衣服。沈余舟和刘瑜杉一起,到女生更衣室。 换下裙子时,黑色的小夹子掉在了地上,沈余舟想起林江屿。然后,又想起被拦在门外的霍城。 一会儿他们走出去,如果碰到霍城的话,她很怕会弄得有些尴尬。 换好自己的衣服,沈余舟提心吊胆地跟着大部队走到门口,她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霍城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郑挈准备去停车场取车:“我开车了,谁想跟我坐一辆,就一起去停车场吧。” 江小园先把表演服送回宿舍,就没有跟着郑挈一起,郑挈瞧了瞧沈余舟:“不一起吗?” 沈余舟摇摇头:“我等会儿小园子。” 等江小园是一个原因。 还有就是,沈余舟有些担心,如果她先走了,霍城回来找不到她,会对剩下的其他人乱讲。 “那我们先走了?” “注意安全。” 郑挈带走了几个人,剩下几个则组团打了个车子。 人群散尽,沈余舟松了口气。 至少,如果现在霍城突然来了,她自己也应付得过来。 正想着,“吧嗒”一声,身后有人在提醒沈余舟回头。 “你跟我走。” 林江屿收起打火机。 “不用了。”沈余舟想了想,“一会儿我和小园子一起打车过去就行。” “江小园等颜放过来再走,”林江屿合上打火机,“颜放过来送东西,顺便带着她过去。” 这样的情况,她要再独自打车走,就有些刻意了。她和林江屿的关系,也没有僵硬到需要把事情做绝的地步。 想着,沈余舟点头:“那好。” 她正准备往林江屿身边走,没想到对方已经先一步走到她面前,半蹲着,帮她把长款羽绒服的拉链,从底下一路拉到领子上。 手指尖还无意碰到了她的嘴唇。 ……冰凉。 “你……” 沈余舟的声音有些发闷。 看着她被羽绒服领口捂住的半张脸,林江屿又好心地,帮她把拉链往下放放。呼吸再次通畅,沈余舟瞧着离她不足一分米远的林江屿,垂下眼睛。 “谢谢。” “不过,下次我能自己来。” “你不用帮我做这些。” 她的声音不算高,但也不算低。 当时,沈余舟不知道,霍城,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能听到。 在她表明不用再帮她以后,林江屿并未立刻回她,只是随手玩着打火机,然后才抬眼看着她,语气戏谑嚣张。 “前几天不是还愿意叫一声哥哥,今天就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了。” 林江屿定睛看她:“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小姑娘?” 沈余舟:“?” 那天她之所以喊了两次“哥哥”,不外乎是想让顾纯别再做想把他们两个拉郎配的白日梦。 她以为,当时林江屿的表情,是理解她的意思的。 万万没想到,对方在这里等着她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余舟摇摇头。 “沈余舟。” 她说完以后,过了好一会儿,林江屿才开口。 “啊?” 就在她以为,林江屿要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时,没想到他只是抬手,摆正了她的发圈。 “蝴蝶结歪了。” 当时,她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一个“谢”字。 跟在林江屿身后上车,坐上副驾后,对方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安全带,帮忙系上。 车子一路开到江小园定位的轰趴馆,沈余舟抬手去按安全带的扣子,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她没学车,平时坐车也基本上都是窝在后座,对于车子的各类知识,几乎为零。碰到结构不那么熟悉的车子,每次找卡扣的口都要摸索一番。 最近她每次看到林江屿,都是不同的车,这一辆是她完全不懂的那个类型。 本来想说句“谢谢”,就立刻下车,结果就陷入了尴尬。 “吧嗒——” 林江屿帮她按开。 沈余舟:“……” 对视的一眼,她立刻挪开了脸。 …… 下了车以后,她和林江屿一前一后地走进轰趴馆,和大部队会合。 或许是照顾她的晕车,林江屿开得很慢。他们到的时候,连后来的颜放和江小园都已经到了。 江小园看着他们两个一起进门,走到沈余舟的身边,表情狐疑地看着林江屿:“哥,你没欺负我朋友吧?” 听到江小园的话,沈余舟其实有些诧异。 林江屿在她家的那两年,除了因为她打架的那次,其他时候没有欺负过任何人。与其他高中男生不同,林江屿不会欺负弱小,不会毒舌,对大多数人都温和有礼。 是一个,从里到外,都像月亮一样澄净的人。 “怎么叫欺负?” “要不,”林江屿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支,“你问问。” “舟舟,我哥欺负你没?”江小园抱住沈余舟的手臂,“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没有。” 不止没有,还好心地帮她系安全带,拉羽绒服的拉链,纠正了歪掉的蝴蝶结。 见这个回答好像有些干瘪,沈余舟补充:“非常相安无事的一路。” 说完,她听见林江屿的轻笑:“……相安无事?” 沈余舟:“……” 刘瑜杉见她到了,喊她过去吃水果,沈余舟跟江小园说完话,就冲着刘瑜杉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到林江屿的目光一直黏在沈余舟的背影上,江小园感受到不太寻常的意味,忍不住提醒:“哥,舟舟有男朋友。” 林江屿把玩着那支烟,直到进包厢前,都没有点燃。 “霍城对舟舟很好,我听很多人提起过,霍城说要在毕业典礼上跟舟舟求婚。他俩感情也不错,四舍五入,再过一年,他们可能就会结婚了啊。” “那又怎样?”林江屿语气有些轻佻,“不是还没结?” 江小园瞪大眼睛。 她本来以为人家好好的恋爱关系,林江屿没有刻意避嫌,已经挺出乎她意料的了,没想到…… ……她哥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第10章 另一边,霍城带着一身冷风推开包厢的门,落座后猛地灌了一杯酒。 褚寅不明所以,给霍城面前的空杯子满上,才小心地询问:“城哥,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情了?” 霍城揉了揉太阳穴,精神疲乏地:“沈余舟要跟我分手。”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余舟能表现得那么冷酷,对他没有一丝留恋。 不管怎么说,这半年来,他对沈余舟一直都很不错。要非说最近有些怠慢,也不过就是这么两天。 “怎么会,”褚寅呈惊讶状,“你和小舟妹子不是一直感情很好,很恩爱么?” “不会还是因为酒吧那件事,她在闹小女生情绪吧?” “她没计较那个。”霍城不太想让其他人说沈余舟的不好,再加上知道自己可能也存在些问题,便糊弄地,“是因为其他事情,闹了点小别扭。” “其他事情,还能有什么?”褚寅好奇地追问。 霍城其实不太想倾诉这些,但一直被问,没办法,就松了口。 “因为蒋燕荇回来了,有些事情要我帮忙,我不好拒绝,结果让小舟知道了,她就不太接受。” “她开玩笑的吧。” 一旁的冷封看到霍城失意的样子,也坐过来:“沈余舟自从跟城哥在一起以后,脾气都比以前大了。她把城哥当成靠山,不可能敢随便提分手。” 说着话,冷封想起那天,林江屿接沈余舟离开的场景。 “除非,她找到了别的靠山。” 说完,冷封和褚寅对视了一眼。 褚寅笑着:“是啊。” 那天林江屿给沈余舟出气,到了颜放都有点忌惮的程度。这件英雄救美的事儿,到现在还在“痞恋”隐匿着主人公的姓名流传呢。 夸张点说,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有霍城自己不知道。 “不可能的。”霍城摇摇头,否认,“沈余舟不是那样的人。” “她应该就是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弯,才会真的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也怪我,对蒋燕荇太心软。”霍城站起身,“你们喝吧,我先走了。” “干嘛去啊城哥。” “喝酒了可别开车啊。” “得走了。”霍城揉揉眼睛。 “今天我去找舟舟,她不见我。后来蒋燕荇又说胃疼,让我帮着把她送到医院。”霍城叹口气,“我现在得回去给沈余舟买晚饭,哄哄。” 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 冷封看着霍城的背影,冷笑:“他这不是活该么。” “一边说着不心软了,一边又被人家蒋燕荇呼之即来的。” 霍城买了沈余舟喜欢吃的咖喱饭,和一袋周黑鸭,又去超市给沈余舟带了一瓶百事可乐,跑了距离不近的三个地方,才打车回学校。 等他到练功房门口时,里面的灯已经黑了。 大约人已经走光。 霍城给沈余舟打电话,一连打了三个都无法接通。 无奈地只能发出一条信息:“舟舟,我刚才去给你买饭了,你去哪里了?” 正准备找个地方再给沈余舟打电话,刚转过身,霍城突然听见远处的停车位有人在说话。 走近些,他听着沈余舟的声音雾里雾气,一连说了好几句话,好像在和对面的男人撒娇。 然后,他看着沈余舟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捏炸了手里的百事可乐。 …… 大家到了轰趴馆以后,都有点累,就七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江小园还有活动经费,就给大家点了外卖。 外卖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齐,郑挈组织大家玩一把狼人杀。 “舟舟,要一起吗?” 面对江小园的邀请,沈余舟迟疑了几秒,又鼓起精神,点头:“好。” 其实她除了高中同学聚会,基本上没有参加过其他团体活动。狼人杀她也只是在一些视频里看过别人玩,自己还从没玩过。 “不过我可能不太会玩。”沈余舟诚实地。 “没事儿,”江小园摆摆手,“多玩几次就会了。” 狼人杀的游戏规则并不复杂。 有神、平民和狼人三种身份。每种身份各四个人。 其中,神有预言家、猎人、守卫、女巫。 预言家可以查验玩家的身份,找出狼人;女巫有一瓶毒药和一瓶解药,可以解救或毒死其他人;守卫可以守护某个人,使对方免于被狼人刀死,但不能连续两天守护同一个人;猎人被杀死时可以开枪带走场上的一位玩家。 屠边局,狼人要杀掉所有神或者所有平民,才能胜利。 第一局,沈余舟拿了狼人牌。 和队友商量过后,悍跳预言家,和预言家本人林江屿争夺警徽,然后凭借温柔敦厚的气质,和理性分析情况的发言,冷静地说服所有人一起,把真好人·林江屿投出了局。 第二局,沈余舟拿了女巫牌,又凭借朴素的情感,毒死了铁狼本人林江屿,救了被狼刀死的好人刘瑜杉,轻松带着好人走向胜利。 第三局时,沈余舟终于拿了心里最踏实的平民。因为前两局表现不错,狼人大概率会刀死她才对,没想到她一直活到最后。全程看着守卫神预测,将所有狼人推出局。 最后,场上只剩她和林江屿,主持人宣布了好人胜利。 “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三局结束,大家都围在她身边。 “就,第一局,我悍跳以后,林江屿看了我一眼,我直觉他可能是真预言家,所以主张刀他。” 沈余舟诚实地:“第二局,我拿了女巫牌,怕毒错人,就很紧张。这时候,林江屿又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好像打算刀我,但正在思考……” “晚上,知道我没死,是杉杉被刀了,我就猜林江屿是狼,然后盲毒了他。” 正说着,她感觉周围都安静了,只有林江屿的眼神,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她是一个游戏新手,经验无从谈起,也并没什么游戏天赋 要么,就是太过了解对方,才可以不凭借言语,只从眼神和表情,就能读出他的意思和状态。 要不,就是对方太了解她,在有意制造机会,让她能赢。 气氛有些诡异地暧昧,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以后,沈余舟垂下眼睛。无论是哪种可能,在这个场合,都有些尴尬。 郑挈和刘瑜杉对视了一眼,先一步帮忙破解。 “前两局舟舟太厉害了,我们怕舟舟的新手光环,第三局刀了她三次,竟然都没死。” “谁是守卫啊,守的这么准?” 听着周围的人在不停地复盘,沈余舟抬眼看向林江屿:“是你么?” “你说呢?” 其实她有感觉到,好几个晚上,她本来都活不过去的。是有人在拼命地守护她,让她一直活到最后胜利。 “谢谢。” “客气。” 到吃饭时,大家都还在讨论。 “林学长玩得好好,不过,要不是第三局,确实都很难体现出来。” “这说明什么,再大神,碰上新手光环,也会败下阵来。” 沈余舟听着他们聊,观察着林江屿的脸色。 她是女巫的那一局,林江屿肯定感觉到她是神牌吧,是想让她有游戏体验,才没有刀她的么? 可以说,这几局游戏,对方都有照顾到她,可是她只想赢,几乎没考虑过对方的感受。 她想得多,没注意林江屿嘴角的笑意。 “饭在碗里。” “啊?”沈余舟随手扒拉着面前的咖喱饭。 “不在我脸上。”林江屿眉梢微挑,补充。 “哦哦对。”沈余舟赶紧低头吃饭。 她没有参与点菜下单,但是饭桌上倒是有不少她爱吃的菜。沈余舟没忍住,又侧头看向林江屿,应该……是他帮忙点的吧? “沈余舟?” 林江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 “嗯?” “要不,你去对面坐。” 沈余舟:“……?” “方便看我。” 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盯着对方看个不停。 “……不用了。”过度心虚,她立刻收回目光。 …… 吃完饭以后,大家一起把垃圾收拾好,郑挈提议去馆里的KTV唱歌。 沈余舟五音不全,几乎没去过KTV,但也跟着走了过去。 江小园和刘瑜杉都是麦霸,两个人轮番上阵,一旁还有伴舞,热闹得不行。 沈余舟则坐在沙发的角落听歌。 一行人唱到了两点钟,沈余舟实在扛不住,靠着沙发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她梦了一个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和林江屿虽然不说话,但是她心里其实很期待两个人有更进一步的交集,也有很强的表达欲。 无法排遣,就开始写日记。她没想到的是,顾纯会偷看。 沈余舟现在还记得,顾纯拎着她的日记本,把她喊到房间里,然后把日记本丢到桌子上的表情。 “林江屿是你哥哥,你怎么敢喜欢他!?” “你恶不恶心,下不下|贱啊。” 沈余舟被劈头盖脸地痛骂,被骂到头脑都反应不过来时,看到顾纯拿着她的日记本,开始读里面的内容。 “‘哥哥给我买了一根糖葫芦,我走在他身后,就很想抱抱他宽大的肩膀……’” “昨天周正正给我讲了一个言情故事,男主吻了女主的脸。本来没多想的,晚上竟然会做梦哥哥抱着我荡秋千……” 顾纯一字一句地读着,她边听边止不住地颤抖。 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想死过。 “你的心真肮脏,你比几女还脏。” “这么小就做梦跟哥哥搂搂抱抱,就那么想让别人碰你,你恶不恶心!” ……日记本打在她的脸上,书脊正中她的鼻子,一行鼻血流了下来。 沈余舟伸手一摸,看到血色的瞬间,惊醒了过来。 她眼前是黑的,胡乱伸手去摸时,沈余舟才发现,她头上、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怎么?” 林江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意识到自己靠在对方身上,沈余舟瞬间清醒,赶紧坐起来。 KTV的大灯被关掉了,屏幕也是漆黑一片,房间里只有几个亮着彩灯起着基础的照明作用。 偌大的包厢里,每个角落都有几个头挨着头在睡觉同学,视线投到地上,还有几个人干脆打了地铺。 “抱歉。” 说着,沈余舟寻找另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却发现脚边就睡着郑挈,她实在不好挪动。 不敢去看林江屿的表情,沈余舟又坐回原处,只是努力保证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好,不会随便靠到别人身上。 她睡眠很差,有光线、有声音都睡不踏实。脱掉羽绒服盖在身上,又可能会感冒。 正在她纠结是保证睡眠还是保证不感冒时,林江屿长臂一捞,把她带进怀里,那件黑色外套重新披在了她的头上。 林江屿的心跳就在她耳边,他身上清冷的白山茶味萦绕在她鼻尖,沈余舟感觉到一阵热流涌到自己脸上、头上、脖子上,迟迟不敢动弹。 “别动。” 林江屿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嗡嗡”的,像是要从发根传到她的脚尖。 “快睡。” 第11章 第二天早上,沈余舟醒来的时候,林江屿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就躺在他们之前坐着的沙发上,坐起身来,才发现身底下铺着林江屿的黑色外套,身上还盖着一件黑色羽绒服。 房间里几乎没有人了。只有江小园和刘瑜杉还靠在一起睡觉。 沈余舟坐起身,穿上鞋子,抱起两件衣服,想要去找林江屿,把衣服还给他,顺便道谢。 走出KTV的包房后,她走进轰趴馆的院子里,感觉有些刺眼,抬头就看到了很好的日光。 天空澄澈,阳光温暖,是肃南冬天里久违的好天气。 郑挈和几个男生正在一起做三明治。 沈余舟则四处寻觅林江屿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到。 正想要回去问问江小园,她一转身,就撞到她刚才一直在找寻的人。 “这么魂不守舍的。” 林江屿挑着眉梢,盯着她问:“找谁呢?” “我……” 她正想解释,忽然想起,自己起床以后还没刷牙,就立刻闭嘴了。 林江屿拿走她怀里的黑色外套,丢进一旁的脏衣篓,随后将羽绒服披在她身上。 “早起寒气重。” “不用……” 她本来就穿着厚厚的白毛衣和浅黄色长款羽绒服,现在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羽绒服……像个什么样子。 而且,林江屿的羽绒服很长很大,她穿起来像是要去唱戏一样。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情,沈余舟只能抬起胳膊,给林江屿看看,袖子究竟有多长。 没想到的是,林江屿并不帮她把羽绒服脱下来,反而是捉住她的袖口,俯下身,一截一截的,帮她把袖子挽了上去。 沈余舟:“……”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另一只。” 林江屿展开手掌,等着她递上去。 就是……他折的还挺整齐好看的。 想着,沈余舟把另一只手放在了林江屿的手掌心里,看着林江屿低头给她折袖子。 “怎么?” 林江屿手上的动作没停。 沈余舟眨眨眼睛,林江屿抬眼看了看她,表情像是没有明白。 沈余舟抬起另一只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睫毛,和林江屿头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然后眨了眨眼睛,示意林江屿,刚好碰到了。 怕他看不到,沈余舟不停地眨着眼睛,一直用眼睫毛拨动那一撮翘起的头发。想告诉他这是遇到了多么大的巧合。 林江屿只是盯着她。 沈余舟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想让对方明白,自己没有洗漱,所以没办法说话。 专注于形体表达的她,没有注意到,那只手的袖子已经折好。 林江屿没有放下,就一直捉着她的袖子,看着她的动作,猜她的意思,而后,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 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滑稽,沈余舟立刻收起表情和动作,不再做蠢事。 林江屿盯着她抿起嘴角时,脸边若隐若现的一个小梨涡,垂下眸子,眼底温柔流转,随后转身去篮子里给她拿了牙刷和牙膏,带她去盥洗室。 沈余舟洗漱完,就去给刘瑜杉和郑挈帮忙做早餐。 这天是周末,大家倒是都不着急,还可以继续玩。 江小园洗漱以后,看到沈余舟在忙来忙去,而林江屿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觉得事情的发展可能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夸张。 “哥,哥。” 江小园把林江屿叫到一旁。 “虽然我也挺想舟舟当我嫂子的,但是现在是不是时机不太对?” 林江屿没回应。 “你对舟舟这么关注,其他人都会注意到……” “霍城是个大活人,他不会接受这种事的。” 何况,霍城和林江屿,还是那样的关系。 到时候……肯定会是一场激烈的闹剧。 林江屿还是没回她。 她是真的想要帮着这两个人,能有一个正常、正向的发展。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江小园知道,那些开端于地下的感情,结局总是很残酷。 “哥……” 林江屿抱起手臂:“说完了?” 被林江屿面无表情地一训,江小园败下阵来:“哥,你想干啥我都支持你,就是拜托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等舟舟和霍城将来分手了,你再出手行不?”江小园挺认真地,“现在这样,要是你俩在一起了,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们?” 看着林江屿表情微澜,江小园以为自己说动了林江屿,就松了口气。 没想到对方开口,却差点把她给气死。 “颜放呢?怎么还没把你带走。” 江小园:“……” 说来就来,颜放揉着眼睛走到江小园旁边,在她头顶抓了好几下。 “颜放,你别闹我!”江小园生气他总是揉乱她的头发,“你当我是你妹呢!” “你要是我妹,我还不这么闹你。” 江小园气得迅速离开了这两个人的身边,去帮沈余舟给大家发盘子。 颜放伸了个懒腰:“我前天熬了个大夜,昨天你们狼人杀时候我就睡着了,后来你们又干嘛着?” 林江屿不理他,目光追着黑羽绒服里一撮黄的身影来回转动。 “呦。衣服都披人身上了,这回不说人小舟有男朋友,用不着你了?”颜放嘲笑林江屿,“原来咱们林江屿还有这副面目呢,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跟我这里cos痴情男二呢。” 林江屿瞥了他一眼:“左立在追江小园,联系方式都要到了。” 颜放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左立就是和郑挈一起烤面包,做三明治的男生,此时正在拿着拍立得给江小园和沈余舟拍照。 江小园开心极了:“谢谢立立,你拍的好好看。” 立立?颜放嘴角抽动,哪个正经男人能接受自己被叫叠词? “哎,江小园,你怎么都不叫我放放?”颜放很不忿。 “放放?叫你放屁还差不多。”江小园一边回应颜放的话,一边欣赏着左立给她们拍的照片。 正欣赏着,颜放走到她身后,向前一探,就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张拍立得。 江小园很生气:“颜放!你还我!” “不还!要不你来抢?”说着,颜放定睛在那张照片上,“江小园,平时单看你还挺好看的,怎么的和人沈余舟一起拍,就跟个路人甲似的了。” 颜放说完,就迈开长腿跑了。 “你这个王八蛋!”江小园的声音,一整个轰趴馆都能听得到。 左立安抚地:“没事,我再给你们拍一张。” “我记得,拍立得相纸还挺贵的,就不拍了吧。”江小园有点委屈。 “没事,我特意买了好几盒给你拍照。” “立立,你真好。” 颜放站在林江屿旁边,觉得这个剧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 “手里的照片都不香了。”颜放发自肺腑。 “我看看。” 说完,林江屿从他手里抽走那张拍立得。 “确实。” “什么?” “和她站在一起,都成了路人甲。” 江小园:“?” 颜放:“?” 左立:“?” 沈余舟:“……” “林江屿,那可是你妹妹,”颜放颤抖着声音,夸张地,“你再怎么偏袒偏心偏爱舟妹,也不能连江小园都拉踩啊。” “也是。” 说着,林江屿回头,从身后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利落地将相片从中间剪开,把有江小园的那半张塞给颜放,然后看着手里的另外半张照片:“这样顺眼多了。” 江小园:“?” 颜放:“?” 左立:“?” 沈余舟:“……” “你对你妹妹,要是有我对我妹的十分之一,江小园也会对你言听计从了。”颜放把那半张照片装进衬衣的口袋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两下。 “我要她对我言听计从做什么?”林江屿懒散地。 “废话,你对她好点,话语权重点,”颜放挺激动,“那你让她跟我好,她就能跟我好了呗。” “你要自己有本事,还用从我这里寻觅主意?” 说完,林江屿朝着沈余舟所在的方向走去,面色如常地:“需要帮忙么?” 江小园:“?” 颜放:“?” 左立:“?” 她哥真当她没有心啊,江小园差点当场就哭了。 下一秒,林江屿就抬手打飞了一旁烧烤组剧烈搅动而朝她飞来的炭火。 惊魂未定之际,江小园擦擦眼角:“我哥虽然毒舌,但是对我还挺好,不像那个颜放,就嘴上会说好听话,做的都不是人事儿。” 颜放:“?” 颜放:“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我?” …… 准备好早饭以后,起床的人都走过来拿起一份,然后组团去打牌或者继续唱歌。 颜放接过沈余舟递来的三明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舟妹,那天我确实不太仗义,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的,颜……”沈余舟还是喊不出那个字,落到嘴边,还是只能喊出对方的名字,“颜放。” “舟舟,你不用喊他哥。”江小园把颜放盘子上用来摆盘的樱桃全都戳走,而后恨恨地,“你看看他哪里有一丝像哥哥的样子。” “不是,我怎么就不像哥哥了,不行你打电话问我妹。”颜放一脸骄傲:“我妹说了,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你妹才三岁,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人,”江小园干脆把颜放的盘子都给抢走了,“骗她说这种话,你好意思嘛你。” 郑挈看着两个人打闹,忍不住破坏气氛:“再待一个白天,我们的经费够吗?” “林江屿不是在呢么?怎么可能让我哥蹭咱们学校的经费呢。”江小园成功夺走三明治,给颜放留下一个盘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江屿微不可查地看了颜放一眼,颜放立刻上道:“好酒好肉再来十二间房,今天,你放哥请客全包。” ……这不比什么买几盒拍立得相纸大方多了? 沈余舟听着他们说话,正在一旁笑着,林江屿就拽着帽子,带着她走到了停车场。 “……怎么了。” 在刚才的场景里,她一直做着配角,不被注意,无人观察,那是她最轻松快乐的时刻。 现在林江屿拉她出来,那种因为受到关注而不太舒服的感觉又重新占领她的情绪高地。 “无名指。” 看着林江屿从车子里拿出碘伏和创可贴,沈余舟不明所以。 等到她伸出手,仔细查看,才发现指肚上有一条血痕。可能是切完西红柿,清洗刀具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不疼,所以没注意到。 林江屿给她消了毒,然后用创可贴帮她把伤口包好,全部工作完成,还对着她的手指安抚地轻轻吹了一下。 沈余舟想起刚才的那些场景。 其实,如果高中的那个时候,她没有喜欢上林江屿,如果没发生那些事情,可能,这些年,她就能一直和林江屿像兄妹一样生活在一起。 还可以拥有很多朋友,大家互相轻松地开玩笑。 一切只能怪她最初时太贪心,想要太多,才会自食其果。 “林江屿。” “嗯?” 她想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还给对方。可是身上的衣服太多,没办法只脱那一件。 说话间,林江屿已经伸手帮她,把两件羽绒服都脱了下来。感觉身上一轻,沈余舟看着自己身上的毛衣,才意识到林江屿会错了意。 “只穿这个不冷?” 说着,林江屿从车里捞出一件白色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沈余舟:“……我不是这个。” ……意思。 “走,去看他们打牌。” 林江屿自然地拽着她长长的袖子,往回走。 看着他们无比靠近的距离,还有这样的动作,有一瞬间,沈余舟感觉,他们好像是一对已经非常熟悉而有默契的情侣。 脑海中出现“情侣”这两个字,她登时心惊肉跳起来。 她和霍城分手,满打满算,才不到一天。 第12章 “怎么了?” 感觉到她有些迟疑,林江屿停住脚步,回头。 大约心中确实有鬼,她恐怕被看出些什么,便立刻摇头否认:“没怎么。” 好在,林江屿并未多问。 “对了,你的手,”走到门口时,沈余舟想起来刚才那块碳火,“疼不疼?” “想帮我处理?” 沈余舟点头:“嗯。” “本来是不疼的,”林江屿脚步一顿,“现在,它忽然开始疼了。” 沈余舟:“……” 回车里拿了小药箱,用针挑破了那个小小的水泡,她帮林江屿涂药,又贴好创可贴,才小心地:“丑吗?” “挺好,”林江屿沉思,“每次受伤都有这么好的待遇?” “……那你也不能天天受伤。”她被问得一怔,鬼使神差地回答。 “谁说不能?”林江屿瞥她一眼,“我偏能。” 沈余舟有些无奈:“……走啦。” 两个人走回轰趴馆,本来是朝着棋牌室的方向去的,却忽然听到KTV包厢有歌声。 沈余舟和林江屿对视了一眼,一起往KTV包厢的门口走过去。 走近了,才听出来是颜放和江小园。 “江小园,你怎么最近又对我爱答不理了啊?”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跟人家说,自己有的是人追,还打算同意了的?” “我就口嗨,开个玩笑,老子追了你十来年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十来年?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在追我。” 走得越近,颜放和江小园吵闹的内容就越清晰。 靠近门口时,沈余舟一侧头,正好从窗外看见他们两个分坐在沙发两端。 “挺巧的,这首歌我哥爱听。”江小园指着屏幕上随机播放的音乐。 “老子才不听他喜欢的。”颜放抬手想要去切歌,被江小园阻止。 “我哥他,能反反复复三四年一直听同一首歌。” “他要是喜欢谁,肯定也能专一一辈子。” “不像你。”江小园恶狠狠地,“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我怎么了我?” “那林江屿才认识沈余舟几天,老子可实实在在喜欢你十五年了!” “喜欢十五年,也不耽误你总是吹牛,让我伤心。” 江小园说完,颜放没再说话,可能是因为前奏已经响起。 是首英文歌,她没听过,但是这个歌词……她余光望向林江屿。 他三四年,一直在听这首歌么? 等她回过神来,不经意间瞥见中文字幕。 熟悉的语言文字,太过直观,不需要反应,带来的冲击要更大。 “你曾是我的故土” “如今我流离失所,与你渐行渐远”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我不想重蹈覆辙” …… 屏幕上,女主角独自穿过无垠而荒凉的树林,没有出发的起点,也没有归宿的终点,只是一直独行向前。 沈余舟侧头看向林江屿。 ……他也曾是她的故土啊。 他们分别三年,在那些彼此未知的日子里,渐行渐远。 如今,他们的故事发展到了这里,轨迹再次交汇。 只是,她还能再大方地感受对方的注视么? 只是,他还能再成为她的家园么? 沈余舟收回情绪,还是觉得,这首歌听起来,有些太伤感了,不适合今天出来玩乐的氛围。 “……我先过去了。” 沈余舟低下头,不再听下去,就想说一声,然后自己先走。 “走吧。” 林江屿先一步迈开脚步,捉着她的袖子朝棋牌室走去。 与KTV包房里的气氛不同,棋牌室里热火朝天。 大约大家都刚刚度过一阵结课考试和狂码论文的日子,难得的放松,热烈的情绪和气氛好到极点。 他们进去以后,很快就有人招呼林江屿去打牌。 林江屿回头看向沈余舟,沈余舟则摇摇头,指着打牌小队旁边不远的椅子:“你去吧,我到一边去晒晒太阳。” 虽然好像没有必要挨得这么近,也不用跟林江屿报备她要去做什么,只是…… 她没再多想,把椅子往窗边拉着坐下,趴在桌子上晒太阳。 晒到快要睡着,她才想起来好久没看手机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沈余舟按了几下,发现早已没电。正准备去找个充电器,一回头,发现林江屿正要将移动电源递给她。 沈余舟接过:“谢谢。” “客气。” 充了几秒钟,手机才开机。 屏幕上显示六十七条消息和十四个未接来电。 还没等她点开看,霍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余舟看着手机屏幕,电池电量为零的标识。她一直有手机充满电才出门的习惯,大概是因为昨天霍城一直在给她发信息、打电话,才把她的手机给打到关机了。 她已经跟霍城提了分手,也算是有理有据。已经决定的事情,对方再怎么纠缠,她都不会回头。 想着,就把电话挂掉了。然后,随手将霍城加入了黑名单。 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沈余舟打开微信,点开霍城的头像。 大量聊天内容涌入眼帘。 晚上 23:30 霍城:“舟舟,你别不理我。” 霍城:“给我个机会好么?” 凌晨01:13 霍城:“你不能这样,说一句分手就立刻让我同意。” 霍城:“我会向你证明,我不可能再对蒋燕荇一呼百应了。” 凌晨04:05 霍城:“晚上,我看见你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看到最后一条,沈余舟心一慌,关掉了聊天界面。 下一秒,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大概率是霍城找的其他人的手机号,沈余舟立刻挂断。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收到一条消息,还是刚才的号码,但信息内容不像是霍城会发来的,便立刻点开查看。 “舟舟,我是苏时月。你在忙么?打电话是想通知你12月20号过来办实习手续。” 原来是苏时月。 沈余舟正想打过去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187开头的手机号。 刚才她挂断电话,很没礼貌了。这次,她没犹豫,立刻就接了起来。 结果却是霍城。 “喂,舟舟,你看了我的信息么?”霍城的声音里透着喝醉的气息。 “嗯。” 沈余舟站起身,走出棋牌室,到轰趴馆的一角接电话。 “昨天接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了下家,就等我犯错,好赶紧抽身呢?” 霍城的语气并不客气,甚至是十分难听。 “你也知道自己是犯错么?” 沈余舟无奈地叹气:“直到现在,你都只有那些‘不想分手’的浑话,却从不想着,是不是要跟我道歉。” 蒋燕荇喜欢向日葵,他便一直送沈余舟向日葵,并不管沈余舟和他说了多少次更喜欢洋桔梗。 她在计划和期待一起去黄山挂姻缘锁,霍城却扭头飞去国外把乐高送给蒋燕荇。 说起来,她从没去过游乐园,也从不把自己想象成公主。霍城会送她城堡,大概也是因为蒋燕荇喜欢。所以一次买了两个,送她的那个,只是顺便。 …… 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真的没有意义,沈余舟不愿意每个都去细想。 “可是出轨的人是你,我为什么要道歉?”霍城的声音很冷,“我和蒋燕荇一直是友情一般的相处,而你不一样,你跟他撒娇,我都听到了。” “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等我解决完那个给我戴绿帽子的,再来说我们的事。” “霍城。” 沈余舟忍无可忍地:“你从酒吧把蒋燕荇接回来,就是友谊,别人送我一趟,就是出轨?” “何况,”沈余舟顿了顿,“我跟你说过分手了。” “分手以后,即便我立刻跟谁交往,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是,可是我不是也跟你说,以后不再做那些事情了么?”霍城情绪十分激动,“怎么我不做了,你又去做?” “就算,就算我信你了,你没有出轨,”霍城冷笑,“刚跟我分手,身边立刻就有了个男的,你无缝衔接啊。” “你爸不就那个样子,”霍城有些冷嘲热讽地,“你怎么能学他呢?” 不自觉地,沈余舟的指甲抠破了无名指上的创可贴。 她本来……从没有对霍城说过她家里的任何事。 是有次她生病,霍城来给她送东西。 顾纯邀请霍城到家里坐坐,喝一杯水的功夫,霍城就知道了她们是继母女的关系,还知道了她母亲去世的时间和顾纯到她家来的时间。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她心上的疤,可霍城为了呈口舌之快,偏偏非要揭开。 “是啊,”沈余舟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我就是继承了我父亲卑劣的基因。” “你能别再打扰我了么?” “你只要说出来他的名字,我跟你之间就当这一切不愉快都没发生过。”霍城忽然温和地,“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 沈余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只想立刻挂掉电话。 结果,手机拿离耳边,手指刚要按到挂断键,沈余舟就听见林江屿在她身后。 “需要帮忙么?” 她回头的瞬间,林江屿将手机从她手中抽出,语气是她从来没听过的嚣张狂妄:“霍城,再骚扰沈余舟,老子让你光着屁|股滚出家门。” 说完,确定对方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才把手机塞回她的手心。 “解决了。” 沈余舟立刻挂掉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机械地解锁手机屏幕。 “刚才是褚寅的手机号,以后,霍城不会再借别人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了。”林江屿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为什么?” 她似乎也不是在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大脑已经宕机。 “因为,他知道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了。” “什么时候?” “刚刚。” 沈余舟心一沉:“是怎么知道的?” 从之前听过的只言片语中,她大概感觉到,霍城和林江屿似乎不太对付,但是他们的接触本来也不多。她和霍城在一起半年,从没听说霍城提起林江屿。 林江屿三年没回国,那,仅仅凭借一个电话就确定是谁,不太可能。 “我说的。” 沈余舟:“?” 林江屿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无名指上,拿出口袋里的创可贴重新帮她粘好。 “我告诉他们,” 林江屿给她粘得很整齐好看,“我在追你。” “凑巧的是,他们,都很怕我。” 第13章 “你……” 沈余舟抬头对上林江屿的目光。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也真的知道,他会被别人怎样议论么? “怎么?” 林江屿低下头,盯着她,眼神比她的坚定许多。 “没事。”沈余舟摇摇头。 “走啊,射箭去?” 正说着,颜放远远地看见俩人,便朝他们喊过来。 林江屿应了颜放,才又回头看她:“去看看?” “……好。” 射箭馆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三个,有机器自动计数,不用她做什么,沈余舟便坐在一旁看着。 她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些,除了知道射中靶心比四周要厉害,对其他一无所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沈余舟只能凭朴素的观察去评价。 颜放看起来鲁莽一些,总是随缘随心出手,总体来说准度还可以。林江屿则慎重很多,会有一两秒去瞄准,而后才拉弓射箭。 最后同样的时间内,颜放准度差,次数多,林江屿几乎都是十环,但总出手次数少一些,所以,两人的总环数相差不算太大。 颜放不服气自己没有十环:“一定是靶子有问题。” 话音刚落,沈余舟就瞧见林江屿看向自己,颜放知道林江屿想什么:“她连这个弓都拉不开,你信不信?” 说完,就跑到一旁去找管理人员来检查设备。 林江屿则把弓箭递给她:“试试?” 沈余舟站起身,接过林江屿手里的弓。 射箭看起来比较容易,但是自己上手,才发现很难。 第一箭没有射中,沈余舟想把弓还给林江屿,刚转过身,对方已经走到她身后,轻轻捉住她的手臂,仔细耐心地教她,如何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和开弓。 “姿势标准,就会容易一些。” “……好。”她的后背感觉得到林江屿的体温,难免有些走神。 “眼、准星、靶上的瞄点要在一条线上。” 林江屿把握着她的手臂,示范,随后松开手,一箭射中靶心。 找到了一些感觉,沈余舟回头看向林江屿。 他们的距离很近,但却并不尴尬,对方的靠近,好像只是为了教会她,并未想其他更多。 见她姿势准确,林江屿松开她的手臂,声音低沉有力地:“射。” 等颜放带着工作人员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余舟的箭正中靶心。 颜放:“……” ……他刚才,说什么来的? 弓都拉不开?现在,不活脱脱一个打脸现场? 已经明显证明靶子没问题,工作人员转身离开,颜放则朝着他们快步走过去,有些不死心地:“林江屿以前是不是有私下给你授课来的?” “没有。”沈余舟接过林江屿递来的一支箭,“……就刚才。” “那你再试一下。”颜放摸摸鼻子,“万一新手光……” “环”字还没说出来,沈余舟再次射进红心。 颜放有些闹心:“……玩很多年了吧?” “第一次。”沈余舟把弓还给颜放,回头看了林江屿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他教的好。” 颜放:“……” 颜放接了过来,愣是半天,都没射出去一箭。刚才沈余舟的那两箭,才让他的比分将将跟林江屿的持平,他可不想把老脸一丢再丢。 等沈余舟被江小园喊走去吃水果,颜放看着沈余舟的背影,没忍住:“这沈余舟,真是挺……内秀的。” 不言不语,做什么事情却都能一鸣惊人。 “就只是‘内秀’?”林江屿摩挲着手上的箭,表情非常的不满意。 颜放:“……” ……见识过这尊大爷的脾气,他哪敢夸更多。 “走了,江小园说开饭了。”颜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 当天,在轰趴馆吃过中午饭,大家就坐车回学校,准备继续排练。 为了避免有人被落下,颜放提议大家还是按照来时的坐车方式,原封不动地返回。 江小园“呸”了他一下,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所有人都走净,只剩沈余舟和林江屿。 “走吧。” 林江屿捉起她的袖子,带着她上车。 坐上车以后,林江屿自然地朝着她俯身下来,沈余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条件反射地捉住门把手。 “安全带。”林江屿瞥了眼门把手上,她骨节泛红的手指,“怕你不会系。” “……抱歉。” 她不是以为林江屿要做什么,只是出于本能,但反应过大,挺没礼貌的。 “锁着呢,”林江屿提醒地,“你打不开。” 她试了试,确实……用尽力气也没有推开。 “手伸过来。”林江屿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拿出一个糖果盒子。 沈余舟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 从里面挑了一颗话梅糖放在她手心,林江屿不再看她,专注开车:“睡觉吧,我开慢点。” “好。” 沈余舟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一阵酸甜在口腔里四处蔓延。 给她糖,应该是,怕她晕车吧。 闭上眼睛,沈余舟怎么也睡不着。 霍城说的那些话,林江屿从她手里抽走手机的画面,一直在脑内不停地重叠、闪回。 沈余舟忽然想起,林江屿为她打架的那次。 那时候她高二,林江屿高三,是林江屿在她家的第二年。度过了不了解对方的试探时期,沈余舟就主动了很多。 她和林江屿在一起的传闻,也是那个时候涌起的。 同学间没有根据的八卦本来都只是私下传传,并不会有人真的告状到老师的耳朵里。何况,她和林江屿确实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但是,顾纯知道这件事后就很生气,她似乎是觉得这些会阻碍她顺利收养林江屿。于是找到学校,让老师去管教那些传闲话的孩子。 老师不明所以,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便没太理会。 顾纯则告诉老师,林江屿很快就会被她收养,成为沈余舟的亲哥哥。有人传他们的闲话,就是在倡导禁||忌之恋。 班主任了解了情况以后,警告了几位造谣的同学,还把沈余舟和林江屿找过去谈话。 在办公室里,沈余舟向老师发誓保证他们没有早恋,也绝对不会有那种倾向。 尽管林江屿全程一直沉默,老师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很快就让他们走了。 本来以为一切会就此平息,不知道怎么的,事情就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那是一天放学,林江屿在教室门口等她。本来为了避嫌,他们已经说好,离开学校再一起走了。可是偏偏那天下雨,而她的伞坏了。 雨很大,林江屿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在了身上,她怕林江屿淋到会感冒,又分出一大部分给他。就这样,两个人用一件衣服顶着雨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第二天,只要是沈余舟路过的地方,就有人小声地唱—— “沈余舟,爱她哥” “她哥就把衣服脱”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时,气氛也很古怪。食堂里十分热闹,他们周遭则很安静。就在沈余舟感觉他们之间要永远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后,面容猥||琐地,在她耳边将这两句话唱了一遍,唱完,还很不满足地吹了声口哨。 大概只是瞬间,林江屿就一拳挥在了对方脸上。 而后,不顾任何人的阻拦,骑在对方身上,一拳一拳直到把对方打吐血。 “舟舟,你快劝劝,你哥哥要把人给打死了。” 她早就反应过来,只是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她想要到林江屿身边,十分艰难。沈余舟拼尽全力,扒着一个又一个人,才走到林江屿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哥哥,别打了,你流血了。” 林江屿是下了狠手的,对方被打得吭都吭不出声,而林江屿的两只手鲜血淋漓,指节上已经血肉模糊。 听到她的声音,林江屿才缓过来一般,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 手上的血蹭到她的脸上,林江屿还冷静地拿湿纸巾给她擦干净。 那个时候,林江屿本来已经要保送肃大了。 因为打人被给了处分,如果毕业之前都消除不了,很可能会取消保送名额。 “不能保送就考。”林江屿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安慰起她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考不上怎么办?”她也是吓坏了,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没有那种如果。” “不哭了,好不好?” 林江屿似乎从头至尾,只在意这一件事。 沈余舟止住眼泪,心里却没办法轻松。 顾纯要她的保证,才愿意出钱赔偿。而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几十万才愿意私了。 最后,这件事花了整整一个月才算彻底解决。 沈余舟忍不住叹气。 从以前到现在,林江屿一直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而她,是林江屿过去和现在生活中,唯一的污点。 “叹气做什么?”林江屿瞥了她一眼。 “……绿灯了。” 林江屿收回视线,重新启动车子,她则看着车窗外发呆。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这一次,她和林江屿之间,明明就没有那样的关系。 而且,事情也还没有糟糕到需要牺牲林江屿的名誉,来帮她摆脱烦恼的地步。 虽然这样想很没良心,但是比起现在这种情况,她宁愿别人认为是霍城喜欢蒋燕荇而不要她了。 而不是,她有了林江屿这个“追求者”,所以才会主动和霍城提分手。 林江屿已经在开车,不想让他分心,沈余舟打算到了目的地,再说出心中所想。 车子开到半程,手机响了几次,沈余舟从口袋里掏出来,看到班里同学给她发的消息,是学校论坛的截图。 有人匿名发帖讨论她和霍城的事情,楼里的几次补丁回复了最近偶遇霍城和蒋燕荇,让大家纷纷猜测,霍城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蒋燕荇,准备让沈余舟下车了。 同学刷到了论坛里的帖子,便问她,用不用去帮她说话,毕竟这样的误会对她的名声不好。 表示过感谢以后,沈余舟拒绝了。 如果旁人能这样认为,那是她最希望的结果。 其他的一切,就交给时间,等到大家都认为霍城和蒋燕荇才是值得祝福的一对时,她就可以彻底从这段过往中失去姓名,回归平静的生活。 她不需要谁的帮助,她有耐心等。 等到车子开进学校,林江屿把车子停到车位里,沈余舟准备好要说的话,侧头看向他。 她不知道,林江屿听到这些话的反应会是什么。会不会觉得,她不识好歹。或者,干脆生她的气。 “林江屿。” “嗯?”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被座位挤压到有些凌乱的头发上。 她正要开口,林江屿的手已经伸过来,想到对方可能是想要帮她解开安全带,她便往椅背处退退。 没想到,刚感觉到束缚被解开,对方的手掌就覆在她后脑,细致而认真地,帮她理顺凌乱的头发。 而后,她听见他说。 “怎么睡个觉,这么不老实?” 她的心脏在疯狂乱跳,完全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 直到对方收回手,她才清醒了一些。 “你刚才,”林江屿拿起一旁的打火机,随意地把玩起来,“想和我说什么?” 第14章 没容她回答, 手机就来了几条微信。 “……我先看一下信息。”等她解锁,就看见室友发来的消息。 起先是,霍城回复了帖子, 辟谣和蒋燕荇在一起的事情。 然后是,有人在扒霍城和蒋燕荇的帖子下面,发了一条疑似看到她坐在林江屿车子上的消息。 发出来没几分钟,对方又立刻申请了删帖。 她紧张地反复确认那条回复已经被删除,而且没被什么好事者注意到,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 心情逐渐冷静下来,她把手机放到一旁,才侧身看向对方:“林江屿,……不要再介入我的事情了, 好么?” “虽然很谢谢你最近为我做的事情,如果你想好了, 我也会尽可能地回报你。” “只是霍城这件事, 我有能力自己去彻底分手。” 她不想林江屿背上那种莫名其妙的标签,为此丢失声誉。 沈余舟说完,气氛如同堕入冰窖, 车里的沉默让她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为了缓和下气氛,沈余舟看向他:“还有你的伞,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还你?” 说完这些话, 她和林江屿之间, 好像就只剩一把伞的关系了。 林江屿沉默半晌:“等你想找我,又找不到理由来见我的时候, 再来还。” 沈余舟感觉呼吸一滞。 “不管发生什么, 你说要来还伞, ”林江屿说着,自嘲地笑了,“我总是会见你的。” 她只是,不想林江屿卷入无休止的流言中,并没有想伤害他…… 过了好久,林江屿才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看向车外:“去吧。” 沈余舟顺着他的目光,发现江小园正在外面冲她招手。 “那……我走了。” “走吧。” 沈余舟试探着去开车门。这一次,林江屿没有锁她。 下车以后,沈余舟回头:“注意安全。” “好。” …… 后面的一个月时间,沈余舟都在上课和练习舞蹈之间度过。 因为忙碌,生活谈不上有规律,不算非常刻意地去避开霍城,她也一直没见到对方。 十二月二十号那天,沈余舟跟导员请了个假,到肃南报报道。签完实习合同,领了临时工作牌。苏时月不在,让一个叫温雪的女孩领着她到了工位。 “这周都没有外出采访的工作,主要是视频剪辑,”温雪声音柔柔地,“没问题吧?” “没问题。” 剪了一上午的视频,中午下去吃午饭时,沈余舟站在楼下,回头看着“肃南大厦”的牌子,觉得最近真的心情很舒畅。 她不想有什么奇遇,无论是人还是事情,都不愿意,她只想生活能够平静和不被打扰。 只要能够保持情绪的稳定,她就能不去悲观厌世,对万事万物都充满热爱。 可是,这种舒畅没有持续很久。 晚上,她和温雪一起加班,完成全部的剪辑工作后,刚走出大楼,打算回学校好好休息一下,就看到了霍城。 霍城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 见到她出现,就立刻走了上来:“舟舟。” 沈余舟不想再跟他说哪怕一个字,便转身就走。 霍城赶忙追上来:“舟舟,最近蒋燕荇每次找我,我都没有去,不信你看聊天记录。” “霍城,不管有没有蒋燕荇的存在,我不喜欢你了,就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沈余舟说完,霍城的脸色就变得很差。 “你是不是真喜欢上林江屿了?”霍城声音很冷,“你们不是快一个月没联系了?” “你管我有没有喜欢他。”沈余舟掏出手机,“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 “你别,我没想骚扰你,”霍城气势弱了下来,“我看出来了,你跟林江屿没事儿。“ “他就是你找来帮忙的吧?从那天我们闹完别扭以后,他都没出现在你身边了。” 沈余舟心里一空。 她最近很忙,精神也是处于紧绷状态,都没注意到这件事。 原来,他们已经断联……这么久了么。 沈余舟回想那天从林江屿的车子上下来,她说“注意安全”时,林江屿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失望。 最近,即便不是刻意去想这件事,她也总能在做任何事情的间歇,回忆起林江屿那个时候的表情。 就好像,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霍城不知道她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看着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便更加努力地哀求。 “我错了,行不行?”霍城哄着她,“我不想分手,你也没有出轨,我们像以前那样相处,好不好?” 迟来的道歉一文不值。 如果霍城早有歉疚,她或许还愿意跟他回到普通校友的关系。 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给面前这个人任何好脸色看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过了许久,霍城抱着手臂,“明明我都答应你会改了,你也没有移情别恋,却就是不原谅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霍城,”沈余舟说着,依然没有看他,“非得我把难听话说尽,你才能不再打扰我么?” 霍城愣了愣。 沈余舟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挺柔软脆弱的女孩子。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目睹了沈余舟非常无情的一面。 而今天和之前,还有所不同。 沈余舟的眼神和表情,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漠。看他的样子,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沈余舟,”霍城,“有些事情你可能还没想明白。” 霍城恨极了,口不择言地。 “你一个社恐,没什么朋友和亲人,如果你再跟我分手,你出什么意外,有谁能帮你?” 说起这件事,霍城就有点生气:“你身边一直没有关系亲近的人,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连我这么有包容心的人,你都要赶走。” 真是被他说中了。她又想起林江屿的那个表情。 可是…… “比起跟你在一起,我宁愿孤立无援。” 沈余舟抬起头,看向霍城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霍城怔住。 他知道,沈余舟已经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但是他还有很多不情愿和舍不得。 “沈余舟,”霍城有些哽咽,“我绝对不会再去见蒋燕荇了。” “你别这么决绝,”霍城举起手,发誓般地,“你给我个考察期可以么?” “如果我再见她一次,我这辈子都不再烦你。” 霍城说完,就感觉到沈余舟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没容他内心涌起希望,就听见沈余舟说:“霍城,虽然不喜欢你,也不会再跟你和好,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他以为自己在挽回,但是最后,却只是给沈余舟提供了彻底摆脱他的办法。 …… “舟舟?” 霍城正想再努力挽回一次,温雪就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眼神不停地暗示沈余舟要不要帮忙,嘴上则笑盈盈地:“等我时间久了吧?” 沈余舟收到信号,点头:“还好,我刚下来。” 说着,就朝温雪的方向迈步。 霍城捉住她的手腕:“你要干嘛去?” 说完,才想起跟温雪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舟舟的男朋友。” “他不是。”沈余舟挣脱霍城的手。 温雪看了沈余舟一眼:“要不要报警?” 霍城后退一步,正想说些什么,沈余舟不想再跟他纠缠,便挽着温雪的胳膊:“走吧。” 说完,和温雪一起往天桥的方向走去。 温雪一路把她送到地铁站,沈余舟想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温雪摆摆手,示意她不用。 “前男友来求复合吧?” 沈余舟一怔,随后点点头。 “我也遇到过,能理解你。”温雪说着,安慰地:“你不用担心其他人会多想,至少咱们两个部门的人,都是那种不爱串那些闲话的。” “月月出差了,后面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处理不好的事情,”温雪笑着,“你都可以来找我。” 沈余舟正想表达感谢,温雪就催她上车了:“快去吧,再不回去,天就太黑了。” 说完,还叮嘱地:“到学校了告诉我一声。” “好。” 看着沈余舟的背影,霍城攥了攥拳头,把怀里抱着的一束向日葵丢进了垃圾桶。 …… 沈余舟下了地铁,走进校门时,霍城已经到了酒吧。 冷封已经连续一个月被霍城叫来喝酒了。即便霍城身体吃得消,他也快要吃不消了。 听着霍城叙述了一遍,今天去沈余舟的实习单位找她,她有多冷漠无情,冷封听着有些烦,便直接打断。 “所以,林江屿和她之间真没事?”冷封奇怪地,“真有快一个月没联络了?” “应该是。”霍城喝得酩酊大醉,“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在宿舍楼下、食堂、教室门口、练功房门前的小路看她,从来只有她自己,没有林江屿。” “那她,是因为生气你和蒋燕荇好,所以拜托江小园找来林江屿,想彻底跟你分手?” 霍城被冷封的话噎住,半天都没缓过来。 “冷封,你说我那个时候错怪她,是不是表现得太凶,让她彻底对我心死了?”又灌了一杯酒,霍城回想起以前那些事情,就很难受,“我已经一个月没理蒋燕荇了,她都不接受。” 冷封沉思,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城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沈余舟啊,”冷封坐在他身边,一脸探寻地,“照理说,你们在一起一年多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新鲜感消耗得差不多,怎么你还这么迷恋她?” 他总是能从分手情侣那里,套出一些私密信息。霍城和沈余舟这对,他最好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霍城沉默半晌,“我只拉过她的手。” “没亲过?” 霍城摇头:“没有。” 冷封眼睛一亮:“碰都没碰过?” 这个“碰”字很灵性,霍城作为男人,秒懂冷封的言外之意。 “她不让碰,”霍城手肘杵在膝盖上,双手捂着额头,“我也不想勉强她。” “城哥,这你都能忍,是真爱啊。”冷封止不住话里的兴奋。 霍城听出冷封的揶揄,但是对于这些事情,他并不觉得会丢男人的面子。 刚在一起时,他拉沈余舟的手,沈余舟就很抗拒。等了三四个月,很偶尔的牵手才不会被拒绝,但仍然不太情愿。 如果沈余舟不愿意,他不会勉强。虽然他也渴望一起做一些事情,但牵手这件事告诉他,他可以等。 矜持总比浪荡要好。 他喜欢乖巧听话的女孩,也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去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 可是沈余舟要和他分手,看起来绝对不会回头了。 那,沈余舟未来,就会完完整整地,属于另一个人了吧? 想到这些,霍城很痛苦。不管是人还是感情,沈余舟本来是他的,现在却变成未知了。 冷封又给他倒了几杯酒,等霍城几近人事不省了,才问道:“城哥,我送你去蒋蒋那里,你看怎么样?” 霍城迷迷糊糊:“我要找沈余舟。” 冷封冷笑:“可是沈余舟不见你啊,只有蒋燕荇见你。” 霍城忍住吐意:“不要我了啊,……那也不能找蒋燕荇。” “为什么啊城哥?” “你不是还为了送蒋燕荇回家,把沈余舟自己丢在陌生的酒吧么?” “我发誓过了,再去找蒋,舟舟永远不原谅我……”霍城说出的语句都支离破碎,意识接近于无。 原来是这样。 冷封笑着给霍城打了一辆车,送到了蒋燕荇家。 半夜,冷封刚回家时,收到蒋燕荇的消息,霍城在车子快到她家楼下时,跳车了,手臂骨折。 “这个时候怎么又演起痴情种了?”冷封冷笑。 …… 今天是轮休日,没有排练,沈余舟刷卡进了学校,就一路直奔宿舍,正和室友闲聊着,忽然看到高中的班级群和肃大本地大学生群里不停地有人在@她。 简单收拾完毕,躺在宿舍的床上,沈余舟点开群聊,认真地看着那些消息。 百来条的内容,都是不同的人在问她霍城的伤情。 沈余舟没做犹豫,直接打字回复。 沈余舟:“我和霍城上个月就已经分手了。” 无论霍城伤得如何,都与她无关,那她就不必问候,也不用去看望。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杜灵匀:“怎么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LYXX:“之前不还好好的?” 专专:“不过,上次聚会,霍城学长是不是就没来接舟舟啊?” 苏瑜:“可能早就分了,分了就别拉着舟舟说个不停了。” 沈余舟没有回复,直接复制这句话,发到肃大本地大学生群里。 转眼间就有了几千条消息。 …… 大部分人都在讨论,她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情,有些无情。直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出现,情况才得到转变。 江小园:“话说,你们都不看校内论坛的吗?霍城和蒋燕荇不早就勾勾搭搭的了?” 江小园:“分享链接……平时有第三者陪着,出事了就找前任。找到下家的霍城学长,一只胳膊骨折了,不耽误你用另一只胳膊澄清吧?” 刘瑜杉:“说的是啊,这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城是去找沈余舟的路上出事的呢。” 郑挈:“@刘瑜杉说的在理。” 左立:“话说回来……” 左立:“霍城学长是在蒋燕荇学姐家楼下跳车的诶。” 早先,论坛里虽然就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贴子,但是那个时候,霍城看到有人在议论他们的事情,却没人在诋毁他,便没去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不同,所有人都在骂他没有担当。 在医院的霍城看到那些他认为的诋毁言论,心里很愤懑,却也没办法直接找引火到他身上的江小园掰扯,只能把冷封拉进了群,让他来澄清。 霍城:“让冷封解释,为什么我找他喝酒,会坐上去蒋燕荇家里的车。” 冷封挺痛快地加入了群聊,给出致命一击。 “因为你喝醉了,一直在喊蒋蒋的名字。” 冷封:“如果你喊‘舟舟’,我大概也会送你去找沈余舟吧。” 如果沈余舟和霍城在一起,就算她死了,冷封都不会眨眨眼。 但是,看到沈余舟对霍城无论私下还是公开,都那么冷酷决绝。冷封又觉得,对方还是配得起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 …… 沈余舟看到了冷封在群里的话,但是心里其实没什么感激。 她知道,冷封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除非这件事对他有很直接的益处,不然他不可能出手相助的。 而且,即便冷封不帮忙,她也知道,蒋燕荇为霍城做了那么多计划和盘算,不可能完全放弃对方。 沈余舟自认比较了解霍城。虽然人不坏,但是性格有些懦弱和胆小。等她冷淡霍城的时间久了,霍城自然就慢慢走到蒋燕荇身边。 而时间,她有的是。 放下手机,沈余舟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霍城关于林江屿的那些话,不停地在她脑内盘旋。 或许是因为圣诞夜的表演太过紧张,她想。 后面几天,霍城都在医院,没有人打扰,沈余舟的生活又恢复了实习、排练两点一线的规律日程。 “舟舟,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大雪,记得带伞。” “好。” 圣诞节这天,沈余舟不用实习。难得的休息,她在宿舍躺到下午才起床。 准备收拾收拾出门时,收到了周正正的消息。 小黄人zzz:“我最最最爱的女人,祝你生日快乐。” 小黄人zzz:“今年圣诞节我没办法回去给你过生日,罚我以后每年的今天都在你身边。” 沈余舟被她逗笑:“好,那就这么定了。” 小黄人zzz:“我大概一月初就会回去,会待很长一段时间陪你。” 沈余舟:“那我等你回来。” 周正正是她在肃南二中时的同桌,也是她最好的朋友。高二时她转学去了华菱一中,又重读了一年,周正正则是因为不想参加高考,选择退学出国。 所以这三年的大部分时间,她们一个国内,一个国外,几乎没怎么见面。 除了日常通过网络保持联系,只有在每年的圣诞节和元旦左右,周正正会赶回来给她过生日。 这几年的生日,都是周正正陪着她过的。今年大约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周正正提前很久就告诉她,可能没办法赶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的,沈余舟反反复复地翻看两个人的几句对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一月初的时候,周正正并没放假,也没有毕业,却能回来待很长时间。 想着,沈余舟起身下床,走出宿舍给周正正打了个电话。 一连几个,都没有被接起,打到最后一个时,周正正挂掉了,发来一条消息。 小黄人zzz:“和男朋友在忙,你懂的,晚点再和你说。” 沈余舟:“好。” …… 表演在晚上,江小园在群里通知大家五点左右到表演厅。现在时间还早,沈余舟却躺不下去,收拾好自己,打算出门走走。 临出门,室友提醒她带伞。 沈余舟一眼就看到林江屿借给她的那把十六股的黑色长柄伞。 长柄伞出行不太方便,她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折叠伞,把林江屿的伞挂在臂弯,出门。 今天除了有表演,也是她新的一岁的开始。想着,沈余舟走出校门,沿路一直走着,没有找到甜品店,便推开最近的咖啡厅的门,买了一个最漂亮的草莓蛋糕,拎到角落去吃。 今年没有周正正陪,她本来不打算过生日的,但是因为有很强烈地想要实现的心愿,所以临时决定至少吃个蛋糕。 想着,沈余舟点燃一根蜡烛,轻轻插在蛋糕上,闭上眼睛认真许愿。 “沈余舟诶……” 或许是情敌的敏感雷达,蒋燕荇在她进门的第一刻,就发现了她。 霍城朝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就瞧见沈余舟一个人走到柜台买蛋糕。 “今天是她生日。”霍城喝了一口咖啡。 “生日啊?连个在身边的家人和朋友都没有。” 褚寅“啧”了一声,忍不住评价:“和城哥分手了,就过得这么惨了啊。” 看到沈余舟一个人,霍城心里其实不太好受。那些揶揄听在他耳朵里,并不会有一丝一毫地痛快。 可是……霍城看了看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臂。 他在医院五天,沈余舟别说来看,连个电话都没有,简直无情到了极点。痛苦和一丝恨意交织,霍城没有阻止褚寅继续说难听话。 “天啊,她在闭着眼睛许愿。” “真的好惨。”蒋燕荇共情般地,“要是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过生日。” “自己买个小蛋糕回家吃,吃完再在被窝里哭一通,这个生日就算过了。” 褚寅想起之前因为沈余舟,被颜放往脸上泼酒的场景,觉得挺解气。 霍城倒不觉得解气。 但是想起他住在医院,沈余舟公开分手,还是忍住没有任何行动。 “要不……”褚寅提议,“我们引起她的注意试试?” “试试。”蒋燕荇笑。 “城哥,你有意见吗?”褚寅看向霍城。 “随你们。”霍城低头喝水。 沈余舟刚许完愿,准备吃蛋糕,就听见咖啡厅里响起一阵声音欢快的广播。 “霍城先生点了一首《红玫瑰》,祝蒋燕荇女士圣诞节快乐。” 沈余舟茫然地抬头,像是听到了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然后重新低头,专心吃蛋糕。 霍城被她的反应激怒,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沈余舟。” 沈余舟则头也没抬地:“霍城,你说的。” 如果再见蒋燕荇一面,就永远不会再烦她。 冷封在群里说的话,他可以狡辩。现在被她亲眼见证,再不承认,就不太合适了。 “我……” 霍城真的没想到她会说这件事。 “希望你言而有信。” 有一瞬间,霍城真的是心服口服。 处于这么孤立无援的状态,沈余舟心里想的,仍然是如何摆脱他。 “行,如你所愿。”霍城真羡慕她的狠心,“我同意分手。” 说完,霍城就发了朋友圈。 然后将手机举到沈余舟面前——我和沈余舟已经分手,以后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的名字。 霍城眼睛通红,垂着的手攥紧了拳头。 沈余舟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只是松了一口气:“谢谢。” “对了……” 沈余舟忽然开口,霍城手心一紧:“你想说什么?” “底下有评论问你‘什么时候’,”沈余舟收回目光,“要是方便的话,你回复一下吧。” ……这样,即便有人再去校内论坛说什么,也有证据证明,林江屿不是在她和霍城感情存续期开车带她出去的。 仔细听清了她的话,霍城颓然地松开手。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如果沈余舟不是真的要和他分手,就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收手,而后回到他身边,永远不敢再闹。 可是……一切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吃掉最后一块蛋糕,沈余舟把包装盒收拾好,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站起身:“借过。” 尽管这一天是工作日,还是下午,但可能是圣诞的缘故,小路上,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临近三点,她往学校走时,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雪花。路过她的人们,看到落雪,发出阵阵惊呼。 雪花打在她的脸上,视线模糊时,沈余舟擦了擦睫毛上的冰晶,垂着头,就这么一路逆行穿过热闹的人群。 然后,她看见了一月未见的林江屿。 他单手解开缠在手掌上的绷带,掌心正沁出点点血丝,在与她相向而行,不断避开她的人潮之中,向她走来。 “分手了?” 第15章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林江屿的手掌上, 几次询问他的情况。可林江屿像是听不见她的问题,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分手了?” 林江屿的呼吸就在她头顶, 只要她稍微抬头,就会碰到对方的下巴。 这样近的距离,气氛的暧昧,让她觉得紧张不安。 等她想要后退,林江屿的手已经覆在她的腰间。沈余舟身上一颤,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双方同意, 公开,不会再彼此纠缠,是她对一个完整的分手的定义。霍城发了朋友圈公开,以他仅有的自尊心, 应该也不会再来烦她。 “你和霍城,是不是已经彻底分手。” “嗯。”沈余舟点头, 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然后小心地翻开林江屿的手掌,“这是怎么弄的?” 林江屿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包扎过了?”沈余舟看着不断渗出的血, 紧张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说着, 看了眼时间:“我可以陪你去。” “沈余舟, 既然已经分手, ”林江屿反手捉住她的手腕,“那, 要不要试试我?” ……要不要, 试试他啊? 没容她想出答案, 手机已经在疯狂震动。 “……我先接个电话。” 是刘瑜杉喊她去化妆,大约是协调出了些问题,要求他们比原定时间提前到一些。 挂了电话,沈余舟也没敢看向林江屿:“我得先回去学校了。” “我送你。” …… 车子一路开进学校,林江屿去停车,沈余舟则先去后台做准备。她刚到门口,刘瑜杉便一眼看到了她。 “舟舟,快来。” 他们的节目在晚上六点半,时间不短但也不算长。 到五点钟,晚会马上开始,沈余舟喝了一杯水,对着镜子补了口红,然后套上羽绒服,到演出厅台前的观众席,去找自己的位置。 一般,观看演出的前三排都是领导,参加表演的人则坐在四至六排。 沈余舟顺着第五排的第一个座位,一个个往里找,在靠近中段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鬼使神差地,她就想看看隔壁是谁。 然后就看到了霍城的名字。 或许,是有人以为他们还在一起,所以才帮忙排在一起的。沈余舟不愿意去多想,霍城为什么会出现在参与演出的人名单里。 在位置上坐了几分钟,沈余舟一直望向出口的方向,疑惑林江屿为什么还没有来。 “舟舟,你在等谁呢?”是江小园的声音。 自从一个月见到林江屿以后,她也有段时间没见过江小园了。 江小园是先一步在人群中瞧见她的,大喊着她的名字。 沈余舟快步走过去,江小园递给她一个暖手宝:“舟舟啊,好久不见,最近我可太忙了。” 沈余舟接过来,抱在怀里:“怎么了?” “我大大生病,公司的事情没人管。上个月我们聚餐那天,我哥出了车祸。今天在结他研究所的最后一个项目,还被刀片划伤了手掌。” 江小园叹口气:“颜放那个王八蛋又去勾搭小姑娘了。” “车祸?”沈余舟紧紧攥着暖手宝的内胆,“……从轰趴馆回来的那天么?” “嗯,”江小园点头,“今天是他们研究所有个研究生因为压力太大,在实验室的时候有些事情想不通,被我哥劝阻住了。” “中间有段时间,她的情绪比较激动,拿刀片划伤自己的时候,被我哥制止,刀片就划进手掌了。” 沈余舟想起刚才见到的渗血的绷带,……刀片一定扎得很深吧。 “我哥平时不太爱管闲事,”江小园一脸回忆状,“今天突然见义勇为,真的打破我对他的刻板印象。” “那他是去医院包扎的么?”沈余舟忍不住追问,“我看他好像只有伤口处理了,绷带绑得不是太好。” “人医生弄得挺规整的,是他自己拆的,非说今天要来……”江小园顿了顿,直接略过,“说绑着绷带不够帅。” 刚才赶时间过来,她没有办法多问什么。一会儿表演结束,应该要带林江屿去看医生的。 可是,她没有任何林江屿的联系方式,微信和电话都没有。正在沈余舟迟疑着该怎么和江小园要一个林江屿的手机号时,突然从她头顶伸出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敲在了江小园的头顶。 “啊——颜放,你这个王八蛋啊,我好痛!”江小园的吼声让全场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 沈余舟回头,正好看见颜放,和他旁边站着的林江屿。 定睛在他手上,沈余舟确定血没有再渗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颜放又敲了江小园一下:“你这,乱吓人家沈余舟,一会儿表演走神了怎么办!” 江小园揉着脑袋:“那舟舟跟我哥也不熟嘛,不会随便被我吓到啊。” 颜放则回头瞧着沈余舟:“妹子,你跟好哥哥说实话,你会不会被吓到?” “要是会吓到,我帮你收拾这个丫头。” 林江屿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抬腿踢了颜放一脚:“再乱认妹妹弄死你。” 然后,才把手伸向沈余舟:“暖手宝。” 沈余舟怔了怔,赶忙把怀里的温热还给林江屿。 也就是拿出去的功夫,另一个更暖和的暖手宝被塞在沈余舟手里。 林江屿瞥了一眼她露在羽绒服外的一截白皙脚腕,好奇地:“不是有那什么,肉色秋裤么?” “怎么不穿?” 沈余舟诚实地:“……显胖。” 一时无言,她摩挲着怀里的暖手宝,林江屿看着她纤细白嫩的手腕,感觉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捏断。 “那个研究生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怎么样了?” 等颜放和江小园跑到远处打闹,沈余舟才探寻地问。 她心里还想着这件事。 “家人接走,正在办理退学。” 沈余舟点点头:“那,车祸呢?” “颜放追尾,把我车撞了。”林江屿平淡地描述,随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江小园跟你乱说了?” “没有。”沈余舟摇头。 “那为什么忽然……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她没想到,林江屿会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便随口搪塞:“我怕你是因为我说那些话开车分心,才会发生车祸。” “为什么会分心?”林江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因为……” ……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很没心没肺,不识好歹。 “我去找个地方给暖手宝充电。” 等了很久,没有得到答复,林江屿并不为难她,只是抱着被换下来的暖手宝,朝着表演厅的大门走去。 沈余舟回过神来时,颜放已经跟着林江屿走出去了。 江小园也过来喊她入座。 江小园的座位在她的左侧,两个人坐下以后,江小园惊奇地:“你旁边的位置是霍城吗?” 虽然沈余舟没有细说她和霍城是在闹别扭,还是彻底分手,她也不太好问,但是最近她已经从各种途径知道沈余舟和霍城分手的事情,沈余舟自己在校友群里发出的消息,还有霍城的朋友圈,她都有注意,应该是板上钉钉。 想到这一点,江小园为林江屿松一口气,又为沈余舟有些担心。 她是见过林江屿疯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也不对,她还没见过更疯的样子。 见沈余舟点了点头,江小园站起身来:“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 沈余舟摇摇头:“没事的。” 如果对方可以体面,那她愿意就当从不认识。如果对方不体面,那就再说。 晚会正式开始前,霍城坐在了她的右边。 沈余舟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只把霍城看作十足的陌生人。 正在脑内过着现场的走位,沈余舟突然感觉小腹一阵抽痛。 她知道这两天会来月经,本来是想吃止疼药度过,但是组里另一个来月经的女孩建议她一起吃短效避孕药,干脆推迟避开这几天。 沈余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试了一试。 可是,突然的疼痛让她怀疑是不是失败了。 “怎么了舟舟?”江小园看着她脸色惨白,立刻扶起她,“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止疼药,又就着保温杯里的水喝下去,沈余舟忍着痛,“我想去下洗手间。” 霍城正要站起来帮她,江小园斜了对方一眼:“女卫生间你能去吗?” 霍城抿了抿嘴,想争执几句,但又觉得场合和情况都不合适,便没有动。 确认只是自己太过紧张,身体也被情绪调动,才会出现疼痛的感觉,沈余舟松了口气,站在墙边,等着止疼药生效。 江小园看她的情况好转了一些,关切地:“舟舟,群里通知去候场了,你看看还行吗?不行的话,我们就再想想办法。” “我没事了。”等了几分钟,沈余舟感觉情绪和身体都平稳,便擦了擦额角,“走吧。” “你的羽绒服要不我帮你拿着?”调度那边在喊人,江小园看她脸色逐渐恢复,“一会儿你候场放在后台,我怕会丢。” 这个天气,身体又不是很舒服,如果羽绒服丢了,身上就穿着一件裙子,会很难捱。 “好。”说着,沈余舟就把羽绒服和暖手宝一起交给江小园。 “结束了我立刻去找你。” 再三确认她已经没事,可以自己走到后台,江小园才去跟其他工作人员会合,去忙自己职责内的事情。 沈余舟则自己往大厅走。 霍城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事实上,没人能不注意她。 沈余舟平时几乎没穿过红色,偶尔穿这样样式的红裙子,称得上是惊为天人。 更别说,今天她还化了很明艳的妆,清冷中带着妩媚。 长发微垂在腰间,红裙黑发白肤,纤细的手腕和脚踝,是从头到脚的精致。 沈余舟好像在找人,眼神在几处流转,顾盼生姿,引来好多目光。 有一瞬间,霍城觉得,大概是真的不想要他了,才努力释放魅力,勾^引别的男人吧。 沈余舟在找江小园,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而她的手机、舞鞋,都在羽绒服的口袋。 霍城看到沈余舟冻得发抖的样子,本来已经想要过去帮忙,但是,或许更好的办法,是让沈余舟感受一下人情冷暖,他再出手相救。 可是……又会心疼。恨自己不够狠心,霍城决定专心看会儿节目,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 第一个节目已经快要结束,沈余舟他们作为第三个节目的表演者,被通知去候场。 终于寻觅到江小园的影子,沈余舟抱紧手臂,往大门的方向走,刚走出几步,就被林江屿拦下。 “干嘛去?”林江屿看着她双臂紧抱的样子,“衣服呢?” “要上台了,”沈余舟感觉自己的手冰凉,“我的舞鞋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羽绒服在小园子那里。” “等着。”说完,林江屿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沈余舟身上,自己去找江小园。 不到一分钟,林江屿就拿到了她的羽绒服。 可是此时正值第一个节目结束,有不少人要离开座位去休息,林江屿很快被埋在人群中。 沈余舟踮起脚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正在她打算去找时,林江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回来了。” 说着,林江屿从她的口袋里拿出那双白色的芭蕾舞鞋,半蹲在她面前:“抬脚。” 时间已经很紧张,沈余舟没有迟疑,便听话地抬了起来。 他们附近座位上的人,是最早发现他们的动作的。 随着一拨又一拨人的互相议论,围观人群不断壮大,几乎在座的所有人都在看向他们。 正对着他们的一个男生,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穿着红裙子的系花靠在墙上,左脚微微抬起,而学霸大神,正蹲在她面前,认真地给她穿着芭蕾舞鞋。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霍城闻声望过去,正好看到林江屿站起身,拉着沈余舟往后台的方向走。 到了舞台边,林江屿轻柔地把沈余舟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动作轻柔到一个指尖都没有碰到她。 “结束以后,过来找我。” 沈余舟看了他一眼:“好。” 不知道是谁,又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四处响起。 “林学神不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么?” “竟然这么温柔的。” “该说不说,他们好配。” “丢了舞鞋的精灵美女和她的黑衣守卫骑士。” “可是沈不是和霍在一起么?” “怎么搞到林大神了?” “他们是不是偷偷摸摸的?” “不是吧,霍城不就在那里呢么?” “听说已经分手一个月了” “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吗?两个人都承认分手了。” “还以为沈是被抛弃的,还过得很惨的那个……” “原来竟然不是么?” …… 目送沈余舟打开舞台后的大门,林江屿回头时听到了几声议论,而后快速在观众席上定位霍城,朝着他走了过去。 吃瓜群众一直用目光追随着林江屿的脚步,心情激动到癫狂的时刻,林江屿坐下了。 是沈余舟的座位,霍城的隔壁。 还翘起了二郎腿。 不止不像偷偷摸摸,甚至还非常嘚瑟。 …… 第16章 上台前, 沈余舟忽然有些担心,林江屿肯定会注意到霍城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 希望霍城不要做出什么让场面难看的事情。 “舟舟,准备上场了。”刘瑜杉走到她身边。 “好。”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 沈余舟捋顺捋顺衣服,又跟着大部队一起做了做几个热身动作,便准备上场。 另一边,霍城今天本来气就很不顺,看到林江屿这么自然轻松地坐在沈余舟的位置,自己的旁边, 再听到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心情就更差了。 “林江屿,真是你撬我墙角。”霍城的脸色很臭,“你现在坐过来, 是在炫耀战利品么?” “霍城,”林江屿眼睛盯着舞台, 并不看他, 声音听不出情绪,“形容沈余舟的词,我劝你慎重使用。” “如果我偏要用呢?” 虽然并不想惹到对方, 但事已至此,他跟对方发火, 完全师出有名。 “你大可以试试看。” 霍城攥了攥拳头, 他本来以为林江屿是看不上沈余舟这样的, 会介入到这件事里,充其量就只是玩玩。 可从对方的反应来看, 可能事实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般。 “可是, 林江屿, 就算你得到了她,她的初恋是我,这件事永远也改变不了。”霍城放松着靠在椅子上,“你得到的,我曾经都得到过,还是在你之前。” “你真那么有自信,”林江屿哂笑,“她的初恋是你?” 霍城怔住好久。 ……他确实没有。 尽管沈余舟看起来没什么心计,说话时也往往直述心中所想,不会弯弯绕绕,但霍城知道,她有很多秘密。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沈余舟生病,他去给沈余舟送东西,顾纯和他说的那些话。那个时候,他已经追沈余舟很久,在一起也快一个月,可是他却对她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沈余舟的母亲早早去世,顾纯是她的继母,和她的关系也很不好。她把这些秘密守得很牢。 霍城也记得,他进沈余舟房间的时候,看到沈余舟紧张地收起桌子上的本子。 那个表情充满防备,让霍城以为他的出现十分不合时宜。 被收起的那个本子,在沈余舟被顾纯叫出去时,他偷偷翻开过。 尽管那本日记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大约是沈余舟高中时期所写,但他还记得映入眼帘时的冲击感,他翻开的每一页,都在写“哥哥”。 沈余舟是独生女,继母也没有任何孩子,这个“哥哥”,不用猜也知道是喜欢的人。那个时候,霍城把沈余舟身边的所有异性都调查了一遍,甚至从冷封那里了解了沈余舟转学以后的生活。 除了他以外,是没有任何异性交往的痕迹的。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心思,得到的这个结果却让他更加挠心挠肺。 像是掘地三尺,也挖不出这个人来。 他只能自我洗脑,就是那个人已经永远消失在沈余舟的生活中。沈余舟已经和他在一起,只需要时间,他会取代那个“哥哥”。 后来,他有刻意注意,但沈余舟确实从没提起过任何与“哥哥”有关的话题,即便别人说起,她也不参与讨论。时间久了,霍城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是我,”霍城苦笑,“难道,还能是你?” 林江屿并没有回应他,因为沈余舟已经上场。 沈余舟的头发很长很黑,衬得肤白如雪,身上的红裙美艳至极,对比感太强,放到一般人身上,可能会过于明艳,甚至有些油腻。 可是偏偏她长相清冷,人又很瘦弱,如果身体会说话,那她整个人都透着脱俗的不谙世事和倔强。像落入凡尘,美而不自知的精灵。 事实上,尽管林江屿看见过沈余舟彩排,但是这一次,当她真正站在舞台上,面对真实的观众时,却是整个人都在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剧情已近高#潮,美丽的坎黛拉丝和卡尔密罗被迫分开,前夫的鬼魂纠缠着她,坎黛拉丝像魔女许愿求助,魔女蹁跹而至,勾引走前夫的鬼魂,坎黛拉丝和卡尔密罗在历经磨难之后重新相拥。 整个现场非常安静,鲜少有人走动。 霍城看着沈余舟每一次起跳和每一个旋转,都跟着紧张。确定她平稳落地,心才像是也跟着落了地。 沈余舟的动作都很漂亮,干脆、有力,美感和张力十足。他没有看过沈余舟跳舞,甚至也一直没有了解过。 霍城自己从不知道,沈余舟这样有感染力。跳舞时,她足够奔放,整个人迸发出来的朝气和魅力,让现场每个人的视线一刻都离不开她。 霍城紧紧攥着拳头。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理蒋燕荇,就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弄丢了。 等到音乐结束,霍城看着沈余舟站在中间,所有的表演者站成一排朝着台下做谢幕礼,他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个剧情…… 前任的鬼魂纠缠不清,魔女出手相助,勾引走了鬼魂,而后女主和男二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霍城觉得,这一切影射意味十足。而且,如果沈余舟和林江屿真的在一起了,今天发生这种种,不是杀人诛心是什么? 他感觉非常不爽,只想立刻找出那个选曲的人,来仔细问问清楚。 “这个表演曲目,”结束以后,林江屿瞥了他一眼,“是我建议的。” 霍城如遭雷劈。 “有些事情,你可能还需要提点,”林江屿抱着手臂,“能耗到你同意分手这天,是她给你的体面,我本不愿意等。” 林江屿提前回国,蒋燕荇的主动联络,林江屿和沈余舟的接触,到今天这场由沈余舟主演的芭蕾舞剧…… 他费尽心机把座位安排在沈余舟旁边,最后却是自取其辱。 霍城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林江屿,你别得意的太早,她能不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是一回事,父亲知道她跟过我,又跟你,他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把我逼上绝路,对你、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霍城抬出最后的筹码。 “你以为,现在,”看到沈余舟在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林江屿收敛起情绪,“谁还能插手我的人生?” 霍城无言以对。 无论什么时候,林江屿总是处处压他一头。而且,与自己不同的是,林江屿还拥有尊严、自由和绝对的话语权,即便不羁放荡,也仍然是父亲最欣赏的孩子。 …… 整个表演过程中,沈余舟一丝都没敢放松,到了结束时,才稍微松口气。她有从台下观众的目光中,感受到他们是看懂了剧情的欣赏。她一直认为,她所能染指到的艺术,得是通俗的,能够被大众理解和感受到的。 现在表演很完美,现场的反馈也如她所愿,她愿意给自己一个及格偏上的评价,然后……她想起林江屿沁血的手掌。 “舟舟,一会儿全部表演结束后有庆功宴,记得换完衣服就过来。”江小园走过来提醒她。 “好。” 说着,沈余舟四处张望,寻找林江屿的身影,看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赶忙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也注意到了霍城,却没有施舍一个眼光,只是捂住胸口,俯下身,在林江屿耳边:“小园子说一会儿要聚餐,要不要趁现在先去医院?”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很像一场表演结束,热恋中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把心情分享给喜欢的男人。 即便是霍城的视角,也是非常暧昧不清的。 刚跳完芭蕾的红裙少女,额间颈间微微沁着汗,捂着胸口的手白皙而纤长。她俯下身,在全程目光都未离开她的男人耳边,说着悄悄话。 沈余舟说完,林江屿便站起身来,将怀里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自然地俯下身,帮她将拉链拉颈间。而后拉起她的手腕,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穿过一排排观众,一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走到门口时,身后全是探寻的眼神,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去做什么了。 还有人在议论,之前在论坛看到的那个三角恋贴子,沈余舟究竟是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还是,被抛弃的,另有其人。 一路到了停车场,两个人走到车边,林江屿瞥见沈余舟冻红的小腿,打开车门,将暖风开到最大。 “你的其他衣服,在江小园那里?”林江屿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 “嗯。”沈余舟点点头。 没过几分钟,江小园就抱着衣服跑了过来,把衣服递到沈余舟手里,江小园欲言又止几次,还是开口了:“哥,舟舟,你们两个不参与一会儿的庆功宴了吗?” 林江屿:“不参加。” 沈余舟:“参加。” “啊?”江小园挠挠头,有点弄不清情况,“那你们还回来吗?” 这一次,沈余舟抢先一步回答:“回来。” 说完,她看了林江屿一眼,又跟江小园解释:“只是去医院把手掌消毒和包扎一下,很快就回来,放心。” “真的?”江小园一脸狐疑地看着林江屿,“我得要我哥跟我保证,不会把你拐跑,我才相信。” 林江屿眉头皱起:“我不能保证。” 沈余舟:“……” 江小园:“……” “舟舟,你等下,我跟我哥有话要说,”江小园有些头疼,看向林江屿,“哥,你下来一下。” 林江屿打开车门,跟着她走到几米外的大树旁,江小园以沈余舟听不见的声音,压低着嗓子:“哥,你要带舟舟去做什么?” 林江屿:“?” “哥,我不是想阻止你,可是你们认识的时间还那么短……” 满打满算,才一个月。 “而且你们会认识,还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让你去接舟舟……”江小园叹气,“舟舟很单纯,刚刚还在霍城学长那里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你又……我怕最后是我害了她。”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林江屿抱着手臂,“我身为兄长,在你这里的形象有这么糟糕。” “看来,我确实得好好反思一下。” 说完,林江屿便转身走了。 沈余舟其实不太关注这对兄妹到底要聊些什么,她只想找到机会把裙子换下来。 就在她思考,林江屿大概多久会回来,犹豫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换衣服时,忽然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 感觉到她的动作一滞,林江屿转头看向她:“怎么?” “没有。”沈余舟摇摇头。 林江屿单手玩着打火机,余光不知落在何处:“还是冷?” “还好。”车里有暖风,肯定是不冷的。只是一会儿去了医院,她外面是羽绒服,里面是红裙子,小腿还露在外面,既冷,又有些奇怪。 “你换衣服,换好我们再走。” 似乎是和她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林江屿看了一眼后座:“在这里换,还是去后面?” “你们看到刚才林江屿学长和霍城学长的手没,都打着绷带,不会是为了抢系花打架打的吧?” “不知道,反正最后林学长是当着霍学长的面把系花带走的。” …… 晚会还未结束,一些提前离场的学生不时路过他们。 林江屿本来打算下车去不远处的吸烟区等待,可是,在听到车前车后不时响起的议论声后,还是迟疑了片刻。 吸烟区在几米外,留沈余舟自己在这里换衣服,他不放心。 松开打开车门的手,林江屿看向沈余舟:“你介意么?” 这一次,不是问她介不介意他抽烟,而是在问,介不介意,他留在车里,在她换衣服的时候。 第17章 “不介意。” 鬼使神差地, 她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车子里是极度的安静,只有林江屿的打火机, 在“吧嗒”、“吧嗒”作响。 沈余舟下车时,林江屿在她身后撑伞,等她走到后座,才将伞收起。 两人目光无意间对视,对方先她一步挪开,随后回到了驾驶位。 气氛有些不太寻常, 她拉下拉链,脱掉羽绒服时,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 肃南没有一个冬天像今年这样爱下雪,之前他们回到学校时, 雪已经快要停了,现在突然纷纷扬扬下起大雪, 从昏黄的路灯下看去, 竟然让人觉得很恍惚。 “又下雪了。”沈余舟不自觉地开口。 “嗯。” 两个人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感受到林江屿的目光,沈余舟低下头, 专心换衣服。 她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引起林江屿的注意。 因为最近不断地排练,加上食欲不振, 她又瘦了很多。表演穿的红裙改过几次, 此刻非常贴身, 她很难抬手去拉身后的拉链。 然后就……卡住了。 在她不停地将拉链反复推拉的过程中,打火机的“吧嗒”声逐渐停止, 气氛忽然不对劲起来。 “我……” “走吧, 找个地方去换。” 似乎感觉到她有困难, 林江屿边提议,边启动车子。 “要不要,坐回来?” “嗯?” 其实她坐在后座就好,毕竟她只穿着裙子,现在坐过去,多少还是有些奇怪。如果把羽绒服穿上,再坐过去,又会有些刻意。 但是……她知道,坐同学和朋友的车子,最好不要坐在后座。只有司机和老板的关系,才可以这样。 想了想,沈余舟打开车门,重新坐回副驾。 “怎么不穿上羽绒服再过来?”林江屿只看了她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车里很热……”她胡乱说着理由。 “嗯。”