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渣了偏执世子后 作者:瀛一 本文文案: 人都说山上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颦一笑掩不去的风情 只不过落了土匪窝,叫人望而却步 偏生有人不信邪,硬是要端了土匪窝把美人救出来 那日,刘鸾眼含着泪恭恭敬敬的向卫和桓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救,奴无以为报,只得...” 眼瞧着瘦弱书生样公子的脸颊慢慢涨红 刘鸾一声令下,围剿了卫和桓以及官兵一众 救什么?她可是山上的大当家 后来明珠归位,天子心喜,为失而复得的公主指了门亲事 大婚当夜,刘鸾摩挲着袖中的匕首,思忖着该刺向她未曾谋面夫君的胸膛还是肩头 毕竟传闻里驸马其人,手腕狠厉,嗜血成性 哪知透过红盖头看过去,驸马身形瘦弱,斯文儒雅 刘鸾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秒却被步步紧逼抵在墙边,那人大手掀了她的红盖头,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声音醇厚道:“被掳到山上的美人?” 食用指南: 1V1 双C 仿汉朝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鸾 ┃ 配角:预收文《臣,甘之如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捂好马甲,双双掉马 立意:命运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第1章 孟夏时分,田里金黄的麦穗正随风翻涌起一阵一阵的热浪,树上的蝉一声声吵得人心烦。沿街叫卖的小贩倒是学的聪明了,一头扎进了附近有荫凉的酒舍,再也不肯出来。 “说起来孙大实在是惨,妻被昆嵛山那些给害了,盘缠也被抢了。” “这倒不至于吧,昆嵛山上那些逢见了女人,都一并掳了去,哪会舍得害了。” “那可不一样,这不前一阵才掳了个美人上去,一颦一笑都掩不住的风情,旁的他们可就看不上了。” 眼见着话题的主角,一面色不虞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的出现在酒舍门口,方才嚼着花生米高谈阔论的客人们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旋即收回了方才的视线之余,又将耳朵竖起来听着旁边的动静。 换了个话题后酒舍里又热闹了起来。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刘鸾身着一身素衣,轻抿了一口酒水湃过的梅子茶,而后不着痕迹将视线投到隔了两三桌,身着湖水色长袍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湿漉,举手投足间难以掩盖的风度,与这酒舍的氛围格格不入。 自然,这也是刘鸾能够注意到他的一个原因,初见时不以为然,待反应过来之时她寻思着定要趁着现下风平浪静之时,挖出眼前这人的弱点进而探了消息才是。 哪知一连多日的仔细观察与试探,还未等摸清这人的弱点,刘鸾已经将此人每日必点一壶红茶配上一碗牛乳喝完就走的规矩熟记于心了。 她还不信了,怎么会有人将外界的诱.惑拒绝的这般彻底。 故而刘鸾今日重金买了个模样上乘的姑娘小环过来,专门为这男人唱曲儿。 软香温玉在侧,这人岂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眼见着小环迈着莲步缓缓走近,刘鸾不觉间屏住了呼吸,握住茶杯的手指也是一点点收紧,以期那人上套才是,不然她实在是没辙了。 结果是,还未等小环走到那桌旁边,坐于身着湖水色衣袍对面看上去不大好惹的随从缓缓抽出了佩剑,吓得她眼角泛红,连连后退。 其时酒舍里一阵喧嚣,有人扯了嗓子大喊:“姓孙的死哪儿去了,快给爷爷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去。 这声音实在是熟悉却又粗鲁的紧,刘鸾免不得埋下头旋即用手遮了脸,这才恍惚记起原来戴了斗笠面纱,于是将手抚上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来人正是昆嵛山上的伍什,镇子上人眼中的昆嵛山大当家。 平日里尽是干一些烧杀抢夺的勾当叫人嗤之以鼻,可又没有人敢反抗一句。 见伍什过来后,原先端坐于酒舍里聊得热火朝天的客人们几欲起身想走,却又被官爷带的人堵在了门口。 土匪的大当家与官兵一同出现,这可是件稀奇事。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周围人重又坐回了原处,连同酒舍里一向不抛头露面的店家也出来了。 只听得官兵说孙大意欲将发妻带过来的母家家产占为己有,便杀害发妻丢于昆嵛山脚污蔑伍什,众人皆是惊叹一声。 似是在思量土匪窝子怎么跟官府串通一气了。 看这反应伍什不乐意的很,一把揪起身旁店家的衣领吼道:“怎么,你这意思是对官府的判决不赞成?” “不敢不敢,大爷饶了我吧。”那店家没成想不过是跑出来看了个热闹就被打成了焦点,连忙摆手求饶。 店家这般胆小的样子着实取悦了伍什,只见他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满意的点点头高声道:“我们昆嵛山做事敢作敢当,大爷我行的正坐得直,这么多年除了抢劫还真没做过缺德事。” 众人:...你还知道抢劫是缺德事。 眼见着那店家探着脖子似是想要把这心里话悄悄说出来,伍什一记眼风扫过去,那店家果真乖乖缩回了脖子闭了嘴。 说来也巧,许是刘鸾闷着头喝茶混不理睬的样子,叫尚在酒舍门边站着的伍什觉得,被羞.辱了。旋即便迈着大步往刘鸾那桌走。 觉察到多个视线过来,刘鸾这才偏头看过去,只见伍什还有距她三四桌的样子。 她心底暗骂一声,这才对上伍什看过来的眼神,须臾便又偏过头去再不看他。 后者立时顿了步子,应是认出她来了。 而后便听到清脆一拔剑声,正是方才湖水色衣袍男子的随从。 只听那湖水色衣袍男子沉声开口:“离那位姑娘远点。” 刘鸾闻声后重又看过去,不免有些惊喜。原是伍什离小环着实有些近了,那男子是护着她呢。 说来也合情合理,旁人若是不防备这伍什,还真对不上他这些年的名声。 再看伍什果真就不往前走了,只莫名其妙的看了刘鸾两眼,转而出了酒舍。 恰时那位男子壶中的茶也尽了,便起身欲走。小环也是上道的很,这会儿不管不顾的快步走到他面前掐着嗓子佯装哽咽道:“多谢公子相助,不过奴家实在害怕,可否劳烦公子送奴家一程?” 这般说着,小环小心的仰头打量着他的神色。 话音才落,便见男子并未理会径直往前走,小环气不过一把扯住他的袖口,轻轻摇晃着委屈道:“送一程公子也不肯吗?”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姑娘有手有脚...”男子并未将话说完,只意味深长的瞧着小环而后轻嗤一声离了酒舍。 一股气血直冲上刘鸾的心头。 怎么偏生有人长得人摸狗样也就罢了,品行更是个正人君子。 油盐不进的这可叫她如何是好? 难不成昆嵛山命该一绝? *** 夏日的夜晚没了白天的热烈,刘鸾坐在昆嵛山的草地上,单手托腮瞧着山上这群“土匪”们恣意的架起了篝火,将悬于上方的牛羊肉烤的滋滋冒油。 迎面从四面八方吹起了暖风,带有泥土的腥甜混着烤肉的香气。 因着连续盯了数日都无所获,方才还叫万千心事压的喘不过来气的刘鸾扬起手上的那坛酒,仰头闷了一口,旋即畅快的长叹了一声。 许是在山上多年同男人们接触的多了,又或许是上辈子受的苦太多了些,她也养出了个豁达的性子,凡事看得开。 若是那人实在是叫她钻不了空子,那她换一种方式加强山上的防卫也未尝不可。 重生到现在也有了些时日,那男子带了官兵放箭冲上山寨,连同那场烧了一夜的火的场面,每每回想起来都叫她记忆犹新以及后怕。 当日,纵然她苦苦哀求,纵使她一遍遍的同他解释山上的人早就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可那人如同今日对着小环那般,从未有一丝恻隐之心。 虽说最后并无人员伤亡,可这山寨是他们这群人心血,是她养父母的心血。 故而当她意识到重新活了一辈子之后,便立马安排了山上的弟兄们开荒种田自给自足,不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顺便借着孙大那件事尽最大的可能挽回昆嵛山的名声。 所幸上山来的多半是穷苦人家和良善人家的孩子,无依无靠的才投奔过来,因此金盆洗手也不是那般困难。 哪成想今日伍什那个缺心眼性子直的,竟然直截了当的说了山上曾经抢劫一事。 思忖到这儿刘鸾的后槽牙磨得只响,索性闭了眼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手里的小酒坛便被人劈手夺去。 刘鸾猛地睁眼,默了片刻后抬手使力拍了身侧人的背。 来人正是今日在酒舍遇到的伍什。 “大当家的,你是哪儿来的勇气碰酒的?”话这么说着,伍什扬手将酒坛丢到一旁。 刘鸾忍了忍,终究是没出声,她酒品不好却偏爱喝酒,真真是改不了这个德行了。 酒坛一歪,满满的酒水顺着坛口流出来,渗到土里。 “今日我是来赔个不是的。”伍什挠了挠头发懊恼道:“我原想见了大当家的打个招呼,忘了是什么地了。” 却见刘鸾径直起了身,凉凉道:“近些日子加固布防储备弓箭,顺道好好改改你的性子。”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边。 叫伍什看的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直叹了声:“女人就是麻烦。” 说起来实际上刘鸾才是昆嵛山的大当家,当年宫里人将尚在襁褓的她丢在偏远的济北国和信都国的地界上,昆嵛山的匪窝里由她自生自灭。 好在前任大当家的夫妇心存善念,将她养大成人,这山寨也就自然而然由刘鸾挑着。 不过刘鸾到底是女子再加之身份特殊,便从不露面,旁人也便误会了伍什才是山寨上的大当家。 其实细细想来伍什除了缺点心眼,其他样样没话说,是个做寨主的料。 也正是伍什的缺心眼,她才没将上辈子的事情同他细细讲去。 上辈子的事情... 刘鸾轻嗤一声。 上辈子被宫里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从头到脚的算计,这辈子她只愿自个儿在山上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再不去掺和那趟浑水。 这般想着,窗外的树叶被外头愈下愈急的雨打的沙沙作响,刘鸾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将窗子关的严实了些。 *** “姑娘若不围了面纱下去?”见刘鸾一大清早收拾妥当了就要走,贴身伺候她的丫鬟霜儿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许是承袭了生母清容夫人的貌美,刘鸾自小就长得好。 单是这乌发朱唇已经足够叫旁的姑娘家艳羡,更不用说这还是她不施粉黛的样子,足够甩了精心打扮的女儿家们好几条街。 不过她也是个女儿家,若是叫人记住了样貌知道她是山上的人,日后恐坏了名声。 上回一着不慎竟叫山下人瞧了去,硬是传出个昆嵛山掳了个貌美的姑娘闲话。 昆嵛山或遭最大抹黑。 哪知刘鸾随意的摆了摆手,愉悦的笑道:“不过是在山上转转,倒也用不上这些。” 先前她费了不少心思在那人身上,没成想是竹篮打水。 昨日里她好生思量了一番,如今昆嵛山逐渐金盆洗手再不做那些勾当,顺势再加强布防想些点子,这有了准备应该也不至于落得上辈子那般惨状的局面。 刘鸾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开,如今说服了自个儿,她便也不再去白费那些精力。 今日一早见雨势渐小直至天晴,是个舒爽的天气。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她就在山上转转,重新设计出一份新的布防来。 哪知待到刘鸾即将到山脚下,离着平地还剩五十来步时,远远地瞧见一人。 那人身着月白色衣袍后面跟着个随从,正立在写有“昆嵛山”石碑旁的榆树下。 不是这几日她紧盯着的“正人君子”又是谁? 刘鸾心底暗骂一声,才要往回走,转而又一思忖,这会子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刻意的将身上的衣袍弄皱了些许,径直往山脚下快步朝着那人走去。 她自恃样貌不差,又因着惯会摸透旁人的心思,故而格外惹人喜欢。 虽说清楚这位公子软硬不吃,不过她到底还是该“牺.牲色.相”碰碰运气才是。 这般想着,刘鸾眼里蓄满了泪水尽可能的又叫自个儿更狼狈些。 所以在卫和桓的印象里,是看到一眼似水杏顾盼神飞的红衣美人,远远的惹人怜的朝他快步走来,衣衫轻盈随着美人的步子荡在风里。 待近了些,美人身上的甜香连同脸上浮起的红晕,尽数闯入了他的感官里。 第2章 彼时日头还不算强烈,只微微透过昆嵛山露出了一半,因着才下过雨空气里微微泛着潮,更叫眼前所见之景添了些朦胧色。 卫和桓垂头看着离他仅四五步,眼角微微泛红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的美人,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下一刻,只听眼前人声音温婉却又怯怯道:“奴家前些日子被贼人掳上了山,今儿才寻着空子逃了下来。” 这般说着,刘鸾作势又要抹眼泪,哽咽道:“可否...请求公子带奴家离了这昆嵛山。” 虽是被遗弃的孩子,不过承蒙养父母的照顾刘鸾从来都没有求过旁人,故而今儿这句说的也是磕磕绊绊。 不过听在卫和桓耳中却成了眼前这位姑娘受了极大地委屈。 瞧瞧,委屈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和桓旋即就应了声。 跟在他身后略有些不近人情的随从走近一步拱手道:“属下送这位姑娘去官府。” 刘鸾:!去官府算什么,要玩就玩票大的! 去这位公子家借住才好! 眼见着眼前人皱了下眉,似乎下一秒就要应下来,刘鸾连忙又拿了帕子擦拭着眼角道:“奴家被贼人掳上山,现下虽是清白身可名声也毁了。” “还望公子能将奴家带在身旁,即便是做个丫鬟也好过回去受人指指点点。” 先前他既然对小环无意还出手相助,定然是个心善的,眼下听她这般说了,定然也不会忍心放任不管。 果然只见卫和桓方才皱起的眉头这会儿也舒展开来,微微扬了嘴角朝着刘鸾温声道:“承蒙姑娘不嫌弃。” 刘鸾心里的石头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裴安,备马车。”卫和桓偏头吩咐身旁的随从,而后略有些局促的望着刘鸾添了一句:“姑娘无需客气。” “我姓卫。” 这会儿刘鸾眼中微微润湿的泪水也散尽了,随着她上扬的嘴角弯成月牙的模样。 而后只听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原来是卫公子啊,奴家姓田。” 甜上心头,叫卫和桓的耳尖生生染上一层粉色。 以至于喜上心头,生生让他忘了今日过来是要仔细查探一番昆嵛山的地势,以便日后攻取下来生擒了这群乱臣贼子。 *** 马车轮子压到石子路上辘辘作响,刘鸾端坐在马车里竟然有些恍惚和不可思议。 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前些日子她还真没找到卫和桓的弱点作为突破口。 没成想最后能顺利的接近卫和桓打探消息,靠的竟是他乐于助人这一优点。 也是,人家一站到那便是个斯文小书生的样子,她先前怎么就那般睿智的非得找他的缺点来着!!! 不过现下来的匆忙,还是尽快的完成事情回到山上去才是,以免叫人瞧出破绽。 才一思忖完,便听外头车夫唤道:“姑娘,已经到了。” 刘鸾这才觉出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一撩帘子瞧见耐心的等在外面的卫和桓,视线交汇时还给了她一个浅笑。 不强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生生成了一幅温润公子图。 她这才匆匆忙忙的提了衣角由着一小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 因着方才叫他好等,刘鸾心生歉意,才要行个礼说些体面话,哪成想倒是被卫和桓抢先一步扶起身。 气度不凡的温润公子一举一动都尽是风度,只听他温声带着气音道:“田姑娘莫要这般见外。” 这一声“田姑娘”倒是叫刘鸾尚未适应,她本就打算刺探了消息便走,自然不会同眼前人坦诚相见。 不过卫和桓的举止谦和,倒是叫刘鸾生出了对于自己小人之心的愧疚,这会儿心头尴尬的厉害,囫囵的赞了句门前的槐树长得好。 “嗯?”行在身侧的卫和桓似是没反应过来,一时怔愣道:“田姑娘说的什么?” “门前有槐,升官发财。”刘鸾现下已经稳住了心神,懒懒的答了句。 听罢,卫和桓轻嗤一声,眼里染上了一抹笑意,全然不似往日间在茶舍拒绝人那般遥遥不可接近。 不过这份难得的笑意随着从宅院里出来的姑娘慢慢靠近,而渐渐敛去。 “卫哥哥!”只见那姑娘面含娇羞的走到卫和桓面前,眼中满是卫和桓的身影容不下旁人。 看在刘鸾眼里,像极了小时候陪着阿娘守在山寨里等到阿翁多回家的场景。 须臾,听那位姑娘走到卫和桓跟前出声道:“今日我学着做了些水晶蟹黄包。” “等会帮我尝尝好不好呀。” 话语里的亲昵愈发的腻歪,细细的颤音连同尾音都要翘到天上去,叫人听了胳膊上得起一层细细的疙瘩。 见卫和桓良久没有回应,那姑娘这才察觉到刘鸾的存在。这姑娘许是掩藏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即便凉凉的打量了刘鸾好几眼,眼神里的防备连同嫌弃叫刘鸾觉着好笑。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卫和桓这才应了声,往前迈开了步子。 姑娘的眼神又从刘鸾身上移了开来,而后像是受了鼓舞似的,小心的挽上了他的胳膊后,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刘鸾,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身份。 卫和桓本是打算进宅院,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停了步子偏头看向她。 因着刘鸾在他们两个身后,瞧不见卫和桓的眼神。 倒是那姑娘,颤颤的松开了卫和桓的胳膊,而后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不过面上也是端的极好,叫人看不出什么差错来。 卫和桓这才继续往宅院里走去,临了回头望见刘鸾仍旧站在原地,浅笑道:“愣着做什么,进来挑间屋子吧。” 这一番景象着实是叫刘鸾尴尬,怎么就偏偏叫她瞧见了小两口吵架。 联想到方才那位姑娘的眼神,若是今日他同卫和桓进去了,岂不是被人家的妻给记恨上? 那...过不了几日她就被“请”走了? 于是刘鸾果断的说了“不”。 只见她讪讪笑道:“不劳烦公子了,公子只消寻个丫鬟为奴家带路便是。” 听此卫和桓的眉头微微皱了下,而后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宅院。 待卫和桓走后,那姑娘一级一级下了石阶,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道:“我们家卫哥哥平日里就是心善,最是见不得小姑娘们受苦了,倒是便宜了些自作聪明的。” “不安好心卖弄小聪明的就该乱棍打死,你说对吧?”那姑娘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多看了刘鸾几眼。 旋即又嗤笑一声,两指捏了帕子往刘鸾胳膊上虚搭一下道:“瞧我都把姑娘给吓着了,姑娘日后在府上住着哪儿有不顺心的地方,只管来找我便是。” 见刘鸾闷声点了点头,那人才满意的笑笑同她擦肩而过,并未进宅院而是朝着别处去了。 刘鸾眼见着她走得远了,这才同身边的丫鬟往宅院里去,顺道悄声问:“卫公子的夫人为何不同我们一同进府?” 丫鬟四下望了望,这才压低了声音悄然道:“先不说我们家公子没有成婚,甚至连妾室通房都没有呢。那位可是江玉芙姑娘,府上未来的主母。” “江姑娘最是珍重她那些簪子了,日后若是寻着了别致的送给她,在府上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怕刘鸾理解不了,丫鬟又贴心的添了句:“同主子订了婚约的,还未成婚。江姑娘在隔壁买了宅院住着呢。” 那也是名义上的妻了,刘鸾心头略一思忖,日后得避嫌才是。 说起来这宅院不大,林林总总也才四间卧房,不过胜在环境雅致,是个适合落脚的好地儿。 刘鸾选了间略是偏僻的屋子,因是挨着后门府上事情也不多,鲜少有人出入。 这样也好,倒是清净。 待到将这间卧房里里外外的收拾妥帖了,木门应声而开。 没成想刘鸾还没来得及出去寻人,倒是有人率先过来了。 原是府上的一个略是年长的丫鬟提着食盒笑意盈盈的过来了,府上其他丫鬟身着绿衣,这个丫鬟却穿了个紫衣,一眼就叫人瞧出她的身份稍微高一些。 只见这紫衣丫鬟还未同刘鸾打招呼便径直进了屋,将食盒往外屋的小几上不轻不重的一放,这才不紧不慢的取了帕子细细的擦拭着方才提食盒的纤手,语气散漫道:“姑娘的晚饭尽数在里头了。” 这话说着,紫衣丫鬟却并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刘鸾,顿了顿又添了句:“不晓得姑娘是从何处来,不过姑娘可莫要嫌弃我们府上寒酸才是。” 刘鸾瞧着紫衣姑娘在府上也是有点分量,本着入府第一日不能得罪了旁人,按捺下性子谦和道:“姑娘说笑了,卫公子救我于水火,我又怎敢不知恩。” 听了刘鸾这话,紫衣丫鬟这才稍稍给了刘鸾一点眼神,冷哼着回了句“嗯”,而后脸上重又堆满了笑迈着招摇的步子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刘鸾方才假笑到僵的脸这才垮了下来,将房门合严实了这才回到小几上闷闷的盯着上面放的食盒。 自小到大她还从未受过这般眼色,紫衣丫鬟不咸不淡的那几句话着实叫她心头不舒坦。 也罢,总归人在屋檐下,小事可忍。 这般想着刘鸾毫无骨气的抬手将食盒取到自个儿面前。 哪知方一揭开食盒上的盖子,令人作呕的味道便急不可耐的钻出来,似是要将屋内的所有空间都充斥了。 她立马拿出帕子掩住口鼻,耐着脾气定定的瞧着紫衣丫鬟给她送来的“晚饭”。 尽是斑点的白面馒头和已经冷透放了不知多少日子的菜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馊味。 才第一天,就有人忍不住了? 第3章 着实是欺人太甚! 才进府上第一天就受到这般对待,日后可还了得! 这般想着刘鸾想要寻了紫衣丫鬟过来问个究竟。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卫和桓所授意的,不然卫和桓也不会将她留在府上。 那么便是这丫鬟亦或是江玉芙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可若是她跑去同卫和桓提一嘴,闹起来之后呢? 刘鸾忽的想到了这个问题。 在卫和桓心中,她终究只是他一时心善救回来的陌生姑娘,而紫衣丫鬟却是不知道伺候了他多少时日。 这里面孰轻孰重,卫和桓自有掂量。 就算卫和桓要是依着理责罚了紫衣丫鬟,也因着情分在那不会重罚,反倒是叫那紫衣丫鬟更加得意,日后更寻着由头欺凌她。 想来紫衣丫鬟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刘鸾才要推开房门的手立马顿住,而后默默的踱着步子将小几上的东西清理了之后,便睡下了。 *** 府上的正房前厅内,往日正是该用饭的时候,今儿个却并没听到木箸同碗碟碰撞的悦耳声。 自卫和桓在饭桌旁坐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余。 若桌上是粥还好,起码过会儿还能再煨一煨。可卫和桓自小便不喜粥饭,饭桌上从未有过这些。现下饭桌上有的,只怕待会重新热的话,会失了味道。 “公子,饭菜都要凉了。”一小丫鬟打量着卫和桓脸上淡淡的神色,忍不住提醒道。 她原本以为自家公子斯文儒雅本是个好说话的,哪成想同他说句话让他应个声都难。 今儿个她见自家公子嘴角噙了笑脾气难得好了些,才敢多说上几句话,没想到公子照样不理会。 这般想着,那丫鬟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小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又过了片刻才见到卫和桓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原是紫儿微微笑着进了前厅。 因着偏好紫色衣袍,府上的人都唤她一句紫儿。 也正是因着这般,她故意不穿府上丫鬟们的绿衣换了紫衫,不仅没有得到主子的训斥,还得到了江玉芙姑娘的青眼。 故而觉得自己的地位高出一等,平日里便学着瞧不起人了。 现下只见紫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而后有些急躁的迟疑道:“回公子,婢子方才去请田姑娘过来一同用饭。报了菜色后却...” 紫儿先是一顿,而后又忍无可忍道:“却嫌弃咱们府上的饭菜不合胃口便不过来了。” 如她所料,紫儿不着痕迹的抬头正瞧见卫和桓眉头紧紧皱起,心头暗暗叫好之余,盘算着什么时候将刘鸾赶出去给江玉芙清理了障碍。 哪成想坐于上首那人却担忧道:“去问问田姑娘想吃些什么,若是府上的厨子做不好便去外头买来给她送过去。” 许是卫和桓所说同她心头所想截然相反,紫儿给自己打了个结,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见紫儿似是未听到一般,卫和桓才缓和不少的脸色当即又敛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桌子。 沉闷的响声一下就把紫儿从方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一抬头对上卫和桓不带情绪的眸子,通体寒意直上心头,便急忙应声退了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紫儿刻意避开了视线,而后径直出了宅院到隔壁去了。 “去查查田姑娘底细。”卫和桓才拿起木箸,而后顿了顿吩咐身旁的裴安。 虽说昆嵛山那帮山匪确实有掳了姑娘上山的劣迹,田姑娘其人瞧着也着实可怜了些,不过还是查查底细以防万一的好。 另一侧裴安心头的巨石才缓缓落了下来,方才他眼瞧着主子对那位姑娘不同寻常心下大骇。 好在主子心里还是拎的清的。 *** 因着心头的气愤带来的饱腹感只能维持个把时辰,这一点刘鸾是深有体会。 先前因着累极小睡一觉后,刘鸾竟生生的给饿醒了。 这!绝对是她!最憋屈的一天! 若不是因着需要打探运送过来的弓箭等现下在何处,待获取情报后她要带着山寨上的兄弟们将那些弓箭尽数毁掉。 她才懒得受这份委屈呢! 从前不知道听谁说起但凡是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饥饿,刘鸾今儿个终于得到了机会尝试一番。 果然, 刘鸾更饿了。 最重要的是,方才她明明睡眼惺忪着,如今尝试着入睡折腾了几次后,她不但觉得清醒还倍感亢奋。 亢奋到她现在就想下床出去为自己熬一碗粥,顺便顺些小厨房里的吃食。 事实是,她也完全这么做了。 放着好好的寨主不做,非要来卫和桓这儿做丫鬟打探消息。被欺负也就罢了,大半夜的还要偷偷摸摸的溜进人家的小厨房只为了一碗粥。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好在刘鸾心态好,所有的烦恼都在加了两颗红枣的红稻米粥出锅后便烟消云散。 她急不可耐的舀了满满的一碗,嘴角因着心头的欢喜都要咧到耳垂。 “田姑娘?” ! 舌尖来之不易的满足感都在这出其不意的一声后瞬间垮掉。 刘鸾的纤手抚上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才不至于被刚喝下的那口红稻米粥呛着。 只见她迅疾将双手负在身后,而后才略显得尴尬似的唤了声:“卫公子。” 眼见着月亮已经挂到夜中现下已经到亥时了,本以为府上都睡下她才出来的啊!!! 怎么就...偏偏...被抓了现行? 还是被...卫公子...给抓到了。 还未等刘鸾垂头想好措辞,便见卫和桓挠挠头嘴角浅浅的勾起个弧度:“田姑娘继续便是,我不过是过来...散散步。” “喝粥吗?”话音刚落,刘鸾便懊恼的一拍自己的脑门。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分明上一刻手指还因着被抓包绞着帕子心慌的不得了,听卫和桓并没有责怪她之后反而一时嘴快邀请他过来喝粥? 甚至还动作利落的为他盛了一碗? “嗯?”卫和桓先是诧异,见了刘鸾如此神情无声的扬了扬嘴角。 卫和桓不喜粥,倒不是因着粥难喝,而是每每他尝旁人做的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说起来当年他母妃做粥的手艺乃是一绝,只不过日后再也尝不到了。 因此当眼前人将瓷碗递过来时,他本能地拒绝。 奈何那人眼眸中晶晶亮,似是盛了漫天星光叫他难以出声回绝。 索性他便耐下了性子,出于礼节的品了一口,又品了一口... 手艺是不如他母妃,甚至差得远。 奈何那一丝丝熟悉的味道勾着味蕾,叫他心头一动。 方才受凉的身子连同疼的他辗转反侧的脾胃稍稍舒坦了些。 卫和桓细细的瞧着眼前人,心下莫名有些微动。 “不错。”许是觉出自己发呆了好一会儿,他赞许的点点头。 刘鸾:??? 吃完走人就行,倒也不必给什么评价。 “卫公子怎么...大半夜的起来了。”刘鸾咬着后槽牙,讪讪的笑了声。 “姑娘这不也起了?”卫和桓这语气听着散漫,眼神里带着的却是难得的认真,关切道:“是府上的晚饭不合胃口吗?” 刘鸾:... 许是因着心虚,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方才放在一侧的食盒,正是紫衣丫鬟端到她房里那个。回过视线的那一瞬偏巧撞上了卫和桓探究的眼神,便下意识的的轻咳了一声扯着嘴角道:“是有些饿了...” 知她尴尬,卫和桓倒也没有细究,只温声道:“田姑娘这几日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如果有的话,趁着他现在闲着可以帮衬着她些。 哪知刘鸾略一思忖,这是暗示她不能白白在府上住着呢! 便应了声仰头对上他幽黑的眼眸道:“卫公子府上有什么活计做不完直接同我说便是。” 卫和桓:...?倒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他转而又一思忖,或许是想找点事情做忘掉前些日子在山上的痛楚也未可知。 那...卫和桓默了片刻抿了抿唇:“田姑娘熬的粥味道极好,你看我都喝完了。” 这般说着,卫和桓扬了扬手里的空碗请求道:“日后可否麻烦田姑娘——” 熬了粥送过来,便能顺理成章的同她一起用饭,他心底的小算盘打的妙。 还没等卫和桓说完,刘鸾立马应下,顺道还乖巧的行了个礼,连忙摆手道:“应该的,不麻烦。” 早说不就是了,分明就是叫她做点事情,非要拐弯抹角的问“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还是她们山上的人爽快,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 翌日清早,因着日头才露出了一点儿,现下倒也不是热的难耐,甚至还有些凉飕飕的。 夏日里头的清早愈是凉爽,午时的日头愈是毒辣。 府上府外的仆役们瞅准了这个时辰,尽量的多做些功,免得等日上三竿了晒脱一层皮。 “紫儿姐姐,公子传你过去呢。”一小丫鬟才出门便瞧见公子身旁的裴安,急忙进了厨房大喊着紫儿。 得公子身旁的裴安来请,那可是旁人都不可得的殊荣。 彼时紫儿才提了食盒正要迈过门槛要去为刘鸾送饭,听着小丫鬟的大嗓门着实是粗俗,抬手扶上了太阳穴轻佻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啊,果真是没教养的东西。” 话音未落紫儿轻抬着下巴斜睨了周围的丫鬟一眼,起了高声傲慢的添了一句:“倒显得公子传我是什么稀奇事儿了。也罢,就你们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连公子的面都没有瞧过吧。” 这一通话下来,叫方才那好心喊她的小丫鬟眼角泛红委屈的噙了泪。 紫儿见此轻嗤了一声,一抬头瞧见外头立着的裴安,不禁喜上眉梢。 许是觉出手上的食盒累赘,将将要走出厨房时她转身想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遥遥的听到裴安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尽快。” 紫儿这才讪讪的回头,快步走到裴安身旁。 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她昨日就听在公子身旁伺候的丫鬟说,昨儿个公子用饭时心情郁郁,瞧见她进来后脸色才稍稍缓和些。 这般想着,紫儿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袍。 她自恃样貌不差,如今在府上伺候了一段日子,若是公子再不注意到她,她都开始怀疑公子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如今可好,公子终于要给她个名分了。 这般想着,紫儿又借着路过的水缸照了照自个现下的模样,而后快步又跟上了裴安。 哪知待进了正房前厅,她抬眼撞上的却是卫和桓生了些寒意的眸子,直直把她吓得一哆嗦。 “里面是什么?”卫和桓微微仰头,视线落在紫儿手上提的盒子上,语气上倒似是寒暄似的漫不经心。 紫儿只当他随意问问便也不甚在意道:“为田姑娘准备的吃食,田姑娘今儿个有些挑,非要吃百合虾仁饺。” “婢子的指尖都要因着剥虾剥红了。” 紫儿的尾音上挑,一言一语里尽是娇嗔,眼眸似水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卫和桓。 堂而皇之的将自己女儿家的小心思摆在明处。 却见卫和桓不甚耐烦的命令:“打开。” “啊——”紫儿霎时变了脸色,心头快速想着该怎么才能阻拦住。 哪知身旁的裴安见紫儿迟迟没有动作,立时叫来几个小厮将她擒住。 紫儿本欲反抗,抬头瞧见了卫和桓那般不近人情的漠然样子,只得隐忍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食盒的盖子就这般随意的被裴安轻轻一拂,跌落在地上。 昨儿个送到刘鸾房中的吃食,今日仍旧原封不动的放在食盒中,暴露在众人眼前。 腐坏变质的气味尽数的自那一方盒子中散出。 恰时刘鸾端着才熬好的老鸭汤梗米粥过来,因着一早为了熬粥便去了厨房后处,她还未与同样进厨房的紫儿打照面,只听了消息说是她被公子传过去。 如今见此场面,她急忙后退几步,借着木门的遮挡偷偷听着里间的谈话。 只听得卫和桓沉声:“说!” “不是的公子,定是有人给婢子掉包了,婢子明明为田姑娘做的百合虾仁饺。”紫儿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立时跪下,早起画的精致妆面这会儿也因着泪水纵横渐渐花掉。 一时间满室里都是她抽抽搭搭的声音:“婢子也不知哪儿惹到了田姑娘,兴许是她陷害婢子也未可知啊。” “惹到了田姑娘?”卫和桓冷哼一声,凉凉的朝跪在地上哭的不成姿态的人瞥了一眼,淡淡出声:“那更是你的过错。”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只消这么一句,紫儿这些日子来自我良好的优越感尽数的被击碎。 清早的气温低,连同正厅的地板也是渗出一丝丝的寒意,透过薄襟缓缓的入到她的膝上。 这点冷意原也不打紧,毕竟她身子康健的很,可莫名的她通体生寒不说,心下也堵得慌。 她算是什么东西? 她原以为自己在公子眼中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就是公子,今儿个亲手将她的幻想撕裂放在她面前。 紫儿一时脑子里嗡嗡的,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只盼着住在隔壁的江玉芙能过来为她说上句体面话。 毕竟今儿一早她便去了隔壁府上,想来江玉芙定是坐不住这会儿就要过来了。 没成想还没有等到江玉芙过来,便听坐在上首的人沉声道:“既然你觉着这些吃食可以待客,我便赏你了。” “来人,盯着她用完后,驱逐出府。” 眼见着现下只能靠自己,紫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平日里那般端着了,直直的跪过去想要扯住卫和桓的裤脚哭喊:“公子,公子,紫儿是冤枉的。” 哪知还未行几步,便被平日里她最是瞧不上的身上油腻腻的仆役钳着,往门外拖走了。 卫和桓草草地撂下这么一句后仰头倚在身后的小几上,微微闭了眼睛不去理会前厅现下的一片混乱,心头有些微妙。 若是他昨夜没有因着脾胃伤疼难以入睡,在厨房偶遇田姑娘顺道发现了那个食盒,田姑娘难不成要一直隐忍不发? 但是究其根本,他实在是没有这般做的必要。 这般想着,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头疲惫。 须臾,一阵窸窣声吵得卫和桓微微皱眉,而后又不可控的睁开眼睛,这才瞧见刘鸾都要迈出了正房前厅的门槛。 “田姑娘”下意识的,卫和桓唤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话少人狠卫公子! 第4章 刘鸾本打算趁着卫和桓合着眼睛,送了粥饭便要走。 哪成想才走了几步便被那人给叫住了,身子不由得僵了僵,只得讪讪笑着转身过去。 说实话她本想着慢慢来,等日后寻了法子再来同紫儿将账算清楚。 眼下卫和桓为着她悄无声息的将紫儿给处置了,在刘鸾看来,竟然还有点...感动? “田姑娘今早熬的是什么粥?”嘴上说着粥,卫和桓其人却是微挑了眉缓缓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向刘鸾。 他脸色上瞧起来还有些惺忪,似是没睡好一般,眼下的乌青映在白皙的脸上格外的清晰。 饶是这般都不见得从卫和桓身上瞧出憔悴,反倒是给他添了几分慵懒从容。 “用老鸭汤熬的梗米粥。”刘鸾细声答了便想退出前厅,丝毫未注意到厅里伺候的丫鬟们一个个惊讶的神情。 却听得卫和桓一句:“那便留下来一同用吧。”,她不免僵住了步子。 “昨儿个我就请田姑娘过来用饭来着,哪成想那不受教的丫鬟怠慢了姑娘。”卫和桓难得话多,耐着性子解释道:“田姑娘是我们府上的客人,若是招待不周便是我的不是了。” 不过刘鸾自始至终应该是要报卫和桓的救命和收留之恩,当初说的是来府上做个洗扫丫鬟,现下怎么成了客人。 更何况卫和桓还有婚约,人家名正言顺的妻正住在隔壁呢。 这般想着,刘鸾连忙拒绝:“公子肯收留我,已经是——” “裴安,你也一块坐下。”还未等刘鸾说完,卫和桓就猜到了她的下一句,果断的开口叫她拒绝不得。 待同裴安吩咐完成后,卫和桓又偏头望着刘鸾眸中似是有万千温情,浅浅笑道:“现下总该可以了吧。” 的确,这下刘鸾确实是推脱不得了,只得颤巍巍的坐在卫和桓身旁闷着头用饭。 不过还是不着痕迹的朝着卫和桓的反方向挪了挪。 哪怕他同江玉芙吵架了,总归也是个有婚约的。若是不避嫌些,三个人都会尴尬。 说来也奇怪,这饭还没有用多少,坐在对面的裴安立马就停了木箸,朝着卫和桓拱手道:“属下用好了。” 刘鸾眼睁睁的看着卫和桓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裴安就出去了??? 这不合适吧?饭桌上只留下她跟卫和桓两个人? 岂不是更尴尬? 刘鸾张了张嘴也想说一句自己吃好了,哪成想还没等开口,卫和桓便又为她盛了一碗梗米粥。 “田姑娘多吃些,今儿这个粥比昨日的口感更好。” 瞧着卫和桓人畜无害甚至还有些贴心的样子,刘鸾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旋即一阵罪恶感袭上心头。 若说是拿她当客人,卫和桓这般也太过了些。 纨绔子弟!风流成性!刘鸾在心底啐了一声,不过面上还是微微带笑道:“多谢卫公子美意,不过我实在是用不下了。” “卫哥哥。” 刘鸾话音才落,房外传来的一阵娇俏女声生生叫她浮起来的笑意僵在脸上。 这叫个什么事儿,眼下就他们两个在这儿一同用早饭,能不叫人误会吗? 旁人也就罢了,偏巧是人家未过门的妻。 刘鸾偏头瞧了一眼卫和桓,心底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声,赶忙将手上的木箸轻轻一放,而后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出了正厅。 临出门时同江玉芙擦肩而过,后者还凉凉的打量了她一眼,叫她更是做贼一般心虚。 另一侧,卫和桓眼见着刘鸾因着江玉芙的到来撂下了木箸出了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卫哥哥,这是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为你熬的。”这般娇声开口说着,江玉芙就要俯身将托盘里放着的粥碗端下来。 哪知卫和桓立时放下了筷子,拿起桌上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手淡淡道:“撤菜。”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哪敢怠慢了,连忙走上前去将饭桌收拾妥帖了,急匆匆的往门外跑,力求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没成想清理饭桌的丫鬟们还没有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沉闷一声:“回来,这个也撤掉。” 那丫鬟回头瞧去,卫和桓拿手指着的正是方才江玉芙放到桌上那一碗。 眼见着江玉芙的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按捺着性子顺着他的心意悄声道:“是卫哥哥不喜欢吗?” 这般说着,江玉芙声音倒是有几分发颤了,她将额前的碎发顺道耳后小心的扯了扯嘴角道:“我今早听下人们说哥哥昨夜跑去厨房喝了红稻米粥。” “还以为卫哥哥喜欢的。”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仿佛卫和桓再说什么重话她就要哭出来似的。 “翁主回去收拾行李,明日送你回去。”浑不在意江玉芙所说,卫和桓起身去了前厅另一侧的书桌前,随意捧了本书,再不去看她。 “我不走!”哪知江玉芙立马起了高声,皱着眉头朝着书桌走去,步子的力道大了些似是要将地板踩塌了才好。 “哦?”见江玉芙如此,卫和桓心头觉着好笑轻嗤了一声,眼中结了一层寒冰抬头定定的望着走过来的人。 因着这眼神,后者一时竟然不敢朝前走去。 “看来翁主觉着在我府上安插的眼线还不够多?” 听此,江玉芙的身子不受控的颤了下。 卫和桓顿了顿,直直的对上江玉芙的眼睛,似是要看透她心底的想法,冷哼道:“还是翁主为了信都王的反叛大业,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重了,屋内极静以至于衬的江玉芙喉咙闷闷发出来的哽咽声音格外响亮。 因着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难堪,她还是极力的将泪水憋了回去,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旋即敛了面上的情绪,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如今朝中大乱正是好时机,济北国只有联合我们信都国召集余下的诸侯国,才能成就大业。” 江玉芙不由自主的往他身旁走近了些:“世子以为呢?” “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卫和桓敛了神色,沉声道:“自小我便拿你当做妹妹看待,你也休要得寸进尺。” 这话说的便是江玉芙近来所做的种种。 先是买了他隔壁的宅子住了下来,因着府上的丫鬟杂役们都是近些日子才添置的,她便私下同卫府的丫鬟们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原本因为江玉芙先前生过一场大病不能受刺激,卫和桓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凭她说去。 不过眼下她愈来愈变本加厉,不但满不在乎礼义廉耻不说,甚至还打了田姑娘的主意。 卫和桓自认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不过他一想到田姑娘若是因着他的缘故受了旁人的欺负,心下总觉得不快。 如此这般,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江玉芙送回去养病才是万全之策。 眼见着卫和桓看她的眼神愈加不耐,江玉芙顿了顿,终究还是硬着头皮道:“走着瞧吧,你的妻终究是我。” 许是心底怕极了卫和桓,话音刚落她便快步出了前厅。 转身的那一刹,两颗金豆豆如同断裂的珠串子般落了下来,渗到地毯里。 分明先前卫哥哥对她还是笑脸相迎,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想来就是因着那位田姑娘才会叫她与卫哥哥疏远至此,江玉芙半隐于衣袖中的手逐渐的收紧。 彼时刘鸾正将裴安拉到一侧,有意无意的提及昆嵛山上的山匪们,想套出些有营养的信息。 哪知裴安油盐不进不说,还是个闷葫芦。 刘鸾同他东扯西扯,多次尝试无果也耗费了一段时间,这便有了机会瞧见江玉芙红着眼睛从前厅跑出的场面。 当即嘟囔了一句:“三心二意不负责任的臭男人。” 裴安:???我不就是话少了点,至于吗? *** 听小丫鬟们说,那日之后江玉芙来府上的次数果然就少了些。 “这不现在一天还来一两回吗?”刘鸾曲起沾了面粉的食指在案板上敲了敲,顺道打了个岔。 其中一丫鬟调侃道:“这些姐姐们记性也忒差了些,从前江姑娘也是一天过来一两回。” “一回就是大半日啊。” 姑娘们顿时哄笑成一团。 这几日在卫和桓府上住了下来,刘鸾渐渐地能同府上的丫鬟们打成一片了。 不过一开始进府的目标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究其根本就是,她因着先前江玉芙同卫和桓吵架闹得僵,又加之卫和桓对她过分的关心,认定了卫和桓是个三心二意的纨绔子弟。 这几日刻意的减少了同他接触的机会。 若是这会子她不清不楚的同卫和桓走的近了,岂不是伤了江姑娘的心,同时也叫自个儿落得人人喊打的名声。 这般想着,刘鸾手上揉面的动作不免又快了些。 昨儿个她瞧着府上的小池塘里荷叶开的不错,今儿便摘了生的好的荷叶,连同舂好的粟米,打算做了荷香粟米糕来打发时间。 小丫鬟们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从南聊到北,刘鸾也没有加入进去一时也不知道她们聊到哪儿了。 只听一人调笑道:“我见田姑娘同我们家公子也是极其般配的。” 刘鸾当即被膈应到,极其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因是知道这是开的玩笑,便嘻嘻哈哈的随意抓了一把面粉包在白纱里朝那人丢去。 哪知道方才还哄闹的气氛,霎时之间静了下来。 刘鸾心下纳闷,还以为是伤了那小丫鬟,谁知才一偏头,卫和桓的肩头尽数被面粉染了白。 或许是因着初印象极好,又或是因着田姑娘深夜的那碗粥,这些天以来每每瞧见了她卫和桓心头总会自然而然的牵扯出一些莫名的情绪。 这些情绪说不上来,有时是因着一睹田姑娘的笑颜心头欢喜,有时又是因着田姑娘的刻意疏远心头焦躁。 卫和桓觉得,他生病了。 理智告诉他田姑娘身份不清不楚,万不能同她太亲近了些。 哪成想方才裴安向他禀报,田姑娘的确是被掳到昆嵛山的那位美人身份清白后, 这几天心里刻意压抑下来的躁动竟硬生生的撕裂了用冷漠和疏远伪装的面具, 他竟这般急不可耐的寻了田姑娘在的地儿过来,聊以慰藉。 哪知才一迈过门槛,迎面砸过来一团面粉。 一时间厨房里的丫鬟们,方才谈天说地时一个个赛过亲姐妹,这会子跑的却是一个比一个快。 刘鸾:??? 她也很想跑啊,但是她好像...跑不了。 因着卫和桓嘴角斜挂着上扬的弧度,在刘鸾这儿看来倒像是像是他们昆嵛山的兄弟们从前出任务时,欺负良家妇女的德性。 代入感很强,她已经开始慌了。 倒不是怕卫和桓会怎么着她,只是觉着,她万不能同这个负心汉在一块! 这是原则问题! 哪知刘鸾才要偏过身子避开卫和桓跑到厨房外,手腕却被这人一把捞住。 卫和桓缓缓靠近想要挣开他手的刘鸾,俯身在她耳边温声道:“跑什么啊?” “男女授受不亲,卫公子这样我可要喊人了啊。”刘鸾见他眼中的邪.气愈来愈浓厚,身子猛地僵住,威胁的叫嚣。 哪知卫和桓颇是无奈的半蹲下同她身高平齐,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一字一句的像是挑衅:“你喊吧” 慢斯条理的又添了句:“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没想到是听到了这么一个回复,刘鸾一下子愣了神,直直的对上了卫和桓看过来的眼神。 四目相对间,倒是后者率先绷不住了,低低笑了起来。 “田姑娘,你在干嘛啊?”转而卫和桓脸上褪去了方才恶作剧的模样,浑然一副乖巧顺从的神情,歪头看着刘鸾道:“是最近看话本子看太多了吗?” 刘鸾:??? 却见卫和桓不紧不慢的松开方才钳制住刘鸾的手,另一只手从她耳畔收回来,慢悠悠道:“田姑娘耳畔头发上沾了脏东西。” 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不过是想给你拂去脏东西你却想歪了,你想歪了我就陪你演下去。” 思忖到这一层,刘鸾抽了抽嘴角。 手上揉面团的动作却是没有停,再不去理会卫和桓。 谁知卫和桓却是没完没了似的站在她身侧,淡淡出声。 “田姑娘,你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刘小鸾跟我说,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就是卫和桓一个人的~(摊手 - 突然加更~今天18:00还有一更哈 第5章 “嘶-”听了这话,刘鸾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大了些,竟生生的将面团掰成了两半。 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颊,连带着手上的面粉一同蹭到了上面。 的确,她的脸颊着实是有些烫。 刘鸾若无其事似的避开卫和桓灼灼的目光,理直气壮的扯了扯嘴角:“今儿还挺热的。” 哪知才要继续团着手上的面团,脸上微凉的触感连同耳畔温热的气息叫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连忙回退几步,身子下意识的绷直,抬头见卫和桓手里拿了块帕子僵在了半空中,应是方才要拿着帕子给她擦脸。 不过依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犯不着他亲自拿了帕子这般做。 瞧着眼前这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行为举止这般孟浪,刘鸾心底暗骂数声,盘算着若是现在一气之下撂了挑子回到山上是否划算。 瞧见刘鸾这般防备的神情,卫和桓也是愣了,拿着帕子的手僵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分明他方才唤了田姑娘几声,想提醒她脸上有污渍来着,哪知她没有应声。 卫和桓只当是她因着方才的事情羞恼才不理会,也不知道哪儿抽了风,竟一时冲动拧了帕子情不自禁的为她擦拭。 这下可好,岂止是一个尴尬了得。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当卫和桓同刘鸾解释了方才的经过时,刘鸾面上应承的好好的,眼神中的怀疑还是半点都没消,好似方才他耐着性子问了三四遍的场面不存在似的。 卫和桓:???这种事情都会失忆? 见刘鸾没同他计较,重又折过身去继续做着荷香粟米糕,卫和桓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而后似是想要挽回形象一般,慢斯条理的理着衣袍道:“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翻着了本《杂食记》,书里头明明白边写着那些茶食的做法。”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不知田姑娘可有空教教我茶食该怎么做。” 卫和桓觉着,这一定是他长这么大说的最客气的一回了。 哪成想刘鸾脸上端着笑,对上他的眼睛面不改色道:“卫公子抬举了,若是普通的粥饭还能侥幸糊弄糊弄,茶食这种东西,我实在是做不来。” 听此卫和桓的眼睛稍稍眯了眯,分明她现下正团着荷香粟米糕,怎么就不会做茶食了。 怕是不想同他一块罢了。 想到这一层,卫和桓手抚上下巴轻嗤一声,没皮没脸道:“做茶食的确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田姑娘不会做也莫要自卑。” 