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渣掉她的前男友怀孕了 作者:天下月 文案: (重点提示:本文作者一时恶趣味,十分古早味狗血,非爽文非甜文,不喜欢这类的请迅速点叉逃生,以免引起身心不适!!!) 楚安离某天得知了一个惊人消息——那个渣了她的前男友怀孕了!你就说刺激不刺激? 谁知,更刺激的来了,前男友死抓着她不放,咬牙切齿:“就是你搞大了我的肚子,你必须负责到底!” 楚安离:“……” 楚安离一直以为跟祁墨分手以后,他就跟白月光缠缠绵绵去了,谁知,事情好像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祁墨抱着孩子一脸愤怒:“呸,你这个抛弃我的人渣,不配做我孩子的爸爸!” 楚安离:“……???!” 内容标签:生子 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安离.祁墨 ┃ 配角:●新文●(和老婆互换身体后他生娃了)更新中! ┃ 其它: 第1章 时隔六年,楚安离回国了。 一下飞机,她直接坐车去舅舅秦淮家。 远走它乡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在这里的所有过往,可当踏上这片土地,入眼而来渐渐熟悉的街景,终究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阵阵刺痛。 她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缓缓吐一口气。 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表妹秦桑的婚礼。前半辈子一直居住在小镇里的舅舅舅妈前些年趁着房价还没疯涨的时候,在A市按揭买了一套70几平米小户型房子,如今一家人都挤在里面,包括她的妹夫李平山,还有还不到半岁的小外甥。 楚安离到了小区,秦淮已经在大门口等她。 他还是一如既往,一脸老实沉闷,身上总是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单薄旧衣,只是比以前更瘦更黑了,头发白了一半,皱纹也多了,看着苍老了不少。 楚安离眼角有点泛酸,笑着喊了声舅舅。秦淮低低应了一声,也没有过多的话,伸手就帮她拎行李箱。 “进去吧。” 两人坐电梯上楼,秦淮拿钥匙开门,迎接楚安离的是满屋子的鸡飞狗跳。 秦桑跟她老公正吵架吵得如火如荼,唾沫横飞。舅妈魏淑君既要顾着厨房里的火候,又担心被晾在沙发上汪汪大哭的小外孙,不时的进进出出。八岁的表弟秦天骏夹缝中生存,鼻梁上驾着厚厚的镜片在看电视,哄闹的电视音在并不大的客厅里立体环绕,令人耳膜震颤。 吵架拍桌子摔东西的声音,高压锅噗噗噗的声音,热血动画片的声音,孩子撕心裂肺哭闹的声音,魏淑君骂骂咧咧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当真是一场听觉上的“享受”。 秦淮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给站在门口发呆的楚安离递了一双新拖鞋,楚安离换上鞋子,找了个地方安安静静坐下。秦天骏抽空回过头来瞅他一她,推了推眼镜,继续旁若无人的看电视了。 秦淮抱起哭闹不止的小宝宝,他从来都不擅哄孩子,孩子照旧哭得厉害,声音都已经哑了。 而他那还有一个月就要举办婚礼的父母,因为去年生日没买礼物的事情还在歇斯底里的争吵,根本就无暇管他。 楚安离从秦淮手里把孩子接过来,抱着站起来拍哄了会儿,好歹是止住了哭声。秦淮进去厨房一趟,很快魏淑君在围裙上擦手跑出来,笑道:“阿离回来了。” 楚安离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孩子,唤她:“舅妈。” 魏淑君笑得和蔼:“哎,坐坐坐,饭马上就好了。” 魏淑君不动声色上下打量她一番,出国这么多年,气质打扮都不同了,也会化妆了,已然不是当年那个穿着朴素,看人脸色生活的小姑娘了。这几年隔段时间就会给他们打钱,数目也不算少,看来在她妈那儿混得挺不错。 秦桑吵了个痛快,又占了上风,终于有空来理楚安离了。 秦桑抱着已经哭累睡着的孩子,黑眼珠子不住往她身上滴溜,缓缓地道:“姐,你这外套真好看啊。哪儿买的?很贵吧?” 楚安离知她的言外之意,将身上驼色短外套脱下。 “给你。” 秦桑喜上眉梢,也不客套,伸手接过,“谢谢姐,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把孩子放到床上,就迫不及待的试衣服。只是她本身就有点胖,生完孩子还没恢复,楚安离的号对她来说太小。穿上后路完全没有楚安离那种利落干净的飒飒英姿,反而勒得喘不过气。 不过她也没有说不要了,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掐着自己的腰坚定地道:“我要减肥!减肥成功之后一定能穿上的。” 楚安离还不知道她?口号喊得响亮罢了,给她十年时间减肥她也未必能把这件衣服穿上。衣服给她,只是因为她喜欢,习惯使然。 试完了衣服,秦桑又盯上了她身上别的东西,眼睛微亮的捉住她的手腕,“诶,姐,你这个手链也挺特别的,好好看哦。” 手链的确很特别,十二颗颜色不一,大小不一致的珠串连在一起,仿佛是宇宙中的一颗颗小星球。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每颗珠子表面有淡淡的光华流转。秦桑虽然不懂到底是材质,但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 她已经跃跃欲试,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楚安离却没解下来,也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楚安离看她一眼,道:“这是阿森送给我的。” “阿森?” “我弟弟。” 楚安离同母异父的混血弟弟,中文名叫阿森。这条手链是当初她深陷痛苦,灰暗无光之时,阿森送她的。那个可爱的金发小男孩当时摸摸她的头,将这条手链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大概是他们这个兰特斯家族的人真的如传言中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从那天之后,她开始慢慢的振作,努力让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这次回国,阿森恋恋不舍到机场送她,并且叮嘱她,手链一直要戴着。因为它代表了他,会保护她。 楚安离很珍惜他的心意。所以,就算秦桑再想要,楚安离也不会把这个给她。 秦桑闻言知道希望落空,扫兴的哦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说到房子的事情。李平山没有钱买房,婚后小夫妻俩要继续住在这里。 秦天骏年纪还小,懂得倒是多,他在旁边嚷嚷插嘴道:“你们赶紧滚蛋,这房子以后是要留给我的!” 李平山脸色有点难看,秦桑更是愤怒,伸手就使劲儿扯他的耳朵,“死小子你倒是会想,知不知道这房子首付钱是谁出的,那可是你姐姐我……” 楚安离此前听说这套房子的首付是她舅舅接了个工程赚到的钱,不由抬头看了秦桑一眼,想听她说下去。 魏淑君低头嚼着饭,在她身边坐着的秦桑倏地吃疼叫一声,却是不再继续了。 秦淮闷不吭声地喝着酒,似乎比以往更沉默。 魏淑君笑着给楚安离夹菜,“阿离,多吃点,别客气。” 饭桌上,气氛好像瞬间变得有点奇怪。接下来,也没人开口再说话了。 秦淮家里住的人已经够多了,自然是没有楚安离的容身之处,她也没打算住在这里,傍晚便拖着行李箱找了家酒店住下。 她原本以为婚礼前这段时间自己会很闲的,岂知,隔天就被授予重任。 秦桑跟李平山要去筹备补充一些婚礼用的东西,带着孩子不方便,魏淑君跟秦淮要去工地上有事,也没空带孩子。这个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楚安离身上。 早上去接孩子的时候,楚安离无意中听见了秦桑和李平山在房间里的小声对话。 李平山似有点不放心,“她根本就没带孩子经验,能行吗?” 秦桑反驳道:“她哪里没经验,我就是她带大的。” 李平山诧异,“她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吧?” “你不知道,她小时候寄养在我们家的,什么事儿都抢着干,包括照看我,生怕被我妈赶走,哈哈哈。”愉快的笑了两声。 李平山不信:“寄养?我看她不像啊。” “有什么不像,现在是人模人样的,那是因为后来被她妈接去国外了……之前在我们家她饭都不敢多吃一口,供她上完高中就出去打工了,还挺自觉。”秦桑继续嘟嚷了几句,“现在好了,她妈也不知在哪儿吊了一个有钱的美国佬,她自然是吃穿不愁,还一身名牌,金光闪闪跟个大小姐似的,今时不同往日咯。只是人越来越小气,连一条手链也舍不得给我……” 李平山听了点评道:“是有点不知恩图报。放心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你买。” “你买?你买的都是地摊货,跟人家的能比?”秦桑鄙视一番之后,催他:“快点收拾,她马上就来了。我之前说想她了,催她提早点回国,就是可以让她时常帮我们看看孩子,嘿嘿嘿,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过二人世界啦,我机智吧。” 察觉他们快出来,楚安离走回沙发上坐着,当什么都没听见。 一切准备妥当,楚安离用婴儿车推着孩子,先在楼下小区坐了会儿。因为秦桑交代,孩子喜欢出去透风晒太阳,老窝在家里会哭闹的,她便照做。 其实,楚安离之所以对秦桑过分宽容,是因为她对舅舅一家,始终都抱有感激。 如秦桑所说,她从小就寄养在舅舅家。 楚安离的亲妈年轻时,识人不清,被她所谓的爱情迷了眼,死活不顾家里反对,嫁了一个一事无成且脾气爆的男人,且利落的与家里断绝了关系。 在她看来,只要有爱,没有抗不过去的难关。 然而这种天真的想法没能持续度多久,就被现实教做人,吃了上顿愁下顿,房租交不起,孩子的奶粉供不起,还经常被喝了酒的男人毒打得满脸青肿,浑身是伤,求助无门。父母痛恨她当初的倔强不听劝,狠下心根本不管她,唯一的哥哥秦淮木讷老实,性格软弱,也只能悄悄地把自己身上的零钱塞点给她,就算是尽力了,毕竟他的日子也并不宽裕。 带着楚安离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这个女人在某一刻突然醒悟了。原来,爱情算个屁啊。 她醒悟的结果就是,在楚安离五岁那年某个晚上,毅然决然的丢下在身旁熟睡的她,拖着行李跑了。 她丢下女儿,去追求她的新世界,新生活了。 又过了大半年,楚安离那不成器的爸爸在外面喝酒捅了人,进去了。 楚安离的外公外婆已经相继离世,其它的亲戚更是对她避之不及,在楚安离彻底的无依无靠,几乎要流落街头的时候,是她唯一的舅舅秦淮可怜她,把她给带回了家。 当天晚上,她茫然无措的站在房门紧闭的屋子里,听见外面吵得翻天覆地。说是吵,其实她只听到了舅妈的怒吼声,尖叫声。舅舅始终都沉默不言。 舅妈摔完东西就抱着还不到一岁的秦桑回娘家了,舅舅在屋外吧嗒吧嗒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舅妈过了将近半月才回来,倒是没赶楚安离走,可始终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怨怼。 楚安离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有个词叫“寄人篱下”,但已经在每天冷凝的气氛里尝到了了如履薄冰的感觉。 她默默地帮忙做家务,帮忙哄孩子,饭也吃得少。秦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喜欢摇摇晃晃到处跑,一次在堂屋里摔了一跤,哇哇大哭,楚安离刚好看到,忙去扶。舅妈从厨房出来,以为是楚安离故意推的,本来就对因为她多一份开支心里膈应,怒火中烧,抄起扫帚就将她给狠抽了一顿。 楚安离又疼又委屈,眼泪直掉。她舅妈后来缓过来,大概也知道她没有推人,见她小小年纪能帮忙照顾孩子,还挺开心。一到晚上就把秦桑丢在家里睡觉,让她看着,然后她出去打麻将打到半夜。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楚安离记得有一回,舅妈给她吃的白饭,给秦桑的是加了鸡蛋的炒饭,被她不小心看到之后,舅妈脸上还有几分不自在。楚安离对此不觉得什么,她明白,能让留下,没让她饿肚子,还让她上学,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只是舅舅不知道是怎么晓得这件事,一向老实的男人跟舅妈大吵了一架,转头牵她出门买了两个卤鸡蛋剥给她吃。舅妈以为是她私下告状,对她意见更多,冲她发作的也更频繁。 为了让家里和平,不让舅舅在中间为难,不让舅妈讨厌她,楚安离事事以秦桑为先,秦桑想要的喜欢的,她从来都尽量满足,不争不抢。 不知不觉,这个习惯就深入骨髓了。 楚安离上高三的时候,魏淑君生了秦天骏,家里的负担更重。魏淑君趁着秦淮不在家,抱着小天骏找楚安离促膝长谈,她没有明说,只是满脸愁容,话里行间的意思就是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供不起她继续读书了,不仅供不起她,恐怕秦桑的学费,天骏的奶粉钱都拿不出来了,如果多一个人分担就好了。 于是,楚安离高中上完就来A市打工了,定期往家里寄钱。 也就是在这里,她遇到了那个男人…… 婴儿车内的哭声让陷入短暂沉思中的楚安离来回神。她把孩子抱起哄了哄,推着车出了小区,到附近的商场给孩子买了几件新衣服,又冲了奶给他喝。本来还准备给家里其他人也买点东西的,但要顾着孩子,着实不方便,她便打算等空闲了再来。 刚出了商场,孩子躺久了不干,哭闹着要楚安离抱。楚安离只得一手抱他,一手推车,买的衣服就放在车子里。 商场外面有一块超大的led屏。 楚安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缓慢穿行,突然听到了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循声抬头,看向屏幕上正在接受采访的年轻男人。 年轻俊朗,笑眼温柔,如沐春风,风采翩然,嗓音低沉悦耳。言谈举止,颇有魅力。四周也有不少年轻女孩驻住停留观看。 国内顶级导演顾岩的独子,最近刚回国的新锐珠宝设计师,顾廷均。 这个人还是这样,身上有一种令人无条件信任的魔力。当这样的人笑容满脸地骗起人来,一般人还真找不到什么破绽。 就比如当年的她。 楚安离面无表情将目光移开。 她打算离开这里,身侧一阵异样的感觉。 她下意识里回头,耳旁一男声高呼道:“喂!你东西被偷了!” 楚安离摸了摸外套口袋,的确是空了,其实就一个钱包,她才回来,并没有装多少现金在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证件,她还抱着孩子不好追,也懒得追了,但刚才出言提醒她的那个男人已经迅速挤开人群,拔腿狂追过去了。 留一下一句:“放心我帮你找回来!” 他这么热心,楚安离怕他回来扑个空,只好站在原地等。 不过几分钟,那个男人就眉飞色舞地回来了,手里拿着楚安离的钱包。 楚安离望着走近的这个年轻男人。 个子挺高,精神奕奕的小平头,肤色微黑,眼睛很大,是个很阳光的帅哥。 楚安离心猛地一提。她刚才只闻声,没见着人。这时候才发现,竟然是个熟人。 A市这么大,居然猝不及防就这么碰到了。 楚安离忙推着婴儿车,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那边的人也看到了她,愣了一下,眼睛骤然瞪大,“你,是你!”他猛冲过来,一把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楚、安、离!!!”他仿佛是遇见了最亲爱的父老乡亲,盯着她的脸眼睛迸发着光芒,一脸狂喜大叫起来,“哎呀,真的是你啊!天啊!” 然后他有点失控了。一手使劲拽着楚安离不让她走,另一手拿出手机来,激动的对着电话那头喊:“墨哥!墨哥!我看到她了!谁?你媳妇儿啊!我把她抓住了!她跑不了了!你快来!她她她,她还抱着个娃,我的妈啊!墨哥你冷静点!!!” 楚安离:“……”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文案已经提示了,但还是再说一遍,本文是非爽非甜的古早狗血文!!!对这类不喜的就别继续了,以免引起身心不适 ===== 我又另外一本男主生子的文【和老婆交换身体后他生娃了】和这篇不一样,是轻松甜文的风格哦!还有新预收【我穿成了爱豆对家的后妈】喜欢可以点进我的专栏收藏! 【和老婆交换身体后他生娃了】 霍央在楼梯处一脚踏空,再醒来时发现竟然和自己老婆沈容容交换了身体,而且换不回去了! 穿到老婆身体里后,霍央一吃东西就吐得昏天暗地,他觉得有必要去医院看看,却被沈容容拦住。 “不用去医院。”沈容容望着他,缓缓地说:“你只是怀孕了。” “………………???!!!!”这TM也太刺激了。 霍央发现自己不仅要生娃,还得代替老婆完成配音工作。 毫无经验的霍央表示:“我太难了。” 然而后来……一个不小心他就成为了圈内顶流,搅起腥风血雨 粉丝们疯狂呐喊:“啊啊啊啊好飒好绝好美姐姐我要和你谈恋爱!!!” 【我穿成了爱豆对家的后妈】 姜又舒喜欢唱跳俱佳的爱豆徐嘉忆,追机场追演唱会买代言,打榜轮博做数据,是个狂热粉。 然而最近,对家楚炎势头猛烈,俨然有超车的趋势。 两家粉丝向来水火不相容,姜又舒也极度讨厌楚炎,总觉得他喜欢卖惨,甚至还注册了小号专门黑他。 直到有一天,姜又舒穿越了,穿到了楚炎的小时候,成了那个传说中对楚炎很不好的后妈。 姜又舒看着面前一脸稚气的小豆丁,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小子,看我怎么狠狠折、磨你。”,咬牙切齿:“小子,看我怎么狠狠折、磨你。” 小豆丁大眼睛湿漉漉,朝着她伸手,纯真又可爱:“妈妈,抱抱。” ……怎、怎么这么萌!要死了啦!╮( ̄▽ ̄")╭ #当黑粉成了妈粉# 【女配拒绝作死(穿书)】 明瑶穿到了一本叫《陆少的宠妻》的书里,成了一个和自己同名作死的女配。 该女配冒充男主的白月光,也就是她因意外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妹妹,费尽心机想勾搭霸总男主攀上高枝,不出意料最后翻车了。最后男女主甜甜甜,女配作死想害女主结果导致自己毁容,下半生癫狂凄惨。 看过结局的明瑶坚决拒绝作死,还顺带对男配容亭露出了怜爱的目光。她知道这个帅气多金,温润如玉的标准男二最后会因为女主黑化,还为了保护女主受伤双腿残疾。 明瑶:“帅哥,咱别爱女主了,人间不值得!” 明瑶努力带他远离修罗场保平安,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他还是黑化了,而且竟然是因为她!? 瑟瑟发抖……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o⊙) 【鬼王的宠妻】 嘉凌因为出意外昏迷不醒,导致生魂离体,为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她听了两个小鬼的建议,加入了离魂天,每天接单兢兢业业做好事帮助别人,积攒功德。 有一次她在离魂天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男鬼,长得很好看,就是沉默寡言,反应迟钝,还总被别的鬼欺负,嘉凌看不过去,出手护了他一次,两只鬼就这样渐渐熟悉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嘉凌从交了这个朋友以后,完成任务时顺利了不少。 某日,嘉凌竟然被鬼王召见,她又是莫名又是紧张,进了大殿刚要跪拜,却听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说:“阿凌,过来。” 嘉凌猛地抬起头,顿时惊呆了,诶?这个鬼王殿下这么亲近的叫她名字不说,怎么还跟向她表白过的家伙长得一模一样?!! 第2章 楚安离自然听不到对面的人是什么反应,江亚继续大喇叭:“墨哥你别急,她在这儿跑不了的!!我一定看好她!” 他又对着电话里的人紧急播报这边的地址,周围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神色各异的望过来。楚安离怀里的孩子哇哇哭起来,她淡声道:“孩子哭了,你松开我的手。” 江亚还在讲电话,潜意识里按照她说的,松了手,转而去抓住旁侧的婴儿车的车把。他粗神经,以为拿住她的东西,她就不会走。 此时,正好一个高大的恐龙人偶被众多小朋友嘻嘻哈哈簇拥着走过,楚安离迅速后退两步,任由这队伍把她跟江亚隔开,江亚呆了一下。 就是这个时机! 楚安离抱着孩子加快步伐就匆匆离开,婴儿车也不要了。 “啊喂……喂!”江亚瞠目结舌,被又长又杂的队伍阻拦了去路,等他左闯右绕追过去的时候,楚安离已经抱着孩子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江亚彻底傻眼了,他握着手机,又茫然地回头看了眼被遗落在原地的婴儿车,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墨、墨哥.你不用赶过来了。”他已经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对面的人立刻沉声质问:“什么意思?她人呢?!” “她……趁机跑了。” 对面的人死寂了片刻,冷笑着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一字一字的,夹杂着咬牙切齿的痛恨,“跑!又跑,这次我看她还能跑多远。” 楚安离带个孩子出门,竟然能把婴儿车都给弄丢,不出意外惹了一通埋怨。 秦桑说:“你不会是看到哪个帅哥看入迷了吧?” 秦桑喜欢帅哥,从小学就开始追星。她现在的老公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但她就是看上了人家的脸。她以己度人,觉得楚安离是因为这个,否则她就是想破脑袋了,也想不通她是因为什么才能丢这么大件的东西。 楚安离笑笑没接话,她只是不想见一些人罢了。她保证买一个新的推车回来,秦桑撇撇嘴倒也不说什么了。 楚安离被留下来吃晚饭,餐桌上被魏淑君问起了终身大事。到了这个年纪,好像怎么都避不开这个话题。 “阿离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找男朋友啊?你看看你妹妹,如今孩子都有了。” 如今楚安离二十六岁,秦桑二十一岁。楚安离如实道:“我还没有。” 魏淑君以过来的人的语气指点起来:“找,该找了。女人的花期短得很,时间一过,就不值钱了,只有被人挑三拣四的份儿了。你看我们镇上老李家的姑娘,年轻的时候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眼,一晃就三十好几了,最后嫁了个二婚的,当人家后妈去了。” 楚安离不敢苟同她的观点,但也没出言反驳,微微浅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李平山吃着菜,笑呵呵插了一嘴:“现在国内资源紧缺,姐你可不能便宜了那些外国佬,争取内部消化。” 楚安离态度含含糊糊,秦桑突然问道:“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前男友吧?他那人长得是挺帅,但是穷啊,没钱还得靠你养,我觉得那叫顾廷均的还不错,有钱有才华,听说现在还挺有名的,他当时那么喜欢你,你却……”秦桑注意到楚安离的脸色,话说一半,止住了。 楚安离轻轻扯动嘴角,有些淡淡的嘲讽。 穷?她那前男友可一点都不穷,更不需要靠她养。 她一开始的确蠢兮兮的以为他是个穷小子,同她一样寄人篱下,生活有千般无奈万般苦楚,才与他产生共情,不自觉同他走得近。只可惜她在投入全部的自己之后,才发现,他跟她之间,只是有钱人少爷无聊玩个游戏罢了。她不过就是个消遣。 至于顾廷均。 玩得又另一个骗局了。 总之,这两个男人根本都不喜欢她,他们心里的满满当当装的是另外一个如月光般圣洁美丽的女孩。 六年前,她发现真相后,果断不奉陪了,也不再犹豫地跟回国来寻她的母亲去了美国,从此告别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舅舅舅妈在这座城市定居,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楚安离本来就没什么胃口,饭没吃多少,稍坐了会儿就准备回酒店。秦淮想送她过去,被她婉拒,她想一个人走一走。 华灯初上,漫步经过一个公交站台,她突然驻足。 有个饮料广告牌,上面的女孩穿着白裙,长发飘飘,笑容清新,眉眼细致温婉,美丽不可方物。 右下角代言人:程雪梨。 虽是平面模特,但近两年有参与电视,再加上容貌美丽,气质脱俗,人气很高,也是万千男孩心中的女神。 楚安离停留片刻之后,神色安静地继续往前走,隐藏在脑海最深处的往事不再受控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胸口有点发堵。 待她稍微回神,才发现酒店早已经走过了。她只得折回去,结果刚一转身,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浅色衬衣,身形挺拔,乌发如墨,眉目精致,五官轮廓分明,肤色白皙干净,长得实在是过分英俊了。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极差,冷冽锐气的明亮黑眸,如刀锋一般刺向她身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森寒之感。 他恶狠狠睨着她,仿佛带着什么深仇大恨,下一刻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开口了,声音却是柔缓温柔得出奇,“终于舍得回来了,楚小姐。” 楚安离努力克制住心中的起伏不定,默然不语。他应该是跟在她身后很久了,她刚才想着事情,一点都没察觉。 楚安离也来不及去思考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当年又不是她的错,她并不心虚,只是单纯的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可是她比不上他腿长,也比不上他的速度,刚转身急匆匆走了两步,就被他追上攥住了手腕。 祁墨怒喝:“还想跑?!” 楚安离身体骤然悬空,脑袋的眩晕还未散去,已经被他轻轻松松扛上了肩头。 路边一直跟着的一辆黑车缓缓停下,祁墨就这样扛着她大步朝着车边走去。楚安离挣扎无果,恼怒地道:“想干什么?” “干什么?”祁墨脚步不停,冷道:“强抢民女。” 楚安离冷静地用手里的手机准备报警。祁墨像是身后长了眼睛,嗤笑道:“报警也没用,情侣之间的闹矛盾,警察会管吗?” 楚安离动作一顿,“谁跟你是情侣?” 路上原本就稀疏的行人都只远远的看了这边一眼,无动于衷,大概真以为是小情侣在小吵小闹。 祁墨勾起嘴角,笑声冷然:“我会让你知道谁是,谁一直都是。” 楚安离握着手机怔了怔,心中有点迷茫了。他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她走神的空档,车门被司机打开,祁墨将她放下,不由分说整个塞进车里。 楚安离还没坐稳就扑腾着想出来,又被祁墨不容置疑一手按回去,并夺走了她的手机,俊脸逼近她,眼神直勾勾的,内含噬人的温度。 两人对视,气息缠绕,周遭的空气都紧绷起来。 祁墨给她系上安全带,低声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 楚安离胸口起伏,瞪着他,眸子黑亮惊人。祁墨重重关上车门,司机启动了车子。 驶出一段距离之后,两人都不说话,楚安离觉得呼吸不畅,将车窗打开最大,看外面的夜景。 祁墨一直注意她的举动,嘲讽道:“怎么?想跳车啊?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把腿摔瘸了,正好省事儿,免得以后不听话,我再打断你的腿!” 楚安离深呼吸了一下,才转过头,真诚地问道:“祁墨,你到底想怎么样?” 祁墨盯着她的脸,静了静,咬牙恨道:“我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楚安离,你走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我都恨不得想掐死你!” 楚安离实在想不通他如此深刻的恨意是从哪儿来的,该恨的不应该是她吗? 难道,他是因为她当年离开时,在机场打电话说的那通话而意难平? 楚安离被带到了一栋别墅里,她根本没来及看清屋子里的陈设,就被祁墨用力拽进了二楼的一间卧房,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屋内灯光明亮,楚安离微微扬首,看着面前似乎在克制怒气的人,肃然道:“如果是因为当年我说的那些话,你大可不必这样。” 祁墨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直视她的黑眸骤然一缩,微微扬声:“不必这样?不必怎样?” 他明显就是努力克制浑身的暴躁,相比较,楚安离很平静,她直言:“我们之间在六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没必因为一时不平,再纠缠不清,我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不是也应该有了新的生活吗?” 祁墨额角青筋乱跳,怒极而笑,手指不觉用力,冰冷的笑容里已经有几分危险,“忘得一干二净?好一个一干二净!” 他看起来快气疯了,楚安离面无表情。 “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是全部失忆了——”他如水般冷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嗓音缓缓低下来:“从今天开始,我也会帮你一点、一点的,事无巨细地回忆起来。” 楚安离皱眉,站起来想走,他却没让她成功,欺身上前,一手用力按住她的后脑,根本就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低下头对准她的嘴唇,重重吻下去。 被他气息紧紧包裹,激起楚安离身体一阵战栗,她又气又怒,使劲儿偏头,稍微躲开一点,又被他迅速掰正继续亲吻。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疾风骤雨般,甚至有些粗鲁。 他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楚安离双手极力推拒捶打他身上,想痛骂他,嘴里只能发出含糊的唔唔的声。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楚安离直接上手猛扯他的头发,毫不留情。 祁墨吃痛闷哼一声,终于稍微松开她的唇,却仍旧没有放开对她的桎梏。 楚安离头发都挣散了,发丝有几缕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边,清湛湛的眼里俱是怒火的水光,嘴唇被啃咬得嫣红。 她喘息着,语气干脆利落,掷地有声地对他道:“滚。” 祁墨注视着这样的她,也不生气,反而短促地低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庞,“阿离还是这样,发起怒来,让人招架不住。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小姑娘这么厉害,也不知道哪个男人敢娶你,想娶你。” 楚安离冷若冰霜,并不想跟他叙旧情。 楚安离不搭理,祁墨就自说自话接了一句,“当时我都没预料到,这个男人就是我。我是多么想娶你,可你能不能告诉我……”祁墨深深的望进她眼底,低声问:“为什么在我娶你之前,离开我了?你为什么要选择顾廷均?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一连几个为什么,他好像是真的想不通,在执着要一个答案。 事到如今他还在装什么?还以为她会傻乎乎相信他吗?楚安离烦躁起来,脱口而出:“谁想要你娶?” 祁墨眸中的温度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眉心阴云笼罩,模样有点吓人。 死寂持续了约莫半分钟,祁墨的手缓缓从她脸上离开,直起身体。 “这是我的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他清冽的黑眸居高临下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她,不容置疑地道:“没我的允许,哪儿都别想去。” 第3章 楚安离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卧室里面,冷冷清清。 祁墨刚才出去接电话了,楚安离试着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任由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她现在手机被没收,无法联系外界,也没找到电脑,只好坐着盯着脚尖发呆。 她不担心祁墨会真对她做什么,只是对祁墨此番的行为感到不能理解。 难道他跟程雪梨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又想来退而求其次? ……不过,自己应该连其次都算不上吧。她感到一阵头疼欲裂。 祁墨推门而入的时候,楚安离正在窗边吹风。她刚才头发乱了,就索性散开披在脑后。 那随夜风拂动的柔软发尾,就像一下一下挠在他心上,胸口处一阵潮涌般的悸动,发起热来。 祁墨漆黑的眸中涟漪荡开,他安静的凝望片刻,才迈步走进去,将手中端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搁在风格简约的木几上,托盘里摆了两只汤匙。 楚安离循声回头,当看到那碗馄饨,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馄饨对别人来说,就是普普通通的食物,但这是她跟祁墨在一起时,最喜欢吃的东西。 那时候,她打工,他上大学,也做兼职,晚上她偶尔在下班后拎上一碗小馄饨回到租来小屋子里,两人分着吃。并不是故意为了浪漫吃一碗,因为她跟他都没什么钱。吃完再一起热烘烘的泡个脚,相拥在温暖的被子里睡觉。 简简单单的快乐。 可后来再回想,她心口却像是凌迟般痛苦。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跟她在一起度过那些贫穷的日子,还坚持了那么久,竟然没叫一句苦,大概还是觉得新奇好玩儿居多吧。毕竟每天睁眼就能看到她这个穷鬼每天如何想尽办法的关心他、体贴他,为他着想,挺好玩的。 他心里的人,本来就不是她。等到体验够了,乏味了,他自然就想结束掉这段以玩笑开始的感情了。 她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也不需要任何不耐烦的驱赶,她选择离开,就像当初选择退学一样。面对既定的结果,她一向不做无谓的挣扎,一直很有自觉。 可是,他现在这又是做什么? 祁墨抬头望向她,语调较刚才和缓了些,“阿离,吃点东西再睡。” 楚安离走近。馄饨饱满,汤汁清亮,表面浮着点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怡人,确实很勾人食欲。 只是,她没心情吃。她早已经不愿意再回想过去。 她充耳未闻,看着他漠然道:“手机还我,放我走。” 祁墨眼底原本暗含的一丝丝的温情消散殆尽,他缓缓直起身体。 小馄饨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却无人问津。 祁墨对她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不懂吗?你以后,就住在这儿。” 楚安离索性道:“我还要回去照顾孩子。” “哦?”祁墨挑了挑眉尖,逼近了些,看似平静地问,“你的孩子?你结婚了?” “嗯,结婚生子了。”楚安离跟他对视,“所以,请你不要对一个有夫之妇做出这样无理的举动。” 他眼睛蔓起愠怒的红丝,冷笑道:“有夫之妇?楚安离,你够可以啊,为了骗我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说那是你的孩子你表妹答应吗?!你就这么想走?跟我呆在一起让你这么难受?”婴儿车下的篓子里有当初送货上门的单据,地址一清二楚,他前去堵人之前,已经把孩子的情况调查清楚了。 否则,他就绝不是只是冷静地把她绑来这里这么简单了。 就算这么快被拆穿,楚安离也波澜不惊,“你并没有任何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别他妈跟我讲大道理!”她一直这样不冷不淡的,祁墨只觉得浑身血液狂涌,怒声打断她,“离开这里就别想了,如果不想一辈子不见天日,就给我安安分分的呆着。我耐心有限,不要试图跑,否则,我真的会把你绑起来。” 楚安离眉头深深蹙起。两人无声对峙片刻,祁墨的手机响了。 他死死盯了她一会儿,才从兜里拿出手机,楚安离隔得近,目光不经意瞥到上面的名字。 程雪梨。 他又看她一眼,按下了接通,沉着脸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楚安离唇间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哂笑。 从前便是这样,只要程雪梨打电话,他几乎有求必应。他解释说,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照顾,她就算心中有不适,却也只能选择相信。然后事实让她知道,这份相信有多么的愚蠢。 祁墨就在门外讲电话,他单手插兜,眼睛一直盯着门,明显心不在焉。 “我拍完广告回来了,我妈说让你明天一起来吃饭。她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我真怀疑你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呵……”程雪梨清清柔柔的说到这里,顿了顿,问道:“祁墨,你在听吗?” 祁墨嗯了一声,“替我谢谢阿姨,不过这段时间我恐怕没空。” 程雪梨失落地低叹,又小声问:“就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在忙什么呢?” “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是不是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程雪梨好像很难过,“祁墨,我总觉得从那以后,你一直在故意躲着我。为什么?你难道真的,真的就……” 祁墨听她这么说,总算拉回点神思,“没有故意,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无法分神。” 程雪梨笑得很勉强,“是吗?” 祁墨惦记着房里的人,有点不耐烦了,但语气还是相对和缓,“而且我该跟你说清楚的已经说清楚了,别乱想,好好工作吧。等过段时间,我让……” 卧室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哐啷落在地面的声响。 祁墨心头一惊,顾不上还在讲电话,推门冲进去,“阿离!” 楚安离站在床侧,脚边是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他跟她的合照。 两人穿着款式简单的情侣衫,她微微侧着脸,眉眼弯弯,笑得又傻又甜,祁墨从身后拥着她。这是他们两个休息的时候,一起去爬山,江亚帮忙拍的一张照片。 他竟然还留着。 她刚才看到床头柜摆着这张照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靠近去拿起确认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跟自己脑海里预想的完全不符合。放回去的时候,稍微有些出神,一个不小心相框就跌落在了地面。 祁墨见她好端端的,松了口气。他大步走过去,将相框捡起来,黑眸看向她。 “衣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洗个澡休息吧。” 楚安离目光沉思,不看他,也没应声,坐到旁边去了。 祁墨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她,等想起再去看手机的时候,发现早已经挂断了。 餐厅雅间内,灯光柔和温馨。程雪梨握紧了手机,睁大眼睛,秀美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他刚才喊“阿离”,是她回来了吗?她为什么还要回来?他说的不能分神重要的事,就是指她吗? 她的手因为太用力,都有些发颤了。 坐在她对面的顾廷均注意她脸色不对,温声问道:“怎么了?雪梨?” 程雪梨气息不稳,望向他,“廷均,她回来了,她竟然……” “嗯?”顾廷均一开始没意识到她在指谁,不过能让程雪梨有如此反应的,应该没几个。他心中隐隐有猜测。 他轻轻摇晃着红酒杯,不动声色的问:“谁啊?” 果然,程雪梨睁大眼眼睛,道:“楚安离。她现在好像跟祁墨在一起,我在电话里听到了。” 顾廷均动作顿住,长睫低垂,恰好掩住了漆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光。 程雪梨双手交叉抵住额头,又松开,深呼一口气。 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焦虑不安。顾廷均安慰她几句,她根本没听进去。 一如从前,她只有在需要帮忙,需要陪伴的时候会找他。她好像也习惯性地,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呼之即来的倾诉对象。 可现在她心大概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暂时不会,也不想搭理他。 顾廷均勾了勾嘴角,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雪梨,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先离开。不如,让你助理进来陪你?” 程雪梨蹙眉摆摆手,看也没看他,拿起手机拨电话,急道:“喂,妈,你现在哪?我有事跟你说……” 顾廷均站起身,外套搭在手臂上,无声地摇摇头,离开了。 第4章 楚安离在椅子上坐到半夜,她不肯去床上睡,祁墨也没勉强她。 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灯,暖融融的光,静谧而柔和。祁墨就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她,楚安离掀眸,目光跟他撞上。 眼神交汇的瞬间,好像时空置换,他们回到了多年前,他就喜欢这般专注的瞧着她,目色沉静而温柔。 楚安离压下心底的疑虑,反手将身后的抱枕抽出来抱着,身体往后靠,闭上眼。她本来就还没倒好时差,早就困了。硬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她歪头睡过去。 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她在床上躺着。 祁墨坐在床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见她睁开眼,说道:“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楚安离:“……” 吃,当然要吃。被关起来不说,她没打算虐待自己。 走进卫生间,洗漱用品已经都给她准备好了。刷牙刷到一半,楚安离才后知后觉发现,手里的漱口杯跟祁墨的是情侣款,图案是她曾经喜欢的卡通形象。 她用冷水浇湿了脸,想让自己清醒点。 看着镜子里自己水珠滴答的脸,她很无语的发现,祁墨如此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年是她冷血无情地把他给踹了。 而他被深深伤害,却痴心不改,一个人苦苦沉浸在过去,固执地等她回心转意。 楚安离被他限制了自由,也不急躁。吃完饭之后,就把椅子拖到窗边坐着晒太阳。在国外时,她就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发呆,阿森常常会在她身边陪伴她,也不觉得无聊。 她表现这么好,祁墨本来心情还不错,只是午后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再进来时,脸色铁青。 楚安离收回瞟他的视线,继续翻书。书是祁墨拿来给她打发时间的,她挑了几本感兴趣的留着看。 她什么也不问,祁墨却是走近了,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现在还跟顾廷均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对他够长情啊!” 看来刚才那通电话是顾廷均打来了的。楚安离从书后抬眼看他,眼神有几分迷惑,问道:“我跟他在一起,你不应该感到高兴?” 祁墨神情一僵,咬牙道:“你又在说什么混话?”夺妻之仇,他为什么要高兴?要不是碍于他妈跟顾廷均的妈是闺中好友,他捅他一刀都是轻的。 他的表情是真的恨,完全看不出作假,楚安离突然就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楚安离想了想,又问:“他找你干什么?” 祁墨睨着她,没答话。顾廷均打电话找他要人,他自然不会还。这个人,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楚安离唇动了动,还欲再说什么,门被轻轻敲响,祁墨回头看了一眼,去开门。是他助理刘子明。 刘子明低声示意:“祁总,楚小姐电话,已经打来好几次了。” 祁墨接过手机,来电显示是秦桑。 楚安离放下书,站起身来。祁墨还是把手机拿过来了,提醒她:“找人求助也没用,所以,我劝你别白费唇舌。” 祁墨按了接通和外音,递到她面前。 秦桑埋怨的声音即刻传出来:“你干吗呢电话也不接?去酒店找你也不在。说好的帮我带孩子呢?我等得黄花菜都凉了,等会儿晚上出去有事呀,你能不能快点来……” 楚安离打断她:“我被前男友囚/禁了,秦桑,帮我报警。” 祁墨眉尖抽动一下。 秦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祁墨缓缓开口,好心帮忙重复了一遍:“她说她被我囚/禁了,让你帮忙报警。要我给你地址吗?” “呃……”秦桑听到这个声音,斟酌了许久,才带着几分试探地问:“祁墨?” 祁墨嗯了一声,“自然是我。” 秦桑的态度有些出乎楚安离的预料。再不济,听到她被囚/禁应该会对她这个姐姐表示两句关怀吧。 秦桑却支吾了半晌,才说道:“那个,祁墨,你跟她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一定要冷静,冷静。” 然后,她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这天之后,别说没人来救她,祁墨告诉她,秦桑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楚安离问还没有其他人找她,祁墨也说没有。 如果他没说谎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她这么久不出现,至少舅舅会担心。怎么可能把她的消失当做理所当然了? 第四天,祁墨终于允许她出房门了,可以在家里活动。 祁墨偶尔会出门,楚安离独自在一楼晃悠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看到外头院子里,还有大门口有每时每刻都有人影晃荡。不用说,这些身高体健的保镖就是用来看管她的。 他这是动真格啊。 这天,祁墨又出门了,江亚前来看她。因为祁墨的关系,楚安离以前跟他很熟。 他明显知道她的现状,对她进行了一番劝说。 “墨哥人挺好的,他就是太在乎你了,最近几年你不在他身边,脾气都变差了不少,连我妈都不敢招惹他。” 楚安离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接什么才好。 江亚还在喋喋不休,“脾气差不说了,他还酗酒,喝进医院好几次了,唉,瞎折腾自己的身体。你们两个当年好好的,怎么最后就……” 楚安离闭上眼,不想再听下去了。 如果不是当年那种痛太刻骨铭心,她真的要被洗脑以为自己是个抛弃男友的人渣了。 这天夜里,楚安离早早就睡下了,半梦半醒间,手腕处一阵不容忽视的温热之感陡然蔓延至全身。她睁开眼,打开床头灯,坐起身来,抬起左手,盯着那串光华流转的手链看。 祁墨刚好回来了,她推门而入,脱下外套,坐到她身侧,“怎么不吃晚饭?没胃口?” 楚安离重新躺下,不理睬他。 祁墨注意到她刚才看的东西,捉住她的手腕好奇道:“我早就想问了,你这戴的什么手链?半夜里还会发光。”说话间,手指在那几颗色彩各异的珠子上轻轻蹭了蹭。 不过很快,他嘶了一声,收回手,手指竟然流血了。 珠子都是圆润无棱角的,可他刚才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并不是错觉。 虽然伤口并不大,只有一颗血珠渗出,但还是令人费解。 楚安离因为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他受伤。听他刚才问的话,思索片刻,才睁开眼告诉他,“这是我弟弟送我的,他们家族里的人都有很神秘的力量,这串手链会守护我。像你这样对我的人,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教训。” 她一脸严肃,煞有介事,祁墨微微附身,很自然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弟弟叫哈利波特?” 楚安离推开他的手,“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么?” 祁墨眸光幽深了一些,道:“这串手链真这么灵,应该也是为我叫屈吧。要是它真的不开眼对我做了什么,那么你该对我负责一辈子。” 楚安离冷笑一声,无话可说,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脑袋也缩进去了,不想看到他。 祁墨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楚安离这天晚上做了个梦。说是梦,也不对。 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场景是在他们以前租的屋子里,两人未着寸履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在床上亲热。她就像漂浮在床边旁观者,看着自己咬着唇,面颊绯红在他身下发出忍耐的低吟。 楚安离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只觉得这里的热度蒸腾得她快要爆炸了。 她想脱离,可是梦境不受她控制,一直在持续。 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场景倏地一转,两个人倒是端端正正穿好了衣服,依偎在一起。 这原本没什么,让楚安离悚然的是,祁墨他竟然——大着个肚子! 祁墨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嗓音低柔地对在身侧笑得满脸幸福的“她”说道:“阿离,你就快当爸爸了,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楚安离身子一抖,吓醒了。 睁开眼睛后,她足足用了三分钟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诡异的梦。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男人也醒了,不言不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俊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楚安离手指插/入发丝间,猛地坐起身来。从她来这里后,他都是打地铺睡在地上的。这时突然出现在了床上,她必然是认定这人是半夜故意爬上来的。 只是下一瞬间,她就无暇再顾忌这个了。 祁墨掀开被子,撩开上衣,在看自己的小腹。那里紧实平坦,线条流畅,有漂亮的腹肌。 “艹,还好只是个梦。”他低骂了一句。 他声音不大,楚安离却听得一清二楚,像是被牵动的某根神经,默然几秒,不由问他:“你做什么梦了?” 祁墨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憋了半晌,还是对那个过于奇怪且羞耻的梦境只字未提,只是含糊道:“做了个噩梦。” 他起身换衣去了。楚安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抱着双膝在床上又呆坐了会儿,直到不经意扫到空落落的手腕,这才察觉,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 她在床上摸索找了一圈无果,欠身一看,床边的珠子滚了一地。 大概是她睡觉的时候,手链散了,都掉地上去了。 楚安离感到奇怪,这串手链她戴很久了,一直都挺结实,没想到会散成这样。 她赤脚跳下床,将大小不一的珠子一颗颗的拾起来,放在手心。她打算过后找家首饰店,让人家帮忙重新串起来。 可让她纳闷的是,她最终只捡到了十一颗。 第十二颗珠子,她翻遍了整个卧室,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第5章 祁墨也陪楚安离找了,还让人把床给搬开,可那最后一颗珠子真的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祁墨见她挺看重这串弟弟送的手链,知道是别的东西代替不了了,开车带她去找人把那散掉的珠子给重新串起来了。 只是,再戴到手上时,楚安离总觉得珠子仿佛失了光华,瞧着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她觉得怪异,正举手在凝神细看,耳旁突然听到闷哼声,抬起眸子。刚在落地窗前接完电话的祁墨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他额头上有冷汗,唇色泛白,看上去很不好受。 江亚说他这些年酗酒总是进医院,胃肯定出了毛病。可是他捂着的地方不是胃,而是小腹。 楚安离本不打算管他,过了片刻,发现他面色愈发苍白,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怎么了?” 祁墨身体朝着她歪靠,把头枕在了她的腿上。楚安离下意识里就要将他推开,祁墨微微翻身,将脸贴住她的身体,双臂环住她的腰身,低哑道:“难受,让我抱一下。” 楚安离语气很生硬:“难受去看医生,抱有用吗?” “用。”祁墨低喃:“阿离,你就是我的药。” “是吗?”楚安离不为所动,语气冷冰:“我要是你的药,也是毒你的药。” 祁墨没话了,因为他没精力说话了。他在她怀里痛到满头大汗,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都快蜷缩成一团。 祁墨感觉有一把锋利的刀在他肚子里用力地剜着绞着,他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最终实在忍不住,痛苦地叫出声来。 他身体难耐的翻动着,差点滚下去,楚安离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搂住。 他这个人很能扛,如果只是普通的肚子疼,不至于这样。 楚安离看情况不对,脸色也不由有些变了。刚好刘子明给祁墨送文件过来,他一进门,楚安离忙对他道:“刘助理,祁墨病了,麻烦把他送去医院。” 刘子明先是一愣,加快步伐走过来,“祁总,你还好吧?”他伸手搀扶住他,祁墨借着他的手劲儿,好容易才挣扎着坐起来。 刘子明被他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和如水一般流淌的汗吓到了。 祁墨仍旧捂着肚子,闭着眼,勉力吩咐:“打电话……联系钟医生,说我会过去一趟。” 刘子明依言赶紧打了电话,跟楚安离合力将他弄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祁墨咬紧牙关忍着痛,又叮嘱了刘子明:“先别告诉我爸妈。” 之后他就靠在楚安离身上不做声了。 楚安离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时心乱如麻,就任由他靠着。 她侧眸注视身侧的人,他双眸紧闭,长睫还在轻颤着,呼吸也很沉,明显还是极不舒服。 楚安离逼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她花了六年时间来忘记,可是不过转瞬间又被打回原型,轻易被他影响了心绪。她唾弃且痛恨这样的自己。 到了医院,无需排队等待,钟医生已经等待多时,带着祁墨去检查。 到了检查室门口,楚安离准备就在外面,祁墨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还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祁墨眸子盯着她,虚弱却又执拗道:“跟我一起进来。” 他病成这样,楚安离暂时不与他计较,只好随他一起进去。 结果,折腾了大半天,浑身都查了个遍,各项指标都是正常,非常健康,钟医生也挺疑惑。 在做检查的途中,祁墨的状况就已经缓解了不少,痛得没那么厉害了,但为了安全起见,钟医生提议让他留院观察一晚。 VIP病房宽敞明亮,祁墨躺在大床上闭目养神。 他没脱衣服,黑发有些凌乱,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静静地躺着,嘴唇恢复了些血色。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洒落在他身上,宛若一幅静谧美好的画报。 端坐在床边的楚安离却没心思欣赏,她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微微侧身,朝着门那边的方向瞥去,她按捺不住想趁机离开的心思。 “又在动什么小心思?”祁墨突然出声:“这边的病房有门禁,你出不去的。” 楚安离对上他睁开的眼睛,“祁墨,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祁墨道:“什么时候……等你自愿留下来的时候。” 楚安离脸色紧绷了半晌,直接问道:“你现在做这些,是想让我重新跟你在一起?” 祁墨扯了扯嘴角,“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变态啊,真愿意天天把你关在家里?” 楚安离强忍着心口的剧烈翻滚,嗤笑一声,“那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不管他跟程雪梨这些年是怎么回事,也不管顾廷均又在打什么算盘,她都不想再搀和进来了。 还嫌她不够可怜吗? 楚安离起身去洗手间了。洗手间就在病房内,祁墨脸色变幻不定,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也没拦她。 这时刘子明敲门进来:“祁总,顾先生也在医院,听说你在这儿,要过来看你。” 顾廷均??祁墨垂死病中惊坐起,眼中迸出愤怒的火光:“让他滚!谁让他看。” 他头发睡乱了,支楞着,陪着他愤怒的模样颇有些炸毛的意思。刘子明迟疑了一番才继续道,“他让我一定转告,说你不见他的话,至少把女朋友还给他。” “女朋友?”祁墨冷哼:“我那天是一时怒火上头才信了他的鬼话,他们应该早分手了,他还有脸上门找我要人?” 刘子明道:“他还说……” 祁墨声音沉下来,“你是我的助理,应该知道什么话不用来转告我。” “是。”刘子明汗颜地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过了十分钟,刘子明又进来了。祁墨的手机在他那儿,他会帮着接听电话,处理一些公事,免得打扰他休息。 “祁总,雪梨小姐打电话来说,待会儿来医院看你。”这个不是公事,而且跟程雪梨有关,他必然是要来报备一下。 楚安离正无聊的削苹果,听到他的话,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好不容易连成一气的苹果皮也断掉了。 祁墨皱眉:“她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刘子明道:“好像是听顾先生说的。” 祁墨扫了一眼坐在床边低垂着眼帘,默默削苹果的楚安离。他并不想让程雪梨过来,对刘子明道:“你给她回电话,就说我没事,不用她特地跑一趟……算了,手机拿来,我来给她打。” 第6章 祁墨知道,如果不是他亲自说,程雪梨多半是不会听。 可一连打了几遍电话都没人接,他又给程雪梨的助理打电话,却被告知此时两人不在一块。 助理道:“祁总,雪梨姐已经去医院看你了,待会儿就能见到的。” 就是不想见才打的电话。祁墨将手机扔在一边,楚安离还在旁边削苹果,一言不发,这时候已经是第四个了。 祁墨跟她搭腔,“阿离,你削这么多苹果做什么?” 楚安离抬起眼帘,语气毫无起伏道:“我不削苹果,削你好不好?” “……”祁墨瞥了眼她手中明晃晃的水果刀,心里有点毛毛的,选择噤声了。这些天一直关着她,他知道她心情不佳,憋着火呢,这时候明显是不能招惹的,他还是暂时消停点。 约莫半小时后,程雪梨来了。 她捧着一束鲜花,带着满身花香轻轻推门进来,她穿着格纹西装内搭浅色T恤,配着黑色短裙,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白净秀丽的面容,秋水盈盈的眸,很有气质。十月的天气,温度并不算高了,她却光着细直漂亮的双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神情自如。 楚安离一眼望过去,也不知该夸人更美,还是花更娇。 祁墨刚才又开始难受了,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眼皮挣了挣才睁开眼。 程雪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楚安离的存在,她一进来,眼里只有祁墨。放下花捧,加快了步子地走到床边,忧心忡忡的问:“你还好吧?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 她伸手去碰祁墨,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指尖微颤,神态自若缓缓握住收回来。 祁墨道:“我根本没什么事,你没必要跑这么一趟。” “没事怎么进医院了,我都问钟医生了,你来的时候,很吓人。” 祁墨不想说这个。他不想她来,可不能她一来就赶她走,转移话题,“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程雪梨道:“啊,我在开车,没太注意。”她浅浅笑了一下,“你不是叮嘱过,开车接电话不安全嘛,我一直都记着。” 此时此刻,祁墨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什么了,因为他余光一直注意着的人突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神色一变,免力撑起身体,“你去哪儿?!” 楚安离脚步顿住,片刻后转过身,“出去透透气。” 程雪梨这才把视线落在楚安离身上。她的第一反应是诧异,继而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楚安离?差点没认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也是来看祁墨的吗?顾大哥跟你一起来的?怎么没看到他呀?” 楚安离看她一眼,没做声。 祁墨想起身,却又疼得狼狈跌到在地,他咬牙道:“透什么气,这里没空气吗?!” 程雪梨慌忙搀扶他:“你当心,当心!” 楚安离道:“你们慢慢聊。”迈开步子转身出去了。 祁墨推开程雪梨,呼吸粗重,一手扶着床沿,拿过手机给刘子明打电话,“她出去了,给我好好盯着,人不见了我拿你是问!” 他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模样,程雪梨咬了咬唇,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 不过很快的她努力调整自己,仿佛没听到刚才的话,关心地问她:“怎么会肚子痛呢?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还是又喝酒了?你总是这样,叔叔阿姨该多担心啊。” 祁墨眉头紧蹙坐在床边,眼睛不时瞥向门的方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程雪梨也不再继续烦他,沉默了半晌,在刚才楚安离坐过的地方坐下,开始垂泪。 等祁墨听到压抑的抽泣声,望过去的时候,她雪白的面颊上已经满是泪痕。 察觉他的视线,程雪梨连忙用手擦了擦眼泪,脸朝着旁边避开,不想让他看。 祁墨莫名:“你哭什么?” 程雪梨摇摇头,抿着唇不说话,泪珠从下巴滴答滑落。 祁墨给她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程雪梨擦了擦眼泪,缓缓吐了一口气,鼻尖微红,低头看着手中攥着的被打湿的纸巾。 “我也不想哭,可是,可是……”她哽咽道:“每次一来到医院,我就总是会想到我爸爸,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 祁墨身形陡然僵住,眼神怔然。一股热气冲撞到了喉咙,堵得他涨疼。 每次提到程叔叔,他就觉得呼吸都无法顺畅。 祁墨收回点神思,缓缓抬起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程雪梨泪眼朦胧地望向他:“祁墨,我想爸爸了。”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他衣袖的一截,哀伤的哭腔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吧。” 对此请求,祁墨只能点头,“我妈最近也在提这个事,到时候等你有空,叫上曲阿姨,我们一起去看程叔叔。” “我妈她……”程雪梨叹息般的轻呼一口气。 祁墨皱眉问:“曲阿姨怎么了?” 程雪梨又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下才说:“也没什么,之前让你回去吃饭,你没去,她挺难过的。你知道的,我妈对你很关心,她说你现在都不怎么去看她,是不是嫌她年纪大了,念叨得烦了。我说不是这样,你管理公司真的很忙。可她还是闷闷不乐,我真怕她闷出什么病来。” 祁墨沉吟片刻,对她道:“等忙过这两天,我会去探望她。” 得到了保证,程雪梨这才有了些淡淡的笑意,“真的吗?我回去就告诉她,她一定很高兴。” 祁墨脸上却没什么笑容,甚至有些微妙的疲惫和厌倦。 程雪梨没注意,她起身给祁墨倒水,“喝点热水会不会好一点?我听钟医生说你今晚要留院观察,不如,今天我到这里陪你照顾你吧,这样我也好放心。” “雪梨别倒了,我不想喝。”他道:“我这里有人陪着,你回去好好休息。” 他字里行间都是无声的拒绝,程雪梨细白的手指握着水杯,紧了松,松了又紧。她把杯子搁回桌上,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转过头去看向祁墨,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愤怒,“祁墨,你不会告诉我,今天晚上留下来陪你的是她吧?她当年怎么对你的,你忘记了吗?” “没忘。”祁墨眸色深了些,“所以,我现在让她加倍的补偿我。” “就算她不爱你?” 祁墨胸口起伏,克制着身体的疼痛和情绪波动,淡声道:“我会让她爱我。” 程雪梨不愿意接受,“你宁愿要这样的她,这些年也不愿意给我一点机会,我到底哪里比她差?” 程雪梨眼里都是委屈和不甘的泪光。 祁墨一听她这么说,伤脑筋的揉了揉眉心。 他从小就对程雪梨好,竭尽全力地保护她,那是因为,他欠了程家一条命。 程雪梨的父亲因他而死。 他对程雪梨和她的母亲有深深的亏欠,抑或着说,责任,所以一直照顾她们,祁家也一直给予她们母女物质和精神上的关怀,不让她们感到孤单无助。他妈对程雪梨完全当亲女儿培养和疼爱,而且每次那些富太太们有什么聚会,或者要出国游玩的时候,他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程雪梨的母亲,这些年两人几乎是日日相处,情谊匪浅。 程雪梨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妹妹,他就像哥哥一样保护她周全,从未有过什么别的心思。 当初,他也是这样坦坦荡荡地给楚安离介绍和程雪梨的关系,说她是他的妹妹。 直到五年多前,也就是楚安离跟顾廷均出国快一年的时候,他还每日处在阴沉暴躁中,酗酒打架,戾气满满,浑浑噩噩,状态极差,谁劝都没办法,程雪梨眼泪吧嗒的追着他,生怕他出什么事,他赶都赶不走。 有一回在他喝酒的时候,她抢过去喝了几口壮胆,然后边哭边向他表白了心意。 “我本来想把你珍藏在心中一辈子,不让你知道的,我以为,我以为看着你幸福就好了,我也在努力的让自己做到。可是,我看着你被无情伤害,我难过得快死了,我也想陪你,祁墨,我想光明正大的在你身边,不是以妹妹的身份,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妻子。她不知道珍惜你,我可以,我一定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你就忘了她,好不好?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她哭得痛楚,求得卑微。 此前的确有几个朋友因为他对程雪梨好,默认他们是一对,就连江亚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他解释过两次,大家嘴上都说懂了懂了,面上却都笑嘻嘻的,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祁墨不耐烦跟那群二货废话,索性由他们去了。 再到后来,他跟楚安离在一起,心中有了顾忌,就下了封口令,不许他们再乱造谣,一来自然是怕楚安离多想,二来,对程雪梨影响也不好。 程雪梨当时也很积极的帮忙澄清,跟楚安离相处的很不错,之后感动地还跟他说,又多了一个亲人真的很好。他当时还颇感欣慰。 大概是她隐藏得太好了,他之前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所以,他听到程雪梨的表白时,脑子嗡嗡的,整个人都震惊了。他甚至有种乱/伦的荒唐感。妹妹喜欢上他?这种事情能发生吗? 他没有给程雪梨一丝一毫的机会,把话跟她说得清清楚楚。 他跟她,能是亲人,能是兄妹,但绝对不可能是情侣,是夫妻。 从那以后,他对程雪梨都刻意保持距离,尽量减少见面的机会。 程雪梨如今能在娱乐圈一直顺风顺水,就是因为有风耀集团作为后盾。他能以兄长的身份代替程叔叔为她的人生护航,但他绝不可能拿自己的感情去偿还和填补。 他斟酌了须臾,看着她认真地道:“雪梨,这话或许会直接了点,但是我希望你清醒地明白,你只有别的选择。” 程雪梨问:“你呢?你就不能有别的选择?” 祁墨斩钉截铁道:“不能。” 他黑眸定定地望住她,“我的选择,至始至终只有那一个。” 第7章 “而且,我好不容易把她等回来了。”祁墨声音低了些,“不希望她对你和我有什么误会。”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不用再继续多说。程雪梨又开始哭起来,妆都有点哭花了。 从小祁墨就护着她,对她展露笑容的也比别人多,惹得多少暗地里爱慕祁墨的女孩子妒忌和羡慕。她觉得自己就像偶像剧里的女主人公,在他心里独一无二,无人可替。 可直到楚安离出现,她才见识到他真正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她感觉自己被抢走了什么无价珍宝,那种如坠深渊的落差还有嫉妒让她难受到喘不过气。 她一直觉得祁墨总会因为她心软,可那次表白遭到果断拒绝,她才知道这个人其实可以如此不留情面。此时此刻,亦如此。 在楚安离面前,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堪一击。 她跟祁墨所有牵绊,全部都是源于她的父亲。 ……是的,她父亲。 泪珠还在不断滑落,程雪梨眼神却微微闪动了一下,原本仓惶不定的内心倏地就安定了不少。只要祁墨还有良心,割舍不掉这一点,她赢的把握也足够大了。 程雪梨提上包包,站起来就往外走,两步后又停下来,抬手抹了抹泪,转身往洗手间去了。 祁墨狠狠抓了抓头发,迫不及待给刘子明打电话,“她在干吗?” 刘子明禀报:“在走廊尽头坐着。” 祁墨阴恻恻地问:“有没有试图逃跑?” 刘子明道:“……没有。”她其实去门禁那边转悠了一圈,没人给她开,呆站了会儿,就回来坐着了。 为了和平,刘子明选择什么都不知道。祁墨自己也说了,他是助理,要学会过滤不该说的话。 祁墨脸色登时好看点了,“她打算坐到什么时候?让她进来。” 那边响起靠近的脚步声,和刘子明向楚安离低声询问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楚安离对刘子明说:“手机给我。” 祁墨以为她是要亲自跟他通话,提气正要开口,下一秒,电话被那边掐断了。 祁墨嘶了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床上,似乎疼得更厉害了。 这个女人当年在他身边明明是颗贴心的小甜豆,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冷酷?浑身带刺,变了个人似的,该不会劈腿顾廷均以后过得并不好吧? 祁墨心里暗恨,顾廷均这个混蛋,抢了他的却不珍惜,如今还有脸往上凑,看下次不剐了他的皮…… 程雪梨收拾好出来,面上妆容完整,除了眼睛还有些微红,跟来时没什么两样。 她走过去跟精神不振歪靠在床边的祁墨道别,“祁墨,大概半个月之后我会空出半天,我们一起去墓园看爸爸。还有……我妈还等着你的电话约吃饭的时间,别忘记了哦。” 祁墨半垂下眼帘,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程雪梨最后看他一眼,就出门走了。 祁墨无声地松了口气,只期望她能把话听进去,不要执着。 楚安离正放空自己,耳边传来高跟鞋靠近的声音,她侧眸,看到朝着她走近的程雪梨。 这里不是离开的必经之路,程雪梨过来,应该就是找她。 楚安离站起身来。 她刚才原本是站在病房外的,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可能隐约听到程雪梨在哭,祁墨低声安抚她,就走远了些,耳不听为净。 程雪梨瞥了刘子明一眼,刘子明微微颔首,自觉地走远些。 “阿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程雪梨笑着站到楚安离的面前,说话还夹杂着些哭过的鼻音,声调听起来很亲密,就像是在好朋友讲话。 楚安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心静气,“回来没几天。” 她无意识看向程雪梨的眼睛,有点微红,果然是哭过了。 程雪梨注意到她的视线,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了捂眼,“看出来了?很明显吗?刚才哭过了。唉,前段时间跟他有些矛盾。”说到这儿,她释然地轻笑一声,“不过我跟他之间没什么说不开的,哭一场自然就好了。” 楚安离沉默,没什么反应。 程雪梨眸光一转,扫扫她,由衷地道:“变漂亮了不少啊,看来跟顾大哥在一起,没少提升品味哦,衣服很好看。” 品味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楚安离当初难得买一件新衣,何来品味之说?而且她并没有跟顾廷均在一起过,今天穿的衣服也是祁墨准备的。她被祁墨关起来以后,没有别的换洗的衣物,只能选择穿他拿来的。 程雪梨又感慨地接了一句:“一点也不像当初那时候……”她摇头笑了笑,“现在这样挺好的,人总该有变化。” 楚安离再次无话可接。 程雪梨朝病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你待会儿是留在这里照顾他吗?” 楚安离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正要开口,程雪梨弯了弯眸,笑容浅淡怡人:“你紧张什么?我没这么小心眼,你一回来就能想到来看他是好意。再说了,你在这里帮我看着,我也放心。” 楚安离撇清关系:“我没有,我只是因为……” “对了,过两天祁墨要去我家吃饭。”程雪梨状似无意打断她,盛情邀请:“你难得回来一次,不如跟顾大哥一起去吧,大家一起也好热闹,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楚安离不假思索拒绝:“我就不去了。” 程雪梨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你跟祁墨早就结束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她握着手机,微笑着示意道:“给个电话,我们到时候联系?” 楚安离再次断然拒绝,“不了吧。” 她却很坚持,“怎么了嘛,大家都是朋友。” 楚安离清亮的黑眸安静地注视着她,道:“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联系。” 程雪梨上扬的嘴角有些微的凝滞。 楚安离道:“而且,我跟你没办法做朋友。”刚才她想说出自己不得已身处在这里的缘由,却被她故意打断,楚安离也不想去揣测她这么做的理由,她很坦然地告诉面前的人:“你跟祁墨有什么问题,请你们自行解决,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参与。如你所说,我跟他早结束了,我并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你们之间的调试剂。参加完婚礼我就会出国,不用旁敲侧击的来提醒我。” 她太直接了,程雪梨有点尴尬起来,“你误会了,我是好意,没别的意思。” 楚安离点点头,“希望是误会吧。” 没有女人会不在意,除非不爱。否则,表现如此大度,不过是为了暗暗示威和宣告主权罢了,程雪梨只可能是后者。 只是这两个人又想把她扯到这场拉锯战里当炮灰,想让她重蹈覆辙,未免太卑鄙。 程雪梨嘴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却实在笑不出。 她索性低头看手机,电话铃响打断了这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程雪梨眼睛霎时微微一亮,接起来,声音软软地:“阮阿姨,嗯,我待会儿下午还有一个拍摄。晚餐?好啊,祁叔叔也回来了?只可惜祁墨太忙了,一家人总是聚不齐。我待会儿一结束就会过去,嗯嗯,好。” 程雪梨笑容明媚地跟她告别离开了。 楚安离在她后面跟了几步,想浑水摸鱼,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起出去。不过终究是没能瞒过一直盯着她的刘子明。 “楚小姐留步。” 她往左,他拦住,她往右,他再次拦住。 刘子明无奈地恳请:“楚小姐,我就是个小助理,拿老板工资吃饭的,别为难我。” 楚安离站定,毫无情绪看他一眼,转身回病房。刘子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没走到,就看到祁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强撑着走到了门口,看到她回来,眉头这才舒展开。 他扶着门框,“我不舒服,你就不能早点进来陪陪我?” 楚安离一口气堵在喉间,闻言忍耐地问他道:“祁墨,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祁墨一愣,旋即弯起嘴角笑了,“有意思,怎么没意思?你觉得没意思了?没意思我也不会放你走,认命吧。” 楚安离面色苍白,露出了一种极其痛恨的表情。她微颤的语气带着深入骨髓的悔意,“当年,我为什么要遇见你。” 祁墨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瞬间就笑不出来了,紧抿着唇,沉着脸,胸口不住地起伏。 隔天,祁墨就回家了。 按照钟医生的叮嘱,过两天又去复查,不过还是没查出什么。祁墨的腹痛也没再发作,他就不再当回事,忘到脑后去了。 他除了工作,其余的时间都在家陪着楚安离。不过楚安离明显不需要他的陪伴,她要么就是在院子里逗猫,要么就是临窗看书,要么就是坐着发呆,也不怎么同他讲话。 他们每天同处一个屋檐下,却被她硬生生隔成了两个世界。不过,她能一直呆在视线范围之内,他的心比之前安宁不少。 很快大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这天是祁墨跟程雪梨还有她母亲越好去墓园的日子,他打算吃完早餐再走。 可当他坐到餐桌边,鼻尖嗅到了煎鸡蛋的味道,猝不及防一阵腻歪反胃的感觉直往上顶。 他撑不住,在楚安离注视的目光下,起身冲到卫生间吐了。 第8章 一直负责照顾饮食的林阿姨听到动静大吃一惊,跑到卫生间门口探了探头,“祁先生,您没事吧?” 祁墨继续干呕,根本没空答话。 “这是怎么了?最近也没喝酒啊,难不成是胃病犯了?”林阿姨很担心,刚想进去看看他,祁墨干哑的声音传出来:“我没事,不用过来。” 很快就又有冲水和放水的声音响起。 屁股刚离开凳子打算去看什么情况的楚安离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重新坐回去。不多时,他就出来了,林阿姨已经将桌上他的早餐换成了清淡的粥和面点,不过坐下后他也就勉强吃了两口,看起来还是很不舒服,林阿姨给他拿来胃药他却没吃。 楚安离没跟他搭话,吃了一个奶香馒头,喝了半碗粥,就去外面逗猫了。 “豆包,过来。” 豆包过来用肉爪扒拉她的裤脚,然后把她引到秋千架边。它敏捷地一跃而上,在秋千椅上慵懒地躺下,楚安离很自觉的帮它推得晃悠起来,它眯着眼睛,别提多享受了。 楚安离看着它那样子,忍俊不禁,嘴角弧度微微上翘。清晨的微光洒落,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已经换上一身深色西装的祁墨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这幅画面,心中酸涩犹如被陈醋浸泡,为什么一只猫的待遇都比他好? 祁墨走近了些,习惯性地跟她报备行程,“阿离,我上午要去……” “豆包,来,我们一起坐。”楚安离自说自话,转到秋千椅上坐在豆包边上,一边伸出手去摸摸它毛,“好玩吗?” 豆包喵呜了一声。 知道她是故意不想跟他交流,祁墨只好道:“你好好在家,我很快回来。” 祭拜结束,从墓园出来后,程雪梨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祁墨,你真的没事吗?”他刚才不时的抬手按着胃那里的地方,她担心他胃病发了。 祁墨克制着想吐的欲望,摇摇头,“没事,别太担心。” 可他的话却没什么说服力,程雪梨不放心,“我陪你去钟医生那里一趟吧。” “不用了。”祁墨抬手看了看表,“阿离会陪我去,你忙你的去吧。” 程雪梨咬了咬唇,提着包的五指缓缓收紧。阿离阿离,又是阿离,三句话两句离不开阿离。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讨厌过一个人的名字。 祁妈妈和程妈妈落后他们几步,祁妈妈转头看到程妈妈微红的眼眶,抓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安抚她的情绪。 她刚才在墓前哭得厉害,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得靠她搀着。 程妈妈如今也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不错,还颇有些富态。这将近二十年,她吃靠祁家,住靠祁家,从来不用为钱发愁。祁墨的妈妈每次做护肤保养都会跟她一起,还常常给她送一些补品营养品,邀她一起全世界各地的游玩,亲妹子也不过是如此对待了。她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可就算在上流圈混了这么久,不管是体态气质,还是为人处世,程妈妈还是远远比不上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祁妈妈,也没有祁妈妈的眉眼柔和。