说着,林江屿俯下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沈余舟感觉到他的呼吸,无意划过自己的肩膀,往车门处退了退:“谢谢。” “客气。” 安全带系好后,林江屿和她有一秒钟的短暂对视,甚至林江屿的睫毛就在她眼前。沈余舟感觉到车里暧昧蔓延的气氛,心里有强烈的不安。 好在车子启动后不久,就停了下来。林江屿先一步下车,从后座上拿起她的羽绒服,给她披上,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关上车门。 沈余舟跟着他走了几步,抬头看到眼前的牌子,是一家酒店。 尽管知道林江屿没有别的意思,她也不想去。 “林江屿。”想着,沈余舟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旁边的人,“去医院吧。” 不换衣服也没关系。虽然很怕冷,但是她的忍耐能力还不错,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换完衣服再去。”看她紧张得过头的样子,林江屿,“我不进去,放心。” 说完,便拉着她的袖口,带着她走上酒店的台阶。 “一间大床房。” “请提供一下身份证。”酒店前台的女生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沈余舟低头打开身上的小包,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对面的女生。 “先生上楼吗?” “如果上楼的话,需要提供两个人的。” 林江屿看了沈余舟一眼,见沈余舟一直垂着头,不回应他的目光,林江屿便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开好了,22层,左手边直走。” 送沈余舟走到房间门口,林江屿便停住脚步:“去吧,换完我们就走。” “好。” 沈余舟点头,随后抱着衣服进了门。 把所有灯都打开以后,她快速走到床边换衣服。 裙子的拉链反复拉了几次,都不太顺利,似乎是被什么卡住了。时间很紧,事情又多,她本就着急,这样心里更是烦恼。 实在没有办法,沈余舟走到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对上林江屿的目光,有些赧然地:“能不能,帮我个忙?” 如果是在舞蹈队里,需要别人来帮忙,其实她不会有什么害羞的感觉。 “哪里?”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站在卫浴的玻璃门外,林江屿一双眼睛盯着她。 “后背。” “嗯。” 几秒钟过去,林江屿都没有任何动作,沈余舟回头:“怎么了?” “卡住了,可能需要剪开。” 演出服的话,都是借来的,后面还需要洗干净还回去。剪掉的话,就等同于违反了租赁合同。会影响江小园的工作,还会给以后学校借服装带来困难。 “衣服不能弄坏。”沈余舟转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正说着,林江屿的手,已经覆在她的背上,轻轻一扯,她就听见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而后,她抬眼,迎上玻璃门上映出的,林江屿的目光。 后背感觉到空气的冰凉,她收回神,林江屿的声音响在她头顶:“衣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本来就很紧身,现在布料正快速地向前向下滑落,沈余舟双手环住自己,回头看向林江屿:“谢谢,……可以去门外等我么?” 林江屿出去以后,沈余舟并没有松一口气,她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甚至,刚才听到布料破碎的声音,她真的有种,有些事情会因此失控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刚才的样子,在玻璃门边站了很久,沈余舟回过神来,快速换上衣服,然后推开门出去。 重新回到车子上,看到林江屿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她的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车子一路开到医院,沈余舟在副驾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是脑内忽然闪过刚才在酒店里的画面,让她猛地清醒了。 有件事情,沈余舟一直没有想明白。高中时的林江屿,很少让她有这么强烈的侵略感。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可以坦然地亲密无间。 无论是背她、抱她,一起去游泳、泡温泉,她从来没有觉得林江屿的目光中,有她是个女人的闪烁。 那个时候,除了她心里的那点龌||龊和苟且,他们之间是非常单纯的亲密关系。虽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但在外人看来,应该也差不多。 可是重逢以后,她能从林江屿的眼神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性别。有时,她似乎能感受得到那些隐忍的欲%望,而她的不配合,竟然好像还有些残忍。 “在想什么?” 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林江屿看向她。 “没有,走吧。” 之前已经清创缝合,急诊科的医生看到渗血的绷带,忍不住:“林江屿,你就这点本事?” “戏谑病人,”林江屿则微微挑眉,“医德不要了?” “苦肉计才能骗人家来陪你看医生,”段瑞没理他的话,只是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沈余舟,“这就是让你弃武从文的那个姑娘?” “那一段你大可不必一直提起。” 看到林江屿的表情不太愉悦,段瑞给他开了后续消毒的药,喊来护士给他重新包扎。 “改天喝酒?”见他就要站起身走人,段瑞也到了换班时间,便招呼地。 “不喝,”林江屿微不可查地瞥了他一眼,“戒了。” “行,挺好。” 跟在林江屿和沈余舟身后,走出急诊大楼,段瑞递给林江屿一支烟。 “也戒了。” “那你还随身带着打火机?”段瑞不解地。 “有瘾。” 和沈余舟一起时,他总是格外的想抽支烟。 “有瘾,”段瑞,“还能想戒就戒?” 说着,看向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沈余舟:“因为她?” “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些过了头?”林江屿眉头微微蹙着。 “那我可不敢。”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可牺牲太大,”段瑞笑,“万一最后没成,我可想象不出来你得堕落成什么样子?” “走了。” 看着沈余舟已经走出三四米,林江屿便不再和段瑞多说。 “回去么?”感觉到林江屿已经走到她身边,沈余舟转身看向他。 “回去。” 说着,两个人坐上车,重新返回学校。 刚到校门口,江小园的信息就发了过来:“舟舟,晚会结束了,你们回来了么?” “回了,马上就到。” 车子停好,她下了车,等林江屿一起往表演厅的方向走。 很久没见过蒋燕荇了,沈余舟没想到会在表演厅门口碰见她。 “蒋学姐。”见对方一直盯着她看,却不说话,沈余舟先一步打了个招呼。 “舟舟,林江屿,你们……”蒋燕荇双手紧紧地握在身前,“怎么一起来了?” 林江屿没多看她一眼,只是拉着沈余舟的袖口,朝着江小园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们等等——”蒋燕荇自觉有些失态,但还是伸手拉了拉沈余舟的衣服。 林江屿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却冰冷可怖。 蒋燕荇收回了手。 “蒋学姐,再见。” 沈余舟没再跟她说更多,只是跟上林江屿的步子。 说是庆功宴,其实就是晚会后的聚餐。观众和表演者都在现场,有人拉着手跳舞,有人专心吃着丰盛的自助餐。 舞蹈队的人被分了一整张桌子,见他们两个回来了,江小园和郑挈一众人纷纷看向他们的方向,刘瑜杉更是跑过去,拉着沈余舟坐在她身边。 一路走过来,沈余舟听见身边偶尔一闪而过的窃窃私语。 有人猜测她和林江屿刚才去做什么了,有人在议论她的衣服换过……更多的是讨论她和林江屿的关系,以及霍城今天发出的那条,和她分手并且再也不想听见她名字的朋友圈。 直到沈余舟听见,有人说林江屿是不是第三者,才顿了顿脚,回头看向对方。 被她盯着的男生立刻噤声,装作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低头吃饭,躲过别人的视线。 等到他们两个落座,蒋燕荇走到霍城身边,看着眼前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抬手指了指沈余舟的方向。 霍城早就看到了。 那两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霍城第一眼就发现沈余舟走时穿着的裙子,已经换成了裤子。 他们离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如果单单为了换件衣服,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脑内出现的画面究竟是合理地推测,还是他已经快被逼疯了。 他们选在这一天做那件事,简直是对他最残酷的迎头痛击。 霍城后悔当时冲动同意分手。 那个标志着他们彻底结束的朋友圈,倒好像成了一种特赦令。 沈余舟平日里怎么都不让他碰,似乎就是在等待分手的这一天,去和林江屿为所欲为。 “她倒并不真是像在咖啡厅那样孤单无助,是吧?”蒋燕荇看着沈余舟端起一杯饮料,旁边一桌人挨个跟她干杯的样子。 说实在话,她心里并非如表面一般平静。 虽然前一段时间就听闻过林江屿和沈余舟的“绯闻”,但真的亲眼看到林江屿小心翼翼地拉着沈余舟时,她心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 那可是她追去国外,追了一年多却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的男人。她为林江屿伤心痛苦,百般难捱,只能说服自己是林江屿这个人有问题,无情无义,也没有心,一辈子都不可能被谁焐热。 可是今天,眼前的一切完全推翻了她欺骗自己的话。林江屿不是没有心,只是分对谁。 她耗了将近两年时间,却没沈余舟随便招招手得到的要多。 蒋燕荇看向正在苦闷地喝酒的霍城,她只有眼前这一个人了。尽管没有什么热烈地喜欢,蒋燕荇也决定要把对方牢牢握在手中。 “你看,她身边有那么多朋友,每个人好像都很喜欢她。”说着,蒋燕荇叹了一口气,“沈余舟和我不一样,她到哪里,都发着不自知的光。” 蒋燕荇说着,好像完全忘记了下午在咖啡馆时“共情”沈余舟的事情。 …… 从小到大,沈余舟身边的朋友都很少,是到了高中,才终于有了一个周正正。所以,她从很早起,就学会对感情不要抱有额外的期待,没想过有一天会得到一个团体的真诚接纳。 在一声声夸赞中,沈余舟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林江屿,在目光接触的瞬间,沈余舟冲着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小园子去哪里了?”刘瑜杉和秋意一起四处张望,“她接了电话出去有快半个小时了。” “当当当当——”一桌子人正讨论着,江小园突然拎着个蛋糕朝他们跑了过来。 江小园一开口,大家才知道今天是沈余舟的生日。 “我之前在统计演员表的时候看到的,”说起这个,江小园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窥舟舟的信息哈,就是突然灵光一闪,想留意一下。” 沈余舟不介意。 对于从认识以来,江小园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充满感激。 把蛋糕的盒子打开,江小园解释她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刚才那个蛋糕店给我打电话,说雪太大,一直没有骑手。我一想,反正距离也不远,就自己过去取了。” 盒子打开,翻糖蛋糕的正中间,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在一圈朋友中央,闭眼许愿的明媚女孩。 “创意是我哥提供的。”江小园指了指林江屿,又看向沈余舟,“嫂……舟舟,生日快乐。” 她只是在看向林江屿的时候,脑内闪出了沈余舟可能马上就是她嫂子这个想法,没想到就嘴瓢差点说了出来。 江小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差点就破坏了一个美好的氛围。 “……谢谢。”沈余舟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一群人。 虽然她总是很难用表达出感激的情绪,但是,她心里有万千感恩的话语。 “舟舟快许愿。”郑挈说着,在蛋糕旁的袋子里摸索,想找到一根蜡烛。 刘瑜杉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扫视,肯定地:“这个蛋糕没有送蜡烛诶。” “诶?”江小园也加入翻找的队伍,确认没有蜡烛以后,便打算立刻出去买。 “不要去了,小园子,”沈余舟拦住她,“没事的,这样许愿就可以。” “不行的,”江小园摇头,“我特意叮嘱给你做了一个二十岁带桔梗花的蜡烛。” 正说着,“吧嗒”一声,林江屿打开打火机,一小簇火光出现在沈余舟面前。 “许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余舟闭上眼睛,许下了一个新的愿望。 …… “原来,男人的打火机,不止可以用来抽烟,还能给喜欢的女孩子许愿,”蒋燕荇拄着下巴,远远望着林江屿和沈余舟的方向,“她好幸福啊。” “我发现,沈余舟有一种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总是一边说着软话,一边就把狠事给办了。” 看上去柔柔弱弱,经不起一点风雨的柔弱女孩,实际上和在一起半年的男朋友说分就分,换下一个十分果断,丝毫不留余地。 “蒋燕荇。” 霍城收回目光。 他大约是最近产生了习惯性的自虐,竟然可以看着那两个人看那么久。 遵从对沈余舟的承诺,霍城不愿意自己在她眼里成为一个反反复复,言而无信的人,即便再痛苦,也不会再跑到沈余舟面前闹,让对方更加厌弃自己。 但是,他也有一些因为被迫去做,而很不痛快的事情,便把矛头对准眼前的这个始作俑者。 “怎么了?要我扶你出去么?”蒋燕荇坐在他身边。 “虽然很谢谢你在我住院的时候过来照顾,但是……”霍城看向沈余舟的方向,“不要再见面了,从现在开始。” 听到他的话,蒋燕荇伸出去想要触碰霍城额头的手,垂落在桌子上,手上的镯子磕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正好。”霍城余光落在上面,“我一直很后悔把给舟舟准备的礼物送给你。” 这个镯子,是奶奶给他,要他送给未来孙媳妇的,会给他也是他以沈余舟要过生日为由要出来的。 结果却因为蒋燕荇回来以后第一时间找他,一个不够用心,霍城就把这个本来要给沈余舟的礼物,送了出去。 本来他想着送了就送了。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总在痛苦地想起这件事。他究竟为什么要把属于沈余舟的东西,随便赠予他人? …… 当晚聚餐结束,已经临近一点钟,队里大部分人都赶在宿舍门禁前走了,只剩下江小园和沈余舟几个人。 考虑到室友们明天还有课,今天睡得都很早,沈余舟就不打算再回去。 “我送沈余舟,”林江屿看着江小园,“让颜放送你。” 虽然江小园心里有数,但是面对这么一个无情的哥哥,还是有些难受。 “哥,你就不能找个方便的朋友来送我么?”江小园怕沈余舟为难,特意等她去洗手间时,才走到林江屿身边,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也会害怕呀。” 颜放晚上很忙,大概率要过一两个小时才可以结束。她等不到那么久,而且也不想颜放还特意跑过来接她。 就在江小园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实在太重色轻友的时候,颜放已经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朝着江小园一勾手:“小园子,快给爷过来。” 江小园脸腾地就红了,跑过去拧着颜放的耳朵:“不是说了不要大半夜开车过来么!还下着雪!” 说完,才看向林江屿:“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颜放要过来了?” “不然?” ……是真以为他会干出把堂妹一个人丢下的事情? 江小园有些懊恼地:“主要是你以前的形象太过深刻了,让我没办法接受你现在已经开始做个好人……” 在江小园的印象中,她哥还是那个会打架、会逃课,和颜放水平差不多的混蛋。 尽管中间断联了几年,再恢复联系,林江屿已经因为竞赛得奖,获得了保送名额,成了肃南大学顶尖专业的学生,但江小园还是保有刻板印象,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以后会注意的。” ……会尽力不恶意推测的。 说话间,颜放已经走到江小园面前:“你怎么跟我说话就不注意注意呢?” “你祖宗我这两年的表现不比林江屿好?” “王八蛋,我和我哥说正事儿呢!” 两个人打打闹闹,就走出了大厅。 沈余舟从洗手间出来时,只看见林江屿在门口站着等她。 “走。” 她回头看了看,见现场已经没什么人,就没坚持要自己回去。 上了车,沈余舟头刚沾到靠背,很快就睡着了。她睡得不太熟,中途感觉林江屿把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不自觉间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听到了一声轻笑:“这个警惕程度,值得赞扬。” 沈余舟看到身上确实有一件衣服,声音里带着些刚睡醒的懵懂感:“……车里好热。” 说完,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一个急刹车,沈余舟不安地翻动,才让林江屿注意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 幸好是人少的深夜,幸好这条街提前化了雪。 林江屿后背靠着椅背,看向沈余舟。随后抬起手,帮她把身上披着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看到她的锁骨,林江屿别开了眼,右手插进口袋,没有找到香烟。 沈余舟挪了挪,嘴上嘟囔了一句“谢谢”,就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林江屿:“……” 把她因为翻动而略有些褶皱的领口整理好,林江屿发现,开车似乎变成了一件很难耐的事情。 一路车速飞快,到了小区楼下,沈余舟才缓缓转醒。 “到了。”林江屿帮她解开安全带。 “谢谢。”沈余舟立刻坐起来,“我下车等你。” 随后便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车门关上,林江屿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帮她拉好羽绒服的拉链,又把帽子给她戴好。随后,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响在她额前。 “沈余舟,”林江屿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低着头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回答我的问题。” 沈余舟想起迎着大雪,逆行人群,朝她走来的男人,手上的绷带沁着血,却专注地盯着她,问她。 ……要不要试试我。 第18章 ……要不要试试他啊? 其实沈余舟一直都没想过, 会被林江屿用那么直白的话提问,也就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漫长的沉默在滋生着暧昧。 沈余舟后退一步,脚底一滑, 林江屿的手已经揽在她的后腰。她想躲,却被大力带向对方。 ……真是毫无商量,动弹不得。 “嗯?” 林江屿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沈余舟看着近在咫尺的喉结,和她耳边林江屿的心跳声, 有些害怕做决定。 她不敢,也不想打破现有生活的平静。 她也知道,现在没有勇气,要付出的代价。 虽然表面没有任何反常, 但是她的生活并不如看起来那么顺利如意,单单是她的家庭问题就已经十足烦恼。她自己还在生活的泥沼中, 实在没有办法, 把林江屿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见她不回答,林江屿也并不强迫,只是循循善诱地:“为什么要陪我来医院?” “因为……” 其实她也说不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但是她大概知道,听到急诊科医生说, 林江屿的手掌没有什么大碍时, 她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愧疚。”沈余舟语气平常地, “那天我跟你说完那些话,从轰趴馆回去的路上你就出了车祸, 所以我就……” “所以想在其他事情上弥补, 想来想去, 选择了陪我去医院?” 沈余舟感觉浑身冰冷,但还是点头:“是。” 把话说绝到这个地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吧。 沈余舟刚垂下头,忽然听到一声低笑。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没容她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已经主动提醒了她。 “你第一次提起要陪我去医院的时候,可还不知道我出车祸的事情。” 沈余舟一怔。 随后想起,她第一次提议陪林江屿去医院,是在表演前见到林江屿时,知道他出了车祸,是已经回到学校,见到江小园才得知的…… 情绪的上下波动,她忍不住抬起手开始推对方。 林江屿不仅不躲,偏就让她推。沈余舟推了好几下,根本推不动。她对亲密接触的难耐和抵触,到林江屿这里,反而成了暧||昧和调|情。 “我……” “沈余舟,说谎的人,下辈子要投胎成苦瓜的。” 听到这句话,她停住了手。 “投胎成苦瓜”,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时,她对林江屿说的。 那个时候,林江屿几乎不吃任何水果和零食。或者,也可以说是,什么都让给她吃。 明显感觉到对方从到她家以后,就越来越瘦削,沈余舟猜到,大约是因为寄人篱下,所以林江屿做任何事都分外小心。 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怎么,她忍不住做了先开口的人。 “你吃饱了么?”有次,她看着林江屿面前不剩一粒米饭的碗。 “饱了。” “说谎的人,下辈子要投胎成苦瓜。” 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就近取材,沈余舟指着面前的苦瓜,狠狠地说道。 她最讨厌苦瓜,诅咒说谎的人投胎成她最讨厌的东西,逻辑也挺合适。 “没吃饱。” “那就拿起筷子继续吃啊。” 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林江屿却还记得。 可是几年过去,她有时会想,投胎成苦瓜其实也挺好的。 “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说不上来。 “林江屿,”沈余舟垂下头,“如果我说,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生气?” 她感觉到揽着她的那只手在渐渐松开。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对方的回答。 “本来就是我在追你,你不同意,我再追就是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说着,林江屿松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顾纯说她两点多才回。” “好。” 洗漱后,沈余舟躺在床上。在她说完那句话以后,他们之间的暧昧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常,林江屿对她依然抱有往日的克制和有礼。 刚才在雪夜里的拥抱在她脑海里越来越不真实。 第二天一大早,沈余舟就起床洗漱,收拾好书包准备去实习。 她走出房门时,顾纯已经准备了早餐。看到她时,很热情地:“舟舟,快来喝碗汤,小屿已经收拾好,就等你了。” 话音刚落,林江屿就推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充满电的暖手宝,塞进沈余舟的手里。 几乎是刹那间,沈余舟就感觉到了顾纯的目光,那种暗带窃喜和得意的眼神。一股难言的厌恶涌上心头,沈余舟没有接过,后退了一步,直接拒绝:“不用了,谢谢。” 说完,便提了提书包带,准备出去等公交。 “舟舟,等一下。”顾纯走上来,把她拉到厨房,又将房门关上,“你和小屿有情况了?你和霍城分手了么?你要是做好了决定,一定要处理得妥帖一些,千万不要让小屿的名声受损。” “我和林江屿没有任何情况。”沈余舟挣脱她的手,打开厨房的门。 门打开后,林江屿就站在离门外不远的地方,顾纯收敛起刚才的所有表情。 “舟舟啊,我怕你起晚,已经提前给你打包了一份早餐。”说着,顾纯就把一个装满紫菜汤和包子的饭盒塞进她手里。 沈余舟没有接,饭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顾纯好脾气地蹲在地上,把饭盒捡起来,又转身去拿拖布:“舟舟没拿住,没事的,你快去上学吧,阿姨收拾就好了。” 说完,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沈余舟没多说一句,便推开门出去了。 在其他人面前,顾纯一直是这样子,软言软语好脾气,会将所有问题都归到她自己身上。 事实上,顾纯第一次打她,也是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顾纯认为,因为林江屿为她打架,才会失去保送名额,才会被舅舅接走,家里才会乌烟瘴气。 …… 不再去多回忆什么,沈余舟一路快步下楼。 走到楼下时,刚好有一辆公交车停在站点,沈余舟掏出手机,没做犹豫,立刻刷卡上车。 苏时月已经出差回来,早晨时把今天要去跟进的新闻线索交给她。沈余舟在车子上把今天的日程写好,提交,而后专注在那条新闻线索上。 是药研所研究生乔蕙因实验繁重、导师PUA而抑郁自杀的事情。 沈余舟想起林江屿那个被刀片划伤的手掌。 苏时月给她的线索里,有乔蕙的手机号。沈余舟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询问她是否还如一开始的打算,想要接受采访,得到对方肯定地回答后,便到单位去申请设备。 苏时月已经帮她办理了外出申请,设备也有帮她提前一天申领好。拿好全部装备,沈余舟打车去乔蕙所在的村庄。 见到她在门口,乔蕙的父母很紧张,尤其她身上还背着摄像机。沈余舟能体谅他们可能存在的误解,便把摄像机放在一旁,只带一只录音笔,敲了敲门。 没等她做自我介绍,乔蕙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沈余舟吗?你进来吧,我爸爸妈妈不会拦着你的。” “好。” 沈余舟点头,还是看向站在门边的两位中年人:“叔叔阿姨,那我进去了” 乔蕙的父母面面相觑,最终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要用录音笔,你介意吗?” “不介意。” 几个小时的采访下来,沈余舟发现,这件事里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导师PUA,也没有网络上正在逐渐发酵的“研究生自身太脆弱”的说法。 事情没有线索描述的那样复杂。 乔蕙因为父母失业加生病,求学的生活和经济压力过大。去兼职和做实验分身乏术,导师交付的任务无法按时完成,面临延迟毕业的局面。 想要退学去工作,怕辜负导师的培养,觉得对不起当初努力两年才上岸的自己,也怕退学顶不住周围同学和亲戚的目光,多重压力无处排遣,最终心里崩溃,想要结束生命。 好在,当时去结项的林江屿要去实验室里取东西,及时阻止了她。 “其实我已经想通了,”采访结束,沈余舟关上录音笔,听到乔蕙忽然开口,“我准备退学,然后先去工作挣钱,等家里的危机过去,再考研读研。” “想通了就好。”对于她的决定,沈余舟不做任何评价。 等她收拾东西准备去药研所做采访时,乔蕙忽然站起来。 “舟舟,我可以这样喊你么,”乔蕙看向她,“我想问你,如果是你,你会退学吗?” 对方会问她这个问题,大约是因为年龄相仿,又都是大学生。所以,她有很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我不会。”沈余舟摇摇头,“但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是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很冷血的一个人。” 所以,如果读研是她的目标,那无论中途出现任何变故,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路。 至于,父母失业重病这种事情,是所有变故中,对她影响最小的一种。毕竟,现在的这对父母于她,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没有一样。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你采访我的时候很温柔,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地在帮我。” 沈余舟垂下眼眸:“我只是想还原事实。” 说完,她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乔蕙送她到门口,沈余舟想了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后面如果有什么能帮你的,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乔蕙存下她的手机号,再抬头时,眼角有湿润。 大约是想到了自己做出决定以后的生活吧。 沈余舟跟她说了再见后,认真地鼓励:“加油。” 从乔蕙家里离开,沈余舟看了看下面的两个采访对象,一个是乔蕙的导师,另一个是林江屿。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拖延一下去见林江屿的时间,于是先找了那位导师。和对方约定好时间,沈余舟坐车到了药研所。 在门口登记信息,留下身份证后,沈余舟找到了对方所在的大楼和楼层,背着摄影机准备去采访。 在门外敲了两下,实验室的门被打开。 “来了?” 开门的人不是付教授,而是她本来在躲着的林江屿。 “进来。” 见她不动,林江屿让开门口。 沈余舟走了进去,看到试验台上满是设备和瓶瓶罐罐。而林江屿穿着白大褂,在做实验记录。 “会不会打扰到你?”沈余舟轻声开口。 “不会,甚至还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饭。” 沈余舟:“……早上的事情,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不识好歹,不要林江屿递给她的暖手宝。 只是顾纯的眼神让她反感,尽管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因为顾纯去迁怒于林江屿,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的走近会让顾纯开心和得意,她就有发自内心的抵触。 “什么事情?”林江屿合上实验记录本,脱下白大褂,“看到我在身后不远处,立刻抬脚上公交车?” 沈余舟:“……” “拿着。”林江屿从里面的办公室里,拿出一个昨天表演赛时给她的那个暖手宝,“你不喜欢那个图案,以后就用这个好了。” 沈余舟低头看着手里的温暖。 关于她和顾纯的关系,林江屿并没有多问她,还用这种方法化解了早上的尴尬。 说完话,林江屿又拉了一把椅子给她坐。 “谢谢。” “客气。” 沈余舟将暖手宝放在手掌间摩挲,正想问问付教授什么时候来,就看见林江屿靠在她面前的试验台边,盯着她看。 丝毫不避讳她本人已经感受到这份注视,也不理她已经有些报赧。 “林江屿。” 沈余舟不得已地喊他的名字:“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好。” 嘴上虽然说着不看了,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改变,反而还有些因为被挑明,而更加明目张胆的意味。 “……你再看我要生气了。”沈余舟蜷起手,捉着袖口,避开对方的目光。 “嗯,不看了。”林江屿低笑,随后站起身,打开门。 没过几分钟,付教授就从门外匆匆赶来。 “沈余舟么?抱歉,让你久等了。”付教授指着里面的办公室,“我们去那边吧。” 沈余舟点点头。 “江屿,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没事的话,一会儿就一起吃个饭。” 等沈余舟走进办公室,付教授出来跟林江屿说话。 “我等人。”林江屿看了沈余舟一眼。 付教授觉得挺新奇,林江屿来了的这半年,他从不知道林江屿身边还有什么小姑娘的存在。想着,便看向沈余舟:“你们是……?” 沈余舟怔了怔,仔细思考她和林江屿究竟是什么关系,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只能先回答教授的问题:“我们……只是认识。” “这样啊。” 付教授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时,沈余舟从半开着的门往外看去,只见林江屿在玩着打火机,已经不再看向她。 ……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调整好设备,沈余舟投入到采访之中。 采访的稿子是她之前写好,苏时月帮忙改过的,有苏时月的专业加持,整个采访过程很顺利。等全部采访结束后,付教授还邀请她到园区食堂尝一尝。 一整天还没吃过饭,下午要采访林江屿,然后回单位整理稿件。现在不去,可能就要忙到晚上了。 沈余舟之前来过药研所这边,知道食堂是可以使用手机支付,便答应了。 得到她的同意,付教授打开门,看向林江屿:“江屿,你带小舟去吃饭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忙。” 林江屿则站起身:“好。” 沈余舟:“……” “走吧。”林江屿打开门,让她先出去。 两个人上了电梯,沈余舟走到角落,林江屿则站在她旁边:“安心吃饭,设备先放在这里,一会儿不是还要采访我么?” “你知道?”沈余舟有些惊讶。 因为没有林江屿的电话,所以她并没有提前联系。 “嗯。”电梯到了一楼,林江屿按住开关键,让她先出去,“是不是还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沈余舟点点头。 “加。”林江屿打开微信界面,而后把手机塞到她手里。 沈余舟:“……好。” 药研所的食堂离付教授所在的第一实验楼有段距离,林江屿带着她穿过一片枯树林,又走了两段小路,才到食堂门口。 分别去买了饭,林江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他们面对面坐下。 “今天上午去采访乔蕙了?” “嗯。”沈余舟点头,看见林江屿把一整盘带鱼放到她面前。 “我很久不吃了。”沈余舟解释,“有一次卡到了嗓子。” 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在华菱读高二的时候。她本来很爱吃炸带鱼,但从那以后,她就一次都没吃过。 “挺好。”林江屿尝了一块,“至少也是尝过了不合适,才选择放弃。” 沈余舟:“……” “一会儿采访完要去做什么?”林江屿自己夹起带鱼,吃了一口。 “去实习单位整理材料。” “晚上回家?” “不回了,回宿舍。” “嗯。” 那顿饭,最后还是林江屿付了,理由是他说自己饭卡里的钱多到可以吃到下辈子,沈余舟就没有再坚持。 等两个人重新回到付教授的办公室,沈余舟刚拿起录音笔,林江屿就把手伸到她面前:“绷带松了,帮个忙。”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手上非常明显的人为痕迹,低下头帮他把散开的绷带重新理好。 “沈余舟,”林江屿的声音里带着些轻笑,“你有两个旋。” “你不是早就知道么?”沈余舟一边思考怎么系可以系得更紧,一边随口,“高二的时候你就说过。” “我说什么?” “你说,一顶拧二顶横,你还说我将来肯定脾气很……” “很什么?” “……系好了。”沈余舟指了指林江屿手掌上的蝴蝶结,“很丑,要不你还是去医院……” “不去,”林江屿抬手扒拉扒拉,“挺好看。” 沈余舟:“……” “那,可以开始采访了么?” “不可以,”林江屿晃了晃手,“你刚才系得太紧,伤口裂开了。” 沈余舟:“……” 她本来以为林江屿是开玩笑,结果真的看到绷带底下有隐隐的血痕。 “对不起……”沈余舟有些慌乱,抬手想去解开系上的结,“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林江屿反手按住她的手腕,“你担心我?” “……在流血。” 沈余舟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是不是?” “你先别开玩笑了,如果伤口裂开又会感染,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是不是呀?” “我肯定担心呀,”沈余舟有些恼,“你都流血了,我怎么能不担心……” 正说着,就听见林江屿一声轻笑:“还说不是‘二顶横’?” 第19章 “不要加班到很晚哦。” 苏时月走时, 看到沈余舟还在整理稿件,温柔地叮嘱。 “好……” 把苏时月送到门口,沈余舟从楼道的窗户往下望去, 想起刚来林江屿送她回来的事情。 他好像根本不管自己的手有没有事,只想要让她承认在心疼他。 等沈余舟承认了,林江屿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受采访,送她回来,甚至到了楼下, 都没有停留片刻。 就像前天问她要不要试试,就像昨晚大雪里的那个拥抱一样,那种温柔和宠溺来的时候很盛,又在她拒绝的瞬间, 平静的像毫无波澜的湖水。 提醒加班快要结束的闹钟响起,她收回情绪, 开始专注地整理材料。 乔蕙这件事, 一开始在网络上曝光,是因为一条视频。 沈余舟点开,发现是实验室监控拍摄到的画面。后来, 有人将监控的片段上传到了网络上。 视频开始,便是林江屿快步上前, 从乔蕙手里夺过刀片。当时的情形很凶险, 乔蕙抱了赴死的决心, 正准备动手。而林江屿发现时,距离乔蕙割向动脉, 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反应的时间。 林江屿是直接用手掌攥住刀片的, 乔蕙因为被阻止而抵触挣扎, 刀片剜进林江屿的手心。看到大滴大滴的血流下来,乔蕙才慌张地松开手。 自始至终,林江屿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确认乔蕙手里没有额外的工具以后,出门喊人来帮忙,自己则打车去了医院。 将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沈余舟看着林江屿的每个动作,想起高中时,有几次他们偷跑去河边。 林江屿很喜欢钓鱼,这是他那个时候唯一会做的,违背长辈安排的事情。有时放学,他想去钓鱼了,便会给顾纯打电话,说今天晚上要去帮同学补课。 然后带上沈余舟,搬上两个板凳,到河边坐着。 林江屿通常精神很集中,而她却坐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所以每次钓鱼,都是兴致勃勃地开始,然后以林江屿钓鱼,她靠在林江屿的胳膊上睡觉为结束。 有时下午的日头很盛,林江屿会让她躺在腿上,然后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那几个午后,是她最美好的高中记忆。 他们最后一次去河边,是在一个周四的下午,她刚坐在板凳上,摆好钓鱼的姿势,还没来得及让林江屿检查她的动作是否标准,就听见“扑通”一声。 回过神来,身边的板凳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等她朝着远处水面不断上下扑腾的河沿岸跑去,林江屿已经抱着一个孩子游了过来。岸边是焦急的母亲和准备协助的路人医护人员。 林江屿把孩子放下,看了几眼,确认只是呛水,没有大碍,就拉起她的手,准备离开。 等那位妈妈从慌张中反应过来,追上来想要留下林江屿的联系方式,将来表示感谢时,他们其实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了。 “哥哥,你刚才救人的时候在想什么?” 当时,林江屿一直在走神。 沈余舟捏了捏他的手指,问道。 “在想,如果你意外落水,也希望有人能把你救上来。” ……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哥哥会去见义勇为,也会有她的一点缘故? “那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她红着脸,小心地问。 “在想,是不是应该带你去学游泳,避免这个‘如果’。” 后来,林江屿真的带她去学游泳了。 一百五十块钱一次的游泳馆,林江屿用他手里的全部零花钱,办了两张卡,还给她买了两件泳衣。 其实她不擅长任何运动,对每个会有危险的运动都带有天然的恐惧,但是莫名地,在林江屿的帮助下,她很快就学会了游泳。 后来,新闻报道这件事时,只报道了当时路过的路人医生,并没有任何林江屿的痕迹,沈余舟为此忿忿不平了好长时间。 到很久以后,林江屿差点被取消保送资格时,老师问他有没有过见义勇为事件,有那个奖章,便可以两两相抵,结果被林江屿否认。 那个时候,沈余舟还想过,如果当时报道的记者对待这件事情能够再认真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尽管初衷有些自私,但她得承认,就是从那时开始,她才想要成为一名记者。一名能够认真去花时间调查情况,还原事实全部真相的记者。 止住回忆,沈余舟开始专心地整理稿件。 网络上的舆情就是从这个视频开始发散,研究生决绝自杀,导师PUA的名目冠上,很快便是一系列的口诛笔伐和人 | 肉事件。 付教授的信息被发布到网络上,有人把花圈寄到了他的家里。 在医院平复心情的乔蕙,知道这些情况后,便到网络上发表了声明。一时间舆论反转,又有大批的人对乔蕙进行网络暴力。 批评她心理脆弱,不适合读研究生,咒骂她浪费读研名额,不思进取,还想污蔑导师。 尽管付教授所在的单位准备起诉视频上传者和造谣者,但舆情风波还在蔓延,已经严重干扰了两个人的生活。 沈余舟把所有采访材料全部整理好,写好了文章,发给苏时月检查。得到通过的消息后,沈余舟在最近得到的消息中,寻找与大学生有关的新闻线索。 而后联系了一位已经核实过被导师PUA导致退学的学生。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导师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她要继续做调查报道,便准备第二天去采访。 刚把工作计划交给苏时月,苏时月就打了电话过来,喊她出去聊聊工作的事情。 尽管已经晚上九点钟,再多待一阵子,可能就会赶上宿舍楼关闭,但沈余舟还是答应了。 等她收拾好电脑,苏时月的车子已经开到楼下,她坐上车,苏时月便带着她到了“痞恋”。 沈余舟从没想过苏时月会去这种地方。 “这里是有包间,可以用来谈工作的。”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可能的困惑,苏时月认真地解释。 到了包厢,苏时月把坐着的人介绍给她:“方浪是药研所园区的临时负责人,最近正在打算做一个资助计划,暂定的目标是园区里符合条件的第一代大学生。” “后面如果可能的话,可能会扩大资助范围。” 沈余舟点头。 “我看你想做大学生系列报道专题,就打算介绍你们认识,或许可以将报道最后落实在有建设性的层面。”苏时月解释。 他们都认为,报道事实的目的,不是为了宣扬仇恨,引导网暴,而是为了解决问题。 因为家庭突遭变故而无法完成学业的乔蕙,不会因为一个报道而度过难关,被导师PUA到抑郁的男生,也不可能只因为一次采访,就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她们要让这些弱势群体能够得到关注,然后,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帮助。 大约聊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是方浪在说,沈余舟在听。暂时敲定了后续的工作,方浪接了个电话便出去接人,苏时月也出门去洗手间。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沈余舟打开门,走出去透透气。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霍城和冷封一行人。冷封第一个注意到她,随后拉了拉霍城的胳膊,霍城才看向她。 他们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表情和动作,沈余舟便平静地从他们身边路过。经过之前的几次事件,她和霍城之间,大约已经可以做到桥归桥路归路了。 走到门口,沈余舟看见正在抽烟的方浪,很快就注意到一旁的男人。 林江屿手里拿着一支烟,在指间把玩。她并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说话,林江屿却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随后,方浪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沈余舟。 “那我先回去。” 说着,方浪就朝她走了过来。 等到方浪走到她身边,沈余舟回头望去,林江屿已经开车离开。没走过来,没打招呼,成全了她所说的“只是认识”。 重新回到包厢,沈余舟才从方浪那里得知,这件事是林江屿牵头的。 “扶持组织成立,药研所这边有意愿,资金资助也是很重要的部分之一。” 扶助学生,法律援助被网暴的教师,帮助真实受害的学生维权,是这个组织的工作方向。 “晚上月月说要谈谈,我特意找江屿过来,他也同意了。”方浪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刚才他到门口,我去接他,他却说临时有事不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沈余舟听着,垂下头,抠了抠手心。 当天谈完以后,苏时月把她送回学校。沈余舟踩点回到宿舍,洗漱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尽管此时发信息过去很不合时宜,而且白天他们的相处也完全称不上愉快,但是沈余舟还是没忍住点开了林江屿的头像。 空白头像,空白的朋友圈背景,空白的朋友圈。 沈余舟退回聊天界面,打字:“你的手去看医生了么?” 等了好一会儿,林江屿才回复:“看过了。” “医生怎么说?” “还那样。” 沈余舟想了想,又打字:“怎么会想要牵头资助学生?” 其实她有想到,林江屿可能是因为乔蕙的缘故才产生这个想法,其实她也不是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又没办法直接去问林江屿,为什么看到她就离开了。 尽管如此,还要发信息过去,她大概只是在没话找话。 “或许,你也可以问问我,为什么会去救人。” “为什么?” “因为我想到,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这种事,我希望也能有人救你。” 沈余舟攥了攥手指:“然后呢?” 快到她要睡着,才收到当晚林江屿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然后,想到可以做一些事情,避免那种可能的发生。” 如果她遇到学业和生活上的困难,不想求助于父母,也不想要他的帮助,那,至少还有一条摆在眼前的出路,让她能渡过难关。不至于因为想不开,而走上绝路。 沈余舟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微信里的这条消息,才抬手打字:“对不起。” 她一直都知道林江屿很好,也觉得他值得有更明丽美好的人,义无反顾地爱他。 而她自己,不仅是个有很多缺陷的人,还是个自私鬼,不可能再爱任何人超过爱自己。 没再得到任何回复,沈余舟拿掉耳塞,又把耳机塞进耳朵。 其实上次从轰趴馆回来,她已经忘了那首林江屿很爱听的歌。今晚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了起来。 按照那天听到的那几句歌词进行搜索,沈余舟搜到了这首歌。 “其实,这一幕我早已熟稔。”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黯然退场。” …… 一字一句,都敲在她心上。 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大早,沈余舟收到导师的消息,让她去参加院里举办的学术会议,会议后提交记录,撰写新闻稿,发到校报。 沈余舟给苏时月发了请假消息,便立刻洗漱出门。出门匆忙,到了教室门口,她才发现忘记带水杯。会议时间很长,安排地很满,大概率,她一整个上午都要渴着。 没再多想,她走进教室。 肃南大学新闻传播院今年新开了健康传播方向,旨在培养交叉学科人才。学术会议上请了不少医学院、药学院和新传院的教授,还有一些业界比较有名的大神。 她到时,教室前排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加上没时间提前做什么功课,只能背着书包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拿着笔记本做会议记录。 本专业几个教授的发言她还游刃有余地记录着,等到医学院的教授们开讲,沈余舟难以招架,只能将那些专用名词先暂时记录下来。 三个小时的会议,终于到了最后一位发言人。 沈余舟趁着会议主持人介绍的时间,赶忙整理好之前几位教授的发言记录,然后就听见了林江屿的名字。 闻声望去,林江屿果然已经站在台前。 她只见过林江屿穿校服、休闲服和白大褂,还从没看见过他穿着正装。 正装……确实和平时很不一样。 如果不是今天,她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几年不见,穿着宽松校服、干净清爽的少年已经长成衣着挺括有型,腰杆笔挺的男人了。 “第一次看见林学长穿正装,绑着绷带的手挽起袖口真的杀我!” “听说,林学长前几天救了药研所那边的一个研究生,手是因为见义勇为受伤的。” “那就更酷了好么?” “而且学长拒绝了见义勇为奖,说不想那对师生再受到过度地关注……” “以前因为传说学长脾气不好,都没怎么太注意学长的消息。” “快去校内论坛搜搜,他有没有女朋友……” …… 旁边一声声议论传入她耳中,沈余舟低下头,佯装什么都没听到。 “最后一排左边靠窗坐的那位女同学。” 她的手才放到键盘上,忽然听见林江屿叫她。 沈余舟立刻站起来,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问题,紧张地:“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没有听清,麻烦再说一次。”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转向她。 “我还没说。” 林江屿说完,教室里有几声浅笑。 被所有人注视着,沈余舟有些赧然:“……不好意思。” “后排太阳晒,可以把窗帘拉起来。”林江屿说完,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 “好。”说着,沈余舟就站起身,把窗帘全部拉上。 “然后,过来领水。” 她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林江屿喊她过去。为了不耽误讲座的时间,她没多想,便快速走向讲台,接过对方手上的矿泉水。 重新回到座位上,沈余舟才发现所有人依然在盯着她。 不明所以地坐下,沈余舟环视一圈,才注意到,原来后排靠窗,只坐了自己一个人。 原来矿泉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 所以…… 即便是有了那样不愉快的几次对话,他还是在关心她。 PPT已经开始播放,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沈余舟低下头,专心于记录会议内容。 林江屿没有向其他人一样专注于自身的专业领域,而是研读了国外的几本健康传播的杂志,和药学结合,讲了一些校企结合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 内容通俗易懂,是基于沈余舟本身的知识框架进行延伸。虽然她自身的课题专注于新闻学,但通过林江屿的讲解,也觉得建设这样一个方向很有意义。 当天的演讲全部结束以后,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去。沈余舟本来打算回宿舍把稿子写完再去跑采访,但门口堵着很多找林江屿问问题的同学,她便专心坐在自己的位置把稿子写完。 等稿件全部整理好,调整完格式和字数,沈余舟把稿件给导师发过去,没注意到教室已经安静很久。 除了她敲键盘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嗡嗡——”手机一声震动。 沈余舟以为是导师的反馈,便赶紧解锁查看。 是林江屿。 他说,没关系。 沈余舟往上滑着屏幕,这句话,是在回复她昨天的那句“对不起”。 叹了一口气,她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站起身时,才发现林江屿就在讲台边靠着,此时正一边喝水,一边盯着她。 整间教室里,不知何时,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她背起书包,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向门口,然后远远地用余光瞥了几眼对方的手掌。 似乎是换了新的纱布,现在没有任何血渍。确定了这一点,沈余舟心中提着的着急,暗暗放下了一些。 “想看就多看几眼。” 她刚要路过林江屿,就听见对方开口。 第20章 她脚步一顿, 而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到她面前。 “……干嘛。”沈余舟别过脸。 “怕你看不清。” 沈余舟:“……” “我还有事,先走了。” 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对话, 没想到,她刚走出几步,听见林江屿在她身后:“逃什么?” 沈余舟:“……” 赶去目的地做了采访后,沈余舟把这两件事一同做了报道。 她知道,通过局部报道事件,给关键人物贴标签, 引来关注和谩骂,是许多媒体获取流量和热度的方式,也知道这样下去会消耗公众对很多热点事件的热心和好意。 平衡、打破固有非此即彼的标签是她在这两篇报道里做的事情。 有乔蕙那件事在先,第二篇导师PUA学生的报道, 并没有先前那样引发不理智行为,事情有在朝着正面发展的迹象。 两篇报道全部完成, 苏时月对她很满意, 夸奖她收集的材料足够丰富,报道的内容详实,细节严谨, 沈余舟按照计划的节奏结束了一周的实习,准备回外婆家过元旦假期。 当天回到宿舍收拾好东西, 走到学校门口时, 沈余舟没想到会再碰到蒋燕荇。 蒋燕荇瘦了很多, 脸颊有些凹陷,直愣愣地把她拦在大门口, 保安和路过的学生不时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恐怕发生什么口角事件。 “蒋学姐, 你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了。”沈余舟看了眼手表,“我赶时间。” 她还得回趟家,把之前给外婆买的衣服拿上。 “我今天找你,不为感情的事情。”蒋燕荇指了指一旁的奶茶店,“能在那里坐一下么?” “不了。” 沈余舟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舟舟,”蒋燕荇跟上来拉住她,“你能帮我个忙么?” “我参加展会的画,被人举报了,我画的是你,你帮我证明一下是我本人画的,”蒋燕荇几乎是在请求她,“好不好?” 沈余舟摇摇头:“我不能证明。” 尽管蒋燕荇画的确实是她,但她并没有在当时看到那幅画的成品。 “我现在真的很艰难,”蒋燕荇哀求地,“我已经和一家公司签合同,如果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工作会丢,在业内名声也臭了。” “你帮我,对你没有任何坏处。”见她不说话,蒋燕荇又劝说地,“也请你不要计较之前的事情。” “我不会去给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作证的,”沈余舟看向对方,“不管我和你的关系是好是坏,都是一样的。” “沈余舟,是不是因为你太自私,他们才都喜欢你,然后又受不了你心里只有自己,才想要离开你?” 蒋燕荇确定她绝不会帮忙后,声音里有些不甘和幸灾乐祸:“昨天我在痞恋门口看到你和林江屿了,见面不说话,又闹掰了,是么?” 似乎是,但是……那又怎样呢? 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不成样子,也不可能因此颓废。 “真痛快啊,看着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的人互相伤害……”蒋燕荇脸上带着很深的笑意,“沈余舟,不去迎合男人的需要,你以为你很有个性、很独立,但最后你会和我一样,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很可能还不如我。” “蒋学姐,把生活都寄托在别人给你的反馈上,就算暂时收获了什么,也都是虚假的,”沈余舟看向对方,“别人能给你,就能随时收回。” 去讨好谁,也不如自己有大步向前的能力。 “我和你的生活信条不一样,”她收回目光,“你还是别把你苦苦追求的东西,以你认为的价值来和我谈论,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说完,她打的车子到了。没再多说什么,就直接上车走人。 她到楼下时,抬头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考虑到顾纯此时在家,她便打算速战速决,拿起衣服就走。 把箱子放在门口,沈余舟推开门,径直走回房间。 “今晚你爸爸回来,我们两个打算带你和小屿出去露营。”顾纯看着她走过,语气很温和。 “元旦我要去外婆家。”说着,沈余舟便进了门,把之前买的几个糕点快递一起装进盒子里。 “你现在就去?”顾纯打开她的房门,手上翻着日历,“哪天回来?” “一整个元旦,都会住在外婆家。”沈余舟收拾好东西,便从顾纯身边走过,“假期结束就回学校。” 说完,便拎着东西下楼了。 顾纯最开始来到她家时,会偶尔到她外婆那边走动。这几年,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们夫妻两个便都不再出现。 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动车,沈余舟回到了外婆家。每到元旦那几天,外婆的安排都很固定,和小辈一起过生日,和几个岁数相当的亲戚一起聊天,其余的大部分时间,外婆都要躺在床上休息。 当天下午,吃过晚饭,沈余舟等着外婆睡着,才给她盖好被子,关门出去。 母亲去世以后,舅舅和舅妈就不再那么欢迎她,所以总是会借着外婆要睡觉,喊她离开。沈余舟不愿意去掰扯这些,让外婆也跟着生气,所以每次都是跟着余顷出去住帐篷。 正准备去院子里看看郊区特供星星,堂哥余顷递给她一瓶果汁:“舟舟,你是不是快毕业了?” 沈余舟硬着头皮点头。 她这个哥哥,非常热衷于给她介绍对象。 “谈恋爱了么?”余顷翻着手机通讯录,“没谈的话,哥哥介绍一个给你。” 果然……问题就来到了这里。 “不用了。”沈余舟站起身,朝大门的方向走,“我打算先忙完学业再说。” “你不提早挑挑,等将来想找对象的时候,好的都被人占上了,”说着,就拨出一个电话,“喂,对,你是不是到附近了?正好开车过来帮忙拿东西。” 余顷挂掉电话,堂弟余盛也走出来:“走吧姐,我们去河边吃烧烤,放烟花。” 他们上一次这样聚在一起,还是去年。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着,沈余舟点头答应:“好。” 余盛把三个帐篷塞进后备箱,又抬出烧烤架和几个椅子。沈余舟从冰箱里把穿好的肉串都拿出来,被余顷电话喊来的男人姗姗来迟。 “我来帮你吧。”钱逸走到她身边。 “谢谢。”沈余舟微不可查地后退一步,然后起身从冰箱里把切好的菜拿出来。 “没事。” 钱逸话并不多,只是一直在她身前身后跟着。等到大家要出发时,余顷看了沈余舟一眼:“舟舟,你跟钱逸一个车吧。” 知道他的想法,沈余舟直接拒绝:“距离不远,我骑单车去就好了。” 余顷不太满意地:“有现成的车为什么不坐?” 钱逸看了看兄妹两人之间的交锋,主动缓和气氛:“舟舟是不是晕车?距离不远,骑单车注意安全就好。” 余顷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白了沈余舟一眼,然后开着车和余盛先走了。 沈余舟推着单车出来时,钱逸还没离开。 “谢谢。”为他刚才的出手解围。 “如果今天还有其他类似的情况,”钱逸看向她,“也同样不用勉强。” “好。” 沈余舟骑上单车:“那我先走了。” 迎着夕阳一路骑车到露营的河边,余盛和余顷已经在搭帐篷了。钱逸和沈余舟则一起把烧烤架搭起来。 “你还在读书?”钱逸随口闲聊地。 “嗯。” “什么学校和专业啊?”钱逸把炭火生起。 “肃大新闻。” 是正常的,边界以内的对话,她不会去刻意隐瞒,或是沉默着让对方难堪。 “很优秀。”钱逸一边扇着火,一边看向沈余舟,“虽然很冒昧,还是有些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沈余舟正在思考如何彻底终止此类话题,余顷走过来:“顾阿姨说让人送了些补品过来给姥姥,人还没走,你要不要打电话过去说点什么?” 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她。 沈余舟接了起来。 余顷看着她:“喊人家过来一起吃一些,听声音都是同龄人。” “你在哪儿?” 听到林江屿的声音,沈余舟怔了怔:“你怎么过来了?” “顾纯让我帮忙送些东西。”林江屿说完,沈余舟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就被余顷拿走,“兄弟,过来一起玩?地址我发你。” 挂掉电话,余顷看着沈余舟:“怎么接个电话突然磨磨唧唧的。” 沈余舟有些头疼:“……他答应了?” 余顷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不?” 沈余舟:“……” 她的两个堂兄弟,和哥哥准备介绍给她的对象,再来一个林江屿,算是什么情况? “舟舟,火好了,来烤吧。”钱逸喊她。 “好。” 沈余舟走到炭火边,把肉串放在上面,钱逸低头看着她的动作:“你喜欢吃什么,我拿过来。” “我都可以。”沈余舟还在想着林江屿的事情,便随口应付。 “她爱吃青椒牛肉,烤苕皮,”把帐篷搭好,余顷把东西拿过来,“我提前放一起了。” 说完,就拿起鱼竿去一旁钓鱼。 钱逸感受着兄妹两人之间的气场,忍不住笑:“你和你哥哥,挺有意思的。” “钱逸哥哥,你也感受到了吗?我们三个人的组合,就是‘我的冷漠姐姐和她的嘴欠哥哥’。”余盛检查完帐篷是否牢固,一边拿着鱼竿往余顷的方向走,一边吐槽。 “很有意思。”钱逸拿东西时,手不小心碰到沈余舟。看到沈余舟往后退了几步,钱逸抱歉地:“对不起。” “没关系。” 尽管一年只见一两次面,沈余舟心里知道,余顷对她很好,而且已经好到想要早早把她的人生安排好的地步。 她转去华菱一中的时候,学习一度很难跟上。她第一次报课外的补习班,就是余顷帮忙的。只是因为她想去肃大,余顷就愿意拿出自己刚攒下的积蓄,帮她把所有薄弱科目都报了班。 重读一年高二,本来沈国勇和顾纯都不同意,也是余顷力排众议,说要以她的意见为主。 尽管很多时候,余顷的做事方式有些让她为难,但是沈余舟知道,余顷对她的帮助已经超越一个堂哥应该承担的责任。 所以,这几年她都有努力兼职攒钱,在余顷着急用钱的时候,把曾经借过的钱,多几倍地还给对方。 “你那边有孜然么?” 沈余舟看着羊肉有要熟过头的迹象,腾不出手来,便去问钱逸。 “有的,你要多少?” “能帮我拿来一碗么?” “好,给。”钱逸从左手边递了一碗孜然给她。 “……不好意思,可能还得麻烦你把辣椒给我一下。” 钱逸没说话。 沈余舟觉得这样使唤别人确实很没礼貌,说完以后,还是准备自己去一旁取辣椒粉,结果刚要回头,一碗辣椒就递到她右手边。 沈余舟抬手去拿时,才发现这只手和刚才的那只不太一样。 非常明显的一点就是,这只手上绑着绷带。 “林江屿。”沈余舟回头,迎上一双非常冰冷的眼睛。 她手上的动作一滞。 林江屿从来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两相比较,是不是右边更顺?” 沈余舟感觉到钱逸在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看向他们。 “……谢谢。” “客气。” 说完,林江屿便朝着余顷和余盛所在的方向走去。沈余舟的目光跟着他,看到他坐下开始钓鱼,才把辣椒粉洒在肉串上。 “闻到香味啦姐!”余盛挺兴奋地跑过来。 沈余舟把烤好的羊肉串给他,然后继续烤蔬菜。 钱逸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是你男朋友么?” 沈余舟手里的油刷差点掉在地上,钱逸眼疾手快地捞起,又递给她:“我唐突了,抱歉。” “没有,他不是我男朋友,”说完,又觉得这种话可能带有别样的暗示,便主动解释,“我不想谈恋爱。”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钱逸温柔地看着她,“原因么?” “我不喜欢男的,”沈余舟回以微笑,“抱歉。” 钱逸被她逗笑,捂着肚子蹲下笑了很久。 余顷听到钱逸的笑声,闻声望过来,眼神飘忽地:“没想到钱逸跟我妹倒还挺合得来。” 余盛也点头:“能在我姐身边,还能笑出来的人,确实不多了。” 钱逸看着沈余舟:“舟妹,能这样叫你么?我想加个你的微信。” 沈余舟摇头:“这种介绍关系,我觉得止步于今天就挺好。” 听她说话,钱逸还是笑:“好,那我等你愿意加我再说。” “呜呼——” 河边两道声音响起,沈余舟看过去,原来是林江屿掉上来一条大鱼,余顷和余盛正围在他身边赞叹。 “厉害呀兄弟,果然喊你过来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余顷挺开心,抱着大鱼就到一旁处理起来。 余盛则好奇林江屿和顾纯的关系,以及他认不认识沈余舟,林江屿抬头,看到远处的一男一女正挺有默契地互相帮忙,便兴致缺缺地:“你问她。” 余盛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便挺激动地跑到沈余舟身边:“姐,你认识林江屿哥哥吗?他好厉害,我跟我哥几乎每周都来钓鱼,都钓不上来,可是林江屿哥哥他……” “你没事了么?余盛。”沈余舟把几串尖椒递给他。 “嗯,”余盛接过来,“我想来问问姐姐认不认识林江屿哥哥。” “没事了就去写作业吧。”沈余舟指了指单车的车筐,“你的元旦作业,我顺手带过来了。” “可是帐篷里又没有灯。” “车筐里有充电台灯。”沈余舟,“专门为你带的。” 余盛:“……” 余盛抓了一把肉串,就朝着林江屿和余顷的方向跑去,把肉串递给他们,才心情不好地:“我姐把作业都带来了。” 余顷感慨地:“还得是她啊。” “只能祈祷钱逸赶紧把我姐收服,然后带走好好教育。” 正说着,林江屿从背包里丢给他一个强光手电:“台灯的光线不够的话,还有这个可以用。” 余盛:“……” 等到沈余舟把大半的肉烤完,余顷也带着处理好的鱼过来。沈余舟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自己拿了串烤苕皮到一旁吃了起来。 余顷边烤着鱼,边环视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到沈余舟脸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辣椒放多了。”沈余舟没抬眼皮。 “我是说——”余顷拉长声音。 钱逸看沈余舟吃完,把另一串烤苕皮递给她,岔开话题:“不着急,慢慢相处。” 沈余舟余光瞥见林江屿手上的那串烤苕皮,有些头疼:“我先去帐篷里躺会儿。” “姐,晚上放烟花的时候我喊你。” “好。” 躺在睡袋里,沈余舟收到乔蕙的信息。 乔蕙:“舟舟,想了几天,我决定还是要完成学业。” 乔蕙:“其实,即便家里发生这种事情,我本来也是不想放弃读书的,只是感觉自己坚持己见的话,会很内疚,认为自己不为家人着想,所以备受煎熬。” 乔蕙:“虽然你没有劝说我什么,但是真的很感谢你,感觉自己有被点醒。” 乔蕙:“而且园区那边忽然给我提供了免息助学贷款。是你帮忙的么?我就感觉你根本不是你说的冷漠自私……希望以后也有机会能帮助你。” 沈余舟回复了一个“恭喜”的表情,便放下手机发呆。 是她的话,完成学业是主要目标,就算发生再极端的情况,也会以学业为主,在这个过程中会尝试着把其他事情尽可能做好。 但是人与人不同,所以她没有劝乔蕙,只是根据她的情况,帮她把寻求资助的申请材料写好交给了方浪。 如果后续乔蕙准备继续学业,回到园区实习,方浪就会通过材料,帮助她解决后续的一些经济上的困难。 所以其实谈不上是她帮了乔蕙,一切发展的决定权,都在乔蕙自己手中。 正走着神,有人在门外敲了敲她的帐篷。沈余舟立刻坐起来,捋了捋衣服。 她刚才就一直在想,要不要和林江屿解释钱逸的事情,又感觉没有立场。但是……她有莫名强烈的心情,想要澄清一下和钱逸的关系。 “你……” 拉开帐篷的门,沈余舟看到门口的钱逸,有些失望但还是面色如常地:“怎么了?” 钱逸把一捧金黄色的小花递给她:“刚才我们几个看到地上有花,一起摘给你的。” “谢谢。”沈余舟往她身后望去,正好看到林江屿和余顷在聊天。 林江屿手上拿着一支烟,目光和她交错,但又好像只是意外,他本人并没有打算看她。 “一会儿你出来的时候多穿点,晚上冷。” “谢谢。”沈余舟把花接了过来。等钱逸的脚步远了,才又躺下。 迷迷糊糊睡着,一声烟花爆@破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钱逸过来喊她:“舟舟,放烟花了。” “好。” 沈余舟坐起身来,掏出湿纸巾擦了擦脸,就走出帐篷。 余顷看她出来,低头点燃了一个礼花。 从母亲去世以后,外婆家再也没放过烟花了。 沈余舟一边朝着他们走过去,一边抬头看,忽然在烟花正中,发现几颗很亮的星星,便不自觉地拉起手边的一个袖子,指着天空:“看,是星星。” 不知怎么的,她话音刚落,全场安静无比。 沈余舟侧头,看清拉着的人是谁以后,立刻松开了手。而她的旁边,是余顷、余盛、钱逸耐人寻味的目光。 沈余舟后退两步,一个不小心踩空,林江屿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不是看星星么,怎么又踩起水坑了。” “明显我姐就是因为不小心拉了林哥哥的手,”余盛接话,“才魂不守舍地连路都不会走了。” 林江屿的表情,好像是对这个解释十分满意。 沈余舟:“……” “谢谢。”她避开对方的手臂。 似乎是为了避免被她误“牵”,林江屿走到了余顷身旁,无聊地朝着河面丢着石子。沈余舟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很快被钱逸挡住。 钱逸把外套脱下来:“冷不冷?” 沈余舟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林江屿看向她的目光。 尽管有些莫名,沈余舟还是立刻拒绝:“不冷,不用了。” 钱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逸抬手把衣服披在她身上:“没关系的。” 沈余舟摇头拒绝:“我先去睡了,很困。” 说着,把衣服还给钱逸,她回到帐篷边坐着看剩下的烟花。林江屿应该不会留下,但通宵开几个小时的车回去也不太安全。 见钱逸又朝她走了过来,沈余舟退回身,但钱逸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没睡。 “舟妹,睡不着?”钱逸蹲在她面前,“要不要聊聊天。” “不聊了,钱逸,”沈余舟思索片刻,还是开了口,“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好像感觉出来了,”说着,钱逸语气有些沮丧,“是……林江屿吗?” 这三个字闯入她的耳朵,她的眉头明显跳了不止一下。刚想否认,就看见林江屿从她面前走过,瞥了他们一眼后,进了隔壁的帐篷。 第21章 “不是。”沈余舟小声否认。 说完, 无意迎上钱逸探寻的目光,沈余舟别开脸,不再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 钱逸才一脸了解地笑了笑:“懂了。” 说完,便出去和余顷、余盛打了招呼,谈及家中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先走一步,就回家去了。 沈余舟躺在帐篷里,不停地翻来覆去, 脑内时不时闪现钱逸说“懂了”时的表情和语气。不知是否是她想多,钱逸那个样子,就差直说她就是在喜欢林江屿了。 明明,她在面对林江屿时, 根本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却总好像是心事被人窥探中了一样, 一颗心忐忑得七上八下的。 怎么都摒弃不了逐渐放肆的胡思乱想, 沈余舟只能通过听歌和看视频来排遣。 似乎是因为上次她搜索了那首歌,今天无论是什么软件,都在给她推送相关的翻唱和视频。 沈余舟被搅动得心烦意乱。 正准备强制睡觉, 手机响起一声震动,是周正正发来的消息。 小黄人zzz:“舟崽, 我回国了, 今晚到, 你在家还是学校?我明天去找你。” 沈余舟坐起身来:“你得空了吗?我在外婆家。” 小黄人zzz:“那正好,我休息一晚上, 明早三个小时高铁就到, 等我!” 回复完周正正的消息, 沈余舟抱着手机,听到隔壁帐篷里,余顷和余盛的呼噜声。 又犹豫几秒,还是没能压下去那股心事,她给林江屿发了一条消息:“睡了么?” 消息刚发过去,她就听见林江屿的声音:“没。” 沈余舟:“……” 迟疑了一会儿,她又低下头,打字:“今天,怎么会答应顾纯过来送东西的?” 几个小时来回,又要在这里耽误一天,会浪费很多时间。 “沈余舟。” 她听到帐篷门打开的声音,随后又听见对方说:“你直接过来问我,比发信息能快一些知道答案。” “可是,”沈余舟小声地,“……他们都睡了。” 不止是不想吵醒余顷和余盛,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其他游客的帐篷。附近漆黑一片,大家应该都已经睡觉了。 “我手疼,打不了字。” 沈余舟忽然想起,今天他钓鱼,一直是右手拿着鱼竿的。本来以为已经不影响生活了,所以今天她便没多注意…… 想着,她拉开帐篷,想要过去看一眼,没想到和林江屿撞了一个正面。 “就……手我看看。” “进来看?”林江屿让开门口。 沈余舟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发现暖手宝、零食、毯子……应有尽有。 “你……”沈余舟疑惑,“不是只是来送东西么?” “嗯,接到余顷的电话以后买的。” 见她没什么反应,林江屿眉梢微挑:“这不比给你递孜然粉贴心?” ……这是哪里的话? 沈余舟有些无奈地:“……那你再让开点。” 其实帐篷不小,但是林江屿关上门时,尽管两人分据帐篷两角,沈余舟还是感觉有一些奇怪。 她的心跳快到让她没办法呼吸,甚至……她都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进来。 “不是要看手么?”林江屿把手举到她面前。 沈余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异样,便放下心来。 刚准备离开,不远处的帐篷就传来一阵难捱的女声,随后便是肢|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是情绪压抑到极致,已经难以忍耐。两人丝毫不再顾忌是在户外的场合,大肆宣泄。 安静的夜晚毫不掩饰地衬托着两人的疯狂。 沈余舟垂下头,忍耐着想要干呕的冲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与肢体接触有关的事情,在她心里,就和堕落挂上钩。即便只是感受到性别,有时她都会觉得难以抑制的恶心。 无论在什么环境里,只有淡化自己的性别特征,不得到别人的注意时,她才会有片刻的心安。 正准备找个理由回去,林江屿已经在翻耳机。 没有找到,所以,他抬起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顷刻间,周围安静下来。仅剩的声音,是她剧烈地心跳。 过了好久,林江屿松开她。沈余舟抬眼,迎上对方的目光,又在对方的眼神里看见复杂的情绪。 “……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从不小心滑开的前置摄像头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色。 “长得太好看了?”林江屿语气轻松,表情也没有了刚才的凝重,从身后拿出一包牛奶,递到她手里。 沈余舟接过来:“我不是说这个……” “淑质英才,金玉其质?” 林江屿拿过她电量已经不到50%的手机,关上照相机,随手插在一旁的充电宝上:“说说,还想听我夸你什么?” 沈余舟:“……” “刚才突然给我发信息,”林江屿从身后拿出来一副纸牌,“是睡不着?” 沈余舟想起钱逸的事情,点了点头。 一半的纸牌被塞进她手里,林江屿看着她:“我们玩个游戏。” 沈余舟知道他要玩什么。 在认识林江屿之前,她是从不玩任何纸牌的。 第一次打牌,是高二林江屿来她家以后。那天是一个雷雨夜,沈国勇出差,顾纯跟朋友住在了外面,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听着打雷不敢睡觉,沈余舟就摸到林江屿的房门口,靠撒娇和无理取闹,进了他的房间。 那个时候,林江屿很排斥和她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尽管林江屿所在房间的床是一张上下铺。她厚着脸皮爬到上铺,林江屿拿她没办法,把被子拉到盖住下巴,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可是她睡不着,便扒着床边,低头盯着林江屿看。 林江屿的眉眼生得极好,气质干净清冷,像高贵又有怜悯之心的神明。她就那样一直盯着,直到林江屿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 语气有点不耐地:“沈余舟,你当我定力超凡?” “定力超凡?”沈余舟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一直觉得你像神明一样心无杂念。” ……而她是神明身边万众之一的仰慕者。 说完,她就听到林江屿的笑声。 “笑什么啊……”她不明白。 她正说着,林江屿已经站起身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副崭新的纸牌:“来,玩个游戏。” 她接过来,听林江屿说完以后,大致明白了游戏的规则。 两个人一人一半纸牌,背面朝上出牌,可以选择说出实际所出的牌,也可以选择说谎,而另一方按照同样的规则,彼此可以一直出下去。 也可以质疑对方说谎,然后翻出牌面,如果猜对,牌归对方,如果猜错,牌归自己。 最后手中纸牌数量最多的人,就是输家。 当时,几局下来,她就发现,自己根本猜不中林江屿什么时候在说谎,什么时候又说了实话,可是对方却可以在每一次,她说谎时,把她捉出来。 那时候她想,她是愿意被林江屿看透的,所以,她也并不在意对方用行动告诉她这一点。而后,更是放开了游戏,根本不去计算输赢。 而林江屿就看着她闹,逗她玩,丝毫不嫌她是个全场败绩的笨蛋。直到深夜,她毫无精力,靠在林江屿的肩膀上睡着。 那一次,他就是嫌自己精力旺盛,想找个费脑子的事情,让她能不再打扰他睡觉吧。 ……而这一次,沈余舟猜不出。 不再多想,沈余舟开始认真地记牌:“已经出过4个6,上一轮你拿回去1个6,这两张肯定不是对六。” 林江屿低头,将两张牌翻过,是对六。 沈余舟怔了怔,林江屿则瞥了她一眼:“继续。” “出过2个A了,这两张肯定不是对A。” 这一次,她主动翻牌过来,结果,就是对A,她又输了。 无论她如何努力,自以为细致到一张不差,可每一次仍然都会输。 最后一局,他们两个逐渐压上了所有的牌,沈余舟知道自己是在放弃挣扎,她不知道林江屿是为什么。 在双方逐渐加码到最后一张时,她猜中了林江屿的牌,终于赢了一局。 “你故意让我的……”沈余舟有些苦恼,“最后一局不算数。” “让你?”林江屿盯着她,一瞬不瞬地,“有时候,我也会因为太想赢,不断叠加筹码,最后输得彻彻底底。” 沈余舟:“……” ……她才不信。 这两次游戏,包括上次的狼人杀,林江屿明显已经洞悉她的所有想法,她目标的成功或者失败,只取决于林江屿的做法。 他打算顺着她时,便不动声色地给她制造机会,看着她赢;他不打算顺着她时,便放下诱饵,等她上钩。 只是这一次,她有感觉到,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想被对方看透了。 这种被“了解”,让她很没安全感。 沈余舟靠在身后的垫子上,感觉精神疲惫,身体像打了一架那么累。 林江屿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样子,低头默默地收起牌,又把毯子递给她。 沈余舟还沉浸在之前为什么会输得那么惨烈的情绪中,没多想就接了过来,而后把毯子盖在身上,翻身冲着林江屿。 “……你是不是作弊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林江屿瞥了她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就,”她没看出来,但是,“怎么会有人把把都赢呢?”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记牌了,结果每次都是疏漏一点,”想着,沈余舟就觉得有点气闷,“明明在做与你无关的事情时,我都能做得很好的,怎么会一把都不赢呢。” “你在撒娇?” 林江屿盯着她。 “我……我这个是气急败坏,”沈余舟别过脸,“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啊。” “新鲜。”林江屿笑。 “什么?” “没见过这么气急败坏地撒娇。” 沈余舟:“……” 正说着话,隔壁帐篷里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运动,沈余舟还没反应过来,林江屿已经找到耳机,塞进她的耳朵。 是那首歌啊。 ……她都已经能哼出调子了。 “怎么?”见她忽然一动不动,表情也凝固,林江屿问她,“想换歌?” “嗯。”她点点头。 “想听什么?” “想听,《友谊地久天长》。” 林江屿:“?” 几秒钟后,耳机里响起了陈奕迅的《不要说话》。 然后,他们真的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沉默着等隔壁结束,等这首歌结束。 “林江屿。”周围回归平静以后沈余舟坐起身来,双手抱着膝盖,“那次打牌,你究竟在笑什么啊。” 很多时候,她都不懂,林江屿为什么会笑。 “你当时说了什么?” “我说你是神明,”精神的疲惫让她感觉到困意,警惕性下降,整个人被动地放松,她看向对面的男人,“然后你就笑。” “我现在还记得你的那个笑容,好像有点嘲讽。” “确实。”林江屿并不否认,“你觉得我是神明这点,让我感到有些可笑。” 沈余舟有点不忿,加上刚才一直输,心尖不由得涌起一丝恼:“可是那个时候,我明明是想用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词来夸你。” “又撒娇?” “我哪有!”沈余舟“腾”地站起来,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重新坐回去,“我明明是在恼怒。” 林江屿看着对面因为恼火而脸颊绯红的女孩,目光落在她火烧云一般的耳廓。 他怎么可能是什么神明?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是想尽办法要得到对方的魔鬼。 “你不解释了吗?”沈余舟不停地折着衣角。 虽然林江屿那个时候就一直对她很好,但是她心里偶尔会觉得有些疏离和奇怪,在每一个猜测不出林江屿情绪的时刻。 正说着话,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来自钱逸,来源是名片推荐。大约是余顷发给钱逸的,沈余舟想了想,点了通过。 锁定屏幕,随手把手机放在腿边,沈余舟把身上的毯子叠好,还给林江屿:“谢谢。” “客气。” 说着,她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两个人不约而同垂眸看去。 钱逸:“舟妹,还没睡?” 沈余舟:“……” 林江屿伸手,要把她手里的毯子接过去:“看得出来,催得很紧。” 沈余舟捞起手机的动作一顿,林江屿似乎并不知道钱逸已经离开,好像还以为她要去找钱逸。 尽管她实在没理由,也没必要解释什么,却还是没忍住:“林江屿,我没喜欢别人。” 话音刚落,林江屿便不再接毯子,就任她的手在半空中举着。 “哦?那我是什么人?” 第22章 “你不是别人。”沈余舟直愣愣地回复。 林江屿玩着手上的纸牌:“钱逸是别人?” 钱逸, 本来就是今天才刚认识的。 “……也可以这样说。”沈余舟点头,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你不喜欢钱逸,”林江屿停住手, “所以,你喜欢我?” 沈余舟:“?” ……这是什么逻辑? “是不是?” “你要是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的语气十分无赖,本以为会让林江屿恼一恼,没想到对方只是低头笑了,搞得她倒开始忐忑起来。 “我非这么想。” 沈余舟:“……那我要回去了。” 她正准备站起身, 忽然觉得脖子上好痒,忍不住抬手抓了两下,却更难受了。 “怎么了?” “没怎么。”说着,沈余舟就打算回去。 刚站起身, 就被林江屿拉住袖口,一支药膏塞进她手心。 沈余舟正不明所以, 就看见林江屿打开手机摄像头, 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从相机里,她看到自己脖子上正在泛起红点。 她每次晒太阳时间长,或是吃了很辣的食物、海鲜, 就会起疹子。 因为怕别人的注视,除了盛夏, 她几乎都会穿高领的里衣, 或是厚重的外套。今天是因为外套已经足够厚, 她才换了正常领口的衬衣。 “好严重啊。”沈余舟把手机还给林江屿,接过他手里的药膏, “谢谢, 我先回去了。” 正要打开门出去, 就听见隔壁余顷帐篷里的呼噜声停止,一阵淅淅索索,像是有人走了出来。 如果被余顷发现的话……虽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但是,可能会一直被盘问、被念叨、被恶意猜测。 想着,沈余舟回头迎上林江屿的目光,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地坐了下来。 看出她的想法,林江屿关掉了挂在一旁用来照明的手电,帐篷里很快陷入黑暗。 余顷已经走出来,脚步堪堪停在她和林江屿的帐篷之间,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舟舟?你还没睡?” 沈余舟才想起来,自己帐篷里的灯还开着。 “舟舟?”说着,余顷打开手边的一听啤酒,“明天周正正回来是不?” “我刚在群里看到有人说这事儿,你说她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句呢?” 听到啤酒下肚的声音,沈余舟:“……” 提起周正正,她不知道余顷要说多久的话了。 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余顷一直在自顾自地倾诉,她忍不住,抬手挠了挠锁骨。 她很久不吃辣椒,今天也是兼顾其他人的口味,基本上每个肉、菜都很辣,尽管喝了很多水和牛奶,晚上还是起了反应。 感觉到她的难耐,林江屿把手机光线调到最暗,然后递给她。 他的动作很轻,沈余舟接过手机,看到上面的一行字。 “要帮忙么?” 沈余舟摇摇头,没忍住又抬手抓了两下。 等了好一会儿,余顷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听到一听啤酒喝完的声音,沈余舟松口气,结果余顷又打开了一听。 沈余舟:“……” 刚才余顷已经絮叨了十几分钟,絮叨的声音越来越清醒,看样子是打算继续喝下去了。 沈余舟有些颓丧,她感觉脖子上有一处已经挠破,她不想在林江屿面前一副抓耳挠腮,坐不住的样子。那种不舒服涌起时,她甚至几度想直接冲出去。 “过来。”手机再次递到她面前。 沈余舟没再坚持,朝林江屿的方向挪了挪。 一点药膏点在她的脖颈上,冰凉。沈余舟不自觉地往后躲躲,又被林江屿捉住袖口。 清凉的药膏点涂在过敏的锁骨上,原本的痒被舒缓了很多。 尽管林江屿的动作使她浑身紧|绷,但是对方没有任何超越分寸的地方。他们距离很近,林江屿也只是垂着眸子专心地帮她。 气氛并不暧|昧,也没有其他的不合时宜在蔓延,沈余舟渐渐放松下来,任由林江屿捉着她的手腕,帮她涂药。 有一瞬间,他们好像回到了曾经单纯的兄妹关系。 “要解开一些。” 沈余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点头,解开一粒扣子。 “不够。” 沈余舟低下头,又解开一粒。 过了很久,余顷还在帐篷外念叨着,林江屿已经开始给她涂后背上的红点了。 这一次,林江屿没再问她的意愿。领子被解开,衬衣蜕到肩膀,后背感觉到冰冷,空气中满是浅浅的药膏味。 她能感觉到林江屿手指上传来的体温。 过了好一阵儿,林江屿才拧好药膏,轻轻地揽起她的衣领。 沈余舟低头看向他的动作,心脏都快停止跳动。林江屿的手指就在她眼前,动作温柔地一一扣起被解开的几个扣子,一丝一毫都没有触碰到她。 她忘记呼吸,感觉心头有股燥热,难以排遣。终于,林江屿帮她理了理褶皱的衣领。 “我引走他,你趁机回去。”说完,就起身走出帐篷。 沈余舟点点头。 “你这么晚还没睡?”余顷看到他走出帐篷,递给他一罐啤酒,“喝一个?” “不喝了,白天还要开车。”说完,林江屿指了指远处的河边,“去走走?” 就一句话,余顷觉得林江屿真是可靠。大约是听到了他刚才的絮叨,想要听他倾诉倾诉心事,才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想着,余顷欣然答应,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向沈余舟的帐篷:“没关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理我。” “走吧。”林江屿瞥了眼自己帐篷里,沈余舟所在的位置。 听到脚步渐远的声音,沈余舟屏住呼吸,像个小偷一样,从林江屿的帐篷中跑出,直到回到自己的帐篷时,才敢大口呼吸。 从包里拿出镜子,沈余舟看向自己过敏的地方。 ……被涂得很均匀,基本上每个红点都被覆盖住了。她想起刚才的场景,耳朵尖有点热。 尽管彼时没有暧昧,但是她现在回忆,刚才安静的夜晚里,两个人压抑的呼吸声,内心不只一点波动。 感觉皮肤又有痒起来的趋势,沈余舟立刻躺下开始培养睡意, 一整晚,她几乎都没有睡着,早上十点钟,她还是打算准时出门。余顷知道她要去见周正正,便非要送她。苦于喝了酒,这份差事还是落到了林江屿的头上。 两个人约在了附近的必胜客,打算去吃披萨。到了地方,沈余舟看着林江屿:“那你……” ……她打算让林江屿先走,吃过饭后,自己再打车回去。 “过敏好了?”正在她要开口时,林江屿忽然问道。 沈余舟摇摇头。 一只手落在她的衣领边,林江屿自然地好像这件事非常平常普通一般,从车上的药箱里拿出药膏,帮她把脖子上几片严重的地方涂了涂。 沈余舟手指紧紧捉着安全带,最终也没有阻止他。直到林江屿帮她把解开的那粒扣子扣好,才留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逃跑似的下了车。 “结束了给我发消息。” 下车后,沈余舟惯性回头,看到林江屿降下车窗和她说话,便点头答应。 走到店门口,沈余舟低头看着衣领,懊恼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林江屿淡定的好像她是一个雕像,她自己却乱了阵脚,慌不择路。 调整好心情,沈余舟推开门时,就看到周正正已经到了。关上门,她一路走到周正正对面坐下。 “二十岁的舟崽,究竟是哪个幸运儿能把你追到手啊。”周正正一脸好奇地,“霍城送你来的?” 沈余舟摇头。 周正正的性格外向活泼,放荡不羁,和她完全相反,但是或许是内心向往没有枷锁的生活,她很喜欢周正正的性格,而至今,周正正也是她关系维持最久的好朋友。 “我跟霍城分手了。”沈余舟端起水杯,“上个月。” 周正正:“?” “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不是。”沈余舟不想细聊这个,就转移话题,“你昨天说的那个QL男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人,周正正叹了口气。 “我不是想着元旦赶回来给你补过生日么,”周正正有些苦闷地,“那几天又正好抓到前男友出轨,心里挺郁闷。” “然后,我就去见了一个同学介绍给我的对象,是一个挺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见面一上来,给我看了他的体检报告,学位证书和什么知网查重报告,聊着聊着,把征信报告也导出来给我看了。我一看这人这么真诚又奇葩,立刻就上头了。” “简单约了个会,过程也挺愉快,然后他要我的微信,我没多想,就给了。” 沈余舟好奇:“……然后呢。” “后来我准备回国,买了回来的机票,发了朋友圈,他刚好是同一班飞机,就约我昨天一起,我没忍住就答应了,毕竟未来几天都要陪你,总得提前解解闷。没想到,结束以后,他非让我当他女朋友。” 周正正痛心疾首地:“我很后悔,不应该贪恋他活儿好。” 沈余舟脸红了红。 其实,周正正从高中起就一直是这样。 高中时期的女生,虽然会有喜欢的人,但是多半羞涩,但是周正正与众不同,她一直很勇敢外放。 “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享受生活,不要给自己套上无端的枷锁。”周正正给她留下这句话以后,就和她喜欢一年多的校草学长去表白了。 往后的几年,尽管她们不在彼此的身边,但是周正正还是通过各种方式,分享她积极追求爱情的经历。 “然后他跟我说,”周正正的脸色很差,“说我是他的第一个。” 沈余舟:“咳咳咳——” ……她呛了好大一口饮料。 “说实话,有点怕碰到这种男人。” “而且当时,他说那句话的表情,就好像我是一个无情的……”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探着耳朵听,周正正低调了许多,“实在没办法处理他了,我就提议说,我可以给钱。” “您好,您点的鸡翅——” 盘子放在她手边,沈余舟:“谢谢。” 周正正看着服务生,冲她眨眨眼,她有些不明所以。 “他喜欢你。” 沈余舟:“……” “他手背上写了他的微信。”周正正,“我背住了,你要不要?” 沈余舟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吧可能就,”周正正把服务生的手机号微信发给沈余舟,“长得还不错,看起来像来兼职的大学生。” “正好你已经跟霍城分手了,”周正正提出一个挺有建设性的意见,“要不要试试他?” 沈余舟看着手机里那串数字,眉头狂跳:“不试……” 周正正笑她:“那你怎么着,分手了就不找了?” “不带这样的,活着就是为了享受啊。”周正正,“国王有很多妃子,每个公主也可以有很多个王子。” 虽然她很少和周正正谈起有关她和霍城的事情,但是感觉周正正好像误会了一些情况,所以还是得解释一下。 “我跟霍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正正嘴里的鸡翅都掉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沈余舟,左手不自觉地伸手去捡,伸了好几次,都没有摸到。 “就……一起出去玩过没?” “去过一次。”沈余舟诚实地,“是当天去,当天回的。” 周正正:“懂了,要不就是你根本不喜欢他,要么就是他有毛病。” 沈余舟:“……” “不是,”沈余舟摇摇头,认真地解释情况,“我是想谈恋爱的,也是想体验生活的。” “可是我不喜欢那些……肢体接触。” 无论怎样做心理建设,她就是放松不下来。 环境里多出一个人,她就浑身不适,如果对方再拉她的手,碰她的肩膀,沈余舟分分钟就能不顾一切地逃跑。 这个状况已经困惑她几年了。 沈余舟说完,本来以为周正正会帮她提供一些解决办法,可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周正正就低头笑了。 “柏拉图?” “或许……是吧。” “舟崽啊舟崽,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适合做清水小说的女主角。” 沈余舟:“……” “说正经的,你有过,别人碰了你,然后很不愉快的经历么?”沉思了片刻,周正正斟词酌句地,“如果不想回忆或者不想提起,咱们就先吃饭。” 沈余舟仔细想了想:“同性算么?” 顾纯打过她多少次,她其实记不清了。非要认真去回忆,也只能想起那根,因为打她而断开的藤条。 “不算。”周正正抬起手,放在沈余舟的手背上。 过了好几秒,沈余舟才反应过来,本能地抽回。 “你看,其实你对于同性,没有那么大的防备心,这是你还能正常地维持生活、学习的原因。”周正正一脸深思,“问题还是出现在异性身上。” 沈余舟:“……” 其实她不太明白周正正的推测,毕竟除了沈国勇,她的生活中,出现相对频繁的,统共就只有林江屿和霍城两个异性。 这个情况,是在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才出现的。而霍城和她,除了偶尔的牵手,连接吻都没有过。所以,应该是与他们无关的。 “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试试,不要拒绝你认为安全的人的肢体接触。” “找一个你觉得可靠的人,碰碰衣角啊,手指啊,然后记住那种感觉,回来我们再分析分析,找找原因。” 周正正说着,她忽然想起在轰趴馆的那晚,她靠在林江屿身上睡着。当时不知是疲倦还是什么,其实到了后来,她就没有很反感了。 然后就是……昨晚和今天早上。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强烈拒绝的本能,好像没有那么强烈地出现了。 见她没说话,周正正不再说下去,而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你怎么过来的?打车还是有人送你?” “余顷不会就在门外蹲守我吧?”周正正一脸惊恐。 尽管不太想细说和林江屿的事情,但是她和周正正之间,一直没有什么秘密。 想了想,沈余舟还是如实回答:“是林江屿送我过来的。” “林……”周正正深呼一口气,半天都没呼出来,“森林江河岛屿的那个……林江屿?” 沈余舟艰难地点头:“……嗯,很惊讶么?” “就……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听你提起‘林江屿’这个名字。” 周正正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们真的BE了。” 沈余舟:“?” 不理她的疑问,周正正专注地双手合十,闭眼做祈祷状:“拜托了老天爷,求求你,让我BE三年的CP能够顺利复婚。” “BE是什么?”没太听清她的读音,沈余舟不解地。 “bad ending啊。” 周正正把装着鱿鱼圈的盘子挪到沈余舟面前,“我们舟崽真是一个……不理世事的笨蛋美人。” 沈余舟:“……” 等两个人吃完桌子上的所有小吃,作为正餐的榴莲霸主芝心披萨和意面也被端上了桌子,服务生照例放到她面前,一直盯着她看。沈余舟抬起头,冲对方摇了摇头,以示拒绝,而后就专心跟周正正聊天。 转移话题后,两个人聊了聊彼此生活的近况,不知道怎么的,周正正又把话题转回了林江屿身上:“你们怎么又碰上的?” 沈余舟仔细回忆了下:“就是他回国了,房子在装修,沈国勇和顾纯邀请他到我家来住一阵子。” “哦哦,”周正正一脸了然,“那他就是冲着你来的吧?” “不然还能是图你家客房比酒店舒服?” “不是,”沈余舟回想那天的情况,解释,“可能是因为顾纯的盛情邀请。” “那你们有什么进展没?”说起这个,周正正有些兴奋,“你还想跟他在一起不?” “不想了吧。”沈余舟诚恳地说出心里最直接的想法。 “为什么啊?”听到她这么说,周正正颓然地放下叉子,连饭都不想吃了。 “因为……” “顾纯现在很想撮合我们,每次感觉到她的意图,我就很排斥抗拒。”尽管想法很幼稚,但她还是选择坦白,“我不会去顺顾纯的意的。” “还有呢?”周正正声音微微提高,引导般地。 “还有……我和霍城刚刚分手没多久,如果和他在一起了,别人肯定会说很多闲话。” 沈余舟想起周围的人对林江屿的评价,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是非常高的。 她不想再成为林江屿的污点了。 “还有呢?” 沈余舟垂下头:“还有就是,我可能不太适合正常的恋爱了,没办法和对方独处,也不能很自然地牵手拥抱……什么的。” 她很别扭。 被疏远了会难过,但对方靠近,她又没办法坦然地接受。短时间内,或许对方会忍耐她,长时间的话,会把耐心全部耗尽吧。 “还有呢?” “就算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沈余舟低头玩着手指,“我不知道林江屿是怎么想的。” 他们时而靠近,时而疏远的。 就像今早给她涂药,明明是有些暧|昧的气氛,可是林江屿的表情真是心如止水的样子。而且,之前她还说过那么多难听话。 “我明白了。”周正正下结论,“你就是还喜欢他嘛。” “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 沈余舟:“为什么?” 周正正:“首先,这个问题,你怎么瞬间想出那么多理由的,说明你在和他接触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要和他在一起,才会去分析有什么障碍的啊。” “而且,你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肯定没事的时候总在想吧?” 沈余舟:“啊?” 周正正继续:“其次,你说了那么多原因,全部都是客观且可解决的原因,没有一个是主观的,比方说你不喜欢他,你讨厌他什么缺点这种。” 沈余舟:“?” 没容她开口,周正正一脸神秘莫测地:“他是不是碰过你?不然你怎么会想到牵手拥抱那些东西?” 沈余舟想起昨晚,想起之前很多次,他们的肢体接触。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早上她起来洗漱,准备去找周正正时,听见林江屿和余顷在聊天。 “我俩好过一段时间,结果因为一个小误会,周正正就跟我提了分手。后来,她换男朋友如流水,就是不愿意和我复合。”是余顷的声音。 “江屿,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么?你这个条件,肯定很顺利吧?” 见林江屿没说话,余顷自觉可能话题有些没有边界,便立刻转移:“你现在除了钓鱼,还有什么兴趣爱好?” “养花。”林江屿随意地。 “什么花?” “不开花。” “那结果子?” “也不。” “那还用养吗?”余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养。”林江屿漫不经心地,“每天给她晒太阳,浇水,陪她说话。” “不开花,不结果,还得每天呵护着。”余顷不解,“那你养着图什么呢?” “什么也不图。” 沈余舟:“……” ……多少是显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了。 正在她准备走过时,像是听到了动静儿,林江屿回头,瞥了她一眼,又幽幽地开口:“也不是。” “那你图啥?”余顷有些摸不着头脑。 “图她有时候,也跟我撒娇。” 第23章 “想什么呢?”周正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和林江屿在一起的事情?” 沈余舟收回思绪,摇摇头:“不敢想。” 周正正叹了一口气:“舟崽,人很难了解自己, 但是你其实是知道自己究竟怎样做就能获得快乐的,对么。别顾虑太多,好不好?” 说着,周正正扬起脸,一脸幻想:“其实,从我这里来看这件事的话, 就很直接,我也没别的执念,就想看你们两个do到昏天黑地。” 沈余舟揉着太阳穴:“……” “怎么描述呢,就类似于林江屿把你堵在墙角, 你小声抽泣反抗不得,他一心想着把命都给你的情况。” 沈余舟:“?” “你想想, 这么多年, 林江屿要是一直喜欢你,他得压抑多久啊。”周正正盯着沈余舟的脸,有些出神, “而你又是这样一个身材柔弱的小仙女,那个画面, 肯定残忍又带感。” 沈余舟双手撑着额头, 有点头疼:“……你手机响了。” 周正正低头看了手机一眼,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抬手按掉:“又是那个Q。” 不知道怎么的, 即便经过打断, 周正正的注意力, 还是在她和林江屿这件事上:“其实,按照我的想法,他快出国那时候,你也已经满十八,就应该立刻给他睡了,保证往后什么糟心事儿都没了。” 沈余舟:“?” “如果还有的话,那就再来一次。” 沈余舟:“?” “提前HE,根本不用折腾这么多年。” 沈余舟:“?” “就算最后BE,也不亏,没准还能让他念念不忘很多年。”周正正一脸神秘地,“毕竟,只有品尝过的思念最是挠心挠肺。” 说着,手机又响了起来。 沈余舟别过脸:“又打来了,快接吧。” “好。”说着,周正正就接了起来。 沈余舟思索几秒:“用我先回避么?” “不用。”周正正笑得特别灿烂,“我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和你分享的。” 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沈余舟脸一红,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当然了,我是不会要求你必须要和我分享的。” “我们是不一样的性格,能做好朋友,你已经包容我很多很多了。”说着,周正正接起了那位“QL”的电话。 其实对于周正正说的话,她不是完全认同的。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而周正正很鲜活。她们能成为朋友,是因为周正正包容了她许多。 “我今天陪我朋友,不能去见你。”周正正看了一眼手表,“至于几点啊,我也不能保证,一会儿还打算去看个电影呢。” “为什么不跟你去看电影?”周正正,“因为我的朋友最重要啊,这个我们不是前几天就讨论过?” “你生病了?”周正正的语气弱了下来,“没人管你啊……” …… 周正正接电话,沈余舟便去找服务生,询问要带走的披萨有没有烤好。 等她拎着披萨和打包盒回来的时候,周正正已经收拾好包了:“我们去看电影?” “我一会儿正好有事要回去,那个Q是不是生病了,你先去陪他吧?”不想让周正正多担心,沈余舟随意找了个借口。 “那也行,”周正正思考了几秒,“那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找他,他生病了,身边没家人在。” 沈余舟看了眼时间,还早,便不着急地:“你快去吧,我打车回去就成。” “林江屿送你来的,”周正正疑惑地,“那他不接你回去?” 如果不是周正正提到,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他说让我结束以后给他发信息。” 不知道怎么的,聊完那些话题以后,每次她和周正正对视,脑内都会自动响起周正正刚才说的那些话。 周正正的嗓音很细很亮,这几句话如魔音一般不停地在她脑内盘旋、重复。 最后,那些声音都汇集成一句话—— “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看你们两个do到昏天黑地。” 她完全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意识到自己有在努力想象,沈余舟没忍住,脸红了。 周正正对她丰富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还在考虑她怎么才能顺利地回去。 “那以防万一,我等林江屿把你接上,再去找他。” “你去吧,我没事。”有一瞬间,一股难为情的扭捏莫名地占据了她的内心。 一直在脑子里想那些话,真的是……非常的不好意思。 “那你打个电话,我确定真的有人来接你,我就走,好不好?”周正正轻轻地叹了口气,“之所以会这么不放心,主要是因为我们舟崽啊,平时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会说出一些善意的谎言。” “我非常担心我走了以后,你要自己打车回去,”周正正把包放下,又坐了回去,“而且一会儿还会下雨。” “好吧。”说着,沈余舟掏出手机,给林江屿发了一条信息。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 又去查看通讯录,结果,她还真的没有林江屿的手机号。 “怎么了?”感觉到她这里的情绪断档,周正正关心地。 “没,我想起来,我没有林江屿的电话。” “手机号我倒是存过一个,在国外的时候存的还是……”说着,周正正开始在她繁杂的通讯录里翻找林江屿的名字。 找到以后,周正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说起来这事,本来我和林江屿这个人毫无联系,在国外的时候,不知道他怎么搞到我的电话,莫名其妙问我认不认识霍城和他女朋友。” 沈余舟:“……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周正正,“那个时候虽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是你还没告诉我,我只知道霍城在追你,就如实跟他说了,后面就没再联系过。” ……所以,在她刚和霍城在一起的时候,林江屿有打听过她吗? “打吧,你打完我就走。”周正正把林江屿的手机号发到沈余舟的微信上。 “好。” 说话间,周正正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沈余舟一边担心耽误她的事情,一边点击号码,然后保存。 等周正正挂掉电话,沈余舟给林江屿打了过去。 “吃完了?”没等她开口,林江屿先说了话。 “对。” “五分钟。” 这么近的话…… 她感觉,林江屿可能一直就没走。 “好。” 周正正确定会有人来接她,就准备走了。 走之前,还把电影票的二维码截图发给了她:“本来还想一起看个电影的,现在就送你和林学神去看吧。” “电影院很适合发展暧 | 昧关系哦~”周正正友情提醒。 沈余舟:“……你快去吧。” 等周正正坐上车子,沈余舟让服务生帮忙把没吃完的意面打包,又把后来单给林江屿加的披萨带上,然后准备到门口去等人。 结果她发现,林江屿的车子一直没有换位置,还停在那里。 走到车子边,沈余舟提起手上的袋子:“……你饿不饿?” “还好。” 等坐上车,不知怎么的,沈余舟就觉得有些尴尬。 可能就是背后议论了对方太多,现在面对面,因为内心有许多龌龊而无法自然相处。 想着,周正正的洗脑包又闪现在她耳边。 沈余舟瞥了瞥林江屿的喉结,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投下的目光,又不自然地挪开。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林江屿瞥了她一眼。 “我没看。”沈余舟立刻扭头,佯装在看窗外的枯树。 她忘了问林江屿目的地,车子停下时,只看到眼前一座高耸的大楼,上面巨大奢侈的牌子上面,写着“酒店”两个字。 沈余舟:“……我们不回去么?” “不是给我带了饭?”林江屿看向她手上的袋子。 “……你不是不饿么?” 即便现在饿了,也不能去酒店吃饭呀? 考虑到林江屿可能不愿意把车里弄上披萨的味道,又或者不想在驾驶位上局促地吃饭,沈余舟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那我在这里等你。” “不涂药了?”林江屿抬手看了眼手表,“一日三次,现在是中午。” 沈余舟摇头:“不涂了。” 虽然因为照顾周正正的口味,吃了有些辣的烤翅,比之前更痒了一些,但是,为了涂药去酒店,像什么话…… “我手不太方便。”林江屿举起手上的袋子,“刷房卡,拆包装,很多事,可能需要和你互帮互助一下。” 想到对方无偿接送自己,昨天还帮她涂药,沈余舟硬着头皮下了车,林江屿则边看着她,边好心地提醒:“带身份证。” 沈余舟:“……” 走了与上次相似的流程,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沈余舟走在前面,林江屿则慢慢悠悠地在她身后。 “……房卡呢?” “不在我这里诶?”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余舟脚步一顿。 林江屿眼尾微挑,看向她:“怎……” 话还没说完,林江屿看着沈余舟突然拉住自己,把他推向墙边,而后抬手紧紧捂住他的嘴。 沈余舟是有感受到对方身体轻轻撞到墙边,又朝她的方向微微回弹的,怕被周正正误会的紧张盖过了身体触碰的敏感,所以她还保持着当下的动作。 对方不反抗,甚至丝毫不动,温热的呼吸在她掌心,一双眼睛似乎被闷出雾水一样,盯着她。 一股不自然在她和林江屿之间蔓延。 沈余舟有些不自在,便快速松开手,随后刷开房门,推着林江屿进去,才小声地解释:“碰到了一个熟人。”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周正正。要是让周正正看到自己和林江屿在这里,那这个误会一定一辈子都很难洗清。 “谁?”林江屿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灯。 “周正正。” 林江屿并未多问,只是洗了手,然后走到窗边,喊她:“过来。” 沈余舟低头看了看身前的红点:“我可以自己来。” “嗯。”林江屿把药膏递给她,便去吃东西。 “披萨是给你带的,意面是我不想浪费,所以打包的。”沈余舟解释着,以防林江屿吃错。 “嗯。”林江屿说着,便打开了意面的盒子。 沈余舟:“?” “不是说不要浪费?”撞上她惊讶的目光,林江屿挑眉。 沈余舟:“……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正说着,林江屿已经吃了一口。 沈余舟:“……” 趁着林江屿吃饭的时间,沈余舟走到卫生间,把所有能涂到的地方都涂到,而后背够不到。 整理好衣服,沈余舟走出来时,林江屿已经收拾好桌子,此时正站在窗边。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看向她:“涂好了?” “好了。”沈余舟回避他的目光。 “嗯,不洗个澡?” 沈余舟才想起,昨晚没有洗澡。 外婆家人比较多,有时余顷和余盛还会带男性朋友回来,加之舅舅舅妈会有意见的缘故,所以她从来不在外婆家洗澡。 以往她都是只在外婆家过元旦,但是今年外婆身体不大好,她打算多待两天,如果三天不洗澡的话…… 思考了一番,沈余舟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浴室和客厅之间是一道玻璃门,沈余舟确定帘子拉好,便抓紧时间洗澡。洗着洗着,才发现刚才的药膏白涂了。 洗过澡以后,沈余舟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身上过敏的斑点,好像比昨天更严重了。她随手抓了一把,就是两道红痕。穿好衣服,收拾完出来,沈余舟走到桌子边:“我好了。” 然后拿起吹风机,准备吹头发。 “嗯。”林江屿大步迈开,从她身后走过,进了浴室。 等她把头发吹到半干,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至少有些不合适。 没有任何感情关系,甚至是关系有些尴尬的男女,一起到酒店去,先后去洗澡。她还这么淡定从容地吹头发,……简直是非常的不对劲。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林江屿已经走出来。 “你手能沾水么?”沈余舟的目光落在那只拆掉绷带的手上。 刚说完,林江屿已经把绷带和药递给她,示意她帮忙。 沈余舟接过,坐到林江屿身边,看着他摊开的手掌,和手掌上一道因为结痂而有些狰狞的疤:“我弄的话,可能还是会很难看。” “没事,昨晚我涂得也很潦草。” 沈余舟手上的动作顿住:“……你明明涂得很细致。” 她还记得林江屿垂着眸子坐在她面前,眼神在药膏和肩颈之间流转的样子。 “这么说,你好像还挺满意?”说着,林江屿走到窗边,“那就过来继续。” 沈余舟:“……” 即便还如昨天一样平常,可是现在毕竟是白天,彼此的表情动作,很可能会导致非常尴尬的局面。 “沈余舟。” 正在走神,忽然听到林江屿喊她的名字,沈余舟反应过来,目光投向对方。 “要回去了,你可以纠结的时间不多了。” 沈余舟:“……” 她没有堂姐和堂妹,让外婆帮她涂药,显然不太现实。等周正正结束?更不可能。 想着,沈余舟走到林江屿面前,背对着他:“前面我自己可以。” 意思是只有后背需要他帮忙。 林江屿目光落下,听到沈余舟很轻的声音:“谢谢了。” “沈余舟。” 先是皮肤感受到空调的暖风,而后是后背感觉到药膏的冰凉,过敏的反应得到舒缓,很舒服,她有些出神。 听到林江屿喊她的名字,才稍稍有些反应:“嗯?” “要去看医生。”林江屿的声音在她颈后,“有些严重。” 沈余舟:“……好。” 从林江屿点涂的范围,她大约感觉到了他所说的严重程度。 她双手挽着的衣服一褪再褪,有些不自在在她心尖蔓延,这份不自在,在隔壁响起昨晚听到过的类似的声音时,到达了顶峰。 林江屿当然也听到了,但也只是动作顿了顿,便继续帮她涂药。 “林江屿。”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感觉非常困难,非常不自在,非常难堪,甚至有种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的冲动。 “嗯?”身后的人声音很平淡,“市医院就在旁边,涂药只能保证暂时不痒,一会儿得去开药。” “林江屿……”她回头,看向对方。 林江屿的眼神很干净,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只是担心她的病情。尽管周围的环境在营造着不属于他们之间的暧昧和诡异,但他似乎不为所动。 他的平常像安定剂一样,逐渐消解了她心里的不安。心情平静下来,林江屿已经拿好东西,准备带她去医院。 坐上车子,沈余舟有些回不来神。 “之前的帮忙很谢谢你,”沈余舟快速系好安全带,避免林江屿的帮忙,再次开口,“以后这些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你怕我有什么想法?”林江屿盯着她,声音很轻,倒好像是在哄她。 沈余舟摇摇头。 她倒完全不觉得林江屿有任何想法,她只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你身体不好的时候,大可以放心。” 感觉到似乎被误会了什么,沈余舟赶紧解释:“我知道你没有任何想法,你很平静,我都知道的。” “平静?正说着,林江屿启动车子,“我是没细看。” 沈余舟:“……?” ……虽说,似乎是在表示他只是单纯地帮忙的意思,但是,这句话听起来,总让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迎面一个红灯,林江屿缓缓停住车子,语气有些轻佻。 “要是细看,我哪儿受得了。” 第24章 “你……”沈余舟转头看向车窗外。 “我不是心里只有自己欲望的小人, ”林江屿语气里带着些轻松的笑意,“但你也别总把我想成什么正人君子。” 沈余舟:“……”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见她沉默,林江屿不再多说, 专心开车。 到医院,挂了急诊,做完检查后,林江屿去排队拿结果,然后又去药房为她去取药。 此时正值下午,小县城的医院人并不多,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为她在药房和医生之间来回奔走,而后低头看向手机。 是周正正发来的消息,询问她到没到家。 回复了以后,沈余舟看到那张电影票二维码的截图。 然后, 又想起了很多,周正正说给她听的虎狼之词, 眼神不由得去跟着林江屿的身影游荡。 “走了。” 正想着, 林江屿已经走到她身边。突然的开口,吓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林江屿看向她。 “……什么也没想。”沈余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恐怕被发现什么, 掩饰般地,“走吧。” 重新回到车上, 林江屿把药递给她, 又拧开一瓶水。 “吃完大概几小时就不会再痒了, 红点得过几天才能消退。” 林江屿说着,看见沈余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邀请你看电影。” 林江屿正要拧车钥匙的手一顿:“你想怎么邀请?” “林江屿, ”沈余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办法, 便打直球, “要和我一起看电影么?” “看什么?”林江屿抿了抿嘴唇。 环顾一圈,确定车里只有一瓶水,沈余舟把自己吃药时喝过两口的水瓶递给林江屿:“你喝么,我……” ……没碰瓶口。 话还没说完,林江屿已经接了过去。下巴扬起,喉结上下翻动,而后林江屿把水瓶重新递给她,重复了一遍:“看什么?” 沈余舟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看向周正正发给她的那张截图:“好像是一部校园暗恋,成年以后破镜重圆的电影。” 她从题目和内容简介,只能了解到这么多。 林江屿没说什么,只是启动车子:“怎么突然想请我看电影?” 沈余舟想了想,还是打算说实话:“原因有很多。” “说来听听。” “电影票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正正给我的,不看的话,会浪费。” “还有呢?” “你刚才送我去医院,如果不作出点表示,有些没良心。” “还有呢?” “余顷说外婆那边还没和其他婆婆聊完,让我晚一些回去。” “还有呢?” “没了吧?” “沈余舟,你知不知道,”她正仔细思索着,就听见林江屿开口:“每次能被你找出的很多理由,都是为了逃避真正的原因,提前打好的腹稿。” 沈余舟一怔。 上午的时候,周正正也说了这样的话。 然后她注意到,林江屿说……“每次”。 “……我经常这样?”她从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说呢?”林江屿把车开进电影院的地下停车场。 “那真正的原因还能是什么?”沈余舟想不通,她自认为有理有据地把所有可能都叙述了一遍。 “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林江屿停好车子,俯身给她解开安全带,“……你就是想和我一起看电影。” 他们的呼吸一度很近,沈余舟别过脸,说出一句非常无力地反驳:“你要是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非这么想。” 沈余舟:“……” 林江屿下车后,沈余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又看着他去排队买薯条,听到身后的议论声—— “你看人家男朋友,多好啊,都不用女朋友说,就知道该买什么。” “……重点是知道买什么么?重点是长得帅,身材也好啊!” “要是有这条件,谁舍得让他去排队买东西……” 沈余舟回头,看向两个女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时,林江屿已经走回来,把爆米花递给她。 而后,目光落在那两个人身上,声音响在她头顶:“她们在议论你?” 感觉到林江屿的不悦,沈余舟摇头:“没有,她们只是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 “哦,”林江屿自然地捉着她的手腕,往检票口的方向走,“那就误会着吧。” 沈余舟:“……” 电影开始前,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搜了搜大概剧情。 电影讲述的是一段学生时代感情萌芽的男女同学,因为一些原因错过了彼此。在大学毕业重逢后,又因为各自对未来的规划不同而没有靠近。 最后一次重逢,两个人在工作场合偶然的相处中,又找到了之前在一起的感觉,但因为疲惫于奔波生活,两人不再有精力周旋于错失几次的感情,从此彻底错过。 听到音乐声响起,沈余舟收起手机,开始专注到电影剧情中。实际上,电影的内容比网络剧透还要无趣很多,大部分都是在讲述男女主高中时期枯燥的生活。尽管已经努力提起精神,她还是没坚持多久,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时,她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头发,而后靠在了一个舒服的手臂上。 再次醒来时,正值主人公们成年后的第一次相遇。她发现自己不仅靠在林江屿的肩膀上,双手还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臂。 “对不起……”沈余舟有些头疼,小声地,“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这是你想看电影的真正原因,”林江屿活动着已经僵硬发麻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我倒觉得挺能接受。” “我看电影,”沈余舟有些恼,“不说话了。” 说着,就打起精神专注在电影上。好在,后半段剧情紧凑了很多,让她不至于再次昏昏欲睡。主人公重逢后的第一次分开,沈余舟听到旁边独自来看电影的女孩子在小声抽泣。 想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悄悄地递到女生手边。 而后,整场一直有人在哭,不时响起几道低声的安慰和打开纸巾包装的声音。林江屿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情绪波动。 “有什么想法?” 片尾曲响起,播放厅的灯打开,身前身后的人不停地起身往出走,林江屿见她没动,低声问道。 “就,第一次没在一起,多少是有哪里不合适吧,以后的几次重逢,其实也就只是偶遇而已,”沈余舟回忆剧情,补充地,“不是以前有过羁绊的人,最后都非要破镜重圆的……” “你觉得,这个结局,”林江屿一字一顿地,“没有遗憾?” “……嗯。”针对这部电影,她是这样认为。 她没有充沛的感情和同理心。看过这种剧情,心里除了觉得合情合理,也只是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她说不清原因,可能只是因为看到了结局。 无论什么剧情,看到结局她都会有失落感,所以或许也正常。 离开座位以后,一路无话。 上了车子,沈余舟才想起来:“顾纯让你帮忙送东西,昨天已经耽误一天时间了,今天不回去么?” 不仅仅是假期,还是元旦,理应和家人一起过的吧? “不回。”林江屿往她外婆家所在的方向开着。 沈余舟想起高中时,林江屿的舅舅来接他的那次所说的话,他有一个非常优渥、体面和充满爱|的|家|庭。 见林江屿不再多说,她也不再问什么。 车子一路开到院外的停车位,余顷在门外抽烟。 见她回来,余顷看向沈余舟:“周正正没跟你一起过来?” “没有。”每次提起周正正,余顷都不太理智,沈余舟不想跟他多聊周正正的事情。 “那她现在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余顷追问。 沈余舟想起周正正以前给她的嘱咐,便说了实话:“她有陪她的人。” 余顷像是听不懂一般,迟钝了一会儿,才点头:“行,知道了。” 当天晚上要吃新年的第一顿团圆饭,林江屿也跟着一起。饭菜都上桌,沈余舟没想到的是,顾郁复会来。 顾郁复是顾纯的表哥,一直在她外婆家附近生活和工作。几年前顾纯偶尔来看望她外婆,便是去顾郁复家里住的。 沈余舟对他没什么记忆,只是略有印象,好像当初没现在这么胖。 “我正好在家,顾纯有事腾不出手,托我来看看老太太。”顾郁复是附近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在当地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的突然造访,沈余舟的舅舅舅妈们都很开心。 吃过饭,顾郁复也没有着急走,而是坐在茶几边,和大家闲聊。 沈余舟一直在外婆身边给外婆剥瓜子,林江屿则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舟舟已经是大姑娘了,”顾郁复目光落在沈余舟的脸上,“上一次我见你,你才上高中。那个时候还挺喜欢和我一起玩的。” “现在成大姑娘,都腼腆不爱说话了。” 沈余舟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点头应付了事。 余顷刚吃完西瓜,一边擦手,一边好奇地:“顾叔叔之前来过,我怎么没印象?” “有一年夏天的时候来过一次。”顾郁复回忆地,“有几年的光景了。” 聊完顾郁复,大家就将目光聚焦到林江屿身上。事实上,从他一来,就没有人不在注意他。 “小屿交朋友了么?”沈余舟的外婆先开启了话题。 “还没。”林江屿瞥了沈余舟一眼,沈余舟则挪开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电影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一些不好。 “应该是不想谈吧,”余顷随口,“他这样的,这辈子应该都没机会追女生了。” “被拒绝了,”林江屿的声音非常平淡,“还在追。” 沈余舟:“……” 这段时间以来,林江屿从没提过那些事情,她以为林江屿已经忘了,……看来是没有。 见聊到不太愉快的事情,大家赶忙扯开话题,余顷则喊林江屿去钓鱼。 余盛已经提前回学校,沈余舟就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余顷看到她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安慰地:“一会儿钱逸忙完家里的事情就会过来,到时候就有人陪你玩儿了。” 沈余舟看了林江屿一眼,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一直在朝河边走着。 余顷话音刚落,沈余舟听到车子停在他们身后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了钱逸。 她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钱逸不会再想和她有交集了。毕竟她在林江屿帐篷收到对方信息的那天晚上,她也没有回复钱逸。 “舟妹,”钱逸温厚地,“昨天我有事情,所以就提前走了。” “嗯。”沈余舟点了点头。 “后来给你发信息,你没有回,所以我就想着再来看一下。”钱逸解释,“要去河边走走吗?” 沈余舟没有动,只是看向钱逸:“钱逸,我想那天你走的时候的想法可能是对的。” 她对林江屿……并不是她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 至少现在,她看到对方只留一个背影给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什么想法?”钱逸思考了一阵,像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说过什么的样子,随口地,“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沈余舟点头。 “我就说,”钱逸笑了笑,话锋一转,“总感觉你很怕他,原来你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沈余舟顿了顿,没忍住面露疑惑:“?” ……昨天晚上,钱逸还认为,她喜欢林江屿,现在则完全变了个口风。 “我就是这个想法,”钱逸一脸无辜地,“还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很好,”沈余舟朝着林江屿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我没怕他。” 钱逸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笑了笑:“那是我误会了,舟妹,你别往心里去。” …… 余顷瞥了他们两个的方向一眼,而后看向林江屿:“你觉得我妹和钱逸怎么样,是不是还挺配的?” 说着,余顷就打开了话匣子:“我妹很少能跟谁聊这么久,同性就很少,异性更是没有。她跟钱逸在一起,还挺放松的……” 林江屿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沈余舟拿着披萨盒子,给钱逸挑了一块,“嗯”了一声就收回视线。 …… 沈余舟一开始本来以为两个人会钓到日落就回去,所以只是搬了小椅子在他们身后的帐篷边看夕阳。 可是眼看天已经黑了,两个人还是在原地坐着。想着,沈余舟就把之前带回来的披萨拿回去加热了。 钱逸一直跟在她身后,给她帮忙,沈余舟就分了一块给他,然后走到林江屿身后,小声问他要不要吃。 林江屿没有动,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不饿。” 余顷放下鱼竿,有些不满地:“你咋都不问问你哥我饿不饿?” 说着,就站起来把她手上的披萨连盒拿走,回到帐篷边坐着吃了起来。 钱逸的手机忽然响起,林江屿回头看了他一眼。 想到讲话的声音可能会把鱼吓走,钱逸领会到林江屿的目光,便朝着余顷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沈余舟,沈余舟不看他,目光只落在林江屿身上。 手机的铃声还在催促他接电话,钱逸便没再多说,抬腿走了。 林江屿一直在钓鱼,没有和她多说什么话,沈余舟就坐在他身旁不远的位置,看着他。有一瞬间,她感觉,他们似乎回到了高中的时光。 想着,她轻轻挪了挪椅子,又小心地往林江屿旁边凑了凑。察觉到她的动作,林江屿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但并没有看向她。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但是她似乎得承认。 在那天晚上,钱逸说明白她的意思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他误会自己喜欢林江屿了。 而今天,在钱逸解释他认为她是在害怕林江屿以后,她竟然迫切地想要解释。 她没有在怕对方。 而且,在面对钱逸时,她不自觉就会把自己和林江屿归到同一个阵营。 然后,她想起周正正说的那些话。她和林江屿之间,可能……就差需要她迈出的那一步。 正胡思乱想着,余顷喊他们去吃火锅。 火锅架在两个帐篷之间,余顷把菜和肉都拿出来放好。沈余舟坐在余顷旁边,钱逸过来挨着她坐,林江屿则拎着钓鱼桶,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顿饭吃着,更多是他们三个男人在聊,沈余舟瞥见林江屿手边的啤酒,沉默地吃着菜。 钱逸先开启了话题:“江屿,你帮舟舟妈妈来送东西……” “是继母。” “是继母。” 林江屿和沈余舟异口同声地。 说完以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一同将目光落到钱逸脸上。 钱逸有些赧然,轻咳两声,继续说下去:“……那舟舟你们两个之前一定很熟吧?” 林江屿:“还好。” 沈余舟:“……很熟。” 再次同时开口后,气氛有些尴尬。 林江屿微不可查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答案又意外,又满意,才愿意赏脸解释:“以她的回答为准。” 沈余舟:“……” 余顷:“……” 钱逸:“……” 两人对视了一眼,余顷有些纳闷儿地:“那你俩怎么看起来又好像没那么熟?” 这一次,林江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沈余舟,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因为……我之前惹他生气了,所以……嗯。” “……你什么事惹我生气了?”林江屿的表情带着些费解。 面对三个人的目光,沈余舟淡定地解释:“我借你的伞不还。” 林江屿:“?” “等回去以后,我会去杏园路上门还给你,你看,你能不生气了么?” 虽然无法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但是她似乎感觉到,林江屿在因为那个电影,有些提不起精神。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她那个无所谓一般的回答。 而……之前林江屿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他生气了不想理人,沈余舟找不到理由找他,可以以还伞为名。 ……她觉得林江屿应该懂她的意思。 “沈余舟,”林江屿当然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却并没有轻轻放过,“你二十岁了。” “不能总想着靠十六岁的方法蒙混过关……” 这是在埋怨她耍赖么? 沈余舟无计可施,便只能认了:“……那我邮寄给你好了。” 谁知,林江屿忽然话锋一转:“这次就先这样。” 沈余舟:“哪样?” “主动上门。” 沈余舟:“啊?” 面对她的明知故问和装糊涂,林江屿差点被气笑:“沈余舟,你是嫌我太好哄了?” 第25章 吃过火锅, 余顷把沈余舟喊到一旁,有点耐不住脾气地:“你和林江屿,刚才那是在干嘛呢?” 沈余舟不明所以:“在说话, 怎么了?” “说什么话,你们两个分明是在调*|情?”余顷因为感觉被瞒着而有些不爽地,“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钱逸有多尴尬。” 沈余舟思考了一番:“余顷,钱逸是你未经我允许,自作主张要介绍给我的, 我也有和他说明不想继续发展的意愿。” “所以,我想,在这件事上,”沈余舟看向余顷, “大约我的这些做法,都是没问题的。” 余顷努力忍耐着, 还是发了脾气:“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 都这么不听话?周正正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我介绍钱逸给你,不是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 是权衡过你们两个各方面的条件的,出发点和归宿点都为了你好, 你应该认可我做的事情, 然后接纳我作为一个哥哥的好意。” 余顷说着, 声音忽然放低:“你自己看看,林江屿开的什么车, 又戴的什么表。如果不是顾纯, 他根本不是我们该接触的那种人。” “那又怎样?” “什么怎样, ”余顷掏出一支烟,“依我来看,你们两个除了外表,哪里都不般配。” “与其跟他这里搞暧 | 昧,浪费青春,好好找个条件相当的男人结婚,才是你该走的路。” “可是,我凭什么按照你的想法去过活。” “那重读高二,去补习,不都是我的想法么,不是按照我的想法,你能上肃南大学?” “余顷,我想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沈余舟看着他,“我会做什么选择,都是根据我自己的需要。” 在那个阶段,她之所以会听余顷的安排,也只是因为,余顷和她的想法一致。如果不一致,她只会选择听自己的。 明白她的意思,余顷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沈余舟转身回了帐篷。 余顷对她不错,可是说是个非常好的堂哥,但是余顷也有他让人有些难接受的缺点,就是十分偏执,总要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想法和意见。 余顷和周正正是因为她而认识,两个人还短暂地谈了一阵。就是因为体会到了一些恋爱中男性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往后周正正才不再走心。 这些话,周正正自己就和余顷说过不少次,但是这么多年,余顷还是没有改。 当晚吃完饭,钱逸就走了,走之前,还到沈余舟的帐篷前跟她道别:“舟妹,那,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结局了。” 沈余舟自觉没有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没说话。 “懂了。”说着,钱逸就转身走人。 余顷被她之前的行为气到,跑出去喝酒。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沈余舟看向林江屿的帐篷,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天几点走?”沈余舟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你决定。”林江屿很快回复。 因为外婆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来家里探望的人很多。过了元旦当天,元旦假期的最后两天,是人最多的时候。 “那就,明天上午。”沈余舟打算陪外婆吃个早饭再走。 “好。” 晚上洗漱过后,准备睡下时,沈余舟收到周正正发来的消息,询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沈余舟想了想,打字:“我在想,要不要追林江屿。” 小黄人zzz:“当然要了!甚至可能不用追,直接按倒,一定能行。” 沈余舟:“……” 有一些事情,她没有和周正正说。 高中时,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曾经来找过她几次。 大部分时候,她都有努力地避开对方,制造意外见不到的局面。唯一一次见面,是她来外婆家过暑假。 那时候,她已经回归到没有林江屿的生活中。 她在华菱一中重读高二,因为是插班生,又内向,偶尔会有人欺负她,但大部分人对她还算不错。 虽然顾纯对她越来越不好,但她求沈国勇给她办了住校,寒暑假大部分时间又可以住在外婆家,日子总归过得不算太坏。 她在失去林江屿的巨大痛苦中,没有堕落潦倒,而是用微弱的力量,独自摸索到了一条出路。现在回想,那大概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天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下午,顾纯和顾郁复突然到她外婆家拜访,她和顾纯发生了一些争执,刚坐在院子里缓过来情绪,抬头就看到了林江屿。 彼时,他们有快一年没见,林江屿比之前高了很多,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过来。”林江屿没有走近,只是喊她出去。 沈余舟没动,两个人就一直僵在那里。直到林江屿主动靠近,沈余舟才压了压帽檐,遮住脸上还未消退的指痕。 “聊聊?”林江屿温柔地哄她。 沈余舟摇摇头:“不聊。” “生气了?”林江屿依然好脾气地,“我不走了,好不好?”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林江屿要出国了,最少两年,最多……也有可能不再回来。 可是,即便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也只能到此为止。 她刚刚下定决心,一定要咬牙挺过这一段比较艰难的时间。也一定要把自己的路坚强地走好,走下去。现实已经不允许她,再回到林江屿身边,做一个受保护的小女孩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林江屿为了她去放弃既定的前途一片光明的人生。 如果命运让他们的人生轨迹驶向相反的方向,那,她希望自己能洒脱地大步向前,也希望林江屿可以没有牵挂地奔向璀璨的前程。 所以,她说…… “我没有生气。”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想再和你走近。” “也不太想回到那种动荡的生活中了,每天有那么多传言,还有打架和流血……” “因为你,我还被顾纯批评。” “你走了以后,我过得挺好的。” 自始至终,沈余舟都没有看向他:“希望你也一样。祝你一路顺风。” 那一番话,大概把能伤的感情都伤害了。后来,林江屿再也没来找过她。再知道对方的消息,已经是她考入肃南大学以后。 如今的轨迹交汇,她不知道,是命运对她的馈赠,还是打算跟她开一个更大的玩笑。 ……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余顷都没回来。陪外婆晒了会儿太阳,等到舅妈频繁提醒她已经待太久,示意她该趁着天色还早,早点回家,沈余舟才告别外婆,坐林江屿的车子回去。 “回家,还是回学校?”林江屿边启动车子,边问。 “……都不想去。” 沈国勇今天出差回来,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回家吃晚饭,她不太想去参与这场“团圆”。回学校的话,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所以,她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你是不是想和我玩?”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林江屿突然开口,沈余舟心一紧。 她心里刚才没有想到这一层原因,但是……是不是她一直就很擅长这样自我欺骗? 林江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她还没想好回答。幸好颜放突然发来一条信息,打破了现有的气氛。 过了好久,沈余舟才收回视线:“要去哪里?” “颜放开了个棋牌室,喊我带你过去看看,你想去么?” 其实,她对棋牌室没什么兴趣,但是,颜放和江小园,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想去。” “那就走着。” 到了棋牌室,一打开大门,沈余舟就看见一窝小猫。 沈余舟蹲下,伸手想去摸小猫圆圆的脑袋,快碰到时,才顿了顿,看向林江屿:“……可以摸么?” “可以。” 江小园听到沈余舟说话,赶忙跑过来:“舟舟!好几天不见!” “好久不见,最近太忙了。”见到江小园,沈余舟挺开心,“这些小猫是颜放养的么?” “算是。” “他捡了一只流浪猫,没过一个月,就生了一窝小猫,现在都快三个多月了。”江小园,“颜放怕这些猫长大又去流浪,就一直养着。” “这样啊。”沈余舟感觉到小猫在蹭她,便伸手让它们自在地蹭着。 后面陆续有人走进来,林江屿就带着沈余舟避开门口了。 江小园左右来回踱步,瞧着林江屿:“哥,你怎么眼里都看不见我的?” “嗯,”听见她说话,林江屿才收回一直落在沈余舟身上的目光,“休息室在哪边?” 江小园:“!” 沈余舟:“……” “在那边。”僵持了十几秒,江小园认命地指着身后七八米的地方。 “私人休息室?”林江屿一字一顿,生怕江小园听错。 江小园咬牙切齿地:“门上写着你名字的那间就是了!” “谢谢。” 客气地说完,林江屿拉着沈余舟的袖子,朝休息室的方向走过去。 颜放姗姗来迟,看到的就是林江屿和沈余舟的背影。 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摸着下巴:“这,你哥不会比我先上岸吧,我可都裸*泳十七年了。” 江小园没那个心情开玩笑:“我怎么觉得,比起我,舟舟和我哥更像一家人,更有默契呢。” “你吃醋了?” “倒不是吃醋,我没事吃我哥醋干啥,”江小园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好奇,他们两个交流时那个眼波流转,就有种更像亲人的默契,其他的我也说不上来。” “那就别说了呗。”颜放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往旁边的画室走。 “你别乱动,上次那个事儿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江小园扒拉开颜放的手。 走到写着林江屿名字的房间门口,沈余舟停住脚步:“去休息室干嘛?” “刚才是不是有话还没说清?”林江屿靠着墙,抱起手臂,“我这个人,最不能接受悬而未决。” “说说,想跟我玩什么?” 沈余舟:“……什么都行。” “什么?”林江屿学着她的语气,“都行?” 林江屿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答,颜放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喊过来:“林江屿,你干嘛呢,要开局了。” “你去么?”林江屿看了眼手表,“现在一点钟,你可以睡个午觉。” “我过去看一眼,就回来接你。” 沈余舟大概能想到,应该是那边有不适合她见的人,不然林江屿不会一而再地问她。 可是她从来不是会因为想要避开那些人,就躲起来的性格。如果真的是奇怪的人,不在这里遇到,也会在其他地方碰到的。 以前她怕和林江屿一起会被人议论,可是昨天和周正正聊完以后,她才想通。 她和霍城分手已经有段时间,大部分人也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简单地闹别扭,所以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担心。 “我想去。” “不怕和我一起被人看到了?”林江屿盯着她,目光灼灼。 “不怕。”沈余舟把刚才想过的原因一一说给林江屿听。 “你的言外之意是……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林江屿的语气里带着些诱哄。 “沈余舟,你就是想跟我一起,是不是?” 沈余舟被他的逻辑搞得愣在原地,足足一分钟,才点了点头。 “不赖。”说着,林江屿拉着她的袖边往出走,“终于诚实了一回。” 沈余舟:“……” 两个人开门出去,正好看到颜放朝他们走过来。 本来颜放有些耐不住性子,要去找人的,远远地瞧见他们,又注意到林江屿的表情,忍不住吐槽:“你……这表情就像一只求|偶的孔雀,你……” 等着林江屿走近,颜放看见沈余舟跟在林江屿身后,目光落在沈余舟被林江屿牵着的手腕上,默默地住了嘴。 让沈余舟在门口等一会儿,林江屿和颜放去洗手间。 颜放看着林江屿洗手,忍不住:“啧,你真他妈的有本事。” “短短一个月,就让人家沈余舟心甘情愿地陪你出来玩了。” 林江屿懒得多说,没理他,转身就走。 “对了,”颜放皱着眉头,“我昨天听说一些传闻,关于沈余舟的。” 林江屿才迈出一步,脚步就堪堪停下:“什么?” “说沈余舟之前和霍城在一起半年多,都不让霍城碰一下。” “不让他碰怎么了?”林江屿抱着手臂,“洁癖犯法?” “不是,就是说,就有一些人在推测原因。” “知道了。”林江屿点燃一支烟,没有吸,又掐灭,“找找,是谁挑头的。” “有什么报酬没有啊。”颜放一脚一脚地踢着台阶,“老子可不白给人干活儿。” “跨年,江小园想去夜场游乐园。” 林江屿说完,颜放立刻:“成交。” “不过,你这人确实有点重色轻友,江小园还是你妹妹呢,她的信息,你想都不想,说卖就卖给敌人了。”反应过来以后,颜放忍不住吐槽地。 “哦,记错了,她不想去游乐园,”林江屿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情绪,“好像是,露天电影院?” “那她到底想去哪个?”颜放看见林江屿眼神里的奚落,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有些气急败坏,“那我不管你的破事儿了。” “嗯。”林江屿转身就走了。 颜放在后头气得头顶冒烟:“我都跟人说了去查了,你又整这出,江小园到底想不想去游乐园?!” 林江屿早就走远了。 走到麻将屋门口,林江屿瞧了瞧沈余舟,沈余舟立刻领会他眼神的意思。 “没碰到什么人,没等很久,没觉得无聊。” 思考了几个她认为的,林江屿会觉得无聊的问题,沈余舟一口气回答。 “行,抢答的不错。”说着,捉住她的手腕,进门。 林江屿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先是眼前一亮,而后激动地:“屿哥来了,快给屿哥让位置……” “有点眼力见,快站起来,屿哥身后还带着妹子呢。” “……快瞧瞧什么妹子能让屿哥带出来。” 包房里的人很多,两个麻将桌,围着一圈都坐满了人。沈余舟环视一周,房间里大概有十二三个人。 林江屿随意地跟着起身招呼他的人坐在冲南的位置,沈余舟则跟在他身后。 等沈余舟完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在场的人纷纷面面相觑。说来也很不巧,这里坐着的大部分人,都没进过林江屿的圈子内,又普遍跟霍城私交不错。 以前沈余舟是从没跟霍城一起出现在这些场合的,很多人其实并没见过她。 但是,霍城总会分享沈余舟的照片到群里,再加上去年沈余舟在迎新晚会上跳国标的视频随处可见,大家对她的人不熟,对她这张脸还是非常熟悉的。 所以,他们现在也清楚了。 林江屿第一次带女生出来玩,带的是霍城的前女友。在结合之前的一些传闻,这也算坐实了林江屿对沈余舟早有想法。 毕竟撬墙角的人是林江屿,大家不敢说什么,只是在打牌间面面相觑,偶尔用眼神交换信息。 林江屿落座后,便看了颜放一眼,颜放立刻搬了把椅子放在沈余舟身后:“舟妹,你坐旁边。” 颜放的动作和态度更说明了问题。 一局过后,坐在另一桌已经观察许久的祁珏踱步过来,走到颜放身边,眼神却飘向林江屿:“颜哥,你带来的妹子?怎么不介绍介绍?” 祁珏话音刚落,其他人知道祁珏是在向林江屿发难,作为霍城的朋友,大家也纷纷小声议论,表示不满。 “不是吧,沈余舟不是霍城的女朋友么?” “是不是跟着霍城来的呀?” “倒是有段时间没听他提起沈余舟。” “小情侣分分合合,闹别扭,不是很正常么?” …… 环境和气氛一时间让沈余舟觉得有些局促。 主要是因为,祁珏这个人,她认识。 祁珏跟霍城关系非常好,好到了拜把子的程度。 她和霍城出去旅游的那次,就是他们两个和祁珏一起去的。 沈余舟看向祁珏,发现祁珏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表情中带着一丝冷漠和轻视。 其实霍城有几个朋友对她倒一直不错,祁珏则是霍城朋友里对沈余舟最为照顾的。 不过,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并非是她的错,这份轻视她不会收下。 颜放的店第一天开张,沈余舟不想因为自己弄得这么难看,便拽紧林江屿的衣角。事实上,祁珏说完以后,她就一直拉着,几次阻止林江屿开口。 以林江屿之前的作风,她很怕会打起来。 “祁珏,我和霍城已经分手了,一个月前。”她一开口,现场的所有议论声都平静下来,“他发了微信公开,我想你应该也有看到。” “至于原因,”沈余舟声音很平静,语气也并不激烈,“你可以去问他,我想他会告诉你实情。” “他能告诉我实情,那你能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他是真心想要分手,”祁珏不依不饶地,“还是无论怎么做都挽回不了而被迫分手?” “告诉我,如果是他先有了第三者,为什么会在跟你分手后,每天烂醉如泥?”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快,身边就有了新人?” 祁珏见沈余舟先说话,便起了追问到底的心思,毕竟在他的视角里,沈余舟和他基本上可以算是朋友了。 霍城和沈余舟分手的具体情况,他也从霍城那里了解过一些。既然已成定局,他本来不会多管。 可是这才多久,沈余舟已经大大方方跟着第三者到这种场合来玩,不管是作为谁的朋友,祁珏都难以接受。 沈余舟正想再说些什么,颜放已经先一步开口。 对于林江屿和沈余舟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颜放也不太清楚,毕竟林江屿的嘴严到他根本试探不出什么。 但是颜放可以肯定的是,林江屿这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虽然偶尔会难以把控,但一般情况下,不会干特别出格的事情。 这是他和林江屿从认识开始,就保持着不错友谊的原因之一。 而且,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林江屿和沈余舟之间,单箭头变成双箭头,大概只是时间的问题。林江屿维护沈余舟,也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想着,颜放直接开骂。 “霍城你大爷的霍城,张口闭口霍城的霍城的,怎么着,人家沈余舟是霍城身上的挂件,就没半点儿自主意识了?” 帮林江屿说出他的心里话,是避免事情闹大的最直接手段,从上次酒吧发生的事情,颜放已经吸取了经验。 确定策略,颜放直接爆粗口:“霍城要是觉得沈余舟对他有二心,怎么不自己站出来顶事儿啊,天天让人家当他爹的传话筒一样,背后帮他放冷箭,自己躲在不知道哪个温柔乡里当他爹的缩头乌龟。” 谁也没想到颜放会这么生气,骂出这么难听的话。 祁珏脸色很难看,却又只能忍着。 颜放正想收手,让这场闹剧就此结束,没想到他隔壁的林大爷,丝毫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在他和祁珏都松一口气之际,再次将气氛推向高||潮。 “沈余舟是我带来的。” 颜放刚要开口,就听见林江屿说话,目光转向对方时,林江屿已经按下手上的牌:“怎么,你有意见?” “那倒不是,就是有些事情,先斩后奏、倒打一耙,是不是有些不讲道义。” 祁珏没想到林江屿会直接跟他对线,先收了收语气,观察情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个上个月还好好的,发朋友圈说分手我还以为就是闹闹别扭,”祁珏,“今天这情况,是他们两个早和好了,霍城拜托你带她过来的,还是……?” “不过,我刚收到霍城的微信,他好像在家休息呢,没听说要过来捧场。” 祁珏在逼林江屿。 如果林江屿与他争辩,倒像是把沈余舟当成一个物件,同霍城抢来抢去。如果林江屿沉默,就是坐实了撬人家墙角理亏。 祁珏扬起脸的瞬间,林江屿已经把手机丢到他面前。祁珏定睛在手机屏幕上,正是霍城的通讯录界面,而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你这么关心霍城,”林江屿盯着他,“不如,就喊他过来回答你的问题。” 电话已经通了,“嘟嘟”声一直在响,霍城却不接。直到冷酷的机器声提醒在场的所有人“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明明祁珏刚才信誓旦旦地说霍城给他发了微信,刚还看到微信,现在却不接电话,是谁心虚一目了然。 “呵呵……”祁珏拿起手机,挂掉电话,然后重新规规整整地放在林江屿面前。 林江屿却并不接过:“再打。” “万一他洗澡、吃饭、睡觉,没有听到呢?” “不打了。”祁珏边赔笑边摇头,“可能确实是霍城和我之间的一些沟通有问题,小事儿一件,倒不用生这么大气,动这么大阵仗。” “生气倒是没有,”林江屿,“就是有阵子没见,忽然怪想他的。” 说完,看着角落里站着帮忙招待的任颇:“任哥,帮个忙,去霍城家把他请过来聚聚。” 任颇点头,拿起外套就要往出走:“要是他不在家怎么办?” “他在么?”林江屿看向祁珏,祁珏脸色有些发白。 他根本没想到,林江屿会对这件事这么的不依不饶。事情再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想象。 “可能有事来不了了。”祁珏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林江屿,以示友好,“今天颜哥开张,是我不懂事,提了不该提的事情。” 林江屿不接,也不回应,只是回头看了任颇一眼:“你去接就好了,如果他不在,就去他可能在的地方找找。” “或者,在座的哪位知道他在哪里,也可以提供线索,”林江屿环视一圈,“大家对这些八卦这么热衷,多少也得贡献些力量才是。” 等任颇走了,周围变得鸦雀无声,林江屿才抬手敲着桌子:“什么是不该提的事情?” 祁珏:“……” 林江屿不太有耐心地:“你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 “我……”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祁珏咬着牙,“在我看来,我看见朋友的前女友突然跟别人在一起,有理由提出疑问。” “又成了必须提的事情了?”林江屿笑,“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一阵有骨气,一阵没骨气的?” 见他语气缓和,祁珏松了口气。 “还是因为,”林江屿突然收敛起表情,“我太给你脸了?” 祁珏再撑不下去,气势弱了下来:“今天是我想事做事不太周到,有哪里做错,还希望屿哥见谅。” “哪里做错?” “还请屿哥提点。” “那行,你听好了。” 林江屿在桌下拉起沈余舟有些颤抖的手,像安抚一般抚摸,又抬头看向祁珏,冷漠而一字一顿地: “沈余舟是个独立的个体,她不只是霍城的女朋友,霍城的前女友,林江屿带来的女人,或者是,林江屿的女朋友。” “烦请试图拿某个身份套住她,动辄上不得台面地窃窃私语和说话不过脑子咄咄逼人的人,稍微拿起些涵养和素质,在我还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 “至于这件事其中的纠缠,”林江屿目光瞥向祁珏的手机,“你现在去问霍城,问出来以后,我只要你一个道歉,不算我仗势欺人。” 情势逼迫,祁珏只能拨出霍城的电话。见到是他的来电,霍城很快接了起来:“怎么了,我在忙。” “忙什么?”祁珏很难保持冷静。 “蒋燕荇的画,被人举报了,就是之前画沈余舟的那幅,我找了很多关系,都托不下来,你得空了帮我想想办法。” “你们在一起了?”祁珏声音弱了下来。 “嗯,很久了。” 祁珏挂掉电话,看向林江屿:“对不起,是我没弄清事情缘由就跟舟舟发脾气,还在今天这个场合扫了大家的兴,给颜哥开张带来晦气。等下次跟霍城见面,我会去替舟舟讨回公道。” “就这?”林江屿并不满意。 “舟舟,对不起,我不知道霍城和蒋燕荇的事情。”祁珏知道林江屿的意思,便转身看向沈余舟,声音里有些苦闷,“早知道,我今天肯定不会对你说这些话。” “没事了,”沈余舟看向祁珏,“能和霍城顺利分手,我挺感激蒋燕荇。” 沈余舟说完,祁珏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环视一圈,硬撑着:“今天大家往尽兴了玩,场子我包了。” “胡了。” 林江屿把牌一推,拉着沈余舟出门,颜放则跟在他们身后。 走出沈余舟几米的距离,颜放要给林江屿点烟:“你说,怎么每次你都砸我场子?” “今天不是进账颇丰么,”林江屿没有接过,“你不表示表示感谢?” 颜放还没说话,江小园已经走到他们身后。 “颜放,你刚刚,好像林江屿的狗啊。” 林江屿:“……” 沈余舟:“……” 颜放:“?” 颜放:“呸,你一点儿都不懂老子。” 第26章 交代几个人帮忙看着场子, 颜放招呼他们去茶社喝茶。 走到门口时,颜放见沈余舟不时看向他,似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乎是有话要说, 猛地想起刚才江小园的评价,有些不自然地:“舟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林江屿的狗?” 沈余舟一怔:“没有。” 她只是想问问颜放,可不可以送她一只猫。晚上她和周正正聊天的时候,周正正提起这次就直接回国定居的事情, 还说想要养一只猫。 如果颜放有想要把小猫送人的想法,沈余舟觉得,还挺合适。 “你别安慰我了,”颜放恨恨地, “都是林江屿这个狗……” “要不是怕他干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我好好看热闹不行么, 我出头干嘛?” “颜放, 如果可以的话,”沈余舟忍不住,打断他的猜测, “你的那几只小猫,可以送给我一只么?” 颜放一愣, 表情像是没立刻反应过来一般:“你要养吗?” “不是, 我想送给我朋友, 她很喜欢小动物。” 沈余舟说完,颜放立刻掏出手机:“那我给你传张照片, 你让你朋友仔细挑挑。” 沈余舟点头。对于小动物这些, 周正正不是颜控, 估摸着抱哪一只给她,她都会很开心。 “聊什么呢?”林江屿接完电话回来,看到沈余舟和颜放在聊天,就朝他们走过来。 “你管呢?!”颜放把照片给沈余舟发过去以后,瞥了林江屿一眼,“都是你导致我风评被害。” 林江屿无所谓地:“不说你自己气质出众。” 颜放瞪着眼睛:“我可听出来你在阴阳怪气了。” “哪那么多阴阳怪气,”林江屿准备去开车,“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江小园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两个人在拌嘴,忍不住:“我看你们两个一起过最合适了。” 颜放:“?” 林江屿:“?” “相伴到老,”江小园补充,“主仆情深。” 颜放:“?” 林江屿低头,看到沈余舟头上的发圈歪了,抬手扭正,随后看向颜放和江小园:“我们先走了。” 颜放不明白地:“不去茶馆了?咱们以前每次打完牌都要去茶馆喝茶的,你今天怎么回事。” “你也说了‘以前’。” “那现在去哪儿?”说着,颜放掏出手机,“南城那边新开了个剧本杀,要不要去?” “不去。”林江屿,“我们两个还有额外的活动。” 颜放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回头看向江小园:“你哥在嘲讽我们没有额外的活动。” “谁跟你有额外,”江小园懒得理他,“我要回家了。” 说完,瞧着颜放:“还说你不是我哥的狗。人家去二人约会,你都非要跟着。” 颜放:“?” 他好像才发现这回事。 本来是借着跟林江屿走近,多制造一些和江小园在一起的机会的,没想到制造着制造着,反而天天跟林江屿厮混在一起了。 “走吧。”林江屿看向沈余舟。 “好。” 跟颜放和江小园说了再见,沈余舟坐上车。林江屿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而后启动车子。 “我们去哪里?” “去趟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 对于林江屿的工作,她一直有耳闻,但是具体在做什么,却不太清楚。 两人很快到了肃南市中心的科技大厦里,沈余舟跟在林江屿身后进了大楼。她本来以为,可能会见到很多人,没想到推开玻璃门,办公室里倒没什么人。 “人都在实验室,你想见?” 把她拉进办公室,林江屿给她递过来一杯水。 沈余舟接过来,随口找了个理由:“……好像没有身份见。” 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其他人看来,应该还挺奇怪的。 “你愿意的话,”林江屿盯着她,“随时可以有。” 沈余舟躲开他的目光:“水有些烫。” 本来想着就这样把话题岔开,没想到林江屿忽然抬手,板正了她的脸,两人目光交接,林江屿:“沈余舟,……你怕什么?” 她怕的事情,可太多了啊。 怕林江屿有一天会翻起旧账,怕有一些事情他会介意,怕林江屿对她的好感,就建立在她努力表现自己优点之上的。 “我渴了。” 见她不说,林江屿没再勉强,拿过她手上的杯子,兑了一些温水,重新递给她。 “江屿,你在吗?”门外响起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的声音,“江总过来找你,说有事情要谈。” “等我一会儿。”说着,林江屿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整层目光所及都是工业风,林江屿的办公室也不例外。沈余舟环视一圈,忽然想起他们搞研发的行业,大约是有很严苛的保密要求的,便不再乱看。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周正正的消息。 小黄人zzz:“明天什么时间约?” 沈余舟看了下日程本:“明天要实习,下午五点结束。” 小黄人zzz:“那我五点去你单位接你,我这边房子定下来了,在你单位旁边。等装修完,你要是不想住宿舍,就到我这里来住。” “好。”回复完,沈余舟想了想,“租了多久?” 小黄人zzz:“连带装修,一共三个月。” 对于周正正突然从国外回来,又突然中断学业的事情,沈余舟虽然没多问,但也一直梗在心里。 尽管这些事情也不能说是不符合周正正的做事风格,但是沈余舟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再加上,她只租了三个月的房子。 沈余舟:“正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来得及告诉我?”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再次听到手机的震动声。 小黄人zzz:“有,我谈恋爱了,和那个Q,再稳定一下,就介绍你们认识。” 对于她扯开话题这件事,没容得沈余舟追问,周正正就继续开扯:“你不是要追林江屿么?追到什么程度了?” 提到这件事,沈余舟有些赧然:“我还没开始,还在等个机会。” 她不是那种天真、毫无心思的女生。实际上,她心事重重。 之前,她不想让林江屿介入到她和霍城分手的事情中,尽管大部分原因是怕林江屿因为她而糟蹋名声,还有一小部分,是她的私心。 她不想林江屿见她身陷泥淖,狼狈不堪的样子。 现在也是一样。 生活在有顾纯和沈国勇的环境之中,被林江屿撞破难堪的场面,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总想要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干干净净,没什么顾虑地去追求一段感情。 而现在,她在等待和家里,和过去断绝关系的机会。 小黄人zzz:“用我帮你制造一个么?比方说把你俩反锁在我的新家,然后把钥匙丢进河里?” 沈余舟:“……倒还不用。” 和周正正约好明天去做什么,沈余舟接到苏时月的消息,让她明天和另一个实习生一起,去跟一个线索。 看到线索的具体内容,沈余舟怔了怔。江海城这个名字,她有好多年没有听过了。没想到再碰上,是在这种时候。 江海城是崇栎大学化学系的系主任,这次的线索,是他的学生,控诉他性$骚%扰。 本来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沈余舟去做调查的,但苏时月愿意把大学生这边的报道给她去做,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快速在手机上把工作安排写好,交给苏时月,又在后台提交了设备申请,沈余舟打开崇栎大学的官网,在里面搜索和江海城有关的消息。 记了满满两页备忘录,沈余舟抬头,才发现天已经擦黑了。 感觉林江屿已经出去很久,沈余舟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没看到林江屿,只瞧见几个穿着白大褂,抱着实验本在谈论的男生。 趁他们没注意到自己,沈余舟赶紧关上门,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没找到林江屿,却看见了江海城本人。 几年不见,江海城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盛气凌人。沈余舟从他旁边路过,被江海城喊住。 “沈余……舟?”那个停顿,好像是在回忆她的名字。 沈余舟没应。 大概能猜出是林江屿带她来的,江海城停住脚步,面露和蔼:“有机会一起吃饭。” 没等沈余舟说话,江海城已经转身走人。 学生控诉他的事情,在网络上已经有了一些关注。如果闹大,不管事实如何,对于他的公司,都会造成重创。 不过,从沈余舟自己来说,不会想要去预判情况如何,一切都要看警方的证据和当事人的证词。 “怎么出来了?”林江屿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随手挂在衣架上,快步走到她身旁。 “……我饿了。” “那就去吃饭。” “你是不是很忙?”沈余舟想起刚才碰见的几个面露焦急的实验员,“要不……” “忙完了。”林江屿看了眼手表,“今天研发部团建,一起?” “和刚才那些人么?” “他们不会开你玩笑,也不会过分关注你的身份。”林江屿抬手,轻轻捋了捋她额间的碎发,安抚地,“放心。” “好。” 其实她有想过,刚才林江屿不愿意和颜放他们去茶社,应该就是不想再碰上和霍城有关的人,影响她今天的心情。 现在到了林江屿的主场,一切都可控。 到了下班时间,其他人三三两两从他们面前走过,除了和林江屿问候、说话,倒确实都没怎么关注她。 和助理确认了饭店的地点,林江屿开车载她过去。 车子刚启动,沈余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几条来自蒋燕荇的微信。 林江屿余光瞥到发信人,又专注去开车。沈余舟解锁手机,去看那几条消息。 从那次邀请她去做模特以后,沈余舟很久都没有再收到过蒋燕荇的消息了。 蒋蒋:“舟舟,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一下,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已经摆平了,是霍城帮忙的。” 蒋蒋:“后天学校有画展,我特意留了一张票给你,你想不想来参观参观?” 蒋蒋:“有位懂画的人开高价收走了那幅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是想让你也跟着开心。” 沈余舟关掉微信,没有回复。又迟疑了几秒,删除了蒋燕荇的好友。 “怎么了?” “没事。” 蒋燕荇是因为霍城才跟她有关系,她和霍城都已经分手,那这些人,这些事,无论怎样,都再跟她无关,不用花费精力去处理,自然也就不用让林江屿知道。 遇到红灯,林江屿缓缓停下车子。沈余舟看向他,看到他眉毛上有一小片卫生纸屑,便抬手帮他摘了下来。 然后,被林江屿捉住手腕。 “有纸屑……”沈余舟顿了顿,“我怕你开车不方便弄。” 林江屿没放开她,反而凑得更近了一些:“你看看我脸上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起弄了。” 他们离得很近,沈余舟从林江屿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林江屿的瞳仁很黑,眼神很亮,沈余舟看到他眼里的自己,都跟着染了光似的。 过了好久,才想到要抽回手:“没了。” 林江屿的皮肤很好,眉眼清澈,除了眉梢处有一个不到一厘米的疤痕,整张脸也很难找出什么瑕疵。 “你脸挺干净的。”尝试了几下,发现抽不回来……又只能尴尬地补充。 “沈余舟,你怎么跟个小动物似的?” “啊?” “我一动,你就要跑回洞里;我不动,你又会探出头来看看我。”林江屿盯着她,“还就只是探头看看。” 沈余舟不知道哪里来的慌张情绪,匆忙地抽回手,还不小心按开了广播的开关。不知道是什么频道,正在播放一条情感留言。 “来自东成的安先生留言给盛女士,‘假如我们之间有一千步,只要你愿意朝我走一步,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我愿意自己走过去’。” 说完,主播调侃地:“能够看出安先生的深情,但是看到这条留言,我一度以为回到了2000年。” 沈余舟想起刚才林江屿的话,尝试着回应:“……我是不是就只是看看,一步都没走。” “你不跑就行。”林江屿启动车子,稍微提高了一些要求,“老老实实等我过去,站着别躲。” ……这就算是林江屿对她的最大期待了。 “那我……”沈余舟捏了捏手指,“我要是有天想朝你走走呢?” “那你最好做足准备,”一个转弯,林江屿拐进一旁的烧烤店,“指不定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沈余舟:“……” “要不,”车子停下,林江屿俯身帮她解开安全带,“你试试。” “就现在。” 第27章 “林江屿, ”沈余舟看向他,“……我发绳断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瞬间。 话音刚落,她的头发缓慢地散落下来, 披在肩膀上。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散着会很不方便,所以她几乎都是梳成高马尾。 林江屿定睛看了几秒,才解开安全带:“等着。” 说完,就起身下了车子。 天有些阴沉,似乎是要下雨。沈余舟从车窗往外望去, 看见林江屿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许久,沈余舟才又看见他从人群里朝她走来,而后带着一身湿润的风,打开车门, 朝她摊开手。 手掌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带着小熊的发绳,和她断开的那根, 一模一样。 她想起很多时候的林江屿。 那是从她家离开的第一个周末, 林江屿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没过多久,林江屿就出现在她家楼下。那个位置, 刚好是从她房间窗户可以望出去的角度。 她自己有一米六五高,林江屿则比她高出一头还多。除了俯身背她, 她少有能俯视林江屿的时刻, 可那天, 林江屿在楼下等了五个多小时。她就在楼上,俯视着他。 她想起林江屿出国前来找她的那次, 她明明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林江屿却丝毫不生气。 “你说这些, 是因为,我不想当你哥哥?” 林江屿还在哄她:“那,我以后都当你哥哥,只当哥哥就好,你别说气话。” 想起林江屿手缠着绷带,逆行穿过人群,问她“要不要试试我”。 ……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林江屿都不会生气,还会一遍遍地,即便在天南海北,都朝她走来。 “谢谢……”沈余舟伸手,想拿过发绳。 林江屿合上手指:“就只是这样?” “那你……”沈余舟顿了顿,转过身,把后背留给对方,“帮我扎一下,可以么?” 林江屿手指无意掠过她的颈间,将长发挽起,自然又生疏地帮她将头发扎起。 然后,沈余舟想起,林江屿在她家时,每个快要迟到的早晨,都是她在刷牙,林江屿在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梳整齐。 那个时候,她还是学校规定的齐耳短发。 他们分别的时间是太长了,长到她的头发,都已经齐腰。 林江屿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车里的暧昧气氛。 “到了。”林江屿看了她一眼,“这就。” 挂掉电话,林江屿拉着她的手腕,下车往餐厅的方向走。 席间大家还是很照顾她,但又不会刻意提起她,或者有意和她说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聊最近的几个项目。 沈余舟大概听明白一些,他们实验室药物研发的部分,有两个项目已经完成三期临床试验,还有一个项目出了些问题,要重回到实验室阶段。 她一直读文科,对这些东西其实不太明白,只听出工程很大,进行的很困难,但问题在可解决的范围内,便专心吃饭了。 吃过饭,有人提议去打牌。 林江屿向她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感觉下一秒就要提出先送她回去。 沈余舟想了想:“我可以去么?” “当然。” 其实她不擅长任何牌类活动,结果到了棋牌室,却被簇拥着上了桌。 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麻将,沈余舟回头,看到林江屿双手撑着她的椅背,人高高大大地站在她身后,声音温柔地响在她的头顶:“我教你。” “老板,观打麻将不语真君子,这可不行教的啊。” “老板又不看你的牌,教也正常啦。” …… 桌上的几个人语气温和地聊着。 沈余舟抬头看了林江屿一眼:“不用教的,我慢慢学。” 第一把,沈余舟就大概摸清了出牌和赢牌的思路,有了一些信心,抓牌都快速了许多。 结果,她出了一统,隔壁的男人就胡了牌。她光荣成了现场的第一位点 | 炮 | 手。 “我要给筹码么?”沈余舟仰头看向林江屿。 “嗯。”看着她有些慌张,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林江屿笑着指了指,“在桌底下的盒子里。” 沈余舟有些懊恼地:“我刚才只差一点点……” 说完,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之前就可以胡了?” “嗯。”林江屿忍着笑,“没事,再来。” 第二局,沈余舟谨慎了许多,立志绝不再当点 | 炮 | 手,却给对面送了清一色。 这一次,沈余舟自觉打开筹码盒,然后松了口气:“幸好还有。” 把对应的筹码交给对面的女生,沈余舟回头看向林江屿:“我不想玩了……” “继续。”林江屿弯下身子,手肘撑在她的椅子上,“筹码不还有很多?” 沈余舟侧头,看着林江屿近在咫尺的脸,顿了顿:“那我再试试?” 这一局,她十分小心,坚持了很久,结果就在还差最后一个牌就可以赢的时候,出牌给右面的同事送了个豪华七小对,这一局正好轮到她坐庄,筹码翻倍。 桌上的人都忍不住对沈余舟连连赞叹:“这才叫雨露均沾,端水大师。” 那一晚上,沈余舟输光了桌子里的所有筹码。走出棋牌室时,才看到有人把门口牌子上,林江屿的名字拿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沈余舟忍不住拉着服务人员问。 “筹码排名第一的,今天大概喝大了吧,输这么惨。”服务人员吐槽地。 沈余舟:“……喝多么大?”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赶忙改口:“输多么惨?” “输光了,还不惨。” 沈余舟:“……” 等林江屿把同事都送走,回来接她的时候,沈余舟才指着门口的牌子:“你的名字刚才被拿掉了。” 林江屿拉起她的手腕:“怎么,心疼?” “你之前是第一的,”沈余舟点点头,“现在没有名次了。” “确实,我得努力一阵子,以保你下次来有的可输。”林江屿的语气十分轻松。 轻松到沈余舟以为他是今晚赢的最大的那个。 “……是不是攒了很久?” 沈余舟想起来,林江屿才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两个月,和她一起的时候,林江屿也很少来,能攒那么多,应该要玩都非常厉害才可以。 “一年多吧。” 沈余舟:“……是什么时候?” “高中。”林江屿看着她。 高中啊……沈余舟没办法想象,他在保持那样厉害的学习成绩的同时,还有闲暇来打牌。 正说着,沈国勇突然给她打来电话。沈余舟拿着手机屏幕,确认了几次,才看向林江屿:“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嗯。”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林江屿看着她走出去。 确定走出足够远的距离,沈余舟滑开接通键。上一次和沈国勇联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还是半年前。 “怎么不回来吃饭?”沈国勇倒是单刀直入,并未多做寒暄。 “不想回去。” “又和你妈吵架了?” “是继母。” “你妈快退休了,打算下周一起吃个饭,你记得回来。” 说完,还没等她拒绝,沈国勇又开口:“今天我难得在家,三请四请你都不来,平时爸爸管你太少,你妈妈天天照顾你,这个面子你不给,就太不懂事了。” 沈余舟语气平静:“顾纯是继母,我不想每次都重复这件事。” 沈国勇则压着火气:“你妈照顾你几年?顾纯非亲非故的,又照顾你几年?为了家庭和睦,喊句‘妈’能要了你的命?” “她照顾我么?”沈余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沈国勇吵架,“是照顾我,还是照顾给你们看,你自己心里真的没数么?” “你是不是有病?”沈国勇似乎忍无可忍,“沈余舟,你是不是有病!” ……又来了。 顾纯第一次骂她,她告诉沈国勇,沈国勇批评她,认为一定是她犯了错,才会被顾纯骂。 顾纯第一次打她,打坏了一根登山杖,她哭着闹着,告诉沈国勇顾纯表现出来的好是装的,结果只换来对方的沉默。 直到顾纯拿烟头烫伤她的腿,还打了她一巴掌。 那一次,沈余舟跟自己说,这是她给眼前这个父亲最后一个机会。本来以为情况那么严重,对方至少应该责备一下顾纯。 没想到沈国勇知道以后,直接破口大骂,说她是变||态,说她有病。 说她自己烫伤自己,就为了陷害顾纯。 从那开始,哪怕她和顾纯之间发生一点争执,沈国勇都会立刻大骂她有病。 后来,她只当这个父亲死了,情绪再不掀起任何波澜。沈国勇却又开始怨她冷漠,不爱交流。 本来,她也曾经把对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 那毕竟是爸爸,是会在关键时刻,能捞她一把的人,可是这根稻草啊,却想勒死她。 见她不说话,沈国勇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便缓和地。 “我当初会和顾纯结婚,还不是为了能有个人在我出差的时候照顾你?再说,顾纯好歹考上过大学,是有素质的人,她犯得着为你这么一个小孩演戏?” “我不会去的。”沈余舟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平常,语气冷静地,“沈国勇,你之前给我打钱的那个银行卡还在用么?” “你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是嫌我最近少给你钱了?”沈国勇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不是你自己说的够用?” “我不用你再给我钱了,”沈余舟,“为了我们彼此都省事,你可以拉一个转账清单,留着后面核对用。”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然后从通讯录里,把沈国勇和顾纯的号码拉黑。 等她收拾好自己,重新推开门回去,只看到林江屿若有所思地问她。 “回家,还是回学校。” “回学校。” “好。” 一路无话,车子开到校门口,林江屿停在停车位上,才开口:“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暂时……没有。” 沈余舟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怎么都想不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木讷地:“今晚很开心,谢谢你。” 林江屿玩着打火机,并没有接她的话。 “刚才的电话,是沈国勇打来的?” 沈余舟看得出林江屿的表情,一个问题似乎正要问出来。 “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余舟心一惊。 其实,沈国勇和顾纯对林江屿还算不错,而且,晚上林江屿还要回到她家去住。如果说出那些事,她不知道,林江屿会怎样想她,又会怎样处理。 但是,不管怎样,一切早就过去,她不想揭开那些难堪给任何人看。尤其,不能给林江屿看。 “没有。”沈余舟双手攥在一起。 可能是出于卑劣的自尊心,她一点也不想让林江屿知道那些事情。 “和我说实话,”林江屿哄着她,“好么?” 沈余舟垂下眼睛,她有很多话想说。 想告诉林江屿,他离开的第一个除夕,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沈国勇和顾纯一起在饭桌上批评她,终于把她弄哭,跑出家门。 她本来想直接跑出去,冲动出门后,又怕万一他们两个后悔,想要找她却找不到,最后搞砸除夕夜。 便在门口的楼梯上坐着,等待她的父亲能出于担心而打开门。 她知道,在这样的家庭里,一点倔强和任性都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如果有人找她,哪怕只是一时的念头,她都愿意立刻认错,对害大家在除夕这天不愉快而道歉。 可是她等到难过消退,等到禁不住困意,打了几个盹,又被楼下的鞭炮声惊醒,门都没有开过。 终于挨不住冻,她起身回去,才发现门被反锁,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开。 除夕的夜晚,窗外烟花盛放,对面整栋楼灯火明亮,周边四处都在诉说着团圆的喜悦,而她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跟去世的妈妈说了当天的第一句“除夕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还是顾纯上班开门,她才有机会回家。 而看到她从门外进来,沈国勇惊讶的表情,好像根本就忘了她昨晚出去了一样。 她记得,当时好像觉得自己很惨,一度以为就要坚持不下去。 可是现在回望过去,她也已经,咬着牙,独自走了这么远的路。 “是有一些矛盾,”感觉不说出原因,今天似乎没办法气氛和缓地分开,沈余舟,“就是沈国勇总想让我喊顾纯‘妈妈’,我不愿意……” 她的直觉是对的,她说完,车里便陷入漫长的沉默。 “那……我回学校了,你到家以后给我发个信息。” 过了很久,久到那沉默让她难以承受,她只想逃离。 结果手却被林江屿按在座位上,不知道怎么的,她从林江屿的眼神里,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沈余舟垂下头。 她用以抵御外界伤害的铜墙铁壁,似乎阻碍了她和林江屿更进一步。 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 “沈余舟。”过了好久,林江屿垂下眼睛,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你这样,我没办法靠近真实的你。” 她感觉心沉到了谷底,嘴边的话迟疑着,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宿管要锁楼了。” 她说完,林江屿便松开了她。 然后,直到她开门、下车、关门、离开,林江屿都没再看她。 沈余舟提了提肩膀上的书包,在校门口登记以后,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她回头,林江屿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等她到了楼下,才听到车子引擎发出的声音。 今天本来可以很好的…… 今天本来,还可以开始些新的故事的…… 回到宿舍,沈余舟洗漱后,躺在床上,给周正正发了条消息。 “今天,我把事情给搞砸了……” 小黄人zzz:“怎么了?和林江屿?” 沈余舟:“嗯,今天沈国勇给我打电话,打完以后可能我还是有些情绪……” 小黄人zzz:“林江屿问你了?你没说?” 沈余舟:“我说不出来。觉得无从说起,又感觉有些矫情。” 她想,林江屿想到与她有关的记忆,都能是开心的。至少,不是沉重的。 小黄人zzz:“沈国勇那个狗|b又说难听话了?” 其实周正正从不骂人,只有在提起沈国勇和顾纯这两个人时,会忍不住飙脏话。 见她没有立刻回复,周正正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小黄人zzz:“你等着,等我哪天情况不妙,我一定一刀捅了这两个王八蛋。” 沈余舟:“你别乱说。” 小黄人zzz:“嘿嘿不瞎说了。那等我大限之日,我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巴掌,给你解气行不行?” 沈余舟:“……你别乱说那些东西。” 她不在乎周正正说要打骂沈国勇他们,她是不想周正正说“情况不妙”、“大限之日”那些。 小黄人zzz:“好了好了,说正经的。” “林江屿那边,你先观察一下,如果他没表现异常,你就继续和他相处,等有一天时机到了,你愿意说了,再说。如果他冷落你,凶你,你就给姐把他踹得远远的。” 沈余舟:“他对我很好,应该也不会凶我。” 小黄人zzz:“我开玩笑的,那你就撒撒娇,没有什么事情是撒娇不能解决的。” 沈余舟:“……那我试试。” 第二天一大早,沈余舟就去公司取设备。然后打车去采访那个举报江海城性$骚$扰的学生。 当天的采访很顺利,顺利到,沈余舟从没有碰到过准备的那么好的受访者。 大概是因为她自始至终情绪都很冷静,受访的女孩在临走时,还握着她的手:“帮帮我,你也是女生,你知道站出来需要多大的勇气。” “放心,我会如实报道的。” 她一直知道女生在很多情况下都属于弱势群体,也知道同为女性,应该尽可能地互帮互助。只是,事实未定,情绪先行在媒体行业最要不得。 如果这件事不厘清真相,最后不仅会使两位当事人名誉受损,还会毁坏媒体的公信力,阻碍后面真正需要维权的人。 结束了当天的采访工作,她写出部分稿子,对于警方还没有查出的部分事实真相,持保留意见。 中午她准备在便利店找点东西吃,刚付完款,没想到碰见了乔蕙。 乔蕙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见到她是一个人,便端着东西坐到她身边:“舟舟,好久不见。” 沈余舟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家里,现在虽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但是整体是在变好的,”说着,乔蕙面露憧憬,“我导师跟我说,我可以读博,他会在园区帮我申请奖学金和宿舍。” “就是……幸好当时辟谣及时,如果给我导师扣上pua学生的帽子,我不知道自己会愧疚成什么样子。” “我还一直想着请林学长和你吃顿饭,这段时间忙着父母就医的事情,也没来得及。” “对了,舟舟,你最近联系过林学长吗?” 沈余舟想起,从昨天他们分开,林江屿就再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哦对,你是不是不认识林学长,”乔蕙有些抱歉地,“我最近和好多人说起你和林学长帮我的事情,时间长了就感觉你们好像认识……” “没事。” 吃完饭,乔蕙要去市医院帮家人拿药,沈余舟要去采访江海城,是两个方向,两个人便在公交车站分开。 到了江海城的公司楼下,沈余舟做了登记,而后保安帮忙刷卡,她才坐上电梯,直奔江海城所在的九层。 她之前见过江海城一次,就在林江屿最后一次找她的前一天。 江海城告诉她,林江屿就要出国了,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毁掉林江屿人生的事情。 那天,江海城就站在她外婆家的院子门外,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用带着些嘲讽的语气,告诉她。 林江屿的妈妈是位舞蹈演员,爸爸则是上市公司的董事,林江屿有着非常体面优渥的家世。之所以会到她家来,只是因为任性,和父母闹了些别扭。 “不然,江屿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女孩子走近?” “还因为你打架,搞得差点失学。” “误入歧途,变成渣滓。” …… 那个时候,沈余舟觉得自己也有些奇怪。奇怪在,面对这样的羞辱,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原来也可以这样无礼和粗俗么? 不再回忆那些,电梯门打开,沈余舟跟着江海城的助理走向江海城接受采访的办公室。 “坐。”助理给她递了一杯水,就走了出去。 “沈余舟,上次我就想跟你说,好久不见。”江海城开门见山,“你倒是挺难得,生命力竟然这么顽强。” 沈余舟调整好录音笔:“我希望我和你都能做好采访者和被采访者的角色,不涉及任何私人话题。” “你真像个,打不死的小强。”江海城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欣赏,“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跟你成为这样的关系。” “现在你一定很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好借此报复我当初对你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吧?” 沈余舟眼睛落到对方脸上:“江总,您本人难道是靠这些办法坐上现在位置的么?” “不然的话,怎么总要肮脏地揣测别人?” “倒是伶牙俐齿了许多。”江海城隐约还能想起当初那个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女孩子。他向来讨厌没出息只会哭的人,现在的沈余舟,倒让他更容易接纳。 “那你打算怎么澄清这件事?”江海城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是澄清还是证实,是警察的事情,”沈余舟打开录音笔,“我只负责呈现情况,报道事实。” 江海城是她遇到过的,最不配合的受访者。当天的采访推进十分困难,对方总是找到机会揶揄她几句,是拿出自己十足的专业精神,才没有辜负苏时月熬夜给她写的采访提纲。 临走时,江海城喊住她:“你跟小屿,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沈余舟没回答。 如果林江屿真如他所说的,和他的关系那么好,那林江屿自然会告诉他,而不是让他跑来问自己。 “不如你直接问他?” 听了她的话,江海城笑:“你倒聪明。” 沈余舟没再说更多,直接收拾东西走了。回到单位,沈余舟按时还了设备,又到公安局去了解最新的情况,随后写好稿子,发给苏时月。 一整天的忙碌结束,她终于有了空闲。手机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消息。 她几次点开林江屿的对话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想着,温雪路过她的工位,又退回来几步:“外面下雨了么?” “没有。”沈余舟摇头。 “我看到你带着伞,还以为下雨了。”温雪温柔地,“我先走了,舟舟你也早点回学校。” “好。”沈余舟的目光落在林江屿的那把伞上。 再次解锁手机屏幕,打开那个对话框时,沈余舟忽然发现林江屿的头像换成了全黑,朋友圈背景的天空也换成了纯黑。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但是她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次想让自己冷静地思考,都没法成功后,她直接发了信息过去。 “你在哪里?” “杏园路。” 过了好一会儿,林江屿才回复她。 “我可以现在去找你么?” “我在忙。” 看到回复,沈余舟心一抽。这样的回答,好像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想把雨伞还给你。”沈余舟打了很多字,怕他没心情看,又挨个删掉,“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他应该是懂她的意思的? “不用了,一把伞而已。” 看到回复,沈余舟怔着。 ……这是不愿意再和她见面的意思么? 用力攥了攥手机,她才能镇定地继续打字:“昨天的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什么的……” “挺累的。” “先不说了。” 七个字,结束了对话。一切重归平静,沈余舟感觉自己有些耳鸣。 给周正正发了延后的信息,她便立刻打车往杏园路赶。晚高峰堵车堵得厉害,沈余舟等得焦急,过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到了林江屿家所在的街道。 远远看到别墅区,沈余舟小心地拨出电话。 “喂。”林江屿很快接了起来。 “我,我快到你家了。”沈余舟有些急,声音就沙哑起来。 “嗓子怎么了?”与刚才的冷漠不同,林江屿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厌烦的情绪,“生病了?” “没有,”沈余舟攥着手机,“我想见你。” “那就来找我。” 看到杏园路1栋3号的门牌,沈余舟刚想按下门铃,门已经提前打开。林江屿像是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林江屿,”见到人,沈余舟鼻子一酸,“我有事情忘了跟你说。” “说什么?” “那天的电影,我不喜欢那个结局。” 不喜欢重逢又分开,不喜欢再没有联系,不喜欢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彼此,不喜欢被人抓住又放开。 过了很久,林江屿都没说话,沈余舟垂下头。 而后,她听到林江屿丢掉毛巾,感觉到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脑后,轻轻一捞,将她拉到身前。 沈余舟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白茶香,然后听到他的声音。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结局。” 第28章 ……什么结局。 她不敢想。 “嗯?”这一次, 林江屿没让她像以前那样轻易地混过去。 她的脸几乎是贴在林江屿的肩膀上,而林江屿的手,在摩挲着她的头发, 声音里带着些哄:“说。” “就是……你不要不理我。”这样呼吸不太顺畅,沈余舟的声音有些发闷,“不要说你累了……”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林江屿被她逗笑,“又怎么累了?” “就刚刚。”沈余舟小声嘟囔。 “我怎么说的?” “你说‘挺累的,先不说了’……”沈余舟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我心想,那我来找你, 可能就会好起来,你又说你忙。” “你还说,‘一把伞而已’……” “我说我忙,你怎么还来了?”林江屿忍着笑,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怕我要是不来,我们之间, 就再没有以后了……” “没有那种可能。”林江屿轻轻叹息, 不再逗她。 过了好一会儿,沈余舟才小声地埋怨:“那不是‘一把伞’而已啊,每次感觉你情绪不对了, 我都随身带着,随时准备挽回你……” “我也不是, 什么都不想付出的。” “……可是你刚才, 真的太冷漠了。” 沈余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一字一句, 那些冷漠,都是有记录的。 