存着戏弄她的心思,卫和桓饶有兴致的细细察着刘鸾的神色,淡淡出声:“毕竟我会。” “那就麻烦田姑娘为我打个下手了。” “呵”因着心头有气,刘鸾实在是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自卑?这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再者说,既然他会这一手艺,干嘛要惺惺作态同她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怕不是盐吃多了。 立时,刘鸾回过神来了,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身旁人几眼。 前些日子在酒舍连同在昆嵛山下,她只觉得卫和桓举止不凡饱读诗书,远比山上那些个粗俗的弟兄们更叫人赏心悦目些。 哪知此人身上背了婚约还不知检点的对旁的姑娘动手动脚,原来是个没皮没脸的宵小之辈。 今儿个寻了机会接近她呢。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这般,她更是要留下来窃了消息回去。 不然她一想到日后山寨同这种人发生冲突,甚至还落败的局面,心底就生起一阵恶寒。 “诺”既然卫和桓说到这个份上了,刘鸾便递给他一双筷子连同半碗蛋清。 她还不知道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哪儿会做茶食这种活计,今儿个这般说不过是想逞强在她面前表现一番罢了。 既然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寻个由头偷偷溜走不是,那就把最难做的打发蛋清这个活计丢给他咯。 叫他认清厨房的险恶,省的他再借着什么做粥做饭的幌子来叨扰她。 哪知刘鸾才坐下不到一会儿,本想嗑着瓜子优哉游哉的瞧瞧卫和桓累的满头大汗的样子。 谁知他竟然迅速的将蛋清打发好了??? 没想到...他还真的会... 因着两个人一块费的功夫少了些,很快荷香粟米糕便上了锅,只差最后一步蒸煮便可以尝到了。 “卫公子若不先回去吧,莫要让烟火气给熏着。”刘鸾见到堆在墙边的柴火莫名有些发怵,思及到身边人毕竟是府上的主子,又加之因着他在这儿丫鬟们也都避开了厨房,豁出去似的咬了咬牙。 眼下只他们二人在此,总不能尽数丢给卫和桓。 没成想卫和桓先她一步寻了个小几坐了下来,毫不在意自个儿的衣袍被灶灰染脏了似的同刘鸾道:“还是田姑娘先回去吧,这儿我守着便是。” 刘鸾:?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终究是被卫和桓收留在府上,若是她一走了之岂不是太无礼。 思忖到这儿,刘鸾别扭的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佯装羞赦细声道:“怎么能劳烦卫公子做这些粗使的活计,若不我来吧,虽然今儿累了一天手上也没多少力气了。” “总归还是能添柴的。” 恰时卫和桓才点起了火,淡淡的烟自灶台口争先恐后的探出来,霎时间叫这周围弥上了一层朦胧景象。 不过饶是烟雾愈来愈浓,也盖不住卫和桓下意识皱起的眉头,叫隔着三步之遥的刘鸾一眼就瞧见了。 细细想来,若非卫和桓三心二意是个纨绔的话,看他这般体贴会照顾人的样子,同他一块生活定是个不错的事情。 想到这儿刘鸾下意识的点点头,心头对他的敌意减了些许。 “好啊。” 男人淡淡的嗓音透过渐浓的烟雾传来。 ??? 他说...好啊? 好啊? ! 因着同她心中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叫刘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刘鸾心头打着小算盘,本想着快些离了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待会儿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哪成想...这人竟然如此不解风情不懂得体谅的,就这么...自然而然,理所当热的...应下了? 让她一个柔弱的姑娘,添柴? 自己在一旁嗑着瓜子守着? 行吧,是她低估了卫和桓的脸皮厚度。 再看卫和桓,话音刚落便对上刘鸾的眸子,细查出她的诧异后,嘴角的弧度因着方才的恶劣扬的更上扬了些。 本来他还怪心疼的,半隐在袖中细嫩的纤手若是不小心被柴火划伤可了不得。 不过透着淡淡的烟雾,刘鸾那毫不掩饰的雀跃连同狡黠在眸中张牙舞爪,叫他忍不住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如此,二人这般对峙似的对视了片刻,终究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刘鸾败下阵来。 为了不多耽误时间,她立马去寻了个小几,刻意的同卫和桓隔开一段距离后才要在灶台前面坐下。 却听身旁人指了个离灶台较远的地儿,哑着声道:“去那儿坐着。” 彼时因着柴火中混了些纸屑,灶台里的黑烟滚滚溢出来不少,隔着被烟火气阻隔的屏障,刘鸾瞧见卫和桓眼角有些泛红。 应是被烟火给呛到了。 也是,饶是卫和桓品行恶劣至极,人家毕竟也是饭来张口的公子,如今做着这番活计着实是难为他了。 心底深处莫名的一动,刘鸾旋即便去寻了把扇子,将小几拖到卫和桓身旁坐下为他扇着风。 毕竟,她可不想又欠上个人情。 另一侧,卫和桓见刘鸾不听劝的跑过来,下意识的抬起一只袖子遮住她的大半个身子,为她遮挡不绝如缕的浓烟连同灰尘。 喑哑的嗓音透过烟雾传来:“躲好。” 另一只手熟练地拣了柴火往灶台里递。 片刻,烟雾不似方才一般浓浓的飘出来,灶台里的火势也渐渐的控制住了。 刘鸾当即扯了他方才为她遮挡的衣袖来看,原本是一身新制的湖水色衣袍。 现下沾上了些脏东西一拍尽是灰不说,上面还附了点点黑色的柴火屑,若是用手拂落还会淡出一道痕迹沾染的更脏乱。 刘鸾敛了敛眉,似有些愧疚出声:“待会卫公子这件衣裳交给我洗吧。” 毕竟也是因着她的缘故才会这般。 卫和桓倒也不客气,顺手又往灶台口里添了一把柴火,散漫的瞧了她一眼便应了声。 旋即又将视线移回到了火势上。 一时间厨房中静默无言,只剩下不时噼里啪啦的火爆声连同极旺的火焰声,叫房中更加燥热起来。 “卫公子怎么会做这些事情?”许是因着气氛太安静,又许是因着心头的好奇,刘鸾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说她并不了解大户人家姑娘公子的成长方式,不过生火添柴这等粗活定是轮不到家中的公子来做的。 更何况卫和桓的真实身份并不止于大户人家的公子而已。 如今瞧着他对于此事甚是得心应手,免不得叫她诧异。 “姑娘的手也不像是做过这种粗活,不还是会吗?”卫和桓打了个太极,歪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刘鸾心细,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她默了默,终究还是没有问下去。 须臾,卫和桓被呛得轻轻咳了几声,哑着声唤了句:“田姑娘。” 刘鸾应声偏头,瞧见他的神色全然不似方才的漫不经心,又不似往日间的温润如玉。 只见他眸中一黯,整个人似是被笼在了阴影中,长长的睫毛垂下,勾勒出几分憔悴。 偏生卫和桓生的极好,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眼下这般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的意思。 姑娘家心思细腻,总能察觉出什么别样的意味。 卫和桓这般,想来是方才简单一问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 见此,刘鸾别开了眼,只默默的坐在一旁听着。 等待卫和桓开口的时间似是将时间延长了三倍不止,漫长的叫人心慌。 不过因着是情绪的宣泄,刘鸾没急着催他快讲,只静静的一会儿瞧瞧灶台口里的火势,一会儿又瞧瞧他。 浓烈的火焰声像是要把一切的阴暗吞噬。 良久,才见卫和桓的上唇轻轻碰了下唇,眸中晦暗不明。 “你会绣香包吗?” ......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当我缓缓打出一个“?”代表的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认为你有问题。 刘鸾:所以我这个小朋友今天敲了很多问号 卫和桓:缓缓打出一个“?” - 卫氏追媳妇儿大法:只要我脸皮够厚,媳妇儿终究是我的! 第6章 一时间,厨房里安静异常。 刘鸾抽了抽嘴角,对上卫和桓似笑非笑的眼眸后旋即又避开了视线,咬着后槽牙嘴唇一开一合:“会”。 方才他问会不会做茶食,结果搞出来这么多名堂。若是她说不会绣香包的话,这人怕不是会手把手的教她绣? 她实在是不想再瞧见眼前这人了。 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做戏子! 就这一会儿工夫,把她戏弄的团团转! 也不对,方才卫和桓也没说什么,是她联想过度。 这般想着,刘鸾又是郁郁的叹了口气。 猛地一偏头,却见卫和桓还如方才一般直勾勾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浅笑道:“那麻烦姑娘为我绣一个香包可好?” 合着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刘鸾反射性的回退一步,却忘记了现下她正坐在小几上,才一后退身子就要往下倒去。 情急之下,她急忙伸手抓住身旁的附着物——正是卫和桓正要施以的援手。 这会儿心里倒是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刘鸾猛地用力一扯本想将自己往回拉,没成想身旁这人一个不稳,竟随她一块儿往后倒去。 一时间把她给惊到了,没想到这人不单长的斯文柔弱,连身子都柔弱的很,轻轻一拉就倒? 试问这人除了性别是男还花心好色以外,还有哪一点像个男子? 刘鸾心底暗骂一声,下一刻头部垫上了个硬物,很好的缓冲了这落下来的冲击力。 原是卫和桓的右手,而他的左手则是支在刘鸾头部一侧的地板上,避免了一个不小心将她压着。 须臾,一温润声音落下:“我承认自己样貌不差,田姑娘也不至于激动至此吧?” ! 刘鸾噌的一下火大,上辈子连同这辈子极好的修养叫她忍住了当面啐他一口的行径。 她稍稍稳了稳心神正色道:“今日多谢公子,眼下粟米糕已经成了公子还是快些回去才好。” “日后还望公子自重。” 说罢,刘鸾转身就要快步出门。 哪成想还没有迈过门槛便听利落的一声:“站住。” 是身后卫和桓发出的声音。 刘鸾深深吸了口气,在昆嵛山生活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她也见过不少。卫和桓此番估计是因着方才她那句话恼羞成怒了。 也罢,如今他的行为举止愈来愈是过分,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眼下弓箭等武器还没有运过来,到时派了人去附近的大路上守着将押送的这些一把火烧了便是。 虽说麻烦了些,总好过眼下在卫和桓身旁被羞辱。 如今同他撕开了面皮,说清楚了便罢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卫和桓便站到了她眼前。 说实话,真到了撕破脸皮的这一刻,刘鸾还有些紧张。 “我没有婚约,你别听旁人乱说。” 他脸上没带任何的情绪,言语的声音却是温柔至极。 ......竟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鸾搜肠刮肚想的豪横话一个都没用上。 “卫公子不必告诉我这些。”刘鸾声音凉凉,还未理解方才他那番话的意思。 “那现在可以为我绣香包了吗?”卫和桓稍稍歪头,明亮的眸子里盛了春风,浅笑时弯成好看的月牙状,轻轻道:“临近端午,我们那边的习俗是要戴香包的。” “前些日子见姑娘绣的花样子甚是喜人。”这般说着,卫和桓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 不得不说,刘鸾自小到大还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不过因着方才的事情,刘鸾只囫囵的应了声旋即离了厨房。 可没成想出了厨房还没走几步,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卫和桓同她说这个做什么? 不愧是没有心的负心汉!现在都不承认自个儿有婚约了!!! 最重要的是,她方才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应下了!!! *** 说实话,自从随着卫和桓进了他府上之后,刘鸾再也没能逛逛集市好好热闹一番。 如今重又踏上了这八街九陌,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真实感。 不过身旁这人也太碍眼了些,分明她早就算计好卫和桓不在府上的时候出门,哪成想还是被他凑巧碰到。 若是卫和桓在身旁,她都没法同伍什联系,这般想着刘鸾软着声道:“如今到了街市,卫公子不如先回去吧。” “我等买好了彩线再回去,费不了多少时间,应该出不了岔子。” “既然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便陪田姑娘买好一同回吧。”这般说着,卫和桓又替她理了理脸上戴着的面纱,以防被旁人看了去。 却见刘鸾的眼神不时往一处看去,整理好面纱后卫和桓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原是看上了那一串串酸酸甜甜沾了糖的冰糖葫芦。 当下会意,他便拿了一串递到刘鸾手里,同卖糖葫芦的老人淡淡道:“麻烦把剩下的都包起来。” ...... 刘鸾见状,才咬的一颗糖葫芦竟不敢咽下去。 再看那位老人,许是没有见着如此豪气的顾客,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忙拿了油纸给包整齐,笑意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似的说着好话:“小公子同夫人可真是恩爱。” 听此,刘鸾手上的冰糖葫芦差点都要掉到地上。一抬眼正撞上卫和桓满是笑意的眸子,她这会子竟然不想同这位老人解释了。 就算解释了又如何,不过是个日后也不会谋面的老人。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乱点鸳鸯谱,眼神不好使就去看看眼睛。” 卫和桓才要从这位老人手中接过那包糖葫芦,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 只见江玉芙一身娇俏的藕粉色衣袍将她衬的脸色更加红润些,迎面走过来脸上含着笑望着卫和桓道:“可真是巧啊,卫哥哥。” 这一声甜的发腻。 旋即又听到江玉芙前些日子柔柔的都要发颤的嗓音:“难为卫哥哥有心了,还记得人家喜欢吃冰糖葫芦,竟然买了这么多。” “这可怎么吃的完呀。” 说到此处,江玉芙轻轻的叹了口气佯装惋惜的望着刘鸾道:“若不田姑娘也帮我分担一些,不然可就浪费了卫哥哥的一番心思。” 这般说着,江玉芙就要伸手从卫和桓那边取来那一包冰糖葫芦。 却见卫和桓,刻意的将手往后回避了一下。 江玉芙扑了个空。 尴尬之余,她讪讪的收回了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之余故作无奈道:“才记起来,我近些日子牙疼,可能吃不了甜的。” “你说是吧,田姑娘?” 也不是什么大事,江玉芙将卫和桓摸得很清楚,知道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她的面子,故而这般说辞就想叫刘鸾艳羡,嫉妒,进而知难而退,省的再同卫和桓不清不楚的。 “啊?”很不幸的是刘鸾方才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对话,只顾着将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小摊上靠。 听到江玉芙在喊她,这才乍然回过神来。 “怎么了?”卫和桓也觉出了异样,垂头温声道。 却见刘鸾嘿嘿笑了两声:“方才走神了,你们聊你们聊。” 不经意一瞥,江玉芙眼神中隐忍着怒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叫她忍不住有些心虚,却又站直了身子回看过去。 她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怕她! “公子夫人,你们快些走吧。”出声的是方才卖糖葫芦的老人,正急急忙忙的收着摊劝道。 只听江玉芙不客气的向他扔了几个碎银子,尖着声道:“什么公子夫人,这些碎银子你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眼睛。” “江玉芙。”见她这般,卫和桓立马沉了脸,冷声斥责:“适可而止。” 不只是现在对老人家的态度,还有方才明目张胆对田姑娘的挑衅。 而后他将一锭银子放到那位老人的手中问道:“老人家,眼下这是怎么了?” 毕竟眼下不单是眼前的摊收了,这条街上大半的摊位也正忙活着将货物收回去。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那位老人略是停了手上的活计,抬眼瞧了瞧卫和桓又看了看刘鸾,叹息道:“昆嵛山上的伍什下来了,专门抢有钱人和漂亮的姑娘啊。” 听到昆嵛山三个字,卫和桓半隐于袖子中的手攥起,胳膊上泛起一道道青筋。 也明白了方才刘鸾为何这般。 眼下运送过来的货物也快了,到时候他定要将山上的匪盗们生擒住,为民除害不说,也还要给她报仇才是。 再看刘鸾,方才哪儿是因着害怕躲起来。 不过是因着余光瞥见一人甚是熟悉,再一看,竟与伍什对上了视线,还好伍什这个粗心的并没有瞧出她来。 如此,刘鸾便躲好了,生怕他再像上次在酒舍碰面一般,脑子里缺一根弦似的同她打招呼。 还好伍什也没在附近停留多久,立时就离了此处。 刘鸾这才抬了头,无意中对上江玉芙的眼神,总觉得里头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想来也是,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碰着一块了,她来凑什么热闹。 当下刘鸾就要寻了买彩线的由头就要走,哪知卫和桓立马跟了上来。 见此,江玉芙佯装惊讶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打算去买彩线,咱们也算是顺路了。” 说罢,也不管刘鸾作何反应,便挽上了她的胳膊一同往前走去。 江玉芙的步子极快,远远地便将卫和桓落在了身后。 待到进了布匹铺子里的雅间只剩她们二人时,江玉芙才狠狠的甩开刘鸾的手,转身踱着步子寻了个小几坐了下来。 刘鸾愣神间,见江玉芙轻轻抿了一口茶,而后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漫不经心的撂下了一句话。 “你这样的狐媚子,我见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鸾鸾直到嫁过去也一直坚定着觉得嬛嬛身形消瘦没什么力气的想法 后来不巧被嬛嬛知道了,当晚就用实力向她证明 导致鸾鸾连着好几□□动都不利索(捂脸 第7章 刘鸾当即就变了脸色,她早知江玉芙同卫和桓有婚约在先,又加之从未对卫和桓产生过非分之想,眼前这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她扣上这么一顶帽子,着实是过分了。 再看江玉芙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这会儿又散漫的手支着头轻嗤一声:“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人都敢肖想了?” 饶是心头火气再大,眼下还是解除了误会才是,刘鸾隔着放了彩线布匹的石台站在江玉芙对面淡淡道:“江姑娘无须担心,你与卫公子有婚约将来必定是他的夫人,这是就算我有心也动摇不了的事实。” “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存过这见不得人的心思。” “你这是在嘲笑我与卫哥哥没有婚约就管不动你了?”江玉芙顿时起了高声,声音尖利全然不似往日在卫和桓眼前的较弱。 手中的茶杯往案桌上重重的一放,震起了大半杯的茶水。 不知道是被那句话给刺激到了,江玉芙旋即起身一步步的朝刘鸾逼近,眼眸中怒火不减全然是个失了智的疯女人:“你在得意什么?” “实话告诉你,卫哥哥只能同我成婚,只有我才能救他。”她拿手指向自己,冷哼一声:“而你,待我嫁给了卫哥哥后可以考虑留你在府上做个侍妾。” 刘鸾见她状态不对不大想搭理她,垂头拣了所需的彩线后便要推门出去。 哪成想江玉芙不依不挠的的扯住了她的衣袖,由上而下好生的打量一番后挑衅道:“充其量也只配做个侍妾吧。” 听此,刘鸾微微眯了眼睛。 她本不欲掺和旁人的事情,可这不掺和并不代表她的性子足够淡然到包容所有。虽说眼见着江玉芙现下歇斯底里的不正常,同她讲道理也讲不清楚。 不过刘鸾还真就受不了一点委屈,哪怕是眼前人精神状态不好也不行。 分明她方才已经解释的一清二楚,江玉芙还是那般咄咄逼人任意辱骂,她又何须忍着。 今儿她就好好地跟江玉芙掰扯清楚咯,好叫她认清楚自个儿是几斤几两,省的整日作威作福叫人厌烦。 思忖到这儿,刘鸾似是拂去衣上的灰尘一般将江玉芙扯着她衣袖的手拂开。 手抱着拳淡淡瞥了一眼面前人,轻笑一声道:“说起来江姑娘还真是霸道呢,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夫家不愿意娶,自己上赶着想嫁过来的。” “哪成想献了这么久的殷勤,到头来连个婚约的准信都没有盼到。这若是放到以前,可是要写在史册里可歌可泣的。”说罢,刘鸾又拿了帕子掩住藏不住笑意的嘴唇。 这话着实再一次的激怒了江玉芙,只见她眼尾带着猩红,死咬着下唇扬起了胳膊。 意料之中清脆的耳光并没有响起。 下一刻手腕便被刘鸾给牢牢的攥住。 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江玉芙措手不及正要大喊“救命”,不过还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嘴巴便被刘鸾塞上了一条帕子。 她自小待在山寨上,这点姑娘家的招式还入不了她的眼。 只见她反手一钳,江玉芙方才嚣张的气焰尽数的被手腕上的疼痛吞没。 这会儿刘鸾才缓缓贴近她的耳边,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温声缓缓道:“就凭你这个样子,我若是有心攀附卫公子,哪儿会留着你在这碍眼。” 许是这话威胁性太大,她甚至都能听得到江玉芙因着恐惧产生的如雷的心跳声,毫无章法而又极速的狂跳。 眼见着江玉芙的神情又才开始的不屑气恼恐惧,再到空洞无奈与呆滞,刘鸾这才觉得无趣放开了她的手。 哪知才一将帕子抽出,江玉芙大喊着“救命”迅疾拔了头上的金簪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看样子不像是寻死,反倒是想博一把同情。 刘鸾自然不会给她机会叫她钻了空子一石二鸟,立时便去阻止,哪知江玉芙也是眼疾手快,及时的避了开来。 两人争夺谁也没占上风,终究是“啪嗒”一声,金簪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 推门的正是裴安,而站在门后的,还有卫和桓。 因着是姑娘们的活计他不方便插手,故而一直坐在布匹铺子另一处等候,哪知隐约间听到里面人大喊救命,他便急急忙忙带着裴安赶了过来。 没成想推开门后竟是刘鸾和江玉芙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卫和桓当即沉了脸。 他向来知道江玉芙平日里刁蛮的很,往日里仗着自己是信都国翁主的身份做了不少腌臜事情。 本以为现下在外头她能收敛一些,这才放心的留田姑娘同她一起,哪知道她竟然还陷害到田姑娘身上了。 “卫哥哥。”江玉芙见来人正是卫和桓,声音颤颤的唤了一声,抽抽搭搭的抹着泪,扑到了他怀里。 卫和桓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抬眼直直的望着刘鸾。 四目相对间,后者率先别开了眼睛。 “卫哥哥,我害怕。有人要害我。”见卫和桓并没有抬手将她拥入怀里,江玉芙略是不满的抬了头,眼里满是委屈的望着他,泪水如同断了线一般落下来:“若是晚来了一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卫和桓往后退了一步,旋即转身绕开了江玉芙往一旁走去。 他不傻,姑娘家的这些小把戏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的。 刘鸾倒是不介意同她当面对质,只是怕卫和桓护短白费口舌。 现下见卫和桓作如此反应,她便俯身捡起了那支金簪撂到了放了布匹的石台上,不屑道:“簪子在卫公子进来之前便掉到了地上,若是我有心害你,现下该刺进江姑娘心肺里才是。” “卫哥哥,她方才狠力的钳住我的手,现在都抬不起来了。”江玉芙委屈的撇了撇嘴,双手自然的垂着,脸上几丝隐忍,好似手腕受不住真真已经被刘鸾掰断了似的。 哪知卫和桓眉头皱的更深,歉疚似的看向刘鸾,沉声道:“我今日修书给信...” 因着刘鸾在一旁不能暴露了身份,卫和桓顿了顿继续道:“准备好行李,今日我就修书给你父亲。” 这是铁了心的不让她留在这儿了。 霎时江玉芙变了脸色,而后缓缓蹲下了身子惨叫一声:“我的手好疼,卫哥哥快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江姑娘。”刘鸾见状淡淡的开了口:“你今晨戴的那支木兰玉簪去哪儿了?” 只见方才因着手腕疼的厉害抽抽搭搭的江玉芙,这会儿也顾不上掉眼泪了,双手立时往发梢上探去。 待摸到了那支木兰玉簪子后,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了这么一支,又加上天生喜爱簪子,自然是珍重至极了。 待反应过来这是刘鸾的有心试探后,江玉芙霎时又变了脸色,快步走到卫和桓身旁扯着他的衣襟撇了撇嘴:“卫哥哥,我不想走...” 看江玉芙这般,卫和桓的脸色又沉了些许,并未理会。 偏头去瞧刘鸾时,却瞥见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伤了。 鲜.血划过白皙的指腹于指尖慢慢的凝汇到一处,继而缓缓滴落渗到地毯上。 卫和桓的眸中一寒,连忙扯着她去寻了大夫,临走时顺便嘱咐了裴安送江玉芙出去。 饶是刘鸾手上只是划伤了一点皮,并未伤的太深,如今包好了便也就罢了。卫和桓眼中的寒意还是半点未消,甚至想着万一会留疤痕的可能性,寒意又加深了些许。 良久,他才重重的叹息一声:“田姑娘见谅,今日之事叫你受惊,是我疏忽了。” 还未说完,刘鸾及时打住无所谓似的淡淡道:“或许卫公子可以留意一下江姑娘的精神状态。” 闻此,卫和桓略一沉思才缓缓道:“数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便是这个样子。” “说实话我一直拿她当做妹妹看待怕伤着她,因而她说什么不好的话,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通常也不会在意。” “我原以为你会护短,怎么今日给人家甩了脸色?”见卫和桓这般坦诚,刘鸾打趣似的拿他取乐。 彼时二人正并排坐于药铺的单间里,刘鸾话音刚落才觉出方才言语中的暧昧。因着没有得到身旁人的答复,她下意识的偏头,正撞进了卫和桓幽深的眸子里。 单间不比雅间,空间上狭小无比。因着此时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温也逐渐升高。 卫和桓静静的望着脸颊愈加绯红的眼前人,嘴唇一开一合:“因为是...你。” 最后一个字尚未发出音节便被刘鸾打断,只见她连忙起身背对着他的视线,故作着急道:“眼下也不早了,不若我们尽早回去吧。” 卫和桓眸中的愉悦敛了些许,默了默后便应了声。 “对了。”卫和桓有些不自在的眼神飘忽,而后视线撞上了眼前刘鸾的眸子,轻声道:“那些糖葫芦,是为你买的。” 这般说着,他的耳垂上便染了一层粉霞。 *** 刘鸾心头的别扭,自回府的路上一直持续到回了府上好一阵子。 前些日子听卫和桓亲口说自己没有婚约的时候,她只觉着这人色.胆包天什么浑话都说的出口了。 今日同江玉芙起了争执,听江玉芙亲口承认她与卫和桓没有婚约,当时因着心头有气她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如今事情已了,重又想起这件事情之后,她心底竟有些微妙。 若说卫和桓近日对她只是待客之礼,未免有些太过了些,远超于待客的礼节。 不过细细盘算起来,卫和桓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或许是这人平日里对人太过热情也未可知呢,刘鸾猛地一拍脑袋,再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哪知才要进了自己的卧房,衣袖上猛地多了道大力要将她扯到一旁。 原是伍什。 这会儿正龇牙咧嘴的作势就要往她身上扑,高喊着:“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大当家的。” 刘鸾皱着眉伸出一根指头按着伍什的脑门将他推远了些,旋即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人之后这才将他迅速的拽到自己房里去。 “你是张牙舞爪不知收敛习惯了,生怕被住着的人发现不了是不是?” 瞧见刘鸾面上的不悦,伍什挠着头发憨憨笑着扯开话题道:“大当家的怎么不声不响离了山,可叫我好找!” “哦?你们倒是很关心我。”刘鸾抿着唇,稍稍有些沾沾自喜。 被关心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这倒没。”伍什立时泼了盆冷水浇灭了刘鸾心头的小得意。 许是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伍什垂头思索片刻,而后望着她点了点头:“凡事不能太早下结论,所以我想了想——” “山上其他兄弟们还都不知道大当家的不在了。” ...... “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你。” ...... 第8章 外头的日头分明还挺大,这屋子倒也没什么树荫遮着,应该是更热才对。 怎的伍什还觉出了一丝丝凉意。 不过思及正事重要,他连忙扯了刘鸾的袖子就要往门外走,一脸坚定道:“大当家的,我带你出去!” “老子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头一次有人敢抢了昆嵛山的人!大当家的别怕,待我们回了山上就把这户宅院填平!” 这般说着,伍什还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格外威风。 转而又瞥见了刘鸾手上包着的伤口,又是一顿高声惊呼:“什么!他们竟然敢伤了你!老子这就去跟他们拼命。” 刘鸾扶额,她倒是想要看看伍什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天天一点逻辑都没有,全靠自个儿杜撰故事! “我是有私事。”眼见着伍什胡思乱想这就要带她走,刘鸾揉了揉太阳穴颇是无奈道:“后天便是端午节,三日之后你再来一趟这里。” 如今在卫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哪成想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正事,刘鸾现下也犯了愁。 又加之自从知道了卫和桓没有婚约后,她心底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同过去十几年里心头的别扭不同,这次的感觉说不上来,叫她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得尽早打探了消息,及时离开才是。 抬眼瞧见伍什若有所思的神情,刘鸾轻笑一声正色道:“近些日子还是要记得去接济穷苦人家,莫要因着我不在就打小算盘不去了。” “嗨,大当家的。瞧你这话说的。”伍什顿时不高兴了,拍着胸脯认认真真道:“我伍什坏事是没少做,良心还在呢!” “况且今儿接了个大生意,日后的钱财不愁,还是有余力接济穷苦人家的!” “行,你先回吧。”听了伍什这般说,刘鸾顿时放了心。 不过还未等他出门又转身嘱咐道:“你那单大生意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咱们昆嵛山还差这点钱不成?” 待到伍什连番的保证之后,刘鸾心头的石头渐渐落了下来,这才安心的放他出去。 待确认伍什离开没有被人发现后,刘鸾这才从袖中拿出来方才在布匹铺子里买到了彩线。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 盲目的答应了卫和桓要为他绣香包的结果是,为了避嫌刘鸾觉都没有睡好一连多绣了几个,分给府里的小丫鬟们。 端午节那天一早,刘鸾便随意拿了两个香包进了前厅。 围桌而坐的三人仍旧是卫和桓,刘鸾连同裴安。 因着先前那件事,饶是江玉芙再百般不情愿,卫和桓还是修书一封送了出去,过不了几日江玉芙便要被接走。 想必卫和桓所做着实是叫江玉芙伤了心,故而近些日子她倒是来的少了。 “听说今儿晚上有庙会,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卫和桓饮了一勺汤,似是漫不经心随口一说。 眼神却是若有若无的望向刘鸾。 后者拿着木箸的手立时一顿,而后未置一词继续用着早饭。 说实话她是挺想去庙会热闹热闹,奈何若是她去了身旁必定跟着个卫和桓。 那就不能尽兴而归。 实在是碍眼。 因着饭桌上的沉默,裴安这一向没有存在感的倒是成了焦点。 只见卫和桓使了个眼色,裴安便别扭的轻咳了几声:“公子说的极是,属下盼着端午庙会也有好些时日了。” 刘鸾:...... 像裴安这般冷冷清清没有表情的方块脸都能说得出,“盼着端午节庙会”这种话,这...为了维护卫和桓的面子都不要底线的吗? 见刘鸾对庙会似是没什么兴趣,卫和桓也是觉着怪尴尬的,这会儿清了清喉咙面色极不自然道:“我前些日子听说本地的姑娘家每年都盼着端午庙会,说是求什么福气。” 裴安:...... 绕了这么打一圈子,卫和桓也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田姑娘,若不...晚上去瞧瞧?” 再看刘鸾自卫和桓一开口就觉出不同寻常,后面又说什么诸如本地的姑娘等话语,这是欺负她不是当地人吗? 没成想果真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此处,她旋即抿唇一笑看向立在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当地的姑娘都等着去庙会上求福气吗?” 那小丫鬟略是有些迟疑细细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而后极其有眼力见的点了点头冷静道:“确实正如公子所说。” 闻此,刘鸾的脸僵了僵。 ...人与人之间的坦诚呢!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推辞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 刘鸾便应了下来,此时裴安已经用好早饭出了正厅,她也没打算多待。 忙不迭的放好木箸,从衣袖中胡乱摸出了一个香包放到卫和桓手上,说了句吉祥话便快步离开了。 后者先是有些怔愣,待指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香包的布料时,面带微讶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香包的针脚极其密实,叫人见了不由得想象缝制香包的人有多么用心。 上面用彩线细细的绘了莲花的图案,卫和桓依稀记得先前他曾提过一嘴府上的莲花开得好,这般一想,他心头一喜将香包放到了心口。 哪知这股热乎劲儿还没有过去,卫和桓抬眼望门外瞧过去,只见刘鸾正同裴安密切的谈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从衣袖中拿出来个什么东西塞到裴安手里。 那形状...可真像极了他手里的香包... ! 再看裴安那个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方块脸,这会儿竟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说是...扭捏??? 卫和桓越想越不对劲,急忙放下手里的木箸,负着手佯装出去走走似的踱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方才刘鸾将东西给了裴安之后便快步离了,现下门外不远处只剩下裴安。 后者才要往正厅门口走,迎面正碰上要出来的卫和桓,便远远的垂头拱手。 因着来不及将方才刘鸾送的东西收起来,现下只得攥在手里向卫和桓行礼。 却见卫和桓似是随口一问道:“手里是什么?” 往日里卫和桓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如此突然询问倒是叫裴安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毕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便摊开手。 另一侧卫和桓瞧见裴安手指缝隙里露出来的布料心下大骇,待到裴安缓缓的摊开手。 ! 细致的针脚,天青色香包上绣有一栩栩如生的莲花。 竟然跟他收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说,不是只!给!他!一!个!人!绣了? 卫和桓的后槽牙磨得直响。 “殿下稍等,属下立马去请大夫过来看牙。”裴安也是难得的如此体贴,话音刚落便要走。 手掌心里的荷包却被眼前人给抽走了。 卫和桓仔细将香包翻上翻下细细打量着。 针脚虽密,但若是细看之下还是有些瑕疵的,再看那莲花分明比他的少了一根藕粉色彩线。 ! 这么说来,田姑娘对他还是与众不同的。 想到这儿卫和桓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心头暗喜,抬眼打量了一眼裴安语重心长道:“可还记得你的职责?” “回殿下,不敢忘。”裴安仍旧垂着头拱手,以示敬意。 平日里若是只他们二人,裴安向来是唤他的真实身份的。 卫和桓点了点头,颇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道:“那你就该明白,你不仅面上要叫人生惧,衣着佩戴上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暗示了。 “属下明白。”裴安只当是自己犯了错,现下更是谨遵卫和桓的教诲。 见此,卫和桓垂头又将香包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递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裴安伸手接住,他便早已松开了手。 昨夜里下过雨,因着日头还没太过于热烈,昨夜的雨水汇在地上成了一个个水洼。 那香包自卫和桓手上滑落,很不巧的正是掉进了水洼里。 见此,裴安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却不敢反抗一句。 眼见着香包落入了水洼里,甚至还在里头翻滚了一圈,沾上了大片的泥泞,卫和桓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哎—裴安怎么这么不小心。” “殿下恕罪。”裴安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卫和桓见此负着手,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道:“想来是近些日子懈怠了,连香包都接不住。” 闻此,裴安愈发的恭敬小心。 “虽说现下来了边境,你看家的本事可不能落下。”卫和桓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心头的想法:“每日清早练上一个时辰,早饭我派人送你的卧房里。” 裴安张了张嘴,可瞧见卫和桓敛起的神色,终究是忍了忍将话尽数吞了下去。 其实他想说,操.练是不耽误他去前厅用早饭的... *** 日暮时分一过,月上柳梢头之时刘鸾便来了庙会的长街上。 才隔了两三日再次过来,长街却像是完完全全变了样子。 先不说那些个花红柳绿的灯笼透过树叶映在地上的斑驳,单是人来人往连同不绝的沿街叫卖声,就足以叫刘鸾心头畅快了。 前提是,若是临出府前没有瞧见江玉芙的话。 思及到此处,刘鸾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因着先前那件事,她早已同江玉芙撕破了脸面,再次碰到心头难免会有些别扭这是无可否认的。 不过刘鸾总觉得江玉芙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憎恶以外,还有几丝难以掩盖的得意连同意味深长,叫她不由自主的防备着,生怕今晚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虽说心头防备不安,身侧沉稳的脚步声倒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想来只要好生的跟着卫和桓,即便是有什么不测, 也有个垫背的。 这般想着,刘鸾偏头往身侧看了过去。 卫和桓的睫毛很长,略有些喧闹的长街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叫人一时瞧不出他眼眸中的情绪。 不过刘鸾能感觉得到,这人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从出府之时开始,卫和桓的眼中就淬了一层寒意。 不过为着什么事情她就不清楚了,总归是与她无关。 然而事实是—— 临出府那会儿刘鸾正瞧见裴安的腰带上并没有系上今早她绣的香包,忍不住好奇的问立在另一侧的卫和桓:“你们那儿的习俗不是端午节要佩香包吗?” 因急着要出府逛庙会,卫和桓垂头看了一眼腰带上系的那一枚,炫耀似的用手扯起来给她瞧了瞧。 哪知刘鸾并没有理会她,只不解的喃喃:“那怎么裴侍卫没有?” ......这个问题就很微妙,卫和桓立时黑了脸,趁着刘鸾不注意恶狠狠的睇了裴安一眼。 后者更是莫名其妙,不敢怒也不敢言。 恰时刘鸾又从衣袖里抽出来一枚天青色绣有莲花的香包,塞到裴安怀里。 这样还不算,卫和桓眼睁睁的瞧着她仰头朝着裴安笑了! 笑了! 刘鸾还从来没有那般愉悦的冲他笑过! 这般想着,卫和桓当即就变了脸色,双手抱拳极其别扭的嘟囔了句:“田姑娘实在是有心了,为我绣了香包之后竟又为他们都绣了一个。” 声音不大不小,刘鸾恰好听到。 旋即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瞧着今夏的莲花开的极好,一时兴起多绣了几个一样的。” 几个一样的! 一样的! 一样! 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的在卫和桓脑海中不断浮现滚动。 行吧,他就不该说话。 因着心头有气,以至于卫和桓在长街的庙会上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这身侧没有眼力见的更甚,分明瞧出了他心头的不快,竟装作不知道一般对他毫不关心! 既然田姑娘对他毫不关心,那他就, 他就, 主动找田姑娘。 “田姑娘。”卫和桓清了清喉咙,偏头瞧着身侧的人却是越看越不对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另一侧刘鸾也是被盯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平日里见惯了如同日光一般明媚清丽的田姑娘,没成想在花红柳绿的灯笼下不施粉黛的样子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四周路过的路人实在是碍眼! “面纱掉了。”卫和桓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闻此刘鸾的手不由得拂上了挂在耳畔的面纱,纳闷的问出声:“还在啊。” “掉到泪堂以下了。”卫和桓无奈。 刘鸾:...... 作者有话要说:*泪堂=卧蚕,嬛嬛szd想给鸾鸾套上个面罩,只抠两个眼珠子出来啊 - 嬛嬛:如果你给我的是和别人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鸾鸾:那行,给我吧 嬛嬛:...... - 裴安:但凡是人做的事情,我家主子是一点都不沾边啊 - 明天就要上第一个榜单啦,谢谢宝贝们的支持~本章评论都有红包啦 第9章 现下正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长街人来人往的着实是叫人将心头的愁绪尽数的挤走。 眼见着又到了卖糖葫芦的摊位那儿,依旧是先前的那位老人。 “公子和夫人来了?”又见贵客老人似是自来熟一般连忙过来招呼,顺手取下来两串递到二人手上:“这庙会上可有不少稀奇好玩的玩意儿,二人可莫要错过了。” “就比如桥边东头那棵神树,若是心诚去求姻缘可灵验着呢!” 刘鸾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似是无奈一般看向身旁人。 哪知卫和桓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单手握拳置于嘴边掩饰一般的清了清了喉咙。 临走还不忘给老人一锭银子。 “卫公子一直干举着糖葫芦,过会儿就要化了。”方才又被老人认成了是一对夫妻,说不尴尬是假。 这不离了卖糖葫芦的摊位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出声。 一时间竟周遭的气氛更是不自在的很。 索性刘鸾便随意扯了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好过空气突然安静。 再看卫和桓,听刘鸾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手上还握了一串糖葫芦。 面色不由自主的黑了几分。 他一个大男人,堂堂济北国的世子未来的诸侯王, 才不要吃这些小姑娘家家喜欢的糖葫芦呢。 哪知不经意对上刘鸾黑溜溜满是期待的眼眸,卫和桓一顿, 默了默, 终究是叹了口气,咬了小小的一口。 如同冬日里的薄冰,糖葫芦上面的糖水一咬就碎,随之而来的便是舌尖上从未有过的愉悦感。 卫和桓垂头瞧了瞧手上的这串糖葫芦,又瞧了瞧身侧的刘鸾。 嗯,是甜的。 长街上人来人往的叫卖声混在夏日的暖风里,远处的酒肆飘出来的酒香混着糕点铺子散出来的甜腻,映在花花绿绿闪着光的灯笼上,惹了树上愉悦的蝉。 着实醉人。 “田姑娘还是莫要唤我卫公子了。”卫和桓面上一热,在心头思索了好久都不敢开口直说的话语就这般不设防的蹦出来。 他忍不住的摸了摸鼻尖,温声道:“倒是显得我们多么疏远似的。” 刘鸾:...咱俩也不亲近啊。 总归心头这么想一想罢了,她应声还是浅笑着望着眼前人。 以及那人耳垂的粉霞。 她倒是不怕什么互相交换了名讳,随便胡诌一个假名字便是了。 不过趁此机会同身侧这人说明了心头所想也好,省的这人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先不说别的,单凭她是昆嵛山上的寨主,而眼前这人却是一心剿匪这一点,他们两个终归不是一路人。 思及到此处,刘鸾适时的抢在卫和桓磕磕绊绊想要张口之前道:“卫公子说的极是,说起来我比你大了些,是该唤声姐姐的。” 这话说的简单明了,其中之意不难理解。 卫和桓哑然,似是突如其来的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张了张口,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还未让他来得及开口,就把他体面的拒绝了? 一时间远处的喧嚣声在他耳畔尽数消失不见,花花绿绿的纸灯笼在泛旧的墙壁上映下来的倒影,在这噬人的夜色下倒颇有些淡淡的愁绪。 卫和桓默了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掩去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而后自嘲一般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姐姐?” “嗯,姐姐。”刘鸾心虚似的迅疾别开了眼,再没理会他。 也不去管余光中灼灼的目光。 只不过心口堵得慌,实在是难受的紧。 “那田...姐姐。”卫和桓抿了抿唇,似是浑不在意的笑笑:“过了端午后我会有些忙,若是你要出府的话,直接吩咐管家就好。” “这是躲着我了?”刘鸾一时口快,心头所想顺着嘴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她便觉出了不妥,一时间脸颊上烧的厉害,还好戴了面纱叫人瞧不出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至少刘鸾是这么以为的,毕竟方才她直截了当的泼灭了身旁人不敢有的心思。 她讪讪笑着打了个圆场:“先前我还想约你一同下棋来着,哪成想你这几日都没有空。” “这几日倒是空闲。”卫和桓垂眸思索片刻:“初八之后就有的忙了。” “那明日我叫裴安拿来棋盘,再去请田...姐姐可好?”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实在是叫刘鸾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人还挺乖巧? 不过话说回来,卫和桓方才所说也不是躲着她,是确实有的忙。 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刘鸾:...... 场面一度更加尴尬。 “好...好啊。”先前明明是她率先提了下棋,眼下又拒绝不得。 行吧,她迟早被自己挖的坑给埋了。 但是细细想来,卫和桓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生意要做,先前在酒舍观察他那么多日也没见着他有什么关系密切的好友。 故而今日他说的有事要忙,难不成是弓箭粮草等要运过来了? 一时间二人各自揣着心思皆是沉默无言,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往前走去。 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长街的石桥旁边。 确实有一棵大榆树,树上密密的挂了好些个用红绳系上的木牌。风一起,木牌随着树枝轻轻颤动,自远处看来倒像是夜里开了一树的红梅。 不得不说这神树果真是引了不少的善男信女前来,这不到了石桥这边,人群也渐渐的拥挤开来。 人多路窄,便更是不好走。 一会儿有人碰着,一会儿有人绊着的,着实是吓人了些。 卫和桓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刘鸾背后伸过去,护着她另一侧的肩膀,以防被人磕着碰着。 从背后看,倒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夫君搂着自家娘子的肩膀生怕被人伤了去。 着实叫人艳羡不已。 最初卫和桓还有些顾虑,生怕田姑娘觉察到了之后会气恼,故而手心虽是向她的肩膀倾斜却是隔着一大段距离不敢靠拢。 哪知偷偷摸摸偏头时瞧见了她无声的扬起了唇角,他心照不宣的将手掌往刘鸾的肩膀处又靠近了些。 心下甜滋滋的。 长街石桥旁的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也不过一会儿工夫,方才人挤人的场面一晃不见。 卫和桓只得恋恋不舍的垂下了方才护在她肩膀处的手,方一垂下胳膊倒是酸了。 “求个姻缘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树红梅,强压下心头的悸动,面上瞧起来倒是漫不经心。 再看刘鸾不单面上毫无反应,心头也是毫无波澜,只因着不想扫了他的兴讪讪道:“趁着你去求姻缘的空,我去放个河灯吧。” “我也去。”卫和桓眼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又重新燃起了一道光亮随着刘鸾的身影散放。 眼见着眼前人微微笑着应了声,他竟有些惊喜,而后叮嘱刘鸾在此等候片刻莫要走远,随即便去挑河灯。 于他而言,放河灯是件极其虔诚的事情,更何况是同心喜之人一同。 对,是心喜之人。 卫和桓思忖了良久他见到刘鸾时的感觉,似乎她的一嗔一怒,一颦一笑都叫他牵挂。 说实话,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念及他从前的偏执,总觉得若是逼.