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年龄稍大些的祁妈妈更显年轻。 程妈妈面上哀伤,眼中蓄着泪,目光却在无时不刻地注意着走在前面的那一对小年轻。这身高这背影,两个都是无与伦比的俊俏,在她眼里再般配不过,就是走个路还隔着两人宽的距离,差了点意思。 程妈妈低低叹了口气,“如今孩子也长大了,事业也很顺利,雪梨她爸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祁妈妈又拍拍她的手,道:“是啊。” 程妈妈却又面露愁容,“只是,这时间一晃,雪梨现在也二十五六了,终身大事还还一直没个着落,要是她爸爸还在的话,也该心急,为她操办起来了。” 祁妈妈劝道:“二十五岁还年轻,雪梨这么优秀,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到时候她结婚,我们祁家也会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程妈妈却根本不爱听这话,再接再厉,“怕就怕这丫头性子倔,有祁墨这么好的人在身边,就再看不上别人了。” 祁妈妈微微笑了一下,望着前面打着电话越走越快的儿子,不动声色道:“感情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勉强不来的。” 程妈妈不甘心每次就这样被打太极糊弄过去,再加上她听雪梨说了,那个女人又回来了,要是再不努力,就真的没戏了。于是咬咬牙,再加码,“你千万别怪我多话,我也是出于关心,听说祁墨当年上大学就交了一个女朋友,高中都没毕业,混得不三不四的。要是堂堂风耀集团大少爷到时候真的保持这样的眼光,娶个这样的那女人进门,不让人笑掉大牙啊!我觉得你啊还是管管为好,否则风耀集团到时候真的就沦为笑柄了。” 她语气间忧虑重重,祁妈妈却表现地风轻云淡:“那倒是没这么严重,小墨喜欢的,定然是有她的闪光点,我相信他。”祁妈妈又叹气,“而且我跟他爸爸亏欠他实在太多太多了,至少感情的事就让他自己去选择吧,我们都不便干涉太多,也没权利管,他自己开心就好。” 程妈妈急了:“可是……” 祁妈妈轻柔道:“雪梨在前面等我们了,我们稍微快些走。” 程妈妈牙都快咬碎,却也知道再多说下去,就过犹不及了,只好强行按捺住心中不忿,暂时住了嘴。 祁妈妈在车边同祁墨讲话,程妈妈趁着他们没注意,将程雪梨拉到一边,眉毛一竖,用手狠戳她的额头,“不争气啊真是不争气!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真是白给了你这张漂亮脸蛋!迷倒外面那些臭男人有什么用?最重要的那个却根本不为你所动!太失败了!” 程雪梨被她训斥得眼睛都红了,又想到对她越来越生疏的祁墨,委屈和酸楚交加,说话都有了哭腔,“他根本不就不把我放在心上,我能有什么办法呀?” “你在我面前哭有什么用?你对着他去哭啊!女人的眼泪就是对付男人的最佳武器,别搁我这儿浪费!”程妈妈恨声叹气,“我怎么会想着这辈子指望你!榆木脑袋!” 程雪梨硬生生把眼泪往回憋。 楚安离没回来还好,祁墨虽然明显疏远她了,但对那些有意图往上贴的女人更是冷若冰霜,周身五米的范围都无花无草无蝶,一片冰天雪地。相对比而言,她算是好的了,至少还机会可以接近他。 可如今那个女人回来了,程雪梨的危机感瞬间爆表。抱着她的胳膊,央求道:“你就不能再给我想想办法?我真的没招儿了,他成天阿离阿离的,我现在多说一句话,都怕他不耐烦。” 祁家一直尽心尽力培养程雪梨,她想学什么都会花重金为她找好的老师。而程妈妈全都是给她选舞蹈小提琴钢琴画画之类的,因为这样能提升气质,像个真正的千金小姐。程雪梨小时候还曾想学滑板架子鼓之类的念头,都被程妈妈以“不够淑女,祁家人不会喜欢”这样的理由给打骂回去了,她从此以后都不敢再提。 她所受的苦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能跟祁墨站在一起。她无法承受希望落空的打击,这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程妈妈一掀眼皮子,瞅着那边正微笑着跟祁墨说话的祁妈妈,木着嗓子道:“办法我这里是没有了,你自己机灵点看着办。” 她老早就有过动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老计策,只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冒险了。祁墨虽然一直对她们母女好,但并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如果真被她这样算计,必定是勃然大怒,且不说要他对雪梨负责了,怕是要翻脸不认人,直接将他们赶出祁家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她还不敢如此直面的招惹他。 程妈妈又冷哼一声:“他敢对你不耐烦?他的命是你爸爸的鲜血换来的,他这一辈子都得记在心里。”程妈妈回头望了望墓园的方向,眼里精光闪过,缓缓握紧程雪梨的手,低声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祁墨最后不要你,他们祁家也得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呵,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祁墨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又冲进卫生间吐,只是他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只能不住地干呕。 他吐到脱力,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软在地上,一手扯开衬衣扣子,难受地昂起头。 有轻轻靠近的脚步声,祁墨循声回头,对上楚安离那双沉静如湖水般的双眸。 她手里拿着一杯水,一言不发地递过来。 祁墨目光瞬间柔下来,接过水杯漱口。 楚安离看着欲言又止半晌,转身出去。祁墨却霍然起身,从背后环抱住她。 吐到发痛的嗓子又涩又哑,他低低的说话,听起来有种撒娇的意味:“阿离,我真的很难受,让我抱一抱。” 被他抱了快半分钟,楚安离终于忍无可无:“你抱了马桶又来抱我?” 祁墨将脸埋在她馨香的发间闷闷地笑,“我的手没碰到,你放心,干净着呢。” 楚安离想解开他固定在腰身上的手臂,祁墨却抱更紧了,又控诉道:“再说了,阿离,你怎么能嫌弃我?我们之间可是有过一起拾荒过的情意。” 有谁的女朋友像她这样的,当年跟他生气,不打不骂不冷战也不让跪榴莲,就让他拎个黑袋子,戴上手套出去在路边垃圾桶里捡破烂儿,引得无数惊讶的侧目。 好在他脸皮够厚,心理够强大够镇定,不然臊都臊死了。 不过,最后捡到能卖五块二毛钱为止,她就什么也没说,彻底原谅他了。 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这些年他喝完水的瓶子都会收集在后备箱里,有时候在路上看到拾荒老人,就会停车提去给人家。再然后……再然后他就会止不住一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个抛弃他的女人,想到咬牙切齿,想到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祁墨以为忆往昔之情,会让她的态度好歹会稍微柔软一些,谁知,她静默片刻,用力的掰开他的手,出去了。 怀中失了她的温度,祁墨望着她冷冰冰的背影,有些挫败地长吐一口气。 结果,气还没喘匀,胃里一阵翻涌,他又重新拥抱马桶去了。 过了几天,秦桑的婚礼到了。 祁墨不能不让楚安离去参加表妹的婚礼,于是早早就决定好了,跟她一起出席。 第9章 秦桑的婚礼是在一家小酒店举行,上午迎亲结束后就去了酒店,她和李平山站在酒店门口迎接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 秦桑画了新娘妆,因为气温不高,婚纱外面罩了一件大衣。她今天一早就明显心不在焉,不时的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秦淮来问了她好几次,说怎么一直联系不上楚安离。 “应该什么事儿耽搁了,爸你别急。” 之前祁墨给她打电话之后,她就告诉秦淮,楚安离去找她以前的朋友玩了,不用担心,婚礼那天自然会赶过来。可是此时她也不敢确定了,该不会祁墨真的对她做什么了吧,毕竟当年…… 秦桑正略感不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口,年轻的司机迅速下车,开后门的车门。 男人对车有一种天然的热爱,李平山一眼瞥到那车的标志,神色一亮,不无艳羡道:“我靠,豪车啊!你那边的亲戚?”今天的婚宴是一起办了,两家亲戚都来。 秦桑嘴角抽动,她家那边都是乡镇里的穷亲戚,别说豪车了,开得起车的都没几个。昨天晚上她跟她妈都还在担心收到的礼金钱到时候抵不过酒席的钱呢。 秦桑心不在焉,“今天又不止我跟你在这儿结婚,或许是别人家……”她的话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楚安离从那辆车上下来了。 跟她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人年轻男人,定制西装勾勒出修长完美的身形,眉眼英俊逼人,鼻梁高挺,举手投足间贵公子范儿,十分惹眼。他跟楚安离走在一起,侧眸跟她说什么,她却一直很冷淡。 看到他之后,一个名字在喉咙里不住的打转,秦桑却都没办法喊出口。 因为她太震惊了。 这个男人容貌出色,让人见之难忘。更何况,五年前,秦桑见过他不止一次。 这个是楚安离的前男友,祁墨!她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可是祁墨明明跟楚安离一样,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穷小子,她当年心里还暗暗吐槽过他是“徒长了一张有钱人的脸,却是没钱的命”。怎么会摇身一变,真的成了有钱人的样子? 难不成,是为了撑脸面,故意去租车买的衣服? 可是完全不像啊,他从那辆车下来,浑然天成,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而出的,毫无违和感,她立马觉得自己刚才的怀疑实属滑稽。 难道,当年她是被楚安离给骗了? 楚安离跟祁墨走过来了,李平山也看到他们,讶然的用胳膊肘捅了捅秦桑,“那不是你姐吗?旁边那谁?他男朋友?” 秦桑还在满脑子的混乱之中,没搭理他。 那辆豪车被司机开走之后,紧随其后,又有一辆车开过来停下。 李平山啧啧两声:“又一辆,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 这回,车上下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穿着风衣,气宇轩昂,就像T台上的男模,面上带着微笑。 他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已经走在前方的祁墨跟楚安离,目光微动,张口唤道:“阿离!” 楚安离跟祁墨同时回头,顾廷均大步朝着他们两人走近。 秦桑不近不远的看着这一幕,倒抽一口气,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李平山却根本没注意她,还在兴致勃勃,“嚯,看来又是跟你姐有关系的,没看出来啊,你这个姐手腕挺厉害。” 顾廷均漆黑的眸深深看一眼祁墨,对楚安离温柔笑道:“阿离,过得还好吗?” 祁墨微微上前侧一步,挡住他看楚安离的视线,冰冷的眼神,嘲讽的语气,满满针锋相对的意味,“阿离是你叫的吗?也不怕闪了舌头。” 顾廷均笑里藏刀:“我怎么叫,阿离应了就行,好像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吧。” 楚安离无语地转身先走了。 祁墨道:“几年不见,脸皮厚度见涨啊,阿离说你们早就分了,能不能别上赶着纠缠不休了?” 顾廷均笑容有一丝不明显的凝滞,他缓慢低声道:“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祁墨诈他成功,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愉快,果然他猜的没错,这两人早没在一起了。 顾廷均不甘示弱的回敬:“别说我了,你不也是在纠缠不休?将她一直囚在身边真的好么?这样根本不尊重她,而且,感情本来就是无法勉强的。她要是真那么喜欢你,六年前,就不可能跟我……” “住嘴!” 顾廷均呵呵笑了两声,看了眼早把他们两人丢下,走到秦桑身边的楚安离,对他道:“祁墨,成熟一点吧,面对现实。” 祁墨心中顾着楚安离,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只是森寒道:“这句话,一字不漏还给你。” 楚安离跟秦桑道完恭喜,察觉她神色有异,额头还有隐隐有汗珠,不由几分不解,今天大喜的日子,她连个笑容都没有,不会跟是李平山吵架了吧? 可李平山笑呵呵的,不像是有什么矛盾的样子。 楚安离碰了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秦桑,你是不是觉得冷?还是有哪里很不舒服?” 秦桑像是被她吓一跳,把握着捧花的手往回缩了缩,连连道:“没有没有啦。我只是昨天夜里有点失眠,今天精神不大好。” 魏淑君抱着孩子跟秦淮一起出来了,楚安离唤:“舅舅,舅妈。” 秦淮看到她出现,稍微松了口气,也没多问。他手里端着托盘,里面装的喜糖还有烟。秦天骏跟他的小伙伴跑进跑出的疯玩,顺便过来抓了一把糖装兜里就要跑,他没注意看路,一下撞到楚安离。 他吨位不轻,楚安离又没注意,一个趔趄,差点歪倒。然而下一刻,被一双坚实的双臂搂住,身体这才稳住。 秦天骏也不道歉,在魏淑君不轻不重的责骂声中嘻嘻笑地跑开了。 楚安离想把身上的手扯开,那手却自然而然的往下移,揽住了她的腰。 魏淑君和秦淮这才注意到他,表情都是一愣,魏淑君迅速跟秦桑对了个眼神,一阵无言的沉默蔓延。 祁墨先冲着他们颔首示礼,然后对秦桑笑道:“又见面了。让你姐带个家属,不介意吧?” 秦桑努力地扯出一个笑来,“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你们快进去坐吧,外头冷。” 祁墨揽着楚安离进去了。 这次是顾廷均走到了秦桑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柔和道:“不请自来,不会不欢迎吧?” 秦桑挤笑挤得嘴角都在抽搐,“怎么会呢?自然是欢迎的。” 顾廷均弯了弯眸子,“那就好。”施施然走进去了。 魏淑君觉得他眼生,但明眼一看就是有钱人,不像是来蹭吃蹭喝的,凑到秦桑旁边问:“谁啊?” 秦桑僵着脸,心脏狂跳,缓了好半晌才偏头,像是怕被秦淮听到了,声音压得很低:“顾廷均。” 魏淑君一开始没听清,大着嗓门反问啊了一声:“什么君?你这么小声干吗?做贼啊!” 秦桑一跺脚,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好在秦淮正在跟来客发烟发糖,没顾她们这边。 于是凑到魏淑君耳侧又快速而清晰的说了一遍。 这回魏淑君总算听清楚了,登时脸色大变,看了眼里面的方向,又看了眼她,惊惶不定:“那他,这这这,这可怎么……” 秦桑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心脏狂跳。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自我安慰,小声道:“应该没事的,就是,就是来吃顿饭而已,先别自乱阵脚。” 举办婚礼的酒店并不算高档,但客人多,挺热闹的。楚安离先去给礼金,祁墨跟顾廷均也随风俗,分别拿出厚度惊人的红包来,把帮忙收礼金的人都吓到了,反复确认几次才收下。祁墨的红包上写的是楚安离的名字。 楚安离坐下后,祁墨跟顾廷均一左一右的在旁边,这两个人不动不言不语,那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的气质和气场也轻易彰显出来,再加上面孔生,大家都不约而同避开了这桌,所以直到婚礼开始前,竟都再无其他人过来落座。 祁墨手指在桌面上滴滴答答的敲打着,楚安离不搭理他,他百无聊赖地剥了一颗牛奶糖,喂到楚安离的嘴边。 刚好顾廷均倒了一杯热的菊花茶推到她面前,殷勤道:“阿离,喝点热的暖暖。” 楚安离没吃糖,也不喝茶,甚至连眼神都欠奉,可以说把他们当空气。 两人讨了个没趣,各自安静了片刻。 最先是祁墨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看,目光泛沉,犹豫了一阵没接。 不出十秒,顾廷均的手机也响了,他拿出来看,微微挑了挑眉,按下接听。他一开始只是微笑,然后嗯了几声,不一会儿挂了。 顾廷均好整以暇道:“祁墨,曲阿姨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问问你,雪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回家后总是时不时的哭,情绪不大好。” 祁墨止不住心烦,这也是他刚才不接电话的原因,他哂道:“有什么事直接去问她不就行了?”而且为什么要他帮忙问,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吗? 顾廷均道:“你不是一向最关心她了么?她可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啊。”妹妹两个字咬字微微加重。 祁墨反唇相讥:“我看你关心不比我少,你应该更了解吧。” 祁墨在心里怀疑,顾廷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雪梨的感情,所以故意这样说来激他,挑起他跟阿离之间的矛盾,他好趁虚而入。 阿离应该不会察觉吧? 他看了眼楚安离,然而她周身仿佛形成了屏蔽的结界,对他们二人的对话毫无反应。 顾廷均漆黑的眸盯着祁墨,语意里暗含挑衅,“我自己清楚以后最想关心的人是谁就行了。” 祁墨微笑道:“就怕到头来一场空,回家找妈妈抱着哭。” 顾廷均弯起嘴角缓缓道:“谁哭还不一定呢。” 宛如小学生的对话终于结束了。两人视线交汇在空气中,都在笑着,却仿佛有浓浓地硝烟的味道弥漫开来。 楚安离只觉头疼欲裂,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头,下意识里端着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祁墨瞧见,瞬间脸都黑了。 第10章 简单的婚礼仪式结束之后,就正式开席了。 菜上得很快,菜色马马虎虎,顾廷均基本没怎么动筷,祁墨更别提了,他这些日子反胃的毛病一直断断续续就没好过,前几天又去了趟医院,拿到检查结果的钟医生看起来很是惊疑不定,反复确认了几遍没弄错,最后却什么都没跟他说,只让他过两天再去复查看看。 此时鼻端盈满了油腻的气味,他直皱眉,恨不得想赶紧离开。但是他本来就是陪楚安离来参加婚礼的,哪有还没开始吃就走的道理,他只得憋足了劲儿强行忍着。 楚安离自己吃自己的,上了满桌的菜,就她一个人开动。而他们两个,看着她吃。 祁墨把顾廷均刚才倒的那杯茶扔得远远的,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饮,不过楚安离并没有喝就是了。 一桌酒席仅供三个人吃,魏淑君本来很痛心的,但在得知祁墨和顾廷均的礼金数之后,咋舌过后瞬间没话说了。本来想等楚安离吃完以后,过去找她打探一下虚实,谁知楚安离很快吃完,主动来找她了。 新郎新娘敬完了酒,已经坐进席间开吃了。秦淮还在招呼客人,魏淑君抱着个闹腾不休的孩子,没办法安稳的坐着,只能在旁边走来走去的哄。楚安离道:“舅妈,孩子给我抱着,你跟秦桑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诶,好,还是你懂事。”魏淑君把孩子放心交给她。因为听秦桑说祁墨好像变成有钱人了,正迫不及待要问两句,眼尾扫到祁墨跟顾廷均都走过来了,登时住了嘴,惴惴地跑开了。 楚安离接过带孩子的任务,自然是不会走了。 祁墨手握成拳,抵着唇极力克制着难受的感觉。他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又想吐。真是见鬼,难不成真的是喝酒把胃给喝坏了?钟医生那天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由得他不生疑。 顾廷均逗弄起楚安离怀里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插入话来,“这是你表妹的孩子?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祁墨不觉得楚安离会搭理他,没想到她却抬眸看他一眼,低声回答了,“叫小宇。” 祁墨登时放出两道眼刀,神色冷峻。他知道,楚安离是有意的。 顾廷均握了握孩子软乎乎的小手,笑道:“到你怀里来就这么乖,也不闹了。” “本来就挺乖。” 顾廷均目光柔和的凝视着她的脸,由衷地称赞道:“是你对孩子有耐心,阿离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 楚安离极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不再接话。 顾廷均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之后,不得已先离开了。 楚安离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好像有些出神,人都恍惚了。 在祁墨看来,这真是好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就连之前她对顾廷均的不搭理,也成了女人言不由衷的表现。 祁墨只觉得五内俱焚,用力地闭了闭眼。 他也不知道如今是在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不出五分钟,忙得满头大汗匆匆扒了两口饭的秦淮,过来接手孩子。 他抱着孩子动作笨拙的拍哄,一言不发在旁站着。他一向沉闷,不说话也不奇怪,但楚安离还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秦淮不时用眼角偷偷看她,仿佛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楚安离以为他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不便开口,刚准备让祁墨避开一下。正好她打算这几天想办法离开,需要舅舅帮她,也只有舅舅能帮她。 魏淑君一早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碗筷一放,一抹嘴就跑来抱孩子,一掌用力拍在秦淮身上,“客人都要走了,还不快去送送!” 秦淮拧紧眉头,张了张嘴,魏淑君狠狠瞪他一眼,“还杵着干吗?婚礼都不好好操持,不想让秦桑好过了??” 秦淮脸色难看地踟蹰片刻,还是闷头转身走了。他步伐走得极快,背影好像越发的佝偻了。 过后,楚安离又远远看到魏淑君在疾言厉色的对秦淮呵斥什么。 直到离开,秦淮都仿佛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她。别提让他帮忙了,她连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秦桑和舅妈她指望不上,现在舅舅也突然怪怪的,她只好靠自己了。 回到家以后,楚安离就开始默默收拾东西。之前她放在酒店的行李全被祁墨给让人搬过来了。然而到她手里的只有衣物用品,所有的证件全被他拿走了。 她现在就算能凭借一己之力,突破祁墨这一关,再突破门外保镖那一关,硬冲出去了,别说坐飞机,汽车火车动车都坐不了,跑也跑不了多远。 她知道这一点,然而手下的动作一刻未停。 祁墨本来就因为顾廷均的出现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在房门口抱着双臂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走?怎么?一看到姓顾的就被勾了魂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了?你就那么喜欢他??” 楚安离叠衣服的动作微顿了顿,又继续,头也没回低声道:“祁墨,把证件还我,好聚好散。”楚安离不想跟他理论,因为他根本就不讲理。 祁墨大步坐过去,猛地一把扯得她转过身来。 “好聚好散?你想得美!”他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仿佛浸染了冰雪,冒着丝丝寒意,“你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让你好过!” 楚安离乌黑的眼瞳无声地跟他对视,里面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以前的楚安离虽然脾气倔,性格冲动,对待不熟的人都很淡漠,但好歹是鲜活的可爱的,甚至甜甜的。但现在的她,虽然偶尔也会笑,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仿佛一滩死水,缺少了生气。 祁墨指着敞在地面的行李箱,冷声:“东西都放回去。” 楚安离无视他骇人的神情,甩开他的手,置若罔闻继续收,“你想玩什么游戏,我也陪了你将近一个月了。秦桑的婚礼结束,我也该回家了。祁墨……你就放过我吧。”最后一句话,透出浓浓的疲惫之感。 祁墨被她的话彻底激怒:“玩什么游戏?你觉得我在跟你玩游戏?” 楚安离将行李箱合上,刚转过身去准备拿手机,就被一股力道扑得倒在了床上。 祁墨覆身而上,按住她不住挣扎的双手。 他红丝蔓开的眼睛死死盯着身下的人,低吼道:“不可能放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你怎么还不知道死心?” 他吼完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差点栽在楚安离身上。他用力的闭眼,晃了晃脑袋,勉强才稳住。 还不知道死心?她就是早就死心了啊。楚安离感觉自己跟他之间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怎么都说不通。她胸口郁结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本来今天从酒店回来,她心情格外的不好,就像是有人掐着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心脏莫名被剜了一块似的疼痛。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重情绪牵引着,又加上此时他如此蛮横霸道不讲理,她愈发的觉得自己悲哀,气息越来越重,红了眼眶。 祁墨看到了她眼中逐渐氤氲开始的湿意,表情凝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家里负责清洁的张阿姨拿着祁墨的手机走到门口,“祁先生,您的电话,是钟医……”她看到了床上这一幕,以为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低低哎哟一声,赶忙就要转身离开。 “钟医生?”祁墨听到了,皱了皱眉,“手机拿过来。” 张阿姨进来把手机递给他之后,就转身匆匆出去了。 祁墨就着这个压着楚安离的姿势,按下了接听。 他因为要拿手机,松开了一只手,楚安离想趁机挣开他的桎梏,结果推攘间把他的手机撞得掉在了床上。 祁墨索性开了外音,重新固定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祁先生,您在听吗?”钟医生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 祁墨跟楚安离僵持着,开口道:“在听,你说。” “呃……”钟医生犹豫了好半晌,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祁先生,前几天的检查会诊结果出来了。” 祁墨听出他语气有异,问道:“如何?” 祁墨自然看不到电话那头的钟医生,正用手帕擦着额头上不住冒出来的冷汗,“这个,祁先生,实在说来话长,这个,这个……” 祁墨本来就心情不佳,他又遮遮掩掩的,不由生出不耐,“说来话长?有多长?需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吗?”一个看诊结果为什么会说来话长?难不成真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钟医生继续擦汗,额头都被蹭红了,他忐忑无比道:“盘古开天辟地倒不至于,但是,可能,大概,或许跟女蜗造人……有那么点关系。” 他这样弯弯绕绕的就是不肯直说,仿佛印证了祁墨那份不好的猜测。他终于把视线从楚安离的脸上移开,看向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屏幕,沉吟片刻,道:“钟医生,有话不妨请直接说,我做好准备了。” 楚安离躺在他身下,胸口微微起伏着,听到这句话神情愣了一下。 钟医生简直要把额头擦破皮了,“祁先生放心,您这段时间一直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得了什么病。” 楚安离缓慢的呼吸,半阖上眼。祁墨真是败给他了,忍耐着道:“那到底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 钟医生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磨叽了,一咬牙,视死如归地道:“祁先生,检查结果显示,您可能是——怀孕了。” 第11章 这句话,犹如一道苍雷当头劈下,祁墨愕然僵在那儿。卧室里面陡然一片沉寂,空气都好像一点一点的凝结住了。 楚安离睁开眼睛,也有些发懵看着祁墨开始微微抽搐的嘴角。 怀孕了? 别说祁墨有这反应,就连她也被惊到了。这医生莫不是在逗人玩儿? 这边不说话,电话那头的钟医生也一直不出声。 又过了好半晌。 祁墨皮笑肉不笑道:“钟医生,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他怀孕???有没有搞错!他是男人!而且,他怎么可能会怀孕! 钟医生道:“一开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并没有误诊。” 祁墨脸色沉得要滴水了。 钟医生努力地想着措辞,“您之前一直吐,可能就是跟这个有关,当然了,你的孕吐比别人都早了些,可能是因为……” 孕吐……这个字眼一出来,祁墨登时两眼一黑,“住嘴!”他气息都在颤抖。 “这绝对不可能,我又不是女人!” “是,这个我知道。”钟医生汗颜道:“但是结果显示,您的身体构造,好像有了点变化……” 电话挂了之后好久,祁墨都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眼瞳一瞬不瞬地,幽幽凉凉的毫无温度,他像是在看楚安离,又像是没看,失了魂的一般。 楚安离心跳加快,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这人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就在她心绪不定的时候,祁墨霍然从她身上爬起来,站定在地上,又来回走了两步。 他突然看向楚安离,“阿离,你刚才都听到了?” 楚安离撑起身体坐起来,后颈发麻,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刚才说我怎么了,你再重复一遍?” 楚安离觉得不应该刺激他,可是他一直盯着,好像不说就不会罢休,只得硬着头皮道:“呃,他说……你应该是怀孕了。” 话从她口中一出,祁墨身体仿佛石化了,一动不动。这下更没法自欺欺人是听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墨用力的抓了抓头发,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哑声道:“阿离,陪我去趟医院。” 楚安离扫了眼地上的行李箱,突然撞上这种离奇事件,她也是一阵心乱如麻。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陪他去医院里的路上了。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楚安离走在回廊里,看到钟医生从医生办公室里探出小半张脸来,又很快缩回去,显然是被她身边脸色阴沉沉的祁墨给吓到了。 钟医生也没敢多跟他说,只是好声好气的让他再去做一遍检查,以防误诊。 这次,钟医生全程盯着,绝不会弄错。 可等结果拿到了手,钟医生表情又是一愕。 祁墨睨着他,逼问:“是不是误诊了?之前的检查结果根本不是我的,对不对?” 他那森寒的语气,好像如果不回答“对”的话,可能就要杀人了。 钟医生顶着他逼迫的目光,汗流浃背地道:“结果没有错。” 祁墨用力的闭了闭眼。 “只是经过两次对比……” 祁墨咬牙切齿道:“长话短说。” 钟医生却没办法说太短,尽心尽力的解释给他听:“两次检查才隔了短短的几天功夫,结果却显示孩子发育得比一般人都要快。可能是因为您情况比较特别……由此可以推断,祁先生您真正的怀孕的时间,要比检查出来的结果要短很多。” 祁墨听到“孩子”“发育”“怀孕”这些字眼,额头上的青筋愈发的跳动得厉害了。 楚安离听到这里,大概懂了意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大概是什么时候……那个的?” 祁墨能带她一起来医院,钟医生就默认了她是可知情的人,他推了推眼镜,回答道:“这个说不准,根据孩子发育情况不同,检查结果都是有一定误差的。祁先生的话,他的误差会更大一些,依我推断……大概还未满一个月。” 钟医生又在不知不自觉间补了一刀,“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咳,那就要看祁先生,前一个月左右,有没有什么,呃……” 祁墨的声音好似从牙缝一点点挤出来的:“有什么?” 他能有什么?前一个月,刚好是楚安离回来的时候,他一个月围着她打转,能干什么?! 就算干什么了,怀孕的也应该是她吧! 钟医生脱下眼镜,抹了把脸上的汗。 “不用再多说了。”祁墨也暂时无法冷静去追究这个什么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他一想到肚子里竟然有个东西,就想去死,“给我马上安排手术,越快越好!” “手术?不行。”钱医生唰唰唰翻着检查单,表情冷淡的一口否决,“祁先生,您的情况我跟钟医生讨论过了,这是目前临床上从未有过的案例,而且你跟普通怀孕的女性情况完全不同。至于如何不同说多了你可能也不想接受,我就不废话了,总之,如果手术强行弄掉,你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两人面前的医生已经换成了专业的产科女医生。 祁墨濒临爆发的情绪终于是克制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上,“我不管有多大的风险,给我立马安排手术!” 钱医生可比钟医生淡定多了,面对他扑面而来强大的威压,她神色不改地的劝道:“祁先生,我理十分解您的心情,但是如果您坚持想手术的话,我们医院是不会收的,当然,别的医院也是不会收的,否则就是对您生命的不负责。这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为此冒险实在太不值得。我给的建议是——把孩子留着,等以后生下来。” 生下来…… 生下来…… 生下来…… 祁墨呼吸沉重,脑子里如有一千只蜜蜂嗡嗡作响。 让他生孩子?简直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就算生下来,叫他爸还是叫他妈啊? “从孩子发育情况预测,您的孕周期可能比别人短很多,少则半年、多则七个月就能结束。我们医院也会跟您签保密协议,绝对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所以,还请您冷静,回去考虑一下是否接受我的劝告。”钱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命还是最重要的。” “如果,生孩子跟死选择一样的话。”祁墨满脸笼罩着一股黑气,心如死灰地对钱医生道:“我,选择死亡。” 楚安离:“……” 不管他如何要求,医院绝不答应给他准备手术。楚安离只得又拖又拽带着他离开。 楚安离的心情全程跟着跌宕起伏,直到回家了她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总结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她的前男友真的怀孕了,而且以后还要生下来。 那么直击灵魂的问题来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楚安离端了杯热水,默然瞅了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电视的祁墨,犹豫片刻,还是没靠过去。 祁墨一直换台,一直换台,电视屏幕一闪一闪,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他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告诉家里的人,更不可能告诉程雪梨。要是被程雪梨知道,他的脸没处搁了。 所以,目前为止,真正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钟医生钱医生和他自己,就只有不经意听到的她了。 他这样灵魂出窍的状态维持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突然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了洗手间,哇的一声吐了。 楚安离站在门口等着没进去,里面的水声响了好一阵,他才步伐不稳游魂似的出来,苍白的俊脸上沾满了未干的水珠,看也没看楚安离一眼,重新回到刚才坐的地方了。 楚安离轻手轻脚上楼,走进卧室,盯着脚边收拾好的行李箱发怔。 她出神了一阵,正伸手将箱子拎起来,冷不丁地祁墨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走?呵,我看之你以后是走不了了。” 楚安离被他吓一跳,回过头去,对上他漆黑不见的眸子,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 祁墨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很冷静,冷静到一种堪称可怕的地步。 “祁……祁墨?”楚安离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小小后退了一步。 祁墨看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蹲下身来,把她的衣服拿起一件一件的给扔到床上,边扔边缓声说道:“我从医院回来之后就一直想,一直想……前一个月左右,我到底有过什么不对劲。终于,让我给想到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对她道:“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我以前跟你在床上亲热时候的场景。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太想你了,所以才会……” 楚安离听了他的描述,登时脸僵手僵。 祁墨站起身来,逼近她,语气陡然加重:“可是,紧接着,梦里的我竟然大了肚子!还说你要当爸爸了!” 梦境竟然真的跟她重合了!楚安离戒备的盯着他,心头满满的都是很不好的预感。 “……一个梦而已,这又能说明什么?” “还不能说明什么?”祁墨突然握住她戴着手链的那只手,扬起来,咬牙切齿却又斩钉截铁道:“这足以说明,就是你这串手古怪的链搞得鬼,让我怀了你的孩子!” 楚安离瞪大眼睛,如遭雷劈。 “所以,楚安离,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再离开我身边了。”祁墨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恶狠狠地道:“否则,抛夫弃子,是要遭到天谴的!” 第12章 楚安离发愣了片刻,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可是又一想他的话,有理有据,竟然无从反驳!她望向自己的手腕,那串手链自从少了一颗珠子之后,光泽暗淡,瞧着普通了不少。 她之前说阿森有神秘的力量,并不是唬祁墨的。虽然她不曾亲眼见过他们展现,但兰特斯家族的人在国外还是赫赫有名的,经常会有一些政客或者商人在遇到难题时,天价寻求他们的力量援助,帮忙完成一些事情。 那天晚上两人同时做了相同的梦确实诡异,珠子又莫名不见了一颗,仿佛有什么指向性…… 她面上不显,内心早已经汹涌不定。 假如祁墨真的因为她遭受这些,那么,她还能果断地离开吗? 楚安离费劲地挣开自己的手,争辩:“说到底,这只是你的一个推测,你不觉得太牵强附会了?就因为一个梦?这手链我戴了很多年,从未出过问题。” 祁墨盯着她的脸:“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告诉我,你认同了我的说法。你想否认?而且你恰好在那晚上说过,让这串手链惩罚我,它是不是就听了你的话?” 他堵得楚安离无话可说。 “……那也不能说明,孩子是我的。”孩子离奇地出现的确可能跟她有关系。可她是女人,他是男人,怎么有本事让他怀孕?! 祁墨却仿佛认准了这一点,不依不饶,“如果不是你的,我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为什么会梦见我跟你……” “你自己做梦,问你自己。”楚安离避开他,往外面走去。祁墨见眸中怒火翻腾,追上她,拽住她的胳膊,义正辞严地谴责:“你这是想逃避责任!!你就是想抛下我跟孩子不管!你还没有一点良心?” 楚安离因他一连串指责,终于站定了,回头看着眼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英俊男人,突然感到一阵滑稽。 祁墨用力握紧她,眸光微闪,又凉悠悠地道:“而且,现在我身边就你一个知道我的情况,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无依无靠了。到时候我直接就去医院,一尸两命,以后午夜梦回,我一定不会忘了去找你……” “行了。”他越说渗人,越说越离谱,仿佛她真的成了抛弃妻子的“渣男”,楚安离无语地打断他,“我……先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祁墨确定她不是敷衍之语,这才松开她。 楚安离拿着手机,走到卧室的窗子边,沉了口气,拨号联系美国那边的弟弟。 祁墨就抱着双臂在房门口徘徊,寒星般的黑眸紧紧盯着她这边的动作。 电话接通,楚安离对着那边说了一阵,越说眉头越紧。之后又辗转打了几通,她握着手机,端凝不语。 祁墨等不及了,迈开大步走过来,询问道:“怎么样?哈利波特怎么说?” 楚安离直接无视他这个称呼,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告诉他,“我短时间之内联系不上阿森了……” 这次家族接到了求助,阿森跟她继父都离开美国了,为了保密性,期间他们都会换一个新的身份,是不会跟外界,包括家里的人联系的。听转告的人说,这次事情棘手,恐怕得四个月以上。 所以,这件事到底跟阿森送的手链有没有关系,得四个月以后才能知晓。 可如果真等到那时候,按照医生的说法,祁墨都快要生了……再采取措施,恐怕也来不及了。 楚安离简单隐晦的解释了一下原因。最后的希望破灭,祁墨目光呆滞地怔了一下,低低地问道:“所以,这个孩子是没办法解决了?” 楚安离:“祁墨,孩子的事情,不一定跟这个有关系。” 祁墨沉默了良久,冷然地眯着眼睛:“说去说来,你就是想赖账,不想管我了是不是?” 楚安离并不是赖账,只是告诉他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引起的,但是很明显,他不肯听。对上他不善的目光,静了静,“我……再试着联系阿森看看吧。”然后抽出自己的手,下楼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楚安离又打了几通电话,却只知他们去了法国,具体的哪里她根本不清楚,更别说找到人了。所以这条路暂时是被封死了。 祁墨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彻底麻木了,除了那天受刺激过度有点反常之外,过后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该去公司去公司。 只是,楚安离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幽深令人捉摸不透了。 换做那天之前,她要走,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可是现在,她每天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身体里面仿佛时时都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进行拉锯,让她难以抉择。 她心里隐约有预感,这回她怕是又要栽。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半个月,楚安离再次陪祁墨一起去钱医生那里复查。 钱医生才刚说了句:“不错,宝宝发育的很好,跟我预测的差不多。”祁墨就难以忍受的黑着脸,腾地起身出去了。 楚安离知道他还是打从心底抵触,不愿意听到孩子相关的事情,只得留下来帮忙他问医生,“那他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毕竟他情况与人不同。 钱医生交代了几点,都是跟平常孕妇需注意的无异,楚安离都记下了。 钱医生道:“除了这些,你作为家属……” 楚安离忙摆手道:“我不是他的家属。” “哦?”钱医生挑了挑眉:“你不是?” 楚安离坚定道:“不是。”抬抬手示意,“您继续。” 钱医生道:“不管是不是,目前应该就你知道他的情况吧?这件事确实让人非常难接受,你要特别注意他的情绪,平日里要多安抚他,他有什么要求,不过分的就尽量满足。毕竟,当一名孕夫,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辛苦,你要多费心,多关怀。” “……”楚安离嘴角略抽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问的。 “哦,对了,祁先生应该很忙吧,不过他最好相应的减少工作量,切记不要太劳神。” “好的,我会转告他。” 钱医生叮嘱完了之后把手机号也给她了,如果祁墨有什么情况,就让她及时打电话联系她。 楚安离走出医生办公室,望着满脸沉郁坐在长廊尽头一动不动的祁墨,长长吐了口气。 “孕夫……”她低喃,感觉自己要被即将到来的重担压垮双肩了。 祁墨这段时间吐得比之前还要严重些了,阿姨虽然不知道他的情况,但知道他身体不舒服,还是尽量的把菜做清淡,可他还是吃了就吐。 这天的晚餐,他举筷吃了两口,就蹙着眉心放下了,面色很不安宁。 楚安离见状也搁下筷子,半晌,才开口道:“不如,我给你下碗面试试吧,吃面食可能会好一点。” 祁墨眼睛霎时一亮,有点受宠若惊看着她。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好、好啊。” “那你坐着等会儿,很快就好。”楚安离起身去厨房了。 祁墨在椅子上愣愣坐了片刻,又回头望向厨房的那边。 重逢后,楚安离一直对他冷冷淡淡,话都没说几句,今天竟然主动做东西给他吃!不用多说,一定是因为他肚子里多出的那玩意儿。 祁墨出神了好半天,才陡然惊觉,所以……他这是父凭子贵了?! 第13章 祁墨已经好久都没吃到过楚安离亲手做的东西了,虽然这碗面不是冲着他的面子,但他也很高兴。 不知道是如楚安离所说,吃面食会好一些,还是因为他情绪好很多,吃完之后,竟然没有反胃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楚安离这晚态度太温和,祁墨生出一点自己可以得寸进尺的错觉。洗完澡,裹上睡袍自然而然钻到楚安离的被子里,想跟她一起睡。 结果是残忍的,他被轰回他的地铺上了。 他明白了,父凭子贵,贵,那也只是一时的。 一到关键的事情上,他就贵不起来了。 楚安离抱着枕头看了老老实实躺在地上的人一眼。 家里的房间其实很多,他偏偏要在她床边打地铺。以前懒得管他,可现在她多少有几分顾虑。如果真在地上睡到着凉生病,怀着孕是不好吃药的。 楚安离起身道:“你到床上睡,我去别的房间。” 刚下床还没走两步,就被抓住了脚腕,她低眸去看,脚上挣了挣,“松开。” 她面色不善,祁墨怕她一脚直接踩上脸,依言松开。坐起身来,不容置疑道:“不许出去,就在这里睡。” 楚安离不愿意跟他争,想了想,“那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得,又是因为他肚子那东西才有的关怀待遇。祁墨道:“就不能一起睡吗?又不是没睡过。” 楚安离乌黑的眸子看着他,其中冷意让他自己体会。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枕着手臂躺下,“我就睡这儿。” “……随便你。” 折腾了这一会儿,结果还是照旧。楚安离回到床上去睡了。 卧室的灯熄了,过了许久,祁墨在黑暗里转头,对着床的方向虚虚伸了伸手。 明明同处在一个房间里,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都会交缠到一起,可两人之间感觉是如此遥远。 夜深人静,他无声低叹。 床上一直没动的人突然轻轻翻了个身,祁墨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以为她睡着了。他心里痒痒,想起身去偷偷抱一抱,亲一亲。 眼睛转了转,正待行动,床上的人又翻了一下。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是祁墨知道她是在盯着自己。 “如果再半夜跑到我床上来。”楚安离冷冷开口:“我打爆你的狗头。” “……” 虽说医生交代让祁墨减少工作量,多休息,但他还是经常往公司里跑。再加上快年底了,有好几个重要会议必须要出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基本都是楚安离一人呆在家里。 祁墨大概是知道她就算有手机也没办法跑出去,便把手机还给她了。 这天,她闲得无聊,正跟家里的阿姨学着烤蛋糕,秦桑打电话找她。 “你给我们家买的东西全都收到了,他们都很喜欢,我查了查,都不便宜,又让你破费啦,嘿嘿嘿。” “你们喜欢就好。”她之前就一直想给他们买点衣服营养品之类的,可没办法出门,于是就在网上买了一些,每个人都有,直接快递送家里去了。之前她丢掉的那个婴儿车,祁墨也早让人还回去了,但她还是重新买了一个。 不过,楚安离很清楚,秦桑此通电话意不在道谢。 果然,她又紧接着问:“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啊?还是以后,就留在国内?” 楚安离单手解开围裙,离开厨房,顿了顿,回答道:“应该暂时留在国内吧。” 秦桑哦了一声,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你跟祁墨是复合了吗?”她仿佛在没话找话,干笑着问:“你们两个在一起,有没有追忆往昔呀?” 楚安离简单的否决:“都没有。” 秦桑轻轻吁了口气,又准备说话的时候,楚安离打断她,“秦桑,有什么话直问吧。” 秦桑听她这么说了,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好奇的道:“我上次看到祁墨,他跟以前好不一样啊。他是突然发财了吗?还是……” 终于直击主题了。楚安离知道,如果越敷衍含糊,她就越抓心挠肺,想尽办法都会打听清楚,索性告诉她实话:“祁墨是风耀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风耀在社会有一定的知名度,别的不提,它旗下的风尚是国内鼎鼎有名的B2C网上购物平台,年轻一代的几乎很少会有人不知道。 “什么?风耀集团??”秦桑的语气里震惊中还莫名有些懊恼,“不是吧,你没骗我吧?那他、那他当年怎么……” 想当年她上学时疯狂追星,偷偷跑到A市来缠着在这边打工的楚安离要钱买粉丝见面会的门票还有车费,恰巧被祁墨撞见了,冷言冷语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让她好没面子。 她感到不忿。也不知道她姐是什么眼光,找个男朋友长得再帅有什么用啊,没钱还小气! 她第一眼看到祁墨的时候惊艳感,全在他那无比差劲的语气里消磨殆尽了。以至于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讨厌祁墨,因为觉得他自己扣扣搜搜不说,还让她姐也抠搜,不给她钱花。 她觉得她姐真的特别傻,明明顾廷均那样温柔俊朗又多金的才是最佳人选啊!偏偏眼瞎看不见,找了个穷酸鬼。 要不是顾廷均实在看不上她这个未成年高中生,她早上赶着巴着人家了。 可如今,却来告诉她,她当初看不上的那个穷鬼一点也不穷,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富二代,而是真正有钱的财团少爷!!! 秦桑悻悻然,最后没再多说,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 她也不知道刚才把她姐的号码告诉顾廷均,是对还是错了…… 楚安离刚准备回厨房,手机又响了。盯着手机上闪动的陌生号码看了一阵,还是接了。 顾廷均温柔的声音传过来:“阿离,是我,顾廷均。” 楚安离愣了愣,停下步子,疏离道:“你好,有事吗?” “上次来去匆匆,都没好好跟你说话,,不如约个时间出来吃饭吧。” “吃饭就不用了。如果没事,我先挂了。” “等等!先别挂。”顾廷均低叹,沉声道:“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楚安离静默须臾,才道:“顾大哥,我真的很佩服你。牺牲一次还不够,还有第二次。换做我,我是做不到,你真伟大。” 顾廷均被她刺得苦笑,“阿离你别误会我。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这次,只想为自己争取。” 楚安离着实分不清他的真假面目,不过真或假对她而言,并不重要,道:“顾大哥,我这里没什么可以给你,也帮不了你,你放弃吧,别做无用功了。” 顾廷均似乎有些急了:“你就当真对我没有一点……” 楚安离有气无力地打断他,“顾大哥,当年你骗我,我却不恨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廷均一时无话。 楚安离道:“因为,你伟大的同时,也跟我一样,是个可怜人。同病相怜罢了。” 顾廷均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低声道:“你还是觉得我在欺骗你?” “这不重要。当年出国前就跟你说了,各自安好,你的一切都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楚安离最后道:“就这样,别再联系我了。” 第14章 祁墨回来,从阿姨那里知道楚安离做蛋糕了,趁着她上楼拿东西,率先吃了两个,过于甜腻的味道并没有引起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正甜滋滋的时候,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小墨啊,雪梨生病住院了,你还是抽空去看看她吧。”程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她最近好像情绪很差,我去看她,她一直在问你。你曲阿姨又拉着我絮絮叨叨了一通,哭得厉害。” 祁墨原本还想再吃一个的心情没了,脸上的笑意也淡下去。 他走到餐厅,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我知道,我已经让子明代我去了。” 他的态度很明显,祁妈妈对此事也就不再多过问了。只是犹疑了片刻,还是道:“对了,小墨,我怎么听你周姨跟我说,你跟廷均之间有什么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以前不都还好好的?” 她口中的周姨就是顾廷均的妈周含芝。 祁墨登时冷笑一声,“不是矛盾,是仇恨。” 祁妈妈登时被他的语气惊到了。因为觉得对不起儿子,她很少插手或者调查他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他自己开心就好了。再加上这些年顾廷均基本在国外,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能发生什么。 祁墨听他妈半晌说不出话,缓了缓才道:“行了妈,这是我跟他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跟你们长辈没关系,你们别受影响。” 祁墨六岁以后都是在江亚家里生活,二十一岁才回到祁家。虽然当初把他送走迫不得已,可分离了这么多年,母子之间也不是说不亲,但总是隔了一层什么。祁墨就算有心事有想法,也不会全部都告诉她。 他不愿意详说,祁妈妈也无法追问,只得压下心底酸涩和难过,勉强笑了一声,“你们都年轻气盛,有矛盾是难免的,妈妈知道你心中有数就不多问了。你一个人住,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别扛着,及早去钟医生那里看看。” 一提到钟医生,好不容易暂时忘掉的事情又被提醒想起来了,祁墨脸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应了:“我知道了。您跟爸也是,好好保重身体。” 祁墨上楼去找楚安离,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半天没下楼。 找了一圈,人还没看到,手机再次响起,他一看来电,显示程雪梨。 他没管,不消片刻,手机收到她的一条信息。 祁墨扫一眼,心头猛地发沉,眉头也深深皱起。 程雪梨发的是:你不来看我,我也不用治病了,病死了正好下去陪我爸,这样你就如愿了。 楚安离拿了叶酸片下楼找祁墨,如果不是她提醒,他能每天忘记,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寻人,阿姨告诉她,祁墨上楼去了。楚安离只好折回去,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祁墨的声音,脚步不由一顿。 他压低声音,好像在打电话,楚安离正想避一避,可耳朵在捕捉到“雪梨”两个字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定住了。 “……好了,雪梨,生病了就好好休养,别胡思乱想。”书房里只开了盏台灯,灯光笼罩在祁墨面无表情的脸上,配着他低声劝解的话语,有着说不出来的违和。他早已不耐烦应付,只是身体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意志驱使着,始终摆脱不了那份沉重的责任感。 他可以不接受程雪梨的感情,但绝不能让她有事。 程雪梨自从入院之后就压抑多时,此刻听到他的声音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委屈更重,一下爆发了,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平日里的甜软轻柔的语调,透出一股哂然的讽刺,“一直不接我电话,我还真以为你不顾我的死活了呢。我都生病住院了就打发给助理来看我?祁墨,就算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那我也没这么不堪吧?如果换做是她生病,你恐怕早就紧张得不行,时时刻刻陪在身边了!” “你说的对。”祁墨认同她了的说话,且直言不讳:“雪梨,在我这里,你跟她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明白吗?” 门外,楚安离愣了须臾,转身下楼了。 程雪梨怔了怔,直接气到哭出声来,“你怎么这么残忍,我还病着,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一下。” 祁墨觉得她就是小孩子心态,耐着性子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骗你呢?我欺骗你,你再自欺欺人有意思吗?”骗了哄了,得了一时的安宁,到头来却是自找麻烦。现在阿离已经回来了,他本来就举步维艰,绝对不允许再出一丝的差错。 程雪梨哭着赌气道:“我不管!你不来我就把针头拔掉!” 她以前就算被拒绝被疏远,也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直言威胁过。祁墨觉得她不可理喻,神色郑重道:“雪梨,生命珍贵,以后不要轻易拿来开玩笑。” 程雪梨道:“我没有开玩笑!你不来看我,我索性死了干净,免得碍着你的眼。” 祁墨语气也冷下来:“我是好心劝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决定那是你自己的事。”他又捏了捏眉心,“还有……当年程叔叔的事,谁都不想的,他应该很愿意看到你好好活着,且热爱生活,而不是说出什么死了干净,到地下去陪他这种话。” 程雪梨带着哭腔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我每次提到我爸,你就觉得我威胁你,道德绑架你,感到很心烦了是不是?”她已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怨愤,语调越发的咄咄逼人:“这么多年,一直因为我爸,对我跟我妈好,现在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对不对?那你们祁家当年何苦装得一副对我爸爸的事痛心又抱歉的样子,还把我们接回来照顾?你们打发点钱撒手不管,我妈跟我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又能奈何得了你们?” 她此时的状态偏激又刺人,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祁墨语气很重的唤她的名字:“程雪梨。” 程雪梨大口喘着气,情绪激动道:“我怎么了,我说得哪里不对?你们祁家照顾我们母女,只是想成全你们的伪善让自己好过罢了!虚伪!你不管我,那就应该一开始就不管我,这样我也不会产生任何希望!祁墨,你就是个伪君子,大骗子!我恨你!你不想我纠缠你也可以啊,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只要你能把他还给我,我就永远……” 话语戛然而止的下一刻,对面哐啷一声响,直刺耳膜。 像是手机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电话没挂断,他以为是程雪梨把手机扔了,正迟疑,紧接着又有惊呼声响起,“程小姐,程小姐,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快过来!” 闹哄哄一阵过后,电话挂断了。 祁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打了一圈电话都没有联系上那边。他坐在椅子上闭目抚着额头死死静了几分钟,直到程雪梨的妈妈哭天抢地的店电话让他快去医院,他终于长吐一口气,敛住满脸的冷沉,拿上外套下楼去了。 楚安离正在一楼给豆包喂食,祁墨照例报备一声:“阿离,我去医院一趟。雪梨住院了,我去看一看就回来。” 楚安离闻言头也没抬,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却没听到他立刻离开的动静,回头去看,他发现了桌上药瓶盖子里的叶酸片,过去就着水杯里的水吞了,吃完他就出门了。 楚安离看着豆包发了会儿呆。 如今留下照顾他,只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身不由己罢了。其它的根本没什么再难过的,六年前,她就死心了。 祁墨去了医院,听了程妈妈好一通哭诉。程雪梨醒了以后,眼睛红通通的跟他道歉:“祁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话的,我只是心里太难过了,一时冲动,才……” 病床边,祁墨漆黑的眸子毫无温度的盯着她。 她被这种眼神看得心中不安,咬着唇,脸色苍白,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祁墨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神色冷峻低声道:“雪梨,既然道歉了,那么这种话希望没有下一次。如你所说,次数多了,徒惹人厌烦,这对你,对你妈,都没什么好处。” 程雪梨惊得瞪大了眼睛,双手不由紧握住,“祁、祁墨……”就像是刹那间,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杀手锏,又或者说强有力的武器,每次提到自己父亲都从未失手过的程雪梨心里登时慌张起来。 祁墨仿佛没注意到她变幻的神色,顿了顿,又看着她道:“对了,我跟阿离是一定会结婚生子,不希望受到任何因素的影响,否则……假如我跟她之间遭到什么破坏,我恼怒失控之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他这话毫不遮掩,已经近乎是明着警告了。这样的祁墨让程雪梨十分的陌生,一阵寒意爬上后脊,咬紧牙关,身体都开始细微的战栗,口中下意识里出声:“你把我当成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嗓音发颤,眼眶发红,听起来有种被冤枉的委屈。 祁墨抬眼看了一下,点滴快完了,他按了铃让护士来换药。 “好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家了。”祁墨再看向她时,恢复了平日里对待她的大哥哥模样,言语之间和缓了不少,安抚她道:“多思多虑不利于身体恢复,为了关心你的粉丝也要好好休息,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祁墨说完离开。他刚走,程妈妈就推门跑进来。原本还在一抽一噎的程雪梨扑进她怀里,痛声大哭起来。 祁墨没戴口罩到了肺炎患者那里晃悠了一趟的后果就是,他隔天就病了,头疼脑热外加咳嗽。 他早上起迟了,洗漱完毕,昏昏沉沉,精神不振的翻到医药箱,准备找颗药来吃。他今天要出席一个重要场合,不能如此状态不佳。 “——不能吃,吐出来!” 他刚喝了口水,准备把嘴里的药给吞下去,被楚安离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声吓得连药带水一起喷出来。 狼狈地抽了张纸巾擦嘴,他回头哑声道:“阿离,我病了。” 楚安离走过来将医药箱收拾好,看也不看他,只是道:“病了也不能吃药。” 祁墨沉默了。这时候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情况。他逼迫着自己不去想,可点点滴滴却又在时时刻刻提醒他。 他烦躁的扒了扒头发,“知道了,我不吃。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硬扛,怀孕的人生病了都是这样过来的。” 祁墨额角一阵跳动,跟她打商量,“阿离,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啊?” “不提你就不用面对了吗?别自欺欺人。”楚安离收拾好之后就转身就走。 祁墨紧追其后,对她冷漠的背影怒目而视:“你竟然说这种话,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不用负责,不用照顾我的心情吗?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楚安离猛地停下来回头,祁墨收步不及,撞到她身上。 楚安离捂了捂被撞痛的额头,心里不住默念着钱医生的话,又提醒自己了十遍他是孕夫,深吸一口,不跟他计较。 “没事吧?撞痛了吗?”祁墨忙去摸她的头,被她一偏躲过了。 楚安离去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言简意赅:“多喝热水。” “就这样?”祁墨接过水杯,老大不满足。以前他只是个小小的感冒,就又是熬粥又是量体温又是准备热水让他泡脚,鼻塞了就到网上查可以通气的穴位,给他按摩,药和水都是递到他手上,不住的关心他,前前后后围着他转,晚上还抱着他睡,生怕哪里不妥帖了,宠得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国宝。 可是现在……祁墨用眼睛偷偷的瞟她,心口突然有点发酸,“阿离,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宠我一辈子的吗?” 楚安离怔忪片刻。 她是说过这句话,只是那时候她,傻乎乎地以为祁墨跟她一样,看别人的脸色,活得无奈活得艰辛,所以格外的感同身受,格外想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两人就这样相互扶持走过一生。后来再回想,她连嘲笑自己天真的力气都没有。 “哦?有这回事?”楚安离风轻云淡道:“随口说说而已,我都不记得了,别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霸王票,营养液,还有留评论的大家!么么啾 等更新期间也可以去看看我上一篇带球跑的狗血文,专栏里就能找到!~ 最后,作收还差几个就到300,请求助力!-3- 第15章 祁墨这天随他爸一起陪几名长辈吃饭,其中有一个老总嗜酒如命,平日里就很欣赏祁墨年轻有为,这种场合再怎么都会拉着他喝两杯。 换做以前,祁墨自然奉陪,只是,就算内心排斥他也必须记得楚安离交代他不要喝酒,于是以吃了头孢不能饮酒为由,换成了果汁。 他确实面色苍白,还不时的闷咳两声,他喝了果汁之后,人家也不在这上面为难他了,转而去跟他爸交谈起来。 只是,不知怎么就把话题一转,说到了他的终身大事上,言谈间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刚从某外国名校毕业的的侄女介绍给他认识。 祁爸爸笑呵呵的,不动声色瞥了眼祁墨,不好也不说不好,“这个年轻的人的事情嘛,看他们自己的缘分,我就不插手了。” 那老总便笑容可掬地对祁墨道:“你怎么说?要不叔叔给你留个电话,你们到时候互相联系,先接触看看?” “多谢杨叔叔好意。”祁墨赧然一笑,“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杨总一愣,笑了几声,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小子,真是不声不响啊。” 这话题只得就此终结。 宴席结束后,祁爸爸示意祁墨同他坐一辆车。 “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祁墨拿着手机一边给楚安离发消息一边回:“您不知道的多着呢。” 他专心致志,祁爸爸眼尾偷偷的朝着他手机屏幕上瞥了一下,又飞快的移开,正色道:“谈多久了?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 “带回家?”祁墨收起手机想了想,“还没到时机,到时候再说吧。” 祁爸爸道:“你还想要什么时机?” 手机有来消息提示音,祁墨以为是楚安离,忙打开看,漫不经心的回复他:“时机?等孩子生了以后吧。” 祁爸爸:“……” 原本只是问两句,没想到,竟然搞出个大新闻! 祁墨一脚刚踏进家里,他妈电话就打来了,语气里有种很小心的试探:“小墨,你说等孩子生了,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爸知道,就等于他妈知道。祁墨有些无奈,不过等以后,孩子的出现总得有个理由,索性顺着道:“就是字面意思。” 祁妈妈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听顿了须臾,才道:“小墨啊,妈也不是老古董,只是,都这个地步了……你是不是得先给人家一个名分会比较好?” 名分他倒是想给啊,可给人家根本不稀罕。 祁墨只能含糊道:“等孩子生了以后再说吧,我跟她现在还暂时没考虑这些。” 祁妈妈不太相信他的话,如果真心喜欢,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在乎名分。 她难得多追问几句:“小墨……你老实跟妈妈说,该不会是你逼迫人家,人家根本不愿意吧?”儿子虽然不在身边长大,但她也知道,祁墨不时那种玩弄感情的人。所以,只能这么怀疑了。 祁墨扯了扯领带,走上楼梯,大言不惭地道:“怎可能?她当然是愿意留在我身边的。逼迫女孩子这样的事我能干吗?那也太不要脸了,再说了,我也不需要。” 祁墨猝然停住脚步,楚安离就站在二楼楼梯口那静静地盯着他,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鄙夷之色。 他眉头直跳,赶紧住了嘴。楚安离冷然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不是就好,这样我也放心一些了。”祁妈妈又叮嘱道:“我还听你爸说你生病了,你……” 祁墨眼神追随她的背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接话道:“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她也会好好照顾我的。” 祁妈妈讶然道:“你还让她照顾你?儿子你平日里就这么不体贴?” 祁墨:“……” 祁妈妈又道:“还有,你赶紧吃药,千万要注意别传给她了,在家最好也戴口罩。孕妇生病了很辛苦也很麻烦,知道吗?” 祁墨都一一应下了。 不知道如果让他妈知道怀孕的不是她,而是他之后,会不会晕过去。 晚上,楚安离睡地铺,祁墨睡在床上。 他仿佛身下硌得慌,翻来覆去的一直不睡。他探出头,推了推楚安离,让她到床上来睡,楚安离眼睛都没睁,烦躁的拍开他,“少废话,睡你的觉。” 他却还是睡不着,身上难受,头也疼,鼻子塞着不通气。按压了几下楚安离以前给他按过的穴位,却毫无效果。鼻头的酸涩一下蔓延到心里,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从前啊? 睁着眼躺了十多分钟,楚安离突然起身开灯,祁墨忙坐起来,“抱歉,我吵到你了吗?” 楚安离没搭理他,穿上拖鞋下楼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楚安离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上来。祁墨登时眼睛亮晶晶的看住她。 他抱着碗趁热喝了,重新躺下,虽然身上还是难受,但至少心里舒坦多了。 至少,她还是有点关心他的,只是嘴硬罢了。 楚安离也确实没有真的不管他,偶尔还亲手做点他想吃的东西,祁墨心中美滋滋,不过这病还是拖拖拉拉十多天才慢慢好转。 程雪梨早在一星期前复工了,不知是不是那天去医院跟她说了那通话,她这段时间都没再主动联系他。 祁墨给楚安离解了禁令,允许她出门了,不过还是有人跟着。楚安离经常趁他不在家,出门逛街买点东西,或者去她舅那里吃顿饭。一般在外面呆一段时间,就会主动回家去,祁墨对她的看管也渐渐放松了些。 年底,气温越来越低了,不过这天是平安夜,所以外面还是人山人海,节日气氛十分浓厚。 祁墨本来是想跟楚安离一起来逛逛,散散心,结果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他还没吭声,楚安离扫视一圈之后,先发话了,“算了,别去了,人太多。”挤挤撞撞,难免会出问题。 祁墨的手臂虚搭在她的腰后,防止她被人撞到,闻言看着她的侧脸说:“不如,去你以前打工过的餐厅看看吧,到那儿吃晚饭。”顺便叙叙旧情,这才是重中之重。 楚安离闻言抬眸回看他。 视线交汇,静了片刻,祁墨以为有戏,正高兴呢,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不合时宜插/进来:“帅哥美女,要不要买平安果,十块钱一个,吃一个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面前,一个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身材干瘦的女人提着一篮子包装精美的红苹果,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疲惫还是麻木。背上还用篓子背着一个不过半岁的孩子,小脸蛋被风吹得通红,却很乖不哭不也闹。 楚安离跟她目光对上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愣。 “……珍珠?”楚安离几乎有点不敢认她了。六年多过去,水灵又漂亮的女孩竟然已经如此疲态,楚安离不知道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夏珍珠面上是不自在和尴尬大于惊喜,她迅速的理了理脸颊边的乱发,眼神闪躲开,说话也有点磕巴,“啊,是我。阿离,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我很好。”楚安离低声说着。她问不出“你呢,你好不好”这种话。因为一看,她就过得并不好,索性不问了。 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阵无言的静默。还是祁墨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阿离,你朋友吗?” “……嗯。”曾经的朋友。 祁墨自然而然道:“苹果看起来不错,买几个吧。” 夏珍珠忙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用袋子装好给他,他付了钱。 夏珍珠见楚安离在看她身后的孩子,勉强笑了一笑,“这是我家老三,还太小了,放在家里没人照看,只能带出来。” 楚安离握了握他的小手,也勾了勾嘴角,“他挺乖的。” “你……比以前漂亮了。” “谢谢。” “这是你男朋友啊?长得很帅,跟你很般配。” “……不是。” “啊,哦,对不起。” “没关系。” 两人又不尴不尬,干巴巴的叙了几句,实在再难挤出什么话来,面面相觑一会儿,夏珍珠就与她互相道别,提着篮子走了。微微佝偻着背,继续顶着寒风,穿梭在人群里叫卖苹果。 比楚安离还要小一岁的人,看起来竟已经是饱经沧桑。 楚安离注视着她离开,等她身影消失在了人堆里,终于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如当年闹翻分开时的那般,这一别,估计就再难碰到了。 祁墨也不再提去吃饭的事情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楚安离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她低着头默默地往回走。 他拎着苹果,不时的侧眸看她,长腿步伐跟她保持一致。 他认识那个女人,她叫夏珍珠,是楚安离以前的朋友。 他也是刚才突然想起来的。毕竟现在的夏珍珠跟之前简直不像同一个人,不是楚安离这种曾经相交甚好的,第一眼根本就认不出。 祁墨还深深的记得,当年能跟楚安离相识,也正是因为这个夏珍珠。 第16章 用舅妈魏淑君的话来说,楚安离这孩子不太会吸收,尽遗传了爹妈的缺点,照她这性子发展,以后人生之路不会坦荡。 “跟你妈一样一根筋,固执!跟你爸一样,个性冲动!不安分!做事情不顾后果,只会惹祸!”魏淑君用手指头使劲地戳楚安离的额头,“虎里虎气的妞!竟然跟人家打架?还打赢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啊,你这么能耐!我辛辛苦苦供你去上学,你就是跟人打架去的???” 才上初中的楚安离长得很瘦,却有些个头了,扎着个马尾,背着书包,身板挺得很直,校服上有些灰迹,还有很明显的脚印。 她在县里上学,因为跟同学打架,被请了家长。魏淑君觉得丢人又恼火,把她扯出校门之后,就开始不住的数落她,没个好脸色。 楚安离被魏淑君戳得脑门都红了一大块,眼里包着眼泪就是不肯往下落,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直着脖子怎么都不肯认错,且振振有词:“是她们先欺负我的,我不打回去,下次还会找我。我要把她们打到不敢惹我,这样才会减少麻烦,我才能好好学习。” 之前就是她们几个在学校里四处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妈妈也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不要她了,让同学们都孤立她。她本来就孤僻,没什么朋友,这些对她来说没任何影响,只专心学习。可这学期越来越过分,好几次把她堵在女厕所不让她去上课,往她课桌里放脏东西,撕烂她的书和作业,还扬言说要找混混来强/暴她,让她放学路上小心。 如魏淑君所说,楚安离其实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冲动的。只是长时间的寄住在别人家,被狠狠压住了天性,不敢释放,也没有资本释放。因为,这必定会带来麻烦,魏淑君会更讨厌她。 所以前期,楚安离是能忍则忍。 可是这回,她们见她一直闷不吭声,以为她软弱好欺,就愈发变本加厉了。她们四个人把她围在厕所里,让她把裤子脱光跪下,要拍视频。她站着没动,她们恼怒,撸着袖子就开始动手。 这几个女生流里流气地学了一些社会样,真操作起来却比不过楚安离这类生来带煞气的,蓄力多时的她在她们扑过来的时候,拎起旁边光秃秃的拖把棍就迎上去了。结果就是她一对四,将她们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惨叫连连。如果不是老师们被惊动了,她差点将其中一个人的脸摁进粪坑,活脱脱就是一小阎王。 受伤的几个都被紧急送到医务室了,楚安离身上也有点小伤,不过不碍事,她直接被老师带走。 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边走边将被扯乱掉的马尾重新扎了一遍,又拍了拍身上的灰。 学校并不大,又是课间,横行两个学期的几名女校霸被狠狠收拾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走廊上挤挤攘攘几乎全是来围观她这位“一战成名”的女大侠,众人见她昂首挺胸,四平八稳地跟在老师身后,纷纷向她投去惊叹且敬佩的目光。 她们几个都被请了家长。楚安离一听要请家长,本来没抱希望,因为舅舅外出务工了,魏淑君连秦桑的家长会都不会去参加,更别提来她学校了。可是出乎她预料的是,魏淑君竟然搭着三轮车就风风火火杀过来了,而且还叉着腰,一蹦三尺高,气势十足地将那几个义正辞严要赔偿医药费的家长给痛骂回去。 论起骂人,方圆几百里就找不出个比她嘴皮子更利索的,声音更洪亮,用词更粗俗,更不堪入耳的,让人反驳都无从下手,硬是将人家堵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气都喘不匀。大战几百回合之后,对方选手通通败下阵来。 魏淑君最后雄赳赳气昂昂以两句俗语终结话题:“你们那几个丫头就是死人欠账——活该!想让我赔钱,告诉你,搬着梯子上天——没门!” 楚安离的班主任比较维护她,又在了解当时的情况之后,找到了校长一番周旋,最终没让她赔钱,但还是记了一过。理由是她防卫过当了,下手有点狠。 魏淑君听了她的话,直接气笑了,“你还给我犟嘴!你既然能逃出去,为什么不去找老师帮忙?打一架你就心里舒坦了?” 楚安离道:“告诉老师没用,她们只会更记恨我,皮痒打一顿就好了。” 魏淑君瞪眼,作势扬手:“我看你是皮痒了!你忘记你爸怎么进去的了??” “我有分寸的……”楚安离细细瘦瘦的手指抓紧书包带,扁扁嘴低下头去。 “你有个屁分寸!今天要不是我来,你以为事情能这么快收场?!” 楚安离马上道:“是啊,多亏了舅妈。” 魏淑君才不听她拍马屁,还待发作,楚安离的肚子传来咕咕咕的动静。 