林江屿松开她, 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看到“自己”刚才的回复, 然后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 沈余舟这才发现,房间里还稀稀拉拉坐着六七个人。 “呦,舟妹来了。” 林江屿看向颜放:“你最好现在立刻解释清楚。” 面对证据确凿地质问,颜放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刚才不是真心话大冒险来着么,人让我拿你手机发五条消息,那刚好舟妹给你留言,我就回了呗。” 颜放知道自己在胡说,这气氛还能玩什么“真心话”,杀人游戏还差不多。 只是他们到的时候,林江屿在洗澡,而他又凑巧看到林江屿的手机在沙发上,拿起来试着解了锁,然后,就看见了沈余舟发过来的信息。 他倒并不是想给两个人捣乱,只是看了那些内容,明显感觉到沈余舟还在抗拒,而林江屿又不去逼她什么。 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给两个人制造机会,要是林江屿自己,肯定不舍得用这种方式,让沈余舟来主动找他。而且,只要最后结果可控,他猜林江屿不会跟他计较什么。 想着,颜放就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我没说什么难听话,是不是啊,舟妹?” 沈余舟抬头看了看林江屿的表情。 只要那些话不是林江屿说的,对她就没有任何伤害了,于是,沈余舟肯定地:“没有。” “你瞅瞅,你瞅瞅,还得是沈余舟明白事理,”颜放“啧啧”两声,“你丫都没弄清楚原因,就拿我撒气。” 林江屿看向沈余舟:“你这就把我卖了?” 沈余舟摇摇头,立刻表忠心:“颜放答应给我一只猫来的。” 而且,是颜放发的话,大概率是没有恶意的。 “行,挺好。”说着,林江屿把沈余舟拉进房间,又关上门。 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刚才跟林江屿撒娇的“舟妹”是谁。而后,又齐齐把目光投向坐在沙发角落的霍城。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霍城可从没提起过,沈余舟跟他撒娇。在霍城的描述里,沈余舟是个非常冷静自持,不喜欢亲昵的人,最多只让霍城牵手。 可是现在,传闻中的那个欲望寡淡的女人,主动跑上门来,趴在林江屿怀里,撒娇耍赖,样样都会。 “你们先聊,我失陪一下。” 说着,林江屿拉着沈余舟上二楼,直到把她拉进主卧。 沈余舟看见门在她身后关上,然后对上林江屿的目光。 “所以,是因为颜放发的那几条消息,就突然跑来?” 沈余舟别开眼,不和他对视,却又被林江屿捏住下巴,声音里带着些轻佻:“刚才的勇气哪儿去了?” “刚才也没有勇气,”沈余舟想了想,还是纠正了一下,“……是出于恐惧和担心。” “嗯?” “我以为,你对我没耐心了。”沈余舟细数着。 “高二的时候你去外婆家找我,我不要你。” “我和霍城分手,你要帮我,我拒绝你。” “你问我很多事情,我不告诉你。” “竟然有这么多么?”林江屿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提起嘴角,“你不说,我都忘了。” “还得,谢谢你的提醒。” 沈余舟:“……” “……头发。” 看着他额前未干的碎发挡住了眼睛,沈余舟抬手,小心帮他拨开,整理好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和他目光对视,下一秒,就被林江屿抓住手腕。 气氛很暧|昧,一些情绪一触即发 沈余舟垂下眼:“我和周正正约了一会儿出去吃饭。” ……而且楼下还有那么多人。 林江屿手上的动作一顿:“合着,是挤出时间来安抚我的?” 沈余舟:“……不是。” 她正在想怎么和林江屿解释,就听见他说:“也行。” 好像是在说,都知道主动安抚他,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林江屿。”沈余舟提了提气,喊他的名字。 “说。” “我不是不想让你参与我的生活,”沈余舟解释昨天的行为,“只是,在我自己还能解决的时候,就让我自己去做,好么?” “我想没什么心理负担,对自己有些信心的时候,再试着到你身边来,可以么?” “那要是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林江屿看着她,“你怎么办?” “实在解决不了,我就……找你。” “行。”林江屿松开她,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进步超凡。” 沈余舟:“啊?” “都知道主动找我。”林江屿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我再苛求更多,是不是,就过分了?” 沈余舟看着他忽有些得意的表情,忍不住想…… 林江屿这个人。 ……真的很好哄啊。 她应该更努力一些才好。 想着,沈余舟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明天学校有画展,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你想不想去?” “你明天几点结束实习?”林江屿看了眼手表。 “五点。” “嗯,五点我去接你。” 林江屿并没多说,但是沈余舟感觉到他有一些莫名的情绪。 “那,好。” “没有要跟我说的了?”林江屿靠在柜子上,平视着她。 “暂时……没了。”说完,沈余舟看了一眼震动着的手机,“周正正催我了。” “我送你去找她。” 说着,就带着沈余舟往楼下走。下楼梯时,沈余舟瞥见楼下客厅,发现还是那么多人,但异常安静,像是都在等着林江屿回来。 大约,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看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在娱乐。 那林江屿今天没有联系她,似乎也说得通。 看着他们下来,颜放先站起来张罗:“要不要订些东西吃?舟妹爱吃咖喱饭是吧?哥给你点。” “她有事要回去,”说着,林江屿就到鞋架旁换下拖鞋,“我送她。” “不用。” 沈余舟一开口,就发现霍城和冷封在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便放低了声音,朝着林江屿招招手。 林江屿很懂的俯下身,让她能在他的耳边说话。 “周正正来接我,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好。”说着,林江屿拿起放在门边的伞,重新递回她手里,“我送你到门口。” “又没下雨,拿什么伞啊。”颜放见俩人当着他们说悄悄话,又看林江屿拿起伞,酸了一句。 “你懂什么。” ……这是在嘲讽他是单身狗? 颜放不忿归不忿,还是回头看了霍城一眼,霍城的脸色都青了。有比他痛苦的人,那颜放就觉得好受了许多。 接过伞,沈余舟走到门口,指了指外面不远处,周正正的车子:“你就送我到这里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了。” “好。” 沈余舟转身,走出几步,又走回来,看着林江屿:“那个,我明天晚上能请你吃个饭么?” “就,看完画展。”她斟酌着措辞,“你看看你有时间么?” “沈余舟,”林江屿手把着门,靠在墙边,“你这么主动,我会忍不住揠苗助长的。” “……就是单纯地感谢你最近带我去医院,帮我涂药,带我出去玩,还有不生我的气……而已。”说完,沈余舟就准备转身跑路。 结果,被林江屿捉住:“现在,除了探出头来看看我,还学会撩拨几下,就跑了?” “……我没跑。”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跟着解释,“也没撩拨……” 正说着,沈余舟的手机响了起来,林江屿松开她:“去吧。” “那我走了。” 林江屿目光落在她背上,远远地,看着她上了周正正的车子,才关门回去。 然后看着客厅里的人,表情异常冷漠:“怎么,还没看出来,发帖子的人是谁?” 客厅茶几的平板上,有一张截图,是昨晚有人在论坛爆料,说沈余舟不让碰,是因为以前遇到过猥#@亵、强##奸一类的事情。 那个帖子只存活了几分钟,就被删掉了。现在,所有可能与发帖人有关的人,都在林江屿家里。 “谁的IP倒确实没看出来,”颜放接过话茬,“沈余舟不让碰这件事是造谣,我想有眼睛的,刚才应该都看出来了。” 全场没有人说话,霍城脸色最差。 刚才的所有事情都表明,沈余舟不是不让碰,而是不让他碰。 …… “怎么样?”接到沈余舟以后,周正正看着她表情状态都还不错,知道大概没什么问题,才开口问:“林江屿是不是没有生气?” “没有。”沈余舟系上安全带,“他好像没有多想什么。” “那还挺好。”沈余舟打开导航,周正正便一路往过开,“庆祝一下,吃部队火锅去。” “好~” 到了餐厅,两个人落座,点了部队火锅和炸鸡。 “喝什么饮料?”周正正点好后,把菜单递给她,然后跟一旁的服务员,“我要一杯橙汁加椰果。” “我要葡萄汁,加爆爆珠,谢谢。” “好的,稍等,马上就送来。” 等服务员离开,沈余舟想起房子的事情:“为什么只租了三个月?” “手头有点紧张。”周正正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手,又把纸巾包递给她。 “我给你,我还有不少,你先租一年,这样房租是不是也便宜?”沈余舟说着,就掏出手机,给周正正转账了一万块钱。 她不知道附近的房价怎么样,只能把手头里富裕的钱尽量多给周正正一些。 “我不要你的钱。”周正正歪头瞧着她,“我知道你这些钱攒得有多不容易。” 沈余舟没多说。 她为了脱离沈国勇和顾纯的这个家庭,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在打工,直到大三,未来就业成了最为紧张的事情,才没有再去做兼职,而是专心于实习和学业。 尽管她手里的钱也不多,可是她还是迫切地想要周正正能安稳下来。周正正说只租三个月这种事情,让她莫名地有种强烈的不安。 “放心,我爸我妈对我还挺不错,昨天刚给我转了一些钱,”周正正说着,掏出手机给她看,“之所以只租三个月呢,有一些想法是想要先住住试试,不想在一个地方定死,还有就是,终于回国,还想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呢。” “好吧。”倒也符合周正正的性格,沈余舟松了一口气,有点怪自己胡思乱想。 等到部队火锅上来,两个人边聊边吃饭。放下筷子,喝果汁时,她一抬眼,就看见蒋燕荇挽着霍城进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周正正也回头,看到蒋燕荇时,忽然一脸了然。 等两个人路过,周正正把刚上来的炸鸡往沈余舟面前推推:“你认识这个女人?” “嗯,是肃大的学姐。” 周正正没见过霍城,所以沈余舟还要跟她解释一下:“她旁边的那个,就是霍城。” “别说,”周正正一脸若有所思地,“这个霍城,和林江屿,长得还有那么一丝丝像。” 被这样一提醒,沈余舟才发现这一点。 但是,可能只是猛地一看有些像,看久了,就会发现他们一点都不像。非要说有什么关联,大约只有下巴和耳朵的形状有点相似。 “我不认识霍城,蒋燕荇倒是我的老熟人了。”周正正讲述会谈起这两个人的缘故,“蒋燕荇追林江屿,在肃大交换生圈子里都是主动得出了名的,……你想想看,连我这种不是肃大,也不爱跟交换生玩的人都知道。” 沈余舟点头。 她其实没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也不知道林江屿和蒋燕荇有什么交集。 “然后,这场单向追逐有个著名的终点。” 周正正仔细地描绘着:“据说是蒋燕荇追了一年多,实在受不了林江屿的冷漠,就让她姐妹杜灵匀旁敲侧击林江屿对她的想法。” “结果呢,林江屿只是回她,‘蒋燕荇是谁’。”周正正,“你说这叫什么事情,自己苦苦追求,天天秀存在感,恨不能四处去绑定她和林江屿的名字,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故事,结果人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沈余舟沉默。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杜灵匀。 她想起,杜灵匀似乎是在知道霍城开始追她时,才忽然很主动地要和她交朋友的。 杜灵匀一直对她和霍城的事情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偶尔还会说出一些她没有提过的内容,像是比她还要了解霍城一样。 彼时她并未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杜灵匀和蒋燕荇一直是好朋友。 所以,在她和霍城感情的存续期,很可能并非只是霍城单方面去追求蒋燕荇的,两个人也不是在蒋燕荇回来以后,才纠缠不清的。 蒋燕荇一边追求林江屿,一边积极主动探知她和霍城之间的感情进度,拿霍城做备胎。 霍城则主动回应蒋燕荇,等蒋燕荇回国以后发展感情,拿她做备胎。 “你这个表情,”周正正探寻地,“你跟霍城不是和平分手,是被三了?” 沈余舟摇头:“也不完全是。” ……她和霍城之间,性格的不合适,分手大概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总归能分手要感谢蒋燕荇。对于这件事,她并非在说气话。 “最好不是,不然我会想办法帮你出这口恶气。”周正正抱着手臂,看向蒋燕荇和霍城的方向。 蒋燕荇似乎很怕周正正,本来是看向她们的,察觉到周正正的视线,却立刻挪开了目光。 “我去下洗手间。” 这两天写稿子的时间比较多,她眼睛有些酸,被餐厅的灯光一照,就有些难受。从包里拿了眼药水,沈余舟去洗手池边滴了两滴。 刚准备回去,就看见霍城走过来。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霍城喊她的名字:“沈余舟。” 她不想理,就没应。 “你最近过得是不是很不错?” “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何必还要多问这一句?” 霍城堵着她的去路:“你今天真的是,骑在我脸上扇巴掌。你和林江屿才多久,就能做成这样,和我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手都不怎么让牵。” “你说,这样的你,这样的感情,我和蒋燕荇走到一处去,真的能怪我么?” “霍城。” 沈余舟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没有戳穿,对方就真的当她是傻子。 “给你画的向日葵,我从蒋燕荇那里拿回来了。” “你送我的城堡,我也已经丢掉。” “要去黄山挂上的姻缘锁,送给宿舍楼下收废品的大叔。” “跟你有关系的那一档子人的好友,我全部删掉了,包括杜灵匀。” 沈余舟抬头看他:“还用我再说别的么?” “你……” “你要是不把这些原因推给我,我是不愿意把事情做绝的。” “可是你跟林江屿,不也是在我们没分透之前,就好上了么?”霍城逼问。 “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懒得说服你什么,”沈余舟平淡地,“不过,遇见他以后,我确实觉得,以前跟你的那种,都是凑合。” “你……你真喜欢他?你想好了,”霍城攥着拳头,“你们才认识多久,你都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就是表面好……” “我真喜欢他啊,喜欢到不管不顾的那种。”沈余舟阻止霍城说出后面的话,“就算他表面白,内里黑,也喜欢他。” “至于认识多久,那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霍城一张脸憋得通红,但也实在已经没有更多可说,便再次开口:“借过。” 霍城没敢拦她。 沈余舟走过转弯处,闻到熟悉的山茶香味道,一抬头,看到了林江屿本人。 “你怎么来了?” 说完,看向她和周正正的座位:“正正呢?” “被她男朋友接走了。”林江屿看着她,嘴角有几分笑意,“我负责送你过去。” “去哪里?” “去颜放那里拿猫,然后去给周正正买温居礼。” 沈余舟点头:“好,那走吧。” “沈余舟。”她刚走出两步,林江屿就喊住她,“你刚才跟人说,遇见谁以后,之前的都是将就?” 沈余舟垂下眼睛,大脑快速运转:“……” “还喜欢谁喜欢到,不管不顾了?” 沈余舟:“……” “不管白的,黑的,”林江屿跟上来一步,“都喜欢?” 面对重重质问,沈余舟顿时满脸通红:“……” ……她真的没想到,会被林江屿抓包,还是这么快地抓包。 第29章 “我刚才, 什么都没说。”实在想不出来办法,沈余舟看着林江屿的眼睛,极限狡辩。 “可是, 我怎么好像什么都听见了?” 他们身后正有人要过去,林江屿抬手,落到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拉,就把沈余舟带向他的方向:“你不能总是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有多喜欢我。” “当面的时候,又冷冰冰的,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余舟:“……” “你总这样,”林江屿顿了顿,颇代入角色一般,声音里都有了一丝鼻音, “我会感觉,有点委屈。”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的表情, 感觉他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 心情不好呀?”沈余舟抬手,又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林江屿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好像仍然在等她的回答。 “那,我刚才是有说, ”沈余舟小声地, “我说, 我可能是早就对你有一些想法,只是我这个人擅长自欺欺人, 又性格卑劣, 不愿意承认。” “胡说什么?” “啊?”沈余舟不明白。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是卑劣的那方, ”林江屿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那也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第一眼见你时,我就存了什么心思。” 说完,林江屿抬手揽过她,而霍城刚好站在他们身后。 “你们两个,非要故意在我面前秀么?”霍城脸色铁青,表情也不太好看,“还偏偏说这种话。” “你以为,比起在人前,在人后不受约束,不更痛快?” 说着,林江屿难得看了眼不远处,在等着霍城的蒋燕荇:“你们也大可以秀,我不介意。” 霍城脸色很差。他和蒋燕荇,有什么可秀的,纯纯是两个不被看上的人。 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沈余舟将目光投向蒋燕荇。 她知道,蒋燕荇最近过得很不错。那幅画没有被举报,被顺利展出不说,还被人高价买走。蒋燕荇也凭借那幅作品,得到了一家比之前目标更好的设计公司的青睐。 终于独享霍城,蒋燕荇看向她的目光里,再没有嫉妒和仇恨。 “霍城,”林江屿语气不太友好地,“我好像说过,你再烦她,就让你光着屁 | 股从林家滚蛋。” “这才多久,”林江屿表情不善,“你是不是也,太着急兑现了?” 霍城攥了攥拳头。 对于他想改姓这件事,能想过的办法都已经想过,却一直得不到父亲的同意,他怀疑就是林江屿在施压,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最后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着霍城和蒋燕荇的背影,沈余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好像很怕你。” “可能是因为,我打过他。”林江屿轻飘飘的语气,让她猜不出情况是否严重。 “什么时候?”沈余舟诧异地。 “遇见你之前。” “要是早知道你会和他在一起,可能就不会下手那么轻。” 提起和霍城在一起这件事,沈余舟有些理亏,便垂下头,等着林江屿开启别的话题。 “你经常打架么?”过了好久,也没见对方说话,沈余舟叹口气,自己转移话题,“可是我只看到过一次。” ……是情况非常特殊的时候,还是因为她。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被招惹就会那样回击。”林江屿看向她,“今天你在客厅见到的那些人,只有颜放没有。” ……他的意思是,只有颜放没被他打过。 “为什么是颜放?” 沈余舟猜,大约是真的好朋友,才能互相容忍彼此的性格吧。 “因为认识他的时候,我已经认识你了。” 沈余舟没理顺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 “沈余舟,你对我有滤镜。”林江屿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去,“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人。” 听到他这样说,沈余舟垂下眼睛。如果林江屿都不算“好”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正“好”的人。 “那,”沈余舟斟酌措辞,“以后都不打人了,好不好?” “为什么?”出乎她意料的,林江屿并未直接同意。 “因为我们是法治社会,打人是不好的,而且,你也会受伤。”她谨慎地措辞,“你受伤的话,我……” “我受伤,你会怎么?” “……我会难过的。” “那好。”林江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愉快,带着她往出走,“从今儿开始,继续弃暗投明。” 车子缓缓朝着市区的方向驶去,沈余舟看着路上车来车往:“我们去哪里?” “先去宠物店,买猫包、猫粮一类的东西。”林江屿启动车子,“刚才在外面碰见周正正他们两个的时候,聊了聊,大概是需要这些。” “好。” 有林江屿安排,什么事情都会非常妥当。 到了宠物店,林江屿负责提供要买哪些类目,沈余舟则根据周正正的兴趣偏好挑选具体的物品。最后,光是猫粮、猫砂和猫玩具,就放满了一整个后备箱。 “我们今晚就过去么?”看了眼时间,沈余舟感觉好像不太够。 “明天,猫我先带去杏园路。”林江屿解释,“明天颜放要带他妹出去,不开张。” “明白。” 他们到颜放的棋牌室时,颜放本人并不在,只有江小园在房间里坐着,眼睛还很肿。 沈余舟看了林江屿一眼,小声地:“我去看看。” “去吧。” 等沈余舟走过去,江小园起身看到她,便恢复了平时的活力:“舟舟,你过来抱猫么?” “对。” 沈余舟坐到她旁边:“怎么了,是不是林江屿欺负你了?” “不是。”江小园有些沮丧,“是颜放。” “舟舟你说,他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啊,”没等她问具体的情况,江小园忍不住倒苦水,“他跟每个人都说他喜欢我,在追我,但是却从不单独和我一起玩。” “每次找我,都要稀稀拉拉地带上一大批的人,最后其实也就只是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玩。” “那我只想两个人谈恋爱,两个人在一起活动,不想就只是名义上是,其实私底下,除了‘给我倒杯水’,完全没话可说。” 沈余舟大概能理解江小园的意思。 “那,他怎么说?” “颜放就说我想得太多,说大家一起玩就是图个热闹,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俩连一场电影都没有单独去看过。” 沈余舟没说话。 “舟舟,你知道吗?我们唯一一次人少的时候去看电影,就是我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颜放安排我哥坐在我们两个中间,结束后一路上都在主动跟我哥讨论剧情,我都郁闷死了。” 江小园眼睛红肿,声音里带着鼻音:“我都怀疑颜放接近我,目的是我哥,就想拿我作掩护呢。” 沈余舟:“……” 其实也不用这样悲观,在她看来,颜放对江小园,应该是很喜欢的,可能是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不同。 “你别介意,我没有说我哥跟他有什么的意思。” “不会的。”沈余舟,“……那你们今天吵架了么?” 江小园点点头:“他约我跨年去游乐园,我挺高兴的,结果他扭头就给我哥打电话,让我哥带上你,说咱们买个四人联票。我不是不想和你们一起,只是也不能什么时候都得一起呀……” 安慰了江小园好一阵子,等到颜放姗姗来迟,林江屿才开车送她回学校。 到了学校门口,沈余舟看向林江屿。 “那,我走了。” “嗯。” 沈余舟准备下车,又突然想起,下午时林江屿和她说过的话。不要总是背后说他的好话,当面又冷冰冰的。 “那我明天在单位楼下等你。”想了想,沈余舟又开口,“你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感觉林江屿有心事,但不知道是不是与她有关,迟疑几秒,沈余舟还是没多问。 第二天任务繁重。 她从警察局那边得到线索,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位受访的女生遭遇了江海城的性@骚#扰。 比较棘手的是,本来还可以等待警方继续调查和收集证据,那位受访者已经先联系了一家小媒体,尽管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件事在网络上却凭借当事人的一篇小论文愈演愈烈。 一顶帽子不管不顾地扣在江海城身上。 当天,受访者联系沈余舟,表示愿意再说一些事情。沈余舟挂了电话,便立刻从警察局赶过去。 一场采访下来,沈余舟大概知道了对方的决心。 对方坚称证据已经被销毁,最后一搏,是利用媒体扩大关注,利用舆论将江海城永远定死在耻辱柱上。 沈余舟不想对她的行为下什么定义,只是有一些劝告。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利用媒体,可能最开始会赢得一些关注和同情,可是时间稍微长一些,质疑声就会出来,到时候即便你有苦衷没来得及说,大家也不愿意关注了。” “我不管,哪怕让江海城惹上一身腥呢。”对方并不接纳她的意见。 最后,沈余舟按照采访内容和警方给出的定论,如实地写了报道。 起初时效果并不好。网络上的大多数人对女孩的遭遇表示同情和理解,加上女孩是实名举报,增强了一些可信度。网友本着朴素的助人情节,都愿意帮她发声。 肃南报的报道出来,有很多人责备记者同为女性,却不去帮忙。尽管范围不大,但搜索她的名字,还是能看到很多污言秽语。 对于这些骂声,沈余舟没去反驳什么。 只是继续跟进警察那边的线索,期待或许能发现什么新的证据。 事情的转机在她的稿件发出四个小时以后,她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江海城主动联系了她。 这一次,对方的语气没有之前的尖酸,倒缓和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做记者这行的,都有成名的渴望。本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打着帮助女性的大旗,发篇声讨我的文章,能让你人设立住,以后也能借着女性力量,有不错的前程,但是你竟然没有,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听到他的话,沈余舟没有什么想法。 她做这行,确实有帮助同性的初衷,但是她并不想举什么大旗,成为什么先锋人物。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几个向善有益的报道,帮助一些弱势群体,就已经很好了。 “江先生,你还有事情么?如果是与工作无关的话,我要忙了。” “我手头有自证清白的证据,如果你那样做了,我放出录音,想必你的名声会臭掉,工作也完蛋,更没办法再和小屿继续纠缠下去了。” ……原来他铺垫那么多,是为了这个。 沈余舟:“……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对于她的不想多接触,江海城并没说什么,只是忽然和善地:“给我一个邮箱,我给你发一份录音文件。” 给林江屿发了延后的消息,沈余舟下载文件,听完了长达半小时的录音。 这件事情并没什么巨大的阴谋,只是江海城脾气差,人也傲慢,他被分成当事人的校外导师,便一直带着对方做化工类的实验。 日常是喊当事人到办公室,对对方做的不足的事情进行批评和指正。 因为是校企合作的校外导师,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好教育环节,说话做事的方式都让人很难接受。沈余舟听完整个音频,身为旁观者,都感觉十分不适。 尽管全程并没有听到一句脏话,可是却处处都是人身攻击。 这样来看,虽然那位学生检举江海城的方式错得彻底,但她的初衷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面对有钱有势的一言堂式导师,她能选择的抗争方式十分有限。如果光以导师侮辱她为曝光点,很可能得不到任何关注。 就在她写完稿子时,这份录音已经被江海城另外找的媒体发出。虽然不足以说明江海城没有性#骚#扰那位学生,但也能证明受访者在微博上发出的小作文处处是谎话。 一时间,媒体转向,一通口诛笔伐扑向那位学生。 起初,沈余舟没有在真相不明时表示支持,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利用肃南报的身份和流量,将对方推向风口浪尖。而是搜集了近两年与校外导师有关的新闻,写了另一个角度的报道。 校外导师,到底要不要遵守师德,尊重学生,到底能不能只把学生当做完成项目的工具人,是她在这件事里想要讨论的事情。 出乎她意料的是,本来以为会在热门稿件里毫无波澜的报道,因为肃南报对报道事实、不蹭热度的坚持,和不对当事人落井下石,竟然在反转之下,得到了很多人的称赞。 还被更为官方的媒体转载了。 先前骂她的人,也渐渐平息了怒气。 只是看到同事在群里的反馈,沈余舟没来得及去网络上搜索,便赶忙跑下楼。 林江屿就站在楼下,看起来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 “我刚才临时写个稿子。”沈余舟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二十,“是不是等了很久……” “还好。”林江屿看着她身上的大衣若有所思,“怎么穿这么少?” 沈余舟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有几个采访,我穿羽绒服会显得有些笨……” 正说着,林江屿已经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先上车再说。” “好。”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到了学校以后,沈余舟掏出手机,在画展厅门口扫码,和林江屿一起进去看展。 第一眼,就看见了蒋燕荇的那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沈余舟不太想多看,林江屿却站在画前面:“确实好看。” 对于蒋燕荇和她说的那些事情,沈余舟不想多提,便拉着林江屿往前走。在他们身后,不少人站在那幅画前,议论作画水平和画上的人,最后都会落到“高价买走”这件事上。 走出很远的距离,沈余舟还是没忍住:“我觉得那幅画,画得其实挺一般的。” “哦?”林江屿饶有兴致地,“那你说说,怎么一般。” “它……” 其实沈余舟知道那幅画在蒋燕荇拿给别人修改以后,已经是很高的水平了。 可是她听到林江屿夸奖蒋燕荇,就是觉得不太愉快。不说别的,她的水平,比蒋燕荇高出不少呢,可是林江屿并不知道。 “它怎么?还是听到我夸它,”林江屿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平行,不放过她脸上掠过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你吃醋了?” “我没有,”沈余舟别过脸,“……你先说说它哪里好,我再反驳你。” “我保证能非常有理有据地反驳你。”说完,沈余舟又补充地。 “它好在……选择的模特十分恰当,换个人画,可能没有这样的水平。” 林江屿说完,看着沈余舟:“你反驳吧,我听着。” 第30章 “要是这个的话, ”沈余舟蛮有底气的,便挺了挺胸,“我没得反驳。” “怎么说?” “这幅画我觉得, 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是模特了。”沈余舟说着,又有些没底气,瞧着林江屿,“你说,是不是?” “是。”林江屿收敛起表情, “就冲着画上的人,也得把这幅画收藏好了。” 沈余舟:“……” 她已经听闻,这幅画卖了十分高昂的价格,蒋燕荇在朋友圈晒了又晒, 能提及的地方都要提提。 其实沈余舟不太明白,帮蒋燕荇改画的那位幕后为什么会突然不再计较这件事, 但看情况, 可能与霍城有关。 逛了画展,沈余舟在文创区买了几个本子,就打算请林江屿吃饭。 可是, 还没等她问林江屿要去吃什么,校报那边突然喊她过去写个征文。沈余舟推脱不了, 只能将请吃饭这件事延后。 林江屿似乎也有事情要忙, 对于她临时放他鸽子的事情, 也并未多说什么。把林江屿送到学校大门口,沈余舟便往学校新媒体办公室赶过去。 …… 另一头, 颜放刚跟江小园闹了别扭, 心情不畅, 约林江屿去喝酒,又被拒绝。 颜放一边暗骂林江屿这个兄弟白交了,一边独自喝酒解闷,却突然听见有人推开包房的门。一回头,刚才还说要去跟沈余舟吃饭的某人,正站在他身后。 “怎么?被鸽了?” 林江屿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只是躺在沙发上,既不抽烟,也不喝酒。 “看起来情况挺严重啊,”颜放笑他,“给你搞的颓成这样。” “给我支烟。” “你不是戒了很久了?”颜放疑惑地递给他,“怎么又抽上了?” 颜放瞧他这个样子,心里挺着急:“难道沈余舟跟你一刀两断了?” “不是。”林江屿在想事情,懒得多说。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颜放立刻坐到他身边:“那,是霍城卷土重来,又把舟妹从你手里抢走了!?” “滚蛋。”林江屿单手将烟掐灭。 颜放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有些着急:“你这个人真是一个王八蛋,你跑来一言不发就算了,老子最后一支烟给你,你不抽还点,点了还丢掉……” 颜放正说着,就看见林江屿站起身:“江小园刚才跟我说,她准备接受左立了。” 颜放猛地站起身:“什么时候说的?” “下午。”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你说得对,”林江屿抬脚往出走,“我确实是个王八蛋。” 颜放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本来想让林江屿送他去找江小园。在这样时间紧张,情况危急的时刻,颜放没想过林江屿会拒绝他。 远远地看着车子开走,颜放没忍住骂了一句又一句脏话。 车子开到沈余舟家楼下,林江屿看着微信里顾纯喊他过来吃饭的消息,回复:“就回。” 从车里摸出一支烟,林江屿靠在车边。 想起离开沈家前,他和沈余舟最后的那些交集。 那个时候,他满心为沈余舟实现十七岁的生日愿望,在听到沈余舟说,想让他们永远成为兄妹时,他心里不是不生气。 他没办法认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沈余舟每一次的积极回应,都只是出于亲情。 难捱的情绪持续了一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恨沈余舟。恨她把单纯和可爱用错了地方,让他产生那么深的误解。 可是临出国,林江屿还是忍不住去找她。 极尽小心翼翼地温柔,换来的是没有任何余地的拒绝。 大抵人认真地喜欢上什么,就会十足卑微。 他一向自负骄傲,也愿意低头。那个时候,他想,如果不能作为恋人在一起,他也愿意,在沈余舟身边,只做一个哥哥。 只要能陪着她,就行。 只要她不哭,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他能足够成功优秀,还能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成为沈余舟的后盾。 现在回看过往,那段时间,应该就是顾纯和沈余舟冲突的高发期。 可是,他沉浸在自己疯狂的情绪之中,没有发现那些端倪,害沈余舟受了很多苦。 然后,他想起很多细节。 想起,他和舅舅离开沈家的那天,沈余舟说腿疼,他去房间看到她腿上的青紫,到底是不是下楼时磕的? 想起,他要出国前,去找沈余舟,她全程戴着帽子,不抬头,不看他,声音却是沙哑的。是刚哭过?还是被打了? 想起,回国以后,顾纯邀请他来吃饭,谎称客房放着东西不方便,让他在沈余舟的房间休息时,地面和桌子,都是刚刚才擦过的样子,可客厅地板却是十分干燥。 还有厨房里的低声争执;沈余舟拒绝拿走的早饭;昨晚的电话…… 林江屿一直觉得,不管顾纯怎么去主动接近,沈余舟不愿意接受,都是理所应当的。 从沈国勇婚内出轨开始,对于这个家庭,无论沈余舟想做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愿意第一个支持。 哪怕沈余舟不想要这个家,他也有能力立刻给对方提供另外一个。 他本来以为,这就够了。 可现在,他倒宁愿一切的最初,只是沈余舟不喜欢他,不想要他,而不是在这背后,还发生着那么多难以挽回的事情。 林江屿掐灭烟,不愿意再想下去。 …… 沈余舟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写好了征文活动的要求和规则,顺便帮设计组的同学做了几张展板用的海报。 临走时,部长瞧见她,忽然想起来最近几个月已经拜托沈余舟画过几张图,而部门申请下来的补助,已经到她手里,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转给沈余舟。 肃南大学对于部门活动经费给的一向大方,沈余舟刚报出自己的账号,还没走出新媒体的大楼,就收到了三千块钱的津贴。 沈余舟看着自己的余额,怔了好一会儿。 她之前有想过,把十八岁以后超出抚养规定的钱,全部还给沈国勇,然后干干净净地断绝关系。为了这一天,这两年她不敢有一刻的空闲,尽管辛苦,但是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辛苦。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终能摆脱泥淖,就能放弃想要生命终结的念头,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 现在,她终于走到那个终点了。 想着,沈余舟立刻走出校门,打车回家。 车子到楼下时,沈余舟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是林江屿发来的。 林:“回宿舍了?” 沈余舟:“回了,你呢?” 林:“在颜放这里。” 沈余舟:“你早点回家,我先去洗漱。” 说完,就收起手机,直接上楼。 今晚顾纯和沈国勇做了很多菜,说是团圆饭。 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放弃想让任何人不愉快的念头,也丝毫不想吵闹。 只是一直以来的目标终于达成,她不愿意再等。 本打算直接说明想法,就收拾东西走人的,可是没想到她刚敲开门,面对的是顾纯满脸的失望,和沈国勇的责备情绪。 走进客厅,沈余舟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打算先把东西拿出来再说。 “既然你回来了,就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国勇忽然开口,沈余舟停住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才看见桌子上有一个避|孕|药的瓶子。 是她之前参加芭蕾舞剧的表演,为了推延月经用的。 “你又偷偷进我的房间?”沈余舟干脆走到桌子前,看向顾纯。 自从知道顾纯有这样的习惯以后,她已经很久不在家里放任何带有私人性质的东西了。即便是一张草稿纸,也会剪碎丢掉。 而这瓶药,也只是月初时同组的女孩子给她,她回来拿书,顺手把瓶子丢进了垃圾桶。她没想过,顾纯连她房间的垃圾桶都翻。也没想过,顾纯身为一个成年女性,会不知道避|孕|药除了避|孕以外,还有其他作用。 “一整瓶,你都吃完了,”顾纯叹口气,声音冲着沈国勇,面朝着她,“你跟霍城每天一起鬼混,原来都是在做那些事情?” “怪不得我怎么劝你别和他继续交往,让你考虑考虑小屿,你都不同意,原来是没法‘上岸’了。” 沈余舟看向顾纯,她时常不懂,顾纯是怎么把那些谎话,用如此自然和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自爱啊。霍城很有钱吧?你是在谈恋爱,还是每天在干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听了顾纯的话,沈国勇更加气恼。 沈余舟面色如常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这种话她听了太多,多到已经免疫。这些所有的侮辱,一句也不会再进入她心里,成为她夜夜难眠的梦魇了。 长大真是一件好事情。 “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没更新下语料库,”沈余舟笑他们两个,“说来说去,还是那么几句。” “你真是不知羞耻。” 说着,沈国勇站起身,一把巴掌就要往沈余舟脸上挥,却被顾纯阻止。 “都是你惯的!” 顾纯硬挺着挨了沈国勇一巴掌,脸上泛起五道红痕。 右手捂着脸,顾纯的表情有些错愕,硬生生把眼泪憋下去。 这次,她倒不是在假装好人,当然也不是出于真心。只是她刚才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林江屿旁敲侧击问她的那些事情。 对于那个孩子,她心里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怕他为了沈余舟做出什么报复的事情。而今晚策划这件事,也是铤而走险,希望林江屿在知道沈余舟和霍城不干不净以后,会就此把她舍弃。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绝对不能让沈余舟受伤。这样,林江屿便不会心疼她,能把注意力都放在那瓶避|孕药上。 沈余舟看着顾纯反常的举动,自然也不相信,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后退两步,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打自己。 “沈国勇,今天我回来,就是想和你们说这件事。” 沈余舟很平静:“十八岁之前是抚养义务,十八岁以后的这两年,我没怎么花过你们的钱,但是要断绝关系,总得避免落你们的口实。” “你想断绝关系?”沈国勇一脸错愕,像是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一样。但是,看着沈余舟拿着水果刀,一脸防备他们的样子,似乎又像是已经准备把事做绝。 “这两年转账的明细和钱,我会一起发给你。” “你以为只用钱就能了结关系?!”沈国勇被她气得跌坐在地。 “不然你们还给过我什么?”沈余舟冷笑,“是在家睡便会每晚失眠,还是每天被迫面对一张阴阳脸?” 说完,沈余舟干脆也不再去收拾房间里的东西,把水果刀丢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事情的发生比她预想的要短促。脑筋都未反应过来,走楼梯下到三楼,沈余舟才发现自己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崴了。 每走一步,都生疼。 坐在三楼的台阶上,沈余舟打车,等了十几分钟,确认打到了,才下楼去。 司机见她是自己一人,又沉默着靠在椅背上,也不玩手机,就攀谈起来:“你这样年纪小的女孩子,自己去医院看病的倒不多。” 沈余舟点头,没多说。 其实她已经习惯了。除了林江屿送她去医院的那两次,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 想着,她又给林江屿发了条消息:“我先睡了,你早点睡。” 而后,她收到林江屿的回复:“好。” 收起手机,保存电量。过了十来分钟,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医院的大楼。下车后,她一瘸一拐地朝着急诊门诊楼的方向走。 拍了片子,确认没有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会恢复,沈余舟松了口气。到药房排队拿药,又到机器边打好回学校报销的单子。 一切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沈余舟一边打车,一边慢吞吞地走出去。 晚上的急诊大楼充满人间疾苦,她不愿意多看。 走到楼门口,沈余舟望向住院楼的方向,想起,她妈妈就是在那里离开。 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很突然,沈余舟在上课,沈国勇不知去向。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的妈妈就那样孤独无依地离开了。 沈余舟不确定,沈国勇到底是无缝衔接,还是早早就和顾纯勾搭在一起。也没办法想象,妈妈因为病痛难过的时候,沈国勇和顾纯在过什么样的开心日子。 收回所有情绪,沈余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宿舍是回不去的,家也已经没有。 正在她打算去医院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待一晚时,手机就关机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路,准备爬上天桥,然后过马路,去对面。尽管医院和便利店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因为过街天桥的缘故,增加了她通过的困难。 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旁,忍着钻心的疼痛,沈余舟刚要迈上一截台阶,就感觉一只大手覆在了自己的头上。 随后,是林江屿的声音。 “不是,已经洗漱睡觉了?” 沈余舟回头,看见林江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干干净净地,站在月亮底下。 只觉得,真好啊,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林江屿没想过沈余舟会在做这种事情时骗他。这么危险的情况,她一个小女孩,单枪匹马,自己冲上去,他从没想过,也不敢想。 可是上楼以后,打开门的瞬间,看到丢在地上的避|孕药瓶,和瘫坐在椅子上的沈国勇,他立刻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国勇和顾纯见他进门,立刻收拾好情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意盈盈地欢迎他。 “顾纯,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的警告?” 感觉他来意不善,顾纯抿着嘴,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江屿,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我和你沈叔叔只是担心余舟犯错,就说了她两句,那孩子脾气倔,摔门走人了。”顾纯说着,为了增加说服力一般,捡起地上的避|孕药瓶,放在桌子上,“你看,这是我从她房间里找出来的。” “一整瓶,都吃完了。” 顾纯知道林江屿一定会挑她擅自去沈余舟房间的理,但是顾纯不相信,林江屿看到这个东西,会无动于衷。 “因为表演需要,推迟月经吃避孕药被怀疑做错事,猥琐地去人房间偷东西倒成了伟光正。”林江屿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你们家的家风,多少有些新鲜。” “你是不是被沈余舟洗脑了?也跑来跟你顾阿姨找茬,当初可是你顾阿姨收留你才……”沈国勇后知后觉,有些理亏,便拉扯道。 “不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反而信一个半路认识的骗子,”林江屿看都不看他,“顾纯是真恶毒,你也是真的又蠢又坏。” “我怎么?!”面对一个又一个晚辈的忤逆,沈国勇很气愤,“你给我说清楚。” 林江屿冷笑:“你也配?” 如果这是他的孩子,他早一巴掌打上去。但想到林江屿的背景,沈国勇还是忍了。 怎么都联系不上沈余舟,他打过去电话,发现已经关机。 林江屿不再逗留,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才停住脚步,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沈国勇听到。 “顾纯,如果沈余舟有什么事,我会把你儿子从受试者名单里剔除。” “而且,这只是开始。” 他话音刚落,就见顾纯面色惨白,神情慌张。 顾纯有一个未婚生下的儿子,但因为藏得很好,所以沈国勇一直不知情。 是最近,那个儿子的病情恶化,不管是就医还是吃药都需要她自身难以承担的金额,顾纯不愿意惊动沈国勇,铤而走险,报名了他们公司的新药被试,才被发现。 对于顾纯的不解释和不反驳,沈国勇十分震怒:“你哪来的儿子?跟谁生的?” 门在身后关上,林江屿听见椅子砸到门上的声音。 然后,没有回头,直接下楼,开车去找沈余舟。 想到沈余舟可能会在和顾纯和沈国勇的争执中受伤,林江屿才会直奔最近的医院。尽管心里期望能尽快找到她,却又不希望她是真的在医院。 林江屿没想到的是,刚把车子停在路边,他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艰难地迈上天桥的台阶。 从来,没有什么画面,像眼前的这样,能一瞬间把他击垮。 林江屿走到她身后,不知道她都哪里受伤了。 眼神上下不停地搜索着,无法确定她的情况,又了解她的嘴硬。最后,哪里都不敢触碰,只能抬手,覆在她的头上。 “不是……已经睡觉了么?” 沈余舟没说话,也不动,林江屿便又重复了一遍。 她不确定,林江屿是今晚去过顾纯和沈国勇家,还是碰巧路过,但是后者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想着,沈余舟露出一个笑脸,回头:“林江屿,你不要小看我,这几年,我把自己照顾得好着呢。” “你这个小姑娘……”说完,她忽然听见林江屿叹气,“怎么总是说谎骗哥哥。” “我没有……”沈余舟极限狡辩。 林江屿抬手轻轻地抓了抓她的头发。 他心里当然希望沈余舟能坚强,即便他不在身边,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可是,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我就是没事儿跑天桥上看看月亮,你看我是不是好着呢,”说完,沈余舟活动手脚,“你快回头看看,今晚的月亮多饱满,多适合团圆。” 她正想转移话题,就看见林江屿俯下身,而后蹲在她面前,给她足够的空间爬上他的背。 沈余舟看着他的动作,反应了几秒,都没有动。 原来……就算是这样,林江屿也发现了啊。 沈余舟慢吞吞地爬上去。 为了能将她背得更稳一些,林江屿手臂轻轻勾住她的膝弯。 沈余舟忽然想起那次发烧,林江屿背她去医院的事情。那天很冷,下着很大的雪,林江屿把衣服都披在她身上。 想着,沈余舟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哥哥,我想妈妈。” 这次,她没说谎。 第31章 说完, 沈余舟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如果妈妈在,不会让沈国勇看到一瓶避|孕药就误解她,更不会允许顾纯欺负她。 “哥哥带你回家。” 沈余舟很轻, 林江屿甚至感觉,她比高中的时候还要轻。没有回到车上,林江屿就这样一路背着沈余舟往家的方向走。 感觉到一股温热在自己颈边,耳后是沈余舟小声地呜咽,眼泪顺着他的锁骨流到衣领上。 过了很久,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他侧过头,看见沈余舟舒缓地下垂着的浓密睫毛。 不快不慢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林江屿推开家门,按下电梯, 把沈余舟背到二楼的主卧。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沈余舟一哭, 额头、鼻头、脸颊都会很红, 偏偏她又生得很白,哭起来楚楚可怜,一副连最穷凶极恶的人, 也没办法下手欺负的样子。 可是,今晚, 有人欺负了她。 用温热的湿毛巾给沈余舟将脸和脖颈擦干, 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 林江屿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去阳台打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 沈余舟是被闹钟叫醒的, 她今天还要去实习。 醒来以后, 她才发现自己不在家,也不在宿舍,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有些像林江屿家。 昨天的事情她还都记得,但是痛苦的记忆,她总是不愿意多想。在床上坐了几分钟,沈余舟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记得,今天是她的新生就好。 闻到一股饭香,沈余舟穿着床边的拖鞋,一路磕磕绊绊地追到厨房,就看见了林江屿。 ……还是穿着白色浴袍的林江屿。 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额头的碎发还没干透,随意地耷拉着。 “不吹吹头发?”猛地起床离开被窝,有些冷,沈余舟哆嗦几下,“会感冒的。” “关心我?”林江屿看向她。 沈余舟想了想,而后迎上对方的目光,郑重地点头:“嗯。” 下一秒,林江屿的脸已经在她眼前,沈余舟怔了几秒,迅速后退几步:“……这样还不合程序。” 他们就……还不是那种可以接吻的恋人关系。 话音刚落,就瞧见对方抬手,帮她把脸颊上落下的一根睫毛,拿了下来。 沈余舟:“……” 她刚才以为…… “我刚才什么也没想。” “可能是想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你要吻我那种事情。” 说完,她立刻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林江屿定睛看了她几秒,没说什么,便转回头去盛粥,只是头微垂着,嘴角微微提起。 沈余舟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出神。林江屿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还是红色的。她记得,以前好像是没有的。 “你还准备看多久?” 冷不丁地,林江屿突然开口,就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忽然,”沈余舟犹豫几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长了颗泪痣?” “哪里?”林江屿不以为意地。 “这里。”沈余舟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个位置。 “没注意,”林江屿把一碗皮蛋粥递给她,“哪有人天天看自己脸上长不长痣的。” 沈余舟接过来,想想也是:“那我今天看到了,告诉了你,你下次照镜子,自己就注意瞧瞧它。” “瞧它做什么?”林江屿眉梢微挑,“睹物思人?” 沈余舟别过脸:“……我去吃饭了。” ……这一个大早上的,什么跟什么啊! 一会儿是接吻,一会儿又睹物思人。 究竟怎么能从一颗泪痣聊到这里的! 这根本不是她高中时认识的那个正经人…… 一时间,沈余舟脑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内闪过许多内容,而后才发现,自己还没走出半步,……因为林江屿捉着她的后衣领。 “怎么了么?”沈余舟回头,又瞥见那颗红泪痣,忍不住别开脸。 “脚还疼不疼?” 沈余舟一怔:“不疼。” 她已经忘了这个事情,也忘记林江屿知道她脚伤的事情了。 “碗拿稳。” 像是知道她一定会这样回答,林江屿没多说什么,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胳膊圈住她的小腿,轻轻一提,就将她抱了起来。 沈余舟几乎是用了自己的全部冷静,双手死死捉着碗边,才没有把粥弄撒。 林江屿一路把她抱到餐厅,温柔地将她放到沙发上,指着碗:“吃饭。” 而后蹲下身,拿起一旁的药膏,给她涂在脚腕:“下周还要去复查。” 沈余舟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正巧林江屿抬头,沈余舟赶忙佯装去吃饭。 过了好一会儿,涂好了药,林江屿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你先吃,吃完我送你去实习。” 沈余舟看着他的背影:“那你不吃了?” “我看着你吃。” 等到她把一碗粥吃完,准备去刷碗时,林江屿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自然地拿过碗筷,到厨房去洗了。 收拾完毕,林江屿要背她下楼,沈余舟没有拒绝。虽然仍然有些抗拒突然的肢体接触,但是,脚疼的程度已经不由她去想那么多。 坐上车子,林江屿专注于开车,沈余舟则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羽绒服里面的卫衣上,还有昨天中午吃烤鱼溅上的一滴油渍。 连着两天穿同一身衣服,和她平时的习惯不符。好在单位里的同事都很好,不会去说一些猜测性的闲话。 等红灯时,林江屿看向她:“下班陪你去买衣服。” “不用,我宿舍还有很多,”沈余舟摇摇头,“我回去拿过来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林江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挺好。” “啊?” 林江屿:“这个主动程度我挺能接受。” 沈余舟:“……?” ……她刚才又说了什么鬼话? 感觉今早的自己有些不对劲,沈余舟忍了一路没再说任何话。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报社大楼门口。 确定有同事下来扶着沈余舟走进电梯,林江屿驱车去公司。 自从上次的线索以后,沈余舟这边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加上她崴了脚,就专心帮其他同事剪视频,顺便把最近跟大学生有关的专题整理整理,打算后面案例多了,再提取出新观点重新写个稿件。 到了中午吃饭时,沈余舟和温雪一起点了外卖。 正吃着饭,手机连着震动好几次。 沈余舟解锁查看,发现是宿舍微信群。 下铺的女孩程苒正在给科普最新的瓜,有关蒋燕荇和她的那幅画。 程苒:“刚听闻的八卦,不保证一定真。之前蒋燕荇不是四处说画卖出去了嘛,还挤掉了一个女孩,拿到了大厂设计岗的offer。” 程苒:“结果啊,原作者给她告了,然后买画的人也给她告了。” 程苒:“这事儿一出,大厂不要她,还要吃官司,蒋燕荇就发疯,骂霍城做事不靠谱。” 程苒:“原来呢,原作者本来就不同意蒋燕荇拿他润色过的画去展出,然后听说是霍城用家里的关系,强行给人压了下来,还不是好言好语,是那种态度非常强硬的,硬生生给人家原作者弄得气生病了。” 程苒:“结果这俩人当原作者忍气吞声,做事肆无忌惮,还把作品给卖了出去。原作者平复心情,稳住状态,才联系律师,准备给蒋燕荇致命一击。” 程苒:“现在,蒋燕荇不仅名声臭了,还要赔一大笔钱。” 程苒:“真是大快人心,只是可惜舟舟,当个模特惹上这种事情。” 和舍友聊了几句,沈余舟关上群聊,又想起林江屿。 看起来,这件事情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以林江屿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去介入到这些事情中。 到了晚上快下班,周正正那边还有事在忙,晚上的温居聚餐要推迟,正好苏时月找沈余舟帮忙,她便先打车到苏时月家。 坐上车,沈余舟才想起来,应该给林江屿发个信息。 今天他们一整天都没有联系,林江屿应该很忙。 沈余舟掏出手机,点开和林江屿的对话框:“周正正晚上有点事情,等她忙完,我们在周正正家见吧。” 说完,又担心林江屿会因为她腿脚不方便,放下工作来接她。沈余舟想了想,又补了一条:“我在公司加会儿班,哪里都不去。” 林江屿没回。 车子驶进苏时月家所在的庄园,停在门外,沈余舟下车,小步挪动到门前,按下门铃。 很快,就有人出来给她开门。 沈余舟看着面前有些学生气的男孩子,抬手打招呼:“是苏时澈吗?我是沈余舟。” “对,舟舟姐姐,你快来帮我个忙。”说着,苏时澈就拉起沈余舟的袖边,把她往书房带。 苏时澈拉她走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沈余舟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两个男人。 “咳——” 刚到书房门口,沈余舟听到一声轻咳。 闻声回头,林江屿正在沙发上坐着,他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正装,正在看文件的男人。 她真的没想到,林江屿会出现在这里,几乎是完全没有准备,在这个时候面对对方。 面对眼前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苏时澈拉着她的手一滞,很快就松开,随后拉下脸:“怎么啊,你们这些做哥哥的……” “需要纠正一下。”林江屿旁边的男人缓缓开口,“我是你姐夫,不是你哥哥。” 苏时澈表情明显吃瘪,但还是有些愤愤不满地:“我拉我姐,你不让;我拉舟舟姐姐,林江屿哥哥又咳我。” “你们这些占有欲过强的人,能不能考虑考虑身边其他人的感受呀。” 沈余舟安抚地拍了拍苏时澈的背,被沙发上一道不善的目光斜了斜。她最近似乎有些时运不济,每次说谎,都会很快被戳穿。 然后,她又想到,林江屿没有回消息,是不是因为,之前已经知道她要过来了,在给她机会说实话? 总之就是,非常的后悔。 “舟舟姐姐,我们去书房吧。” 说着,苏时澈朝着沙发的方向做了个挑衅的表情,而后打开了书房的门。 门在两个人面前关上,林江屿看向一旁的陆淮阳:“你小叔子,也喜欢这个风格的?” 陆淮阳知道苏时澈有个从高中喜欢到大学的女孩,而且两个人已经在一起有两年了,但看热闹毕竟不嫌事大,加上对于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准确的答案,于是点头。 “或许。” “那你觉得他最近是不是有些,”林江屿抱起手臂,“欠管教了?” “管教这件事,即便确实有些欠,我也不建议你出手。”陆淮阳拿起桌子上的合同,递给林江屿,“毕竟他姐很疼爱他,而我又很惧内。” 林江屿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合同。 陆淮阳家隔音效果太好,他们基本上听不见书房里的任何动静。 沈余舟被苏时澈拉进书房,就看到书房里巨大的画架。苏时澈神秘地:“舟舟姐姐,我女朋友下个月要过生日,而且还是我们在一起两周年纪念,我想画一幅画送给她。” 还挺有心的。沈余舟点头。 “我觉得,其实每个女孩子都会想当一次模特吧,”说着,苏时澈有些脸红地,“也不是模特,就是,可以有一次机会大方地展示自己。” 然后她听到苏时澈描述他喜欢的那个女孩。 “她小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小腿截肢了,坐了一段时间轮椅,后来就一直穿戴假肢。”苏时澈说着,又赶忙解释,“我不是说假肢不好。相反,我觉得她很美,但是她很介意,每次出去玩,看到穿裙子露小腿的女生,她都会投去羡慕的目光。平时是很热情开朗有活力的一个女孩子,但提起这些,就会很低落。” “我只想用行动告诉她,她这样也很美,她也可以穿好看的裙子,走到人群中央,去肆意展示自己的活力。” “所以想拜托舟舟姐姐教教我画画,我其实有看一些网课,但是就是无法入门。” “好。”没等苏时澈再说更多,沈余舟便点头同意了。 她这个人,没什么爱心,为人很冷漠。但是偶尔碰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会愿意去帮助别人。 她也从十几岁走过,知道青春期的女孩子,大部分都会有展示自己,或者纯粹是展示身材的想法,只是她从那个时候就被压抑住了很多真实的情绪,这么多年,即便是跳舞的时候,也会羞怯,不能坦然地展示身体的美好。 虽然那个女孩子,和她被压抑的原因不同,但是如果能帮助别人走出与她相似的困境,沈余舟也发自真心地感到开心。 苏时澈把素描纸夹在画架上,沈余舟先教他起形,外加如何练习基础的线条。 毕竟不可能天天来教对方,沈余舟便把所有需要练习的东西,一口气交给他,让他能在其他时间都有的练。 苏时澈上手很快,学习态度也很好。沈余舟走到一旁,精神放松下来,忽然想起门外坐着的林江屿,盯着苏时澈画画的动作便有些出神。 她有种预感,一会儿林江屿肯定会拿她说谎这件事来发难。 正沉浸在思绪之中,就听见有人在敲书房的门。 “舟舟姐姐,我去开。”说着,苏时澈站起身,走到门口。 门打开的瞬间,沈余舟看到了林江屿。 只一个对视的功夫,门就被关上了,苏时澈回头看向沈余舟:“姐姐,门外没人,是我们幻听了。” 沈余舟被他的表情和动作逗笑:“对,是幻听。” 苏时澈重新回到画架前,小声地嘟囔:“他们这种年纪大点的男人,怎么都这样啊。” “哪样?”沈余舟笑他可爱。 “对喜欢的人,盯得很紧。只要是个男性生物,哪怕是条狗,他们都能当作假想敌。” “就拿我姐夫来说,每次我姐在书房教我写作业,总是待不到半小时,就被喊走了。” “我姐想养只猫,都只能养母猫,”一开始吐槽,苏时澈就有些停不下来,“即便是母猫,我姐每天只要抱时间长了,我姐夫肉眼可见地就有情绪了。” 沈余舟被他的语气和表情逗得笑个不停,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姐姐是门外那位哥哥喜欢的人。” 这件事,就连她自己,也不能这样笃定。 “好吧,那我可能是想多了。”苏时澈话锋一转,“但是姐姐,你肯定特别喜欢外面那位哥哥。” 沈余舟:“怎么看出来的?” 苏时澈:“因为说起“林哥哥喜欢姐姐”的时候,姐姐的嘴角快笑到天上去了。” 沈余舟别开脸:“……?” ……她真的有做这种事? 说完,苏时澈再次起身,打开了门,林江屿还站在门外。 见他开门,林江屿把端着的水果盘塞到他手里,瞥到角落里的画架:“画很久了,休息休息。” “不久吧?”苏时澈回头看了看沈余舟。沈余舟则低头看向手表:“十分钟。” 林江屿侧头,微不可查地看了她一眼。 苏时澈瘪着嘴,眼睛瞧着沈余舟,声音有些委屈地:“这个更过分,才十分钟。” 沈余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心情豁然开朗一般,声调也轻快起来:“确实。” 听到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谜,林江屿眉头微皱:“谁才十分钟?” “林江屿哥哥,”苏时澈指了指画架,“舟舟姐姐在教我速写,你可不可以让她多跟我待一会儿?” “待着呗。”说着,林江屿走到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写字桌边坐下,“你们画你们的,我在这里坐着看会儿夕阳。” 苏时澈有些无奈地:“那林哥哥你先看着,我们继续了。” 苏时澈一直在练习,沈余舟有时帮他纠正动作,有时帮他削铅笔,沉浸到这件事情中,很快就心无杂念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苏时澈感觉手腕和肩膀都有些酸疼,才看向沈余舟:“舟舟姐姐,我们去吃点心吧,今天就先到这里,我有点累,晚上我自己再练练。” “好。”沈余舟点头。 “姐姐,吃草莓。”苏时澈把水果盘端到沈余舟面前。 “好。”沈余舟抬手拿了一个。 “咳——” “你吃吗哥?”苏时澈回头看向林江屿。 “不吃。”说着,林江屿就起身走了出去。 给苏时澈把他今天出现的问题总结一遍,写在纸上,又叮嘱了他晚上自己练习时要注意的事情,就准备开门去卫生间洗手。 “舟舟姐姐?”她刚转身,苏时澈就喊住她,“你的画掉了。” “……谢谢。” 在教苏时澈的时候,她随手拿起台子边的卡纸,在上面画了画。 “舟舟姐姐,我能问一下?”把卡纸递给她,苏时澈小心翼翼地,“姐姐画的,是林江屿哥哥么?” 沈余舟怔了怔,她其实没有很刻意去画谁,就是手上不想闲着,随便划拉了几笔。 目光落到手上的卡片上,其实她画的更像是高中时候,那个清冷严肃的林江屿。 见她点头,苏时澈声音更低了:“舟舟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惨了林江屿哥哥呀。” 被这么直白地提问,沈余舟的手一抖,手上的画差点掉在地上,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苏时澈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从书房里出来,沈余舟将手上的铅笔灰洗干净。 “舟舟吗?”沈余舟闻声回头,看到苏时月家的保姆阿姨。 “阿姨,怎么了?”看着对方手里的碗筷,沈余舟伸出手去帮忙,“要帮忙么?” “不用的。”阿姨笑着瞧着她,“我年轻时候就喜欢你这种又俊又纤瘦的姑娘。” 沈余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但是哦,你有点太瘦了。”阿姨把碗筷放到桌子上,“留下来吃些点心吧,夫人不在家,这几天家里都有些死气沉沉的。” “好。” 她一向擅长拒绝不熟的人的盛情邀请,只是在来之前,苏时月一直叮嘱她一定要留下尝尝阿姨的手艺。而且,林江屿也还没要离开……想着,沈余舟便点头答应了。 她去厨房帮阿姨端点心的功夫,正好碰到陆淮阳出门。沈余舟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对方打招呼,或者说怎么打招呼,好在陆淮阳似乎也并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我去找夫人,晚上不回来吃了。”陆淮阳走到门口,叮嘱阿姨,“苏时澈晚上如果出去的话,十点钟必须让他回家。” “好的,先生。”阿姨送陆淮阳出门,然后走回来,“那就剩你们三个人一起吃下午茶了。” 沈余舟一回头,就看到了林江屿。 两个人无言坐到桌子的两端,苏时澈从书房里走出来,便把水果盘放到林江屿面前:“林哥哥,你吃。” “嗯。”林江屿并没有动,只是看着沈余舟。 苏时澈想了想,只能坐在他们中间。 席间三个人都不说话,苏时澈感觉非常难捱,这是他们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舟舟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苏时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意外选择了最危险的话题之一。 “嗯。”沈余舟拿起一块点心,听到苏时澈问她,看了林江屿一眼,如实作答,“有。” “那他是个爱吃醋的人么?”苏时澈没想太多,随口问道,“会因为你和别的男孩子玩,就醋意大发么?” “……大概率不会?”沈余舟揉了揉太阳穴,“他是个挺成熟的人,应该不会吃无聊的飞醋。” “这样啊。”苏时澈若有所思地。 等到吃过饭,阿姨来收拾桌子,沈余舟去漱口。刚到洗手间,就收到了苏时澈的微信:“舟舟姐姐,我女朋友喊我出去,我先走了啊。” 没等她回复,苏时澈就发来一张照片:“这是在林哥哥刚才待过的写字台边看到的,很像你,还在桌子上,我拍了张照片,没有动。” 沈余舟仔细看,是一张签字笔的速写。是苏时澈开门时,她看向林江屿的侧脸。 收起手机,还没来得及擦干嘴角,林江屿已经走到她身后。 正在她想好要怎么解释晚上骗林江屿说自己在公司加班的事情时,听到对方不太友好的语气:“改喜欢弟弟了?” 沈余舟回头,迎上对方的目光。 “林江屿,”沈余舟歪着头,把昨天林江屿说她的话,还给对方,“你这是,在吃飞醋么?” 第32章 周正正从接上沈余舟开始, 就感觉她在走神。 “你到这边干嘛来了?”周正正好奇地。 “给我……领导的弟弟补习画画。”沈余舟简单地描述情况,“我领导人挺好的,还留我吃点心来的。” “这样啊。”遇到红灯, 周正正缓缓停下,“总感觉你情绪有些不对。” “发生什么事情了?”周正正从后视镜里看向沈余舟,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沈余舟则欲言又止。 …… 大约十分钟前,她歪着头,瞧着林江屿,问出那句话以后。 林江屿也学着她的样子, 歪头看着她,语气有些轻佻地:“我要是有这个权利,一片落叶落在你头顶,我都想行使。” 汹涌着的爱意如同箭在弦上, 暧昧氤氲在温热的鼻息之间。 不知是不是受了气氛的驱使,沈余舟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不知怎么的, 她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 忍不住主动去促成:“那你……那你使使。” 那瞬间,她有些渴望被林江屿浸染。 其实,高中的时候, 她就发现,她很喜欢林江屿触碰她。起初, 手指不小心触碰, 她便会脸红心跳, 后来,林江屿抱她、背她, 和她一起泡温泉、游泳…… 她渴望和对方靠近, 那种靠近使她觉得安稳, 让她能感觉到真实地拥有。 虽然中途一度停滞,但是现在,她感觉,这种情绪好像慢慢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脱离了原生家庭,不用活在严苛目光的审视之下,不用遭受那些污言恶语,她背负的枷锁解开了。 林江屿瞧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敛了敛表情:“早上是谁说,要按程序进行来的?” “而且……”林江屿顿了顿,俯身帮她把整理衣领,而后小声地,“在别人家,做这些事情,是不是也太情不自禁了?” 沈余舟感觉浑身僵硬,揉了揉眉毛,躲避林江屿的目光:“那个,……周正正给我打电话了,我先去接个电话。” “自己能走?”林江屿伸手拦在她身前。 “……能走。” 当时她恨不能扛着卫生间的门飞奔逃走。 跟苏时月家的阿姨再次表达了感谢以后,沈余舟快速推开门走出去,看到周正正已经在门口,她凭借一股难为情的倔强,一路快速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 …… 见她不说话,周正正有些纳闷地:“发生啥事了?你表情这么严重,我会怀疑林江屿强吻你了。” 沈余舟:“……” ……她想不通,周正正怎么可以猜得这么核心却又那么毫无边际。 “难道是真的?”周正正一个急刹车。 “……不是。”沈余舟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刚才,我有一瞬间,很想……亲他。” “然后呢?”周正正来了兴致。 “他拒绝了。” 周正正:“?” “理由是什么?”周正正好奇。 “就是说,不合程序,还没在一起,还不能亲他。” “那你加快进度,今晚表白,晚上回家不正好水到渠成了,”周正正出主意一般,“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赶早不赶晚。” 沈余舟:“……” ……今晚表白是不可能的。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搞一些仪式。 沈余舟回忆林江屿的话:“还有就是……他说,在别人家里,不太合适。”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非常刺激好嘛,”到了餐厅,周正正把车子停好,“而且,就是亲一下,又不会没完没了地发展下去。” 沈余舟:“……” “除非,只是亲一下他都受不了,就要跟你没完没了,”周正正发散思维,“那在别人家,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你自己考虑考虑,可能是哪种情况,下一次再碰到这种局面,就找个熟人家,或者预备好足够的时间。” “实在不行,我家可以提供给你。”周正正表情严肃而认真,“把你俩锁我家,钥匙扔河里。” 沈余舟:“……” 经过她有意的沉默,周正正终于不再捉着她说这件事。 周正正家不开火,没有任何厨具,所以就约在了居酒屋,打算先吃些东西,再买些酒回去喝。 “今天吧,主要是想借温居之名,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车子里一阵安静过后,周正正想起了正事。 沈余舟点头:“好。” 这还是自从余顷以后,周正正正式交往的第二个男朋友。 说着,周正正停在一处小区门口。没等两分钟,一个男人打开了副驾的门。 “来了,给你介绍一下,”周正正大大方方地指着副驾上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就是前一阵跟你提起的那个Q,一会儿我把他微信推给你。加了好友,以后咱们还能三人斗地主。” 沈余舟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跟周正正纠缠不清的“QL”,就是秦朗。 而秦朗开门时看向她的眼神,也能看出来并不是忘记她这个人,但是却没有跟她打招呼。沈余舟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先开口。 周正正一直在介绍秦朗的情况,讲述他们认识和在一起的经过,沈余舟几次想要表明认识秦朗这件事,都插不进去话。 终于,车子驶入停车场,周正正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对了,我都忘了介绍他的名字……” “秦朗。”沈余舟平淡地说出他的名字。 听到她说话,秦朗才回头,好像刚发现是她一样,语气中略带着惊讶地:“舟妹,好久不见。” 周正正一个激动,差点又将油门踩出去:“你们认识?” 沈余舟点点头。 周正正:“……” 等到他们三个人下了车,服务人员已经迎上来,接他们去之前预定好的座位。 坐下以后,秦朗先去了趟洗手间。 周正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沈余舟:“你跟Q是怎么认识的?” 沈余舟大概能猜到,周正正叫秦朗“Q”单纯是因为事情还没定下来,不想让她多余地记住某个名字。 把认识秦朗的过程和有过的交集大概地叙述了一番,沈余舟看见周正正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秦朗是霍城那个弱智的好朋友?” 沈余舟艰难地点了点头。 周正正一拍脑门:“要命,这次真是犯了大忌。” “不碰初恋男,不要穷追不舍男,不招惹与好友男朋友有关的男人……全中了。”周正正的表情非常懊恼,像是做了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沈余舟觉得,秦朗其实人还不错,虽然经常跟霍城一起玩,但是目前看来,倒还没有霍城的那些坏毛病。 而且,秦朗刚走,她就在背后给秦朗出卖了,沈余舟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就替秦朗解释了一番。 “其实他人还不错的,我和霍城一起,只碰见了他两次,都是挺正常的相处。他和霍城的其他朋友不太一样,我觉得你要是喜欢他,也可以和他在一起试试。” 周正正还在凌乱中,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我先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冷静。” 说着,就拎起手包,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过去。 周正正走了没多久,秦朗就回来了。 省去了一些惊讶和客套,秦朗直奔主题。 “舟妹,我能不能加个你的微信。我和正正相处时间不长,她的很多情况我都不了解,为了以后能更顺利长久地在一起,我想多知道一些关于正正的事情。” 秦朗说着,就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名片,随后把手机放到她面前。 加微信是正常的,也是周正正主动提议的,只是这个原因,不太合适。 沈余舟有些为难,只能把他的手机原路放回他面前的桌子边:“秦朗,正正是一个很热爱自由的人,她不会想要你背后调查她的情况的。”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说着,秦朗重新把手机装起来,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考虑到正正可能会和你了解我的情况,所以我有必要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秦朗突然这么正式,沈余舟还有些不习惯:“你说。” “其实,严格来说,我不是霍城的朋友,”秦朗认真地,“我是林江屿的发小。” 沈余舟:“?” “那那天在酒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朗和林江屿,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件事你不用多想,没有谁的安排,确实是个意外来的,”秦朗回忆当天的情况,“说实话,那天我也被林江屿的反应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见他那么生气过。” “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沈余舟掏出手机,“秦朗,我能加一个你的微信么?” 听到她说这话,秦朗就笑了,报出自己的手机号以后,秦朗看着她:“我不会问你任何周正正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有关林江屿的,我可以告诉你,并且不让他知道。” 沈余舟:“……” 她倒不是想去问秦朗有关林江屿的事情,她之所以去加秦朗的微信,只是想在以后惹林江屿不开心的时候,还能有个能联系上对方的人。 虽然上次“还伞”的事情,已经知道是颜放开玩笑,但是她偶尔想起,还是心有余悸。如果以后遇到极端情况,林江屿真的不想见她,毕竟是发小,秦朗可能会能帮忙联系到。 “老实说,我跟林江屿做朋友这些年,除了对你以外,还没见过哪个女孩让他像现在这样过,所以我乐意见你不喜欢他,让他挠心挠肺的,我就是想看他吃一次瘪。” 沈余舟:“……” “我确实有一件事与他有关的事情想问你。” “你说,”秦朗正襟危坐,“知无不言。” “就是,你知道,林江屿在高中毕业以后这几年遇到过什么事情么?”想了想,沈余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次重逢以后,她总感觉林江屿和他高中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如果涉及任何隐私或者为难,你可以不用告诉我,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我可以知道的情况。”她并不想窥探,林江屿不想告诉她的那部分事情。 “事情似乎是没有,但是脾气真的是收敛了许多。”秦朗回忆过往,“他在初高中的时候打架很凶,后来他转学到肃南二中,明明是更差的学校,却忽然就变成了好孩子。” 沈余舟:“……?” 尽管她并没有想让秦朗告诉她这些事情,但是还是结结实实地感到惊讶。 “你是华菱一中的吧?那你可能不知道林江屿那个时候,几个月前还抽烟喝酒打架无所不能,平时稍微正常的爱好还都是极限运动,就是极限滑雪、冲浪、速降那些……完全拿命不当一回事儿。” “然后有天,忽然不明原因就转变了性子,从良以后经常考年级第一,大学还是保送的。” 沈余舟:“……?” 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本来想知道的内容范围,也超出了她能够理解的范围。 秦朗叹口气:“你可能很难想象,但是这是一个事实。” “前一天我们还出去和隔壁高中的人打架,第二天他突然跟我们说,戒烟了,以后再也不打架了,要好好学习。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参与我们的任何活动,也一口烟都不抽了。” 沈余舟沉默。 林江屿变好的这个截点,倒是与她无关,她遇见林江屿的时候,大约是一年后,林江屿已经是年级第一了。 “后来他家发生了一些变故,跟我们断联了两年,再联系以后,他倒是没再改变什么,只是烟又拿起来,人也沉默了许多。” 变故么? 沈余舟想起,江海城那次来找她,有告诉她,林江屿生活在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本来只是些小矛盾,就是因为她绑着林江屿不放,才让他的父母十分痛苦。 这个“变故”,大约就是住在她家前后发生的事情? “那……他和你提过这两年么?” “没有,他一个字都不说。”秦朗,“我之前也好奇过,但是林江屿的脾气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多问。” “我知道了,”沈余舟点头,“谢谢。” “不过舟妹,我觉得以前的事情都是过去了,如果你在考虑要不要喜欢林江屿,其实不用把过往都算在内,毕竟你们才认识不久,谁也没办法改变过去的事情。” “我明白。” 虽然,从秦朗的讲述中,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林江屿的真实性格,和他的一些过去。 但是,那些过往,她只是感觉意外,并没有觉得讨厌。 她正陷入在思绪中,忽然听到秦朗说话。 “对了,”秦朗看了眼一旁的沙发,发现周正正的包都没了,就有些着急,“我刚才就想问,正正干嘛去了?” “她去卫生间了。” 她刚说完,秦朗就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 “这么久没回来,我先去找找她。” 其实沈余舟刚刚就有种预感,就是周正正可能会临时跑路,然后跟秦朗彻底断联。 但是她也知道,周正正很讲义气,大概率会纠结一番,然后回来,把她安全送回学校,再跟秦朗说拜拜。 想到这一层,沈余舟感觉有些对不住秦朗。只是,她如果隐瞒自己和秦朗认识的事实,又会无法面对周正正。 等了很久,久到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快要到十点钟了,两个人都没有回来,就剩沈余舟自己在桌子前坐着。 “美女,你一个人吗?” 路过的男人向她搭讪,沈余舟摇摇头:“三个人。” “那方便邀请美女喝一杯么?” 沈余舟看向对方:“不用了,可以不要打扰我了么?” 大约是她的表情很冷漠不耐,对方明显后退了一步,又迟疑几秒,见她态度坚决,才终于转身走了。 不少人在往他们这边看,沈余舟收回视线,不再理那些目光。 快到十一点,两个人还没回来。 沈余舟给周正正发了信息,周正正回复说已经到门口,两分钟就过来。 等得百无聊赖,沈余舟就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她从没喝过一滴酒,对酒也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一口下去,有些甜,咽下去时又很辣嗓子。 把三种酒都尝了一遍,沈余舟觉得有些累,再抬眼的时候,眼前已经重影了。 “小姐姐,能加个微信么?”有人拿着手机凑过来。 “不加。” “加个微信,不要那么不通人情嘛。”男人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哦,那你等着。”沈余舟一边说着,一边拨通报警电话,“提前想一下要跟警察说什么。” 男人见她真的掏出手机报了警,还是不愿意走,便将手伸向她的手机屏幕,想要按下挂断键。 沈余舟躲开对方的手,对方没敢再进一步。只是她感觉有些头晕,反复的动作让她觉得恶心。 “她说不加好友,”林江屿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你聋了?” 男人立刻讪讪地快步跑走,林江屿则低头看向沈余舟的头顶:“喝多了?” 沈余舟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了他的声音,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林江屿,你这个混蛋,害我伤心。” 林江屿看着她笑:“我是混蛋,要不要惩罚混蛋背你回家。” “那你背吧。”说着,沈余舟伸出手。 林江屿拉过她的手腕,长手一捞,就把人横抱了起来。 “戴上帽子,外面冷。”说着,把沈余舟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盖在她的头顶。而后顶着居酒屋一众人的目光,将沈余舟抱了出去。 帽子里藏着的人还在小声哭诉。 “年级第一,还保送,每个人都喜欢你,说你矜贵,有礼貌,……我以为你从头到脚都是个又乖又好的孩子。” “没想到你抽烟喝酒打架样样精通。” 林江屿笑:“秦朗跟你胡说什么了?” “秦朗没胡说,”沈余舟嘟囔地,“我就是总感觉你怪怪的,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从以前就是,无论林江屿表面是多么正直自持,沈余舟总能在单独相处时,感觉到对方身上努力掩饰的侵略性,所以她才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敢主动和林江屿说话。 这次重逢以后,那些骨子里的侵占感更是掩饰得非常随意。 “怎么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林江屿试探着问。 沈余舟吸了吸鼻子:“你知不知道呀。” 从高中的时候起,我就很喜欢你。 “……我总怕自己耽误了你的人生,惴惴不安了好多年。” “我知道。”林江屿抬起左手,揉了揉沈余舟耷拉在他肩膀上的小脑袋。 周正正和秦朗姗姗来迟,看到林江屿背着喝醉的沈余舟,有些着急。 周正正:“舟舟喝多了?” 林江屿瞥了两人一眼,像是已经在克制不耐:“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 “对不起。” “抱歉。” 秦朗和周正正避开他的目光:“……” “下次我不会让她出来和你们喝酒。” 周正正意识到,刚才大约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又对自己出去这么久不回,把沈余舟自己留在这里的事情很愧疚,便提议:“走吧,先去我家温居,其他的事情,一会儿我俩好好道歉,行不?” “不去了。”林江屿看向秦朗,“温居的礼物在后备箱,有活物,拿着的时候要小心。” 秦朗顿了顿:“江屿,刚才有些意外,我和正正在谈一些事情,情绪比较激烈,就没有立刻回来……” “我不管你那么多原因。”林江屿盯着他,“想把沈余舟从我这里领走,也得好好地还回来才是。” 尽管感觉对方太过强势和偏执,但沈余舟自己一个人喝多这种事情,周正正心里也很难受,便没跟林江屿争辩。 “走了。” 林江屿刚说完,沈余舟就抬起头:“去温居啦……” 林江屿脚步一顿:“什么?” “我说,去周正正家温居,”沈余舟舒出一口气,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别吵架嘛,难得大家今天欢聚一堂……” 周正正看向林江屿,她不知道林江屿的这股强势,到底是真为沈余舟考虑,还是只是出于满足自身占有欲的偏执。 过了好一会儿,林江屿才轻轻叹口气:“那就去温居。” 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个人:“东西我自己带过去。” “这哥生气也太可怕了,”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周正正悬着的心才落下来,看向秦朗,“这算是他不生气了吧?” “不好说。”秦朗也舒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沈余舟说话才行。” 走到车门口,林江屿打开副驾的门,上去半步,想让沈余舟能顺利坐进去,没想到沈余舟丝毫不动弹,双臂还搂得更紧。 “……不舒服?” 林江屿侧头,看到沈余舟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颊:“这里,要亲亲。” ……这谁顶得住? 第33章 “你不亲亲, 我不下去。” 林江屿有些无奈,看向沈余舟因为得意而上扬的嘴角,喉结翻了翻。 身边人来人往, 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探寻的目光,而身后不远处,还有秦朗和周正正,实在不合适做这些。 但是…… 没想到,他刚靠近她脸边,沈余舟就立刻挪开:“……不行。” 林江屿:“……?” “现在在外面, 你肯定会不好意思的……”沈余舟迷迷糊糊,想起在苏时月家的时候,林江屿说的话。 “我?”林江屿简直被她气笑,“不好意思?” “对!”沈余舟小声地嘟囔着, “林江屿这个人呀,脸皮可太薄了。” ……脸皮薄? 林江屿抬手扳过她的下巴, 并不准备轻易放过这个胡言乱语的女孩。结果, 没容他有任何动作的时间,秦朗已经快步赶过来:“江屿,情况还好吗?” “嗯。”林江屿松开手。 “你别生气, 刚才确实事发有因,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秦朗看着林江屿把沈余舟放在副驾上, 给她系好安全带, 感觉林江屿的情绪还算平稳, 才稍稍放下心来:“我昨天买了酒,一会儿到正正家喝一点, 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行不?”见林江屿不说话, 秦朗又问了一遍。 “我们待不了多久, ”林江屿看了眼时间,“等沈余舟睡着,我们就走。” 这个意思是不喝。 “也行。” 秦朗想起来林江屿的公司最近好像很忙,在准备两个新药的三期临床,便不准备多留他喝酒。 看着林江屿俯身给沈余舟整理靠近门边的衣角,秦朗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个人,除了越来越稳重和沉默以外,好像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 “你和沈余舟,未来有什么打算么?”秦朗左右看看,多少有些没话找话。 “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我倒是跟她说了不少你高中时候的事情,”秦朗心里放下刚才和周正正的谈话,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回事,便主动交代了,“不过我看舟妹好像没什么反应。” “……好像还挺能接受你以前是个混混的事情,所以我想我应该也没好心办坏事。” “嗯,是得谢谢你。”林江屿的声音十分冷漠。 “谢我做什么?”秦朗有些心虚。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林江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前帮我去做铺垫。” 秦朗:“……” 他听出来林江屿的冷嘲热讽。 “不过,”林江屿看了他一眼,“以后,这种事就不劳烦了。” 知道这大概不是在生气,虽然被怼得有点堵得慌,秦朗还是松了口气:“在你身边真是,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林江屿表情平淡:“那你继续和霍城玩,我没有半点意见。” “打住打住,”秦朗投降,“这件事,我不是道过歉了么。” 虽然嘴上那样说,秦朗想起那件事,心底还是有点懊恼。 彼时,大约是霍城和沈余舟刚刚在一起的时候。霍城和林江屿的奶奶生病,霍城便打算带未来儿媳妇去见见奶奶,算是冲冲喜气。 那时候,他们都没见过沈余舟,只是听霍城描述过,顺便看了几张照片。 没过多久,他在一次闲聊中和林江屿提起这件事,听了他对沈余舟外貌的形容,林江屿第一反应便是问他霍城的女友是不是姓沈。 对于林江屿的问题,他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按照林江屿一贯的性格,如果不是十分在意的人,他根本不会多问这一句。所以,秦朗猜到,沈余舟这个人,大概对林江屿来说,是有些重要的。这种情况,作为朋友和发小,他确实应该如实地告诉林江屿具体情况。 但是,他考虑到这件事是通过自己告诉林江屿的,又顾忌林江屿的脾气,害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到时候他意外成了引战林江屿和霍城两兄弟的人,造成的后果都将会连带着他的一份责任。 想到这一层,也是出于为自己考虑,即便是朋友,他也不愿意牵扯进去,所以秦朗当时说了谎。 为了那个谎能看起来非常真实,他费了很大力气去圆。最后,他终于把自己摘了出来。即便林江屿同霍城爆发冲突,也已经与他无关。 不过,按照现在的发展来看,如果当时林江屿就知道霍城在和沈余舟谈对象的话,估计会立刻回国吧。 虽然林江屿后来从别的渠道知道和霍城在一起的女生,就是沈余舟,也没跟他因为这件事发过脾气,但确实跟他关系就冷淡了许多。 想着,为了避免今晚的气氛不愉快,秦朗又解释:“我发誓,从你跟沈余舟开始处的时候,我都没见过霍城了,他叫我喝酒聊天,我都没去。” “……也绝对没有跟霍城那边透露过你们情况的任何信息。” “随便。”林江屿无所谓地。 本来,他就对除了沈余舟以外任何人的事情,没有半分兴趣。 说完,就上了车。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周正正家门口,沈余舟稍微有了些意识。 “……好渴。” 她感觉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的干。 “难受?”林江屿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沈余舟接过来,喝了两口,一股清凉沿着嗓子向下蔓延,灼烧的感觉被缓解和平复,她这才想起还要回答林江屿的问题。 ……难受? 沈余舟摇摇头,想说不难受。可是又感觉脑袋里像有一块大石头在左右来回晃动,于是点点头,那个大石头又开始上下翻动。 两个动作加在一起,头晕目涨,浑身没了一点力气,彻底瘫在座椅上。 林江屿俯身给她解开安全带,而后下车准备把她抱出去。 “……我自己走就好了。” 这是在周正正家门口呢。沈余舟怕林江屿像之前在苏时月家那样不好意思,便主动提议。 “怎么?” “……我怕,”沈余舟磕磕巴巴地凑出一句话,“怕你、怕你不好意思。” 林江屿:“……?”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他还没说话,周正正已经走过来:“舟舟,我扶你进去。” 沈余舟看了林江屿一眼,感觉他好像没什么情绪,就答应了:“好。” 周正正家装修的风格很简洁,墙壁雪白,客厅敞亮,一排浅灰的沙发靠在窗边,是客厅里仅有的几件家具之一。 把她扶到沙发上坐好,周正正便走出门,接过秦朗手里的猫包,帮秦朗一起把林江屿后备箱里的猫砂和猫粮都拿进来。 小猫在睡觉,周正正抱了一会儿,就把它放进宠物间的猫窝里安顿好,而后转身去酒柜里拿酒。 把所有东西搬完,秦朗也坐在桌边。 给桌上的四个杯子倒满,秦朗清了清嗓子,看向林江屿:“在论坛发贴子的那个人找到了么?” “嗯。”林江屿看了沈余舟一眼,她早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打算怎么办?” “人还没见到。”林江屿起身,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沈余舟肩膀上,“等他从外地实习回来再说。” “听起来是不熟的人,”秦朗见他不喝酒,便给他倒了一杯水,“到时候用帮忙么?” “不用。”林江屿喝了一口水,才想起来今天是给周正正温居来的。 因为前面的事情,气氛似乎搞得有一些严肃。平时他是不会考虑这些的,但周正正毕竟是沈余舟的好朋友。 “你们两个?” 他无心八卦,只是为了照顾一下现场的气氛。 “咳,”秦朗看了周正正一眼,“我俩刚谈,但是我想顺利的话,今年就结婚。” 周正正赶紧摆摆手:“这我可没答应,完全是他擅作主张。” 林江屿举起水杯:“嗯。” ……气氛还是不对。 这两个人跟他说话的态度,搞得好像在征求长辈意见一样? “刚才你不是还答应着?”秦朗不解地,“我录音了,你可不能随便变卦。” 周正正:“我刚才那是为了赶紧把你哄好,好回去找舟舟,我不答应你根本不让我回去啊,舟舟一个人在那里我怎么放心……而且,我说话不算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朗无奈:“你……真拿你没办法。” 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交锋,林江屿揉了揉太阳穴。 “那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秦朗和周正正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又吵了半天。 没容两人挽留,林江屿已经站起身。 “猫是沈余舟给你准备的,”说着,林江屿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桌子上,“乔迁之喜,一点心意。” 周正正和秦朗对视了一眼。 ……只是个温居,也不用包这么厚的红包吧。 见他们两个也站起来,林江屿抱起沈余舟,看了他们一眼:“不用送。” 说完,就快步回到车上,准备回家了。 沈余舟两天没洗澡、没换衣服,睡得很难受,不停地在沙发上翻腾,林江屿只想立刻带她回家,让她能舒服一些。 