的紧了,早晚把人家姑娘给吓跑。 也罢,总归日后还有的时间。 慢慢来,总不会迟。 思及到此处,卫和桓瞧着手里才挑的莲花型河灯扬起了嘴角。 哪知分明他去挑河灯那会儿一直眼瞅着刘鸾,生怕她跑去哪儿找不到了,这一愣神间再次抬头,竟再也瞧不见她的身影。 “啪”的一声响动,手中的河灯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卫和桓一时间慌了神,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连忙跑到石桥旁,沿着河边一步步的走过。生怕步子太快不小心略过了刘鸾,又怕步子太慢跟不上她跑丢的速度。 可眼见着榆树下和河边都没有她的身影,卫和桓脑中嗡嗡的响成一片。 他还记得,那时同样的一个夜里,年幼如他被丢在陌生的小巷中,伺候他的嬷嬷一个个的都寻不着了。 他极力的想要跑出去,去找母妃,奈何小巷就像一道迷宫,绕来绕去终究是出不去。 还有略年长了几分的孩提时期,竟有些平日里总给他糖吃的妃嫔借着父王病重将他关到幽闭的暗室里,终日不见天日,连充饥都成了困难。 时隔多年,卫和桓再次的感觉得到了当日的绝望。 裴安赶来之时,正瞧见他家主子发疯似的挨个人揪着领子询问有没有田姑娘的下落。 彼时他腥红着眼,如同地狱里上来的恶煞,叫人再不敢看第二眼。 裴安一时错愕,而后垂头拱手将姿态放的更低:“殿下莫急,属下这就去寻。” 作者有话要说:小道消息:听说嬛嬛的偏执和极强的占有欲要慢慢觉醒了? 感谢“乌鸦炸酱面”老板8.13灌溉的两瓶营养液! 啵唧~ 第10章 彼时刘鸾正被一壮汉挟持着押在马车里。 分明方才她还在细细瞧着那棵榆树愣神,下一刻便被人用迷香捂住了口鼻打横抱起扔进了袋子中去。 若换作平时她尚且还会拼了命的反抗一番,今日反倒是一反常态的奇妙。 妙就妙在她方才愣神瞧着榆树时,就已经隐隐约约闻出了属于昆嵛山那群兄弟们身上独有的气味。 再加上这等上街强抢民女的熟悉作.案手法, 刘鸾想不放心都难。 就一处叫她心头不满,昆嵛山那群人们怎么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她这个大当家的未免也太卑微了些。 如此一来她便就安心的借着药.劲好好的小憩了一会儿。 不过待她睡醒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马车里两人窃窃私语: “估计得醒了吧?” “要不,瞧瞧?” “这不太好吧。” 后者话里婉拒的意思明显,尾音却是激动的要翘到天上去。 他打一早就瞧着这姑娘身段好,若再是个貌美的,可不就便宜了他们两个了! 刘鸾隐在麻布袋里甚至都听到了他俩措手的兴奋劲。 子不教,父之过。小弟们不教,大当家之过。 这般想着,她轻叹一声侧了侧身子胳膊肘支在马车的软榻上,手撑着头静静的等着他们将麻布袋揭开。 “哎—动了动了。” “小美人儿,我们来了。” “她怎么不叫救命?”一人觉得不妥,有些畏手畏脚。 哪知另一人风风火火的就要掀开麻袋口,忘乎所以的笑出声:“管她呢,等会就有的她叫了。” 哪知待到那人急不可耐的将麻布袋撕开后,侧卧在马车软榻上的竟是他们大当家的。 ... ! 迎面对上面前两人错愕惊恐的神色, 刘鸾倒是没有吝啬自个儿的笑脸,胳膊肘撑在塌上曲了曲三根手指:“你们好啊。” 入夜时分尚还是带有白日的余温。 一阵风起,借着马车帘子扬起的弧度进了车厢。 硬生生的将那人手中的麻布袋吹到地上。 这二人便是昆嵛山上叫得上名的大虎和二虎。 “大大大...大当家的。”方才撕开麻布袋子的大虎结结巴巴一时竟不敢说什么。 连方才攥着袋子的手也是哆哆嗦嗦的颤个不停,更不用说他那不成器的膝盖了。 风一吹,二人的膝盖就遭受不住似的连忙跪下。 “是小的们眼拙,大当家的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小的们计较。”二人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挠着头颤巍巍道:“我们兄弟俩方才只瞧着个背影,也没有去想...” 刘鸾只觉着烦躁,慢斯条理的从塌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袍,瞧着自个儿的手指甲沉声道:“起来吧。” “你们二人还真是人如其名啊。”她拖着腔调轻嗤一声。 才积攒起勇气起身的二人顿时又跪在地上。 这山上旁的事情他们不清楚,可这大当家的虽是一介女子,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 从来都是她欺辱旁人,还没受过旁人的欺辱。 毕竟她当年凭借一己之力挑起了昆嵛山的全部重担,其魄力和手段万万不是他们二人能惹得起的。 这下可好,平日里他们犯蠢也就罢了,这下还犯蠢到了大当家眼皮子底下了。 想到这儿大虎和二虎又忍不住懊恼。 “我前些日子才说过的话全忘了是吧?”刘鸾顺手抓了把放在马车中的瓜子,面上瞧着漫不经心可话里头叫人隐隐觉着带着刺儿呢。 这下两人谁也不敢说话了。 他们这大当家的瞧着面上和和气气跟没事人似的,心里头可是毒的很。稍有不慎,说不定他俩就会被赶下山,落得四处漂泊的下场。 这事儿也确实他们二人有错在先,明明前些日子大当家的才说了要做什么正当营生,还没热乎上几天呢,就被抓了现行。 瞧把这事儿做的,实在是虎。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碰上大事还得好好掰扯清楚咯。 这不,二虎犹犹豫豫的举了手实名控诉伍什。 说什么原本是伍什接了个大单子,但是因着名气大生怕被人瞧出来,便派了他们两个过来。 刘鸾略一沉思,几日前伍什的确同她说接了个大单,还再三保证不做坏事。 ...... “那人给我们指了一位姑娘,我们就绑了,哪成想是大当家的。”大虎又添了一句,垂着头不敢看她,言语里浓浓的委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刘鸾欺负他了。 倒是把她给气笑了:“她让你绑你就绑,连人都不看清楚?” 沉思了半晌,刘鸾旋即又敲了敲小几问道:“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二虎虽是个憨厚没心眼的,心思却是细腻的很,才见他略略反应了一会儿,那人的样貌张口就来。 听他的描述倒是个没什么特别的,这浓眉大眼的人满大街上多了去了。 不过话语头提及的一枚木兰玉簪倒是叫刘鸾的眼神微微眯了眯。 “可看准了,是上乘的玉簪?”刘鸾的食指圈起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小几。 不大的车厢因着时不时的一声声闷响而愈发的安静。 “小的哪敢看错啊,若不是这姑娘极其珍重这枚玉簪,小的早就把它偷回来了。”二虎腆着脸连忙改口:“呸,小的是想起了大当家的教诲,这才没敢动那枚簪子。” 旋即又是一阵静谧。 刘鸾的敲着小几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泄.了出来,荡在这即将褪去喧嚣的夜里。 倒是把跪在车厢中的二人急的直冒冷汗。 不出一会儿,马车车轮的辘辘声尽了。 大虎这才寻了机会妄图转移注意力一般,讪讪的开口:“这赶车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这就叫他把马车赶回去。” “慢着。”刘鸾抽出帕子细细的擦拭着手指,“那位姑娘给了多少银子?” 大虎一时摸不清她话里的意思,只硬着头皮答道:“一万两。” 听此,刘鸾捻着帕子的手顿了顿。 倒是把大虎吓得语无伦次:“大当家,大当家的别生气,小的...这就去带一帮兄弟过去,好好给她个教训。” “竟然动了绑架我们大当家的念头。”这般说着,大虎猛地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哪知刘鸾轻嗤一声:“给我绑上。” “就是啊,怎么还绑我们大当家,纯属不想活命...”大虎顺着话接下去,突然意识到不对.... “大当家,你说什么...” 他不由得怔愣一下。 刘鸾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话语里愈发的沉了下来:“放着大票的银两都不赚,是不想在山上待了是吗?” 大虎二虎:...这苦涩的生活。 横竖绑了大当家也不是,不绑大当家也不是呗。 不过既然大当家的亲自开口,大虎也是当仁不让的立马寻了个绳子反剪着刘鸾的手腕绑在一起。 生怕大当家的不满意,而后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打了个死结。 刘鸾:??? “虎子。”刘鸾沉默了片刻,嘴唇微微颤着。 而后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望了他一眼:“你大当家我平日里脾气不怎么好,可能对你也有些疏忽了。” “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儿大胆提出来就好。” “大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大虎连忙摆手,挠着后脑勺害羞道:“大当家的人长得好,心地也善良,哪儿苛待过咱们兄弟们。” 说罢,大虎二虎相视一笑,脸上尽是憨厚朴实的可爱。 ...... “那你给我绑这么紧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别说,人如其名,就很虎(连连摆手 — 感谢8.14号“芃凡”老板的8瓶营养液~ 今天瀛一可以得到不是撒花的评论吗QAQ 第11章 江玉芙见到刘鸾时,她正被那些山匪们绑在椅子上。 不过面上却是沉着的很,倒是一点都不慌不忙。 瞧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江玉芙半隐在袖中的拳头不由得紧了紧。 敢勾引她的卫哥哥还给她脸色看,等会她就给刘鸾好好上一课,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田姑娘,别来无恙啊。”江玉芙不紧不慢的踱步到刘鸾眼前,顺手自袖中拿出了香油和火折子一并放到屋内破破烂烂的木桌上。 郊外人迹罕至,其环境自是不如府上那般整洁,也正是因着这般缘故,若是不小心起了明火亦或是烧.死了身份不明无依无靠的一姑娘,也是没有人知道的。 “江姑娘也真是客气,竟然精心准备了这么大的礼给我。”刘鸾的眼神淡淡扫过木桌上火折子,轻嗤一声:“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是吗?”江玉芙又自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缓缓的自刀鞘抽.出,慢斯条理的拿着精致的帕子细细擦拭,“那今日定要让田姑娘好好享.受才是。” 说罢,江玉芙眼神倏地发狠,精巧的刀背抵上刘鸾白皙的脸颊,微微眯了眼压低了声音:“你说,是该先挖掉你看卫哥哥眼睛呢,还是先毁了你这张勾.引男人的狐媚脸。” 江玉芙的声音极缓,在这微暗的夜里叫人听了忍不住打上个哆嗦。 “所以我前些日子同江姑娘说的,江姑娘是不打算听进去了?”刘鸾面上倒是冷静的很,直直的盯着江玉芙的眼睛。 她眸中尽是愤怒连同仇恶,掺杂在一块儿的神色竟叫刘鸾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江玉芙手头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只觉得自个儿被嘲笑了,眼神愈发的狠厉:“你过来的第一天我便告诉了你,不怀好意的就该乱棍打死。” “虽然现下你不但忤逆了我,还害得我在卫哥哥面前失了脸面。看在我为人心善的份上,今日就给你火.葬,省的乱棍打死吃痛。” “哦?那按着江姑娘的意思,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刘鸾不怒反笑,叫江玉芙脸色愈发的狰狞,而后猩红着眼用刀背在刘鸾的脸上缓缓划过。 “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现在向我磕头求饶还来得及。” 那知这话音刚落,刘鸾倏地挣开了腕上大虎给她绑的松松垮垮的结,而后劈手夺过江玉芙手中精巧的弯刀。 “我看,现在是江姑娘向我求饶才对吧?”刘鸾自小学过些防身术,力气比起这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们还是绰绰有余。 现下她反手抵着江玉芙的脖颈将她按在木椅上,另一只手往后一抛,那把精致的弯刀便不知往何处去了。 “就这点小把戏,江姑娘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刘鸾偏头,直直的对上江玉芙因着恐惧而瞪大的眸子。 “该解释的我已经同江姑娘解释清楚了,怎么江姑娘还是如同街上的恶犬一样咬着我不放?”她顿了顿道:“与其把心思放到不相干的我身上,还不如研究研究你怎么讨你卫哥哥欢喜才是。” 刘鸾存心挖苦,轻笑一声:“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四目相对间,终究是江玉芙面上血色尽失。 “卫公子脾胃不好你偏要拿了些蟹黄过来。到底你喜欢的是他呢,还是喜欢的是被众星捧月的自己?” “江姑娘,我好生劝你日后莫要仗势欺人这般过分。” 江玉芙似是听进去了手上反抗的力道渐渐减了下来。 蓦的,胳膊垂下。 面上尽是无力连同疲惫。 见此,刘鸾也缓缓的放开手,不然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都是你!”哪知刘鸾才一松手后站直的工夫,江玉芙迅疾自木椅上起身想要拿到木桌上的火折子。 却被刘鸾一把抓住了手腕,手心朝着她自个儿脸颊的方向扑去。 只听得清脆一声,江玉芙便偏了脑袋。 “看来江姑娘还不是很清醒。”刘鸾收了手,将木桌上的香油尽数的撒到江玉芙的身上。 而后轻轻扬起了下巴,拿出手帕慢斯条理的擦着手:“我这个人呢,受不得委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姑娘若还是这般不可理喻。” “可休要怪我不客气。” 哪知江玉芙身子不住的抖动着,旋即笑出了声,叫刘鸾好生莫名其妙。 “不就是个被家里人抛弃的贱.丫头嘛,你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叫嚣。”江玉芙冷笑着一步步试探她的软肋。 她自然不知道刘鸾的身世,不过能在卫府住了这么多日,家里也没有人过来寻。 想必就是个弃子了。 “我还当卫哥哥对你多么上心,哪知也不过如此。”江玉芙宛如恍然大悟的模样,叫刘鸾心头渐渐升起一阵恶寒。 “田姑娘方才说我仗势欺人,倒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尽数的映在了忽明忽暗的烛光里,“瞧瞧这满屋的酸味,田姑娘连依傍的势力都没有,存了心嫉妒我呢?” “单凭你这般自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就不配有人将你放在手心里宠着。” “好不容易攀附上了卫哥哥,哪知道人家从来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看,都半个时辰了他还不来寻你,想来你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同你计较,实在是伤了我的身份!” 话越说越畅快,江玉芙忍不住捻了帕子掩住脸上都要溢出来的笑意。 “啪。”又是清脆的一声,刘鸾拿了帕子慢斯条理的擦着手垂眸道:“还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话虽这么说,江玉芙方才所说尽数的往她的脑子里灌。 “你不配”“玩.物”“没有人会把你放在手心宠着”...... 这一连串的措辞,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 尽数在她脑海中滚动。 也是,打一出生便被抛弃于昆嵛山脚。 上辈子重回祖上却被自己真心相待的所谓亲人们设计陷害和亲匈奴,夫死从叔,叔死从儿。 养父母虽将她养育成人,平日里对她也是千防万防。 虽说她自小惹人喜爱,可真正喜欢她这个人的却并无一人。 莫名其妙的,卫和桓的音容样貌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刘鸾嗤笑一声,这个人...也不喜欢她呢。 好像自打她降临人世便是个错误。 不配有人爱, 不配有人疼, 一生只能郁郁而终...... 出神间,江玉芙迅疾抢了木桌上的火折子,将外袍脱下扑在刘鸾身上。 才要点起火。 哪知门口脚步声愈来愈是急促。 刘鸾无法形容见到卫和桓那一刻的心情, 像是濒临枯死的朽木终于迎来了一丝雨滴, 而卫和桓就这么及时的, 如同神明一般, 沐.浴着月色, 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瀛一顶锅盖跑~ 第12章 “田姑娘!”卫和桓尚在门外,呼喊声倒是先一步的到达。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宽阔雄厚的肩膀连同狂跳如雷的心跳声。 以及因着担惊受怕止不住的粗喘。 刘鸾瞧着他泛红的眼角鼻尖酸了酸,无声的往前迈了步子就这么环住了他的腰际。 哪知还未餍足,不设防的便被江玉芙伸手扯开。 “卫哥哥。”方才脸色尚是狰狞的江玉芙,这会儿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正抬头略显委屈的望着他,下一刻便要钻进他的怀里。 卫和桓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扶住刘鸾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可有伤到哪儿?” 待到刘鸾摇了摇头,他这才偏过身去唤来裴安去扶江玉芙上马车。 嘴里喃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成想裴安还没有走近江玉芙,后者便先一步的快步走到卫和桓身旁,揪着他的衣袖颤颤巍巍的亮出胳膊上的划痕,小声诺诺道:“卫哥哥,我疼...” “身上也被那歹人浇了油。”她刻意的将“歹人”二字咬的更重了些,顿了顿继续委委屈屈道。 “若是,若是卫哥哥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江玉芙一边抹着泪,另一只手抬起晃在卫和桓眼前,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那伤口不浅,自手腕处蜿蜒爬上了半个小胳膊,现在仍旧淌着.血,叫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乍一听到江玉芙手上受了伤,刘鸾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她可不记得这位骄纵的姑娘方才划到哪儿了。 不过待到眼睛瞥见她头上少了柄银簪后淡淡的勾了勾唇。 这江玉芙对自己可真是狠。 再看卫和桓现下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声音里略有些不耐烦:“受伤了就去找大夫,同我说有什么用? “再过几日你父亲的人便过来了,这几天安心的待在府上。” “裴安,送江姑娘回去。” 话头上没有给她留一点开口的余地。 “可还记得歹人的样貌,我让裴安将他们缉拿回来。”卫和桓转而又偏头细细打量着刘鸾的眉眼,语气里尽是温柔。 手上的力道却不由得大了些,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 还未出声,刘鸾便觉余光处有一道灼灼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她。 也没有思索太久,她无声的摇摇头旋即偏头瞧着江玉芙微微扯了扯嘴角:“江姑娘应是记得的,身上被歹人浇了油不是?” 倒也不是怕江玉芙,刘鸾只是觉着没必要。其一是在同昆嵛山撇清关系后,手头上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是江玉芙所作所为。又因着江玉芙的思维这般幼稚,保不齐又出什么岔子。 其二若是被卫和桓知晓是江玉芙所为顺藤摸瓜到昆嵛山的话,恐怕上辈子那场灾祸来的会更早更叫人猝不及防。 因而若是今日太在意个人的恩怨,倒是得不偿失。 哪知卫和桓倒是没有继续偏头问江玉芙,只吩咐道:“裴安,待送江姑娘回去之后查明今夜之事。” 话语里不带一丝温度,如同今夜的月色一般清冷。 倒是叫刘鸾觉得,先前她整日里在酒舍仔细盯着的那温润清冷的公子又回来了。 许是今日的情绪起起伏伏达到了顶峰,又许是因着今夜的月色格外温柔。 她往前迈了一步,轻轻扯了扯卫和桓的袖口,仰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温声:“咱们回家吧。” 后者浅笑一声,先前泛白的嘴唇因着这一笑倒是红润不少,“嗯,我们回家。” 不去纠结什么身份差异,不去在乎两人之间的恩怨。 这一刻,刘鸾只想待在卫和桓身旁, 听着他杂乱而又异常强劲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狠狠的砸进了她的心里。 *** 刘鸾觉出不对的时候她正在厨房中熬粥。 彼时因着大清早的甚是凉快,不少婢女仆役们进进出出的倒是热闹。 若是往日里这会儿的厨房倒像是个消息流散最快的地儿,那些个丫鬟们一个个聊得热火朝天,嘴上功夫都停不下来。 今儿倒好,先不说一个个安心做事谁都不理谁只靠着眼神交流不说,待到刘鸾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后,那些个平日里最是活跃的都没有正眼瞧她一眼。 而后急急忙忙的做完了手上的活计,出了房门。 如此场面持续下来,待到刘鸾将今早的汤熬好,厨房里只剩下她和另一位小丫鬟。 那位小丫鬟也是觉察到这一点,现下正匆匆的要迈出门槛。 “小梅。”刘鸾禁不住唤了那小丫鬟一声。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帮过这小丫鬟,怎的今儿个就翻脸不认人了。 却见小梅身子微微颤了颤。 刘鸾顿时明白了,敢情今儿这事是冲着她来的。 思忖到此处,她倒是无所谓一般轻轻倚在身后的木桌上,淡淡的看向缓缓转过身来的小梅,“今儿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大家伙话这么少?” 她仔细的察着小梅脸上的神色,只见小梅面露难为犹豫了半晌,而后才斟酌的开了口:“田姐姐怎么就惹到了江...” “小梅!” 小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才要进厨房的另一个丫鬟威胁似的吼住了。 “还在这儿闲聊,前厅那边的事情做完了吗?” 小梅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应下之后再没看刘鸾,抬脚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厨房。 那丫鬟叉着腰站在厨房外头隔得老远定定的瞧着刘鸾,见她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在厨房外徘徊了良久, 终究是没有胆量进来。 刘鸾见此轻嗤一声,结合方才小梅没有说完的话她也差不多明白了,不过又是江玉芙搞的小动作罢了。 说实话也怨不得府上这群见风使舵的丫鬟, 毕竟在她们心头江玉芙才是未来的主母,她们自然不敢忤逆了去。 想透了这一点,今晨这件事倒也没有影响她的情绪,待到粥熬好了后依旧送到了前厅。 再见到卫和桓,刘鸾脸上的笑意更甚。 昨儿夜里回府之后她辗转反侧的想了良久,如今卫和桓并没有婚约在身,那她接近他也没有什么不妥。 何不就借着卫和桓对她的这份心思,方便她行事? 谁让她这么讨人喜欢呢。 这般想着,刘鸾仔细的将心头的情绪敛去,面上端的滴水不漏。 浅笑着要为他盛上粥。 哪知还未等刘鸾拿起汤勺,手背上便覆上卫和桓火.热的掌心。 怔愣间抬眼对上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那人柔声:“我来吧。” 霎时,心头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喷泉,无数的情绪迸发将她浇的尽是狼狈。 慌乱间想要抽回压在他掌心下的纤手。 不过终究还是理智说服了自个儿,被覆在卫和桓掌心下的玉手手心朝上, 指尖轻点,挠了挠他的掌心。 转而另一只手撑着头,瞧着卫和桓发红的耳垂, 浅笑不语。 倒是卫和桓率先慌了神,连忙将方才本想拦阻刘鸾动作的手拿开,为她盛了一碗甜汤,仔细的浇了半汤匙蜂蜜, 是她素日里喜欢的吃法。 刘鸾不经意的抬眼,这才注意到先前裴安的位子上竟空无一人,扯去心头莫名的情绪偏头佯装轻松问:“裴安今日可是不舒服,怎的没来?” “哦,他啊。”卫和桓强压下因着方才那事心头的一片混乱连同悸动,抿了一口甜汤淡淡道:“他不喜欢用早饭。” “那前些日子...”刘鸾欲言又止。 卫和桓夹起饺子蘸了五六次醋,闷声囫囵道:“他最近不喜欢。” “可能以后午饭晚饭也都不喜欢用了。” 如果你这么关心他的话,卫和桓心底悄悄补了一句。 刘鸾:...... 眼见着卫和桓这般反应,刘鸾胸.腔中心跳的频率也跟着快了些。 她心底安慰自个儿左不过是入戏太深,又趁胜追击抿着唇问:“过会儿可要下两盘棋?” “自然。”卫和桓刻意避开了看向她的眼神,不自在的轻咳几声。 瞧瞧,明明是他先动了心,这会儿面朝着田姑娘竟然还害羞上了。 卫和桓心底暗骂了自己数声,而后故作镇定的为身侧人夹了只蒸饺。 她平素最爱吃这个了。 刘鸾倒是也没有推辞,坦然的接过。 顺带着又为卫和桓夹了一筷子,倒显得两人多么亲密似的。 把守在前厅伺候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 难不成这府上,要变天了? 她们方才一致的没有同田姑娘搭话,会不会被记恨上? 作者有话要说:众丫鬟:在线等,挺急的 第13章 许是因着这顿饭两人各自揣着小心思,后半段里倒是一阵沉默。 因着心头急躁,卫和桓见刘鸾收了筷倒也没像往日里一般再等上片刻,旋即也跟着放下了,而后偏头同身后丫鬟吩咐道:“去把我白玉棋子取来。” 话语里紧紧压抑着心头的悸动而成的沉稳,一如他斯文模样。 “棋艺不精,今日献丑了。”待棋盘摆上来后,卫和桓低低笑了一声,抬头对上刘鸾里里外外透露着莫名其妙的眼神,不免有些错愕。 ...他方才所说不过就是谦让之词, 难不成犯了田姑娘的忌讳? 再看刘鸾略是嫌弃的撇了撇嘴,想执黑子直说不就是了,犯得着阴阳怪气??? 算了,多行好事,让着他点也罢。 这般想着刘鸾淡淡道:“那我执白子吧。” 她虽学过几年棋艺奈何不精,因此每回都输,甚至还输给了山上那群五大三粗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兄弟们。 本以为自个儿够弱了想执弱势的黑子先行,没想到这都有人抢? 想到此处,刘鸾又是不悦的瞥了眼前人一眼,再没说话。 这会儿卫和桓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勾了勾唇。 墨玉通体生凉,带着丝丝寒意沁到他的两指上。 卫和桓不慌不忙的落了子。 再看刘鸾连思索都不留时间,一下子将白子跟了上去。 ...... 卫和桓抽了抽嘴角, 怎么办,就算刻意落错了棋子,都不一定能输呢。 索性他便更是毫无章法的将手上的棋子随意落在棋盘各处,这样几个回合下来,自然就处于劣势之下。 哪知方一抬眼,瞧着田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对。 ...难不成他的小动作被她瞧出来了? 也是,这般明显的落错了子,叫人看不出来也难。 卫和桓面不改色,心头却是捏了把汗,盘算着等会该怎么圆。 果然,不出片刻,刘鸾眉头愈来愈发蹙的厉害。 只听得指节在木桌上敲了几下,而后她朗润的声音缓缓:“这棋...” 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妥当了。 卫和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面上却是端的滴水不漏。 甚至还稳住乱了节奏的心神,故作冷静的迎上她的话,“这棋怎么了?” 许是刘鸾太过于诧异,并没有铺捉到眼前这人话语里的心虚。 她抿着唇默了默,而后豁出去了似的下定决心,连连摆手叹道:“算了,我让你几步。” ......? 大可不必。 说实在的,刘鸾还从没有体验过几次赢棋的感觉,眼见着今日手感好, 哪成想对方的棋艺还不如个三岁孩童, 若是她牟足了劲一心要赢,说来惭愧,还有些胜之不武。 “那我却之不恭了。”卫和桓轻笑,认认真真的落了个子。 而后微微垂头,闷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姐姐。” 不同于端午那日话语里的无奈酸涩,卫和桓两指捏着黑子,饶有兴致的径直撞上眼前人下意识投过来的目光。 果不其然,瞧见她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淡淡浮上一层粉霞。 刘鸾抽了抽嘴角,望着卫和桓方才落下便扭转了整盘局势的棋子,干笑两声:“你倒是挺不客气的啊。” 卫和桓哑声:“姐姐不喜欢吗?” 话语轻佻,偏偏眸中清澈叫人说不得什么。 刘鸾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默了默。 这才静下心来,恍若没有听到似的继续下棋。 早知道昨日就不叫他喊姐姐了,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跳进自己挖的坑给埋咯。 思忖到此处,她手指捏住白子又是紧了紧。 又是一阵沉默。 卫和桓不动声色的围堵了刘鸾棋盘上的全部退路,声音里几丝不悦:“姐姐同我下棋怎么还想着旁人?” 闻声,刘鸾差点被茶水呛到。 合着这人喊“姐姐”上.瘾了是吧? 思及今日得毕竟从他口中套话, 她忍。 这般,她稳了稳心神微微皱着眉询问道:“怎的平日里都不见你出去一趟,偏巧初八之后有的忙了。” “莫不是不想见我了,平白寻的由头。” 话里话外的尽是不满,偏偏是撒着娇的,叫卫和桓觉得最后那个“哼”都散着俏皮有趣。 他低低笑了声:“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姐姐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周遭属于眼前这男人的气息不断逼近,刘鸾不由得瑟缩下连带着心跳如雷呼吸愈发的不稳,气急败坏的拣起他才落下的棋子丢到一旁, “不过是担心我方才问的事情,倒是叫你这心眼小的给钻了空子惦记上了。” 卫和桓哑然失笑,心头的巨石缓缓落下。 不是想着旁人就好, 不过听她方才话里的担忧, 似乎今天还有意外收获,收获了她的关心。 这么一想,他心头更是畅快了些,抿了口茶淡淡道:“左不过是运了一批货物过来,姐姐莫要自卑,不要将自己同那些物什相提并论。” ...... 刘鸾一时听不出他这是夸赞还是骂人了,讪讪笑了两声。 随后得寸进尺道:“既然这么说,初八那日你陪我出去转转可好?” 刻意避开眼前人一瞬怔愣打量过来的目光,刘鸾因着心虚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小声嘟囔:“昨日想放河灯都没有机会,听说初八是个好日子...” “若是白天去求姻缘的话,或许会灵验些。” 越说底气越是不足,刘鸾亏心似的手指绞着帕子。 生怕被瞧出来另有所图。 见卫和桓长时间不作声,她竟是先绷不住急了:“你若是不去,我便寻旁人了。” 这话最是受用,卫和桓生怕晚了一步连忙应下。 心头沾沾自喜。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必须要去啊,怎么能便宜了旁人? 他绝对不能忍受旁的人,尤其是男人,同田姑娘有什么接触! “好大的架子,方才还说不去。”刘鸾别扭似的揶揄,一时竟分不清是真的心头别扭还是做戏。 转而又一思量,眸中闪过几丝担忧小心翼翼的捏着帕子道:“莫不是经过那个地方,那样的话你还是不要陪我了。” “那个地方”便是昆嵛山。 这地儿地处济北国和信都国两大诸侯国的边境地带,可道路上却是极不通畅的。 仅有一条官道,两条小路。 偏巧这两条小路的其中一条路过了昆嵛山,这便也是昆嵛山能够发迹起来的一个理由。 却见卫和桓摇摇头勾了勾唇角:“姐姐在怀疑什么呢,就算是途径了昆嵛山货物被抢了,哪儿有你重要?” 刘鸾知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唇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勾起来。 也是,这谁能挡得住? 那这意思就不是经过昆嵛山了? “也好,走官道稳妥些。”她不经意的提了一嘴,面上佯装放心似的松了口气。 眼见着卫和桓笑而不语, 总归是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懂得他意思的。 刘鸾基本可以确定是走了另一条小路了。 “初八那日姐姐可要千万记得同我去求姻缘去,莫要忘了。”卫和桓不放心,反复念叨着。 却见刘鸾趁着他分神的空档,巧妙地落下了捏在指节许久的白子。 一时之间,棋盘上输赢已经有了分晓。 刘鸾咂舌,语重心长的望着他道:“棋艺这方面还是要多学啊,有不会的就来问我,别不好意思。” 说到这儿,刘鸾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眉梢尽是小人得志的意气:“不要自卑,我不会嫌弃你的。” 倒是把卫和桓逗笑了,不过还是顺着眼前人的心意轻轻点了点头,抿着唇道:“承蒙姐姐不嫌弃。” 分明是挺客气的一句话,不过刘鸾怎么还听出了, 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 “...你叫姐姐还上瘾了是吧?” “不是姐姐让我喊的吗?”卫和桓微微垂着头,单薄的身子迎上风起, 倒是叫人萌生出一丝同情? 这人怎么这样? 分明叫起“姐姐”的时候没皮没脸阴阳怪气的, 偏偏又叫人说不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前排出售瓜子小板凳了~ 看俩各怀心思的互相调戏 第14章 一直到回到自个儿的卧房中,刘鸾的脸上都是若有若无泛着红的。 方才卫和桓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她心上发.痒,着实把她给气到了。 从来都是她撩拨旁人的份儿,今儿却叫她处于了下风, 这口气怎么能忍! 思及到此处,她便借着风大的由头凑到正要落子的卫和桓跟前,捏着帕子细细的为他拭去了额角的一粒灰尘。 手上的动作尽可能的放缓,眼角余光处恰巧能瞥见他红透了的耳垂。 刘鸾这才心头畅快了些。 对,她就是故意的! 哪知从容的收回帕子时,正撞进了温玉公子脉脉的眉眼。 刘鸾的手忍不住的颤了一下,连同心头也跟着慢了一个拍子。 以至于连下棋的心思也没了,别扭的还要弄乱了棋盘才急匆匆的回了卧房。 倒是叫卫和桓看了垂头低笑好半晌。 这般想着,刘鸾唇角又不由自主的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倒是把早就守在她身侧的伍什看的莫名其妙。 自从他们大当家的进屋之后,明明他唤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她回应。 再看她面颊绯红,耳垂比脸颊还红上些,连同指尖时不时的点在了勾起的唇角。 这是...... 莫非...他们大当家的, 看上他了??? 想来也是,伍什挠了挠脑袋,心头燃起了莫名的自信。 想来他伍什长得也不差,既然他们大当家的对他有意思, 那他就... 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吧。 “来吧,大当家的!”伍什张开了胳膊,一副慨然就义的模样。 倒是迅疾把尚处在方才思绪里的刘鸾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甚至还吓了一大跳。 ???这什么造型? 刘鸾打量着伍什的眼睛眯了眯。 再看伍什,本张开了手臂等待他们大当家的过来享.用,哪知片刻后没听到一点儿动静。 难不成是大当家的害羞? 这般想着,他才要睁开眼瞧瞧。 脑门上就挨了一记,叫他措手不及。 “哎—大当家的饶命,大当家的饶命。”伍什立马捂住额头被伤着的那处, 顾忌着眼前人是主子,敢怒不敢言, 只敢悄咪.咪的抬眼瞥她一眼。 却听刘鸾咂舌:“伍什啊,我瞧着你这样子...” “怕是难有大富大贵。” 说罢,刘鸾无奈的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木桌前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伍什登时急了,连忙凑到她跟前眼巴巴的待刘鸾饮了茶才小心的问:“大当家的,这话怎么说?” 一五大三粗的男人听了这话后,竟紧张的连嘴唇都是颤着的。 大贵他是没什么指望了,总不能连钱财都没有吧。 想到这儿,伍什就差抬起袖子抹眼泪了。 却看刘鸾又从头到脚打量他好几眼,而后淡淡道:“有句话说的好,人贵有自知之明。瞧你这样子......” 剩下的话就算不说伍什也听得懂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瞧他的样子还对自个儿都没有良好的定位,那不就不能贵了嘛。 这是明里暗里的训斥他方才的行径呢。 伍什的脸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心头的羞愤越积越多最终却像是被戳.破的泡沫,泄了气一般焉了吧唧的。 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大当家的,这个笑话一定都不好笑。” 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刘鸾也没有多同他计较,又抿了口茶水敛了敛神色道:“初八那日守在三条进出的路上,另一条小路加派人手。” “是又要重.操旧业了吗?”听她这般说,伍什心头按捺不住的激动,搓着手笑道。 本来他们就是无恶不作的山匪,现下硬生生种田的种田,做慈善的做慈善,着实是叫他在山匪协会里抬不起头来。 哪知刘鸾手指圈着在木桌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将伍什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现实。 伍什一愣,正对上她透露着寒意的眼眸,立时噤了声。 不是就不是呗,这么凶做什么。 “初七傍晚就去守着,事成之后也不要及时撤离,先给我报信再说。”刘鸾顿了顿,而后补充道:“我或许在府上,又或许去了...长街石桥旁。” 面露尴尬,她实在是没好意思把要去那棵神树的事情给说出去,而是改口去石桥。 “那这该如何联系大当家的。”伍什略有些怔愣。 这人自个儿不好好待着收消息,还东跑西跑的... 真是叫人无法忍受!(摔 但是他伍什,忍了! 刘鸾并没有心思分出来给眼前人,声音依旧冷冷清清:“自己想办法。” ...... 女人真是麻烦。 “莫要劫错了。”刘鸾淡淡启唇,又添了一句。 ...你在教我做事? 伍什默了默,终究是没敢说出心里话。 毕竟他怂。 还有之前绑了大当家的,虽然如今大当家的没提, 他也理亏。 只得连忙应了声后,托词还有事情便急忙溜了出去。 许是今日犯了太.岁,伍什连翻墙都觉得格外费力。 恰时才翻出去挂在墙头时,瞧见个清秀书生样的男子往这个方向过来,着急的连忙撒了手。 摔没摔着不说,自然是要先跑! 再看卫和桓,因着方才下棋时刘鸾的动作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正要收拾棋盘上的残局时,瞥见她因走得急,竟把帕子冒冒失失的落在了桌上。 这送帕子一时,本就用不着他亲自过来的, 偏生他心头还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过来。 正巧看到了翻墙不知道是要进来还是离开的歹人。 他自然认得伍什,先前在酒舍里头探听消息时,伍什可是话题度最高的。 如今他竟找上了这儿。 卫和桓心头一寻思,瞧了瞧刘鸾卧房的方向,又同伍什联系到一块儿, 心叫不好。 连忙快步走到刘鸾的卧房门前,不过终究是理智在先, 卫和桓还极其礼貌的敲了敲门。 心头却是焦躁的想要即刻就破门而入。 等待开门的时间焦急又漫长,他甚至都想要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听有没有脚步声, 心头盘算着若是再过片刻没有人开门,他就硬闯了进去。 若是房中无人,便立刻带了官兵围了昆嵛山。 所幸在他心头慌乱的时候,木门应声而开,现出那一张噬魂的脸庞。 卫和桓不由得松了口气,略有些磕磕绊绊的同她解释帕子落下了。 哪知从她眼眸中铺捉到几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紧张。 卫和桓脑中登时崩断了一根弦。 伍什前脚才走,后脚便见着卫和桓扣门,刘鸾说不慌张是假的。 不过总归卫和桓也不会将她同伍什扯上什么联系,刘鸾是放心的。 但是她害怕若是伍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面对着卫和桓,她脑中乱乱糟糟的竟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起。 而后便听得眼前人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凉意:“方才可有见过什么人?” 这是怀疑她了? 刘鸾佯装听不懂的样子摇摇头,转而勾了勾唇角又点了点头。 “这不是见着你了吗?” 她手上动作轻柔的取过卫和桓递过来的帕子,有意无意的打着旋儿蹭了蹭他的指尖。 而后直直的对上卫和桓打量过来的眼眸,眨了眨眼睛。 “方才我瞧见昆嵛山的山匪过来了,应是冲着你来的。”卫和桓的声音里隐隐带了薄怒。 作者有话要说:行了嬛嬛,憋想收拾人家昆嵛山了,你都快要被收拾了!!! 第15章 在意料之中,刘鸾心头倒是没有什么波澜。 只不过面上还是要假装一下害怕? “莫怕。”卫和桓一时情动,竟不自禁的想要拂刘鸾的发丝,才一触碰到却反射性的拿开了手, 毕竟于理不合。 而后他顿了顿道:“这几日我会让裴安加重一下府内的布防,若不你暂时去我书房住下吧。” 也是,刘鸾现下的卧房正是临着后门,若是山匪要做什么歹事,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刘鸾确实是需要留在这儿才能不引人注目的同伍什交换消息。 这般想着,她尽可能的借着礼法种种给推辞了。 美其名曰她是女子,又怎么能睡在男子的书房。 先不说传出去,单是在府上就免不得有人嚼舌根。 听此,卫和桓也只得讪讪的道:“我让裴安在后门多安排几个拳脚功夫好的。” 眼见着刘鸾终于应下来,他才放松似的勾了勾唇角。 *** 说起来自从前两日刘鸾同卫和桓下棋,以及江玉芙不再那般经常的过来之后, 先前毫不搭理刘鸾的那些丫鬟们似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见风使舵的凑到她跟前叽叽喳喳。 又是从帮她洗菜择菜熬粥,又是耐着性子教她怎么做饭好吃, 好像前些日子撺掇着不同她打交道的不是她们一样。 刘鸾倒是毫不介意,毕竟也没有什么必要。 今日的事情一成,她也就要离开了,同这些个不想干的人置什么气。 乍一想起离开,她心头竟有些舍不得。 可能是因着这儿的莲花比旁处更好看吧。 这般想着,她又来到了前些日子才来过不久的长街。 “走,买串糖葫芦去?”刘鸾偏头望向身边人,果果心头莫名的有些气闷,一时喘不上气。 这人,日后就见不到了吧。 说实在的,卫和桓人倒是挺好。 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处在对立面,她甚至还会考虑着日后做个朋友。 没办法,形势所迫, 只能利用一下这不值钱的感情咯。 刘鸾微微耸了耸肩,强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 待回过神来,身边人已经递过来一串糖葫芦。浅笑着柔声问:“在想什么呢?” 刻意的回避了卫和桓投过来的温润目光,刘鸾接过后垂头无声的摇了摇头。 哪知正是因着垂头,才瞧见身上配着的香包松松垮垮的,若是一不小心掉了,可就真的弄丢了。 为着腾出手来,才拿到手的糖葫芦因此又被刘鸾举高了些。 是想让卫和桓帮她拿一会儿的。 哪知须臾后手头并没有一轻,反而重了不少。 方死死盯着腰上香包的刘鸾猛地一抬头,正瞧见最顶上的一颗糖葫芦慢慢脱落。 刘鸾的眼睛慢慢的睁大。 是卫和桓微微偏过身子后做的好事! 合着这人直着身子吃不到就算了,还刻意偏过头来偷吃她的糖葫芦? 更过分的是他现下连嘴角沾了糖渣都没来得及擦,只顾得上囫囵的夸了句:“甜”。 ??? “你们小夫妻可真是恩爱哟。”还是先前的那位糖葫芦老人,现下看着他俩这般拿手蒙住了眼睛,手指还特意的露出一点缝隙笑的合不拢嘴:“连吃糖葫芦都这般有意思,羡煞旁人。” ...... 听这话的意思是不能怪上卫和桓,倒是因着她的动作太具有误导性了? 行吧。 原本因着是误会,刘鸾倒也不往心里去。 可偏生卫和桓笑的那般不怀好意, 叫她只觉得被羞!辱!了! 这般想着,她果断直接将糖葫芦塞到身旁人怀里,赌气一般对糖葫芦老人道:“老人家莫要误会了,左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每次都被老人家这般叫着,” 刘鸾顿了顿,微微特意沉了沉声音:“倒是没法叫我们二人出去见人了。” 旋即憋住气再没看卫和桓,径直往石桥旁的榆树走去。 这话说的简单明了,无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哪知道糖葫芦老人却是听得摸不着头脑了。 转眼又看了看卫和桓顿时明白了些许,趁着他还没走远连忙将他拉到跟前悄声道:“你看看,家里有这么个好看的夫人怎么还同人家闹脾气。” ...... 林林总总又说了些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惹到夫人该跪还是跪种种,甚至手把手的传授了些哄妻术... 眼见着刘鸾走的飞快,卫和桓连忙辞了这位老人耐着性子解释:“老人家,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们现下确实并非夫妻,” “过一会儿就是了。”卫和桓顿了顿,说完后嘴角没来由的勾起。 这话一出,更是叫老人家摸不着头脑了。 本想再好好问上一番,哪知卫和桓走的也急。 老人家终究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这小年轻实在是有情.趣,是他们当年比不上的了。” 再看刘鸾本就是因着心头羞燥快步往石桥走去,哪知还没有走几步便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伍什安排的人过来报信了。 她倒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顺利,为着能接触到昆嵛山过来报信的兄弟们,又是迅疾的快步找了个僻静的小巷躲了起来。 昆嵛山上报信的二虎随后就赶到了。 别看这二虎平时傻里傻气的,大事上倒是一刻也不放松。 才一见到她就简明扼要的说了现下的情况。 “大当家的,兄弟们今早才换了蹲守的岗,就瞧见一群外地赶过来的带着货物的商人。”二虎的声音里尽是围捕抢劫成功后的得意。 刘鸾实在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只惊叹的问:“成了?” “那肯定成啊,大当家的实在是绝,光是那些个金银珠宝就够我们山上挥霍个几年了,更不用说那些金银细软典当了。” 说到激动处,二虎还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口袋,十分满意的叹道:“老子兜里好久没有这么多银两了。” “嗯,那就收拾好回山吧,不要打草惊蛇。”刘鸾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一时说不上来。 哪知二虎才要走,她猛地意识到,什么金银珠宝金银细软? 她是要山上人去打劫从外出调运过来的弓箭武.器啊! ...... 绑架都能绑架错人就算了,抢劫竟然还能抢劫错了? 就XX离谱! 二虎顿时也是傻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一把鼓鼓囊囊的口袋, 下一刻便听到刘鸾不容反驳语气沉声道:“明日寻个机会把钱财还回去,继续守着。” “这个月的月钱就不用肖想了。” 说罢,还未等二虎跪下来扯着她的腿不让走,她便闪身离了这块地儿。 因着心头有气,不自觉的竟嘟囔了一路“这些事情都能弄错!” 才一出了这条小巷子,迎面便撞进了一个清冷带有淡淡檀香的怀抱。 正是卫和桓。 一时错愕,瞧见他失了平日里沉稳的眼神,刘鸾连忙后退几步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耳畔充斥着卫和桓“没事就好”的喃喃。 叫她喘不过来气。 眼见着现下的气氛愈来愈是微妙了,刘鸾岔开话题道:“哪有什么事情,我不过是随处转了转。” 哪知卫和桓用手锢着她的肩头,一下把她的身子摆正,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了好几眼,确认无事后又定定的看向她问道:“方才说什么错了,是怎么回事?” “啊这...”刘鸾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心头迅速的编好一套措辞:“我是说待会儿的河灯可莫要选错了。” 这话属实把卫和桓逗笑了,食指轻轻刮蹭了她的鼻尖:“现下青天白日的放什么河灯。” 话音刚落瞧见刘鸾疑惑似的摸了摸鼻尖,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由得更大了些。 因现下还未到日暮时分,又因着没什么节日习俗的, 刘鸾头一次见到长街石桥边的冷清。 冷青到河边只剩下一艘画舫而已。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鸾总觉得那画舫上的人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投到他们二人身上。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江玉芙还没有对她死心? 想到此处,刘鸾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人,却见他也是望向画舫那边, 似乎还同船家打了个暗号... 以及卫和桓垂头温声的建议:“现下趁着人少,若不过会儿泛舟湖上?” 霎时间,她有些明白了。 再看卫和桓,本以为今日一切进行的顺利, 哪知道今早被派去官府负责接应货物的裴安竟一改往日里的沉着, 带着明眼里可以看出的慌乱火急火燎的径直向他快步走来。 “殿下,不好了,货物尽数被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竞猜:画舫里会是什么呢? 唉,鸾鸾这个渣女!陷入爱情的嬛嬛啊简直是智商盆地(点烟 但是我一想到以后嬛嬛知道真相后黑化哈哈哈,想欺负鸾鸾又不舍得,就觉得好开心! 第16章 说实话,卫和桓一开始也并不是没有想到会遇到山匪的情况。 不过是打点些银两便就足够了,更何况他还特意指派了身手好的侍卫过来运送。 哪知道这次比遇到山匪还要严重,竟一把火将他的货物给烧了, 而且连他的侍卫都不放在眼里, 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卫和桓拳头不由得收紧。 “上次的事情查到人了吗?”卫和桓沉声,眉头拧的越来越深。 听此,裴安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可见是没有寻到。 “废物!”牙缝里狠狠挤出来这两个字,可见他被气得不轻。 卫和桓稳了稳心神,掩去了方才的怒火,面色上叫人看不出什么淡淡道:“是什么人?” 这话问的是到底是谁将货物给烧了。 想来他也是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裴安果然又不敢说话了,只静静的立在他的面前垂着头:“但凭殿下处置。” 堂堂济北诸侯国的侍卫统领,连续两次都没有将事情查清楚。 到底是来到边境松懈了还是这伙歹人太狡猾了? 卫和桓深深的吸了口气淡淡启唇:“给你个线索,昆嵛山伍什。” 裴安一愣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伍什所为,不过此人愚蠢笨极, 真的可能是他吗? “还不快去。”卫和桓的本就不多耐心消磨殆尽,话语里也沁了些凉意。 他向来冷漠, 不过是最近因着莫名其妙借住在府上的姑娘脾气稍稍缓和些罢了。 裴安一时竟有些想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一直待在他们殿下身边的冲动。 而谋划这件大事的主人公刘鸾,瞧见裴安过来后十分懂规矩的避嫌,往远处走去了。 现下正站在离着二人有约莫五六十步的地方瞧着姻缘树发呆。 自打裴安亲自慌里慌张的过来时,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既然事情成了,她也就没有必要留在卫和桓身边。 一时间,心头竟有些难以言明的酸涩。 