楚安离抬起脸来,黑莹莹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小声道:“舅妈,我没吃饭,我饿了……” “饿饿饿,饿死你算了,长这么大没一件事让我省心的。”魏淑君骂骂咧咧的,但还是把她带到了一家面馆里,要了一碗面。 结果端上来的竟然是牛肉面。店老板取巧了,狡辩说没有明确表示要素面的,都默认牛肉面。牛肉面比素面贵了一番,楚安离根本不敢动筷。 换做以前,魏淑君定不能这么认栽,可她这回对着老板啐了一口之后,就让楚安离赶紧吃。 楚安离受宠若惊,确定她不是说反话,这才拿起筷子挑面条吃。 魏淑君无事可做,就打量起她,见她吃得实在香,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就酸了一下。 也还是个孩子。 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话,怎么也比现在过得好,至少不会在学校被欺负了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反击。 她确实不太喜欢楚安离,这些年来,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紧着秦桑了,这孩子连几口肉都没吃到,长得瘦条条的。 刚才就是想到这个,所以才留下了这碗面,虽然缓过劲儿来,价格确实有些肉疼。 楚安离用筷子将为数不多的牛肉块都挑出来放在小碟子里,魏淑君奇了,问她干什么,楚安离说:“舅妈带回去给秦桑吃吧,她喜欢吃牛肉。” 虽然一向如此,但魏淑君此时心头却老大不是滋味,挥手道:“行了行了,给你点的,你吃。” 魏淑君难得感性一回,放缓了语气问楚安离:“阿离,你是不是觉得舅妈平常对你不好?心里记恨我吗?” “没有。”楚安离摇头,看着她道:“不会记恨,舅妈能收留我,是好人,今天还来我学校给我撑腰,我很感谢舅妈,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魏淑君登时有几分不自在。她总不能告诉楚安离,她今天火气不好,打麻将输太多了,接到电话正好找理由脱身。 魏淑君轻声叹了一叹,语重心长道:“你也别说假话,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不过,你要清楚,这舅妈啊姑妈啊什么的虽然都带了一个妈字,但到底亲疏有别,试问哪个舅妈能做到跟亲妈一样?反正我是做不到。我如今供你吃喝供你穿,供你读书,养你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在我这里,怎么都是比不过秦桑的,也别怪我说话直。” 楚安离摇摇头,吃面的速度慢下来,眼眶发热。这些她都明白,多花一份钱,养一个无人要的拖油瓶,舅舅妈妈压力都很大。所以她十分感激,也都记着,以后一定要报答他们的恩情。 魏淑君开始说重点了,“所以,你以后,尽量别给我惹事。你现在还小,那几个女混混就是小鱼小虾,今天犯到你头上让你逞了回威风,你可千万就别觉得自己厉害上天了,等以后进了社会,比你狠的人多得是!要是不小心踢到铁板,有你哭的!更何况你还是女孩家家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能忍则忍,懂吗?”其实魏淑君主要就是觉得这孩子实在太虎了,担心她以后闯出大祸,连累她家。 楚安离聆听她的教诲,认真点头,“懂,我不会主动惹事的,只要别人不惹我。” 魏淑君一看她那样就知道根本没懂,啧啧两声,没妈教养的孩子真是令人犯愁。 好在楚安离这次的“威名”一直延续到她上高中,竟没人再敢招惹她。她安安心心的学习,倒也相安无事。 楚安离其实深深地记着魏淑君那天说的话,努力收敛自己,可是直到高中结束之后,她只身去A市打工,因为一些人一些事,有时候脑子一热,根本难以自控。 楚安离在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夏珍珠。 夏珍珠比她还小一岁,长得水灵灵的,一脸天真可爱。她倒不是家里供不起读书,只是家里有个弟弟,所有一切不用言明,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弟弟积累财富,未成年就出来闯荡了。 楚安离同她在一家餐厅里打工,夏珍珠因为长得漂亮,时常招致一些客人的咸猪手,却因为年纪小,性格软弱,只能躲起来偷偷哭,楚安离帮她解围过不少次。后来她下晚班回家还被变态跟踪,那人在她住的地方转悠,又扒在窗户外偷看她洗澡,夏珍珠胆都快破了,找楚安离哭诉。 楚安离护送她几次,在她家睡了一个星期。终于让她逮着那个死变态,拔足飞奔追了他三条街,把跑到没力气栽倒在地的男人摁住就是一通狂揍,然后交给了警察。 夏珍珠从那以后就更加依赖她,两个人合租了一个房子,吃在一块,住在一块,无话不谈。 楚安离也算是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格外珍惜。日子虽然穷困艰苦,却有人陪伴,简单而快乐。 大半年之后,夏珍珠辞了餐厅的工作,因为她家里人让她学手艺,以后回老家开个理发店,理发店的学徒都是从洗头发开始,所以她去当起了洗头小妹。也就是在那洗头的时候,遇到一个追求她的富二代,甜言蜜语外加不时送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完全不经人事的夏珍珠哪里能抵住这些攻势,很快,在楚安离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夏珍珠多了一个男朋友。 从此夏珍珠嘴里就基本不离那个男孩的名字,唐尧。 楚安离见过唐尧几次。他家里开餐饮连锁,家里有几个钱,只是吊儿郎当的一脸轻浮。她没恋爱过,可是她能看出唐尧并不喜欢珍珠,只是她年轻漂亮,朴实纯真得惹人新奇罢了。这份新奇并不会维持多久,可是夏珍珠明显陷进去了,而且陷得有些执迷不悟。 自从谈恋爱之后,夏珍珠说话的句式大多就就变成了“虽然他……但……” “虽然今天在天台上,他抱着我作势要把我扔下楼去,三十楼啊,我身体悬在半空都吓哭了,但他只是开个玩笑,其实根本就舍不得。” “今天下大雨,虽然他半途跟我吵架把我赶下车了,但后来还是回来接我了,还心疼我来例假淋得肚子疼,他对我还是不错的。” “看到他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他哄了我好半天,说只误会,只喜欢我一个,他真的很在乎我。” “虽然他的朋友们好像都看不起我,说我是打工妹,但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特别满足。” …… 唐尧根本不爱她,只是把她当成玩物,她却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觉得甜蜜。这样傻乎乎的样子让楚安离心里十分不安。 她明里暗里的提醒过好几次,她反倒是不太高兴,“你不知道,其实,他人真的很好。” 夏珍珠开始常常夜不归宿,楚安离有心无力。 交往不到两个月,是夏珍珠的生日。唐尧要给夏珍珠庆生,夏珍珠兴致勃勃地拉着楚安离一起去。楚安离原本不打算去,可又实在担心她被戏弄不自知,只得答应了。 夏珍珠换上唐尧给她买的裙子,还特地出去让人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兴奋又期待地拉着楚安离的手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楚安离实在没心情,她说话,她就只是笑笑。她穿着简单的衬衣牛仔裤,头发还被夏珍珠练手给剪坏了,刘海跟狗啃似的,原本她皮肤白净,瓜子脸型,眼睛大大的也不丑,可如此被光鲜靓丽的夏珍珠衬得灰头土脸。 唐尧的狐朋狗友来了很多,吃饭的时候楚安离就一直注意着珍珠,完全忽略四下打量的目光。饭后,又去了KTV,一个大包厢,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坐着,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十分热闹。 楚安离独自坐在角落里,夏珍珠被唐尧那群朋友拉过去了,起哄故意灌酒,夏珍珠却红着脸傻傻的笑还以为这些朋友都抬举她,根本没发现那些人无声的挤眉弄眼,完全是作弄看笑话的心态。 她霍然起身走过去,刚要有所动作,突然旁边一人出言冷冷讥讽:“可真够出息,一群大男人逮着女生使劲儿灌酒,怎么不往自己嘴里灌,喝不死你们!” 哄闹的音乐声之中,他的音量并不大,可是语调嚣张之余,还有股莫名的震慑力。那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带头闹得那个最凶的那个男生回头看了他一下,面上犹疑片刻,终于消停了,让人都散掉,跑回唐尧身边叽叽咕咕一阵。 楚安离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夏珍珠,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人。 绚烂的彩灯之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英俊漂亮的面容,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眉目精致不乏凌厉锐气,长腿随意随意交叠着。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还在上学。 他原本隐隐有些不耐的眼神跟她撞上之后,微微愣了一下。 楚安离冲着他点了点头,搀着夏珍珠坐到旁边去了,照顾她喂她喝水,让她醒醒酒。 祁墨目光朝着她那边扫了一阵,耐着性子对身旁的江亚道:“最多再一分钟,我要走了。” 江亚忙道:“不行不行,这还没完呢。” 江亚的爸跟唐尧的爸是表兄弟,唐家前些年搞餐饮发达了,江爸爸在唐爸爸手头下做事。江亚,祁墨还有唐尧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祁墨平日里不太爱搭理唐尧,江亚碍于他爸才跟唐尧有来往。今天拉祁墨来也不是为了凑热闹,主要是听说唐尧又找了个女朋友,来看看他这个傻逼又如何拿女朋友装逼的,长长见识。 江亚死死拽住祁墨,“不许走,走了不是兄弟!” 祁墨无语,眼尾不经意朝着楚安离那边扫了扫,还是坐回去了。 过生日自然少不了生日许愿的环节。唐尧为夏珍珠买了个大蛋糕,熄了灯,插上蜡烛,夏珍珠闭眼许愿,嘴角含着幸福的笑,美丽动人。 原本是一副很美好的画面,接下来就该吹蜡烛了,然而她还没睁眼,刚才带头灌酒的那个男生就朝着旁边做着鬼脸嘻嘻笑,他悄悄的将蜡烛给扔掉,与此同时有人默默开了灯,他们动作又迅速又默契,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 夏珍珠眼皮颤了颤,似乎马上要睁开眼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摁着夏珍珠的脖子,在一群起哄欢笑声中将她的脸埋进蛋糕里面,还生怕不够透彻,压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地碾了几碾,才松开她,原本好好的一个大蛋糕都塌得不成样了。 夏珍珠好容易才直起身来,原本精致漂亮的妆容部被破坏殆尽,脸上鼻子里头发间糊的全是奶油蛋糕沫,眼睛都睁不开。她猛地咳呛了几声,下意识里抬手,结果却越摸越糟,耳旁萦绕着大家欢乐的笑声,而她就像是个供人取笑的小丑。 那男生愉快地大声道:“Surprise!怎么样!开不开心!” 唐尧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也跟着笑容不止。 楚安离迅速挤过去,用纸巾给她擦眼睛。夏珍珠发懵的站在人群里,预想的美丽大方却成了一脸狼狈,红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包括唐尧,扯了扯嘴角也想跟着笑,眼泪却不争气扑簌簌地掉下来。 “怎么了这是?”那男生嚷嚷道:“真扫兴,玩玩而已嘛,大家都这么玩的,别玩不起啊,真是……” 话还未落音,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猛地一沉。 下一秒,他的脸被直接狠狠杵进了一片香甜绵软里,鼻梁都被磕得发酸。 楚安离面无表情松开手,他直起身,顶着满脸乱糟糟的奶油,一脸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遭遇了什么。夏珍珠也呆住了,眼泪都忘了流。 包厢里,顿时一片诡异的死寂。 “Surprise。”楚安离发音清晰而好听,乌黑的眸子望着他,冷冷清清道:“怎么样?开不开心?” 站在人群最外围的祁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楚安离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眸光流转着。江亚张口结舌半晌,才克制住激动小声对他道:“卧槽这妞脾气也太火爆了吧,我喜欢!不过唐尧那傻逼最好面子,肯定不会放过她……” 上完晚班回来,夏珍珠的房门紧紧关闭着,门缝里透出些微灯的亮光。 楚安离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发怔。从那天过后,夏珍珠已经三天没跟她说过话了。 她为了维护朋友,她不觉得自己做错,可是这好像给珍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令她不高兴了。 楚安离开始反思自己。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了,楚安离听到动静,站起身来。 夏珍珠停在她房门口也不进来,就这样隔着距离说话,她们之间从来没这样生疏过。 “阿离,上次的事情,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楚安离知道她还有没说完的话,等着她继续。 她犹豫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但其实,我没关系的,只是有点突然被吓到了而已,他们生日都是这样闹着玩,那天……我知道你是想维护我,可是,你根本没必要那样做,本来好好的生日会,搞得大家都不欢而散了。” 楚安离双手缓缓握紧,一语不发坐回床上。 “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你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对唐尧的朋友,他当然不高兴了,还说要跟我分手,电话也不接……”夏珍珠眼睛也不去看楚安离了,低头拨弄着手指,终于说明了来意,“阿离,就算是为了我……明天去亲自跟他的朋友道个歉好吗?” 楚安离嗓子堵得疼,沉默了快一分钟,才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没顾虑你的感受。我明天会去的。” 夏珍珠又在那儿僵僵地站了会儿,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扭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17章 隔天,楚安离中午请了个假,按着夏珍珠给她发的地址,找到了他们所在的餐厅。 服务生将她带到包间门口,楚安离正准备推门进去,听到里面唐尧的声音。 “不是我说,那女的什么德行啊,泼妇一个,你竟然跟她交朋友?脑子没毛病吧。” 旁边有几个人跟着附和,夏珍珠小声道:“唉,你别这样说。她是不对,可已经答应来道歉了呀。” 唐尧又道:“以后你别跟她在一起住了,能把你这么乖的女孩子带坏,带坏我就不喜欢了。” 夏珍珠没再吭声。 楚安离推门进去,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依偎在唐尧身边的夏珍珠看到她,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嚯,这脸色,是来上坟,还是道歉啊。”上次把夏珍珠按进蛋糕里的男生率先开口了,阴阳怪气的。 唐尧道:“付龙,够了哈,人家天生就这幅死人样,你还嫌这嫌那的,当挑女朋友呢。” 付龙抖了抖身体,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什么鬼,这种女的,倒贴都不要好伐。” 他们就这样当着楚安离的面子品头论足。 唐尧放开揽着夏珍珠的手,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将啤酒瓶给摆在桌上,不怀好意地冲着楚安离笑了笑,“不管脸色不脸色了,只是,来道歉总要有点诚意才行吧。”他指着桌上已经被撬开瓶盖,一字排开的啤酒,不多不少刚好十瓶,“把这些都喝完了,我们再谈接不接受道歉的事情。” 在场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楚安离站在桌边,扫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夏珍珠。 夏珍珠欲言又止半天,用眼神恳求她。 楚安离却没动,冷然道:“十瓶?我是来道歉,不是来送死。” 夏珍珠生怕她撂挑子走人,忙道:“减一半行不行?”又哭丧着脸对付龙哀求道:“十瓶对女生实在大多了,龙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五瓶,五瓶行吗?” 唐尧跟付龙对了个眼神,搂了搂夏珍珠,腻歪地道:“好,听我小心肝的。就五瓶。” 夏珍珠喜笑颜开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再次眼巴巴地望向楚安离,“阿离,你……可以开始了。” 楚安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包间离开的。她酒量其实随了她爸,不太差的,喝完五瓶没有醉倒,可是整个人闷得慌,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她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冲,半途差点撞到人,还好那人及时扶了她一把,“是你?你没事吧?” 低沉悦耳的声音莫名有点熟悉,楚安离晕晕乎乎,余光瞥见他的衣服,好像是这儿的服务生的制服。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跑进洗手间把刚才喝的吐了大半出来。 吐完之后,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洗了把脸,漱了口,缓了缓,走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楚安离步子一顿,望着他脑子空白了片刻才想起了,“是你?” 这样一张脸,见一次就不会忘记,更何况还是唐尧的那堆朋友里,她难得有好感的人。 她又反应过来,“刚才是你扶得我?” 祁墨冲着她点点头,他蹙眉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喝成这样?” 楚安离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喝成这样了。” 楚安离没跟他多说,简单的道谢之后,就离开餐厅了。 天气阴沉沉的,燥热到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她沿着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一直走,下午不上班,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途径一个花坛,看到花花草草中间夹了几株蒲公英,不由停下步子,蹲下去直愣愣盯着瞧。 白色的蒲公英软绒绒的一团,煞是可爱。 楚安离伸手,掐下一朵来,啊呜吃进嘴里,又张开嘴哈气,小绒球七零八落从她嘴里飞出来飘走。 她还有点酒意朦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接下来,将剩下的几株都祸祸了。周围路过的人看神经病似的看她,只有几步远外的那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实在克制不住了,发出一点低低的笑声。 楚安离走到附近一处长椅上坐下来,目光渐渐放空。 其实,她真的很难过。以前上学,大家都知道她是杀人犯的女人,根本不愿意同她亲近,生怕她骨子里也有人杀人的基因,一发怒将他们都杀了。 夏珍珠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太来之不易了,所以她放在心尖上珍惜。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了。 脸颊上有湿润的痕迹,楚安离还以为自己哭了,回过神下意识里摸了摸眼睛,干的。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雨水被风吹溅到脸上的。 她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抬头一看,头顶遮了一把深蓝色的伞。 撑伞的人就坐在她身边,是刚才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位,正目光沉静的望着她。 见楚安离睁大眼睛有些发愣,祁墨自发解释她心中的疑惑:“我换班了,出来就看到你在吃蒲公英。” 祁墨在她离开餐厅后就才去找唐尧搞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换了衣服就追出去。楚安离晃晃悠悠走得慢,竟让他沿路找到了。 她一个人孤独而又伤心的坐着,下雨了都不知道。 祁墨问旁边一声不吭的人:“你为什么要道歉?为了那样的朋友值得吗?” 楚安离也不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了,鼻尖微微泛红,眸子里有些雾蒙蒙的湿润,想了想,才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道:“不是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我的行为让她感到很大负担,那的确是我错了,应该道歉。” “你没有错,错的是她不珍惜你,这样的人没必要再搭理。” 楚安离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祁墨侧眸看着她道:“别难过了,以后,会有人好好珍惜你的。” 低低的嗓音和滴答的雨声混在了一起,有种莫名温柔安抚的力量。 祁墨将楚安离送上了公交车,楚安离正想道谢,他将伞给收了一同塞给了她,“下车了用。” 楚安离来不及还回去,公交车关门启动了。 祁墨在雨中冲着她挥手,楚安离抱紧了怀里的伞,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门一直看他,直到他那身影越来越远,远到看不见。 楚安离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垂着眼睫盯着手中的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心口处划过微微悸动的涟漪。 楚安离睡了一晚之后,生活照旧。夏珍珠偶尔回来一次,楚安离呆在自己房间里,两人互不干扰。就算有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照面,均目不斜视,就像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夏珍珠好像把工作辞掉了,完全醉心于化妆打扮。她现在光彩照人,穿着当下流行的连衣裙,戴着亮晶晶的首饰,在家也踩着高跟鞋,美得摇曳生姿,跟之前楚安离认识的那个珍珠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楚安离心头压着千万句话要告诫她,可最终还是都生生咽回去了。 约莫半个月之后,楚安离上了晚班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大包小包行李,不由怔了一下。 夏珍珠听到她回来的动静,穿戴整齐的走出来,对她说道:“阿离,我要走了,以后就不住在这儿了。” 楚安离关上门,沉默地走进去。 她们之前交的一年房租马上到期了,夏珍珠走的话,短时间内找不到合租的人,她就要出两歌人的房租。 夏珍珠留下来就是为了给她交代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给你重新找了室友,以后你们可以继续分摊房租,只是……”夏珍珠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时间有点紧,找的是个男生。你应该不介意吧?你放心,他是唐尧的朋友,人品什么的应该没话说。” 楚安离漠然看了她片刻,回房去了,关上了门。 不多时,外面有人帮忙搬东西,高跟鞋的声音从她门口经过,夏珍珠就要离开了。 楚安离双手握了握,倏地站起身,打开门,喊住她:“珍珠,等一下!” 夏珍珠回头看她一下,让搬东西的人先下楼,然后很是疏离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楚安离走近了些,胸口起伏两下,还是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脑子清醒一点,唐尧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别这样断自己后路。” 夏珍珠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突然就冷笑了一声,“唐尧对我不是真心的?那难道是对你真心的?楚安离,你少做梦了。” 楚安离眉头紧锁,“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珍珠哼了一声,抱起了双臂,睨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盛气凌人:“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纠缠过唐尧多少次?你还是去照镜子看看自己土了吧唧的脸吧,他会喜欢你?我一直顾着你的脸面没戳穿,没想到,你到现在了还是不知收敛,以前你就老说他坏话,就想着我们分开了之后你再上位是不是?我之前在论坛里看到过好多闺蜜抢男人的帖子,真真没想到让我也给遇到了,呵,我知道你家庭情况不好,也很缺钱,但是想要一个有钱又对你好的男朋友请自己去找啊,不要试图当一个不要脸的小三,白白让人看不起!” 她纠缠唐尧?楚安离连正眼都不屑看他,还纠缠他?肯定是唐尧故意说来离间她们,好让夏珍珠离开她身边,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哄骗。 可悲的是,夏珍珠真的完全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楚安离语调微颤:“他说什么你就信了?” 夏珍珠激动起来:“由不得我不信!再好的姐妹之情在遇到男人之时,通通都是狗屁!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当做不知道,就是想给我们留下最后的体面。可是你,偏偏到了这个关头还不肯放弃!怎么了,你想狡辩吗?” “希望你搞清楚,他对你来说如珠似宝,可对我来说,却是连街边阴沟的一只老鼠都不如!龌蹉卑鄙!”楚安离眼眶微红,声音却冷下来:“他将你玩弄股掌之间,欺骗你的感情,你却对真正在乎你的人横加指责。愚蠢之极!” “我蠢?我蠢的话,就不会早看透了你!”夏珍珠很气愤,转身就走,“我还留下来跟你废话,这才是蠢!” 楚安离迈步追出门去,对着她的背影道:“珍珠,今天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别后悔。” 夏珍珠一步未停,毅然决然蹬蹬蹬下楼去了,好像在这里多呆一秒都嫌难受。 楚安离陡然心生一种无力之感,身体一软,蹲下身去,捂住了涨疼无比的眼睛。 还未满一年的友情,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她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希望珍珠是幸运的,可是她又再明白不过,珍珠做了这个选择,绝对幸运不了了。 也不知,时过境迁后两人,如果不经意的再次相遇,会是何种情境,何种心情,又是何等的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不轻不重,一步一步很有节奏,最后停在楚安离的前方。 “你……怎么了?” 声音很好听很熟悉,楚安离松开手,仰起脸看去。 昏黄的灯光下,入眼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他漆黑明亮的眸子凝视着她。 他刚才还以为她在哭。 楚安离站起身来,有些惊疑不定地将他望住,“你来是……” “我来,当你的室友。”祁墨示意了一下手中拎着的行李包,弯起嘴角,“不会不欢迎吧?” 第18章 夏珍珠有没有后悔,她并没有对楚安离诉说,只是,不过六年多就被磋磨成如今这般模样,必定是悔过了的。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不过,楚安离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资格可怜她,当时义正辞严阻拦她的时候,不过是旁观者清。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跟她是如出一辙的固执看不清,陷得比她还要深。 听祁墨讲,当时夏珍珠搬出去跟唐尧同居了一个多月就被踹了,是真的踹,踹到流产。将她甩了以后,她还不甘心纠缠了一段时日,最后是唐尧的妈妈亲自出马,很给了她点苦头吃,据说最后是回乡下老家了。 祁墨其实没关心这些,是后来听江亚提过这么一嘴。唐尧如今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两个了,照样在外头花天酒地的,身边的女人每天不重样,根本没人能管得了他。 夏珍珠是谁?对他来说,恐怕就是风/流情史里完全不值一提,无关紧要的那么一个人,早就随着云烟消散了。 楚安离心情不好,祁墨便开车带她回家。 路上下起了小雪,祁墨等红灯的时候,思绪飘回了当年跟她在一起时候的冬天,忍不住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一通电话。 到家进屋之后,楚安离本来是打算上楼去的,林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招呼他们,“快来快来,鲜虾馄饨,趁热吃!” 祁墨拽着她,坐到餐桌边,林阿姨又给祁墨也端了碗出来。 她既然不愿意像以前一样分吃一碗,那就各吃各的,祁墨也不勉强她。 楚安离盯着碗里看了会儿,终于抬手拿起勺子吃起来,正吃着,放在碗边的手机来了信息,楚安离拿起看了一眼。 顾廷均发的,祝她节日快乐。 把手机放回去,没管。祁墨却警戒起来,用眼睛斜着看她,“大晚上的,谁给你发消息?” 楚安离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抬起眸子跟他对视,“顾廷均。” 祁墨脸一沉,东西也不吃了,质问道:“他给你发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你发,你们不是都分手了吗?” 楚安离反问:“我们也早分了,你现在是在干吗呢?” 祁墨愤愤道:“我跟他一样吗?我们两个现在孩子都有了,为人父母,不该自觉点?” 张阿姨送小菜过来,恰好走近听到他这句话,不由讶然,看向楚安离:“怀了啊?祁先生怎么不早些说,我好多弄点补汤给楚小姐喝呀。” 楚安离额角直跳,“不用麻烦了,我没有……” “不麻烦不麻烦,这可是喜事儿。”张阿姨瞧着很高兴,目光在楚安离平坦的小腹上打了个转儿,转身又去厨房里忙活了。 祁墨想到他妈上次听说怀孕的事情之后,着人送了好多营养品来了,低声对她道:“到时候孩子要是真的出生了,总该有个由头告诉我爸妈,不如你就装一装吧。” 楚安离沉吟片刻才问:“你真不打算告诉你家里人?” “怎么告诉?我总不能到时候跟我妈说,‘妈,这是我亲自给您生的孙子’,我妈能直接晕过去。” “你不说,难道你肚子不会变大?你能跟你妈几个月不见面?到时候怎么解释?” “……我们出去度假,到别人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楚安离提议道:“你其实,也可以找别的女人装。”要她来装,他家里也不会承认这个孩子。而且如果让别人都以为孩子是她给祁墨生的,那么,她跟祁墨就真的是下半辈子剪不断理还乱了。 祁墨一听这话登时就火冒三丈,一句话堵死:“谁搞大的肚子,谁负责!休想推脱!” 祁墨年末工作结束之后,开始慢慢的减少工作量了,倒不是他想偷懒了,实在是每天乏力嗜睡,在办公室都常常睡着。 现在每天早上,他起得比楚安离还要迟。孕吐倒是好些了,胃口变得比之前还要大,经常半夜里还饿到爬起来吃宵夜。 每次去钱医生那里检查,祁墨都挺配合,但从来不听结果。反正楚安离不说什么的话,那就是没什么问题。 钱医生笑着对安离道:“他情绪明显比之前平稳多了,看来,是你的功劳。” “……”能不平稳吗?仗着肚里有崽肆无忌惮的欺压她。就说前天夜里,这位少爷突然就想吃某家店的东西想到翻来覆去,抓心挠肺,大晚上,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呼啸,都能没阻止他起身换衣服,迫不及待开车去吃,还非得她全程陪同。等吃完了回家,心里就像是拔掉了根刺,安安逸逸地倒头睡了。她真的很想一巴掌糊他脸上。 钱医生道:“就这样继续照顾他,你陪在他身边,他也能减少焦虑,放平心态,这是好事。” 楚安离吁了口气,她能怎么办,只能认命。 祁墨这天去了公司一趟,刘子明跟他一起出电梯,报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祁墨侧眸瞥他一下,“有什么话就说。” 刘子明提醒道:“祁总,你好像很久没健身了。” 祁墨从被诊出怀孕,就没进健身室了,他道:“最近有点懒。” “还是抽空练一练吧。”刘子明实诚地道:“别的都挺好,就是怎么感觉您有点……长小肚子了。” 天冷,穿得衣服并不算单薄,但刘子明经常跟他处在一块儿,观察的比较细,这才注意到了。 祁墨这张脸,如果配不完美的身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刘子明觉得,他不应该懈怠。 祁墨听了他的话,脑子里仿佛一道惊雷炸响,脚下的步子猝然止住。 他一点一点的转过脸去,僵硬地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子明被他那双幽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吓一跳,可是以他对祁墨的了解,刚才的话不至于让他生气。 他一头雾水,紧张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您有点长小肚子了,不过也还好,相信您很快就能将它扼杀在摇篮里的……哎!祁总!” 已经濒临爆炸的祁总绿着一张脸,大步走到前面去了,根本没心情搭理他。 楚安离半夜突然醒来,发现祁墨竟然还没睡。他焦躁的不住翻身踢被子,不知道他是又突然想吃什么东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正要坐起身,他却腾地爬起来,打开卧室门幽灵一样晃出去了。 楚安离暗暗惊讶,感觉他状态不太对,忙悄悄跟在他身后,最后却发现他去了衣帽间 屋内大灯开着,非常明亮,祁墨对着全身镜掀开上面的睡衣,露出自己的肚子,正面照了,侧面照。 楚安离就站在门边的黑暗处,不多时,听到他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声:“我艹!!!” 楚安离知道他为什么一晚上心烦意乱了。因为,他的小腹那里,已经微微突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惯例广告时间,超长预警———— 首先是作收,收藏开新文早知道,大家帮忙收藏一下专栏啦,这个数据真的好久没动过了,么么啾!感谢大家。-3- 【怀孕后她逃跑了】专栏唯一的完结狗血旧文,感兴趣也可以去瞅瞅。 最后最最最重要的,没有预收就没有安全感的我又着急忙慌的开了几,有喜欢的提前收藏吧!明年我会更新这几本的!鞠躬!(文名文案都是临时定的,以后可能会改。) ———————— 我又另外开了一本男主生子的【和老婆交换身体后他生娃了】这次吸取教训了,不写虐了,会靠着轻松甜文的风格,因为临时放出来的还没预收,来打个广告,还有另外好几篇预收,感兴趣的话一定提前到专栏收藏哦!预收少了上不了榜亚历山大= = 【和老婆交换身体后他生娃了】 霍央无意间翻到了自己老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他和沈容容虽然只是因为父亲遗愿结婚,感情也一直平平淡淡,但得知她竟然想离婚时,都快气炸了。 霍央攥着协议书杀气腾腾就想去找她问清楚,却没酷过三秒,在楼梯那儿一脚踏空摔下去,再醒来时,霍央发现自己竟然和沈容容交换了身体,而且无论如何都换不回去了。 霍央穿到老婆身体里后,一吃东西就吐得昏天暗地。他正准备去医院看看,却被沈容容拦住了。 “不用去医院。”沈容容慢吞吞补充道:“你只是怀孕了。” “………………???!!”怎么办,好想去狗带。 狗带是不可能狗带的,让老婆怀的娃,自己跪着也要生下来=。= ———— 霍央自从成了“沈容容”以后,这才发觉她周围居然有不少企图挖他墙角的人。 某日,霍央撸起袖子,挥舞着纤纤玉手一拳打翻前来献殷勤的追求者,凶神恶煞:“都给我滚蛋!老子可是有夫之妇!” 【女配拒绝作死(穿书)】 明瑶穿到了一本叫《陆少的宠妻》的书里,成了一个和自己同名作死的女配。 该女配冒充男主的白月光,也就是她因意外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妹妹,费尽心机想勾搭霸总男主攀上高枝,不出意料最后翻车了。最后男女主甜甜甜,女配作死想害女主结果导致自己毁容,下半生癫狂凄惨。 看过结局的明瑶坚决拒绝作死,还顺带对男配容亭露出了怜爱的目光。她知道这个帅气多金,温润如玉的标准男二最后会因为女主黑化,还为了保护女主受伤双腿残疾。 明瑶:“帅哥,咱别爱女主了,人间不值得!” 明瑶努力带他远离修罗场保平安,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他还是黑化了,而且竟然是因为她!? 瑟瑟发抖……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o⊙) 【鬼王向她表白了】 嘉凌因为出意外昏迷不醒,导致生魂离体,为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她听了两个小鬼的建议,加入了离魂天,每天接单兢兢业业做好事帮助别人,积攒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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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离道:“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还在补觉。” 江亚若有所思,看着楚安离也有点精神不振的脸,瞬间恍然大悟,有点鄙视道:“不是吧,他也太差劲了。” “……” 祁墨还不起床,江亚就陪着楚安离闲聊,说是聊,其实大多数是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念念叨叨,东说西说,瓜子都磕到嘴巴起泡了,祁墨还没下楼来。 “这都日上三竿了,到底晚上有多辛苦啊。”他忍不住嘟嚷了几句,喝了口热茶,拿出根烟夹在手指间。 楚安离在这儿,他不准备抽,就是夹在手里好玩,张阿姨端着水果过来见状忙提醒道:“小江啊,别在这儿抽烟,孕妇吸了烟味不好。” 祁墨跟江亚关系很好,张阿姨以为他都知道了,没想到江亚听了险些从沙发上栽下去。 “孕孕孕妇???”他瞪圆了眼睛,看看张阿姨,又看看楚安离,“你怀孕了?那你们晚上还……”他立马知道自己肯定是误会了。 江亚挠挠头,“你们速度也太快了吧。” 楚安离脸色难看,但是没否认。 江亚又坐了会儿,实在等不来了,就先离开了。 他坐进车里,摸了把脑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祁墨这小子,竟然想要用孩子拴住她,也太阴了吧。 他正要启动车子,接到了程雪梨的电话,他也算是跟程雪梨从小认识到大的,把她视为女神,高高兴兴地道,“雪梨,什么事啊?” 程雪梨轻轻柔柔问:“你刚才,是不是去祁墨那儿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你跟他感情好,不是老往他那儿跑嘛。”程雪梨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问:“祁墨最近怎么样啊?唉,我之前冲动之下,说了些不过脑子的话,他连我电话也不接了。” “你就放心吧,他挺好的。” “真的吗?江亚,你说,他不会一直这样对我吧,前几天我妈给他打电话,他也很表现冷淡,他从来都没这样过的。” 江亚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话能把祁墨得罪的这么彻底,安抚道:“应该不会的,毕竟你们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 程雪梨自嘲一笑,“哪里特别,他身边呆着的那个,才是特别吧,我算什么。” 江亚很久以前打从心里觉得祁墨是喜欢程雪梨的,可是后来楚安离出现,祁墨跟程雪梨分别都斩钉截铁的否认了,将兄妹关系摆得明明白白。他脑子不灵光,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反正他们说什么,他就信了。 程雪梨这语气听起来就有点酸,和从前表现出的那种明朗坦然完全不一样,江亚心里有点怪怪的,只是道:“不一样的特别,阿离是他喜欢的人,你是需要照顾的妹妹。” 程雪梨那边沉寂了十几秒,江亚都以为她挂电话了,她又温声道:“江亚,我这段时间忙,祁墨又还在气我不肯理我,能不能麻烦你,他最近如果有什么新的状况,及时的告诉我。我是真的很关心他,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说着声音都几乎哽咽了。 江亚眼皮子一跳,说这么多,其实是让他当眼线呢? 新状况倒是有,还是新鲜热乎的,那就是祁大少爷要当爸爸了!只是就算程雪梨是妹妹,祁墨都没让她知道,他还是不多这个嘴为好。 女神跟兄弟比起来,当然还是兄弟重要。 他乐呵呵满口应了:“行行行,如果有的话,一定告诉你哈。” “江亚,你真好。”程雪梨的声音终于听出点高兴的意思,“我给你微信发个红包,去买点好吃的。” 程雪梨直接给他转了两千,江亚手指头在屏幕上转了两圈,点了收账。 反正离开这里之后,怀孕的事情他是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她到时候要怪也别怪他。 江亚不知道的是,程雪梨转头就接到了她妈的电话,心急如焚地告诉她:“你还拍什么照呢,那个姓楚的都怀上了!” 最近祁妈妈是满脸遮不住的喜意,程妈妈一开始还没察觉有什么,以为她单纯心情好罢了。只是就在刚才,她偷听到祁妈妈在给祁墨家里的阿姨打电话,安排营养全面的孕妇食谱,千叮咛万嘱咐的,别提多上心了,好像真的已经把祁墨家里的那个当成儿媳妇看待了。 程妈妈觉得祁墨的妈妈就是故意隐瞒她们母女,好到时候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心里那个恨啊,牙齿都快咬碎了。她听到消息之后,立马给程雪梨打电话,告诉她新情况。 程雪梨听了之后,脑袋空白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又茫然,“怀孕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 她感觉自己赢面越来越小,在祁墨心里的位置又如同当年,被那个女人无情的侵占。 联想方才江亚的反应,她怒火愈发攀升,江亚跟祁墨关系那么好,肯定是知情的,可他却只字未提。 江亚这个人粗神经,人又有点笨,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必定是受了祁墨的嘱托,让他不要说漏嘴,以免她做出什么事来。 程雪梨气血上涌,内心委屈蔓延,泪水夺眶而出。 程妈妈痛恨道:“好个祁家人,给我们玩这种心机,将我们母女耍得团团转,你爸爸当年就不该舍命救下这种白眼狼!” 程雪梨背靠在墙上,低着头抽泣道:“现在提爸爸也没用了,祁墨很反感我们这样。” “所以说他是个白眼狼!没有你爸的话,他早没命了!还能活到现在给我们脸色看??现在连提都不让提,我看他就是想找借口甩掉我们这个包袱了。” 程雪梨张了张嘴,喉咙哽到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许久,程妈妈阴沉沉道:“她能怀,我就不能让她掉吗?最好让她以后都怀不上,看祁家还认不认她这个不下蛋的媳妇儿。” 程雪梨闻言,犹豫道:“妈,这样不行吧。”如果真出这样的事情,祁墨肯定会查,她们又没有什么人手,就算做了肯定会留下把柄,到时候只能两败俱伤,她目前的一切风光都是靠着祁家支撑着,她不想跟祁墨闹翻。 程妈妈气道:“不行不行,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啊。要不,你去怀?你怀得上吗?蠢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永远都比不上人家!” 程雪梨被她痛骂,伤心地哭了好一阵,突然想到什么,擦了擦眼泪,对她道:“妈,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先挂了。” 坐在椅子上缓了缓,她这才打给了顾廷均,带着哭腔恳求道:“顾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答应我吗?” * 楚安离最近的伙食比之前还要好,每天张阿姨要给她准备五到六顿饭,可她哪里吃得下这么多?更何况这些都是给怀孕的人准备的,于是她象征性的吃一点,然后全部推给祁墨,让他去解决。他最近胃口极好,每次都能吃完。 张阿姨看到之后,有些发愁,劝道:“祁先生,您最近都有点长胖了,饮食上还是稍微节制一下比较好。” 祁墨经过几天的调整,已经对此不在乎了,边吃边道:“她不吃就浪费了,浪费粮食可耻。” 张阿姨只有无奈的笑笑,“我就多这么一句嘴,祁先生吃也不错,能吃是福。” 楚安离买的假肚子到了以后,最先开始绑最小月份的,衣服遮了以后,颇有那么点意思,如果不掀衣服的话也不会露馅儿。出门再穿厚一点,根本就看不到肚子。 而祁墨的肚子却是实打实的看着看着变大了,张阿姨看他吃那么多,晚上还要加宵夜,能吃是福这种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这天阳光正好,祁墨躺在露台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豆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跃而起,刚好踩在祁墨的肚子上,楚安离连忙将它给抱走。 祁墨却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猛然间撑起身体来,盯着自己凸起的小腹看。 楚安离还以为他是被踩出什么问题来了,忙凑近了些问:“怎么了?不舒服了?” 祁墨紧紧咬着牙关,脸色白了绿,绿了红,红了黑,几番变幻之后,才看着楚安离一字一字的道:“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楚安离闻言恍然,点点头:“正常的,胎动。” 祁墨一动不动的呆了会儿,重新躺回去,胳膊遮住了眼睛,颓然不语了。 楚安离已经习惯了,让他静一静自己适应就好了。刚开始知道怀孕的时候,恨不得立马去死,后来慢慢也就接受了。前些日子还在为自己肚子变大彻夜未眠,过了那个阶段,他就能坦然自若了,还偶尔盯着肚子评价一句:“啧,感觉又大了一圈。” 他长肚子后,以前的衣服也都小了,他让人送了一大堆大码号,款式宽松的衣服过来,每天在家换着穿,实实在在的孕夫样。 “……阿离!”祁墨这天又起迟了,正要下楼吃东西,一眼就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楚安离拎着包从衣帽间出来,他警铃大作,几步上前拉住她,上下打量,“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去!?” 楚安离抽出自己的手来,瞥他一眼:“出去玩啊。”说完就往楼下走。 “去哪里玩?跟谁?有没有顾廷均?”祁墨紧追不舍,“丢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里,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秦桑喊我去吃饭。”楚安离回头扫一眼他肚子,在室内穿的衣服少,肚子更明显,怕时间久了家里的阿姨生疑,前几天祁墨以想过几天二人世界为由,给她们放了一段时间的假。所以她走了的话,的确是他一个人在家。 她对祁墨道:“要是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去。” 楚安离说这话就是认定他不会去,谁知,他转身就往衣帽间跑,“你说的啊,等着我换衣服,马上!” 楚安离没想到他会答应,站在原地愣了愣,只得坐到一楼等他。 这回是楚安离开车,祁墨坐在副驾驶,他特地选了一件宽松的中长棉袄穿着了,衣服厚,拉上拉链之后,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但暂时能用长胖糊弄过去。 “你那妹妹怎么会突然想到请你吃饭?”不怪祁墨问得直接,他当年跟楚安离在一起的时候,算是领教了这个妹妹的贪婪和自私,楚安离当时打工才赚几个钱,她还亲自前来将她身上的最后一分钱都搜刮走,犹不知足,觉得她藏私。她这次突然请到外头吃饭,一定不是单纯的吃饭。 楚安离也知道秦桑不会无缘无故找她,回道:“电话里没说,待会儿见了,自有分晓。” 祁墨刚才怕楚安离不等他,随便用饭盒带了点吃的填一填饿扁的肚子,刚剥了鸡蛋咬了一大口,前方的车不知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骤然停下,楚安离赶忙急刹车,倒是没撞上去,祁墨却差点噎死,眼睛都直了。 楚安离拧开水瓶给他,他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给咽下去,长吐一口气。 他们才出别墅区,路上车不多,前面那辆车又重新启动走了。楚安离也准备继续走,祁墨却让她等等,“把车靠路边儿。” 楚安离不解,但依言做了。就见他打开车窗,唤路边的拾荒小孩。 “你干吗?”难道看人家可怜,要给人家资助?不过见他穿着打扮,不像是什么穷人家。 小孩嘚吧嘚吧跑过来,祁墨给他开了后备箱,让他去拿里面的东西。 楚安离正摸不着头脑,小孩喜笑颜开地拎着一大袋空水瓶过来道谢了,祁墨还将手里的也喝完了,瓶子给他,他收下后别提多开心了。 小孩瞧着也就初中模样,他说他想要买新玩具,妈妈说让他放假自己出来挣钱,脸蛋红红瞧着有点难为情。 祁墨真情实感地鼓励他:“真男人别怕丢脸,等你长大,你会发现这样好处很多的。” 小孩受教的点点头。 车子又驶出一段距离,楚安离眼睛直视前方路况,开口问:“你收集这些瓶子,就是为了做好事?” “做好事?”祁墨喝多了撑得慌,靠在椅背上,道:“就是突然养成的一个习惯,怀念一下过去。” 他声音低低的,楚安离几乎有一瞬间的晃神,怀念过去,他是真的怀念吗? 按照导航,楚安离找到了秦桑说的那个餐厅,发现是一家主题餐厅,站在门外都能看出档次,让一般人望而却步的那种。 祁墨目光扫了一圈,“这家餐厅,至少人均上千,你表妹会请你来这里?你弄错了没有啊?” 楚安离又确认了一遍地址,没错,再给秦桑打电话,她却没接。 祁墨心里已经有了揣测,登时冷笑一声,“搞什么幺蛾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率先迈步进去了,楚安离皱了皱眉头,也跟上去。 推开雅间门,等在里面的人,果然是顾廷均。 顾廷均转头看到祁墨,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微微一笑,对着他身侧的招呼道:“阿离来了,进来吧。” 两人都走进去,却没有落座。 祁墨冷嘲热讽道:“阿离说是妹妹约吃饭,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性了?” “妹妹临时有事,所以嘱托我来。”顾廷均不慌不忙,笑容依旧,“倒是你,明明只约了阿离一个人,你为何跟来?堂堂祁家少爷缺这一顿饭吃?我看你这体型,也不需要再吃吧?”若有若无的瞥了眼他的肚子。 楚安离不想听他们针锋相对,拉住冲过去的祁墨,问道:“秦桑呢?” 顾廷均面对她的质问,涩然轻笑了一下,才道:“阿离,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被她约来的,她说要给我出主意,教我怎么挽回你。谁知……” 楚安离拿出手机再次拨打秦桑的电话,这下她接了,说话结结巴巴,一言难尽。 “哎呀,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跟顾大哥比较般配嘛,他人不错的,而且……” 楚安离忍了忍,冷声道:“下次别自作聪明。” 秦桑讷讷的,“凶什么凶嘛,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祁墨那个人,虽然有钱但是人品明显不行,还囚禁你,限制你的自由,姐,你看人眼光不行啊……” 楚安离当时电话里找她求救的时候,她都没有此时此刻这么正义凛然。 楚安离不欲与她多言,直接掐断了电话。 祁墨也不去跟顾廷均冷眼相对了,突然一改策略,手臂揽住楚安离,低柔道:“算了,阿离,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别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顾廷均眼神明显一震,孩子?他站起身来,脸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们、你们……” 楚安离面色淡漠,没有反驳,顾廷均盯着她的脸,又缓缓坐回去,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神情有几分克制不住的阴沉。 “恭喜我们是不是?多谢了。”祁墨揽着楚安离走了。 他们离开后半晌,顾廷均才状若自嘲的低笑了一声。 * 返回的路上,换成了祁墨开车,楚安离收到了顾廷均的信息。 ——你忘记了那场大火吗?他们在彼此心里都拔不掉了,就算现在分开也只是赌气只是暂时的,我走出来了,希望你也是,阿离,清醒一点,不要再重蹈覆辙! 楚安离喉间陡然涨得发痛,她没回信息,不动声色将手机收起来。 顾廷均等了许久没收到回信,他抬手摁了摁涨痛的额角,静了片刻,突然暴怒地伸手一扫,将桌上的茶盏给扫落砸在了地上。 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的秦桑吓一跳,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约会被搅散了,他生气成这样,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她姐啊。 不过她不像从前年少时那样羡慕了,因为,她现在才深深地察觉到这个总是笑盈盈的男人,其实有点……可怕。 顾廷均布满红丝的眼睛看向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她,忽尔就笑了,又恢复了成了平日那个温煦的顾大哥。 “来了,今天辛苦你,让你挨一顿骂。” 秦桑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才笑出来,“还好还好,我一向不怕她。那个,顾大哥,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不急。”顾廷均微笑着示意她坐过来,亲手为对面座位的茶盏倒热茶,缓缓道:“来都来了,吃一顿饭再走吧,这里的招牌菜不错,我们边吃边聊。” “……”秦桑讪讪的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哀叹,可是她并不想聊啊! 大概是因为一整天心绪不好,晚上楚安离做恶梦了。 她是被祁墨给喊醒的,惊喘的一睁眼,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 “做什么梦了,枕头都哭湿了。”祁墨拿着毛巾给她擦脸,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做梦哭成这样的。就像是有什么掐着她的脖子,难过得气都喘不过来。他的心都跟着搅一块儿了。 楚安离湿着眼睛怔了好半晌,才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嗓子微微嘶哑,“没事了,你睡吧。” 她不愿意说,他是怎么都问不出的。祁墨微微矮下身,手指拨弄她脸颊边的发丝,湛黑的瞳眸注视她,低声道:“阿离,就让我陪你睡吧,我现在就是想对你干什么也干不了,你放一万个心。” 楚安离没说话,将他的手给推拒开来,然后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祁墨心中微微发沉,又在床边坐了许久,坐到腰酸撑不住了,这才回到地铺上。 如楚安离所料想,没出几日功夫,祁墨已经熟悉胎动了,不再生无可恋,不再大惊小怪,甚至哪天动少了,他还产生疑虑,询问楚安离:“它不会出什么毛病了吧?” 楚安离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越来越淡然,只能说他的接受能力真的挺强的。 有时候她在家里看着他一八几的大个子挺着个肚子在那晃来晃去,都会冷不丁的觉得滑稽好笑,而他在经过了这么多心理挑战之后,仿佛完全过了尴尬期,并开始“恃肚生娇”了。 头一件事,就是洗澡。简直是怨气冲天的现场。 “地上滑,我一个人洗,你不怕我摔跤?” “防滑垫?防滑垫要是不防滑怎么办?” “说去说来,你就是不愿意跟我一起洗,又不是没洗过。” “呵,心寒了心寒了,这还怀着呢就这样对我,生下来之后怕是要将我给踹了吧。” “啧啧,这都什么世道。” “冷酷无情的女人,我恨你!” “……” 楚安离烦得想把他从二楼掀下去。最后也没让他如愿,防滑垫好好的,怎么可能摔跤。不过为了让他闭嘴,她还是选择在他洗澡的时候守在门口。 “——啊!”浴室里突然一声惊叫,叫得人心头微颤。 听起来不像是装的,楚安离忙站起身来,贴着门问:“怎么了你?” “……没什么,水冲到眼睛了。” “那你叫个鬼啊!” “你真霸道,叫都不让我叫。” 楚安离耐心用尽,一脚踹在门上,“少废话,快洗了滚出来!” 不过楚安离也不是所有的都不满足他,比如想吃什么了,她都会做,在家里呆着实在闷了,会开车带他出去转转,腰疼了会给他适当按一按。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日子,过得飞快。又去做了两次检查后,祁墨小腹已经差不多是人家的六个多的月大小了,就算穿再厚的衣服也遮挡不住了。 “阿离,停车停车,我想吃那个。” 楚安离放缓车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然是一家卖糖葫芦的小门店。祁墨以前其实不爱吃这些甜腻腻小玩意的,但是现在他不爱吃的通通都变成想吃的了,怀孕就是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力量。 门店的路边不能停车,楚安离往前开了一段,停在了一家美术馆旁边的露天停车场。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 “嗯!”祁墨乖宝宝似的应了一声。透过车窗眼巴巴的看着渐渐走远的她,嘴唇渐渐沾染了点笑意。 只是这抹笑不出五秒就僵在哪儿,他忙将车窗给全部关上。 祁妈妈跟程妈妈从美术馆有说有笑的走出来,祁妈妈眼尖,“哎?那不是小墨常开的车吗?他也来这附近了?” 祁妈妈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儿子了,心中极为想念,便拉着程妈妈一同过去。 程妈妈嘀咕:“人应该不在车上吧。” 祁妈妈却像是有感应似的,转到车身前一瞅,正好看到副驾驶上祁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惊喜,“儿子,你在这儿干吗呢?” 祁墨也不下车,就打开车窗同她讲话,微笑道:“妈,曲阿姨,你们来看画展啊。” 祁妈妈跑到车窗边站着,笑得眉眼弯弯,“是啊,真是巧了,一出门就看到你的车。你曲阿姨还说你不会在车上,没想到……哎?”祁妈妈突然想到什么,左右看了一圈,压低些身子,小声问:“小墨,你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吧,另一个呢?”她现在连人长什么模样都不曾见呢。 祁墨道:“哦,她啊,她下车买吃的去了。” 祁妈妈一听,登时有些发愁:“你这孩子,你不帮她去买,也该陪着她去呀。哪有像你这样当人家男朋友的?真不开窍。” “妈,你放心吧,我对她很好的。是她神神秘秘非要自己买去,说要给我一个什么惊喜。” “是是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儿,自己觉得好就行,我不多说。” 程妈妈听他们旁若无人的聊起来,老大不高兴的在祁妈妈身后翻了个白眼,不过又立马想到了什么,眼珠子猛地转了几转。 祁墨不下车祁妈妈倒不是不觉得什么,只是她从刚才就开始想问了,“小墨,你肚子里揣得什么东西啊?那么大一个。” 祁墨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一个球,回家锻炼身体用的。” 祁妈妈也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抚了抚心口,笑道:“吓死我了,乍一看还以为你怀了一个呢。” 祁墨脸部肌肉微微抽了抽,嘴角保持笑着的弧度。 祁妈妈纳闷:“不过小墨,你把球揣在衣服里干什么呀?” 祁墨镇定而又正经回答道:“我怕它冷。” 见她愣住,他旋即灿然笑了一下,“妈,我就是看到你过来,故意这样逗你玩呢。” 祁妈妈笑了,眸光柔和,用手摸摸他的头发,“臭小子,寻妈妈开心。” 她难得跟孩子气氛这么好,还想多说几句,程妈妈却使劲的扯她的胳膊,低声道:“哎呀我内急,快点的,我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行行行,我带你去。”她急得都快跳脚了,祁妈妈只好匆匆跟祁墨告别,领着程妈妈赶紧返回美术馆解决问题了。 见她们身影消失在大门口,祁墨一直憋着的一口长气终于吐出来,整个人都瘫靠在座位上。 刚才如果下车会被发现,车上又没有临时可以遮挡的东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幸亏他妈被拉走了,否则,要是继续问下去,他真的要流一身汗了。 不出半分钟,楚安离买好糖葫芦小跑回来了,她才坐进来,祁墨就使劲儿地催她:“快快快,快点,赶紧离开这里。” 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楚安离系好安全带,困惑地问:“你搞什么鬼?有人追杀你啊。” 有人追杀恐怕都没这么惊险刺激,绝了。 祁墨在回家的路上告诉了楚安离刚才发生的事情,楚安离听完之后象征性的弯了弯嘴角,一言不发。 原来是碰见了他妈妈。祁墨大概不知道,六年前,她就曾经见过他妈妈一次。 她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的沉默,祁墨试探地道:“阿离,等孩子出生后,跟我回家一趟吧。” 楚安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也没有直接拒绝,冷淡地道:“到时候再说吧。” 这天过后祁墨就不再开车出去转悠了,而是让楚安离在晚上的时候,陪他在人少的地方散散步,透透气。 他把经常散步的地点选在了一处开放式的公园,沿着林子可以穿到最里面的小道,那里一到晚上就几乎没什么人过去,正好就方便了他们。 夜风微微凉,祁墨迈着步子,眼睛却在一直在看身侧的人。以前他没课没班的时候,就会去接下班晚的她,两人手牵手,一起回家,光一个对视的眼神都能让的心脏溺毙。 以前以前,好像只有他在怀念以前,而她总是无动于衷,致力于用冷冷的神情,和淡然的反应浇熄他心中火焰。 两人默默地沿着小道走了快一圈,前方的路灯皎洁,灯下面一对小情侣正搂在一起亲得难分难舍,还发出缠绵的声音。 楚安离跟祁墨撞见这一幕,同时停住了脚步。 祁墨心中满是羡慕,侧眸盯住楚安离的嘴唇看。 那边发现有人来了,女孩子害羞的捂脸惊叫一声,男孩将她抱住,往这边看了几眼,然后嘻笑着凑到了女孩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女孩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看,震惊的叹了一声。 “真的耶。”“这么帅肚子却……”“真是可惜。”“你看他表情。” 祁墨眯眼望过去,敏锐地察觉这是在肆无忌惮议论他挺起的肚子,脸上霎时腾起一股黑气。 那对小情侣却不知收敛,还不时的朝这边看,指指点点,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又笑作一团,好像祁墨这幅样子很好笑似的。 楚安离怕他被人发现蹊跷,想拉着他赶紧走。 祁墨却挣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大步,凶神恶煞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怀孕啊!” 那边两人陡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几秒钟,神情变得悚然,一刻也不再多呆,手牵手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了。 楚安离:“……” 祁墨还在鄙视:“切,没见识。” 楚安离:“少爷,吼完可爽了?” “哼。”祁墨回身牵起她的手,“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么么啾! 第20章 用江亚的话说,祁墨现在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那古时候的深闺小姐,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他感到十分费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孕了在家里养胎呢。喊你出来玩都不来,几次了?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兄弟啊?” 对此祁墨自有话说:“阿离怀孕了,我得时时刻刻陪着她。” 江亚就奇了怪了,“我们是你哥们,又不是老虎豺狼,你把她一起带出来玩嘛,我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医生说要她要卧床修养,她都为我这么辛苦了,我当然不能离开她身边,还是等孩子生了以后再约吧。” “等孩子生了,你又陪孩子了吧!还有,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有钱长得帅还宠媳妇儿的人,我们这些人才一直找不到女朋友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祁墨就是不出门,江亚也就不让他为难了。直到有一次,江亚的妈妈好不容易来了A市一趟,想看看祁墨,却只能通过视频电话,让站起来瞧瞧胖了还是瘦了都找理由糊弄过去了。 虽然祁墨对他妈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好和耐心,还特地安排了人带她出去玩去购物,但江亚不能理解他的行为。瞧着他妈明显失落的样子,江亚甚至有些愤怒了。 祁墨从小住他家,他妈对他好到没话讲,现在就这样敷衍,都不亲自来看望一眼,真是极不厚道,有了老婆忘了亲人! 正好程雪梨打电话来,江亚一时气头上,就抱怨了几句。 “什么?连你妈他都不见?”程雪梨感到诧异,“祁墨他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了楚安离,他真六亲不认了?” 她听说祁墨近两个月几乎把工作都推了,公司也不去了,开会都是视频会议。 就算楚安离真的怀孕了,他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吗? 而且之前她是一时冲动说错话,他生气了才不见她,可是他在江亚家里长大,对江亚的妈妈一向都是很看重的,他现在大把的时间,为什么会连面都不见一下?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程雪梨觉得实在奇怪,就让她妈打听了一下,很快得到了回音。 程妈妈道:“祁墨家负责做饭的阿姨被放了假,打扫的阿姨也只是在固定的时间去一趟,据说都瞧不见人。诶,女儿,你说,他们这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 程雪梨来回走了两步,心头的某个念头越来越无法阻挡,她倏地道:“妈,你有没有想过,她怀孕,可能是假的。” 程妈妈也是一惊,“假怀孕?这年纪轻轻的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用得着假怀孕?再说了,现在假怀孕,以后拿什么跟他妈交代,你变个孩子出来我看,祁墨不至于这么蠢吧。” “祁墨不蠢,但她是女人,她很可能犯这样的蠢啊。定是她想缠着祁墨,快点嫁进祁家,怀孕了这种话张口就来,祁墨为了帮她圆谎才这么小心翼翼的!” 程妈妈仍旧有些质疑:“就算为了圆谎,她不出门就行,祁墨也连门都不出?”程妈妈撩起眼皮子,嘶了一声,心想难不成,为了亡羊补牢,两个人一刻不停忙着在家里造人? 程雪梨倒是没她想的那么粗暴,斩钉截铁道:“楚安离缠着他不让他出去呗。她如果真的怀孕了,祁墨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把趁势她直接带回家,反而藏着掖着?”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程妈妈又一想,“你还别说,之前有一次我跟祁墨他妈遇到祁墨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说那个女人买东西去了,说不准就是看到我们,怕露馅,躲起来了。” 程雪梨得到了认同,更加激动起来,“妈,阮阿姨肯定是不知道真相的,如果让她知道了被骗了,必然会生气的对不起?” 母女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几乎是百分之九十认定了。 楚安离就一个高中文凭,就算出了一趟国,估计也没镀什么金。起点低摆在那儿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满嘴谎言骗人的习性,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后续会打算怎么应对,但若是把这个事捅到祁妈妈那里,楚安离肯定是讨不了好! 不过动作还需快些,否则,过几天要是真装了货,就算月份上跟之前说的有明显误差,祁墨也能在他妈那儿想办法糊弄过去。她们到时候再揪这个错,效果就没那么佳了。 程妈妈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女儿,你最近跟顾廷均还有联系没有?” 程雪梨闻言含糊道:“嗯……有。”上次她故技重施找顾廷均帮忙破坏他们,他很爽快答应了。可是后来一直说工作忙,约他出来喝酒聊聊,他都婉拒了。根本不像以前,随叫随到了。 “有联系就好,以后你眼睛盯着祁墨的同时,千万别忘了不时吊着他,要两手抓,好给自己留条后路。”程妈妈心里满满都是算计,不管是金山银山最后总得捞一个才行,否则到时候两头空,她找谁哭去,“他这些年对你那是痴心一片,家里也挺有钱,要是你真的没那个本事嫁到祁家,就只有嫁给他。” 程雪梨撇了撇嘴,语调微微拖长了,有些不情愿的意味:“哎呀,妈,我一直把廷均当成大哥,什么嫁不嫁的,别胡说八道。” 程妈妈啐她一口,掷地有声:“能搞定祁墨,他就是你大哥,搞不定,他以后就是你老公。由不得你!” 楚安离每天在家里陪祁墨,虽然也不至于太无聊,但总是不出门,还是会觉得心里闷。 所以就算家里的食材还有生活用品都有人送来,她仍然会隔三差五出去逛逛超市和商场,买点东西,放松一下心情。 祁墨如今这状况肯定是不能随她去人多的地方,在车里一直等又太憋闷,每次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门。 她逛爽了回来的时候,定然能看到微微敞开的大门后,会有一双幽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目光里满含无声的谴责,仿佛她是个抛夫弃子,狼心狗肺,冷漠无情,只会自己出去浪出去嗨的渣渣。 对此,楚安离并没有任何表示,该出门还是出门。祁墨也不说什么,只是明显感到有点郁郁不开心。 这年的情人节,正好是大年三十。 祁墨找了理由没有回家,而楚安离难得回国一趟,秦淮自然是要她一起吃团年饭的,楚安离无法拒绝。 祁墨上午送她出门的时候,一直叮嘱她别吃太多了,要晚上九点钟之前回来。 楚安离嘴上应着,走了两步,突然回眸看他一下。 身高腿长,黄金比例,仍旧是眉眼如画,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的大帅哥,只是那挺起的肚子硬生生的破坏了这份完美和谐。 大概是又胎动了,他一手扶着腰,一手习惯性抬手摸了摸大肚子,整个人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楚安离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想笑,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祁墨凝视住她,眸中熠熠生辉,柔声道:“阿离,你刚才笑了。” “笑你。” 祁墨眉毛弯了弯,满足道:“嗯,你笑了就好。” 楚安离陪魏淑君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有点心神不属。之前也不是没把祁墨丢家里过,他那么大个人了,能照顾自己。 只是今天是过节,是不论男女老少,贫穷富贵都很重视的春节,他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吃着她给留好的饭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哎呀,瞧瞧你这包的,都漏了!”魏淑君拎起一个包坏的饺子,在楚安离面前晃了晃,“阿离,想什么呢?做事情要认真一点。” 秦桑,李平山,还有秦天骏都坐在那儿乐呵呵的嗑瓜子看电视,闲事不管。秦淮抱着孩子,见魏淑君还在那儿对着楚安离念念叨叨,语气微有些恼火地唤秦桑来帮忙,然后又让楚安离去旁边休息。 秦淮很少发火,老实人生气起来有种莫名的威慑,秦桑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拍干净手过来了。 楚安离坐到旁边其实也无聊,秦天骏从来不拿正眼瞧她,李平山跟她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秦淮更是一天没几句话。与其干坐,她不如继续包饺子。 她不再想事情,认真地包。秦桑包得歪歪扭扭的,十分随性,面粉肉馅掉得满地都是,魏淑君也没嘀咕一句。 家里开了空调,楚安离只穿了件毛衣。秦桑眼睛朝着楚安离微微凸起的肚子瞥了眼,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姐,我没想到你是真神速啊,这么快怀上了,亏我之前还为你操心呢。” 楚安离淡淡地道:“你操好你自己的心就是了,别管我,也不要再去联系顾廷均。”秦桑以前就是顾廷均的忠实拥护者,楚安离却没想到她上次能做到那个地步。借机敲打她两句,免得下次她又胡来。 秦桑立马腻歪到魏淑君怀里,“妈,你瞧她,我关心她,她还觉得我多管闲事。” 魏淑君看上颇有些心烦,将她们两人都赶走了。 楚安离刚在沙发上坐下,秦桑笑盈盈的端水来给她,楚安离正要接,她手没拿稳,水杯里的水尽数泼在了楚安离的毛衣上,打湿了一大片。 “哎呀,幸好水不烫。”秦桑忙拿纸巾给她擦,快碰到肚子的时候,楚安离用手格挡住她,接过纸自己擦。 “这样不行啊,全湿了,我拿件我的衣服给你穿吧。” 楚安离随她去拿衣服,正准备换的时候,发现秦桑还在房间里,不由无声看着她。 “好好好,我出去,真是,都是女人还怕我看啊。” 秦桑嘟嚷着,吧嗒吧嗒踩着拖鞋去厨房晃荡了一圈,再出来时,楚安离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她的衣服码号大,穿在楚安离身上,空荡荡的,肚子都快遮没了。 她再瞧也瞧不出什么,趁着楚安离在看手机,悄悄回房一趟,拿出提前隐藏在衣柜里偷录的手机。 她拿起一看,差点一掌拍死自己。 手机准备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没电了,根本没录上。这可怎么交代? 楚安离原本吃完团年饭就回去的,秦淮不知道怎么了,喝得有些醉了,拉着她的手一直哭,不停地抹泪,还一直说真的很对不起她。 魏淑君跟秦桑都让楚安离别管,合力把他往卧房里搬,可他的倔强劲儿上来了,就是不肯放楚安离走。 还跟她叙起了小时候的桩桩件件。 平时话少的人,喝醉酒了简直跟泄洪一样,拦都拦不住。 秦桑想捂他的嘴,咬着牙道:“爸,你快别说了!” 喝醉了的人根本不讲理,秦淮将她们通通都给轰走,换做平常,她们估计也不大管了,可是今天硬是跟哼哈二将似的一左一右的守在秦淮身边,沉着脸陪着楚安离一起听他念叨。 结果这一说,就是出乎意料的将近两个小时!秦淮终于累了,倒在沙发上打鼾睡了过去。 三个女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秦桑跟李平山将秦淮扶进到房里安顿去了。 魏淑君冲着楚安离摆摆手,“你舅舅这是觉得我以前虐待你,觉得对不起你了,这些个话都是说给我听的哩,呵呵。” 楚安离忙道:“舅舅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舅妈别多想。” “多想……算了,就不说他了,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知道感恩,这些年还一直给我们打钱,一回来又给我买这买那的。”魏淑君叹气,“但说实在的,我养你也不是为了指望这些。舅妈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就是普通的市井小民,有着些不入流的想法,你如今是要飞黄腾达了,以后啊我们要是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记着我们的恩情,千万别怪罪就行了。” 听这话的意思,定然以为她生了孩子以后,就要嫁入祁家,怕她瞧不上了。 楚安离道:“舅妈说哪儿的话,我们永远都是亲人。” “对,好孩子,你说得对,我们永远都是亲人。”魏淑君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跟着附和,“亲人之间哪会有什么怨啊恨的,笑笑也都过去了。” 楚安离下楼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远远超出了答应祁墨的时间。 手机里没有他的信息,也没有他的未接来电。 楚安离心头突突跳了两下,赶忙取车往回赶。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家里的那位孕夫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门打开一半,用那双眼睛愤愤地向她喷火表示不满和幽怨。 整座别墅黑灯瞎火,一点动静也无。 楚安离不由暗暗吸了口气,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才伸手开门。 打开灯走进去后,鼻尖敏锐地在空气里嗅到一丝香味。 她走到餐厅一看,桌子上竟然摆了满桌子的菜,有荤有素有汤有凉拌还挺丰富。不过这卖相,一看就是祁墨自己做出来的。而且放太久,都没热气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里,祁墨身上半搭毯子,已经睡着了,黑发微微凌乱,垂落的长睫在眼睑投下倒影,形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形。抿着的嘴角感觉有些紧绷,像是带着满肚子气入睡的。 他肯定是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厨房里不熟练地忙碌,好不容捣鼓出一满桌,满心期待等她回来陪吃团年饭,却等到饭菜全凉,人影都没瞧见,又生气又抵不住身体的困意才睡了。 重逢之后,楚安离都一直在尽力的让自己冷情一些,不要去在意他,不要再重蹈覆辙。就算因为有了孩子不得不留下来照顾他,她也一直严防死守着那道安全防线。可是今天……她静静凝望着他的睡颜,心中突然就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涩,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一件什么事。 第21章 楚安离又看了看时间,还有好几十分钟才跨年,还是决定把他叫醒。 楚安离才伸出手去,还没碰到他,他蓦然睁开眼睛,眼珠子凝滞了片刻,直直向她。 他脸色瞬间沉下去,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冷然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有人在家里等你呢?” 楚安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他解释一下:“我舅舅喝醉了,拉着我哭,不让我走。” 祁墨道:“你不回来,总有一个万个理由。但是真正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不打电话不发信息,她就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仿佛上午没答应他的约定,祁墨觉得她的心就是冰块做的,根本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如果不是她所有的证件都在他手里,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又把他给丢下出国了。 楚安离不打算跟在气头上的人争辩,“是我不对,一时没注意时间。”紧接着朝着餐厅的方向看了看,将声音放柔,转开话题:“你还没吃饭吧?我去把菜热一热,正好差不多一起跨年。” 她似乎就打算这样轻飘飘揭过。祁墨紧抿着唇,绷着脸一声不吭。 楚安离先去用微波炉叮了两个早上烤的小蛋糕,还有一小杯牛奶,摆在他面前,“你先填填肚子。” 祁墨坐着,背靠着沙发,没理。 楚安离把假肚子给解下,去厨房里忙碌开来,抽空探出头看了一眼,牛奶没喝,蛋糕没吃,仍然干坐着。 厨房里热菜很方便,楚安离还趁着空档,炒了两个新鲜的菜,都是他爱吃的,不过一会儿就喊他来一起吃。 祁墨这次倒是过来了,也拿筷子吃饭了,只是全程不说话。 偌大的屋子里,一点人声也没,毫无过节的气氛。 祁墨吃完去洗漱好,倒在他的地铺上睡了。屋内开了一盏落地灯,楚安离在床沿坐着发怔,脑子里一会儿是舅舅抹泪的样子,一会儿是祁墨说“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时的表情,整个人乱糟糟的没个头绪。 因为政策关系,外头没有鞭炮烟花的声响,新的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祁墨一觉醒来,一抹亮眼的红色事物就在搁在脸侧。 他伸手拿起,是两个红包。 红包上都写了字,笔锋凌厉漂亮,一看就是楚安离的字,祝福语很简短。 一个是TO祁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另一个是TO小宝贝:新年快乐。 