车子一路疾驰,到家以后,他刚把沈余舟放到床上,自己则起身先去换下外套。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沈余舟揉着太阳穴,缓缓地坐起身。 刚才,从车里下来,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她稍微有了一些意识。头还是很疼,很晕,身上很热,看人也看不清。 但是坐着还是比躺着要舒服许多。思维混沌,沈余舟坐起身来,想把外套脱掉,解解热。 刚把衣服放到一旁,林江屿就推门进来。 “……难受?” 沈余舟摇摇头。 一摇就坐不住,干脆倒在床上。林江屿快走过来,扶她重新坐起来。 沈余舟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冷白茶香,感觉整个人清爽了好多,于是又往上凑了凑,终于凑到了对方的脖颈边。 林江屿身上很凉,她感觉那股舒服从额头蔓延到心尖,很畅快。 “沈余舟,”感觉到她不停地蹭来蹭去,林江屿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你克制一点。” “你之前不是问我……要不要试试你么?”沈余舟耍赖地,“现在想兑换,还来得及么?” 过了好一会儿,沈余舟都快睡着了,才听见林江屿有些无奈地。 “我不碰酒鬼。” 做那些事,他只会想在沈余舟非常清醒的时候。他要在沈余舟清醒的眼眸里,看到抑制不住去释放的欲&望。 对于眼前这个喝醉的小姑娘,他没半点兴趣。 “你真是,那个什么……”沈余舟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来,“正人君子。” 林江屿:“……?” ……这算是什么好话?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沈余舟就在床上坐着,不动,也不想说话。林江屿看着她木愣愣的样子,递给她一杯温水,等沈余舟喝完,他又坐在她面前。 “对了,”沈余舟慢吞吞地,“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呀?” 不知道怎么的,她脑内突然闪过昨天的那张速写肖像。 “你去学画画的时候。” “这样啊……”沈余舟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向林江屿,“那你画过人体么?” 林江屿看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没。” “那……你能给我画一张画么?我也想有人可以给我画画。” “你想画什么?”林江屿声音有些低沉。 “就画,画我。” 说着,沈余舟就开始脱|衣服。 没容林江屿阻止,沈余舟已经脱|完了。 只有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前和后背,挡住了一部分内容。沈余舟跪坐在床上,不着寸*缕,就那么眼神迷离地望着他。 语气里还有些不耐:“快画呀。” 林江屿:“……” ……这他妈谁能画得下去? 第34章 没容他站起身走过去, 沈余舟晃了晃,就躺下睡着了。 目光有意避开,林江屿把人抱到浴室洗澡, 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给沈余舟先穿上,收拾好以后,才把她抱回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 而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尽管白天已经很累,夜晚却没有一丝睡意。林江屿走到阁楼, 找出两支铅笔,拿上画架,到阳台去抽了一支烟。 然后,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难得不用实习, 又没课的日子,沈余舟没定闹钟, 一觉睡到下午一点钟才醒。 起床时, 头还有些疼,但身上是轻松的。确认自己好好地在林江屿家以后,沈余舟刚松了口气, 掀开被子,就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林江屿的白衬衫…… 而且, 除了里衣以外, 只穿了衬衫。 没容她多想, 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沈余舟拿起手机, 发现是周正正。 从昨晚到现在, 周正正发了很多条信息过来。 大部分是关心她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小部分是询问她和林江屿有没有“质”的突破。 沈余舟思考了片刻,回复周正正。 “突破好像是没有,但是我已经决定在除夕那天表白……” 小黄人zzz:“?!” 沈余舟不知道周正正是震惊于他们没有质的突破,还是震惊于她准备表白。 “就是如果不表白的话,现在这样,好像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怪他会拒绝我,所以我打算,还是先表白。” 林江屿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事,表白这件事,她打算主动一次。 又和周正正聊了几句,她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碗筷被拿起的声音。 有面的清香从门缝里钻进来,左右都没有可以穿上的衣服,沈余舟定了定神,放下手机,蹑手蹑脚地起床,准备去找林江屿。 她之所以敢穿成这样出门,实在是因为以她的身材,即便只是穿着衬衫也没什么,她现在瘦得毫无曲线,实在没得可看。 等她推开房门,探出头去,果然看到林江屿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缓步走到厨房门口,沈余舟有些赧然地:“……昨天我好像,喝多了。” 她以前从来没喝过酒,根据今天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她猜测自己昨天大概率是喝断片了。 身体感觉已经洗过澡,身上的衣服也是林江屿的,那……应该是他帮自己换的吧? “去洗漱,”林江屿没看她,“准备吃饭。” “好。” 沈余舟赶忙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关上门,她才发现,昨天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换成了和林江屿一套的洗漱用具。 收拾好以后,沈余舟看到阳台上挂着的自己之前的外套,便想走过去拿。林江屿把面放在桌子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先吃饭。” “好……”沈余舟便听话地闷头吃面了。 对于昨晚的事情,她最后的印象,是有个男人跟她要微信,她打电话去报警,其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大概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只是,林江屿莫名地沉默,让她心里有些打鼓。 “那个,你昨天帮我洗澡了么?” 虽然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害臊,但是她还是想知道。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什么关系都还没有。 “嗯,怕你睡觉难受。” “那……是你昨天帮我……脱、脱、脱的衣服么?”沈余舟忽然有点结巴,怎么都没办法把这句话捋顺。 她已经准备好,如果林江屿回答“是”,那她会接一句“谢谢”和“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想法”一类的话。 可是她准备好了以后,只看见林江屿放下筷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自己脱的。” 沈余舟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林江屿语速特意放缓,而后一字一顿,生怕她听不清,“你、自己、脱的。” 沈余舟:“?” ……她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所以,”林江屿双手交叉,手肘拄在桌子上,“昨天发生的事情,你都忘了?” 沈余舟心里咯噔一声。 “比方说……你能提醒提醒我吗?” 话一说出来,她立刻后悔,可是显然,林江屿并未给她收回的机会。 “比如,你赖在我怀里,说‘要亲亲才下来’?”林江屿语气里带着些轻佻,似乎就专心地要逗她。 沈余舟:“……?” “比如,你突然脱|衣服,让我给你画画?” “还特意强调,是要画人|体。” 沈余舟:“……!” “再比如……” “不可能吧,”沈余舟摇摇头,有些尴尬地笑,她觉得林江屿大概率是在逗她,“这些都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 “挺好的,沈余舟。”林江屿平静地收拾碗筷,“你最好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喝酒。” “……为什么?” “不然,你就会知道,喝醉了不记得事情,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沈余舟:“……” ……这是什么跟什么,怎么就从玩笑转成威胁了。 看着林江屿洗好碗筷,又看他换了一件外套,沈余舟赶忙站起身:“你要出去么?” “嗯,”林江屿看了眼手表,“晚上十一点左右回,先睡,不用等我。“ 等林江屿走了,沈余舟回到房间,才看到早上十点钟的时候,林江屿给她发过一条信息。大概他早上起来就去上班,中午回来只是为了给她做饭。 还是有些头疼,沈余舟便又回去躺了会儿。在翻身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床头有一幅素描。 好奇地拿起来看,沈余舟怔了好半天。 画上的人双膝紧闭,半坐卧着跪在床边,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脸颊潮^%红,眼神迷离而可怜。 画上的人,是她。而在她看来,这幅画的重点,是……没穿%衣服。 从她这个半吊子的专业角度来看,林江屿画得很好,结构合理,亮暗面对比足够,而且还很精细,连她锁骨上一颗红痣,都特意点了出来。 沈余舟目光向下,看到她大腿$根|部里侧的疤痕,也被画了出来。 所以……刚才林江屿的话并不是玩笑逗她,很有可能是昨晚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那样的对话。 那个疤痕,应该是最后落笔的地方,画画的人大约情绪不太好,铅笔都戳破了纸面。 把画放回原处,沈余舟抱着膝盖,垂下头。她后悔昨天喝了酒,还做出这种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她永远也不想让林江屿看到这个疤。 坐在床上颓然了好一会儿,沈余舟收到苏时月的信息,询问她有没有想法做个跟学生有关的调查报道。沈余舟赶紧坐起身,给出肯定的答复。 她一直想做一个有关学生突发事件的专题,还跟舆情分析中心那边的同事沟通,根据这几个事件的网络舆情监测,做出比较好的舆情应对措施。 总之,不管是对于学生本身,还是学生相关的重大舆情||事件处理,都是有好处的。所以沈余舟立刻打起精神,去了解苏时月发给她的线索。 有些巧的是,这次线索的来源地,刚好是她外婆家,还是肃南师范附属中学,顾纯表哥教书的地方。 一个女学生跳楼自杀,幸好只是骨折,没有大碍。但是原因一直不明,学校和老师对这件事都保持沉默,只是有匿名学生说那位女生这一年来精神状态就很差。 这是肃南几年来第一次出现高中生跳楼的事件,为了避免引起模仿,要求尽快出通报,警察那边也在跟进。 “那位学生还在治疗,警方也在调查,现在不接受任何采访,所以给你申请了下周去调查。”苏时月发来消息,“最近辛苦你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 “好。”沈余舟回复以后,准备提前搜集资料,才发现没带电脑。 想着,便打算给林江屿发一条信息。 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刚才询问林江屿到没到公司的消息,对方还没回。 “房间里有电脑么?我想借用一下。”想了想,她还是发了出去。 林江屿的语音打过来,声音很低:“在书房,密码是1225。” “好,你先忙。” “嗯。” 说完,林江屿便挂断了电话。 沈余舟走到书房,输入密码,开始准备工作。 到了晚上六点钟,沈余舟从电脑前抬起头,活动活动脖颈,而后点了一单外卖,买了一些蔬菜,打算先洗好放在冰箱,等林江屿回来再去做。 正收拾着,林江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想吃什么?”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打算回来做饭。 “我吃过了,”沈余舟不想看他跑来跑去,看着手边的西红柿,随口地,“我刚才买了菜。” “好。” “那你……”沈余舟小心地措辞,“十一点准时回来么?” “现在就回。” 沈余舟赶忙解释:“……那我还没吃,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吃饭。” “嗯。” 挂掉电话,沈余舟赶忙往厨房去。 从高二起,她就经常自己做菜。在外婆家过寒暑假的时候,也通常是她做饭。尤其是寒假过年,为了避免舅舅舅妈对她的常住有意见,连十几人的年夜饭,她也偶尔是掌勺的人。 所以做饭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就在她准备切菜的时候,听到了楼下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林江屿脱掉外套,在她旁边洗了手,又接过她手上的菜刀:“去一旁看电视等着。” 沈余舟抱着他的衣服,感受他带进来的冷气,就在一旁站着,看着林江屿做饭。 她会做饭是家庭的缘由,她不知道林江屿为什么会这么地熟练。江海城跟她说,林江屿的父母很爱他,几乎是到了纵容和溺爱的程度。 可是林江屿谦逊,有礼貌,学习生活样样都好,大约也是被溺爱长大孩子中的稀罕品。 “给你买了衣服,”林江屿指着沙发边的两个袋子,“去试试。” “……好。”沈余舟朝着沙发的方向走,然后拿起标签还未拆的几件衣服,回到房间里,去试。 有几套款式不同的睡衣,几套半正装式的休闲套装,还有一些内衣,都非常合适她的身材。甚至……比她平时自己买的还要合适。 重新换回衬衫以后,沈余舟走出房间,一路走到厨房:“挺合适的。” “嗯,那一会儿叫阿姨上门拿去干洗。”林江屿仍未抬头看她。 看着林江屿低头做菜的样子,沈余舟忽然有个现在就想表白的冲动。 如果他们都可以这样相处,甚至昨天也有近乎坦诚相见的时刻,那么……是不是代表,林江屿是喜欢她的。而她心里,也是可以接受和对方的接触的? “我看到那幅画了……” 想着,沈余舟准备铺垫下气氛,如果得到回应,便立刻告白。 “先吃饭,”林江屿头也不抬地,“吃完饭有大把时间说这件事。” “……好。” 沉默地吃过饭,沈余舟想要起身去洗碗时,林江屿忽然抬头看向她:“你刚才想说什么?” 沈余舟想了想:“就是……想问你,昨晚是不是都没怎么睡?” 她看到那幅画的落款时间,是今天。 “还好。”林江屿没动,依然盯着她,“还想说什么?” “说……”沈余舟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就没敢直接开口,“说,我们现在这样,还没定下是什么关系,然后你对我好,就……” “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 沈余舟有些气馁,她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支离破碎的句子。 “沈余舟。”林江屿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在。” “你腿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林江屿叹气,而后语气温和地引导她,“如果你看了画,可能会想告诉我一些事,对么?” 沈余舟垂下眼眸:“什么疤?” 说话间,林江屿已经站起身,走到她旁边,有些强硬地抬手掀起衬衫的边缘,纤细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 “要我指给你看么?”林江屿的手指尖,触碰到她的腿,沈余舟往一旁缩了缩。 这个角度……确实只能看到疤痕的边缘。 林江屿画她的那个角度,其实也看不到。 ……应该是,昨天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的吧。 “就是,意外弄的,”沈余舟摇摇头,“我已经忘了。” 她一点都不想回忆那一天,也不想描述。 林江屿松开衬衫,眼神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她:“去休息吧。” “可是,天还很早。” 有一瞬间,沈余舟从林江屿的眼神里读出了失望。大概是因为,她有太多秘密,和处处防备,让对方感觉到不舒服吧。 “我不是有事情故意想瞒着你,”沈余舟小声地,“只是,我觉得那些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说那些,可以么?” “嗯。”林江屿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晚上回到房间,沈余舟坐在床边发呆。 本来一切已经发展得好好的,结果现在被意外突然打乱,无法按预想的向前推进关系。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大约即便表白,也会被拒绝。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沈余舟听到客厅有动静,便起身出来,正好看到林江屿在阳台抽烟。 已经快两点钟了,而且,他不是都戒烟了么? 不知道怎么的,沈余舟就感觉,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本来不想打扰,可还是不自觉地走到林江屿身后:“……对不起。” 为她的所有不坦诚和不信任。 “没关系。” “那我,先回去了,”沈余舟垂下头,“你也早点睡。” 听到逐渐离开他的脚步声,林江屿回头,看见那个单薄的小小背影。 “沈余舟。” “……在。” “过来。” 没等她转身,林江屿已经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搂着。”林江屿微微俯身,让她能搂住他的脖子。 沈余舟听话地伸出手,而后感觉林江屿的双手揽过她的腿,轻轻一提,便迎面把她抱了起来。 她有些害怕,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栗。走出几步,回到阳台,林江屿抱着她坐在阳台的桌子上,双手环着她的腰。 这样的角度,面对面,有些奇怪…… 尽管仅在月光下,她并不看得清林江屿的表情,可是还是有些害羞和不安。 “你昨天说,要亲亲才能下来,还作不作数?” “……啊?”随着对方的靠近,她看清了林江屿的表情,沈余舟别开脸,小声地,“作数。” “亲我,就放你下来。”说着,林江屿不容抗拒地扳过她的脸,强迫沈余舟与他对视。 沈余舟伸手扯了扯衬衫的边缘,因为是坐在桌子上,衣服褶了好几层,已经不能盖住一些地方了。 “嗯?” 怎么都整理不好,沈余舟干脆放弃。双手搭在林江屿的肩膀上,轻轻靠近,在他脸颊边,落下一个吻。 “就这样?”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满意,沈余舟又凑近林江屿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对方明显不想就此草草结束,连扣住她后脑的手,都开始用力。 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在她脸颊、耳边放肆游荡,却还像在隐忍着什么,没有立刻靠近占领。 “……我有点冷。” 窗户的风吹得她后背打颤。 “那就回房间。”林江屿松开手,迎面将她抱起来。 为了避免如刚才一般反复下滑,沈余舟紧紧地勾着他的腰。 “回……你的房间么?”沈余舟小声地问。 林江屿本来已经准备放她回去睡觉,走到门口,脚步一滞:“好。” 沈余舟转回头,才发现,身后是自己房间的门。原本,林江屿应该是没想做什么的。 走出不远的距离,到了隔壁房间,沈余舟看着林江屿把门关上。不同于她房间是温馨的暖黄色,林江屿的房间,整个都是暗沉的浅灰,连带着他身上的睡衣也是。 把她放下以后,林江屿打开床头灯,又把房间的灯关掉。 “睡吧。” 沈余舟看着他躺在一侧,犹豫地:“林江屿,你还要不要,亲我了?” 第35章 “再说一次。” “就是刚才……刚才, 你不是说,不够么?” “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些。” 她几次都感觉, 气氛已经到那一步了。又几次感觉,是林江屿有意在打破气氛。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这样,被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有些难过。 “努力什么?” 林江屿挽着袖口的动作一滞,随后将目光投向她。 沈余舟有些赧然:“就是, 再靠近你一些啊。” “沈余舟。”林江屿忽然喊她名字。 “……啊?”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和你玩过家家,”林江屿顿了顿,“什么事情, 随便说试试就试试?” 沈余舟:“……” 她没这个意思,虽然, 她确实是那样以为。在她看来, 她和林江屿之间,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尝试的。 “你做好准备想要开始,我倒是随时都能奉陪, 但是一旦开始,你想要结束, 可能没那么容易。” “……对不起, ”沈余舟往被子里钻钻, “是我冒失了。” 不是她不敢,是她听出林江屿的话外音。 以林江屿的性格, 他想要什么, 不可能等她一而再, 再而三地提醒,却迟迟不行动。今晚的所有对话和行为,都表示他在婉拒。 为了不把场面搞得有些难堪,沈余舟只能收起那些想法。 “不试了?” “不试了……” 拿被子盖住脸,沈余舟小声地挽回尊严:“我可能酒还没醒透,不知道在胡乱说些什么鬼话,你别往心里去。” “嗯。” 林江屿说完,房间里的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沈余舟抬手扯了扯被子边缘,露出一双眼睛,看向林江屿,想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想到对视的瞬间,她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把掀开,林江屿捉起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拉过来,扣住后脑,不容分说地带着她靠近。 “你刚才不是说……” 说不能想试试就试试么。那个意思,不是拒绝了她吗? “喝多了,不记得了。” 说完,林江屿低头,呼吸掠过她唇边,那股温热在她脸颊处停留了几秒,最后只是极其克制隐忍地,吻了吻她的下巴尖。 感觉到那股温热的离开,就在她以为这就已经结束,整个人放松下来的时刻,林江屿俯身在她颈侧,咬了一下。 “你……” 感觉颈间有些吃痛,她忍不住抬手去推对方的脸,可是对方丝毫不动,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那丝痛感混着一种细细密密的麻在她心尖蔓延,她瞬间毫无力气,额头抵在林江屿的肩膀上,任他占据领地。 等她终于被调动所有情绪,悸动难捱,捉住对方的袖口,想借一些力量支撑自己继续承受时,林江屿却松开了她,拿起床头的湿纸巾帮她擦干净。随后站起身,留她一个人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有感觉到对方的忍耐,忍耐不过的放肆,和最后的克制。 “……你要走么?” “一会儿就回。” 看着林江屿关门出去,沈余舟怔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照了照,那几块明显的痕迹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走到客厅的洗手间,林江屿点燃一支烟。 明明是非常忙碌的日子,精神怎么还能这么亢奋? 林江屿想到昨晚那个坐在床上的羸弱女孩,不是没有一点冲动。只是,很多事情,沈余舟还根本不懂。 就像高中时,晚上遛进他的房间睡觉,腿随意地搭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丝毫不懂什么叫老实,偶尔耍赖让他背着时,也会不停地在他背上动来动去,在他颈间呼吸摩擦。 他知道,沈余舟在做这些事情时,并没有其他想法,纯粹是出于想要和他更亲近一些。可是这种纯粹落到他身上,并非是轻松的事情。 他没法控制心里日益增长的情$%欲,也不能去主动带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尽管,他在最初遇见沈余舟时,脑子里只有一些疯狂的想法,并没现在这么多喜欢和怜爱。 那时他偏爱极限运动,最初的想法,便是等沈余舟放下防备,找机会带她出去。去潮湿阴暗的溶洞速降,去寒风刺骨的雪乡滑雪,去罕无人烟的山区越野。 然后,等她被失重感刺激得毛孔全部张开,忍不住惊声尖叫,心跳加速到精疲力竭,和她在泥泞的土里,寒冷的冰雪间,下陷的沙丘上,去探索开发另一些未知。 从看到沈余舟的第一眼,他就想,亲眼看着这个乖巧而怯弱的女孩堕落,想看她哀求和渴望的眼神,想培养出她的野性,再为她臣服。 他是个十足的坏蛋,带着卑劣又肮脏的目的而来,本想教沈余舟如何做个不听话的坏孩子,没想到,最后,自己却成了她眼里的好人。 而今,距离最初的相遇,已经过了将近五年,他仍然在极致忍耐疯狂的欲想,甚至要开始通过一些其他方式帮自己缓解。 ……多少有些可笑。 然后,他想到那个疤痕。 他本来以为,只要沈余舟一路是平安康顺地走过,他可以等她长大。时间很长,他也还可以忍。 可这一切并不如他所想,在他没看见的那几年,沈余舟的生活千疮百孔。 一切欲|想顷刻消失,林江屿叹气,随后打开莲蓬头,冲了个澡。 感觉对方已经出去很久,沈余舟坐起身,想要出去看看时,听到了水声,又重新躺回去。 等到眼皮已经打架,林江屿终于推门回来,躺在床的另一旁。他们中间,隔了很远的距离。 沈余舟屏住呼吸,往他所在的方向挪动,挪到不会碰到对方,又不会太远的距离,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因为躺着的角度不舒服而翻身时,又碰到了林江屿的胳膊。 “对不起。”感受到对方的动作,沈余舟小声地,“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我发誓绝对不再动一下。” “没事。” 确认林江屿也还没有睡着,沈余舟小声地:“哥哥,过段时间,我想带你回去看看我外婆,好么?” 她想让外婆知道,她曾经提起过的那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已经重新回到她身边了。 “好。” “那……晚安了。” “晚安。” 林江屿枕着胳膊,余光落在沈余舟的后背上,借着月光,看到她凸起的蝴蝶骨。 沈余舟很瘦,高中时还只是正常偏瘦,现在几乎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肉|感。 现在这样,他感觉,不用几下,就能把眼前的女孩折腾散架。 ……至少也要等她丰腴一些。 想着,林江屿闭上眼睛,培养睡意。连着一周没好好睡觉,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熟睡过去。 凌晨三点钟,沈余舟听到手机来电。 她有开夜间免打扰的习惯,只有对方连续打三个电话以上,手机才会震动。她起身时,林江屿还睡着,沈余舟便立刻轻声小跑出门,去给余顷回电话。 “外婆不太舒服,去医院了,感觉情况可能不太好,其他人都没办法立刻赶过去,你现在能回来吗?” “能的。”沈余舟看了眼时间。 “那行,我就在你家这边,我去接你。”余顷语气有些着急。 “我不在家,你到杏园路这里,我马上下去。” 说完,沈余舟就挂掉电话,跑到阳台拿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上准备出门。 “撩拨完,还想跑?”林江屿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没有,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沈余舟解释,“我外婆好像情况不好,我现在要去看一下。” “我送你。”说着,林江屿套上外套。 “不用,余顷已经快到门口了。”沈余舟又往回走几步,“我可能这两天不能回来,等我回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林江屿:“嗯。” “你……你就在这边好好等我,”沈余舟扯了扯他的衣角,“可以么?” 林江屿依旧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沈余舟壮起胆子,踮起脚尖,在林江屿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感觉到林江屿的手揽上她的腰,又赶忙后退推开,而后看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我先走了,有点赶时间。” 她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林江屿幽幽的声音。 “你总是这样,无心引诱,又蓄意逃跑。” 沈余舟怔了两秒,快速关上了门。 坐上余顷的车子,沈余舟着急地:“外婆怎么样了?” 余顷瞥了她一眼:“你什么情况?” 沈余舟不解地:“……?” “别墅区,你身上穿着男人的衬衫,”余顷语气很不友好,“沈余舟,你别让我看轻你。” 沈余舟:“……?” 这么多年,余顷还是一点没变。 彼时他和周正正在一起,他对周正正好到极致,两个人本来感觉都不错,可是余顷偏偏什么都爱乱想。 周正正的家庭条件很优渥,但从未主动提起过。一次余顷看到周正正的舅舅带她去买裙子,名牌的LOGO不知道怎么就让余顷不满意。 他并不先询问清楚具体情况,而是一言不合就上去骂了人家舅舅,还把周正正拉到一旁批评个不停。 因为这件事,周正正毫不犹豫地跟他分了手,并且再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和想复合的哀求。 沈余舟本来以为,余顷因为这件事伤心那么多年,总该不再去用这种心思揣度别人,没想到他还是那个老样子。 “余顷,你是不是忘了周正正当初和你说的那些话?” 沈余舟不想跟他废话太多,便直奔主题,去阻止他接下来可能说出的内容。 余顷收敛了之前的火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又斜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本意是怕你们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会误入歧途,我初恋那事儿你又不是不清楚,为了有钱老男人,把我踹了。结果被人始乱终弃,又回来找我。” “可是你初恋是怎么样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认识一个情况特殊的人,就用她来批判所有同性别的人么?” 话说出来,沈余舟才发现自己说出了这么严厉又……这么像林江屿语气的话。 要是以前,她可能会出于今天要一起去看外婆,不想生不合时宜的气而选择隐忍。可是忽然间,她就有了和任何扰乱她情绪的人抗争的底气。 “那我问你,你到底在跟什么男人鬼混,你爸你妈知道吗?” “我最后再说一次,”沈余舟纠正,“是继母。” “沈余舟。”余顷突然停住车子,表情严肃认真,“不管你在做什么,我必须得跟你说。” “有钱男人就喜欢你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但不是那种真心喜欢,等级在那里,你知道吧,人家就是看上你没钱没势可以随便拿捏,玩完就扔。” “所以,你最好在结婚以前都自尊自爱,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也最好找个跟你阶级相当的,别妄想攀高枝儿。你长得再漂亮,如果有‘案底’,以后也让人戳你脊梁骨。” 余顷正说着,沈余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林江屿。 “喂。”沈余舟赶紧接起来。 “怎么不回消息,”林江屿的声音里带着些鼻音,像是感冒了,“坐上车了?” “刚才没看到,已经坐上了,”沈余舟警告地看了余顷一眼,避免他胡乱猜测,胡乱说话,而后小声地安抚,“一会儿到了,我给你发消息,你快抓紧时间多睡会儿吧。” “我今晚要出差。” “……我晚上可能赶不回来。” “嗯,有事情随时跟我说。” “好。” 挂掉电话,余顷看到她手机屏幕上“哥哥”这两个字,表情有些阴沉。 他料定,沈余舟和那个男人,一定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他想要唠叨时,沈余舟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周正正。 “余顷来肃南市里了?”周正正直奔主题。 “嗯,我在他车上,要回老家去看外婆。”沈余舟听着周正正的起床气,间接而快速地把事情描述一遍。 “他刚才找不到你,给我打了不少电话,我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说完,周正正话锋一转,“你下车,我送你去。” 沈余舟:“……” 虽然她确实不愿意和余顷坐车,听他说那些鬼话,但是让周正正送她,又有些麻烦。 “你能忍受他那个人一路上跟你说不着边际的话?我才不信。” 周正正,“我在望江路那里等你,正好要去你外婆家那边送个材料。” “好。” 挂掉电话,沈余舟看了余顷一眼:“你把我放在望江路那里吧,然后一会儿我们到医院门口会合。” 余顷:“?” “为什么要换车啊,我开车开得太快吗?让你晕车了啊?” “还是那个男人要来送你,你迫不及待地要过去找他?”余顷嗓音很高,像是要下车找人决斗一样。 沈余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多怨气,便不再忍耐。 “余顷,我是一个成年女性,我愿意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不违道德,便可以做什么。我的一切行为,我有能力为自己买单负责。你要么就别管,要么就确定了事实真相是什么,再去发表意见。” “没有根据地猜测和妄加议论,真的很没品。” “你……”余顷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也知道沈余舟说的不是好话。 “而且,你什么时候能把恶意揣测女生的心思用到工作和生活上,或许有一天,也能有人不为钱和名利的追逐你。” 说完,沈余舟下了车子,给周正正发了个定位。 余顷反应过来,想跟沈余舟掰扯掰扯的时候,周正正已经到了。余顷看到接她的人是谁,又看见周正正脸上的精致妆容和脚上踩着的大长靴,最后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他总能在周正正和他之间,深切地感觉到阶层这个东西,无论是任何层面,任何意义上的。 而阶层,最直接的指向,就是不般配。尽管曾经拥有过,但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余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烦人。” 这句话,是周正正按下车窗说的,余顷在不远的位置,这么深的夜,四周没有一点噪音,尽管周正正的声音并不高,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最后,只能无奈地苦笑。 等沈余舟上车,周正正启动车子:“你开个导航,我慢点开。” “好。” 等车子驶上高架,周正正看着沈余舟一点也不困的样子,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不睡了?” “白天睡多了。”沈余舟想起,她这两天好像都很晚才起床。 “和林江屿,有新的进展?” “好像是可以有来的,”沈余舟斟酌着语句,“但是最后也还是没有。” “什么意思?”周正正不明白,“是进行的不顺利,还是进行途中遇到阻碍停止了?” 沈余舟:“……” 莫名地,她就好像理解了周正正的言外之意。 “正正,”沈余舟有些苦恼地,“我想和林江屿在一起,但是,我好像又不能很自然地接受那些太过亲密的事情。” 脖子上的那几个痕迹,即便已经过去一夜,她还是在想着,在在意它们。尽管当时,她的情绪也被调动到那个氛围中,可是结束以后,她总感觉到隐隐的不对劲。 那种失去对自己的掌控感,让她非常不安。 实际上,她和林江屿相处最舒服的时刻,是那些对方被动地接受她的肢体接触,亲近但不会过于亲密的时候。 “你是指,那个?” “嗯……” “那这个只能问你自己了,反正我是很喜欢,很享受。”周正正叹了口气,“搞不好,你就只是把林江屿当成哥哥呢,只想有兄妹间的亲昵,但是又不想做情侣间专属的事情。” “不是,我根本不想当他妹妹。”沈余舟立刻紧张地解释。 时常,她也会有想要交付自己的冲动,但是落实到行动上以后,才好像根本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 “舟舟,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周正正点出症结所在,“你把推进你们之间关系的责任都放在自己身上了,或许,等你们的感情真到了那一步,林江屿会和你一起去解决那些不适感。” “到时候,一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你只需要在那个时刻降临的时候,听从自己的心意,勇敢地接受或拒绝就好。而不是现在就考虑很多,把责任提前归结到自己身上。” “……好。” 她觉得周正正说得很有道理。 尽管她有些捉摸不透林江屿的想法,尽管,那些她不想再提起的事情,已经横亘在他们中间,但是,她还是打算再靠近,再试试。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下,”周正正忽然开口,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去你外婆家做什么?” “外婆这几年身体就不太好,余顷刚才说外婆去医院了,让我过去看看。” “这样啊……” 周正正思索片刻:“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及时跟我说,我会在这边待一天。” “好。” 车程还有一段距离,车子里回归安静以后,沈余舟低下头,翻看之前和外婆之间发的短信。 外婆以前一直在用老年机,她和外婆联系,就多是发短信,后来她用兼职工资,给外婆买了智能机,外婆学不太会,依然保留着跟她发短信的习惯。 比起打电话,她和外婆都更喜欢发信息,因为可以留着。 百来条信息,从前年开始,断断续续。最后一条是一天前,外婆告诉她,自己最近身体很好,都能起床去打牌了。 她本来以为是身体情况变好,但是没想到只是好了一阵,病情就更加严重。 “正正,你要去哪里交材料?”沈余舟突然想起来,便问了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来的。” “什么材料?”周正正迷茫地看着她,然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对,交材料。” “给个朋友送东西。”周正正胡乱应付地,“一打岔,我都给忘了。” 沈余舟没多问,但是周正正回国以后的很多事情,都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在瞒着她什么,又好像是要告诉她。 最后,她也没有开口问。周正正这样的性格,如果是该说的事情,一定会主动告诉她,除非是永远不会和她说的事情。 到了医院,沈余舟看到余顷站在车边抽烟。周正正也看到了余顷,就把沈余舟放下:“那中午再联系。” “好。” 和余顷一前一后走进住院楼,一路进了病房,沈余舟看见外婆孤单地躺在病床上,身旁只有一个护工。 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握着外婆的手,等她醒来。 余顷看了她一眼,解释:“他们几个忙,要到中午下班才能过来。余盛在期末考试,赶不回来。” “嗯。”她倒没有那些想法。 “我去楼下食堂看看有没有早饭。”说完,余顷便转身走了。 外婆一直没有醒,沈余舟从护工那里了解到,昨天下午来了医院,本来已经可以躺下,夜里又疼起来,疼了快两个小时,才不再难受,能稍微睡一会儿。 沈余舟点头,让护工阿姨先去休息,自己在这里陪着。 外婆身世很苦,和外公结婚以后,日子才好了起来。可是命运弄人,外公在外婆三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外婆一个人,把两儿一女拉扯大。 女儿,又因为生病,在她不到五十岁的时候去世。如今,外婆也还不到六十岁,却已经卧床几年。 沈余舟知道,命运多舛本来已让外婆身心疲惫,而她母亲的病痛和离开,彻底击穿了外婆对人生的期待。 想到母亲是那样孤单地离开,沈余舟决定,如果外婆身体不好转,她会推掉所有事情,在医院陪床,直到外婆能健康出院。 过了好一阵子,余顷才带着一身烟气回来,手上拎着一些粥和包子。 “一会儿奶奶醒了,你先陪她吃饭,我太困了,眯会儿。”说着,余顷就躺在了一旁的病床上睡起觉来。 外婆总也不醒,沈余舟感觉有些担心,抬手去探探外婆的鼻息,微弱而平稳。心稍微放下来,她摩挲着外婆的手掌,手掌是温热的,表情也不痛苦。 等她把外婆整个人观察一遍,才看见外婆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舟舟,来了。” 沈余舟攥了攥外婆的手掌,点头。 见外婆想要坐起身,沈余舟赶忙站起来,调整好病床的角度,让外婆能更舒服地靠着。 “婆婆,要不要吃点包子?” 外婆瞧着她,摇摇头,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的宝贝小舟,好俊的姑娘。” “外婆要是走了,以后你往哪去。” 沈余舟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外婆不会有事,外婆还要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跟我在一起。”沈余舟侧身,抹掉眼角的泪水,又转过头来,支起餐桌,把粥和包子都端上去,“看好了病,我们还要一起回家的。” “等我毕业,有钱买了大房子,就把外婆接过去,和我一起住。”沈余舟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切实际,而在这个气氛里,任何不切实际都让她觉得恐慌,于是赶快改口,“等我毕业,先租个小房子,接外婆和我一起住。” 沈余舟看着外婆笑起来,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不知道是宽慰自己,还是什么。她有种感觉,就是外婆这次一定可以挺过去。 想着,她拿起勺子,舀起粥,送到外婆唇边:“外婆,喝粥了。” “等等姿言,姿言还没吃饭呢。” 说完,沈余舟瞧见外婆向远处的空气招了招手:“余姿言,别贪玩了,快回家吃饭了。” 沈余舟紧紧攥着勺子。 “你别责怪,我这个小女儿,贪玩,总是忘了吃饭。” 余姿言……是她妈妈。 她还没反应过来,外婆已经垂下了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床边滑落。 …… 回到肃南市时,沈余舟还有些恍惚,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分不清真假。 她只记得,外婆喊完她妈妈的名字,就没了呼吸,身体逐渐冰凉,脸上毫无血色。而后,没等她再确认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突然从门外涌进来一些亲人,把她挤到一旁。 病房里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哭泣声,无论她怎么努力,想要分辨这个场景是否只是她脑内所想,或者完全是在做梦,都做不到。 外婆的身体时好时坏,舅舅们早已准备好了骨灰盒和墓地,医生宣布死亡以后,人很快被拉走。挑选礼品,写挽联,送花圈,一切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就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想抓过来一个人,仔细问问清楚,也只是抓到一把空气。所有人都在哭,所有人都在忙碌,除了她。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你外婆的人,按理,你可以挑一件你外婆的东西拿走,其他的一会儿都要拿去烧掉。” 舅妈找到她,终于给她安排了一件事情做。 “我想要,外婆的手机。” 舅妈脸上涌起一丝不悦,可能是觉得手机在所有物品里,相对贵重:“手机这个东西,里面万一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沈余舟看向对面脸色刻薄的人,“外婆只用它打电话、发信息。” “那你拿走也不合适,我们也想……” “手机,是我买的。”沈余舟机械地掏着口袋,摸索了好几次,才拿出自己的手机,“三千五百块钱,要不,你把钱转给我,要不,你把手机给我。” 她知道以她舅妈的性格,绝对不会掏一分钱,所以才这样说。 见她坚持,舅妈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检查了好几遍没有支付宝和微信一类的东西,才交给她:“小小姑娘家家的,老人刚走,就开始算钱了。” 沈余舟看着自己抬起手,不知道为什么,头一次,这么想呼人一个巴掌。 余顷赶来制止了这一切。 “那沈余舟给我奶奶买的手机,平时奶奶也就是和她打电话用,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舟舟想拿走留个纪念,怎么了?” 见余顷站队了,其他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沈余舟有些记不清。 只记得,好像是浑浑噩噩地被余顷送回杏园路,又随手按下“1225”进了门,然后,躺在房间的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钟。 梦里她好累,被一群人挤来挤去。梦里还很吵,很多人在尖叫、哭泣、吵闹。 辗转醒来,手机上有很多电话和微信消息,还有一条短信。 沈余舟感觉自己心跳很快,打开那条消息,果然是外婆发来的。 她说,“外婆想你”。 沈余舟赶忙打字回复:“我也想你。” 刚舒了一口气,有些期待地想要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做梦,她就听见床边手机的震动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宝贝小舟”。 而手机,是她买给外婆的那个。 感觉浑身无力,沈余舟坐起身,拿起外婆的手机,解锁后,看到了那条于凌晨两点钟发出的信息。 才发现,那是一条定时短信。 是在她到病房探望的前一个小时,外婆发出来的。 在疼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外婆掏出手机,给她发了这条短信,却意外设置成了定时。 她收到时,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以后的现在。 抱着膝盖怔了好久,她一点都哭不出来,胃里却翻江倒海的。手机一直在响,是林江屿的电话。 确认自己已经将情绪收敛好,沈余舟才接了起来。 尽管,她已经准备好,如果林江屿问起她今天的事情,她要如何回答,可是听筒那边,只有沉默。 像是在给她时间梳理情绪。 “我想去找你,”沈余舟把头埋在手臂里,“可以么?” “可以。” 挂掉电话,沈余舟看到手机上林江屿发来的地址,想打车时,已经有司机过来接她。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 司机把她放在酒店楼下时,沈余舟看到林江屿正背对着她,在角落抽烟。 好像不是在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一般,沈余舟感觉自己身体很重,走动起来十分困难,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了林江屿的身后,僵硬地,抬手环住他的腰。 “来了。” “嗯。” 林江屿转过身,伸手拥住她,温柔地:“乖。” 沈余舟不说话,林江屿就安静地等着她开口。 虽然有一些猜测,但无从考证。如果沈余舟不愿意开口,他也不会强迫沈余舟主动和他说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他肩膀被打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湿,他才听见低微、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而哽咽地。 “哥哥,我没有外婆了。” 第36章 林江屿没说话, 只是轻轻拍着沈余舟的背,任由她在他肩头哭泣。 过了很久,感觉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力气, 身体的起伏变小,抽泣声逐渐停止,林江屿才松开她,掏出纸巾给她擦脸。 “今天是不是还没吃饭?” 听到林江屿的声音,沈余舟才从恍惚中抽离。这几天的事情,让她几度以为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都是在做梦。 “还没。” 沈余舟左右看看,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 “点外卖,去酒店里吃?”林江屿看着沈余舟不知是冻的,还是哭泣造成的通红的脸颊, 询问。 “好。” 到前台登记了身份证,沈余舟跟着林江屿上楼, 发现他订的是双床的标间。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同事一起?”沈余舟站在门口, 没有进去。 “没有。”林江屿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给你订的。” “……谢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多话到了嘴边, 都难以说出口,就只能说出这个来。 “不用谢。” 没过多久, 酒店的服务人员送来汉堡和披萨。沈余舟拿起来吃了两口, 因为胃口不太好, 只坚持吃了半个小汉堡。 “你不吃么?”沈余舟看向林江屿。 “不吃。”确认她有吃下饭,林江屿走到一旁, 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你吃完, 困了的话,就先去洗漱睡觉。” “不困的话,就等等我,一起睡。” “那你呢?”沈余舟看着他的背影。 “我处理工作。” 沈余舟本来想问,这样突然过来,会不会影响他本来的工作安排,但是看着他很忙,便没有打扰。 她出发的匆忙,没带任何衣服。要去洗漱的时候,林江屿打开行李箱,递给她一件衬衫。沈余舟点点头,就转身进了浴室。 热水氤氲,稍微缓解了她的头疼。 沈余舟知道人有生老病死,只是外婆一生受苦太多,还在这样的年纪就去世,她觉得很难受。如果外婆能在八*九十岁时,寿终正寝,她可能也没这么难以接受。 洗过澡,把长发挽起,沈余舟穿上林江屿的衬衫,光着脚回到房间里。 林江屿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去吹头发。” “好。” 正要去拿吹风机,沈余舟看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 避免影响林江屿的工作,沈余舟走到卫生间,关好门,去接。 是顾郁复,顾纯的表哥,她外婆家所在镇子的高中老师。 也是这个时候,沈余舟才想起来,苏时月之前通知她下周再去调查采访的自杀女孩,就是顾郁复教的学生。 “舟舟啊,冒昧打扰你,”顾郁复态度温和有礼,“刚才知道了你外婆的事情,节哀。” 沈余舟没说话。 顾郁复在她转学去华菱一中读高二的时候,跟着顾纯一起来过她外婆家一次。她记忆模糊,是前几天顾郁复主动提起,才想起来,那一次大约是暑假。 顾郁复为人谦和,身为语文老师,也自带博学气质,无论是在镇子里,还是在学校,都很有声誉。沈余舟一直感觉,他和顾纯虽然交往频繁,看起来倒不像是一类人。 “谢谢。”过了好久,沈余舟才说出这句话。 “对了,打电话是想问你,”顾郁复顿了顿,“过几天,我会带些东西过去看看,不知道冒不冒昧。” “这些事情,和我舅舅商量就行。”沈余舟翻看通讯录,“我把电话告诉你。” 沈余舟记得,她舅舅舅妈那天见到顾郁复,还挺热情的来的。 “谢谢你,打扰了。” 沈余舟挂掉电话,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从上次离开家,她已经把顾纯和沈国勇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了。估计是顾郁复问顾纯,顾纯联系不上她,就直接把电话给了顾郁复吧。 等沈余舟收起手机,打开卫生间的门时,林江屿正要抬手敲门。 “怎么了?” “没事。”沈余舟摇头,随后往外面望去,看到林江屿的电脑还亮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说完,林江屿看向她的眼睛,“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沈余舟怔了怔,点头:“好。” 她已经换了林江屿的衬衫,而且还只穿了这个,所以她推测林江屿应该不是要带她出去看。 林江屿走在前面,沈余舟发现,房间里的所有大灯,都被关上了。只有床边的小夜灯,在提供一些光亮。 “过来。” 见林江屿已经坐在椅子上,沈余舟迈步朝他走过去。 “想坐椅子,还是坐……”林江屿盯着她,“我腿上。” 沈余舟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多余的椅子,便朝林江屿走了过去。 林江屿向后坐了坐,给她留出空间。沈余舟掐了掐手心,笨拙地,侧坐在他腿上。 “胳膊,”林江屿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着的双手上,“这样不累?” 沈余舟怔了怔,缓慢抬起右手,勾在林江屿的脖子上。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以及,是不是今晚。 ……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正想着,林江屿已经抬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害羞情绪,她把脖子埋在林江屿的怀里。 想起前几天晚上的事情,她应该挺让林江屿恼火的。所以…… 如果他想,她会配合。 沈余舟揪着林江屿的衣角,等待安排。 “扎在脖子里做什么?”林江屿抬手,挪动鼠标,点开电影,“看电影。” 沈余舟看到电影的名字,是《寻梦环游记》。 这部电影,她只是听说过,但是从没看过。实际上,她已经有很多年没看过新出电影,更不用提一些早年的经典。 看到结束的字幕出来,她才意识到,林江屿让她坐在怀里,抱着她看电影,并不是在想做什么事情。 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安慰她。 “只要你一直记得外婆,”林江屿揉着她的头发,“外婆就永远都在。” 电影结束,屏幕渐渐黑掉,沈余舟听到林江屿的话,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哥哥,我会一直记得她。” “也不会再哭了,”沈余舟压抑着情绪,“你别担心。” 最近,她已经在林江屿面前哭过两次鼻子,她不想被认为是不坚强的脆弱女孩,她会试着去收敛起那些情绪,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做个情绪平淡的人。 “在别人那里,可以,”林江屿捉着她的手,让她面对他,“在我这里,不用。” 沈余舟吸吸鼻子,努力平复心情,将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压制下去。 过了好久,她挪动挪动。 这样坐着有些别扭,她整个人都扭着。感觉到她的不适,林江屿托着她,往起提了提,让她能挪过腿,姿态舒服地坐着。 感觉到一丝异样,沈余舟才发现,自己现在面冲着林江屿,而且…… 但是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她能选个舒服的坐姿。 “不想哭了?” 房间里很黑,沈余舟看不太明朗林江屿的表情,只有温柔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在她眼睛能感受到的范围内。 “……不想哭了。” 她颤抖着,重新抬手,揽住林江屿的脖子,想好好感受一刻,来自林江屿的温暖。 除了外婆、妈妈,从来还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宠她。可是,她对林江屿并不好。 沈余舟想起那天,她拒绝林江屿的时候,林江屿看向她的眼神,非常卑微。 “那我只做哥哥。” “不逼你了。” “好么?” 她又想起,秦朗说,以前,林江屿很喜欢极限运动,这几年,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对不起……”她埋在林江屿劲边,小声地。 “嗯?” “我骗了你,很多事。”沈余舟吸吸鼻子,“那个生日,我并不想许那种愿望。” “我当时只是怕你离开。”沈余舟仰头看向林江屿,“从你第一天到我家来,我就……没想过要当你的妹妹。” “是么?”林江屿哑然失笑。 “还有,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只是我没什么安全感,顾纯和你,我都很陌生,觉得你们很危险……” “你的感觉可能并没有错。”林江屿突然开口。 “不是,”沈余舟小声地,“……我不是不喜欢你,才躲着你。我只是想多确定一些时间,确定你是个好人,再和你玩。” “嗯,”林江屿低笑,“还得感谢我当时,真的很能沉得住气。” “才让你产生这样合适的误会。” “什么误会?”沈余舟不明白。 一直抬着手臂,有些累,沈余舟松开双手,背靠在桌边,放松了身体。 林江屿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捉起她的手腕,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你继续说。” “后来……你出国前来找我的那次,我不是不想跟你多说话。”沈余舟声音放得更低,“那天顾纯打了我一个巴掌,还用……用烟头烫了我的腿。” 沈余舟深吸一口气,才把这件事讲完:“那天我本来是和余盛一起在外婆家睡午觉,门也是锁着的,余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铺下来,跑了出去,没有关门。” “前一天,我和外婆去山上挖了野菜,很累,中午就睡得特别熟。”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梦,有没有说梦话,只知道自己听见有声音,刚醒来就被打了一巴掌,然后……顾纯就拿着烟……” 沈余舟感觉林江屿的手掌收紧,便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指,安抚地:“都过去了,我没受到其他伤害,你不要生气。”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林江屿说话。 “然后,发生了什么?” “顾纯说……打我是因为,我一直在说梦话,叫你的名字……还被路过的家人听见了。” “她说,她打我,烫伤我,只是为了让我长记性。说一个知礼懂分寸的女孩子,不会在梦里梦见异性。” 说出来这些,沈余舟感觉轻松了许多:“虽然她很坏,但是,我想那天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毕竟,从林江屿离开她家以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做梦。 有时候是梦见林江屿回来找她,带她出去玩,有时候又会梦见,林江屿根本没离开过,他们依然如以前一样,安逸而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尽管没有必要跟顾纯坦诚,但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梦到过,林江屿抱着她去荡秋千,梦到过不小心的一些暧昧接触。 她记得那些梦里的悸动和心跳。 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怪顾纯骂她,她自己心里确实没有那么干净。 她说完,很长时间,林江屿都没开口。 这件事情,昨天顾纯找他的时候,就主动交代了,但顾纯并非是这样描述这件事的。 在顾纯编造的故事里,沈余舟和她一直不和,不想要这个继母,为此做过很多奇怪的事情。最严重的的一件,就是自导自演,烫伤自己,然后去和沈国勇告状,想逼沈国勇和顾纯离婚。 顾纯演技纯熟,提及“离婚”这个字眼时,还流下两行眼泪。 但是这一切,在林江屿眼里,有很多不同。 且不说顾纯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即便沈余舟真的做出这种事,他也完全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担心的,是她当时烫伤自己的时候,疼不疼。 林江屿宁愿沈余舟是个充满心机,但能很好保护自己的女孩,可是沈余舟到底不是,她就是承受了来自顾纯和这个畸形家庭实实在在的伤害。 “有个这么有能耐的继女,你都不离婚,这样的演技,真让人感动。” “至于你的儿子,你都不管,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一定得负责?” 他们公司在做三期临床的药物,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而这类药物上市后的费用金额较高,促使很多患有相关疾病的患者来报名被试。 从客观上来说,顾纯的儿子远远排不上。除非关系如同和颜放那般,他才愿意额外再放个名额进来。 可顾纯对沈余舟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能让人原谅,加之时至今日,她依然在栽赃污蔑,满口谎话,搅和沈余舟和沈国勇的父女关系,于情于理,他拒绝顾纯,都理由正当。 除此之外,他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 沈余舟、余盛和顾纯,都是不抽烟的人,那顾纯手里正燃着的烟头,是哪里来的?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沈余舟在睡觉,不可能知道,顾纯知道,但是不说。因此,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只是,这一切,林江屿不会再告诉沈余舟,就让这件事,在她那里完全过去,让她回归一个正常女孩的生活, 见林江屿许久都不说话,沈余舟有些担心:“哥哥?” “没事。”林江屿握着她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扣,又紧紧握住她的手掌,“这就是全部?” 沈余舟知道林江屿的意思,是在问他,这就是之前隐瞒的全部事情么? 沈余舟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对林江屿做过的事情,真是罄竹难书。 “还有?” “……还有。” “那个时候,我跟霍城分手,你来找我,我拒绝了……”沈余舟小心地观察林江屿的表情,“是我不想你因为我,再去被其他人说闲话。” “你那么好……”沈余舟小声地,“我怎么能让你染上污点。” “我有什么好?”林江屿笑她,“沈余舟,你想过没有。” “如果霍城没有出轨,你也没有和他分手,我难道就会善罢甘休,一走了之么?” 沈余舟不自觉地掐了掐手心……她从没想过这些事情。 “你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的道德品质败坏,破坏他人感情。” “你喜欢上我,是我诱导你犯错,当第三者抢走人家女朋友。” “品德卑劣的人,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 沈余舟感觉身体在发抖:“你别乱说。” “秦朗那天不是和你说了一些事情?”林江屿语气轻快,像是在笑她的严肃和紧张。 “嗯。”沈余舟点头,“但是我其实没有太理解,也不是很相信。” “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林江屿挪动了她几下,“你压的我,有些痛。” “我太重了?”沈余舟想下去,又被按住。 “不是。”林江屿动了动,没多说什么。 沈余舟脸一红,垂下头,额头抵着林江屿的肩膀:“……对不起。” “我能听听你说那些事情么?”感觉到一些异样,沈余舟紧张地捉着林江屿的衣角,“……我好奇。” “可以。” 实在有些难以忍耐,林江屿略过一些不太需要沈余舟知道的事情,直奔重点:“刚上高中的时候,不喜欢上学,也不爱回家,整天在街上乱走,无所事事,被喊着参与了一场群架,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上次你在酒吧碰上的那些人,大约,都有过不太愉快的交往。” 沈余舟:“……没输过?” “没有。” 林江屿早就懂得,打架输赢的关键,从来不在于身体和力量的大小,只在于,这场争斗里,有人在玩命。 他每一次参与这种事,都是这样的心情。 过了很久,林江屿听着怀里的女孩松了一口气:“没有被打就好。” “后来呢?”沈余舟好奇地。 “后来长大了一些,觉得这些事情幼稚没意思,又开始寻觅感兴趣的极限运动。” “受过伤吗?” “嗯。”林江屿看着她,“很快乐。” 沈余舟:“……” “沈余舟,你对我有滤镜,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所以,不用在意与你有关的事情,会不会对我产生影响,名声什么的,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不在意那些,我只在意你。” 林江屿叹口气:“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要和人解释‘我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事情。” “啊?” “如果不是现实逼迫,我不会来到现在的轨道上。” “现实是什么?”沈余舟不明白。 “你说呢?” 如果不是沈余舟太胆小,让他非得夹起尾巴做人,才舍得正眼瞧瞧他,没有其他原因能让他走到今天这步。 沈余舟:“……” “哥哥,”因为那股异样的感觉,沈余舟的身体和精神都紧绷了太久,终于是没有一丝力气,“我困了。” “那就去睡觉。” 林江屿抱着她站起身,又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则没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沈余舟看着他转过身去,迟疑了片刻,还是坐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那几个晚上,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刚好周正正在高中时给她科普过。虽然完全没有实践经验,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林江屿没说话,只是停住了脚步。 沈余舟看着他的背影,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我愿意帮你。” “那你过来。” 林江屿顿了很久,轻轻开口,说道。 第37章 沈余舟走到他身边, 任由林江屿捉着她的手,走进卫生间。 而后,门在她身后关上。 空气里的暧寐气氛在升级, 沈余舟一直不敢抬头。尤其,他们都还没有在一起,现在这样,好像多少有些越界了。 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过了很久,到她已经忍受不了心脏的狂跳,沈余舟才抬起头, 看向林江屿:“要……怎么做?” 林江屿盯着她的表情,忽然低下头,笑了。 就在她不明所以时,林江屿双手握住她的腰窝, 轻轻一提,带着她坐到洗手台上。 这样的距离……, 这样的高度…… 她垂下眼睛时, 看到了那个高高隆起的弧度,有些赧然。 正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沈余舟忽然看见林江屿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 然后插上插头、通电, 给她吹起了头发。 那个弧度,一直还保持着原样。 吹头发的时间, 舒服而漫长, 沈余舟能感觉到林江屿的温柔。 好一会儿, 感觉头发都已经干燥,沈余舟看见林江屿打开卫生间的门, 随后把她抱下来:“去睡觉吧。” 沈余舟没动:“……那你怎么办?” “快去。” 林江屿轻轻推她, 而后重新把门关上。 沈余舟本想等他,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消息,最后还是先困得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江屿去开会,给她订了早饭。吃过饭以后,沈余舟给林江屿发了信息,就坐车回了学校。 临近期末,她有两门论文要交,四门考试准备考。 本来这一天,她是打算回外婆家看一眼的,可是因为老师突然要求提前交论文,沈余舟不得不先回到学校,拿上电脑,去图书馆写论文。 中午时,她收到林江屿的消息,给他发了个自己的定位,告诉他一切都好。 林江屿要在那边待上两周多,要到除夕那天才回来。 虽然可能会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见不到,但是一想到这个学期结束,这一阶段的事情全部了结,她就可以去和林江屿表白,然后试着相处,沈余舟对未来还是很有期待。 连续几天都泡在图书馆,沈余舟终于完成了课程论文,交给了学委。苏时月那边也通知她,那个学生自杀的事情暂时先不用跟进,沈余舟便继续把精力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复习之中。 她也是没想到,会在图书馆碰见蒋燕荇。 对方看起来瘦了很多,还有些颓废。两个人迎面走过,蒋燕荇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躲得远远的。 中午,周正正来找她吃饭,沈余舟便没多想和蒋燕荇有关的事情,收拾书包走出校门。 周正正的气色不是太好,吃饭时偶尔会忍不住起身去咳嗽。 “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去医院看过,”周正正点头,“肺部有些感染,吃药就好了。” “那你要按时吃。”沈余舟看着她回来以后,继续吃饭的样子,“你吃的是什么药?要不要我问问林江屿还有别的什么可以缓解症状的?” “不用,我去的三院。小毛病,你别这么紧张。” 说着,周正正扯开话题:“你回来以后,去林江屿家住了么?” “嗯,”沈余舟想起这件事,决定跟周正正报告一下进度,“我还去他出差的酒店找他来的。” “那……发生什么没有?” “……没有。”沈余舟回忆那晚的经过,有些脸红,“他帮我吹了头发,还挺温柔的。” 周正正“啧啧”两声:“这么久了,都没有实质的进展,我有些怀疑林学神是不是身体有些问题。” 沈余舟想起那个轮廓和弧度,微微垂头,掩饰一下情绪。 “不过也是,你们两个都没说在一起,他要是这个时候做什么,确实不合适。”周正正瞧了沈余舟一眼,“而且,你现在太瘦了。虽然有些男人不说,但是他们其实更喜欢丰腴的女孩子。” “不过,看林学神对你的态度,估计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大概率纯粹是出于珍惜,才没有碰你。” 沈余舟看了看自己一只手握住,还能多出半个手指的胳膊,点了点头:“其实,可能真的有这个原因。” 毕竟昨天,林江屿有说,她压得他有些疼。应该是她太瘦,骨头硌到他了吧。 “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多吃一些?”周正正,“不是还有两周多才要去表白么?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增肥,到时候小别胜新婚,好好享受一下。” 沈余舟:“……成。” 晚上回到宿舍,沈余舟换上睡衣,躺到床上,发现自己最近确实又瘦了一些。这个身材,简直比她高中的时候还要初中生一些。 想着,她又下床去喝了一瓶牛奶。 大概九点多钟,她刚背完单词,林江屿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对方似乎很忙,一整天都没有联系她。虽然这一天,她无数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对方发个信息,但是又怕打扰,只能无数次的放下。 现在收到林江屿的消息,她很开心。 林:“今天怎么样?” 沈余舟莞尔:“今天在图书馆把课程论文都写完了,还和周正正去吃了牛排。” 林:“中午吃的?晚饭吃了什么?” 沈余舟:“中午吃了牛排和汉堡,晚饭去食堂吃了螺蛳粉和咖喱饭,刚才睡觉前,还喝了牛奶。” 消息刚发出去,林江屿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间还很早,室友都没睡觉,有两个室友在和男朋友打电话,环境还可以。怕耽误林江屿的时间,沈余舟翻了个身,便小心地接了起来。 “在宿舍?” “嗯……” “心情不好?” “挺好的。” ……除了有些想你,其他都很好。 沈余舟没好意思说。 “那……怎么突然吃这么多。”沈余舟听见林江屿那边敲打键盘的声音。 “我……”感觉宿舍忽然安静下来,她也把声音压低,“我想增肥。” “怎么突然想要增肥?” “没有,我想……迎合一下你的偏好。” “这算什么偏好?”林江屿哑然失笑,“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不想压得你……疼。” 宿舍里还是没有人说话,沈余舟“腾”地坐起身,立刻爬到下铺,然后在室友们关切的目光中,推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又突然出去了?”林江屿还在笑,“室友说你了?” “……没有。”沈余舟感觉自己耳朵都在狂烧,“刚才室友也在打电话,所以我想,大家可能就不太介意,然后……” “然后?” “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容易被人误解了,我感觉宿舍突然安静了……” “还好,”沈余舟听见电脑关上的声音,然后听到林江屿说,“以后可以多说一些,很好听。” 沈余舟:“……” “至于增肥。” “不用刻意。” “健康就好。” “那……”沈余舟有些纠结,“如果你有一个很健康的女朋友,你是更喜欢她瘦一些,还是胖一些?” “不能说刚好,或者都行。” 林江屿听着她忽然故作严肃的语气:“我倒是还没有个健康的女朋友。” 沈余舟感觉心跳都停了半拍,空着的手不停地抓向手心,来缓解情绪。 “这里有个空位,一直没人来,你要不要试试?” 没容她回答,林江屿就挂掉语音电话,打了个视频过来。 沈余舟立刻接起来,看到林江屿穿着正装,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她还在思考林江屿的那个问题,却听到他忽然问道。 “楼道里冷不冷?” “还好。” 她出来的匆忙,又只穿了睡衣,其实有一点冷。 “回去披件衣服。” “好。” 沈余舟小心地推开宿舍的门,果然迎面而来是三道探寻的目光。顶着压力,沈余舟走到衣架旁边,拿下自己的外套,然后灰溜溜地跑到楼梯间。 “怎么像个小贼?” “我室友好像真的误会了……” 说着,沈余舟又想起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希望我能胖一点,还是瘦一点?” “那,你希望自己每次舒服多一些,还是也可以忍受可能的疼痛?” 沈余舟一整张脸直接爆红。 “沈余舟,对我而言,胖瘦我并不在意,只是……”林江屿顿了顿,“如果你再瘦弱下去,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她的大脑已经毫不运作,完全是机械地跟着对方的问题在回应。 “担心会弄坏你。”林江屿叹气,“也或者,是我先忍的要发疯。” 沈余舟揉了揉耳朵,磕磕巴巴地:“……那,那我明天就去锻炼身体。” “变得强壮一些,让你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不用害怕弄伤我,也不用一直这么忍着……”胡乱不过脑子的说出一堆话,沈余舟反应过来时,视频的那一边,林江屿就那样盯着她。 “人不大,想得倒多。” 沈余舟:“……我还以为你会夸我懂事。” 林江屿笑她:“确实,只是有些奇怪,你怎么每天脑子里都是那种事。” 沈余舟有些恼,半天都找出回应的话。 “那,现在轮到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过了很久,林江屿才又开口,“要不要,坐到这个空位上来。” “然后,一直坐下去。” 沈余舟垂下头:“……你怎么这样啊。” “不愿意?” “你怎么这样啊……”沈余舟小声地抱怨,“就不能留哪怕一件事情给我做么?” 林江屿不是第一个追求她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和她在一起的人,沈余舟觉得很遗憾,也很难过,一直在想办法弥补这一点。 可能林江屿并不介意,但是,她希望林江屿是她第一个表白、追求,和交付的人。 “你等我把眼前的这点事情处理完,寒假……我会一直跟你待在一起的,到时候,该做的事情,我会做到的,再等等我……” “……行么?” “行。” 林江屿干脆地答应。 尽管他很喜欢沈余舟这副带着些可怜的狡黠样子,但还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让她多一分忐忑。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 挂掉电话以后,沈余舟再次推开宿舍的门。她和林江屿讲了快半小时的电话,宿舍里其他的人,从她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渴望八卦的探求目光在她们宿舍内部疯狂流转,沈余舟知道逃不过,就主动交代:“我在追林江屿学长,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打算在除夕那天表白。” “你们这个对话,只是‘追’的进度么?” 下铺的女孩忍不住问她。 沈余舟点了点头:“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 剩余的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一起冲着她点头。 沈余舟:“……” 放下手机,换上运动服,又穿好运动鞋,沈余舟看向室友们:“就是,我太瘦了,我怕林江屿不喜欢我这样的,就打算增肥。” 宿舍里没人说话。 “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可信?” 室友们非常认真地点头。 沈余舟觉得这个发展或许是有些尴尬,但也没再多说:“那我就,先去夜跑了。” 说完,快速关上门跑路。 她和林江屿的情况,确实没办法对别人说。因为,既不算在一起了,又不像是完全没有关系。 沈余舟拿着手机走到操场,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 她虽然比较瘦弱,但是体能其实还不错。每次的体测结果也还可以,但是,如果能更强壮一些,总是更好的。 而且,她记得秦朗说,林江屿以前喜欢极限运动,那,如果再把体能提高一些,以后也可以和林江屿一起去享受那些。 想着,沈余舟决定,以后每天早晚都要跑步。 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的几天,沈余舟每天坚持跑步,把日常爱吃的素菜都换成了牛肉,偶尔还去参加一些舞队的活动。 这天晚上,她跟郑挈和刘瑜杉一起吃饭,两个人看到她丰盛的晚饭,又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健身餐,都恨不能把身上的肉分给沈余舟。 吃过晚饭,郑挈提议送她们两个回宿舍,沈余舟感觉到郑挈和刘瑜杉之间微妙的气氛,便借口要去操场跑步,先走一步。 郑挈冲着她做了个表示感谢的动作,就跟在刘瑜杉身后,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走了。 沈余舟这边刚到操场,想起来这几天都没怎么和林江屿联系,便主动打了个电话过去。 “可以视频么?”沈余舟听着林江屿那边有马路上车子行驶的嘈杂声音,好像不在酒店,而是在坐车回去的路上。 那大约只有他一个人,这个时候打视频,应该不会打扰到他晚上回去休息。 “有两个朋友在旁边,”林江屿笑她,“你介意么?” “不……”还没说完,沈余舟就听见两声清脆的“嫂子”。 沈余舟:“……” “那,你先陪你朋友,我先挂了。”说完,沈余舟立刻挂断。 在操场上走了两圈,沈余舟就开始跑步了。 大概跑了一个小时,林江屿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里?” “操场。” “在跑步?” “对,最近我每天都在跑步。” “感受到了你的诚意,”林江屿笑,“以后一起。” “好。”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沈余舟:“你的朋友们走了么?” “走了,”林江屿挪动手机,给她看看左右,“不然还不追着你叫‘嫂子’。” 沈余舟有些报赧:“抱歉,我刚才电话打得有些冒失。” “不会,”林江屿看着她额头沁出的轻汗,“你多打扰我一些,我喜欢看你冒失的样子。” “主要是,我喜欢听人家叫你‘嫂子’。” 沈余舟:“……” ……怎么这个话题岔开了,还能绕回来的。 “我明天,要去趟外婆家。” 是头七,要回去给外婆准备吃的。 “好,后面还有什么安排?” “回来以后,要参加期末考试,然后就准备放寒假了。” “好。” “除夕之前,你会回来么?” “会。” 现在距离除夕,还有一周的时间。还有一周,他们就能见面了。 “那我,我在你家等你。”沈余舟看着林江屿似乎正从车子上下来,“你早点休息,我回宿舍洗澡……” “沈余舟,”就在她准备挂掉电话时,林江屿突然开口,“你看看我。” “啊?” 她没反应过来。 “看你……” ……就,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好看。 “看看我旁边的房子和树。” 房子,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像学校的图书馆,树……好像操场旁边的那几棵。 沈余舟猛地回头,发现林江屿就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路小跑到林江屿身边,沈余舟惊讶地把他上下左右看了个遍。 “明天休息,今天刚好碰见从那边回来的朋友,搭了顺风车。”林江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主要是,担心你太想我。” 沈余舟抬手,环住林江屿的腰:“那你明天还要回去么?” “嗯。” “那我今天可以出去跟你住么?” “酒店,还是家里?” “酒店吧……”家里有点距离,她不想折腾林江屿。 “好。”说着,林江屿牵起她的手,“刚跑完步,是不是要走走放松?” “……对。”沈余舟的目光落在被林江屿牵着的手腕上。 “那,我们走走。” 尽管林江屿只是说了普普通通一句话,她的心跳却忽然漏了一拍。 她还从来没有和异性牵着手绕操场走过。尽管这个场景,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里,梦里的对象也是眼前的这个。 没想到还能是他,真的是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意外成了现实。 操场的灯很亮,天气不那么冷了以后,人也多了。 她就任由林江屿拉着她,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好几圈,这期间,不时有人看向他们。 沈余舟余光一瞥,看见了人堆里的霍城。 对方好像在和一帮兄弟打牌。 不知道怎么的,霍城也看向了她,连带着那一帮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沈余舟不再管他,专心感受和林江屿牵手遛操场的舒适。 走了好几圈,沈余舟感觉身上已经有些热意,但被晚风吹着,又格外舒服。 这个节气算得上是冬末春初,空气里有冷冽而温柔的味道。万物艰难地熬过严寒,准备迈向下一个四季轮回,她的感情,也在这个季节萌芽生根。 如果外婆还在,看到她和林江屿牵手,应该也会很为她高兴吧。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林江屿停住脚步,问她。 “我想……” 她忽然很想接吻。 想不管不顾地,和林江屿接吻,就在这里。 以前,光是脑内闪出这个句子,都足够她惊心动魄。可是,她现在,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去做。 虽然还没有和林江屿表白,也没有正式在一起。 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很不合适。 可是,她很怕错过今天,以后再另找时间,就…… 怕另外找不到机会,也怕再没有今天这样美妙合宜的气氛。 “我想……” “你想什么?” 其实,她梦到过很多次,林江屿拉着她,走到荒无人迹的角落,用力地拥吻她。 可是,她刚才的话支离破碎,林江屿应该很难明白她想做的事情吧。 沈余舟思索着要不要直接说出来,虽然她真的很想,但是主动索吻还是有些大胆。 “我想……”她迂回了一番,“你可不可以和我去下那边……” 然后,她指了指远处的角落。 还没说完,林江屿已经抬起手,捉住她举起的那只手腕,轻轻将她往前一拉,倾着身$子,覆上了她的嘴唇。 第38章 起初只是试探地轻吻, 一股悸动沿着她的心脏在向外四散,直到四肢、指尖发麻,她感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都接收到了那份震颤。 那股侵略的气息逐渐加重,沈余舟就不自觉地想要向后退,可是这次,林江屿没有那么温柔,手掌扣住她的后脑,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轻吻也变成了肆意地侵占。 对方好像是摸准了她的点, 专挑她反应剧烈的地方持续进攻。 沈余舟感觉自己的头扬得高高的,完全被动地跟着林江屿的节奏,毫无还手和挣扎之力。 尽管被囿于手臂之间,尽管她被对方掌控着, 可是却并不恐惧。 甚至有几个瞬间,她都很想, 就这样, 永远和林江屿在一起。 过了很久,她憋出一包眼泪,对方才松开她, 等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林江屿在盯着她看。 “你……怎么不闭眼?” “想看看你。” 沈余舟羞恼地别过脸:“……你这不是耍赖么?” 她都根本没有其他精力, 去想这种事。 而且,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很投入么?怎么还能…… 沈余舟晃晃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觉得吃亏了?”林江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 你试试。” “看看我, 是什么样子。” …… 霍城和霍城的朋友们已经看了太久。 这画面, 谁看了不有点难捱,但是他们还是一致认为,最难捱的是霍城。 上次校园论坛里的那个爆料,虽然很快就被管理员删除了,但是也有人私下截图过,在学校各个院系、组织的小群里传得沸沸扬扬。 比起沈余舟不让碰,大家更热衷于探讨的,是霍城和人家在一起半年,只牵过手。 如今,他们还目睹了林江屿和沈余舟在操场接吻。这个时长,完全不像是“不让碰”,反而倒应该是挺享受。 而此时,距离沈余舟和霍城分手,还不到两个月。 “没看到她躲了,林江屿又强迫的么?”霍城咬着牙,“我那时候,从来没强迫她……” 正说着,霍城就看见沈余舟踮起脚尖,轻轻地、主动地,吻了吻林江屿的嘴角。 …… 看着她酝酿那么久,就只是这样,林江屿简直要被气笑。 “就这?” ……算什么接吻。 沈余舟感觉自己又恼又羞,可是,她忽然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偷懒,就是想等林江屿主动做事,而她只用待在原地,被动享受。 ……就挺无耻的还。 想着,沈余舟抬手揽住林江屿的脖子,试探地,学习着刚才林江屿的方式,去主动探索。可无论她怎么尝试,都不得其法。 完全只是在努力“接触”,没有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觉…… 沈余舟有些懊恼,一个走神,咬破了林江屿的嘴唇。一股血腥味在两人唇齿喉舌间蔓延。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没容她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林江屿已经完全夺回主动权,她几度感觉舒服到了极点,舒服到不想再奔向可能难以忍受的极致时,林江屿也并不放过她。 沈余舟感觉眼角莫名湿润,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林江屿。 ……就是,很喜欢他啊。 ……就是,很喜欢,和他做这些事啊。 过了很久,林江屿才松开她。 “你怎么知道……” ……刚才,她是在表达想和他在操场接吻的意思呀? 沈余舟涨红了脸,眼睛里都是将坠未坠的眼泪。 “我不知道,”林江屿揉揉她的头发,“只是凑巧,我也想做。” 沈余舟脸又红了红。 在操场里面坐着的霍城,差点咬断了牙根。早知道沈余舟能主动到这种地步,他当初早就用&强了。 林江屿是在陪沈余舟往回走的时候,才看见的霍城。尽管在霍城的表情里,好像是他有意为之一般,林江屿也并不在意。 谁有宝贝,会拿出来随便给人看的? 一路陪着沈余舟走到宿舍楼门口,林江屿看着她:“早去早回。” 沈余舟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就想起刚才的场景,羞怯地赶忙跑上楼去。 室友们还没有睡觉,并且都抱着手机。 当时沈余舟不知道,有人在学校论坛发了毕业校草和新闻系系花在操场拥吻的贴子。 虽然出于对毕业校草的恐惧,没有人敢拍照片,但是毕竟是匿名论坛,还是有好几个不同专业互不认识的人为彼此的言论证明真实性。 沈余舟推开房间的门,拿了一套换洗衣服,装进书包里,又检查了一下,确认带了身份证,才准备出门。 “我晚上不回来了,如果宿管查宿,你们就说不知道就好,明天我去找她解释情况。” 她们宿舍历来是这样,只是她说完以后,其他人并没有立刻反应。 过了好久,还是下铺的女孩儿先开了口。 “舟舟,你嘴边怎么有血的?” 话音刚落,沈余舟的脸涨得通红。 “就……” 她摸了摸嘴边,果然在指尖上看到了血。 怪不得刚才她一路上楼,路上碰见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我先走了。” 想到林江屿还在宿舍楼下等着,沈余舟便背起书包出了门。 当晚,那个贴子又出现了一些佐证。 有的说看到沈余舟嘴角有血,有的说第一次看到林江屿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人,有的说看见沈余舟匆匆忙忙下楼和林江屿一起离开,有的说在窗边守了一夜,都没看见沈余舟再回来。 那晚,那个贴子,是校内论坛第一次,没有任何图片,但又因为证人足够多,而无法被人看作是“绿贴”的情况。 然后,有好事者搬出了一个多月前,晚会上,林江屿给沈余舟穿舞鞋的人脸打码图,有人感慨,同样是在一起不足半年,差距有点大。 最后,大家都猜,之前发沈余舟不让碰的贴子的人,就是霍城。 因为爱而不得,便只能强行诋毁。 沈余舟不知道这一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去关注别人怎么说,她只想快一点见到在楼下等着她的人。 “怎么跑成这样?” 说着,林江屿接过她身上的书包,和她手上的身份证。 “就,怕你等得着急。” 最近林江屿都很忙,晚上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子回来,应该也很累,明天还要坐那么久的车回去,再继续一周的忙碌。 她不想林江屿再在等她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不着急。”林江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如果最后能等到他要等的人,那林江屿觉得,等待并不是一件难捱的事情。 走到学校附近的酒店,沈余舟发现,这就是之前跳舞的那晚,林江屿带她来换衣服的那个酒店。 进门以后,沈余舟先去洗澡。 她照到镜子,才发现自己嘴唇原来已经红@肿到这个地步。 等她收拾好自己,走出来时,林江屿已经打开电脑在工作了。 “洗好了?” “……嗯。” 沈余舟走到他身边,看到电脑界面上,是一个滑雪视频。 “你先看会儿,我去洗澡。” “好。” 沈余舟坐在椅子上,点击播放,看了起来。 极限运动这些……其实她从来都没想过。她是比较胆小谨慎的性格,会害怕那些会导致心跳过速的运动。 但是……如果林江屿喜欢,她愿意去学习和尝试。 仔细看了好几个视频,沈余舟又去搜索滑雪的技巧,专注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江屿已经站在她身后。 “想试试么?” 沈余舟回头,看见林江屿身上的白色睡袍,赧然地点了点头:“但是我不太会,可能会拖垮你的体验感。” “没关系。” “我教你。” 林江屿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侧身坐在椅子上,随后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就是……沈余舟又感受到了那股异样。 “我不太想,和你面对面坐着。”沈余舟不敢看他,便别开头。 “为什么?”林江屿的声音很疲惫。 “我有点害怕。” “不用怕。” 话虽是这样说着,她的手却已经被带着往下,她攥紧手掌,指尖碰到了什么,想要收回手,又动弹不得。 只能努力放松下来,张开手,任由对方拉着自己。 “你的嘴……” 沈余舟空着的手抵了抵林江屿,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嗯?” 说话间,林江屿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不同于刚才,这次的吻很温柔,比起侵略,倒更像是在安抚她。只是,她的精力被分散在两处,没办法好好体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手已经很酸,林江屿才带着她,走进洗手间清洗。沈余舟看向自己的手掌,头都不敢抬。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林江屿帮她将手洗干净,语气十分认真地:“刚才不是点了头?” 沈余舟这才想起,林江屿问她“试试”来的。 “我以为你说的是滑雪……” 不然她怎么会说,她不会,怕影响体验感……但是确实好像容易被误会成那种意思。 “后悔答应了?” “……不后悔。” 看着她满脸带着羞涩的认真,林江屿揉揉她的头发:“我洗个澡,你困了就先睡。” 沈余舟不敢看他,点完头,就立刻跑了出去。 林江屿的手机一直在响,沈余舟探过头去,发现是颜放。 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沈余舟:“……颜放的电话,要接么?” “你接吧。”林江屿关掉莲蓬头,打开浴室的门,和她说话。 沈余舟无意看了一眼,赶忙拿着手机跑到阳台去接。 “林江屿,你个贼人,我这几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他妈的江小园和左立在一起了,左立要成你妹夫了,你到底管不管?” 沈余舟:“……” “你他妈的说话啊!老子要疯了!” 沈余舟:“……颜放,你冷静一下。” 她不是不想说话,她实在是插$不进话啊。 “舟妹啊,”颜放清清嗓子,调整下情绪和语气,“你和林江屿在一起呢么?我去请你们吃个夜宵。” 沈余舟思忖片刻:“颜放,要不你明天再找他?” “林江屿他最近在出差,今天临时跑赶回来的,明天中午还要走,很辛苦……” 颜放隔了好久都没说话,像是在极力缓解什么。 “你俩在我这孤寡老人这秀恩爱呢?舟妹?” “不是……” 还没容她说完,林江屿已经在她身后,抽走手机:“那你现在过来,限时半小时。” 挂掉电话,林江屿笑着,看向沈余舟:“没看出来。” “什么?”沈余舟赶紧紧张地站起来。 “你还挺疼我。” 沈余舟:“……” ……她说的是事实呀。 “想下去吃个夜宵么?”林江屿看着她的嘴唇,征求她的意见。 “你先去?”沈余舟思索刚才颜放说的话,“你们单独聊聊,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下去。” 她怕她在,有一些兄弟之间的话,颜放不好意思说。 就像她刚才听到颜放努力不说脏话的样子,也挺难受的。 “是挺懂事的。”林江屿捉着她刚才的那只手,摩挲着,“但在颜放的事情上不用。” 沈余舟:“……” ……这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好兄弟么? 在她的坚持下,林江屿先独自去见颜放了。 林江屿下楼以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已经有阵子不带烟了。 他本来以为,今天已经很过火,现在又觉得,这算什么? 根本不够。 还想要,更近一步,再近一步。 忍住想要抽烟的冲动,林江屿再次发信息,叮嘱沈余舟锁好门,才朝着颜放订的餐厅走过去。 颜放倒没了往日的潇洒,黑眼圈又青又紫,十分颓废。 “你终于来了。” “你到底管不管你妹妹啊,她跟左立那种小男生在一起了。” “小男生?” “就是,小弟弟一样的男生。” 林江屿坐在他对面,随手倒了一杯水:“她已经成年了,她爸妈都不管,我管做什么?” 颜放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奈地抓着头发:“可是她不是也喜欢我么?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 林江屿喝水的动作一滞。 他曾经也有这样的疑问。 “要么,就是你的错觉,要么,就是别人能给她想要的。” 这是他最初知道沈余舟和霍城在一起以后,给自己的答案。 听他说完,颜放更难受,更苦恼了。 “合着,就没戏了呗。” “嗯。” 颜放:“?” “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他不放心沈余舟自己一个人在酒店。 颜放在错愕之余,抬头看向林江屿,才看到他的嘴角。 谁能把林江屿打伤,还是脸?! “你他妈的跟人打架了?”颜放猛地站起来,“老子正好想撒撒气。” “你多大了,法治社会,什么都想打架来解决。” “你……”颜放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不是你以前那时候了?”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不知道被一个人喜欢,比被很多人惧怕,要酷得多。 “到底是谁打的,我先记下名字。”颜放嫌林江屿墨迹,恶狠狠地。 “沈余舟,”林江屿挑眉,“你最好别乱记。” 颜放:“……” 颜放:“?” 颜放:“!” 颜放怒火中烧:“你他妈的,禽|兽一个……”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啊,你都到这个地步了?”颜放忍不住敲着桌子,“你怎么也先谈几年,再这样那样吧?” 林江屿:“你懂什么。” “我懂你见到沈余舟,眼神就跟吸她身上似的,我懂你跟她一起时,那个占有的气场,沈余舟旁边站着八百个人都分摊不掉……” “谢谢夸奖,”林江屿喝完一杯水,理性地评价,“但略有些夸张。” 颜放颓然地坐下:“怎么你做什么都那么顺利啊?” “想打架就能让谁见到你都害怕,想学习就搞个年级第一,想找女朋友了,人刚好分手,还一个月不到就追到手……” “你什么命啊?” “就是,”林江屿语调微扬,“你不会有的,那种命。” 一句话,把颜放气得头顶冒烟。 “你都过得这么顺利了,你照顾照顾兄弟我,”颜放拿他没办法,毕竟打架又打不过,“给我指一条明路。” “明路就是,现在立刻回家睡觉。” 颜放:“……!” 林江屿从不管其他人的事情。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意志,去走好自己的路,或者是,去走岔路。 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冷漠薄情,林江屿:“沈余舟自己在酒店,我不放心。” 颜放:“?” 颜放:“!” 