刘鸾瞧着姻缘树发呆的工夫,卫和桓却打发走了裴安径直过来了。 刘鸾:?难道他现在不应该尽快的赶到现场吗? 怎么还...这么悠闲? 难不成伍什这个没心肝的玩意儿又没有把事情做成? 思忖到这儿,刘鸾下意识的试探:“看裴安这般急躁,想来是件要紧事,还是...” “小事情,说好了今日陪你的,怎么能食言?”卫和桓轻笑一声,眼眸中却叫她瞧出来带了些愠怒。 想必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不小。 这般思忖着,刘鸾心里也有了个底。 不过这卫和桓可真不是一般人,眼见着自家失火却还能这般淡定的同她玩乐, 实在是叫人佩服。 这般想着,刘鸾心头默默的点了个大拇指。 “走,咱们求姻缘去。”还未等刘鸾缓过神来,耳畔便听得巍卫和桓的呢喃。 哪知刘鸾反射性的后退一步,刻意的同卫和桓稍稍拉远了一些距离后摇摇头。 本来先前说的过来求姻缘只是个幌子,而眼下卫和桓不仅当了真,还在画舫里备了些东西。 那画舫... 刘鸾不敢往下去想, 她负担不起。 充其量她不过就是个感情骗子罢了,拿到想要的就走,凭什么要她负责? 既然卫和桓已经有了这种心思,她更是要寻了机会快些走才是。 想到此处刘鸾心头微微叹息,而后垂头间不经意瞥见了卫和桓因着紧张不经意蜷缩的手指。 指尖恨不得钳进肉里头,手心因着挤压都泛了白。 “为什么?”卫和桓的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都把他自个儿吓了一跳。 霎时,诡秘的寂静充斥着周围的各个角落。 哪有什么为什么,谁让你好骗? 刘鸾心头暗暗思量,心口却是不经意的抽搐。 恰时裴安不知怎的又急匆匆的折回来,似是瞧见二人之间的气氛似是不对,便静静的停在了不远处。 卫和桓不经意间抬头,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想必是看到了。 不过他没有急着走,只是耐心的, 想要听刘鸾的理由。 他觉得荒谬, 自小到大貌美的姑娘他见的多了,聪明的姑娘也是不少,怎的就偏偏对眼前这位犯了愚, 又奋不顾身的连要紧事都不顾了,只想陪在她身旁。 而她却一直不识好歹的将他往外推。 分明说好了要来求姻缘,他心头喜极准备良久, 哪知这就要去了,她却反悔了。 须臾,刘鸾淡淡启唇佯装不明白现下的情势勾了勾唇,轻轻扯着他的衣角摇着:“今天的日头未免也毒了些,原本是想趁着你有事了偷个懒儿...” 声音越压越小,话语里头的意思却是简单明了。 原是他想多了。 卫和桓方才莫名有些急躁的内心现下也渐渐安稳了下来,敛起了满身不相称的情绪抱歉似的笑笑:“那便先回府上吧,总归也不着急。” 顿了顿,卫和桓眸中的亮色又黯淡了些许:“身子要紧。” 待到将刘鸾好生的送回了府门前,他这才要急匆匆的去做正事。 哪知还未迈过几步,便瞧见着了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 那衣袍料子但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货色,再加上边角还绣了金边。 合着这位公子就差没把有钱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穿着尚是如此,做事更是高调的很。 这还隔着有五六十步,他远远的便高喊一声:“卫兄,别来无恙啊。” 见此,卫和桓倒是没有拂了人家的面子,只点了点头。 待到那位公子走近了些才淡淡道:“令妹病症反复无常近来有加重情势,还请尽早接回去好好医治才是。” 听这话里的意思,眼前这位高调多金的公子便是江玉芙的兄长江绪了。 “这是自然。”那人拱了拱手,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到身旁的刘鸾身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微微眯着眼道:“这位姑娘长得还算标志。” 旋即向卫和桓使了个眼色。 那眼神中的轻佻登时叫刘鸾噌的一下火大,奈何因着现下的情势不好出手,硬生生把这口闷气咽了下去。 哪知卫和桓当即沉了脸直截了当的冷声道:“送客。” 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了。 只见江绪面色上一阵错愕,而后不经意的又瞧瞧刘鸾再看看卫和桓,旋即恍然大悟似的伏低做小:“是我唐突了,我给卫兄赔个不是。” “不过今日确实是有要事才过来请卫兄帮忙的,卫兄你看...” 打江绪一开口卫和桓紧皱的眉头便没有舒展下去,又瞥见他方才有意无意的眼神往刘鸾身上打量,心头又是一股烦闷:“今日无空,裴安送客。” 说罢便引着刘鸾往她的卧房走去。 若非亲自将她送回去,他还实在是放不下心去。 再看刘鸾心头倒是有了些许猜测,分明前些日子都没有见过江绪,想必他便是今日过来的。 又见他行事高调至此, 若是伍什那些没心肝的人抢劫的是他的银财, 那倒是大快人心。 想到此处,刘鸾不禁莞尔。 方才心头沉闷的卫和桓见此,也是唇角不由得弯了弯,垂头柔声嘱咐, “等我回来。” 这一次,刘鸾没有像往常一般乖巧的点头, 只往前走了一步,距离他不过一拳的距离, 缓缓的环上了他的腰。 他身上有好闻的檀香味,很淡。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离别hug~ 修罗场倒计时,冲! 呜呜呜宝贝们,我又改名了,改成了《渣了偏执世子后》 相信我,以后再也不改了TT 第17章 山下桃花谢了,昆嵛山桃花开得正盛之时,刘鸾再一次回到了山上。 分明方才拥着卫和桓,指尖还残留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道。 如今进了山上,便将周遭的一切尽数隔离开来。 日后就再无关系了。 刘鸾手指捏着新酿的桃花笑倚在八角亭栏杆上,嘴角若有若无的噙着笑看着山上这一帮兄弟们聊着家长里短。 也不知到底是哪儿来的暑气尽数砸在了大虎身上,只见他光着膀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而后长叹一声:“你们可是不知道,爷爷我瞧见那黑衣服的小公子就是不爽。” “抢他就抢,还挑什么日子管他什么身份。”大虎使劲的啐了一声:“净是些衣冠楚楚的王.八.蛋” 底下一众人附声:“就是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眼高于顶的,抢他十几次都不为过。” “我一想到要尽数还了他财物就难受。” “哎—我也。” 声音渐渐的弱下去,眼见着视线尽数的朝刘鸾这边看过来。 敢情这是说给她听的呢。 刘鸾沉思了半晌走到那帮兄弟前将酒杯放下,声音不轻不重倒是把这伙身量不小的男人们吓得不轻。 她慢斯条理的环视了四周一眼,轻飘飘留了句:“把贵重稀罕的挑出来送回去。” 眼下之意就是,若是有什么不那么值钱的,就可以留下来了! 这倒是比尽数返还回去还叫人惊喜。 不过碍于刘鸾还在此处,现下静悄悄的甚至都能听到临近人因为钱财而砰砰的心跳声。 而后待到刘鸾冲着伍什勾了勾手指,离了八角亭后,一众人忙不迭的举起酒杯欢呼。 *** “他们很怕我?” 待到离了八角亭不远处后,刘鸾双手抱拳倚在一颗半人高的山石前微微眯了眼打量了伍什半晌, 看的伍什心里发凉。 自打方才正喝着酒被大当家的叫出来,他心头就七上八下的。 原本觉着大当家的回来他稍稍低调一点,过上几日她就忘了。 哪成想她记性好着呢,现下怕不是要同他将先前不在山上那会儿发生的事算账了。 想到此处,伍什的大腿极其不争气的微微抖了下,顺手拣了一片芭蕉叶狗.腿似的凑到刘鸾跟前, 脸上堆满了笑细细的为她扇风,“大当家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待兄弟们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怎么会怕你呢?” “你这意思是我没有威慑力了?”刘鸾淡淡启唇斜睨了他一眼。 把他手里的芭蕉叶都吓得顿了顿。 生生叫伍什涨红了脸,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得了,把自个儿给绕进去了。 刘鸾道是也不多加为难,慢斯条理的将身上衣袍上的褶子都一一抚平,而后淡淡道:“先前的事情我暂时不想同你计较,今儿把你叫出来是劝你日后行事低调些。” 说罢,她又朝着伍什勾了勾手指,叫他往近处凑了凑:“树大招风。” 刘鸾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甜味道,恰时一阵微风,倒是叫伍什有些恍惚了。 哪知还未神游额角便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 只见得刘鸾往远处走了十来步偏头沉声:“还不快跟上?” 是叫他帮着一同巡视山上,设置新的布防。 先前因着出了岔子一直没有顾忌上,如今重新回了山上,不管怎么说都要重新做一份, 以防被卫和桓等人钻了空子。 心头提及卫和桓,刘鸾的心口不由得一抽,旋即无奈的摇摇头轻嗤一声, 这些日子为山寨操.劳太多了,连心口都累的疼起来了。 估计等到反将那些个官兵们一军,待到好好讲明了昆嵛山现下并非恶迹斑斑的土匪一事, 日后也不必这般提心吊胆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是五月十五那天,官兵们将昆嵛山尽数点了。 如今算着日子也快到了,不过现下卫和桓的运过来的弓箭尽数被伍什等人给毁了, 就怕他临时调运新的过来。 这般想着,刘鸾不由得又深吸了一口气,得想个办法激他们上山才是。 再看伍什见刘鸾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身上不由得生上一层寒意, 看大当家这阴悱悱的神情,该不会是盘算着日后怎么折磨他吧... 想到此处,伍什忍不住的轻轻唤了声:“大当家的,你在...想什么啊...” 刘鸾一记不悦的神情扫过来,他立时垂了头再不敢说话。 “等会我将新制的布防图给你,今晚就加紧安排上。”刘鸾满脑子尽是山上的地形地势,并不愿多话。 看在伍什眼里却成了他们大当家的近些日子脾气不好,为保住小命需要尽量避免接触了。 他们这位大当家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难懂了些。 回了昆嵛山的第一天,刘鸾忙着绘制布防图直到月头挂在了夜空正中央才剪断了灯芯, 脑中却莫名其妙的浮上初次进卫和桓府上的第一晚, 也是这么个时候。 *** 已至深夜,愈来愈明晰的月光将庭院的石子路映的胜似雪夜般温柔。不时有打更声透过空旷的街道传至巷口乃至院墙,伴着犬吠渐渐走远。 卫府,灯火通明一片。 卫和桓脾胃不好向来睡的早,现下却端坐在前厅的木椅上心思清明。 前厅底下跪了一排丫鬟仆役,大气都不敢出。 自主子回来后,他们现下已经在前厅跪了约莫三四个时辰。 为的不过就是田姑娘失踪一事。 田姑娘失踪不过就是自作自受,同她们又有什么干系。 可这般想法只敢在心底偷偷抱怨,她们实在是怕极了主子肃着脸眼眸中尽是寒意的样子,若是再因着口舌之快惹怒了他, 只怕是比先前的紫儿姐姐还要惨。 自始至终卫和桓未置一词,他脑海中的思绪繁多乱的很。 分明方才他紧赶慢赶的查看了自济北都城运过来的货物,待回府之后修书一封再运些过来, 而后同田姑娘再去一趟长街的神树求个姻缘。 毕竟先前田姑娘是怕耽误了他的事情, 可她并不知道他现下唯一能放到心头第一要位的是田姑娘才对。 哪知待他终于料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回府见田姑娘时,却被管家告知田姑娘不见了。 说是她回府后发觉有香包落在了神树旁,要了一架马车过去, 奈何车夫一不留神的工夫,田姑娘却没了踪影。 ...... 卫和桓不是没有亲自出去寻,可即便是寻遍了整个小城的街道甚至于郊区的破败房子,都没有像上次一般幸运的寻着她。 思忖到此处,卫和桓不由得握紧了木椅的把手,青筋暴起连指尖都泛了白。 “公子,属下在郊外破屋中发现了这个。”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裴安披着一身清冷的月色进屋跪在卫和桓面前。 坐在上首约莫好几个时辰的卫和桓这才隐隐有了些许动静,才要站起来却发现僵了身子。 裴安见此连忙双手托着寻到的物什走到了他面前, 这是一把匕首,但绝对不是普通的匕首。 上面绘有属于信都诸侯国王室独有的花纹。 “属下是在昔日田姑娘和江姑娘被绑架的破屋干草堆里发现的。”裴安声音冷清,这会儿却沾染了些带有私心的小雀跃。 他私心里也是担心田姑娘的。 “还有吗?”因着心头惊诧与急躁,脾胃伤痛连带了心肺, 卫和桓咳的不停。 哪知裴安略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口,“属下打听到田姑娘失踪那会儿,昆嵛山上有人在石桥旁来着...” “备车,去昆嵛山。”卫和桓当机立断。 “公子,现下正是深夜,更何况我们的货物尽数没了,若是现下冒昧的上山只怕...”裴安欲言又止,而尽可能的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编造着瞎话:“或许田姑娘是走丢了,天亮便回来了,我们再等等也许...” “我们等?”卫和桓声调不由得拔高,咳得也更加急促,端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一时屋里只剩下破碎的瓷器声。 “她等得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伍什:平平无奇的谣言制造机 - 嬛嬛担心成这个样子的时候,鸾鸾这个渣女竟然在盘算着怎么打嬛嬛一个措手不及(? 第18章 “公子莫急,如今田姑娘还需要公子去救,若是公子方阵全乱又如何能将田姑娘救出来?”裴安见卫和桓握在扶手上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裴安顿了顿继续道:“现下官兵不在,街道上空无一人,若是公子想要去昆嵛山抢人,凭什么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田姑娘也并非一定是被山匪掳了去。” 这话的意思便是针对方才寻着的那把匕.首的主人了。 卫和桓怔怔的望着置于桌上的匕.首,又瞧了瞧仍旧跪在地上的众人,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疲惫道:“你们下去吧。” 卫府的丫鬟仆役们终究是松了口气,而后大气都不敢喘的离了前厅。 一时间前厅里空荡荡的,卫和桓顺着前厅大开的门外月色映过树梢投下来的暗影,不免有些出神。 在前厅这一待就是一夜。 *** 昨儿傍晚江玉芙就听到隔壁府上乱作一团,一打听才知道是田姑娘失踪了, 未免有些掩不住的喜悦。 这不翌日一早便亲手熬了粟米粥还特意加了些养胃的补物,只等着过会儿给她的卫哥哥端过去。 哪知还未等她出了府门,便瞧见卫和桓连同裴安竟进了她的宅院。 哪怕这些日子比邻而居,他都不曾过来的。 难不成是因着田姑娘失踪之后,卫和桓想通了? 这般想着,江玉芙连忙出了房门去迎。 许久不见,她的卫哥哥瘦了不少,许是近来事情繁多,连下巴上都冒了青茬,眼眸里漫上了血丝。 想必是最近没有睡好。 江玉芙心疼的才要挽住卫和桓的胳膊,哪知他一闪身,她伸出来的双手就这么尴尬的浮在半空中。 “卫...” 见江玉芙才要开口,卫和桓抢先一步阻断了她抱怨的机会沉声:“我今日过来问句话。” “能做到坦诚?”他淡淡的瞥了江玉芙一眼。 觉察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后者立时应了声后垂首,羞红了脸。 “裴安”卫和桓抬起手臂,向后摆了摆手。 江玉芙见此,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直到见着了裴安呈上来的木盒中安安稳稳躺着刻有她名姓和信都国王室的匕.首, 她倒是坦然了。 “你向来没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卫和桓的声音里带有清晨的凉意,语气叫人无法反驳。 索性江玉芙也并没有想要反驳理直气壮的应了声:“是。” 原本以为她会狡辩一通,没成想江玉芙却是自顾自的应了下来答的干脆, 卫和桓沉默一瞬,垂眸细细的打量了眼前人几眼,“理由。” 对旁人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可讲。 清晨风凉,江玉芙拢了拢身上的薄衫轻笑数声:“哪有什么理由,不过是一个贱婢,” “被本翁主看上是抬举她了。” 现下田姑娘已经走了,她得让卫哥哥认清二人的身份差异不要任意妄为才是! 话里头说的这般有底气,江玉芙心下还是有些发虚,刻意垂了头避开眼前人的目光。 故而并没有瞧见卫和桓眸中尽是寒意的眼神,连同因着气急攥的泛白的指尖。 “玉芙!”耳畔传来一声训斥,江玉芙方才悬着的心顿时安稳下来。 有她兄长在这,即便卫哥哥再怎么气急了也动不了她。想必过会儿兄长同他讲了道理,卫哥哥慢慢的也就自个儿想通了。 果不其然,只见江绪一把将江玉芙护在身后,勉强扯了个笑脸娴熟的背起了往日里常说的那句:“玉芙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卫世子海涵才是。” 因着是私底下,江绪倒还是肯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句尊称。 哪知卫和桓一抬手止住了他下一步要说的话,肃着脸沉声:“这句话说了多年,是真不懂事还是信都王的家教本是如此?” 江绪的脸登时沉了沉,不过还是僵着脸笑着赔了个不是。 眼见着现下局势动荡不安,他信都国若是想要清君侧还得有同为边境诸侯国的济北国助力才行,思及如此江绪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舍妹平日里骄纵惯了,待我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叫卫世子费心了。” 卫和桓倒是没有理会,视线越过江绪看向躲在他身后的江玉芙:“把人藏在哪了?” 眼见着卫和桓又是这般冷脸,江绪也是沉不住气了生怕将幼妹吓着,偏头瞧见她拼命摇头后, 旋即将江玉芙护在身后朗声:“卫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向来敢作敢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怎么还平白的污了人家清白?” 眼见着江玉芙连同江绪的反应倒是真实,卫和桓思及方才江玉芙对于上次的事情也是当即承认了, 想来也是敢作敢当的,略一思忖后表达了歉意后带着裴安离去。 见卫和桓身影出了府上大门,江绪这才转身半蹲下同江玉芙的视线平齐,替她抹干了眼泪后轻叹:“玉芙放心,待到兄长坐上那个位子后就将济北国夷为平地。” “到时候将卫和桓绑也要绑过来留在你身边。” *** 今夏的清晨凉意最浓,昆嵛山上尤甚。 刘鸾自来便有半掩着窗入睡的习惯,这不天还没有亮透呢,凉风自虚掩着的窗子吹过来, 浮起了大片的纱幔。 刘鸾不由得拉高了薄被。 正是半梦半醒正要睡熟间,只听得木门“吱呀”一声,外头有人携了一身的凉风进来。 因顾忌着她还在熟睡,那人的步子不由得放缓,然而脚步声却是乱了节奏, 可见此人心头的杂乱。 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近了,刘鸾方才惺忪的眼眸重又闭上,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原来是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霜儿,到底还是年岁小,说话声里都带了些焦急。 见刘鸾缓缓睁开眼睛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方才伍什急冲冲的过来,说是山下来了人,急着要见你。” 因着才睡醒不久,刘鸾脑中一下子并不是很清醒,只含糊应了一声。 待到随便披了一件薄衫见到了风风火火的伍什本人后,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卫和桓带了一众官兵围住山上了? 往事一一浮现脑海,她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好像上辈子也是这么个清晨,霜儿这般焦急,伍什这般急匆匆。 唯一不同的是上辈子卫和桓手中还有大量从济北国京都调过来的箭.支,眼下他手头低下什么都没有,还敢提前了七八天的时间上山。 这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亦或是,难不成卫和桓私下还藏了些箭支? 刘鸾的食指圈住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连同现下紧张的情势,把伍什心头敲得更是慌乱。 “大当家的,你快说句话别敲桌子了,这把我心里也敲得害怕了。”伍什嘟囔了句,不过声音随着刘鸾看过来后愈来愈低。 哪知刘鸾轻嗤了一声,歪头瞥了他一眼,“这点自信都没有?” 伍什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也稳了稳心神。 而后只听她沉着的丢下一句:“先引入山寨中,再依着昨夜里商议的来。” 旋即就进了内室。 任凭刘鸾怎么着也没有想到,卫和桓竟直截了当的攻上昆嵛山,没有等箭支重新调运过来。 也罢,早晚都有一战,眼下选择在它昆嵛山有利的时机便是最好了。 这般想着她挑了支嵌了夜明珠的钗子簪在发间。 毕竟过会儿便要同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们说清楚昆嵛山现下的状况,气势上可是不能输。 “这枚西域过来的羊脂白玉倒是跟姑娘这身衣裳极其相称的。” 待到梳妆完毕后,霜儿不知从哪个匣子里翻到了一块玉佩放置于刘鸾的腰带间比对了一番。 她今日着了天青色混着湖水绿的衣袍,同这羊脂白玉的确是及其相称的。 不过,刘鸾微微眯了眯眼睛,自霜儿手中缓缓接过后细细打量了一番, 转手找了个最下层的匣子放好,面色淡淡的叫人揣度不到心思,“太素了些,日后还是别拿出来了。” 难得见到刘鸾这般不悦的神情,霜儿自是不敢多问,连忙又取了另一块玉佩为她系上。 哪知这玉佩才系好,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有人踹门,年久的木门应声而开。 兴许是山下过来的官兵,毕竟昆嵛山的兄弟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踹门。 内室主仆二人愣神的工夫,方才还在门口踹门的肇事者已然步入屋中。 刘鸾旋即从梳妆台前寻了两支金簪,递给了身旁的霜儿以作防身用。 脚步声愈来愈近,刘鸾攥着金簪的手指收的也是愈来愈紧。 而后,内室帘子掀开, 映出的正是裴安这张熟悉的脸庞。 刘鸾先是一愣,而后心头思忖想必伍什等人已经将官兵引进来了。 再看裴安见了刘鸾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话语里也带了些雀跃:“田姑娘,请随我来。” 却见霜儿一心护主,连忙手持金簪试图拦在刘鸾身前,恶狠狠的瞪着眼前人。 刘鸾扶额,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无奈的轻叹:“没事,我俩熟。” 霜儿:... 转而又去安抚冲着霜儿拔刀的裴安,悄声耳语:“这位姑娘也是逼不得已被掳上山的,裴侍卫可莫要乱伤人。” 裴安:... 见此,裴安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催促道:“时间紧急,还请田姑娘和这位姑娘尽快随我下山。” 说罢,还未等刘鸾应声,他便擅作主张的扯着她的袖子往外走,“多有得罪。” 见此,刘鸾悄悄的想要缩回手,哪知被裴安扯的更紧。 其实她想直接坦白了身份,可是又怕裴安一个不开心拿着手中的长剑,把她给挟持了坏了计划。 可是现下被裴安这么扯着去山寨中央,总觉得不体面... 她方才收拾了那么长时间的妆容,不就是为了过会儿同官兵谈判时更有气势一些嘛。 眼下尽是被风给吹散了,这叫什么事儿... 刘鸾在昆嵛山的卧房离着山寨中间并不远,只消片刻就到, 更何况是眼下还在跑着。 故而不过片刻的工夫,刘鸾隔得远远的,就瞧见了心里头说着再也不见的那人, 不过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没有见着, 现下重逢心头竟有些酸涩。 另一头,心头焦急等待了良久的卫和桓站在昆嵛山寨中间那块高地上,远远地瞧见刘鸾的身影时, 七尺高的男儿郎眸中竟隐隐有些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播一首《好久不见》,今晚的消费卫公子买单! 刘鸾:[心虚] 第19章 眼见着刘鸾的身影愈来愈近,卫和桓快步迎了上去。 刘鸾也趁此环视了四周一圈,眼下官兵同守在山寨里的兄弟们打的难分难解,稍稍占了上风。 “田姑娘。”卫和桓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嘶哑,眼眸中通红一片连同发干的嘴唇,倒是显得格外憔悴了。 刘鸾心底不由得轻嗤一声,看来为着谋划攻打昆嵛山,卫和桓昨晚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面上还是端的极好,无声的摇摇头,眼神里倒是有些委屈。 再看伍什这才注意到这边,见大当家的面上有些不悦,登时就急了, 连忙赶过来要保护刘鸾。 哪知离着还有四五十步的时候,被一众官兵拦在了远处。 刘鸾瞧着现下那些官兵们已经是占了上风,也知是到时候了。 “走,我们先回府。”见刘鸾面上没有什么不妥,卫和桓这才稍稍放了心,现下不管不顾就要牵了她的手往回走。 哪知却被身侧人立马甩开,只见刘鸾眸中隐隐含着泪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救,奴家无以为报,只得......” 不知怎的,明明已经入了夏,今儿的风确是格外的大,吹起了卫和桓的衣袍。 衣带纷飞间,更是勾勒出他瘦弱的身躯,同浑身上下散出来的书生气极是相配。 也是因着这阵风,叫他听得尤其清楚,以至于心头一动,粉霞便蔓上了耳垂脖颈。 他原本想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 哪知还未等他开口便听得刘鸾一声令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山匪们将他们一众官兵尽数围住。 方才被官兵拦住的伍什这会子连忙将面前阻挡的官兵拨开,而后搓着手嬉皮笑脸的凑到刘鸾面前,竖了个大拇指, “大当家的,没想到真的成了,我还以为你又在吹牛X呢。” 大当家的? 这四个字在卫和桓脑中迅速滑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大当家的”是什么意思。 待到反应过来后,如同是中了什么符咒将他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霎时间气愤、不甘连同失望和伤痛尽数的漫上心头, 生生的叫他心脏抽搐了一下。 身旁的一切戛然而止,周遭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安静了不少, 而他在这自我封闭的躯壳里,静静地,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 他自嘲似的轻笑几声, 心里头自昨日傍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的焦急尽数消散, 手指无力的垂下。 也罢,总归她没事就好。 眼见着卫和桓倒是没有生出什么波澜,裴安却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拔剑, 不过被卫和桓及时给拦住了。 刘鸾倒是没有什么闲工夫去思忖这主仆二人卖的什么关子,径直去寻了为首的县令同他说道。 说是什么昆嵛山自打数年以来就已经不从事什么偷摸盗窃的不正当营生, 自然官府也不该派人上山伤及无辜才是。 这话半真半假,那县令也是听得半信半疑, 不过因着昆嵛山近来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又加之现在他们一众官兵都在他们手上。 忙不迭的应下。 “周县令也是爽快,不过空说无凭。”说到此处,刘鸾顿了顿环视了四周被山上兄弟们围住的官兵们,而后轻笑一声。 “今日叫一众人做个见证,我们就立个君子契,一言为定。” 眼见着周县令面露迟疑之色,昆嵛山的一众弟兄们纷纷起哄:“怎么还言而无信呢。” “周县令这是不相信我们一众兄弟们了?” ...... 眼见着群众里不满的声音愈来愈多,周县令面露为难之色悄悄的往卫和桓那儿瞥了一眼。 后者无声的点点头,周县令这才有了底气应了声。 契约白纸黑字,写有周县令的名讳连同印了指纹,刘鸾头一次觉得周县令的名字还这么好听。 “既然君子契也立了,我们也告辞了。”周县令思忖着到底是一介官员,才不要同这山匪头子低声下气,况且他瞧着那契约心头隐隐觉得不安,语气上也是十分的不客气。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印上官印,这样说来他就是用的自己的名义同昆嵛山立契,而不是以县令的身份。 哪知他还沾沾自喜的空隙之余,刘鸾转而寻了个山上稳妥些的兄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随周县令取回官印来。” 余光中瞥见一道不善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拍山上小兄弟的手,刘鸾心虚连忙干笑两声放下。 “你我虽是正人君子无需怀疑,不过向来立契的步骤一个可都不能少的,你说是吧周县令?”刘鸾转而又打量着周县令的神色,戏谑的浅笑。 “那是自然。”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周县令狠狠的磨了后槽牙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难得见周县令如此配合,刘鸾顿时失了兴致。 想来昨晚设计布防图又同伍什探讨了许久,今日一早还没有睡够便被叫起来处理这些个烦心事情。 如今现下心头压下来的重担一下子没了,她心头不由得松懈下来。 一时间疲惫感浓浓的袭来,她轻手拿着帕子掩了掩唇懒懒吩咐伍什:“待到周县令取了官印回来盖上章,你便放他们回去。” 伍什听着连连应声。 哪知刘鸾的声音重了些许,起了高声道:“不过伤了山寨里兄弟们的那些不能放走。”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见刘鸾脸色已有倦意,伍什小心的哄着:“大当家的尽管回去便是,这里有我守着呢。” 瞧着伍什真诚的神色,刘鸾还是有些怀疑连忙又叫来几个稳妥的陪同伍什一起处理。 这才同贴身丫鬟霜儿一同回了卧房。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刘鸾竟是再没有瞧卫和桓一眼。 后者方才垂下的手指不由得又是紧紧的攥紧了。 到底,从始至终都是骗他的吗? 所以自济北国京都运过来的箭支被毁,也是她的所为。 以至于这些天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全是她刻意做出来给他看的? 亏他还上了心,时时刻刻无无出处不为着她。 “呵”卫和桓轻嗤一声。 “殿下,属下这就杀出重围带你出去。”裴安见状,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这田姑娘竟敢蒙骗殿下,属下这就取了她的性命过来。” 哪怕先前裴安对刘鸾再怎么有好感,现下也是消散尽了。 哪知卫和桓微微抬了手臂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后淡淡启唇:“不必。” 他实在不信,田姑娘竟是这般的绝情。 毕竟这些日子他明明感受到了她心生的欢喜,同他的心意相互碰撞。 也许,她现下也只是因着太多人在了所以不得已佯装同他不熟吧。 思及到此处,卫和桓心头升起隐隐的希冀。 这会儿周县令已经取了官印回来,伍什等人依着刘鸾方才留下来的话语做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偏巧瞧见了卫和桓连同他身旁的裴安,高喊着:“二当家的,你看那二人该如何处置?” 依照着裴安的身手,若是现下杀出重围也为时不晚。 哪知卫和桓就是不让他出手,这就叫人郁闷。 另一侧被喊到的伍什顺着那人的呼喊声朝他们二人的方向看过来,一时竟有些怔愣。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他们大当家的这几日可是一直借住在人家的家里。 不过方才他瞧着刘鸾的脸色应是不悦,想来是被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小书生给欺负了。 在伍什这就一个理念,若是谁要惹着他们大当家的,必须死! 这般想着,伍什大手一扬:“带去地牢。” 裴安听得这话冷着脸拔了剑护在卫和桓身前,却被后者止住了下一步的动作。 略是一怔愣的工夫,只听得卫和桓冷冷清清的丢了句:“随他们去。” 叫裴安一时竟是摸不着头脑, 最近他瞧着殿下是越来越奇怪了。 堂堂济北国世子竟然要下边境地界山匪的地牢,他们殿下实在是疯魔了。 地牢冷湿,才下到入口处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腐烂的味道直冲上鼻尖。 裴安下意识的掩住口鼻,却见卫和桓风光霁月的自袖中取出一柄折扇,自顾自的扇起了风。 “就是这儿了。”那领路的甚是不耐烦的将二人带到一间牢房里,只欲尽快走开似的敷衍道:“条件呢也就这条件,你们二人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牢房里阴湿破败,唯一能入得了眼的便是新铺的稻草。 那领路的见二人进去了,“哐当”一声,直接落了锁。 裴安本想犹豫一会儿,却见卫和桓直截了当的端坐于干稻草上打坐。 便也不敢多加叨扰,自顾自的立在一旁生闷气。 ...... 这叫什么事儿啊。 终于,直到地牢里微微透过来一丝月光, 原先端坐于干稻草上一动不动的卫和桓,身子这才微微的晃了晃。 而后睁开双眼,脸上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不像是受困于地牢的样子,倒像是来做客的。 裴安还未觉出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牢房上的旧锁一下便尽数的解开了。 而卫和桓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 还没有被守着地牢的人瞧见? *** 卫和桓是去找田姑娘的,他寻思着今日入了地牢田姑娘总会想尽办法来瞧上他一眼。 可是他想错了,一直等到入了夜田姑娘也没有过来寻他。 也罢,既然她不过来,那他就过去。 哪知当他借着夜色路过山寨里的篝火堆时, 正瞧见他心心念念的田姑娘,举着酒杯同身旁的男子有说有笑的。 可笑的是,他先前还不死心的为田姑娘找着借口。 还以为她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才没来寻他, 还以为她心里是惦记着他的。 ...... 就这一瞬间,心头的愤怒决堤。 作者有话要说:卫和桓:大家好,我是卫和桓【已黑化】 原谅他这么中二的自我介绍吧,这孩子气疯了 话不多说,偏执狂上线~ 第20章 昆嵛山的夜晚向来热闹,今夜尤甚。 这不还未等月上柳梢头时,刘鸾才堪堪用着晚饭时便被伍什叫了出来。 山上的兄弟们一贯喜爱夏夜的篝火连同拙劣的舞姿,虽烤肉还没熟透场子早已热烈了起来。 刘鸾应景的要了杯桃花酿,伍什也是识时务的没多加劝阻,只寻了个空地挨着她坐下。 “今日伤了咱们山上人的官兵可都关起来了?”刘鸾仰头饮了一口桃花酿偏头看向身边人。 哪知伍什一改往日里谨小慎微的模样,似是被气着了轻轻推了一把她的胳膊,“大当家的,你不信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质疑起我的能力来了。” “...山上的防卫可莫要因着贪玩忘了。”刘鸾也是觉得自己所说有失妥当,不过还是极其败兴致的添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伍什佯装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 山丘长出的新草混着不知名的野花香,刘鸾深深的吸了口气。 只听得身旁人捞起放在一侧的酒坛猛地灌了一口,悠悠道:“说起来我还挺不服气的。” 刘鸾微微垂了眼角,当年养父母离世后昆嵛山山寨上曾混作一团。 伍什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还大上几岁,不过私下里同山寨上的兄弟们打成一片不说,处理起山上的事情来得心应手。 而刘鸾只是个长得还算喜人,嘴巴也甜的小不点儿。 伍什和刘鸾谁更能挑起山寨的大梁,不言而喻。 其实刘鸾私心也是觉得应该由伍什来管才是,不过让她来继承山寨是养父母的遗愿。 为着这件事,山寨当年极其默契的分为两个阵营,平日里便是互相打架, 一时间四分五裂。 最后还是伍什不服气的硬着头皮主动来见她,说是为着山寨的大局考量。 这也才成就了今时今日的刘鸾。 “不过这些年来,大当家的是真的长大了。”伍什微微叹了口气,颇有些世事沧桑的意味,“从前还是个遇见事情就掉泪的小姑娘啊,一转眼都叫我害怕起来了。” 刘鸾这才怔怔的回过神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闷声又灌了一口酒, 入口的绵柔连同辛辣的后劲一并涌上来,叫她不由得颤了下直落泪。 看的伍什哈哈大笑,而后感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不过话锋一转,伍什敛了敛神色看着山坡下玩闹成一团的弟兄们,“日后还得靠你才能撑下去啊。” 刘鸾默了默, 除去早已不在人世的养父母,这山上也只剩下伍什知道她的身世了。 现下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她自然明白伍什话句里头的意思。 也罢,总归宫里人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 安稳的在山上快活也是一辈子。 眼下四周静悄悄的,刘鸾也没有刻意的避开伍什打量的视线,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眸故作轻松的捶了他一拳,“你就放心吧。” 见状,伍什忽的放了心,终于爽快的大笑起来。 不过刘鸾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灼的她生疼。 可待她偏过头去寻的时候,那道视线却又消失不见。 “怎么了?”伍什见她这般,也跟着回头,可瞧了一圈除了打打闹闹的山上人再没有旁的。 刘鸾摆摆手,想来是她没有睡好,竟然还疑神疑鬼起来了。 “对了,我派人将先前劫错的钱财尽数还了。”伍什忽的仰躺在地,随手捞起身旁的酒坛灌了好几口,甚是爽快。 叫刘鸾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偏头瞧了眼伍什的神色,试探的问出声:“是尽数还了,你们没留?” 回答她的只剩周遭的蛙声一片。 暖风叫人醉,刘鸾心头一暖, 也好。 *** 夜色已深,闹腾了一天的昆嵛山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渐渐安静下来。 不过那些烤肉的油香味连同零零落落歪倒在地渗到地下的酒香,随风飘向远方。 刘鸾仰躺在床上,瞧着蔓下来的床帐眼皮愈来愈重,恍惚中思及今日的种种心头说不上来的酸胀。 也不知今儿点的是什么香,倒是好闻的紧。 将睡未睡间,隐隐约约听到木门缓缓推开的声音。 于是梦中一激灵,旋即想到她的卧房向来是守卫极好的,就算是伍什这般亲近的想要进来还得需要通传。 刘鸾一拍脑袋,果真是醉的不轻。 而后沉沉睡去。 室内的脚步声放的极缓,似是怕惊醒睡梦人,又像是隐隐带着报复不让床.上那人察觉。 过了许久,那脚步声终于在床边停了。 睡梦中刘鸾只觉得被人扼住了脖颈,生生叫她不能呼吸。 可偏偏这场噩梦醒不过来。 而后,也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那手上的力道缓了不少,她终于得以喘息几口新鲜空气。 奈何四肢酸胀,想要推开眼前这看不清面容的人,却偏生不能如意。 又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一温热的触感划过她的面庞, 自额头、眼角、鼻头以至于唇角。 可刘鸾实在是浑身无力醒不过来。 只觉得床边有什么物什,压迫的她喘不过气来, 许久许久都没有消散。 待到天明,刘鸾才悠悠转醒。 一偏头却并没有在床边瞧见什么不妥的物件,着实是叫她摸不着头脑。 “霜儿。”她嗓音喑哑,昨夜实在是把她吓得不轻。 眼见着霜儿身上沾染了清晨的露水,一进来便为屋中添了些清新。 “昨夜点的是什么香?”刘鸾一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挠了挠头思及昨夜觉得新点的香好闻。 却见霜儿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婢子昨夜没有点香啊。” “把香炉取来。”刘鸾颇有些惊骇,难不成昨夜的梦竟是真实发生过的? 思忖到此处,她连忙取了把小铜镜,隐隐约约瞧见脖颈上一道红痕。 心头自然就有了些答案。 待到霜儿将香炉取了过来,果真是瞧见了些异样。 香炉中的香灰尽数被压实了盛于下端,若是不仔细瞧的话是瞧不出里头混进了一星半点不同颜色的香灰的。 想必是被人动了手脚,想要将新生出的香灰取出来,没成想却漏下了些许。 亦或是刻意漏下的。 “昨夜可有瞧见什么人过来?”刘鸾小心翼翼的将香炉放置于木桌前淡淡启唇。 偏头瞧见霜儿无声的摇摇头。 罢了,她若是瞧见了必定会拦下来的。 “去寻伍什过来吧。” *** 因着是夏日里头的清晨,伍什可是惜时的很,早早的便起了同山上的兄弟们蹴鞠。 哪知才玩的正高兴,就瞧见他们大当家的身旁的霜儿一脸担忧的朝他走过来。 这一听到刘鸾有事,伍什哪儿还沉得下心蹴鞠。 连忙拿了块粗布帕子胡乱抹了把头上的汗,朝着刘鸾的卧房跑去了。 “怎么,昨夜才见着你伍哥哥,今早就这么快想我了?”伍什还没等进门便大声嚷嚷,生生叫刘鸾的眉头紧紧蹙起。 不过还是极其客气为他斟了茶,茶水倒满同杯沿平齐。 叫伍什白了她好几眼。 “今日找你是有急事。”刘鸾见伍什垂下头将嘴唇靠近茶杯嗦了一口,连忙又笑吟吟的再次为他“满上”。 还未等伍什发火,她抢先一步问起,“近些日子可还帮着那些穷苦人家?” 眼见着伍什脸色沉下来仿佛下一句便是痛斥她不相信自己,刘鸾连忙又补了一句:“不知银钱上可还吃紧?” 听了此话,伍什的脸色才和缓下来,一副算你识相的神情。 刘鸾倒也是不同他计较,将桌上早早放置好的木盒往伍什面前推了推,“总归用不到了,换点钱吧。” 听此,伍什连忙打开木盒一看,倒是一块不错的羊脂白玉。 单是看质地颜色就知道是上品了,正讪讪的犹豫要不要接。 却见刘鸾安慰似的笑了笑:“太素净了,我不喜欢。” 总归日后也不掺和那个地方的事情了,留着这玉佩也是没用... 伍什眼神一瞥瞧见她头上不是夜明珠就是金钗的,一时觉得肉疼。 顿时好意思收下了。 “不过...”刘鸾拖着腔调的迟疑出声。 生生叫伍什搭在木盒上的手反射性的弹开,所谓给个甜枣贿.赂他再提个什么苛刻的条件, 这种事情刘鸾可是没少做。 “不过什么?”伍什下意识的问出声。 “你昨日把什么人给关在地牢了?” *** 伍什觉得自己没做错,真的。 可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大当家的听到他说出卫和桓这个名字之后,脸色变得那么快。 女人真是麻烦,他心头嘀咕了一声,连忙又抱紧了方才收到的木盒子。 眼见着现下昆嵛山做正经营生后,没了先前暴利的经济支持,然而兄弟们还是挥金如土。 这山上的银钱可是早就吃紧了。 思忖到此处,伍什一拍大腿。 得了,他现在就去典当了去! 听到伍什那般说时,刘鸾只觉得心头的想法荒谬。 哪知待瞧见了卫和桓后,心中所想被印证的感觉不是太好。 卫和桓生的白净,故而眼下的乌青格外惹眼,身上还若有若无的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熏香味道。 不是他又是谁? “你们走吧。”刘鸾深吸了一口气为他打开地牢门。 原本以为昨日将心头杂乱的思绪断得一干二净, 事实却是她不争气的忘不掉,才一见到心脏撕扯的难受。 尤其是当卫和桓面色冷清的盯着她时,眼眸竟有些酸涩。 那人瞧见她也是一愣, 两人之间隔了五六步的样子,四目相对, 竟恍如隔了一道江海那般遥不可及。 良久,卫和桓轻嗤一声:“刘鸾?” 话语里渗出寒意,“有朝一日,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 “自然。”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愫,刘鸾淡淡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伍什高喊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转头就借着这身份同刘鸾挣起家产来了[白眼] 第21章 一大清早长街上早餐摊支了不少,飘着热气的豆浆连同才炸出来的油旋儿卖相极是喜人。 伍什瞧着才出锅热腾腾的,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忍住了要去顺一个的冲动。 抬手摸了摸衣袋中的小木盒,快步朝着典当铺子走去。 彼时那典当铺子的钱老板正悠哉悠哉的横在竹椅上,哼着小调展开了撰有“死要钱”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才一抬头瞥见伍什大摇大摆的进了铺子,下意识的从椅子上弹跳下来。 眯缝着眼睛,哈着腰搓手道:“伍大爷快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哪知伍什倒是不吃他这一套,都没理会他一眼慢斯条理道:“怎么?来你这坐坐不行?” 钱老板脸色顿时僵了僵,而后极其自然的又堆满了笑,“大爷想来,啥时候都行。” 话音刚落便冲着伺候在一旁的小厮招手,“还不快去沏茶,要新买来的贡茶。” 倒是里里外外的周到。 伍什歪在他的竹椅上,慢斯条理的从衣袋中掏出一小木盒,颇是阔气道:“打开瞧瞧。” 钱老板将信将疑的颤着手。 先前伍什总拿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过来典当,为此讹上他一大笔。 这次怕不是因着他昆嵛山缺钱花了又来故技重施? 哪知待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木盒子打开后,眼睛都直了。 伍什瞥了一眼他的神色,不屑的轻嗤一声:“说个价。” ...宝贝是个好宝贝,就是这钱老板死要钱。 见到这羊脂白玉的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宫里都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什,不过量伍什也不识货。 想到此处,死要钱眼睛不由的一骨碌,比了三个手指头。 “三千两?”伍什一时不想多同他废话,这价格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哪知死要钱不要面皮的开口:“三百两。” 伍什登时气急,旋即就要将钱老板的胳膊拧下来。 不过思忖到若是真的打架了回去免不得一顿唠叨,旋即就停了手冷冷道:“爷爷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心黑的。” 因着嗓门大了些,这典当铺子门口便两两三三的围了些看戏的。 哪知这钱老板见伍什不敢同他动手,以为他是怕官府了,连忙不要面皮的跑到铺子门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伍大爷,我上有老下有小。” “这玉佩也就值二百两,我见你囊中羞涩开出了三百两的价格,怎么你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两。” “这要我的店怎么做下去啊。” 钱老板这般说着,重重的咳嗽几声,尽是弱势之态,倒是显得伍什更不是人了。 虽说早市人并不多,但是依着人们爱看热闹的天性,这典当铺子门前不多时便积聚了不少人。 “瞧瞧,昆嵛山下来的又来祸害人了。” “真是倒霉。” ...... 叫伍什听了心头更是来气,连忙取了白玉展示在众人面前,理直气壮道:“分明是这死要钱成心讹我,你们瞧瞧这可是上等货色。” 哪知这寻常百姓家哪儿有识货的,倒是识得伍什这个惯会欺压百姓的土匪头子。 伍什顿时心头焦躁,却又有气发不出来。 若是现下他发脾气了,更是坐实了他并不与人为善的名声。 正心头憋着气呢,便听得一朗润声音:“别说白银三千两,便是黄金万两它也值得。” 来人一身靛青色阔袖衣袍,束发玉冠,瞧上去倒是个家境优渥的公子哥儿。 想必也是识货的。 一时众人竟不知该站哪边了。 来人缓缓踱步到二人面前,朝着伍什浅浅一笑:“这位兄台,可否让我瞧一眼?” 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着这羊脂白玉,一时竟变了脸色,生生来回翻看了好几遍才肯罢休。 那些个旁观的看这架势也自然明白了这白玉确实是个无价之宝,一时间舆论也倒了个方向, 纷纷指责典当铺子的死要钱黑心。 若是眼前这人只看一眼倒是还好,哪知这人竟看起来还不撒手了。 伍什顿时心头不快,连忙想要伸手拿过来。 却见那人胳膊往后撤了一节反问:“这玉佩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自然是你爷爷我的。”伍什叉着腰,气势上自然不能输。 却见那人淡淡启唇:“抓起来。” 若是盗取了他皇妹的信物,自然是该抓。可若是皇妹不愿要这信物不想回宫了,那她的心腹更应该抓。 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便衣侍卫将伍什钳制住,叫他动弹不得。 那人冷声道:“带回去关起来。” “偷盗皇宫宝物可是死罪。” 原本伍什还想反驳一番,待听到后头那“皇宫宝物”四个字,顿时腿有些软了。 他只当刘鸾的亲生父母非富即贵,哪成想竟是宫里的。 可这宫里头的不就一位圣上嘛。 *** 卫和桓自从昆嵛山上下来身子便虚弱的紧,方才在回府的马车更是气急攻心咳了血。 裴安知晓他家主子的脾性,一向是淡淡的。 如今这般,可见是被伤的深了。 可饶是伤成这般,昏迷中仍旧喃喃着“田姑娘。” 裴安不忍,守在卫和桓床边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若是现下田姑娘来了,想必他家主子定是十分欣喜的。 可他家主子偏偏同田姑娘说那种话,这倒好,竟生生伤了两个人。 这般想着,裴安重重的叹了口气。 哪成想却瞧见管家匆匆忙忙的快步走来,同他说有贵客前来。 裴安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嘱咐了守在一旁的丫鬟好生伺候着卫和桓,这便进了前厅。 途中他也曾心头期待着若是田姑娘,哦不对,是刘鸾。 若是她能来就好了。 不过这只是个期待罢了。 眼瞧着前厅中映出一靛青色的衣袍,裴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待到走近了些才看清楚,竟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如今的代王殿下刘瑾。 裴安这才思及前些日子卫和桓顺嘴提过,皇上派了三皇子去迎皇上遗落民间的遗珠回宫。 没成想竟是在这地儿。 听闻这遗珠本是当今太子刘尧一母同胞的妹妹,有位宫女因着记恨清容夫人,便趁着她不在时竟将小公主带走抛落了民间。 不过既然是刘尧的亲妹妹,为何又派刘瑾前来。 这一点是裴安想不到的,他也不愿意分心思去想,总归这些事情与他家主子无关。 这般想着,裴安为刘瑾沏了一壶茶。 后者面露歉意,不自在的笑笑:“是本王唐突了,原本听闻卫世子在此想来拜访一番,没成想竟是不在府上。” 裴安微微点了点头,他自然不能叫旁人知道自家主子病弱的消息。 哪知刘瑾小心翼翼的开口:“裴侍卫可知晓这附近昆嵛山上有没有一位名唤鸾的姑娘。” ...当然知晓,不仅知晓,还挺熟呢。 刘瑾见裴安面色尴尬长时间没有回声,心头便有了几分揣测。 便将怀中的木盒取出,静静的打量着裴安的神色道:“说来也巧,方才本王来府上路过长街,竟瞧见一土匪要把这玉佩典当了。” “本王瞧着正是当年父皇赠予清容夫人的那对,另有一枚在太子身上。” 这般说着,刘瑾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在羊脂白玉的一侧,上面恰巧纹了个“鸾”字。 “若名中没有,小字亦或是其他也是可以的。”刘瑾又添了句,瞧见裴安已经敛去了先前的不自然,现下又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心头也是烦乱。 听那位宫女说道曾将公主遗弃在昆嵛山脚,而方才的土匪也是昆嵛山上的。 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他那好皇妹将玉佩给托付给土匪卖了。 