祁墨举着红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又在床上躺了半分钟,迅速起身洗漱穿戴好,下楼去了。 楚安离正在看春晚回放,转眼便瞧见他下楼来,难得温言细语一番:“醒了,你坐着看看电视,我去给你弄早餐,很快就好。” 祁墨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遥控就乱按,看也不看楚安离一眼,仿佛视万物为无物。 楚安离系上围裙,起身去厨房里给他煮面,又加了两个鸡蛋。端到餐桌上时,喊了三遍才动了尊驾。 满满一大碗,最后连汤都喝完了。 吃完他坐在那儿不动,楚安离以为他还没吃饱,正要问,他却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扔给她。大少爷包的钱可比楚安离厚实多了。 上面也写了一句祝福的话。 楚安离收下了,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 祁墨哼道:“不客气。” 不管怎么样,气氛总算是缓和些了。 楚安离算着日子,又联系了一下美国那边,阿森跟她继续仍然没有消息,倒是她妈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回去。 楚安离心里也没数,按照钱医生的话,再过一个多月,祁墨估计就要生了。不管如何也得等孩子出生,确定是不是跟她有关系再说。 而且她在美国是有工作的,决定暂时留在国内之后,就停职了,就算她真的必须要对这个孩子负责,也要回去办离职。于是,楚安离告诉她妈:“大概两个月后,我应该是要回去的。” 祁墨目光发愣,推门的手顿在那儿良久,默然转身下楼去了。 楚安离又陪着祁墨去做了一次检查之后,开始煮鹅蛋给他吃,楚安离觉得鹅蛋除了大些,跟鸡蛋没啥不同,但他找各种借口,就是不愿吃。 “腻味。”“腥。”“不好吃。” 楚安离觉得他在故意找事,但还是耐心劝他:“吃鹅蛋去胎毒,眼睛一闭,就咽下去了。” “这个说法并不科学。” “反正人家怀孕都是这样吃的,应该没错。” 祁墨就道:“你喂我我就吃。” “……”就知道会是这样。 祁墨张嘴眼神示意,楚安离真的很想把一整颗蛋塞进去,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跟他计较,把蛋喂给他吃了。 好像从过年把他丢家里那次之后,她就比之前容易心软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楚安离发现祁墨一下午都端端正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她来来回回经过了几趟,祁墨一直盯着本书看得全神贯注,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也没怎么见他翻页,就像是在研究什么高深莫测的学术论文。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耳尖还有点红通通的。 楚安离总觉得哪里不对,趁着他去洗手间,走进书房,找了一圈,找到那本英文封皮的书。 随便一翻,就让她寻到了其中机关。 里面夹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楚安离抽出来,单手打开看,登时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那是他去医院检查的彩超单,都能看到宝宝五官形状了。在医院拿给他时,他眼皮翻上天就不是肯瞄一眼,回家后却在那儿偷偷摸摸的。 他真看了,她又不会笑话他,真是,搞不懂男人的思维。 楚安离将单子放回去,书还原了,也没戳穿他。 楚安离最近都没有去逛超市和商场,散步也很少出去了,因为祁墨不大愿意,偶然撞见个人就会惹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吃完晚餐之后,楚安离将网购刚到的东西拆了,祁墨也凑过来看,却见她拿出一顶长假发出来,往他脑袋上比划。 祁墨登时有不大好的感觉,眉尖狠狠一跳,“……你想干什么?” “给你戴啊,装扮一下,人家就不会看你了。” 祁墨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下,又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开玩笑吗?你见过有我这么高个子的孕妇吗?” 戴上之后,只会更令人惊悚,更引人注目罢了。 楚安离将他的手给扯开,“那你不可能天天不出门啊,不闷啊?” “闷啊。”祁墨怅然叹气,然后冲着她莞尔一笑,“所以我包了一家度假村,剩下的一个多月,你陪我一起去玩。” 祁墨真的是行动派,说出门就出门。翌日,两人打包收拾,还开车在路上,祁墨接到了祁妈妈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祁墨说在路上,打算出去玩一段时间,祁妈妈听起来有点忧心忡忡,“小墨,你最近都还好吗?” 祁墨道:“妈,我挺好的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妈最近老做梦,梦见你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心里不太/安宁,就想找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 “小时候的事情……都过去了,别多想了。”祁墨安抚她道:“放心吧,再过段时日,您就能看到孙子了,高兴一点。” 祁妈妈这才短促的笑了笑,“好好好,高兴。她最近怎么样?也好吗?” 望了眼身旁专心开车的楚安离,祁墨回答道:“一切都好,吃得也多。”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要学会体贴人。” “嗯,这是当然。” 祁妈妈一挂电话,程妈妈就迫不及待的道:“哎呀,你不怎么都不问清楚呢?” 祁妈妈皱着眉头,又把某匿名人士发送到她手机上的视频看了一遍,视频里有个人,拍得很不清晰,就三秒钟,连脸都没有,上身的衣服撩起来了一点,模糊看见肚子上绑了个什么东西。 这其实是秦桑拍下的。她后来充电开机以后,发现手机的自动保存功能抢救了这么一段,赶紧发给他们了。虽然完全看不到脸,但是万般无奈,聊胜于无了,只能拿这个充数。 程妈妈想着至少能引起祁墨妈妈的怀疑,亲自探个究竟吧,最好是楚安离召到跟前,好好验货。可人家这样,根本就没上钩,只顾着跟祁墨叙母子情,该问的不问,急死坐在旁边的她了。 祁妈妈摇了摇头,将视频删了,轻哂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发这种毫无根据的视频到我这里,动机不纯,令人不齿,也挺愚蠢的,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而不相信我儿子吗?” 程妈妈脸皮子一紧,嘴角动了动,才用一副高深的语气道:“你相信儿子没错,怕就怕儿子身边的女人不单纯,你都不知道,现在的女人都可能造了,肚子里都有一百个心眼儿,男人脑筋直,有时候,根本就敌不过,很容易被骗的。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就是这个理。” 祁妈妈掀眸看了她一眼,才微笑着道:“其实,女人有一百个心眼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好好保护自己。怕的是那种心眼不多,却一门心思,总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这才是真正的令人生厌了。” 程妈妈干笑两声,笑不出来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大得劲儿啊。 祁妈妈仍旧温和的笑,“再说了,小墨不会忘记我的。他跟她,他跟我,有着不同性质却相同深厚的感情,这不矛盾。反正过段时日我就能有孙子抱了,你是不是也替我高兴?” 程妈妈知道自己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了,再说多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暂时放弃,言不由衷的跟着应和了两句:“呵,高兴,真高兴。” 第22章 因为孕后期检查的频率比较高,祁墨选择的度假村就在本市,好方便去医院。 这里山清水秀风光好,服务人员如无需要是不允许出现的,监控也全部关掉了。偌大一个地方,就他跟楚安离两人包场,想到哪儿玩就到哪儿,想去哪儿散心就去哪儿散心,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楚安离只能说,有钱真好。 祁墨本应该会很享受这份悠闲的时光,不过,最近有件事让他很烦躁。 不是腿脚开始有点浮肿,也不是低头都看不见地了,而是……尿频。 在卫生间呆的时间比在房间里的时间都长,晚上也睡不好觉,时不时就起身。祁墨之前也知道怀胎不易,但知道归知道,轮到自己真正来体验,那感触就不一样了。 楚安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给他泼冷水:“别急着感慨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怀孕,生子,再抚养教育,这是一个漫长而磨人的过程。不过有钱的话,能减少许多负担。 祁墨听她这么说,眯着眼睛,很快接话道:“所以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关于孩子的一切都要参与,不能缺席。否则……” 楚安离眼风扫过去,“否则怎样?” “否则,我跟孩子都会恨你。” 话还没落音,又起身往洗手间跑去了。楚安离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摇了摇头。 生娃结婚后就在家待业的秦桑年后被顾廷均安排在他朋友的公司里,职位清闲,月薪丰厚,对她这种高中毕业之后就打死不上学的人来说,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工作。 只是她上班一段时间之后,就有点想辞职了。 她老公李平山以为她是承受不住办公室的闲言碎语和工作压力,将她说了一通,毕竟以她的资质,很难再找一份像这样的工作。 秦桑有些话不能跟他明说,有点烦躁的对他道:“这个工作是顾廷均给我的,而且最近总是给我打电话找我,你就不怕我跟他跑了?” 李平山早已瞧得门儿清,闻言嗤笑了一声,“这我还真不怕,他瞧得上你?你想跟他跑他也不会要你,只是想借你接近你姐罢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秦桑还是有点不高兴,沉着一张脸。 她以前年少无知,对着顾廷均花痴到不行,成天顾大哥长,顾大哥短,现在才知,这种人,心根本就是黑的。 如今只要一看到他打电话,或者见面时看到他那张笑容柔和的脸,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真的很想退缩,李平山不关心她不说,还劈头盖脸的将她骂一顿。她知道,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他根本是舍不得这份比他高的薪水,哪管她什么感受。 这大概也在顾廷均的算计之内,这个男人实在是好手段。 而且,这个坑,她掉进去之后,也不是她说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秦桑大半夜睡不着,在房里走来走去。李平山打完游戏,想跟她亲热,秦桑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心情,反手一挥,结果李平山以为她欲拒还迎闹着玩,拥着她往床上倒,秦桑一手狠狠抓住他的头发,李平山痛叫。 两人在床上翻滚闹腾,李平山被秦桑制住挣扎的时候,挥动的手一个不小心打在了她的脸上。 不大的卧室内,啪的一声,非常清脆。 楚安离被魏淑君的电话从睡梦中给吵醒时,脑子还有些懵,从她气急败坏又混乱的语句中半天才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秦桑跟李平山打架打到医院去了,也不知是什么引起的,总之在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李平山被秦桑抓得头发都缺了一块,脸也破皮了,一怒之下失手,烟灰缸将她砸到头破血流。 两人伤情倒是没有特别严重,就是现在在医院里闹离婚呢,火气大得很,一言不合差点就又开打,鸡飞狗跳。 刚好秦淮又不在家,魏淑君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她给楚安离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让她去医院,让她这个娘家人给秦桑撑撑场子,调解一下。这才刚结婚没半年就离婚,也太丢人了。 楚安离听到电话里那头一声高过一声的背景音,一个头两个大,坐起身来,五指插/入发间。 祁墨就睡在她旁边的床上,她虽然压低声音说话,但还是被吵醒了,问道:“阿离,怎么了?” 楚安离冲着他摆了摆手指示意他先安静,对魏淑君道:“舅妈,我现在不在城区,可能一时赶不过去。” 换做平常,她就去了。可是现在她一走,这里就祁墨一个人了。而且,她目前是一个假孕妇,戴着家孕肚去医院那种地方,怕被看出什么来。 魏淑君一听她有推拒的意思,登时很不高兴,“城郊又不是美国,你开个车来就好了,能要多久?我看他们这吵的,一时半会也难消停,秦桑的脑袋拍了片子,说不定得在这里住院观察。你来至少带我看着孩子也是行啊,前些日子还说你懂得感恩,怎么这点忙也不想帮啊?” 她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语气也格外刺人。话刚落音,那边又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小宇又哭了,你快点收拾好过来,对了,带点现金过来,我这急了也忘记拿钱。诶,这大的小的一个个都不让我好过。”魏淑君骂咧着将电话给挂断了,也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楚安离按了按涨痛的眉心,只得把假肚子给翻出来戴上,开始穿衣服,顺便给祁墨讲了一下情况。 祁墨无语了片刻,“你这妹妹和舅妈是生来克你的吧,怎么老给你找事儿。这大半夜的还让你奔波,她不知道你现在是个孕妇啊?” 这个世上,最难报答的,不是生而养之恩,而是未生而养之恩。舅妈想要她对秦桑好,她就尽力对她好,仅此罢了。楚安离换好了衣服,默然片刻,才低声道:“人生在世,谁没有一两个特别的牵绊,身心不由己。”并不是旁人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轻易化解开来的。 她说这句话时候没有看祁墨,但祁墨听得心头莫名一紧。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他还待问,楚安离已经提上包准备走了,他也爬起来开始穿衣服,“等我一起。” 楚安离有点为难,“我这去还不知道到折腾几点钟,你真的要一起吗?” 祁墨坚持道:“当然,休想抛下我一人。” 楚安离拿了一床毯子上车,开车带他一起去医院,路上魏淑君打电话催了两趟之后,就没催了,因为两个孩子都在医院里睡着了。 祁墨盖着毛毯迷迷糊糊睡了一路,楚安离刚把车停在停车场,他就醒过来。 楚安离下车之前,给他将滑落的毛毯重新搭好,交代他:“我上去之后,你在里面将车门锁住。” 祁墨笑了一下,“怎么,怕有人劫我的色啊。” 楚安离不跟他开这种玩笑,认真道:“现在大半夜了,锁上安全。” 祁墨心口微热,正色应了:“听你的。”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去看看情况,尽量早点下来。”楚安离下车之后,走出几步远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车窗滑下,祁墨冲着她挥挥手,让她快些进去,她这才加快步伐。 孩子睡了,秦桑跟李平山也没闹了,分开在不同病房里,楚安离以为问个情况,送送钱就能下去了,秦桑却一直说头疼,让她陪。 “祁墨还在楼下等我,你头受伤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别说话。”刚才问她吵架原因,她也不肯说,楚安离也不追问了。 秦桑头上缠了纱布,拉着她的手不放,眼睛朝着她肚子上瞟:“姐,这都半夜了,你还大着肚子来看我,果然还是亲人最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楚安离想速战速决,不跟她废话,“行了,你快睡吧。” 秦桑却出手极快,在她肚皮上摸了一把。这猝不及防的,楚安离心里咯噔一下,身体下意识退了一步,淡声问:“干什么?” 秦桑缩回手讪讪笑了:“别反应这么大,就是跟小家伙打个招呼,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嘛。姐,让祁墨去酒店住,你就在我这儿陪我睡吧。我这病房就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在身边,我有安全感。”其实刚才摸手感还挺真的,上次拍的视频模模糊糊,她也不是很确定,此时心里便想着,待会儿等她睡了,就能一看真假了。 楚安离不理她的话,冷冷看着她道:“秦桑,你是不是又跟顾廷均联系了?”秦桑跟她没这么亲,如此费尽心思想让她留下来,必定是有事。 秦桑一听,努了努嘴,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她。 从度假山庄过来,有将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祁墨其实路上就有些内急,等楚安离走了不到两分钟,实在快憋不住,他就下车了。 把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改成披,顺便遮了一下肚子。 大步走进住院部,准备找卫生间,从右侧方走过来一人,还没看到脸,但是那身形,走路那装逼的姿势,化成灰他都认识。 顾廷均! 祁墨一看到他就冒火,也知道他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医院最可能是因为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只能躲,转身加快步子往没有灯光的暗处走。 “嚯,这是谁?”顾廷均却已经发现他了,笑着大步走近他,“怎么裹成这样,你冷吗?” 祁墨只当没听到,只是他挺着肚子,走路远没有之前利索迅速,摇摇晃晃没几步就被顾廷均给赶上了。 祁墨故意将毯子罩得离肚子空一点距离,这样就不能凸显肚子的形状,暂时不会被他发现。 顾廷均挡在他面前,奇道:“你躲着我干什么?”换成往常,早两道眼刀杀过来了。 祁墨黑眸迸发怒光,“闪开,别烦我!” 祁墨绕开他匆匆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顾廷均眸光微动,想了想,竟也跟上去了。 祁墨刚要解开毯子,哪成想一道人影晃进来,他赶忙重新收紧。 顾廷均上下打量他,又见他脸色青了白,白了黑,心中的怪异感挥之不去,难得的关心一句:“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是不舒服,他快憋炸了! 顾廷均在这儿不走,祁墨就不在小便池这里,转而冲到可以反锁的隔间里解决了,整个人顿时长出一口气。 祁墨重新裹好毯子出来之后,顾廷均果然在外面还没走,神情若有所思的样子。 祁墨忍着恶心,对他道:“顾廷均,你有毛病吧,大半夜尾随我?有什么企图?” 顾廷均微微一笑,“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反常。” “反常的是你!” 祁墨不想再搭理他,打算重新回到车里,然后就给楚安离打电话,让她赶紧下来,别跟顾廷均在那儿磨叽。 还没走到停车的位置,却见楚安离一边打电话一边朝着他跑过来。她已经下来了,见车里没人,正四处寻他。 顾廷均就在身后,祁墨忙提醒她:“阿离,你慢点跑。” 楚安离正心急找人,哪里顾得上伪装,装着假肚子健步如飞。听到他的话,余光也瞥见了顾廷均,赶忙收敛住,放慢步子朝着他走近。 凑近了楚安离才喘着气问:“你去哪儿了?” “卫生间。”祁墨想帮她顺顺气,手却不敢松开。 顾廷均走过来了,楚安离让祁墨先上车去,祁墨不干,避在她身后,不着痕迹的给自己遮挡一下,冷冰冰的盯着顾廷均。 “阿离。”顾廷均笑着跟楚安离打招呼。 楚安离无视了,望着他直言道:“以后,请不要再通过秦桑来找我,套我的消息。你这样做,让我感到不适。” 顾廷均静静注视她,扫了眼她的孕肚,也没回应刚才的话,而是道:“阿离,上次对你说的话,要牢牢记在心里别忘了,我一直等你,想通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楚安离面无表情。 祁墨眉头狠狠一蹙,“上次?什么话?” 顾廷均哂道:“这是我跟阿离之间的秘密,她永远都不可能告诉你。” 顾廷均坚信楚安离不会说,因为每张口讲一个字,就相当于在她心中的创伤上狠狠剜一刀,那种疼她应该不会想承受了。 祁墨因为顾廷均这句话,心中躁了很久,可不管过后他怎么追问楚安离,她只一句:“没什么。”然后冷淡不语了。 祁墨便认定了是他们两人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约定了什么,妒火中烧,却又无从下手。这种感觉令他发疯。 两人互不说话,好不容缓和一段时间的气氛,又开始僵持起来。 这天晚上,楚安离洗完澡,坐到长桌边擦面霜,才想起自己带来一小瓶用完了,打算擦点爽肤水就算了,眼尾一扫,瞧到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小瓶子。 楚安离认得这个品牌的东西,而这款红瓶的面霜是多年不衰的经典款,差不多要两千。她没买新的,大概是祁墨给她拿来的。 楚安离余光瞥了眼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歌的人,伸手将面霜拿过来,拧开盖子打开用。 刚要往脸上涂,她顿了一下,鼻尖嗅了嗅手心的味道,仿佛不确定似的,又嗅了嗅。 封存了多年的记忆,慢慢地被唤醒。 当年跟祁墨在一起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擦的这个,她特别喜欢这个气味,所以记得很清楚,不会弄错。 可……当时祁墨告诉她在超市里给她买的,不到十块钱。而且他是将面霜转到了她用空的旧瓶子里的,她都没见着包装。 他那样说,她就信了,而且还挺爱用,夸他眼光好,买的东西性价比比她高,时不时给他也抹一点,他一脸美滋滋。 直到祁墨都睡了,楚安离都还在椅子上呆坐,面霜的清香在鼻尖若有若无的窜动。 她垂眸盯着那个小红瓶,心口闷闷的,思绪也不受控制,一点一点飘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是甜文啊,我没打甜文标签。所以不要在甜度方面有什么期待,也没有爽文标签,更别期待女主大杀四方。 至于老说女主包子,我并不认同,她有她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开文前就知道幻言频道是爽文的天下,但是求同存异吧,说去道来,就是看过就会忘记的一个故事罢了,别太较真,如果能看得下去就看,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就撤,很简单。 第23章 楚安离跟新室友相处了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怎么讲过话。 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祁墨,是在读大一的学生,现在暑期学校宿舍不准留人,留在A市打工的他只能出来租房子住。 楚安离听他提过,因为个人原因,他下学期没办法住宿舍了,所以开学还会继续住在这里,跟她一起分摊房租。 楚安离知道祁墨虽然跟唐尧认识,但跟他不是一类人,再加上此前还帮助过她,其实对他一直都有些微的好感。而且他很很安静,很避嫌,是一个合格的室友。所以,跟他合租,内心并没有什么不适或者抗拒。 他们住在一起后,第一次比较正式的接触,是楚安离听到祁墨在打电话,好像是因为钱的什么事情。 “别催了,回头把钱打给你……够了啊,别说了,把我的钱榨干了是想饿死我吗……对啊,都没饭吃了,不用你可怜,滚吧……” 楚安离轻轻将门给关上。她真不是故意听到的,她刚下班回家,他就在客厅里打电话,语气不轻不重,不冷不淡,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但是内容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是有什么人找他要钱。 祁墨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她回来,弯起眸笑了笑,将电话挂断了。两人客客气气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回屋了。 晚上如果同时在家的话,都是等楚安离在卫生间里洗澡洗衣弄完回房了,祁墨才开门出来收拾自己。 这天,楚安离收拾好,回到房间后并没有关上门,一直注意旁边的动静,听到他出来,走到门边,看着他唤道:“祁墨。” 祁墨被她叫了名字似乎有些意外,转头看向她,“有什么事么?” “那个……你吃晚饭了没有?”楚安离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但明显跟她一样,也是因为钱而为犯难的人。而且他刚才说,他没饭吃了。 祁墨闻言目光微动,摇摇头,声音比方才更加的温和了,“没吃,怎么了?” 果然是这样,看来她猜测的没错。楚安离走到他面前,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有一个白色小袋子,里面装了两个白胖胖的馒头,那本来是她的早餐。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这个热一热吃,暂时能填填肚子。” 祁墨低眸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又很快抬眼望住她充满真挚的脸,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似乎还带上深深的笑意。 楚安离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以为他不爱吃这个,又或者男人的自尊让他不愿意接受帮助,递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正想收回,祁墨却接过去,弯弯嘴角,“真的多谢你了。不过,这要怎么热,我还没开过火。” 他的接受让楚安离暗地里松了口气,对他道:“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弄。” “嗯,好。不过,你只需要弄一个就行了。”祁墨也不推辞,又笑着看她一眼,去卫生间了。 楚安离在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笑,不过能感觉到他的笑容里并没有恶意,也就没多想。 等他洗完澡,馒头也就热好了,还用米煮了点粥。一个馒头他肯定吃不饱,不过他应该知道这是她留着自己吃的,所以只要一个,楚安离不想让他觉得不好意思,就依言,只给他一个。 祁墨将风扇搬到客厅里扇,楚安离将馒头拿给他,盛了粥,还给他拿了一包榨菜,一个馒头一碗粥他没几口就吃完了,还笑着夸她买的榨菜比他以前买的好吃。 就这样两人坐在客厅里自然而然的聊了几句,楚安离这才知道,他爸妈都不在身边,他从六岁开始借住在亲戚家里。放暑假也没回去,留在这里打工赚学费。 楚安离看着他,满眼复杂的神色。六岁,好巧,她也是六岁开始的。刚才那通电话,估计就是跟家里有关吧。 应该没人比她更懂这种感受了 祁墨见她似乎想什么出神了,眉目柔和的注视她一会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你,都呆了。” 楚安离摇摇头,“没什么。” 祁墨问:“你呢,你怎么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 楚安离这年十九岁,大多数人这个年纪跟祁墨一样,都在上大学。祁墨都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我跟你一样,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我从小住在舅舅家。” 话已至此,为什么不继续上学而是出来打工,已经不用再多问了。 平铺直叙的语气让祁墨微微一愣,望进她那双清澈安静的黑色瞳眸,片刻后才点点头,低声道:“那,你跟我差不多。” 除了他还在上学,他们两个可不就是差不多?楚安离太感同身受了,从那天开始,她不知不觉的就比之前要关注他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那种感受那种反应,反正……就好像在这条艰难而孤独的道路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相互汲取温暖的小伙伴。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自从听了那通电话以后,楚安离总觉得他每天没钱吃饭。虽然自己过得也拮据,但有时候休息在家里做了饭,都会给他留一份,他在家的话,就会邀请他一起吃。 祁墨一开始脸上总是有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后来却只望着她笑一笑,然后跟她一起吃。 几次后,楚安离有点担心自己自作多情,或许她的好心对人家来说,就是一份廉价无比的施舍,只是不好直接拒绝她罢了。 有一次她做了饭,左思右想一阵也没叫他,端到房间里去了。 谁知她还没开始吃,就见房门口那里从横里探出一张俊脸,祁墨一手扒在门框上,抿着下唇,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可怜的好像被主人遗忘的大型犬,瞧着十分的低落。 从那以后,两人在一起吃饭就成了常事。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祁墨出钱比较多了,都是他买回了食材之后楚安离来做饭。楚安离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想分摊,他却不要。他说他最近换工作了,工资比之前高,“我出钱,你出力,这样搭配挺好的。” 楚安离是理解为他想报之前的恩,也没再多说,心想等过段时间再换成她来买,反正不能总是让他花钱,他的学费都还没攒够呢。 他们住的屋子条件很差,没有阳台,洗了的衣服都晾在窗户外支着的铁架子上。有一天,下大雨了,楚安离以为回家后晾在外面的衣服肯定全都湿了,可等她跑回家,发现衣服都好好的摆在客厅的那个单人沙发上,看来他今天回来的比较早。 楚安离朝祁墨半敞的房门看了一眼。他穿着极其清爽的白T长裤靠坐在床上看书,一只长腿微曲着,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湿,应该是刚洗过澡了,有些散漫的姿态,浑身笼罩在明黄的灯光下,眼睫微垂着,眉眼轮廓俊俏惊人。 他在学校,估计也是极惹人注目的,不过就楚安离这段时间跟他相处看来,他应该还没有交女朋友。因为从来都不见他给女孩子打电话。 楚安离在他门上轻轻敲了敲,跟他道谢。 祁墨转过头来看她,突然就皱眉放下书,下床来,手里拿了一个干毛巾,走出来,兜头罩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给她擦了擦。 “怎么都湿了,你没打伞回来?”他这动作太自然太顺畅了,不过擦了两下之后,才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微微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兜。 楚安离头顶着毛巾,微微仰起脸,大眼睛呆呆看住他,鼻尖是他身上沐浴之后的清香,脑子空白了一瞬,才道:“我、我打了伞,可是风雨太大,没有用。” 祁墨道:“好了,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当心感冒。” 楚安离去洗澡换衣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太热,还是洗的时间太长,洗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心跳快的有点不正常。 等她好不容易缓和一点了,出来客厅拿东西,又跟刚好出来的祁墨碰了个面,心脏又开始鼓噪不停。 楚安离回房后冷静的想了想,终于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了。 其实,自从夏珍珠走了以后,每天到回家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点发闷,可是近段时间,她越来越开始期待着回家了。就好像家里有了什么吸引她的魔力,每每上楼的步伐都轻快些。 楚安离晚上开始失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种浮在心头陌生却又明晰的感觉,令她有点不安。 有一次,没上晚班在家里做饭时,她又出神了,祁墨闻到糊味冲进来关掉了火,她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事。 祁墨就站在她身侧,隔得很近,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祁墨问她:“你最近怎么了,情绪很低落,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出出主意。” 他的声音可以说得上温柔了,楚安离却有点莫名的伤心和难过,指尖也有些微发麻,她朝旁边让了让,跟他拉开了点距离。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睡好。”楚安离摇摇头,把糊掉的菜给倒掉,然后背身对着他洗锅。 祁墨其实察觉了她最近若有若无的疏离,拧着眉头,盯着她的背影,眸中泛起沉思。 这天楚安离上班途中遇到了点莫名其妙的状况。 餐厅里来了几个四五十岁的阿姨,点菜上菜斟茶倒水点名非要让她来,还时不时问她什么几岁了,哪里人,家里中情况。楚安离自然是不会详说,只是应付着回答了几句。 “细看长得还可以。”“皮肤好,眼睛很大,以后基因不会错。”“就是瘦了点,也不知道以后好不好生……”“先试试看吧。” 她们就这样一面用目光扫着楚安离,一面嘀嘀咕咕。楚安离没太听清,但能感觉她们都在肆意打量自己,心中不太舒服,第五次给她们续茶水之后,说了句“请慢用”,就忙别的去了。 她们吃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走,楚安离有时候从她们桌旁经过,浑身上下又会被那几双眼睛扫荡一圈。其她的同事们都觉出不对,凑过来问她几句,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想干什么。 直到饭点过去,餐厅里的人渐渐少了,她们这才喊楚安离来结账,同时其中一个微微富态,穿着蓝色衣服阿姨微笑着表明了来意。 原来,她儿子来这里吃饭时,不知怎么看中了楚安离,回家说了之后,她就带着儿子的姑姑姨妈什么的来亲自前来考察。如今一关一关考察完了,觉得她还算合格,便想让她留个号码,两人处着看看。 蓝衣服阿姨将她儿子的照片给楚安离看,长得有点痴肥,目光无神,人看着就呆愣呆愣的,而且年纪应该跟楚安离有些差距。 “我们家龙龙三代单传,全家人都宠着爱着,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又好人又潇洒机灵,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感情不开窍,可真是急死我们了。”蓝衣服阿姨握着楚安离的手拍了拍,万分感慨道:“不过还好,之前来这里吃饭,不知怎么就看上你了。这足以说明不是不开窍,而是缘分没到,缘分到了那是挡不住的。虽然吧你家里情况确实不大好,但见你也是个踏实肯干的姑娘,我们也都算是满意,以后,房子车子我们都不会亏待你,只要你跟他……” “多谢您好意,不过真的不用。”楚安离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极品的顾客她不是没遇到过,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刚才还有些迷茫,怕是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可是此时她确定了,这几个人就是来替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单方面相亲的,且单方面已经认定了她不会拒绝。 她一开口,旁边的几个阿姨立马交头接耳,蓝衣服阿姨也愣了一下,好些很意外似的,然后笑道:“怎么就不用了呀,你们先联系,接触接触,成不成再看后话。这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言语之间好些觉得她不试试就拒绝太武断了,且丧失了一个千载难逢翻身的好机遇。 其她人也开始附和,“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的结婚了不会亏待你,也不用在这里上班。”“女人这辈子就要看嫁不嫁的好。”“小姑娘还是眼皮子太浅。” “……”楚安离毫无争辩欲/望,面无表情,“真的不用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想转身走,不想理会,但是经理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情况,她如果得罪了顾客,肯定得被扣钱。 蓝衣服阿姨一听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跟另外几个对视几眼,笑容顿时就消失了,态度也突然微妙的转变。 她好像觉得难以置信,一副看错了人的表情,“这……你年纪也还不大吧,十多岁的小姑娘出来不踏踏实实的打工,就已经交上男朋友了?怎么想的?” 楚安离暗暗深呼一口气,“阿姨,不好意思,我想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现在给您结账。” 她摆了摆手,“结账先别慌,我现在对你的服务态度有质疑。” 楚安离:“……” 她又抱起了双臂,身体靠进椅子里,看着楚安离,又问:“你刚才说,你有男朋友是故意骗我的吧?怎么你一开始不说,到我提出了才说?年纪轻轻就撒谎成性可不太好。” 楚安离忍耐到了极限,她正想摔账单走人,餐桌边坐着的几个阿姨突然都目光一致的看向她身后。 “这位阿姨,她没撒谎哦。” 当祁墨微沉悦耳的嗓音骤然在耳旁响起时,楚安离还以为自己做梦了,猛转过头去。 垂在身侧手已经被他轻轻握住,祁墨挑了挑眉,微笑着对她们缓声道:“因为,我就是她男朋友。” 楚安离保持着看他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仿佛长在他脸上了,手上传来炙热的温度,仿佛有种势不可挡的汹涌力量,一下烫进她内心最深处。 祁墨穿着简单,但长着一张非常好看,极贵气极像有钱人的脸。而且他虽然笑着,却有种独特的气势,“这样当着我的面撬墙角,是否才叫不太好?” 桌边的人登时都没声儿了。 楚安离悄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蓝衣服阿姨脸色几番变幻,几个人起身就要走,楚安离忙把视线从他脸上拔回来,道:“麻烦等一下,您还没结账。” 她们结账走了,顺便到前台把楚安离给投诉了,认为她服务态度极差,给她们带来了极不好的用餐体验,应该立马辞掉。 楚安离逃不脱被经理训斥了一顿,但好在了解情况之后,也没扣她的钱。 钱没少楚安离就安心了,她从办公室出来回到大厅里,目光急急四下寻找,却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内心突然袭来一阵巨大的低落之感,心头闷得慌,眸光都暗淡下来。 怎么就走了呢? 她又忙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发现祁墨早其实就给她发消息了。 ——感觉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在外工作顺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同事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走了。晚上回家见。 ——忘记问你,是不是被训得很厉害?都别放在心里,你没错,晚上给你带好吃的回家。 ——^_^ 楚安离将手机抱在心口处,脸颊微微发热起来了,刚才的那点不愉快早就消失一干二净了。 她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般,想下班想到抓心挠肺,坐立不安。而且她觉得自己这天很幸运,刚好没有晚班。 满怀激动回家的时候,祁墨果然还没回来。她坐不住,先把家里卫生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做好了饭,实在无事可干了,就在房间里等他回来。 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深深呼吸,再深深吐气,这个晚上格外的漫长难熬。 九点了,他还没回来。 但是楚安离收到了他的信息。 ——突然有新任务,可能要很晚回来了,先睡觉,别等我了。 楚安离知道他现在好像在搞什么网络信号维护,哪里有问题就得召他们去,看他解释,是哪里的线缆被修路的车挖坏了,要他们去抢修。 这肯定不是一时三刻的事儿了。 楚安离在床上躺了会儿,又翻了个身,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就望着天花板发呆,跟魔怔了一样。 这一发呆,就到了凌晨两点多。 她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动静给惊醒。她屏息竖耳听着,第一反应是祁墨回来了,她听到脚步声在自己房门口停下。 紧接着,门被缓缓推开,借着窗外的月光,楚安离模糊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猫着腰进来了。 她晚上一直等祁墨,所以房门没有反锁。 但这绝对不是祁墨。他就算半夜回来,就算跟她晚上有约定,也不可能擅自闯进她的房间。 这房子很老旧,设施都不好,周遭小偷特别猖狂。楚安离已经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心脏开始狂跳,她的手悄悄抓住搁在床头备用的棒球棍。这是租房子时老板留下的东西,她以前和珍珠一起住的时候,就放在房间里,防身用的。 那小偷不知是不是踩点错误,以为屋里都没人,打着小手电筒肆无忌惮翻找了一阵无果,正要摸索到床那边,一回头,这才感觉身后竟然有一道黑影! 俗话说得好,做贼心虚,他被吓一大跳,竟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感到脑袋被砸得一阵剧痛! 他被主人发现,又被砸了一棍,本该落荒而逃了,却很快察觉,对方长得不高,应该是的女的,他刚才吃了一闷棍,心念一转生了歹意,反手去夺楚安离手上的东西。 楚安离蛮劲儿大,竟然不占下风,但男女体力悬殊还是在的,再这样下去,她难免会危险。 手里的东西终于被夺走了,她被逼到墙角,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惊喘着大叫了一声。房间里灯光突然大亮,一道修长的身影风一样的冲进来,杀气腾腾的一拳就将那个小偷砸得东倒西歪,才刚到手的棒球棍也掉在了地上。 楚安离踉跄了一下,靠着墙软软坐在地上,背上全是冷汗。 祁墨表情发狠的将那个小偷打得鼻青脸肿,绑了他丢在楼梯间之后,报了警。 警察来将小偷给押走了。左邻右舍听到警车的动静都出来看,问情况,哄哄闹闹了一阵之后,才都各自回家了。 家里的门锁被撬坏了,得明天才能修,祁墨将门掩上后,却见楚安离正蹲在地上捡被他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一盒馄饨,登时有几分哭笑不得。 馄饨买太久了,全糊掉成一坨了,掉在地上盖子都松开了却都没有泼出来。 楚安离捡起来搁在桌上,目光询问:“这是给我带的吗?” “是,不过都成这样了,别吃了,明天再去给你买吧。” 祁墨想拿走,她却摇摇头,拿勺子过来,加了点开水进去热,又用皮筋将微微散乱的头发给扎了个马尾,坐在沙发上郑重其事的吃起来,他拦都拦不住。 快凌晨三点了,客厅里亮着橘黄的灯,两人坐挤在沙发上坐着,靠得很近。 祁墨深深看了她半晌,终于是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能这么虎,都不知道害怕?”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情况不同,心情也不同了,再次体验了一把,真是心惊肉跳。 楚安离道:“害怕没有用。” “拿了东西让他走,或者报警,就不该跟他起冲突,你拿的武器很可能被他用来伤害你。你是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 楚安离又吃了一口,才回道:“来不及报警了,我不打他,他也很快会发现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我这样做,就是在保护自己。”舅妈也总说她个性冲动鲁莽,可她向来都是这样,不指望别人。 她如此固执,祁墨又气又好笑又心疼,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行了,好在我回来的及时。” 刚才他回来看见大门敞开就知道不好,又刚好听到楚安离惊声大叫他的名字,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冲到她房里去了。 “下次如果遇到危险,也要记得像今天这样大声叫我的名字,知道吗?我一定会来保护你。” 他说完,感觉手下的人身体慢慢有点僵硬。 祁墨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楚安离继续埋头吃。只是周身的空气流动突然有点非同寻常起来。 楚安离预感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腮帮子发酸,紧张到嘴里的东西都吞不下去了。 “那个……”祁墨好像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双手在裤腿上轻蹭了一下,才嗓子微微发紧继续道:“我要想以后时时刻刻保护你,总得有一个合理的名分,你说是吧?” 楚安离瞬间哽住,抱着馄饨碗,有点无所适从的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如果不是闭着嘴,心脏恐怕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她一声不吭,祁墨胸口起伏一阵,转眸看向她,低声道:“楚安离,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唤她的名字时还带着点气音,仿佛能蛊/惑人心。 楚安离傻傻地转过头去,跟他闪动着微光的漂亮双眸对视着。 两人气息缠绕在一起,眼里倒映着对方,都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两座亘古不变的石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安离才艰难无比的将嘴里的东西一点点的咽下去了,然后垂下颤动的眼睫,口齿清晰,低低回应了一句:“好呀。” 第24章 因为大门坏掉了,那天,祁墨将那张并不宽敞的沙发搬到楚安离的房门口对付了一夜。 楚安离躺在自己的床上,透过黑暗,一直盯着他所在的方向,心里的悸动不曾停下。 从今天开始,她也有人保护了。 她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缥缈不定,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她想,她永远永远都会牢牢记着这个幸福时刻。 两个人在一起没几天,祁墨就要开学了。不过他不住校,每天也都会回家,如果楚安离上晚班,祁墨就会去接她,两人手牵手去坐地铁回家。 楚安离的同事们很快都知道她有一个超帅的男朋友,时常拿她调侃。 有人说:“长得好,又是学霸,如果再有钱一点就相当完美了。” 楚安离却不这么想。如果两人之间经济差距太远,她肯定就配不上他了,而他也不会看上她。 她甚至有点自私的感激祁墨的处境,否则,要是喜欢上他而无法靠近,内心该多痛苦啊。 她宁愿跟他一起吃苦奋斗,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这对她来说,便是甜的。 她这点像极了当初她的妈妈,只是她坚信,祁墨跟爸爸是不一样的。 楚安离跟祁墨在一起前十多天,最亲密的动作就是牵手还有拥抱。终于有一次祁墨猝不及防飞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然后一个若无其事的朝别处张望,一个低头抿着嘴巴,都有点面红耳赤。 不过,恋爱初期的青涩过了之后,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每天搂在一起亲不够抱不够,祁墨恨不得将她揣在怀里,时时刻刻都能变出来看一眼才好。 只是一个上班,一个上学,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比想象中的少。唯一的外出约会,就是在十月份的时候,一起出去爬了次山,江亚还跟着了。不过那天玩得很开心,有江亚逗乐,有祁墨陪伴,还给他们拍了合照,楚安离非常满足。 祁墨周末的时候,总是会看情况找点兼职。他有一段时间爱上了在超市里干促销,因为他那张脸就是移动的活招牌,业务经理都极乐意找他,一天卖完之后,除了日结的工资,都会给他相应的东西。所以每次他干什么,就往家里给她带什么,吃的有酸奶坚果巧克力水果米油之类的,用的有洗衣液洗发水牙膏牙刷之类的,全都是品牌的好东西,家里的东西就这样渐渐丰富起来。 还有一次,他居然跑去促销卫生棉,当天晚上就给楚安离扛了两大箱回来,将她之前用的那种便宜又假货多的几袋直接给丢掉了。 楚安离都被他惊呆了,根据祁墨自己描述,因为引起了前所未有疯狂地抢购,差不多卖空了库存,老板感激涕零,非要塞给他这两箱。还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找他。 祁墨指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道:“这个牌子还可以,等你用完了我再去干一票。” 楚安离听他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引起的盛况,一直含笑看他。此时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 祁墨暂时还没做过护肤品的促销,所以楚安离唯一的护肤品是一款之前买的儿童面霜,擦了之后脸上有种水果的香气,她每天都会给祁墨脸上也抹一点,这样脸不会干。 两人一起用的很快,瓶子很快就空了,楚安离还没来得及去买,空瓶子里就又装满了,祁墨说是在超市里随便买的一种袋子包装的面霜,回来挤在里面的。 楚安离用了几天,觉得比之前用得那种要好多了,气味也淡雅好闻。她给祁墨的擦的时候,他照旧美滋滋,只是抱怨说没之前的那种香味浓了。但是楚安离喜欢,用完之后,他还是买的这种。 楚安离总觉得有了祁墨之后,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十一月陡然降温,某天祁墨晒在外面的被子被雨淋湿了,没地方睡,晚上就跟楚安离挤一张床。过后他再过去睡,楚安离继续收留他。从那以后,两人就都是一起睡了。晚上分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当宵夜,再一起泡脚,窝进被子里,相拥在一起睡觉。 感觉怀里的人一直弯着嘴角,祁墨也跟着笑,低声对她道:“冷不冷啊?” 屋子里没空调,比冷冷清清的外面好不到哪里去。楚安离摇摇头,柔软清香的发丝蹭在他的脖颈间。 “不冷,你怀里很暖和的。” 祁墨亲了亲她的额头,无声的叹气,将她抱得更紧了,“阿离。” “嗯?” 祁墨低喃的话语像是对她说的,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一定要你比任何人都过得好。” 楚安离真的不觉得苦,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泡在蜜罐子里了,有人宠她爱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幸福过。 祁墨担心她会冷到冻到,自己却感冒了。感冒嘛,不吃药耗一个星期,说不定自己都好了,楚安离却很紧张他,就差将他供起来伺候了。让他躺在床上休息,给他熬粥喂他吃药,害怕他发烧,还时不时摸他的额头,给他量体温,又将热水端到床边来,让他裹着被子泡脚。他有点鼻塞,她就用手机在网上查可以通气的穴位,给他揉按。 她忙前忙后的,祁墨的视线就一直追随她的身形,流转在眼底的温柔光芒都快漫出来了。说实在的,最初被她吸引的时候,也没料到,外表冷淡疏离的她,其实是如此可人的一颗小甜豆。如果敞开了心扉,她真的会用尽全身力气对一个人好。 他真的很庆幸自己成了这个人。 楚安离收拾好之后,爬上了床,让祁墨躺在他的腿上,给他捂好了被子只剩下一颗脑袋在外面。 该弄的都弄了,可楚安离还生怕哪里不妥帖,又问:“有没有头疼?我给你按按。” 祁墨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身,目光灼灼看她的脸,“阿离,你怎么这么宠我?宠坏了怎么办?” 楚安离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眉眼弯起一道可爱的弧度,“那我就宠你一辈子呀,好不好?” 祁墨心口处突然涨到发疼,他将脸埋入她怀里拱了拱,道:“当然好,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你可不能负了我。” 交往差不多四个多月的某一天晚上,睡觉前一起喝了点酒,都有些酒醉微醺。 祁墨跟她同床睡了这么久,早就心痒难耐了。他搂着楚安离深吻了一阵,捧着她的脸,终于再也憋不住,满脸渴望,口干舌燥地道:“阿离,我……想对你做坏事了。” 这种话暗含的意思,楚安离不会听不懂。 在他身下,楚安离胸口起伏,眸光水雾蒙蒙的看了他片刻,揽着他主动亲吻。 默许的信号一旦释放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他跟她之间突破了男女之间的那道防线。那种身体与灵魂都深深契合的美好,让祁墨感觉愉悦到发狂。 开了这个头,楚安离的这张并不太结实的床,就经常嘎吱嘎吱的响到半夜。天气很冷,可是不大的卧室里却不像以前那般冰冷了,而是连空气都充斥着火热旖旎的温度。 这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心动回忆。 祁墨的那帮朋友们从江亚那里得知他交女朋友了,纷纷提出要见她,让祁墨在周末的时候带她出去一起吃饭。 楚安离对这件事十分的在意,甚至有点忐忑。虽然衣服就那么两件,但还是都拿出来摆在床上认真挑选,最后毫无疑问选的祁墨送她的那件墨绿色的羽绒服,他说是哪个工厂的尾款,找朋友买的很便宜,反正是比她之前的衣服穿着暖和一些,也好看一些。 楚安离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半晌,最后决定出去花钱,让人帮忙化一个妆。 她找了一家店询价之后,默默退出来,最后换了一家小店。店子里卖的都是一些没听过牌子的化妆品,顺带化妆,收费不贵。 唯一的员工也就是店主大姐对她很热情,拿着粉扑刷子在她脸上上下挥舞,架势非常足。 “好了!完美!”半小时后,店主大姐打了个响指,看着她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还赞叹:“皮肤真好,又滑又嫩什么东西都不长,年轻就是资本啊。” 楚安离满怀期待的接过镜子照了照,然后半晌都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没习惯化妆,总觉得看着有点别扭,眉毛好像粗了点,腮红好像太重了点,还有口红的颜色是不是有些……以前珍珠化完妆就挺好看的,估计还是她底子太差了。 大姐笑呵呵道:“放心,真的美,不会坑你,你经常化妆就能看惯了。” 她心底所有的疑虑都在店主大姐拍着胸脯的保证下渐渐压下去了。 楚安离本来想等祁墨一起去的,他若是觉得不好看,她就去把脸上的东西擦掉。可是祁墨打电话来,说老师临时给他交了任务,暂时走不脱。 祁墨柔声道:“你要是实在怕尴尬,就等我跟你一起去。” “算啦,我还是先去吧。”聚餐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迟到不太好。 “那我给江亚交代,让在外面接你,我会尽快赶过去。” “好。”楚安离跟江亚算是比较熟了,去了也不至于太紧张。 她自己坐车到了目的地。 给江亚打电话没打通,外面有些冷,她就先进去了,服务员大概是听过交代了,直接将她带到了定好的包厢门口。 楚安离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突然听到里面的人哄闹着在说话,有男生有女声,好像是在讲祁墨,她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你说这祁墨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跟程雪梨才是默认的一对吗?一个没注意竟然就有了女朋友。” “是啊,学校里那么多女神倒追都不睬,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程雪梨,可哪曾想……” “不得不说这位才是真女神啊,长得好看有气质性格也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里还贼有钱,千金大小姐。” “啊?祁墨不是早说只把程雪梨当妹妹吗?你们别乱说了。” “切,谁信啊。这年头,什么姐姐妹妹的,没血亲关系的一律按恋爱关系处置。” “祁墨这些年对程雪梨都好成那样了,为什么不公开啊,奇怪,反倒是现在随便找了一个辍学的打工妹,他脑子瓦特了吧。” “这两人都心高气傲呗,都等着对方先捅破窗户纸,谁都不愿主动。” “听江亚说祁墨女朋友叫楚安离,楚安离,程雪梨,离,梨,你们大家都品一品。” “我靠,我现在去改名字还来得及吗?” “我估计就是祁墨跟程雪梨玩太极,拿这个楚安离当试炼呢,当真是虐恋情深。啧啧啧。” “是啊,虽然以后祁墨凭自己的能力也不会混得太差,但搭上程雪梨,绝对不亏。抱得美人归不说,能少奋斗好多年呢,他不至于这么傻放过这个机会吧。” “再等几天程雪梨从国外学习回来了,有好戏看咯,呵呵……” 楚安离呆呆地站在外面,浑身忽冷忽热,脑袋里一片空白。 程雪梨。 她从未从祁墨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来之前不知道自己会听到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祁墨朋友口中的这些话做反应。 她无所适从的站了会儿,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僵硬的腿脚还没迈开,从卫生间回来的江亚刚好看到她,忙过来招呼她,“你来了啊,墨哥还得等一会儿,我先带你进去吧。” 江亚根本没发现楚安离有什么不对,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推门将没什么表情的她拉进去了,然后大着嗓门给大家介绍。 包厢里少说有八九个人,楚安离能感觉几乎是在她出现的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同时射在了她身上。 在场的两个女生,看着她的脸,立马凑在一起笑着小声说了几句。 楚安离努力的挤出一抹笑,轻声跟他们打招呼。 刚才说着程雪梨的这一群人也都状似十分热情的跟她说话,“祁墨不够意思啊,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不告诉我们。”“是啊,宝贝似的藏着,干吗呢?”“这小子来了得罚他喝酒。”“嫂子在哪里上班啊?”“嫂子能不能告诉我,墨哥谈恋爱什么样,我们还没见识过呢。” 楚安离被江亚安排的座位右手边就是那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笑盈盈地道:“你是自己化的妆吗?我们是美妆控哦,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交流一下心得。”她长得清秀,化着精致的淡妆,大冷天就穿了件风衣,头上还戴着一顶红色的贝雷帽,时髦又可爱。听声音,好像就是刚才说“改名字还来得及吗”的那位。 另一个女生打扮得也很漂亮,眼睛一直打量着她,拖长了音调道:“对呀,你的腮红和口红什么牌子什么色号呀,美惨了,好想知道哦。” 楚安离一时没吭声。 “哎呀,别小气,告诉一下我们嘛。” “就是,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有意思,说嘛,。” 楚安离转眸看着她们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哦,还想要买来着,真的是太可惜了呢。”说着这话,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可惜的表情。转而,两个女生又凑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耳语嘻笑起来。 楚安离用力地抓着水杯,低头喝了一口,喉咙又紧又疼,小口水半晌才咽下去。不动声色间的鄙夷和嘲讽,比直言直语更让人感到难堪。 剩下的那几个男生,也不住想让楚安离爆料祁墨的恋爱日常,楚安离看着一脸调笑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他们,心中突然有些迷茫,有点怀疑刚才从门外听到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从这些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江亚定然是要护着楚安离的,对他们道:“够了够了哈,嫂子性格内敛,你们别热情过头吓坏了她。你们再这样,等墨哥来了,我可是要告状的。” 他都这么说了,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就先各玩各的去了。 江亚给楚安离拿来坚果,还给她倒了热茶,“他们就这德性,只是对你太好奇了,没啥恶意,你别见怪。” 他们打牌的打牌,玩手机的玩手机。江亚就陪着楚安离。楚安离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小声对江亚说想去洗手间。江亚自然是要将嫂子照顾的妥妥帖帖,亲自给她带路。 谁料,走到一半,楚安离突然开口问他道:“江亚,程雪梨是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不喜欢也没办法呀,该写的还是要写,嗯…… 第25章 讲真的,江亚之前一直以为祁墨跟程雪梨互相喜欢,不过祁墨已经亲自四下敲打过了,让他们不要乱造谣。江亚自然是选择相信祁墨的话,只是猝不及防被楚安离这么一问,他心里莫名有点慌张。 毕竟误会祁墨跟程雪梨的人太多了,好多人也先入为主,江亚怕她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产生误会,结巴了一下才问:“那个,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听到程雪梨的名字之后,他突然就紧绷起来,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她察觉什么似的。 楚安离只觉得心都开始往下沉,她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他们讨论这个人,说她快回国了,就好奇问一下。” 刚才在里面他们确实在边打牌边聊天,江亚一直顾着楚安离,都没有太分神听。不过当着她的面,加上祁墨曾经警告过多次了,他们应该是没乱说什么,只是随口提起而已。又见她表情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异常,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坦率地回答道:“程雪梨啊,跟里头的那些人一样,都是祁墨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说完又立马补充一句:“因为雪梨的爸爸对祁墨有救命之恩才相识的,祁墨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放心吧,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他大咧咧的一笑,楚安离也勉力对他微微一笑。 洗手间到了,楚安离进去也没上厕所,就在洗手台那里站了几分钟,身体里窜起的一种敏锐的直觉让她心乱如麻,思绪搅成了一团。 她对着镜子,打开水,原本想将脸上的妆给洗掉,可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 她和江亚回到包厢里坐下又等了二十来分钟,祁墨才匆匆而来,他一进来,就一边打招呼,一边直奔楚安离身旁的空位坐下了。 楚安离右侧的两个女生也不聊天了,立马热络地找祁墨搭话,祁墨神色淡淡冲她们点点头。他没约这两个,也不知道是被谁带来的,此时他也不好追究。 祁墨握住楚安离微凉的手给她捂了捂,“开了空调怎么手还这么凉……嗯?”语调微扬,他突然发现了什么,明亮的黑眸细细瞅她,含笑低声道:“今天化妆了啊?真好看。” 旁边两名女生隔得近,又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边,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对视一眼,均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土里土气的还好看?他眼瞎了吗? 此情此景来至于祁墨的夸赞,也并未能拯救楚安离已经跌入深渊的情绪,但她还是抿唇笑了,回握住他的手。 就不说这些人口中的女神程雪梨了,祁墨周围肯定有数不清像她右侧那两个女生一样暗地里爱慕他的人。从前沉浸在只有她跟祁墨的两个世界里,所以毫无察觉,可如今却被一次普通的聚餐拉回到了现实。 就像是发热的脑子里被人陡然浇了一盆冷水,她蓦地清醒了不少——就算她跟祁墨有着相似的经历,她仍然远远差了他一大截。她甚至已经开始相信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否则,怎么会不只是一个两个,而是几乎全部朋友都这样以为呢?否则,祁墨怎么会从来都不跟她提程雪梨这个名字呢? 祁墨身边这么多优秀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单单选她呢? 楚安离的一颗心摇摇欲坠。她跟祁墨在一起后,从没有如此惶然不安过。她努力不让自己面上表现出来。 见祁墨跟楚安离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有人起哄:“嚯,这是穿的情侣装啊。” 祁墨揽着楚安离,挑唇一笑,“那自然,羡慕是不是?” 众人都嘘声,“羡慕羡慕,郎才女貌啊。”“不是吧,就这样给我们喂狗粮。”“墨哥照顾照顾我们这些老光棍吧!”“嫂子到底是怎么把墨哥拿下的,真是太牛逼了。”“有女朋的人真是了不起!” 嘴上都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早就有些惊疑不定了。 在场的人除了那两个女生,都算是认识祁墨比较久的,他家境普通,但赖不住人家长得好成绩好,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受人追捧的风云人物,但绝对不是高冷不理人的性格,反而朋友多,交际比较广,可他一直对那些疯狂追求他的女生始终保持疏冷的态度,绝对的冰封千里。 所以,祁墨唯独对程雪梨的那份好,就格外显得突出格外特别,不由得不让人遐想。就算祁墨说过好几次只是把她当妹妹,也没人真的相信。 周围的人都默认了他们是一对,公不公开只是时间早晚了。 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祁墨在程雪梨出国进修舞蹈的时间里,找了一个才学模样家境都不怎么样的女孩子当女朋友。他们当然都觉得不可思议,并且私下里诸多猜测。 但眼下这情况……他们发誓,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祁墨。 他看着那个叫楚安离的女孩时,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一种浓烈到噬人的情意,让人无从对他的感情产生任何怀疑。 上菜之后,他给她夹她喜欢吃的菜,给她倒水试水温,给她舀汤给她剥虾,帮她拿纸巾,就好像眼睛长在她身上了,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需求,然后马上做出反应,说话也低声细语的,温柔得让人怀疑他被夺舍了。 众人这才了悟了,原来,祁墨真正的对一个女人好,是这样的。 一对比,程雪梨之前那种待遇,就真的算不上多特别了。 只是仍然都觉得难以理解,祁墨莫不是被下降头了?瞧不上程雪梨不说,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打工妹……爱情这东西,果然使人盲目,再聪明的人都难免俗。 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少有人开口说话了,所有人的眼神都似有似无的朝着祁墨跟楚安离身上瞟。 楚安离其实根本就没胃口,又被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打量,更是吃不下了,祁墨一直给她夹菜,她吞得十分费劲,悄悄扯了扯祁墨,极小声道:“我吃饱了。” 祁墨以为她是见他的朋友紧张地吃不下,在她背上安抚性的摸了摸,让她喝点汤,然后打算待会儿再带她去别的地方吃点宵夜。 “祁墨,你女朋友胃口真小啊,怪不得这么瘦。”楚安离旁边的那个女生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道:“对了,雪梨过几天就回国了,她知道你交女朋友的事情吗?” 楚安离垂着眸,顿时汤也喝不下了。 祁墨跟楚安离在一起后,连自己叫什么都差点忘记了,更别提程雪梨。他想了想,才道:“是吗?这么快。” 快五个月了,真不快……那几个老朋友又开始腹诽了,看来,祁墨真的是栽了。 饭后离开时,祁墨想起还没曾告诉过楚安离关于她的事,便道:“之前都忘记告诉你,因为雪梨的爸爸……对我有很大的恩情,他爸爸不在了,我就把她当妹妹照顾,也算是报恩了。” 他语气坦坦荡荡,楚安离却根本不敢深问,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胆小。 “江亚都跟我说了,我都知道。”楚安离低声说着,她告诫自己一定要相信他。因为祁墨对她的好,是真实的。 祁墨好像根本没把这当回事,牵着她四下寻找有没有她爱吃的,打算带她再去填肚子,陪她吃了点之后就回家了。 本来是楚安离先洗澡的,祁墨也脱了衣服挤进来。胡闹一通之后就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楚安离被他抱回了房间,不多时,空气升温,床又开始摇晃作响。 凌晨四点,祁墨早已经熟睡,而楚安离大睁着眼睛躺在他怀里,身上搭着他坚实有力的手臂,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失眠的彻底。 程雪梨果然没几天就回来了,而且她主动找上了楚安离。 楚安离一开始就觉得餐厅靠窗的那位年轻的顾客实在是皎洁如月,美丽惊人,仿佛电视上的明星。她一进来,就吸引了在场的众多目光。 她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被瞩目,脸上始终挂着浅淡怡人的微笑。 楚安离过去摆餐具的时候,感觉这个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子支着下颌在一直看她,那眼神仿佛是认识她的。 楚安离跟她目光对上,神情微微几分迷惑。 她突然弯起眸子噗嗤一笑,楚安离被她笑得更加莫名,微微直起身来。 “吓到你了,你就是楚安离吧?”她俏皮的吐吐舌尖,“你好,我是程雪梨,我是祁墨的……”她微妙的顿了顿,才歪头笑着继续道:“我是他妹妹。” 楚安离愣在当场,片刻后才回了一句,“哦,你好。” 程雪梨,果然如传言一样,是女神级别的人。只是她没想到,程雪梨会单独来找她。 程雪梨的声音清柔好听,“我听他们说祁墨交女朋友了,这才刚下飞机呢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偷偷看一看,你不会怪我唐突吧?不好意思,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楚安离摇摇头,“不会。” 程雪梨双手合十,“那就千万别告诉祁墨我来过了,如果被他知道,肯定会生我的气不理我,他生起气来超难哄的。拜托拜托!”眸子水盈盈的,充满了恳求,好像如果有人忍心拒绝,那就成了罪过了。 楚安离喉间哽了哽,才嗯一声,嗓音很低,“好,我不会告诉他。” 程雪梨一副很感动的样子:“阿离?我能这样叫你吗?你人真好。” 楚安离礼貌地对她道:“您点的餐马上就来,请稍后,我先去忙了。” “诶,等等!”程雪梨亲昵的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忧心地问:“你怎么了?都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刚才让你有什么误会?” 楚安离自然而然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道:“没有,只是我现在在工作中。” 程雪梨轻声叹息,自顾自解释道:“阿离,我跟祁墨从小到大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兄妹一样互相关心互相在意,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根本就没什么的,如果能有什么也早就发生了。我来呢,就是希望能看看他选择的另一半是什么模样,作为妹妹的关心,真的没别意思,你一定别往心里去啊。” 程雪梨连着好几天都来她打工的餐厅吃饭,并且都会找她聊上几句,每次话题不经意一转,就会讲到祁墨身上。 他以前如何护着她,如何对她好,如何的因此遭到学校女生的嫉妒和暗暗排挤…… 楚安离常常听得出神。这是她所不知道的祁墨。 程雪梨跟她相处几次之后,表现出很喜欢她的样子,牵她的手道:“阿离,你人真的很好。以后有你陪在祁墨的身边,我也能够放心了。” 晚上楚安离躺在床上发呆,祁墨洗好澡,满身清香的钻进被窝里。 “雪梨去找你了?” 楚安离听他说出这个名字,怔了怔,才应声:“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漏嘴的,还跟我说很喜欢你,感觉像是多了一个亲人。”祁墨搂着她笑起来,“看来你们两个相处挺不错。不过,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他似乎心情很不错,楚安离不知道回什么好,半晌才木木地道:“忘记了。” 祁墨还想说点什么,楚安离坐起身来,祁墨道:“想要喝水吗?冷,别起来了,我给你倒。” 楚安离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听他这么说就躺回去。 祁墨披上衣服给她倒了杯热水,等她喝了两口,又将杯子接过放回,这才重新到床上。 祁墨靠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身体滑下去,亲了她两口,埋入她脖颈间啃咬,手开始摸索解她身上的衣服。他需求有点多,可楚安离一般都会尽量满足他,让他尽兴,基本上在他蠢蠢欲动的时候,都会默许。 可此时,他伸出去的手被她摁住了,她微微昂头,避开他还在继续的亲吻,轻声道:“累了。” 确实听起来很疲倦。祁墨虽然已经意动,但被扫了兴致也没有再说什么,收回手,吻了吻她鼻尖,“累了那就快睡吧。” 祁墨又去了一趟卫生间才回来搂着她睡了。而楚安离再次失眠了。 自从见到程雪梨的第一面起,她就经常这样睡不着,脑子里有千丝万缕的线缠着一般,乱糟糟地一团。 祁墨仍然对她很好,也直言告诉她是为了报恩把程雪梨当成妹妹照顾,程雪梨也说只是祁墨的妹妹。 可那种不好的预感始终挥散不去。 她总觉得,这样的糟心,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第26章 楚安离回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停地回想以前那些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不由轻轻吐气。 这些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感觉,却在不经意间窜出来,咬她一口。 楚安离又拿起红色的面霜瓶端详了一会儿。怪不得秦桑当时来找她,回去就找舅妈告状,说她藏私,不把钱寄回家,而自己偷偷地买好东西用。楚安离还以为她信口乱说,因为她从来没怀疑过祁墨。 当年她一直以为祁墨是个寄住在亲戚家的穷小子,后来一次不经意才知道,他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骗了她,陪她玩了一场穷人的游戏罢了。 祁墨却还编了一套说辞,告诉她,他小时候很倒霉,好几次差点丧命,他妈妈找了一个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她本来命中无子,这个孩子是她求来的,而且命格跟他们家冲了,以后不仅不能生活在一起,而且只能顾好温饱住行,绝对不能享受一丝一毫多余的富贵,否则还会继续走霉运,且可能有生命危险。不过只要平安度过二十一岁之后,就能够回家了。他妈本来是舍不得的,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还是狠下心将他给送到了江亚家里养着了。 祁墨说他之所以一直没告诉她真相,是因为大师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是怕她沾了他的霉运。 换成一开始,她或许就傻乎乎的选择相信了,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也不会再相信他。 楚安离把面霜瓶轻轻搁回桌上,盖上盖子。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祁墨曾经确实对她好过。只是,这份好,永远都止步在程雪梨之前。 更何况祁墨当初接近她,本身目的就不算单纯。 楚安离晚上睡得迟,第二天却仍旧比祁墨先醒来。早餐先送了她的这一份来,她在外厅开着电视,打算边看边吃。 她哪知道电视里正好放的是程雪梨的采访,媒体记者都致力于深挖她和风耀集团的关系。 程雪梨笑容中立马透出一点不想回答的尴尬,顿了片刻,最后只是回答道:“这个,我想大家也不用再多问了。” 没有明确回答,却更加惹人深思。 楚安离神色淡淡换了台,播放的晨间剧场,好巧不巧又是程雪梨演的剧。 楚安离索性将电视关了,安心吃早餐。 她从第一次见程雪梨直觉就不大好,或者说,是危机感更多。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跟程雪梨一比,她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程雪梨光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能将她彻底碾压。 她无从向祁墨诉说心底隐隐的不安。因为祁墨对程雪梨的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就好像是已经养成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程雪梨肚子疼半夜打电话,祁墨爬起来就送她去医院,程雪梨参加比赛得奖名次差了,找他哭诉,安慰了她半个多小时,程雪梨初次去参加试镜拍摄遭遇不公,祁墨亲自给她出头,程雪梨演出服落下了急得要哭,他打车给拿过去…… 程雪梨,自从程雪梨回来之后,他的世界里全是程雪梨。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为程雪梨来来回回。 而他自己从来不觉得哪里不对。 楚安离那时不敢多问,她怕自己问一句,就提醒了他,让他突然记起,所谓的妹妹只是个幌子,原来程雪梨才是他内心深处的人。 程雪梨也常常跟她联系,告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关于祁墨的。 祁墨在学校参加篮球比赛,楚安离其实可以用休息的时间去看,可是她没有。 上班途中,程雪梨给她发来几张照片,照片应该是别人拍的。 祁墨穿着篮球服,戴着发带,额角都是汗,眉眼间溢满少年锐气,光芒夺目。他周围簇拥了一群女生,却都没有靠得很近。 只有程雪梨,站在他面前,微微扬起白皙美丽的面庞,看着他笑容灿烂。 他目光望着别处,手里拿着水瓶,应该就是程雪梨给他送的水。 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程雪梨天真烂漫地告诉她:“阿离,这是人家发给我的照片,他们还以为我跟祁墨是情侣呢,真是误会大了!所以你要经常到他学校露面啊,捍卫你的主权,祁墨这么优秀,你要当心他被抢走啦。” 楚安离握着手机,愣愣发了好一会儿呆。 照片里的祁墨,就如同程雪梨口中的那个祁墨,是她不曾看到过的一面,她没去过他的学校,她只知道他的专业,知道他成绩很厉害,其余的她都不清楚。 是啊,她不清楚的,其实何止这些呢。 再后来,清不清楚,也就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半小时后,祁墨也起床洗漱好了。楚安离到门口将他的早餐接进来之后,就在旁边坐着看新闻。 祁墨仍旧不跟她说话,兀自吃着自己的,也把电视打开看。 谁知一开就是程雪梨演的电视,他不动声色赶紧换到了体育频道,看起了篮球比赛。 说起篮球比赛,他就想到自己上大学时候了,他平常不大参加这些活动,跟楚安离在一起后,倒是自己主动报名参与了一次。 多难得可以在她面前装逼耍帅的机会啊。 他知道她每个月都有可以休息的时间,可她那次不知怎么,找了各种借口搪塞,死活都不肯答应去看他。 他还跟个小女生似的幻想,或许她这是要给他个惊喜,开场前一定来了。 结果眼珠子都望疼了,屁都没有。气得他心烦意乱,虐杀全场,赶紧打完了事。 祁墨转过头望向在旁边正专心致志看手机的人,片刻后,缓缓收回视线,突然就觉得喉咙有点发堵,吃不下去了。 好像就是那次之后没几天,她换了一份工作,给人家小明星去当助理,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顾廷均。 然后,她就一点点的开始变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心不在焉,神魂不属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碰她总被各种理由拒绝,实在躲不开被他弄两次了就喊累喊疼不愿意再继续,和他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祁墨很明显感觉两个人之间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他慌张又无措,又找不到症结所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一次看到她跟顾廷均在一起,笑得那叫一个温情动人啊,他这才知道了根本原因。他开始疑神疑鬼的,整个人变得阴沉又暴躁,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她面对这样的他,总是沉默,也只有沉默。 