颜放:“你这是杀人诛心呢?都跑到同一个酒店住了!?” “如果你还想继续聊下去,我得先去接她过来。”林江屿停顿几秒,“如果你不想聊下去,我现在就回去找她。” 颜放:“那你去接她过来,她们女人之间……” “她们?” “你别抠字眼嘛,沈余舟二十岁了,还不是女人啊。” “该叫名字就叫名字,别把她跟其他人混在一起。” 颜放:“……你真的是。” 还没说完,林江屿已经走出了包间。 “换好衣服了?” 给沈余舟发了信息,沈余舟很快就回复了他。 “我准备好了,我现在下去?” “在房间里等我,我敲门,你再出来。” “也不用这么谨慎的……” 沈余舟看着手机屏幕上林江屿发来的消息,虽然是那样回着,但是心里还是很开心。 没等多久,她就听见了脚步声。 而后林江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余舟。”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林江屿喊她名字,还是某个昵称。 就是……每次顾纯和沈国勇喊她大名,都是要批评她,所以听到大名时,她就会有些抗拒的感觉。 不过,因为是林江屿喊的,她觉得还能接受,只是需要时间适应。毕竟,未来应该只有他会每天在自己身边喊全名了。 沈余舟打开门,探出头来:“请问是林江屿来接他的……” 她说不出来那些宠溺的字词。 “是,”林江屿笑,“林江屿来接他的沈余舟了。” “那快走啦。” 不知道怎么来的一股子害羞情绪,沈余舟快步往前走,把林江屿甩在身后几米的距离。 林江屿一路跟在她身后走着,看着沈余舟的背影。 其实颜放说的并不对。 他在感情这件事上,从来没什么得意的“成绩”。 很多时候,光是想起沈余舟和霍城在一起的事情,他都觉得,会有这一出,是他活该。 谁让他带着肮脏的心思接近沈余舟的?谁让他在那种时刻选择离开的,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报应不爽罢了。 而且,一路波折,即便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了些转好的迹象,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怕。 事实可能恰恰相反,他很怕沈余舟只是依赖他。 在沈余舟的成长环境中,缺失了太多正常人本应该得到的感情,母爱、父爱、亲人的关怀、友情,包括……和霍城那段被作为空窗期替代品的“爱情”。 可以说,沈余舟的这二十年,没有在任何一种关系里无拘无束过,即便是和他,中间也有那样的挫折和伤心。 经历了这样程度的情感缺失,忽然体会到通过依赖别人所获得的安全感,任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也会忍不住去主动去迎合。 所以,他迟迟没有做到那一步,不纯粹是因为怕伤害到沈余舟的身体。 他有欲望想要满足,有时候冲动到来,事情无法做得十分妥帖。前面几次,他都是屈从于欲望,才让沈余舟住到他家里来。那些时候,他是做好发生那些事情的准备的。 只是长久以来,沈余舟对他的像兄妹一般的依赖情绪,远超情侣之间的依恋,让他不得不在最后一刻,又收了手。 他也会怕。 怕沈余舟有一天变得真正成熟勇敢,反应过来,会觉得和他的这一段,是被情绪蒙蔽了。然后,悔他、恨他、怨他的趁虚而入。 “那位名字叫林江屿的先生,”沈余舟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我已经放慢脚步,等你好多好多次了。” “也回头,看过你好多好多次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上呀。” “来了。” 看着沈余舟背着手撒娇,林江屿快步跟上。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明明刚才还做了那样的事,现在反而又开始回忆自己的担心,为自己开脱。 他确实十足卑劣,即便存在沈余舟以后会发现她不喜欢自己的可能,他也想,多占有一些,好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一些痕迹。 哪怕是以后想起,会让她觉得恶心的那种。 至于怨恨,他会受着。 第39章 林江屿走了有一会儿, 颜放这才反应过来。 最近他联系不上人,要么是林江屿一直跟沈余舟在一起,要么就是林江屿在加紧忙工作, 准备过年那几天好好陪沈余舟。 想到这一点,他又觉得,林江屿不接他电话,也挺正常。兄弟哪有女朋友重要啊? 不过,“女朋友”这个词,好像还没听林江屿介绍。而林江屿这人, 平时还挺爱弄那些仪式感的,不可能在正式在一起以后,不把沈余舟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绍给所有人。 这里面很可能还有猫腻。 细想想,颜放今天在知道林江屿和沈余舟在一起的时候, 本来不愿意再找林江屿的,只是他和江小园已经吵闹了好一阵子, 生活实在不消停, 才迫不得已,打扰这两个人。 希望他的出现,没给林江屿和沈余舟发展关系添麻烦。 想着想着, 颜放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担心别人干嘛? 因为着急, 等待林江屿和沈余舟过来的时间明明才不到十分钟, 却格外漫长。颜放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手机, 在昨天发生不愉快以后,江小园几乎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以前, 不管再闹什么别扭, 江小园都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他感觉到了江小园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的决心,有些痛苦。 他希望林江屿和沈余舟能够立刻回来,让他能转移转移注意力。 结果,两个人牵手出现在颜放面前时,颜放后悔了。 后悔让林江屿去把沈余舟带来。 后悔刚才还担心这俩人是不是感情进展不畅。 什么玩意儿啊! 他简直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大怨种! “舟妹,坐。” 看到沈余舟走到餐桌旁,颜放立刻站起身,拉出一把椅子给沈余舟。 “谢谢。” 沈余舟落座后,颜放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倒完水,看到沈余舟和林江屿对视的样子,感觉自己可真像一条狗。 “吃点什么?” “吃……”沈余舟看了林江屿一眼,“我吃米饭就行。” 米饭是一顶一的增肥神器。 “那来三碗米饭,”颜放着急别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点了什么,只是瞧着沈余舟,“舟妹,你最近和江小园联系没,她告诉你她和左立在一起没?” “没有诶。”沈余舟回忆了一番,“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联系。” “您好,您点的三碗米饭。” 服务生端上来一盘米饭,颜放愣了愣,才意识到根本没点菜,又喊服务生加毛血旺和酸菜鱼。 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混乱了。饭几乎没吃过,酒都喝不下去了。 本来以为林江屿是江小园的哥哥,会有什么办法,结果没有。想着沈余舟和江小园关系不错,以为能找到什么线索,结果也一无所获。 “不过,颜放……”沈余舟想了想,“你为什么都不带小园子单独出去玩?” 上次江小园找她说的话,她都还记得。即便是代入自己,刚恋爱时,也是更愿意和对方单独相处的。 “单独?为什么非要单独?”说起这件事,颜放就很不明白,“那我想带她认识我的所有家人、兄弟、朋友,我也没错啊。” “这不是想着,让她一直在我的生活圈以内嘛,顺便还能让所有人帮她一起监督我,给她安全感。” 沈余舟感觉和颜放有些说不太通,就只能点到为止:“可能,她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下,毕竟以后如果你们一直在一起,可能更多的时间是以你们两个为中心的相处,她可能想看看,单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颜放嘴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这些话,江小园似乎也跟他说起过。 最后等到菜全上来,才支支吾吾地:“那我不想啊。” 沈余舟:“……?” “单独跟她一块儿,”说着,颜放还有些窘迫地挠挠头,“我不好意思啊。” 沈余舟:“……啊?” 她已经有些没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人,是当时在酒吧,凶巴巴地喊她倒酒的那个。 “你们也得理解我,我跟小园子单独一块儿,那我不得毛毛躁躁地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啊。” 沈余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刚才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有些别扭,就别开了脸。 颜放继续:“而且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那么一个小孩,导致我现在都没办法,像对一个女人那样对她。就感觉只能逗着她玩,不能去做其他过分的事情。” “多禽 | 兽啊,你们说是不是?” 颜放说完,感觉林江屿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啊。”颜放有些着急,“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咳,”避免林江屿说出些什么别的来,沈余舟接过话题,“可是这些都是你想的,如果小园子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也不介意你说的这些呢……” 沈余舟说完,林江屿忽然开口:“比起问我们,你不如直接去找她。” 颜放:“……那我现在去找她?” “她在学校,没吃晚饭,”林江屿看着服务生端上来的菜,“你现在打包过去找她,应该也凉不了。” “行,那我现在就去。” 说完,颜放跟服务生交代好,才想起来:“那我今天请你俩吃啥?” “我和沈余舟单独出去吃。”林江屿的语气平常,却在“单独”那里,浅浅地强调了一下。 颜放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但还是不打算计较:“那行,我这边完事儿了,我再请你们吃顿好的。” “嗯。”林江屿站起身来,拉着沈余舟,“走了。” 肃南市区的夜晚很繁华,晚上十一点钟,街上也都是人。 沈余舟任由林江屿拉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走到小吃街。 “想吃米饭?” “不是,”沈余舟嗅了嗅,“想吃烤苕皮。” “好。”林江屿拉着她,走到烧烤摊前,“要多少?” “十串。” “我多吃一些,好长胖。” “不着急。” 沈余舟:“……” 反正她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走到小吃街的尽头,有许愿用的荷花灯池。沈余舟踮起脚往里看了一眼,里面只零星飘着一两个荷花灯。 “想放一个?” “嗯。” 见她点头,林江屿走到一旁的收费处,买了一只给她。 “要写愿望的,”卖东西的阿姨拿出一张红纸,和一支签字笔,“写好了,塞到灯里面。” “好~”沈余舟怕林江屿看见一般,偷偷跑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写。 写好以后,沈余舟到队尾去排队,等待放灯。 小小一只莲花灯,在池水上飘着,虽然摇摇晃晃,但最终是没有翻掉,沈余舟心满意足地和林江屿往回走。 “许了什么愿望?”林江屿把她额前的碎发往后拾了拾。 有些痒,不知道是头发,还是这个动作。 “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沈余舟往后躲了躲,“说出来可能就失效了。“ “你说出来,我才好帮你实现。” “那我说了,你仔细听好。”不知道怎么的,沈余舟突然想到,他们的关系都紧密到今晚发生那种事情的程度了,偶尔恶作剧一下,应该也无伤大雅。 于是,沈余舟扬着下巴,开口:“我许愿,让林江屿永远当我的哥哥。” 话音刚落,林江屿表情一滞,随后抬手捉住她的手腕:“你再说一次?” 见他表情忽然认真,沈余舟赶忙解释:“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这件事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她记得,高中的那次就是这样。 她说出这个愿望以后,林江屿的表情瞬间难看,然后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让你永远当我的哥哥。” 那时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刚才还温柔地给她点蜡烛的人,怎么表情突然难看了起来。 “收回这个愿望,”林江屿收敛起戾气,忽而语气温柔地,“重新许愿,就说,你不想让林江屿当你哥哥,永远。” 她不明白,便没开口。 “说。” 直到她完整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林江屿才平复下来,而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给她切蛋糕。 当时……,其实是有一点害怕的,尽管她知道,林江屿的初衷和目的,都不是为了伤害她。 她本来以为,这些过往,都可以用玩笑的方式过去了。原来在林江屿那里,还不可以。 想着,她抬手抱住林江屿:“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样想的。” “怎样?” “我一直……就不想你只当我哥哥。” “当时,我都知道你要离开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能阻止你回到你的家人身边,又不能阻碍你奔赴前程……” “我真的很想你能留在我家……” “如果还能做什么,我也不会去许这样的愿望……” …… “对不起,”林江屿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吓到你了。” 明明是他对不起沈余舟,可现在,却是沈余舟在向他道歉。林江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混蛋至此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小,没有能力去左右命运的小舟驶向何方。这几年,他丝毫不敢懈怠每一个能够丰满羽翼的机会,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和沈余舟,重新回到同一条轨迹上。 林江屿抬手,拍了拍沈余舟的背:“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凶你了。” “没有,我知道你没有凶我。” ……是她一直以来给林江屿的印象太柔弱了,才会让林江屿认为,她连一个冰冷的眼神都承受不了。 “哥哥,我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破碎。”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很多事情,可能……”沈余舟抿了抿嘴唇,“未来,你会后悔,我都不会。” “最近我们的每一次接触,都是我人生中体验过的,最美好的一些时刻。” “所以……” 沈余舟深呼吸一口气:“你不妨大胆一些,我能承受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多。” “我是不会,被轻轻一碰,就坏掉的。” 林江屿攥了攥她的手:“那,现在就回去?” “好……”沈余舟欣然答应。 他们走进酒店大堂时,整个酒店安安静静,沈余舟不由得放轻脚步。 房门打开,她想先去洗手时,人已经被林江屿按在门板上,不容分说,予取予求。 尽管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可是这个出乎意料,不同寻常的开始,还是让她心脏快要跳出来。 她感觉脖子有些吃痛。 这次真的……一点也不温柔了。 虽然是她说了那样的话,可是她也没想到要发展成这个程度。 很快,她就自顾不暇,没办法再思考其他东西。 感觉呼吸困难,沈余舟抬手,用力推开对方:“我好热,想,先洗澡……” 刚才出去走了一圈儿,因为穿了很厚的羽绒服,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不想让林江屿看到那些。 “不行……” 林江屿舍不得松开她,可是沈余舟已经趁他不备,遛进洗手间。 看着卫生间的门在他面前紧紧关上,还落了锁,林江屿无奈地笑,然后走到一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妄图靠喝水冷静冷静。 沈余舟洗完出来,立刻钻进被子:“你要不要去?我想……先做一下心理建设。” “好。” 等林江屿再回来时,沈余舟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颜,林江屿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听到沈余舟说梦话:“……哥哥,你别闹我呀……” ……这撒娇的语气。 让他想现在立刻把她弄醒,一秒都不能等。 第40章 林江屿洗澡时, 沈余舟平躺在床上。已经算是深夜,周围很安静,她只能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和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她的心跳,比那水声热烈多了。 如果……,她打算在结束后,跟林江屿表白。虽然顺序有些奇怪,但是她想,林江屿或许不会怪她冒失。 做了决定以后, 许多该有或不该有的画面在她脑内纷飞,沈余舟闭上了眼睛。 前面几天的学习很累,生活也有各方面的压力。今晚心情一直很紧张、很紧绷,甚至都没容她想更多, 就睡着了。 她做了很多梦,梦里有很多支离破碎的场景, 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远离她。最后, 只有顾纯和沈国勇围在她身边。 顾纯还是老样子,一直在骂她不懂自尊自爱。 沈国勇则护着顾纯,让她给顾纯道歉。 对于这些事情, 她早已经无动于衷。只是梦里,她忽然看见了林江屿和霍城, 他们撞见了她被辱骂的场景。 然后霍城跟林江屿说:“哥, 我给你证明, 她就是脏得很。” 说着,霍城走到她身边, 用力一推, 她就倒进了泥土里, 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而林江屿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冷漠。 沈余舟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坐起身来找林江屿的身影。 “怎么了?” 林江屿从电脑前离开,快步走到床边。 定睛看了几秒走向自己的人,她确定,是梦。 沈余舟擦了擦额头的汗:“……没事了。” “做噩梦了?”林江屿把她揽进怀里。 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在说着梦话撒娇。他起身处理工作的空歇,沈余舟就做了噩梦。 “哥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沈余舟坐着发愣,“你能不能,坐上来?” “好。” 林江屿坐到她身边:“怎么了?” “哥哥,你知道,顾纯她吸烟么?” 林江屿只是抱着她,没说话。 那个烟头烫伤疤痕的事情,顾纯一直不说真话。他没留一丝一毫的余地,顾纯这才愿意开口。 可是,对于顾纯所说的内容,他根本不信。所以才会临时回来,打算明天和沈余舟一起去她外婆家。 凡是做过,必有痕迹,他一定能找出那个人。 可是,现在沈余舟忽然问起这件事。 “偶尔。”林江屿紧了紧手臂。 “那,她是不是抽的女士香烟。”沈余舟回忆,“就是,很细的那种。” 林江屿没说话。 沈余舟压抑着情绪:“可是我好像记得,那天是一支,很正常的烟……” “有时候,她也会抽别的烟,她以前去我家的时候,就是拿起什么烟都很随意,我父亲的烟,她也会抽。” “真的么?” “真的。” 等把沈余舟哄睡着,林江屿才起身走到阳台。 最近的很多事情都堆在一起,好像已经有些失控的迹象,现在他几乎不能肯定,等到所有问题都呈现出来的时刻,他和沈余舟的生活,还能不能重新回到平静。 …… 第二天,沈余舟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时月给她发了信息。尽管她最近因为学业的缘故,请了一周假,但是苏时月也有询问她,想不想继续做这个调查。 沈余舟赶忙坐起来。 原来,上次在学校自杀的那个女孩,父母忽然被网暴了。 有营销号写了一篇有关原生家庭的文章,控诉很多家长不爱孩子,导致孩子出现心理问题,又在孩子抑郁以后,不相信平时那么乐观的人会突然想要自杀,然后甩锅给学校、老师和社会。 沈余舟之前看过类似的报道,其实确实有一部分学生的问题,是来自原生家庭。而这篇营销号所讨论的内容,也很有意义和价值。 只是不适用于这件事,甚至,不适用于任何未经调查的事。一个道理再通俗,再能概括寻常的事物,也不能随意地扣在某个个例事件上。 作为普通人不能这么做,作为记者就更不能。 女学生的父母主动联系了肃南报这边。因此,这次的调查主要是针对网暴和家庭关系,去采访女学生和她的父母。 沈余舟舒出一口气,放下手机,才发现林江屿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了。 “你要走了么?”她赶紧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不走。”林江屿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外婆。” “让她知道,你身边已经有个顶好的人,就不用再操心你了。” 沈余舟有些不好意思,又立刻理直气壮:“那你,你现在也说自己是个顶好的人。” 林江屿挑起眉梢:“有意见?” “你前几天还说,让我不要对你有滤镜的,”沈余舟小声地,“……现在你又这样夸自己了。” “脾气不小,记性又好,”林江屿抱她起来,“以后结婚了,是不是要天天拎着我的耳朵,在一旁闹我?” “……那倒不会。”沈余舟脸通红,把头埋在林江屿的脖颈间,“你怎么大早上就这么活泼……我得去洗漱了。” “因为某人昨晚放我鸽子,自己偷偷睡着,”林江屿放她下来,“所以今天意外的精神振奋,体力充沛。” 沈余舟:“……” 等她洗漱完,想出去换衣服时,林江屿还在门口。 “……干嘛!” 看着林江屿把她抱上洗手台,沈余舟脸红:“……你真的很喜欢洗手台。” “要怎么证明,我喜欢的不是洗手台。” “你爱怎么就怎么……” 还没说完,林江屿就倾覆下来,不给她任何回话的机会。 这一次比之前更过分。 过分到她很多次已经在奋力逃跑了,又被林江屿捉回来吻住。 她对于肢体接触的恐惧,到了林江屿这里,反而成了一种游戏。 好像在锻炼她的阈值似的,到最后,林江屿消耗透了她所有的力气,得偿所愿,她无力反抗,任由林江屿摸索和亲昵。 “我……” 终于,林江屿放开了她。 沈余舟低头看了看自己,上衣凌乱,领口的扣子都被扯烂了三个。而林江屿,一身正装,连个褶皱都看不出来。 “这叫什么啊……” ……一点都不对等。 “不满意?” “没。” ……她哪敢。 “那是怎么?”林江屿拿出湿纸巾,耐心地给她擦着嘴角、脸颊和锁骨。 “你看看我,都这个样子了,”沈余舟有些羞,“你再看看你,还这么规整干净。” “那你要多努力了。”林江屿手指摩挲着那块擦不掉的痕迹。 他已经很克制了,没想到还是会这样。 “我……”沈余舟知道他在说什么,别过头,没说话,“我才不会像你这样。” “走吧。”林江屿笑着抱起她,“去换衣服,然后下楼吃东西,就回去了。” 沈余舟不想动,她脖子上有个地方很痛。 “要我帮你换?” “……你出去,我自己可以!” “好。”林江屿低下头,笑。 把对方赶到门口,又把门锁到底,沈余舟才开始换衣服。 本来不动还好,越动越痛,沈余舟换好衣服,跑到卫生间,果然看到一块很红很重的痕迹。 ……这个林江屿。 都还没说过喜欢她,就做这么过分的事情了。 正要出去算账,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余顷。是知道她今天要回去,所以特意过来接她。 其实她昨天下午有收到周正正的消息,大意是余顷又开始撩拨周正正了。估计今天来接她,可能也是为了能和周正正偶遇。 把酒店地址发给余顷,沈余舟打开门,就看见林江屿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没戴围巾……” 是两三块咬|痕堆叠在一起的痕迹,即便别人不仔细看,也会注意到。 “走,去买一条。” “余顷马上就到了,他说来接我回去。” 林江屿脚步一顿,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沈余舟肩膀上,而后拉上拉链:“这样就看不见了。” 因为路程不短,林江屿怕沈余舟晕车,便到一旁的超市去买晕车药和话梅糖。 余顷到的时候,只有沈余舟在酒店门口。 见到她身上还披着一件男人的黑色羽绒服,余顷脸色很差,下来就想劈头盖脸地骂人。 “沈余舟,你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越来越没边界了?上次我说你的话,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沈余舟奇怪地:“我以为,上次我说的话,你本来应该记得。” 余顷的气势就那么几秒钟,见沈余舟反驳,就弱了下来:“总之,你最好洁身自好一些,你这种年轻女孩子,很容易误入歧途。” 又是那些话,沈余舟都懒得再往耳朵里听了。 “快上车,”余顷见沈余舟不走,以为她生气了,便缓和地,“我刚才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差,学历不高,不会说话,不像你们。”余顷示弱地,“别生气了,哥错了。” “我等林江屿,他和我一起。” 余顷反应了几秒。 虽然上一次,他就有些感觉,但是这个林江屿和沈余舟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两个人的家庭差距也有点大……沈余舟实在不像林江屿会发展的那种对象。 也有可能,是顾纯让林江屿去看望的。毕竟,元旦的时候,林江屿也曾经受顾纯的委托去给老人送东西。 就在他纠结之时,林江屿已经拎着东西,朝他们走过来了。 “开我的车吧。”林江屿忽然提议。 余顷想起林江屿的车,心有点痒,尽管知道可能明天来回取车会不方便,但是也愿意答应。 招呼两个人上车,余顷在车边抽烟。 “羽绒服,要不要脱下来,”林江屿把晕车药递给沈余舟,建议地,“一会儿车里开了空调,会热。” “那我……” “脱下来,盖在身上。” “好。” 余顷上车以后,看着沈余舟为了避免晕车而睡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沈余舟长得好看,好看到不像我们家的人,”余顷看着林江屿,“我真的很怕她被外面的臭男人骗。” 林江屿敛了敛表情。 “你也是男人,你知道的,那种吃干抹净,不给名分,甚至女孩怀孕了都找不到人的渣男多得是。现在社会含渣率这么高,要我说,男孩子倒是可以随随便便一些,像我弟,怎么跟女生接触,玩出花来,我都不会管。” “但是,女孩子最好婚前就不要和异性有任何牵手以外的接触,直到结婚,才最安全。” 见林江屿没有说话,余顷有些不自在地:“要是你有妹妹,你也会担心吧。” 林江屿看了他一眼:“我只有弟弟。” “啊?你还有弟弟呢。” “嗯,刚满十八岁,”林江屿语气平淡地,“已经拉去结扎了。” 余顷:“……” 看来林江屿和他理念不一样。他认为女孩应该管好自己,别让人家占便宜,林江屿却认为应该让男人去结扎,真是闻所未闻。 余顷耸耸肩,就回去开车了。 沈余舟是有些困,没过多久,就靠在椅背上睡着,头不断下落,直到靠在林江屿的肩膀上,才踏踏实实地睡着。 可是她又做起了噩梦。梦里有个成年男人,抽着烟,推开了她的房门,看到那张神似顾郁复的脸,沈余舟几乎是立刻惊醒。 “又做噩梦了?” 林江屿掏出纸巾,擦了擦她额头的汗。 “……不睡了。”沈余舟坐起身,接过林江屿拧开的水,喝了一小口,又放下。 余顷在专注开车,没怎么注意两个人的动静儿。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再睡,可是还是很困,就在沈余舟又不知不觉地陷入噩梦之中时,忽然感觉羽绒服下有一只手。 沈余舟瞪大眼睛,看向林江屿。 余顷在驾驶位,林江屿和她坐在后座,两个人在羽绒服下牵手。 ……就,有种偷偷摸摸的奇妙感。 这种奇妙感,让她清醒,刚才还席卷而来的睡意,瞬间消散。 第41章 一路上, 林江屿都紧紧握着她的手。除去偶尔应付两句余顷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她有没有睡着,有没有做噩梦。 中途有次她刚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就感觉一根手指覆盖住她脖子上的那块痕迹,轻轻地摩挲。 “你……”她睁开眼睛,侧头迎上林江屿的目光。 “嗯?” “没事。”她往一边躲了躲,小声地,“你别动了,我真不睡了。” “嗯。”话虽然这样说, 但对方并没有把手收回去。 车子停在外婆院门外的停车场,沈余舟下车,林江屿则把后备箱里买来的东西拿上。 “后备箱有一箱酒,”林江屿看向余顷, “是给你的。” 余顷一眼就看到了,包装已经表明它们的价格不菲。 不过, 他感觉得出来, 林江屿并非想要和他结识,大概率就只是当作还他代驾人情的。在社会上这么多年,这点意思, 余顷明白。 “走吧。”林江屿走到沈余舟身边。 “嗯。” “不牵了?” 走出一段距离,听到林江屿的问题, 沈余舟才低头看向自己空着的手:“总是牵着, 有点热……” “刚才在车上, 不是还牵得挺用力?”林江屿微蹙着眉,“过河拆桥啊沈余舟。” “不是……”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以后在车上,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犹豫了几秒, 她还是把刚才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算动手动脚?” “就是……酱酱酿酿的。” “酱酱酿酿?”林江屿笑她, “代替词倒不少。” 沈余舟:“……” 她还没想出来要怎么回,林江屿已经拉着她的手朝外婆之前住的房子走了过去。 明日是头七,今天家里有许多人来探望,林江屿把东西放下,四下环顾,果然看见了顾郁复。 沈余舟也看见了他。 其实她有想过,高中暑假那次的事情,是不是与顾郁复有关。毕竟从未听说他有妻子和孩子,外婆提起时,也只说是看起来做事挺妥帖有礼的一个男人。 他的客观条件不是没有做那些事情的可能,而且他那天也在她外婆家,这一切细想有些太凑巧了。 可是,沈余舟又总感觉不是,因为对方面对自己时,并没有明显的躲闪。而且,他不抽烟。 正说着,顾郁复看到他们,就走了过来:“舟舟,这位是……小屿吧。” 沈余舟点了点头。 顾郁复温和地笑着:“顾纯给我看过小屿的照片,小时候就是挺好看的一个男孩子,现在也是剑眉星目,和小时候那种完全清秀的长相不同,现在越长越贵气了。” “舟舟也是,高中的时候多青涩呢,现在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沈余舟:“……” 虽然感觉到顾郁复没什么其他想法,但是他夸起人来实在停不下来,夸完林江屿,便继续夸她,夸完她,又去夸林江屿。来回几次,沈余舟便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顾叔叔,您最近经常过来探望。”沈余舟忽然想起,便顺势转移话题。 “对,你不常在这边,所以不知道,我和你继母顾纯小时候家里穷,那个时候,你外婆还总接济我们的,后来你继母跟着家人离开了这边,我其实和你外婆也还是有联系的。” 原来是这样。 ……也挺巧的。 “所以,后来听闻老太太身体有些抱恙,我就时不时会过来看看。上次给你打电话,也是因为现在你舅舅、舅妈当家,我怕突然拜访,有些不合时宜,所以从顾纯那里,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沈余舟和林江屿对视一眼。 顾郁复这个人,虽然他们并不了解,但是沈余舟感觉,林江屿应该和她想得差不多?就是这个人相对还是比较坦诚的,不像是有其他目的的那种人。 在外婆之前住过的房间坐了两个小时,沈余舟其实已经寻找不到外婆生活过的痕迹,因为舅妈已经把这间房子收拾得很干净,还准备把她的娘家人接过来,预计明天就会住进来。 “下午余顷要去钓鱼,你要不跟他一块儿去?” “想支开我去做什么?”林江屿挑眉。 “我本来有个工作要去做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推迟了,”沈余舟想起昨晚苏时月给她发的消息,“现在有个机会,我想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林江屿不置可否地。 沈余舟思索几秒,斟词酌句,怕林江屿误会:“对方是个小女孩,我怕你吓到她。” “那我在门口等你。”林江屿拉过沈余舟的手。 “可是,可能会很久。”沈余舟说出自己的担心,“你晚上几点回去,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而且一直等在门口,还会很辛苦。 “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尽管她再三找到理由,林江屿也并未松口。 “好吧。”她拗不过林江屿,只好答应。 ……虽然还是担心会扰乱对方的作息,但是,她感觉到了,那种因为被关心,而难以言说的甜蜜。 到了那个女孩的家门口,林江屿抱了抱沈余舟,而后看着她:“不着急,专心工作,有事随时叫我。” “好。” 说完,沈余舟就抬手敲门,随后走了进去。 林江屿站在门外,在门关上后,给顾纯回了条消息。 明天早上出最后的受试者名单,今天晚上,他一定要听到实话。 沈余舟走进去以后,跟着受访女孩的母亲,走到女孩的房间。 进门前,母亲特意叮嘱她:“我女儿本来是不想接受采访的,是我和她父亲的主张,我们不能接受女儿无故就想要自杀,还有网络上质疑我们夫妻两个教育方式的言论。我们想知道,我的女儿到底在学校经历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说,所以我们才找到肃南报,希望至少能够解除媒体上现在对我们夫妻两个的误解和谩骂。” 她能理解,这对父母快被网暴逼疯,现在的情绪暴躁。 所以,她不会因为这对夫妻的一些气话,就去在报道中将他们表现得无礼和暴躁。 事实上,当天的采访很顺利。度过了最开始的牢骚期,夫妻两个就都平静下来,讲述他们家里的事情。 在学校自杀的女孩叫朴田。 朴田的父亲是一家私企的部门经理,母亲则是一位全职家庭主妇。夫妻两个人分工明确,朴田的父亲负责赚钱养家,母亲的主要生活,则是照顾孩子和四位老人。 沈余舟有注意到,朴田的父亲和那些忙碌于工作,不照顾家庭的父亲很不同。他大部分的休闲时间,都用来陪女儿去学轮滑和游泳。 几乎所有节假日,都是朴田母亲的休息时刻,而朴田父亲要在工作之余,弥补平时缺失的父爱。 这是一个幸福和正常于其他家庭的存在,发生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寻常。 “我们也从没有网上说的那些,逼孩子学习。”朴田爸爸因为被网暴的事情,已经请假在家几天,“我最开始想让女儿学钢琴和画画,但是她不喜欢,喜欢运动,我们就挨个带她去学。” “最后,是她自己选择了轮滑和游泳,”朴田妈妈补充,“可以说,从小学到高中,这么多年,只要女儿想去学习,我们是风雨无阻地接她送她的。” “但是我们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谈起这件事,朴田爸爸很伤心,“她高中开始寄宿,有两次过生日都赶上家里老人生病,实在没有经历照顾她,也就只是给她一些钱,让她和同学草草过的。” …… 采访结束,沈余舟关闭录音笔。 调查采访,总是要多方求证的,她自己不做主观推测。 等到她敲开朴田的门时,眼前的高中女生满脸防备:“你是记者吗?” “对。”沈余舟点头。 “如果你不带录音笔,不记录我说的话,我愿意跟你聊聊。” 初接触,她感觉对方是一个挺有主见的小女孩。 “好。”沈余舟把除了手机以外的设备都放在外面,也给朴田看了,手机没开录音功能,朴田才放她进门。 朴田房间里的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课本和一些课外文学作品,书架顶层,还摆着很多奖状、证书和奖杯,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沈余舟正看着,朴田突然问她。 “沈余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那个‘余舟’吗?”朴田看向她,“我语文成绩很好的。” 沈余舟点头,又摇头:“是这两个字,但是可能不是出于这个意思。” 她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因为爸爸姓沈,妈妈姓余,所以起了这样的名字。 “我会同意接受采访,”朴田坐在她对面,“只是想解除外界对我爸妈的侮辱,他们没有对我不好,我希望余舟姐姐可以把这一点写进报道。” “至于其他有关自杀的推测,我希望姐姐可以不要多问,也不要在报道里面提。” “嗯。”沈余舟看向对面这个虽然年少,但是性格格外有些老成的孩子,点头表示同意。 和朴田父母所说的差不多,朴田知道父母很爱她,她对父母的爱也很感激。 “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而且是不求回报的那种,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沉重。” “我没有心理问题,我的父母也没有逼迫我。” 沈余舟点头表示了解,想起林江屿还在门口,就准备离开。 “你真的不问我关于自杀的事情吗?” 这段时间,她家的门槛快被各路正规不正规的记者踩破,家里的电话也被打到要拔电话线的地步。 “不问。” 她这次来,主要是要做一篇关于网络暴力的报道,与朴田自杀这件事无关,也不会提及。 “那,我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 “你先发誓不会告诉别人我问了你这个问题,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好。”沈余舟思索片刻,“不过,如果是很私人的问题,我建议你不要问。” “可是我想问你,我有一点点信任你,想听听你的意见。”朴田站起身来,“行吗?” “如果你确认一定要说的话。” “如果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好朋友的男朋友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你的好朋友很怨你,你会想要自杀以证清白吗?” 这句话的信息量,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尽管可以靠提问,引导朴田说出更多可能的信息,但是既然答应了受访者,那她便决定遵守规则:“不会。” “为什么?” “因为自杀只会让我自身受到伤害,”沈余舟看向她,“不能帮助我的好朋友不伤心,也不能让真正做错事情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朴田回应她的目光,“如果你被好朋友的男朋友强||奸了,你会报警的,对吗?” “对,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送他进监狱。” “如果那个人年龄很大,很有名望呢?” “告诉父母,老师。” “如果他的名望比父母和其他老师大呢?” “那就告诉学校,告诉警察,告诉媒体和国家。” 朴田沉默半晌:“可是你骗人,你们这些记者都是骗人的,你就是想要我说出来,然后以公开我隐私的方式,赚取你们的流量。” “或许有这样的记者,但不是所有。”沈余舟其实有些着急走了,但还是耐心地,“至少,我可以凭着良心说,我从来没有。” “那你告诉我,如果你被强||奸了,你会站出来,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冒着连累父母名声的可能,去控诉那个人吗?” 沈余舟谨慎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她没有什么父母亲人可顾忌,唯一可能会顾忌的人,是林江屿。 如果真的是她遭遇了这种事情,可能全学校都会知道,可能会被挂到校内论坛…… 这些事情倒无所谓,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毕竟被强||奸,做错事情的人,也不是她。 只是,她在意林江屿会不会痛苦,在意林江屿会不会因为她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在意和她在一起的这个人,会不会被背上那些曾经被赋予无数被强||奸女孩伴侣的所谓“接盘”的帽子。 “我会询问我在意的那个人,如果他支持我,我就去控诉;如果他不支持我,或者我不想拖累他,我会离开,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控诉。” “余舟姐姐,我还是不相信你,你们很多记者都是满口谎话,这些可能都是你来之前精心准备的话术,但是,”朴田掏出手机,“我想留一个你的电话,如果有需要,我会打给你。” 感觉到朴田的情况不太对,沈余舟还是仔细叮嘱她的父母最近要更多关注她的身心情况,以防她再次做出极端行为。其他的情况,还要等警方那边出调查结果。 从朴田家离开,沈余舟又采访了他们隔壁的邻居,和朴田父亲公司的同事,多方考证后,确实可以初步做出朴田自杀抑郁,与原生家庭关系不大的推断。 所有的采访都结束,已经下午三点钟了。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有些愧疚:“还来得及吃饭么?你是不是要走了?” “来不及,”林江屿看了眼时间,“我把你送回学校再走。” “那我打车?”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余顷送我们回去,他顺路。” 沈余舟点头,其实她不太想坐余顷的车走。 “以后余顷不会再和你说那些难听话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江屿温柔地。 “……你刚才教育他了?” “不算教育,只是建议。” 沈余舟:“……” ……她才不信。 两个人回到沈余舟外婆家门口,远远看到余顷,余顷果然态度谦和有礼起来。 “你们先上车,我去跟我爸我妈说点事情。” “嗯。”瞥了余顷一眼后,林江屿拉着她坐上后座。 沈余舟:“……”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吃饭,”林江屿果然在想奇怪的事情,“但是来得及做些别的事情。” 说完,就捞着她坐了起来,两人面对面,林江屿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向下,随后仰着头,一个吻落在她唇边。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远远地听见余顷说话的声音,林江屿也并未放她下来,只是重新把羽绒服披在她身上。 “你干嘛……” 林江屿已经捉住她在羽绒服下的手,但这次不是放在她这边,而是往回收了收,放到了他自己那里。 “沈余舟。” “嗯?” 本来这种事她就已经很害羞了。 ……现在在这种环境,窗户外面还不时有人经过,余顷随时可能会回来,她恨不能立刻收回手,然后逃跑。 “下次见面,要一周以后了,”林江屿说着,哄着她一般,“我订了去雪乡的机票,除夕带你去雪乡滑雪。” 沈余舟不再紧绷,而是放松下来:“……好。” 虽然她偶尔会主动,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随着林江屿的节奏,她就那样任由林江屿带着。 几次她无意间与林江屿对视,都会爆发更剧烈地羞怯。 ……这样真的很大胆,她很怕余顷会突然回来,也怕路过车子的人看出端倪。甚至,中间有几次,她隔着窗子和路人对视。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涨得通红之时,听见林江屿安抚地:“要想我。” 第42章 “好。” 一周的时间那么长, 她肯定会很想很想他啊。 重新坐回座位上,沈余舟小心地看向窗外:“……不会被余顷发现什么吧?” “不会,”林江屿收拾好自己, 又帮她整理衣领,然后下车,走到驾驶位,“我们自己回去,他有事不去了。” 车子一路开到肃南市区,沈余舟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很有可能,是被林江屿骗了。 ……就图她紧张带来的那点刺激么? 简直是一个幼稚鬼。 林江屿把她送回学校,车子也停在了学校的停车场,就和朋友会合, 赶回去了。 沈余舟从下车起,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其中之一, 来自霍城。 看见她人,霍城便直接朝她走了过来。等沈余舟绕开时,霍城却掏出一份文件:“你别躲我, 我是有正事找你。” “我倒没什么正事要和你谈。”说完,沈余舟快步往前走。 “寒假回来, 建校百年庆典, 想来找你当主持人。”霍城追上来, 把文件放到她手上,“这里有之前组织的投票结果, 和其他备选人名单, 还有一些其他需要你知道和了解的事情。” 沈余舟很奇怪, 这件事,不是应该江小园来做么,什么时候轮到霍城了。 “我不想去,你另外找别人吧。” 沈余舟一口回绝,然后给江小园发信息。 电话打了两个,江小园才接了起来,约定好时间,沈余舟先回宿舍去洗了个澡。为了避免室友的盘问,她特意在宿舍楼下等了一会儿,等到室友去考试的时间,才回去。 到了江小园家,沈余舟才看到她眼睛很红,眼眶也很青。 大概还是因为颜放的事情。 “舟舟,我不是作。”江小园已经不再哭泣,而是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像是终于有胃口一般,想给自己做些吃的。 “我实在,再也不想和颜放纠缠下去了。” “我骗他说要和左立谈,也是因为,想给这件事情一个彻底的终结。” “比起不停地纠缠那些,我就想痛痛快快,没有任何过往顾虑地开始新的生活,我觉得我没错。” 江小园放下手上的菜刀,蹲在地上又哭了起来:“其实颜放挺好的,但是我们两个,真的很不合适。非要强求,就只是会落个彼此都要迁就,都不快乐的局面。而且……这么多年,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沈余舟走到她身边,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其实,那个时候,她会选择和霍城在一起,也是这样的原因。 明明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那种日子虽然在向前流逝,但是她人还停留在过去的感觉,会加重她对生活的绝望感。 没人能救她,她只能自己救自己。 决定和过去一刀两断的那天,她丢掉了很多旧衣服,不再写日记,然后接受了霍城的追求。 不是想要霍城来帮她忘记过去,只是她觉得,那至少是,她可以开始新生活,不再排斥新事物所需要走的一步。 当时,她也没想过还会和林江屿有再走到一起的一天。 “舟舟,为什么我和颜放这么不合适。” “然后,我还很喜欢他。” 从江小园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沈余舟大概知道,江小园和颜放之间,从小到大就一直有暧|昧的情愫,但是颜放一直不表白。 江小园只能暗示他。 起先是好言好语的暗示,后来便是闹别扭,找茬的暗示,可是全都没用。即便后来,颜放突然开窍,真的打算表白了,也净是些无厘头,过于戏谑的不认真地告白。 “我真的希望他能认真一点,可是他这人就是做不到。” 沈余舟不知道能怎么帮江小园,只能把那天颜放去找她和林江屿的事情讲给江小园听。 “他真的眼圈很青啊?” “你看起来也很憔悴。” 沈余舟把她扶到一旁坐下,安抚地:“要是还没做好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准备,就好好吃个饭,睡饱觉,然后去和颜放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不是每个人都有表达真实的自己的能力。 就像她,那么多心事,那么多别扭,却没办法通过语言说清楚。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只能靠林江屿在等她、哄她,直到带她走出来。 “……好。”江小园伏在沈余舟肩头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住情绪。 沈余舟起身,给她煮了一碗鸡蛋面,看着江小园吃完,才回去写了一篇针对朴田父母被网暴这件事的稿子。 见时间还早,又写了一篇特稿,关注被网暴的父母以及他们的孩子,周边的邻居和公司同事所受到的波及,一并发给主编。 确认稿子通过,沈余舟想了想,还是跟主编表达了,自己想继续调查朴田自杀的事情,主编那边几乎立刻表示了支持。 明天上午有两门期末考试,沈余舟选择到食堂吃个晚饭,然后去教室学习一会儿,再回宿舍。 她刚买好饭,林江屿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沈余舟插好耳机,看到林江屿还在车子上。 “下午都做什么事情了?” “下午……”沈余舟夹起一粒豌豆,“下午先是做了林江屿的小奴隶,然后去看了看江小园,现在在食堂吃饭,准备一会儿去教室学习,跑步。” “什么时候做我的小奴隶了?” 本来,沈余舟看到视频那边的林江屿,眉宇间都难掩疲惫的样子,还很心疼来的,没想到提起这个话茬,林江屿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说说。” 沈余舟:“……我在食堂,不乱说了。” 说完,没忍住吐槽地:“你精神真好。” 来回折腾了一天,她都困了。 “一看见你,精神还怎么萎靡?” “你到了吗?”沈余舟掩面表示投降,“到了的话,我要先吃饭了。” “好。”林江屿笑,“我到了。” 看着林江屿马上就要挂断,沈余舟想了想:“下周要是不忙了,我还想去找你。” “随时欢迎。” 林江屿定睛看了看她:“但是,下次来,就不只是今天上午那样了。” 沈余舟:“……” “你想好再来,我等着你。” 视频挂掉以后,沈余舟对着手机屏幕怔了很久。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最近和林江屿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也或许是外婆离开以后,她心里总是有股难言的空虚感。 明明只是挂断了电话而已,她却心神不宁,总有一种会发生什么不好事情的预感。 怎么都无法去静下心来学习,沈余舟只能选择先去跑步。跑到快要精疲力竭,她才回宿舍洗了个澡,然后闷头睡觉。 晚上又做了噩梦,还梦到了外婆,半夜醒来,脸上已经是一把眼泪。 沈余舟坐起身来,发现她吵醒了两个室友。 “舟舟,你怎么了?” “嗯?” 她往对面下铺室友的方向望去。 “你哭了好久,是不是做噩梦了?”室友关心地。 “可能是期末考压力太大,”沈余舟舒出一口气,而后拿起纸巾擦了擦脸,“我没事啦。” 躺下以后,她就不敢再睡了。 怕再次吵醒室友,怕再做噩梦,怕她的所有梦里,都走不到林江屿身边。 第二天下午,考完期末考试的所有科目,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这学期的全部课程论文已经提交,沈余舟松了口气,打开手机的日程本,想看看哪天可以去找林江屿。 在除夕放假前,她只剩调查朴田自杀这一件事情了。 如果可以的话,过两天,她就能抽空去给林江屿一个惊喜。顺利的话,她就打算在那晚表白。 沈余舟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准备启程去朴田所在的高中调查时,顾纯和沈国勇突然出现在肃南大学的校门口。 他们几乎是迎面碰上的。 “舟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沈国勇看起来消瘦了很多,走上来不管不顾地拉起她的手腕。 不时有人朝他们看过来,沈余舟不想被人无端议论,便指着大门口外不远的咖啡厅:“我还有事,要说什么,去那边说吧。” 沈国勇和顾纯对视了一眼:“行。” 其实沈余舟在路上时,就已经猜测到,这两个人会忽然找上自己,大约不是因为想要解释和挽回什么,即便他们真的解释了,大概率也是其他事情的附带。 “舟舟,我们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沈国勇搓了搓手,“就是,你妈……你顾阿姨她的侄子生病了,想到林江屿的公司去做受试,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就是因为之前你们……” “所以说好的事情吧,林江屿突然变卦了。” “你看他一个学药的,没有一点医者仁心,因为你和你顾阿姨生气,就置人命于不顾。” 沈余舟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沈国勇和她说这么多话了。 没想到再听到,是为了顾纯的侄子。 “他这算是草菅人命,你顾阿姨的侄子,可能真能被他给害死。” 沈余舟怎么可能相信他们两个的话,而且,即便林江屿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那也一定有他必须要做的理由。 “沈国勇,你因为顾纯侄子的事情来找我,我想你可能找错了人。”沈余舟喊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顾纯的侄子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和你反正已经毫无关系。” 沈国勇站起身来,看着沈余舟那张除了鼻子,几乎与自己毫无相似之处的冷漠脸庞,真的很想当众打她。 “可以,今天不是为了这些事情找你,就暂且不谈,”沈国勇重新坐下,“那因为你的缘故,林江屿才刻意把顾尽勤的名字从名单里删掉,要是害死顾尽勤,这个事儿你说怎么办?” 沈余舟上次听林江屿的讲座时有记录过,药物是否有效,本来就得经过三期临床,对于没上市的药物,寻找受试者,目的是做实验,并不是在治疗,也不会承诺任何疗效。 顾纯和顾尽勤把宝全都压在这上面,治好了,还能多拿一笔志愿者的高额补助费,选不上、治不好,就要碰瓷,怪人家害他们,这叫什么逻辑。 “不怎么办,觉得有问题,你就去报警,找我做什么?” 说完,沈余舟背起书包,就打算离开。 “沈余舟,你不想知道那个烟头的事情了么?”顾纯突然站起来。 沈余舟本来打算走,她其实不想听顾纯说的任何话。她也知道顾纯的话毫无可信度,可就是挪不动脚。 “那天中午你很困,对吧?睡觉之前喝了一杯牛奶?” 沈余舟感觉自己四肢冰凉,然后这股凉意集结到心脏。 “本来,你睡午觉锁门,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你偏偏把门大敞四开的,你猜猜,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顾纯突然冷笑起来。 “你不是在调查那个叫朴田的女孩自杀的事情吗?那我告诉你实情,你仔细听好了,顾郁复强|奸了她,你去告诉警察,把顾郁复抓起来好了。” “反正也要家破人亡了,大家都别好过。” …… 好像忽然之间,所有事情的脉络都清晰起来。 总是出现在她外婆家的顾郁复,打电话过来试探她心情的顾郁复,顾纯的那些明明与她无关却格外真切狠毒的辱骂,朴田口里“德高望重”的人…… “要不是我当时进去阻止,你以为今天你还能看似完好无损地跟林江屿走到一起?” “我之所有用烟头,就是为了让你清醒一点。” “是我帮了你,沈余舟,你应该知恩图报。” ……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很受影响,会难过到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左右情绪的小孩子了。 “顾纯,”沈余舟看向对方,“虽然你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但是……” “我不可能喝你给的牛奶。” “这些年你对我是什么样子,你和我心里都有数,”沈余舟冷静地,“编谎话之前,你是不是也考虑下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她根本不可能接顾纯给她的任何东西,更不用说是吃喝一类。 “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情,我会交给警察去做定夺。” “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家破人亡的也只有你,我会过好我的生活。” 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虽然对于顾纯说的话,她并不相信,但是那个烟头的事情,她实在想不通。一路上不停地在努力回忆那天的细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林江屿家的。 她蹲坐在沙发旁,想给林江屿发信息的时候,林江屿的电话已经打来。 “哥哥,我有一件事情,昨天就想问你了。” 林江屿似乎在忙,声音离手机很远:“你说。” 她想问林江屿,如果她可能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林江屿会怎么想,会不会建议她站出来,去报警。 她想开口,只是林江屿在外面,她应该报喜不报忧的。 等待那些无名的情绪似乎过去了一些,沈余舟叹口气:“我想跟你说,你出差结束的那天,我应该就可以去找你了,然后和你一起回家。” “是么?” “嗯,我先去洗澡。” 说完,沈余舟挂掉电话,又在听到“嘟”声后,抱起膝盖。 林江屿的电话又打过来。怕他感觉出异样,沈余舟很快接了起来,声音轻快地:“怎么啦?” “乖,先站起来开门。” 等她打开门的时候,林江屿看起来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 “哥哥。” 沈余舟抬手抱住他:“我好想你。” “进去说。” 林江屿顺着她,迎面把她抱了起来,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沈余舟。” “嗯?” “有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 “如果你可能被人欺负了,要让对方得到惩罚的话,你也会受到伤害,”林江屿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你是希望惩罚对方,还是让它过去。” 像是怕她误会什么似的,林江屿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你想去抓坏人,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直到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想让它过去,我们就什么都不管,去过我们平静的日子。” “无论你选择哪个,我都会陪着你。” 沈余舟从没想过,他们会想问对方,同样的问题。也没想过,对这件事,他们的想法,竟然也这样相同。 “那你,希望我选择哪一个?” “于我个人,我希望陪你一起,抓到坏人,”林江屿深吸一口气,“沈余舟,什么都不用怕,什么也都不要顾忌。” “你有我呢。” ……她该怎么说呢。 ……遇到林江屿,好像是,把她遇到过的所有痛苦,都抵消了。 “哥哥,”沈余舟把脸往林江屿怀里埋了埋,“为什么你每次喊我,都是叫我全名啊。” 她已经注意很久了,每次林江屿和她说话,不管是温柔的,还是严肃的,就连在那些事情上,也是直接叫她大名。 明明,只有做错事情的时候,才会被叫大名,然后拉出来批评啊。因为这个,每次和林江屿说话,都还会很紧张,明明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却还是很惶恐。 林江屿知道沈余舟听懂了他的问题,也愿意给她时间消化,所以哄着她,陪她聊天。 “那,其他人都叫你什么?” “舟舟啊,小舟啊,舟妹啊……周正正有时候会叫我舟崽,就连叫小……小沈都有,只有你,从来,从来都只叫我大名。” “不是有这么多合适的昵称可以选择么?”沈余舟闹小脾气地,“你偏偏要选,一点都不亲密,一点都不亲切的全名。” “我不喜欢那些称呼。”林江屿温柔地蹭着她的鼻子,“你在我这里,不会有任何代称。” “为什么啊?”沈余舟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因为,每次喊你的名字,我都能感觉到大方、直白地拥有。” 不用把爱意藏进昵称,不用把目的隐于文字,也不用把渴求掩饰在平静之下。 他就是要直白地喊出她的名字,不会让任何人误解为其他人,他要直接地占有,和炫耀。 “那以后,……我们要是一直在一起,你怎么和别人介绍我。” “就说,大家好,这位是我的……沈余舟。” 他们之间,没有男女朋友,没有丈夫妻子,没有任何标签和别称。 他逢人只会介绍说,这是我的,沈余舟。 他说完,就感觉脖子上有一股热泪。沈余舟环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在无声抽泣。 “可是哥哥,”声音是微弱而抽噎地,“如果真的发生顾纯说的那些事情,我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就算真实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也有勇气重新振作,认真过好往后的生活,她唯一担心的,只有和林江屿的关系。 “哪里?” “……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她胡乱地说着。 “我有一张高一零分的成绩单,在柜子里,一会儿拿给你看。” 沈余舟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很真诚地考了零分。” 他该怎么告诉沈余舟,如果不是遇见她,可能他本就堕落的生活,将会永远滑向深渊。 “可是……你现在也有很好的工作。” 如果因为她,让林江屿背上那些无端地猜测和白眼,沈余舟难以接受。 “你也有,”林江屿吻了吻她哭泣的脸,“沈余舟以后,会成为很优秀的记者,会帮助很多遇到困难的人。” 听林江屿解释以后,她才忽然发现,林江屿喊她的名字,竟然还很好听。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心里想的理由,”沈余舟垂下头,“我是在想,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那种家庭正常,经历简单,名声干净,有好的学业和工作,也比我更喜欢你的女孩。” 她有那样的父亲和继母,有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不堪经历,如果事情曝光,她也可能失去实习机会,以后很难在这个行业生存下去…… “你是想说,你喜欢我?”林江屿又在吻她,“我没听错,对么?” “我喜欢你呀,”沈余舟闭上眼睛,“从你来到我家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你。” “跑到你房间去住是喜欢你,想让你背我是喜欢你,你走的那天,我在后面哭着跟着车子跑了很久,”说着,沈余舟撸起宽大的裤口,指着自己的膝盖,“你看这里,那天跌倒,流了很多的血。” “我回到家的第一反应,还是要赶快找到你,让你看看我流血了,好心疼我,你一心疼我,就不走了。” “可是我看到空空的客房,在里面站了很久,才确定,原来你已经走了。” 从那天开始,她对食物没有了喜爱,对打扮也没了心情,恐惧和陌生人接触,遇见很多事情都不会有触动,体重也再没有回到九十斤。 林江屿揉了揉她的脸:“对不起。” “是我不好,不哭了,好么?” 沈余舟点头。 但是其实她不后悔,不后悔那个时候骗林江屿说,只想做他妹妹,也不后悔骗他远离自己的生活。 因为林江屿回去以后,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富足平稳的生活,可以安心念个大学,回来以后还有好的工作,以后也还会再遇见其他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 她愿意狠心让林江屿离开,然后独自去面对生活,独自度过难关,前提是林江屿能有光芒万丈的未来。 她愿意林江屿越来越好,所以她可以忍受那些痛苦。 “但是其实,我做得还不错,是不是?”沈余舟认真地,“你看,我把自己养活得很好。” “是,你现在很好,是超乎我全部想象的好。” 林江屿捏着她的脸颊,语气庄重严肃地:“这么好的沈余舟,愿不愿意,和一个以后你可能会发现,没你想的那么好的林江屿,永远在一起?” 沈余舟没说话,林江屿也没催她回答。 过了很久,她感觉轻松了一些,才开口。 “哥哥,你说,那个烟头的事情,会是顾纯说的那样么?”沈余舟靠在林江屿的怀里。 “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相信顾纯说的任何话。” 第43章 过了好一会儿, 沈余舟闭上眼睛:“哥哥,我困了。” “乖,睡觉吧, ”林江屿抱起她,走到床边,“我陪你。” 那天晚上,沈余舟醒了很多次,林江屿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睡着。 凌晨三点多, 林江屿走到阳台边,点燃了一支烟。 他早前就有想过,顾纯那么愿意跟他耗着,就是不说实话, 一定有底牌。 只是,他没办法忍。 顾纯拿捏着这件事, 想让他妥协, 早晚有一天,顾纯得不到想要的,就会爆发。 不是这次, 也会是下次。 林江屿看着烟头的红光。 从顾纯不顾他的警告,依然要策划“避|孕药”事件开始, 他就一直隐隐地担心。 担心这件事突然暴雷, 在一个他不在沈余舟身边的时刻。 担心余舟真的遭遇过切实的伤害, 那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之前就那么走了。 一直做她的哥哥, 想办法继续寄住在她家, 陪在她身边, 又有什么难的? 为什么要计较无用的自尊,为什么要把希望置于变幻莫测的未来? 如果他不离开,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沈余舟。 把烟掐灭,林江屿走回房间。 …… 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时,沈余舟已经醒了。 只是怕林江屿担心,才没有睁开眼睛,等对方回来在她身边躺下,她才侧头,看向林江屿。 她自己,其实有点相信烟头的事情和顾郁复有关,但是林江屿说不信,那她就不信。 她要冷静,直到所有调查结果都出来。 “再看,就不让你睡觉了。” 林江屿忽然睁开眼睛,手已经探过来。 就在沈余舟以为他会怎么样时,林江屿只是揽住她,把她拉进怀里:“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去报警。” “……好。” …… 沈余舟闭着眼睛,但一夜没睡,早上五点钟,感觉到林江屿起床,才睁开眼睛。 “要出发了吗?”沈余舟坐起身。 “你再躺一下,”说完,林江屿就朝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去做早饭。” “好。”沈余舟应着,起床去洗漱。 吃过饭,收拾东西时,沈余舟看到自己买的那支录音笔。 最初,她买这个,还只是为了录下顾纯辱骂她的话,然后放给沈国勇听,好揭穿顾纯的真实面目。 她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就是只要面对顾纯,就一定要留下些什么证据。 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种事情而派上用场。 到了警察局,排队等待报案,而后是笔录,林江屿全程陪着她。 等到一切结束,沈余舟看着手机上,朴田父母发来的消息,赶忙和林江屿往医院去。 那篇报道出来,网暴朴田父母的人变少,几个带头的营销号也被立案侦查,一切本来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朴田突然再次有了轻生的念头。 是上次她提醒朴田父母以后,两位家长对孩子更加关注,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人没有什么大碍,此时正在医院调养,只是这次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朴田父母想要把事情弄清楚的决心。 沈余舟和林江屿到病房门口时,朴田的父母已经等在等着了。 “我们已经再次报警了。” 比起前几天见面,朴田的爸爸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岁:“沈记者,我们怀疑田田被猥|亵过。” “我知道很多家长碰到这种事情,会选择不说,但是,我们家田田又没做错事情,凭什么受伤害、受非议的人,是我的女儿,而不是凶手。” “我知道猥|亵这种事情,可能判不了几年,罪犯受到的伤害远远小于我女儿的,很有可能将来出来,还会再次来找我们的麻烦,”朴田的妈妈流着眼泪,“所以我们想寄希望于媒体,看看能不能再争取些什么,沈记者,拜托了。” 沈余舟尽力让自己平复心情:“你们是怎么确定,田田被猥|亵的?” “我们今天给她擦身上的时候,发现,田田腿上有烟头烫伤的痕迹。” “而我们家里,没有一个人抽烟。” 虽然早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沈余舟还是感觉头懵了懵。 林江屿已经扶住她的肩膀:“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用。”沈余舟让他放心,然后看向朴田的父母,“我现在进去,方便么?” 得到两个人的同意,沈余舟才进了病房。 警方已经在调查,但是因为朴田一直不说,所以需要扫查的社会面太大,进度有些慢。 沈余舟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 “那个疤,是不是用一个很粗的烟头,烫在腿上?” 朴田本来对于她的到来无动于衷,听到她说这句话,才猛地坐起身:“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沈余舟平静地,“我也有一个。” 朴田表情中的警惕放下了一些,但仍然不信任她。 沈余舟垂下眼睛。 “你上次不是问我,如果是我,我会不会站出来么?” 说完,沈余舟拿出口袋里的受案回执。 在朴田震惊的表情中,平静地:“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站出来了。” “我会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 做错事情的人,不是她,所以,她不会躲起来,白白受苦,让对方逍遥法外。 “余舟姐姐。”过了好久,朴田才含着眼泪,看向她,“对不起……我之前用那样的语气对你。” “没事。” 她可以理解受访者会产生的情绪问题。 “我这件事,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周边的邻居,都在猜……”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用很可怜的目光看我呢……” “如果一个人被打了一拳,不会有这么多人议论他吧。” 朴田接过沈余舟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 “如果我说出那些事情,是不是,会被更多人围观、议论?”朴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警察局还有那些报道会用化名,可是身边的人会知道,网络上的人,也会知道。” “那,我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沈余舟也问过自己。 可是,她知道,如果不去报警,这件事一辈子可能都过不去。如果坚持住,其他人、网络早晚会遗忘这件事,即便不遗忘,她也不能因为害怕别人的注视而让自己永远压抑在黑暗之中。 至于事情最后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或许,时间能够给她们答案。 “余舟姐姐,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也告诉警察,”朴田,“那天我穿过的衣服,我藏起来了,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证据。” 听朴田讲完所有的事情,沈余舟心里大概有了底。 按照朴田所说,那天事情的发生很突然。 她在高中住校,她的闺蜜同桌提议去顾老师家给她过生日,她没多想,便去了。 那天顾老师给她们做了很多好吃的,还吃了蛋糕,她并没有喝酒,只是喝了牛奶,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再醒来,她身上的衣服虽然还在,但是腿上莫名火辣辣地疼。 从同桌躲躲闪闪的目光中,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问出个大概,同桌却倒打一耙,斥责她勾引老师。 朴田这才知道,原来同桌和顾老师有不正当关系。可是同桌坚称他们是真爱,因为顾老师一直并未娶妻生子。 朴田对这所有事情都难以接受,尤其回到学校,还要继续上顾郁复的课,便觉得更加痛苦,才会在和同桌发生争吵后跳楼。 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那个看起来学识渊博,很老实的顾郁复。 再次从警察局回来,沈余舟把今天采访的内容写好,交给主编,就回到房间倒头大睡了。 林江屿看着桌子上做好却没被动过的饭,也没什么胃口,便坐在沈余舟旁边,看从公司拿回来的顾尽勤之前的体检报告。 第二天醒来,沈余舟收到警察那边的消息,说事情有进展,让她去跟进。 顾郁复根本没用任何询问调查,就全都交代了。沈余舟看到影像里他的样子,倒好像不是做坏事被发现,而更像是解脱了。 只有人证和口供,物证还在提取阶段。警察收敛起对待记者的态度,看着沈余舟:“必要的话,可能需要你去做个检查。” 沈余舟明白他的意思:“辛苦了。” “应该的。” 和林江屿一起回去以后,沈余舟又是倒头大睡。 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可是她却完全提不起任何精神,好像是被推动着去做所有事情一样,做成了,没做成,都在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明明她还有动力要好好生活,可是,当她想拯救自己时,又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 晚上,林江屿照例做好了饭,她也照例没有胃口。 在房间里躺了好一会儿,沈余舟才起来,走到客厅,看到林江屿在阳台站着抽烟。 她记得,林江屿已经很久不抽烟了。最近,好像又频繁了起来。 “哥哥。” 她走到林江屿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饿了?”林江屿掐灭烟,“我去热饭。” “对不起……”沈余舟蹭了蹭他的后背,“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骗我什么?” “我那时候跟你说,我会和顾纯和沈国勇断绝关系,然后干干净净地来你身边……”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还会有这件事。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负面的事情,可以和你好好在一起了……” 沈余舟哽咽了下,半天才缓过气:“……我不是故意骗你说,我是干净的。” “沈余舟,你说这些,”林江屿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是又,不想要我了?” “我没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她心里知道,如果她继续这样没办法完全振作起来,她不会一直当林江屿的累赘。 “还有,”林江屿转过身,看着她,“你怎么就不干净了?” “不干净的是做坏事的人,不是你,知道么?”林江屿捏着她的下巴,认真地。 “……那你,”沈余舟眼泪止不住地掉,“怎么每天晚上都不睡觉。” 她睡不着,又怕林江屿担心,所以一直闭着眼睛,佯装不知道。 可是最近的每个晚上,林江屿都在阳台抽烟,整夜整夜的不停。 “因为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可是……”她被燃着的烟呛到,轻咳了两声。 “以后都不抽烟了,”林江屿将烟掐灭,抱着她,“不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止哭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那天,是最近她第一个睡着的晚上。 林江屿一直拍着她的背,看着她的睡颜,直到天亮,才起身去给陆淮阳打电话。 他需要一个专业的律师团队。 他知道,如果是猥|亵,即便对方伤害多人,最多也只是十几年。对于被害人来说,比起报警以后面临的指指点点,更恐惧的,是罪犯会活着从监狱出来。 然后,她们的生活,随时有再次陷入危机的可能。 他不想,也不能让沈余舟的未来,生活在担忧和恐惧之中。陆淮阳有非常专业的律师团队,也有很多相关的经验,所以他愿意再一次寄希望于法律。 如果法律没办法保护他的女孩,他也不介意,自己亲自去解决。 …… 沈余舟醒来时,林江屿已经做好了早饭。 终于是起床,喝下了半碗粥。一股温热进入胃里,她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一会儿我要出去一下,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回来,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有事一定要出门的话,记得跟我说,到了以后要给我发个定位。” 林江屿出门前,走到床边,叮嘱地:“记住了么?” “好。” 沈余舟点点头。 吻了吻她的脸颊,林江屿才起身出去。 最近几天过得比较颓废,留了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左右是睡不着,沈余舟便起来继续整理之前的资料,写稿子。没过多久,朴田给她打来了电话,想让她去一趟医院。 顾郁复已经被带走,顾纯作为可能的知情人,也被带走调查了。 其实,倒是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人物。沈余舟理解林江屿对她的担心,但是也不可能以后永远都躲在家里。 或者,也不能永远都要林江屿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临出门,沈余舟忽然想起顾纯的侄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防卫心态,她折回去拿走了桌子上的水果刀。 到了医院,沈余舟给林江屿发了定位,告诉他自己平安到了朴田的病房。 林江屿没有回。 “余舟姐姐,”朴田有些忐忑,“我其实有些害怕,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情况,我可以跟你说吗?” “你说。” 朴田紧张而不安地:“顾老师家,有一个阁楼。” “我去过生日的那天,我记得,我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垃圾桶,里面就有很多……烟头。” “可是顾老师,不是不抽烟的么,”朴田紧张地,“而且,抽烟的话,也不用特意上楼去扔,对不对?” “这些你有告诉警察么?” “还没有。”朴田小声地,“这个是我今天才想起来的,我最近一直在努力回忆那天见到的奇怪的事情。” “会找你来,是因为我那个同桌突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她被骗了,我们也被骗了,感觉像是某种提示,我有点忐忑,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商量。” “我害怕因为我的缘故,冤枉了好人,也害怕证据不充足,放走坏人。” “明白。” 跟朴田说完,正好警察局那边打来电话,叫她过去,沈余舟给林江屿报了个平安,就准备离开医院,往警察局那边去了。 朴田在住院楼三层,电梯拥堵,左等右等都不来,沈余舟便转身去走楼梯。 下到二层时,她忽然看见电梯和步梯的隔墙边,站着一个抽烟的男人,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样子,身体有着比较严重的畸形。 她曾经在大二集训的时候,去到过残疾人村,知道残疾人更不希望被怜悯和同情,便没有表现出任何,像路过普通人一样,从对方身边走过。 没想到,就在路过的一瞬间,对方突然抬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她挣扎想要出声的瞬间,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沈余舟觉得呼吸不畅,心跳加速,满腔的愤恨终于压抑不住。 真的要她遇见所有不幸,才可以结束吗? 疼爱她的母亲和外婆,都早早离开,她在无能的父亲和满口谎话的继母的蹂|躏下长大,好不容易脱离魔爪,又有一股力量,强行把她拖回。 等到终于,终于要把坏人绳之以法了,终于要回归平静的生活了。 仅仅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都能够再次把她拉回黑暗了么? 到底是不是有一只命运的手,就见不得她过上一天舒服的日子? 她再也不要忍耐下去了。 再也不要。 对方在拼尽全力地掐她,恨不能立刻掐死她。沈余舟用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把袖口里的小刀狠狠扎向对方。 目标本是对方的肚子,结果却只划伤了对方的手腕。 就在她努力寻求其他的可能时,她忽然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 是林江屿,捉住了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 看着那人被狠狠摔在地上,沈余舟靠着墙缓缓滑落。 “男朋友啊?”尖利而诡异的声音,从那个男人嘴里说出。 林江屿已经一拳挥在他脸上。 “快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好看吗?” 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我好多年前,就已经看过了呢。” “只是可惜,这个婊|子没睡着。” 话还没说完,又挨了林江屿一拳。 那个男人也并不屈服,在被打得鼻青脸肿时,还有力气从后腰摸出一把菜刀,要砍向林江屿。 沈余舟感觉眼前看不清东西,感官好像迷上了一层雾,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她不知道林江屿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只听见血肉断裂的声音。 沈余舟拼命地揉着眼睛,很久以后,才看见,林江屿手上攥着那把菜刀的刀柄,满手是血,一拳一拳地挥向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她脑内不停闪过高中那次,林江屿为她打架,差点被取消保送名额的事情。 “哥哥……” 她很努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脖子像断掉了那么痛。 想要过去,身上又很痛。 只能努力抬手,捉了捉林江屿的裤子。 “哥哥……” 像是被什么突然唤醒了理智,林江屿把刀丢到远处,松开那个人,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疼不疼?” 沈余舟摇摇头,趴在他耳边,尽力出声:“……哥哥,不要把他打死了。”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第44章 那天过得非常混乱。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和那个男人被赶来的医生带走, 又感觉有人背着自己进了病房,周围很多人都在说话,她却什么都听不清。 再醒过来的时候, 她躺在病床上,林江屿守在她身边。 她看到林江屿的手掌,又裹着厚厚的绷带。 病房里没有别人,她坐起来,用脸贴了贴林江屿的手,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怎么会明知道有危险, 还能那样奋不顾身呢? 明明,可以活成让所有人都艳羡的人生啊。 感觉控制不住眼泪,沈余舟松开林江屿的手,小心地放在床上。 “不哭了, 好不好?”林江屿抬手给她擦眼泪。 沈余舟摇摇头,想说话, 又说不出。 她的嗓子、脖子都很痛, 下巴咬合的地方像坏掉了,没有力气了一样,动也动不了, 更说不出话。 林江屿抱着她,安抚地蹭了蹭她的头发:“都过去了。” 住院的一周, 很多人来看了她。 沈国勇是第一天来的, 絮絮叨叨给她讲了顾纯明明有孩子, 却瞒着他的事情。 又提起顾纯把他骗得好苦,这些年一直在用他的钱养活和表哥的孩子, 还说起那个孩子是个变|态, 以猥|亵父亲的学生为发泄途径。 还告诉她, 顾尽勤可能会因为杀人未遂、强|奸、猥|亵多人,而吃十几年的牢饭。 “偏偏他还有个病得治,说是也就再活两年。” 沈余舟并没有从这些事情里得到安慰。 沈国勇的这些话,还远不如为儿子顶罪的顾郁复给她发信息说的那些话,多一些人性。 “但是啊,你确实,你招惹那种变态干嘛,”沈国勇话锋一转,“你一个干记者的……” 沈国勇还没说完,林江屿已经站起身。 “滚。” 见他发怒,沈国勇就不再说任何话,灰溜溜地走了。 沈余舟知道,没了顾纯,沈国勇孤家寡人一个,大约会有段时间觉得孤单,所以才会来探望她。 但是从他以往的做事风格来看,可能时间并不会长,就会和新的女人结婚。对于沈国勇这种人,他和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可言,就连结婚生子,也是为了找个人照顾,养活自己。 沈国勇走了没多久,周正正就过来了。 周正正和秦朗一起,给她讲了一个下午的笑话,整个房间里都在笑,沈余舟也想笑,只是下巴痛,笑起来有些困难。 周正正发现了这一点,便告诉她:“你要是觉得好笑,你就眨眨眼。” 又听到有趣的事情时,沈余舟看向林江屿,发现林江屿也正在看向她。她冲着林江屿眨眼,是察觉到她脸上的笑意,林江屿的表情才轻松一些。 沈余舟觉得,大概这段时间,最难过的人,不是她。 林江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比她舒服。 目光落在林江屿被绷带吊起的手上,她敛了敛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就再也笑不出来。 顾尽勤是奔着鱼死网破来的,那一下尽管林江屿及时抓住了他的手,可还是砍到了虎口。所以,林江屿的伤势其实远比她的严重。 也只是因为,她现在说不出话,脖子上的痕迹明显,大家感官上才会以为她受伤更重。 周正正和秦朗走了以后,颜放和江小园也来了。 看到两个人虽然还有一些扭捏的氛围,但是到底是重归于好,沈余舟也发自内心地为他们感到开心。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郑挈和刘瑜杉会一起来,意思是正在发展关系。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沈余舟在备忘录里,记下等他们的关系走上正轨,可以送哪些礼物。记录了两三个字,就兴致缺缺地收起手机。尽管努力面露轻松,但那种身体和精神的多重疲惫,还没有从她这里离开。 她住院最后一天,苏时月和她的那位冷面陆总,也一起来了。 苏时月告诉她,剩下的采访会交给新来的实习生,等她出院,欢迎她继续接手剩下的报道,还和她谈了大四实习的事情,了解了她未来的工作意愿。 沈余舟感觉,这篇报道如果做好的话,或许,她是有机会留在肃南报的。 那位陆总显然只是陪老婆,顺便和林江屿聊天。 看着两个人走出去,沈余舟用沙哑的声音喊住林江屿。 “谈正事,不抽烟,”林江屿走到她身边,吻了吻她的脸颊,“放心。” 两个人走到顶楼的天台,都在盘打火机。 “戒多久了?”陆淮阳随意地。 “今天开始。”林江屿看着他手上的打火机,随口地,“你呢?” “一年整。”陆淮阳,“在备孕。” “嗯。” 林江屿听不进去什么,脑子里全是沈余舟脖子和下巴被顾尽勤掐住的青紫痕迹。 陆淮阳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天顾尽勤,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奔着奸|杀去的。” “而且,目标还是沈余舟和朴田两个人。” 林江屿点头。 他当然知道。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在后怕。 如果那天他没有在警察局,发现那个被调查女孩的异样,现在还能不能见到沈余舟,他不敢想。 “不过你家那位……” “她有名字。”林江屿友善地提醒,“沈余舟,余生的余,小舟的舟。” “你家的那位沈余舟,挺有本事。” 最近,他也从苏时月那里,听说了沈余舟的事情。苏时月很喜欢这个人,总说是她带过的最优秀的实习生,夸到他都有些嫉妒。 林江屿知道这是陆氏安慰,但是他没有那个心情。 沈余舟虽然并不比对方矮,但是跟对方比,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即便她手里的刀真的捅到要害,如果没有到让顾尽勤失去力气的程度,顾尽勤被她激怒,肯定会掏出菜刀…… 剩下的,他不愿意想,也不敢想。 “我最近,加强了我家的安保系统,”陆淮阳沉思片刻,“还打算雇个保镖给我夫人。” “嗯,”林江屿,“客厅和门口的监控,平时也要经常查看。” 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后面的官司,交给我。”陆淮阳拍了拍林江屿的肩膀。 “谢了。” 说完,林江屿把打火机丢进垃圾桶。 沈余舟出院那天,把所有病历材料拿去做了伤情鉴定,笔录和口供也做好,林江屿就带沈余舟回家了。 这次住院住了一周,直接在医院把除夕过了,他们回到家时,小区里张灯结彩,路过的几栋别墅,都贴着春联和福字。 沈余舟却没有一点过年的感觉。 …… 初二的早晨,她醒过来,林江屿已经起床。 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把房间里四处找了个遍,连电梯都打开看过,却还是没有林江屿的身影。 就在她感觉身体极端不适,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林江屿才推门进来。 “难受?” 沈余舟摇摇头:“……没有。” 说话间,林江屿已经抱住她。 “乖。” 沈余舟才发现,她好像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 住院第四天,医生有告诉她,她的情况在好转,后面不会影响讲话和咬合,可是她实在没有任何倾诉欲,就一直没有开口。 “……会好的。”林江屿还在拍着她的背安抚。 “嗯。”沈余舟用力地点了点头。 咬合的地方,还是会很痛。 “还能……”林江屿的声音很低,好像乞求似的,“再说两句给我听听么?” 沈余舟张了张嘴,努力地。 “……林、江、屿。” “……林、江屿。” “……林江屿。” 最后一遍时,尽管有些艰难,但她还是完完整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从来没觉得,我的名字,能这么好听。”林江屿的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以后多叫给我听。” 林江屿低头,沈余舟竟然在他眼角,看到眼泪。 想抬手帮他擦掉,林江屿已经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 然后,用力抱着她。 “……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沈余舟双手垂着,过了好久,才环住林江屿的腰。 她想起顾尽勤手里的那把菜刀,想起满地分不清是谁的血,想起迷蒙的视线和嘴里的血腥味。 想起,那天,是林江屿,在她和永恒的黑暗之间,以肉|身为石,竖起了一道城墙。 “怎么了?” 感觉到她情绪不对,林江屿赶紧松开她,上下看看,紧张地:“嗓子痛了?” 沈余舟摇摇头。 她是想到,她还没有很有仪式感地跟林江屿表白。 如果那天就那样被人杀掉,她连句正式地喜欢,都没有主动说过。 这样的人生,得多遗憾。 “我手写不了春联,要不要,你来写?”林江屿低头看着她,眼神认真地探求。 沈余舟点点头,仰头看他,想问写什么。 “写‘小舟从此逝’,”林江屿把纸笔都放到她面前,“‘江海寄余生’。” “这个字好多,我写不来,”沈余舟歪头看着他,嗓音还是有些哑,“你写这两句,我写横批,可以么?” “好。” 沈余舟记得,林江屿是左撇子,还写得一手很好的行书来的。 等林江屿写完,沈余舟已经把横批放在身后藏了很久了。 “写的是什么?”林江屿瞧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笑着问。 沈余舟摇摇头,而后走到他旁边。 高中以后,她还没怎么看过林江屿的字呢,以前的字是刚劲有力,现在又多了一分风骨。 是很好看的瘦金体。 “不说?” 见林江屿要闹她,沈余舟赶快向后跑了两步,才展开横批,看向林江屿:“我喜欢你。” 这次不是被诱哄着说的,也不是在什么气氛烘托下的倾诉,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表白。 横批上是“不辞青山”四个字。 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了。 “过来。” “……我还没表白完呢。”沈余舟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 她还有准备好的话没说呢…… 林江屿已经揽过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我也喜欢你。” ……比你想的,还要喜欢。 第45章 当天, 把春联贴好以后,沈余舟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歪歪扭扭地四个大字, 再看着林江屿写得那么漂亮的上下联,非常羞愧。 羞愧到,想要跳起来把横批揭下来。 “你敢。” 沈余舟:“……” 林江屿瞥了她一眼,沈余舟收回了手。 她只是嫌弃自己的字不好看,到了林江屿那里,就成了摘下来就是不喜欢他的意思了。 …… 林江屿的手受伤, 生活就很不方便。 沈余舟完全好起来以后,才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林江屿真的很……老实。 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 都没有动手动脚,白天也从不说任何让她赧然的暧|昧话。就……和他前一段时间的作风, 有着天壤之别。 在和林江屿表达完自己的这个想法以后, 沈余舟本意是夸赞对方,没想到林江屿本人却并不满意,眉梢扬得老高, 倒还非想要个说法似的。 “这种时候,还要让你迁就我的需求, ”林江屿有些不满地, “在你心里, 我倒真是个脑子里只有龌|龊想法的禽|兽了。” 沈余舟愣了几秒。 “你突然,你突然用林黛玉说话的风格做什么。” 林江屿抱着手臂, 还很得意:“恋爱中的男人, 没见过?” “可能见过别的, ”沈余舟,“但是你这个样子的,确实……闻所未闻。” 不理她的揶揄,林江屿已经去做饭了。 那天是大年初二,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 “明天颜放他们想过来聚一聚,你想么?”吃过饭,林江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看向沈余舟,“可能肃大舞蹈队那边的人也都会来。” “我没问题。” 都是她熟悉的人,而且她确实也好久都没有心情轻松地见他们了。 “周正正和秦朗,要不要喊过来?” 提起秦朗,沈余舟忽然发现一件事。 “为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听你主动提起秦朗这个人?”沈余舟不解地,“就是,秦朗说,你们是发小着,但是好像,你跟颜放玩得更多。” “而且,你们见面的时候,你对他也挺冷漠的,”沈余舟小声地询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没有。” 他对秦朗,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 真要说起来,除了沈余舟以外的任何人,他都不喜欢。 “那我喊周正正过来,就一起带上他了。”沈余舟走过去帮忙,“我来吧,你手还没好全。” “嗯,”林江屿把碗筷递给她,“一会儿,别的事情,也需要你帮帮我。” 沈余舟脸一红:“我白天才刚刚夸奖过你。” “……你是不是以为,”林江屿差点被气笑,“被那样夸,我会很开心?” 沈余舟逃过他伸来的手,赶忙跑到厨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林江屿早早就回了房间,沈余舟则把这两天攒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拿出角落里的扫地机器人,做起了家务。 明天有朋友要来的话,家里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在客厅和楼下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她都没有回房间,也好奇林江屿怎么还没出来找她。 等她洗过澡,换好衣服,准备去看看林江屿在做什么的时候,发现人在房间里倒腾画架。 “要不要,我帮你洗澡……” 前几天,她嗓子痛,都没有怎么关心林江屿。现在细想想,林江屿有一只手绑着,不能碰水,似乎洗澡的时间都长了许多。 好几次,晚上她已经睡着,林江屿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非常的自私,非常的不称职。 “好啊。” 听着林江屿这轻快和期待的语气,沈余舟的眉头就止不住地狂跳。 “衣服。”走到浴室以后,林江屿提醒沈余舟,“我手,动不了。” 沈余舟:“……” ……她就知道。 她以前没做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另一个视角去做,有这么困难。 上衣还好,轮到……她几次不小心波及到无关的事物。 眼看着情况要一发不可收拾了,沈余舟快刀斩乱麻,抬着林江屿受伤的那只手,把他按进浴缸。 热水她已经提前放好,又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她才放下心。 “那你自己泡一下,我先出……” 话还没说完,林江屿已经拉着她一起躺进去。 “你……” 一只手怎么还能这么有力气的? “我刚洗完……”沈余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睡衣。 林江屿已经朝她游过来,单手撑着浴缸的边缘,揽过她的头,不容分说地吻了起来。 “你……” 感觉到一只手遛进她的衣服里,沈余舟伸手去阻止。 可林江屿不管那些,怕她的嗓子还有后遗症,短暂地让她呼吸片刻,就再次倾覆过来。 沈余舟感觉自己浑身都很涨,在温热的水浴里,因为无法切实地触底,整个人不由得去跟着那只手起伏。 水温太热,空气也湿润过头,她又闷又憋,一点都受不了了。 用力推开林江屿,沈余舟靠在浴池边,大口呼吸。 没给她多少时间,林江屿已经踏出浴池,伸手把飘浮在上面的睡衣捞起来,丢到一旁,然后抱起她,也不顾沈余舟羞得扎进他怀里,装成鸵鸟。 “之前不是说,想让我给你画画么?”林江屿低头看着她,喉结上下翻动,“当作新年礼物。” “……你不是画了么。” “那次多少有些依靠想象,不够写实。”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房间里。 感觉到柔软的床被,沈余舟立刻钻了进去。 林江屿随手披上睡袍,有些无奈地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铅笔:“沈余舟。” “……在。”沈余舟小声地应着。 “你这样,我有些难以下笔。” 感觉到林江屿是真的想要画画,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愧对学过的那些课时。 画手在画画时,其实更专注于思索人|体结构,透视和明暗关系那些,很少有人怀着猎奇和其他心理去面对一个模特的。 沈余舟有些赧然,觉得自己十分不专业,不像林江屿。 想着,便从被子里出来,还贴心地把剩下的两件衣服脱|下来放到一旁的脏衣篓里。 “……那你画吧。” 沈余舟盯着林江屿:“我就,这样坐着么?” 林江屿:“……” “我发现,你这样,我也很难下笔。” 沈余舟:“?” 说完,林江屿就把铅笔丢到一旁,拉着沈余舟的手腕,把她拉起来。