是生活艰难亦或是不愿回宫了,着实叫他心头思绪纷飞。 再看裴安,现下强压住心头的震惊。 他竟没想到刘鸾是当今圣上遗落民间的公主。 这...!!! 他一时竟没有什么情绪表达。 索性便也将所知所闻一一同刘瑾细说了。 *** 卫和桓悠悠转醒时分,裴安才送走了刘瑾后,进了他的卧房。 正瞧见他面无表情的用药。 “方才谁来过了?” 卫和桓才睡醒不久,身子微微靠着床头。 先前白皙的皮肤现下已经失了血色,遮不住面上浓浓的憔悴。 “回殿下,是代王殿下。”裴安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终究还是不愿蒙骗主子,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刘鸾姑娘,是皇上一直在寻的公主。” “啪”一声,浓浓发黑的药汁连同上好的瓷碗应声跌落在地。 旋即卫和桓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目光倏地发狠却又杂了些平日瞧不见的温情。 沉声道:“你说什么?” “刘鸾姑娘是皇上在寻的公主。”裴安不敢拒绝。 卫和桓一时情绪波动起伏,咳嗽的越来越急,待到终于平稳下公果果来后, 却又忽的笑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若是将刘鸾娶回府上,关起来。 那她是不是, 只能看他一个人, 心里头想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 他不是想要娶她,只是想要把她困在身边折辱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七夕,所以就没安排卫和桓和刘鸾的对手戏啦(发出恶毒的单身狗声音 宝贝们节日快乐!!!看到该祝福的单身宝贝们立刻有对象!!!!! 第22章 这座小城的消息传播最是灵通,这不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 伍什被上头抓起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传遍了大街小巷。 “怎么,不放人?”刘鸾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瞧着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大虎皱起了眉头。 山下传的沸沸扬扬,哪有他山上还不知道的道理。 先前山上一众兄弟也曾同山下的住户们起过争执,不过就是被带到官府好生劝说一顿也就罢了。 哪知今儿伍什不过是典当了个玉佩,被官府抓起来也就罢了,怎么还不放人! 却见大虎擦了擦额间的虚汗,心头惴惴道:“那人说,得请大当家的亲自过去走一遭。” “是周县令?”刘鸾下意识的开口。 想来是公报私仇了。 哪知大虎支支吾吾的开口:“听说是个从京城过来的,我还没见过。” 当下,刘鸾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 见面的地点定在酒舍的一隐蔽的雅间。 自打大虎说出“京城过来的”那几个字之后,刘鸾心头便有了些揣测。 不过待见到刘瑾的那一刻,心头还是忍不住紧张开来。 她害怕。 说实话,上辈子知道自己身世后她还是欣喜的。 哪知道她的父皇寻找她的原因,竟是要她远去匈奴和亲。 因为匈奴点名要皇上的亲生公主。 而皇上膝下只有皇后嫡出的小公主刘颐和。 从小到大一直被皇上皇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公主,哪有人忍心将她送去遥远的匈奴? 也只能寻到她来完成这个任务罢了。 以至于先前回宫时皇后亲亲热热的,待到她远嫁匈奴直至受尽屈辱病逝时,曾口口声声说着喜爱她的父皇母后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保护她。 “呵”想到此处,刘鸾轻嗤了一声。 旋即稳了稳心神,正正的对上眼前端坐的人打量过来的目光。 “刘鸾。”那人话语里头极尽温柔,“你的身世...” “我都知道。”刘鸾及时的制止。 刘瑾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时候将伍什给放了?”刘鸾不想同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的开口。 哪知刘瑾方才还和善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去,沉声道:“你是用什么身份同我提要求?” “昆嵛山寨主?亦或是...”刘瑾顿了顿,慢斯条理道:“我朝的长乐公主?” 刘鸾定定的瞧着未来的皇帝面色微沉,她早知道她这位皇兄性子凉薄,还以为因着两人不熟他总会多假装几日, 哪知才见了第一面就变脸了。 这是威胁她若是不随他回宫,便不会放了伍什了? 思忖到此处,刘鸾却是笑出了声,“看来代王殿下也不过如此。” 眼瞧着面前这人面色冷冷没有什么反应,她心头紧张的厉害,不过还是端着脾气轻嗤一声:“惯会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刘瑾的神色一如先前的冷淡,似是不愿多同她计较。 只浑不在意的抿了口茶,轻轻敲了敲桌子,“你自己好生思量。” “过会有人带你去大牢。” 话音才落,他便离了雅间。 总归他这位皇妹铁了心要留在昆嵛山,也罢,总得叫她亲眼瞧瞧她的心腹是怎么被折磨的。 才能叫她死了心,乖乖随他回宫。 此事还得尽快才是, 毕竟他家中还有一位小姑娘在生他的气呢。 再看刘鸾听到他这句话之后脸色微微一滞。 这人竟会好心的放她去探望伍什? 不过待她去了大牢才明白, 刘瑾哪儿是什么好心。 单是瞧见伍什身上的斑斑血迹,便已经叫她心生恶寒了。 她早知道刘瑾性情残暴,哪成想他竟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伍什滥用私刑。 彼时他似是才睡不久,刘鸾怕扰了他休息,心头一时不忍掩了面出去。 “我要见代王殿下。” 出了大牢,一时竟觉得这日头有些刺眼。 明明那么大的太阳,又是仲夏,偏巧竟是吹起了凉风。 刘鸾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薄衣衫。 却听身侧跟着的那位侍卫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道:“殿下说待你想通了才能去寻他。” 刘鸾不由的攥了攥隐于衣袖中的拳头,再没应声。 直直的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除了妥协后随他回宫, 总归还有旁的方法可以救伍什的。 *** 当天夜里刘鸾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窗外风轻轻,吹着床幔暗暗浮动。 自打今日回了昆嵛山之后,她先是拿了些钱财打点,而后又寻到了周县令,甚至要将先前的君子契拿出来销毁,周县令也是摇摇头。 “刘姑娘,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代王殿下之命不可违啊。” 周县令哑着嗓子,像极了这酷暑的天, 闷闷热热的叫人难受。 可是这件事情不能迟了,毕竟留伍什在牢里多待一日,便要多受一日的皮肉之苦。 她又如何忍心?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了些随刘瑾回宫的心思。 先前总觉得不回宫不掺和那些个前尘往事,做个安逸闲人。 可待到今日瞧见了刘瑾这个宫里人之后,她心头还是忍不住的生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是不甘、怨恨与愤怒。 想来她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将上辈子的事情放下,只不过念及自己没有什么能力, 故而一昧的逃避罢了。 可心头另一个小人却又继续将这个想法推翻,说是先前答应了伍什留在山上, 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改变想法? 脑中思绪纷飞,叫刘鸾一时难以冷静下来。 不过,待明早起身后便去找刘瑾, 这是她思忖了一晚上的答案。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说她需要一个合适的队友... 酒舍内雅间里,一如昨日的模样。 刘鸾同刘瑾相对而坐,竟是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 “给我一个理由。”雅间中气氛冷到冰点,终究是刘鸾先撂下了茶盖。 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划破了雅间中一贯的冷清。 哪知刘瑾并未及时的接住她的话茬,像是瞧不见她似的抿了一口茶静静的看向窗外。 过了好半晌,才听他淡淡的开口:“既然决定了回宫,日后的性子还得沉稳些。” 声音不似先前的冷硬,倒是带了些温和。 同这张冷淡的脸极其不符。 “给我一个理由。”刘鸾不想同他多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又重复了一遍。 “理由?”刘瑾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而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旋即身子往刘鸾旁边倾斜,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流着一样的血。” “有共同的仇人不是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清容夫人当年的死因?” 这清容夫人便是刘鸾的生母,因着容貌清丽最是受皇上的宠爱。 哪知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着实叫人遗憾。 眼见着刘鸾脸色倏地一僵,刘瑾慢慢的坐回到木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玉佩漫不经心开口:“是不想报仇,还是只想逃避?” 这话着实是一针见血,叫刘鸾心口莫名的一紧。 刘瑾瞧见她的神色,便觉也差不多了,起身便要离了雅间。 临近迈出门槛时,悠悠的丢下一句:“明日辰时三刻,我派人去昆嵛山脚接你回去。” 刘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出神间,只瞧见伍什脸色不自然的进来了。 “莫动,千万别扯到了伤口处。”刘鸾偏头瞧见来人是伍什后,连忙快步走过去搀扶。 不过看他手脚利落的这样子又怎么像是受过刑罚的。 刘鸾心头有了几分揣测,不过还是搀扶着他在木椅上坐下。 雅间一时竟安静的过分。 “大当家的。”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眼眶里一时竟有些湿润。 垂头小声的嗫喏:“是我伙同代王骗了你。” ...... 听罢,刘鸾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淡淡的开口:“明日我便走了。” “嗯。”伍什许是诧异怎的这般急促,顿了顿沉默了半晌, 这才应了声。 声音因着鼻头酸涩,说出来的话也带了重音:“日后可要常回来看看。” 刘鸾轻轻点了点头,心头百感交集。 待她问当今的皇后讨来了说法,算完这笔账。 就回来。 *** 因着是气急攻心,卫和桓这两日一直在床榻上好生的修养着。 每每醒来后百般无聊,便就沉沉睡去。 可睡着之后偏偏又记起前些日子刘鸾的绝情,连同年少时被关在幽闭的宫殿中那段灰暗岁月。 曾经母妃告诉他,若是喜欢春日里头开的最美的那朵花。 便要将它摘下来,毁掉它, 这样这朵花便永远只有他自己能看得到, 也只有他自己能得到。 分明这种想法在他修习了诗书礼易乐后便渐渐的消散了,哪知直到当日刘鸾同他说了那番话后, 他才知道, 这种想法一直都潜藏在他的内心深处,在寻找好的时机将他一并吞噬。 而他竟没有反抗的能力,反而疯狂的为这种想法助力。 “殿下。” 彼时卫和桓出神间,只见裴安急匆匆的进了房门。 “他这次来又是什么事?”他的身子还没有好的完全,先不说嘴唇泛白,单是这开口便重重咳嗽一事,就叫人揪心。 而卫和桓所问的这个“他”,便是指的刘瑾。 上次来便挑明了刘鸾的公主身份,现下莫不是寻着她了要带她走? 所以即便是要走了,都不愿意再同他见最后一面? 思忖到这儿,卫和桓下意识的攥紧了身下的床褥。 只听得裴安沉默的应了声。 忽听窗外一声闷雷,方才日头正大的外头一时竟乌云密布如同黑夜。 而卫和桓竟一反常态,忽的放松半身斜倚在了床头上。 裴安正纳闷间, 只听得他笑出声来, 只不过话语里结了冰,透露出他真实的情绪,“备马车!” “殿下,你现下身子未好,可是半点不能再受长途跋涉之苦了。”裴安明白他的心思,连忙凑上前来劝道:“待身子康健了再去也不迟啊。” 哪知卫和桓轻嗤一声,缓缓闭了眼睛, 再没答话。 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路上又岂会叫她顺利了? 总要见到她平安才是。 第23章 六月的雨霖霖, 来的急,去的也急。 刘鸾半倚在马车里合上了才撩开的帘子,微微叹了口气。 想来因着皇后巴不得刘鸾回去远嫁匈奴, 这一路上倒是顺利的紧。 除了这匆匆的几场大雨,倒也没什么败兴致的事情。 可刘鸾莫名的想起了那日昆嵛山脚下身着月白色袍子书生样的公子。 那一双桃花眼着实是勾人... 四下泛着潮湿的冷意, 刘鸾心头微动, 而后轻轻叹了一声。 罢了, 总归日后也是见不到了。 哪知马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刘鸾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旋即掀开帘子,喊住了急忙往队伍后面快跑的一侍卫。 “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侍卫才要开口, 偏巧刘瑾正骑着马追上来同她所乘的马车亦步亦趋,那侍卫也是看得懂眼色,急忙又跑开了。 只见刘瑾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她几眼, 而后才出声解释, “也没什么, 不过是有几个随从水土不服体力不支昏倒罢了。” 待瞧见她将信将疑的把帘子放下,刘瑾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转而又骑马往队伍后头去。 想来那人也不想让她知道。 身子还未康健便来日夜不分的赶路,如今又突逢大雨进了寒气。 若是能扛得住才是见了鬼, 想到这儿刘瑾轻轻摇了摇头。 倒是有些痴了, 痴了好, 日后才能为他所用。 *** 回京路上除去这一段小插曲,倒也是顺利的很。 故而倒是比刘鸾先前预估的时间还早了些, 次日夜幕时分一行人便被安置在了京城的驿馆中。 待到休息一夜, 明日便要进宫去了。 不过下马车时,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叫她好生不自在。 可当她转身往那处看时,却又是寻不到。 倒是叫人莫名其妙。 不过现下也不是为这些事情烦心的时候。 方才刚进了城, 刘瑾便急着要回府,说是府上有急事。 已经安排好了,自会有人在驿馆迎她。 刘鸾还以为是安排了什么丫鬟亦或是宫里的嬷嬷。 哪知道才进了门,却瞧见刘尧正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吃着茶。 一身玄色常服,面上却是极尽的和善。 原本是淡淡坐着的一贵公子,见到刘鸾的身影后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倒是狼狈。 分明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太子殿下,现下连规矩礼仪都记不得了,一时竟不知道将手放在何处才好。 先是左手压右手,而后右手压左手,最后终究是挠了挠头,轻唤了声:“鸾鸾?” 上辈子连同现下的面容一一对应,刘鸾忍不住眼里犯了泪。 帝王家无情,而眼前这位终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刘尧张了张嘴,方才练习了百遍的问候语,颤颤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不住的喃喃:“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竟这么大了...” “竟这么大了...” 到底是刘鸾控制不住情绪,快步扑进他的怀里,因着鼻头的酸涩连说出来的话都变了腔调,“兄长。” 霎时,泪水止不住的淌下来。 终于回家了。 驿馆外,先前才停了的微雨现下又淅淅沥沥的浇了下来。 刘尧不由得将她抱紧了些许,腾出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喃喃的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兄妹终于得以相见,话难免多了些。 尽管刘尧说的那些,刘鸾上辈子都听过一次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太顽皮了些,母妃常常训我怕我伤了你。”提及母妃清容夫人,刘尧嘴角噙着浅笑,“那日我终于通过了太傅的抽查,下了学就想着回去央求母妃让我同你玩。” “哪知道待我回宫后,宫里闹得天翻地覆。”说罢,刘尧重重的叹息一声,“母妃自此以泪洗面,终日郁郁。” 不觉间,刘鸾的泪水又淌了下来。 “兄长可否同我说句实话。”刘鸾稳了稳心神压低了声音:“关于母妃当年的死因。” 上辈子她隐隐探听了些宫中秘辛,哪知还未查明真相便被迫远嫁匈奴。 这一去,先前那颗赤诚之心尽数被风沙掩盖磨平,而当年之事终究得不出个解法。 既然现在重新回来了,那便趁此将先前的账一一算清楚。 刘尧脸色不由得一僵,而后又勉强和缓了下,“是病逝。” “那兄长心虚什么?”刘鸾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旋即握住他搭在木桌上的手。 掌心纹路细致,叫她心安。 “兄长,来之前我总觉得紧张害怕,害怕旁人不喜欢我,不认我。可见到兄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不用自己一个人无声地扛着。” 刘鸾小心的察着他的神情,顿了顿,“因为我知道,至少在某个地方总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支持我。” “兄长也无需将所有责任自己扛着。” 哪知刘尧细细的打量了几眼,而后轻笑着帮她将袖口上不经意弄出的褶子捋平,“小姑娘家的怕不是平日里看话本子看多了,母妃只是病逝。” 眼见着刘鸾将信将疑的神情,刘尧自知瞒不过,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反手使出力气攥了攥她的手,“放心。” 这是暗示清容夫人当年并非只是单纯的病逝,然后不打算告诉她实情了? 罢了,总归有的是时间去探听消息,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想到此处,刘鸾忽的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哪知总觉得背后有双视线叫她浑不自然。 刘鸾一时心慌,不着痕迹的抽开同刘尧握紧的手, 方才的那道压迫感倏地消失了。 ...实在是叫人莫名其妙。 这会儿刘尧方觉已经是月上中天了,连忙要去赶她回房歇息。 “明日进宫,宫里的规矩繁多,可要注意着些。尤其是见着了刘颐和,莫要理会。” “若是母后做了什么事情,不要同她闹僵。”刘尧随意捻了块糕点,而后不顾仪态的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快回房吧。” 刘鸾这才觉着有点困了,也没有仔细听刘尧所说旋即就打了个哈欠。 哪知回房后才一沾了枕头竟觉得神志清醒异常。 甚至还能再跟刘尧聊上几个时辰。 ...... 终于,辗转反侧大半个时辰,她实在是忍不住出了房门转转。 现下已是丑时,驿馆内安静异常,只留下外头廊上屋檐不时落下的几滴雨水声。 彼时乌云散去,夜空里只留下弯月钩钩散着清辉。 刘鸾在廊下站了许久,凉风乍起便连忙裹了裹身上的衣袍,这便要回屋去。 哪知才要上木梯,便听一阵极力压抑的急促咳嗽声。 这声音倒是熟悉的很,不过因着那声音压抑着,她倒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旋即便想过去看看。 哪知才要还隔着约有三间客房的距离时,不知从哪儿跑来一位丫鬟问她是不是迷路了,亦或是过来有什么事情。 热情的要带她回房。 ...她总不能说是想过来偷窥人家? 旋即便安安分分的回了卧房。 再看方才刘鸾碰到那位丫鬟的地儿站着一青衣侍卫, 正是裴安。 眼瞧着丫鬟轻手轻脚的下了楼,木着脸问:“回房睡了?” 那丫鬟也是机灵,“我给公主点上了安神香,想来也不会再下来了。” 听此,裴安摆摆手进了方才传出响动的屋子。 彼时卫和桓才止住了咳嗽疲惫的半躺在床头,嘴唇上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干裂,偏头看向来人,“回去了?” 眼见着裴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吩咐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裴安连忙伺候他睡下,又点上了安神香。 明日刘鸾就要进宫,想来他家主子也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他家主子一向身子康健,性子淡然,若非是心头受创过深,又怎会气急攻心? 如今好生养着也就罢了,哪知他家主子硬是拖着病弱的身子雨中赶路。 今夜还偷偷的跑出去,只为瞧那刘鸾一眼,因此还着了凉。 想到此处,裴安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总归她入了宫,日后便同他家主子没什么关系了。 *** 刘鸾昨儿个睡的晚,哪知才五更天便被伺候的丫鬟们喊了起来。 一个个忙着替她更衣上妆,待到完全收拾妥当,已经将近巳时, 硬生生的把她折腾的没了脾气。 “过会进宫后你只管跟着我,同母后保持距离,莫要轻信旁人。”刘尧扶她上了马车,还是忍不住的叮嘱。 宫里尽是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万不能叫他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皇妹受了欺负才是。 刘鸾仔细的听了进去,临近上马车前不经意的往后一瞥,竟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不由得一怔愣。 耳畔传来刘尧的催促,拖腔带调道:“怎么,是喜欢上这间驿馆了?” “回头我买来送你,快上车吧。” 待她坐上马车后掀开帘子往方才的方向望去,竟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 也是,他又怎么会来京城呢? 到底是她眼花了。 彼时立在驿馆窗前的卫和桓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声。 淡淡吐了句:“总会再见面的。” 终有一日他会得到她,毁掉她,让她永永远远的属于自己。 *** 分明端坐于马车上的时候,刘鸾还并不觉得紧张。 哪知车轮辘辘压在青石子路上,这条路上的建筑未变。 刘鸾一一览过,上辈子的印象连同现下的红瓦白墙逐渐的对应起来。 由模糊逐渐变实。 连同昔日里的心情也直截了当的跃到脑海里。 她上辈子在这条路上想的是什么呢? 不过是担心皇后和另一位皇姐会不会喜欢她,她该怎么做才能叫宫里的人对她印象好点...... 想到此处,刘鸾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她早该知道,在这宫里只要她地位足够了,就没有一个人敢对她说个“不”字。 先前实在是天真的可怜。 这般思忖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刘鸾瞧着不远处的宫门,一时竟没有立刻走进去。 只静静的站在门外, 瞧了瞧地上的青石砖,又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 “走吧。”刘尧见她神色稳了稳后出声。 “嗯。” 一入宫门,以后怕是过不上什么安生日子了。 就容她,走的慢些。 宫里头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眼见着刘鸾离着宫门还有几步的样子,一总管模样的大太监才快步迎了上来。 刘鸾记得,这人便是皇上身旁伺候的孙平。 平日里靠着最是能哄人开心,扶摇直上坐上了御前侍奉的位子。 “给太子殿下、长乐公主请安。”那孙平也是惯会看眼色,这还没走近便先行请了安。 而后细着声同刘尧笑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椒房殿,现下日头大奴才叫了两只步撵。” 见刘尧神色一如往常,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看向刘鸾,继续道:“可莫要让他们等急了才是。” “自然。”刘尧在宫中倒像是将身上的那些调皮模样尽数的束缚了起来,冷着声答话。 刘鸾自然也不能跟着学,这便点了点头微微示意。 而后便上了步撵。 许是因着外头的天儿闷热,一路上倒是没见着几个宫女太监的。 孙平也是尽职尽责,每每到了哪出非要介绍一番。 这干热的天气下,着实是苦了他了。 还好皇后的椒房殿不远,拐个转角就到了。 哪知还没走近呢,琴声悠悠便飘了出来。 刘鸾心下一顿,而后记起来, 不是她那位自小便被捧在手心长大的骄纵皇姐刘颐和又是谁? 除去刘鸾以外,当今皇上现有二子一女。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早夭,只余怡乐公主刘颐和一人,故而平日里仔细的宠着,长这么大还没掉过一次金豆豆。 再便是清容夫人所出的二皇子刘尧连同贞华夫人所出的三皇子刘瑾了。 因着先前皇后娘娘同清容夫人要好,便抚养刘尧长大以至于登上太子之位。 这般想着,刘鸾同刘尧二人已然进了椒房殿。 场景一如印象中那般,皇上刘曲居于正座同皇后陈氏说笑,一旁刘颐和拨弄着练了许久的古琴, 倒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显得刘鸾同刘尧二人明显格格不入了起来。 刘鸾明显的察觉到了陈氏见到她时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不过因着在宫中逢场作戏习惯了,旋即又微微笑着。 待到一套礼数行完,倒是陈氏迫不及待的向她招手,“好孩子,快让本宫瞧瞧。” 而端坐于另一旁的刘曲则是轻轻叹了口气。 刘鸾自然知道,方才陈氏那一瞬的不自然是因着她的眉眼像极了母妃清容夫人,而现下刘曲的叹息则是见到她之后心头升起作为父皇的怜惜。 可这份怜惜又能持续几时? 还不是照样将她嫁到匈奴去。 “这些年受苦了。”陈氏抬手轻轻拂过她的眉眼,指尖上锋利的甲套却是要渗入她皮肉里似的。 刘鸾微微偏了头,后退一步行了个礼,“多谢母后关心。” 刘曲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脸上微微挂了笑意,“知道你要来,你母后早早的亲自将你的宫殿修缮了,整日里盼着。” “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这般说着,他偏头同陈氏相视一笑,倒是显得多么恩爱。 陈氏浅笑着向她点点头,一举一动都流露出矜贵淡淡道:“赐座。” 话里却是有意无意的引到正在弹琴的刘颐和身上,只听得她微嗔,“如今鸾儿回来了,这兄妹们便不是颐和年纪最小,这样也好,日后叫她收敛些。” “别总是不知轻重的。” 刘鸾不着痕迹的瞥了刘颐和一眼,正瞧见那人也是不动声色的向她投来打量的神色。 这刘颐和早早的便被皇上赐了婚,不过听闻感情不睦,婚后没多久应是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驸马却去从了军。 这刘颐和自然就时长得了空来宫里陪陈氏坐坐。 只听得琴声戛然而止。 而后便瞧着刘颐和娇嗔的依偎在了陈氏怀里,“母后真是的,见着了幼妹就不要我了。” “既然这般,明日我就把东西全都送过来,天天缠着你!” 倒是把皇上逗得连声叹道:“你呀,你呀...” 恰时刘鸾接过一奉茶的宫女递过来的茶杯,许是因着茶水太烫,杯托上灼热的温度迅速的透过指尖传来,生生叫她一个不稳将茶水打翻。 她强忍着手指上的不适不动声色的将茶杯端到身侧的红木桌上去,脑中忽的浮现出先前在这宫里的种种不愉悦的事情。 心底轻嗤了一声。 若是她又如先前一样受不住打翻茶水,罪责在宫女也牵扯不到皇后娘娘身上。 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嫡公主,和一个自小生长在乡野里不懂规矩连茶水都端不好的民间公主相比,纵然刘鸾眉眼里像极了最受宠爱的母妃, 父皇更欢喜谁,自是不言而喻。 因着宫女上了茶,一时间椒房殿只剩下瓷器微微碰撞的清脆声音。 只见刘曲微微皱了皱眉,细细品着方才饮过的茶,而后得出个结论:“今日皇后这儿的蒙山贡茶倒是同朕喝过的那些不一样。” 听此,陈氏微微笑了笑不出声。 而后瞧着刘鸾笑道:“可是这茶不合口味?” 刘鸾心底冷哼一声,茶杯尚且烫成那般样子更不用说茶水的温度了。 这陈氏明摆着是想要让她狼狈。 索性她便慢斯条理的将茶盖拨开放置在桌上。 酝酿了好久的热气尽数散了出来。 这外头的天儿本来就热,哪怕屋里放了几口冰鉴也是难以阻挡得了暑气。 而现下她茶杯中的热气竟是比屋里的温度还是要高上不少的。 坐于她身旁的刘尧立时明白了里头的缘由,才想着为她说上句话。 哪知却被刘鸾扯住了衣角,只听得她勾了勾唇角歉意的笑笑,“请母后恕罪,儿臣自幼脾胃不好。” “前些年听一位云游四海的老先生说起过,脾胃不好是忌饮茶的,不过儿臣实在是嘴馋的紧,故而研究了些不伤脾胃的法子,平日里最喜冰滴茶。” 刘曲一听她“幼时脾胃不好”,心头便有些不忍,总想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不过又是好奇所谓的冰滴茶连忙道:“冷水泡的茶岂不是更伤胃?” “倒是比温茶热茶弱一些。”刘鸾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看着眼前茶杯中氤氲的热气只谈。 陈氏登时明白了她下一步所说,不紧不慢道:“是臣妾疏忽了,先前为着鸾儿的寝宫操持着一时竟没有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谁知这些个偷懒的奴才们,这么大的日头竟能上来一杯烫茶!” “自己去领板子。”这话是对那小宫女说的。 话里话外倒是做足了一个好皇后,好母后该有的样子。 刘鸾不着痕迹的瞧了刘曲一眼,似乎也并没有对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心头便有了几分揣测。 这皇宫终究是父皇陈氏和刘颐和一家人的。 这般想着,方才心头升起的不甘又慢慢的退了下来。 先前她总觉得父皇没有寻到她只是因为以为她已经命丧于世。 也本以为他总会因着这些年的缺席对她上心一点。 直到今日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面,看到她被欺负连开口为她说句话这一点小事都没有做, 心才终于凉了下来。 其实十数年前听说她被歹人掳了去,并非是他找不到,而是不想找吧。 但凡他能稍微上点心,就会发现除了刘鸾的那杯烫茶,其余人的都是温茶。 心头的思绪纷飞,刘鸾的脸色也越来越挂不住。 以至于后面谈论起什么册封礼连同家宴时,她只是不住的点头,谢恩。 终究还是刘尧瞧出了她的异样,心头不忍帮她推脱了皇后要留下一同用膳的言辞,而后拉着她出了宫殿。 椒房殿里的冰鉴虽没有起上什么作用,总是比外头要凉快的。 才一出了殿门,强烈的日头像是要将她晒化了。 刘鸾只觉得头晕。 而后只听得头顶一声无可奈何的感叹:“若是连现下都应付不来,日后可要怎么待呀。” “鸾鸾,你且再忍忍。” 头脑晕晕沉沉的,却在听到“再忍忍”三个字时瞬间清醒。 她重重的扯了扯刘尧的衣袖,似是不敢置信一般抬头打量着他的神色,“再忍忍?皇兄,你要忍到什么时候?” “就是因为陈氏将你养大了,所以你要做她一辈子的傀儡?” 刘尧身子微微一震。 话音未落,刘鸾连忙掩住了唇,小心的打量眼前人的神色小声开口:“皇兄,对不起。” 一时不知道哪儿飘来的花香,浓郁又热烈,在这天气里却是有些呛人了。 片刻,才见刘尧不甚在意的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送你回宫。” *** 今年夏季莫名其妙的多雨,倒是叫人的心头也闷闷的。 不过还好,这段日子单是册封礼连同各种大小事宜也足够她忙的。 不时还有些人过来同她作伴。 说是为了给她解解闷,其实也不过就是想要攀附她这个民间来的好相处的公主罢了。 莫名其妙的,刘鸾又想起了她隐瞒身份进了卫和桓府上的那段日子。 他好像对每个人都一样。 至少没有闲下她周围的那些高门贵女和贵子们一般,瞧见身份地位高的便起了攀附的心思。 可是她们不知道,皇上迎她回来是想要她远嫁匈奴的。 所以即便她们有意攀附,终究也是浪费时间。 说起来,想必这个时候匈奴的和亲使者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 刘鸾自然不想远嫁匈奴,只不过因着前些日子同刘尧说了那番话后, 她这个至亲的兄长竟再也没有过来寻过她。 甚至连外头的消息也获取不到,自然也没有人可以一同商量。 这般想着,宫门那边传来一阵请安声音。 刘鸾心头一惊,偏头朝着窗外瞧去,正看见刘颐和隔着窗子同她挥了挥手。 刘颐和能来,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哪有皇姐不来看看自己的皇妹的? 这般想着,刘鸾起身迎了几步而后便回了软塌上坐下。 这殿内竟一时安静异常,只剩下细细密密的雨滴落在砖瓦上,打在树叶里。 只见刘颐和摆了摆手,冲着宫内的宫女道:“我同你们主子有话要说。” 听此,刘鸾手指不禁攥紧了木桌,而后稳了稳心神吩咐道:“下去吧。” 她实在是不知道刘颐和要卖什么关子,不过若是她要动手终究是占不了上风。 这般想着,却见刘颐和打量她几眼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紧张成这般样子,害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一时被看透了心思,刘鸾心头也是不自在,不过还是佯装轻松的淡淡出声:“怎么会,皇姐哪儿能这般想。” 紧紧攥着木桌边沿的手指却是没有舒展。 刘颐和倒也是不以为然,只不紧不慢的吃着茶,而后缓缓将茶杯放下。 一声闷响,茶杯同木桌的碰撞砸在两人心上。 “说实话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这般说着,刘颐和却是瞧瞧自己的玉镯,而后又捋了捋袖口压出的褶子。 倒是没有一点对不起她的样子。 刘鸾没有出声。 说实话,她从来对刘颐和没有什么好印象。 亦或是因为她的骄纵,又或是因为她的母后。 总归是走不到一处的人。 “说起来我挺不服气的,自古以来凭什么要用公主们的终生幸福换取大好河山的安稳?难不成男儿郎不是上阵杀敌的?” 话里头莫名有了重音,刘鸾抬眼正瞧见刘颐和一瞬不瞬的直直对上她的眼眸。 刘颐和的眼睛生的极其好看,淡淡的黑棕色透露着一股坚定。 同她以往所见到的生性散漫的刘颐和,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样子。 “逃吧。” 最后两个字出来之后,刘鸾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着惊讶,心头所想便直接脱口而出,“什么?” “逃,我说逃。”刘颐和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软,透过皮肤传来的温度叫她心头不由得一动。 而后一通体生凉的小瓷瓶通过刘颐和的衣袖滑到她的手心中。 刘鸾一时不解,“那你...” 哪知刘颐和随手捻起一块糕点送进口中,又如先前那般骄纵的瞥了她一眼,“倒也用不着你来担心我。” ......行吧。 殿中旋即又恢复了先前过分的安静。 刘颐和倒也没有多待,临走前还嫌弃她这宫里寒酸,实在是没法待。 “那就别来了。”刘鸾见刘颐和已经迈出了宫门的门槛后,轻轻把她往外推了一把。 倒是叫刘颐和没料到,才要发作。 却见刘鸾早已转过身回了殿里。 而后将方才刘颐和送过来的假.死药藏好。 若是实在没有退路的话,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自打刘颐和走后,又过了大概三四天的样子,刘尧载着一身的心事终于来了她的宫里。 彼时刘鸾正安逸自在的练字, 才一瞧见刘尧下巴上有了青茬,顿时觉得不妙。 而后只见他还未站定便着急的开口:“匈奴的和亲使者还有一日到京城。” “啪嗒”一声,蓄足了墨汁的毛笔应声落地, 花了她新制的这套雪缎云纹宫装。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来晚啦~明天大概早上十点左右更文吧,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呜呜呜 等我搞个小抽奖喜庆喜庆! 第24章 今夏的天气不是大雨便是酷热的晴天。 若是逢着了晴天, 还未等日头挂在天上,身上的汗就已经淌过两遭了。 刘尧过来的这天,就是这么个暑热难耐的天气。 彼时刘鸾宫中的冰鉴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可莫名管用得很, 早早地便叫她心头结了一层霜。 “前些父皇派我去了趟诸侯国, 哪知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起我才知晓。”刘尧额间已经蒙了一层密密的汗, 顺着眉毛不住的往下淌。 哪儿还有平日里矜贵的太子模样。 刘鸾连忙扶他坐下, 而后递了一杯水拿出帕子为他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 只见刘尧仰头将水一饮而尽,而后只听得茶杯放置于木桌上的一声闷响,“父皇接你回来竟是打了让你和亲的主意!” 哪知刘鸾倒没有他预想中的那般激动, 只见她将帕子拍到他身上而后转身去书桌下捡起方才掉落在地的毛笔。 墨汁溅到了地毯上,一时竟显得地面一片狼藉。 “所以皇兄打算做什么?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刘鸾觉得好笑,不禁反问。 倒是一下把刘尧给问住了。 他只觉得不能让刘鸾远嫁匈奴, 可事关我朝同匈奴的关系, 单凭他们二人又岂能让父皇收回成命。 “或许选一位宫女...” “那皇兄觉得父皇千里迢迢将我接回来是为了什么?”刘鸾出乎意料的平静。 上辈子她只觉得有生之年能够寻到亲生父母已经知足, 更是将远嫁匈奴作为自己的责任,即便是刘尧苦口相劝也要嫁过去。 却不知从始至终便是那些人设置的圈套。 这辈子她自然不会继续犯傻,可是思来想去竟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圈子。 这些天来她早就将所有的法子想清楚了。 不外乎就两种选择,让她和亲匈奴, 亦或是带兵出战匈奴。 她能想到的事情, 刘尧自然也是能够想到。 只见刘尧一咬牙, 拿着方才刘鸾递给他的帕子囫囵往脸上擦了一通,而后还给她道:“你且放心, 有皇兄在的一天, 定不会叫你受了欺负。” “哪怕战死沙场,也要护你周全。” 说罢转身便要出宫。 刘鸾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连忙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住, 着急的开口:“皇兄怎的这般糊涂。” “总归也是有旁的法子的,你也莫要去寻父皇母后,且容我们再想想。” “就算实在是走不通了,刘颐和前几日也给了我一瓶假死药,想必也是有什么用处的。” 哪知还是瞧着刘尧神色不善,颇有立马去寻刘曲讨个说法的架势,刘鸾这便又唠唠叨叨的同他说了半晌。 这才叫他点了点头应下了。 当真是个倔脾气。 “我本以为母后不过是伪善罢了,没成想竟是将你算计进去了,若非我走访诸侯国听到风声只怕是要等到下旨赐婚了父皇才让你我知晓。” 说到此处,刘尧又是闷声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我也是忍够了,也是时候好好清算一笔了。” 这话听得刘鸾一愣,而后记起刘尧虽同刘瑾面上闹得僵,私下里也是要好的。 想来是他们二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 思忖到这儿,刘鸾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似是有了什么新发现似的嘱咐道:“皇兄走访诸侯国可有发现存着谋逆心思的?” 眼见着刘尧的神色微变。 刘鸾连忙补充道:“并非是真的谋逆,而是我方才想到若是内忧外患一同来,父皇是先顾得上哪儿?” “若都是可以靠着和亲来解决问题的话...” 经这么一提点,刘尧霎时明白了她所表达的意思,旋即激动地起身差点都要被木凳绊倒。 甚至眸中也是晶晶亮着,又痛饮了一杯水安慰道:“皇妹别急,我现下就去。” “寻个相貌好看的啊。”眼见着刘尧都要迈出了殿门,刘鸾这才后知后觉的嘱咐。 几声轻笑顺着热风飘了进来,而后这所宫殿重又回归了平静。 脚步声愈来愈远,刘鸾的面色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这太平盛世下,寻着一个敢同天子叫板的诸侯王,又岂会容易。 她方才也不过是转移刘尧的注意力,省得他犯傻罢了。 须臾,只见一宫女捧着个托盘进了殿,刘鸾认得她正是陈氏身旁伺候的大宫女。 不过倒是不记得名字了。 只见那宫女依着规矩行了礼,而后客客气气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早早吩咐尚衣局依着你的身量制好的嫁衣。” 见刘鸾微微怔愣,宫女便添了句:“用的现下最时兴的银线,是以备殿下日后用得到的。” 这话里头倒是有些奇怪,刘鸾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 分明刘曲还未下旨,这陈氏便提早送来了嫁衣。 总不会是什么无心之举。 想来是试探她知不知情,而后激她行为不得体惹得刘曲厌烦, 亦或是背地里敲打她,让她死了那份挣扎的心乖乖的远嫁匈奴。 思忖到这一点,她倒是规规矩矩的谢了礼,而后又拣了几个金瓜子放在那宫女手里:“难为姑姑来跑一趟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再看那宫人似是没想到刘鸾竟把宫里的种种规矩记到了心里,脸色顿时僵住。 不过拿人手软,那人只莫名其妙的打量了她几眼而后行了礼退了下去。 刘鸾忽的觉得可笑,尤其是托盘上静静放置的那件嫁衣, 尤其的可笑。 她倒要看看这人前雍容大度得体的陈氏,给她做了一件多么合适的嫁衣。 哪知才拎起嫁衣的一角,手指微微有痛意。 刘鸾倏地收回了手指,只见指尖处迅速积聚起大颗的血珠,落在了刺眼的红嫁衣上。 她这才看清楚,哪里是暗处用了银线缝的嫁衣,是为了方便藏银针才对。 这若是不小心穿在身上... 刘鸾不敢去想。 *** 前些日子刘鸾同刘尧不过是随意提了几点,本是没有抱着什么期待。 哪知这一阵子刘尧每每进宫都是带着好消息。 先是说有几个边境诸侯国意图谋反,很是让父皇头疼。 而后又是说父皇派他去边境诸侯国安抚。 ... 刘鸾始终忘不了他出发前一日,刘尧站在花树下浅笑着替她拂去发间的落叶,温声开口:“鸾鸾放心,皇兄这一去定要给你带个好消息回来。” 她是相信的。 哪知她等啊等,眼见着刘曲为匈奴使者准备的宫宴已经定了日子, 都没见刘尧回来。 因着酷暑,刘曲决定在行宫设置宫宴招待远途而来的匈奴使者。 陈氏还因此特意吩咐尚衣局为刘鸾多制上几件衣裳。 其用意自是不必多说。 若是宫宴上刘曲许诺了匈奴使者派遣她去和亲, 便就已成定局再也没法改变了。 刘尧回来时恰好在宫宴开始前两个时辰,还未打马回府去陪陪才生产的正妃,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行宫。 “他们没答应。” 这是刘尧进殿后同刘鸾说的第一句话。 轰然一声,刘鸾心头思绪炸开,脑中嗡嗡的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也是,但凡起了反叛之心的诸侯王,看上的是那个位子。 又岂会为着和亲而息事宁人。 彼时刘尧身上的汗珠比先前那次更甚,本就是不怎么白皙的皮肤都能叫人瞧出眼下乌青明显。 这几日来,她这位生性最洒脱的太子兄长,竟能被折腾成这副模样。 刘鸾心头不忍,连忙上前扶他坐下,勉强扯了扯唇角安抚道:“不是还有刘颐和的那瓶假死药吗,大不了一走了之。” 可她心头清明,若是假死后一走了之,匈奴势必会借此开战。 她到底是不能走的。 “皇兄莫要担心,总归是有法子的不是吗?” 只瞧这刘尧垂了头,眸中晦涩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送走了刘尧,这边也就到了宫宴的时候。 刘鸾拣了套素净的宫装,搭了同样不怎么扎眼的首饰。 匈奴人一向只喜热烈鲜艳的颜色,能少被他们注意到便少点吧。 这般想着,不巧正迎面撞上一位身着匈奴服饰的男子。 上辈子在匈奴待的久了她自然认得,这哪儿是什么匈奴的使者, 分明是匈奴的小王子葛查,她上辈子恨透了的那个人。 那眼神里头的挑衅和玩味,一如他平日里的模样。 刘鸾心生不妙,连忙垂了头想要无声的从他身旁走过。 哪知才同葛查擦肩,衣袖却被他一把扯住叫她动弹不得。 眼下虽是行宫,礼仪和仪制是样样都不少的。 这人想必也瞧出了她的身份尊贵,眼下还轻慢至此,着实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刘鸾狠狠的一甩衣袖想要挣开,哪知他抓的更紧。 身后跟随的宫女也是着急,连忙就要跑出去喊人,哪成想被葛查的随从给钳制住。 想来,今日是同她过不去了。 思忖到此处,刘鸾轻嗤了一声:“现下可是宫廷之内,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看上你了。”那葛查也是毫不客气,操.持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语答话。 “这便是你们匈奴看上人的规矩?”刘鸾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人紧紧攥着她衣袖的手,粗粝之余满是疤痕。 见此,葛查不由得讪讪想要缩回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一个使者又怎么会有这般饱经沙场的手。 眼见着葛查攥着她衣袖的手缓缓的收回了力道,刘鸾一把拂开而后不客气的沉声:“王子既然看上了本宫,那便依着中原的规矩,先去奏明皇上,而后三书六礼一个都不能少。” “王子可明白了?” 刘鸾刻意的将“王子”二字咬重了些许。 闻此,葛查顿时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人瞧出身份,眼下他入了京城,虽说周遭埋伏了几千精兵以防不测。 可若是身份被揭发,这毕竟是欺君大罪,届时这中原皇帝将他困在此处,终究是寡不敌众。 若是这女人揭露他的身份... 思忖到此处,葛查望着刘鸾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发狠。 却不知二人方才的一举一动都尽数被人瞧在了眼底。 *** 行宫虽比不得宫里头用物精细,不过也是处处考究。 宫宴上歌舞升平,里里外外的倒是透着祥和。 至于私底下每个人心头想的是什么,哪儿还管得着。 打一开始,刘鸾就瞧见席间竟空了一个位置,眼见着歌舞都换了好几场了还没瞧见那人过来。 她还是真没有见到过这般不赏脸的臣子,想到此处刘鸾微微勾起了唇角。 哪知正对上对面席间葛查阴悱悱的视线,她身子不由得一颤。 而后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别开目光。 须臾,只听得对面席上有人举杯,“听闻中原女子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便是葛查了,只听他顿了顿继续道:“想必中原的公主无论才情亦或是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的。” 葛查话里的意思明显。 旋即,刘鸾就觉出席上的视线尽数的投过来。 却见一身着水红色云纹宫装的女子脸上挂着笑才讪讪进了大殿,“先前没来过行宫,眼下过来了这蠢笨的宫女竟带错了路,儿臣来迟了。” 刘鸾没见过她。 可莫名的心头升起一丝希冀,又有些怜惜眼前的这位姑娘。 闻此,刘曲忙摆摆手让她入了座,转而对葛查笑道:“朕平日把她们惯的没边了。” “眼下在京城也就罢了,若是去了匈奴可得好生收敛着些。” 这话一出,刘鸾明显的觉察出坐于上首的陈氏,连同葛查的神情一滞。 而后只听得葛查拱手问道:“若是公主来了匈奴,我们必定也是好生待着的。” 话锋一转又看向刘鸾道:“先前只听闻怡乐公主已有了婚配,恕我直言,不知这位公主是许了哪户人家?” 这便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霎时,宴会上丝竹声也尽数的散了。 有风经过,拂着烛火往四处倒去。 方才的坐于她身侧的长安公主轻轻握了握刘鸾隐于袖中的手,手上的温度莫名的叫人心安。 刘鸾一时怔愣偏头望过去, 四目相对之间,长乐公主同她笑了笑。 只见刘曲将酒杯放于桌上,发出沉闷一声,不过面上倒是端的极好,淡淡道:“自然是我朝济北国世子。” 一时间只听得宴席上倒抽气的声音。 而后刘曲淡淡的瞥了葛查一眼,一字一句道:“朕的家事,匈奴也要探听一二?” 葛查脸色一僵,勉强扯了个笑脸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讪讪道:“是我唐突了,我见公主生的貌美忍不住想问是许了什么人家。” “还望皇上恕罪。” 话已至此,两方也就将这件事情圆了过去。 一时之间,宫宴上也恢复到了先前的安乐。 *** 宫宴所处的殿外,卫和桓倚在栏杆上吹着不知是从哪来的暖风。 彼时月色皎洁,点点繁星铺就了整片夜空。 只不过因着宫宴歌舞升平的衬托,倒显得这外头冷清了。 卫和桓捞起身旁的一壶酒,狠狠的灌了一口。 明明这么多天来时常如梦的人正在里头坐着,他竟不敢进去。 甚至不敢让她瞧见他。 “明明是她对不起我才对。”卫和桓心头默念,可念叨了半日终究还是鼓不起勇气正大光明的看她一眼。 更不用说以济北国世子的身份同她重新认识了。 就差一点,每次都是就差一点。 当初知晓皇上有意将她远嫁匈奴时,他拼了死也想上战场同匈奴大战一场。 大好河山该男儿郎守护才对,他们怎么能忍心将她一个人送入虎穴。 后来刘尧来同他谈判,话里话外的要将长乐公主许到济北国安抚济北王想要反叛的心思。 他一时愣了,竟不知还可以这般来守护她。 转而又想到,若济北国世子是旁的人,刘鸾岂不是也要嫁给旁人。 他心里头别扭,当即就拒绝了刘尧。 不过还是耐不住心头的悸动,暗地里寻了皇上说了此事。 直到前些日子得了那道圣旨,他喜不自禁的将圣旨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宿,可终究还是没能存足勇气见她一面。 就在几个时辰前,迎面瞧见了她走在行宫的青石子路上,他心头狂喜。 可饶是这般,他还是心头惊慌的寻了个地躲了起来。 她瘦了。 先前笑起来酒窝深深,忍不住叫他捏上两把。 现下怕是都捏不起来了。 他盘算着等她过门之后要好好的让她补回来,等补回来再好好折磨她。 哪知却瞧见匈奴使者对她不敬。 想到这儿卫和桓半隐在袖口的拳头不由得收紧,他迟早要把那匈奴使者的手砍下来。 但是, 就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 若是刘鸾没有那般沉着,他早就站了出来挡在她身前, 这便有了同她光明正大见面的由头。 可刘鸾是“昆嵛山上的大当家”,想到这儿,卫和桓忽的笑了。 她哪儿会需要旁人的保护。 故而宫宴开始后他只匆匆的进去坐了会儿,待瞧见她入了席, 连忙推脱身子不舒服离开了。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啊, 为什么反倒成了他畏手畏脚?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认错呜呜呜,是我高估自己了,还以为十点能写完(捂脸 宝贝们打我的时候下手轻点呜呜呜 今天补齐昨天的万字还有今天的三千字啦,开心转圈圈~ - 然后关于嬛嬛的心理:嬛嬛的母妃是比较病态的,相信宝贝们前面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嬛嬛小时候接收到的教育让他现在会爱人但是不够乐观,在鸾鸾之前狠心拒绝他之后,他在感情这方面就会比较自卑。等鸾鸾这个渣女来救赎他啵~ 第25章 长乐公主刘鸾的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初。 