他竭尽全力的挽回她,想留住她,可是最后,她无情的一个电话通知,将他甩了,潇潇洒洒跟顾廷均跑到国外去了。 满腔的怨气憋了这么多年,再遇到她,情况没有发生任何一点改变,受气的仍旧是他。 他当时想通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想着用这个孩子栓住她,最好是栓一辈子。可事实证明,就算有了孩子,她的心该在哪儿,还是在哪儿。 他觉得自己就跟那些想凭孩子牵制男人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愚蠢天真又可笑。 他现在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剩下的早餐没胃口吃了,祁墨进行清场之后就出门了。楚安离收起手机,拿着他的外套跟上。 祁墨就在泳池边的遮阳棚下坐了一个小时。 楚安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上前主动同他讲话,她还没迈开步子,祁墨就突然站起来,走到了泳池边上站着。 楚安离忙跑过去,扶住他,“你当心点,滑下去了怎么办。” 祁墨侧眸冷冷的瞅她,“顾廷均跟你说的是什么事?不告诉我,我就跳下去。” 楚安离默了默,“你是小孩子吗?” 祁墨挣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一点。楚安离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你跳下去吧,不过跳之前麻烦告诉我,我的证件在哪儿。”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照顾他,不是迁就他的无理取闹,加上她本来就心情不好,更不会跟他拉扯。 至于顾廷均跟她说的那件事,她就是死,也不会讲一个字。 她连敷衍都没有的冷酷态度激得祁墨面色瞬间苍白,心寒的手都在发颤,不过很快就笑了,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阴寒的怒光,他咬牙切齿道:“很好,楚安离,你很好。不过不管你跟他又想瞒着我干什么,我都提醒你一句,以后再敢离开我跟孩子身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楚安离恍若未闻,顿了片刻道:“外面起风了,进去吧。” 她率先转身走了。 她回去一直等到下午一点了,祁墨都没回来。楚安离爬上阁楼,正好透出窗子看到游泳池那边,却根本没看到祁墨的身影。 她还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忙下楼出去准备找寻他,却看到绿荫掩映的石子小道有一抹摇摇晃晃的身影在缓缓靠近。 他挺着大肚子,走得很慢。他自从怀孕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在家里,能够陪伴他的人,也只有她。 遇上这样一个人,理也不是,不理不也不是,楚安离真的是心中滋味难言。她小跑过去扶他,祁墨瞥了她一眼,也没有推开。 楚安离安排人送来中餐,他吃过之后,就去睡下了。 一觉醒来之后,两人就恢复了前些日子的相处,那些不愉快的话题都心照不宣似的没再提了。 又在度假村过了二十多天之后,祁墨跟楚安离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祁墨跟正常孕妇不一样,他只能剖腹。如果发动了送医院不及时,他跟孩子都可能会有危险。 楚安离跟钱医生商量了,原本是想让祁墨去医院待产,祁墨不愿意。本来在家里呆得就很憋屈了,提前去医院更无聊。更何况离预产期差不多还有大半个月,他可不想去医院长草。 而且,楚安离的生日就在预产期前几天,祁墨想给她好好庆生过后再去医院。 第27章 如楚安离所料,秦桑和李平山闹了那么一通之后并没有离婚,没过几天又亲亲热热的了。 楚安离回去吃过一顿饭,李平山一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这才得知秦桑现在的工作竟然是顾廷均给安排的。 原来就是为了这份工作,之前不停的在顾廷均那里出卖她。 楚安离强压着心底的愠怒,将秦桑拉到房间里去,秦桑挣开她的手,不满的嘟嚷,“干吗干吗,拉得我疼死了,什么架势啊,是想审讯我吗?” 楚安离跟她面对面站着,眼神冷然对她道:“秦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让你不要跟顾廷均来往,你当耳旁风吗?你最好现在就打电话辞职,否则——” “否则怎样?想跟我们家断绝关系啊?”秦桑不客气地打断她,抱起双臂哼道:“你也别威胁我,你不搭理顾大哥,难道还不允许我接受他的好意啊?” 楚安离忍耐道:“你从他那里接受到的恩惠是用什么换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秦桑道:“没错没错,我是沾了你的光,但你被我们家养大,这份恩情你一辈子都还不完,借你点光怎么了?难道还要收钱? “借光?”楚安离不跟她东扯西拉,逼近一步,目光越发清寒,“我跟顾廷均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没这个光可借。马上辞职,别再废话!” 秦桑之前是想辞的,现在她这样说,她反倒是不想辞了。她就喜欢跟她对着干,然后看她没办法的样子。 反正这个姐姐从小都让着她,她根本不怕。 “哦,你现在自己都说了,你跟顾廷均没关系,那顾大哥就是单纯的想照顾我咯,那还关你什么事?你管这么宽,真把自己当回事。”秦桑扬了扬下巴,语气中透出几分得意道:“我就不辞就不辞,你能拿我怎么样?略略略。” 楚安离静静看她几秒钟,拿出手机来,拨通了顾廷均的电话。 顾廷均很快接了,声音很惊喜:“阿离!” 楚安离言简意赅道:“把秦桑辞掉,以后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直接找我,我来给你答案。” 秦桑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顾廷均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低笑,“阿离,我能相信你吗?你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 “我没有骗你。”更没必要哄他开心。秦桑这个人太容易受到诱/惑,现在接受顾廷均的工作,出卖她的消息都只能算是小事,如果有机会卖掉她换取更多的利益,楚安离知道她肯定都不带犹豫的。 还不如有事直接冲着她来,楚安离不想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的亲人给背叛,她很难接受这些,“但是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找秦桑,我真的很厌恶你这样的做法。” 不管顾廷均是如同当年为了程雪梨才接近她,还是真的喜欢她了,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她也不会让他如愿。 “你不骗我就好,我找她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那你以后……会接我电话对吧?”顾廷均嗓音柔和,愉悦道:“你说的事,我回头就办,放心吧。” 楚安离挂了电话之后,秦桑知道大局已定,神色有些微的扭曲,怒气冲冲骂了一句:“你有病啊!”自己想辞工是一回事,被她搞掉了工作又是一回事,她心中非常不舒爽!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楚安离居然不像以前什么都顺着她了。 秦桑上手用力推了楚安离一把,“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你给我辞了,我再去哪里找工作?你赔我?!” 楚安离被她推得重重跌坐在了床上,捂着凸起的小腹,仿佛忍着什么痛楚似的蹙眉不语。 说实在的,秦桑对楚安离怀孕的事情一直半信半疑的,可这时候见她表情痛苦,完全不像是作假,也被惊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魏淑君听到动静跑进来,张口就道:“吵什么架呢?阿离啊你做姐姐的,也不知道让着点?” 楚安离脸色很苍白,坐了片刻,才缓缓撑着身体站起来,看了魏淑君一眼,又把视线落在了秦桑的脸上。 “我很感激舅舅舅妈把我养大,所以一直包容你,秦桑。”楚安离直直盯着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是做人都是有底线的,希望你以后,能够好自为之。” 秦桑翻着眼皮努了努嘴,不忿地低声念道:“还好自为之,你讲话可真了不得哦。” 魏淑君看上去有些惊疑不定,难得没指责楚安离,用胳膊肘推了推秦桑,小声道:“你怎么她了,说话这么不客气?” 秦桑阴阳怪气道:“我怎么她了,我能怎么着她,她找了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当少奶奶了,看不起人嫌我们烦,迫不及待的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呗。” 魏淑君一听,神色一整,登时就有话要说了。 刚提气要开口,楚安离道:“舅妈,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楚安离出去之后拿上包,听到魏淑君在背后大声的念叨,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阿离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心气儿也跟着高了啊……” 楚安离置若罔闻,换鞋出去,秦淮非要送她下楼。出了小区大门,秦淮这才将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给她,沉甸甸的,装的是剁好洗好的土鸡,他之前回乡下特地带来过的,闷声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回去炖点汤喝。” 楚安离笑了笑,将东西接过,“多谢舅舅。” 楚安离上了出租车,车子行驶出一段距离了,她回头还看到秦淮站在那里一直目送她离开的方向,身形又瘦又单薄。 楚安离每隔断时间来看他,都能感觉他白头发又多出了几根,面对她时也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楚安离低叹一声,看了眼手里提着的东西,心口处不由微微泛酸。 回家之后,楚安离将土鸡小火炖了汤,给那位孕夫大爷喝,他胃口很好,给楚安离匀了一大碗出来,剩下的全部都喝完了,大腿肉也啃了,饱哼哼地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快临产了,祁墨整个情绪都有些起伏不定,还时常会冷不丁问楚安离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比如现在,楚安离在旁边都以为他快睡着了,他却突然睁开眼来一句:“阿离,你会不会重男轻女?或者重女轻男?” 楚安离正在弯腰收拾地上几大箱子给宝宝订购的小衣服、纸尿裤之内的必需品,听他这么说,极其短促又淡淡的笑了一下,“不会。” “就这样?”祁墨拍拍自己的肚皮,微微撑着身体睁圆了眼睛看向她,有点不满,“你难道不应该说‘只要是你生的,不管男女我都喜欢'吗?” “太长了,不说。” 祁墨切了一声,扫兴地躺回去。 楚安离想了想,才道:“男女不重要,都健康平安最重要。” 祁墨弯了弯嘴角,很快哼哼两声。 楚安离觉得照这发展,再过两天,这人大概就要问她到时候保大还是保小了。 当年祁墨誓要好好陪楚安离过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可那天出了点意外,他拼了命的往家里赶,还是过了晚上十二点。 这算是他心里头的一个遗憾一个心结,所以这回,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给她庆祝。他没办法出门,但已经将礼物看好了,吩咐刘子明帮他采购,蛋糕也已经提前预定了。至于生日餐嘛,准备食材,他亲手做。 楚安离不晓得这些,她只知道他固执不肯去医院待产,实在很欠打。不过有她在家里守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最近娱乐圈突然爆出了一个大八卦——冰清玉洁的气质女神程雪梨,竟然跟同组某有家室的男演员酒后拥吻! 程雪梨虽然有名气,但主业还是平面模特,并不算流量挂的,可是由于崩人设,再加上最近无瓜可吃,群众们实在太无聊,硬是将这个话题给炒上了热搜第一。 即使视频拍摄的角度不算很清晰,且有东西遮挡了一部分,只能看到她跟那个男演员搂抱在一起,脑袋动了一下,说不上是拥吻,还是亲密的耳语,可不管怎么样,这对一直都是正面女神形象的程雪梨来说,都是及其致命的打击。 程雪梨在电话里哭到不能自己,“对不起,祁墨,对不起,因为……因为他跟你长得有点像,我又喝了点酒,喝醉了就把他当成了你,我真的跟他没什么,只是一时冲动抱了抱,没有什么拥吻……” 这个她倒是没骗人,是那个男演员主动搂的她,她醉醺醺一时精神恍惚,将他幻想成了祁墨。她确实也没有拥吻,只是主动抱回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可是现在,不管什么解释都没意义了,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会在意。 就算相信了,也只会觉得是她自己作的。 那名男演员的妻子是圈内出名的彪悍人物,她已经在微博上指点道姓的开骂了,正义的八卦网友纷纷激情帮腔,将热度又给炒了一波新高度,公司公关压都压不下去。 程雪梨最新微博十万评论,几乎全是不堪入目的谩骂,曾经的清纯玉女,如今是成了网友口中的“精纯欲女”“不要脸的小三”。 程雪梨除了刚开始出道,想要自己历练稍微吃了点苦头,之后都有风耀集团在背后撑着,又受到粉丝追捧,还从未受过这种打击。她又难受又委屈又害怕,她担心自己在祁墨心中的形象全部变了。 她越哭越厉害:“祁墨,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祁墨揉了揉隐隐涨痛的额角,相对于情绪激动的她,他的声音冷淡而低沉,“雪梨,这件事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我……” “你进了那个圈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要有约束自己的觉悟。事情发生了,就算能暂时压下去,这也会成为你永远都甩不掉的黑点。没有人愿意听你是因为什么犯错。” “可是……”程雪梨泪水汹涌,抽噎着,“可是你会一直保护我啊。祁墨,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我有事的对不对?” 祁墨轻轻闭眼。换做以前,他大概直接帮她处理了。可是,有些话,他早就想跟她说了。 他低低道:“雪梨,就算程叔叔如今在世,他也不可能护你一辈子,让你万无一失。你早就成年了,该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总是想着依赖别人。你这样,很容易出事。” 程雪梨本来就慌,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想扔下我不管?你现在有了楚安离,就把我置之不顾了吗?这样你怎么对得起我爸爸的在天之灵?祁墨,你不能这样对我!” 祁墨平静道:“那在你心里,我到底要做什么,才算是对得起程叔叔?” 程雪梨一愣,声音发颤:“自然,自然是这一生都为我保驾护航,不让我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挫折和痛苦。特别是,不要因为受到某些因素的影响就对我避之不及,你这样,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祁墨默然良久,才重新开口,他心灰意冷的道:“或许当年,程叔叔不救我,让我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你有你的爸爸,我……也有我的安宁。” 自从程雪梨跟她妈妈来到了祁家,每每找他,必然都会提到为了就他惨死的程叔叔,然后凄然哭上一通。他内疚难安,有半年的时间,常常在晚上做噩梦,他发誓要替程叔叔好好保护她们,把雪梨当成妹妹,让她好好长大。 再后来,十几年如一日,程雪梨的母亲一到他面前,必定会过这个章程,涕泪纵横地诉说自己没有丈夫,雪梨没有父亲的凄苦,从不落下。原本就喘不过气的他就这样被重量一点点的堆积,一点点的压迫,一点点的紧逼,心头笼罩的浓重阴影越发挥之不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程雪梨的保护,如同掺杂了做任务的性质,完成一件是一件。他也能通过这样,稍微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时半会的松弛。 可她们不仅毫无察觉,反而变本加厉,这些年,程雪梨也开始和她母亲一样,他避着不见她,惹她不高兴不满意了,一打电话就是哭“你这样对我,我爸爸在地下会伤心的”,就好像手里挥舞着什么战无不胜的武器,这句话一出,就让他辩无可辩。 他身上无形枷锁,是当年那个才六岁的自己给牢牢套上去的,然后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帮忙加固。 祁墨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挣脱,何时才能挣脱。 他只知道,近几年,他的心其实早已渐渐麻木了。 程雪梨感觉极其不好,特别是自从跟他告白以后,祁墨就开始疏远她,开始冷落她。楚安离回来了,对她,他就一次比一次不耐烦,再提自己的爸爸也不管用了。 到了现在,他连掩饰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不安抚她不说,还冷言冷语。 程雪梨被网友攻击,本来就情绪不稳定,此时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竟然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现在才来说这种话有意思吗?我爸爸用生命换你活到现在,你却觉得不安宁?那我爸爸呢,他想为我操心,想得这份不安宁,有人给他机会吗??祁墨,楚安离那个女人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这样无情的对我?要是这次我的名声毁了,那我就彻底完了!我是为了谁这样的?如果你肯理我肯接我电话,你不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会变成这样吗??都是你毁了我,都是你!” 她失声痛哭,语无伦次:“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又不是我逼你对我好的,谁逼你了,是你主动对我好,是你让我变得依赖你,现在又来批评我,这是你想抽身就能抽身的吗?我爸爸为了救你被歹徒连捅了十几刀,他死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我跟妈妈连他最后一面都没看到,那天还是我妈妈的生日啊,她都不过生日了,因为这是爸爸的忌日,你让我们一家人这么痛苦,你不能这么没良心,你不能丢下我,绝对不能……” 祁墨瞬间被唤醒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浓浓的血色,手指尖都开始不住的战栗发抖。 他紧紧抿着唇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这件事,我会找人给你压下去。” 程雪梨大口大口的喘气,突然转悲为喜:“真的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刚才只是说气话。祁墨,你对我还是好的,我相信你……” “只是,下不为例。”祁墨冷冷道:“从今往后,你也该学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程雪梨呼吸一滞,“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应该你负责吗?你……” 祁墨迅速将她电话挂断,手机静音扔到了一旁,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许久才得到缓解。 头疼才刚消停,从打电话开始就隐隐作痛的肚子,好像痛得更厉害了些。 他拧着眉头用手捂着肚子,难受的嘶声。 这什么情况?!不会是要提前生了吧? 楚安离从已经布置好的宝宝房里出来,她路过书房的时候,鬼使神差的顿住脚步,迈步走了进去。 楚安离有看到最近的新闻,也很清楚祁墨这时候在卧室里给谁打电话,他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会出来的,于是她在书房里开始翻找起来。 她的那些证件被祁墨藏起来以后,她有意无意的试着找过。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为了孩子留下来,她都不希望自己处于被动牵制的状态。 只是可惜,她把保险箱的密码破解了,却都没找到。 楚安离刚才想起了书房好像被自己遗漏了,所以趁着这个时机来翻翻看。她本来以为会无功而返,结果,才三分钟,就让她在书桌抽屉的暗格里找到了,用白色的透明袋子装得好好的,全都在里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祁墨有时候在书房里坐着办事,她来送吃的送水,都没想到自己的东西就在眼前。 楚安离把东西拿出来,抽屉还原,放轻步伐走到卧室门口,听到他果然还在跟程雪梨讲电话,便穿上外套悄悄出门了。 继续放在家里肯定不行,她打算去附近找个地方,把证件藏好。到时候如果证实孩子跟她没关系,离开也方便。 说不定等她安排好了回来,他这通安慰的电话还没有结束,都不会发现她出去过。他对程雪梨一向如此用心。 而且他精神满满的煲电话粥,也不可能恰好就在她出门的时候要生,她快去快回就行了。 退一万步讲,他要真有事,也会给她打电话,她赶回来也来得及。 楚安离出门之后,小跑到路口拦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绝尘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墨总觉得自己的大肚子往下坠了一点。 他忍着痛,唤楚安离,可是好半晌了,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阿离!!”祁墨撑着身体慢慢起来,出了房间四处找楚安离。屋子再大,他连声大喊,没道理她听不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不在家了。可他都快生了,她怎么会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阿离,阿离!!”祁墨越想越惶惶不安,他继续寻,嘴里还是在不停的叫她的名字,希望她只是在哪个角落,没注意听到。可是仍旧没声,整个别墅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影。 猛地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十分难看,脚步也猝然顿在原地。忙一手扶着墙折回去,加快了些笨拙的步子,进到了书房里面。 动作焦急地打开书桌的抽屉,翻出暗格,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祁墨脑袋空了一空,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肚子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袭来,脸色瞬间苍白。 他咬着牙竭力想扶着桌子,沉重的身体却还是撑不住,慢慢软倒下去。 第28章 楚安离将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就打算回去,正在路边拦车,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滑下,是顾廷均。 他面露欣喜之色:“阿离,真的是你。” 楚安离此时出门来到这里只是临时起意,不可能又是秦桑告的密,突然碰见只能说是巧合了。 楚安离看着他,无话可说。暗自庆幸出门前绑了假肚子。 顾廷均打开车门下来,为她开副驾驶的门,温声道:“你想要打车去哪里?我送你啊。” “不用了。”楚安离客气疏冷道:“我打算回家。” “回家?”顾廷均挑眉笑了笑,眼神却慢慢暗淡了些。他自然知道楚安离是回哪个家,祁墨就住在这附近。他就是知道的,所以才不自觉的开车就转悠到这边,没想到真的让他给碰上了。 楚安离不欲跟他多言,挪开了些步子打算继续拦车。 顾廷均追了两步,拉住她的手腕,被她很快挣开,且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他苦笑将手收回。 “之前,你说我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你,阿离,我现在想问你。” 楚安离抬手拂了拂耳边被风吹动的发丝,迟疑片刻,道:“你问吧。”这的确是她答应过的。 顾廷均漆黑的眸中仿佛有暗流涌动着,他直勾勾的注视着她,低声问:“你当年,可曾有一丝一毫对我动心过?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楚安离也不知道他为何神色里会流露出隐隐的期盼,好像根本就不信她之前的说辞。 她斩钉截铁道:“没有。” 顾廷均怔了怔,旋即沉沉叹息。 楚安离补充道:“这就是真心话。” 问多少遍都是一样。 顾廷均垂下眼睫,神色消沉,似乎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安离见他这幅样子,沉吟片刻,也道:“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廷均看着她,轻声道:“阿离你问。” “我知道你胸襟广阔,为了感情可以牺牲自己。但是……”楚安离道:“我觉得,真正的喜欢是不会拱手相让的,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耗费时间问些不着调的问题,为什么不去多关心程雪梨?她现在正是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刻,你何不去做些有意义的有收获的事?” 说是问他,但字句间隐含了些嘲讽的意味。 顾廷均也不生气,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道:“雪梨自然有她期待的人陪伴宽慰,不是吗?” 楚安离胸口一窒,沉着脸不说话了。 顾廷均目光描绘她眉眼的轮廓,温声道:“而且你说的对,真正的喜欢是不会拱手相让的。所以我当初对雪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雪梨皎如明月,美丽大方,温婉可人,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佳人,当然也包括他。 年少时的他对程雪梨确实是心动喜欢的,因为对他来说,这样的女孩不管是做女朋友还是做妻子都是合格线,所以他对她展开追求。 当程雪梨哭着恳求他,让他帮忙想办法搅散楚安离跟祁墨的时候,他思索一阵后就答应了,毕竟喜欢她,不想看着她难过。而且帮她这个忙,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心。 他履行了承诺接近楚安离,但后来又做的一些事情,他根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只是可恨,他那时候一叶障目,根本没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分不清只是为了帮程雪梨,还是不想让楚安离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等他拨开迷雾,真正为了她不甘心到辗转反侧,心痛窒息之时,后悔也迟了。 他这些年在国外避着祁墨的同时,也一直想办法在找她,可是都徒劳无功。 如今人在眼前了,却早就被她划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展示的清清楚楚。 他跟她之间的相识是以欺骗开始,他在她心里,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总是令她感激令她信任的顾大哥了,而是一个十足十的骗子。 不管他怎么想接近,怎么想挽回,都是一场空。他在认识楚安离之前,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这样挫败和灰心过。 好在他清楚一件事,她对祁墨的心结,绝不是轻易能解的。只要他再努力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顾廷均似有似无扫了眼她挺起的肚子,“阿离,祁墨对你,只是吃回头草的心态,跟你说什么好听的话都是哄你罢了,千万别信他,你一定不会忘记那次……”他嗓音更低了些,盯着她的幽黑的眸低滑过暗色的光芒,“你在他心中,连程雪梨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现在何苦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好像知道她是假怀孕,总是意有所指,楚安离心思烦乱,沉默许久,“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操心了。” “我喜欢你啊,阿离,怎么能不操心,我不愿意看你又因为他受伤了。”顾廷均眼神哀伤,恳求道:“来到我身边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楚安离无动于衷。反正答应他回答问题已经做到了,她冷然道:“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阿离别走!”顾廷均不想她这么快离开,想抓她的手腕,正好来电话了。 楚安离用力的挣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下意识里松开松,楚安离彻底挣脱。 顾廷均眼睁睁的看着她钻进一辆出租车离开了,目色微微泛着沉。 车子行驶出去没几分钟,楚安离手机上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楚安离迟疑了会儿,还是接了。 “喂?” 那边没声儿。 楚安离正要挂断,一道略低的女声传过来:“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说参加表妹的婚礼就出国?现在是谁还一直赖在祁墨身边?要脸吗?” 是程雪梨。 她大概是最近受刺激比较大,声音不甜也不柔了,颇有几分阴沉的感觉,所以楚安离刚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辨认出来,是听了内容才知道。 楚安离:“……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知道很奇怪吗?还质问我?”程雪梨冷笑一声,“插/入破坏别人的感情,你很得意嘛,是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当小三啊?” 她已经卸下伪装,显现出最真实的嘴脸。而楚安离听了她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积攒多时的满腔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统统窜出来了。 “程小姐,麻烦你说话最好经过大脑。”楚安离话语中夹着一丝笑意,目光却如霜似雪般的冰冷刺骨,她道:“当初是我跟祁墨先在一起,你无孔不入的横插进来的。正好我把他玩够了,见你喜欢得可怜,就让给你了。至于现在我为什么一直在他身边?这你就要去问他啊,为何死皮赖脸的缠着我?” 程雪梨呵呵一笑,“落荒而逃的可怜虫罢了,真会给自己找脸。” 楚安离恍若未闻,又道:“哦还有,严格来说,让全世界都知道当小三的,貌似是你吧?最近出门记得戴好口罩和帽子,当心被认出来啊。” 程雪梨没有应,只是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证明她被激怒了。 “别人误解有什么关系?只要祁墨是相信我的就可以了!” “哦,这样啊。”楚安离冷漠。 程雪梨咬牙道:“楚安离你记着!就算你真的有孩子了,你在他心里,也永远都比不过我!永远!” 今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提醒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楚安离双腿交叠,身体靠进座位里,空余的那只手在腿上轻轻的敲打着,道:“那又如何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谁玩不起啊?” “……简直厚颜无耻。”程雪梨恨恨的,先将电话挂了。 楚安离收了手机,唇边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浑身血液鼎沸,胸口处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令她几欲喘不过气来。 她让司机停车,在路边随便寻了一处坐下来,不住的深呼吸,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脑中的那些记忆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她红着眼睛哂笑一声,抬手捂住了额头。 落荒而逃的可怜虫,说的正是她,没错了。 楚安离不知发呆了多久,才因为手腕上突然的一阵烫意回神。她抬起手盯着那串手链看了看,从掉了一颗珠子以后,它就跟普通手链无异了,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烫? “……”楚安离眼睛猛地瞪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可是祁墨怎么没给她打电话? 她身体几乎是立马弹起来,冲到路边去一边拦车,一边拨祁墨的手机号,可是始终没人接。她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当机立断,给钱医生打电话,让他们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出租车拦不到,她心急如焚,顿时顾不上太多了,她直接挡在马路中间用身体逼停了一辆私家车。 司机探出头来,着急地冲着她大声喊:“嫂子你干吗呢!多危险啊!!” 竟然是江亚。虽然之前生祁墨的气,但好歹是一起长到大的兄弟,哪里会一直记在心里。他太久没见祁墨了,刚好他妈从老家带了点吃的过来,他就想着给祁墨还有楚安离送来。 哪曾想,楚安离会冲到马路中间站着。虽然刹车之后还隔了小段距离,但他魂都被吓飞了。要是楚安离跟孩子有什么闪失,他几条狗命也赔不起啊! 江亚还在惊惶不定的时候,楚安离已经飞跑过来,打开车门坐进去,也不容他多问,急急催道:“快快快,开车!” “啊,哦哦!!”江亚完全是潜意识里听从指挥,启动车子加快车速,直接飙出去。 江亚虽然不知道祁墨生什么病要急着送医院,但从楚安离的脸色看,恐怕情况不大好。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到了祁墨家,两人迅速下车,直奔楼上。 祁墨就跌在书房门口,他一手捂着大肚子,已经痛到面目扭曲,嘴唇灰白,满头乌黑的短发已然全被汗水浸湿,浑身透着狼狈和脆弱。也不知道他倒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江亚猝不及防看着这一幕,睁圆了眼睛,震惊到失魂。 “祁墨!!”楚安离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扑过去,将他扶起,急惶间泪珠已经扑簌簌的掉落。她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因为一时心烦就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她真的后悔了。 他现在身上没力,楚安离一个人扶不起来,回头大喊:“江亚快过来帮忙!” 江亚木着脑子,已经完全没了思考能力。楚安离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忙过来扶祁墨。祁墨靠在楚安离怀里,原本半阖的眼睛缓缓睁开,灰败绝望的眼眸在看到她时,霎时间透出了一点微光,像是不确定般的唤着,嗓音沙哑的厉害,“……阿离?” 祁墨从来没想过楚安离会不说一声就丢下她出门,他这段时间依赖她惯了,肚子疼后第一反应是出来找她,连手机都没拿。结果就是在书房剧痛陡然加重,他想去拿手机打电话,结果缓了好久才撑到门外,就再也动不了了。 整个屋子冷冰冰的,他痛到大叫,痛到抽搐,痛到绝望,他前所未有的无助。而那个唯一能来解救他的人,或许已经拿了证件到了机场,又像六年多前那样,无情的抛下他了。 实在太漫长,太煎熬了。他已经精神恍惚,连叫出声都没力气了。 他知道自己跟普通孕妇不一样,就算痛到死也没办法自然生产,他内心一片凄凉,已经准备静静的等死。 可他好像突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看到了她的脸。 他多么害怕是自己绝望之下产生的幻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发颤的手死死抓住了楚安离的手腕,就像抓着救命稻草,喘息着不住唤她的名字,“阿离,阿离……” “我在我在!是我!”楚安离回握住紧扣住他的手,哽咽的厉害:“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祁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真的是她,她回来了,没有走。祁墨喉咙极其艰难的滚动了一下,望住她,浓浓的酸楚蔓延至四肢百骸,泛红的眼角骤然泪珠滑落。 “阿离。”他哭了,难过嘶哑的声音低低哀求着她:“别丢下我,以后,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第29章 楚安离静静地坐在手术室外,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指尖犹在战栗不止。 “你守着我跟孩子,哪都不准去,我出来要第一个看见你,听到没有?!”祁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死死抓着她这只手,疼到牙关都打战的他,都字不成句了,可还是固执的竭力说完了这句话,见她流着泪不住点头这才松了手。 对于祁墨的状况,钱医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楚安离手术时间会比一般人长一些,具体多长她不知道,她只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缓慢流走,当她以为过了很久很久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发现才进去了半个小时。 楚安离心口像被针扎一般的刺痛着,她将脸埋入手心。 她处在深深的懊悔之中。 她不知道祁墨倒在地上多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的数着时间,分秒难熬。 她不敢想象,再回去迟一些会是什么景象。 手术室外陪楚安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江亚。 他到现在了,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 他脑子是有点不灵光,可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看祁墨那大肚子,又想着他疼得那样,再加上祁墨进手术室前说的那句“守着我跟孩子”,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不是生病,这他妈是要生孩子啊!!! 尤其是看到楚安离将失了魂似的将跑歪的假肚子给拿出来丢到一边的时候……他更确定了。 江亚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起码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消化掉这件荒唐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难道墨哥不是墨哥,是墨姐?! 诶,不对不对,他立马就否决了这个一闪而过的猜测。他跟祁墨一起长大,祁墨身上有什么零件他还是清楚的,绝对不可能是女人。可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会怀孕呢??! 怀的又是谁的呢?? 他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此时看楚安离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办法问,只得将到嘴的疑惑给硬生生吞下去。 他此前还常对别人炫耀:“我墨哥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 哪曾想,他今天连生孩子都会了! 江亚发懵的劲儿过去之后,就开始担心祁墨了,毕竟他之前那个样子真的很吓人,也有点愧疚,因为之前对他的误解。 江亚之前真以为祁墨总是不露面,是不想认他跟他妈了,还跟他置气。现在想想,觉得很对不起他。他承受着这种事,肯定过得很辛苦。 江亚又等了半小时后之后,手术室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他有点急了,看了眼仍旧坐在那一动不动的楚安离,忍不住有些焦虑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静默,楚安离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话。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楚安离手也麻了脚也僵了,手术大门终于缓缓滑开。出来的是一名护士,手里抱着小小一团什么东西。 能进手术室的护士都是签了协议的,知晓祁墨的状况,她唤道:“祁墨家属。” 楚安离跟江亚第一时间冲上去,将她围住。 护士微笑着告诉他们:“出生时间201x年4月25下午3点22分,男孩,3.6公斤,父子平安,恭喜。不过,祁先生还得观察半小时后才能出来。” 护士边说将怀里的包被稍微拨开一点,把里面刚出生的小家伙露出来给他们两人看。 本来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可是楚安离觉得护士的动作就好像被慢放了似的,仿佛在开启什么神秘宝盒,马上要露出里面宝藏的庐山真面目。楚安离心口咚咚咚狂跳起来,目不转睛,手心都汗湿了。 江亚也屏住了呼吸,突然就有点紧张。他还是第一次看刚出生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是他哥生的!他真的恨不得用棍子将眼睛给撑大些,以便能看得更清楚。 两个人身体都绷得像块铁板,等待着揭幕。 终于,一张柔嫩的小脸蛋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他看起来好小,也好软,浓黑细软的胎发有些湿润,眼睛半睁半闭的动着,缝隙很长,应该是个大眼睛,嘴角弧度有些天生微翘,他乖乖的,也不哭。 这是一个鲜活且稚嫩的小生命,仅仅一眼,就能柔软到人的内心深处。 江亚又惊喜又奇妙:“真的好可爱啊!嘴巴形状跟墨哥一模一样!” 他十分伸手想摸摸,却又生怕自己的大手轻轻一碰,就将他碰坏碰疼了,顿时无所适从的收回来。 他潜意识里去看楚安离的反应。 然后这才发现,楚安离怔在那儿,眼珠子都凝滞不动了。 从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是这样了。 她一开始留在祁墨身边,就是因为可能要对这个孩子负责,如果证实跟她没关系,她自然是会离开。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她的胸腔处就如同烈火滚油,砰的一下猝不及防燃烧起来了!那灼热的温度席卷全身,烫得她又惊又怔,灵魂都在微微震颤着。 楚安离无法形容那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种神奇的牵引,让她无法将目光从那张小脸上挪开一丝一毫。就像是命中注定,这个就该是她的孩子。 脑袋轰鸣作响了片刻,最后只剩下一个清清楚楚的念头——完了,她以后,肯定走不了了。 孩子被护士带走洗澡安顿去了,楚安离和江亚都留在门口继续等祁墨。 江亚见楚安离虽然还有些出神,但不似刚才那么紧绷了,精神松弛了不少,便找她说话:“嫂子,我怎么瞧着孩子跟你也有几分像啊。” 他从前以为孩子生下来都皱巴巴,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是这孩子发育的好,五官都挺清晰,他刚才又细致的瞅了瞅,愈发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嘴巴像祁墨,但是整体的感觉有跟楚安离有点像…… 楚安离视线从手链上移开,微微抬起的手也放回去,眼睛平视前方,淡淡应了一声,“是有点像。” 她认真道:“毕竟,我是孩子的爸爸。” 江亚:“………………???!!!” 江亚:“…………………………” 到了时间,已经卸货完毕的祁墨被推出来了,他躺在床上,除了头发有些微的乱,面色有些苍白,精神状况看着还算可以。至少比送进去的时候好多了。 他一出来,眼睛就开始寻人。好在没让他失望,几乎是下一秒,楚安离闪现在了床边,还主动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我一直在外面守着你,哪儿都没去。”楚安离微微俯下身,乌黑的瞳眸含着一丝温情凝视他,低声说了一句:“祁墨,辛苦你了。” 祁墨脸僵了僵,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转移到病房之后,祁墨还不能动,他因为刚手术完,浑身发冷,楚安离一直用自己手上的温度给他四肢温暖,祁墨无声的视线就追随她。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祁墨虚弱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质问刚在床边坐下的人:“你之前,去哪儿了?” “……”楚安离尽量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就出去了一趟。你现在才生了,别想太多,等你休养今天再说,好不好?” 祁墨怒瞪她:“别想混过去,说,你拿证件干什么去了?机场?还是……” “没有没有。”楚安离见他动怒,忙否认了,“真没有,我没去机场,我要是去机场,我后来怎么会回来找你呢?就是你一直打电话,我待着有点闷出去透了透气……” 他刚出手术室,楚安离担心他身体,自然是要好好哄着他,所以态度也比以往都要柔和不少。 祁墨胸口微微起伏着了一阵,其实他明白,她如果真去了机场,要么早就跑得没影了,要么不可能及时赶回来。她定是怕他再强制扣留她,所以趁机将证件给藏起来了。只是他被丢在家里,一个人煎熬了那么久,他那时候真的都觉得自己要死了,是以止不住满腔的怨恨,就是想质问她一通,想听她的解释。 不过又想起她回来之后,看到他就开始流眼泪,一直哭到他进手术室,再多的怨气也散了些,又听她努力的解释,语气稍微缓和:“好,我姑且相信你。但是我现在孩子也给你生了,你以后再这样对我,我……” “对不起。”楚安离轻声打断了他。 祁墨愣住。 她之前哭久了,到现在说话都还有些微的鼻音,轻轻柔柔的,充满了浓浓的歉疚,眼光也再次的红了,“真的很对不起,祁墨,我不是故意要留你一个人在家的,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对不起……”她一直说对不起,看起来是真的很抱歉。 这大概是他们两人重逢之后,她展现的最柔软的模样了。祁墨心底有些触动,眼睛盯了她许久,最终,“……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这件事他也有错,固执的不肯在医院待产,太过依赖她,出了房间连手机都没拿上。 祁墨说完,又立马眼神用力的盯着她补充道:“这次就不说了,但是你要跟我保证,以后一定要对我跟孩子好,绝对不能再离开了!” 从头到尾都被忽略存在的江亚支着下巴坐在一旁,心情极其复杂的看到这里,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这场景,真他妈的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啊! 又看到楚安离微微矮下身子,用手摸了摸祁墨的头,而祁墨忽闪忽闪眼睫,像是被顺毛的猫一般温顺,他现在由衷的醒悟,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嫂子才是真大哥,真汉子…… 祁墨本来就还虚弱着,说了半天话没什么劲儿了,楚安离守着他让他好好休息,他的眼睛却不自觉一直朝着门那边瞟。 楚安离微微笑了一下,“宝宝去洗澡了,待会儿就能送过来。” 祁墨:“……我又没问他。” 话刚落音,护士推着医院里的小婴儿车进来了,楚安离眼睛都亮了,赶忙起身去接,将他推到床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抱起,递给祁墨看。 祁墨其实在手术室里就看过了,只是那时候飞速的瞄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了似的,将视线挪开了。 此时,他终于能够看清楚孩子长什么样子,眼睛一瞬不瞬看了十多秒之后,又移开了,脸上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耳尖处却有点红了。虽然已经怀了这么久,但到了此时此刻他都还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自己生了个娃。 孩子来了之后,江亚也笑嘻嘻的凑过来看。他又想接过去抱又不敢,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的弄不好,却见楚安离十分熟练的样子,不由赞叹:“这么小怎么抱啊,嫂子你真厉害!” 楚安离莞尔一笑,“可能跟我以前经常照顾孩子有关系吧。”而且女人带孩子有种天性,好像自然而然就会了。 抱了不出一分钟,原本一直乖巧的孩子小嘴扁了扁,突然就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楚安离道:“孩子饿了。” “对对对,肯定是饿了,要给他吃点东西才行。”江亚这么说着,眼睛看向祁墨。 祁墨:“………………”HELLO?看我干什么???? 江亚道:“墨哥,宝宝饿了。” “哦。” 见他无动于衷,江亚又道,“宝宝饿了啊,墨哥。” 江亚说完想起来他现在还不能动,正要跟楚安离说把孩子交给他,祁墨读懂了他的意思,终于怒了:“我知道他饿了!” 祁墨额头青筋直跳,刀口差点都要崩裂,瞪着他道:“——可你叫我有屁用!我他妈哪来的粮食给他吃!!?” 第30章 楚安离其实之前就想到过这一层,也买了奶粉奶瓶,只是今天来医院匆匆忙忙,什么东西都没带。 好在这个医院里什么都有,护士帮忙弄了奶粉冲来给孩子喝,江亚见宝宝两片粉嫩的唇含着奶嘴啜得有滋有味,不由笑着对楚安离道:“嫂子你看,他脸都涨红了!哈哈哈。” “是呀,要不怎么有句话叫‘使出吃奶的劲儿’呢。”楚安离就坐在床边喂奶,闻言也跟着笑了笑,眉眼弯起,温柔的视线始终都没离开孩子的脸。 她抱着怀里这软软的一团,感觉心都要融化了。 祁墨真是太久都没见过她这幅轻松说笑的样子了,目不转睛盯着她,眸中有光华轻闪。 看来他赌对了,孩子果然能牵绊她的脚步。他也总算能安心些了。 江亚都完全要询问祁墨怀孕是怎么回事了,满心都是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他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墨哥,嫂子,你们给孩子起名字了没有啊?” “还没有。”祁墨对楚安离道:“阿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之前祁墨就让她想名字,可她是个起名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她犹豫了一下道:“不如去请人算一算以后取名字吧。” 祁墨不干,瞪着她固执道:“我就要你取。” 楚安离张了张嘴,长睫低垂,注视着孩子的小脸,“不如就叫祁……”顿了一会儿,才道:“叫祁宁吧,宁静的宁。” 祁墨跟着念了一遍,“祁、宁,挺好的。”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点疑惑。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只是总觉得这不是她最开始想说的那个。不过,估摸着是最开始的那个她觉得不够好,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了。 江亚幽幽地感叹道:“墨哥,要是让我妈知道,你都……有宝宝了,她肯定会很高兴。” 一听他提起这茬儿,祁墨忙道:“还不能告诉她。”怕他粗神经一不小心说漏嘴,又叮嘱道:“现在时机还没到。” 毕竟按楚安离的回国时间还有怀孕时间,现在才六个多月,生出个七斤多的孩子,换谁都不会信。他打算过段时间再向家人公开,然后正好能把结婚的事情给提上议程。 江亚当然是答应帮他保守秘密,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放心,事关重大,我这么可靠的人一定不会乱讲的,我妈那儿也不会让她知道。” 他又嘿嘿一笑,摸了摸祁宁的小手手,“但是我还是可以经常来看宁宁的,对吧。” 因为家里的东西存放只有楚安离清楚,所以她必须要亲自回去拿需要的东西,江亚就留在医院里守着祁墨和孩子。孩子吃饱睡了后,祁墨打着点滴也休息了一会儿。 等他因为身体里一阵怪异的感觉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楚安离跟江亚的低语声,她已经回来了。 宝宝拉了胎便,楚安离正收拾完了,察觉祁墨睁开眼,坐过去,关心道:“醒了啊,感觉还好吗?” 祁墨却没看她也没出声应,面色青青白白,变幻不定。楚安离还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忙问:“你怎么了?刀口疼吗?” 祁墨仍旧不答话,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睫都在扑簌簌的颤动着。 他实在难以启齿,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胸那里点涨涨的。 他该不会……真的要…… “……” 他发誓,如果真的这样,他立马从楼上跳下去,死了干净。 祁墨虽不说话,但楚安离还算了解他,知道他身体肯定是有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反应,把钱医生叫过来,又让江亚先回家去。 钱医生过来看过之后,祁墨睁圆了眼睛一直看她,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判词。 “才生了,肯定会有一些正常的生理反应。”钱医生语调平稳,“不过祁先生,你这身体结构到底还是跟一般产妇不一样,是没办法喂养孩子的。” 听到这话,祁墨脑子紧绷的那根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暗暗长吐一口气。怀孕生子对一个男人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心理挑战了,如果还让他喂奶,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撩开衣服一脸母性光辉的给孩子喂奶的画面。 钱医生走了之后,楚安离道:“这下你总算是放心了吧。” 这件事是放心了,祁墨突然眯着眼睛问:“你刚才又追出去问钱医生什么?” “……哦,只是突然想起来,去问问你什么时候能下床走动。” 祁墨直觉她说的假话,睨着她神色自若的脸,“我不信,到底问什么?是不是我身体有别的问题,你们都瞒着我?” “哪有,你想太多,你身体情况很好。”楚安离无奈,给他掖了掖被子。 “那有什么不好说的。”祁墨不喜被她隐瞒,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 他执意要听,楚安离清润安静的黑眸看住他,迟疑道:“你真要听我说实话?那你听了别又生气闹别扭。” 祁墨狐疑的盯着她,不明白问钱医生什么话,会让他生气别扭,“你说。” 楚安离缓缓道:“我刚才问钱医生……” 祁墨竖着耳朵听。 “我问她,你出院之后,需不要需要坐月子。” “…………………………” “钱医生说,还是要的,对你身体恢复有利。” “…………………………” “所以,你出院后在家里好好休息到宁宁满月,不要出去见风。” “…………………………” 接下来的时间,祁墨愤恨得眼尾泛红,直到他睡着,都没再同楚安离讲一个字。楚安离晚上守祁墨的同时,也带孩子。其实之前就请好了帮忙带孩子的保姆,只是眼下这情况,保姆过来了难免会生疑,所以都是楚安离亲自哄孩子换纸尿裤喂奶。 其实宝宝很乖,都不怎么闹腾,但她几乎是一夜没睡,就坐在小床边盯着他一直看,一直看,看到心绪翻涌,眼睛泛酸,却怎么都看不够,也不觉得困。 江亚这几天正好得闲,常常过来帮忙看孩子,楚安离正好能扶着祁墨下床走动,排气以后就好吃好喝的伺候他,方方面面都细心。 祁墨有她日以继夜的陪伴,心中感怀,虽知是因为生了孩子她才对他这么好,但也挺满足的。最让他幸福的是,他这几天行动不便,洗澡擦身都是楚安离亲力亲为,嗯……日子真是美滋滋。 就是有一点让他很郁闷,孩子生出来之后,肚子竟然还有点鼓,就像是怀前几个月时那样。楚安离安慰他:“生完孩子都这样,会有一个恢复期,慢慢就好了。”楚安离又笑着道:“你还不用喂奶呢,算是情况好的,哺乳期的妈妈们经常起夜不说,哪个不是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一不小心发际线就虐了。” 祁墨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大沾了孩子的光,因为自从有了祁宁,他在楚安离这里的待遇直接来了一个质的飞跃,不再总像之前一副总是冷若冰霜,怎么都捂不热的样子了,不仅照顾他,还经常陪他聊天说话,冲着他笑,很有耐心,态度也十足十的温和。 祁墨弯弯嘴角道:“阿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这算知道的多吗?”楚安离摇了摇头:“只能说,你从来不关注女人的这些事罢了。” 她说的也有道理,祁墨以前根本没有关注也不会在意这些事,他半靠在床上,低声道:“怀孕这么辛苦,以后我都不想让你受这份罪了。” 这种没影的事,楚安离只当没听见。 祁墨在医院里呆的第五天出院回家了,刚好那天是楚安离的生日,他还不能久站,亲手做生日餐的愿望泡汤了,只能让酒店送餐过来,但还是亲自去厨房给楚安离十分用心的煮了一碗面。 楚安离光顾着孩子,好像对自己的生日根本就浑不在意,更没想着要庆祝。等祁墨端着一碗长寿面搁到她面前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当年你过生日,我没能及时赶回。”祁墨将宁宁接过来不太熟练的抱住,眉眼间流淌着浅淡的笑意,对她道:“今年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跟宁宁陪你一起过。” 楚安离听他提起当年的生日,盯着那一碗卖相还不错的面条看了片刻,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筷子默默吃起来。 吃完之后,祁墨又将买好的礼物送她了。当年没办法花太多钱,想给她买个礼物都异常艰难,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只想给她最好的。 楚安离将那些看上去就都十分名贵的礼物搁在一边,也多看一眼,也没去拆。 祁墨见她反应很冷淡,不由心中有些低落。 “你不喜欢吗?”他挑了很久的。 “喜欢,让你破费了。” 祁墨蹙了蹙眉,低眸去看怀里的儿子,不再说话。精心准备的蛋糕楚安离也没怎么吃,甚至连话都比之前少了,这个期待已久的生日过得既不温情也不热闹,祁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保姆当天下午就过来了,她姓黄,就比楚安离大五岁,孩子都有两个了。她一来就把楚安离喊祁太太,楚安离听得别扭,让她直接叫名字,她说什么都不干,最后就换了称呼,唤她夫人,楚安离就由她去了。 到了晚上给宝宝洗澡的时候,楚安离还是亲自上的。 这保姆还没见过这样的雇主,就算她是顺产,就算她疼爱孩子,此时也应该安安心心的躺着歇息了,而不是自己来动手做这些,于是急急忙忙跑过去想接手。 “夫人你现在就是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洗澡交给我做就行了。” “不用了,我来就成,我不累。” “那我过来帮你。” “没事,黄姐你先回房间整理行李,我给宁宁洗完了就交给你。”楚安离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继续洗,脸上带着笑不时轻声细语逗孩子。 “宁宁,看我呀。”“洗香香啦,舒服吗?”“宝宝真乖,我们马上就好啦。” 黄姐瞧着她的动作利落熟练,孩子枕着她的掌心舒舒服服的,只得无奈的在旁站了会儿,转身先出去了。 她其实心里头是有些纳闷的,这家人绝不差钱,但也没见请月嫂。刚生完孩子的女主人为孩子忙进忙出的不说,还让男主人先回房了,倒像是男人辛辛苦苦生的这孩子似的。 不过人家的事,内心想想也就罢了,她当然懂得不要多嘴,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 楚安离刚给宁宁洗好澡换好衣服,他就张着小嘴打了个满是奶香味的呵欠,她爱怜的在他脸蛋上似触非触的亲了一下,整个人温和的不像话,“走,跟爸爸睡觉去。” 孩子交给黄姐,晚上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齐了,她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宝宝房里出去,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一推开房门,抬起眸子,刚好看见祁墨一脸烦躁的坐在床上……揉胸。 祁墨毫无防备的撞上她的视线,惊得瞳孔都大了一圈,他忙收手,扯过被子躺下,背对她。 楚安离在原地站了站才走过去,坐在床边,盯着他红到快透明的耳根,心里蓦地就是一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看见了就看见了,不用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祁墨听她这么安慰,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他是实在涨痛难忍,才上手揉的,没想到正好被她看到。 “钱医生说了,你这情况顶多维持一个月,到时候会好的。”只要生了孩子,身体就会有产生记忆,努力的给孩子产口粮。他虽然跟别人不同,但是该有的反应还是会有一点,无法避免。 祁墨黑着脸,就是不吭气儿。这几天他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一个月。 楚安离微微凑近了些,小声道:“你难受了就揉,我不会笑话你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会偷偷笑话你。” 不管是女是男,当母亲都是伟大的,并没什么好笑的。 “你安心睡吧。”楚安离搭在他肩头的手又轻轻拍了两下,拿上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 祁墨听见她起身的动静,这才缓缓转过头来,清湛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看。不得不说,她这么照顾自己的情绪,还是挺有用的,至少,他现在没那么焦躁烦闷了。 他唇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心中暗暗想着,楚安离,你要是要真本事,就一辈子都对我这么温柔体贴。 第31章 这还是祁宁出生之后,楚安离第一次跟他分开睡。 结果在床上躺下之后,身边小了那小小软软的一团,抓心挠肺的难受,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如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祁墨身体在恢复期,比较困倦,已经早早入睡了。楚安离微微撑起身体来,借着屋内晕黄的灯光,看了他的脸半晌。 他大概还是没过适应期,目前对孩子表现的并没有太热切,但也不是说对他不好,总之到底不像她这样时时刻刻牵肠挂肚,想得连觉都睡不着。楚安离觉得自己的确是有点着了魔,就像这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一样。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还是悄悄起身去宝宝房看了一趟,黄姐正给祁宁喂奶,转头瞧见她,大感惊讶,“夫人怎么还没睡?” 黄姐刚才看了时间,这时候都凌晨两点多了。 楚安离轻手轻脚的靠近,笑着轻声道:“孩子不在不身边,我有点不习惯,就过来看看。” 说是看看,却是又呆了将近半小时,守着他睡了才一步三回头,怅然若失的回房了。 宝宝还小,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非常安逸,而且他无事不哭,真的很好带。楚安离越跟他相处,心就越软和一分。 有了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离开了,于是就给她妈秦芸打了通电话,问阿森他们回来了没有,然后被告知,他们又接了新的委托,并没有回美国。 楚安离虽然在美国呆了那么久,对兰特斯家族了解甚少,但她清楚她继父从来没有连着接两项委托的,所以心中感到有点奇怪,不过她也没多问,因为她妈跟她一样,完全是个外行,从来不懂也不插手他们的事。 六年多以前楚安离被她妈带去了美国,但是两人关系并不如何亲近,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亲近,两人之间空白的那十几年,形成了一道永远都越不过去的鸿沟。除了她生病休学的那段日子,她妈陪了她一段时间,算起来,她跟弟弟还有继父说的话,都比跟她妈说的要多。 母女关系一直淡如水,她回国这么久,也只是偶尔象征性打个电话沟通那么几句罢了。 楚安离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关于祁宁的事,秦芸听她沉默,以为她要说的都说完了,顿了两秒之中,就先把电话给挂了。 ……算了。楚安离收了手机,还是不说了,正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等阿森回来再问问他。 关于自己离职的事,她当初本来是决定去留之后,就赶紧办妥帖,可是现在她根本都不想离开孩子一步。好在她的上司也是她的好朋友,给他打了电话细细解释了一番,诚恳表达了歉意,人家也没怪她,听她说有了小BABY,还愉快的恭喜了她。至于离职手续,她有空了再去办理就行。 楚安离打电话的时候,被祁墨听到了。他别提多高兴,虽然两人暂时回不到从前,但是一切迹象都表明,一定会慢慢好转的。 祁墨低头亲了亲怀中熟睡的儿子,这小子可真是他的小福星。 祁墨并没有听楚安离的话,十多天的时候就跑到露台上透气晒太阳吹风,活动筋骨。自从怀孕,他好久没运动过了,人都懒散了不少。现在虽然还不能太大的动作,但是总比呆屋子里养胖好。 嗯……没错,他对自己还没完全跌下去的肚子感到耿耿于怀。 不过每次也就活动半小时左右,再久一点,楚安离就会抱着孩子,在门那边给眼神让他自行体会,他就会自觉的回屋去。 祁墨很享受她这种关心,总能顺便安慰自己,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祁宁在精心照料下很快就满月了,小家伙长了些肉,脸蛋饱满白皙,眼睛很大,五官轮廓也更明晰了,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孩子。 不用特别仔细辨认,都能在这张脸上同时看到祁墨的影子,和楚安离的影子。 “你看他眼睛,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祁墨一边给儿子穿衣服,一边对在旁指导的楚安离义正辞严的道:“这就是你玷污我的铁证!以后都别想甩脱我们父子俩。” 祁宁醒着,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祁墨的话刚落音,他微张的小嘴巴突然懵懂的弯了弯,就像是在笑。 祁墨手上的动作一顿,眯住眼睛,“这小坏蛋是在笑话我?” 楚安离非常赞同的嗯了一声,“笑你无聊。” 祁墨回头看她,她也看着他。 “……” 楚安离纠正道:“而且,你们是母子俩。” “……” 当然了,只是在家这样说说玩而已,正抱出去了,他是爸爸,她是妈妈。 她跟他分手了六年多,又因为这个孩子联系在了一起,日夜相处,她是脱不开身了。 换做以前,如果程雪梨还想跟祁墨复合,她是一万个不会管的。 可是如今有了祁宁,她心中有了企盼有了牵挂,心态大大的扭转,程雪梨如果再有什么动作,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因为,她绝对不会让别的女人来当祁宁的妈妈。 楚安离看了看时间,催道:“你稍微快点。” 孩子还没有公开,知道真实情况的除了医院里的人,就是江亚。为了满月宴不那么冷清,祁墨将知情人都请来吃饭。他们这时候给孩子穿好衣服,就打算出发去酒店。 祁墨前半个月除了抱孩子,很少弄这些。但最近明显是跟孩子相处多了,渐渐上心起来了,开始学着穿衣换纸尿裤拍奶嗝了。他换衣服也不算很慢了,但看在楚安离眼里,还是急人。 楚安离要接着来,祁墨不干。 楚安离刚才调侃他,他索性也厚着脸皮道:“要让孩子经常享受母爱。” 楚安离抿着唇,想笑却没笑,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祁墨转过头冲着她笑,语气却是一本正经:“孩子他爸,旁边歇着吧,马上就好。” 楚安离开车,抱着孩子不能坐副驾驶,祁墨就坐在后头,在家憋闷太久的一家三口终出山了。 特别是祁墨,他真的太久都没有出现在人前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抱着孩子逗乐了一路。 钱医生,钟医生,还有签过协议的护士,江亚加上他们三个围了一桌倒也算热闹,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散。他们都随礼了,还给祁宁买了礼物。祁墨每个红包象征性的抽了一百块钱留下来,其它的都跟回礼的礼品一起还回去了。 医院的几个人先行离开了,江亚没走,他把给祁宁的礼物拿出来,是一对小宝宝的金镯子,款式很精致,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我第一次给小宝宝买礼物,都不知道送什么。”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缺,“我就问我妈意见,我妈让我买这个。俗是俗了点,但能代表心意。” 楚安离收下,冲他浅浅一笑,“挺好的,就是又让你破费了。” “嗨,嫂子说什么客气话呢。”江亚又道:“对了,我先在这里邀请你,等以后宁宁公开了,你一定要跟墨哥来我家吃饭啊,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楚安离瞥了眼在旁一直盯着她似乎也在等她回答的祁墨,片刻点了点头,欣然应了,“好啊。” 回家之后,祁墨状似无意的提起:“阿离,去江亚家之前,先回趟我家见见我爸妈吧。” 他这意味不言而喻。 楚安离坐在祁宁的小床边,敛眸出神片刻,才低声道:“再说吧。” 祁墨不满意她这个回答,走到她身侧,单膝触地蹲下来,蹙眉望着她:“为什么不同意。我知道你为了宁宁已经愿意留在我身边了,你难道不想以母亲的身份一直陪他?跟我结婚不好吗?” 楚安离突然心很乱,“祁墨,你家里人不会喜欢我。” “为什么担心这个?”祁墨握住了她的手,似乎不理解她的担忧,“我妈当时知道你怀孕很高兴的,一直往家里送营养品,还再三叮嘱我,要好好对你,我爸管我不多,只要是我爱的,他也不会反对,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你妈妈……或许是做给你看的吧。楚安离忘不掉当年被祁墨的妈妈找上时,她是怎样被不动声色贬低到了尘埃里,那位珠光宝气的夫人,跟她谈话的过程中,一直用那双带笑却尖刻的眼睛打量她,那讽刺又怜悯的目光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里。 她一向不怎么哭,可是那次,她感到不安,感到屈辱,感到愤怒……她哭了,她想找祁墨,不管是分是和,想跟他彻底将事情掰扯清楚。 然后,很快地,祁墨就清清楚楚给了她答案。 于是,她彻底死心了。 面对他的追问,楚安离问:“祁墨,你跟你妈关系怎么样?” 祁墨不知她用意,但还是点头道:“挺好的。”怕她心中有顾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妈她为人挺和善的。” 听他这么说,楚安离沉默了良久,抽回自己的手来,“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再考虑考虑吧。” 祁墨只得无声的轻叹,“好。”也没有再强行逼她。她能答应考虑,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天晚上,祁墨去跟黄姐学习给孩子洗澡,楚安离难得的没跟过去。她在柜子里翻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祁墨之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还一个都没拆过。祁墨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他那天过后就没有再过问。 楚安离盯着那一堆精致的包装盒片刻,顺手拿了一个出来,打开宝蓝色的锦盒。 里面躺着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不是别的,而是两枚对戒。 楚安离提起链子,那两枚戒指就在眼前轻晃。 楚安离微微歪头,让它晃了一会儿,晃到眼睛都有些刺痛了,又没什么表情,默默放回去了。 她继续找自己要的东西了,剩下的礼物也没有再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预警,不喜欢的可跳过。 第32章 等的人还没到,楚安离缓步沿着街头闲逛起来。路过一家小首饰店,她向来是不光顾这样的的店铺的,可是心念一动,本着看看又不要钱的心理,进去晃了一圈。 然后她看中了一款情侣对戒,款式很简单,她很喜欢。她不大识货,以为这种顶多三四百,没想到被店员客气的告知是铂金镶钻的,一只就要两千多,而且还没有折扣。 楚安离暗暗惊叹,直起身体,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正要离开,一双手臂搂上她的腰,耳旁有人低笑问:“在看什么呢?” 是祁墨的声音,楚安离面上露出欣喜,然而在她转过头的瞬间,笑意几不可察的凝滞了一下。 程雪梨也跟来了,就在祁墨的身后,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阿离,我也来啦,怎么样,意不意外?” 楚安离勉强笑了笑,冲着她点点头。祁墨在她耳边道:“离开学校时碰上了,她非要来看看你。”程雪梨时常在他面前问起楚安离,说想她,他被缠的没办法,这才将她带过来。 程雪梨对楚安离道:“好久没见,想来看你。”又扯着楚安离的手晃了晃,乖巧的道:“放心吧,我待会儿还有活动,不会打扰你们约会的。” 祁墨注意到楚安离刚才看的戒指了,指着柜台里面的那一对戒指,轻声问:“你喜欢这个?” 楚安离摇头,认真道:“没有特别喜欢,就是等你的时候无聊看看罢了。” 她其实很喜欢,可两个人都没钱,不需要买这样的奢侈品。说罢便想拉着祁墨离开,祁墨莞尔一笑,也没拆穿她的言不由衷。 程雪梨在旁见状道:“这对情侣戒指吗?挺好看的啊,阿离,你喜欢的话,我买了送给你们两个。” 楚安离听她这么说,怔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我真的随便看看。” 程雪梨开始拿钱包了,振振有词道:“没事的,千金难买喜欢嘛。更何况加起来也才四千多,又不贵,早就想买礼物送给你们,这次正好。老板,要这……” “雪梨。”祁墨阻拦她的动作,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她将钱给收回去,“阿离喜欢,我以后来买就行了,这里用不着你出钱。” 程雪梨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了一句:“祁墨,你确定要自己来买?” 楚安离总觉得程雪梨话里有话,看了眼祁墨,祁墨不答反道:“你的演出是不是快开始了?不着急吗?” 很明显就是被赶了,程雪梨嘟了嘟嘴,小孩子幼稚的动作,她做起来不矫情,反而显得可爱,“那好吧,我就不当电灯泡,先走了。” 程雪梨踩着高跟鞋先离开了,楚安离跟祁墨随后出去。祁墨牵着她的手,回头看了眼店名,记下了,再过段时间就是楚安离的生日,他打算钱够了就来买下。 祁墨平常课业多,楚安离也要上班,两个人难得有时间在白天出来玩。刚好遇到商场搭台做活动,找人上去玩游戏,第一名的奖品是电饭锅。正好家里的那个总是出问题,祁墨便对楚安离道:“阿离,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就松开她的手,迈着长腿三两步就窜到台上去了。 混迹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大妈里,他神色自若,鹤立鸡群,连主持人都惊了一下。 面对她们,不管是拼体力还是拼脑力,祁墨都是一骑绝尘,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冠军。 因为祁墨的出现,台下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人气见涨,主持人迟迟不颁奖,拽着祁墨开始采访,还要他念品牌的广告词。这就不说了,祁墨旁边得第二名的大妈欲言又止,恨不得要去抢主持人的话筒。 主持人见状,调笑两句,将话筒递给她。 大妈热情大胆,抓住话筒,对着祁墨语出惊人:“这小伙子很好啊!长得俊又聪明,我瞧上他了,想把我姑娘介绍给他!” 台下一阵哄笑爆发。 “来,这么帅哥,你怎么说?”主持人赶紧把话筒交给祁墨,祁墨眸若星辰,直直望向人群里的楚安离,低沉悦耳的嗓音通过话筒传出来,“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四下搜寻。楚安离心头突突跳了两下,表情微僵,她有点想退后,想隐匿。 因为她不太想被这么多人看,不太喜欢这种打量。 她总觉得那些目光在触及她以后,肯定会变得微妙,变得失望,变得扫兴,变得难以理解。就好像在无声的告诉她——你跟那个少年,不太般配啊。 如同祁墨的那些朋友们,认为祁墨选了她当女朋友,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台下的人很多,祁墨只是看了个大致的方向,或许别人都没发现她,但她还是感觉浑身都紧绷不自在,忍不住转身挤出人群,先行离开了。 祁墨兴高采烈的去领了奖品,下台前下意识里朝着楚安离的方向瞄去,却没见了人影。 他一愣,赶忙加快了些步伐,去四下寻找。 “阿离,阿离!” 楚安离没走多远,就在舞台附近的喷泉边坐着,听到祁墨的声音抬头,然后站起身来。 祁墨将盒子搁在地上,握住她的手,凑近了些,嗓音低柔,促狭的问:“怎么了?吃醋了吗?”他还以为是被大妈介绍对象,她心里不舒服了。 楚安离摇摇头,“没有……那里人太挤了,我出来等你。” “真的?”祁墨端详她的脸色,楚安离转而去看地上的盒子,抿唇笑了笑,“你真厉害,得了第一名。今天晚上回家,可以用这个新锅了。” “那是,你男朋友哪哪儿都厉害。”祁墨被她夸了很开心,见她真的没什么异常,就信了她的话,凑过去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牵起她的手,拎上盒子,“肚子饿了没?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 他们两个极少在外头吃饭,转悠了一圈,最后在美食街选了一家米线店。 楚安离努力忘掉刚才的那种惶惶然的感觉,跟他挨坐在一起吃米线,没几口,祁墨接了个电话。 楚安离瞥见了来电显示,是程雪梨。突然就没了胃口,一片青菜挑了半天没有喂到嘴里。 不一会儿,祁墨挂了电话,拧着眉头,“怎么丢三落四的。” “怎么了?” “雪梨演出服忘在家里了,让我帮忙去拿。” 楚安离心中微微烦乱,又听祁墨道:“她急得哭……算了,我去替她跑一趟。” 楚安离喉咙里堵得慌,神色有些厌倦的搁下筷子。 程雪梨回来后两个多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雪梨半夜生病,他去送医院,雪梨被欺负,他给出头,雪梨比赛失利了,他一直安慰,他的生活在她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都有程雪梨参与…… 他跟她多难得才出来约会。现在雪梨的演出服落下了,也是他去取。 楚安离看也没看他,轻声道:“哦,那你快去吧。” 祁墨也很抱歉,其实他也不想去,只是程雪梨的妈妈不在家,现在只有他有钥匙进门去取,“阿离,你先去商场逛逛,我很快就回来。” 楚安离没继续逛街了,她一个人坐在店子里食不知味的将米线吃完了,然后拎着祁墨得奖赢来的电饭锅回家了。 她坐在客厅里发了许久的怔。 她是祁墨的女朋友,她有权利向他表示不满,她有权利生气,有权利让他跟程雪梨保持距离。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祁墨对程雪梨做这些,好像都是理所当然要为她付出,可能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乎。 又或者,是如同他朋友所说的那样,他其实早就对程雪梨……所以就算现在暂时跟她在一起,他也用“把她当妹妹”的理由,一直对程雪梨好。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不敢说,不敢提,她害怕自己的质问会让他醒悟,害怕变成他眼中的无理取闹,让他厌烦,成了刚好分手的借口。 楚安离很厌弃这样胆小畏缩的自己,可是她只能选择这样做。 她很爱祁墨,她不想失去他。 就算装糊涂,就算自欺欺人,她也想跟他一起走下去。 晚上,祁墨洗完澡,浑身清爽的爬上床。楚安离披散着半长的头发,就坐在床边叠衣服,她微微垂着长睫,下巴尖尖的很秀气。 祁墨年轻火旺,气血方刚,一到了晚上看到心爱的人,就心痒难耐,总是想把她这样那样的折腾折腾。 他算着楚安离的例假时间差不多过去两三天了,本来还想矜持缓和一会儿,等她叠好衣服再行动,可是鼻尖满是她身上头发间飘来的清浅香味,撩拨得他心里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 祁墨眸色深黑,一把将她扯过来,压在身下,深深吻她的唇。 楚安离除了一开始不明显的挣动了两下,然后就顺从了。 最后楚安离身上有点狼狈,他随便套了件衣服起身去端了热水来给她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后,这才关了灯重新回到了床上。 