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林江屿会这样做,整个人都完全是半跪着的状态。 “你别……”沈余舟躲着他,干脆把脸扎到他脖颈边,“明天还要去单位一趟。” 说话间,林江屿的吻已经落在她的耳廓。 感觉到一些异样,她忍耐着痒,任林江屿好奇地探索。 “沈余舟。” “嗯?” 她很难受。 “你倒……挺会长。” 沈余舟去推他的肩膀,又被他抱得更紧,声音也哄骗似的,在她耳边:“……试试我?” 她没说话,林江屿却也没停。 到了燥|热的顶|点,沈余舟有些受不了,才乞求地回应:“……好。” 她就这样仰视着对方,对方却没有立刻跟来,而是小心地,俯下|身,去探索以前从未触及的领域。 她很紧张,双手死死地捉着被子,可林江屿并不过来,让她抱一抱,缓解难受。 感觉到手指划过,沈余舟起身攥住了林江屿的胳膊。 “害怕?”林江屿看着她,语气怜惜,动作却并不十分温柔。 “那,还要不要,这样?” “还是……换成,这样?” 林江屿好像在逗她一样,不知疲倦地,想方设法地,让她体会到以前没体会过的世界。 沈余舟涨红了脸,却没法说不。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余舟才感觉浑身像泄了气一样,整个柔软下来。 到了那个瞬间,她真的很想,把自己就这样交给对方。 随便对方对她怎么样。 ……她都愿意。 然后,她感觉到了林江屿在摩挲那块疤。 “别……” 她不想想起那些记忆,也不想被触碰。 “沈余舟。” “嗯?” “……松开。” “对不起。” 她刚才太紧张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那样你会拿不出去。” 林江屿站起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盯到沈余舟有些受不了,想要跑路了,才倾身抱着她去洗手间。 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那些痕迹,沈余舟垂下了头。 很认真地帮她整理干净,林江屿又把她抱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温柔地:“睡觉吧。” “那你呢……” “我自己解决。” “我可以帮你的……” 沈余舟想起以前那么多次,大概很难耐吧。 “等你好了。” “或者,下次。” 等林江屿出去,沈余舟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大概是她刚才的抗拒,被林江屿感受到了吧。 他本来就是,一点都不会勉强她的性格。 沈余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会不会让林江屿觉得伤心。 大约是伤心的吧,以前……都会要她帮忙的啊。 林江屿已经为她做到这一步了,还差点因为她死掉,结果她还是在抗拒。 “你好没用啊,沈余舟。” 捂也捂不热,哄也哄不好。 怎么讨好,都跟块破石头一样。 虽然很困,沈余舟也一直坐着,等林江屿回来。 “……还没睡?” “我在等你。” 她回过神来,林江屿已经躺在她身边,捉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睡吧,明天上午要去趟公司。” “嗯。” 沈余舟捉着他的手,去触碰那块疤。 无论过往怎样,她都要试着克服,不然,只会不断地伤害到她喜欢的人。 慢慢地,她好像没有那么恐惧了。 就在她以为,一切会顺理成章地变好时,林江屿突然开口,语气有些无奈。 “沈余舟,你是不是,存心让我不好受。” “你也可以,好受的。” 沈余舟侧身,面冲着他。 第46章 话音刚落, 林江屿就立刻用被子把她裹起来,抱着睡觉了。 沈余舟:“……” ……怎么搞得她跟洪水猛兽一样。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紧闭的双眼:“我睡觉,胳膊得放外面。” “……不然睡不着。” 说完, 林江屿就松开手,让她能从被子里出来,重新回到他怀里。 “不许再乱动。” “再乱动打你屁|||股。” 沈余舟:“……”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没醒,就感觉不太对劲。努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对方拉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 早上也会……” 沈余舟有些错愕。 “你在这儿,随时都有可能会。” 想起昨晚的事情,沈余舟有些惭愧,这次就尽力地主动帮忙, 没想到反而帮了倒忙。这一次,明显比以前的时间还要久…… “你头一次这么主动, ”林江屿收拾好以后, 整理好自己,“舍不得松手。” 沈余舟:“……” 吃过早饭,林江屿去公司, 她则抽空去了趟单位。 之前有关这一系列事情的稿子,她已经写好交了, 是有一些细节需要改动, 时间上又比较着急, 在电话里多少说不清。 尽管在放假,主编那边还是把沈余舟找来了。 在单位将稿子改好发出, 沈余舟看着网络上越来越多的讨论, 没多停留, 又去了警察局。 上一次给她线索的警察,见她面色如常的工作,关心地:“你好些了吗?” 沈余舟点点头:“好了,谢谢。” 警察看着她,若有所思地:“上次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沈余舟怔了怔,有点害羞,又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怪不得。”警察感慨,“我就说嘛,真的是空手夺白刃了。” “那顾尽勤是拼了命去的,不是力量压制,他肯定不会收手,你男朋友要是弱一点,不但救不了你,自己都得搭上。” 沈余舟心一抽。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听到别人叙述,她心里还是更加难受了。 她是一个,很钝感,反应很慢的人。也是最近,她才真正开始接受外婆已经不在的现实,心里时不时地滋生出难过。 而对于林江屿,她只希望,自己能更早地,感受到对林江屿强烈的喜欢,能多为他做一些事情,不要让他们的关系,再有陷入僵局的可能。 收回情绪,专注到工作中,拿到了第一手的资料,沈余舟立刻回单位写稿。 这件案子的调查,基本已经进入尾声。 尽管沈余舟知道大部分的事情,但还是对真相十分惊讶。 她其实没想过,顾尽勤,会是顾纯和顾郁复的儿子。 顾纯从小和顾郁复一起长大,也一直默默暗恋顾郁复,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对于这一点,两个人都缄口不言,便无从考证。 顾纯二十一岁的时候,顾尽勤出生了,先天残疾。因为不想顾郁复的人生被她耽误,从那开始,顾纯就开始了漫长的单独照顾儿子的生涯。 她退了学,搬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靠打工给儿子看病。不仅仅是身体的残疾,顾尽勤还有一些其他比较少见的疾病,十几年的照看,顾纯心力憔悴。 回到老家,看到顾郁复成了那么一位远近都很有名声的老师,顾纯心里不是没有悔恨的。作为镇子里的第一批大学生,她本来可以拥有,比顾郁复更好的人生。 搅合黄了顾郁复和相亲对象的见面,顾纯要顾郁复发誓不会再找别人,还要他照顾孩子,不然就去他的学校揭发。 两个人是怎么商定好,要帮顾尽勤找一个人将来能照顾他的这件事,沈余舟也不知道。 总之,她是顾纯的第一个目标。 “她妈妈是个只会生闷气,把自己气出病的傻子。爸爸则是知道妻子生病,就开始在外面乱搞,时刻寻觅下一个结婚对象的废物。而她,年龄和顾尽勤相当,身体不错,长得漂亮,性格懦弱。除了太瘦可能不好生养,其他问题都不大。” 这是顾纯的原话。在这两个人眼里,她是非常合适的一个对象。 所以顾纯才会见了一面,就和沈国勇搞到一起,然后在她母亲去世后,就什么都不管的和沈国勇结婚。 起初,顾纯本来是想引导沈余舟,多对一些顾尽勤这样的人群产生奉献精神,然后多去帮助那些人,沈余舟也照做了。 顾纯心下得意,就给沈余舟看了很多残缺的肢体的照片,包括一些男人独有的,没想到沈余舟会当着她的面吐出来。 那天,顾纯忍住了想甩她巴掌的念头,只当是她妈没有把她教育得善解人意。 后来,意外出现了。 彼时,她刚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林江屿的妈妈。尽管身份地位的发展越来越悬殊,但是她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而那时林江屿正在和家里闹别扭,江云一就提议,让林江屿到她家来住一阵子。 并且,还着重强调,是林江屿主动要来她家。 顾纯心里是有些莫名,也有些担心,但是却不敢问,也不敢不答应。 一个是,江云一家大业大,今天她出手帮忙,明日如果顾尽勤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去要这个人情。尤其是,他们家还是从事医药行业的,或许有一天就能派上用场。 另一个是,她和林江屿只见过一面,对方却一定要来她家,如果她拒绝,还不知道会在什么事情,什么程度上惹到人家。 而后,她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为了确定自己猜想的事情是真的,顾纯偷看了沈余舟的日记,知道她对林江屿有意思。而从顾纯的观察来看,林江屿并非无动于衷。 两个人恨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这让她怀疑,林江屿来的目的,究竟是不是为了沈余舟。 然后,顾纯就起了送走林江屿的念头,好让沈余舟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之下。 但是,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沈国勇发现她过度关注这两个孩子,就多问了几句。 顾纯心里打鼓,怕被沈国勇怀疑,便扯了个谎,表示自己没有孩子,想收养林江屿,又怕林江屿会和沈余舟产生感情,到时候成了不|||论恋。 沈国勇的愚蠢证明她的担心很多余,只是她随口说的理由,沈国勇竟然真的全都信了。 完全不会去认真想想,林江屿有父有母,只是寄住在他家,凭什么会被他们收养。 总之,消息还是递到了学校,林江屿果然为沈余舟打了架。 只是事态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想。 林江屿把人打伤,还差点给人打死。 要赔很多钱,对方才愿意私了。 也是这个时候,顾纯才知道,林江屿那些懂礼貌,有修养,都是到她家以后装的。 像他这种有人生养没人管教的孩子,就是一个十足的街头混混,打架斗殴无所不能。 甚至,那天开始,顾纯看向沈余舟的眼神,都带了一些同情。 同情她真的很倒霉,自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其实可能比顾尽勤都不如。 打人事件越闹越大,实在没办法再瞒下去,她只能告诉江云一。最后,林江屿的爸爸找了他们两个谈话,林江屿的舅舅更是直接把人带走。 对于她照顾林江屿这么久的事情,江云一不但没感激,还斥责她差点害死她儿子。 顾纯气得要命,但好在,林江屿终归是离开了。 …… 沈余舟从回忆中收回神,她告诫自己,不要再陷入那些不幸的记忆中。幸好,她现在可以在感受到这段记忆的痛苦时,及时停止。 回到单位,写完了最后一版的稿子,沈余舟松了口气,给林江屿发信息。 处理好公司的事情,林江屿也去了警察局。 那天的事情,他和顾尽勤的口供不一,还要接受调查。 也是当天,林江屿见到了因为患癌,申请取保候审的顾纯。 顾纯没了往日的神气,只剩几月的生命,破碎的婚姻,儿子面临指控,自身声名狼藉,江云一那边知道林江屿受伤,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江屿并不想和她谈论任何事,也懒得听她说话,只是在警局时,顾纯一直在他旁边自顾自地说着。 一切的事情,都从他离开沈余舟家开始。 那时,顾纯受到江云一的痛斥,已经无比烦躁,加上顾尽勤年纪越来越大,不能像其他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让他充满戾气,总是提出各种各样让人为难的要求。为了满足他,顾纯简直焦头烂额。 她上哪里去找一个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 于是,她所有的怨恨,都落到了沈余舟身上。 有时,她照顾顾尽勤不顺心时,也会回来打沈余舟。 随便找个理由就好,反正,沈国勇又不会管。反正,沈余舟被她养得那么瘦弱,又反抗不了。反正,这个女孩子那么倔强,不会求饶,让她更有理由变本加厉。 那么羸弱的一个女孩子,一个巴掌,脸上就能泛起五道指痕,让她看了痛快。 原先的策略不行,顾纯又想到了另外一个。 通过打压沈余舟,让她对自己失去信心,让她对社会恐惧,缩小她的社交圈,总有一天,她能选择的人,就只有顾尽勤。 可是,沈余舟太受欢迎,即便她已经变得越来越胆小怕事,依然不断有人来找她,带她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去。 她只能另想办法。 很快,一次顾郁复提议去看沈余舟的外婆,顾纯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回想,自己的人生是怎样被毁掉的?不就是因为年纪轻轻,还未结婚,就先有了孩子?已经有了模板,再想办法复制一个,不就得了? 她跟着顾郁复一起去,让顾尽勤装成来找余盛的同学,早早地让顾尽勤藏在沈余舟房间的衣柜里。 怕事情不够顺利,顾纯又给沈余舟和她外婆,拿了两瓶有药的牛奶。然后等着沈余舟和余盛去睡午觉以后,把余盛骗了出去。 最初顾纯的想法是,最好一次就让沈余舟有了孩子。 这样,她肯定无法参加高考。终止了学业,人生也就停滞不前,可以安心在家照顾顾尽勤和孩子。 可是没想到的是,沈余舟并未睡得很熟。 顾尽勤刚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沈余舟就翻了个身,像是马上要醒过来。 等顾纯去查看那杯牛奶时,才知道,沈余舟一口没喝,大约是因为对她心怀戒备。 顾纯有些担心这么久的铺垫会功亏一篑,但顾尽勤已经忍不了,不停眼神哀求地询问她可不可以继续。 让顾纯及时收手的是,沈余舟在梦里喊了句“哥哥”。 顾纯以为林江屿找到这里了,毕竟那段时间,林江屿总是出现在她视线内的各个地方,会找来也不是不可能。恐惧于得罪那个混混,恐惧于他家背后的力量,顾纯便赶忙拉起顾尽勤,让他重新藏回去,自己则走到门外去检查。 确认林江屿不在,再回来时,她已经看到沈余舟悠悠转醒。怕被察觉出异样,便拿起烟灰缸里,顾尽勤抽到一半的烟头,烫伤了沈余舟。 准备这么久的事情,因为一杯牛奶、一句梦话而功亏一篑,顾纯一股火气上来,又挥手,牟足力气扇了沈余舟一个巴掌。 然后威胁面前并不屈服的沈余舟,她外婆那样病着,如果她去告状,很可能外婆就会被气死。 而她的舅舅舅妈,根本不会管这些,他们巴不得沈余舟赶紧出事,好彻底离开这个家。 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女孩子? 因为她身边,没有任何能保护她的力量,而她,还有外婆这个软肋。 “我们并没有伤害到沈余舟,只是看了几眼,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你听到了么?” 顾纯见林江屿无动于衷,痛苦而卑微地:“救救我儿子,行么?我们只想要一个谅解书。” “你们已经什么都有了,不要对我们这种普通人家赶尽杀绝,好么?” 林江屿看向她。 只是看了? 只是? 只是看了也不行。 看了,他都恨不能对他们赶尽杀绝。 “顾纯,你不是说早就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了么。” “现在,它们不就来了?” …… 中午林江屿回了家,才发现沈余舟还没有回来,把饭做好以后,他正准备出门,又在门口瞧见沈余舟拎着两大桶冰淇淋,蹦蹦跳跳地准备进门。 两人见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沈余舟把冰淇淋藏在身后,讷讷地:“你不是说,今天一整天,都很忙么?” 林江屿抱着手臂:“你不是说,今天一整天,都不出门么?” 沈余舟抿着嘴,眼睛不敢正视对方:“……单位要交稿子,我就临时出去了一下,忘记跟你说了而已。” “你们单位,加班还送冰淇淋?”林江屿并不轻易放过她。 沈余舟只能继续嘴硬:“……这是我为今晚的聚餐买的,我不能吃,还不让别人吃么?” 她嗓子还没好全,还不能吃生冷辛辣。 可是最近因为天气缘故,她总感觉燥||热,就想吃点凉的解解渴。 “过来。” 林江屿喊她。 “别没收行么?”沈余舟做最后的挣扎,“我真的,我发誓我今天绝对不吃。” 说着,沈余舟走到林江屿身边,讨好地蹭了蹭。 林江屿无奈地拉着她进门,把冰淇淋放进冰箱后,又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干嘛……” 大中午的。 抱着她吻了好一会儿,吻到沈余舟不停地推开他,林江屿才松开。 “你很好……”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在坏人身边,时刻警惕,保留实力,不卑不亢,寻找机会,彻底离开。 他怎么会拥有这么好的一个人? “……你做饭了么?我饿了。” 沈余舟知道,他要是突然说这种好话,后面一定没跟着好事。 可是林江屿偏偏不让她走。 “再抱一下,”林江屿蹭着她,“……不真实。” 警察说的那些话,在沈余舟脑内不停地重复着,她心一软再软,低头,轻轻吻了吻林江屿的脸颊。 “这样,真实了么?” “不真实。” “那……”沈余舟又吻了吻他的嘴角,“现在呢?” “不够。” “可是现在还是中午,而且不是早上才……” “初五,我们去雪乡,好不好?” “……好。” 初五的话,她所有关于这件事的报道,应该都结束,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林江屿。”沈余舟喊他的名字。 “嗯?” “……喝鸡汤好像有变胖。” 前几天她在医院养身体,几乎每天都在喝鸡汤。回来以后,她称了称体重,才发现尽管每天吃的都不多,但却并没有更瘦。 “发现了。” 沈余舟:“……” “所以中午特意回来,炖了一锅。” 沈余舟:“……”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胖一些的?” 其实,如果林江屿主动提及她太瘦,她应该会努力、尽快地吃胖。可是他没有,就这样默默的,毫不催促地喂养她。 “不是。”林江屿又开始亲她,“是胖是瘦,都无所谓,反正都抱得起来。” “我只是喜欢看你吃东西。” “等你嗓子好了,带你吃点别的。” “什么?” 突然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沈余舟快速收回手,而后轻轻捶了捶林江屿的肩膀。 “下午我要去公司,有些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林江屿松开她,“晚上他们七点左右过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沈余舟想起来,今天下午,专业课老师让她听学术会议,做会议记录来的。 “五点左右,等我到家,我们去趟超市。” “那我们超市门口见。”沈余舟计算着时间,“可以让你早点回来休息。” “不用。”林江屿吻了吻她的脸颊,“在家等我,我回来接你。” “记得出门带围巾。” 沈余舟摸了摸脖子上的痕迹:“……嗯。”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摘过围脖了。 现在她还记得,在医院时,医生看到那个,并非顾尽勤掐出的深深的痕迹时,难言的表情。 也记得,今天在单位写稿时,同事以为她冷,特意调高了空调的温度,眼看着她已经有些出汗,却就是不摘掉围巾时,不解的表情。 也不知道,林江屿究竟什么时候能厌倦,然后彻底放弃这项活动,还她一个清爽的脖颈。 等林江屿走了以后,沈余舟把保温箱里的饭拿出来,坐到电脑前,准备开始听讲座。 这次的讲座,还是院里面关于开设健康传播专业的座谈会。 主持人介绍参会人员的时候,沈余舟起身去把热好的菜端到了桌子前。 匆匆吃过了饭,沈余舟将电脑音量放大,不错过任何一个关键词。 上次听了林江屿的讲座,加上平时偶尔听到他讲电话,那些和医药有关的名词,对她来说,多少没有那么晦涩难懂了。 吃过饭,在两个主讲人交换的间歇,沈余舟赶忙起身去把碗洗了。 回来时,她忽然听见了林江屿说话的声音。 定睛一看,视频里的人,确实就是林江屿本人。 她都不知道,林江屿今天要参会,还是主讲人之一。 不过,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对方,就……即便是在镜头里,依然十分矜贵好看,和其他人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截了几张图,又定睛看了几秒,她才收回目光,仔细认真地记录下他所说的每个重要议题。 大约讲了快二十分钟,林江屿才关掉共享PPT,看着参会人员名单:“负责会议记录的同学,跟上了么?” 沈余舟手上的动作一顿。 然后,她就听见林江屿喊她的名字。 “沈余舟同学,开下麦。” 沈余舟:“……” 今天可是参会人员快破千的学术会议……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林江屿的声音很温柔:“沈余舟同学,开小差去了?” 沈余舟赶忙打开话筒,小声地:“……老师,我跟上了。” “都听懂了?” 她莫名地感觉,林江屿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意。 “听懂了,林老师。”沈余舟着重强调了后面两个字。 “有问题的地方,随时打断我。” “……好。” “那,其他同学还有什么问题么?” 见林江屿不再捉着她问下去,沈余舟松了口气。 结束和林江屿的对话以后,她忽然想到,学术会议结束的话,林江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留给她吃冰淇淋的时间不多了。 想着,沈余舟立刻站起身,蹲到冰箱前面,拉开冰箱门,拿出买二送一的那个小盒冰淇淋,然后回到电脑前,轻轻撕开,准备一边吃,一边记录接下来的讲座内容。 挺奇怪的,她回来以后,发现林江屿完全都不说话了。 “诶?” 就在她以为是网卡了,准备检查到底是什么缘故的时候,忽然听到林江屿说话。 “沈余舟同学,你怎么能趁我不在,偷吃冰淇淋。” 她手里的木勺子都舀断了:“……?” ……她怎么会忘记关话筒? 这不是大型被捉现场么? 还被将近一千人察觉到,林江屿和她现在的关系和进度。 “不是说好,等身体好了再吃么?” “不是发誓,今天绝对不吃么?” 沈余舟赶忙关闭话筒,然后就听见林江屿和旁边的人说:“我家有小偷,我得立刻回去一趟。” “怎么进了小偷,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一旁有人在关切地问。 “丢了冰淇淋。” 第47章 知道林江屿在回来的路上, 沈余舟很忐忑,但她又没有时间去想更多,还是得坐在电脑前, 继续记录剩下几个学者的发言。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吓得她立刻站了起来。确定是室友,才松了口气。 宿舍群里,下铺分享来一个链接,是校内论坛的贴子。室友@了她,告诉她有人把她和林江屿的事情搬了上去。 鬼使神差地, 她就想打开看一眼。 幸好,不是一些无端地诋毁。 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别人会在知道她和林江屿在一起后,传一些林江屿破坏她和霍城感情的谣言。 但是, 贴子里只是在猜,她是不是和林江屿同居了。 想到他们确实住在了一起, 而且也并不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想到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沈余舟觉得,她似乎得给林江屿一个名分。 虽然没有义务告诉任何人他们之间的情况,也无意去炫耀或者打脸, 但是她却想那样去做。 想着,沈余舟登录了自己的校园网账号, 在那个充满推测, 有人认为是真的, 有人则表示不相信的贴子里,实名回复了。 沈余舟:“1楼、7楼、12楼猜的是对的, 我确实在跟林江屿同居。” 说着, 还把自己写的那个横批的照片, 也放了上去。 她做这行,知道终结推测,避免谣言的最好办法,就是及时公开事实真相。最好还要用多种方式佐证,来增加可信性。 然后,她就关闭了网页,不知道在她回复以后,校内论坛两次因为访问人数过多而404。 听到门铃声时,沈余舟刚好整理完会议记录,发给了老师。 想到对方回来之前说的话,磨蹭了几秒钟,知道实在躲不过去,她才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以后,看到林江屿,沈余舟选择先发制人:“要不是你不让我吃的态度太坚决,我绝不会食言的……” “所以,你偷吃冰淇淋,”林江屿眉稍轻挑,“错在我。” “就是……”沈余舟有些心虚,“在你。” “过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被林江屿搂进怀里。 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她忽然发现,最近他们黏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有些多了。 也不知道林江屿会不会腻。 “想什么呢?” “想你。” “看见我,还想?”林江屿揽着她的腰,“想我什么?” “想你,最近好像都不忙……” 林江屿手上的动作一僵:“?” “怕你最近休息太多,后面会突然忙起来……” 沈余舟话锋一转,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确实,你倒挺聪明。”林江屿把门关上,又将她抱起来,随意地亲吻着,“明天下午,我要出差。” “又出差呀……” “嗯,再忙一阵子,就好了。” “那后面,还去雪乡么?” “可能要延期,十五再去?” 沈余舟怔了怔,随后躲开他的气息:“那你要十五才回来么?” ……心里空落落的。 “初十回来,要去大概一周。” “一周啊……好久,”沈余舟往上凑了凑,“那你亲亲我吧。” “怎么?”林江屿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不躲了?” “我怕你忘记感觉,你多记一点,想我的时候就回忆回忆。” 林江屿轻轻咬了她一口,无奈地:“……早晚被你折磨死。” 温存了好一会儿,时钟提醒已经五点,沈余舟推了推林江屿,他才松开手,去拿湿纸巾帮她擦着脖子和嘴角。 第一次和林江屿一起逛超市,沈余舟心情很好,就赶忙跑回房间去换衣服,打开衣柜,她才发现,衣柜里多了很多洗好的新衣服,还都是她平时喜欢的风格和色系。 挑了一身适合初春的浅黄色,沈余舟又从包里把闲置很久的拍立得拿出来。 她和林江屿,还没有拍过一张合照。 等她把拍立得背好,从房间里出来时,林江屿正靠在柜子上看手机,抬眼看她时,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怎么了么?” 她走过去,不太明白。 “沈余舟。” “……在。” “有人冒充你,在校内论坛说,你在和我同居。”林江屿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嘴角向上扬起。 “不是冒充,”沈余舟拿出自己的手机,登录上账号,打开发贴记录,给林江屿看,“这就是我。” “要是冒充的话,它没办法拍到我们的春联……” 说完以后,才感觉气氛不对。 “沈余舟,”林江屿玩着她的发尾,“你倒挺不……藏着掖着。” 沈余舟本人:“……” ……她被林江屿耍了哇! “你这个人……”沈余舟又羞又恼地推开他靠近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要让我好好记得感觉?”林江屿捞过她,“快半个小时,我已经忘记了。” 沈余舟:“……” 总归还是磨蹭到快六点才出门。 到了超市,比起着急准备今晚聚餐要吃的火锅的食材,林江屿反而是先拉着她走到速食、零食和水果区,去转个不停。 转眼间,就堆满了一辆小车。 “还要去买蔬菜和肉呢,”沈余舟看着车里的东西,“你只是出去一周,我不会饿死的。” “只是?” “好啦,去买菜,”沈余舟扯了扯林江屿的袖口,“如果没有突发状况的话,我会去看你的。” “哪天?” “哪一天我不确定,但是我一定会去,好不好?” “那我想想,到时候,怎么招待你。” 沈余舟:“……” 明明没什么奇怪的字眼,但是他的语气,就是会让人想到奇怪的东西。 林江屿勾着她的手指,往生鲜蔬菜的区域走。 又单买了一篮子的食材,林江屿像是突然发现,沈余舟自己在家,也可以吃火锅,便又买了一车。 到了结账台时,沈余舟一转头,发现林江屿已经倾身过去,从前面的架子上拿起两盒东西。 “不要了,这里东西已经很多了……” 她没看清是什么。 “够么?”林江屿把两盒东西放在自助结账的台子上,沈余舟看清以后,脸一红。 “还是……”林江屿又伸出手去,干脆拿了一排过来,“都试试?” 旁边结账的人,不停地在看着他们。 后面排队的人,也时不时投来探寻的目光。 一车零食,一车生鲜肉菜,还有五十多盒……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也太多了吧……”沈余舟抬不起头。 “一百只,”林江屿拿起来看了眼规格,“能用到下次逛超市……” 没等他说完,沈余舟已经立刻拿起东西扫码,然后装起来回家了。 但是现实并不像她预想的那般。 东西要一个个扫码,所有东西都扫完,才可以一起装起来。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对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盒子,驻足凝视。 沈余舟的人生,从没有一个瞬间,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立刻从某个地方消失,最好还能消除掉现场所有人对她的记忆。 “你带拍立得,是要干嘛来的?” 结完账,东西还没来得及装起来,沈余舟就听见林江屿问她。 “……想拍一张合照来的。” “来。” 说着,林江屿接过她手里的拍立得,给刚刚经历了害羞、不好意思情绪的女孩,拍了一张照片。 “……我是说合照。” 沈余舟看着相片里的自己,真的是羞赧到了极点。 她觉得很难看,可林江屿倒像是很喜欢似的,从她手里拿走,欣赏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放在钱夹里。 “合照?” “嗯。” “想怎么拍?” 沈余舟左右看看:“可能需要麻烦别人帮我们拍。” “那你等着。” 说完,林江屿就朝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方向走过去。 沈余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男人跟着林江屿走到她面前。 “有什么想法?” “我没意见,就……把两个人都拍进去就行。”沈余舟看了看林江屿,又看了看给他们帮忙的男人。 他们两个认识快六年了,都还没有一张合照。 不过沈余舟仔细回想,好像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她都没有主动拍过照片。猛地主动拍照,她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就在林江屿旁边愣愣地站着,估计拍出来也不会很好看。 “要拍了啊?”男人举起拍立得。 沈余舟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的瞬间,林江屿抬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沈余舟则出于惯性,仰头看了他一眼。 “谢谢。” “不客气。” 等人走了,沈余舟看着那张照片。 林江屿靠在超市门口的导引台边,表情轻松又放肆,她在林江屿怀里,有些惊讶,但更多是不好意思。 定格的瞬间,他们在四目相对。 “有钱包么?”林江屿问她。 “没有。”沈余舟摇摇头,“我不怎么带钱,用不上。” 话音刚落,林江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寄存在导引台,带着她上楼去买钱包,还顺便逛了相册和卡夹。 确定照片能合适地放进去,林江屿低头吻了吻沈余舟的脸颊:“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拍一张。” “好。” “真恩爱,真好,看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大方,”路过的阿姨看见他们两个,瞧着沈余舟,不停地称赞,“是男朋友吧?” “不是男朋友,”沈余舟看向身边的人,“……是我的林江屿。” “最近倒是,嘴甜了一些,”林江屿拉着她去坐电梯,“以后继续努力。” 沈余舟:“……” 东西实在很多,林江屿往返停车场和超市门口来回四次,才把所有东西放到车上。 回到家,光是整理这些东西,也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颜放和江小园他们已经快到了,沈余舟看着眼前的“小山”,有些无助。 这些东西,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有可能会被人看到的,除非是放到楼下不常用的房间去。 “放进房间的柜子。”林江屿说着,就动作起来,“用起来比较方便。” “洗手台旁边的柜子,也放几个。” “厨房、阳台、药箱……” 沈余舟:“……” 等林江屿收拾完,门铃也响了起来,沈余舟穿着拖鞋去开门。 是江小园。 “颜放呢?” 他俩最近又是分分合合的,沈余舟有些担心地朝她身后看看。 “他去买酒了。”江小园看了眼沈余舟脖子上的围脖,“舟舟,你脖子好了吗?” 沈余舟没想那么多,便点头:“差不多了。” “我能看看么?” 江小园有些不放心,她知道沈余舟一向不善于表达,又想到林江屿毕竟是个男人,还是颜放的朋友,大概细心不到哪里去。 “嗯。”沈余舟点头,随后摘下围巾。 她确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早上去照镜子,已经只有林江屿留下的痕迹了。 沈余舟的手僵了僵,目光接触到江小园的眼神时,整个人又僵了僵。 然后立刻围起围脖。 “好狠啊。那个顾尽勤,真不是人。”江小园眼睛都红了。 沈余舟:“……” 她到底该不该告诉江小园,这个不是顾尽勤掐的,是她哥弄出来的。 没给她机会,江小园已经进门,走到林江屿旁边:“哥,那个顾尽勤,到底能不能死刑?” “不能。”林江屿如实回答。 目前的方向就是故意杀人,猥%亵和强&奸。 因为身体有疾病,且生活不能自理,后续顾尽勤很有可能会申请保外就医。 ……这本来也是他为自己谋取的一条后路。 但十年以上的刑期,想要保外就医,至少也要在刑期执行三分之一时间以后。而且,这件事已经通过各方报道,成为引起重大民愤的事件。 虽然人不能判死刑,但是人还能活多久,能不能活着出来,林江屿心里有数。 “可是他都把舟舟害成这样了,”江小园很气愤,“花钱行吗?” “不行。”林江屿被她逗笑,“我们是法治国家,遵纪守法是人民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想什么歪主意呢。”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刚看见了,舟舟脖子上青的、紫的,大大小小的痕迹,他是想把舟舟给掐死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江屿洗菜的手一顿,回头看向江小园,诚实地,“那是我弄的。” “至于是怎么弄的,建议你不要多问。” 江小园:“……?” 江小园:“……!” ……什么玩意儿? 见沈余舟也走进厨房,三个人就开始一起收拾菜肉。 林江屿不让沈余舟碰菜刀和凉水,她只能到一旁,拿起水果刀切杨桃。 不一会儿,颜放就搬着一箱红酒进来了。 “江小园,你是青菜杀手么?你切的那个菜,那么大一根,这一半进胃了,另一半还没吃进去呢。” 颜放一进来,就看见江小园在切菜。 “那你来。”江小园最近也知道了一些对付颜放的办法。 跟这种又挑剔,又嘴硬的人一起,她更乐意什么都不做。 “我来就我来。”说着,颜放洗手,痛快地切起菜来。 沈余舟看着他麻利的动作,忍不住感慨:“颜放手艺真好。” 江小园看了一眼被切得整齐且薄厚均匀的土豆,点头:“他以前照顾他妹妹的时候,总是做饭,都是练出来的。” 颜放升调“呦”了一声:“这回知道爷的好了?” “你再说一遍,”江小园揪起颜放的耳朵,“你是谁的爷?” “我不是你的爷,”颜放疼得“嗷嗷”叫了两声,“我是你祖宗,行不行?” 话音刚落,又被江小园拧到疼得跳了起来。 沈余舟看着他们两个打闹,一边笑着,一边把切好的土豆放进盘子里,又加了点矿泉水泡好,然后端到桌子上。 一回头,就瞧见林江屿盯着她,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 “奇怪,”林江屿有些不满地,“怎么都不见你夸我?” 沈余舟:“……” “那你现在夸夸。” “……晚上再夸。”沈余舟往后退退。 “行,那我等着。” 等到郑挈、刘瑜杉和左立进门,厨房里大家就忙活开来。 每个人都不让沈余舟帮忙,赶她出去坐着,沈余舟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大家忙碌。 周正正是最后来的,沈余舟打开门以后,左右看看,没有见到秦朗。 她住院的时候,周正正基本上每天都来,来不了就给她打视频。她出院以后,周正正忙了起来,还没来看过她,有时她发信息,周正正也因为忙碌,很久才回。 她都没注意到,周正正已经很久没提过秦朗了。 沈余舟正走着神,周正正已经把手里抱着的一捧洋桔梗塞进她怀里,悄悄地:“有帅哥吗?” 沈余舟看了一眼在颜放和江小园身边帮忙的左立:“单身的似乎只有一个。” 周正正眼睛一亮:“有就好。” 沈余舟思忖片刻:“是个学弟。” 周正正就笑了:“倒是也行。” 沈余舟迎着周正正进门,坐到沙发上去。 “秦朗人呢?” “分手了。” 沈余舟:“……为啥?” 周正正耸耸肩:“他这个人不讲义气。” 沈余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沈余舟知道,虽然周正正换男朋友比较勤快,但是一定都有她必要的原因,不会是无缘无故地抛弃别人。 “你知道,很多男人都觉得,女人只知道情啊爱啊,只要男人痴情,女人就会不管不顾地跟上去,根本不考虑他其他方面的品行如何。” “可是为人侠义,大方敞亮,有德行什么的,从来都不只是男人专属的词汇。秦朗对我还不错,还总想求婚,可是他对朋友真的很扯,说得上是自私自利了,我看不上这样的人,说得清清楚楚,就分了。” 沈余舟点点头。 她觉得,林江屿就很讲义气。 虽然林江屿对颜放和秦朗这种,看起来都很一般,但是她知道,之前颜放的妹妹需要药,林江屿也是几次出国,去帮忙协调引进的事情。 秦朗母亲生病,林江屿还借了他几十万,帮忙找了做手术的医生。 他只是平时不会去和这些人主动交往,但是朋友需要的时候,林江屿都会多加照顾,不会推脱。 她们正说着话,江小园和刘瑜杉已经走过来。 江小园是认识秦朗的,知道秦朗最近过得很颓废,就问了问周正正原因。 周正正便把事情大概讲述了一下,江小园和刘瑜杉骂得比周正正还凶。 说完,还一直安抚周正正,让她别难过。 周正正摇摇头,指了指站在颜放和林江屿身边洗菜的左立:“那个弟弟,有没有对象的?” 江小园怔了几秒:“他没对象,正正你对他有想法么?” “嗯。”周正正点头,“还没找过弟弟。” “想试试跟弟弟恋爱的感觉。” 江小园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可是左立之前追过我一段时间,前几天才彻底说清,我对他没啥想法,他对我应该也已经平淡。” 毕竟知道颜放和她在一起了,今天还同意一直来吃饭,应该是彻底放下了。 “你要是不介意,我是没啥想法的,”江小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又补充,“其实,你介意不介意,我都没啥的。” 又觉得不太对味:“你要是喜欢,我……我们都支持你。” 周正正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今晚试试。” 当天大家都很开心,林江屿对周正正没带秦朗来这件事,倒没有任何意见和想法。沈余舟都怀疑,林江屿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 气氛很好,郑挈和刘瑜杉顺势公开了。 听着江小园的讲述,沈余舟才知道,原来郑挈和刘瑜杉已经搭档很多次双人舞,也获过几次奖,彼此都有好感,甚至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实际上两个人还一直处于暧昧阶段。 是林江屿和沈余舟这件事,给了他们要彼此珍惜的勇气,两个人同时约了对方,同时表白的。 “真好。”沈余舟忍不住感慨。 林江屿挑了挑眉毛:“我倒觉得,没有你自己去论坛跟我表白更好。” 沈余舟:“……在说郑挈和刘瑜杉的事情呢。” 她夸谁,林江屿都听不惯。 江小园加入战斗:“就是很好,双向奔赴。” 颜放吃了块杨桃:“怎么着,我跟你没双向奔赴啊?” “我跟你怎么是双向,明明是你偏要扑过来的的,扒拉都扒拉不掉。” 颜放长手一伸,捞过江小园:“你在说我是狗?” 江小园闹不过他:“我可没这么说。” “你爱说就说,你说我是狗我也高兴。”颜放放下杨桃,“你只要别让我找不着就行了。” 江小园就不挣扎了:“你多说这种好听话,我就不会让你找不着。” “行!”颜放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老子是江小园一辈子的狗。” 江小园无奈地抚着额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颜放说完,就看向林江屿:“你俩什么情况了?怎么不说说。” 林江屿看着坐在江小园和周正正中间的沈余舟,笑着不说话。 沈余舟轻咳两声。 “男女朋友就男女朋友,老婆老公就老婆老公,你们俩光笑不说话,这猜什么哑谜呢?” 颜放耐不住性子,被江小园拍了一下,才不再乱吼。 怕林江屿骂颜放,沈余舟瞥了颜放一眼:“我现在,是……林江屿的沈余舟了。” 颜放“啧”了林江屿一声:“你瞧瞧人沈余舟多敞亮一姑娘,倒是你躲在人家后头,等着人家宣布恋情。” 林江屿眉毛早就挑得老高了:“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将来等我有人要了,要给我备着一个亿份子钱的?” 颜放:“?” 那是最早,林江屿帮他把给他妹妹治病的药搞出来的时候,他一时激动,随口说的。 而且,当时林江屿都单身二十几年,对任何女人又没兴趣。他根本不觉得林江屿有性取向,才会夸这么大的口。 他他妈的哪里有一个亿。 “今年就准备着吧。”林江屿给沈余舟倒了半杯红酒,“担心某人到时候失了信誉。” “人沈余舟同意了么,你就让我准备。”颜放胡言乱语。 “要是真有这个‘某人’的存在,”沈余舟笑,“我还挺想看看一个亿的模样。” 颜放脸憋得通红。 他在这个地方混,就凭借一个说话算话的口碑,难道真要砸在林江屿身上了? “你看看你哥,你都不帮我怼怼他的?”颜放戳了戳江小园的手背,“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啊,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我倒觉得挺好,”江小园白了他一眼,“正好帮某人改改说大话的毛病。” 颜放的脸登时就垮了,他负债累累的日子,指日可待。 大家都在笑颜放的表情,只有林江屿,一直在盯着沈余舟。 沈余舟环视一圈,看到大家都过得很好,自己也意外拥有了这么多朋友,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开心。 目光落在独自来的周正正身上,周正正已经在和左立聊得忘我了。 然后,她把目光投向林江屿。在热闹嬉笑的席间,隔着桌子,和他对视。 好像今晚,无论谁说什么,谁做什么,谁是那个时刻的主角,林江屿都在看着她。 林江屿啊…… 他来到她身边,不只是给她带来了爱情,还有一个,温暖而有期待的未来。 当晚,林江屿喝了一些酒。尽管他已经很久不碰酒精,尽管今晚没有必须要喝的理由。 究其原因,他只能说,是因为沈余舟坐得离他太远了。 他看见沈余舟听着别人的事情笑弯嘴角,又看她着热烈地和人呼应,因为太过兴奋而扬起眉梢。 看得到,拥不到,就很难受。 这种时候,沈余舟明明应该坐在他身边,听着别人的故事,和他在桌子底下牵手,和他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接|吻。 所以他才接过颜放递来的酒杯,一边瞧着沈余舟在他面前发光,一边喝酒解闷。 结果越喝越闷。 沈余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就挪开目光,不再看他了。 林江屿敛了敛表情。 好不容易目光接触,缓解了他的一点疲乏。 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 大概知道林江屿在想什么,可是沈余舟忙着照顾其他人的感受,没什么机会管他。 是中途饮料洒在身上,去房间换衣服,才得了一会儿独处的机会。 彼时,她换好衣服,刚走到洗手间,想整理一下头发,林江屿就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你喝多了?” “没有。” 沈余舟被他捉着手臂。 这肯定是喝多了。 不然楼下还有那么多人,他…… 不容沈余舟再想什么,林江屿已经把她抱上洗手台,将她双手按在台面上,不由分说就吻了起来。 有时,她会听见客厅里颜放的说话声。 有时,会有人路过洗手间,讨论里面有没有人。 有时,她听见江小园喊她的名字,说要去楼上找她。 …… 紧张,担心,可能还有……刺激。 她任由林江屿的动作,却不敢出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们走了,好不好?” 沈余舟很难捱,只能无力地推着林江屿的肩膀。可是这一次,林江屿没有像以前一样松开她,而是不管不顾地继续索||取。 好像就要在现在,不再做任何忍耐和让步了。 第48章 “喂……” “你醒醒啊……” 林江屿已经很久没挪动, 像是要一直专耕某个位置一样,她已经感觉有些痛了。 他一如既往地掌控着节奏,似乎并没有受到酒精的任何影响。 但又好像是真的喝晕了, 被她推推,才换了一边。可是,过了没多久,又格外偏爱什么似的,再次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沈余舟:“……” “林江屿……” 喊他名字也没用。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们听见所有人商量着走的时间, 林江屿才放开她。 “那说好,就等他们走了。” 沈余舟:“……” 清楚地听清对方清醒而完整的话,沈余舟确定,他并没有喝多, 也不是困晕了,纯粹就是喜欢那样, 所以不理她的拒绝, 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 林江屿耐心细致地帮她擦拭干净,又整理好上衣,还心情很好地拿起木梳, 帮她把头发梳理好,整齐地捋在身前。 “林江屿?” “嗯?” “你做事都这么妥帖的么?” “嗯。” 沈余舟扯了扯领口:“那你说说, 以后我怎么出门?” “衣柜里的里衣、毛衣都是高领, 围脖、围巾也足够每天轮换, ”林江屿不满地低头咬了一口,“要不, 你教教我, 怎么更妥帖一些?” “……那夏天呢?” 这样下去, 她根本没办法穿任何中领以下的衣服,普通半袖、衬衣都不行,更不用说裙子。 “夏天啊,”林江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夏天的话,我克制一下。” 沈余舟:“……” “不保证一定克制的了。”林江屿思忖片刻,“只是说,我有这个意愿。” 沈余舟:“……” “或者,贴膏药,你看行么?” ……谁大夏天,天天在脖子上贴膏药的? 不想和他再说下去,沈余舟照了照镜子,围上围脖,走了出去。 他们回到客厅以后,才发现周正正和左立早已不知去向,颜放和江小园他们也因为明天有事,打算走了。 几个人帮忙把客厅收拾了一番,颜放没喝酒,去开车送大家回去。 江小园走的时候,在门口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舟舟,之前我不是心情不好,就推了学校活动策划的活儿么,”提起这件事,江小园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我好了,我又回去接了这档子事儿。然后我才发现,霍城趁这个功夫,想把我那摊子事情弄走。” “不过也没什么,最后还是解决了,”江小园看着沈余舟,“舟舟,我就是想问你,校园晚会现在缺个主持人,你想不想去?” 虽然她之前明确拒绝过霍城,原因也有很多,但是如果是江小园的邀请,她还是挺愿意去做这件事的。 “我可以试试。” “那太好了。” 又聊了一会儿,江小园心满意足地朝着颜放车子的方向走去。 回到房间,沈余舟坐在沙发上,把剩下的半杯红酒喝了,然后撑着桌子发呆。 林江屿已经收拾好自己,穿着睡袍,站在客厅,眼神微澜,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嗓子还疼不疼?” “……不疼了。” “一点都不疼了?” “……对。” “那,好。” “沈余舟,”林江屿朝她招招手,“……过来。”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没容她起身,林江屿就已经先朝她走了过来。 沙发很柔软,后背陷入其中,并不会感觉不舒服。 林江屿在很温柔地亲吻她,额头、眉梢、眼尾、鼻尖、脸颊、耳垂……好奇每一个位置,不知疲倦地调动她全部的感官。 “……可以么?” 温柔地询问,却不是在要她的回答。 这是一句告知。 “是不是……还是喜欢,这样?” 沈余舟涨红着脸,把头扎在林江屿的怀里。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江屿要这样做,和上次在车里时一样,让她没有办法缓解羞赧。 可是又和上次不完全一样,这次,她感觉到林江屿的难以控制,她有些疼。 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眼泪,林江屿也没有停住手,直到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栗,又难以抑制地小声抽|噎,林江屿才把她抱到洗手台前,小心地帮她清理。 “……能不能,先等一下。” 有一些难以抑制的情绪一直在她心里不停地搅动。 或许做这些事可以满足她作为人的本能的快乐,可是每次更进一步,结束后她都会有别扭、担忧这种毫无安全感的情绪。 而这些情绪,就在她心里挤压着,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浓重。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喜欢林江屿,也并不是不喜欢和他做这些事情,相反,她喜欢看到林江屿为她控制不住的样子,喜欢看他埋头专注,怎么也喊不醒的时刻。 只是,她又没有办法,去缓解那些情绪。 如果只有偶尔……也还好,她有时间去平复。太频繁,她有些吃不消。 “怎么了?” “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喜欢就不继续了,”林江屿温柔地抱着她,“以你的意愿为主。” 沈余舟把头扎在他脖颈边:“……我可能以前说了谎。” 她没办法和林江屿在一起,可能不是因为怕刚和霍城分手,怕林江屿会因此而被人说闲话。 也不是害怕以前的那些事情,会成为两个人的阻碍。 不是因为不想让顾纯得意,才故意拒绝。 不是怕林江屿对她失望,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也不是其他任何、任何原因。 一切的真相,可能只是因为她总想把自己保护得足够全面,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真实的自己。她在和林江屿这样的亲密关系中,完全献出自己的行为,让她觉得恐慌。 无法究其原因,本质上是,她的人生已经遍布伤痕,爱她的人早早离开,不爱她的人疯狂将她推向泥淖。 这样的人生走过,哪怕才只是前二十年,她也很难和谁缔结过度亲密的关系。每一分的更进一步,都让她感觉焦虑。 无法再承受一个亲近的人不可预知的伤害,也无法接受爱的人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因此,和另一个人分享哪怕只是一小片的人生,对于她来说,都有巨大的风险。 “乖,”林江屿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想说说么?” 沈余舟摇摇头。 “不想说,就不说了,”林江屿抱起她,“去睡觉,好不好?” “你是不是难受?”沈余舟伸手抱住他。 “还好,可以忍耐。”林江屿轻轻叹口气,“你的情绪更重要。” 说完,就抱着她回了房间,哄她睡下后,林江屿到客厅阳台点燃了一支烟,随后又掐灭,回去看了看沈余舟,才准备去客房睡。 他拿捏不好接触沈余舟的尺度,掌握不住什么才是她认为的安全距离。 还需要时间,他想。 而且,沈余舟的情况,已经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等他确认沈余舟情绪稳定,似乎也已经睡着,想要起身时,又被捉住了手腕。 “别走,好不好?” 眼前的女孩,眼睛很肿,脸颊通红。 “好。”他说。 而后,躺在她身边,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睡吧,明天就会好了。” “哥哥……”沈余舟往他身边蹭了蹭,“我很自私。” “又想你一直陪着我,又不想现状有任何改变。” 她怕更进一步以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情绪会和以前不一样。怕会被厌倦,怕会被抛下。她是太弱小了,不能接受生活中任何可能产生波澜的情况。 “我顾虑重重又心安理得,因为靠着过度小心,一路才磕磕绊绊地走过。现在需要放下那些谨慎和思虑,有些难办到。” “本来,我就是那种,只能过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的人生的……那种弱者。” “和你在一起,我没办法冷静。” “我可能会每天都充满担心,怕你喜欢上别的人。” “怕你会不耐,会离开。” “我怕我的人生满是忧虑。” ……怕很多很多未知。 这是她第一次,对林江屿坦诚全部心事。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一声安抚地叹息。 “你看,”林江屿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也一样。” 他也有紧张、心动、难捱,也会害怕得不到、怕失去、怕倾尽所有,最后只是一场空。 他曾经是抱着一定能掌控自己人生,也一定能回来的决心离开,却不是抱着,一定能如愿以偿的信心,重新回到沈余舟身边的。 只是,无论会发生什么情况,他都要尽力试一试罢了。 成了,他得偿所愿,亲自为她往后的人生保驾护航。 不成,他也能只做个哥哥,以他该有的身份,确保她平安喜乐地生活下去。 只要最后,是她能幸福,就好了。 …… 感觉到体温,感受到皮肤…… “你也,”沈余舟感受着强烈的心跳,“……不能冷静么?” “嗯。”过了很久,她才感受到从林江屿胸膛传来的震动。 她还以为,林江屿在这段关系里,一直是游刃有余的,主导的那一方。 “那你怎么办的?”沈余舟抬手抱了抱他。 “不能冷静。”林江屿顿了顿,“那就疯狂。” “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 “……疯狂么?” 她没想过,还有这种出路。 “嗯。” “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 林江屿伸手,回应她的拥抱,将她圈在怀里。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在我身边,明明是很亲密的关系,却还充满担心,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你从我这里得到的,都太少了。” 高中时,因为环境原因和沈余舟的忧虑过度,他的感情必须沉静,而沈余舟的则更难以抑制,那些时候,沈余舟的所有情感需求,他都没有及时给予满足。 最后,还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开。 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少有语言和情绪的沟通。 是他误读了沈余舟的心事,以为只要用行动证明依恋和亲|密,关系会更紧密。时间久了,彼此互融接纳,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他做错。 是他没有足够热烈地表达爱意。 所以,一切的一切,被撩i拨起来,却又无法平复的压抑,都不怪沈余舟。 …… 沈余舟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心跳远比她的热烈,神色也并不比她冷静,甚至是反应,都比她强烈。 然后,她在林江屿的眼神中,看到隐忍和怜惜。 “那你,教教我。” “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疯狂。” “我会是一个,好学生的。” “不教。”林江屿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睡觉。” 沈余舟:“……好。” 事实上,他们都没有睡着。 沈余舟很久都没动,感觉到林江屿收回揽着她的手,准备起身,才睁开眼睛,瞧着他。 “没睡着?”林江屿的声音有些哑。 “没有。” “在想什么?” “在做心理建设。” “建设什么?”林江屿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说。” “在想,就算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或者,你觉得和我一起不开心,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沈余舟顿了顿:“可是我已经拥有这么多与你有关的,能治愈我人生的回忆,这些已经足够给我往后的人生很大的勇气,那是不是,我也可以不用那么害怕,在这个时候,勇敢一些,多和你一起享受人生?” “所以?” “所以,我想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无论未来是什么,都坚定地和你一起往前探探。” 话音刚落,林江屿已经倾身上来,双手撑在沈余舟的肩膀旁边。 “沈余舟。” “我在的。” “既然已经准备好,那就睁开眼睛,看着我。” “感受我的心跳,我的颤栗,看着我能,为你发疯到什么程度。” 林江屿低头吻着她,而后气息游移到她耳边。 “从现在开始,占有我,多一点。” “直到你餍足了,倦了,乏味了。可我还是心甘情愿地,向你俯首称臣,为你疯狂沉沦。” “等你发现,我爱你是那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我还在渴求你能多看我一眼,多爱我一些……” “你的心情就会平静,我们想要的生活就会到来。” “真的么?” “真的。” “那你怎么办?” “我就永远,为你臣服。” 可是……沈余舟不想让他那么卑微。 明明他是那样一个,天之骄子。 …… 比起林江屿的热烈,她显得笨拙慌乱,却也是在尽力地回应那份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伤疤被亲吻抚|摸,沈余舟忍耐不住,抬手推了推林江屿的头顶,眼泪止不住地:“林江屿。” “还是,先睡觉?”林江屿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询问,“以后再试。” “……就现在。”她的目光没有躲开。 在绝大多数事情上,林江屿都很爱惜她,但是这种事却没有。她最痛的时候,林江屿也只是软言软语地安慰,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等到疼痛被其他感觉取代,等到她心中的不安被满足覆盖,等到他们终于同频共振,可以无所顾忌,极致占有对方时,沈余舟睁开眼睛,看见林江屿眼眸里,自己的影子。 “想不想,去洗手台?” 被抱在怀里,沈余舟又往里面钻了钻,听见林江屿说话。 “好。” 像再无明日一般,他们倾尽所有力气和热情,横冲|直撞地占有对方,将彼此之间哪怕一丝空气都要挤压干净的那般极致靠近。 她记不清次数,分辨不得位置,感觉多重而混乱,时而清醒,又时而昏迷。 最后,她几乎毫无力气,像生命力被抽|干一般,瘫|倒在他身|上,感受着压|抑和隐|忍到极致地释放挥霍,任由他探|索和侵|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感觉到林江屿扶着她颤|抖,和他满足地低语:“对不起。” 沈余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的澡,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凌晨五点钟,似乎也就是刚睡下,她就做了噩梦。 梦见林江屿去出差,在回家的路上被顾尽勤尾随,那把刀终于还是落在了林江屿的背上。梦里,她就看着这一幕发生,却说不出话,无法行动,不能阻止。 一股无言的痛苦在她心里滋生,除了哭泣,她什么也做不了。 “乖,”林江屿拍着她的背,“下次,我温柔一些。” “不是……”沈余舟睁开眼,才发现林江屿一直没睡,一直在看着她。 “那是,做噩梦了?” 沈余舟点点头:“……我梦见,你被顾尽勤杀了。” “顾尽勤,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了,我保证。”林江屿安抚地,“绝不会再让你看到他一眼。” “不止是这个……” 沈余舟闷着声音:“林江屿,不要再为我做这种事情。你受到任何伤害,……我都不会觉得好过的。” “那你要先保证,以后遇到任何会有危险的事情,不要自己得到消息就赶过去,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是他在警察局的时候察觉不对,从那个被顾尽勤强@奸的女孩嘴里知道,顾尽勤要她故意把一些消息透露给朴田,让朴田忍不住去找沈余舟。 这样来给顾尽勤制造机会,可以在医院里,一口气将两个人杀掉。 如果他没有及时察觉,那个后果,他不敢想。 “以后,我都会好好的,”沈余舟压抑着呼吸,“只是,如果情况突然,可能我想得没有那么全面。” “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你再为我以身犯险了。” 他本该就过他天之骄子的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她的无能不断买单。 “……要是我甘之如饴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余舟怔了怔,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睡吧。”林江屿抚着她的睫毛。 “那你呢?” “我看着你。” 等到沈余舟闭上眼睛,林江屿回想那一天,他也并非没有后怕。只是,如果真的在他身上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觉得,似乎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人生终局。 很有可能,还是可以,在结尾打出“完美”的人生体验。 他会为她,抵御所有危险的。 那就是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第49章 早上沈余舟醒来的时候, 林江屿已经穿好衣服,做好早餐等着她。 “去洗漱?” 看见她坐起身,林江屿踱步过来, 抱着她:“我帮你。” 沈余舟摇摇头,想自己去,却发现胳膊和腿都抬不起来,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肚子也有些疼。身上简直……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想到昨晚的事情,就有些委屈地缩回被窝里。 “怎么了?”林江屿掀开被子, 又被沈余舟快速夺走。 只是抬手的动作,她也没忍住“嘶”了一声。 “疼?” 沈余舟不想理他,便没说话。 林江屿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箱,找出一支药膏:“昨晚只涂了一次, 要再涂几天,才能看不出来。” 沈余舟从被子里探出头:“你昨晚什么时候涂的?” 她根本都没印象, 也没有感觉出来。 “在你睡着以后。”林江屿手伸进去, 把她捞过来,“乖,十点我就走了, 还有些时间给你涂药,陪你吃个早饭。” “这么早么?”沈余舟松开抓着被子的手, 疑惑地。 “嗯, ”林江屿低头, 吻了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 轻声地, “快点起来。” 沈余舟:“……” 不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么。 ……用那么暧|昧的语气说做什么。 沈余舟不再挣扎, 就任由他抱着,看着他一点点,细致地涂上那些痕迹,有些不好意思地,搂着他的脖子。 “张开一些,”林江屿换了另一支药膏,去涂破裂的地方,“我争取早点回来。” 沈余舟直接选择闭上眼睛,不看他的动作。 林江屿走了以后,沈余舟躺在床上,整理之前几个报道的舆论情况,和舆情数据中心那边加班的同事一起把报告写好。 做完假期余留的工作,沈余舟试着穿上鞋子,走到书房去找本书看,却意外发现了之前蒋燕荇画她的那幅画,就在书柜上摆着。 她站在椅子上,把画拿下来,看了好一阵,才鬼使神差地翻过去。看到背面,刻着林江屿名字的印章时,才意识到,这幅画,原来是林江屿画的么? 可是她明明记得,室友有和她说起,是一位好像上了些年纪的画家画的,说是霍城找了认识的人去谈,还把老画家气病了? 不过,不管怎样,蒋燕荇应该也没想到,她想找人帮忙润色,结果那幅画会辗转落到林江屿这里,最后还被林江屿收回。 她忽然很想给林江屿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问问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究竟都为她做了多少事情。 只是…… 拿到手机以后,打开和林江屿的聊天界面,看到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他去开会。沈余舟便收起了手机,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把画放回原来的位置,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刀锋》,准备回房间去看。结果,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门铃声。 走到门前,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她犹豫要不要开门。 江海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尽管对方是林江屿的亲舅舅。 正想着要不要给林江屿发个信息询问,就听见手机震动,是林江屿的语音通话。 “不用给他开,不用抹不开面子。” “我可以做到,”沈余舟顿了顿,提醒地,“……只是,他是你舅舅。” “不用管,”林江屿语气平常地,“他愿意在门口待着,就让他继续站着就好。” “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林江屿笑她,“难道是,你要坦白什么么?” 沈余舟深呼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你舅舅在高中的时候来找过我了?” “嗯……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林江屿沉思片刻,“等我回家,我们再细说你瞒着我的那些事。” 沈余舟:“……” 挂掉电话以后,沈余舟想了想,知道门口大约是有监控,而林江屿在手机程序里看到了,才会给她打电话来提醒。 确定环境是安全的,她还是换好衣服,给江海城开了门。 江海城把手上拎着的两盒燕窝放在门口,也没有往里走动。 “听说了你们之前的事情,就过来看看你。”江海城有些郁闷,“没想到那小子连门都不让我进,还恐}吓我,让我离开。” 沈余舟没说话。 江海城和林江屿之间的关系,林江屿对江海城的态度,诸如此类,她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虽然你只是个小姑娘,但是我想你受过良好的教育,应该也是通情达理的,”江海城看着她,“高中的时候,我并没有拆散你们,甚至还给你提供了很好的能一直跟着林江屿的建议,你应该还记得吧?” 沈余舟看向他。 她记得。 那时候,江海城在说完好一通羞辱她的话以后,又忽然缓和语气,问她,愿不愿意放弃高考,提前出国,然后在国外等林江屿过去。 为了让她同意,江海城提出了非常丰厚的物质条件,包括一直资助她在国外念书和生活所涉及的所有费用,并且告诉她,如果到时候,她达到提前预设的要求,就会有机会和林江屿见面。 这个“建议”,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这一切看起来好像很美妙,尤其是,在她孤立无援,非常想要和林江屿一起离开的时刻。可是沈余舟知道,一旦接受江海城提供的这些,那么她也就是把自己人生的舵交给别人去掌控了。 或许,她能和林江屿一直保持联系,幸运的话,还能和他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只是,那种要以某个人的标准为她的人生目标,被人规划,被人豢|养,被人审视和考核的人生,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尽管她在沈国勇家过得不幸福,可是她心里明白,只要挨到高中毕业,她就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对于她来说,只要努力高考和等待时机,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而代价,是以后和林江屿,再没有关系。 她权衡利弊,从自己出发,选择了放弃。 “现在你们过得很好,大概是没有后悔过之前的决定。”江海城在敲打她。 “可能,即便我没有今天的这一切,我也是不会后悔的。”沈余舟并不接受他的责问。 她以为,人总是要先有自我,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才有余力去谈论被爱和爱人的。她从来,都不是会被感情左右头脑的人,也从没有想过,要在林江屿身边做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不知道江屿知道这些,会不会伤心,”江海城叹了口气,“他那么喜欢的人,只把他当做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对你的很多做法,一点都不像他父母的行事风格,这是我庆幸的地方,也是我心疼的地方。” “庆幸他长成了一个负责的男人,又心疼他把那些心思,都用在你这么无情的女孩子身上。” “我要休息了。” 本来身上就很难受,再听到这些话,沈余舟感觉有些生气:“请出去吧。” “看不出来,挺文静一个小姑娘,还有这么无礼的一面。”江海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有些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海城没动,林江屿的电话已经打来了。 “这次来,我倒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江海城想了想,还是挂掉了那个电话,“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多了解他一些,多关心他一些。”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在害你们,毕竟,我没孩子,就这么一个侄子。” 说完,江海城就推门出去了。 沈余舟坐在沙发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消气。 林江屿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看着她有点蔫儿,无奈地:“为什么让他进来了?” “毕竟是你舅舅。” 而且,她感觉得出,江海城还是很关心林江屿的。 “那又为什么那么生气?”林江屿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忍不住提起嘴角。 “因为他质疑我对你的喜欢啊!” 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努力放开自己去表白,去公开和林江屿之间的关系,可是她还是会从各种渠道,听闻别人对她的议论。 不外乎就是,林江屿爱她更多。 那,她都知道啊,她也有在努力做得更好了,可是江海城说的实在太过分。 “什么叫,可有可无的存在啊!”沈余舟有点恼,“他真是不懂情况,在乱说。” “是。”林江屿笑,“那是什么存在?“ “是不能没有的存在!”沈余舟本来已经躺在沙发上,又气得坐了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林江屿定睛看她。 “你不知道么?” “昨天晚上,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要这样那样的?” ……她早就不需要了,可为了对方开心,还是在努力承受。 “那,要是可有可无,我会今天都起不来么。” “这种事,又不用我做什么,我不是只要应付应付你,就可以了么,……干嘛努力迎合你,给自己找罪受。” 说着,沈余舟就有些委屈:“刚才从卧室走到书房,我走了快五分钟,中间歇了三四次。” “踩着椅子去拿书,腿都抬不起来。” 越说越委屈,沈余舟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你看看,这些都是你昨天晚上做的好事。” “对不起。”林江屿顿了顿,“虽然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你可能会更生气,但是……你真可爱。” 沈余舟:“?” “撒娇,也可爱。” 沈余舟:“?我在发脾气呢。” “嗯,发脾气,也很可爱。”林江屿对她发脾气这件事,给予充分地肯定。 沈余舟:“……那我挂了。” “别挂,说个正事,”林江屿不再逗她,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日历,“有一些变故,可能要待十天才能回去。” 沈余舟收住情绪:“啊……” “但是,”林江屿安抚地,“十五还是能如期去雪乡的。” “我不是在意那个。” 去雪乡,还是去别的什么,以后都有的是机会。 她在意的是,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了。 “乖乖在家等我,”林江屿摩挲屏幕上,沈余舟的头发,“等我回来,你身体也养好了。” “提前回去,我也忍不住。” 沈余舟:“……” “你忙吧,我去看书了。” 挂掉电话,沈余舟便回到房间看会书,看着看着,江海城的话忽然不停在她脑子里闪现。 其实她一直也很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见过林江屿的父母。 那天发生那样的事情,新闻都反反复复霸屏了好几天,照理说,沈国勇都会来看她,那林江屿的父母,再忙,应该也会出现的。 结合江海城刚才的话…… 沈余舟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会不会,以前江海城跟她说,林江屿有个很幸福的家庭,就是骗她的? 可是,她无从考证。 这些事情,不适合问任何人,现在去问林江屿,也只会徒增他的担心。沈余舟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林江屿回来再说。 到了晚上,把书看完,她就疲倦地睡着了。她感觉很累,身体好像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又酸又麻,提不起任何力气。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林江屿提醒她吃晚饭的信息叫醒。 起床把鸡腿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沈余舟又起来看专业课的书。 大三马上就要结束,其实她有想过,要不要考研。或者说,如果不考研,她是不是就要努力留在肃南报。 林江屿的突然出现,对她的生活方向,有了一些改变。她在想,就这样大学毕业,然后去做一个记者,是不是就达到了她的目标。或者,她是不是还能做得更好一些。 煮好鸡汤面,又在林江屿的监督下吃完了一整只鸡腿,沈余舟才拖着难受的身|体去洗漱,煎熬地收拾完,她终于如愿地回到卧室。 其实她还挺想现在就去找林江屿的。可惜心有余,力不足,她连走出这个房间,都觉得很难受。 躺在床上,和林江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过了好一会儿,沈余舟才发现,今天一整天,周正正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反而是秦朗想跟她见面聊聊。 她当然不会见。 且不说秦朗做的事情,连她都觉得实在过分。即便他什么也没做,周正正要和他决绝地分手,沈余舟也不会去帮秦朗求复合的。 秦朗还在磨她:“舟舟,我给你打个语音电话可以吗?” 就在她给周正正发消息的时候,秦朗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沈余舟挂掉,他便再打。 确定她不接以后,秦朗直接发过来一张病历单。 是周正正的。 沈余舟打开仔细看着,辨认上面的字迹。 胸腔积液,需要后续检查确认是肺部感染,还是肿瘤。 沈余舟怔了怔。周正正生病的事情,还是有迹可循的。 比方说她中止学业,突然回国;比方说她租房子,只租了三个月,却花了很多功夫装修。 比方上次周正正带着一袋子材料,凌晨打电话给她,要送她去医院看望外婆,等她询问周正正要去哪里时,周正正却没直说她具体去做什么。 沈余舟记得,她离开的时候,周正正的车子还在停车场停着。 那时,她本来以为,是因为没有其他停车位,周正正才没有把车开到办事的地方。 秦朗:“周正正和你说的分手原因,都是假的。她其实是因为生病了,不想拖累我,才和我分手的。现在我找不到她,有些担心,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 沈余舟:“……” 她放下手机,冷静了好一会儿。 周正正一直是很敞亮的性格,敞亮到,沈余舟觉得,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那周正正一定会直接告诉她,可能还会提醒她,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或早或晚,然后更洒脱地继续生活。 只是…… 前一段时间,她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杂,也可能是周正正担心她接受不了,才没有告诉她。 脑子里有些乱,但是沈余舟还是决定不告诉秦朗。 见她没回,秦朗又发来信息:“舟舟,你现在不告诉我,将来后悔的不只是我,你也会后悔的。” 沈余舟依旧没有回。 她不太信任秦朗,尤其是周正正说过,秦朗这个人,比较自私,不太讲义气。而且,即便是真的,周正正不让他联系到,还和左立开始了交往,也能说明,就算是病了,周正正也并不想让秦朗陪在她身边。 不理秦朗是一回事,要确认周正正的安全是另一回事。 想着,沈余舟赶忙起身换了衣服,想自己去周正正父母家看看。 刚坐上车子,林江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哪个小贼跑路了?” 沈余舟:“……” “……干嘛总盯我。” 她早就知道林江屿家客厅和大门外都有监控,偶尔用手机程序看监控倒也挺正常,但是看见以后,还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提醒,是不是有一点过分了…… “本来是想你了,就看看你在做什么,”林江屿思考了下,“你不喜欢,我回去就把监控拆了。” 这样做,确实是不太尊重人。 他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偶尔看下家里的情况,已经养成习惯。沈余舟来了以后,他倒是没想太多,只是今天一看,看到江海城在门外,就多了层担心。 加上她现在身体不好,就心神不宁地又看了一次。 “那倒是不用……”沈余舟,“那你想看就看吧,反正我也已经,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了。” 林江屿被她的语气逗笑:“不看了,你有事提前跟我说,让我在外面能心安一些。” “好,”沈余舟看了眼时间,“我要去一趟周正正家,有点事情,具体我看看情况,回来再跟你说。” “注意安全,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 “好。” 结果电话刚挂断,她就被通知要去现场报道一起刚发生的车祸。来不及和林江屿说更多,她又拜托司机掉头,去单位。 到了单位,拿到设备,沈余舟就立刻往现场去。 现场堵车堵得水泄不通,她让出租车司机停在很远的位置,就背着设备独自穿过拥堵的车辆,快速往前跑。 后面的司机都很焦躁,不停地鸣笛导致现场情况十分混乱。她在其中穿行,遭遇了不少白眼,甚至是人为阻挠。没什么情绪变化,她要做的,只有争分夺秒地报道。 等她跑到最前面,多方采访,才确定了现场没有人员伤亡。 尽管现场看起来很惨烈,但是货车司机及时弃车,出租车司机被路人破窗解救,已经是这类车祸比较幸运的情况了。 网络上关于伤亡人数和肇事原因充满猜测,沈余舟在现场跟进,而后又采访了两位司机和交通队的人。 收集好全部信息和材料,她便立刻回单位写稿子。 收到稿件通过的消息,又帮新媒体部门整理了关于这场车祸的辟谣信息,全部结束以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还有不少信息。 她想给林江屿回个电话时,对方正再次打来视频电话。 听到她接了,从屏幕里看到她安然无恙,林江屿才松了口气。 “真是……恨不能把监控装你身上。”林江屿有些无奈,“怎么那么久都不接电话?” “刚才我本来要去找周正正的,然后临时接了个采访的工作,就回去拿设备了。” 说来也挺巧,如果没有回单位,那场车祸刚好发生在她去找周正正的必经之路上。虽然不一定是她遇到,但是会堵在现场动弹不得,是肯定的。 “对不起……”沈余舟看着手机屏幕里,林江屿在揉着太阳穴,心里有些内疚,“让你担心了。” “嗯,我看着你回家,到家了再挂断。” “不行呢,我还得去找周正正。” 她刚才有看到,周正正也回了她的电话,她着急周正正是不是身体不好了,最近才神出鬼没,让她联系不到。 “十一点了,沈余舟。” “我知道你担心。”沈余舟想了想,还是说了心里话,“可是,其实我们活着,每天就是在各种风险之中的,你不要太过于担心我,很多事情,我心里有数。”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有很多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何况,能拥有林江屿,她的人生,已经是超出她预想的圆满了。 “那你不要挂断,等你们见到面再说。”林江屿哄着她,“好不好?” “……好。” 明明是她惹林江屿生气的事情,最后反而是林江屿在哄她。 沈余舟翻开微信,着急地给周正正回了消息。林江屿最近已经很辛苦,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他休息的时间。 哪知道,周正正比她还急。 两个人约好在肃南报大厦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沈余舟给林江屿发了个定位,就赶忙下楼去见周正正。 到了咖啡馆,她们两个都把对方仔细看了一遍,还同时松了口气。 沈余舟是看她气色还不错,妆容精致,神采飞扬,感觉事情大约还有余地,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身体怎么回事?” “你刚才怎么失联那么久?” 两个人异口同声。 “那我先说,主要你这个情况比较戏剧,”周正正抱着手臂笑得不行,“我之前确实胸腔积水,抽了好几次,还是不舒服,就回国了。” “我也以为是肺癌,拖着不敢去看,那次送你去你外婆的医院,我就是去复查的,当时本来想跟你说,后来又想着事情这么多,要是真的,也等确诊了再告诉你。” “哪里想到,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病了,我就痊愈了……” 沈余舟:“?” 听着她轻松的语气,倒好像不是在拿谎话安慰她,是真的没事了。 “就是肺部感染,只是还不知道怎么感染的,”周正正不满地,“吓得我戒了半年的烟了。” “至于秦朗,我才不可能是那种生病了,为了男朋友好,就毅然决然离开的那种善良女性,我要是喜欢他,哪怕明天会死,今晚也要跟他继续左爱。” 沈余舟:“……” 虽然她本来就不是太相信秦朗,但能亲自跟周正正去确认这件事,还是多少放心了一些。 “接着说秦朗的事情,”周正正还在笑,“他想骗你,然后让你担心,去我家找我,好知道我家的位置。” “结果他跟着载你的出租车,跟到第二个红灯就跟丢了,在车上刷了刷手机,就瞧见前面出车祸了。” “他害怕呀,怕是你,怕林江屿弄死他,就去林江屿那里自首了,还拖着我求情。” 沈余舟:“……” 她刚才忙着报道,确实没注意手机有电话和消息。即便注意到了,在那种时刻,她也没功夫接。就刚好是那一段时间,估计给秦朗吓个够呛。 “我被他这个操作气得要死,本来在跟左立约会,顾都顾不上了,就给你打电话,又被你不接电话给吓死。” “要是真出什么事,不说林江屿会弄死我,我自己都想掐死自己,恨不得原地得病,给你赔罪。” “你别乱说,”沈余舟被她一通话绕得有些头疼,“林江屿不会弄死你的……” “为什么?难道他提前知道?” “不是。”沈余舟顿了顿,试图帮林江屿扭转形象,“他之前答应过我了,以后不会随便跟人打架。” 周正正:“……” “嗯,”沈余舟认真地点头,“是真的。” 周正正:“……” “好在,是没事。”周正正深深呼出一口气,“过几天,把我新男友介绍给你认识。” 沈余舟:“……” “对了,我来是还有一件事问你,”周正正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要不要玩具?” “什么玩具?” 她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玩过玩具。 “我新买的,估计都用不上了,你要是还不能接受真人,可以先试试这些,循序渐进。” 沈余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理解的那样,沈余舟想了想,还是诚实地:“不用了,我还是试着去接受真人吧。” 和周正正分开以后,沈余舟边给林江屿打电话,边打车回去。 “只聊了这么短的时间?”林江屿有些意外。 “嗯,她说要给我一些玩具,我听不下去,就提前结束了对话。” “什么玩具?” “就是说,一些可以替代真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怎么回绝的?” “……你说呢。” “我说?”林江屿声音轻佻地,“说你有我了,用不着?” 沈余舟:“……”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听见林江屿那边敲打键盘的声音,想起刚才周正正的话:“刚才是不是吓坏你了?” “还好。”林江屿叹气。 “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对不起。” 林江屿很久都没说话,沈余舟搜了搜航班,订了明天最早的一班,然后小声地:“等再见面,我给你补偿,可以么?” “这你要怎么补偿?”林江屿笑她。 他怎么不知道,原来“担心”还有补偿的。 “……就昨天那种,”沈余舟把声音压得更低,“你看行么?” “沈余舟。” “……在。” “这都跟哪儿学的?” “自发自愿,自学成才。” “那我岂不是,恨不能,现在立刻,赶回去收下了?” 第50章 飞机落地时, 沈余舟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提前查询城市温度。 此时,她穿着厚厚的大衣,而机场随处可见的行人, 都是短袖和裙子。 迎着各种探寻的目光,沈余舟背着包,穿着臃肿的随着人群到了打出租车的地方排队。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坐上一辆出租车。 车子打到林江屿之前给她发过的园区地址门口,沈余舟在门口找了个长椅坐下,想等中午林江屿休息的时候, 再告诉他自己过来了。 百无聊赖,沈余舟把《刀锋》从包里拿出来,在能把人晒得很暖和的日光下读书。 肃南很少有这么美妙的天气,常常不是极冷就是极热, 春秋好像是天地的过客,拂拂袖子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沈余舟脱下外套, 多感受一些正午阳光的热度。 她所坐的位置相对比较隐蔽, 不会被来往的人注意到。临近中午十二点,沈余舟收到林江屿准备去吃午饭的消息,赶忙起身, 去园区门口等着。 结果,她刚到大门外, 准备观察一下, 就看见林江屿和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犹豫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 林江屿已经发现她,和身后的人说了什么, 就快步朝她走过来。 “还没见过……这么着急偿还的欠债人。”林江屿把她的外套挂在手臂上, 又接过她背着的包。 沈余舟想起昨晚的对话, 脸一红,没言语。 “什么时候到的?”林江屿吻了吻她的脸颊,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上被阳光晒热的温度,温柔地问。 “刚到一会儿。” “去买几件裙子?”林江屿又蹭了蹭她,“还是先去吃饭?” 她打算在这里待三天,虽然学校那边寒假放到正月二十,但是初九她就要回去实习,后面的一周可能还要参加校庆的排练。 所以,买衣服其实不着急,她可以在林江屿白天工作的时候,自己去买。 见沈余舟摇头,林江屿在她耳边:“还是,你想先回酒店?” 沈余舟:“……” “身体好了么?” “好了,但是……这里要穿裙子,你克制一下。”沈余舟推了推他,“先去吃饭吧,你下午还要工作。” 林江屿拉着她坐上车,自己却不去驾驶位,而是和她一起来到后座,漫长黏||腻地拥吻过后,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感觉有些不妙,沈余舟回头看向林江屿:“你……” “抱会儿。”身后的人双手紧紧搂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想你。” “嗯……” 沈余舟任由他抱着,本想长久地体会这种温存的时刻,没想到林江屿忽然说:“早知道,车里应该备几个的。” 沈余舟:“……” ……她就知道,不应该认为,林江屿没有想那些事情。 拉着她下车坐到副驾,有两男两女看到林江屿,便朝他走了过来。沈余舟赶忙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倒不是怕被注意,是感觉那些人来的匆忙,像是有急事要跟林江屿报备,她毕竟是外人,不太合适在一旁听着。 “老大,刚才我们采购部门把设备清单整理好了,也跟运营那边沟通了每个设备进场的情况,我们这边没问题的话,就跟供货商那边下单,让他们按期备货了。” “在最后签合同的关头,我们组还把一台设备磨下了三十万块钱呢。” …… 沈余舟在车里,听着他们讨论这些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最先说话的男人才像想起什么似的。 “老大,要去吃饭了么?” “嗯。” “老大是自己一个人么?” “不是,”林江屿看了看副驾的沈余舟,“晚上再给你们介绍,她害羞。” “好好,老大你们快去吧,我们不知道嫂子在呢,耽误你们时间了……” “那,老大,我们先去吃饭了。” “老大拜拜。” 四个人互相对视几眼,便默契地转身,快步走了。 等林江屿启动车子,沈余舟才看向他:“……我没有害羞。” “我害羞。”林江屿盯着她的脖颈,“看来真的要买些膏药了。” 沈余舟抬手摸了摸:“那不是更掩耳盗铃么。” ……就这么敞着,他真的会,很难为情。 或许这样说不太恰当,但是,好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让人知道了究竟有多美味一样。 很……难为情。 感受到他一直没挪走的眼神,沈余舟别过了脸。总是像猎物一样被林江屿盯着,她真的会恼羞成怒。 “走了,去吃饭,然后去买裙子。” 说完,车子快速驶出停车场,又在几分钟后,停到了一座大厦的B1。 在当地的特色餐厅吃过午饭,林江屿拉着沈余舟上楼,去买衣服。 挑了几件合适她码数,也符合她的审美和一贯穿衣风格的裙子,沈余舟被服务人员引到vip换衣室,林江屿则在门口等着她。 沈余舟换下衣服,照到镜子时,才发现自己最近胖了一些,有些很明显的不一样。然后,她又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 这样的话,左右是不能出去让林江屿和服务人员帮忙看一下是否好看的。 想着,沈余舟打开更衣室的门,探出头来,看向林江屿:“你能进来帮我一下么?” VIP室毕竟是要办卡充值到达一定金额才可以使用的,不止面积够大,也允许两到三个人共用。 林江屿便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更衣室的门关上,沈余舟站在镜子前:“这件白色的衬衫裙,还有黑色一字肩都还可以,你看看……” 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抵在了镜子上。 沈余舟使劲推着他,又推不开。 她喊林江屿进门,就是因为他的那些不知轻重,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再干些什么更不知轻重的事情。 可是林江屿不管那些,她不敢动作太大的推他,也不敢说话,怕被人察觉,整个过程她都非常的难受和难捱。 终于,林江屿放开她:“你穿这件白色的很好看。” 说着,把那件衣服挂在手臂上:“现在,正好方便试试黑色的。” 沈余舟:“……” “真是……谢谢你啊。” 沈余舟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后退几步,在和林江屿之间留出安全距离。 “不客气,很荣幸为你效劳。”说着,林江屿还帮她调整了一字肩的位置,“甚至还能效劳更多。” 沈余舟:“……” “这件衣服很合适。”两个人站在镜子前,林江屿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黑裙子,“肩膀的设计很贴心。” 想起刚才这个人都做了什么,沈余舟忍不住:“……你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什么时候回去?”林江屿把她试过的所有裙子都收起来,“还想更放肆。” 沈余舟:“……” 尽管她一再强调,只有那两件裙子比较合适她,可林江屿还是坚持要把她试过的都买下来。她拗不过,只能任由林江屿去做事。 “剩下的,都当睡衣。” 坐上车子,她才发现,林江屿对她穿什么,想怎么展示自己,似乎都没有任何意见,好像只要她喜欢,就怎么做都可以。 “你不觉得,刚才那条裙子,有些露吗?” “嗯,但你穿很好看。” “那你不在意穿成那样,别人会看我么?”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鬼问题,大约是从哪部电视剧里看到的。 “在意,”林江屿帮她系上安全带,诚实地,“但你是你生活的决定者,可以穿任何你想穿的衣服,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你呢?” “我负责,保护你。” “让你能一直保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 回酒店的路上,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林江屿就一路飞驰。 “下午一点我要过去,还有一个多小时,”林江屿帮她整理衣服,“和那天相比,可能比较潦草,你多担待。” 沈余舟:“……” 不容她多思考什么,林江屿已经捞起她进了浴室。 依然是……她猜不透的规则和节奏。 她只知道,只有所有难耐堆积到顶点,好像再容纳不了多一分的时候,林江屿才会帮她缓解,可是那些难耐,也是他努力营造的。 毫无章法,好像都是依赖于对她情绪的推测,……有时候又好像故意和她对着干,她想要什么,就偏不给什么。 临近结束,她快受不了,又不容分说地一下下横冲直撞过来。 最后一次,她眼泪都流了出来。泪水掉在他身上,林江屿才回过神来,安慰似的,吻了吻她:“乖,不做了。” “你真的好凶……” ……怎么能这么凶。 “……我惹你生气了么?” 沈余舟小声地控诉。 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 本来,她昨天身体就不太舒服,又因为要跑采访,挺辛苦地折腾着自己。本来,会临时决定过来,是因为后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林江屿没说,但是沈余舟最近一直在反省自己,对对方的关心和喜欢是不是太少,所以才想着,要给他个惊喜。 哪想到,她落地还没有半天时间,就经历这样的事情。 林江屿给她擦着眼泪:“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没有下次了。”沈余舟不再理他。 林江屿抱着她躺了好一会儿,等到沈余舟睡着,才起身去公司。 一整个下午,沈余舟都没有回林江屿的消息。 她看到了,就是故意不想回的。 明明……每次都是很温柔的开始,很照顾她的感受,可是到后面,就越来越失控。终于把这本书看完,沈余舟把书装进书包里,又回去躺着。 这样下去,她早晚得死在床上。 收到林江屿已经回来的消息,沈余舟起身去换衣服,才意外的发现,这次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疼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是头一次吧。 正想着,林江屿已经推门进来,沈余舟马上躲进窗帘里,藏了起来。 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林江屿很内疚,便没有立刻靠近。等沈余舟自己出来,才提出带她去吃晚饭。 “可是我没办法出门。”沈余舟指了指自己。 “那你过来。” 迟疑了几秒,沈余舟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走到浴室,林江屿把膏药剪成小块,帮她贴在比较明显的几个地方,又反复确定了几次,穿着白色衬衫裙也不会看出来里面的情况,两个人才牵着手出门。 刚才林江屿回来没怎么碰她,沈余舟心里放松了许多。 蹚着拖鞋,穿着裙子,在夏日晚风里,和喜欢的人牵着手逛夜市,沈余舟开心到感觉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清补凉,吃不吃?” “要吃!” “椰子粑?” “要三个。” 林江屿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笑。 沈余舟的动作登时就停住了:“……你别这样看我。” “怎么?” 林江屿不明白。 “你每次这样看我,都准没好事。”沈余舟说完,立刻跑走,去前面看表演了。 当晚他们临近一点钟才回去,林江屿难得很体谅她,只是抱着她睡觉,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沈余舟醒来时,发现林江屿没有去上班。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又看了眼时间,确定已经九点钟,就没忍住叫了叫他。 “今天上午休息。”说完,林江屿就再次把她捞回怀里,继续抱着,“再睡会儿。” “好。” 她很喜欢这样,两个人安静地抱在一起。她能感受到林江屿的呼吸和心跳,这样的生活让她感觉到真实。 一直睡到中午,沈余舟起来洗漱,才注意到林江屿脸有些红,探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很烫。 “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沈余舟俯身,想把林江屿拉起来,却又被人拽回床上,搂进怀里。 “睡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敢动,只能任由林江屿抱着。 就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沈余舟时不时抬手,摸摸林江屿的额头和脖颈,到了晚上,终于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正常了。 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感觉有人按奈不住,开始动手动脚。 “……你刚刚好像发烧了。”沈余舟面冲着他,认真地,“真的不用去看医生么?” “嗯,”林江屿又将她翻过去,搂在怀里,“我温柔一点,好不好?” 沈余舟:“……” 是之前两次没有试过的角度。可能是因为生病,林江屿真的很温柔,偶尔有激烈的时刻,也在沈余舟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结束以后,林江屿抱着她去洗澡,又准备带着她下楼吃饭。 