满打满算, 也就只剩下十来日的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公主下嫁哪儿能这么草率。 不过先前匈奴和亲的条件是皇上亲生的公主,而不是随便寻一个宫女便能充数的。 因着匈奴虎视眈眈, 现下尽早的嫁过去,若是他日同匈奴撕破了面皮, 终究还是中原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这不, 因着婚嫁一事, 刘鸾宫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尽是些有意攀附的送来了什么劳什子贺礼,出口成章的吉祥话念叨的刘鸾头疼。 那日宫宴,不单是她心头讶异, 就连刘尧这个前去谈判的也没有料到。 “分明前些日子我去济北国说和,他们用了早已定下婚约推脱,哪成想...”刘尧一时激动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手上的动作也是乱了起来, 喃喃着:“成了就好, 成了就好...” “只要不嫁去匈奴,都好。” 谁能想到一向在人前沉稳的太子殿下,竟像个吃到糖葫芦的三岁孩童一般,心头喜悦的就差蹦起来。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糖葫芦”这三个字, 刘鸾心头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而后抚了抚心口。 既然日后便要嫁给济北国世子, 便不要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了。 更何况, 即便她并未许给那位什么劳什子世子,恐怕同那个人也再也没有相见的缘分了。 毕竟, 先前是她为着山寨狠狠的伤了他。 她又有什么资格再次面对他? “到底是济北国卫氏一家高攀了啊。”刘尧还沉浸在她的这段姻缘里没有出来, 忍不住感叹了多次。 哪知这“卫氏一家”又叫刘鸾听了进去,试探的问道:“皇兄说济北王一家姓卫?” “那世子...” 还没等刘鸾说完,刘尧展开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散漫的思索道:“卫和桓啊,他这人我还真不了解。” “待我去打听打听,不过打听回来想必也尽是些什么好话。” 说到此处,刘尧轻叹了一声, 诸侯国中数一数二的济北国的继承人,未来的驸马,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好? 而后又同她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什么“御夫之术”。 哪知刘鸾尽数没有听进去。 “卫和桓”,一个陌生的名字。 可那位公子的名字,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 是了,先前花灯会他想同她交换名讳的, 是她不情愿听,而后岔开了话题。 ...... 刘鸾不禁轻嗤一声。 真是可笑。 终究拒绝的是她,最后念念不忘的又是她。 “殿下,是时候该去椒房殿了。” 只见一小宫女壮着胆子过来提醒。 刘鸾这才回神,想起来先前同陈氏约了要去商量嫁衣的形制。 宫宴过后,陈氏曾特意遣了宫人来,说是尚衣局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竟不小心将银针落在了衣裳里头。 还不待她答话,旋即就定了个时间让她去椒房殿一同商议嫁衣该如何去修改。 这是又想出新的法子来折腾她了? 刘鸾心底冷哼一声。 想来陈氏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下子松了口。 不过就是怕匈奴.逼得.紧了,万一强娶了已经成亲的怡乐公主刘颐和。 这才千里迢迢,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她回来。 哪知现下刘鸾不仅没有远嫁匈奴,反而下嫁到实力颇强的诸侯国去,比嫡公主刘颐和地位还高。 陈氏见到了,自然是不能忍的。 更何况先前刘曲说的好好的,要让刘鸾前去匈奴和亲,现下又突然变了卦。 陈氏自然是觉着是刘曲见着刘鸾的模样后,心软了。 刘鸾心头这般想着,椒房殿是越来越近了。 哪知还没等迈过殿门,便听得陈氏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鸾儿快过来瞧瞧,尚衣局新画的嫁衣图,本宫觉得都好看,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总得你自己拿主意。” 见陈氏这般热情,刘鸾心下迟疑,而后缓缓踱步到陈氏身旁的木凳坐下。 那图上的嫁衣式样的确是好看的紧,想来天子嫁女儿,这些叫外人看得见的东西自然是费上些工夫的。 刘鸾心头想着毕竟也是个喜庆的事情,故而细细的瞧着式样,斟酌着要选出个心头最是欢喜的。 哪知待到选好后却瞧见陈氏偷偷支开了一众丫鬟。 见此,她心头顿时觉得不妙。 不着痕迹的远离了陈氏些许。 只见陈氏敛了敛脸上的神色,而后语重心长道:“说实话虽说你并非是本宫所出,可清容向来同本宫交好,本宫又抚养了尧儿多年,早已经将你们两兄妹当做自个儿的亲生孩子。” “儿臣本就是母后的孩子。”刘鸾一时看不懂陈氏是想做些什么,便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听此,陈氏似是受到了极大地鼓舞,而后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叹道:“如今你成婚本应是个喜庆的事情。” “奈何母后也不能瞒着你。” “母后不能害了你啊。” 这般说着,陈氏拿帕子微微擦了擦眼角,看出刘鸾眉间的疑惑便继续道:“你可知驸马的为人?” 刘鸾无声的摇了摇头,顿时明白了她意欲何为。 只见陈氏神色愈发的凝重起来,连忙叮嘱:“前些日子你父皇下定了主意要将你嫁到匈奴,母后拦不住。如今离了匈奴这个狼窝,济北国也是个踏不得的虎穴。” “卫世子其人手段狠厉,嗜血成性。我的儿还是尽早远离的好。” 听此,刘鸾心头微微顿了一下。 这番话说得好,先是调拨了她同父皇的关系,而后又要唆使她退婚。 这若是退了婚,惹怒了刘曲,她在这宫里的生活只怕是比初来之时还要难。 不过刘鸾还是不解的看向陈氏,言语里头说不尽的慌张:“请母后为儿臣指一条明路。” 终归是在这吃人的宫里头生活过一段日子的,陈氏倒也没有明说,只重重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父皇向来疼爱你...” 刘鸾算是听明白了。 你父皇向来最疼你,所以只要你央求退婚,你父皇也是拿你没什么办法的。 毕竟你可是遗落民间的公主,若是强制将你许配给不喜欢的人家,是要落人口舌的。 驸马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嗜血成性,刘鸾不知道。 可眼前这人,是实打实的不想让她好过。 心头想的清明,刘鸾面上依旧端得住,只轻轻垂了头悄声答道:“儿臣明白了。” “不过儿臣有一事想要请教母后。” 刘鸾话锋一转,生生叫陈氏才要轻微勾起的唇角又压了下去。 待到陈氏点头示意后,刘鸾打量着她的神色,“自打儿臣入宫以来,母后宫里的宫人们不是送了烫茶就是送了藏有银针的嫁衣。” “不知是母后现下上了年纪对宫里的事情有心无力,还是母后宫里的宫人们刻意的怠慢儿臣?” 许是因着陈氏向来在宫中说话打哑谜习惯了,没想到刘鸾竟会这般直接的问出来。 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自然是先罚。” 而后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刘鸾偏头去瞧, 竟是刘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听了她们谈话的多少。 下意识的,刘鸾又看向陈氏, 后者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而后脸上堆满了笑起身迎了过去。 *** 十余日对待嫁的新妇来说,恍如睁眼闭眼间一瞬就过了。 故而直到新婚这日,刘鸾还是有些恍惚。 说实话她自小就幻想过无数次日后成亲的场景,眼下的一切倒是有些太不真实。 瞧着入目一片红... 她就这样成婚了。 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而先前的那段风花雪月,在卫府读书泼茶的日子, 也是时候该上锁存在心底最深处了。 这般想着,刘鸾又垂头借着红盖头低端的空隙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袖中刻有精致花纹的匕首。 心头思忖着是该刺向驸马的胸膛还是肩头。 前些日子陈氏同她所说不能全信,也是不能不信。 若是驸马果真如陈氏所说是手段狠厉、嗜血成性,她也总能用来防身。 不过,今晨自卯时她便被宫人们唤起来梳洗打扮,清晨又是坐了轿子绕城一圈,现下身子早已累极,只留下上下眼皮打架。 哪知“吱呀”一声木门的响动,红烛上的焰火微微一斜, 霎时叫她身子一激灵。 连忙便要透过厚厚的红盖头看去。 先前拜堂时,她还没来得及看她的这位驸马的样貌。 只记得他扶她下马车时,掌心是温的。 眼见着视线里现出一双黑缎鹅头靴,也不知道是靴子硬还是驸马的步子太重, 霎时间,新房里只余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要踏进她的心里。 而这时,刘鸾终于依稀看了个清楚, 驸马其人身形清瘦,斯文儒雅, 哪儿能是什么性情残暴之人。 想到此处,刘鸾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哪知这驸马竟孟浪的一步步紧.逼,生生将她逼退不断往后,而后背部抵上了墙才肯罢休。 刘鸾心生纳闷。 下一秒,眼前的红盖头便被人一把掀开。 还未等看清眼前人的样貌。 便见驸马欺身压下,大红色喜服的花纹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刘鸾不由得将袖中的匕.首握的更紧了些。 那人偏生要将事情做得更加过分,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声音醇厚带了些许沙哑, “被掳到山上的美人?” ! 脑中轰的一身炸开,嗡嗡直响。 刘鸾登时僵住了身子。 眼前人是谁自不必多说, 甚至都不用抬眼去看。 “怎么,很惊讶?”卫和桓缓缓起身,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诧异的神情。 她这才渐渐的回神,声音因着心头激动带了些哑意,迟疑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田姑娘?” 最后三个字刻意加重,这便是存了心取笑她了。 刘鸾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生生被他眼中的戏谑和嘲弄刺痛了眼睛, 旋即便垂了头,再不多言。 “轰隆”一声闷雷,紧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泄愤似的要将外头所有明着的蜡烛灯笼尽数浇灭。 不多时,寒意一股脑的借着木窗木门闯了进来,新房中的红烛忽明忽暗。 刘鸾不自在的揪着床上的褥子,才要唤人关下门窗,现下才瞧见房中除去他们再无旁人。 想来是卫和桓一来便早就支开了。 又听得几道脚步声,远远近近虚虚实实,消失了一阵重又回到她垂着头的视线中去。 房内顿时暖和了不少。 不过仍旧是安静的过分。 刘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先前她因着昆嵛山的安危利用了卫和桓,说出的话那般绝情, 卫和桓又怎么会相信她是日日都念着他的? 也罢,就这么僵持着坐一宿也无妨。 哪知才做了这个打算,便见视线中那黑缎鹅头靴微微一动, 而后她的下巴被人狠狠的钳住,叫她动弹不得, 映入视线的便是卫和桓不断被放大的脸,以及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报复似的快意。 她顿时明白了卫和桓想要做什么,拼尽了力气挣扎。 眼前人哪儿还是昔日里一举一动温文尔雅的卫府公子,分明是想要拉她入地狱的恶魔。 奈何她终究是力气太小,片刻后唇角一凉。 刘鸾的鼻头一酸,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先前那般温润如玉的公子竟成了这般模样。 眼见着卫和桓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混乱中衣袖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沉闷的碰撞声乍起,房中一时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卫和桓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混账事。 起初,他只是想要个说法,奈何眼前人樱唇微启,一时冲动他报复似的便要吻上。 现下瞧见刘鸾红透的眼角,他一下子慌了。 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哄好。 可她眼神里的抗拒明显,卫和桓的心脏狠狠的一痛。 旋即撕扯般的痛意蔓上了全身各处。 所以她,终究还是, 从来都不喜欢他的啊。 想来只要现下他还在房中,刘鸾便会一直这般, 恐惧、害怕、提心吊胆,以及无休止的防备。 思忖到此处,卫和桓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克制住微微颤着的唇淡淡吐声, “无趣。” 而后只听得“砰”的关门声响,新房中除了刘鸾再无旁人的身影。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自檐角落下的水柱打在地面,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刘鸾怔怔的坐在房中软塌上,一时竟不知日后该怎么办。 如此,便是一夜。 但是她不知道,有人隔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站在廊下, 瞧着新房中的龙凤喜烛安稳的燃尽了, 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迈出了冻僵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小甜饼啦~(顶锅盖跑 明天就恢复18;00更新的正常时间啦~ 第26章 外头的大雨连连下了一夜, 直直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明明打的褪下一层皮来才肯罢休。 可偏生昨夜里那般着急的大雨,今晨说停就停了。 顺着檐角流下的水声清脆,和着残叶留下地上的一片狼藉。 昨儿个热闹了一天的新房内, 府上的小丫鬟正在为刘鸾梳头。 篦子自头顶梳起,直至自发梢落下才肯作罢。 分明昨日陈氏送她上花轿前为她梳头时还念叨着:“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头偕老......” 现下竟成了这副模样。 “殿下, 该去敬茶了。” 眼见着伺候梳洗的小丫鬟放下了篦子, 守在一旁的芍药迟疑出声。 芍药是跟着刘鸾自宫里过来的,其主子是她亦或是陈氏,刘鸾并不想去费什么心思。 总归日后防备着她便是了。 “驸马果真是大胆, 大婚之夜留下公主一人守在婚房自己跑出去了,待我禀报皇上皇后,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芍药见刘鸾神色不虞, 旋即便要嚷嚷着为她出气。 哪知话音才落, 一抹暗红色的身影自房门闪过, 而后停在了外间,神色难辨。 芍药才要继续慷慨陈词一番,瞧见卫和桓后顿时霜打了似的再不敢出声。 刘鸾眉心突的跳了一下, 透过铜镜看过去同他的视线相对。 她早知卫和桓温润如玉, 一贯穿清淡的颜色最是招人喜欢。哪成想一身暗红倒也是衬的其超脱淡然。 只不过那眸中的色彩, 她实在是看不透。 一时间, 他不言,站在外间瞧着镜中人涂了口脂的娇艳。 她不语, 坐在内室瞧着隔帘外那人看不出神色的脸。 气氛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双方僵持间, 终究是卫和桓淡淡开口,话语头里夹杂着这场大雨带来的寒意,“再不走便误了时辰。” 声音里夹杂了些许沙哑, 倒是同这张脸是极不相称的。 听此,刘鸾才后知后觉的起身,一时紧张竟差点踩了裙角。 刘鸾生的好,款式简单的正红色衣袍也是穿的叫人移不开眼, 就这点而言,旁的妇人是比不了的。 待走近了些,只见卫和桓遥遥的向她伸出手。 刘鸾当下心领神会,哪怕现下关系再是僵持以至于撕破了面皮,总归两人现下是夫妻, 利益捆绑者。 在旁人面前也是要把戏做足的。 只不过她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卫和桓明明知晓她的身份,还要这般娶了她糟心。 不过还来不及思索,她颤颤的牵上了眼前人指节微微有些粗糙的手。 不经意一瞥,正瞧见他无声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也便跟着弯了弯月牙般的眼睛。 他的手,是暖的。 廊檐上落下的水滴清脆,左不过只一夜的时间,绿叶也格外的透亮。 两人就这般稍稍勾了勾手指,一路上沉默不语。 倒还是显得自在些。 哪知道本以为是头一天还算轻松的新妇敬茶,竟是叫刘鸾心头出奇的别扭。 才一进了济北王夫妇的屋子,便叫人觉得心头一凉。 先不说什么屋内陈设规整乏味,单是济北王夫妇面色淡淡便叫刘鸾心口一滞。 说起来她堂堂长乐公主嫁到诸侯国,也算是下嫁。 哪怕济北国是现下排的上名号的诸侯国, 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羡慕不来的福气。 况且临近出嫁前她便听刘尧说济北王夫妇现下上了年纪,尤其稀罕年轻人。 哪知今日一见,济北王刘汝连同其夫人杨氏板着脸,倒不像是家里出了喜事。 难不成竟是这般不知足。 待到敬了茶之后,也不见刘汝和杨氏多说一句话。 倒是杨氏将一羊脂白玉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一点薄礼,还望公主笑纳。” 话语里尽是些客气与疏离, 本不该至此。 下意识的,刘鸾偏头瞧向身侧一同跪着的卫和桓。 那人神色淡淡,看不出个所以然。 哪知才收回视线,便听到他压抑不住似的轻咳了几声, 声音沙哑,一听便知道是忍耐了很久。 当下,济北王夫妇瞧着她的眼神更是古怪。 想来其原因不言而喻。 这般想着,她旋即收回了视线,默默地垂了头。 这些个事情,总得找个时间同卫和桓一一说清楚, 好好解决了才是。 若是卫和桓心里还有她的话,那便是极好了。 只怕最后是她一厢情愿,先前得到了不满足,现下失去了才后悔。 *** 因着昨晚几近于没睡,又因着现下济北王夫妇的脸色所致心头不舒服。 刘鸾昏昏沉沉的跪在地上,竟没有听清杨氏的那些个教诲。 最后倒是杨氏莫名其妙的噤了声,而后便是卫和桓拉着她的手缓缓起身出了这间闷得人喘不过来气的屋子。 不过卫和桓并没有将她送回新婚的房间,倒是唤来管家备了马车。 “去哪?”刘鸾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缓缓用力想要将手不着痕迹的从卫和桓手里抽出来。 哪知卫和桓脸色不善,只是淡淡的瞥了她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不过将握着刘鸾的手又紧了紧。 他看到了刘鸾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抵抗, 想来她终究是是信不过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卫和桓:她果然不爱我X2 不好意思宝贝们,我以后一定好好存稿!用来应对这些突发情况! 先发个短小章,明天再把字数补齐好不好呀~ - 宝贝们以后一定要少喝冷饮,平时多喝热水多喝姜糖水啊啊啊,生理期疼起来要命 第27章 马车声辘辘压在青石路上。 瞧见卫和桓闭了眼睛轻轻靠在马车上, 刘鸾试着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来。 哪知道才稍稍曲了曲手指,那人将她的手攥的更紧, 仿佛若是放任不管的话, 下一刻她就要跑掉似的。 事实是,刘鸾的确会这样。 可分明刘鸾瞧着他已经睡着了, 呼吸均匀。细长的睫毛覆下来, 掩不住眼下的一片乌青, 可饶是这般,无论她要做什么,卫和桓好像一早知道似的。 只牢牢的将她缚在身边。 许是觉出刘鸾细细的打量, 眼见着卫和桓睫毛轻轻颤了颤, 刘鸾连忙避开了眼神,慌乱间挑开帘子瞧着车外, 无意中一瞥正瞧见他泛红的双眸。 想必是累极了。 “去另一个宅子。”卫和桓淡淡启唇。 ...... 刘鸾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手指不由得蜷了蜷。 可昨儿个才在济北王京城的宅子里成了亲,今儿个就要搬了别处去, 岂不是落人话柄? 还没等刘鸾组织好言语问出声,便觉马车渐渐的放缓了速度, 停在了路边。 倒是卫和桓提早的下了马车, 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若是不知晓昨夜事情的话, 还真给刘鸾一种两人早已是伉俪情深的夫妻了似的。 好巧不巧,刘鸾才一站稳便瞧见了府门前两侧竖着的两棵大槐树。 好似京城人家最爱在门前栽棵槐树, 她还记得昨儿个下了轿子时瞧见济北王府门前也有两棵。 “门前有槐, 升官发财。”很莫名其妙的一句,突然的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一时怔愣,待到路过时刘鸾下意识的瞧了瞧槐树周边的土, 因着昨儿个下了一夜的雨,倒是瞧不出来什么新土旧土的。 思忖到这儿,刘鸾不由得偏头打量了身侧人的神色,那人依旧淡淡的, 想来是先前那件事同她过不去了。 也是,或许只是个人的喜好罢了,难不成是卫和桓特意为她栽种的? 笑话。 “为什么搬走?”觉察出卫和桓看过来的视线,刘鸾面不改色的出声。 难得的见卫和桓偏头打量了她一眼,“那边住着不方便。” 听此,刘鸾讪讪的撇了撇嘴,她还以为是因着方才济北王夫妇对她的不友好,才搬来这个宅院。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哪知新婚头一天新妇敬茶后便搬了新居倒也无妨,但事情就莫名其妙在卫和桓竟派了好些个年轻的瞧上去身强力壮的姑娘过来。 彼时刘鸾才看着芍药连同一众伺候的将卧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才要安稳下来喝一口茶, 没成想院子里突然来了些皮肤黄里透亮的姑娘,虽谈不上多么貌美,不过瞧着一个个倒是壮实的很。 同样的,她们肃着脸往院子里一站,连麻雀都不敢飞过来觅食了。 见此,刘鸾不由得纳闷,连忙遣了芍药叫过来一个问话。 “世子妃莫怕,是咱们世子担心你的安危这才派我们过来。”为首的那位姑娘笑的憨厚,“世子妃可莫要小瞧了我们,我们自小在军营里跟着,身手也是不输那些个男儿郎的。” 这话叫刘鸾听得奇怪,她平日里也不去做什么冒险的事情,哪儿用得上这么多女护卫。 不过还是客气的赏了她们银子让她们自便。 或许卫和桓心里头还有她,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哪知这番想法才从脑海中冒了出来,便被生生的扼断了。 眼下没了卫和桓在身旁,她倒是过得恣意,才想着用过晚饭出院子去前院散散步。 没想到还未迈出自个儿的院子,便被方才过来的一众女护卫们拦住了。 “大胆,竟敢拦了我们公主的路。”芍药见此,又是拿出先前在宫里用惯的那一套出来。 不过这些个护卫们倒是没有买账,仍旧肃着脸伸手将刘鸾拦在院门前。 刘鸾一时不解,“这是做什么?” 先前不是说要保护她的安危,这便是护着她的法子? 不让她出门,倒是挺省力的。 “世子爷有令,世子妃只能在院中走动。”那女护卫肃着脸,面色不善。 芍药一向在宫中借着刘鸾身旁的大宫女身份颐指气使惯了,哪能受得了这气冷冷出声:“长乐公主都敢拦,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连主子的话都不听。” “芍药。”刘鸾心头升起一股烦躁。 旋即只听那些个女护卫面色不改淡淡道:“奴才们的主子是世子爷。” “把你们主子叫过来。”刘鸾稳了稳心神,从容的出声。 堂堂长乐公主,济北国世子妃,竟被下人们这般的不敬重,自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种气。 理智尚在,她还不至于同这些个女护卫们置气, 反倒是卫和桓,他凭什么要将她关起来。 若是因着先前在昆嵛山的那件事,那不成她这般的伏低做小任凭济北王夫妇给脸色,逆来顺受的,还不够吗? 她虽平日里脾气还算不错,不过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角色。 虽说是她对不起卫和桓在先,不过现下他这般作为也是顶过分了。 这般想着,刘鸾回到房中闷声灌了两大杯茶。 抬眼间正瞧见卫和桓不紧不慢的自院门踱步过来。 刘鸾偏过头去不再看他,直到卫和桓坐到她对面,手指轻轻扣了下木桌。 “这是什么意思?”刘鸾抬头瞥了眼院门口连同房门前笔直的站着的女护卫。 却见卫和桓似是没有瞧出她脸上的不悦似的,淡淡出声,语气里尽是散漫说的理直气壮, “自然是将你关起来。” “凭什么?”刘鸾见他这般深呼吸了一遭,这才忍住心头的气愤,极力的保持沉静。 卫和桓不由得一愣。 “是因为济北王夫妇不喜欢我,还是因为...” 刘鸾才要开口解释先前昆嵛山的事情,却听卫和桓应了应声。 是因为他的父王母后不喜欢她, 怕她心里头不舒服,便同他们分开住。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他想把她关起来, 只有这样,她才是他的私有。 不过,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后者的原因。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还有那些心思, 这样的话,她会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他的一厢情愿。 毕竟,她没有心的。 刘鸾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她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心平气和,“卫和桓,你凭什么?” “先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这就成了你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理由?” “你恨我,可以不娶。一别两宽岂不是皆大欢喜?” 刘鸾的言语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的敲到了卫和桓心上, 可莫名的,听到最后一句,卫和桓笑了。 他怎么能放任她嫁给旁人,怎么能忍心见她进了狼窝虎穴。 她那个没本事的太子兄长不配保护她,那么以后, 他来。 而现下,她竟然可以这般理直气壮的同他说“不要娶她。” 字字诛心。 卫和桓的心脏突如其来的缩了一下。 “你以为我娶你回来做什么?”卫和桓轻嗤了一声,淡淡启唇,一字一句道: “自然是折辱你。” “日日夜夜。” 当初在昆嵛山听到刘鸾口口声声说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一丝感情时,卫和桓总盼着若是有一天,一定要还回来。 哪知今日终于开口,他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倒是心口气闷。 尤其是见到眼前人不可置信的眼神连同眼中暗淡下来的光亮。 心口撕裂般的痛楚。 不过他还是冷声添了一句,“我说过,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是你先招惹我的。” 听此,刘鸾不由得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疯了。 只见她倏地站起了身子,显然是被卫和桓方才那些话点着了。也跟着轻嗤了一声:“你怎么就那般自信觉得我会任由你摆布?” “那公主的意思是...”卫和桓刻意拖长了声音,若有所思道:“凭借着自己现下正是皇后心上刺的身份,亦或是或要被废黜的太子哥哥,可以不受我摆布。” 眼见着刘鸾脸色愈来愈是不好看,卫和桓每说一句,心口便针扎一般的疼。 最终是他再也不敢看她眼中泛起的寒意,心头慌乱间逃也似的出了她的院子。 见卫和桓出了院子,刘鸾也终是有气无力的重又坐回了木凳上。 他说的没错,现下她的身份连同皇兄的身份尴尬,若是不争取些什么, 想要为母妃报仇,谈何容易。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是离开,离开卫和桓,回到她的公主府去。 成亲头一天便闹着要回去,势必会落人口舌,可刘鸾实在是不想理会旁人怎么看。 离开已经疯魔的卫和桓才是重中之重。 先前成婚时因着济北王夫妇提议,成亲事宜并没有在公主府置办。 现下,也只剩下公主府是她仅剩的避风港。 “芍药,过来收拾东西。”刘鸾心头慌乱,连同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回公主府。” 旋即只见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寻到昨儿个握了一天的匕首, 今日她硬闯也是要出去的。 哪成想,待到芍药将东西收拾好了之后,却瞧见先前守在院子里的女护卫们尽数的都离开了。 “公主,那我们...”芍药一时不解,心头迟疑道。 刘鸾依旧没有退却的心思,“回公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卫夫人三迁~ - 感觉鸾鸾有点不知好歹了怎么办,可是嬛嬛这人是真的自卑直男又偏执,虾仁猪心啊 — 感谢“无言千行”老板的两瓶营养液~ 感谢“三秋不见”老板的一瓶营养液~ 爱你们! 第28章 公主府内, 自打刘鸾回京后还未来过此处。 故而眼前所见,尽是一片陌生的疏离感, 不过总归现下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哪成想, 刘鸾才在公主府门前落了脚感慨万千,便听一“哒哒”的马蹄声急急。 芍药倒是尽责, 阴阳怪气的埋怨了句:“竟敢在公主府附近骑快马, 果真是反了天了。” 抬眼就瞧见拐角处来了一人一马, 而后近了些, 竟然是卫和桓。 在这浑热的天,脸颊上尽是汗珠, 掩不住的疲惫连同狼狈。 分明方才在马上时还瞧着眼底的慌乱尽数掩不去,哪知跳下马后竟安稳的立在一旁, 静静的望着刘鸾, 倒也没什么动作。 ...... 芍药寻思, 她指不定跟驸马哪儿不对付。 再看刘鸾恍若没有看到他似的吩咐芍药:“把门前的槐树砍了。” 生生叫卫和桓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而后只见得刘鸾赌气一般快步进了府门, 眼见着公主府的大门合上,他现下倒是站不住了,立时也跟着快步走过去。 倒是叫公主府的管家一愣,偏头看看远去的刘鸾, 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卫和桓, 念及他的驸马身份, 终究还是将他放了进来。 哪知将卫和桓放进来之后,却见他又似方才在府门外那般, 不出声, 不着急, 只快步追上了前方的刘鸾,亦步亦趋落后了她半步跟在身后。 一时之间, 二人又是难得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 倒是原本跟在刘鸾身后的芍药最先受不住了,快步走到她身旁压低了声道:“殿下,婢子若不...先回卧房收拾。” 闻此,刘鸾偏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应了声,余光里不经意的偷瞄了身后那人一眼,心头登时又升起了一团无名火。 “去把府里的喜字和红缎带撤下来,瞧着叫人心烦。” 虽说新婚并不是在公主府置办,不过公主府的一切仪制都是没有落下。 刘鸾磨了磨后槽牙说完这话之后非但没有觉得痛快,反而心头更加气闷。 这些个气闷随着拐角处不经意瞥见身后那人没有跟上来后,愈来愈浓。 是她太过分了? 这哪儿能啊,分明是卫和桓想要将她关起来在先。 一时之间,刘鸾心头又是一团乱麻。 越想心头更是气闷不已,旋即便进了卧房灌了一杯茶,这才稍稍顺了气。 没成想才将茶杯放下,门口又闪进来一抹暗红色人影。 不是那烦人的卫和桓又是谁? 刘鸾不由得敛下方才不知怎么翘到天上去的唇角,冷眼瞧着卫和桓极其不客气的进屋来到她面前坐下。 竟然还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茶! 倒是真的将这公主府当成自己家了? “你有完没完?”刘鸾忍不住的出声提醒,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话音未落她便后悔了,应该让他先开口认错的, 草率了。 哪知卫和桓也是没皮没脸,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这才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什么?” “这是本宫的公主府。” 刘鸾没有说全,不过言下之意便是要赶他离开了。 “嗯。”卫和桓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然后呢?” “你的不就是我的?” ...... 刘鸾眉心突的跳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竟这般厚颜无耻。 暗暗思忖是该直接将这人该出去,还是请府里的小厮们将他轰出去。 转而又想到单是新婚头一天便搬了两次,眼下若是将他赶出去的话, 难免叫皇上皇后生疑。 思忖到此处,刘鸾抬手又想灌上一杯茶,哪知茶杯并茶壶一下被卫和桓收走了。 “不可饮茶太多。”那人神色淡淡。 刘鸾见此脾气又上来了,语气里尽是讥讽的反问:“管好你自己的脾胃再说。” 哪知眼前人分明方才还是神色淡淡,听此神色不由得一僵, 旋即眸中现出掩不住的惊喜,眼角眉梢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刘鸾:??? 这年头还有人为自己脾胃不好感到惊喜自豪的? “本宫思来想去,毕竟你是本宫的驸马,留你在府上也未尝不可。”掩去眼底的诧异,刘鸾挺直了身子不紧不慢道:“毕竟本宫可不像某些人那般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和想法。” 既然赶不走,就说的冠冕堂皇些,省的叫人觉得她长乐公主小家子气。 哪知一抬眼正瞧见卫和桓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叫她不由得头皮发毛。 不过因着现下正是在她公主府上,她心头的底气十足,挑了挑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公主说的极是。” 卫和桓勾了勾唇角,顺手捏起了面前的茶杯, 才要抿上一口,转而想起了方才,心头又是一喜,便原封不动的将它落在了桌上。 “你不服?”刘鸾厌极了他现下阴阳怪气的动作和言语,心头不免又是觉得烦躁。 哪知卫和桓并没有理会她,偏过头去瞧着门外怔愣出神。 见被他冷落,刘鸾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再顺着视线望过去入目仍旧是先前那些个正红色的绸缎连同“喜”字挂在廊檐下,连同各个角落,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芍药。”刘鸾沉声,待到人来到跟前后才训斥:“本宫先前吩咐你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却见芍药垂着头偷瞄了一眼卫和桓,欲言又止。 “是我让她不要撤掉的。”卫和桓倒是理直气壮,“成婚头一天便要撤掉,公主是想招人闲话?” “原来驸马还知道现下是成婚头一天啊。”刘鸾拖着腔调拂了拂耳畔的碎发。 她本是想揶揄几句,哪成想说出来却是变了味道。 一时间二人各自揣着心事,倒是谁也没有搭话。 “怎么,驸马现下是寻思着该怎么才能将本宫关起来,折辱本宫呢?”倒是刘鸾先开口,话语里尽是挑衅。 才一想到今儿早上卫和桓的那番话,刘鸾心头就不免来气。 现下虽说放任卫和桓进了她的公主府,不过这公主府毕竟是不姓卫,她倒是想看看卫和桓要怎么着。 没成想眼前人听到这话后,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轻轻的应了声。 分明成婚前一天他还坚持着日后一定要将她关起来, 外男不能见,外女更是不能,她只能是他的私有。 年年岁岁,直到老去,她的眼里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哪知今晨见她眼眸中堆满的不悦连同气愤,他一下就慌了神, 手足无措的将挑了好久才选出的几个女护卫通通都给遣走。 他的所有,尽数向她妥协。 没想到他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应了下来,刘鸾心头诧异。 而后思忖片刻淡淡出声, “本宫倒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今你我已经成婚。今日之事便同先前本宫无心骗了你抵消了。” “虽说你是因着想要报复才娶了本宫,不过本宫依旧心存感激。改日本宫帮你纳妾,咱们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因着是打商量的语气,刘鸾这才憋出来个,“可好?” 不过总觉得心头别扭,尤其是说到要为他纳妾时心头更是别扭的厉害。 也是,他还能纳妾日后说不定碰上良人,她却不能去养什么面首。 亏了,实在是亏了。 听此,卫和桓微微垂下了眼眸, 嘴里念叨着“井水不犯河水”,轻嗤了一声。 “不乐意就算了。”刘鸾话语里头不悦,讪讪的收回了视线, 就他这意思,还想让她求着?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刘鸾百无聊赖的很,随手便翻起了桌旁的话本子。 哪成想才一拿起,话本子里头夹着的东西便掉了出来。 她一拍脑门, 先前忙着成婚,实在是忘了将给伍什的信寄出去了。 这便要唤来收起来,待到避开芍药后寻着个稳妥的小厮送出去。 这般想着,刘鸾忙又要将信封夹进话本子里, 却见眼前人一扬手,信封便到了卫和桓的指尖。 “给伍什的?”卫和桓的声音中带有难以压抑的沙哑,瞳孔不由得增大。 刘鸾隐隐觉得不妙,连忙伸手就要抢过来, 哪成想卫和桓微微侧身,旋即只听得信纸撕裂的声音,在这屋中格外清晰。 “卫和桓?” 这倒是叫刘鸾没有想到,生生的怔愣在一旁。 眼见着卫和桓眼神倏地发狠,又撕了几道, 给伍什写的信尽数的成了几张碎片,纷纷扬扬的散下落在地上。 见此,刘鸾才反应过来,才要抬手, 手腕便被眼前人给钳制住了。 “给外男写信?” 只见卫和桓极力的压去心头突如其来的怒意,胸口起伏不定, 向前走了一步,咬住她的耳垂沉声一字一句道:“刘鸾,你最好不要不知好歹。” “这是给伍什啊,并不是给旁人...”话音未落,刘鸾竟发现自个儿在辩解。 旋即又敛了敛神色,凉凉道:“就算是我给外男写信,又怎么着?” 不过这句挑衅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毕竟卫和桓早就已经转身迈出了门槛。 “这个疯子!”刘鸾狠狠的踢倒方才他坐的木凳。 旋即蹲下身便要将地上的碎片。 “公主,婢子来吧。”芍药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视线下意识的往地上碎片的字飘转。 “不用了。”刘鸾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语气凉凉。 作者有话要说:鸾鸾:给他脸了? 嬛嬛:给她脸了。 - 已经开奖啦,刚刚看了看最多的130+阿江币,最少的19+阿江币,就是图个喜庆大家乐呵乐呵。等快完结的话再搞个,给没有中奖的宝贝们! — 感谢“三秋不见”小天使的营养液! - 以及,今天九月一啦!祝大家九月有奇迹!开开心心,健健康康,一起走花路!!! 第29章 因着今日一连串的事情, 刘鸾晚膳都没有动上几筷子, 恹恹的喝了碗粥便让婢子们将桌上的饭菜尽数的撤了去。 “这...驸马现下还没有回来,公主还是多等候些。”从宫里来的宋嬷嬷守在一旁忍不住提醒。 “嗯, 去吧。”因着这位嬷嬷身份的缘故,刘鸾也是没有直说, 便随意摆了摆手。 想来卫和桓也会借故不过来。 哪成想实在是她低估了这人的面皮, 这人不单是来了, 还装模作样的为她夹了叠的小山高的半碗菜。 ...... 倒是还挺敬业的,吵架了还顾得上演戏。 只不过嘴唇泛白,倒显得今儿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这般想着, 刘鸾也抬手为他夹了块鱼肉笑道:“这鱼倒是新鲜,你快尝尝。” 毕竟总得你来我往的表示下嘛。 眼见着公主和驸马相敬如宾,宋嬷嬷心头也是欢喜, 只等着明日回宫向皇上皇后回话。 这般想着, 心里喜滋滋的又是为二人盛了碗莲子银耳羹。 这才出了用饭的前厅。 见到宋嬷嬷送到眼前的莲子银耳羹, 卫和桓略是一怔愣,嘴角压不住的惊喜下意识的偏头瞧了一眼身侧人,见她兑了勺蜂蜜不紧不慢的饮了小半碗, 这便要尝上一口。 哪成想才饮了一小口转而又将这碗粥推到了一旁。 原是他自作多情了, 她又怎么会为他熬粥。 想到此处, 卫和桓轻嗤一声。 许是动静太大, 刘鸾偏头看过来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不一会儿便撂下了木箸离了饭桌。 不用她多想便知道, 这人准没有什么好话。 哪知还未走到前厅门前, 便听得身后一阵碗筷落地声,紧跟着便是木凳连同什么巨物倒地的巨响。 刘鸾下意识的回头,脑袋中嗡嗡的尽数空白, 身子倒是比想法快一步的快走过去。 卫和桓的身子很沉,脸色苍白, 跟她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亦或是性情恶劣的公子哥重合不起来。 现下他只是,安静的、毫无意识的躺在地上。 余光中守在前厅伺候的丫鬟连同仆役闻声尽数的快步赶过来, 吵吵嚷嚷的,着实是烦人。 怔愣间,她托在卫和桓后颈的手被人握住。 那人却是紧闭着双眼。 “喂,卫和桓,本宫数三个数你若是不醒,便要治你的罪了!” 刘鸾还以为是卫和桓又要故作惺态做什么,哪知他连睫毛都没有颤过。 一时慌乱,刘鸾的鼻头一酸,费力的想要将他拖到床上,这才恍惚记起现下是在公主府。 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竟慌乱至此。 她不禁稳了稳心神,这才吩咐身旁人去传太医,顺道将卫和桓抬到他的偏院去。 眼不见心不烦,因着今晨被他气了一遭,方才刘鸾为他挑住处时特意寻了个离着主院最远的偏院。 美其名曰公主府的“冷宫”。 哪知这些个仆役们手脚也太不知道轻重了些,将卫和桓抬到步撵上时,竟一时没注意磕到了他的额角。 刘鸾心下不由得一抽。 去偏院路途遥远,这些个奴才们当着她的面都敢这般怠慢,若是去了她瞧不见的偏院... 想到此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扶他回本宫的房里去吧。” 恰时宫中的太医急匆匆的赶来。 红木雕花的大床顶端,纱幔轻轻浮动。 外头的暑气尽数的被关在了木门外面,进不来。 只余下黄金铸就的冰鉴缓缓吐着冷气。 刘鸾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帕子站在床边心头烦躁。 而她的另一只手,现下被卫和桓死死地扣住,抽不出来。 这些个满口尽是“之乎者也”的太医,平日里请起平安脉来一个个像是避她不及,眼下不过就是切脉而已,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又舒展开。 看的叫人只挠心底。 “公主莫急,现下半刻钟都没到,太医又能诊出什么来呢。”芍药许是瞧出了她脸上的急切,附到她耳边悄声嘱咐。 这才半刻钟不到吗? 刘鸾心里一惊,旋即敛了敛神色,再不看床上躺着的那人。 恰时,那太医也松了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公主无需担心,驸马左不过是脾胃不适,今日又吃了什么不对付的东西。” “待微臣回去开副药,好生用着,不日便会转好。只是...” “只是什么?”刘鸾话语里忍不住的急切。 她早就知道卫和桓脾胃不好,哪成想竟还严重至此。 旁的也就罢了,偏巧这人不惜命的吃什么不对付的东西, 眼瞧着他的胳膊上起了些小红疹子, 真是活该啊,活该。 只见那太医欲言又止道:“驸马的脾胃还需慢慢调理才是,日后得精心养着。回头微臣写道方子,公主照着来便是。” “这是自然。”刘鸾摆了摆手,便见得芍药取了些金瓜子放在那太医手上。 哪知这太医前脚才离去,便见得管家匆匆忙忙的过来,说是驸马的侍卫现下正在府外候着。 想必是裴安了。 刘鸾心头思忖着,若是裴安过来陪着也是极好,连忙叫人去请。 旋即趁着卫和桓力道稍稍松了些的时候拼力的将手抽了出来。 哪知才等她松松快快的坐到桌边饮了一盏茶的功夫, 便见得裴安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故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眼红的可不是刘鸾,是裴安。 那神色中的寒意、不屑连同一系列叫人看不出的情绪,简直同济北王夫妇的眼神一模一样, 或者是更甚。 仿佛下一秒便要冲上来同她拼命似的。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芍药起了高声。 叫刘鸾猛地一颤,生怕惊醒了床上眉头紧皱的人。 眼见着裴安不情不愿的行了礼,她这才摆摆手散漫道:“有你在旁边照顾,本宫便放心。” “公主的意思是不顾世子爷的死活了?”裴安眼睛猩红,强压下心头的万千情绪沉声。 反倒是刘鸾没有反应过来,她方才分明在照顾卫和桓啊, 怎么到了裴安口中便成了不顾死活。 这顶帽子,似乎是大了点。 不过她倒是不愿同裴安多加计较,毕竟打从方才见的第一面开始, 她就觉得这人不正常。 哪知才要走出房门,便听得裴安冷声:“属下斗胆,想问公主为世子爷吃了什么?” 合着他们世子爷吃坏了东西,倒成了她的过错了? 刘鸾转过身来才要发作,远远地瞧见卫和桓脸颊上好像也起了什么小疹子。 她张了张口,终究是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而后只听裴安颤着声,“世子爷是忌口鱼肉的。” 彼时,刘鸾才推开了房门。 外面的日头高挂,在这日头下的每一缕风都带着热气, 吹上心头叫人烦躁,吹至身上,叫人胸口气闷。 刘鸾心底莫名的发虚隐隐带了些烦躁,干笑了两声:“我已经遣了人去熬了药,想必过会儿便好了。” “先前未成家时,世子爷咳嗽一声,济北王和王后便着急焦心精心伺候着。哪成想现下成了家,竟遭人这般欺凌,沦落到连熬药这种细活都可随意寻一个丫鬟来。”裴安声音里浸透了凉意。 “大胆!竟...”芍药又要拿谱,刘鸾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旋即不由得攥了攥手指,思及卫和桓这般是因她所致,倒也没有计较他的这般指桑骂槐。 “那你家世子爷还有没有旁的偏好亦或是禁忌?” 刘鸾顺了顺心口,一并问了也好,省的日后又犯了什么忌讳。 这话倒是把裴安给问住了,他家世子爷又不像眼前这位公主矫情,自然是没旁的忌讳的。 不过若是不说点什么,倒是叫这公主觉得他们世子爷好欺负。 想到此处,裴安瞧了瞧卫和桓紧皱的眉头,一字一句道:“那烦请公主记好了,我们世子爷惯喜欢睡长寿绣枕,若是没了便睡的不安稳。” 这便是嫌弃她公主府的枕头了? 话说的是蹊跷些了,不过刘鸾瞧着卫和桓的确自躺在她的塌上便眉头紧皱,想来同枕头也有些许什么关系。 旋即便要吩咐丫鬟们去将长寿绣枕取过来,哪成想才张口便想起先前裴安的指桑骂槐。 罢了,她亲自去。 总归去消消食也好。 哪成想才出了主院过了一片园子,便听跟在后头的芍药说什么才走了一小段路。 ...... 前面还有一大段路。 ...... 行吧,有这么大的公主府,是她的错。 又这般走了几步,刘鸾实在是累极了,这便寻了个园子里的木凳坐在树荫下,等着芍药唤过步撵来。 心头不由得思及静静的躺在她屋里塌上的卫和桓。 这人,该不会是...脾胃生疼, 还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吧... 刘鸾心头不由得懊恼,敲了敲脑袋, 鼻头紧跟着一酸。 树上的不合时宜的知了声响,嗡嗡的, 吵的她心里也跟着嗡嗡的。 卫和桓的房里简陋的很,简陋到木桌上只放了一套茶具, 除此之外,倒是再无所有。 自小养尊处优的世子爷,竟然还来到她公主府吃起了苦, 饶是这般也没一走了之,还是尽职尽责的同她演完这场戏。 “回头给驸马房中添些东西。”刘鸾偏头吩咐芍药,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 罢了,刘鸾收起了方才莫名而来的情绪,快步走到卫和桓床榻前,抽走那一眼就瞧得出来价值连城的长寿绣枕。 哪知移开枕头后,下方的东西尽数的显了出来。 数十张小像,勾勒出或是娇嗔或是发怒的样子。 那眉眼里不说十分,也是九分像极了她的一颦一笑。 是昨日喜庆的正红色, 红红的,刺痛了她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刘鸾:我真不知道他不能吃鱼的(对手指 瀛一:...你够了!你真以为只是因为这一件事吗?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济北王夫妇连同裴安为啥都不喜欢你啊啊啊(咆哮! 第30章 长寿绣枕上的药味淡淡, 刘鸾下意识的抱紧了些。 旋即又欲盖弥彰似的,将卫和桓塌上的床被弄乱,覆在了那些个小像上面。 打从一开始她只当卫和桓因着昆嵛山上那番事情厌极了她。 可现下种种事情一点点的接了过来。 就比如他大可以寻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 可偏偏娶了她。 就比如他大可以不去吃那筷子鱼肉,可偏偏还是那般做了。 就比如, 好似从一开始, 他的所作所为, 同她有什么联系,可又是嘴硬的说着那般狠心的话。 ...... 有一瞬间,刘鸾觉着自个儿想明白了。 可愈是这般想下去, 心头又是找了百般借口不想接受这一个事实。 暖风乍起,惊起了书页纷飞。 刘鸾下意识的又将长寿绣枕抱紧了些, 或许现下卫和桓对她仍旧是厌恶至极, 总归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不是吗? *** 刘鸾是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屋的。 彼时卫和桓还没有醒来。 倒是裴安见着她的脸色, 倒是比先前和缓了些。 “这儿我来守着, 你下去吧。”刘鸾淡淡启唇,顺道将手上的木盘放到桌上。 顿时,满室的药香弥漫。 先前太医说不过是休养些时候,不过一个时辰他便会醒, 哪成想现下这都两个时辰有余, 卫和桓仍旧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 哪儿有醒来的样子。 想到此处, 刘鸾心头莫名的一紧,连忙去探那人额上的温度。 倒是没什么大碍, 旋即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卫和桓生的极好, 她心下不免感叹。 自打在卫府时,她便有过不该有的心思。。 可偏生她是昆嵛山的大当家,而他又是上辈子放火烧山的官员, 这般感情纠葛下,她又有什么立场同这人携手共老。 哪知上天要开这么一个玩笑,兜兜转转的又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没了先前的那些个矛盾的立场,也没了上辈子她奉命和亲的圣旨。 为什么他们两个还要这般误会下去? 换句话说,先前卫和桓是主动的那一方,为什么现下她就不能主动呢? 想到此处,刘鸾下定了决心似的, 竟鬼使神差的垂头吻上了卫和桓的唇角。 喜欢便是喜欢,扭扭捏捏可不是他们昆嵛山上的做派。 哪知才贴上那人仍旧泛白有些微凉的唇,那人竟无声的勾起了唇角。 刘鸾一晃神,正瞧见他睫毛轻颤。 ! 怪不得方才她瞧见裴安出房门时神色古怪! 合着这人早早的便醒了,在这儿装睡呢。 一时羞赦,刘鸾手忙脚乱的坐到桌前倒了杯茶。 茶香淡淡,倒是掩去了现下她的慌乱。 不多时,便听得塌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刘鸾不敢回头去看。 而后只听得卫和桓轻咳了一声,她这才硬着头皮捧着粥碗坐在了塌边。 生怕下一刻他又是说出伤人的话。 没成想一抬眼,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霎时,这屋内又像先前那般一样,竟安静的叫人头皮发麻。 