祁墨拥着她已经软成一团泥的身体,气息火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离,我好爱你。” 黑暗中,楚安离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口,听着他爱怜的情话,心中却有些空茫茫的。 祁墨知道她还没睡,手指拨弄着她肩头的发丝,低语道:“阿离,今天我在学校里有篮球比赛,你去看我吧。”现在已经凌晨了,篮球赛就是这天下午,他之前就跟楚安离说了,只是她没怎么表态。 楚安离没什么精神,轻轻道:“最近店里很忙,可能抽不开身。” 祁墨很失望,“不用请一整天,下午去一会儿就行了,你这个月不是还有休假时间吗?” 楚安离却在他怀里摇摇头,还是道:“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加油吧。” 祁墨顿了顿,又问:“你真不去看我?” “没时间呀。”楚安离拍拍他的肩头,“好累了,别说话,睡觉吧。” 祁墨总觉得她在找借口推拒,一下就烦闷起来,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可能是这一晚太激烈,楚安离第二天腰疼,小腹也隐隐有点不舒服,在看到程雪梨发来的关于祁墨的篮球赛的照片之后,她原本就不佳的状态达到巅峰,心不在焉一连犯了几次错,被经理劈头盖脸的痛骂。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干了!” 是啊,她是不想。她不想打工,不想耗费青春年华,不想连去祁墨学校的勇气都没有,她想继续上大学然后出来找份好工作,想有爱她的爸爸妈妈,想不那么自卑……可是,她并没有想不想的资格。 她才出来上班没几个月的时候,想边打工边报个班去学习,悄悄在手里攥了一千多块钱的报名费,当天晚上魏淑君就机敏地打电话过来,也不质问,也不直接找她要,而是絮絮叨叨一通,秦桑要交学费了,天骏的奶粉也不够吃,你舅舅刚病了一场,家里的屋顶漏雨了,要找人修一修,言语之间透出的信息,那就缺钱啊,很缺钱……楚安离第二天,把这笔钱打到了魏淑君卡上。 这以后,除去最基本的花销,她的工资都会按时寄回去。 她想自我,想自私,甚至想骗人,想逃跑,可心里头始终死死压着一座山,她大抵也有挣扎过的,可是挣不动也摆不脱,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自己给困死。 她变成这样也怪不得谁,只能怪自己。 所以她不想干,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得撑下去,撑下去…… 下班回到家里,楚安离发现祁墨明显是有点生闷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都不怎么搭理她。 楚安离身心俱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去了。她不太舒服,想早点睡觉,偏偏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楚安离摸索着拿起手机一看,是本地号码,于是接了。 楚安离怎么都没料到,会是她表妹秦桑。 还没放假她就旷课跑来A市玩,说是要参加偶像的粉丝见面会。现在她在外面,没钱没吃的没地方住也没同伴,让楚安离去接。 楚安离对这个表妹很头疼,以前就知道她喜欢追星,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任性。 “你自己跑出来的?舅舅舅妈知道吗?” 秦桑满不在乎道:“不知道啊,所以我身上没钱,我买演粉丝见面会的钱还有路费都是找人借的呢。” 楚安离再不想管她,也不能不管,忍不住教训她道:“秦桑,你爸妈供你读书,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 秦桑不耐烦听这些,“读什么书啊,我在学校也听不进去老师讲课,浪费时间。我爸妈都那么笨,凭什么指望我出人头地报答他们,他们心比天高,怎么不自己去混好点,我也弄个富二代当当。他们当初还不如让你继续上学呢,你成绩又好,以后还能指望靠你养……” 当然了,秦桑虽然这么说,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家里供楚安离上完高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下半辈子就轮到她报恩了。所以,她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秦桑道:“姐,你不能不管我啊,这些钱你要帮我还,还有回家的路费也要给我。” 楚安离无力道:“我哪里来的钱?”她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钱给她? 秦桑不认为她会把所有的钱都寄回家了,肯定有藏私,挖一挖,总能挖点出来,她打定了主意,便道:“你要是不帮我还钱的话,万一我被他们打得缺胳膊少腿的,我看你怎么跟我爸妈交代!你良心过得去吗?” 楚安离额角狠狠跳了一下,眉眼萦绕着一股冷郁之气:“秦桑,你到底找什么人借的钱?!” 秦桑不答,只是道:“你就说,来不来接我?反正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你看着办吧。” “我问你,你到底找什么人借钱了?” “你管我,你烦不烦问这么多,你又不是我妈。”秦桑态度很差,“不来接我就算了,那我就露宿街头呗,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安离长吐一口气按了按眉心,“……你在什么地方?” 楚安离起身换衣服,祁墨原本就在她房门口徘徊,见她要出去,一把拉着她问:“都这个点了,你干什么去?” 楚安离看着他道:“我要去接我妹妹。” 祁墨一听,不由分说就要跟她一起出门。结果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楚安离跟祁墨赶到秦桑所说的地方,却根本没见着她人。 楚安离回拨刚才的电话,对方说是有个小姑娘借他电话打的,他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楚安离只得在附近打听,找了一大圈,却还是没见人影,她心急如焚,生怕她是出什么事了,差点要报警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又打过来,她飞快的接了,“秦桑,是你吗?” 秦桑道:“是我啊。” 那边闹哄哄,楚安离问:“你现在在哪儿?我来你说的地方怎么没看见你?” 秦桑大着嗓门对她道:“姐,你还说呢,你也太慢了吧!我等你等得花都谢了,刚好我朋友们也到了,她们请我吃烧烤呢。” 楚安离听她没事,浑身脱力地原地蹲下去,“我找你找了好久,你既然去别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啊?你说什么呢?”秦桑像是没听清,在那边嚷着,“诶!是我的烤肉我的!……姐,我不跟你说了,你先找个地方待会儿,我跟小姐妹们吃完了再来找你!” 她就这么把电话挂了。楚安离无语的扶住自己的额头。她本来就忍着身体的不舒服出来的,急了气了过后,脑袋都有些发晕了。 祁墨陪她找了半天,刚才又挨着楚安离,将秦桑的大嗓门尽收耳中,不由皱眉。 他揽着她,给她顺了顺气,道:“手机拿来,我给她打电话。” 祁墨拨号了好半天,对面才接,秦桑嘴里吧嗒吧嗒的嚼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埋怨道:“催什么嘛,想让我消化不良啊?” 祁墨言简意赅道:“地址,我跟你姐过去接你。” 秦桑本来听是个陌生的男人,张口就准备说“你哪位啊”,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冷冷清清的语调让她不由顿了顿,产生一种要慎重对待的感觉,她将嘴里的东西赶紧咽下去了,才小声问:“……请问你是?” “你姐男朋友。” 祁墨说完,对面原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背景音突然就静了静。 然后,秦桑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跟那几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估计她是捂了手机收音的地方,但没捂严实,说的话就全都被祁墨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谁啊谁啊?”“我姐的男朋友。”“哈?你不是说你姐没人会喜欢吗?”“你见过没?”“长得帅不帅?”“没见过但声音挺好听的。”“那让他来让他来。”“长得帅养眼,长得不帅让他给我们结账,哈哈哈。”“别期待了,声音好听的一般长得丑。”“你快说,当心他挂了。”“哦哦哦,好。” 祁墨:“……” 果然,很快的秦桑稍微清晰些的声音又在电话那头响起来,说了地址,然后又补充道:“那啥,你待会儿一定要跟我姐一起来哦,不然我就不跟她回去了,哼哼。” 祁墨本来都想挂电话了,听她这类似威胁的话语,登时哂笑一声,“你说,你不跟她回来?” 秦桑扬声:“嗯!怎么?你有意见?” “我当然没意见。”祁墨淡声道:“那你好好玩,玩得开心点,我跟你姐先回家了。” 说完,就果断将电话给掐断了。 被和谐了一段不能少于原字数这里要补充删改的字请无视,人间四月芳菲尽,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有你相伴啦……自信成长有你相伴快乐的一只小青蛙,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 第33章 祁墨虽然这么说,但楚安离怎么可能同意。秦桑离这里大概三个公交站台,她去路边等公交车,祁墨知道阻止不了她,可因为秦桑对楚安离过分的态度,他心情十分不爽。 什么叫“你姐不会有人喜欢”?他不是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言辞间对楚安离如此不尊重的样子,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养成的。祁墨还没见到她,就已经厌恶她了。 上车之后,祁墨跟楚安离坐在一起,神色不虞道:“你这么急干什么,她这么没大没小的就得多晾晾她。” 祁墨跟她在一起,总是习惯性的抓她的手,他伸手的时候楚安离却躲了一下,朝车窗外看,须臾才低声道:“如果换成雪梨,你会晾她吗?” 祁墨以为她是纯粹的偏心自己妹妹,也没多想,将她的手给一把攥住,“雪梨?她会这样耍你,会对你颐指气使?她对你不比你妹妹对你客气多了?为什么要晾着她?”他想表达的很简单,对楚安离不好的,他都不喜欢。 楚安离暗暗深吸一口气,才将自己的手给一点点的抽出来,忍耐地道:“你喜欢你妹妹,我喜欢我妹妹,就这样。我没强求你对她好。” 她都如此偏袒了,祁墨感到无奈,忍不住用手指头戳她的额头,“你啊,就是一根筋。”才被欺负的死死的。 不过祁墨却很懂她,她这个人,只对自己在乎的喜欢的人好,掏心掏肺甚至能牺牲自己所有,而别的不相干人哪怕想得她一个笑也难。情感有些极端。 好在,他是属于她在乎的人。 如果哪天他被踢出这个范畴,整日只能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他大概会疯的。 楚安离将车窗打开透气,她头发绑的很松,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她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着窗子外面的景色,好像外面有什么值得探寻的宝藏。 祁墨注视着她的侧脸,抬手给她理了理柔软的发丝,楚安离感觉到他的动作,终于回头看他,黑色的瞳眸沉静如水。 祁墨不死心地再次牵住她,低柔道:“马上下车了,人很多,我牵着你。” 车厢里虽然有站的人,但并不挤,不过楚安离这次没再挣开、 秦桑所在的地方是一家露天大排档,挺好找的,楚安离下车寻过去,那一桌十五六岁的女孩格外的显眼。 圆桌上,吃剩的盘子,喝剩下的酒瓶,纸巾酒杯混乱的堆在一起。她们原本凑在一起叽里咕噜,秦桑先发现了大步走过来的楚安离,和她身侧那个身形颀长,眉目清俊冷锐的祁墨。他的出现,仿佛伴随着一束神光笼罩,耀眼而夺目,猝不及防这么一眼望去,秦桑呆了呆。 她使劲的推旁边的朋友,“来了来了……” 女孩子们七七八八抬起头来时,祁墨跟楚安离已经走到了桌边。顿时,一个个的眼珠子都不错动了。 当然是看祁墨,而不是楚安离。 秦桑这种喜欢追星的,最喜欢看的就是帅哥了。她直勾勾盯着祁墨,感到不敢置信。 实事求是的说,她这个姐长得不丑,但是性格一点也不可爱,把自己当成别人高攀不上的女神似的,成天冷冰冰的,谁也不爱睬。她从小就觉得,没有男的会喜欢她姐,她姐肯定要打一辈子光棍。毕竟,哪个男的愿意天天对着一张死人脸? 所以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她姐男朋友时,她第一反应很震惊,震惊过后,就肯定的想着,她姐就算找到了男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毕竟什么锅配什么盖嘛。 可是,这这这…… 这货色不仅好,还好到人神共愤啊!而且这帅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长相!浑身上下透着两个字,贵气!她满脸惊艳,心神激荡,缓缓站起身来,祁墨双手插兜,神色不冷不淡的就站在楚安离身侧,两个人挨的很近,绝对不会是她认错了。可是凭什么啊,秦桑觉得不可思议,楚安离是凭什么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 楚安离先开口了,看着秦桑问:“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跟我走。” 秦桑旁边的女孩拉扯了一下她的手,疯狂暗示,秦桑立马道:“还没呢,姐,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点?” 另外几个女孩子立马跟着附和,“是啊,来都来了。”“姐姐姐夫一起吃嘛。”“我们请客,嘿嘿。”“你们坐呀。” 一个比一个语调甜,与方才在电话里品头论足的仿佛不是同一拨人。祁墨替楚安离回答了,很简短:“不用了。”眼神示意秦桑,“跟你的朋友告别,我们在路边等你。” 说完就牵着楚安离先走了,不需要人催,秦桑连忙拎上自己的行李包,在一群小姐妹艳羡的注视下,笑嘻嘻的跟上去了。 秦桑一直找机会跟祁墨搭话,各种五花八门的问题,祁墨再不喜欢她,也得给楚安离的面子,但也仅限于应声,态度始终淡漠。 坐上地铁之后很拥挤,没座位,楚安离面色有点差,祁墨单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靠着,不时摸摸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似在关心她。 秦桑被挤得动弹不得,眼睛在旁上上下下瞅着他们两个,表情泛酸。 秦桑跟着楚安离回到他们的出租屋,她一进门就睁大眼睛四下打量这个环境并不大理想的出租屋,然后悄悄瞥了祁墨一眼。她以为祁墨很有钱,可是刚才他们是坐地铁回来的,而且作为男朋友,竟然让女朋友住如此寒酸的地方,她不太能接受。 她进到楚安离的房间,一边从行李包里拿东西,一边有意无意的问楚安离,在得知这房子竟是跟祁墨合租的之后,祁墨在她这里大大的扣分了。 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有屁用啊!又没钱!钱,钱啊!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失望,但心里倒是微妙的平衡些了,她就说,又帅又有钱的男的怎么可能喜欢她姐呢?那也太没眼光了吧。估计这个穷帅哥都是捡漏捡来的。 不过即使祁墨的情况跟秦桑想的相差甚远,可到此时为止,她对祁墨的印象都还是好的,毕竟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又再三追问楚安离,才知道祁墨还是大学生,而且是她仰着脖子都够不上的名牌大学,叠掉的分数又回升了那么一些。 秦桑拿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澡了,楚安离找到祁墨,“你今天回自己房间睡吧。” 祁墨一听,万分的不愿意,搂着她的腰就将她唇亲了亲,抵着她的额头,问:“你想让我独守空房啊?”从睡一起之后,两人就没分开过。 “她呆不了几天的,再说,她来了,我们……还是不要睡在一起比较好。”楚安离最后一句说的很隐晦。 她很怕祁墨冲动起来忍不住,晚上要闹什么动静,被听到就不好了。楚安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乖乖的,我去给你铺床。” 祁墨把她揉进怀里,吻她的耳朵,抱着她慢慢左右摇晃,语调微拖长了些,大男孩似的撒娇,“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睡,谁都不能把你抢走。” 撒娇无效,他还是滚回自己房间了,楚安离出去的时候,他就抱着枕头坐在铺好的床上,漆黑的双眸幽幽的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不痛快。 好不容易这边消停了,秦桑也洗好澡了,楚安离跟她都躺到床上,熄灯准备睡觉了。秦桑却不知为何有点亢奋,拉着她一直聊天,一直问。问的问题都是关于祁墨的,比如怎么认识的,怎么交往的,他家里什么情况之类的。 楚安离真的很累了,“我明天还上班,快睡。” 秦桑却根本不理,咬了咬被子,压抑着一丝兴奋,探询什么有趣的秘密似的,很小声且断续地问,“诶,姐,你们两个,平常,是不是……都睡在一起?”她刚才瞧见了祁墨的衣服都放在她的房间里。 楚安离在黑暗里猛地睁开眼。 秦桑好奇道:“你们……有没有那个那个?他厉不厉害?持久吗?” 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居然会接连问出这种问题,一点分寸也没有,楚安离只觉气血直冲脑顶,荒唐无比,陡然坐起身来道:“你在学校里就学了这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都上高中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啊,我们懂得可不比你们成年人少,嘻嘻,大家都是姐妹,说说嘛,别不好意思。” 她还在嬉皮笑脸。楚安离冷声:“你要真不想睡,现在可以下楼跑圈。” 秦桑不高兴了,“切,老古董。不想说就不说嘛,凶什么凶?” 然后将被子扯了大半过去,气呼呼的睡了。 秦桑从小就被娇惯的任性不讲理,长大了上学了,也不服老师管教,逃课通宵上网,在学校里帮结派欺负同学都是常事,沾惹了一身坏习性,各课成绩糟到不能更糟。楚安离当初有心想管她,却被她反唇相讥,“我妈都不说我,你算哪根葱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从那以后,除非实在忍无可忍,她能不开口的就不开口。 可是如今,这妹妹真的是被骄纵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楚安离头疼欲裂,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下去。原本已经疲累的她,却怎么都没办法入睡。 楚安离这时候还没料到,更让她震怒的事情还在后面。早上,祁墨上课去了,楚安离也打算去上班,秦桑却拽着她的手,让她给钱。 “没钱。我哪里来的钱?”楚安离没空跟她掰扯,挥开她的手,“你有本事借,就自己去还。” “你确定?”秦桑见她要走,身体靠在门框上,对着她的背影悠悠地抛出了重磅炸/弹,道:“姐,你不能这么对我哦,我可是裸/贷的。” 楚安离只觉得脑子里有惊雷轰然炸开,回身死死盯着她。她顶多以为秦桑是借高利贷,没想到这个妹妹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秦桑见她这样子,反倒有一丝的得意,“怎么,吓到了吧?我要的也不多,三千就行了,如果我不还钱的话,裸/照就要被人发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得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楚安离胸口起伏一阵,眼神冷冽,声音如同寒山飞雪,浸着寒意,“那就让人发出来,丢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说完就快步下楼离开了。秦桑睁圆了眼睛,站直身体,对着她的背影嚷嚷:“喂,你怎么回事?你真不管我了???” 楚安离快被她气晕了,路上给魏淑君打电话,她不认为这样的事情还能瞒着家里。魏淑君听了,也慌了神,她是知道秦桑偷偷跑出去玩,但没想到她会用这种办法借钱。 “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三千块钱,我去哪里给她弄钱去?”魏淑君在电话那头捶胸跌足,然后将难题抛给楚安离,哀哀地道:“阿离,你这个做姐姐的帮帮她吧,不然真传出去了,秦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楚安离:“……舅妈,我没有钱。我的工资都寄回去了。” 魏淑君却长长叹气,“别怪舅妈说话直,我是晓得你的,哪能都把钱寄回来,你打工这么久,肯定还是捏了点钱在手里头的,你就听舅妈的,先拿出应应急,我以后手头宽裕了,一定还给你。我们这儿地方小,一点闲言碎语半天就传开了,总不能让这事儿毁了你妹妹啊。” 楚安离无力地道:“我真的没有钱。” “怎么就没有呢?”魏淑君开始哭起来,“阿离啊,我知道你去了大城市,心也飞了,怕是也快不把我跟你舅舅放在眼里了。只是,看着我们养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行行好,救救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人生不能留下污点,你实在没钱,找你们老板预支工资去,大老板都是好人,会行你方便……” 她足足哭了五六分钟,那哭音犹如魔咒在楚安离的脑海里不住盘桓,翻搅。 楚安离闭了闭眼,低声道:“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楚安离微微抬眼看了眼天空,晴朗明净,阳光暖热,可是她的心间,却在冒着丝丝寒意。 楚安离一整天浑浑噩噩,虽然没犯错,但还是被挑剔的顾客投诉了,说她不笑不亲切。 面对经理的严厉训斥,楚安离垂着眸,想提预支薪水的话全部都吞咽下去。 下班回去,秦桑用那种愤愤的眼光一直瞪她。楚安离没心情搭理,沉着脸在客厅收拾衣服。 秦桑站在她房门口,怪腔怪调地嘲讽道:“自己穿好的用好的,还说自己没钱,装给谁看?虚伪!” 她今天在家里翻箱倒柜巡视了一番,发现楚安离穿的衣服用的生活用品护肤品之类的都不差。特别是装在旧瓶子里的贵妇面霜,她之前刚好在她同学那里用过那么一丢丢,那气味那质地真叫一个赞,只可惜太贵了,一小瓶就要两千多,她只能望洋兴叹。没想到心心念念种草的东西却在这里看到了,她挖了好大一坨抹脸上做验证,绝对不会有假。用这么好的东西,她竟然还哭穷说没钱?鬼信呢。 秦桑觉得楚安离是在接她来之前,故意换了旧面霜瓶,就怕她有点见识发现了,愈发的觉得这个姐姐真是阴险自私。 楚安离听她在那胡说八道就心烦意燥,看向她冷冷道:“如果不想没地方住,就给我闭嘴!” 秦桑根本不怕,鼓瞪着眼睛,气焰嚣张:“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有钱自己享受,也没有钱让我还吗?三千而已啊,你欠我们家多少个三千?!” 多少个三千。 听到这个问题,楚安离突然就扯了扯嘴角。 除去在外面打工的时间,她在舅舅家里生活了十三年,吃的少干的多,春夏秋冬的衣服基本上都是镇上几个姐姐穿的不要的给了她,而小学到高中的学费,说实在,并没有多少个三千。 如果论还钱,她大概很快就能还清了,或者已经还清了。 只是,她欠的不只是钱,还有让她有家归,有床睡,有屋遮风挡雨,有灯火照亮她,安安稳稳,不至于流落它处的“恩”。 她就是为了这个重如千斤的字,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挖空自己。 她木木的,没有去反驳秦桑的话。 秦桑见她不吭声了,知道她肯定是被自己的话给镇住了,笃定她就算嘴硬,最后还是会出钱,于是改变了策略,跑到楚安离身边,冲着她扑闪扑闪眼睛,挽着她的手撒娇道:“还有好几天期限,姐你不用急,再想想办法。三千块其实也还好啦,不算很多,我相信你能很快拿出来不会让我为难,对不对?” 背后有道声音突然问:“什么三千块?” 秦桑听到声音立马转过头望去,笑呵呵的迎上去跟刚进门的祁墨打招呼,“大帅哥,你回来了啊!” 祁墨却根本不睬她,越过她大步走过来,看着面色微苍白的楚安离,双手捧住她的脸,担心地问:“阿离,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一定是:好憋屈啊好烦啊好气啊女主好包子啊不想看回忆杀……(⊙o⊙)但是这一波回忆还不会结束,嗯……淡定淡定。 第34章 晚上,楚安离是在祁墨的房间里睡的,祁墨已经听她说了大概情况,克制心头翻涌的怒意,搂着她给她顺气。 楚安离靠在他怀里,许久才睡着。 祁墨想着事情,哄着她似的手还在她肩头轻轻怕打。换做他,这种妹妹直接拖出去打死。但是他知道楚安离再恼火,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屋内留着一盏小台灯,借着微弱的光线,祁墨端详着怀中人的睡颜。她纵然睡着了,眉间亦堆满郁色。 祁墨心里不由泛起酸楚,唇在她眉心轻轻碰了一下,低声喃:“就快了……” 还有差不多一年,他就再也不会让她为钱而发愁了。 祁墨正出神的盯着楚安离的脸,外面传来一点动静,应该是秦桑起来上厕所。祁墨眸光微凛,小心翼翼的将抱着楚安离的手臂给抽出来,然后起身出去,将房间门给关上。 秦桑打着呵欠,踢踏着拖鞋走出卫生间,漫不经心一抬眼,猝不及防看见她房门前面有一道逆着光的修长身影,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那人是祁墨。 感觉他在一直看自己,秦桑脸微微一红,扭捏地走过去,“你……这时候找我有什么事啊?” 近了她才看清祁墨的样子,双目黑沉,眉峰冷冽如冰。 秦桑被看得头皮发麻,感觉不太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干吗,干吗这样看我?” 祁墨盯着她道:“你对你姐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 嗅到了兴师问罪的味道,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在找楚安离要钱了。秦桑抬手撩了撩头发,已经有点不开心了,但还是忍耐地道:“怎么了嘛,不行啊?我又没逼她,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没有逼她?”祁墨冷笑一声,对楚安离不好的人,他根本不懂得委婉两个字怎么写,“那你真该去拿个镜子照一照自己丑陋又贪婪的嘴脸,你那不叫逼?叫什么?明抢?” “你!”秦桑没想到他说话这么难听,瞪大了眼睛。 他没完呢。祁墨眼神刀刃一般锐利,他怕吵醒楚安离,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连讽带刺,“她辍学出来辛辛苦苦打工,钱都是寄你们家了吧?你现在竟然还有脸开口找她要钱?真正的吸血鬼恐怕也没你们这么出类拔萃。你今年几岁?十五该有了?过了天真的年纪,就别妄想别人为你的毫无廉耻买单了,不想隐私的照片被传出去污染大家的眼睛,就自己滚去想办法,而不是恬不知羞,洋洋得意的以此为要挟让她拿钱。样子很难看,知道么?” “你你你……”一向最会讲歪理的秦桑被他挤兑到说不出话来,脸都涨红了,心里对祁墨的评分瞬间将至负数。 她满腔怨愤,口不择言:“你这个穷鬼你还好意思跟我讲大道理!你凭什么管我?我姐都不骂我,你谁啊你,空有一副皮囊罢了,没钱又没品,我姐她其实根本不喜欢你,她早晚都会甩了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们明天就分手!” 祁墨眉眼扭曲了一下。 她说别的,祁墨估计还能为了楚安离忍受,可这种话他最听不得。祁墨轻笑了一声,“她肯定是不会甩我。但是——”他眸子里寒光闪烁:“你今天晚上,肯定是不会再有地方住。” 说罢就捂了她的嘴,发狠地将她给拽到门边,门打开推——不,说是丢出去,也不为过了,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 秦桑整个人都懵了,直接屁股跌地,痛得她哎哟惨叫一声,楼道的声控灯亮起来。 祁墨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的话,我还得纠正一点,我不是在跟你讲大道理,我是在教训你。” 秦桑咬牙愤恨的瞪着他,缓缓撑着站起来,张嘴就要叫楚安离。 “叫啊。”祁墨嗤道:“只要你叫一声就不只是扔在门口这么简单了。这周围治安不太好,打架斗殴吸/毒抢劫,我把你扔下去,你运气好,总得碰上一两桩。” 他眼神含着危险的煞气,秦桑知道他根本不是在说笑,他也不会有楚安离的心软,手都在颤,忌惮之下真的不敢喊出声,只得嘴硬道:“被我姐知道你这么对我,你死定了!” 祁墨挑了挑眉尖,“你不妨试试唤她出来,看我能不能奈何得了你?” 秦桑一咬牙,竟然气冲冲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这是她对家人惯用的伎俩,用自己来威胁,外面不是危险吗?她就偏不在门口呆,偏要下楼。 每次使用这个办法的时候,总能屡屡得逞。 祁墨看上去还挺在乎她这个姐姐,这时候赶她出来,顶多就是吓唬吓唬她,并不是真的想她出事。 他如果怕她姐怪罪的话,肯定就会阻止她下楼,求她回去。秦桑心里愤愤的想,就算他求,她也不会轻易回去,急死他。 祁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喂。” 秦桑站住脚步,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得意的表情了,果然如她所料。 然而—— “记得保护好自己的脸,免得被划花了无人帮你收尸。” 哐。门关上了。 秦桑如遭雷劈,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猛地转过头去,门确实关了,也没看到祁墨的人了。 她握紧双拳,呼吸急促,浑身发抖,对祁墨的怨恨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她咬牙切齿,“可恶……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她又冲回去,伸出脚来就要狠狠踢门,动作却突然顿住。 快五月的天气,晚上温度不算高,秦桑在门边蹲下,把起来上厕所时穿上的外套给脱下来,不多时她就冷得打了个颤,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又蹲了一会儿,索性坐在冰凉的地上。 祁墨推门房门,发现楚安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听见动静,抬眼无声的望着他。 他一愣,若无其事上了床。 刚才秦桑声音有点大,他知道她是被吵醒了,他瞧着不动声色,其实有点怕她生气。 楚安离却什么都没说,掀开被子让他钻进去,祁墨躺下,搂住了她的纤瘦的腰身,“睡吧,阿离。” 楚安离摸摸他的头发,“你睡吧。”她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屋子外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响。 她拧着眉头,目光散落在空气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祁墨闭着眼睛,其实也没睡。两个小时以后,楚安离解开他的手,穿着拖鞋下床了。 打开门,对着门口蹲着的那团黑影低低道:“进来。” 秦桑吸了吸鼻子,赌气似的哼了一声。 楚安离冷声道:“机会只有一次,不进来你就整晚呆在外面。”说罢就要关门了,秦桑恨死她了,但她在外面已经呆怕了,旋即站起身来,进去的时候故意用力一挤,将她撞得身子都歪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秦桑就感冒了,裹在被子里看着给她拿感冒药的楚安离,冷呵呵地道:“你找的这个男朋友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管天管地管神仙,他当自己是玉皇大帝?穷酸鬼,衰神,你什么眼光,世界上没别的男人了?”翻了个白眼,“他都害得我感冒了,你为什么都不跟他吵架?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分手,赶紧分手。” 楚安离将感冒冲剂倒入杯子里,加热水,听她还在喋喋不休,语调毫无起伏道:“看来,你仍然没长记性。” “你什么意思?还没嫁给人家,就上赶着偏心人家了?” 楚安离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道:“你还没明白?我不教训你,你爸爸妈妈不教训你,终归有的是人教训你。再不知悔改,还洋洋自得,等到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冲好药的杯子哐当一声搁在了床头柜上,她拎上包就出门了。 秦桑根本不以为然,等她离开了,端起感冒药喝,结果烫得她头皮一麻,忍不住低骂:“我靠,最毒妇人心,这是想烫死我啊。” 因为被祁墨教训了一通,秦桑心里虽然讨厌他,但被他眼尾一扫就心里发寒,始终处于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也不招惹祁墨,还算是老实。 楚安离在上班的时候努力的调整状态,可人一旦倒霉,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几天内接连被顾客以各种理由投诉,虽然有些根本就很牵强,不能说是她的错,但经理对她的耐性明显已经快耗尽了。 工作上的烦心事楚安离没告诉祁墨,祁墨最近挺忙的,每天都回来很晚。 这天夜里,祁墨到家时,楚安离正躺着闭目养神。他推门进来,楚安离睁开眼坐起来。现在她都是睡祁墨的房间。 祁墨取下自己的单肩包,坐过去亲了她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她。 楚安离不用打开她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摇摇头要还给他。 祁墨握住她的手,连同信封一起,柔声道:“拿着吧,阿离,跟我还要这样生疏?”他是不想管那个根子都烂掉的妹妹,但耐不住心疼楚安离。 这笔钱他其实是打算给楚安离买下戒指当生日礼物的,现在给了她拿去补漏洞,买戒指的钱都不够了,他还要重新去想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拿着。” 楚安离知道祁墨的情况并不比她好,问道:“祁墨,这些钱你是哪里来的?” “哪来的?”见她隐隐担忧,祁墨忍不住笑了,“放心吧,不是什么卖身卖血的钱。这段时间给一个高中孩子辅导功课,颇有成效,家长很开心,出手大方,没到一个星期就给了我这么多。” 楚安离张嘴还要说什么,祁墨点了点她的鼻子,“行啦,不用多说了,拿去给你妹妹。”他又郑重地道:“不过,仅此一次,阿离,以后别太这么纵容她了,对你和你妹妹都不好。”祁墨才不管对这个妹妹好不好,他只知道,这样说的话,楚安离能听进去一些。 楚安离乌黑清澈的眼睛深深的注视他半晌,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非常用力,“谢谢你。” “谢什么啊。”祁墨搂着她拍了拍,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快给她,让她还了钱赶紧走人。” 翌日,楚安离打算亲自陪秦桑去还钱,然后送她到火车站让她回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她进屋拿把雨伞的功夫,原本在门口等她的人不见了。 楚安离赶紧翻了翻自己背在身上的包,里面装钱的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楚安离追着下楼寻了一大圈,哪还有秦桑的影子。 半小时后,秦桑给她打电话:“嘿嘿嘿,难得出来一次,我还要跟我朋友多玩一阵再回家,就不劳你送我啦。” 楚安离头都要炸了:“你把钱还了没有?我告诉你秦桑,没有下一次了。” 秦桑哈哈道:“放心放心,我的钱都是找小姐妹们凑的,就算还得迟些她们也不会打我滴。” “…………你撒谎?!” “略略略。不撒谎,你怎么能这么快拿钱给我呢?” 楚安离怒道:“秦桑!” “姐,作为妹妹多嘴一句,你那男朋友有换的赶紧换了吧,别被他的脸给迷惑了,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其实,作为一个旁观者吧我感觉,他并不是很爱你诶,说不定哪天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还傻乎乎的不知情哩。” “……” 秦桑愉快地道:“我要去玩咯,拜拜。” 隔了许久,楚安离才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给魏淑君打电话,听背景音,是在打麻将。 楚安离把秦桑没有回家的事情告诉她,魏淑君惦记着牌局,听得也心不在焉,随口道:“知道了知道了,让她去,玩够了自己救回来了。” “……舅妈,秦桑是借的朋友的钱,没有裸/贷。” 魏淑君道:“哦哦哦我晓得啊……”顿了顿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又立马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就说,这丫头也没那么不知分寸。” 楚安离没接话了。静了片刻,直接将电话挂断,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舅妈大概前些天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她,让她跟个傻子似的,为了这笔钱几天晚上睡不好。 楚安离这天下午上班的时候,手机多了一条入账信息,有三千五。 楚安离感到诧异,这不是发工资的时候,而且她的工资也不是这么多。不过因为忙,她没闲暇多想,等过了一阵去卫生间的时候,才抽空拿手机出来看,刚好舅舅秦淮给她发了短息。 ——阿离:钱收着,买点吃,买点穿,在外面好好赵顾自己,不要受委屈。舅舅。 秦淮读书不多,发信息也不太会玩,但是难得的一条这么长的短信里,只有一个错字。 他不善表达,或许不知道打电话该跟她说什么,又不想什么都不说,这才费劲地笨拙地编辑出来这条短信发给她。 楚安离盯着那几行字,紧紧抿住嘴唇,又抬手使劲摁了摁眼角,想把那股陡然泛酸的感觉摁回去。 然而,视线还是渐渐变得模糊了。 她喉咙被一股热气堵得涨疼,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着,却咬紧牙关,压抑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年,才六岁的她缩在墙角仓惶无措,哭到声音沙哑的时候,是舅舅伸出了手,将她抱回了家。他沉闷老实,寡言木讷,他不是个完美的人,却总在她感到无望,感到疲惫,感到心寒的的时候,给她送来能救她命的温暖,让她割舍不下。 但是,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继续过好这一生? 她越来越不知道了。 不多时,有人进来了,楚安离迅速擦掉眼泪,收好手机,洗了把脸,却怎么也洗不去眼角和鼻尖的泛红。 晚班的时候,她又被一个肥胖的男顾客投诉了。 该顾客的理由是她从桌边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于是合理怀疑她的眼神是在鄙视他长得胖。楚安离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过他,可是,好像没人愿意听她解释了。 “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了。”经理扣了因为投诉罚的钱之后,将她这个月的工资扔给她。虽然好些投诉理由都很滑稽,感觉她纯粹是得罪了什么人,但他不管这些缘由,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对他来说,将人赶走是最简单的办法。 感受到他驱赶的眼神,楚安离张了张嘴,连争辩的欲望都失去了,收下钱,默默换了衣服离开了。 她在路边的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了许久,眼神泛空。夜风夹杂的丝丝凉意,就好像穿透了她的皮肤,吹进了她的胸腔肺腑,吹遍了她的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 突然,她左侧的位置毫不客气挤进来一个人坐下。 楚安离本来就是靠边坐的,被他这一挤屁股都有点悬空了,微微侧过头去,目光不经意跟身边的人对上。 是一个跟祁墨差不多年纪,五官温雅俊朗的男人,眉眼间柔和似水,属于那种亮眼而帅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他冲楚安离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刚才楚安离左侧已经有人了,虽然间隔了一点距离,但根本不够再多一个人坐。他此番强行挤入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失礼。 就算楚安离不以貌取人,可还是觉得这种失礼的举动由他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不符合。 片刻后,被这个男人挤到边上的黄衣服女人站起身匆匆离开了。 男人余光瞥见了,这才转过头来温声对楚安离提醒道:“当心你的包。” 楚安离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身侧的包,拉链已经全开。 迅速检查,好在才领的工资还有手机没有丢。 楚安离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其实平常很注意,只是刚才心事重重,就没太留神,连忙抬起头来跟他道谢,“谢谢你。” 他弯起嘴角冲着她笑了笑,笑容天然的一派和煦温暖,声音也好听到沁人心脾,“小事,出门在外自己还是要多注意。” 他在耳朵里塞了耳机,张望了半分钟,等的车来了,他起身上车前,很有礼貌地跟楚安离道别,“再见。” 楚安离也道:“再见。” 楚安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杂乱的心绪蓦地就被抚平了许多。 芸芸众生,熙熙攘攘,活在这个世间,难免总是会有委屈和苦楚,遇上险恶和不公,也难免总会有麻木消沉和心力交瘁的那一刻。 这位陌生人大概也不会知道,他善意的举动,明亮的笑容,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力量。 楚安离低声又说了句谢谢,说给那个已经远去的陌生人听,也说给自己听。她挺直了脊背,长长呼一口气,打起精神,起身坐车回家了。 秦桑走了,祁墨还没回来,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洗完澡就曲膝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招聘启事。不用说,光学历这一项,就过滤了几乎百分之八十。 看到眼睛都酸痛了,这才退出页面。 不经意扫到屏幕上的日期,楚安离不由怔忪了一下,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提醒,我其实说过几次了,别期待有什么甜,这篇文一点也不甜,没有甜的地方(如果打算继续看的亲,请一定牢牢记住这句话)。误会全部扯清楚了,我就完结了 第35章 因为那么一点自尊心,楚安离最终没有告诉祁墨自己其实是被辞的,她不想让祁墨知道,她连一个服务员都做不好。 她只说厌了,想换一份工作,祁墨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鼓劲加油。 楚安离生日那天在找工作中度过,然而并不太顺利。其实服务员的工作还是挺好找的,只是她已经跟祁墨说不想做这个,再去的话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下午她正坐在一家小吃店里吃馄饨,祁墨打电话来,问她情况怎么样,楚安离如实说了。 “你今天生日,还是回家歇息吧,阿离。” “不用啦,你不在家,我呆着也无聊,我想在外面多走走看看。” 祁墨知道她性子,也不勉强她了,“那好,我晚上一定会早点回来陪你过生日。” 楚安离弯了弯嘴角,“好呀。”蓦地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我舅舅把三千块钱还给我了,我待会儿转到你卡上。” 祁墨无奈道:“阿离,不要跟我分这么清楚。” 楚安离垂下眼睫,盯着面前才吃了两口的馄饨,低声道:“你上学,要用钱的地方多,还是自己拿着吧。” 处于某些原因,祁墨沉吟片刻后,也没再反对。 楚安离问:“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在……秘密!”祁墨笑了两声,“别太辛苦了,早些回家,等我。” 祁墨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会儿,神情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屏保就是他跟楚安离的合照。 程雪梨沉默地凝视了他很久,笑着道:“你瞧你笑的,不就打个电话,就这么高兴啊。” 祁墨道:“你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 程雪梨其实跟楚安离年纪差不多。但他一直将她当小孩子,当妹妹。程雪梨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的凝了凝,嘴里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小丫头片子。” 祁墨根本没注意她说什么了,看了看时间,问店员道:“你确定他下午会来?” 祁墨这个时候其实在楚安离上次看戒指的店铺里面,他今天终于把钱凑够了准备来买的,结果却看见程雪梨在里面。程雪梨见到他很惊讶,祁墨问她来干什么,她说准备来悄悄的将楚安离看上的戒指买了,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可是店员告诉她,已经有人出定金了,下午会来取。 于是她就在这里一直等,想跟人家商量加点钱买下来。 祁墨自然不会让她出钱买,让她离开她也不走,非留下来陪着他一起等。 结果,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见人影。找店员要电话人家不给,说是顾客的隐私。 听他这么问,店员为难道:“顾客是这么说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也没讲。” 祁墨只好道:“那我再等等。” 又等了一个小时,祁墨突然起身,开始看别的情侣戒指,程雪梨眸光微动,随他一起看,不经意道:“你想选别的啊?” 祁墨眼睛在柜台里扫视,头也没回地道:“先看看。”要是别人不来了,或者来得晚,还不同意,那他也好有个备选,免得耽搁功夫,回家迟了。 程雪梨双手交握在一起,攥紧了些,突然摇头叹了叹,“就说你们男人不懂女人吧。” 祁墨闻言侧目看她,“怎么?” “女人看上一样东西,那就会对这样东西很执着,什么都代替不了的,就算是同款不同色,就算差不多的模样,不是它就是不是它。就好比她想要吃苹果,你却给她买了梨,她是不会高兴的。” 祁墨却笑了,“阿离不会的,我给她买的,她都会喜欢。” 话是这么说,又看了两眼之后还是坐回去了,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轻轻敲打着。他知道楚安离不会挑剔他买的东西,但如程雪梨说的,要买自然还是买她喜欢的最好了。 见他明显是准备继续等了,程雪梨暗暗吐了口气,也坐回他旁边。店员去招待别的顾客了,程雪梨就找话跟他聊。 “祁墨,还是我来出钱吧……你出这么多钱的话,我担心你啊。” 祁墨淡淡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祁墨的命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很不好。生在富贵人家,却只能寄住在别人家,清清贫贫地过。按照当年给他算命的大师的说法,他二十一岁前不能享富贵,不能赚太多钱,不能跟祁家沾上一丁点关系,不能接受家里的馈赠。不然轻则走霉运,重则伤病进医院,甚至有生命危险。 当年他离开家时年纪还小,他妈心疼他不忍心他受苦,想尽办法兜着圈子的把钱给江亚的妈妈再给他来用,结果拿到钱的当天晚上他就高烧抽搐不省人事送医院了。吓得他妈再也不敢胡来,连面都不敢见。 其实以祁墨的能力,想赚大钱也很轻松,但是不行,因为他不能轻易拥有过量的钱财。打工赚学费也只能选择那些底层的,薪资不多的。 总之一句话,他想安安稳稳到二十一岁,就只能清寒,再清寒,能维持生计的吃穿住行以外,多余的钱都不要花。而且身世也不要主动的暴露。熬过了,他就可以做他的大少爷了。 祁墨对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不满,他挺习惯的,所以这些年倒也算是安稳。可自从跟楚安离在一起,不多花钱的禁忌就破了,偶尔买点好东西回去,再想个理由哄她是便宜的打折货,让她用让她穿,为此他遭受的霉运病痛也不少,好在都不算特别严重,能瞒过去……他都没让她知道就是了。 见他全然不在乎自己,真的是那个人放在心尖尖上了,程雪梨泛着满腔浓浓的酸意,“你太固执了,我出钱,用你的名义送,不就可以了?别这么死板啊。” 祁墨听这话倒是笑了:“阿离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自己的女朋友当然要自己买礼物,你买算怎么回事?阿离知道了又怎么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祁墨没把话说透。程雪梨的钱也是祁家给的,就算拿来给他买东西,跟他自己用自己的钱买,是一个道理,没差别。 他比任何都清楚自己这奇怪的命格,所以一直没有给楚安离提供工作上的帮助,也没有坦白身世,就是怕做太多说太多反而连累她也走厄运。还等一年,再等一年,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会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会让她重新去上学,会让她做回自己,会继续好好爱她。 程雪梨不放弃道:“我跟她也是朋友啊。” 祁墨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程雪梨极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垂下眸子,不吭声了。 约莫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那名顾客还没来,祁墨便不再耗费时间,重新开始挑别的款式。礼物固然重要,快点回家陪女朋友更重要。他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取蛋糕。 程雪梨掀起眸子觑了他一眼,摸出手机来,发消息聊天。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大声对店员道:“诶,我来取戒指。” 楚安离坐在房间里,静静地数着时间,一秒,又一秒。已经晚上九点,饭菜都凉了,那个说要早点陪她过生日的人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她敛着眸,眸低充满了握着手机的手有些用力,心底的阴翳越扩越大。 十点半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不是祁墨打的,是程雪梨。 楚安离想了想,还是接了。 一接通,楚安离就听到了程雪梨的抽泣声,“阿离,对不起……” 楚安离:“你怎么了?” 程雪梨哭着道:“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祁墨好不好?” 楚安离心猛地被提起来了,睁大了眼睛问:“祁墨他怎么了?” “他今天为了保护我,跟人打架了,现在,现在正在警察局,他人没受伤,就是手机摔坏了,而且这时候还不能走。”程雪梨难过地恳求道:“阿离,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应该回去陪你,但你能不能别怪他,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这么冲动,是我占用了他的时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楚安离呼吸滞了滞,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软下去,顿了半晌才道:“哦,这样啊。” 原来,今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我真的很内疚,阿离,你能别责怪他吗?求你了,不然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楚安离喉间涩然滚动了一下,才轻声道:“嗯,不怪他。” 祁墨拼了命赶到家的时候,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五分钟,他懊恼之极,暴躁得恨不得想把门踹烂。 当时那个顾客来了之后,他就说明了情况,见那人态度松动,祁墨觉得有希望,就很诚心的跟人家谈,谈了好久都快敲定价格了,他却突然犹豫起来,东扯西拉一大堆,就是不明确的表示把戒指让给他。 祁墨耐心耗尽,直接去买看上的另一对,正结账的时候,程雪梨突然躲到他身后,害怕的含着泪说那个男顾客对她性/骚扰。 那男人笑呵呵挑衅的说了句:“摸摸怎么了?” 然后,就打起来了,打到警察局去了。他下手有点重,对方要他赔医药费,在里头拉拉扯扯好久才放他出来。他手机摔坏了,借程雪梨的手机打给楚安离,却没人接。 他都快慌死了,打了个车就往家里赶,结果,还是迟了。 “阿离……我回来了。” 客厅里亮着灯,楚安离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也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见他进来,目光毫无涟漪的将他望着。 祁墨走过去,垂着双手,耷拉着眉眼,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生日礼物还没拿到手,为了赶回来,蛋糕也没拿,真是失败的一天。 楚安离看他一眼,走路正常,身上脸上确实都没有伤,猛地站起身,就朝房间走去。 祁墨巴巴地跟着她,“阿离,阿离,我……” 房间门在面前被重重关上,祁墨刚想开,却发现被反锁了。他的心一下都凉了,双手扒在门上,“阿离,开门,我错了,你开门让我进去,阿离!” 失约就是失约,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的。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说。他把事情前因后果隔着门都说了,可是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祁墨把沙发搬到楚安离门口,憋屈着长手长脚在上面躺下。就像他们两个刚开始交往的那个夜晚。只是那一夜,房门是开的,他时不时的朝着里头瞅,心情激动。这一夜,他被关在了门外,凄凉无比。 第二天楚安离起来开门,祁墨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怎么睡。 祁墨堵在门口坐着,楚安离根本就出不去,他死皮赖脸的抱着她的腰身,将脸埋在她怀里,“我错了嘛,老婆。” 楚安离咬牙,伸手想将他推开,却根本没用。 祁墨脑袋拱了拱,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今天我不去上课了,就在家里陪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听凭打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楚安离上手直接抓他头发,祁墨痛呼出声,“轻点轻点,要秃了。” 楚安离红着眼睛,呼吸微重,隔了片刻,她松了手,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晰的问:“要你做什么都行?” “当然!唯命是从。”祁墨见有戏,忙直起身体,眼睛发亮的看着她,等候她吩咐。 一分钟后。楚安离翻出来一个超大的黑色的袋子还有一双线手套丢给他。 祁墨瞪大了眼睛,“你,你说让我干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不打不骂不闹,不让跪键盘榴莲,他的女朋友刚才好像说,让他去拾荒——俗称捡破烂儿。 第36章 这……也太别出心裁了。 楚安离冷冷道:“你不想就算了,不勉强你。” 祁墨缓过劲儿了,连连摆手,“不勉强不勉强。但是,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请求。” 他要楚安离陪同他一起去,楚安离同意了。于是祁墨就去……捡破烂儿去了。 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路上人超级多,他一脸淡然在垃圾桶里翻找瓶子纸盒的时候,不夸张的说,收获了无死角全方位的瞩目。好在他心理够强大,不然早就臊死了。 还有些三五成群的女学生捂嘴笑着路过他时,把喝完的豆浆杯子或者水瓶子给他,然后脸红红的跑走。也有路边店铺老板将店铺里的大一堆叠好的纸箱,装好的空水瓶拿来给他。他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安离的脸色,客气的谢绝了。 这个活儿挺苦的,他捡了大半天,去回收站才卖了五块二毛钱。祁墨把钱上交给楚安离,楚安离看了眼那一小沓零钱,接过去了。 祁墨找人家要了水洗干净手才去牵楚安离,“阿离,还要我做什么?” 楚安离没挣脱他的手,低声道:“没有了。” 祁墨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过去了,“真没有了?那你是原谅我了?” 楚安离嗯了一声,“原谅你了。” 祁墨漆黑的眸子盯了她半晌,一把将她搂住,“那我们一起去买戒指,再挑一款你喜欢的。” 楚安离反手也抱住他,语气较早上时已经缓和了许多,“生日过去,就算了。” “怎么能算呢?” 楚安离想了想,道:“戒指等下一个生日时候再买吧。” 即使她都这么说了,这次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祁墨道:“那你去挑点别的什么吧。” 楚安离最后去饰品店买了一个发圈,发圈的点缀就是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打完折刚好五块二,祁墨亲手给她扎在头上。然后,她对他说:“今年我就要这个了,不要买其它的东西了。” 祁墨无奈,心头又堵又涨又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 他暗暗发誓,下次跟她一起过生日,一定要好好准备,绝不能让任何事情耽误,也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买完东西之后,两人一起去吃面。这家面分量多,楚安离吃不完,挑了一半给他。祁墨将自己碗里的鹌鹑蛋,丸子还有木耳都给她。 祁墨的一大碗都快吃完了,楚安离碗里的却还没跌下去,看上去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阿离,怎么了?” 楚安离将筷子放下,垂着长睫,心脏就像是被烈焰灼烧着。她默然了好久才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脸,终于问出口了,“祁墨,我问你……当时你接替珍珠跟我合租,是有意的吗?” 祁墨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话,神情一下就僵了,大概是有那么点心虚,目光也微微闪烁。他笑了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有意?” 楚安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色苍白,指尖都在颤。 她昨天下午,其实碰到唐尧了。 夏珍珠离开后,楚安离就没再见过他,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会在街头遇到他。楚安离目不斜视的想继续走,唐尧去将她拦住。 “哟,这不是那谁吗?”楚安离朝左边走,唐尧就朝左阻碍她的去路,朝右边,他就挡右边,笑得一脸惹人厌,“还是这幅死样子,祁墨厌了你没有?你们还在一起?” 楚安离冷淡道:“让开。” “我不让,我是为了你好啊。”唐尧摸了摸下巴,打量她道:“你真的还跟祁墨在一起?” 楚安离不应,唐尧惊叹:“厉害了,祁墨这是假戏真做了?” 楚安离掀起眸子盯了他许久,“……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蒙在鼓里吧?”唐尧歪了歪嘴角,对着她笑:“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次来道歉,喝了很多酒,祁墨刚好也在那家餐厅。” 楚安离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赶紧离开,却迈不动步子。 唐尧继续道:“你走以后,他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了啊,我当时嘛,就跟兄弟们开个玩笑,说想打个赌,追你这样难缠的女的,三个月能不能拿下,祁墨听到就说,他跟我打赌,能两个月就能拿下你,他知道夏珍珠不跟你一起住了,就忙不迭的搬过去接近你了。” 楚安离登时脑子嗡嗡作响。 本来她不愿意听他胡说,可祁墨是暑假开始时搬来,暑假快结束时跟她在一起,差不多就是两个月。 唐尧说的话,其实半真半假。他跟兄弟们打赌是真,祁墨主动联系夏珍珠想搬去跟楚安离一起住是真,但是祁墨当时的原话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他跟祁墨从小就认识,关系很一般,他爸妈平日里张嘴就是“你看看人家祁墨xxxx”,听得他想杀人,他看不惯祁墨很久了。祁墨以前跟个和尚似的不近女色,如果真的跟这女人在一起这么久,那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她了。要是随随便便挑拨两句,能让这两人吵架或者分开,能让祁墨不好过,那他得高兴惨了。 他也没能料到,他说的两个月,竟然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恰好对上了。 注意着楚安离的反应,唐尧发现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忍着心里的爆笑,一脸怜悯道:“啧啧,我也是难得发善心告诉你这件事,你也别太难过。祁墨身边谁人不知,他最喜欢的是程雪梨,只是两人都清高说不开,他才打个赌寻求一下刺激罢了。程雪梨一回来,他的心早恐怕就飞了,就算还没跟你分手,也只是把你当个负担。” 楚安离气息发颤,死死盯着他,“你……我不相信你。” 她那反应,哪里像是不相信。唐尧同情道:“你也不想想,你样貌才学哪点比得过程雪梨呢?你跟祁墨之间,本来就是欺骗开始的,我劝你还是识时务早点跟他分手,主动退出为好,别死皮赖脸一直纠缠,到最后闹得不体面,自取其辱,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你坚持不信那谁也没法子,继续自欺欺人吧,看你还能骗自己多久。” 说完就摇摇头,绕开她走了,留下原地浑身僵冷的楚安离。 楚安离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才回到家的,魂不守舍坐了好久,她感觉胸口窒息,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要停止流动了。 楚安离拿出手机,最终却没有拨号,她打算等祁墨回来了,再问他。 她等着他,打开了手机秒表数着时间,一秒,一秒……一秒的过去。祁墨没有回来。 她进厨房做好了饭,继续等,继续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又一秒。 说好早点回来陪她一起过生日的人,一直没回来。一颗心摇摇欲坠。 然后,她等到了程雪梨的电话。 原来,这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他为了保护她,打架了。他保护女孩子,没有犯什么错,所以他赶不回来,也没什么错。她找不到理由怪他。 她之前一直固执的坚持着,想占有这个人,她想糊涂一点,想缠着祁墨一辈子。她觉得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程雪梨怎么样,祁墨还是对她很好的。 就像当初执迷的夏珍珠,总是说:“他还是对我很好的,他肯定是爱我的。” 可是,她突然间就动摇了。 明明是她跟祁墨在一起,但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无耻插/入破坏祁墨跟程雪梨这对金童玉女的第三者。可怕的是,她现在自己也开始这么觉得了。她甚至能想象的到,她悄然退出后,身后定然是一片欢呼和掌声,程雪梨必然是很开心,那祁墨呢,是不是也会因为不用再为难而松一口气? 楚安离将脸埋入手心里,肩膀轻轻颤动。都没有错,可是她呢,她又做错什么了?她只是那么喜欢一个人而已。 凌晨过后,生日已经结束,坐在客厅里的楚安离等到心灰意冷,终于将人给等回来了。 最终却没有因为唐尧的那番话找他对质。因为,她已经没说话的力气了。 早上她提出那样的要求,祁墨竟然二话不说就应了,在高峰期,在大路边,不顾路人的目光,毫无面子的捡垃圾。 楚安离远远看着这样的他,心头突然泛起了茫然。 她又如同夏珍珠那般,心里想,“他看上去,还是很在乎我的。”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要说珍珠傻呢,人陷进去了,执迷起来了,都是一个样。都是旁观者眼中无可救药的蠢货。 她原本没打算再问祁墨的,可吃着面,实在难以下咽,喉咙里被那些急需宣之于口的话堵涨得发疼。 于是,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然而,祁墨微愕过后明显闪躲的反应,让她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冷寒彻骨。 看来,唐尧说的是真的。 怪不得她那天喝完酒离开后,会那么巧碰到祁墨,他同她搭话,送她雨伞。怪不得祁墨会去跟她合租。怪不得不到两个月就跟她告白。她就说,自己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了他,让他喜欢。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时隔这么久,当时的别有用心被发现,祁墨摸摸自己的后颈难为情一阵,还是决定承认,看着她道:“是,我是有意来跟你一起合租的,那是因为,我对你很心动,想要靠近你,了解你。”祁墨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目光凝着她嗓音柔和似水,“然后啊,就越了解越喜欢,越来越喜欢,喜欢到想把你一口吃掉。” 楚安离听着他的表白,表情却没有一丝的松动。侧眸对上他晶亮的眼睛,唇动了动,又问:“还有,我喝酒赔罪的那天,你是怎么知道的事情始末的?” 祁墨终于觉得她神色不对,捧着她的脸端详,蹙起了眉头:“我当时去问的唐尧,问他你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阿离,你没事吧?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我只觉突然想起以前,觉得一切太巧合了。”楚安离脑中有根筋在抽痛着,看着他,低声道:“你只是去问他了,有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说别的……祁墨想起来了,他去的时候夏珍珠刚好出去,打听了情况后,就听唐尧在跟旁边的人打赌,说要用三个月的时间,看能不能把楚安离弄到手玩玩,他当时听得火都冒起来了,就冷声警告他一句:“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不想找不痛快就别动她。” 楚安离一问,他虽然有点不大好意思重复这句话,但还是简化了一下,道:“我听那唐尧孙子在拿你打赌,我不爽,就警告他让他别动你。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楚安离听他这么说,定定地又看了他许久,才将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开,五指松开又慢慢握紧。 他没有打赌,他不是为了一时好玩才找的她。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楚安离心底不住的默念着,这样告诉自己。 楚安离好不容易才稍稍缓和了情绪,小声道:“面都快冷了,吃吧。” 祁墨却忐忑地看住她,“阿离,你怎么突然怀疑这些,谁跟你说了什么?我当初确实是有些刻意接近你,但那是因为想靠你近一点,想多看看你,你别生气,也别不信我。” “我就是胡思乱想罢了……我当然相信你。”楚安离抬起手,食指指腹在他眉心点了一下,祁墨揽着她好奇地问:“你干吗呀?” “给你充值一百的能量券。” 祁墨握住他的手,认真的接着问:“这是干什么的?” “嗯,秘密,吃吧,吃完了回家。”楚安离将手抽出来,继续吃面了。 一百能量券,以后再伤心的时候,她就酌情扣减,如果有扣完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再逼迫自己。她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来。 不管怎么样,生日失约的事就这么揭过,两人也和好了。楚安离过了两天,也顺利找到了新工作。 她餐厅的同事给她介绍的,是当一个小明星的助理,工资比服务员要高许多,就是要时时跟行程,上下班时间不稳定,经常在外不着家。 同事道:“我跟她以前认识的,她小有点名气,以前的助理怀孕辞职了,我本来想去的,但是人家最近接了个剧,有很多说英语的场合,她就想找个英语好的助理,能时时刻刻陪她练练。这不,我想起你英语不错,就跟她介绍你。她人挺和善的,做好了说不定还给你奖金。” 楚安离因为上班时间问题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这样的话,她跟祁墨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但还是抵不过工资高的诱/惑,在电话里就答应下来。 楚安离隔天就去面试,同事说这个明星小有名气,实际上却也不算小,她叫韩娇,长相很明艳,经常在剧里演一些反派女配角,楚安离这种不常看电视的都对她的脸有些印象。 楚安离是直接去的剧组,韩娇在在拍戏的空档随便跟她聊了几句,让她说了几句英语,就答应让她上岗了。楚安离没想到这么简单,见她继续去拍戏了,都还有些懵。不过终于有了一份新工作,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才上任就赶上了剧组几场夜戏,好几天都是凌晨几点才回家。祁墨每天晚上等她等到整个人都要枯竭,又听她说,过半个月剧组要转场,她要去外地了,祁墨瞬间觉得自己成了遭人抛弃的苦菜花,凄凄惨惨戚戚。但她看起来很热爱这份工作,祁墨不好干预,只能对她表示支持。 这天,楚安离照常工作,韩娇一下戏,楚安离迎上去将外套给她披上,水壶拧开了递给她。韩娇演的都是坏女人,但真人挺和善,也没什么架子,接过水杯还笑盈盈对她说了声谢谢。 她靠在椅子上,候场的空档开始背台词,楚安离安静地呆在旁边,不打扰她。 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圈,突然就捕捉到了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他正在搬道具。 楚安离瞪大了眼睛,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注目,回过头来,两人视线撞上。 他看到她,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温雅的笑容,冲着她点头算是打招呼,就继续去忙了。 楚安离惊叹于这样的缘分。 太巧了,竟然前段时间在公交站台帮她阻拦小偷的那个好心人。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跟他碰面的机会。 “被我逮到了,你在偷看帅哥。”韩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看剧本了,挨近了些,揶揄道:“很帅是不是?” 楚安离附和的点点头,“嗯。” “不过,你别以为他是剧组打杂跑龙套的。”韩娇别有意味的笑了一下,“跟我们这些出来闯荡的可不一样,人家只是大少爷出来体验生活的。” 楚安离不解:“大少爷?” “可不是。”韩娇给他科普道:“这位可是国内著名大导演顾岩的独子,叫顾廷均。 第37章 楚安离虽然很惊讶于能跟顾廷均再次遇上,但没有主动去找他说话,仅限于在片场碰到了礼貌点头打个招呼而已。祁墨关心她的工作,经常会问她“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被帅哥迷了眼?”之类的问题。楚安离的回答当然都是没有的。 她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工作之余就一个人闷闷的呆着,跟其他艺人助理只是混个脸熟,并不能算是朋友。韩娇虽然不算特别红,但跟制片导演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性格和气不得罪人,演的也是女二号,没人给她这个助理摆脸色,更没人故意那么无聊故意欺负她。至于帅哥……剧组都是帅哥美女,她只会欣赏,不会被迷了眼。 她在候场时,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演员拍戏,看他们笑场NG。她这时候观摩的刚好是韩娇跟男主的一场戏,虽然隔得不近,但楚安离能听到台词。 她突然听到男主说了一个成语“暴虎冯河”。 念的是féng。而且配合着情绪掷地有声。 楚安离抱着韩娇的衣服,不动声色的歪了歪头。这一场戏拍了三遍,男主读音都是一样的,可不管是导演还是经纪人,周围没有任何人提醒他其实念错了。 楚安离当然也不会傻到当这个出头鸟。这场戏很快就过了。 楚安离察觉到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循着感觉转过头去,却发现是顾廷均,他对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应该也是发现了。 等下场戏的时候,韩娇跟男主站着聊天,不用她过去,她就闲杂一旁。 刚好女主买了奶茶请剧组的人,大家人手一杯。女主亲自拿去给韩娇和男主,一起说说笑笑,楚安离站在角落里没去领。倒不是不愿合群,而是她对奶茶没有特别喜欢。而且她不去拿,也不会有人在意和介意。 “怎么不过去?一个人傻傻站在这里。” 楚安离有些讶然的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杯奶茶,抬起眸子。顾廷均对着她笑,“这样看我,是不记得我了吗?” 一直让他拎着有点不礼貌,楚安离赶紧接过说了句谢谢,看着他道:“我当然记得你。” “那就好。”顾廷均眸光黑亮清澈,弯起嘴角,又示意她,“喝吧,知道你们女孩子怕长胖,拿的三分糖。” “好。”然后楚安离就开始喝。顾廷均也在喝。 两人都没说话,楚安离其实心里有点点尴尬,也不去看他。 好在顾廷均看穿了她,轻笑一声之后,就去别处呆着了。 不过这之后,两人碰到都会搭上几句话,没有一开始那么生疏了。当又又又一次听到男主将词念错之后,顾廷均对身旁嘴角微抽的楚安离低声道:“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目前这行业就是这样,没几个人认真拍戏做戏的,只要主角流量大有商业价值,能圈钱就行了,台词差或者念错可以指望配音,演技靠粉丝闭眼瞎吹。而且……”顾廷均促狭地笑了笑,“这个演员肯背台词已经很敬业了,还有更夸张的你没见过。” 他虽然在笑,但楚安离听出了一点讽刺的味道。幸亏两人站的偏,声音也不大,不会被别人听到。 楚安离不是那种溜须拍马的人,可听顾廷均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道:“顾导的戏都很好,还是有人在坚守自己的信念。” 顾岩是影视圈大师级的人物,都是跟影帝影后打交道的,拍出来的戏口碑都很不错,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顾廷均一听笑意却没那么深了,良久,才轻叹一声,“他是坚守自己的信念,他不仅自己坚守,还想让别人替他坚守。” 楚安离没太明白,但是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感觉语气并不亲切。 顾廷均道:“我就是被他丢到这些杂七杂八的剧组的,让我想通了才能回家。” 楚安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说起来可笑,他以为我对这些人失望,就会受到刺激和启发,想着自己来为拯救影视业出一份力。”顾廷均哂然,目光有些晦涩,“他未免太想当然太天真了,拍个电影而已,真把自己当成英雄了。我从小就志不在此,可就是因为我是让儿子,他不让我学设计,总想逼我,想要我变成他,跟他走同一条路,把他的想法强加给我,我凭什么,凭什么要……”他说到最后呼吸加重,都有些咬牙切齿的痛恨了,去陡然止住了,用力的抿了抿唇之后,也没有再继续了。顾廷均垂下眸,敛住眼底的微微涌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一时冲动,向她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怪不得他好好大少爷不当会来剧组打杂搬道具。楚安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字斟句酌的安慰了一句:“好好沟通,以后,以后他肯定会理解你的,你也还年轻呢,别灰心呀。” 听她不太熟练却努力的劝慰,顾廷均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注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渐渐轻松起来,“好,那我就借你吉言了。”他目光盈盈,眼神很温和,又道:“我以后如果真能如愿当珠宝设计师,一定会为你单独设计一个定制款,作为今天鼓励我的报答。” “呃,不用了不用了!”楚安离被他过分诚恳和贵重的承诺给吓到了,说话的时候连连摆手,“真的不用了,我也没说什么。” 顾廷均看着她眼睛都睁圆的样子,轻笑两声,“你瞧你,紧张什么,怕我找你讨要版权费啊?” 楚安离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有余悸的表情道:“是啊。” 顾廷均又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微微偏开头去又笑了。心头压着阴翳,竟然就这么挥散了些。 这天收工之后,还要去赶一个宴会,楚安离随着韩娇一起上了保姆车,韩娇突然问楚安离道:“你最近,好像跟顾廷均关系挺好啊。” 楚安离愣了一下,立马道:“没有,就是碰到了说两句。” 韩娇被她逗笑了,“你怕什么,我就八卦一下,又不会吃了你。顾廷均挺不错,他要对你有意思,你可以努把力,把他拿下。” 楚安离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正色道:“我跟顾大哥就是认识而已,而且,我……我有男朋友的。” “有男朋友也无所谓啊。”韩娇欣赏着自己的手指甲,颇有深意道:“女人就当为自己打算,有了更好的,换一个又何妨?” 楚安离根本无法赞同她的观点,但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太直,只能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气回道:“我男朋友挺好的,我暂时不打算换。” 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韩娇掀起眸子看她,“哦?能让你如此坚定,那你男朋友肯定比顾廷均还要优秀,比他有钱吧?” 她这么问,让楚安离有点被冒犯的不舒服,顿了顿,回望着她道:“他没什么钱,但他很优秀,不需要跟别人比,我很喜欢他。” “哦……那挺好的。”韩娇面上含着笑,但接下来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打量,半晌才收回目光。她目视前方,嘴里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以后不要再……不要有人伤害你。” 韩娇在旁发了会儿信息之后就不再说话了,靠着座位休息。 楚安离不声不响的思索着,她其实跟顾廷均并不亲密,就像是普通同事关系那么处着。她也不知道韩娇为何会误会。 她本来是打算避避嫌的,可是后来又想,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何必欲盖弥彰呢?反倒显得奇怪。 楚安离去外地转场之前,程雪梨打电话请她吃饭,说是因为生日那天的事情跟她道歉。 楚安离想了想,答应下来了。刚好那天收工早,跟祁墨汇合之后一起赴约吃饭。 平日里在外头都是祁墨牵她的手,这天进餐厅前,楚安离挽住了祁墨的胳膊,祁墨都大感惊诧的瞥了她一眼,可以说有点受宠若惊,当然了,心里挺美的。 程雪梨先到了,在座位上等他们,原本笑靥如花的她在看到亲亲密密挽着走过来的两个人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很快继续保持着笑容,跟他们打招呼。 坐下后,程雪梨让他们先点菜,祁墨把菜单交给楚安离,楚安离接过翻看起来。 这里消费不低,至少楚安离是吃不起的。她眼皮子都没眨,从容不迫地点了几个菜,然后交还给程雪梨,让她继续点。 程雪梨却笑着把菜单给祁墨,软声道:“你点吧,我选择困难啊,你喜欢吃我应该都可以的。” 祁墨受不了她,手臂搭在楚安离的椅背上,也没去接,说道:“什么选择困难,我看你就是懒。” 程雪梨嘟了嘟嘴,固执的让他点,祁墨还没有什么反应,楚安离将菜单推回她面前,“你不用这么客气,他喜欢吃的我都点了,雪梨你自己再看看吧。” 程雪梨有点意外的瞥她一下,动了动嘴角,想像平常那样笑,笑容却有点干,掩饰性的撩了撩耳侧的头发,拖长的语调无奈道:“好吧好吧,偷个懒都不行。” 上菜前,程雪梨时不时跟祁墨说两句,说的都是小时候的趣事,她插不上话。上菜后,楚安离主要是埋头吃,这菜都很贵,吃不完就浪费了。 吃了会儿,她突然搁下筷子,拿着搁在面前的小方巾擦了擦嘴,祁墨给她夹菜,见状问道:“你不吃了?” 楚安离道:“汤。”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祁墨马上给她盛汤,呼了呼才端到她面前,楚安离舀了一勺,刚送到嘴边就偏开头,舌尖舔了舔唇。 “烫到了?”祁墨又赶忙给她递冷水,“快用冷水冰一冰,疼不疼?没有起泡吧?” 楚安离自然是没什么事,祁墨还是把汤端到自己面前,给她呼了呼,又搅了一会儿,直到试温度可以了,才重新给她,“慢点喝,别又呛到。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想吃鱼,有刺,你给我挑。” “那有什么问题?”祁墨自己也不吃了,专心给她挑鱼刺。 