临出门,沈余舟拿过林江屿的外套:“可能是昨晚吹风了,还是穿上吧。” “今天不生气了?”林江屿帮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都开始关心我了。” 沈余舟:“……” 昨天确实,她就顾着生气,根本没注意到,林江屿只穿了半袖,还带着林江屿在外面逛到夜里。 他会生病,她有很大的责任。 “……对不起,”沈余舟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那你,以后,都温柔一点啊。” “温柔一点,你就会每天都关心我?”林江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我倒是可以尽力试试。” 沈余舟:“……” 明明,她关心林江屿,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好像,她其实没怎么做过。 没有注意他每天的生活,也没有在见不到时询问他的一日三餐,这些林江屿对她事无巨细的地方,她都没怎么关注。 然后,她想起江海城的话,想到,林江屿遇到那样生命攸关的重大事件,也没有出现的父母。 是不是,会不会,从来,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过他? “抱抱。”沈余舟走到林江屿面前,张开双臂。 林江屿已经抬手将她抱起来:“干嘛?不想出去玩了?” 沈余舟:“……我想!” “就是,那种事,我不是说,完全不能让你……那个样子,就干忍着,”沈余舟斟酌措辞,“就是,那样时间久了,会痛。” “时间和程度,就至少有一个温和一些,我就还能承受……” “你要是这样说,”林江屿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就更不想出门了。” “为什么!?”沈余舟不明白。 “做实验,也不可能一次就成功,总是要增多次数,才能更快地找出最合适的方案,增加成功率。” 沈余舟:“?” “这种事,又不好做个程序去计算,都得亲力亲为,”林江屿把门重新关上,又抱着她回去,“你说,是不是?” “那也不是非要今天啊……” 她肚子有点饿,还有点害怕。 “今日事今日毕。” 沈余舟:“……” 折腾到九点多,两个人才出门。 怕林江屿生病,沈余舟就提议在楼下的餐厅随便吃一些,然后在附近的公园转转。 走到公园时,一个气球朝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林江屿接住,两个人一起往前走,迎着朝他们跑过来的一个孩子,把气球还了回去。 小男孩的父母对他们表示了感谢,然后一起牵着孩子的手,往远处的滑梯走过去。 林江屿盯着三个人的背影,看了很久。沈余舟则看着他的目光,心下一紧。 晚上他们出门时,江海城给她发了信息,询问林江屿是否回肃南,准备给林江屿过个生日。 话里话外,透露出了一些信息,沈余舟才知道,林江屿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她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辛苦,但至少,在高中以前,她有妈妈和外婆,高中以后,她有了林江屿和周正正。 但是,沈余舟不知道,林江屿的生命中,是不是至少也有妈妈和外婆,或者其他什么人,真心实意地疼爱过他。 “走了。” 过了好久,沈余舟才感觉到林江屿拉了拉她的胳膊:“去吃饭。” “哥哥,”沈余舟拽着他的衣角,“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说?” “那有很多,”林江屿看着她,“大部分和你可能已经深恶痛绝的事情有关。” 知道他在说什么,沈余舟:“……” “也没有深恶痛绝,”沈余舟叹气,然后扎到林江屿怀里,“……只是太频繁了。” “没有深恶痛绝,就是,还挺喜欢?” “……嗯。” “可是,你是不是知道,我想问的,是其他事情。”沈余舟沉着声音。 她有些害怕。 害怕一直以来,林江屿过得没有她所想像的那样顺风顺水,害怕他出国的那几年,过得远比她寂寞孤单,害怕他身边没有任何关爱他的人,而自己,又是用那样决绝的方式,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将他推开。 “可能有,”林江屿笑她语气太严肃,“但是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我有你了。” 林江屿抱着怀里的女孩,柔软的触感,让他感觉到生命的真实。 他也有一些,不太快乐的过往,但是他爱的女孩,不必知道。 第51章 晚上他们回去, 洗漱过后,林江屿才看向她敞着的书包:“带了工作来做?” “没有。”沈余舟从书包里把那本《刀锋》拿出来,“从你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 路上解闷来的。” “看完了?”林江屿拿来一个抱枕,揽着她坐了起来。 “嗯。” 书里的主人公拉里和伊莎贝尔,本来可以和任何小情侣一样继续生活下去,男主人公拉里在经历战争以后,想要去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而伊莎贝尔更希望过富裕平静的生活, 两人就此分开。 多年以后,再次重逢。拉里走上了他自己的朝圣之路,伊莎贝尔也成为落落大方、处事泰然的成熟女人。各自走各自的道路,各人得到各人的结局。 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想着, 沈余舟翻身,趴在林江屿手臂上:“你书房的那些书, 你都看过么?” “嗯, ”林江屿伸手,帮她捋着头发,“都是大学这几年看的。” 沈余舟点了点头, 轻轻亲吻林江屿的脸颊,才坐起身:“那我会努力多看一些, 追赶你的脚步。” ……也再多了解他一些。 林江屿又拉她回去躺着。 沈余舟看着头顶昏黄的灯, 想起林江屿的书房, 至少有几百本书。 她有大概看过,大部分的专业书都不在那边。林江屿好像也不怎么带跟工作有关的书回家, 书架上更多是一些文学作品。 沈余舟不知道, 他是在什么心境下, 去看的这些书,也不知道那些时候,他是快乐地享受阅读,还是也在烦闷的生活中,偷一丝清净。 只是,多了解一些,她缺席的那段生活,也是有用的,她想。 “喜欢这本书么?”林江屿蹭着她的头发。 “喜欢。” 每个人物都很饱满,故事的结局也算各得其所。 沈余舟想了想:“只是,如果我是伊莎贝尔那样的想法,比起和喜欢的人去流浪,更想要体面、富足的生活,我可能也会放弃拉里。” 她很幸运,今时今日,她和林江屿的生命轨迹,依然可以渐渐交汇统一。 “其实,看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真的很自私。” 她把自己,和自己的前程,置于所有人、所有事之前。所以,如果林江屿没有回国,她也不会打破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不管不顾地出去找他。 他们之间,可能就再无交集了。 “在想我们的事?”林江屿看她忽然沉默,抬手玩着她的头发。 “嗯。” “不用担心那些。如果我是拉里,我会放弃那些想法,给你提供体面富足的生活,让你在我身边安逸地生活。” 沈余舟心一揪:“……你不要这样。” 她真的不想,要以另一半的人生为代价,去满足自己的需要,她虽然很自私,但是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我乐意。”林江屿揉了揉她的头发,叹气,“你的人生轨迹,是我人生轨迹的参照物。” 沈余舟是他的精神家园,离开了她,那不是朝圣,是在奔赴死亡。 他曾经选择过另一种的人生,一种要以分开为代价的人生。那五年,他投身于自己期望获得成绩的领域内,为的是拿回人生的掌控权。 只是,明明他是在拼尽全力奔向沈余舟的,那些偶有的闲暇时光,他却都在后悔离开。 “那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朝圣吧,”沈余舟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哪怕是在路上捡废品,慢慢积累,可能也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林江屿笑她:“那,我们一起去流浪,我朝圣,你在我身边捡废品?” “不然还能怎样,我又不可能看着你为我放弃本来的人生,”沈余舟吸了吸鼻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 至少,是比她要好才行。 “撒娇做什么?” “我在控诉!哪里撒娇了。”沈余舟抹了一把眼泪。 “……没碰你,怎么又哭了?” “不碰也会哭呀,”沈余舟说着,眼泪开始停不下来地往下掉,“……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几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快乐?” “还是,你一直就不快乐?” “这么久了,我都忘了想,你要是生活顺遂,为什么会突然寄住到我家来,又被舅舅带走。” “……我心里只有自己,都没看看你在过什么日子……” “我真是太不好了。” 她给自己的最终判词,也就是这样了。 “不哭了,好不好?” 林江屿坐起身,有些慌了手脚,只能不停地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乖。” 看着她哭得停不下来,林江屿没忍住,笑了。 “……干嘛?” “我过得挺好的,”见她终于停下,林江屿拿着湿纸巾,给她擦脸,“非常自由,非常舒适。” 沈余舟摇头。 ……她才不信。 “你可能想象不出,”林江屿打着比方,“在你为芭蕾舞裙被人弄脏,不知道怎么赔偿担心的时候……” “我每周的零花钱,可以买下十条,甚至更好的裙子。” 沈余舟脸上哭泣的表情慢慢收敛,又渐渐转为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弄脏过一条芭蕾舞裙的?” “单纯地,打个比方。” 感觉自己似乎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沈余舟暂且放下这件事:“可是,有很多零花钱,也不代表就能过得开心……” “能的。”林江屿揉了揉她的脸颊,“有钱可以抽最贵的烟,买最好的滑板,可以去旅游,去滑雪,去体验生命极限,……其实没什么时间会不开心。” “即便有,也会被很快消磨掉。” 沈余舟:“……” 林江屿的表情,倒好像是她想得太多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要和我说。”沈余舟躲了躲他伸过来的手。 “你这个意思是,你会想办法帮我解决?” 沈余舟掐了掐他:“我说正经的呢,……我也想看看,我能为你分担些什么。” “现在就有,需要你分担的事情。” 话音刚落,林江屿的手机就响了。 共建实验室那边,需要他过去一趟。 “等我回来?”林江屿抱了她一会儿,“困了就先睡,把门关好。” “我和你一起去?” 沈余舟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她怕赶不上零点,给林江屿过生日。 “好。” 走到门口,林江屿又回去拿了趟东西。再出来时,给她披上了大衣,又把围巾给她围好:“晚上冷。” 车子驶进园区,林江屿带着沈余舟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叮嘱了一番,才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沈余舟便在办公室里坐着。 百无聊赖地,一边和周正正聊天,一边刷校园论坛。 是漫无目的地点进去,没有看清首页时,她就点了刷新,但是……她好像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再刷新一遍,那个贴子已经找不到了。 沈余舟没想太多,便退出论坛,继续跟周正正聊天。 周正正和左立的发展很不错,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以后,秦朗已经不敢再骚扰她,周正正最近每天都过得挺愉快。 小黄人zzz:“其实,秦朗还挺有骨气的,把林江屿的钱全给还了。” 沈余舟:“嗯。” 周正正会跟秦朗分手,也是因为这件事。 早前,秦朗的母亲生病,情况比较严重,他当时还在读书,无力支撑,就跟林江屿借了很多钱,除此之外,还拜托林江屿帮忙找了医生,联系了住院病房。 可以说是,有林江屿的帮忙,才救回了秦朗母亲的生命。 可是秦朗和周正正在一起以后,考虑到自己还欠林江屿的钱,考虑到周正正和沈余舟是好朋友,考虑到周正正家经济条件不错,心里就有些不太对味。 虽然他明面上和林江屿是发小,但自从他父母离婚以后,他家和林家的条件相比,早已不是同一水平。只是林江屿从不和他比较那些,也从不提起,好像不知道一般,所以他在这些朋友中,还维持着家境不错的体面。 而且,比起林江屿天之骄子一般的进阶之路,他学业生活能力都平平,只是普通的上班族,短时间内弄不来那么多钱,便打起了身边朋友的主意。 起初是和在车险公司上班的朋友合计骗|保,又是以高额利息借钱给同学。害的朋友锒铛入狱,同学长期超前消费,陷入还债危机不说,还不愿意出人出力,帮这两位摆脱泥淖。 等于是,他亲手推人下悬崖,小赚一笔后,又拔了人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周正正才会觉得这人不讲义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直接跟他提了分手。 没想到的是,和周正正分手不到半个月,秦朗真的就把林江屿的钱给还了。 关闭和周正正的聊天框,沈余舟点开秦朗的头像。 那天他一直打来电话,不停地发消息,沈余舟就屏蔽了他。现在点进去,才发现后面还有很多道歉信息。 思索片刻,她回复了“没事”,便关闭了微信。 看了眼时间,她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可是林江屿还没回来。 沈余舟不想错过时间,正准备给他发个信息,身后的门就被推开。 “结束了?”她赶忙站起来。 “嗯。”林江屿看着她头顶凌乱的碎发,“可以回去了。” 沈余舟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我明天就回去了哦。” 林江屿抱着她的手一僵:“……不多待两天?” “已经待了两天了,”沈余舟蹭蹭他的胸膛,“明天中午的航班,后天要开始实习了,还要去参加校庆的排练。” “嗯……”林江屿叹气,“我抓紧时间赶回去。” 看着时间已经到了零点,沈余舟踮起脚尖,吻着林江屿:“生日快乐。” “礼物呢?”林江屿抬手覆住她的后脑,不让她离开。 “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么。” 怕林江屿不明白,沈余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把今天的自己,送给你。” 实验室的灯被关掉,林江屿的外套铺在了办公桌上。 一字肩的连衣裙,确实很方便。 沈余舟一度很奇怪,为什么林江屿精力这么旺盛。明明这段时间,她都已经累到,动一动就忍不住喘了起来。 可是林江屿仍然专注、有力。 腿被架在肩膀上,她要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才能稳住自己,不至于失去了重心。而后,他们在一次次的亲密无间之中,不断地攀上顶峰。 “在这里做这种事,你走了以后,每天我都会忍不住疯狂想你的。” 沈余舟自顾不暇:“……那你就,早点回来。” …… “还不够。” 几次结束下来,林江屿见她毫无力气,便耐心地帮她穿上外套,又抱着她,一路回到车里。 车窗外,偶有行人路过,车窗内,是疯狂无度的男人,和极尽体力迎合的女人。 “……你怎么,那么多花样?” 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沈余舟双手紧紧抵着车窗,忍不住回头,看向林江屿,却被对方的吻堵住更多疑问。 “自发自愿,自学成才。” 过了很久,久到沈余舟都觉得,就随他吧,谁让他今天过生日的时候,一切才终于有了要平息下来的迹象。 “还好么?”林江屿抱着她,耐心地安抚。 “嗯。”她点了点头,没力气多说一个字。 “我想,得到这个生日礼物,今年一年,我都会很幸运。” 第52章 沈余舟任由林江屿帮忙穿好衣服, 而后,车子一路疾驰,林江屿抱着她上楼。感觉到浴室的暖灯, 她才睁开眼睛。 “帮你清理。” “嗯。” 过了好久,她跟着林江屿回到房间,躺下以后,两个人都没有睡意,林江屿便打开床头灯,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 和她一起静静看着。 “我喜欢这句……” 沈余舟抬手指着书页上的字——如果这条街是时间,他在时间的尽头。 林江屿点头,而后给她讲了这首诗的背景和寓意。 她正专注地听着,忽然感觉脖颈有一丝冰凉, 低下头,才发觉是一根项链。 “你……” 明明是他的生日, 为什么被送礼物的却是自己? “谢谢你, ”林江屿合上书,在她耳边呢喃,“陪我过生日。”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过生日? “……以后每一年都会陪你的。”想着, 沈余舟抬手搂住对方,又被对方揽进怀里, “每一年, 每一个节日。不管我在哪里, 有什么要忙的事情,我都会赶回来陪你的。” ……不会再有, 没人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了。不会再有, 让他感觉到孤单的时候了。 “不许食言。”林江屿揉着她的头发, “我记性很好。” 沈余舟点头,林江屿则起身关上床头灯,又重新抱着她,侧身看窗外的星星。 …… 第二天,沈余舟特地早起,收拾好自己,没让某人继续得逞。 “你是什么小骗子?” 林江屿洗漱完,看着沈余舟已经穿戴整齐,书包都收拾好了的样子,被气笑:“说好的把今天的你都送给我呢?” “特意早起跑路,”林江屿,“多少有些过分。” 沈余舟:“……” “那你怎么不说说,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好事。”沈余舟双手紧紧环住自己,“……像没有明天一样。” “又痛了?” “……这次没有。” “嗯,那可能是开始习惯了。”林江屿伸手搂住她。 沈余舟任由他抱着自己,小幅度地晃来晃去,小声嘟囔:“……你正常一点啊。” 抱了有一会儿,沈余舟蹭了蹭身旁的人。 “林江屿。” “嗯?” 沈余舟不想再开玩笑再闹了,只是抱着他。 “我回去等你,你早早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 …… 临近下午一点,沈余舟下了飞机,又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实习单位。同事已经帮她申请好设备,沈余舟立刻打车去那个女孩家。 她有预想过,顾尽勤的案子会有后续。 梳理案情时,她有注意过,那个被强|奸的女孩洛盛雯的事情。 其实这整件事下来,她是情况最复杂的那个。 本身,爱慕老师,和老师产生感情,这种事情被揭露,已经让她很难回归到过去平静的生活中。加之她实际上并没有和顾郁复发生什么,而是一直以来都被顾尽勤诱|奸。这一情况给这整件事都带来一层悲剧色彩,更容易引人议论和传播。 顾尽勤案发,其他被猥|亵的女孩子都会得到社会的同情,只有她不能。加上她还差点间接帮顾尽勤完成杀人目的,社会上对她的舆论争议很大。 沈余舟到她家的时候,洛盛雯的父母正在打骂她。 语言卑劣不堪的程度,和当初顾纯骂她的样子不相上下。 见沈余舟出现,洛盛雯的父母才收敛了一些。 “你自己去和记者说,说说父母有没有亏待你。”洛盛雯的父亲面露不耐烦和凶狠。 和上次朴田的情况差不多,事情发酵到网络上,又是与原生家庭有关的争议。 洛盛雯愿意接受采访,原因只是,可以清净一段时间,少挨父母打骂。 在洛盛雯的视角,她会喜欢上顾郁复,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至今她也不后悔,只是恨顾郁复纵容顾尽勤,做出这种事情,将她瞒在鼓里,让她一直以为和她温存的是顾郁复本人。 “从小时候开始,我爸打我,妈妈就在一旁冷言冷语,让我爸越来越生气,打得也越重。” “我喜欢顾郁复,只是因为他温厚有学识,要是能跟他在一起,我就可以换一个家庭,换一个生活环境,不仅可以有一个善良的老公,他还能像一个正常的父亲那样爱我。” “如果能离开这个家,我永远都不回来。” 洛盛雯对于采访的回应度很低,基本上不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己说着自己的想法。 “其实知道真相以后,我挺震惊的,顾郁复知道我喜欢他,怎么还会选择骗我,让我成为他儿子的泄愤对象呢。我说为什么每一次我都昏昏沉沉的,都很困。” “可是,每次白天的时候,顾郁复又会陪我演,演的好像和我在一起的,真的是他来的。” “但是,我会等他出狱的,到时候,我还想和他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 洛盛雯前言不搭后语地描述着,沈余舟其实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心理已经出了一些问题,但是这对父母,看起来不会承认。 他们此前知道朴田父母被网暴的事情,也看了肃南报发出的报道,所以当网暴对象轮到他们时,他们也第一时间选择联系媒体。 可这篇报道,做起来很有风险。 因为沈余舟心里十分明白,洛盛雯的情况,和原生家庭给予的关爱太少,加之父母热暴力、冷暴力太频繁,有着不可分的关系。 会喜欢上大自己将近三十岁的长辈,而且是以脱离家庭为目的,想让对方做自己父亲的那种爱,心态已经有些畸形的倾向了。 关上录音笔,沈余舟沉默几秒,看向洛盛雯。 “有没有人和你说起过,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毕业以后,换一个城市工作,也可以去过你刚才设想的那种生活。” “不必一定要找一个男人、父亲或者成立一个家庭,也不用依靠谁,凭你自己,就足够了。” 洛盛雯愣了愣,好像才终于听进去今天她说的第一句话一般:“可是,那我也太可怜了吧,我只能靠我自己啊。” “是幸好,你还能靠你自己。” 还能靠自己来改变生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 洛盛雯选择沉默,沈余舟也没再说更多。 从洛盛雯的房间出来,沈余舟又去采访她的父母。 强势,目的性强,话语前后矛盾,控制欲旺盛,一场采访下来,沈余舟都有些头疼。 结束所有采访工作,洛盛雯的父母便追着她问,到底能不能把事情澄清,或者说,能不能改变现在网络上对他们家庭议论的风向。 “就像上次朴田父母家的那样。” “或者,你能不能帮我们干脆把这件事操作一下,就说网络上谣传被糟蹋的那个洛盛雯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孩子,就只是凑巧同名。” “你们干记者的,这种流程和操作你应该很了解吧?” 沈余舟还没面对过这么棘手的受访者,而且这对父母非常激动,声音一直很高,从始至终,都没有情绪平稳地说过一句话。 终于结束了采访,沈余舟走的时候,看到洛盛雯在窗户边看着她。 或许,这个女孩需要一些社会心理机构的救助,她想。 回到单位以后,她将采访资料汇总,如实写出报道,又联系了当地的几个社会公益机构,询问能否帮忙。 联系了十余家,最后只有一家愿意试试,但是也只是“试试”。 “如果对方父母强烈抗拒,我们不可能以社会公益机构这种名义,介入人家的家庭教育,希望你能理解。” 沈余舟表示感谢后,便等待那边的回应。 洛盛雯的父母果然拒绝了。 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她之所以会对老师产生感情,只是因为老师太坏,孩子太蠢,才会走错了路。不是任何心理问题,也跟父母的教育没有任何关系。 关于洛盛雯的报道,沈余舟尽可能地规避了有情感色彩的词语,也没有以审视的角色去呈现这一切。 但结果就是网络上的热度只增不减。 顾尽勤这个事件社会面关注度很高,从案发后热度就一直在飙升,关于少数人群的养护,学校教育,家庭关系种种标签都被拿出来讨论,几乎涉及的每一个人都被网络扒过一遍。 朴田是事件最早的爆发点,加上媒体及时的澄清,已经远离风暴中心。 其他被猥|亵的女孩大多是立案以后,才被发现,也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而沈余舟没有因为个人情况受到关注,主要是因为时间久远,本身除了证词已无从考证,还有便是,她并非顾郁复学校里的学生,生活中除了当事人也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在事件中的形象,还较为中性,大部分人都认为,她是作为调查记者,被顾尽勤盯上的。也因此对她的报道,能以较为客观的角度去看待。 所有压力,便都来到了洛盛雯这里。 爱慕顾郁复,被老师欺骗,成为顾尽勤的发泄对象,被顾尽勤误导差点伤害两条人命。 她是风暴的中心,可她的父母并未意识到这点,他们更关注自己会不会因为女儿被人议论,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因为报道而受到影响。 知道沈余舟的报道没有如他们所愿以后,洛盛雯的父母找来了更多媒体。 可是在各类自媒体发布的视频里,夫妻两个满口粗俗,动辄威胁和辱骂,导致这件事受热议的程度越来越高。 到最后,洛盛雯整个家庭的信息都在网络上随处可见。洛盛雯的学校门口,都有自媒体人去蹲守直播。 整个生活都被打乱,洛盛雯的父母才终于有些醒悟,消停了下来。 彻底终结了这档子事在自己这里的工作,沈余舟收到之前联系的救助组织的电话,说是经过他们不断地劝服,洛盛雯的父母终于愿意尝试着让孩子接受心理辅导。 沈余舟觉得,或许,这也是自己这个身份,唯一能做的一些事情了。 收工回到家,沈余舟给林江屿打电话,叙述了整件事情,等待林江屿的夸奖。 林江屿看着视频里,她神采奕奕地讲述最后这个结果时,眼眸都深了深。 “什么时候,你对着我,能有这么兴奋,就好了。”林江屿一字一顿地。 沈余舟有点羞恼:“……这在说正事呢。” ……什么都能扯到那些事情上去。 “嗯,”林江屿笑,“我这边也很顺利,应该可以提前回去。” “真的?”沈余舟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要是想我的话,我就努力提早。” “想你想你,”沈余舟看着屏幕,“特别想你。”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林江屿眉梢挑起,“都什么时候想我了?” “弯腰腰疼、走路腿疼、抬胳膊手臂疼的时候,就特别想你,”沈余舟佯装生气地,“都想下次趁机弄死你。” “昨晚几次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还不满意,一天没过,就想下次了?” 沈余舟:“……” 她就不应该认为,她有机会能在这种话题上赢过林江屿。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沈余舟叹了口气,垂下头,“……我真的很想你。” 晚上自己一个人睡觉,还挺孤单的。 “……快了。” 事实上,沈余舟马上就没什么时间想林江屿了。 她从来没做过主持人,更不用说是校庆的主持人。 光是试衣服那天,就难倒了她和江小园。 因为今年过年时间比较晚,寒假也晚,给校庆留下的彩排时间不是那么充裕,总体的安排就比较匆忙。 江小园目测沈余舟和之前的身材体重差不多,就完全按照之前芭蕾舞表演服的尺寸给沈余舟订做的衣服。 结果小到根本穿不进去。 “幸好,我还有备用方案。”说着,江小园又立刻联系做衣服的人,送来了一件相对没有那么保守,但尺码合适的礼服。 因为沈余舟比较瘦,所以第一版订做的礼服是全保身的改良旗袍,备用版则是露肩的裸色鱼尾裙。 “舟舟,你是不是比之前重了一些?” 江小园得说,沈余舟胖了几斤以后,线条出来,比以前更明艳了。 她本身的长相是清冷带着几分英气的,身材又高瘦,给人距离感很强。这也是沈余舟明明是大家公认的美,比起其他系花、校花,相对追求的人数较少的原因。 是那种,一看就追不到的女孩子。 可是她稍微丰满了一些,没有先前那么骨感,给人的明丽感增强。有着大美女的底子,整个人都更加明艳动人。 “舟舟,我怕给你穿这个,我会被我哥骂……”江小园看着沈余舟换好衣服出来,怔了好久。 沈余舟摇头:“不会,他没那么小气。” 但是确实可能会不高兴,因为从这天开始,往后一段时间,她时不时就要参加排练,直到校庆顺利举行。 裸色的衣服本来就有些透,加上露肩和胳膊,即便林江屿难以忍耐,后面这段时间,他也必须要忍耐了。 “要不要换一双高跟鞋?”江小园思索着,“我怕你穿上不好走路。” “我还好。”沈余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踩着的平底鞋,“你决定就行。” 江小园去联系赞助商换鞋子,却收到了林江屿的消息:“沈余舟试过的衣服和鞋子都留下。” “哥,舟舟上台,你不赞助一双鞋。” “我不擅长挑选这些,你有时间陪她去看看,把喜欢的都买下来。” 江小园摸着下巴:“多少都买吗?” “多少都买。” 林江屿再次强调:“试过的所有,不管合不合适,都要买下来。” “……好。” 沈余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小园目光闪烁:“舟舟,我们一会儿去逛街吧?” 沈余舟:“?” 江小园面露兴奋:“赞助商说,让我们自己挑鞋子。” 沈余舟奇怪:“哪家的赞助,人这么好?” 不能把哥哥卖了,江小园推着她:“先走啦,一会儿商场关了。” 试问,谁不想给沈余舟这样的美女做穿搭,这不是小时候玩的美女换装游戏进入现实了么? 何况,还有人报销。 当晚,江小园带着沈余舟买了四条裙子,六双高跟鞋,还带着她去烫了个卷发。 一切准备完,江小园觉得可以更完美,就专门去请了个化妆师,给沈余舟化了个妆。 在化妆室的时候,江小园就忍不住开始给沈余舟拍照,拍到沈余舟都要难为情了,才收手。 “舟舟,答应我,以后都好好穿漂亮衣服,散着大波浪出门,好么?” 沈余舟不化妆就已经很白很美,化妆后只是换了种风格,这些倒不必强求。 只是平时沈余舟的穿着更轻松中性一些,头发也是简单地梳成马尾,江小园觉得简直太暴殄天物。 沈余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穿这种紧身的衣服,不太舒服,散着头发,也不太方便。” 没有一个调查记者,到了现场,还有时间注意服装和发型的。她平时的打扮只有一个原则,就是体面就好。 江小园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反正你已经这么好看了,也不在乎一定要锦上添花。” 当晚她们回到学校,在校门口,碰上了霍城。 其实,自从蒋燕荇买画事件以后,校园论坛上时不时就有与她和霍城相关的讨论,两个人也确实是分分合合的。 直到前几天,霍城看到沈余舟去论坛上主动承认和林江屿同居,才暗搓搓地发了贴子,再一次割裂和蒋燕荇之间的关系。 沈余舟不知道这些,但是江小园是知道的。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话虽然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但是霍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余舟。 他感觉,沈余舟看起来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却又好像和以前不是同一个人。 好像……眉宇更加舒展,眼眸更加明艳,表情更生动,身材也更完美。 整个人多了一丝朝气和明媚,或者干脆就是,多了一些妩媚。 这是……他从来不敢和沈余舟联系起来的词语。 然后,霍城想起来,沈余舟和林江屿,已经同居了。大约,也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城晃了晃头,他不太相信,沈余舟会跟林江屿只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就越界到那种程度。 他说完,沈余舟和江小园只是径直从他面前路过,没人理他。 “江小园,”霍城喊住人,“我好歹也算是你哥哥。” 江小园停住脚:“……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这里攀亲戚的?” 对于江小园来说,这件事简直非常无语。 霍城有些难堪,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就走了。 沈余舟看着江小园愤怒的表情,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了:“霍城和林江屿,是什么关系?” 江小园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又觉得,这件事似乎没什么不能说。毕竟,林江屿也不是为了气霍城,才追沈余舟。 “霍城是我姑父的……私生子。” 江小园说完,沈余舟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姑姑和我姑父是家里安排的结婚,两个人互相讨厌,从来没有和气地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意外有了我哥,也是一样。” “后来,我姑父跟外面的女人有了霍城,偷着藏着养了十几年,才带回来。” “本来我姑姑生完小孩,都有想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心了,发现姑父在她孕期出轨,这么多年还和小三藕断丝连,就彻底对这个家没信任,而且还厌恶男人,连带着一起讨厌我哥。” “他们不离婚,也不是为了给我哥提供一个完整的家庭,纯粹了为了家族企业和利益,他们从来都是不管我哥死活的……” 沈余舟知道,这个“哥哥”,就是林江屿。 “我也是这几年,从颜放那里才知道这些,”江小园看了看沈余舟,“其实刚开始,我是不太希望我哥和你在一起的。” “那时候感觉,你看着比较冷,我哥的家庭和经历又比较特殊,我有点担心他在你这里碰壁,又情路不顺,会被生活搞到发疯,所以还在他那里说了很多阻止你们发展的事情……” “对不起,舟舟。”江小园抱愧地,“是我看差了,还差点害了你们。” “没事,”沈余舟安抚地,“没关系的。” 回到学校,拿到主持人的稿子,沈余舟就回去了。 尽管大部分东西都在宿舍,但是她还是愿意回到她和林江屿相处过的房间。房间里有专属于林江屿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 “试好衣服了?” “嗯。” 见视频被接通,林江屿看着沈余舟眼睛通红,有些奇怪地:“怎么了?” “以后会更认真爱你的。”沈余舟瞧着林江屿,“……以后会更纵容你的。” 林江屿揉了揉太阳穴:“……听你这么说,心情虽然很愉快,但仍然忍不住担心。” “担心什么?”她有些不解。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谁欺负你了?嗯?” “没有。”沈余舟吸吸鼻子,“彩排太累了,累哭了。” 说着,就埋头在枕头里,小声哭了起来。 最近,她实在太过多愁善感。可是很多事情的后知后觉,让她觉得很难过。 她没办法想象,那些年,林江屿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即便是生活在一个完全没人在意他的环境中,他还是有努力地成长为这么好的一个人,还能顺手把她从泥沼里解救出来。 想想就,真的很难过。 在那些困难时刻,她从来,没有成为林江屿的支柱,甚至没有,陪在他身边。 她真失职。 林江屿:“……别哭了。” “……你别管我,让我好好,哭一下。” “你再哭下去,我要去找人算账了。”林江屿语气严肃。 “……你要去找谁?” “那可能就有很多目标,一个个找下去,直到你不哭了为止。” “那我不哭了……”沈余舟擦擦眼泪,“你快去睡觉吧。” “好好休息,努力工作,……我想你能早点回来。” “真不哭了?”林江屿看着屏幕里,鼻子红红的女孩,“那,笑一个,给我看看。” 沈余舟抿着嘴,努力了半天,才提起嘴角。 “看得出来,你是因为想我才哭的。” 沈余舟:“?” “为了你的情绪健康,”林江屿笑,“……我后天就回去。” 第53章 第二天依旧在忙碌的排练中度过。 把自己的主持稿全部记牢, 沈余舟陪着每一组表演者顺利走了过场,整体在朝着越来越完美的方向发展,大家心里都是松一口气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 江小园和沈余舟又对了对节目单。 “舟舟,你确定不参加这次的舞队表演了么?”江小园咬着筷子,“就是我们现在还可以再招一个男生,和你搭双人。” 沈余舟摇摇头。 毕竟还有实习工作,还有和林江屿去雪乡的计划,她分不出太多精力再去排练舞蹈。 而且, 做主持人已经很出风头,如果不是江小园的拜托,她不会答应,再跳舞的话……她不想校园论坛上再一连几页出现她的名字了。 “好吧, ”江小园思索片刻,“那你帮我想想, 白天的活动, 还有什么想看的?我额外给你们开发几个,这样大家都不会无聊。” “好。” 校庆晚会是下午七点开始,白天学校里还会布置很多娱乐活动, 包括往届校友返校、校庆园游会一类。 她跟着江小园的设想,提供了一些建议。 “对了舟舟, 咱们有一些卓越校友, 可能到时候还需要有个环节, 要你帮忙采访,后面作为校报社的素材也挺好。” 沈余舟点点头:“好。” 一般这种采访, 都会在后台进行, 晚会入场时便可以。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也不用让别人围观,这样的活动比较适合她。 又排练了几次,确定站位和串词,到结束时,已经晚上七点多,江小园又拉着沈余舟去跟化妆师改妆。 还是要大气端庄有亲和力更好,妆容要想办法削弱沈余舟脸上的清冷感。昨天那种放大她面部优越性,增强妩媚感的妆容,不太合适这个场合。 确定了最终版,沈余舟送江小园回学校,然后才自己走回杏园路。 她没想过,会在小区门口,碰见沈国勇。 沈国勇看起来很憔悴,但沈余舟还是有种预感,就是他并非是来道歉。 “舟舟,爸能不能,我能不能用最后这一声‘爸’,跟你换一些钱。” 沈余舟:“?” 她没想过沈国勇还会来找她,还是因为要钱。 “顾纯生病了,医生那边的意思是,做手术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沈余舟本来已经要路过,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知道顾纯对你不好,这些年我也没怎么关爱你,只是,你妈,你顾阿姨她自己也很可怜,小的时候被哥哥骗,年纪轻轻就生了孩子,毁了前程……” “后来心理出问题,其实也是情有可原,错不完全在她。”沈国勇叹息,“可是你看,现在她几近家破人亡,这么多年一直悉心守护的儿子,也入狱了,这惩罚,是不是也太大了?” “看在你也吃了不少你顾阿姨做的饭的份儿上,救救她,别让她就这么悲惨地走向生命的终点,好吗?” 说到最后,沈国勇几乎是哀求她了。 “而且,我也知道你和顾尽勤那个事情,当时,要不是顾纯拦着,要是她就放任,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也跟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差不多?人林江屿,也未必就能接受那样的你,是不是?” “你能完好无缺的到今天,你顾阿姨也是有贡献的,人要有感恩之心。” “再说,要不是顾纯,你也没办法认识林江屿,找不到这么好的归宿,是不?” 沈余舟紧紧攥着包带。 她一直以为,沈国勇就是天生薄情寡性,才会无缝衔接。 也以为,顾纯不善良到这个地步,沈国勇会看清看透后,做出一些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行为。 可是事到如今,她真的非常不明白。 “沈国勇,”沈余舟喊他的名字,“明天,你会去墓地陵园么?” 沈国勇以为她在说她外婆的事情,便有些不耐烦地:“我去做什么?你妈妈都走了这么久,你舅舅又是那副不欢迎的嘴脸,我一个外人……” 话说到一半,好像才想起来,明天是她妈妈的忌日,便立刻噤声。 沈余舟看着沈国勇。 她知道,沈国勇一定是忘了,才会选择今天来找她借钱,却只口不提明天去扫墓的事情。 “我妈妈她,她亏待过你么?” “你总拿我舅舅舅妈对你不善做借口,可是一年到头,和他们才见几面?” “妈妈知道你见到他们会苦闷,从不勉强你什么,甚至出于歉疚,更包容你的脾气,为什么你对她,却没有像对顾纯这么怜惜?” “她最后化疗的那段时间,我们不是说好了,每周我陪六天,你陪一天的么?” “为什么她去世的那个晚上,你不在?” “你不想去,也可以提前跟我说,我自己会去陪着。” “可是你偏偏一无是处,又无能,又没有责任感。” 如果不是那天医院的人给她打了电话,她又运气很好可以在晚高峰打到车,她不知道妈妈要被孤独地放在那里多久。 生时无人关爱,死后无人认领。 很多话,她早就想质问沈国勇了。只是今天的一切,更加突破她的认知,她以为无情无义的人,竟然只是对她妈妈无情无义。 他一直都有良心,只是给了其他人。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一直提,也挺烦的。” 沈国勇没有半分内疚,只是很无奈:“你现在跟着林江屿,应该挺有钱的,他给你住这么好的房子,每个月应该也会给你很多零花钱吧?” 沈余舟听出他话里的暧|昧,好像她和林江屿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而是有着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当时你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就想过,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靠山,不过也挺好,女人嘛,最后都是在找靠山。” “这样,你先给我一些,后面我按利息还你,也可以跟你签合同,你看行不行?”沈国勇的表情依然无奈。 “你以为,你们那样对我妈妈,又这样对我,我会当你们的吸血包么?”沈余舟掐着手指,“有你这样的父亲,真让我感到恶心。” “你们死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愿意救顾纯,那你去救就好了,跑来求我,又一通诋毁算什么本事,”沈余舟收敛起表情,“我不会借你一分钱的,沈国勇,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是你得病,都不会。” 她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 沈国勇表情并不激动,她也逐渐冷静。 “是谁把你这个孩子,养得这么冷血的?” “还不是,多亏了你?”沈余舟不再看向他。 沈国勇无奈地耸肩。 “既然已经断绝关系,希望你以后能稍微有些自尊,别再来烦我。”说完,沈余舟提了提书包肩带,就转身走了。 “成。”沈国勇看着沈余舟的背影,“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关上房门,把书包放下,沈余舟坐在沙发上发呆,坐累了,又躺下继续发呆。 她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什么和父母共同生活的时刻,在她的记忆中,沈国勇一直就很忙。她妈妈在婚前也是有正式工作的,是因为沈国勇的请求,才做了家庭主妇。 在沈国勇忙碌时,照顾孩子和四个老人。 只是,慢慢的,沈国勇就从这个家彻底地缺席,偶尔出差回来,还十分不耐烦,每每吵架,便用“你在家待多了,认知跟不上社会”来堵住她妈妈的嘴。 苦闷长期无法排遣,才会积郁成疾。 不再想任何有关沈国勇的事情,沈余舟去林江屿的书房拿书来看。 林江屿很忙,一天的时间,他们也只发了两三条消息,到了晚上,林江屿没有给她打电话,她发出的几条消息,也没有回应。 这一天很辛苦,情绪波动也很剧烈,沈余舟抱着书,不知道看到哪里时,就在沙发上睡着。 是半夜被雨声惊醒,她才起身关了窗户,回到卧室去睡。 第二天上午的排练没有她的内容,沈余舟便请了假,回了外婆家。 恰好赶上舅妈的母亲过来,原本属于外婆的屋子已经完全放上了别人的东西。沈余舟没有进门,就在门口坐了一会儿。 外婆刚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哭,只有她哭不出来。那时候,一切对她来说都很不真实。 直到最近,偶尔看到外婆爱吃的糕点,想到给外婆买一些时,逛街时看到外婆喜欢的衣裳,想带给外婆时,掏出手机,不自觉点开通讯录里,外婆的电话时,那种怅然若失的难过,才一点点从心头蔓延开来。 她终于切实地感受到那种失去。 不知不觉,她在门口坐到日头高悬,坐到余顷下班,回来睡午觉。 余顷看到她,欲言又止,似乎是又想向她传输什么人生大道理,又因为想起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一会儿,要去看姑姑和奶奶么?” “嗯。”沈余舟点头。 “那你去看吧,”余顷有点躲闪,“其实我觉得,人都没了,看也没什么意义。” “嗯。” 人还尚在的时候,便没得到多少关爱,离开了,当然也不能指望这些人能幡然醒悟。 “舟舟。” 余顷看着她站起身,要走的样子,叹了口气:“以后好好的。” 没有了姑姑,余顷和沈国勇一家,便没了多亲密的关系。 没有了外婆,沈余舟和舅舅家,便也彻底没了牵扯。 他们心底都明白这件事,谁也不想再强求什么,最后只剩下这句话。 “你也是。” 是初春了,沈余舟离开时,天已经开始下起小雨。 刚才出头的太阳,像只是虚晃一枪,片刻又躲进云彩里。 沈余舟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又去隔壁镇子买了两束花,往墓地的方向走去。 母亲下葬时,钱是外婆出的,墓地的位置也是她和外婆一起选的。 外婆懂女儿,想到女儿婚姻生活不幸福,总归是想要回到她身边才好,便把墓地选在了离她最近的一处陵园。 有些可笑的是,沈国勇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妈妈埋在了哪里。 沈余舟走进去时,头顶的帽子已经有些湿了,一些雨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往下||流。 尽管知道花朵早晚会被雨淋湿,会枯萎,她还是把花束抱在怀里,一步一步,朝着那两座紧紧挨着的墓碑走去。 陵园里,除了守陵的保安,偶尔也有几个如她一样狼狈的人。 她路过那些人时,他们彼此之间,虽然不认识,但还是会点头致意。 是一种,来自陌生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尽管从前,此后可能都再无交集,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都要在这里,思念故去的人。 沈余舟把花束放下,摸了摸母亲墓碑上的文字。 她有努力地保持活力,没有因为任何挫折放弃生命,放弃生活。 这些年来,她很坚强,如同在化疗时的母亲一样,尽管每日被病痛折磨,也仍坚信一定能战胜病魔。 “我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和一个没成年的女儿。” “我走了,谁照顾她们。” 她一直记得母亲去世前说的这两句话。 现在,她应该,没有让妈妈失望吧。 沈余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了眼泪,又抬起手擦干净,最后,还是没忍住蹲下痛哭了起来。 直到她把情绪挥霍干净,她才发现,雨似乎停了。 一抬头,她便看见,林江屿撑在她头顶的伞。 原来,不是雨停了,是她等的人回来了。 第54章 “什么时候来的?”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把花放下, 又抬手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没多久。” “……怎么不告诉我?”沈余舟赶忙把脸擦干,“……你胳膊都淋湿了。” “怕你知道我在,发泄不出来。”说着, 林江屿把手臂上的外套披在沈余舟身上,又看了看她发红的脸颊,“再陪她一会儿,不着急。” “嗯。”沈余舟回望他,“……我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 无关母亲、妻子、女儿的身份,也无关她为谁做过什么。她只是她自己时, 就是一个对感情和生活认真负责的人。 “我知道。” “你不知道……”沈余舟摇摇头,“你都没有见过她。” 林江屿没有反驳,只是把她搂在怀里:“你这算是,带我见家长了么?” 沈余舟垂下头:“……算是吧。” “那, 我是不是该做出一些承诺和保证?”林江屿看向沈余舟,郑重地问询。 “……也不用。”沈余舟想了想, 现在的林江屿, 已经足够好,她要多贪婪,还要其他的承诺? 林江屿紧了紧手臂, 低头看向她:“以后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要告诉我, 不要忍耐。” “可是, 人和人相处,就是要彼此忍耐的。” 而且, 林江屿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妈妈和外婆知道他们在一起, 应该也会很为她开心的。 “在我这里不用。” “忍耐不是什么好的品质, 不要去学,不要内化。” “……好。” “沈余舟,往后时间还很长呢,”林江屿抵着她的额头,“不要太满意我,要永远用审视和不满足的目光看向我。” 她是他永恒的动力来源。 只要在那份目光中看到不满足和渴求。 他就有源源不断向前的动力。 “……好。” 一直在雨中伫立,直到雨过天晴,把花重新放好,他们才离开。 坐上车子,沈余舟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送我的?” 林江屿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就是,发了实习的工资,还有几个案子的奖金,加上一点点以前的存款,给你买了一件生日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不是不好意思送林江屿礼物,只是这份礼物,在她看来,其实并不配得上林江屿。她本来可以再攒一段时间,买一个更好的礼物的。 只是,她有些着急,有些等不了。她想立刻向林江屿证明她的喜欢和在意。 “是什么?” 见林江屿很有兴致,沈余舟赶忙解释:“就是当时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是圆润清澈的和田白玉手串。虽然很好看,也很贴林江屿的气质,但是只有他手表十分之一的价格。 “我很喜欢。” 戴上以后,林江屿取下手表:“嗯,看来沈余舟同学已经懂得如何将‘睹物思人’运用到极致了。” 沈余舟:“……” 买的时候,她真的没想这么多。 回到家里,林江屿几乎是立刻拉着她去洗澡。 刚才,在林江屿来之前,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所以当提出要她去泡个热水澡时,沈余舟没有拒绝。 但是,她也没想过,林江屿说的泡澡,是两个人一起。 “……一会儿下午还要排练,穿的是露肩的连衣裙,身上不能贴膏药。” 见林江屿已经跨坐进来,沈余舟立刻一口气说出许多无法容林江屿拒绝的原因。 尽管他们已经有三天没怎么接触,但是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会保证自己“完好无损”地去彩排的。 “……想什么呢?”林江屿捞过她,帮她洗头发,“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林江屿确实没有怎么样。 温柔耐心地帮她洗好了头发,又细心地擦洗,连沐浴露都有认真地帮她覆盖到任何位置。 “你……” 沈余舟捉着他的手臂。 ……这就叫做什么都没做么? 那串手串,已经被他摘了下来,就在她不明所以时,……她感觉到手串的滚动。 “你……” “怎么了?”林江屿帮她涂着沐浴露,动作舒缓而温柔,“不舒服?” 沈余舟躲了躲,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你,你别闹了。” ……他一直在撩拨个不停。 让她怎么专心泡澡。 就在她已经准备好,又是难以言说的一个下午时,林江屿抱她起来,裹上浴巾,还很贴心地帮她吹头发。 沈余舟:“……你,不……么?” “说话要算话。”林江屿帮她梳着头发,“下午你还要排练,要穿露肩的衣服,不能贴膏药……” ……把她刚才说的话又还了回来。 “……那你怎么办?” 沈余舟瞥见某个位置,又扭头移开目光。 “忍着,”林江屿瞥了她一眼,“又不是一天两天。” …… 换好衣服,林江屿送沈余舟去学校,坐上车子,沈余舟忍不住:“以前你都是怎么办的?” “以前不想,”林江屿俯身,帮她系上安全带,“你又不在。” 沈余舟:“……” 正月十六开学,二十就要举办校庆活动。考虑到正月十五左近的几天,要把时间留给学生回家过节吃团圆饭,所以初十晚上,是最后一次排练。 江小园依然是负责统筹策划,林江屿则站在她身后,看着沈余舟拿着话筒在台上,和每一个表演组对词,找站位。 “哥,你看舟舟这身衣服,怎么样?”江小园求夸奖一般,“我挑的!” 沈余舟本来头发就很长很茂密,烫了卷发以后,除了显得脸更小,还额外多了几分妩媚和楚楚动人。 两边的头发拧成斯文的卷,一齐盘在脑后,表情专注而温柔,既像个初次见人的公主,又有能主持大局的大气端庄。 “还是本身的长相气质在。”林江屿给出客观的评价。 他想不出,沈余舟穿什么衣服,会不好看。事实上,什么衣服配她,都显得俗气。 尽管不能让任何其他人帮忙证明,他也确信,沈余舟在没有任何修饰的时候,最美。 林江屿站在台下,看着沈余舟接住每一组表演者的词,又看着她一次次完美地找准自己的站位。 沈余舟在台上,因为太过专心,一直没有注意到他所在的位置,是听到结束音乐,说完结束语以后,沈余舟才意外和他对视。 和各组表演人员交流了需要改进的地方,时间也已经很晚,大家就此离开,一起等待正式晚会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把表演服换下来装好,重新穿上毛衣和厚大衣,沈余舟从后台走了出来,找到林江屿,两个人边散步,边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逛逛。 “要是你没毕业就好了。” 看着路过他们的一对对小情侣,沈余舟觉得有些遗憾。他们相识于学生时代,却从来没有在哪怕一个校园里,大大方方地并肩携手过。 “以后会有很多在一起的日子,来填补那些空白。”林江屿牵着她,安抚地。 “……嗯。” 提前买好了露天电影院的票,在路上吃了一些小吃,两个人就走到电影院门口,落座,去看电影。 第一场结束时,沈余舟就总感觉身边好像经过了什么熟悉的身影,一回头,果然看到颜放和江小园坐在角落。 两个人牵着手,江小园表情自然愉快,颜放则紧张到耳朵通红。 “怎么了?”林江屿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目光,落到颜放身上。 “颜放,一直就这么羞涩的么?” 虽然并不想背后议论别人,但是沈余舟还是有些好奇。 没容林江屿说话,颜放已经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整张脸都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 江小园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打了个招呼,还是死死地捉着颜放的手。 “看来是有在磨合了。”林江屿把沈余舟的胳膊放到自己身上。 无效追江小园追了十几年,一直不得要领,还是靠江小园主动指明方向,颜放这才有了一些上岸的迹象。 看过电影,两个人本想和江小园他们一起吃饭,颜放瞧了瞧江小园,主动拒绝了:“下回我再请你们,今天是我俩约会呢,只能有我们两个的那种约会。” “了解。”看着颜放用一副“我是所有人的祖宗”的表情,说出这样娇羞的话,沈余舟忍住笑,“那我们先走了。” 当晚,林江屿做了晚饭,两个人吃过以后,就回到房间躺着了。 如果每天都能被这样拥抱着,直到睡着,沈余舟觉得很心安。 “明天,去雪乡。”林江屿把她往怀里揉了揉。 “好。” 第二天早上,沈余舟刚醒来不久,就看见林江屿把收拾好的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已经收拾好了么?” 她特意定了个闹钟早起,可是还比林江屿要晚。 “嗯,东西带多一些,先去雪乡,再去旅游区的山顶露营。” “好。” 又检查了一遍东西是否齐全,两个人就出发了。 落地雪乡时,已经是下午。把东西放到客栈,林江屿仔细确认沈余舟穿得足够保暖,才带她去滑雪场。 知道林江屿已经很久没有滑雪,也知道他很喜欢,沈余舟本来打算在一旁看着,先等林江屿滑尽兴了再说其他,可是没想到,全程都是林江屿在教她怎么滑雪。 从最初的无法站立,到害怕滑行,再到终于可以滑出一段距离,却又不能掌握方向,一步一步,林江屿都有很耐心地教她。 无论是方法、技巧,还是语言安抚,林江屿比任何一位教练都要专注和温柔。 连着两天去滑雪场,沈余舟终于能开始享受这项运动。 滑雪比跑步要累得多。尽管外面冰天雪地,可真正滑起来,很快,便热了起来。雪乡人不多,她和林江屿一起,毫无顾忌地在雪上放肆。 当晚,他们去看过冰雕以后,又吃了当地的特色炖锅。 回到房间以后,沈余舟看到窗外的落雪,回头看向正在收拾的林江屿。 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沈余舟一直很喜欢他眉骨、鼻梁和下巴的弧度,就……很完美。 能看出来,他的妈妈,一定是位气质很优雅的大美人。 而这样优秀、美好的一个男人,现在,是她的了。 沈余舟戳着下巴,看得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有几天没温存过,她快忘记那些感觉了。 “……林江屿。” “嗯?” 迎上对方的目光,沈余舟感觉耳朵有些热:“……你,想不想?” “想。” 她没有说是什么,可是林江屿也立刻明白。沈余舟不禁有些脸红,又挪开视线,去看窗外。 林江屿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很坦诚,直白地承认此刻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从到这里,呼吸到新鲜湿冷的空气时,他就已经在想了。 沈余舟垂了垂眼眸:“那,是在这里,还是出去?” 林江屿就一直盯着她,没有说话。 “你说话呀……”沈余舟抱着膝盖,在窗边坐着,“我第一次主动提这种事情,你没有回答,就有点……” “难得,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有同时想要的时刻。”林江屿看着她,笑,“我以为你不想,最近都在努力学习如何尊重你的意愿。“ ……这叫什么话? 她也不是一次没有想过,只是有的时候,还是要先去做正事,顾不上这种事情。 “那,我们要出去么?” 她话音刚落,林江屿就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虽然很想,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合适。” 抱着她,重新坐回窗边:“现在外面,有零下二十度,我怕你会失温。” “那……”沈余舟蹭了蹭林江屿,“那我回去多锻炼锻炼,我们以后还来,好么?” “……这么想?” “嗯。“ “那好。” 说着,林江屿就拉着她走了出去,在雪乡租了一辆车,直接绕着盘山路,开了上去。 已经是夜晚,还在下雪,沈余舟很紧张,可林江屿的车却开得很稳。 尽管车速不慢,她的心脏因为刺激一直在狂跳,但最后,车子还是平稳地停在一处星空别墅前。 夜晚的山上,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辰,运气好的话,可能还能看见极光。 林江屿拉着她走进去,又一路迈上台阶,走到最高处的星空顶。 “过来。” 尽管有火炉,林江屿还是怕她会冻到。 钻进宽敞的羽绒服,两人毫无隔阂地靠在窗边拥抱,感受和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希望能近一些,再近一些。 然后,沈余舟又感觉到了那个手串。 “你……” 她不知道,这样以后,他还怎么戴。 “不舒服的话,要说。”林江屿盯着她的眼睛,动作没停。 “你怎么想到,想到要这样的……”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实在发不出声音时,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看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前几日的忍耐,并没有削减半分热情,倒好像是全部积攒到了一起,要在这一次就毫无保留地挥霍殆尽。 存心地互相撩拨、触动,有意地相互迎合、讨好,若即若离地试探和侵占。 两人都在彼此身上侵城掠地,沈余舟的热情,让林江屿无法保持理智和温柔。 ……他大概,又很凶狠。比此前的每一次,都更加疯狂无度。 这一次,他们之间,没人喊停,也没有人想要停下。 头顶是澄澈的天空与银河,脚下是皑皑白雪覆盖的群山。透明的星空顶,能看见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厚雪之下,偶尔能听到松鼠穿行的声音。 他们在此处拥吻,渴求、无数次交换和抵达彼此。 情到深处时,林江屿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 沈余舟…… 沈余舟…… 沈余舟…… 在浩如繁烟的文字中,他最喜欢她的名字。 第55章 事实上, 第二天他们也没有离开星空顶。 山顶的别墅区人迹罕至,在日光充足,可以无限度探寻对方的太阳底下, 和银河之下、雪山之上相比,又是另一番感觉。 甚至比那些,还要刺激感官,动人心魄。 沈余舟本来就很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白到发光, 林江屿痴迷这种景色。 这样的探索,直截了当,溢出来的情绪和喃喃渴望,没有任何掩饰。 在山顶多住了一天一夜, 尝试过所有可能,他们才离开。 回到家以后, 沈余舟刚换好睡衣, 到房间里准备休息,就听见了门铃声。 林江屿在整理箱子,沈余舟便先一步去开门。 门外站着霍城, 和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 尽管没见过,但从表情和长相, 她也看得出来, 这个人是谁。 “是谁?”林江屿放下箱子, 快步走到她身边。 沈余舟感觉到,林江屿的表情不太好看。 “哥。”霍城倒是做了第一个开口的人, 喊完林江屿以后, 又看了沈余舟一眼。 霍城当然也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 本来今天并非完全为这件事而来, 但是霍城还是瞬间怒火中烧,刻意暧|昧地喊出她的名字:“舟舟,你也在。” 林均龙也将目光投向沈余舟。 林江屿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我和你们之间,似乎没什么事情可说。” 他的反应并不尊重,林均龙看起来也不生气:“我没有恶意,就是听霍城说,你之前遇到了危险,还进了医院,就来看看你。” “你要是不愿意让我们进门,我们在门口看看就好。” 林均龙说着,瞥了霍城一眼,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江屿。 虽然对眼前的这个儿子,他毫无感情,但是这些年,林江屿做事多么全面妥帖,是个有出息的苗子,他都看在心里。 霍城又是多么的优柔寡断,像个草包,他也明白。 人在年轻时难免轻狂,会做一些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年纪大了一些,就会开始为未来考虑。所以,即便林江屿不是他最心爱女人的孩子,他也会适当关心一些,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因此,即便他明知道霍城夸张林江屿受伤的情况,要他一同前来,是别有用心,他也答应了。 “看完了?”林江屿抱着手臂,“看完就请回吧。” 霍城看林均龙没有对他刚才喊出沈余舟名字这件事感到好奇,也没有问一问林江屿和沈余舟之间的关系,就有些着急,恨不得自己先戳穿。 尽管他心里知道,这个场景,他开口说话,很不合适。 “哥,这是……嫂子?” 霍城按捺不住,率先发难。 林江屿承认,他便要把林江屿如何撬墙角这件事和盘托出,让林均龙做主。即便到时候林均龙不管,也会让沈余舟觉得难堪和不舒服,为往后,她退出这段关系做个准备。 霍城是想过的,他宁愿他和林江屿谁都得不到沈余舟,也不想以后经常看见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 尤其是,在明确他和沈余舟在一起半年,才只牵了手,沈余舟和林江屿在一起一两个月,就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以后,他的心态完全失衡了。 而如果,林江屿不承认,且不说对方在沈余舟心里的形象会彻底毁掉,他也依然准备好了咄咄逼人的问题。 今天,他是做好了和林江屿撕破脸面的准备的。而且,当时沈余舟因为和他一起情感受挫,转身就跟了林江屿,谁能保证,今天林江屿让沈余舟失望,沈余舟不会立刻回到他身边? 哪怕有一丝那种可能,他都打算试一试的。 “霍城,你怎么不问我?” 霍城没想到的是,沈余舟抢在林江屿前面,先一步回了话。 听到沈余舟说话,在想事情的林均龙也多看了她两眼。 还以为是个只会情情爱爱,躲在后头的小姑娘呢,倒还有几分勇气。 “问你做什么?我就问林江屿。” “你不是问我和林江屿的关系么?”沈余舟越过林江屿,走到前面来,“虽然你早就知道,现在在明知故问,我也不介意多告诉你一声。” “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呢,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在这里直说。” “虽然,你本来就没什么资格跑到这里质问谁。” 霍城咬了咬牙:“我怎么没资格?……半年前,你还和我在一起来的。” “半年前,你就和其他女生在国外旅游,把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转送给别人了。” 霍城表情很难看:“可是发生这些事情以后,你从来没有跟我沟通过,就那样暗自做了抛弃我的决定。” “做错事的人,怎么还有底气责怪没做错事情的人不沟通?而且,沟通做什么?” “你有问题,证据确凿,难道我还要挽回你么?”沈余舟不解地,“你父母是这样教你做人的?” 林均龙瞥了瞥沈余舟:“小姑娘说话,最好还是礼貌一些。” “林均龙,你是,听不懂人话?” 林江屿揽过沈余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见林江屿生气,林均龙便没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本来是个绝佳的打压儿子的场合,他喜欢的女人在这里,如果辱骂他,贬低他,他肯定很容易难堪和发怒。 林均龙本来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个女孩,似乎又不是那种会配合他们的人,搞不好,还会冲上来帮林江屿咬人。 “霍城,”林均龙转头,看向身旁的窝囊废,“你不是说,今天是来看你哥哥的吗?” “怎么又成了特意跑来关心他的感情问题了?” 霍城自觉有苦难言,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呢?” 听到霍城的话,林江屿又看向林均龙。 林均龙觉得有些好笑:“你还想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你道歉?” “是有这个必要。”林江屿并不让步。 “凭什么?” “凭你一大早出现,叨扰了我今天的好心情。”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行,今天对不住你们二位了。” 他刚说完,林江屿就带着沈余舟进去,“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均龙一巴掌挥在霍城脸上:“但凡你有出息,今天我用受他的气?” 打完,并不觉得解气,便又挥了一巴掌:“这是打你今天乱说话的!” 回到客厅后,林江屿抱着沈余舟在沙发上躺着,林江屿在看电影,沈余舟靠在他怀里看书。 “怎么感觉,他们都有些怕你?” 看了有一会儿,感觉林江屿在摩挲她的耳廓,沈余舟便放下书,仰着头,问。 林江屿以为她要索||吻,便低头吻了吻她。 听到她的问题,才想起刚才那两个人。 霍城不怕他,因为霍城本来就很愚蠢。 而林均龙怕他,本就是应该。 从生而不养开始,他们便没什么父子情谊,加上出轨,养小三,私生子,他们的关系一路恶化,到现在,他和林均龙也就是陌生人一样的关系。 彼时,林均龙以为,不管小的时候怎样,长大了以后,知道讨好谁能获得利益,儿子总会跟父亲一条心,便打着将来两个儿子都会为他所用的主意。 可是,他猜中了霍城,没猜中林江屿。 霍城从不记恨林均龙,让自己的母亲做了一辈子小三,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分,也不记恨他小的时候,和母亲一起,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更不记恨林均龙没有原因的不同意他改姓,尽管霍城非常迫切地需要。 只要林均龙给他点甜头,偶尔表达想把公司给他做的想法,霍城甚至可以接受林均龙的任何决定,就这样跟在林均龙身边,任他差遣。 可是林江屿不一样。 他记得那些伤害。虽然不会因此痛苦,但施害者是切实发出伤害,且有主观恶意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原谅。 他的态度已经决定林均龙不敢跟他发脾气,何况,他手里,还有林均龙的很多把柄。 有母亲偶发善意给他的;有江海城收集,以备不时之需的;大部分,是他自己经年累月的积累。 所以,他们的关系,比起“前”父子,说是竞争对手,才更合适。 毕竟,这一次和海城官方的共建实验室,他的公司中了标。而这个项目,是林均龙曾经孤注一掷,想要拿下的。 想着,林江屿又吻了吻她。 “……别闹。”沈余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到底是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林江屿笑,“那些年轻时不爱孩子的父母,到年老了,又开始做小伏低,摆出一副可怜状,想让心没凉透的孩子伺候他。” “这不是做梦?” 也只有霍城,才会为了眼前的一点小利益,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好吧,”沈余舟蹭了蹭他,“你要是不开心,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她想问,但是感觉到林江屿还不愿意说,那她就等着,等对方愿意说起那些细节,再陪他解心宽。 “嗯。” 他所有与家庭有关的不开心,在他车祸住院,母亲忙着外出约会,父亲一心给私生子过生日,直到出院,全家上下都没来看望他时,就彻底终结了。 没有期待,当然不会伤心失望。而死透了的心,他们还妄想焐热,纯属痴人说梦。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自己走到前面去。”林江屿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刚才,几次伸手拉着沈余舟的手臂,都拉不住。 好像一头发了狠的小羊,非要往狼人身上扑。 “可是,有时候,我也想保护你啊。” 沈余舟又仰头看他:“我不是那种,要在你身后,被你时刻保护的人。” “能为你说一些话,避免你被人误解,能多做点事情,我总是愿意的。” “我不是觉得你面对不了,才走到前面去,我是想……我想给你看看我的决心。” 虽然,今天面对的,只是这样不值一提的对手。 但是,以后,无论他们被置于什么危险之中,她总是要和他并肩战斗的。 “哥哥,我也会努力成长,试着为你抵御风险。” 她也要成为林江屿的避风港。 她说完,只听见林江屿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开始亲吻她的脸颊。 “你表个态呀……”沈余舟躲了躲,“就是我自己在这里说。” ……挺尴尬的。 “很感动。” 林江屿举着自己刚才被指甲捏到青紫的手:“只是,下次,这种时候,不要掐我。” “或者,不要掐这么小的面积,”林江屿在她耳边,轻声地,“挺疼的。” 沈余舟:“……” 她除了和顾纯以外,几乎没怎么跟人吵过架,而且,林均龙长得还挺凶的,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声音有些抖,又怕失了气势,就……掐着林江屿来的。 ……没想到,竟然掐紫了。 “对不起……”沈余舟抱着他的手掌看了又看,上面有非常清晰的两个指痕。 “其实今天他们会来,我心里挺难受的。”林江屿翻过身,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以便低头便能吻到她,“你要不要,安抚安抚我?” 沈余舟:“?” 这话锋一转是不是也转得太邪乎了一点? 她可一分都没感觉到林江屿因为这事儿痛苦。 正想着,就瞧见林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沈余舟。” “嗯?”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林江屿在她耳边。 “你占有我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负起责任,给我一个家?” 第56章 盒子里有一枚戒指。 她只有在高中的时候, 幻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重逢以后,就再没有想过这些。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但是其实, 他们还只在一起一个多月。 她从没想过林江屿会求婚,在这个时候。 见她没有反应,林江屿笑着:“还是,你就只是想玩玩,不想对我负责?” 沈余舟:“……”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感觉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要拒绝我么?” 林江屿的表情里没有什么情绪, 生气、难堪、不爽,……全都没有,但是沈余舟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一些伤心。 “我没想拒绝你,”沈余舟坐起身, 认真看着林江屿,“我只是觉得, 还有点没准备好。” 或者, 也不能说没准备好,只是有些突然和意外,她又偏偏临场反应极差。 林江屿把装着戒指的盒子收起来, 安慰地抚着她的头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沈余舟有些紧张。 “不害怕,”林江屿语气轻松地, “怎么这么紧张?” “我怕我这样做会伤害你……”沈余舟盯着林江屿的表情变化, “再给我一些时间反应, 好不好?” “好。”重新把她抱回怀里,林江屿哄着她, “睡会儿, 一会儿饿了, 我去做饭。” 事实上,沈余舟一丝的睡意都没有。 她不知道,很多事情,从她的视角来看,和林江屿的视角是否一样。 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喜欢林江屿的原因,和高中、重逢以后的那些让她心动难捱的日子。 可是,其实她不太知道,林江屿为什么会喜欢她。 在高中时,林江屿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便是拯救和奉献的角色。那个时候,她弱小,爱哭,毫无魅力可言,所以彼时,她便不觉得,林江屿是有除去兄妹关系的喜欢她的。 重逢以后,林江屿更是直接介入到她的生活中,她能感受到那些行为里难以言说的爱意,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像已经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却怎么都寻不着它的根。 所以,她不敢接受这样的求婚,却又害怕因此失去现在的一切。 “怎么还不睡?”林江屿看着她睫毛乱颤,猜出她有心事。 “……我不敢说。” “说。”林江屿捏了捏她的脸。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沈余舟翻过身,趴在他身上,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其实,我都不知道你在喜欢我什么,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不管不顾地和你在一起了。” “我也不敢问,我怕我一问,你仔细一想,忽然发现,好像喜欢错了。” “我就是这么矛盾又忐忑,折腾自己,又害你伤心。” “可能是,”林江屿看着她,“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 “至于原因,比较肮脏,你确定要听?” 沈余舟点点头。 ……再怎么,也不会有她脏吧? 在林江屿刚到她家的那天,她就梦到过林江屿抱着她去荡秋千。这个梦,她反反复复地梦到过,还写到日记里,被顾纯看了,还骂她思想太脏。 “高一的时候,你是不是参加过一次芭蕾舞表演,演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公主?” “……你怎么知道?”沈余舟立刻坐起身,又被林江屿捞进怀里。 “你再乱动,后果自负。” 沈余舟身体一僵,立刻乖乖地:“……那我不动了,你慢慢说。” 林江屿垂下眸子。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被所有人厌恶的存在。 父母不相爱,彼此怨恨,面对他时,好像都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半的影子,那种嫌恶便更加不做掩饰。成人之间要保持体面,对待孩子则完全不必。 所以,从小开始,他就像个没家的混混一样过活。 可能比其他人要好一些,就是和一些混混打了架,家里愿意花钱安抚了事,并且还会像早有预料一般,并不会对他有任何责备。 他就在过着一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并且,不想做任何改变。 那天便是这样的时刻,他几次看到在学校门口堵人的社会青年,准备给他们的生活添一些精彩,便早早去目的地等着。 经过舞剧院时,他看见展板上母亲年轻时的旧照片。 实际上,他从没和父母拍过合照,家里也没有任何他们年轻时的照片。不自觉地寻着那排排的展板一路看过去,他就站在了两条长凳之间。 都是年纪和他相仿的异性,看样子是刚表演结束。有三五个人坐在一条长凳上,互相帮着收拾东西,看起来关系亲密,而另外一条长凳,则单独坐着一个女孩子。 尽管他懒得仔细观察,也知道面前的场景,似乎可以叫做“孤立”。 但那个女孩子,好像并没有因为被孤立这种事而难过。她自然地整理着鞋子,直到旁边长凳上的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刚才老师夸你最后一个舞蹈动作做得标准,我们都不会,你表演一个给我们看看。” 林江屿本来已经打算转身走人,听到这里,又有些好奇。 他想知道,这个被孤立的女孩子,到底要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你真想学,就语气尊重一些,我不是小气的人,你态度好的话,我会教你。” 林江屿没意识到,自己提了提嘴角。 语气并不强硬,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硬气的。 没容两个人多说,老师便走了过来,见她们之间气氛不对,便询问起来。然后,林江屿听见沈余舟一字一句地将刚才的事情复述。 又看见那个找事的人不得不在老师面前,维持形象一般,态度温和地向女孩子请教。 他的母亲在舞蹈上成就很高,所以他并不会因为谁跳了几个舞步,就觉得惊为天人。所以,在女孩子示范的时候,他就转身走人了。 堵到他想堵的人,完成了他的目标,临结束时,莫名想起母亲的那张照片,他走了神。 棍子打在他的眉骨上,登时流下血来,动手的人吓得要哭,他把人解决,就准备找个公园的长椅睡觉。 彼时,正是下午,公园里的人很多,找到一张空着的长椅是有些困难的。 他和那个女孩子,同时注意到了一把椅子。 那个时候,因为对父亲母亲,连带着家中的许多亲人,都有很深的厌恶,所以他并未真心交什么朋友,对女人也没有兴趣。 他只是多看了一眼背影,那个女孩穿着芭蕾舞裙,腿上还穿着白丝袜,便懒得再多看一眼。 对方比他距离长椅更近,所以先一步坐到了上面。他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往一边挪了挪,倒好像是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林江屿便直接躺了上去,把那个女孩子吓得跳出几米远。 他的脸上有血渍,躺下的时候,无意间弄到了她的白裙子上,格外炸眼。 他虽然不喜欢任何人,但也不是无礼的人。 道歉,赔偿,这些总是要的。 等他说明主观意愿,只见那个女孩点了点头,而后从包里拿出一盒创可贴,还有碘伏,棉签……一小会儿的时间,就把东西全都摆在了他身边。 “你在玩……过家家呢?” 这个行为,真是给他气笑了。 “你受伤了,在流血。”女孩指了指他的脸,“我知道这个该怎么弄。” “而且,你说要赔我一条裙子,远超过血滴上去的代价,我还你一些,可以勉强算扯平。” 语气真的十分正经。 林江屿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有了一丝想要逗弄的想法。 他是个十足的坏蛋。 第一反应,便是扯着女孩的包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包里还有什么?” “那我告诉你,你能分给我半个椅子么?” ……还讨价还价呢。 “成。” “还有备用舞鞋,眼药水,膏药,钥匙,手表,手机,充电器,充电宝,和……卫生巾。” 他看着女孩一个个把东西拿出来,摆在长椅上,又在说到“卫生巾”时,停住手,塞了回去。他看到对方的耳朵,瞬间通红。 “你这是要搬家?” “不是,”女孩很认真地解释,“我没有什么朋友,要是东西带的不全,心里就会有些不安。” “没带,让你爸妈来送不就得了?” 都能演公主了,总不能连父母都不管她吧? “你不是说,把东西告诉你,你就给我半个椅子么?”女孩忽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比我大,要说话算话的。” 他一时无言,便把椅子让了半边给对方。 坐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又看向他:“用我帮你清理一下么?” “那你来。”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对方,没想到对方真的站起身,俯身给他清理起伤口。他就那样盯着眼前的女孩,没想到她也并不躲开,偶尔还不明所以地看他几眼。 心里是真干净。 而后,伤口裂开的痛感,伤口被清理的麻,伤口被创可贴覆盖的痒。 他的血无意弄脏了她的裙子。 他忽然很想弄脏她。 没什么理由。 处理完毕,他看见那个女孩,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不再理他,在长椅的另一边坐到天黑,才起身准备回家。 可能就是出于那样卑劣的目的,他一路跟在对方不远不近的位置,直到把她送到了单元楼下。 往后的一段日子,他都在想方设法地得到这个女孩。那时他不觉得这是因为喜欢,只见了一面,有什么可喜欢的。 只是出于他顽劣的本性,和做坏事的动机,他就只是想更堕落一些。 对方的作息很稳定,大部分时候,除了去学校和放学回家,基本上没有其他安排,和其他同龄人差不多,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她没有父母来接。 又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她的行程终于有了改变,变成了早起去学校,放学去医院。 她的妈妈生病了。 一次纯粹是无聊来了兴致,他跟着她走进医院,看到她在分诊台边无助地哭泣,又在哭泣过后,去洗手间洗脸,再走进病房。 他在门口,无聊地想要抽烟的时候,听到了她的笑声,似乎是在逗她妈妈开心。 他无聊透顶,又实在好奇,便装成隔壁病床的亲人,走了进去,想看看她们究竟在聊什么,能那么开心。 结果那些被沈余舟努力扯着笑脸,逗人开心讲出的笑话,听得他心里都很悲怆。 每天晚上,从医院出来,她又要一路哭着回家。 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听着,正奇怪,她怎么能哭那么久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停住了脚。 “你是跟踪狂吗?你是不是想杀我?” 林江屿脚步一顿。 “我妈妈得了重病,你能不能等我陪她走完这段时间,再杀我,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我不会食言的,反正……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个时候,那些肮脏的念头消失,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怜惜。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他们有一样的缺口。 相似的家庭环境,他想方设法堕落,而沈余舟,却努力活得很干净纯粹。 两相比较,显得他的过往十分幼稚难堪。 他第一次感觉,在一个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 “……这么难以想到么?” 听到怀里的人声音里有些委屈,林江屿才回过神来。 “什么?” 沈余舟已经脱离他的怀抱,猛地坐了起来:“你走神了半个多小时,竟然忘记了我的问题。” 林江屿:“……” “对,喜欢你什么,”看着沈余舟的表情,林江屿如临大敌,揉着太阳穴,“让我想想。” 沈余舟:“……” 可能是因为,见到她,他第一次知道,人性有干净和真挚的一面。 从那开始,他有了一些想要变好的动力。 沈余舟看着林江屿莫名其妙地又在走神,忽然感觉有些委屈,便起身穿上拖鞋,回了房间。 当晚,林江屿敲了两次门,都被拒绝入内,最后只能睡在沙发上,以表示自己想要认错的态度。 沈余舟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最后只能点开周正正的微信头像。 “有个事情,我有点难受。” 小黄人zzz:“你说,我还没睡。” “晚上,林江屿拿出一个小盒子。” 小黄人zzz:“?” 小黄人zzz:“!” 小黄人zzz:“立刻同意,这有什么难受的?难道是你不愿意?” 沈余舟叹气:“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当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加上……不知道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小黄人zzz:“喜欢你这张脸,喜欢你善良单纯,喜欢和你做……这不都可以是理由?” 沈余舟:“……不是,我直接问他了。” 小黄人zzz:“那他怎么说?是不是说的都停不下来?” 沈余舟欲哭无泪:“没有,他想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想出来,最后,甚至还忘记了我的问题。” 小黄人zzz:“……” 第57章 第二天一大早, 沈余舟刚睁开眼睛,就收到主编的消息。 尽管还没定罪,但顾尽勤咬舌自杀未遂, 正在被送往医院抢救。 沈余舟立刻坐起身,本来想直接去洗漱,又想看看林江屿什么情况,便打算去客房看一眼。结果刚推开门,就看到林江屿在沙发上坐着,表情有些可怜地看向她。 “……怎么没去客房睡?” 昨晚, 林江屿敲了几次门,就没了声音,她还以为是去客房睡了,就没再出来。 “怕你不消气。”林江屿裹着毯子, 声音有些沙哑。 沈余舟:“……我没生气。” ……要是生气,她肯定已经回学校, 不在这里住了。 “那你过来, 让我抱一下。”林江屿丢到身上的毯子,张开双臂。 沈余舟朝他走了两步,轻轻抱了他一下, 又在林江屿抬手的瞬间,松开他, 转身去洗漱。 “……我还有急事要出去。” 说完, 就直奔洗手间。 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自己, 她要出门时,发现林江屿已经换好衣服, 站在门口:“我送你去。” 知道他这几天难得休息, 沈余舟便没拒绝, 跟在他身后出了门。他们走到门口时,正好碰上外卖小哥来送早餐。 坐上车子,林江屿把早饭递到沈余舟怀里,就专心开车了。 “先去哪里?” “警察局。” 此时顾尽勤正在抢救,去医院虽然可以拿到第一手消息,但是这种行为不够人道,还扰乱医院秩序,所以她打算先去警察局了解情况。 遇到红灯,沈余舟从早餐袋子里拿出一个鸡肉卷,递到林江屿面前:“你要不要吃?” “你喂我,就吃。”林江屿看向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沈余舟没办法,就喂着他吃。本来只想喂一口的,但是没想到,九十秒的红灯,林江屿一直让她喂着。 好像还挺享受这样,几次咬到了她的手指头。 沈余舟:“……” 她收回手时,瞥见林江屿手上的玉手串,想起之前几次的事情,别开了眼。 红灯转绿,没过十分钟,他们就到了警察局。 大致的情况是很清晰的,顾尽勤在自杀前,刚见了顾纯一面。 在见面后,顾尽勤的情绪就有些异常。 沈余舟在了解相关情况时,发现顾纯也在警察局。 看得出来,知道顾尽勤在和她说完话,就选择咬掉舌头以后,顾纯受到的打击很大,她几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通过从警方那里得到的信息,沈余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顾尽勤想要出去,还是很恨她,想要杀她。以前没得到,后来又因为她而入狱,顾尽勤根本不服。 顾纯则劝顾尽勤好好表现,不要总是表露出真实想法。如果他表现好了,等将来民愤没有这么重,刑期满了的时候,他还是有机会申请保外就医的。 到时候,有些事情如果非要做,还是有机会。可是顾纯劝导顾尽勤韬光养晦这件事,顾尽勤并不听得进去。 还嫌顾纯不能救他出来,太没本事。长久以来的怨气,全都发在了母亲身上。对于顾尽勤来说,他所有不幸的开始,都是作为一个怪胎被生出来。 如果顾纯和顾郁复足够负责,他根本不会出生,也不会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顾纯本来就对他情绪不稳定这件事,感到很恼火,加上身体不舒服,沈国勇没有多少钱给她做手术,被顾尽勤一激怒,便也跟着爆发了。 她人生的所有不幸,又何尝不是因为要照顾这个儿子。 如果她把顾尽勤丢掉,大可以像任何一个正常女性一样,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在她看来,正因为她想对这个意外出现的生命负责,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曾经他们的母子关系牢不可摧,顾纯为了顾尽勤能释放压抑,逼着顾郁复用个人魅力骗女学生回家,让顾郁复和那些女学生谈恋爱,来制造机会,给自己的儿子发泄情绪。 可是现在,当一切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他们之间曾经作为利益共同体的关系有多牢固,现在的争执和互相伤害,就有多深刻。 大约互相说尽了难听话,顾尽勤才会想不开,要自杀。 可是他不知道,咬舌自尽不像电视剧里那样,能立刻结束生命。 只是,可能会让他这一次和顾纯的对话,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把采访资料做了汇总,沈余舟看到一些自媒体发出来的消息,说顾尽勤已经抢救无效身亡,网络上出于认为顾尽勤罪有应得的庆祝铺天盖地。 沈余舟不得不去了一趟医院,确认了这件事是谣言。 紧急辟谣,外加发布了相关报道,事情才重新回归了正常的轨道。 有的时候,一些假消息看似只让舆论偏了一些,实际上,当一个恶□□件,被谣言赋予一些“宿命”和“狂欢”色彩的时候,它本身的严肃性就会下降。 关于这个事件的严肃思考也会减少,那悲剧的发生,就少了一些警示作用。 最后,顾尽勤确实被救了回来,但因为他本身身体就患有多种疾病,大量失血后身体极度脆弱,顾纯去探望他时,不愿意他再受苦,便喂了他一把安眠药,结束了顾尽勤的一生。 这些安眠药,都曾经是顾纯以失眠为由,一次次积攒下来,用来帮助顾尽勤迷&奸那些无辜的女孩子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用这种方法,送走自己的儿子。 林江屿有些事情要去忙,沈余舟便回了单位写报道。 报道写完以后,她有看网络上的消息。 一些自媒体都在跟进相关信息,有人说,顾纯的动机是,她本身也没有几年可活,留下顾尽勤一个人,即便将来有希望出狱,她也不放心顾尽勤自己能生活得下去。 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尽管沈余舟觉得,这个理由大约是真的,也仍然只是根据有多方佐证的事实做了报道。 这个事件的报道战线太长,她作为当事人,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只剩下疲惫。 结束完所有工作以后,沈余舟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 林江屿还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去做什么了。 不小心碰到校内论坛,沈余舟才发现,后台提示自己有几百条@和无数条回复。 等她点进去,才发现大部分已经被删除。 偶尔有零星几条,她还能看到。 “学姐,那个事儿是真的吗?” “我刚才看到首页上飘着一个你的贴子……” “你也被GJQ,qiangjian过吗?” …… 她看了一眼时间,就是刚刚。 前几天,她就隐约在首页看到过与自己名字有关的贴子,但只是扫了一眼,就不见了,再刷新也没有看到,所以她便没做多想。 也就是刚退出个人中心,重新回到校内论坛,她就看到了一个新发出来的贴子。 从题目到内容,都是关于她也是顾尽勤强@奸案受害者的推测。 内容沈余舟看了,大部分是偏离事实的臆想。 那个楼主的推测逻辑十分简单粗|暴,认为顾纯是她继母,她肯定是顾纯的第一个目标。 “沈余舟天天在家,顾纯没有理由舍近求远。” 以这个为他推测的基础逻辑,之所以顾纯后面还会帮儿子找那么多人,是因为沈余舟从小就被玩烂了。 “你们还记得,霍城学长说过,沈余舟不让碰吧?” “没准就是因为这些事,有了心理阴影呢。” “至于为什么让某学长碰,我最近听说,他们两个之前高中的时候好像认识,没准就是帮她掩饰情况呢。” “你们不觉得他们在一起的很突然么?” “而且,以沈余舟的性格,以前都不公开跟霍城学长的,现在怎么那么主动公开和某学长的呢?” “刚刚产生的一个新鲜猜测,会不会,沈余舟跟某学长,根本就不是情侣,你看某学长也从来没出来说什么,就是晚会给沈余舟穿了个鞋,还有操场接吻,前者可能那时候某学长还不知道这些龌龊事儿,后者,没准都是沈余舟的朋友或者小号搞得。” “上次沈余舟在论坛示爱,某学长也没有出来认爱啊。” …… 没什么其他人回复这栋楼的内容,楼主自己不停地顶帖,没多久,贴子后面就挂上了“hot”。 经历这么多事情,这种东西早就已经攻击不到她了,她只觉得无聊。 想着,关掉手机,沈余舟给林江屿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 心里正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就收到江小园的消息。 内容是,林江屿把人给打了,地点在颜放的茶社。 江江小园子:“好像我哥蹲这人好长时间了,这人之前在外地实习来的。” 江江小园子:“他们实习组的组长跟颜放关系挺好,回来以后,就来颜放的茶社聚会。” 江江小园子:“然后你知道吧,颜放是我哥的狗,立刻给我哥发了个消息,俩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江小园也在赶过去的路上,沈余舟则在坐上公交车后,一直努力联系林江屿。 即便对方是故意恶意中伤她,或者带有其他目的,沈余舟也不愿意林江屿去招惹上这种事情。 到了茶社,她也没有看见颜放和林江屿的身影。 只能辗转去警察局。 她最近来警察局的频繁程度之高,几个民警小哥都认识了她。 沈余舟走进大门时,正看见颜放和林江屿一起走出来。 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林江屿是鼻梁上有一条指甲划伤的血痕,颜放是眼下有两块儿轻肿。 “你们……” 颜放轮不到她说什么,沈余舟快步跑到林江屿身边,上上下下检查他除了鼻梁,还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确定没事以后,她忍不住担心:“不是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了么?” “本来是没想打架,想通过文明手段解决的,”林江屿摸了摸鼻梁,无所谓地,“只是,没等我说话,颜放就上了。” 沈余舟:“……啊?” “对方有个帮手,那,即便我再想法治社会,和谐交流,也不行了。”林江屿耸耸肩,无辜地,“你说,是不是?” 沈余舟:“……” 他们正说着,江小园已经杀了过来,对着颜放就是一通臭骂,骂完以后,又心疼地给他揉眼睛。 颜放有些委屈:“那你哥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茶社才开多久啊,他万一要是在我那里把人给打坏了,我这本身就负债林江屿巨额的份子钱呢,以后的日子不是更揭不开锅了。” 江小园:“那你就把脸凑上去给人打?!” “不让人家打我,那你哥多师出无名啊。”颜放挺骄傲,“你不知道,为了激怒他们,我说了多少阴阳怪气的话。” “所以,你就是为了维护我哥,特意上去挨揍的,是不?”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 “还不是为了你,”颜放看着江小园,“那男的他女朋友想当校庆主持人,才一直诋毁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所以盯上的沈余舟。我们联系管理员取证的时候,发现他之前也骂过你。” “就在你刚当上你们那个活动策划的时候。” “这回,没人会说你什么了。” 在颜放看来,江小园做的那些后勤辅助类工作,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要被人骂,他肯定不接受。 听着颜放说这一通话,江小园都不知道是该怪他莽撞,还是心疼他受伤了。 好好安抚一通,江小园看着颜放越来越肿的眼睛,没忍住哭了。 “多哭,”颜放拍了拍江小园的肩膀,“爷喜欢看你为我哭。” 江小园止住了哭泣,差点跳起来给颜放一拳。 江小园要带颜放去医院,林江屿想要回家,四个人就在警察局门口分开。 坐上车以后,沈余舟看了林江屿鼻梁上的伤痕:“真的没关系么?” “没事。”他着急回去把取证交给律师。 匿名论坛发言,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理由被造谣者受着苦,造谣者逍遥法外的。 尤其是,对方刚刚考上事业单位,还在公示期。再不抓紧时间,等到对方被录取,就来不及了。 造谣生事,打架斗殴,足够他学业、工作都完蛋了。 回到家,林江屿就进了书房。沈余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好打扰,就去收拾东西做午饭。 林江屿是在她准备好材料,要开始切菜的时候出来的。 在她不知道是让开,还是继续的时候,林江屿已经从身后环住她,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切着西红柿。 “你是希望我告他,还是希望我去论坛说些什么?或者,都做?” 她的后背靠在林江屿的怀里,林江屿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们的距离很近,几乎毫无缝隙。 “……我不在意别人说的那些。” “我在意。” 就这样切好所有食材,林江屿又带着沈余舟到一旁洗手:“你想我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澄清?” 林江屿很认真,先是将洗手液挤在她的手心,揉||搓出泡泡以后,又把她每一节手指、缝隙,都十分细致,认真地清理干净。 只是洗个手,沈余舟却感觉心脏好像跳动到耳边了一样,每一下都是急促而清晰的震颤着她的耳膜。 “……都可以。”沈余舟盯着自己的手指。 没容她反应过来,那串玉手串已经在她手心里,林江屿握着她的手,一粒一粒的洗着。 沈余舟:“……” 明明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做,但是莫名地,真的很……让人难以言说。 洗完,林江屿就拉着她走到书房,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打开校内论坛,登上自己的账号。 对方的道歉贴已经在首页置顶,沈余舟看着林江屿操作着账号,在底下回复——“已阅,但不原谅。” 见他出现,有不少人来合影留念,还有人问他为什么从来不和沈余舟公开秀恩爱。 林江屿轻轻掐了掐她:“你说,我为什么不?” 沈余舟躲了躲:“……我不好意思。” 她实在没办法刻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明显的感情,或是故意做出亲密的动作。 刚说完,林江屿已经在打字回复对方:“因为,她害羞。而我,又很惧内。” 沈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