倒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人提及方才那件事情。 “你的身子...可有觉得好些?”终究是刘鸾咬了咬牙,勺了碗中的粥送到卫和桓唇边。 哪知那人稍稍偏了偏头,声音冷清道:“我想喝水。” ...... “哦”刘鸾倒是难得的脾气温顺,讪讪的收回了手转身去倒了杯水。 哪成想重又坐回塌边时,却瞧见卫和桓又平躺在了被褥里,被褥拉高盖住了下巴那块。 而他脸上的小疹子,就是起在了下巴那里。 刘鸾存了心的逗弄道:“脸颊上还有呢,待会叫人送个面纱过来才好。” 而后便见得卫和桓又拉高了被褥,尽数的遮去了脸。 “不难看,不难看。”她又连忙安抚,“脸上没有疹子,我逗你呢。” 哪成想卫和桓却是听进了心里,硬是将头埋在被褥里不出来了。 见此,刘鸾叹了口气,旋即又去寻了铜镜过来。 不过好说歹说,卫和桓还是不肯乖乖的出来喝药。 僵持良久,才听到被褥里传来闷闷的一声:“丑。” 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 不过此番景象不长,下一刻便见得卫和桓坐直了身子自她手里接过了药碗, 仰头一饮而尽。 “不苦吗?”刘鸾诧异。 再看卫和桓好似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淡淡的模样,轻轻的应了一声, 而后又端起了粥碗,有一下没一下的勺着。 她熬的汤药,自然是不苦的,卫和桓心头一展。 “卫和桓。”刘鸾敛了敛神色。 她倒是不是什么爱兜圈子的,也最是厌极了什么误会烦恼,这便要同卫和桓好好的将事情讲明白。 轻轻出声道:“我有件事想...” 哪知还没等她说完,便见得裴安轻轻叩门。 而后进来通传,说是代王刘瑾带了皇上的口谕过来,现下正在外头等着。 ...... 眼见着现下正是说清楚的好时机,却平白无故的被人扰乱了心思, 刘鸾顿时气打不一处来。 偏头为卫和桓掖了掖被角,而后从容道:“本宫这就过去。” 因着刘尧同刘瑾的关系,她同刘瑾现下也是尴尬。 更何况今儿是她成婚后的头一天,皇上便传来了口谕。 于刘瑾而言,着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思忖到此处,刘鸾无奈的摇了摇头。 眼见着前厅近了,这才瞧见一身着玄色衣袍,玉冠束发的男子。 瞧这不怒自威的模样,的确是比她皇兄更适合那个位子。 “驸马没有过来?” 刘瑾抿了一口茶,似是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 “今儿身子抱恙,才醒了不一会儿。”刘鸾没有隐瞒。 更何况就算她有意隐瞒,这些人总归也是有法子知道的。 听此,卫和桓轻轻点了点头,“父皇召见。” 刘鸾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哪知刘瑾却是不说话了,只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偏巧卫和桓迈进了门槛,有意无意的扫了刘鸾一眼,看向刘瑾,“劳烦你了。” 只不过下巴上还残了些小疹子,倒是同他温润的公子模样格格不入。 “驸马放心的过去便是。”刘瑾颔首,而后又抿了一口茶。 待到卫和桓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前,才悠悠的将视线放在刘鸾身上。 后者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就是皇上召见了卫和桓,怎么还弄得这般玄乎,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不过成婚后的头一日,皇上便匆匆的将驸马召见过去,想必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般想着,刘鸾的眉头紧皱,视线紧紧的锁在眼前人身上。 却见刘瑾难得的笑了笑:“皇妹无须担心,左不过是济北国的事情罢了。” “不过...”见刘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刘瑾话锋一转沉声道:“不知皇妹是否知晓清容夫人当年的事情?” 这当年的事情,不言而喻。 便是清容夫人的死因。 哪知刘鸾倒没有刘瑾预想中那般惊讶,只抚了抚发上的簪子淡淡道:“自然是好奇的,可三皇兄是出于什么立场要同我说这番话呢?” “不若三皇兄同我皇兄说道说道?” 虽说面上刘尧同刘瑾两人为着那个位子不和了许久,私底下的交情却是极深。 可饶是这般,终究还是不能叫刘鸾完全的相信他。 毕竟这皇家儿女,兄弟缘浅,总得多留一个心眼才是。 却见刘瑾难得的展了一个笑容,“你皇兄对你倒是上心,怕你沾染上是非便不打算告诉你。” 说到此处,刘瑾放松一般后仰倚在了木椅的椅背上,眸中闪过一丝玩味道:“可我不一样。” “我需要你背后的济北王势力。” 笑话。 听此,刘鸾不由得轻嗤一声,“三皇兄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有这势力我又怎么可能给你。” “所以我便是想要收买,陈皇后的性命,如何?”刘瑾不紧不慢的报了筹码,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仔细的打量着刘鸾的神色。 而后添了一句,“太子殿下无意皇位。” 刘鸾一时怔愣,她自然知道刘尧只想闲云野鹤担不起九五至尊的重任,可刘瑾未免也太过于钻营,竟把一切都想的透彻,将她心中所想也看的一清二楚。 甚至连陈皇后万金之躯的性命,都在这轻飘飘一句话下。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去,稳了稳心神道:“你说。” 刘瑾所说同她猜想的那般所差无几,的确是清容夫人和皇后交情甚是深厚,皇后嫉妒清容夫人得宠设计将她毒害。 不过这里头还牵扯了刘瑾的生母贞华夫人,说是皇后毒害了清容夫人后竟将一切罪名推到贞华夫人身上。 贞华夫人一向不得圣宠,眼下因着这莫须有的罪名郁郁而终,留下刘瑾这个不得宠的皇子,在深宫中苟活。 “就算没有你的这份心思,我也会取了陈氏的性命。”刘瑾凉凉的开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哪知刘鸾自嘲一般笑了笑:“三皇兄告诉我这些,倒是没什么用处。” 她稍稍拨弄了一下茶盖,“济北王又如何听从我所说。” 却见卫和桓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语重心长道:“对驸马好点。” 送刘瑾出府时,傍晚的风突然大了些,将马车的帘子吹的纷飞。 “就到这儿吧,外面风大。”刘瑾下意识的想要替她拢一拢斗篷,旋即又讪讪的收回手。 后者轻轻应了声,偏头却瞧见路过的马车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纷飞的帘子,那女子的模样愈来愈清晰。 竟是三日前便和亲匈奴的长安公主。 刘鸾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慢慢收线了(摊手 大家都在瞒着鸾鸾,鸾鸾好可怜TT - 感谢“三秋不见”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31章 近些日子夜里的风起的格外频繁了些, 斜过枝梢,压过绿植,直直的朝着窗子赶了过来。 刘鸾手上的书页纷飞, 不怎么稳妥的烛火也跟着摇摇欲坠了起来。 芍药不声不响的快步走过去关了窗子,回来时迅疾瞥了眼刘鸾书桌上的纸页。 “殿下可得仔细着, 莫要着了凉。”不知从哪取过来一件薄衫, 妥帖的披在刘鸾的肩上。 却见后者不怎么客气的将笔下的书信折了起来, 拢了拢肩上的薄衫,“驸马还没回来?” 算起来卫和桓自酉时一刻出了府,现下已经过了约有两个时辰, 若是再多些时候便宵禁了, 可现下还不见到他的影子。 刘鸾心头不由得悬了起来。 索性便系了件披风硬生生的闯入这生了凉意的夜里。 饶是皇上对她再是不喜,也不至于不顾及皇家的体面成婚头一日便急急地召驸马过去说上两三个时辰。 又加之若是没有认错的话, 今儿下午她竟瞧见了先前在宫宴上的长安公主。 难不成又是为着匈奴? 想到此处, 刘鸾禁不住踱步在府门前, 浑不觉打在身上的冷风。 哪知眼见着月牙将将移上了夜中,只差一刻钟的工夫宫门便要关了,还没瞧见夜里打的灯笼过来。 “打发个人去东宫问问。”凉风刺骨,虽说不上多冷, 刘鸾牙齿还是忍不住的打颤。 她害怕, 莫名其妙的乱了阵脚。 分明今儿个她才将一切都想清楚, 难不成上天连表明心意的机会都不给她? 也是,自小她好似就是不被上天眷顾的那个。 哪知派去东宫的小厮还未走出多久, 便见他欢欢喜喜的快步走了过来, 朝着去往宫里头的长街指了指:“殿下快看。” 急急的马车辘辘踏在了静谧的夜里,远远的便瞧见明黄色的灯笼自拐角过来。 ...... “怎么去了那么久?” “父皇同你说什么了?”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鸾嘴角压不住的欢喜,连忙展开手里抱了许久的薄衫, 才要为卫和桓披在肩上。 哪成想后者率先将外袍脱了下来将她尽数的罩住,薄衫尚沾染了些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檀香味道。 而后面色淡淡的道了句:“无事。” 卫和桓总是这样,面色清冷,若是唇角平直的抿起,实在是叫人瞧不出他心里到底是喜是怒。 可是又怎么会无事, 难不成刘曲这般召见他过去就是为了请他喝茶的? “哦。”刘鸾敷衍的应了句,赌气似的偏过了头。 不愿意说便罢了,好似旁人稀罕听似的。 “嗯。”过了良久,才听得他这一句。 ??? 一时间,气氛好似重又回到先前尴尬的时候。 倒是跟在后头老远的管家有眼力见的很,似是突然想到似的赶忙快步走过来,“殿下,府门前可要栽旁的什么东西?” 这话问的便是今儿个刘鸾赌气说的要将槐树砍了一事了。 刘鸾理亏,下意识的微微垂了头,眼角处瞥见卫和桓盯了她许久。 思及方才的事情,她心头仍旧有气别扭道:“随意栽个...” “槐树。”还未等她将话说完,身侧凉凉一声截断,叫她开不了口。 ...... “你穿红衣格外好看。” 待到管家走后,卫和桓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叫刘鸾摸不着头脑。 讪讪笑了声:“脾胃现下可好点了?” 又添了一句,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我熬了些粥。” 分明先前盘算着好好地,现下面对着这个人后,刘鸾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嗯。”又是这么一个叫人看不出心思的应声,叫她心头更是慌张了起来。 “对了,今儿我好像瞧见长安了。”先前的事情一下子浮上了脑海,试探性的问出声。 却见卫和桓神色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淡淡道了句:“想必是看错了,三日前她便去了匈奴。” 语气漫不经心,瞧着倒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 只不过似是心虚似的垂了头,眸中晦涩不明。 可刘鸾心头还是不安的很,虽是匆忙一瞥,但她确信自个儿没有认错。 “果真是去了匈奴,没有再回来?” “嗯。” 又是这么一个无甚感情的回声... 怎么这人,离了昆嵛山之后, 好像有点难哄了? 她刘鸾可是从小到大最是讨人喜欢的,怎么偏偏现下就对这人不起什么作用了? 嗫喏出声间,只听那人淡淡出声:“有什么事,日后安定下来再说吧。” ??? 这是...还未开口便被拒绝了? 许是瞧出了刘鸾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诧,卫和桓终究还是妥协一般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襟,温声软语道:“等我回来之后给你答案。” “为什么!”刘鸾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拿帕子掩住了唇。 脸色倒是掩不住的委屈。 左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缘何又要等他回来,又为何要等上一段时间。 不过这话问出来,倒是显得她面皮厚了,她敛了敛神色,佯装方才无事一般,“你要去哪儿?” 哪成想却被卫和桓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遭, 只见他似笑非笑道:“这是舍不得我了?” “姐姐?” 愣神间,刘鸾只觉得耳垂一凉,而后覆上了一团热气。 ! 分明方才又说要等回来之后再议,那刚刚又是什么! “你你你...”刘鸾涨红了脸,倒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手指不由得指着他佯装恼怒,“大胆!” 却见卫和桓旋即又如同先前那般淡淡的神色,好似这般孟浪的人并非是他一般。 “我五日后便要离京了。”月色清冷,连带着月下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凉的。 先前早有了心理准备,刘鸾倒是没有过多惊讶,只不过心头还是有些烦闷。 而后只听得卫和桓缓缓道:“信都国江氏起了反叛的心思,想要联合济北国。” “所以你是想...”心头隐隐升起不安 现下削藩的势头日起,各诸侯国早就从坐立不安遥遥观望,到现下的蠢蠢欲动。 可卫和桓现下不单是驸马,还是诸侯大国济北国的世子。 余光中瞥见卫和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父王想反。” 刘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眼下这般情势,他自然是不会同她定什么海誓山盟的。 毕竟,若是卫和桓登上了那个位置,到底最后她便是累赘罢了。 想到此处,刘鸾轻嗤一声。 哪知身侧人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微凉的手指,紧了紧, “信我。” 彼时,树叶轻颤伴着残夏的蝉声阵阵。 刘鸾微凉的指尖瑟瑟的碰上了他温热的掌心。 “好吧,本宫就勉为其难的...”她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 “无条件的...” “信你!” 月光打在了她浅浅的酒窝上。 *** 不知怎的,刘鸾总觉得自从卫和桓从宫中回来后有些不正常。 先是死皮赖脸的赖在她卧房里,打了个地铺同她说什么悄悄话。 而后又非要拉着她游湖,采莲,垂钓...... 甚至还成日的待在厨房中弄得灰头土脸。 “现下又不是我生辰,吃什么长寿面啊。” 午膳时刘鸾走进前厅便瞧见了一桌子的长寿面,整整齐齐的摆了二十余碗。 “再说这么多,我们两个又怎么吃的完。”她拿起木箸翻了翻碗中要坨掉的面,颇是不满的嗔怪。 哪知卫和桓手撑着头抵在桌上,笑的莫名其妙,对上她投过来的视线后,心虚似的垂了头,“最是长寿面好学,我便做了这个。” “姐姐不会嫌弃我手艺不好吧?” 也不知道是哪儿吹来的怪风,这人还成日的追着喊她姐姐,倒真真是烦人了。 见卫和桓这般,刘鸾叹了口气重又拿起了木箸警告,“以后不许这般喊我。” 而后硬着头皮用了一碗。 哪知才要放下木箸,便见得卫和桓忙不迭的推过来另一碗。 ...过分了啊。 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说,倒也不必这般。 哪成想还未等刘鸾开口,卫和桓瞧着木桌叹了口气,先一步道:“桌子还是有些小了。” “不然,还能放得下几十碗,我得再做几十碗才行。” ??? “你知不知道,长寿面其实可以一年一做的?”刘鸾拿帕子掩了唇,低笑一声。 哪知卫和桓神色有些不自然,而后扯了个笑容,倒也没答话。 见此,刘鸾心觉奇怪,心头盘算了好久愣是没有想明白, 轻轻扯了扯卫和桓的衣袖试探道:“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却见府内传来一阵骚.动,而后只听得一熟悉的嗓音渐渐的近了。 惊得刘鸾立时扔掉了手头上的木箸,急忙追出门外。 便见得那道声音的愈来愈清晰,那道声音的主人离着愈来愈近。 四目相对时,一切似是戛然而止。 “伍什?” 许久不见,刘鸾鼻头不由得酸涩,竟也顾不上那般多,紧紧的上前拥住了他。 后者亦是喉头哽咽。 这么些年,自养父母离世后伍什便陪在她身旁,若是说没有感情自然是假的。 伍什于她而言,比家人还要亲密几分。 哪知屋外泣不成声, 怅然安静下来的屋内,卫和桓硬生生的折断了一根木箸, 而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宝贝们,今天晚更了呜呜呜,给宝贝们献上红包! 第32章 不过才一段时间没见, 眼前人变了不少。 “敢情我不在山上之后,你过得倒是挺滋润啊。”许是觉出这般肆意的拥着不妥,刘鸾轻轻后退几步打量着伍什。 先不说旁的, 就伍什脸上又增的那些肉可是清楚明了。 后者倒是也没有客气的谦虚,只摸了摸头发笑得憨厚:“那是自然。” ...大可不必。 不过话音还未落, 只见伍什迅疾偏头死死的盯着守在一旁的芍药顿时拔高了声音:“你看看你这小姑娘, 我都说了同公主认识, 还不放我进来。” 旋即又气鼓鼓的抱着拳,同刘鸾告状。 说是什么方才在府门前等了好久,若不是因着这位小姑娘插手, 他半个时辰前便进府了。 再看那芍药虽然自知理亏,可终究是拉不下脸,现下垂着头悄悄的瞪着伍什。 刘鸾一愣。 虽说芍药现下是她从宫中带过来的贴身宫女, 不过到底不是她的人。 方才因着她同卫和桓说悄悄话, 便打发她出去买了些东西。 哪成想她竟同伍什闹起了别扭, 若是因着这件事叫芍药心生不满跑到皇后跟前说着说那的,倒是有些不划算了。 总有一天她要将芍药打发了,不过并不是现在。 想到这儿,刘鸾稍稍安抚了两人, 便也作罢。 “对了, 你怎么过来了?”说起来, 昆嵛山离着京城也是不近,刘鸾略一沉思又道:“山上现下如何?” 哪知伍什一拍胸膛, 甚是豪爽道:“自然是妹夫叫我过来的。山上无需挂念, 都好。” 还未等刘鸾琢磨出这个“妹夫”是谁,便听得正厅房门前传来一声,“是我允下的。” 听这嗓音, 不是卫和桓又是谁。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伍什一下子顿住,手指缓缓抬到半空中,哆哆嗦嗦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见此,芍药心生不满连连瞪了他好几眼这才出声训斥,“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同公主驸马强扯上关系。” 这般反应过来后,伍什当即仗势欺人一般躲到刘鸾身后,存了心气她似的做了个鬼脸,“爷爷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与你何干。” 许是还从未听过如此粗鄙的话语,那芍药小脸憋的通红,直直的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 刘鸾抚了抚额,这两人真真是叫人头疼。连忙让芍药去整理整理卧房,这才叫两人的争吵暂时停歇。 只不过芍药临走时,还心不甘情不愿的狠狠瞪了伍什好几眼,倒是叫刘鸾心头捏了一把汗。 “以后注意些,同小姑娘家吵什么?”她敛了敛神色,轻轻推了伍什一把。 却见后者瞧着芍药远去的背影憨笑。 愣神间,只见卫和桓缓缓踱着步子过来自然的牵了刘鸾的手,有意无意的在伍什面前晃了晃二人紧握的手淡淡道:“不日后我若是回了封地,怕你自己在这无聊。” 这便是解释为何会将伍什叫过来了。 刘鸾心觉不对,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卫和桓的神色,唇线紧紧的抿着,一如先前一般叫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可分明先前他还因着不许她见外男同她生气,甚至还撕碎了写给伍什的信, 怎么现下就这般毫不在意的将伍什接了过来。 似是觉出她的疑惑,卫和桓下意识的捏了捏她的指尖,“进屋说吧。” 也是,眼见着伍什过来好一会儿了,还没请他进屋坐坐, 倒是有些照顾不周了。 想到此处,刘鸾便扯了个笑便要把他往屋里引,“驸马晌午做了好些长寿面,快来尝尝驸马的手艺。” 哪成想卫和桓的脸一沉,还未等伍什坐好便先一步的收了桌上的木箸,生生叫才要拿木箸用面的伍什顿住了动作。 而后唤了婢子过来收走了满桌的长寿面。 待这一动作行云流水的完成后,恰恰撞进了刘鸾不解的眸子,卫和桓不自在的讪讪笑了两声,“长寿面怎可待客。” ...... 好在伍什也没有介意,同伺候在身旁的婢子报了一长串的菜名,这才安稳的斜倚在木椅上。 “芍药是宫里来的,重规矩,你可莫要欺负了她。”刘鸾不紧不慢的给他倒了杯茶,语重心长。 伍什心眼少性子直,眼下的事情不需要同他说太多。 再看伍什,先是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而后却似突然想起来一般轻轻扯了扯刘鸾的衣袖,悄声问:“他可有伤了你?” “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同我说,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叫他好过。” 说到此处,伍什又打量了一番卫和桓的小身板,连连咂舌。 不过他没有想到,以他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也是小声不到哪儿去的。 卫和桓微微皱眉,顾忌着刘鸾在这,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心头思量着, 还有没有旁的法子能叫刘鸾多吃碗长寿面。 ***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几天下来,刘鸾倒是渐渐的不用什么自称了。 却听得身侧的卫和桓低笑了一声:“我人都是你的,还瞒着你什么?” 硬生生叫她的话语噎在喉咙里。 不过就是几日相处的工夫,这人说浑话的能力是愈发的渐长。 马车声辘辘压在了入宫必要经过的青石子路上,路旁树木森森,随着将将入秋的凉风,送进马车里几片红叶。 落在卫和桓肩头。 红叶寄相思。 卫和桓眼见着刘鸾不着痕迹的将他肩头的红叶拂去,扔出了窗外。 旋即面色不悦的抱着拳倚在他身上。 “怎么了?”他不解,轻轻拂着她耳边和额间的碎发。 只听得身侧人赌气一般摇了摇头,“我不要相思。” 他心口一颤。 “所以你要早回来。” 早回来吗? 卫和桓视线不由得远去,放空到了马车外,层层叠叠的红瓦白墙上。 心底自嘲的笑了声, 能不能回来尚且是个未知数。 “卫和桓。”见他良久不出声,刘鸾的语气愈发的急了。 捧着他的脸同自己的眸子对上。 “嗯。”他轻轻点头,捏了捏她的指尖安抚,“早回来。” “会回来的。” 恰时,马车缓缓的放停。 到宫里了。 若非必要的成婚后回宫,他们二人是绝对不来的。 这宫中除了太子刘尧,恐怕没有人想要欢迎他们过来。 可眼下太子刘尧明面上被皇上下令在东宫研习,实则是受了皇后那一党派的挑唆将太子软禁。 因为先前刘尧因着刘鸾的婚事顶撞过皇后。 因为皇后需要的是一个傀儡新帝,而不是处处与他们作对的新帝。 ...... 如今重新站到了宫门前,刘鸾竟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分明她才离开了不久,可总觉得宫里,连带着宫门, 都在褪色。 “听说父皇身子不好,最近卧病在床。”刘鸾轻轻感叹了句世道无常。 眼下皇上病重,代王刘瑾被下令迁回了封地, 这京城,便就是皇后那一派的天下了。 想到此处,刘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哪知肩上搭上了一温热的手掌,卫和桓轻轻道:“别怕。” “我也没怕。”似是被人看穿了小心思一般的别扭。 而后只听得卫和桓轻嗤的笑了几声。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次回宫倒是没有瞧见有人在宫门前等着引路。 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个熟悉的身影过来。 是个小宦官的打扮,不过身形瞧着熟悉,倒像是她的三皇兄刘瑾。 冒冒失失的撞了卫和桓一把,而后急急的朝着宫门出去了。 “我总觉得方才那人是三皇兄。”刘鸾下意识的打量了四周这才悄然出声。 却听卫和桓轻笑一声,“你倒是魔怔了,代王现下正在封地呢。” “眼下情势紧急,为着那个位子,那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自顾自道:“不单是皇家,你们诸侯国想必也是这般。” 听此,卫和桓的脸色不由得僵了一下,而后挠了挠她的手心,勉强扯了个嘴角道:“快些走吧。” 未央宫内倒是安静,不时的传来刘曲几声沙哑的咳嗽,孙平守在宫门前立时迎了上来, 只不过面色不是很好看。 “公主可算是来了,皇上今儿念叨了好久呢。” 初时,刘鸾还只觉得纳闷,分明她同刘曲本不是多么亲厚,哪儿还至于念叨她好些时日。 相比于她,刘曲更希望刘颐和进宫侍疾才对。 这般想着,她攥着卫和桓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 “别怕。”卫和桓轻声。 未央宫宣室修葺的极是讲究,先不说什么雕梁画柱,明明单是一个小小的香炉都是尽显匠人们的用心。 “长乐过来了。” 彼时,陈氏端坐在床边,正仔细的为刘曲吹着药。 这般瞧上去,倒是帝后二人多么伉俪情深似的。 见到刘鸾后,陈氏亲亲热热的招手,旋即死死的盯着刘鸾同卫和桓交握的双手,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刘曲稍稍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床边。 刘鸾会意,这便坐了过去。 哪知他消瘦的只瞧见青筋的枯手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眼眸中难得的温意。 “清容” 轰一声在刘鸾的脑中炸开。 她旋即偏开了头,求助似的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卫和桓。 余光里不小心正瞧见陈氏眼眸里收不住的恨意。 反倒是陈氏先整理好了情绪,“长乐同驸马的感情倒是极好。” 话锋一转,方才的笑意淡出,陈氏佯装抹了一把泪,“颐和那孩子命苦啊。” 眼见着刘曲不满的偏了头,刘鸾慌忙的站起后退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一步步的收线啦,感觉没多久就要完结了怎么办??? 第33章 刘鸾连忙后退几步, 一时没注意脚下台阶,差点便要跌落了下去。 还好身后撞进宽厚的胸膛, 卫和桓虚扶了她一把, 手掌向下握住了她的纤手后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父皇还得按时喝药才是。” “你眼前的人不是清容夫人, 是儿臣的妻。” “父皇的长乐公主。” 话语清晰明了, 似是没有料到卫和桓竟直截了当的将皇上这般腌臜事情撂到台面上, 闻此宫中人不由得颤了一把, 不被人察觉的龙床上,刘鸾隐隐瞧见刘曲身侧的被褥起了些褶子。 不过刘曲面上倒是端的极好, 浑似没听到一般偏头望向陈氏,“改日让颐和过来吧。” “好长时间没瞧见了,怪想的。” 难掩住眼眸中的惊喜, 陈氏连忙应了声, 而后又仔细的为他喂着汤药。 哪知刘曲颤颤的抬了手, 而后闭了闭眼睛,面上尽是些不耐烦。 见此,陈氏这才讪讪的放下了药碗,抱歉的冲他们二人笑笑:“眼下皇上的病情这般…” 还未说完, 她便叹了一口气:“鸾儿今日是成婚后头一遭回宫, 本不该如此的, 让你们受委屈了。” 一言一行里,尽是个懂规矩识大体的慈母形象。 “不会, 母后多虑了。”刘鸾听出陈氏借题发挥挑拨离间的意思, 倒也没往心头去,只本分的辞了陈氏便又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陈皇后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才一坐稳,刘鸾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嗯。”卫和桓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 淡淡的应了声。 两人面上的神色都不是很好。 忽的,刘鸾赌气般抽回了手,诧异的打量着身侧这面上毫无波澜的男人,“你就没有旁的想说的?” 眼见着她要被算计,命悬一线,这人竟然没有什么表示??? 却见他长叹一声,又是拿出先前说倦了的那句话,“有我在呢,别怕。” ??? 就这么敷衍? 想到此处,刘鸾别扭的不去看他,歪着头倚在马车壁上自个儿生闷气。 却听身侧低低的笑了几声, 旋即捧着她的脸,视线对上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卫夫人,你这是不相信你的夫君吗?” 不是公主,不是刘鸾,不是殿下, 是卫夫人。 刘鸾脸颊微微发烫,逃也似的避开眼前人灼灼的视线。 轻咳一声,这才勉强叫自个儿镇静下来。 而后只听到身侧那人缓缓道:“她不敢动你。” “可你现下又顾不上我。”她娇嗔埋怨了一声,不满似地瞥了身侧人一眼。 “在公主府不要出来,等我。”卫和桓顿了顿,又添了一句:“等我回来。” 刘鸾心头烦闷。 心头不禁思量着,若是济北国反了结果会如何。 若是卫和桓劝服了济北王不反,那结果又如何。 可思来想去,最后的结果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算好。 “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大可以去寻刘瑾,他会有法子护着你。”身侧人带了些凉意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刘鸾心下一顿, 她的皇兄现下正被困在东宫,若是刘瑾最后登上了那个位子, 他的皇兄又该如何自处? 这么算起来,她同刘瑾又成了对立面。 “你就那般相信刘瑾?” 话音才落,刘鸾迅疾捕捉到了卫和桓面上一闪而过的怔愣。 心头的思绪顿时又纷飞开来。 到底还是要靠她自己才行。 一时无话,刘鸾忽的听到青石板上的声音除却车轮声外,有些杂。 心头惴惴,她猛地一掀开车帘,正对上芍药要往马车里打量的眼睛。 后者反应倒是极快,不自然的扯了个笑脸道:“婢子瞧着马车去的方向同咱们平日不同,才要问问殿下的意思。” 刘鸾视线淡淡的瞥过芍药下意识绞着帕子的动作,往远处瞧了瞧。 的确不是回府的路。 心头疑惑,她不着痕迹的放了车帘,朗声:“去马车后面跟着。” 方才她同芍药说的那番话,卫和桓自然也是能听到的。 眼瞧着刘鸾没有问他的意思,他思忖了片刻才轻嗤一声, 这是摆明了同他闹别扭呢。 “卫夫人。”卫和桓笑的张扬,身子不着痕迹的朝她身旁侧了侧。 没在意刘鸾凉凉的神色。 垂头覆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私奔吗?” “私奔?”刘鸾不明所以。 是那种抛下一切,什么都不顾的跟他走吗? “嗯。”卫和桓怜惜的将她额间的碎发撩到耳后,“私奔。” “走吗?”他顿了顿,话里多了些重音,“卫夫人。” “我人已经上了马车,若是说不想去,”刘鸾睇了他一眼,“你就能放我回去?” 卫和桓低笑。 自然是不会放她走的,绑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只是现下,他要亲手将她推给别人了。 刘鸾听着这笑意里泛着苦,心里头顿时觉得不妙,使力抓着他的手对上他的眼眸试探道:“卫和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可偏生他的目光澄澈,连带着摇头否认的样子都没有什么多余的,不合时宜的神色。 “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我说。”刘鸾还是不放心,又多嘱咐了几句,这才作罢。 *** 本以为卫和桓说的私奔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哪成想马车却在一临湖的茅草屋旁边停下。 她自小在昆嵛山长大,茅草屋是能住得的。但卫和桓这自小养尊处优的世子爷能受得了? 许是觉察出刘鸾脸上的疑惑,卫和桓倒是没有出声解释。 只抬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他的手温凉,纤瘦见骨,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让她眼前一黑,看不到所有。 任由他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你又在卖什么关子?”刘鸾好奇。 哪知头顶上除了他轻轻的喘息声,再无其他。 “抬脚。”颤颤巍巍的由着卫和桓牵了许久,这才听到他温声引导。 刘鸾依言,小心的跨过门槛。 “对。”卫和桓难得的耐心,连带着声音也柔了几分。 又小碎步的走了几步,身后那人停住了。 “到了?”刘鸾下意识的询问。 不过没有回声。 好奇怔愣间,刘鸾才要将眸上覆着的那只大手移去,眼前却突然有了光亮。 方才被遮住视线时,她还寻思着卫和桓是为她准备了话本子里满地的娇花,亦或是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 哪成想眼前不过是瞧上去还算是整洁的房间罢了,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这屋里的陈设,倒是有些熟悉。 刘鸾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哪有人送一间茅草屋的,小气。”她撇了撇嘴,心头盘算着若是以后时不时的过来,他去捕鱼捉虾,而她洗衣做饭,也是极好的。 不过越往里面走,越是觉着这屋子里不单是陈设,就连格局,甚至梳妆镜前首饰匣的摆放都同她在昆嵛山上住了十余年的卧房一模一样。 待反应过来后,刘鸾快走几步。 塌上的床褥甚至都同她昆嵛山卧房里的床褥一模一样的花纹。 “都是依着你的喜好来的。” 无法忽视刘鸾看向他诧异连同惊喜的神色,卫和桓恰合时宜的开口,重又握上了方才刘鸾移开的手。 真真是一刻都不想同她离开。 可这哪儿是喜好的问题,分明就是原样的复刻了她的卧房。 先前在昆嵛山上的事情一一浮上了脑海,刘鸾恍然大悟,羞怒的甩开他的手,“登徒子。” 是了,那天晚上果真就是他, 守在她的床前,紧紧扼着她的脖颈。 想到这儿,刘鸾心头愈加的烦闷,索性抱拳坐在了塌上。 这才注意到床榻靠着的墙壁上,正中央悬着卫和桓的画像,画中人唇角微微勾起,一如他笑时的模样。 “怕你想我。”卫和桓淡淡,眸中几分戏谑。 ......“你还怪自信。” “若是在府上住的不惯,可以过来这边。”卫和桓不动神色的在她身侧坐下,床榻顿时凹陷下去一块。 刘鸾莫名的有些紧张。 偏巧方才卫和桓侧头同她低声说话,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不着痕迹的近了些。 倒是叫这氛围有了些许风花雪月的味道。 若单是这般也就罢了,哪知卫和桓存了心戏弄她似的吻上了她的唇角,嗓音沙哑含糊不清的一句:“姐姐。” 鼻间尽是卫和桓身上独有的淡淡檀香味,周身的感官不断地被放大。 晕晕沉沉之间,脖颈上莫名的一痛。 霎时间,刘鸾脑中轰的一声乍起,嗡嗡直响。 他的手很烫。 这是当时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先前在宫中待嫁时,宫中的教引嬷嬷早早的告诉了她这些事情。 哪知现下她竟是一点都没有想起来,脑中尽是一片空白, 呆呆的由着眼前人支配。 没成想眼前人自她的脖颈离开后,竟再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不继续了? 刘鸾稳了片刻,眼前这才恢复了清明。 恰时,卫和桓递过来一杯水。 他分明眼角还染了些许情.欲, 怎么就...不继续了? 她心头疑惑,终究是问不出来,只剩下属于女儿家的羞赦。 “我们去后屋看看吧。”卫和桓轻咳一声,话语里又是先前清冷的样子, 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叫刘鸾看了,心头一沉, 而后又是深深的失落。 这人好似,没有心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为我嬛嬛大哭,啥也不说了我已经落泪了 想剧透但是又不能的我,在电脑前气的直跺脚!!! 第34章 因着方才的事情, 刘鸾心头倒是有些小别扭。 后屋再有什么喜人的小玩意儿,定也不会好过这间完美复刻了她在山上卧房的前屋了。 哪知才要走近,便见得一老人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拉开了木门。 是先前在长街上卖糖葫芦的老人没错了。 想起方才的事情, 刘鸾脸上免不得泛起红晕,不自在的掐了身侧人的手心佯装不悦:“老人家身子不好, 怎么还让人长路奔波过来了?” 只听得卫和桓轻声低笑, 再也没有回应。 直叫那位老人瞧了脸上藏不住笑连连摇头道:“果真是小夫妻啊, 就是腻歪。” 说罢,便把二人往堆满了山楂和糖稀堆的桌边推去。 才教了一遍,还未等刘鸾学会, 便嚷嚷着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现下要回家了。 “可我还没有学会...”待老人出了门,刘鸾看着手上没裹好糖稀的糖葫芦犯了愁。 哪知身侧人没有出声理会, 还自个儿裹着糖稀正开心。 ...... 的确, 卫和桓学东西倒是又快又准, 眼瞧着这串糖葫芦就要裹好糖稀, 刘鸾存了心推了他胳膊一把,他手一晃正要浇下来的糖稀霎时偏了方向,差一点就要淋到她身上。 还好卫和桓眼疾手快, 顿时收了手。 那串糖葫芦的惨状自是不用说, 糖稀没有裹好叫人瞧着胃里就发酸。 见此, 刘鸾心虚的垂了头,方才她不过是使小性子, 哪知道闯了个大祸。 没成想没有等到身旁人的责怪, 眼前倒是多了一串裹好了糖稀的糖葫芦。 “想吃了我就为你做,没学会又有什么关系呢。”卫和桓将糖葫芦放到她的手中,耐心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那作为交换, 把这一串糖葫芦给我好不好?”似是故意,这人可以咬重了“姐姐”二字。 还没等刘鸾琢磨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卫和桓已经将她方才和着一团糟糖稀的糖葫芦拿在了手里, 饶是他再是假装她的手艺好,做的糖葫芦好吃, 将糖葫芦含在口中时眉头蹙起的眉头一瞬,是假装不了的。 “到底是没有做好的,何苦这么难为自个儿?”刘鸾连连摇头无奈的轻笑几声,而后将手中的糖葫芦举到他面前。 轻咳几声板起脸道:“本宫瞧着你糖葫芦做的不错,就勉为其难的把你聘到府上了。” “甜吗?”卫和桓抬眼,正同她的视线对上。 刘鸾重重的点了头,“甜啊,允你尝尝。” 下一刻便见得卫和桓垂头,咬上了她捏着糖葫芦的指尖, 先前不小心沾染了些许糖稀上去。 似是没想到这人的竟还没皮没脸起来了,刘鸾的眸子不由得睁大。 再看他存了心故意的舔吮了她的指尖,这才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句,“的确是甜。” 刘鸾羞恼,霎时涨红了脸拿出帕子狠狠的将指尖擦了干净, 斜睨了他几眼,却瞧见旁边这人愈发张扬的笑脸,顿时气打不一处来。 “给本宫等着,本宫早晚有一天调戏回来!” “嗯,我等着。”卫和桓张开了手臂,闭着眼,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 *** 五天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卫和桓要回封地的时候。 彼时,刘鸾正张罗着要为他带上什么东西。 “我尝着宫里过来的那几个厨子倒是好,不若你带上个?” “那公主是要赏给臣哪一位?”卫和桓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鸾满屋走来走去。 这问题倒是把她给难住了。 统共宫里来了三位厨子,一位会做她最爱吃的八宝甜酪和各式各样的小点心,一位擅煮炒,松树猴头菇是一绝,还有一位...说不上来哪儿好,但是就是做饭好吃。 若是叫卫和桓带去一段时间,她还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可若不给他带上位厨子,又是担心他吃不好。 终究是刘鸾咬了咬牙才思量好要给卫和桓带哪一个时,后者哑然失笑,“我不过是回封地一段时日,倒也不用这般费心。” “哦”刘鸾赌气一般重又坐回了桌前,气鼓鼓的倒了一杯茶。 不用就不用,合着瞧不上她公主府呗。 哪知还未等卫和桓来得及出声安慰,便见得伍什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说是寻着了一人鬼鬼祟祟的,准是没做什么好事。 倒是吓得守在一旁芍药身子一颤。 刘鸾淡淡的瞥了一眼,重又将视线放到了着急赶来的伍什身上,“怎么不见人?” 却见后者没规矩的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这才缓了过来,一拍大腿,“等会就来了。” 说罢,还有意无意的朝着芍药挤眼睛, 没得到后者一个好脸色,反倒是被瞪了回来。 “对了世子爷,你什么时候走来着?” 先前刘鸾同他说了规矩后,伍什倒是稍稍收敛了些,现下瞧见卫和桓倒是肯叫一声世子爷了。 不过也许是被卫和桓平日里阴沉的脸色吓得。 眼下他便是肃着脸,沉声开口:“明日。” 多说一句话都是难得。 刘鸾实在是想不通,既然不喜伍什,现下又唤他来府上长住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藏在桌子底下被卫和桓拉着的手,愤愤的挠了一把他的手心。 不一会儿,便见裴安押着一脸上略有些红肿的仆役来到了前厅。 刘鸾余光中瞧见芍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便见目光移到伍什身上。 却见后者讪讪的挠了挠头笑了几声:“我看见这歹人做坏事,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先打昏了再说。” 再看裴安,将那人押到前厅跪下后,自袖中取出令牌放到了她面前。 瞧见这令牌的一瞬,刘鸾笑了。 所谓皇家子女,若是哪一天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过是因着利益相通罢了。 哪儿会心甘情愿不计后果的为旁人做嫁衣。 这块令牌,是她的三皇兄刘瑾的。 “赶出府吧。”方才沉默不言的卫和桓突的开口,言语里的偏袒明显。 探听消息的“细作”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赶出府。 “你倒是不介意?”刘鸾疑惑。 卫和桓才要举杯的手一顿,不自然的扯了个笑脸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而后又添了一句,“先前不是还被伍什打了一顿,若是重罚倒是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 刻意的避开刘鸾打量的目光,卫和桓放下茶杯温声:“还是要看你怎么想。” “那就,”刘鸾不动声色的瞥了芍药一眼,“先打三十大板,再赶出府吧。” 三十大板,不打残也要脱一层皮,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顿了顿,她又添了句:“前厅里伺候的都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宝贝们,我昨天竟然断更了!!! 这几天确实有事情在忙所以更新不规律,然后昨天有个日语考试,说实话好久没从早学到晚记单词记到绝望了,等我打开电脑码字的时候全身疼呜呜呜 那就搞个小抽奖喜庆喜庆,明天尝试一下双更! 谢谢宝贝们理解,爱你们! 谢谢“三秋不见”宝贝的营养液! 第35章 话音才落, 便听得伍什一甩袖子神色略有些担忧,“这怎么行!” “什么?”刘鸾淡淡的瞥了守在身后那人,心头有了些计较, 不动声色的开口倒是叫他一愣。 许是觉出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伍什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憨笑数声:“我是说伺候你的小姑娘们细皮嫩肉的, 哪儿能见得了这些脏东西。” “若是见着了心里害怕, 万一落下什么坏印象, 日后伺候你出了什么闪失可了得?” 哪知刘鸾冷哼一声:“心里坦荡荡的,哪儿会担惊受怕了去。” “跟上吧。”这话是对着满屋的婢子们说的。 没心思去打量伍什面上的神色,她抬手倒了杯茶, 还未等抿上一口便见得伍什一拍大腿,“哎呀!” 连忙急匆匆的快步走出门外追上才出了前厅的那伙人。 “留不得。”卫和桓定定的瞧了门外一眼摇了摇头,意有所知。 却见刘鸾不紧不慢的替他续了茶不紧不慢道:“刘瑾就那般值得信任?” “什么?” 眼瞧着卫和桓手上的动作微顿, 眸中的色彩略微黯淡了些许, 叫她手上动作一滞, 偏开了目光,“没什么。” *** 卫和桓回封地的那日,天气渐渐的转了凉。 巳时的日头也没有先前那般烤的人只想躲,不过到底还是吹了暖风。 刘鸾拢了拢身上的薄衫, 一直送他出了城门。 “早回来。”她忍了忍鼻头的酸涩, 自怀中取出一小布包, 帕子拆了三层才显出里头安安心心躺着的平安符。 平安符外头的针线走法比之平日里用的那些差了不少,一看便知道是出自谁手。 卫和桓小心的接过后手贴住心口, 眉梢挂了些许玩味:“这就是你先前同我说的灯下苦读?” 想来这几天他日.日同她在一块, 也只有夜里无人时她才有机会为他缝这个。 “嗯。”刘鸾稍稍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怕你提早看到了就不如现下这般高兴...” 哪知还没等说完便直直被拥入了宽厚的胸膛,鼻间尽是卫和桓身上独有的淡淡檀香味道。 “是你送的。”卫和桓不由得将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深深吸着她发间的香味, “我都喜欢。” 刘鸾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身子僵着就这般直直的站着。 她自诩理智,向来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先前卫和桓那般护着刘瑾,着实叫她觉得不妥。 一次也就罢了,偏偏还多次这般,实在是叫人难以不起疑。 可到底这人是卫和桓,先前因着昆嵛山一事她已经伤了他一次, 这次,她不想叫他觉出来, 可终究心头还是绕不开这个矛盾的坎儿。 眼前人似是察觉到了不妥,缓缓将尚在她腰间的手抽离,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轻哄:“刘鸾,看着我。” 她缓缓抬眼,正对上卫和桓黯淡了些许的眼眸, 那人没有躲开,反而命令似的开口: “信我。” 嗯,信他。 刘鸾猛地惊醒,额间因着这场梦惊了些许冷汗。 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来倒是总能梦到卫和桓。 许是长时间不见后,心头想念了吧。 入眼处仍旧是金黄色的幔帐,绣有些许象征着长乐公主身份的花纹。 芍药笑意盈盈的过来守在她床榻边,又为她塞了个汤婆子。 “殿下是要继续睡下去还是起身?” 闻此,刘鸾重又闭了眼,如今离着卫和桓离京已月余,她一个人在公主府也是无事可做, 起不起身的倒是无所谓了。 想到此处,刘鸾轻叹了一声,“起身吧。” 因着今日是在府上,倒也用不着多费什么工夫,眼见着芍药为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刘鸾淡淡:“听闻济北王后近来着了凉。” 芍药为她簪着钗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本宫不便过去,你是本宫从宫里带回来的,便替本宫照应些时日吧。” 这倒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济北王连同卫和桓都一同回了封地,只留下她与济北王后现下在京城。 而济北王后对她不喜,她也自然懒得过去惹上什么麻烦事, 送芍药过去陪着倒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到底还是刘鸾不放心罢了。 近来卫和桓不在的一月里,她自然也是闲不住的,先是借着去宫中探病之机打听了些先前的消息, 又收买了太医院的太医,寻来了皇上平日里的药方。 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叫芍药,这个皇后的人知晓。 更何况先前刘瑾所言自然是有可以相信的面,不过卫和桓也不辨是非的硬是叫她相信刘瑾,这便不得不叫人起疑了。 再者说卫和桓虽事事为她,不过前些日子对她的态度转变之大,连同先前遇事时那些个不自在的神色,总是叫她心头不安。 她是欢喜卫和桓,可这不能代表她不怀疑。 因此扳倒皇后种种,总归还是要靠她自己。 卧房中的熏香淡淡,叫她有些心不在焉。 觉察到身侧梳妆的人动作停了,刘鸾这才回神透过铜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眼瞧着这人受了委屈似的楚楚可怜,她叹息一声:“本宫也舍不得,不过眼下也只有你能替我过去照顾王后。” 眼瞧着芍药硬生生的将话给憋了回去,她起身便出了卧房。 先前因着伍什,她也只是提点一把芍药罢了,哪知此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在她熟睡时偷偷翻她书桌上的信件。 到底是留不得。 如今避开皇后的怀疑将她送走的法子,也是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哪知她才出了院子,迎面便碰上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伍什和裴安,说是卫和桓自封地寄过来的家书到了。 虽说已有月余没有瞧见他,不过总归能时时收到他写来的信件, 还怪有良心。 除了他总是对她寄出去的家书中问的问题避而不谈这事。 这般想着,刘鸾忙不迭的将家书接过贴在心口,转身便要回房细细阅读。 哪知伍什改不了一惊一乍的德性,瞅着眼眶微红的芍药起哄:“哟,这是谁啊。” 许是瞧见她这般样子格外高兴似的连连咂舌,拖着腔调:“啧啧啧,果真是天道好轮回。” 哪知芍药虽在刘鸾面前做尽了小姑娘家的姿态,眼下却是一点不占下风,连忙抬手狠狠打了伍什肩膀三下,“就你长嘴了?” “也不学着点人家裴侍卫。”芍药偏头对裴安挤了个笑脸,偏头斜睨了他一眼,“也是,你转世八百年也未必能成人家这样。” “小流氓。” 哪知伍什也是不甘示弱,跳了一步叉着腰,“你这恶女怎么还看不起人了?” “就你这样的,日后指定是个悍妇。”他越说嘴角咧的越大,“日后谁敢娶你回家哈哈哈。” “我若是悍妇,日后定要嫁给你天天欺负你才是。”芍药气量小,霎时就语无伦次开来。 伍什想也没想,“也好。” ......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别问,场面一度很尴尬。 伍什:谢邀,走的很安详 谢谢宝贝们的祝福!!! 我昨天说了抽奖之后去创建,发现一个月只能抽一次...早知道我上次抽个大的了,那就给宝贝们发红包吧,留评都有~ 然后今晚还有一更啦~ 提醒一下“三秋不见”小天使要早睡啊,别熬夜啦!!!以及感谢营养液呜呜呜! 第36章 伍什话音刚落便意识到事情不对, 一向没皮没脸身高体壮的壮汉难得的涨红了脸,跺着脚在这庭院里走来走去,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终究是刘鸾出声吩咐芍药, 莫要耽误了去济北王府的行程,这才将人打发了。 哪知伍什立时不乐意了, 凑到刘鸾跟前趁人不注意扯了扯她的衣袖, 眨眨眼看她。 似是在埋怨为什么要将芍药送到旁的地方。 眼见着刘鸾态度坚决, 这才巴巴的又追上了芍药,举了举攥起的拳头,“你别担心, 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反倒被芍药推了一把,恶狠狠道:“谁要你来看望!” 只留刘鸾和裴安停在原地。 眼见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远了,刘鸾才转身往前厅里去, 背对着裴安淡淡道:“请吧。” 说起来分明裴安是卫和桓的贴身侍卫, 平日里形影不离倒是比她俩还亲近上几分, 哪知这次卫和桓将裴安留了下来。 “总得有人替我护着你啊。”这是先前卫和桓的原话。 刘鸾本不想夺人所爱,不过眼瞧着裴安面上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立马就应了下来。 她记仇, 先前裴安对她那般, 她也偏生不能叫他如意了去。 芍药不在身旁伺候, 倒是叫刘鸾亲自为裴安倒了杯茶。 “皇兄可有什么话带过来?”刘鸾漫不经心的拨弄了一把茶盖, 瓷器碰撞清脆。 划破了须臾的静谧。 先前拿到太医的方子时,她便觉得可疑。 可现下她可以相信的也只有现下被困在东宫的皇兄刘尧了。 