楚安离将祁墨夹的菜都吃完了,慢慢咽下去,喝了一口水,就等着他的鱼。祁墨挑好后直接送到她嘴里,她就用嘴巴接,淡然自若。 程雪梨眼睛一直看着他们两个,夹的一个虾仁半天才喂到嘴里,嚼了好久才吞黄连似的往下咽。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程雪梨这才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来,竟然就是楚安离看上的那对戒指。 楚安离瞳眸陡然一缩。明明是之前一眼就看上的东西,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于是……就去想办法,将这对戒指买了送你们。” 祁墨登时皱眉,火气隐隐上头,“你这是干什么?你找谁买的?那个男的?你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又跑去找他?你没事吧你?” “哎呀,没关系的,你别担心我。”程雪梨虽然笑着,但怎么看怎么艰涩,“怎么买的不重要,阿离喜欢就好了嘛。” 祁墨极其不喜欢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心里烦躁,语气也差起来,“礼物不能买别的?你非要将自己给凑上去?忘记他上次对你做了什么?真以为有人能时时刻刻保护你吗?!” 楚安离侧目定定看着他怒极的反应,长睫微颤,心里就像豁了条口子,原本交握在一起的手缓缓握紧了些。一晚上故意造作,暗暗示威,转头轻易就被打了脸,火辣辣的疼。 程雪梨双手战栗着将锦盒给合上,眼睛瞬间就通红了,我见犹怜,“可是,阿离喜欢啊,我不想她遗憾,我真的只是……” “她喜欢什么那是我在意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不明白吗?!能不能别再这么没脑子给我添……”祁墨说到这里,猝然止住了,眼神阴沉,脸色铁青。添什么,添乱,添麻烦?他刚才真的差点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因为程叔叔,因为一些原因,他一直关照程雪梨,就是为了不让她有什么闪失。可是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要陪的人,不可能总围着她转,她却还总是干些不知所谓的事,他渐渐地生出不耐烦。可他又不能丢下她不管,因为保护她照顾她,是自己代替程叔叔的一个责任,或者说,是他的任务。 程雪梨低头了一会儿,拿上包包和戒指就起身抹着泪走了。 她没离开,而是去的洗手间的方向。 祁墨忍耐着心头的暴躁,长吐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跳痛不已的眉心。 “……我去看看她。”楚安离最后看了他一下,默默起身,也去了洗手间。 她其实不想去,只是她更不想看着祁墨在这因为过分紧张程雪梨而伤神。 程雪梨就在洗手台那里,用纸巾擦着眼泪。从镜子里看到楚安离来了,吸了吸鼻子,又换了张纸巾,继续擦。 楚安离走近了些,刚要张嘴,程雪梨略带哭腔的声音道:“是他让你来的吧?” 楚安离道:“是我自己来的,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程雪梨就像是听没见,哭得梨花带雨,“阿离,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喜欢一样的东西的话,肯定会很执着,不得到手不肯罢休,人不都是这样吗?所以我才想办法买了来给你道歉,这样更有诚心,他不领情就算了,还骂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为我好,但为什么非要对我那么凶,好好说话不行吗?发这么大的火,这人真讨厌……”越到后面,越是怨嗔的语气。 楚安离沉默。 程雪梨又伤心的哭了会儿,缓了许久,眼睛红红的对楚安离道:“对不起,让你看我笑话了。不过我都习惯了,唉,到底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楚安离语气平平道:“我回去等你。” 程雪梨不好意思道:“那麻烦你跟祁墨说一声,我马上就出去了。” 程雪梨从包里拿出粉饼准备补妆,却带出一张轻飘飘的东西,刚好飘到了楚安离的脚边。 楚安离顿住步子,低头看了眼,然后蹲下身捡起。 程雪梨愣了愣,观她反应后,准备伸出去拿的手不着痕迹的缩了回去。 那是一张旧照片,上面一站一坐两个人,一般只有家人会用这种姿势拍照。站着的是大概不到十岁的男孩,也没笑,瞧着挺冷酷的,那五官轮廓楚安离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是还稚气些的祁墨。坐着的那个女人穿着很富贵,珠光宝气的,嘴边有颗黑色的小痣,一双眼睛瞧着就精明犀利。 楚安离将照片还回去,虽然这个女人跟祁墨没什么特别相像的地方,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有点猜测,实在没忍住问了句:“这位是祁墨的……” 程雪梨接过装回包里,也没看她,轻声道:“还能是谁呢?他最亲的人。” 听她这么说,楚安离就确定了。程雪梨竟然有祁墨小时候跟妈妈的照片,而他从来没跟她说过家里的情况。 程雪梨见她转身准备走,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等等……那个,祁墨不太喜欢别人提起这个人,很忌讳的那种,你以后,千万别跟他提这个事儿,也别说在我这里看到过照片。” 这个妈妈看起来穿得不差,条件不错,不像是没能力抚养孩子的样子,但祁墨说他从六岁开始就寄住在江亚家里,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难言的曲折。 不过,祁墨想告诉她的话,肯定早就告诉了。所以她就算再想知道,不可能找程雪梨追问,更不可能去揭祁墨的伤疤。程雪梨不叮嘱,她也不会提。 楚安离点头低声应了:“嗯,我知道。” 第38章 程雪梨出来之后,没人再提戒指的事情,楚安离也没多问祁墨一个字。 随着韩娇一起转场的那天早上,祁墨恋恋不舍的抱了她好久才肯松手。楚安离这一去,差不多得一个月,他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跟着丢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回家也没那么积极了。 江亚来他学校找他玩,知道楚安离出差了,调侃他道:“墨哥,嫂子去这么久,也不怕你独守空房生出异心啊。” “她才不怕,我让她很放心的,她从来都不担心这些。”祁墨微微眯起眼睛,幽幽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离开以后,我心里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不好的预感?难不成你怕嫂子抛弃你啊?” “………” 他抿了抿唇竟然不否认,江亚都震惊了,“墨哥,你不是吧,这么没自信?!!”他跟祁墨一起长大的,可从来没见过祁墨这样子。 祁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有点烦躁,“也不是,就是在一起过后,从来没分开这么久,总觉得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虽然每天都有电话联系,但终归不在自己眼前,看不见也摸不着,他很害怕事情在脱离他掌控的时候,悄悄发生改变。 江亚安抚他道:“你放心吧,嫂子不是那种人。她也是为了工作赚钱嘛,等你以后能回家了,把她当少奶奶供起来,也不怕人家抢了。” 祁墨没应声了。他并不是不信任楚安离,只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猜忌。 归根结底,还是太在乎了。 程雪梨这段时间好像很闲,没有演出也没有通告,在家研究做点心,每做完一种就要拿来给祁墨尝,让他提意见。祁墨没什么心情搭理她,也不收她的东西,经常避而远之,但她不放弃,而且总都有办法打听到他所处的地方。 祁墨头疼无比,借口学业忙让她离开,终于有一次,她满脸伤心的道:“离得最近的就你一个亲人,我想分享也只能找你了。你就当,就当替我爸尝的吧,他这辈子,还没吃过我做的东西呢……” 祁墨登时目光沉郁下来,也不说话了。 程雪梨见状便忍不住笑了,拿出一块小饼干就塞到他的唇间。 祁墨想着一些事,虽然身体下意识里朝后面避了避,但猝不及防的一下没躲开。 祁墨含着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静止了三秒,最后只得将那小块吃了。 程雪梨要把剩下的给他,他拒绝了,“拿回去自己慢慢吃吧。” 程雪梨不高兴了,“怎么了,嫌弃不好吃啊?” 祁墨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道:“雪梨,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吧,也别再给我送东西。” “祁、祁墨,你怎么这么说话?”程雪梨霎时睁圆了眼睛,脸色都变了,抱紧了手里的点心盒,泫然欲泣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啊?我,我哪里做的不好?”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抓住祁墨的衣袖,急急道:“是阿离误会了什么?我可以跟她解释的,我只是妹妹,我一直都是祝福你们的,我可以……” 祁墨觉得是不是这些年将她保护过度了,导致她过分天真。 “不是她。”祁墨不动声色扯回自己的胳膊,示意她,“还有像这样,也不行。虽然我一直替程叔叔照顾你,你也把我当哥哥,可我们之间没有血亲关系,你现在也不小了,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纪,还是避避嫌比较好。免得以后让人误解什么。” 程雪梨泪盈盈,委屈的抿了抿下唇,“我是女孩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祁墨道:“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是要有这个意识。学校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免会产生不好的误解。对你,对我,都不好。” 程雪梨难过的垂泪半晌,最后低泣道:“那好吧,我知道了。我以后少来找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抛弃我这个妹妹,我本来就没多少亲人。” 因为从小失去父亲,她好像对亲情格外的在意。祁墨点头,道:“不会的。” “你以后还会保护我吗?” “……嗯。”祁墨补充了一句,“但是雪梨,你也要开始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程雪梨擦了擦泪,“有你在呢,我怕什么呀。” 祁墨:“……” 祁墨:“快回去吧。” 转场之后拍摄进度很紧,楚安离每天跟着熬时间,人都瘦了不少。这天拍一场很重要的外景夜戏,几个主角都在场,台词吼得歇斯底里,算是本剧比较高/潮的一幕,可楚安离围观拍戏的新鲜劲儿过去了,这么刺激的大场面只感到疲乏,转动了一下脖子,努力的撑着眼皮。 顾廷均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听可以提神的那种饮料,低柔道:“喝点吧,今天还有得熬。” “谢谢。”楚安离实在有点撑不住,打开来喝了几口,顾廷均也开始玩手机提神。 两人站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楚安离活动脖子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瞥到了顾廷均的手机屏幕。 她原本都将视线移开了,顿了顿,才重新转回去。 顾廷均好像在看一张图,虽然从她的角度看得很模糊,但她隐约觉得,上面那人的轮廓有点熟悉。 “……你在看什么啊?”楚安离装作好奇朝着他靠近了些。 顾廷均主动分享给她,好像没看到楚安离霎时变僵冷的神色,笑道:“一个朋友。” 楚安离没做声。 那应该是被偷拍的照片,偌大的教室就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都是好相貌,女生在给男生喂饼干,笑得非常甜蜜。 正是祁墨和程雪梨。 顾廷均又翻下两张展示给她看,祁墨将饼干给吃下去了,眼睛一直看着程雪梨。 两两相望,真是深情。 楚安离大概是已经有些麻木,或者对此并不意外,所以除了一开始心口抽了抽,神情有点变化,再无过多的反应了。 顾廷均侧眸看她,“怎么了?” 楚安离喝了口饮料,摇摇头,“没什么。你刚才说……这是你朋友?” “算是吧。”顾廷均指了指照片上的祁墨,“就是他。” 楚安离没想到,竟然这么巧。顾廷均认识祁墨。 顾廷均似笑非笑,“不过挺久没怎么联系了,听说他交了个女朋友。可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她,而是照片上这个女生。这不,还没分手呢,就已经开始暧昧不清了,这几张图学校里都在传。他那女朋友挺可怜的,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 楚安离偏开头去,看向别的地方,又猛地喝了一口饮料,咽下去的时候,喉咙有些刺痛。 她很讨厌唐尧,但是他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祁墨身边的人,几乎都在等着她笑话呢。 等着她发现真相,失态,发疯,崩溃,出丑,没有任何形象的纠缠不休,然后指着她嘲笑不自量力,你拿什么跟人家女神比呢? 顾大哥挺好心的,还会怜悯她。 楚安离将剩下的饮料喝酒似的一口气灌了,喝得太猛,自然而然就呛到了。 她咳了一阵,脸都红了,眼睛也红了,眸低有了些不明显的泪意。 “你没事吧?”顾廷均见状伸手想给她顺顺气,楚安离却侧身很快躲开了。 她长睫湿润,鼻尖微微抽动,看上去有点要哭了却没哭,甚至还小幅度的弯了弯嘴角,“没、没事,就是喝得有点急了,没事。” 顾廷均的手落空,神情复杂的盯了她片刻,欲言又止,“阿离,你……” 手机有信息提示,楚安离走到一旁打开来看。 祁墨:还在拍吗? 楚安离隔了会儿,才给他回了:嗯。 祁墨:好辛苦啊,给你捏捏肩,捶捶背。再亲亲你! 楚安离长吐了一口气,用极其平常的语气回他:都两点了你还不睡,明天没课? 祁墨:想你想得睡不着。还有大半个月呢,时间真难熬。 楚安离看着这一行字,手指僵住,久久没打字回复。 楚安离跟魏淑君联系过了,得知秦桑竟然还没回家,不过她天天打麻将不着急,她急也没用。 秦桑再次联系她时,恰好跟她在同一个城市,她很小就开始追星,知道楚安离换工作之后,轻而易举打听到了韩娇的影视通告,居然跟过来探班应援的粉丝混进来。 楚安离看到她,压制着心头火,将她扯到角落里。 “你又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秦桑一脸无辜,“就来玩玩,参观参观。放心,不会找你要钱了,你给我了,我爸心疼了回头还得倒贴大半回去呢。” 秦淮赚的每一分钱都被魏淑君攥得死死的,就算当初给楚安离那三千多是秦淮额外赚来的,但还是被对钱十分敏锐的魏淑君给察觉了,前段时间在家里连敲带打,把秦淮给逼问出来了。魏淑君最后破天荒没找她要那三千多块钱,也不知在家里又是怎样天翻地覆的闹了一通才有的这个结果,但她还是含怒带气的给她一通电话打来,将她数落一通。大意就是虽然秦淮多给五百是因为当时她快过生日了,但她如果体谅家里的情况就不应该接这个钱,更何况秦桑和秦天骏过生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大手笔。 喋喋不休讲了十多分钟,最后还是因为心疼话费才挂了。 楚安离一听她提起这个话,怒意更深,“你有什么好冷嘲热讽?撒谎成性,荒废学业,自私自利,不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平常的时候不愿意让我管你,要钱了就认我这个姐了?” 秦桑顶嘴:“论自私自利,谁也比不过你吧?招数玩得溜啊,害得我爸妈在家里大吵一架,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很得意??” 楚安离咬牙道:“你这个始作俑者还有脸说?!” 秦桑道:“我当然有脸,要没脸也是你吧,连五百块钱都舔着脸收下了,你穷疯了啊?那可是我爸的辛苦钱!你有本事还给我啊,你还给我再来义正辞严的教训我,说不定我大发慈悲听两句。” 楚安离胸口用力起伏,扬起手来,秦桑一点都不虚,“哟哟哟,又恼羞成怒了,你打啊,让这里的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 顾廷均原本在干活,转头刚好看到边上这僵持的一幕,大步走过来。 “阿离,怎么了?” 楚安离特地选了偏僻的地方,没想到被他发现,手握成拳垂到身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小朋友,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跟她吵?” 秦桑一见是个大帅哥,但貌似是个打杂的,以为他跟祁墨一样,本来是不屑理睬的。 但他声音温柔,被唤小朋友的时候,她有一点被电到,于是看着他道:“也没怎么,她欠我钱,我心里不爽。” 顾廷均一愣,“欠多少?” 楚安离对这个妹妹真的绝望,用力的闭了闭眼。 秦桑哼声,“欠得多呢,她打工还一辈子也还不清!” 顾廷均求证的看向楚安离,“她说的不是真的吧?阿离,她是你的谁?” 楚安离还没答,秦桑答了,“表妹。”她不耐道:“怎么,问这么多你帮她给钱啊?” 顾廷均看着她笑了笑,“我可以帮她给钱,但是,我不信她欠你这么多。” 楚安离轻轻推了推他,“顾大哥你别管了,你忙你的去吧。” 顾廷均不走,示意她稍安勿躁。 秦桑讥讽道:“什么不信,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你根本就不会帮她给。那我现在说,她欠我五百,还信吗?你会给我吗?” 顾廷均拿出钱夹,随便掏出几张一百的给她,秦桑没料他真给,怔了怔才欣喜若狂的接过,然后用一种打量的目光上下看他,“你是她什么人啊,肯为他给钱?” 楚安离怎么可能让秦桑接他的钱,伸手去夺,顾廷均拦了拦,秦桑赶紧将钱装到包里了。 顾廷均对秦桑温声道:“钱你拿了,但是下次跟你姐姐说话,要客气一点,礼貌一点,能做到吗?” “能啊。”他比祁墨要好多了,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给她钱。于是态度语气较之前好多了,不过想到什么,秦桑转了转眼珠子又道:“如果你今天能请我吃饭的话。” 顾廷均莞尔一笑,“这不是问题,想吃什么慢慢想,待会儿下班了就带你去。” 秦桑欢呼一声,“帅哥你也太豪爽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太难看,真是太难看了……楚安离再想阻止,可她要工作,没办法绑着秦桑的两腿,时时刻刻监督她。而且秦桑如果想达到目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楚安离觉得很心烦。 顾廷均好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还安慰她道:“小姑娘是有点任性,但是挺可爱的,也知错能改。” “………………” 顾廷均端详她一脸厌世到不想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下意识里就想伸手捏捏她的脸,却在半途顿了顿,收回来,“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虽然被我爸赶来打杂,但是并不缺钱,你就放心吧。” 任他怎么说,楚安离还是将五百块钱还给他了。 她一万个不想跟着去吃饭,可她担心秦桑太没分寸,左思右想不放心,顾廷均让她一起去,她就答应了。 楚安离是为了监督秦桑去的,一顿饭根本就没怎么动筷。秦桑却跟她相反,她超级兴奋,超级高兴,特别是在知道顾廷均的爸爸是顾岩大导演之后,更是惊叹连连,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语气也压得甜丝丝,一直顾大哥顾大哥的叫。 顾廷均也不嫌她咋咋呼呼,一直都笑容满面,春风化雨般特别体贴。 这一对比,秦桑更觉得祁墨是垃圾,更加痛恨他了。 秦桑还不想回家,她留下来继续玩。不知不觉中,秦桑跟顾廷均联系日渐密切起来。某一天,楚安离发现秦桑有了手机,秦桑说是家里给钱买的,她却不太信。先去问的顾廷均,顾廷均否认了。想来想去,还是打给魏淑君,魏淑君一口承认了,说就是她给的钱,楚安离这才没有再怀疑。 秦桑这段时间有顾廷均的照拂,有吃有喝,过得舒舒服服,对顾廷均是当神仙一样膜拜,是他的忠实拥护者。她觉得他哪哪儿都好,哪哪儿都完美。 就是有一个致命缺点——瞧不上她这个高中生。 可她有迂回的想法。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道:“姐,不如你甩了祁墨,跟顾大哥在一起吧,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你能想办法嫁给她,以后就能享福了。你一人得道,我们全家都跟着飞升啊!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不做?” 遭遇冷眼之后,她也不放弃,苦心竭力的跟她分析利弊,劝她回头是岸。 这大概是这十多年来,她对楚安离最有耐心的一次。 可她的耐心确实不多,才过了几天,她就彻底了这停止无意义的劝说,继续去抱顾廷均的大腿了。 楚安离找顾廷均谈过,让他不要对秦桑太放纵,顾廷均却觉得她多虑,“没关系的,小孩子嘛。” 楚安离只有直说了:“顾大哥,你这样做,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困扰,还请以后不要再继续了。” “阿离你生气了吗?我对朋友一直都是这样照顾,习惯了。”顾廷均看起来很抱歉:“放心,你明说我就清楚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他话是这样说,但秦桑缠他缠的厉害,几乎每天都要来找他,顾廷均就是想注意,也无可奈何。在他们都结束这边的工作之后,秦桑仍旧不愿意回家,还要继续跟着顾廷均玩。 秦桑就怕楚安离又来说教,早早就警告了,“你打好你的工,少管闲事。你不想攀高枝,我可还想呢,你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假清高啊。” 秦桑内里的胚子就这样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楚安离就真的不管了,反正管了也没用,任她破罐子破摔去。 她自己的事都快撑不住了,她没多余的力气。 杀青宴结束,时隔一个月,再次回到A市,楚安离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又跟韩娇跑了一天的行程,才拎着行李包回家。 这个月,她像往常一样接祁墨的电话,回复他的消息,尽量的没有去想不相关的事情。她将自己游离在外,冷静而平静。 可是如今刚回来,那所谓冷静和平静的幻象,就开始自己一点点的碎裂了。 有些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摸不准的时间里悄悄酝酿着,高涨着,她骗不了自己了。 下车后,她的脚步并没有很迫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缓慢。 她总觉得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到某条路的尽头了。尽头那里凄冷荒芜,冰天雪地,只有噬骨的孤寂和寒冷。 她只想慢一点,再慢一点点…… 天已经黑了,祁墨在楼下等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修长的身影,他似乎等得焦虑,等得心急,不时看看时间,踢踢路边的石子儿。 楚安离远远看着这一幕,停下步子,胸口处骤然就泛起了无法言说的痛楚。 周遭的人都知道他最爱程雪梨了,程雪梨就是他心头圣洁的白月光,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她表现出一点在意呢? 或许,他对她这个女友还是有那么点垂怜吧。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也上/床很多次了。他再煎熬再渴望程雪梨,也能继续兼顾一下她。 祁墨很快就看到楚安离,眼睛登时一亮,“阿离!”他冲过来就将她狠狠抱住,用力的在她头发上亲了亲,又深深吻住她的唇。 楚安离感受他的温度,将眼睛闭上,身子几不可察的有点僵硬。 她回家了,回到他身边了。 可是有什么东西,早已经越来越不一样了。 好半晌,祁墨才稍稍松开她。她抬起手,食指指腹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祁墨弯起眸子,捉着她的手重重亲了一下,“又给我充值能量券啊?这次充了多少?一百?两百?嗯?” 楚安离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39章 两人很久没同床过了,祁墨自然想晚上激情度过,但楚安离这天晚上有点明显的躲避,跟祁墨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次过后,楚安离就推开还想要继续缠绵的他,低声道:“累了,休息吧。” 祁墨愣了一下,犹如被泼了盆冷水,可再难耐,亲了亲她,还从她身上下去了。 拥着她睡,她翻个身脸朝里面。 接下来连着几天她都睡得很早,祁墨以为她这段时间辛苦了,也不勉强她。可一个星期后,他再想碰她,她又说肚子有点疼,又过了两天,好不容才缠着她来了一回,还想再要的时候,她又躲开了,说腰很酸。 祁墨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到晚上就这样。他并不是非要逼她满足自己的需求,他只是敏感的察觉了她对他有种微妙的回避,她就是在找借口,不想让他碰,这让他感到不明所以的同时,也很焦灼。 出去的这段时间她是碰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他内心滋生出了无数猜疑,快将自己逼疯。 江亚安挠挠头慰他:“墨哥你是不是想多了,嫂子怎么看都不是那样的人啊。情侣之间嘛,总有个过渡期的。” 祁墨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握着手机,一张脸阴沉不定。昨天晚上又是那样,从前的欢愉时刻,如今却充满不和谐。 他实在忍不住问她到底怎么了,她静默片刻,红着眼跟他道歉,说工作实在太累没精力。 祁墨顿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这时候在学校外面的一家快餐店,程雪梨又准确的找到了这里。祁墨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她脸上挂着怡人的笑容着坐下来,“别这样看我嘛,我已经好久没找你了,这次不能赶我走。” 祁墨移开目光不言语,程雪梨小声问江亚,“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江亚道:“还能怎么呢?也只我们嫂子能让他这样了。” 他说“我们嫂子”的时候,程雪梨眸子里一闪而逝的轻蔑,她眨巴眨巴眼睛,望着祁墨担忧道:“啊,祁墨,你跟阿离吵架了?怎么搞的?” 祁墨道:“你别管。” 程雪梨咬了咬唇,过了会儿,将手里的手机解锁,默默地拨了个号出去,响了几声后,江亚不经意扫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不由讶然了,“雪梨,你给嫂子打电话干吗?” 程雪梨忽闪长睫,一脸纯善道:“吵架了总要有个人在中间帮忙和解嘛,我……” 祁墨一听,伸手将她手机抢过去了,他们就算真的吵架,她来打电话算是怎么回事?祁墨刚准备挂断,那边却接通了。 “喂?”楚安离略显冷清的声音。 祁墨心头一跳,只得硬着头皮将手机拿到耳边,接话,“阿离,是我。” 楚安离顿了片刻,才问:“有什么事?” 祁墨张了张嘴,最后说出口的是:“……没什么,雪梨刚才不小心碰到了。” “哦。那我挂了。” “等等!” “你还想说什么?” 楚安离气息略沉,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墨在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祁墨脸僵手也僵,脑子都有些木了,“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跟着韩娇去参加什么颁奖晚会,现在在一千多公里外。 楚安离道:“大后天吧。” “这么久……” 楚安离骤然轻笑了一下,“久吗?也还好吧。” 祁墨听她这声冷冷淡淡的笑,心头莫名的有些发慌。这时候服务员来上餐,程雪梨和颜悦色说道:“多谢,这个摆在他面前,对了,我还想要两杯果汁。” 她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楚安离在手机里刚好听到了。她对祁墨道:“你吃饭吧,我也要忙了。” 祁墨再欲张口,那边已经挂了。 祁墨手机屏幕,定定了半晌。江亚是个实诚孩子,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对程雪梨道:“雪梨,你怎么只要两杯果汁,我也想喝。” 程雪梨道:“就是给你们两个点的,我不喝,怕长胖。” 祁墨心绪烦乱,没注意他们两个在旁边说什么,也没胃口吃饭了,起身道:“你们俩吃,我先走了。” 祁墨离开没多久,程雪梨笑意嫣然对江亚道:“我吃过了来的,你慢慢吃吧。”说完也离开了。 “……”江亚盯着桌上的菜,还有两杯果汁,无言以对。 楚安离这天晚上没回来,秦桑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说自己没地方住,要来住楚安离的房间。 就算祁墨不喜她,但还是让她进来了。她比起之前态度要好很多,主动的同祁墨搭话,祁墨不理睬她,她也不生气。 她一直在那叭叭叭说个不停,祁墨本来充耳不闻,可是听她的意思,她好像前段时间都跟楚安离一起在外地。 祁墨心念一动,忍不住问她:“秦桑,我问你,你姐在外面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反常?” “啊,反、反常?”秦桑好像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结巴了一下,目光游移闪烁,“什么反常?她能有什么反常,就天天工作,交几个新朋友呗,你怎么这么问?” 祁墨注意着她的反应,拧眉问:“你紧张什么?” 秦桑嘴硬道:“我才没紧张。我为什么要紧张?” “你说她,交了新朋友?”祁墨之前问她,她都说没交朋友。 “是啊,大家都是年轻人,交朋友不奇怪吧。我困了,睡觉去的。”秦桑好像很怕他再继续问下去,转身哒哒哒跑回房间里,将门关上了。 秦桑的表现怪怪的。 祁墨本来是不想轻而易举被她带跑,事实上却由不得他自己,他站在原地,眼底渐渐暗火丛生。 笼罩在心间的疑云和不安越扩越大。 他神色莫测来回走了两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给楚安离打电话。打第二遍时才接,她说话语调很正常,很和缓,好像之前那种不耐只是他的错觉。 “几点了呀,你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祁墨的心情立马就被抚平了些,听她那边声音听着有些哄闹,问道:“你们在干吗呢?” “剧组的几个演员聚餐,韩娇让我一起来。” 祁墨还想说什么,忽尔听到对面传来一个男声,很柔和的在问她:“阿离,你在这儿站着干吗呢?” 很年轻,叫的很亲近。而且,声音有点耳熟。 祁墨心一下子提起来,微微睁大眼睛,握紧手机,“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同事。”楚安离说完,那边喧闹声大起来,好像在起什么哄,电话里根本听不清什么了。 楚安离稍微加大了些音量,道:“我要去帮忙了,你快休息吧。” 祁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那个男人的声音,终于在某个瞬间让他给想起来了。应该是顾廷均! 他猛地坐起来。他跟顾廷均有段时日都没见过面了,他不在家当他的少爷,怎么会这么巧跟阿离成为同事? 祁墨联想到了楚安离这段日子的异常,不由心神大乱。 他真的很希望是自己胡思乱想,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韩娇有一个活动临时取消了,所以比预定的提前一天回来。楚安离晚上收工后,犹疑了片刻,并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家便宜的酒店住进去了。 换做以前,她一定不会花这种冤枉钱。可现在…… 她清楚自己跟祁墨之间维持不了多久了,却仍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他身边能留一天是一天。可是,又不想回去面对他,她现在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有点喘不过气。她就这样矛盾着。 楚安离刚洗完澡,秦桑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楚安离没说实话,秦桑却道:“你骗人吧,我都在网上看到韩娇粉丝的接机图了,她下午就回来了,晚上也没活动,你这个助理难道比她还忙啊?” 她有理有据,楚安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索性沉默了。早知道,就告诉她自己在家了。 “说吧,你到底在哪儿?”秦桑已经听到了房门外不明显的动静,掀了掀眼皮子,嘿嘿笑道:“回来了却不回家,还骗人,是不是去见顾大哥了?” 楚安离道:“你少给我胡说。” 秦桑声音稍微大了些道:“好,不让说顾大哥让我就不说了,那你请我吃烧烤,否则,我就去告诉你男朋友,你其实已经回到A市了,却躲着他不见。” 秦桑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她什么都做得出。楚安离被她抓着小尾巴,没办法只得答应。 秦桑想要来她这里,顺便晚上跟她一起睡,就将约定见面的地点定在了酒店附近。 半个多小时后路,楚安离换好衣服下楼去等,等来等去,却看到了顾廷均恰好跟朋友一起路过。 顾廷均也看到她,撇下朋友,让他们先走了,过来笑着跟她搭话:“阿离,站在这里是等我吗?” 纵然知道他是开玩笑,楚安离却一本正经回答:“不是,我在等秦桑。” “等她啊。”顾廷均道。 楚安离这几天没怎么管秦桑,也不知道她都在哪儿,她有点担忧:“顾大哥,秦桑最近有没有跟你添什么麻烦?” “没有,我也有些天没见着她了。”顾廷均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就住在这附近吗?” 楚安离含糊的嗯了一声。顾廷均跟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会儿,也不走,好整以暇地道:“不如等秦桑来了,我请你们一起去吃宵夜。小丫头应该挺高兴。” 楚安离婉拒了,顾廷均还还是不离开,温柔的笑着道:“那在她来之前,我陪你说说话,打发时间。” “真的不用了,她很快就来了。”楚安离十分客气的笑了一下,道:“你忙你的去吧,你朋友肯定还在等你。” “嗯,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你别动!”顾廷均突然严肃,朝着她头上伸手,“有虫子掉在头发上了。” 楚安离正是站在一棵树下,被他语气唬住了,身子僵了僵,但还是自己抬起手,“什么虫子?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摸索的手猝不及防被顾廷均握住,不出几秒,他从她头发上摘下一个东西,也自然而然的松开了她的手腕。 真的是只虫子,还泛着红,楚安离有点起鸡皮疙瘩。顾廷均也很嫌弃,将虫子丢在地上,手指不停的摩擦。 楚安离很不好意思,出来正好拎了包,忙翻出纸巾来递给他,“你快擦擦手吧。” 顾廷均接过纸巾,擦得很用力。 楚安离道:“要不然,我再去买瓶水给你洗一下。” “阿离,再给我一张。” 楚安离又抽出一张给她,顾廷均这次接的时候,泛着暗涌的眼睛却在一直盯着她。就在她手撤回之际,他突然一把用力攥住了楚安离的手腕,开口道:“阿离,其实我有话要……” 他柔情的话被一声阴沉的怒喝声打断,“顾廷均,你他妈给老子放开她!!!” 顾廷均松开楚安离,楚安离听到那声音,脑子嗡了一下。两人同时转过头去。 祁墨就站在几步远之外,整个人如霜雪笼罩,目光森寒刺骨地睨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鼓作气月底之前完结的,现在……随缘吧= = 第40章 楚安离僵立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祁墨会来。 祁墨逼近,将楚安离用力一扯,扯到自己身侧。他用劲儿很大,楚安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腕很疼,她挣了挣也没挣脱,“放开我。” 祁墨就像是没听见,反而裹挟怒气一般,握得更紧了。楚安离面色微白,不说话。 顾廷均见状,挑了挑眉尖,“你这是干什么呢?没见她被你弄疼了。” “我的女朋友需要你来关心?!”祁墨眼神凌冽如刀锋,讥讽道:“顾廷均,一段时间不见,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爱好成了撬墙角?你爸妈都知道吗?” “阿离是你女朋友?这我还真不知道。”顾廷均啼笑皆非,眼睛扫了楚安离一下,“阿离,之前我说跟祁墨认识……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告诉?怎么告诉,说自己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说自己就是那个被你们都同情看笑话的人?她要怎么说出口。 这话听在祁墨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原来,阿离早知道顾廷均认识他,她却从来没告诉过他。在外的那一个月,不,恐怕是从开始这份工作就跟顾廷均认识了,可她一直瞒着他!还说没交到朋友,这段时间又一直不对劲儿,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今天要不是听到秦桑讲电话,他都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而且宁愿住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家去。他就算再想让自己不多想也不行了。谁知,从秦桑那里逼问出约定的地点之后,赶过来就让他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两人站在一起又说又笑,动作亲密! 他遭到连环暴击,快气疯了。在他不知道时间和地点,这两人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而他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祁墨浑身血液狂沸,怒意烧红了他的眼睛,“顾廷均你少老子装,敢对我的女人打主意,我看你是想死!” 祁墨表情骇人,松开她就要对顾廷均挥拳头,楚安离赶忙将他拦住。 楚安离就挡在顾廷均面前,瞪着他:“我跟他是同事,他也没打我什么的主意,祁墨,你能不能别为难人家。” 祁墨呼吸粗重,眼睛发红,就这样看着她,模样有些可怕。 楚安离头也没回对顾廷均道:“顾大哥你先走吧,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顾廷均担心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你走吧,别管了。” “可是……” 楚安离无力道:“不用说了,快走吧。” 祁墨咬着牙关,冷笑一声。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顾廷均眼神复杂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最后道:“那你自己小心。” 刚才四周有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近不远的瞧着热闹,顾廷均离开后,那些人见不会有什么冲突,就才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楚安离跟祁墨面对站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阴沉而冰冷。 “为什么不回家?是想出来跟他约会?你们俩这样多久了?” 楚安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情绪平缓一些,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在这里等秦桑,碰到他打个招呼而已,我跟他之间没什么。” “打招呼?”祁墨眸子更冷,轻笑一声,“打招呼要牵你的手,要摸你的头?你们这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特别,哪个老师教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碾碎成泥了。 “我头上掉了一只虫子,他帮我捉下来。” “哦。”祁墨点了点头,“原来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虫子,怎么这么不巧,就在我来的时候掉到你头上了。” “就是这么巧,我能怎么办?” “楚安离,你当我是傻子糊弄呢?!” 楚安离不说话了。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毕竟还没分手呢,男人自尊心强,谁愿意被戴绿帽子?传出去,他就成笑柄了。 可是她解释了,他不肯信,那就算了。 毕竟他现在跟程雪梨堂而皇之,招摇过市,甚至连隐瞒她都懒得费工夫了,也并没向她报备一个字。 “我问你。”她一语不发,祁墨更加的怒火翻腾,双手狠狠抓住了她的双肩,“你今晚为什么不回家?” 楚安离清澈淡漠的眼睛望进他的眼底,忍着心头的绞痛,将他的手缓缓给扯下来,低声道:“我现在去收拾东西,跟你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挣扎什么,贪恋什么,她只是还不想离开他,苟延残喘一日是一日。 当初她费劲口舌想让珍珠清醒一点,可是如今,没人来摇醒她。 楚安离回到自己住的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拎上行李包,下楼之后,她被祁墨拽上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坐在车里,均一言不发,冷沉到空气都要凝结的气氛让司机频频从后视镜看他们。 回家之后,秦桑已经不在了。楚安离刚放下行李包,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床上,唇被粗暴的堵住,衣服也被他用蛮力给扯掉。楚安离不停地挣扎,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 祁墨将她双手按在头顶,眼里布满红丝,表情偏执而扭曲盯着身下头发散乱,闪着泪光,嘴唇红肿的人。 他忍了一路,此时再难自控,浓烈的恶气和怨气交杂冲撞,几欲湮没了他仅存的理智。 “如果今天没被我发现,你跟姓顾的是不是打算聊完就一起回房过夜去了?我坏了你的好事,对不对?” 楚安离原本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浑身都在抖,抽出自己的手来,扬手给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在这不大的房间内甚至有回响。 祁墨头都被打偏了,他转回脸来,脸颊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生气了?我说错了吗?”火辣辣的疼痛没有令他清醒,他将楚安离的手重新压制住,眼神里有令人心颤的疯狂,嗓音压的很,很危险:“那你倒是告诉我啊,这段时间为什么不让我碰?为什么今天要避着我不回家?你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给我吗?” 泪水不住的滑落到发丝间,楚安离被噬骨的寒意笼罩,张了张嘴,半晌才艰难的出声,“你要是,哪天晚上不回家,我不会多问你一个字。” 祁墨漆黑的眼珠子凝住不动,一直看她,就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她这是什么意思?默认双方各玩各的?她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一瞬间,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放开我。”楚安离又开始挣扎。 祁墨却发了狠一般再次将她桎梏,俯下身继续撕咬她的嘴唇,他的气息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实的包裹住,楚安离根本没办法从他身下挣脱。她突然就放弃了,躺着不动任由他动作。 屋子里激烈的动静彻底止歇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不太结实的小床都有些错了位。 楚安离眼睛半睁半阖,安静的侧躺着,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雪白的脸上满是木然。 其实有句话说的对,爱和欲是完全可以分开的。以前上/床还他还会怜爱她,如今,只有践踏。 祁墨拉过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肩头给搭上,从她身后紧紧拥着她,楚安离一动不动,缓缓闭上眼。 明明这么亲密,可是两颗心却仿佛越来越远。 早上闹钟还没响,楚安离就撑着床慢慢坐起来,缓了缓才开始穿衣服。 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的祁墨把她的手机递给她,盯着她道:“打电话辞职,我给你找别的工作。” 楚安离扣扣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乌黑沉静的眸子看向他,嗓音低哑却坚决:“不辞。” 她为什么要辞职?凭什么要她辞职? 楚安离不去看他冷沉的脸色,推开他的手下床了。 她仍然去上班了,可她的状态简直太差了,毫无血色不说,走路的时候都摇摇欲坠,韩娇看得很心惊,“阿离,我这暂时还没进组,事儿也不多,要不你回家歇着去?” 楚安离早上根本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鬼样,她怔了一下,刚摇头说不用,韩娇却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一百的塞给她,“今天不用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去。”然后,她自己跟司机去赶下一个采访了。 保姆车很快就远了,楚安离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钱,心里头突然就难受的很。 她不想回家。 呆呆的站了许久,她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手机不知道第几遍响起的时候,她才从包里拿出来接。 祁墨沉声问:“现在在哪儿?” 楚安离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低声道:“我不知道。” 祁墨第二句明显就在压制怒气了,“你自己在哪儿你不知道??” “是啊。”楚安离眼睛又酸又涨,单手捂住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在干什么,我通通不知道,不要问了。” 她语气里有股浓浓的悲哀,祁墨顿了顿,唤道:“阿离……” “别叫我,祁墨。” “你发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接我,然后呢?”楚安离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又让我辞职吗?可是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份工作?我哪里错了?我不想跟你吵架,祁墨,我们别吵,别争,你也别来接我,让我安静安静好吗?” 她现在就像是站在了一层薄薄的冰面上,要很小心翼翼,就怕冰面破碎,坠入冰窟,万劫不复。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祁墨走到了这个地步。 祁墨沉默了一会儿,将电话挂了。 楚安离浑浑噩噩的又坐了会儿,秦桑又打过来,“姐你没事儿吧,昨天晚上我其实在你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被祁墨听到了,他那样子太吓人了,我只得告诉他你在哪儿,我是无辜的,你们如果吵架的话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好好的不回家。” 顾廷均也给她打电话,只是楚安离没接。 他最后换成发信息。 顾廷均:阿离,你昨天没事吧? 顾廷均:阿离,你别傻了,大家都知道祁墨心里的人是谁,回头是岸。 顾廷均:如果,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也可以照顾你。 顾廷均:等我说服了我爸,我就带你一起出国,我学设计,你也可以重新上学,好不好?我等你回复。 楚安离看着那几条信息愣神。他……这是什么意思?告白了吗? 可是,她此前一点都没察觉过顾大哥对她有什么不一样。她只觉得有点突兀。 楚安离出神了半晌,给他回道:我自己的事心里有数,多谢顾大哥关心。 顾廷均很快回:阿离,你何苦要这么固执?最后会受伤的。离开他身边吧,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楚安离没再回复。她确实固执,就跟她妈妈一个样。等到伤到无处可伤了,她自然会醒悟,自然就会死心,会离开。 祁墨近段日子整个人都有些阴晴不定,疑神疑鬼,他的心头就像是梗了一根刺,没有一刻安生。下课的功夫也要给楚安离打电话查问,她一般会接,但是话很少。祁墨问得多了,她也不挂电话,就一直沉默,沉默,再沉默。 回家之后,两人都在非常吃力地跟对方好好相处,一起吃,一起睡,什么敏感话题都不提。 表面上就好像跟刚交往时一样。但是两个人都清楚,哪里还一样呢?假象罢了。 这天楚安离给韩娇去拿活动赞助的服装,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却发现她跟顾廷均相对而坐,似乎在聊什么。 看到她进来,低语声戛然而止。 楚安离心里隐隐奇怪,韩娇跟顾廷均之前都没怎么说过话,可是刚才那样聊天明显有点熟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韩娇若无其事地道:“你来了,他也跟这场活动,知道你在,顺道来找你的。” 顾廷均冲着她微微一笑,“阿离。” 韩娇撩了撩头发,起身拍拍她的肩头,“你们先聊着,我去趟洗手间。” 楚安离想避嫌,道:“我陪你一起去。” 韩娇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学生,去洗手间还让人陪啊。” 韩娇走之后,楚安离在原地僵立片刻,对着顾廷均点点头,“顾大哥,我还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 顾廷均猛地起身,两步追上她,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深深看着她:“你真的要这样吗?就算你不肯答应我,我们也还是朋友。” 楚安离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唇动了动,“我不想被人误会。”以前可以当朋友当同事,可他都间接告白了,她不觉得自己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怕被谁误会?”顾廷均哂然,“祁墨?你这么小心,可他有没有想过不让你误会呢?” 楚安离不说话。 “今天祁墨没跟你说他去干什么了吧?”顾廷均道:“程雪梨的母亲过生日,他跟程雪梨一起陪着庆生去了。那画面,你觉得你能插/进去吗?你对他而言其实就是外人,是多余的,懂吗?” 楚安离呼吸声重了些,对他道:“雪梨爸爸对祁墨有救命之恩,他去帮忙庆生有什么问题吗?” 顾廷均目光怜悯,“阿离,你怎么还在骗自己?祁墨是不是就一直以这个借口跟雪梨亲近的?救命之恩需要靠以身相许来偿还吗?他不愿意,谁能够逼他?” 他说话字字见血,句句锥心。 楚安离看他一眼,不想再听,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出去。 顾廷均在她身后道:“这些都不说了,他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一直欺瞒你,你要倔强就等着自己去发现吧,虽然不知他会用什么借口来糊弄你,但我恳求你能清醒点,不要再相信他了。放过自己吧,阿离。” 楚安离走的很快,但是顾廷均知道她都听到了。 顾廷均坐回沙发上,回想着她苍白的脸突然心口有点堵得慌。他眸中突然有些茫然的神色,他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些什么了。 晚上楚安离回家已经十点了,祁墨还没回来。快凌晨的时候,外面才传来动静,楚安离坐起身,祁墨酒气熏天歪歪倒倒的走进房间,边走边脱衣服,往床上一倒,双臂抱住了楚安离的腰,嘴里嘟嚷着什么:“抓到你了,我的,是我的,不许跑……”又不怎么安生的动了会儿,把楚安离扯得重新躺下,将脸深深埋入她怀里蹭来蹭去,撒娇似的唤了几声老婆、老婆,才慢慢消停的睡了。 后半夜,楚安离才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脑袋轻轻推开。 屋内灯火未熄,楚安离注视着他的脸,一如初见时的美好容颜,五官轮廓精致到像是用画笔一寸一毫勾勒出来的。因为喝多了酒,脸颊还在微微的泛红,嘴唇轻张,吐息间都是酒气。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不舍,让她深深眷恋。 楚安离凑过去轻轻在他的唇上碰了碰,靠进了他的怀中,湿漉漉的长睫低敛的瞬间,眼泪从眼角无声落下。 韩娇快进新剧组了,就是那个需要讲英文的电视剧,这部剧制作班底比较专业,开拍前,所有演员都要聚在一起开剧本研讨会,还要进行拍摄前的培训。比如韩娇演的是一个会跆拳道的富二代小姐,她就要去做相关的训练。 楚安离没想到韩娇要去的地方,竟然跟程雪梨练习舞蹈的工作室在同一层楼,两人迎面碰上,程雪梨被几个女孩簇拥着,梳着俏皮的丸子头,穿着舞蹈服,身材窈窕,气质挺拔亮眼,她笑着跟楚安离打招呼,“阿离,这么巧。” 楚安离神情淡淡,“是很巧。” 陪着韩娇练习了一上午,午饭的时候,韩娇约了小姐妹,让楚安离一个人去找个地方吃东西。 楚安离不知道吃什么,正在附近闲逛,手机突然有陌生来电。 楚安离想了想,还是接了。 等到了约定的高级餐厅,楚安离虽然面上不显,但一颗心七上八下。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她找到了约自己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长得很富态,穿着体面贵气,浑身上下珠光闪耀,脸上化了妆,嘴角边一颗黑色的小痣。 这张脸虽然稍微有点变化,但还是跟程雪梨照片上祁墨妈妈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楚安离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打电话找自己。 看到楚安离之后,祁妈妈的目光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考量,看起来有种不善的意味,“来了,坐吧。” 楚安离双手攥着,身体紧绷,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接下来的事,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笑里藏刀暗贬她一通,让她识相的离开祁墨身边。因为他很快就要跟她的准儿媳程雪梨订婚了。 意料之外,祁墨的妈妈告诉她,祁墨其实是风耀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他只是暂时腻味了家中的生活,所以出来游戏人生。但是大少爷终归是大少爷,玩够了就要回家去了。她这个贫穷的打工妹其实就是他的一个消遣。消遣完了,他就该回去迎娶他最爱的公主了。 楚安离感觉自己浑身的血一瞬间都冷了。 是了,祁墨从来都不提自己的家人,她一直以为是有什么苦衷,原来,只是不想告诉她而已。顾大哥上次说祁墨有隐瞒她的重要的事,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可是他在怕什么呢?怕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会因为他有钱死缠着他不放吗?会让他丢脸吗? 屈辱,难堪,愤怒,不安……楚安离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心口疼得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她不顾路人的眼光,边走边哭,满面泪痕。 想给祁墨打电话,想跟他确认,跟他对质。 她要把事情彻底弄清楚,她绝对不会死缠烂打,她会走的远远的。 可是手指在不住地发颤,手机差点握不住。 她知道,这通电话打出去,他们两人大概就真的完了,结束了…… 韩娇打电话,说她吃完饭了,让她去接。楚安离跟韩娇一起回到了培训中心。 内心太过煎熬,她孤零零站在走廊里,这通电话许久都没能拨出去。她就像是在等待判刑的人,明知道会是死刑,却还在可怜地拖时间,想要这个结果能晚一点到来。哪怕就晚一分钟。 然而,事实上,并不需要她打电话问了。 因为,这个刻骨铭心的下午,祁墨用自己的行动向她宣告了他内心最真实的选择。 楚安离觉得祁墨那些朋友肯定很失望,因为她没哭没闹,没崩溃没出丑。已经心死如灰的人,大抵是不会有这些反应的。 差不多一个月后,她在机场,一通电话将祁墨给甩了,然后跟她妈妈一起去了美国。 第41章 其实,楚安离当年对祁墨说,下一个生日的时候再买戒指,只是这样说说而已。 一来,她不想让祁墨浪费钱,毕竟两人都穷。当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不穷,穷的只有她。四千多对他来说,或许不够一天零花。 二来,她那时候已经预感跟祁墨走不远了,所以,她不想要戒指这种东西。 她没想到,祁墨竟然还将她当年的话给记住了,真的在她这次过生的时候买了对戒。 不过,她内心毫无波澜,没有丝毫动容。 她打算留在祁墨身边,是为了祁宁,并不是想跟他重续那不堪的旧情。 楚安离在看到祁墨把祁宁抱回房间时,脸上才绽放出温柔的笑。祁墨跟她嘚瑟,“我现在越来越会给孩子洗澡了,黄姐夸我洗得好。” 楚安离迎上去把孩子从他怀里接过来,闻言道:“那以后,孩子洗澡交给你承包了。” 男人并不是不会带孩子,但他们一般默认这是女人该做的事,大多数都心安理得选择撒手不管。如果有心想学,其实也不算难,就是要有耐心,熟能生巧。祁墨脑子聪明,这些事渐渐地倒也得心应手。 还有一点,祁宁到底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对孩子好也是一种本能。 “没问题。”祁墨眉眼俱是浅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祁宁的脸蛋,“刚才洗澡还醒着,这么快又睡了,天天睡,喊都喊不醒,小猪似的。”言语间都是爱意。 楚安离忍不住笑,“小孩子除了吃就是睡,不然你还想他干什么?” 祁墨之前就发现了,只要围绕着孩子说,她就会笑,会很轻松,还会很温柔的跟他对话,也不会不耐烦。 捉了祁宁的小手手把玩,祁墨满脸向往期待,缓声道:“我想……听他叫我爸爸。” 楚安离道:“那你还有得等。” “等就等嘛,总是等得到的。”祁墨道:“等他会叫了,我让他一直叫,叫一天给我听。” “你现在这么想。”楚安离笑容依旧,“等真的会叫了,你一听到他叫你,估计头都要变大一圈。” 祁墨弯起嘴角:“为什么会头大?我就喜欢他叫我,我要让他知道,没什么事是爸爸解决不了的。是不是,宁宁?” 呼……呼……宁宁睡着了,宁宁什么都不知道。 祁宁满月前都是跟黄姐一起睡,楚安离虽然晚上没照顾孩子,但心里一直记挂,总在半夜去宝宝房转一圈,其实也睡得不好。 她索性想着自己跟祁宁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把黄姐叫过来就行了。她本来是想让祁墨好好休息,自己跟孩子到另一个房间的,祁墨不同意。 他振振有词:“为什么要分房睡?你在人家眼里才刚出月子,就自己辛辛苦苦晚上带,我闲事不管还怕吵,别人怎么想我这个爸爸?” 他这么说,楚安离就没换房间。但是她带着孩子不可能打地铺,祁墨还在恢复身体,也不能睡地铺。 祁墨强忍着心头的激动,清了清嗓子,状似漫不经心道:“床这么大,一起是睡又不会挤。”而且她多余的担心都不用,他现在就算想对她干什么也干不了啊。 楚安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思索了片刻,就这么同意了。 虽然床很大,但是楚安离没有将祁宁放中间,怕祁墨翻身将他压着了。最后就是孩子放边上,两个大人睡另一边。祁宁现在不会翻身,不怕他掉下去。 祁墨见楚安离这么安排,心中窃喜,但也没敢表现太明显。 晚上祁宁吐奶闹腾了一会儿就被楚安离哄睡了,她面朝着孩子睡,一直看着他可爱的小脸,心窝处又酸又热又涨,还有点莫名的疼。孩子出生前,她其实没怎么太热切,可是出生后,毫无疑问的,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他交付生命。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感觉呢? 楚安离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嗓音轻柔似水:“晚安,宁宁。” 楚安离看着祁宁,祁墨就一直凝视着她。 她散在脑后乌黑柔软的发丝,若隐若现白皙的脖颈,纤瘦的侧影,依稀还是当年睡在他怀里的那个人……他目光渐渐有些恍惚了。 他伸出手,手指虚虚的在她发尾扫了一下,又缓缓收回来。 不管怎样,至少她现在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了。以后再继续努力,两人的关系一定会慢慢修复,一定。 楚安离被祁宁的哼哼声吵醒的时候,发现身上有点重。一只坚实有力的胳膊搭在了她身上。 ……就知道会这样。以前他就有这个习惯,把胳膊横压在她胸口,她经常半夜呼吸困难地醒过来,以为鬼压床。给他拨开了,早上醒的时候,又是这样。 楚安离将他手给拿开,起来准备给祁宁冲奶粉。黄姐却已掐准了祁宁的饭点儿,在房门外极轻的敲了敲,然后推门而入,把已经冲好的奶拿进来。 楚安离让她先回房去了,抱孩子抱起来喂,祁宁含着奶嘴吮得特别欢腾,等喂完了,奶嗝也拍了,他就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精神百倍,怎么哄都不睡了。 他偶尔会在吃了奶以后玩一两个小时才睡,楚安离是知道的,她自然不会恼他,也没有叫黄姐过来,用发圈将头发扎起来,做足了准备陪他玩。 她一点也不觉得累不觉得倦,只觉得心柔软绵绵,暖融融。 祁墨虽然心里记挂着半夜起来搭把手,可男人的耳朵好像对孩子的哭声或者哼哼声有道天然屏障,等他猛然惊醒时,楚安离已经配祁宁玩了好一会儿了。 祁墨坐起来想帮忙,“你怎么不叫我一声,我来哄,你睡吧。” 楚安离脸上一点疲惫都没有,对他道:“不用了,你睡吧。我要帮忙会喊黄姐。你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恢复身体。” 她说话时带着浅笑,皮肤在暖灯映照下有一层薄薄的微光,显得格外温柔可爱。 祁墨几乎是失神了半晌,才抓了抓头发靠近她,两人一起陪祁宁。直到孩子睡了,才都重新躺下去。 虽然孩子还没法公开,但这不妨碍他们出门,常常就开车带着孩子出去热闹的地方溜达,祁宁喜欢人多,每次都会睁着眼睛玩上好一会儿,不敢是在路上还是去逛母婴店还是去吃饭,抱孩子哄孩子冲奶粉的都是祁墨做的,动作又利落又熟练,有点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真把式。 像他这样看上去就有钱长得又帅又会带孩子的男人简直稀有,而且祁宁又漂亮又听话,人见人叹,人见人夸,所以,楚安离每出去一趟,就会接收无数艳羡的目光,羡慕她有这样的“老公”,有这样的儿子,就好像她是人生赢家。 楚安离原本还想着,如果留在国内,就去找一份工作的,可她现在想把时间都奉献给孩子,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于是她打算等孩子大些了再把这个计划提上日程。 祁墨倒是渐渐恢复些工作,不过力度不大,还是陪孩子多些。黄姐虽然是保姆,但就是偶尔帮把手,有时候闲到看电视,活儿很轻松。宠孩子的富豪她不是没见过,但没见过宠到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她心里不由默默的感叹。 在他们尽心尽力的照料之下,祁宁小脸都胖嘟起来,还多了层双下巴,叠在脖子上。也只有这样的小宝宝长双下巴不是难看,而是可爱了。 祁墨觉得有意思,经常用手去拨着玩。楚安离忍不住说他两句,他还颇有道理:“生孩子不玩也太可惜了。” “……” 很快祁宁快满三个月了,他越长越像祁墨,眉眼又灵又神气,瞧着就是个聪明的小子。只是,他现在都十五斤多了,也长长了不少,要是过些日子抱去给江亚妈妈看,说是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江妈妈恐怕要被吓到。 “放心吧。”江亚保证道:“我回去跟我妈先打预防针,打消她的疑虑。说不定她看到宁宁恐怕高兴得都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不会在意这些的。就算不信孩子才满月,宁宁长得这么像墨哥,也像你,没谁会觉得这不是你们的孩子。” 楚安离冲他笑笑,“说的也是。”这个确实是关键,祁宁这张脸一亮相,就绝不会有人认为她之前是假怀孕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孩子的身世。 这天祁墨去公司了,江亚来刚好来跟楚安离说说话,解解闷。 “对了,嫂子去我们家之前,是不是得先跟墨哥回趟家啊,祁叔叔祁阿姨好像还没见过你呢。” 楚安离笑容淡了些,“这件事,我还要跟祁墨商量。” “是得好好商量,毕竟是见家长呢,嫂子……”江亚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跟墨哥这是定下来了,以后不会再生什么波折了吧?” 楚安离没有直接回答,“宁宁在这里,我自然在这里,以后,应该就留在国内了。” 江亚抚着心口长呼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虽然楚安离都回来这么久了,但是他其实一直挺担心她又像当年那样离开,那他墨哥岂不是又要疯得不成人样。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况且现在墨哥还生了个孩子,她要是再跑了,那就不是单纯的甩人,而是抛夫弃子,丧尽天良了!当然了,这种他只敢在心里吐槽,没敢说出口。 江亚搓搓手,嘿然笑了一下,“嫂子,把宁宁给我抱抱,我都想死他了。” 楚安离欣然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他,江亚接过抱住。他常来,抱孩子像模像样,十分骄傲道:“我以后结婚有了孩子都不用培训了,直接上岗。” 楚安离道:“结婚?你还是先找个女朋友吧。”楚安离记得六年前他就是单身,到现在还是单身。 江亚闻言扎心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很快他就跟祁宁讲起来,祁宁张着嘴巴呜呜哇哇奶里奶气的叫着,他叫一声,江亚就同他讲一句,祁宁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等他说完了,就继续呜哇呜哇,好像都能听得懂对方说什么,在正常交流似的。 楚安离在旁拿手机拍,她现在手机里几乎全是祁宁的照片还有视频,怕弄丢了,还全部备份到了云盘,时不时就会翻出来看看,感受他每一天的成长。 她第一次觉得内存太小,还准备过两天去换个手机。 结果这天下午,祁墨回来的时候,给她拎了一个新手机回来了,容量有好几百G,可以让她随时随地拍个够了。 第42章 程雪梨这段日子过得不太好。 热吻门事件过后,就算有公关删帖洗白,但挡不住悠悠众口。特别是像她这种崩人设,涉及道德准则的,你就算把帖子删得不留痕迹,大家都会记得牢牢的。再加上她的那些粉丝言论都很招黑,给她拉了不少仇恨,现在只要她发微博,下面的评论都会有大半辱骂她的。只要有她相关的新闻,下面的热评永远是——哟,这不是那个勾引有妇之夫的白莲花吗? 程雪梨虽然从小失去爸爸,但自从有祁家庇护她,她就过的跟公主一般,很少受什么委屈。就算受那么一点小委屈,也能召唤祁墨帮她摆平。所以,一切问题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进娱乐圈之后,基本上都是顺风顺水,偶尔有一两个黑子,也会被骂回去。她已经享受惯了粉丝的呵护和路人的赞美, 可现在,原本没什么黑料、受人追捧的女神在网友那儿的待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讨厌她的人群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支持她的人。 娱乐圈多少翻车的艺人,程雪梨不是头一个,只要不涉及法律,大家都厚着脸皮继续混。程雪梨却接受不了,她感觉自己从天堂到了地狱,做梦都梦见有人指责谩骂,经纪人不让她看恶评,可她就是在意,就是要看。 结果就是越看那些心情就越差,戾气越重,平日里还能隐匿的大小姐脾气也克制不住了。 有一回,助理给她送衣服迟了,她火冒三丈,扬手就扯助理头发,然后十分用力的打了一下她的脑袋,攘得她差点身体都踉跄了。 好死不死,这一幕再次被蹲守她的狗仔给拍下来了。 高清无码,她脸上恶狠狠的神情一览无余,那些吃瓜群众于是又多了一波谈资。 这回不仅是路人或黑子了,就连之前好多维护她的粉丝都震惊了,热吻门的时候,她们都各种分析,各种不相信,说只是喝醉酒被扶了一下,并没有真正的亲上,更不可能是勾引别人。可这次的视频,却让她们哑口无言。这样恶狠狠的程雪梨,跟平日里那个明媚气质的她,完全不是一个人! 就算有水军带节奏说程雪梨生气是因为助理偷了东西,但除了部分粉丝,并没有谁信。就算信了也嗤之以鼻,偷东西你报警啊,打人算什么?而且她那表情,她那毫不留情的力度,啧啧啧,哪里还是什么女神,简直就是社会你程姐啊,惹不起惹不起。 这件事曝光后,程雪梨第一反应就是给祁墨打电话,可祁墨连接都不接,更别提给她压新闻了。最后还是她妈去找祁墨的爸爸帮忙。 可再怎么洗白,短时间内连着发生两起败人品的事,名声都烂了,现在的程雪梨任谁都能踩一脚。 她打人的那一幕被看热闹不嫌大的网友制成了表情包,配上了各种恶搞鬼畜的文字,传播广泛。每次搜索她的时候,还多了一个关键词,叫“面目可憎程雪梨”。 她的一颗玻璃心稀碎,难受的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可再怎么哭,祁墨也不接她电话,再怎么哭,网友的骂声也不会停止。 倒是她在圈子里的那些朋友都发信息宽慰她,她就一个一个的回复,让她们帮忙发微博挺她。 视频里拍的清清楚楚,谁对谁错明摆着的,就算她有风耀集团做后台,谁愿意这么傻站队帮忙吸引火力啊。但有些人出于一些目的或者考量,还是发了,果不其然被骂的狗血喷头。 程妈妈不懂娱乐圈那些,除了在家里跳脚,也没什么用处。祁妈妈好像对程雪梨有点失望,也不怎么过问这事,祁墨更是连影子都找不着。程雪梨难受得无人诉说,突然就想起了顾廷均,一个电话召唤他来一起吃饭。 顾廷均倒是来了,只是在她哭诉的时候,他一直在看手机,打字回信息,像是在跟谁聊天。程雪梨又气又委屈,她不知道顾廷均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面上有泪痕,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怜,“顾大哥,你是不是有事,有事的话就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嗯?”顾廷均嘴里应了声,却并不抬头。 程雪梨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打人错了?是助理偷我东西,很贵重的,我一时气不过才……顾大哥,你也误会我了吗?” “你说什么?”顾廷均发完信息这才抬起眸,想了想才恍然,“你说你打人的那件事?你确实是冲动了些,以后要改。” 程雪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点不高兴,脸色都沉了些。 “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顾廷均像是没察觉她的情绪,语气如常的道:“阿离她好像已经生了……” 程雪梨已经好久都没见过祁墨和楚安离了,根本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情况,此时听顾廷均提起,懵了懵,脑子都木了,“什么生了?”话还没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呢?怀孕不是假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生?你哪里来的消息,骗人的吧?” 顾廷均缓慢摇头,“不会有假。”他又语重心长道:“雪梨,我觉得你想阻止他们在一起,得加把劲啊,总是哭是不行的。” 程雪梨受到了他的激励,却感觉心里怪怪的。 以前她满眼只有祁墨,也没多想,可现在她发现顾廷均好像对于把她往祁墨身边推越来越积极。 顾廷均不是喜欢她吗?真喜欢她会竭尽全力这么做? 程雪梨用吸管搅了搅杯子里的果汁,感觉很微妙。 她不爱顾廷均,可是习惯了他。要是他不喜欢她了,她会觉得不悦和难堪。 顾廷均原本还想继续跟她商量,她却猛地站起身来,拎上包,绷着脸语气很差的对他道:“还有点事,先走了。” 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高傲的离开了。 “……”原本还想借由她手做点事的顾廷均无语的挑了挑眉,也起身走了。 程雪梨最近话题度挺高,虽然都是负面的,但不妨碍她经常出现在娱乐新闻里。 江亚刚打开电视,就是关于她的新闻,他边看边感慨:“我看到视频的时候都不敢信,雪梨变了好多啊,以前她是真的善良,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吃饭,有一道红烧兔肉,她哭了好久,坚决不肯吃,也不让我们吃。可是现在……”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 楚安离在旁听着,实在无话可接。不吃兔肉就是真的善良,这直男思维,没谁了。 对于回祁家的事祁墨又提了两次,楚安离保持默然不语的态度,祁墨明白了,便定下日子,先带她来江亚家里吃饭了。他们才到了没半个小时,受到了江亚母子十分热情的招待。 江亚的妈妈一看到祁宁,乐得嘴都合不拢,接过去抱着舍不得撒手,心肝宝贝的叫着,果然根本就没空怀疑祁宁的月份。 祁宁要换纸尿裤了,这时候祁墨跟江妈妈在房间里忙活,她跟江亚在外面看电视。 茶几上摆满了零食水果,江亚继续看程雪梨的八卦,没换台,楚安离就拿水果吃,视线不经意的四下打量。 她记得江亚家条件不怎么样,可他如今住的是黄金地段的大平层,这种地方绝对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想去想来,也只有祁墨了,可祁墨跟江亚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出手如此阔绰,一送送这么大一套房。 她心底虽有疑惑,但这个问题她自然是不会追问的。 江妈妈是个麻利又勤快的女人,中午烧了满满一桌菜,对楚安离很热情,但不至于热情过头让她觉得不适,再加上江亚时不时逗趣,跟祁墨说上学时的糗事,饭桌上笑声不断,一顿饭吃的非常轻松温馨。 吃完后,祁墨跟江亚看着孩子,楚安离去陪江妈妈一起收拾厨房。 江妈妈怎么可能让她来做这些,忙推她出去,“好闺女,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出去坐,看看电视,喝喝茶。” 楚安离围上围裙,笑着道:“没关系的,我来帮您。” 江妈妈怎么都赶不走她,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江妈妈对她感觉很好,边收拾边跟她聊天,聊的自然都是关于祁墨的。 江妈妈感慨道:“小墨对我们家真是没话说,方方面面都照顾的极为妥帖。别的先不说,现在这套房,就是小墨给江亚的,我当初啊死活都不肯要,你说小墨在我们家虽然住了十几年,但也就给了他几口饭吃,别的也没做个什么,他还的这恩实在太重太重了。” 楚安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扭过头看着她轻声问:“祁墨在您家住了十几年?” “对啊,你不知道吗?”江妈妈有些微的诧异,“小墨小时候命不好,总是出事,有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大师说他要离家生活到二十一岁,他妈妈就把小墨送到我家里来住了。” “我……我知道。”她知道,因为身份的事,祁墨曾经苦心竭力地向她解释过,可是她没信。她那时候心彻底的冷了死了,只觉得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编造出来的荒唐又可笑的谎言,还在把她当傻子似的糊弄,怎么可能会信他? 楚安离不动声色,心中却惊疑不定起来。 这跟当初祁墨的妈妈所说的完全不符合。 祁墨妈妈当时说,祁墨是在家里过腻了少爷生活,想出去游戏人生,寻求刺激和新奇。 她一直都是信的,可江亚的妈妈又不像是会配合祁墨来骗她的人。 那么,到底是谁说谎? 祁墨的妈妈?她找她谈话时,字里行间全是偏向程雪梨,坚决认定了她是唯一的儿媳。她看起来真的很满意程雪梨。 所以她那样说,就是为了让她伤心,彻底把她从祁墨身边赶走吗? 楚安离回到家后都还有些失神。祁墨一早就察觉她不对劲,问她她又不吭声。 祁墨给孩子洗澡换衣服,喂奶哄睡了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重提旧话。 楚安离就坐在床边,他抓住她的手,深深望进她眼底,“阿离,什么时候跟我回一趟家吧。” 祁墨不想再被拒绝,所以转移了焦点,“也好让祁宁见见爷爷奶奶。” 楚安离双眸平静的回望他。 当初他妈找她,他应该是不知情的。虽然他确实喜欢程雪梨,但做母亲的都不会在儿子面前表露出自己不想让他看到的那一面。所以在去年在得知她“怀孕”的时候,还一直送营养品表示对她的关心,在祁墨面前装模作样,好像很尊重他每一个选择,展示好妈妈的形象。于是,祁墨就认为他妈一定是接受她的。 祁墨把她带回家,两个结果。一是他妈原形毕露,不让她进门。二是表面上顺着祁墨的意思留下她,继续在祁墨看不见的地方给她使软刀子,让她不好过。 这些她也没有太在乎,她只怕跟祁宁分开。 祁宁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孩子,但那是祁墨自己生的,他绝不可能让她一起带走。 她没办法离开,只能留在祁墨身边硬扛。就算躲得再久,也还是躲不掉这一遭的。 楚安离眸光低垂,沉思片刻,道:“好,我跟你回去。” 第43章 楚安离虽然同意了,但见面的日子没有定近期,而是选在了半个月后。 看祁墨喜不自禁的样子,楚安离不知该说什么。总之,不管会发生任何事,她只要有祁宁就够了。 定下日期前她给美国那边打了通电话,她妈让她有空回趟老家,去外公外婆的墓地看看。 秦芸当年不听劝,固执地跟楚安离的爸爸结婚,与家里断绝关系,外公外婆并不喜欢她,她出生后,连面都没怎么见过。如果不是照片,她根本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更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感情。可就算这样,那也是亲人。她妈妈提起,她就应下了。 路程有点远,楚安离没有自己开车,而是选择坐长途汽车。 祁墨抱着祁宁送她到车站,还在疑神疑鬼的一直追问,“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回去,让人开车送你也不答应,你会不会趁机离开?会不会又丢下我?” “在家好好照顾孩子,别想着有的没的。”楚安离把祁宁接过来不舍的亲了两下才还给他,上车前对他道:“我明天就回来了。” “那我跟孩子在家等你,不要食言啊。”祁墨虽然对自己没信心,但祁宁还是有点的。否则,也不会同意她一个人离开。 可看着汽车渐渐远去,他心里还是不安起来,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 “宁宁。”祁墨抱着儿子自言自语:“你这么争气,你妈不会抛下你吧。” 祁宁长着小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睡了。 祁墨也没回家,溜达了一圈后,心血来潮带着睡醒的祁宁去游泳,不出所料,又被各位妈妈们当成国宝围观了。见祁宁实在是漂亮可爱,有几个忍不住跟他搭话,问祁宁几个月了,多重了,平常吃多少之类的。 祁墨跟楚安离一样,关于孩子的话题,他都很乐意探讨,有问必答。他态度很好,而且一看就是经常带孩子的,大家都对他赞叹连连。 “真是好爸爸。”“孩子他妈有福气啊。”“不像我老公天天玩游戏。”“对啊,平常不闻不问,还嫌吵。”“是同款老公了,好像孩子是我跟别的男人生的一样。”“好老公果然都是别家的。”“唉。” 因为有了祁墨这样优秀的样本摆在眼前,不出十分钟,话题突然就变了,那几个原本不认识的年轻的妈妈将他丢在一边,育儿经也不聊了,开始抱怨起各自的老公婆婆,都是些家长里短。祁墨抱着已经游好的祁宁默默退出了,去给他洗澡换衣服。 上车后,祁墨给楚安离发消息,问她到哪儿了。能到哪儿呢,这会儿恐怕都还没出A市。可他就是想问。 等她回的过程中,他妈打电话来,聊了几句。 他知道他妈最近在跟着志愿者在做什么公益,去的都是些贫困的乡村小镇。他妈天性就善良,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了,每次都会以个人名义捐很多钱,那些志愿者都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 祁妈妈听着电话里头祁宁咿咿呀呀的声音,心都化了,“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能见宁宁了,我就高兴得不得了。”她已经看过祁宁的照片和视频了,每次都能看好久,她很想早点看到孩子,但是小两口好像有自己的计划,她也不便搅乱,只能跟祁墨爸爸每天对着孩子的照片眼馋。 前两天祁墨告诉她,过段时间就会抱孩子回家的时候,她真的挺开心的。这次出来做慈善,也算是为祁宁积福。 祁墨将话手机放到祁宁的脸旁,对他道:“宁宁,快哼两声给奶奶听。” 祁宁就像是听懂了一般,果真哼唧了两声,惹得祁妈妈开怀笑起来,“乖,真乖。” 祁妈妈又问:“对了,小墨,她呢?” “她今天有点事回老家了。” “你呀,怎么不陪她一起回去?” “孩子还小,不方便出远门,她让我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明天办完事她就回来了。”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电话挂了。 祁墨拍了几个祁宁的视频发给他妈看,刚发完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他妈刚才说她现在在什么县来着?地名听着……有点耳熟啊。 楚安离到县里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打算过一晚了再回镇上扫墓。 晚饭随便吃了点,准备去找地方住,却亲眼目睹到一辆车速过快的三轮车飞驰而过,把原本好好走在路边的人刮蹭倒地,冲了老远的三轮车车主停下来回头瞄了一眼,绝尘而去。 