便只好叫裴安替她去悄悄传递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 只见裴安自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严严实实的书信, 声音沉沉不带一丝温度,“太子殿下嘱托属下将此交给世子妃。” 眼下还唤世子妃,是只认卫和桓这一个主子了...... 刘鸾倒是没有多想连忙接过, 略略的扫了一眼,还没等看完便听裴安继续道:“太子殿下已经寻到了孟嬷嬷的下落。” “什么?”刘鸾的手颤着,差点都要拿不稳手里的书信。 这孟嬷嬷便是当年伺候清容夫人的贴身宫女,为躲灾祸早就隐姓埋名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刘鸾前几次借着侍疾的由头去宫里时,隐隐探听到了些消息。 本是安排了人去寻孟嬷嬷的下落,哪知刘尧早就知晓了。 思忖到此处,她又将手里的书信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里头内容赫然写着孟嬷嬷现下早早的逃了济北国昆嵛山附近去了,让她稍安勿躁,待他想了法子出去便将孟嬷嬷寻回来。 “济北国昆嵛山附近...”刘鸾喃喃,那便是知晓她的下落想守着她长大了。 旋即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印象中,她的确认识个婆婆,不过那婆婆不姓孟,倒是叫“子皿”。 是了。 思忖到这儿,刘鸾又继续往下看,刘尧交代她安稳的等在公主府,必要时可去代国寻求刘瑾的帮助,他自有法子可以脱身。 信中不单是这个,还写了皇上近些日子的病症。 “倒像是中毒?”刘鸾心头大骇,脱口而出。 只见裴安立时跪在地上,拱手恭敬道:“属下定护世子妃周全。” 刘鸾立时明白了,现下的太平不过是一个表皮, 是卫和桓先前给她营造的假象罢了。 眼下便是最是乱杂的时候,是关乎皇后一派同代王刘瑾一派的较量。 她瞧着信中的意思,想必刘尧早就同刘瑾结成了同盟。 自是不用她去担心的。 可卫和桓呢? 眼见着情势越来越紧急,济北王后明面上是留在京城,实则是皇上的人质,有她在这济北王自然是不敢反的。 可眼下到了这个情势下仍旧胶着在封地的话,想必也并非占了优势。 眼见着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算算日子也快了。 若是趁着皇上尚在人世时,将陈氏所作所为揭穿出来,不单对刘尧,对卫和桓那边也是大有裨益。 若是再寻着了孟嬷嬷,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刘曲说道,想必母妃九泉之下也会安生。 思忖到此处,刘鸾食指圈起在木桌上轻轻扣了几下。 抬眼正瞧见伍什喜滋滋的快步走了过来。 倒也不拘着什么礼数,右手托着一坛酒径直坐到了刘鸾对面。 刘鸾旋即不着痕迹的将书信收起,朝裴安点了点头,后者立时会意迈出了门槛。 “不是方才还委委屈屈的?”刘鸾将伍什才为她斟的酒推了回去,转而轻抿了一口茶。 却见伍什脸上堆满了笑意,“你那恶婆婆倒是喜人,方才我陪着芍药到了济北王府门前,那管家一听是公主府的人,便把我们赶了出来。” 这般说着,伍什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是相当礼貌的将我们赶了出来。” “你这恶婆婆还挺有眼力见的。” ...... 刘鸾听着头疼, 罢了,杨氏不喜她就不喜,她犯不着同她计较。 思忖到这儿,刘鸾将桌上才放的那坛酒顺了过来放到地上,将一杯茶推到了伍什面前淡淡道:“少喝点酒。” “明日回济北国。” “啥?”伍什才要端起茶杯的手顿时僵住,撇了撇嘴道:“怎么你这人还...说走就走啊?” “有钱也不带这么玩吧。”伍什好生思量了一番,“我不回去。” 倒是叫刘鸾哭笑不得,“你现下可是昆嵛山的大当家,在京城这段日子也够长了。” 却见伍什耍赖似的连连摆手,“怎么你们的理由还一模一样。” 眼瞧着刘鸾面上的疑惑,伍什不情不愿道:“前些日子芍药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喊我回去。” “说什么我是昆嵛山的大当家,在山上肯定很安全。”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有些委屈了。 哪知刘鸾的脸色越来越是不对,“她怎么知道你是昆嵛山的大当家?” “也对哈。”伍什若有所思。 下一刻便见得芍药快步进了前厅,倒像是没有听到方才他们两个的谈话似的垂着头,面色上叫人瞧不出什么。 二人顿时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倒是芍药先开口,说了方才进济北王府被请出来一事。 听此,刘鸾抚了抚发间的簪钗淡淡:“你且下去吧。” “那婢子便去收拾明日回济北国的...”话音未落,芍药自知自个儿失言连忙拿帕子捂住了嘴。 回济北国是临时起意,除却方才同伍什言语过,倒是没有旁人知晓了, 而现下芍药这般,如何而知自是不言而喻。 倒是刘鸾无甚在意的望了伍什一眼,后者脸上尽是诧异,看了看芍药又看了看她, 最终还是对她抱歉地笑笑。 罢了,伍什明白就好。 *** 刘鸾没有带上芍药, 只说回济北国去瞧瞧卫和桓,没必要那般兴师动众的, 故而留芍药在公主府上料理着府内事务。 倒是伍什闷闷的,提不起一点兴致。 算起来,他是自昨日芍药说错话后便郁郁的。 “我说,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初秋的风吹起车帘好几遭的时候,伍什才打马同她的马车同趋,“她是不是利用这些事情欺负过你?” 这话听得刘鸾厌烦,就差敲敲他的脑袋叫他想清楚说话,没好气道:“有事直说。” “就是...”伍什挠了挠头,“她若是对你不好怠慢了你,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刘鸾瞥了他一眼,顺手给他塞了个刚剥好的橘子。 “我就不跟她好了。”伍什似是下定了决心,口中含着橘子说话也含糊不清的。 刘鸾斜倚在马车墙上,轻嗤了一声:“又不是就她一个姑娘,我瞧着霜儿也好,怎的你现下就这般愚了。” “先前不还今天心悦这个良家女,明天欢喜那个良家女,挺潇洒的吗。” 却见伍什没好气的一把将帘子给合上,隔着厚厚的车帘也能听出外头那人的气急败坏,“吃你的橘子吧!” 眼见着又是过了小半日,已经进了济北国境内了, 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因着两国交.战破败不堪。 问起裴安来,裴安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是并非在这片里交.战。 “罢了,本宫先去济北王宫瞧瞧去。”刘鸾也知裴安不在卫和桓身旁,自然是不晓得这些事情的,索性便自个儿亲自问问。 多日不见,也不知道卫和桓有没有按时用饭。 若是瘦了,她定要问他的罪! 却见裴安平日里无甚表情的脸上难得一见的慌乱,立时拦住了她要去往济北王宫的马车。 “世子妃稍安勿躁,眼下正是两国混战时期,世子定然不会在王宫的。”他顿了顿,像是重新组织了一番言语后语无伦次道:“眼见皇上身体大不如前,还请世子妃抓紧时间,至于同世子会面,待属下问出世子的位置后再去也不迟。” 听此,刘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又朝着昆嵛山方向驶去。 刘曲的身子境况,的确是等不了她太久了。 不过待到刘鸾进了昆嵛山境地,倒也没有瞧出什么济北国连同信都国不睦的景象。 更何况昆嵛山是在两国的边境,若是连这儿都没有受什么影响,那卫和桓一众又会去哪儿? 此事还没来得及细想,接二连三的打击纷纷而至。 子皿婆婆死了。 昆嵛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茅草屋建于湖心岛上,倒是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 年少时,这位老婆婆每每瞧见她,总是会笑眯眯的掏出一个烧饼亦或是糖葫芦哄她开心。 也会挺身而出,护着她不受山上那些个毛头小子们欺负。 那时候她只觉得老婆婆人好总是照顾她,竟没有想到她竟同自己的母妃密不可分的联系。、 默默地守着她这么多年。 ...... 刘鸾赶到的时候,子皿婆婆睁大了双眼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干透。 “婆婆?”刘鸾轻唤,鼻头忍不住的发酸,“婆婆,我回来了。” “婆婆,我是刘鸾啊。” “婆婆?”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你不知道,”伍什一时竟有些结巴,怔怔的望着子皿婆婆,终究还是没忍心,上前手掌覆上了她的眼睛,“你走的那天,婆婆看到那么大的阵仗后知后觉的上山对我们破口大骂。” “说是入了宫会害了你。” 伍什顿了顿,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叫她少些痛楚。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曾拿出了木棍,将情绪激动子皿婆婆赶下山一事。 ...... 霎时,豆大的泪珠落下,刘鸾的泪水止不住的淌。 作者有话要说:不卡一半了,大概明后天应该就能把所有的事情揭晓了? 晚安呀! 第37章 子皿婆婆的离世是刘鸾没有想到的, 没想到陪着她从小到大的那位说话轻声细语的婆婆,竟是母妃的身边人。 没想到皇后竟这般快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因为芍药吗? 可近日行事,她都刻意的防备着她。 “我们快些走吧, 想必那些人还没走远。”伍什递过来一张帕子。 可还没等他说完,几支利箭迅疾的射穿了脆弱的窗户纸, 横冲直撞的直朝着她的脑门过来。 门外一阵嘈杂, 裴安面无波澜的闯了进来, “世子妃快躲,我们被歹人围住了。” 子皿婆婆的茅草屋稳居于湖心之上,易守不易攻。 可若是歹人的箭法好, 也是阻挡不住的。 说话的工夫,更多的箭支自窗户纸闯了进来,密密麻麻的钉在了墙上。 三人连忙拉开衣柜, 躲在衣柜同墙的缝隙之中。 不一会儿衣柜上也满是杀气重重的箭支, 眼见着衣柜的木板也要被射穿了去。 屋里只有三人, 且只有裴安武艺精湛些,若是硬闯出去总归不是个什么好法子。 “这般躲着也不是办法。”刘鸾蹙起的眉头越来越紧,“去给山上的兄弟们放个信号。” 再怎么说,这儿也是昆嵛山, 她的地盘, 岂能叫这些个歹人们得逞。 哪知伍什应了声后还没有来得及动作, 却见方才又急又冲过来的箭支不一会儿少了些许。 须臾后尽数的停了。 心头疑惑,刘鸾先行走到窗前察着外头的情势, 正瞧见身着宫中侍卫服制的同一群黑衣者厮打了起来。 “宫里人?”她本想快步到对岸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哪知被裴安给拦住了,“宫中为何会来人?” “还请世子妃在此稍等片刻,属下去去就来。” 与此同时, 伍什悄悄放了昆嵛山的信号。 片刻后,那群黑衣歹人们先前嚣张的气焰渐渐弱了下来。 见此,刘鸾连同伍什渡过对岸去,才一落脚便见得山头上一阵骚动,而后便是山上的兄弟们一众扛着家伙匆匆忙忙的赶了下来。 后头竟然还跟着霜儿,才一瞧见刘鸾和伍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为首的大虎二虎肩上扛着把锄头,叉着腰颇有些气势道:“大当家的,砍谁?” ...... 既然宫里来的侍卫处于上风,那便不需要他们昆嵛山劳民伤财了。 想到此处,刘鸾怔怔的望了湖中茅草屋一眼,“去把子皿婆婆带过来吧。” “至少能让她好生安息。” 说话的功夫,霜儿先是拿着药箱来了她面前,仔细瞧了瞧没有什么伤痕后这才安心。 而后便急急的快步到伍什跟前,拉着他寻了个石墩坐下,使劲眨了眨眼才叫眼中的泪憋了回去,“伍什大哥,你可有伤到哪儿?” 眼瞧着伍什面上不悦,霜儿说话也开始结巴,“我...我不想哭的...只...只是看到你放的信号...太担心了。” 哪知伍什却倏地站起身来,视线定定的投在那群被逮捕的黑衣人身上, 身子隐隐约约的有些抖。 方才宫中的侍卫用剑将为首的黑衣人蒙面挑开,凉风乍起间,那人的黑发掩盖住了整张脸, 黑布下是一张清秀的面孔。 不是这些日子在刘鸾身旁伺候的芍药又是谁? “本宫待你不薄。”意料之中,刘鸾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单手钳住她的下巴。 却见后者喉头几声轻响,终究还是轻嗤出声仰头大笑,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我的主子只有那一位。” 那一位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刘鸾知即便她再给这人机会,终究也是无用, 说不通的。 讪讪的松了手上的力道,回身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身旁的伍什一眼。 他眸中的难以置信叫她心疼。 伍什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偏过了头。 “处死。”刘鸾淡淡。 哪知才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得耳畔一阵尖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推搡后,箭支入了皮肉的声音。 她踉跄倒地,沾上了满身的尘土, 惊愕回头间,瞧见同样坠倒地上的伍什,连同直中他胸口的箭支。 箭支淬了毒,连带着伍什胸口翻涌出的血都是黑红色的。 而持箭的芍药,霎时被宫中来的侍卫压制着跪在地上,大张着嘴面上掩不住的惊诧与害怕。 “伍什!”刘鸾惊喊,才要挣扎着站起来过去,哪知霜儿先一步的扑到他旁边的地上,“伍什大哥。” 眼见着伍什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霜儿不住的用帕子擦着泪,勉强扯了个笑连连摇头,“我没有哭,你别生气。” 刘鸾知晓霜儿自小便喜欢伍什,奈何伍什最是不喜这般较弱的姑娘,故而每逢霜儿落泪,他总是气的转头就走。 难得的看到伍什面色和善的粗喘了口气,忍着痛楚一字一句:“我...我没有生气。” “以后莫要哭了。”话音落下,伍什偏头瞧了瞧刘鸾,后者立时会意连忙走到他面前。 “大当家的。”用残存的气音唤了这么一句,他似是想起了往事满足的笑着闭上眼睛。 “伍什,伍什你给我醒来。”刘鸾不住的摇着他的胳膊,豆大的泪珠混在他泛着黑的鲜血中,“大夫快过来了,你再忍忍。” “没...没用的。”似是心口堵着一口气,伍什的喘息愈加剧烈,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他偏头望了眼被宫中侍卫强制挟制跪在地上的芍药,正撞上她悲恸的眼眸。 视线交汇的一瞬,到底是伍什最先偏了头。 “放了她。”他轻咳,“好吗?” 眼见着刘鸾脸色沉了沉,伍什轻轻的摇了摇头, 每动一下,便牵扯到胸口上的伤口,痛楚不住的蔓延开来。 “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没我,但我...但我,”痛意蔓上四肢,他忍了一口气吊着声道:“我心里有她就够了。” “说什么话呢,我不听。”刘鸾气急,视线愈加的模糊, 似先前在山上欺负他一般训斥:“你给我好好的,等养好了伤再同我提条件。” 却见伍什舒了一口气轻嗤一声,抬手替她拭了眼角的泪,“别自欺...欺人了,你看,不光对我,” “你对卫,卫...”伍什似是没了力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裴安,快去催大夫过来。”刘鸾高喊。 良久才听到伍什断断续续一句,“要跟他好好的。” 旋即,只见伍什拼尽全力一般将胳膊伸向芍药。 后者却是下意识的连连后退,闪开一步。 见此, 伍什的胳膊没有继续往前,仰躺着身子自嘲一般笑了数声。 ...... 大夫在刘鸾的紧催慢催下来了, 伍什的身子却是永远的失了力气, 以至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年少时常常欺负她,可每逢旁人想要欺负她一把都要跟那些人拼命的伍什;顾念着大局守在她身旁护着她的伍什;经常被她拧着耳朵训斥的伍什... 不在了啊... 刘鸾心头乱糟糟的,周遭静谧的什么也听不到, 只剩下霜儿低低的抽泣。 一旁,方才像是被吓到似的直到最终都不肯接受伍什的芍药,如同疯了一般拼命的想要挣开钳制住她的侍卫。 拼尽了力气,终是难以逃脱。 “他让本宫不要动你。”刘鸾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站到芍药面前,不经意间踩到了她射箭的那只手,脚下使了力气,“可本宫明明给过你机会了。” 后者却是不住的挣扎,无助的哭泣,衣服撕裂头发蓬乱,全然没有往日那般清秀的模样。 “现在才醒悟?”刘鸾钳制住她下巴的手狠狠的一扬,尖锐的指甲划伤了她的脸颊,恨恨出声:“晚了。” “没晚,没晚...”芍药眼神失焦,空洞的望着她,紧紧抱着她的腿不住的磕头哭诉:“求求你,求求你让他们放开我,让我去看一眼,” “让我去看一眼好吗?” “我不跑,我不跑,我只是看一眼...” 哪知后面又来了几个侍卫将她一脚踹开,那么爱干净的人受了这力道,全身埋入了干土堆里,满身尘土。 “微臣失职惊扰了公主殿下,还望殿下恕罪。”为首那个侍卫拱了手,在得到刘鸾的免礼之后仍旧垂着头,“奉皇上口谕,长乐公主私通敌寇意欲谋反,留回京审问。” “公主,请跟随我们走一趟。” 哪知侍卫的话音刚落,昆嵛山下来的兄弟们登时坐不住了,纷纷拿了手上的锄头利剑要同这群人拼命。 现下伍什这般了,这群宫里来的竟然还要将他们大当家的带走。 哪知还没有挥舞着手头的“武.器”奔过去,却被刘鸾给拦住了。 “好,我跟你们走。” 昆嵛山现下这般,又怎么会是宫中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的对手,只怕拼尽全力要护住她最终也是寡不敌众,败给这群侍卫。 倒不如她听话的跟着走。 打一开始她就该想到,为何宫里的人竟然会找到这儿。 皇后的人过来是想要了子皿婆婆的命,顺带着了结了她,毕竟她现下所做大有可能坏了她下好的一盘棋。 可皇上刘曲又是为何? 现下私通敌寇这一罪名,极有可能是皇后吹得枕头风,要置她于死地。 可刘尧都能查到的事情,那人九五之尊又怎么会不明白? 想到此处,刘鸾偏头叮嘱守在一旁的裴安去寻卫和桓和刘瑾,以防不测。 没注意到裴安在听到卫和桓时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她又去同大虎二虎安排了山上的事宜。 而后安稳的上了回宫的马车。 回了济北国一趟,却没见到那个人。 ...... 她好想卫和桓。 作者有话要说:刘*李子维*鸾:每天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好想卫和桓 第38章 秋分卯时。 透过宫中四方的天看过去, 檐角上挂了些许乌云。 遮住了即将大亮的天光。 “要变天了。”刘鸾低喃,顺手将木窗合上。 这是她回宫的第三日。 先前自昆嵛山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本以为便立马得以见到天颜, 哪成想却是将她送回了未出阁之前的宫里, 只不过先前伺候的一并被收了去,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一个人。 门外留了三两侍卫并宫女, 哪怕刘鸾还未推门而出, 单是听得脚步声近了,那些人便齐刷刷的立在门前, 倒也是尽责。 不过这样一来, 她是真的被软禁了。 先前芍药带的那群黑衣人身上只搜出了她公主府的令牌,倒是把同皇后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三日有余,未听到卫和桓的消息。 更是叫人心里添堵的是, 非但刘曲那边对她没什么动作, 就连陈氏也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将她一个人扔在这殿中, 自生自灭。 刘鸾微微叹了口气,踱步至塌边坐下。 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这宫殿虽处于后宫之中,倒也因着公主的身份同三宫倒还离得近了些。 故而昨儿夜里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朝中重臣连夜进宫,宫中太医连夜不休纷纷赶至未央宫宣室, 而后便是皇后太子一众妃嫔的轿辇, 以及宫中侍卫守至宫门以防宫变的声音。 隐隐约约还有些许哭声。 宫墙外火光一片, 划破本就安稳的夜。 扰得她才歇下三两时辰便再也睡不着。 也到这个时候了。 只不过不知道卫和桓那边会不会受到波及。 想到此处,刘鸾轻叹一声, 才要起身将木桌上灯芯剪了去, 便见得原本映在纸窗子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稍稍移了些许,而后便是熟悉的欠身请安的剪影。 还未听到来人说话的声音, 她心头便有了些许揣测。 哪知那人倒是没有立即推门而入, 只站在门外立了片刻,而后轻轻推门。 入眼处是一袭金色丝绸褶皱长裙,绣绘有栩栩如生的牡丹含苞怒放,不是陈皇后又是哪位。 视线一扫,瞥见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手上举了个蒙有黄帕子的托盘,刘鸾微微眯了眯眼。 “眼下这紧要关头,皇后娘娘不在御前侍疾反倒跑儿臣这儿来了。”她歪了歪身子半倚在塌上轻嗤:“倒是叫儿臣惊喜万分。” 既然眼下已经撕破了面皮,倒也无需做什么假样子给旁人看。 陈皇后不耐,眼神示意身后跟随的宫女,后者立时将手中的托盘放好,而后直奔刘鸾过去。 “本宫能来自然是你的荣幸。”陈氏淡淡瞧着那宫女要将刘鸾拖到地上跪下。 哪知才一近身,便被刘鸾钳住手腕甩到地上,一时竟疼的站不起身。 眼瞧着陈氏一向把控的好的神色微变,刘鸾随意的拿了块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手掌擦拭了干净,慢斯条理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陈氏稳了稳心神,面上倒是一如往常毫无波澜,左不过声音厉了些。 哪知还未等守在殿外的侍卫并宫女们们推门而入,刘鸾眼疾手快将陈氏钳制住,顺手揭了托盘上的黄帕子抄起托盘上的酒杯抵在她的牙关, 饶有兴致的望进她恐惧的眼眸拖腔带调道:“母后难不成忘了,儿臣可是私通敌寇呢。” “这点身手还是有的。” 陈氏紧紧地抿了嘴,低头视线锁上了她的手,生怕刘鸾将这一杯封喉的剧毒撒向她。 “你敢!”紧闭着牙关发出一声怒吼,陈氏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却见刘鸾眼眸闪过一丝玩味,钳制住她的手又紧了紧,似笑非笑出声:“总得母后拿出点诚意才是啊。” 见此,方才闯进来的侍卫们这才讪讪的退了回去,一时之间宫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刘鸾也依言将陈氏松开,只不过手上紧握着毒酒杯,以防不测。 哪知陈氏才一挣脱了刘鸾,便往她身上撞去,如陈氏意料之中,酒杯应力向下滑去, 直直的撞到地毯上,酒液溅出,烧了一大片地毯上的绒毛。 没了那杯毒酒,便也没有了被刘鸾挟持的利器。 陈氏敛了敛方才的神色,眼眸中的光狠厉又恶毒,冷笑数声“你们母女两个还真是一模一样。” 她顿了顿,往刘鸾面前缓缓的走了一步,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分明毒酒走的更安详,为何就非要选那些个痛楚的法子,真真是叫我心疼呢。” “你什么意思。”直撞上陈氏挂着洋洋得意的眼角,刘鸾心头不由得更慌乱了些。 她原本只以为母妃是被陈氏毒害身亡,不过今日依着她的说法,难不成... “是啊,清容还没来得及用毒酒皇上闻询便赶来了,可是本宫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陈氏愈是开口,身子便往前一步,“想来买通太医后误判气若游丝的清容离世也是可行。” “你还不知道吧,清容入殓前本宫便将她的尸身换了。”她低低的笑了数声,捻起帕子藏在嘴角故作姿态的叹息一声,“还没来得及问清容妹妹是喜欢冰湖的水多一点,还是我的私刑多一点......” “你这毒妇。”刘鸾怒吼,一把掐住陈氏的脖颈,直直的叫她喘不过气来,费了力气要挣开她的桎梏。 还是屋外守着的侍卫并宫女意识到不对,连忙闯进来,才将如同疯魔似的刘鸾拉开迫使她跪在陈氏面前。 这会儿陈氏才得以吸进大口的新鲜空气,不住的咳嗽数声面藏不住笑意的看向她。 而后眼眸闪过一丝愤恨,“凭什么?”她喃喃。 “清容啊,不枉我们两姐妹数年。”陈氏转身,抬头瞧着门外还未散尽的星光,“为了你皇上再也没有纳过妃子,也省的本宫费工夫了。你看,你唯一的皇子也过继到了本宫膝下。” “可刘鸾当年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一块去死呢。”只见陈氏愤恨至极转身指着刘鸾冷声:“你为什么不死!” “本宫昔日寻了良久都没有寻到你,偏生这几年却有了你的消息。”她情绪激动,连带着说话声都极近尖利甚至划破天幕,旋即又低声轻喃:“可是本宫无法啊,本宫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只能大度的借着和亲一事将你寻回来。” “怎么就真的寻回来了。”她哀叹,缓缓走到刘鸾面前蹲下,长长的护甲划过她白皙的脸庞。 “毒妇,你这个毒妇,疯子。”刘鸾挣扎不开,粗喘几口气奋力伸手推了眼前人一把。 后者仰头倒地,看戏一般瞧着刘鸾拼尽全力想要挣开却挣脱不出去的狼狈,嘲笑了数声,“本宫是毒妇?” “本宫怎么可能是毒妇,本宫分明是爱惨了皇上。” “可到头来,就是因为你的出现,皇上到现在都念叨着清容。”陈氏果然是疯了,苦笑数声:“本宫自十六便入了王府,这么多年来竟没能入他眼半分。” “没能入他眼半分。”她喃喃的念叨了数声,喉头一声轻哽,“他给你的封号长乐...昔日的三宫之首长乐宫,你何德何能入得了长乐宫。” “还好,眼下他给你扣了个私通敌寇的罪名,你很快的,” “就要死了。”陈氏阴悱悱的笑出了声。 眼下刘曲垂危之际并未对刘鸾留什么处置的决定,新帝登基之后若要再赐死她,只怕是难了。 “母后怎么就不觉得,父皇给我这个罪名不过是安抚你保护我呢?”刘鸾懒懒的掀了掀眼皮。 这句话果真是戳到了陈氏的软肋,不一会儿她又开始疯癫了起来。 听此,刘鸾无心再同这个疯妇纠缠,趁着身后那些个侍卫没注意,立时碰倒了木凳,因着力气稍微大了些,连带着木桌也歪了下来。 一时间木桌上瓷质的茶杯尽数落下,碎了一地。 长乐宫殿外庭院里旋即涌来了一支训练有素的侍卫军,为首的正是裴安。 现下进了殿内将除去陈氏同刘鸾以外的闲杂人等尽数扣押住,静候在一旁。 “这些同怡乐公主受父皇多年的疼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刘鸾活动了一番手腕,静静坐在塌沿,眼瞧着陈氏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乱了几根出来。 “颐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陈氏拂袖,气急败坏道:“本宫悉心照料她多年,本欲拿她留住皇上几分,哪成想这般没用!” “母后。”门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沙哑又惊诧。 惊得陈氏背后一僵,好一阵子才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刘颐和昨夜便被召回宫中侍疾,哪成想小憩片刻竟寻不到自个儿的母后,听宫人们说是来到了这儿便也着急的赶了过来, 哪成想听到这般杀人诛心的话语。 不顾公主的仪态,她快步跑到陈氏面前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话语里急切,“你说什么?” “母后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哪知陈氏将她一把推开,小心的察着周遭围着的侍卫,警惕的看向刘鸾,“你们想做什么,本宫可是皇后。” “是的母后,你是皇后。”刘鸾的心神渐渐稳了下来,语气淡淡,“父皇给了你皇后的身份,并没有给旁人。”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身处九五之尊的父皇又怎会不知晓,为何还留你稳居后位?” 刘鸾的话语如同一道闷雷,响在了陈氏心头。 “母后果真以为父皇不知道你喂他喝下的是毒药吗?” 眼见着陈氏不敢置信的连连后退,刘鸾缓缓起身,走到裴安跟前拿起了早已备好的毒酒。 “不是的,不是的。”陈氏慌忙的抽开被刘颐和紧紧攥着的衣袖,连连摇头,“他怎么会...” “从前我一直羡慕母后和颐和姐姐,哪成想母后竟是这般不知餍足。”刘鸾踱步。 却被刘颐和伸手拦了下来,“你敢?” 刘颐和的眼眸瞪得老大,泪水打湿巴掌大的脸颊。 “颐和姐姐。”刘鸾拿出帕子想要仔细的为她拭泪,后者立时偏了头。 “现下为何又演什么母女情深呢,方才母后不是还说你没用吗?”她说的极慢,一字一句打在刘颐和的心头。 可她仍旧没有放开护住陈氏的手,声音极近尖利,发狠似的大喊:“未得诏令毒害皇后,岂是你担得起的?” 难得见刘颐和这般,陈氏想要同往日一样提醒她莫要忘了公主身份,可手伸到半空中又退了回来。 却见刘鸾轻嗤了一声,“皇姐可真是天真的过了头。” 也是,眼下长乐宫中全是她的人,新帝若非是同皇后不对付的刘瑾,便是她的亲皇兄刘尧。 眼下这般,即便是毒害了皇后又如何。 更何况,眼下她还实在不是无名无分的行事。 这般想着,刘鸾给了静候在一旁的裴安一道眼神,后者立时会意自怀中拿出一道圣旨。 “现下呢?”刘鸾慢斯条理的擦手,等待刘颐和连同陈氏将圣旨看完。 正对上陈氏面如土灰的神色,刘鸾不耐烦的抚了抚发上的簪子。 哪成想刘颐和登时跪在了她面前,颤着身子哀求:“长乐,先前是我傲慢对不住你,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母后,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眼见着刘鸾没有应声,她眼神发直摇着头死死地拽着刘鸾的裙角,讨好似的柔了语气,“我们可以假装母后饮了毒酒,然后放母后出宫。我们母女二人一同出宫,不碍你的眼睛好不好?” 谁人见过一向嚣张跋扈的嫡公主这般模样。 刘鸾摇摇头,将她扶起身。 “刘颐和!”被她护在身后的陈氏痛斥,“你左不过是本宫的弃子,本宫最是厌恶你这种废物。” 而后偏头看向刘鸾大笑数声,“到头来还是本宫赢了。” “刘鸾,你可有多久没见过济北王世子了?” 说罢,还未等刘鸾出声询问,她便拨开挡在她身前的刘颐和,冲也似的夺过刘鸾手里的毒酒, 顿了片刻,似是在看刘颐和,又似是看向远处, 而后一饮而尽。 “我要她陪葬!” 毒性极烈,须臾便见得陈氏嘴角涌出黑血一片。 似是强忍下巨大的痛楚,哪怕是疼的眉头拧成一团,陈氏还颤颤的伸直了胳膊指向刘颐和, 要她陪葬。 后者身子微颤,惊愕之余跪俯在方才烧了一片的地毯上,大颗眼泪止不住的淌下。 霎时,风起。 吹来钟鼓不鸣的消息, 吹起殿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果真是变天了啊。 殿内极力压抑的啜泣声止不住,刘鸾垂头瞧了瞧陈氏紧闭的双眼以及淡淡勾起的唇角。 她是不想活的,至少在知晓皇上对她的心意后, 是不会独活的。 而方才,许是她留给刘颐和的最好结局。 省的她疼了一辈子的宝贝姑娘,平白的受她波及连累一生。 毕竟,变天了啊。 再没有人能同帝后二人一般,肆无忌惮的把刘颐和疼到心里。 *** 其实先前自昆嵛山回宫时,刘鸾一行人的马车是碰上过人的。 是先前在府上查出来的给刘瑾递话的仆役,身后带了不少侍卫。 “殿下,你且大胆的回宫,我等定会护得殿下周全。”那位仆役垂头,并未瞧出什么虚情假意。 那会儿刘鸾略有些担忧的心思立时稳了些许, 直到前些日子同陈氏一事,她心头的大石才落了下来。 刘瑾是信得过的,先前在她公主府上的仆役也是信得过的,所以卫和桓那番话也是不容得质疑。 可她在临别前分明还对卫和桓那般。 刘鸾不敢往下继续想。 心头堵着,以至于胸闷。 可莫名的,她又想到了先前陈氏说的那番话,“有多久没有见到济北王世子了?”“本宫赢了。” 的确,她是有好久没有见到了。 不过后面那一句又是什么? 眼下新帝即位,济北国的事情想必也料理完了,可她怎么就没有等到卫和桓回来, 回来找她? 毕竟,他定是舍不得同她分开那么久的。 刘鸾忍不住的想要叫来裴安问问,亦或是寻着刘瑾, 或许他们知晓。 可当她忍不住又往殿门前走近了几步,门外守着的那些侍卫们顿时又近了些。 是的,她又被软禁了。 刘瑾为她换了个宫殿,依旧要她继续一个人住着,直至局势稳定,天下安稳。 想到此处,刘鸾轻叹一声。 哪知愣神间,便见得门前的侍卫们尽数没了,她透过窗子瞧了瞧,正对上皇兄刘尧似笑非笑的眼眸。 许久未见,二人更是珍重了些。 “哎,咱能省点劲吗。”刘尧嘴欠的皱眉,“抱这么紧,是存心不给你皇兄留条活路对吧?” 话音未落,便被刘鸾拧着了胳膊。 “没事就好。”她鼻头酸涩,而后忍不住抬手描着眼前人下巴下的青茬。 反被后者攥住手腕,拖着腔调存心逗她道:“都嫁人了,摸你驸马去。整天惦记你皇兄,你皇嫂又要不高兴了。” 哪知话音才落便捂住了嘴,似是觉出自个儿说错了话连忙推拖,“我才记起要去接宋知鸢回宫来着,先走一步。” 倒是把刘鸾听得一愣,这宋知鸢是嫁给了刘瑾来着。 怎么还没同他一道回宫。 不过眼下她实在是没有旁的心思分给旁人, 连忙快步走出宫,要去寻刘瑾亦或是裴安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话不多说,今天万更好伐? 怕宝贝们看的难受,昨天想万更来着,但是才写了三千多字,怕你们看了心里憋屈就不敢发了。 也不敢在评论区请假呜呜呜,因为我请假太多次了... 昨天只写了三千字的原因是...我去打耳洞了,嘶~然后出去玩了(轻点打~ - 刘颐和确实挺惨的,上本写她爱而不得,这本又写她被母后明面上厌弃...想给她写个小番外 - 今天依旧揪红包啦~以及你们有啥想看的番外吗(第一次写,还怪激动的 - 今晚零点之前还有一更! 第39章 “济北国世子, 已经战死匈奴。” 若现下是场梦,刘鸾只想快点醒过来。 这场梦,太难受。 可心头的痛楚不得不叫她清醒的明白, 这不会是一场梦。 “战死匈奴...”她喃喃数声,“匈奴...” 分明卫和桓临走前说是信都国发生叛乱, 怎么就同匈奴扯上了关系? 一时之间, 她突然想起先前在公主府附近瞧见的长安公主。 那位因册封, 由宫女扶摇直上成为主子却要去和亲的可怜姑娘。 “信都国江氏的确同皇后陈氏联合生了反叛之心。” 龙袍下的刘瑾更显得冷厉上几分,叫人不敢接近,“区区蜉蝣, 自然不值得朕费心。” 这便是说信都国翻不起什么水花,自然也用不到卫和桓亲自过去一事了。 也是,分明她去济北国, 哪怕是去了边境之处, 都没瞧着什么作战的痕迹。 以及, 当初裴安不自然的神色... 眼见着刘鸾一瞬的呆愣,刘瑾抿了口茶言语淡淡:“皇妹以为匈奴就那般好打发?” 刘鸾心口猛地一颤。 她自然并不觉得匈奴那般识时务,上辈子同匈奴打了一辈子交道,自是知道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先前既然是要娶皇上的亲生公主, 有哪儿会被区区一个宫女搪塞过去。 她那时竟天真的以为手握匈奴王子欺君的把柄, 便就占据了上风。 “你以为你这桩婚事怎么来的?”刘瑾冷不防的开口, 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眶,“济北国世子久病未愈, 为求得这桩婚事愿以己身上战场杀敌。” “父皇这才应下来。” 久病未愈...上战杀敌... 突如其来的,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如过花灯似的在她脑海中显了出来。 是才入京城驿馆那晚极近压抑的咳嗽声,亦或是卫和桓突然倒下后惨白的脸颊。 ...... 或许她也明白了为何济北王夫妇对她不喜。 统共这么一个品貌俱佳的世子爷,打小便悉心照料着, 哪成想却为了她这么个自民间出来的公主,连性命和封国都不顾了, 拼死也不要她嫁到匈奴,拼尽最后的力气也要将她护在身旁。 匈奴民风彪悍,骁勇善战,眼下自然是敌不过, 这一去,便也就是抱了必死之心再无生还的可能。 ...... 而她做了什么? 她说卫和桓想要控制她,是魔鬼。 她说卫和桓心眼小,斤斤计较。 甚至于,卫和桓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临行前唯一的要求, 让她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她也没有做到。 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去爱他。 好似每一次面临着选择,卫和桓永远都是她最后的选项, 都不是被她坚定地选择的那个。 而现下卫和桓战死沙场, 她不敢信, 也不想信。 “奉劝你爱惜自己的身子。”刘瑾淡淡的掀了掀眼皮,面无波澜的瞧着无声落泪的刘鸾轻笑,眼眸中说不尽的意味深长,“值上一座诸侯国呢。” “什么意思?”刘鸾猛地抬头,好叫眼泪不至于那般繁多的落下来。 哪知泪水竟在她的眼眶中,越积越多。 “字面上的意思。”刘瑾将手腕上的珠串甩到木桌,惬意的倚在他肖想了数年如今坐稳了的龙椅上,“济北国的兵符换你平安无虞,倒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济北国的兵符,便是济北国的所有。 数一数二的诸侯国的兵符意味着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竟然就这般轻易的舍弃了。 故而先前卫和桓明明是因着这个缘故才过分的相信刘瑾,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不断质疑,甚至于心底深处偷偷想会不会卫和桓对她这般好, 是因为觊觎她皇兄刘尧的太子身份。 她为什么不肯相信他,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佯装相信笑着跟他说“放心” 也好过现下让他抱憾而去。 刘鸾苦笑。 *** “驸马的灵柩前几日送回了封地。” “朕念及济北王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准其回封地安享晚年。” 这是刘瑾在殿中时,同她说的最后几句话。 凉凉的秋风瑟瑟,吹到她脸上生疼。 匈奴那地荒凉非常,他胃不好,怎么能受的下那份苦楚。 更何况身子瘦弱如厮,又怎么去率兵打仗。 ...... 刘鸾不敢再往下想。 才一出了未央宫,抬眼就瞧见了立在一旁不知守候了多久裴安。 “带我见他。”她不着痕迹的拭了拭眼角,抬眼瞥见裴安面色一僵。 “裴安。”她低声,似是喃喃:“你跟着他多久了?” “自年少到现在。”裴安话里亦是毫无波澜。 她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卫和桓将贴身侍卫留了下来的原因。 一路无言。 直至抵达宫门临近上马车,才见得裴安自怀中取出几页书信。 “世子爷嘱托属下要好生照料世子妃,属下自然不敢怠慢。”裴安神色淡淡,“不过属下实在是不想。” 刘鸾听此,心头似是被巨石砸中,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既不愿,本宫放你回去。”她稳了稳心神,径直上了马车。 哪知还没等坐稳,便听车帘外声音不轻不淡的传了进来,“总得处理掉剩下的事情。” 刘鸾心头疲惫,无力的按了按太阳穴,垂头间眼泪止不住的打在手头的信纸上。 头一张纸页上最后一句“伏愿娘子千秋万岁。”叫她眼睛愈来愈酸。 卫和桓给了她一张放妻书。 这放妻书竟有千斤重,重到她拿着纸张的手竟不由自主的颤了起来。 原来他不要她, 不是对她无意, 而是早就思虑到了今日这般。 “为夫身弱体虚,本不该累极娘子。” “如今娘子仍为清白之身,合该另寻良配,举案齐眉。” ...... 他是叫她抹去先前同他生活过的一切痕迹,体面的另嫁他人。 这第二张,竟是些地契房产连同银票的存放去处, 难得的,刘鸾轻笑了出来。 微微勾起的唇角连同泪水纵横的脸颊,竟有些可怖。 “卫和桓,我一介公主身份不缺这些。”她的说话声不可控的重了起来,咬着牙撕碎了那张字条,混着泪水晕染开来,“我缺你。” “我只要你啊。” “殿下?”车帘外的跟随伺候的小宫女怯怯弱弱的出声询问。 “无事。”她敛了敛衣摆,稳了稳心神,这才叫声音上听起来没有异样。 旋即垂头又瞧了眼手头的信纸,“唤裴安过来。” 这一沓信纸中除去前两张,剩下的竟是家书。 可分明每隔五日八日裴安都有送来家书,那这些又是什么? 一时间,她竟不敢再去想。 今时今日,卫和桓对她好上一分,她心头便刀割一寸。 *** 自西域过来的宝马一连换了四匹,刘鸾一行人连间隙休息都来不及, 这才在天擦黑时紧赶慢赶的到了济北国境内。 哪知待到去了济北王宫才知晓,卫和桓的灵柩竟存在济北国边境处卫府中。 平白的提及昆嵛山旁边的卫府,刘鸾心口又是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以至于, 隔着老远瞧见卫府门前缟素,她的身子竟一时有些虚软。 是真的,战死在了漠北...吗? 可她这个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原配,竟连他的死讯都没能头一个知晓。 甚至,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晕眩。 还好身旁跟着的小宫女及时的搀扶住了她。 “殿下,若是身子不适明日过来也不迟。”裴安在一旁沉声:“总归殿下也不在意。” 连一句世子妃都不愿唤了。 刘鸾敛了敛神色并未过多理会,旋即往里走。 那守在府门前的管家倒是认得她,虽见着了公主的仪仗,倒也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肯放她进来。 哪知才迈过了门槛去,便瞧着济北王后杨氏面带着怒意急急的快步过来。 刘鸾一时闪避不及,脸颊上霎时就烙上了红印子。 “你还有脸过来?”杨氏歇斯底里,连带着手掌也随着胸腔起伏不定而颤颤着,“是你害了桓儿。” 难得见一向端庄得体,落落大方的朝廷命妇成了这般,刘鸾心头说不上的酸涩。 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处,胳膊上受着杨氏不断的捶打,竟做不出什么反应。 一阵喧嚣过后,她从宫中带过来的嬷嬷们试图将杨氏拉扯开来,却又不敢近身,生怕伤了贵人。 还是济北王卫汝闻询,缓缓踱步过来有条不紊的行礼:“殿下光临寒舍,臣等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说话间还叫人把杨氏拉开,依着礼数向她行礼致歉。 面上却是看不出来歉意几分。 “无事。”刘鸾同样淡淡出声。 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同眼前卫和桓的父王母后相处。 后者定是厌极了她。 果然,只见卫汝起身后客气的同她讲道理,“公主千金之躯莫要来此处沾了晦气。” 这是同她把关系断干净了。 也是,只怕卫和桓临行前也早就嘱咐好济北王夫妇,他们二人早已和离, 生怕济北王夫妇因着这件事情寻她麻烦。 可卫和桓,为什么可以, 永远的都不相信, 其实她也完全可以像他对自己那般对他。 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她的那份心? 也是,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从来都没有坚定的选择过他, 故而,卫和桓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爱他。 ...... 若是再有一次, 再有一次该多好... 她一定要,从始至终的, 相信他,选择他,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伏愿娘子千秋万岁”一句,取自敦煌放妻书。 草率了,草率了,我应该一气将这一段写个大长篇发出来,大半夜的不惹你们眼泪了,后面的就不放了,等明天一口气发完! 害,卫和桓不可能死的! 晚安!!! 第40章 “本宫偏要进去, 你又能奈我何?” 眼见着济北王夫妇态度坚定,不肯让步。 刘鸾只想任性一次。 她不能接受,连卫和桓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她想看看, 他身上的伤痕有多少道,他瘦了没有, 她还想知道, 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他有没有像他先前说的那样,一天想她九百九十九次, 若是他没有, 若是他没有,她可不可以罚他回来? “你已害他至此,难不成还要让他死后都不安生...” 杨氏话还没有说完, 便被卫汝及时的拦了下来。 不过这些话已经一下一下的砸进了刘鸾心头。 都是她的害的... 若没有她的存在, 卫和桓的病情就不会复发, 也不会为着她出战匈奴。 若是没有认识她,他是不是就能同上辈子一般娶妻生子,和满一生? 她果然是晦气。 她就不该,不该重新活这么一辈子, 就该和亲匈奴, 承受该有的惩罚。 感觉到眼角似是有泪水滑落, 她适时的擦拭了眼角, 好叫旁人看不出来。 她不想让旁人, 以及济北王夫妇看到, 毕竟他们已经这般瞧不上她了... “还请公主回去吧,送客。”卫汝神色冷淡,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哪成想刘鸾铁了心要进到正厅去, 对着身后跟随的侍卫们比了个手势。 “夫君。”杨氏见这架势一愣,忙看向身边人。 却见卫汝神情愈是铁青,而后渐渐和缓了下来。 叹息一声,“由她去吧。” “若是桓儿看到她能来,定也是欢喜的。” *** 他一定还在人世,这一定是假消息。 这是刘鸾自卫和桓的灵堂出来后唯一的念头。 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自灵堂中快步跑出来,逢人便激动的握着那人的手哭喊:“他没死,他还活着。” 人人都道长乐公主疯了。 不单擅自闯了前夫的灵堂,还派了一众侍卫拦着济北王府众人,当着他们的面开了棺。 可只有刘鸾知道,那灵柩中躺着的,定然不是卫和桓。 灵柩中那人虽面容模糊,却也能认得出来并非是桃花眼。 卫和桓是桃花眼啊,眼尾处还有一颗小痣。 她逢人便说了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肯信她。 还嬉笑着像是看疯子一般逗弄。 ...... 不知不觉间,她竟跑到了先前种有神树的石桥旁, 她跑累了,是真的累了。 竟不顾身份的扯了扯方才沾有泥泞的裙角,肆意的坐在神树下, 竟一时恍惚。 若是先前她早早的同卫和桓求了姻缘, 若是当初没有那般狠心的拒绝,没有装作不知道, 那他们现下会不会过着安逸的生活, 那她,是不是也能如愿以偿的枕在他身上,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安稳入睡呢? 风起, 树上的红求姻缘的木牌子随着树杈摇摇作响,比宫里的枫树还要扎眼。 恍惚间,一道木牌子自树上摇落,碎在她身旁。 求姻缘的是木牌,怎么还会碎? 刘鸾怅然的摇摇头,随手捡了起来。 哪成想这木牌上分明就是她同卫和桓的名字: 田姑娘,卫和桓,长长久久。 见此,她不禁攥紧了手指。 立时又去买了一个木牌。 哪成想那卖木牌的老人瞧见她手上这个,立时瞪大了眼睛,“姑娘,你莫不是被采花贼给骗了?” “什么?”刘鸾心头思绪繁多,反应也是慢了片刻。 “先前有位公子在我这儿买了木牌,写的是卫和桓和另一位姑娘的名字哩。”老人咂舌。 却见刘鸾狐疑,“每日在你这买木牌子的那般多,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老人摆摆手,“姑娘,你就莫要自欺欺人了,那位公子买了我有一千个木牌子哩。” 一千个? 她立时想到了先前的江玉芙。 刘鸾苦笑。 所以她只是卫和桓哄骗的一个吗? 好像这般想,她的罪恶感会轻一些。 哪知那位老人沉思半晌,“是叫刘鸾来着...” “轰”一声,她的脑中炸开。 以至于刘鸾重新将新买的木牌子挂到树上,看着四周尽是“刘鸾和卫和桓,走到白头”的木牌子时, 泪水又是止不住了。 她实在是不争气, 不争气的,又哭了出来。 “那位公子耗了大半日,顶着暑天里的大太阳一个个挂上去的。”老人叹气,苦口婆心道:“姑娘你莫要被这种长得斯文的公子骗了。” 许是老人见她手中紧握着的碎了的牌子,生怕她上当受骗,一直喋喋不休。 “我是刘鸾。”她淡淡。 周遭似是静止了一般, 终于可以让她喘口气了。 哪知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当家的!” 那大虎倒是不避讳了,挥着手直直的朝她快步走过来。 所经之处,倒是没有像伍什那般自动的现出一道路来。 昆嵛山脚下的百姓们都不怕他们了啊。 “大当家的,你怎么在这。”大虎喜出望外的走到她面前,手上还提了些新买的东西,“回来了也不去山上坐坐。” “山上一切...都还好吧?”刘鸾迟疑出声。 大虎立马应下:“都好都好!现下咱们山上开垦了土地,种上了庄稼,还来山下开了商铺。” “不做那些个不正当的营生了,咱们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大虎喜滋滋的笑。 “劝劝霜儿,别让她太固执了。”她微微叹了口气。 却见大虎面色一僵,而后重重点了点头,“大当家的,不回去吗?” “不了。”刘鸾翻出身上带着的银两,连同发间手上的首饰,一并给了大虎,“好生收着。” “拿出一些来,就当是给你和霜儿的贺礼了。” 大虎憨厚的挠了挠头,难得的羞红了脸,“怎么这事儿大当家的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她懒懒的白了他一眼,而后便随着跟过来的裴安去了。 她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有关于卫和桓的一切事情。 不知道原来卫和桓的母妃竟是心头执拗到将年幼的他关在宫中偏殿里,饱受伤痛苦寒。 不知道原来卫和桓的脾胃不好竟是因此而生。 不知道原来卫和桓的脾性这般,全是因着自幼被至亲伤害, 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了他。 ...... “裴安,你信我吗?” “属下不敢不从。” “去漠北吧。” “好。” ...... *** 秋日,漠北的果子都熟透了,一两个散落在地上。 刘鸾缝补了昨日的衣裳,捡了几颗洗净后放在那人的床头。 冬日里,白雪皑皑覆上了漠北那片无人之地, 刘鸾同那人一道出门打雪仗,哪成想那人不悦, 只得悻悻而回。 春日里头,漠北的景色胜在野花繁多, 刘鸾不敢摘上一捧花送给那人, 她怕那人情绪起伏太大。 一晃眼又是一个夏日,夏天到了啊。 她同卫和桓竟才认识了一年。 刘鸾理着新买的水红色衣裙,一时竟有些感慨。 去年秋天里她来了漠北。 还好她来了漠北。 那日马车赶的飞快,一如她慌张未定的心, 突然之间,马车骤停,一小厮模样的人直直的张开胳膊站在了她的马车前方。 “你怎么回事,会不会看路啊?”马车夫脾气不好,才要拿出马鞭抽这不长眼的拦路人。 还是刘鸾心头诧异,这才走出马车瞧了瞧。 那人她的确是不认识,可那人背后拖着的,由树枝铺成的木床上, 竟是她来漠北要寻的那人。 刘鸾无非用言语来形容当日的心情。 只觉得风沙漫天,倒成了他们重逢时的落花。 一切都那般刚刚好。 不过令她害怕的不是卫和桓已经无意识的躺在木床上,也不是他嘴唇和脸颊干裂到让她心疼。 而是自卫和桓醒来后,竟再也不认得她了。 连同那小厮所言。 他说,卫和桓本就没有战死沙场,这不过是敌军为涣散我方军心放出来的谣言罢了。 他是被敌军掳了去。 可被掳了去还不如一死了之。 卫和桓身上尽是鞭痕,刀伤。密密麻麻铺满了全身,直至血肉模糊。 “那群匈奴人将我们掳了去,白日牧羊,夜里受尽了鞭笞之刑。” “好几次,我都活不下去了。是驸马整日的同我说,一定要活着回去。” “对了,这是驸马为你采的野花,驸马说,公主看了一定喜欢。” 这般说着,小厮自卫和桓破烂的衣裳中取出三朵小野花, 菊花般形状,却是蓝色的, 只不过皱皱巴巴,似是要枯萎了一般。 “这是驸马十日前牧羊时采的。”那小厮身子虚弱,说一句话都要咳嗽上好一会儿。 可刘鸾瞧着这枯萎的程度,合该是昨日才摘的才对。 那小厮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勉强勾了勾唇角,“公主莫要怀疑,驸马说公主瞧见败了的野花定是要闹小性子了。” “便捂在胸口,生怕压了折了。” “漠北干旱,驸马就是少喝一口水,也是要喂饱这些花的。” ...... 想到此处,刘鸾又擦了擦眼角。 这大半年里卫和桓身子还是未见好,神志也是不清醒, 更不用说能记起她一星半点了。 她也曾想过将卫和桓带回京城,不过他的身子实在是经不起这般长途奔波。 算了, 其实在漠北也挺好。 没有旁的烦心事, 只有他们二人相知相守。 也好。 只是,他不记得她了。 甚至,也不会想起来今日是他们初见一年的日子吧。 “好看吗?”她换上了方才的水红色衣袍, 敛去方才微沉的情绪后,这才推门而入轻笑着问他。 孟夏里漠北的日头强烈,透过半敞的窗子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一年有余的日子里,他清减了许多。 “你穿什么都好看。”那人喉头轻颤,带了些寻回言语的沙哑。 眼见着刘鸾微愣。 “穿红色格外好看。” 他轻声。 一如当年,眼似水杏顾盼神飞。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