楚安离见状拔腿追上去,怒道:“喂!你别跑!” 喊也没用,他早跑得没影了。楚安离追不上,只能折回来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你还好吗?没事吧?” 伤者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浅绿色志愿者的长T恤,已经坐起来了,蹙着眉头,手捂着左腿大腿处,裤子上渗出一团血迹。 “还好还好。”她试着动了动腿,轻轻嘶了一声,“就是腿被刮到了。” 她摆手的时候,楚安离注意到她的手也破皮流血了。楚安离以前就在县里上学,虽然这些年好多地方有变动,但医院地址一直没变,她坐车回来时还留意了一下,她搀住她,“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医院刚好就在附近,楚安离带她去清理伤处,进行包扎。她不方便走路,交钱什么的都是楚安离帮她跑腿。 受伤的这位女士感激的看着全程陪同的楚安离,颇有点不好意道:“真是太谢谢你了,送我来医院,又陪我到现在。” “没事。”楚安离浅浅笑了笑。 楚安离也是这时候才注意打量她。她虽然穿得极为简单,但是妆容妥帖,眉眼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气质温婉,谈吐优雅,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生的人。还有不知到为什么,楚安离总觉得她瞧着有几分面善,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楚安离偷瞄的时候,祁妈妈也在不经意的看她的脸。她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眼睛很大很清澈,说不上多惊艳漂亮,但文文静静的瞧着就舒心。而且……莫名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两人各怀心思的默然了片刻,突然同时开口了。 “我们之前见过吗?”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一字未差。 话落音,都愣了愣,相视而笑。简单的交流之后,才发现对方皆从A市来。 她们都确定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所以对那种若有若无熟悉的感觉,最后只能归于两个字,眼缘。 楚安离本来是建议她报警,让警察查监控,祁妈妈却轻叹:“算了,我伤得也不重。” 她不想计较,就算抓到人了,也就赔百十来块钱的医药费,为了这点钱浪费人力精力,不值得。 过了会儿,见她的同伴来接她了,楚安离就打算离开。祁妈妈却拉住她,眼神柔和地问她住哪儿,用车将她给带回去。楚安离就准备在附近住下来,不需要坐车,于是客气的婉拒了。祁妈妈再次谢过她之后,两人就这样告别了。 第二天一早楚安离就坐车回镇上,扫完墓,给看守墓地的人送了些礼品,给了些钱,麻烦他继续帮忙好好照看。 楚安离在路口等车的时候,不远处有两名路过的妇人看到她之后,立马低声议论了两句。楚安离只依稀听到几个字,“车”“吓人”什么的。 楚安离以前在镇上住,但不熟悉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刚好汽车来了,她就上车了,也没多想。 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祁墨竟然跟祁宁在车站外等她。 楚安离原本脸上微微的倦色,在看到孩子之后,全都烟消云散了。 “宁宁怎么哭啦?是不是爸爸在家里凶你了?” 祁宁在祁墨的怀里没有睡,眼角还闪着晶莹的泪花,听到楚安离声音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扁了扁小嘴,可怜极了。 楚安离每次跟孩子说话的时候,语气都会软绵绵的,特别好听。祁墨本来看到她心底乐悠悠的,听她这么说,忙道:“我才没有。”当大爷似的哄着,谁凶他啊,一天都好好的,刚才才开始眼泪吧嗒。这小子,真是会装。 楚安离用湿纸巾将手擦干净了,将孩子给接过来,上车后,祁宁吃了会儿手,就睡着了。 楚安离一直低眸望着他的睡颜,很想亲亲他的脸,可是一路风尘仆仆,身上都是灰,还是忍住了。 脸上突然一阵温热的触感,楚安离转过头去,偷亲她的人已经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体。 楚安离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祁墨就得寸进尺,又凑过来,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楚安离气息微微一沉,肃然道:“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祁墨比她更严肃:“我很安分啊。” “让你别动。” “可不动的话,会限制我自由的灵魂,难受。” “……” 楚安离侧眸盯着他,气氛突然就有点不对了。祁墨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没吃晚饭吧,找个地方陪你吃点东西。” 楚安离确实饿了,也没反对。 祁墨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一家比较有名的餐厅,已经这个点了,人还是很多,不过他跟老板认识,不用等号,直接就进去了。 饭前,祁墨去了趟洗手间,楚安离就抱着祁宁在座位上。 不多时,楚安离就看到他走过来了,只是半道上突然碰到了一个穿着打扮很华丽的中年女人。 两人讲了几句话,那女人不经意的侧过脸来,她看到了楚安离。视线撞上后,她愣了一下,急忙收回,然后跟祁墨告别,埋头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虽然已经时隔多年,楚安离还是一下将她那张脸给认出来了。 祁墨的妈妈。 祁墨很快就回到座位上,对楚安离笑道:“刚才碰到了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把自己的妈妈叫熟人?楚安离也不明白祁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正好服务员来上菜,祁墨没再继续刚才的话,对她道:“孩子给我抱,你吃饭吧。” 楚安离吃了两口饭,突然问:“祁墨,如果你妈妈并不喜欢我,你会怎么办?” 祁墨笑了,觉得她太多虑,“你怎么老是这样想?我妈挺好的,她也会喜欢你,不要担心这个。知道你跟祁宁要回家去,她别提多开心了。” 开心?楚安离难以下咽,索性放下筷子,看着他,“你就这么肯定?” 祁墨点头:“我对我妈还算了解,虽然她还没见过你,但我喜欢的,她就肯定不会讨厌,她相信我的眼光。” 是相信你以前的眼光吧。楚安离心有点心烦了,索性直言道:“没见过?刚才,她分明看见我了,我并没有看出来她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我。” 祁墨抱着熟睡的祁宁,身体都坐直了些,愕然道:“看见你?阿离,你说什么呢?” “……” 祁墨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啼笑皆非:“你是在说刚才跟我碰见的那人?你以为她是我妈妈?” 楚安离觉得他反应怪怪的,“不然呢?” 祁墨因为她理所当然的反问语塞了片刻。 “阿离……”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决定要见面之后,他想给他妈照片给她看,再把她照片给他妈瞅瞅,提前熟悉一下,楚安离态度极其冷淡,一声不应,祁墨怕她生气,便没有擅做主张。在他印象里,楚安离是不知道他妈长什么样子的,所以他真的想不通,“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我妈现在都还没回A市,怎么可能是她呢?再说如果是她的话,肯定过来见你了,绝不会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听着他的话,楚安离仿佛被雷劈了一道。 不是?她对那张脸简直是刻骨铭心,不可能记错啊。怎么可能不是?? 祁墨完全看不透她为什么这幅表情,皱了皱眉继续语出惊人,对她道:“刚才那位女士,是雪梨的妈妈。” 这句话一出,比刚才那句更让楚安离震惊。 她脑子里轰然作响了片刻才直直望向祁墨,难以置信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看别人总结,才发觉我这篇文不仅没有大热的元素和标签,还踩了这个频道的所有雷点,绝了!我是怎么办到的。= = 第44章 “你叫楚安离是吧?离,跟雪梨的名字倒是有个同音的。” “听说你只上完了高中就出来打工了?这社会这年代,很少有像你这种没有文凭又不思进取的女孩了。” “你还不知道小墨的真实身份吧?他并不是什么穷小子,而是风耀集团董事长的独子。风耀集团,我相信你不会没听说过。” “你这表情是震惊还是高兴呢?不管是什么样,我都好心提醒你一句,想要走捷径,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不行,但,祁家这条路你注定是走不通的。为风耀集团未来的女主人,我们只承认雪梨。” “小墨这孩子有点任性,他在家当腻了少爷要出去玩玩,体验新奇和刺激,我们都不拦着,雪梨也体谅他,反正差不多玩够了,他还是要回家的,男人嘛,都是这样。” “楚小姐,虽然你看起来不知情,但小墨对雪梨的特别你肯定还是发现了,对不对?” “你其实一直无意识在破坏小墨和雪梨之间的感情,对雪梨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也不要求你向她道歉,可还是希望你能很快正视自己,认清自己,做出应有的选择。” “雪梨为小墨受了这么多委屈,等了这么久,容忍着你的存在,牺牲很大,祁家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她这个儿媳妇。” “家里已经在安排让小墨跟雪梨订婚了,楚小姐,你应该也认识雪梨吧?你跟她之间的距离就不用我一一赘述了,是不是?” “换做我是你,只要还有点自尊心,就不会再去找小墨求证,免得自取其辱,连最后的颜面也失去。” “作为一个多余的人,就应该感到羞愧感到可耻,安安静静的躲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去,不要再影响他们,否则,坏人姻缘是要世人唾骂的。” …… 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含着笑,可眼神尖刻刺人,微微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地上的一粒灰尘,一颗脏了的饭粒,跟她多讲一个字,都是施舍。 把原本就卑微不堪的她,不动声色地就踩入了泥沼,挣都挣不动。 已经快七年了,楚安离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将每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来,她没有关注过与祁墨相关的任何人和事,她对那个女人的身份从未产生过怀疑。 毕竟,作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妈妈,瞧不上她是多么合情合理的事。 可是,今天祁墨告诉她,那个女人不是他妈妈,而是程雪梨的妈妈。 震惊过后,楚安离感到滑稽和荒唐,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怪不得当时,她看到那张合照之后,程雪梨含含糊糊的,原来是故意带偏她。 问题是,程雪梨有必要这样做吗?祁墨的心一直在她那儿,她何必还让她妈妈来这么一出?哦,也对,那之前程雪梨一直明里暗里的展示自己对祁墨的重要性,可她还是死皮赖脸的不跟祁墨分手,怕她坏事,所以还是着急了,想早点扫清她这个障碍。 其实……就算那天那个女人不来找她说这些,程雪梨也大获全胜了。 回到家之后,祁墨把祁宁交给了黄姐,然后拉着楚安离回到了卧室,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来。 楚安离才回国被祁墨抓回来时,也是将她拽进了卧室,然后坐在这张椅子上。 原本还有几分出神的楚安离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又张望,“宁宁呢?”她起身想找孩子,又被祁墨给重生摁回去坐下。 “宁宁有人看着。阿离,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把雪梨的妈妈认成我妈妈?” 刚才在餐厅她什么都没说,饭也不吃了,回来的路上,一脸沉思。祁墨再不发现有什么不对,那就是傻了。 他双手抓住楚安离的肩头,直勾勾望进她的眼底,“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祁墨都不记得楚安离有见过程雪梨的妈妈。 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楚安离张了张嘴,“我为什么会误会……” 祁墨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 楚安离跟他对视,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因为她当年找过我,以你母亲的身份,让我滚得越远越好。” 程雪梨的妈妈倒是没这么明说,但总结起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祁墨瞳眸猛然一缩,面部的肌肉都抽动起来,他难以相信,抓着楚安离的手更加用力了,“你说什么?!她冒充我妈妈找过你,还让你滚??” 所以,她之前一直不肯跟他回家,一直在说,他妈不会喜欢她?! 楚安离嗯了一声,“是这么回事。”被他抓疼了,皱了皱眉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我去看看宁宁。” 祁墨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脸色几番变幻不定,继续压制着她,不让她走,眼睛死死盯着她问:“具体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你就这么相信她是我妈?!”祁墨对程雪梨和她妈妈有愧,所以对她们不薄,可他从来没想到,她居然在背后对他的女朋友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楚安离动不了,只得继续坐着,听他一连串的追问,轻笑了一下,才道:“是程雪梨给我看过你们的合照,让我以为你跟她是母子。她妈来见我时,说是你最亲的人。我被骗了是我笨,对不起。” 祁墨蒙了,费解道:“雪梨给你看的合照……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是对你……” 为什么要这样做?祁墨居然问为什么。 “祁墨,装傻有意思吗?”楚安离淡漠的说着,将他的两只手费力的扯掉。 祁墨直起身,“你说我装傻?” 楚安离站起来,跟他面对面站着,“你现在想我呆在你身边,我会留,不会计较以前,所以你承不承认都不会有影响。” 祁墨满雾水,每个字他都能听清,可怎么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呢? “阿离,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安离没管他,语气坚决,继续道:“不过,你还想跟程雪梨复合的话,就有一定难度了,因为我不会同意。祁宁只能有我一个妈妈。我不会让别的女人靠近他。” “复合?”祁墨满脸匪夷所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荒谬!我为什么会跟雪梨复合?我跟她什么时候在一起过?阿离,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伸手摸了摸楚安离的额头,喃喃道:“不烫啊,怎么就糊涂了……” 楚安离恼怒,将他手打开,冷冷瞪着他,“我走后,你敢说你没有跟程雪梨在一起?我都说了,我根本不在乎,用得着还装吗?” 听着她的质问,祁墨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哪里装了?你走后我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直到你回国。我怎么可能跟程雪梨在一起??我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父亲救了我的命,我都是把她当……”祁墨说到这里,表情微变,话语也戛然止住了。 他突然间清醒。 他把雪梨当妹妹,对她从来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可是,雪梨不一样。 雪梨后来跟他告白了,她当时说原本是想把这份感情深藏的,因为阿离走了伤害他了,她才忍不住说来了。他当时只觉得荒唐之极,都没有怀疑过她。 现在想来,她肯定不只是在阿离走之后才表露出什么,否则,她怎么会跟她妈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起对付阿离?? 祁墨几乎已经认定了这个可能,后颈处冷汗都渗出来了,心间阵阵发寒。他急切的想知道真相,握住了楚安离的双手,问道:“是不是程雪梨跟你说过什么才让你对我有误会??阿离,你快告诉我,你别不说话,她当年,究竟还做了什么?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过,到底怎么回事?!” 他今天之前,都还以为是楚安离变心背叛了他的感情,在机场一通电话将他甩了后,就跟顾廷均远走高飞了,两人多年杳无音讯。他都快恨死她了,可是,这时候却发现,事情跟他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这里面,竟然还有程雪梨跟她妈的手笔。是她们暗中搞鬼,让他深爱的女人离他越来越远,还把她推到了别的男人身边!让他跟她分别了这么多年!痛苦了这么多年! 因为程叔叔,他一直竭尽全力维护这对母女。可是,她们竟是这样对他的。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楚安离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祁墨,你现在,是很认真的在问我吗?你别突然间来跟我说,你从来没喜欢过程雪梨。我现在只需要祁宁,我不需要你的忠贞,就此打住,可以吗?” 她冷静又冷酷,可祁墨就远没她如此淡然了,他急得眼睛都逼出了一汪红血丝。他怀疑自己是失忆了,或者是记忆混乱了,他都不记得阿离对程雪梨表现过任何不满或者异常。 “阿离,我心里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从未装过任何人。”就算是恨的时候,心里也有她,没变过。祁墨声音都有些哑了,看着她恳求的道:“你就算误解我,也得让我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错到都不值得你问问我,信任我,就跟顾廷均……”话及此,祁墨喉咙哽住,气息发沉,说不下去了。 楚安离端详着他的神情。她都说了好几次了让他没必要装,可他还是这样。 楚安离静默须臾,问道:“你真没跟程雪梨在一起过?” “没有!” 楚安离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你要不信,你可以去问我朋友,问江亚,问我身边的人。” “……”楚安离无言以对。当年,就是这些朋友,这些身边的人,让她知道了程雪梨对他多重要。 现在,要她去问他们。 楚安离想了想,问道:“你那次肚子疼去医院,我在医院碰到程雪梨,她还告诉我,跟你闹了矛盾。你们那时不是刚分手,都想利用我刺激对方?” 祁墨眼睛睁大,头皮都快炸了,他几乎是失声了片刻,才道:“程雪梨她究竟在我背后都干了些什么??!我都没跟她在一起过,哪里来的闹矛盾分手,我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让你留在我身边,又怎么会要利用你来刺激她?我他妈冤不冤啊!!!” 真的,时至今日,他才大梦初醒。原来程雪梨,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程雪梨。他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见她不吭声了,祁墨无法,一咬牙道:“我可以拿宁宁发毒誓,我绝对没有跟程雪梨在一起过,这下你总能信我了吗?” 祁墨不知道当年到底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又或者是对他多不信任,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提过,回国后这么久了也没提过。 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又是一直拿怎样的眼光在看他? 如果不是恰巧碰到了程雪梨的妈妈,他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误会还要持续要何时。 楚安离听他拿祁宁发毒誓,心里不舒服,蹙眉道:“你把宁宁扯进来干什么?” 祁宁是他生的,他对孩子的爱一点也不比她少,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肯定没有骗她了。他真的没跟程雪梨在一起过。 可是……她还是想不通。 祁墨无力道:“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信我,再不信,我给你跪下行吗?” 楚安离道:“……不用了。” 两人又僵持的站了两分钟,楚安离缓缓坐回椅子上,眼底有祁墨看不懂的思绪。 祁墨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手轻抚她没有血色的面颊,注视着她沉声道:“阿离,我求你了,别再瞒着我,她们还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全部告诉我。”眼里闪过狠意,咬牙切齿冷道:“我要找她们一一清算。” 楚安离身体僵直,淡如水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仿佛在探究什么。 “阿离。”祁墨眼神哀求,“你告诉我吧,你看在儿子的面上,总得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提了祁宁的原因,楚安离的神情微微松动了些。良久,她才张了张嘴,回望住他的眼睛,低声道:“好,我都告诉你。” 第45章 接下来,是两人分手之后,第一次长谈。 祁墨是越问越心惊,就像是被抛回了原来的时光里,可是看到的感觉到的,都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他喜欢楚安离,所以在他的心里,她就是最好的,世上无人能及,但从她吐露的字句间,他才察觉,她当初竟然是那样的自卑敏感,连吃醋都不敢说出口!而他仿佛被什么东西蒙蔽住了双眼,一点都没察觉。 他跟楚安离解释过对程雪梨好的原因,看她没说什么,便以为她能理解,他当年还一直觉得她跟程雪梨相处的很好。 可如今当头一棒,他才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才知道程雪梨背着他,做了多少引起误会的事。 他整个人如同下油锅煎熬,非常难受,又有些崩溃,红着眼睛问她道:“阿离,你对我到底有多失望?竟然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他不敢相信,他连这点安全感都没有给予到她。 楚安离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那时候的她,差不多已经被他的那些朋友洗脑了,而祁墨确实对程雪梨特别在乎,所以她的认知很清晰,那就是——程雪梨在祁墨心里最重要,而对她这个女朋友,或许就是玩一玩。 她卑微又胆小,生怕不小心一句话就将他推远了。 当时她身陷其中,千般万般的苦楚一座山似的压在心头,让她窒息让她痛苦,一切不由自己。可时隔多年,再让她用语言表述出来她那样做的原因,就只会令人觉得矫情无语。 楚安离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索性不开口了。 祁墨对上她没什么波动的眼睛,心都是凉的。所以,他是真的为程雪梨做得太过了,让她觉得连吵架的必要都没有,就直接将他踢出局,选择离开他身边。 “阿离。”祁墨为自己感到悲哀,“我有错,但你……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点。”真的是一点机会都不曾给他。 一想到当年楚安离是把他当成是脚踏两只船,游刃有余欺骗感情的人渣,他就无法接受。怪不得,她离他越来越远,怪不得她越来越奇怪,怪不得她会甩掉他跟顾廷均…… 楚安离气息陡然紊乱,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想把那突然上涌的酸涩都眨回去。 其实,跟程雪梨的妈妈见面后那次,她已经决心找他对质了,就算要滚蛋,也要把事情一点一滴的彻底弄清楚了再滚。可是,世事无常。 当一个人心死如灰,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祁墨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望着她:“阿离,程雪梨她妈当年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她跟我说……”楚安离把那个女人讲的那些,大概都告诉他了。 祁墨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可怕,指尖都在抖。 祁墨心间裹挟的怒火直冲脑顶,咬牙恨声道:“她竟然,竟然对你说这些!游戏人生?寻求刺激?这个女人疯了吗?信口就来?!”他想到什么,又急忙问楚安离:“那在我跟你解释我为什么对你隐瞒身份的时候,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信我,觉得我在糊弄你是不是?” 楚安离道:“……是。”只觉得他这个故事编的实在离谱,却还说的很认真,把她当成个傻子。 祁墨身体都有些脱力了。果然如此,他当年跟她解释,而她沉默了半晌,说:“哦,我知道了。”他就一直感觉她反应有点过于冷淡。好像在认识顾廷均以后,她就对他的一切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祁墨想跟她解释:“我没有骗你,我确实……” “我知道了。”楚安离轻轻点头,涩然道:“江亚的妈妈已经跟我说了,是我误解你了。” 一个又一个的误解,他不知道自己被扣了多少黑锅。祁墨低了低头,将脸埋在她的手心,片刻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她哑声道:“我六岁的时候,被歹徒挟持,是程叔叔救了我,当时他被捅了十几刀,满地都是血,当场死亡……” 楚安离怔怔的听着。她从前只知道程雪梨的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却不知具体是这么回事。 “程叔叔去世后,家里剩下雪梨和她妈妈,她们因为我失去至亲很痛苦,我心里实在……”祁墨深吸了一口气,才神色微微压抑低声继续道:“后来,就把她们两人接到祁家照顾,我跟你说把雪梨当妹妹,是真的当妹妹,我就想着程叔叔如果还在世的话,会为她们做什么,我就为她们做点什么,说白了就是在还债,在弥补,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久而久之,对他而言就成了一种习惯,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他的思维已经定性,再加上楚安离没有表现任何异常,他根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祁墨道:“我当初没跟你细说程叔叔的事,是因为……程雪梨说她爸爸本来就死的很惨了,让我不要总把这事儿拿出来讲。”然而拿程叔叔这事儿总拿出来说的,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妈妈。 他因为程叔叔的事确实是心里头的一个伤,所以信守承诺,没有到处说,包括对楚安离也只简略的提了一下,因为她看上去很理解,就没再细细解释。 有些事,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好几个错又叠在一起,就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回到过去,打醒自己。 只可惜,两人错过的时光早就回不来了。 楚安离听完祁墨的话,垂下长睫,掩住了眸光,眼角泛着湿润的痕迹。 她静思了许久。 将近七年认知被接连推翻,原来,祁墨没有喜欢程雪梨,也没跟她在一起过。 她却没有特别欣喜激动,有的只是神思飘忽,感觉像在不真实的梦境里,脑子总还在想着,怎么可能呢? “阿离……” “嗯?”楚安离抬起脸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墨能察觉她眼神和声音都似乎没刚才那么生硬了。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祁墨又唤道:“阿离,阿离。”他有千句万句话要说,可是这时候,只想一声一声的唤她的名字。 楚安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眼眶泛红,看起来快哭了,“阿离……”声音也哽咽了。 被他这样唤着,楚安离心头的酸楚也再难抑制,泪水滑落。伴随着一声苦叹,她抽出一只手,轻轻触上他的脸颊。 一场误会,维持了这么多年,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两人聊的太久了,等洗完澡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都这时候了,楚安离就没去黄姐那儿抱孩子,躺到床上准备睡了。 她闭着眼睛,能听到身侧之人的呼吸声。 当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身体,将她半搂住时,她睁开眼睛,一动不动。 祁墨把脸埋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然后就维持这个动作。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两人相拥在一起,不像热恋时期的亲密无间,反而都有点小心翼翼。 清晨六点钟,祁墨手臂缓缓拿开,他起身去洗漱穿衣,楚安离坐起身,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祁墨收拾好了之后,走到床边,让她歪靠在自己怀里,抱了抱她,“阿离,今天你在家陪宁宁,我出去处理点事。” 祁墨走出卧室,碰到黄姐抱着正嗷嗷大哭的祁宁过来。 祁墨面无表情,眸子里一片暗无天日的幽黑冰冷,黄姐猝不及防被他吓一跳,心里直打突。 “祁、祁先生。”黄姐紧张道:“宁宁一直哭,应该是要妈妈了,所以抱过来找夫人。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祁墨在看到孩子的瞬间,面色顿时柔和了不少,接过祁宁亲了亲他胖嘟嘟充满奶香味的脸蛋,就还回去了,“她醒了,你把孩子抱进去吧。” 祁墨大步下楼去了,黄姐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才心有余悸的长吐一口气。刚才那表情怪吓人的,不会是小两口吵架了吧? 程雪梨这天跟她妈妈跑回祁家大宅,看望受伤的祁妈妈。 因为程雪梨接连爆出两个负/面新闻,祁墨的妈妈好像对她有些失望,网上那些洗白的说辞网友都不会信呢,更何况是祁妈妈。 程妈妈心急,影响事业倒不怕,怕就怕在祁墨妈妈这里跌了份儿。而且还听说那个姓楚的已经生了孩子,如果她真的能进祁家的门,那她女儿眼瞅着就要被排挤,不会有好日子过了。祁家这棵大树,她还打算牢牢攀附一辈子呢。她打算趁着当年的事情还没败露,来先下手为强。 祁妈妈看着坐在自己旁侧得那对母女,她们一个红着眼睛,一个直叹气,心情很复杂。程雪梨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乖巧伶俐,单纯天真的模样。所以当看到她打人的那个视频的时候,她真的有点被那恶狠狠的表情吓到,简直跟鬼附身了一样。她也算是什么人都见识过了,没想到却一直没看透这个小姑娘。 祁妈妈看人,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品性。她现在对程雪梨,已经有了不同以前的看法。 程妈妈慰问了祁妈妈的伤情之后,酝酿片刻,准备开场了,“我听说,小墨身边的那个,已经生了?” 祁妈妈不动声色放下茶杯,“是啊,生了。”这些年,对于程妈妈的某些昭然若揭的心思,她清清楚楚却装着糊涂,因为祁墨感情的事,她不会插手。 程雪梨突然抬手抹了抹眼睛,祁妈妈注意到了,没出声。 程妈妈爱怜地拍了拍女儿的胳膊,摇摇头对祁妈妈道:“我看你这反应,估计以后小墨娶她进门,你也不会反对了。可是,你我交好这么多年,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说到这里,她神情尖刻,语气铿锵有力起来,“其实,小墨当时跟那个姓楚的谈恋爱时,背地里对雪梨做过很过分的事,亏得雪梨心底柔善,一直忍着,没跟她计较,也没去告诉小墨。那个女人,根本就是表里不一,十足十的坏心肠。我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担心小墨被她骗,所以在当年,我就……” “在聊什么呢?”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程妈妈的滔滔不绝。 三人回头,看到走进来的祁墨。 他冷锐的眸子一扫,程妈妈霎时间变了脸色,心中感觉不大妙,屁股都有点贴不住沙发了。程雪梨睁大眼睛,欲言又止,双手紧紧交握住,不知所措。 原本听得直皱眉的祁妈妈见了他,开心的笑起来:“小墨,你回来了。” 祁墨点点头:“嗯,回来看看你。” 他缓步走近,漆黑的眼睛在程雪梨跟程妈妈的脸上掠过,突然就勾起嘴角笑了,“很好,都在啊。” 第46章 程妈妈在看到祁墨时,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焰瞬间就消失了。别说先下手为强了,被他冷冷的眼神一看,她嘴皮子颤着,话都说不出口了。 有些话她敢在祁妈妈面前胡扯,但是,对祁墨,她完全没这个胆量。 程雪梨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回来,勉强挤出笑来跟他打招呼:“祁墨,你回来了。” 祁墨只看着她,不说话。 程妈妈坐立不安,干笑道:“那个……既然小墨回来了,你们母子好好叙话,我跟雪梨就先走了。”她拉着程雪梨就要起身离开,祁妈妈奇道:“你刚才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讲,怎么就要走了?” “是啊,曲阿姨。”祁墨挑了挑眉尖,道:“我刚才好像听你说,阿离对雪梨做过什么。正好,我对当年事已经弄得一清二楚,不如我们坐下来一一对质,正好也让我妈来看看,到底是谁表里不一,十足十的坏心肠?”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微扬,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了。 祁妈妈看看脸色发白的程妈妈,还有程雪梨,又看看祁墨,有点忐忑,“小墨,这是怎么了?” “妈,您听着就好。”祁墨坐到他妈身边,微微抬下巴,示意那对迅速在用眼神交流的母女,“都坐下说,耗费的时间恐怕会有些长。” 将当年她们做的事一一抖落出来,花的时间是有些长,祁妈妈都听得愣在那儿了,特别是程雪梨的那些小动作,女人不需要思考就能懂得其中的卑鄙。 在祁墨说出程妈妈当年冒充她去让楚安离滚时,祁妈妈整个人都震惊了,原来,不仅他儿子,背黑锅她也有份。 怪不得那女孩回国这么久,孩子都生了,却始终不愿意来家里见面,因为在人家心里,她就是个恶婆婆。她额角一阵跳痛,闭了闭眼,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失望。 程雪梨最近诸事不顺,没想到又来雪上加霜。如果祁墨真的认定了当年是她从中作梗导致她们分开,那她以后真的就完了。毕竟她知道,祁墨把那个女人看得多重。 她又惊又慌,哭了起来,“祁墨,现在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根本没有挑拨你们,只是很正常的在跟她交流而已,是她自己多想了,为什么要怪我?不能没有证据就随便诬陷我,我知道你最近嫌我烦,可你……” “证据?”她哭得很伤心,好像有莫大的冤屈,祁墨冷眼看着,“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当年阿离过生日时,那个骚扰你的男人,是真的骚扰你,还是被谁授意呢,你觉得我查不出来?” 知道了程雪梨是什么样子,好多事都容易想通了。她那天就是在一直故意拖时间,不想让他按时赶回家去。 阿离还说那天晚上接到了程雪梨的电话。男朋友失约不回来陪她过生日,反而为了别的女人在外面打架,别的女人还打电话来让她要别怪罪他。 祁墨想着,他当时在她心里,真的就是一个移动的渣男,两面逢源。 他那时还觉得让他捡个破烂就原谅了,很是庆幸。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心冷了吧。所以,渐渐的跟他越来越生疏,后面又认识了顾廷均,再然后,她连家都不愿意回……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离他越来越远。 程雪梨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察觉出这件事有蹊跷,狠狠一愣,脸上还挂着泪珠,因为这一愣,反驳都变得没有说服力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雇人来对自己性骚扰吗?我是女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那天根本就是意外。你现在为了讨好她,真的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推。” 程妈妈也找准了机会,立马跟着帮腔,仿佛祁墨大大侮辱了她女儿,义愤填膺道:“是啊,小墨,你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怀疑,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那你呢,曲阿姨?”祁墨笑着,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直看向她,“你跟程雪梨故意误导阿离,装成我妈让她离开我身边,还说我跟程雪梨要订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祁妈妈也用微沉的目光盯着她。程妈妈被问得一噎,硬着头皮迎着他们的目光,撇撇嘴道:“我可没亲口跟她说我是小墨的妈妈,是她自己蠢认错了,这可不能怪我。” 祁妈妈摇了摇头,感到心寒,“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不是你们故意给照片给阿离看,不是你拿我的身份立场跟她说话,她会误会吗?!” 程妈妈见她现在是完全偏向楚安离,情急之下也激动起来,用右手用力敲打左手的手心,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呛声道:“你根本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女人。她才高中毕业,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哪里配得上小墨了?又哪里比得过我们雪梨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要是被别人知道小墨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们做父母的是要被耻笑的!” 祁墨怒极而笑,语气森冷道:“她哪里配不上我?又哪里比不过程雪梨?我要跟谁在一起,要娶谁,什么时候轮到到你来插手??!” 程雪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唰唰的流,以前不管怎么样,祁墨都没这样不客气的跟她妈说过话。她心里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程妈妈心里早就发虚了,但还是撑着一张老脸,振振有词道:“我是你的长辈,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怎么不能插手来管了?” 祁墨冷笑道:“你算我哪门子长辈?不过看在程叔叔的面子上,照看你们这些年。”当着他的面就敢贬低阿离,他心里盘旋的那股恶气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了,“什么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你不过是想把阿离赶走了,让我娶你的女儿。可是阿离走了六年,我对你的雪梨多看过一眼吗?她跟阿离之间的差距有多远,要我跟你说吗?程雪梨,连阿离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程雪梨跟程妈妈表情都滞住了。祁妈妈眼神凝重,不说话。 片刻后,程雪梨哭得泪水横流,这回不是假装的,她是真的被说哭了,一哭一抽的,感觉要哭晕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程妈妈察觉形势不利,情况越来越不妙。祁妈妈她不说,祁墨这个人她是一直没捉摸透的,要是真的今天闹翻天了,怕是以后就不会再管她们母女了。这可怎么行?她已经习惯了富贵的上流生活,花钱大手大脚,没有祁家,她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妈妈嘴唇抖了两下,突然就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抢地,“我苦命的男人,就这么去了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遭人冷眼恶语!你死的真是冤啊,真是不值得!看看这些人都是怎么对我们母女的!你死的太惨了,为了救人被捅了十几刀,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却换来了什么……”她双眼红的可怕,头发散乱,状若疯癫,哭嚎一通后,手突然指着祁妈妈厉声道:“让你儿子把我老公的命还回来!如果他还在,我们母女怎么会过得如此凄凉!如果他还在,怎么会让我们被如此欺辱!都是你们的错,全都是你们的错!!我老公都死了,你们毁了我的家庭我的幸福,以为给房子给钱就能弥补吗!想得美!我女儿哪里不好啊,哪里比不上那个打工的?我今天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除非你能把雪梨爸爸的命还回来,否则你就得让你儿子娶雪梨,保护她一辈子,让她安安稳稳的,不能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要是不答应,我就要让社会大众看看,你们这么个有名的大公司是怎么欺负人的!!” 程雪梨看着她妈这样,被提醒了还有这么根救命稻草,也跟着哭喊起来,“爸,爸爸,你怎么就这么丢下我们了,爸爸……” 母女二人的哭声喊声交杂在一起能直穿云霄。祁妈妈捂着胸口,心乱如麻,“这可真是,真是……” 祁墨没再说话,他双拳紧握,身体发颤,呼吸开始有些不畅了。 眼前的画面,和当年在程叔叔灵堂上的一幕,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害死了他!该死的应该是你!!!”那个女人扑过来尖叫着,嚎哭着,发丝凌乱,面容惨白扭曲,双眼布满骇人的红丝,充满了癫狂的怨恨和压迫。她歇斯底里地抓着他瘦弱的肩膀用力的摇晃,“就是你,你害死了我老公!你去死去死!!!你把他的命还回来!还他的命来!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女儿怎么活!!你该死,该死!!” 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手脚并用的打在他身上,“你还我爸爸,你把我爸爸还回来!!你还我爸爸!我没有爸爸了,你是个坏蛋,你该死,还我的爸爸,呜呜呜呜……” 那个女人指甲死死掐着他的肩膀不放,三个保镖加上他爸爸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从混乱中拉回来。 而他已经失了魂,浑身发抖,冷汗连连,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脑海里,心里,映满了那双如厉鬼索命般的红色眼睛,宛如魔咒般渗透了他的骨血。 屋子里,终于是安静了。祁妈妈让人将那对母女给“请”出去了。 “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祁妈妈痛心疾首:“其实当初安抚给钱是最好的办法,要不是因为……”说到这里满脸郁色的顿住了。 祁墨眼神落在空气中,没吭声。 祁妈妈叹了一声,“我们是欠她家一条命,可这二十年来,祁家对她们母女是仁至义尽,没有任何不妥帖之处,她们却做出这样伤害你和阿离的事,现在又因为一己私欲要挟我们。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为她做的太好了,她就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了。贪心啊。” 祁墨缓缓将视线转过来,看着她。 祁妈妈抬起一只手,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雪梨爸爸是个大好人,可是妻子女儿却在用他的死绑架他们,想要以此获得更多利益。何其悲哀! 祁墨脸上没什么血色,半晌,终于缓和了些,低声道:“妈,以后,她们跟风耀集团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就意味着程雪梨要脱离风耀集团的庇护了,不好过的日子将会更加举步维艰。祁妈妈没有马上点头,而是问:“小墨,你确定吗?”她这么问,并不是因为那对母女,而是因为他。 “确定。”祁墨目色平静,缓缓道:“时至今日,我对程叔叔无愧了。他若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怪我。” 第47章 其实按理说,应该是男方先见女方家长,在定日子前,楚安离给美国那边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秦芸态度含含糊糊的,只说不用讲究这些,她喜欢的话先去男方家也没什么。等过段时间,她或许会回来一趟,到时候,两家人再见面也不迟。 楚安离早习惯了她妈对她的事情漫不经意,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伤心的,转头就跟祁墨说了,把跟他家见面的时间敲定了。 终于到了回祁家的那天。祁墨激动的睡不着,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的屁股和脚底板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也站不住,在房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忙乎什么。楚安离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还不到六点,继续躺下去陪祁宁睡觉。 约莫半小时后,祁宁醒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嗷呜叫一嗓子,释放他肚子饿了的信号。祁墨掐着点已经冲了奶粉,正好来喂他吃。 “来,爸爸抱。”祁墨笑呵呵的亲了亲他的奶白的胖脸蛋,将他抱在怀里,开始喂食。现在照顾孩子这些事,他已经驾轻就熟。 不知道是不是带孩子的男人格外有魅力,楚安离盯着这幅美好画面安静地看了会儿,才起床换衣服,然后下楼吃早饭。 吃完早饭,就带着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且吃饱喝足的祁宁在外面晒太阳,陪他玩。 祁墨其实一直注意着楚安离的反应。 虽然两人误会已经解除,可是她除了没再抗拒他动作上的亲近,跟之前没有很大的区别。今天都要见家长了,她不激动不紧张,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期待,整个人淡然如水,越发显得他是一头热,不由就有几分丧气。 楚安离在小花园里跟祁宁玩,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去,透过玻璃落地窗,跟祁墨的视线对上。 祁墨弯起嘴角,冲着她笑了笑,她也笑了一下,眸子里柔光闪烁,不过,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 她知道祁墨心里在想什么,他肯定觉得她表现的一点都在乎他了。事实上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年离开时太过于绝望,这些年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闭,整个人如一滩惊不起波澜的死水,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两人的误会突然间消除,她反而无所适从,束手束脚起来,还不如他怀孕时,跟他相处的那般自然。 祁墨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楚安离只能告诉自己,让自己尽快的调整。 时间还充裕,楚安离把孩子交给黄姐,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化了个淡妆,正准备擦口红,祁墨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他伸手,自告奋勇:“阿离,我来给你擦。” 擦口红看上去简单,其实是个技术活儿,楚安离担心他把自己的妆容给毁了,道:“改天吧,今天我还是自己来。”扭出口红,准备自己涂。 “让我来让我来,我试试,别对我这么没信心。” 楚安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持,只得转过身子来坐,将口红递给他,然后微微扬起脸来,已经做好了被他涂得乱糟糟的准备。 结果,祁墨举着口红逡巡了半天都没下手。 他俯下身,贴近她的脸凝神思索,认真道:“我觉得……还需要打个底。” 他竟然还知道唇部打底。楚安离下意识里抿抿唇,也不干啊,她道:“不用,这只口红质地很……”润字还没说出口,嘴巴已经被堵住了。 楚安离身体霎时间僵住。 祁墨含住她的唇,辗转亲吻,动作很温柔,舌尖试探的舔着她的唇缝。 楚安离气息陡然加重,不过没有推开他,被他亲了会儿,身体渐渐软下来,闭上眼睛。祁墨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无比欣喜,吻得更加深入。 虽然不可能立马回到从前,可两人都在努力的向着对方靠近,毕竟,心里都有彼此,从未变过。 最后口红还是祁墨给涂的,没想到他还不错,楚安离稍微填补了一下,就完美了。祁墨坐在她身侧,托腮一直凝视她,眼睛微光闪动,“阿离,你真好看。” 他一直都觉得她好。当年他还是个穷小子,所以,自己没被女朋友嫌弃没钱已经很感动了,他都没曾想过她会自卑。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难受起来,抓起她的手亲了亲。虽然她回国这么久了,但两人有隔阂,一直都没好好交流过,而且,有些话,他都不敢问,怕问了自己要炸。 可事到如今,又有些忍不住了,与她十指相扣,问道:“阿离,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些年在国外,都是怎么过的?” 楚安离侧眸看着他,“我跟我妈妈,弟弟,还有继父生活在一起,这些年也有上大学,不过中间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国的时候毕业没多久。” “休学?”祁墨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忙问她:“为什么休学?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别的原因?” 楚安离道:“就是……那段时间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不好,在家里休养。你别这样看着我,早就没事了。”她举起手腕,给他看那串早已经失了光华流转的手链,“自从阿森给我这串手链,我就慢慢好起来了。” 祁墨闻言便道:“真的吗?哈利波特这么神。”顿了顿又问:“那你住在哪儿,在哪儿上学,我去美国好几趟都没找着你。” “……你去找过我?”楚安离微微睁大眼睛。 祁墨点头,本来想控制一下的,可语气里还是带出酸涩,“找啊,可是你跟顾廷均半点消息也无。”他当时是带着刻骨恨意的,可在连人都找到的情况下,那种恨意都透着一股无力和煎熬。 听他听到顾廷均,楚安离乌黑清澈眼眸一瞬不瞬望着他道:“祁墨,我没跟顾廷均在一起过。” 她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祁墨瞳眸骤然就是一紧,屏息了片刻,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尾音都有几分轻颤,“你说,你没跟他在一起过??”她说的不是“没在一起”,而是“没在一起过”。 其实刚才楚安离讲述自己生活的时候,人物只有妈妈,弟弟,还有继父。祁墨还以为她是刻意避开了顾廷均,也没有往深了追问,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可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又喜又惊又疑。 楚安离深吸一口气,才低声接着道:“没在一起过,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一直没联系,回国后秦桑的婚礼上才遇上的。”在机场对祁墨说的那些话,就是一时失去理智的痛快之言而已。 她不会骗人的,祁墨相信她。可是事情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当年…… 祁墨抓着楚安离的手不自觉越来越用力。他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说什么,心思转念间,敛住了眸低汹涌的暗流,将话给咽回去了。 楚安离不知道他怎么了,轻唤他的名字:“祁墨?” 祁墨却没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将她抱紧在怀里。这个人,他一定好好守护,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楚安离感受到了他深切的力道,被他抱了会儿,也伸出手去,回抱住了他。 祁爸爸跟祁妈妈一早就在家里准备了,接到祁墨电话说他们快到了的时候,原本正襟危坐的祁妈妈突然就紧张起来,问祁爸爸道:“我今天这身衣裳是不是太庄重,显得过于严肃了?要不我再去换一套?那件蓝色的怎么样?”因为程雪梨的妈妈给过人家不好的印象,她各方面都想做到尽善尽美,免得人家多想。 祁爸爸拉住她,好笑道:“就这套挺好的,人都快到了,你好生坐着吧。别等人家进门了,你还没下楼。” “你说的也是。”祁妈妈于是赶紧坐回去了,又不时的整理衣襟,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 约莫十分钟后,他们人到了。祁妈妈跟祁爸爸同时站起来,看到祁墨提着礼品,领着一个大眼睛白皮肤的年轻女人进来了,个子纤长,眉眼秀气沉静,怀里抱着个孩子。 “诶?”祁妈妈走近了打量着楚安离,又惊又喜,“是你啊。” 楚安离一路上都是有些忐忑的,想着不管祁墨的妈妈喜不喜欢她,她都要好好表现,毕竟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看到他们都亲自来门口迎了,正要喊叔叔阿姨,却听到祁妈妈的声音。 她回望住祁妈妈那张含笑柔和的脸,虽然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但她很快记起来了,是她回老家时,帮助的那名志愿者女士。 怎么都没料到她就是祁墨的母亲,楚安离懵了一瞬后,才赶忙道:“是我,阿姨您好。” 祁妈妈神色更加温柔了,一直看着她,怎么看怎么顺眼。 祁墨和祁爸爸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祁妈妈笑对他们道:“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我受伤,被一个好心人送到医院,就是这个好孩子。” 然后接下来,完全不用祁墨从中调动气氛,祁妈妈已经拉着楚安离聊起来。她很温柔很亲切,加上之前就见过面,楚安离不自觉就放松下来,来时的担心早就去了一大半。而且还有祁宁这张王牌,简简单单就俘获了爷爷奶奶的心,一切都比想象的顺利。 这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临别前还给了她和孩子见面礼,亲自将她跟孩子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开。 祁家给的见面礼过于丰厚了,楚安离拿着都觉得有点烫手。 “我就说我妈很好相处,她会很喜欢你。”祁墨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以后不用担心了吧?” “嗯。”楚安离心头确实轻松了不少,“你父母都挺好的。”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不能把话说太绝对,但那种优雅和教养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这样的人相处,根本不会太难。 楚安离又道:“对了,阿姨邀请我过两天跟她一起去参加宴会。” 她们两个女人聊天的时候,祁墨在旁带孩子没去搀和,所以不知道具体都讲了些什么。祁墨闻听她这么说,旋即问:“那你答应了吗?”他妈这个举动,无非就是把未来儿媳带出去让人家都认识认识,可他知道楚安离其实并不太热衷于这样的场合。他刚想对她说不喜欢的话,就别勉强,低调一点也不要紧,可下一秒就听到她说:“我答应了啊。” 祁墨感到些微的意外。 楚安离道:“阿姨还约我明天去挑礼服,我会自己开车,把宁宁和黄姐也带上,嗯……你实在没事的话,还是去公司上班吧。” “……???”祁墨委屈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哽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抬手摸了摸躺在安全座椅里呼呼睡着的祁宁的脑袋,一阵浓浓的酸楚涌上了心头。 第48章 楚安离带着祁宁跟祁妈妈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礼服首饰都选好了,还一起吃了饭。 祁宁现在还小,睡觉的时候比较多,但这天很给奶奶面子,醒着玩了好一阵。祁宁长得极精致可爱,皮肤牛奶一样白皙,长长的睫毛,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几分神气,嘴唇花瓣似的红嫩,抱着他走到哪儿,都会引起侧目和低叹,祁妈妈更是爱他爱得不行,一直宝贝宝贝的叫。 他吃得多,被养得很好,抱起来非常衬手。祁妈妈也是生过孩子的,其实对祁宁的月份有些疑惑,但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这孩子长得像他们小两口,这点毋庸置疑,她也就不多嘴问些什么。 祁妈妈抱着祁宁,爱怜的亲亲他的小手,目光温柔似水,“宁宁,什么时候才会叫奶奶呀,宁宁,小宝贝。” 看来,大家都对孩子叫人都有期盼的。楚安离忍不住笑了笑,她也多想听祁宁叫她一声妈妈。 祁妈妈实在舍不得祁宁,这天临别前,将孩子抱在怀里好半天都不愿还回去,“宁宁和妈妈一起跟奶奶回家去,好不好呀。”她当然也只是说说,年轻人的生活,她不想介入,只要能经常看到孩子,她就满足了。 楚安离到家后,给祁妈妈发了好几个祁宁的视频,洗澡的,吃奶的,睡觉的。祁妈妈很开心,还发了语音,说了句:“宁宁晚安。” 祁墨一天没见着孩子,也怪想的,只是他在外面玩久了,回来吃完奶就呼呼大睡,怎么弄都弄不醒。 见祁墨扑在边上很想把孩子吵醒,还试图弹孩子脚底板,楚安离无语的将他拍开,“别闹了,让他睡。” “都不和我玩一玩再睡,没良心的小家伙。”祁墨说着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把抱住了站在床边的楚安离,将脸埋在她胸口拱了拱,“你不能跟他一样,你得理我,哄我。” 楚安离摸摸他的头发,“秦桑打电话来问了几次了,明天我们把宁宁抱去我舅舅家里一趟。” 祁墨听她这么说,原本翘起的嘴角凝了凝,他从她怀里扬起脸。 他知道楚安离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对亲情看得特别特别重,他有些话实在不好怎么告诉她,沉吟片刻才道:“阿离,我知道你对你舅舅很感恩,但是,你那个表妹和舅妈真的是……”祁墨一言难尽,“咱们以后还是尽量远离她吧,别跟她们打交道了。” 楚安离知道他以前就不喜欢秦桑,秦桑也不喜欢他。现在秦桑对顾廷均没指望了,也没了好工作,于是又开始对祁墨这个姐夫殷勤起来。之前打电话催了好几次,让他们带孩子回家吃饭,聚一聚。 楚安离对秦桑这个妹妹也不喜,但她总共就这么几个亲戚,也不能突然就疏远了。再说有她舅舅在,怎么都不能这样做。 祁墨听她没说话,怕她多想也怕她难过,又立马道:“也不是让你断绝关系,反正偶尔一起吃顿饭,让人送点营养品给你舅舅就行了。其它的就算了吧,远离你那妹妹还有舅妈。” 隔天,他们一家三口去秦淮家吃午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楚安离这次来,感觉魏淑君和秦桑对她格外的热忱,说话也柔声细语的,特别是秦桑,跟以往换了个人似的,不停的亲热的唤她“姐”,给她端茶送水,拉着她聊家常,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这个水果很甜,你试试,还有这个零食特别好吃!我知道你要来,特地在网上买了好多,你尝尝看!”秦桑不停的往她手里塞吃的,楚安离盯着她,突然开口问:“秦桑,你有事吗?” 秦桑愣了一下,捂着嘴哦呵呵呵的笑,“怎么了嘛,我对你好点都不行啊?” 楚安离受不了她,将怀里的零食水果都放回茶几上,道:“没事就正常点。”太刻意了,跟鬼上身似的,让她觉得身心不适。 秦桑嘴角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拉着她的手笑起来,“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看到你找到好归宿,替你高兴啊。姐夫!你一定会好好对我姐,不让她被欺负是不是?” 坐在楚安离身旁的祁墨一直冷眼看着她,听她这么说,回想当年她那副嘴脸,突然就笑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语气,“我当然对她好。不仅不让她被欺负,还会让那些欺负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秦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脸上的假笑僵在那儿。 楚安离将秦桑的手给扯开,起身把在魏淑君怀里哇哇大哭的祁宁给抱回来,魏淑君本来是想好好哄孩子的,可没想到原本乖巧的孩子一到她那儿就哭个不停,小手小脚乱扑腾,如果能开口说话的话,定然是要喊救命了。 可让秦淮抱他就会停止哭泣,她不信邪又抱过来,结果,刚挨着她,祁宁立马又嗷嗷大哭。 魏淑君有点尴尬,讪讪的对楚安离道:“这孩子胆儿太小,认生。” 吃饭的时候,李平山非拉着祁墨要拼酒,祁墨婉拒了,说自己遵医嘱不能喝酒。其实是喝了身上一股酒味儿,抱孩子时会熏着他。 李平山本来还想借着喝酒跟这有钱的姐夫攀攀关系,结果人家根本不给面子,脑子一热,把酒杯往他面前重重一搁,拿出了平常在酒桌上的架势,嚷嚷道:“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上门了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来,干了干了。” 祁墨微笑,慢条斯理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被酒溅到的手指。 平日就算有饭局,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就算是长辈,也是和和气气拉着他小酌两杯,没人敢这样灌他喝酒,今天这还是头一遭。 换做以前,他或许看在楚安离的面子上喝了,可是如今,他对这家人已经失去了包容。 楚安离一向欣赏不来饭桌上迫人喝酒的习俗,放下筷子,对他道:“祁墨不能喝酒,喝果汁就行了。” 李平山一摆手不依不饶,“这不行不行,这杯酒他必须得干了,怎么也得给我面子不是?不然今天这饭就吃不下去了。” 祁墨却根本就不动那杯酒,虽然他笑盈盈的没摆脸色,也没说话,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李平山被祁墨轻描淡写看了一眼,也渐渐回过味来,登时面红耳赤。是啊,他说这话有什么底气,他凭什么让人家以喝酒来证明看得起他,给他这个面子。把跟狐朋狗友的那些喝酒的习气带到这里来,不过是自以为是,自取其辱。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怎么做都有点下不来台。 秦天骏这熊孩子还在旁边拍着手哈哈哈哈大笑,“你看他,你看他,羞得没脸见人了都!” 魏淑君咬牙掐了他一把,秦天骏嗷的叫了出声。秦桑跟李平山面面相觑,秦淮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秦桑笑着起身,给祁墨倒了杯果汁,“不喝酒不喝酒,谁说一定要喝酒,听他在那瞎扯,姐夫,你喝点果汁,别生气。”她嘿嘿直笑,将杯子放在他面前,“以后你跟我姐结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得靠着你照拂我们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他们这满屋子人以后就指着这位大少爷过好日子呢,当然得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可秦桑注意到,直到吃完了饭,祁墨也没动那杯果汁。 不喝果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楚安离他们离开的时候,祁墨回头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她突然就有点虚了。 李平山一直暗暗掐她,提醒她提让祁墨给安排工作的事情,秦桑却反掐了他一把,恶狠狠瞪他一眼,低吼道:“边儿去,别烦我。” 李平山一脸莫名其妙。 送走他们后,李平山对刚才饭桌上的事还耿耿于怀,往沙发上一坐,高声感慨道:“没指望,没指望了,我看你姐嫁了有钱人,根本就瞧不上咱们了,是不会管我们这屋穷亲戚咯。你瞧瞧,你们家以前也没做过对不起你这个姐和姐夫的事儿吧,白白养了你姐这么多年,他们知道你闲在家,也不主动说给你安排个清闲的职位,体恤一下你的难处。吃了饭就走,当这里是旅馆酒店呢。都是些什么人呐。” 其他几人沉默半分钟,陆续起身,魏淑君进厨房了,秦桑回房间看孩子了,秦淮换上鞋子出门了,秦天骏蹬蹬蹬跑去卫生间了,根本没人搭理他。 参加宴会那天,祁墨原本是想亲自送楚安离过去的,却用不着了,因为祁妈妈很贴心的派了司机来接。 祁墨左思右想不放心,想陪她一起出席,楚安离觉得他思虑太多,“我能应付得来,你就在家陪宁宁。” 她其实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连祁墨学校都不敢去的她了,念了大学,不会为钱犯愁,也不会自卑到不敢接受别人的审视了。 祁墨只好去送她上车。连着几次都被她抛下,他感觉不到自己被需要,没精打采,瞧着有点委屈巴巴的。 楚安离上车前顿了一下,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摸摸他的头,“怎么了,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祁墨揽住她的腰,“我不管,我不开心了,回家带糖给我吃。” 越来越孩子气,楚安离笑了,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大宝宝和小宝宝都在家乖乖等我。” 楚安离去跟祁妈妈一起化妆弄头发,换好衣服再一起去晚宴现场。祁墨以为她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但其实不是,她在美国偶尔随她继父还有弟弟参加一些盛大的宴会,所以,就算她跟祁墨妈妈一起出现的时候,瞬间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她也并没有特别紧张,脸上挂着浅淡从容的微笑。 能参加这场宴会的身份都不低,而且基本都带着自己家的千金或者公子来的。祁妈妈全程都很照应楚安离,不一会儿就带着她认识了好几拨人,不多时,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就是风耀集团董事长的准儿媳。 祁墨在少爷/党里很有名,本来有名在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更有名的是因为他有这样一张脸,却从不近女色,从不乱搞。唯有一个程雪梨跟风耀集团那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人猜疑不断,好多人都以为她就是风耀集团未来的女主人,祁墨就是为了程雪梨斩尽了身后的千花万蝶之路。 而程雪梨对此向来都是不反驳不辩解,总是笑得讳莫如深,差不多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今天这么一出,无疑于直接打了程雪梨的脸。有些人觉得因为前段时间出了丑闻,她被祁墨给踹了,有些人却觉得,程雪梨根本就是一直在装逼倒贴,其实人家根本没把她当根葱。没见人家祁夫人真乐呵呵的忙着把儿媳妇介绍给大家,都不跟程雪梨打照面呢。 没错,这次的宴会,程雪梨也来了。 爱看热闹是人的通病。登时有许多看戏的目光不时的投向在最边上站着的程雪梨,想瞧瞧她是个什么反应。 程雪梨身体僵硬的杵在那儿,脸色十分难看。 她那天跟她妈被赶走以后,就再也没能进祁家的门,只有人告诉她们,从今以后,每个月会给她们母女一共两万的生活费,祁家不会再与她们有任何的联系。 她妈已经习惯了以前那种衣食无忧,花钱如流水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接受?!她回家后摔东西发脾气,发疯怒吼:“你爸爸都因为他没命了,一人只给一万,姓祁的打发叫花子呢!!他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凭什么?!” 程雪梨也不比她好过,没有祁家做靠山,她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混啊? 打听到祁墨的妈妈要来参加这场宴会,程雪梨想尽办法才混进来,可是,还没来及去找祁妈妈攀谈,脸就开始火辣辣的了,心底满是屈辱。 之前因为她跟祁墨那层不明确的关系,好多特意巴结她,或者与她交好。如今这情况一明了,好几个平日认识她的见了她就礼节性的点头打打招呼,然后都不带搭理她的。 脱离了祁家,她就是被负/面新闻缠身的小明星而已,没人在意。就是这么现实。 不过也有想探探情况,前来同她搭话的。比如走到程雪梨身边这两名打扮得明艳照人的年轻女士,就是某老总的女儿和侄女。 祁墨虽然不近女色,但是不代表女色不想靠近他,多少女人暗地里爱慕他,却苦没有机会靠近。楚安离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占据了祁墨身边的位置,她们多少心里有些不甘和嫉妒。 “雪梨,她到底什么人啊?” “长得也没你漂亮啊,凭什么就入了祁墨的眼。” “就是,除了眼睛大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我看她估计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不然,也不可能把我们雪梨给比下去。” 她们以前接近程雪梨并不是想巴结她,就是以为能有机会看到祁墨,然后各凭本事。可事实上,这种机会少得可怜,于是她们也跟程雪梨淡了联系。 如今祁家儿媳露面了,问了一圈,好像也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她们迫切的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方人物,这才想起程雪梨来,跑来与她搭话。毕竟,不管程雪梨跟祁墨怎么回事,她跟风耀集团都有些关系,知道的肯定比她们多。 两人言不由衷的恭维她几句,就是想套点话出来。 程雪梨却当真了,越听越为自己感到憋屈,她望着灯光下,被众星捧月,言笑晏晏,大方得体的楚安离,紧咬的压根泛着酸意,冷笑一声,讽刺道:“有什么过人之处?一个才高中毕业的打工妹,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并不是错觉,楚安离感到有点奇怪。 明明前一刻钟还好好的,可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周围打量她的目光,渐渐地有些微妙起来。 第49章 程雪梨哪里料到,话才说出口,那两个女人转头就去四处找人低语,没过五分钟就已经宣扬开来了。 原来,祁家的准儿媳是个只有高中文凭的打工妹。灰姑娘的故事只有在虚拟的故事里才令人赞叹,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并不会有人因为她嫁了好人家就对她高看一眼。 那两个女人在告诉别人的时候,都特地加上了一句,是程雪梨亲口说的。反正,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多嘴多舌的是程雪梨,跟她们没关系。 程雪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害怕却又快意。害怕是因为今天她是来找祁妈妈说软话的,担心被知道了是她在传消息,更加生气不理睬她。快意是因为可以看到楚安离当众丢脸了,她知道楚安离家里条件不好,当年在国内打工,去美国了肯定也是打工的命,她难不成还能一跃枝头变凤凰? 她想看她丢人,被人背后议论,最好让祁墨知道他的眼光到底有多差,他要娶的女人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如果能现在后悔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些人议论归议论,都是私底下的,也没有谁那么没脑子,跑去找祁妈妈当面求证。 就算如此,祁妈妈还是注意到了些风吹草动,她笑容不变,安抚性的拍了拍楚安离的手。楚安离对她笑了笑,低声说想去趟洗手间。 “去吧。” 有人在前方带路,楚安离进去之后,在洗手台前面站着照了照镜子,刚从手包里拿出粉饼补妆,伴随一声冷呵,身边多出来一人。 是程雪梨。 她看楚安离中途离场,也跟来了。她现在已经不在楚安离面前装腔作势了,眸含怨愤的盯着她,讽刺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这点议论就受不了了?你敢留在祁墨身边,以后被人指点的更多,我看你还是趁早退下吧。” 楚安离余光瞥了她一下,又补了点口红,才缓声道:“程小姐,面前有镜子,我觉得你有必要照一照。” 程雪梨怒道:“我为什么要……”她猛然顿住,因为她不经意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充斥着戾气和愤恨,五官都有些扭曲,甚至丑陋了。她吓一跳,愣在那儿。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 楚安离都不知道她刚才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很肯定,刚才周围的人看她眼神变化,跟程雪梨是脱不了关系的。 估计她胡乱造谣了些什么,楚安离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受不了别人的议论,毕竟大家都因为小人之言对我暂时有误会,我感到委屈。不像程小姐,好几次被拍得真真切切,却还能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在娱乐圈里混着,不得不说,这一点我心态确实比不过你,要向你学习。” 程雪梨咬牙,“你!” 楚安离逼近了些,程雪梨下意识后退一步。楚安离睨着她那张脸,诚恳道:“对了,我有个建议。以后你别当什么模特了,直接当导演,自编自导自演方不浪费你的才华,说不定还能冲个大奖,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 说完最后淡淡看她一眼,踩着高跟鞋转身出去了。程雪梨被她气得哽了哽才冲着道:“楚安离,你别以为你赢了,我跟祁墨之间的联系是不可能断的,他欠我爸爸一条命,就得为我的人生负责一辈子!休想甩开我!” 楚安离本来都不想搭理她了,听到这句话脚下顿住,微微侧过身看着她道:“你父亲确实令人惋惜,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妻子他的女儿拿他的牺牲为自己的贪婪找借口,恐怕在地底下都不会安宁的。” 程雪梨那反应也不知是气急败坏更多一些,还是恼羞成怒更多一些,都口不择言了:“你放狗屁!说什么呢,你才贪婪!” 楚安离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看透,问道:“程雪梨,如果你父亲当年救的那个孩子贫穷又长得丑,你还会费尽心机的缠着他,让他对你负责一辈子吗?” “我……”程雪梨脸色一阵变幻不定,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安离哂然:“你父亲舍身救一个陌生小孩的时候,他可没有考虑过对方的身份地位容貌,倒是你,程小姐,这方面为自己算计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的行为并不是让祁墨还你家的恩情,你只是打着你父亲的幌子,那他做筹码,意图以自己的私欲绑架别人的意志罢了。” 程雪梨面上铁青,楚安离缓缓道:“父亲是好父亲,但,女儿就未必是好女儿了。” 回到宴会现场没多久,程雪梨也回来了,她没给楚安离多余的眼神,不近不远的晃悠,似乎想找祁妈妈搭话。 祁妈妈一直跟楚安离低声说话,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 “别管旁人怎么看。”祁妈妈对楚安离道:“待会儿再介绍两个人给你,说不准你还认识。” “我认识?”楚安离想不出这个场合她会有什么别的认识的人。看祁妈妈笑得神秘,难不成,是祁墨偷偷跑来了? 这倒是她想岔了,祁墨并没有来,姗姗来迟的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女孩个子不高,长相很甜美,男的是外国人,五官深邃,高大俊朗。楚安离看到的一瞬间,愣了愣,祁妈妈说的没错,居然真来了个她认识的人。 这对小情侣挽着手走进来的时候,引得各方侧目。女孩是某地产大老板的独生女叫莫兰,据说交了个外国男朋友,男方家里也挺厉害的,肯定就是她身边的那个了。 莫兰跟他男朋友跟一路打招呼走到了祁妈妈这里,莫兰笑着唤道:“阮阿姨,您真是光彩照人,越来越美啦。” 祁妈妈笑:“就你小嘴甜。” 她们两个话未落音,身边的外国男人看到楚安离,眼神有些惊喜,激动道:“阿离?” 楚安离歪头冲他笑了笑,“好久不见,东方。”东方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中文名字,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喜欢听别人这样叫他。他很喜欢中国,以前就一直想找个中国女孩做女朋友,现在看来是如愿了。 原本都鼓起勇气想要上前来的程雪梨见突然多了两个人,只好收回步子,尴尬无比的在旁挑点心吃。 程雪梨靠近这边的时候,就有好多人等着看好戏了,有意无意的在聚集在四周,听着这边的动静。 所以祁妈妈这边说的什么,旁边的人差不多都能听到。 祁妈妈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你们两个竟然认识啊?” “是啊!”东方的中文说得很溜,完全听不出口音,“阿离是我的中文老师,也是我的校友,我的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哦!原来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师啊。”莫兰笑眯眯的跟楚安离打招呼,“你好,我是莫兰。” “你好,我是楚安离。” 莫兰甜甜的笑,“我知道啦,你就是祁墨的女朋友吧。”她面上突然露出些迷惑,对楚安离道:“不过,阿离你跟东方既然是校友,那肯定都是思南大学毕业的,为什么……”朝着旁边若无若无的扫了一眼,才接着道:“我方才听有人在说,你只有高中学历?谁这么无聊啊,造这种谣。” 思南大学,闻名世界,排名前列的顶尖大学,能进去上学的人除了自身能力足够,家庭背景都不一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程雪梨竖起耳朵听到这儿,原本掩饰尴尬吃下的一口蛋糕差点噎在喉咙里,她拍了拍胸口,又赶紧喝了一口香槟,喝急了,又呛住了,咳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有些狼狈。 她不敢相信,楚安离怎么可能呢?就算她成绩再优异,她又哪里来的身份背景能进思南大学? 一定是祁墨的妈妈怕她丢人,所以特地找人来演这么一场戏,一定是的。 程雪梨又猛灌了一口。隔得近的不止她一人,其他人也肯定都全部听到了。 她僵立着没动,但是她好像已经感受到了来四面八方讥嘲的眼神。 楚安离笑了笑,朝着程雪梨的方向瞥了一下。原来程雪梨刚才说的是这个。看来,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了多年前。 东方讶然道:“哇哦,有这回事?阿离,一定是有人嫉妒你在胡言乱语。” 莫兰也道:“对呀,不过这点手段也太不入流了吧。” 东方点头附和,又道:“如果让你的父亲知道了,他必定会给这个坏心肠又愚蠢的人一个小小的惩罚。” 程雪梨手里的酒杯握不住,掉在地上,砸得粉碎。这动静吸引得原本没看向这边的人,都全部望过来了。 包括祁妈妈和楚安离。 程雪梨如芒在背,双手紧紧捏着裙子,仓惶的站在原地,那所有的视线仿佛无形中汇聚成了一道滚烫的利剑,射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委屈难受的快要哭出来了,咬着下唇,低下头就疾步往外走去。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走了没多远,就被两人拦下来了,是刚才那两个找她套话的女孩。 “程雪梨,以后做人还是光彩一点吧。” “就算嫉妒得要死了,也别说这么低级的谎言。” “就是,难看死了。” “你竟然还哭了?呵呵。” 程雪梨推开她们,抹着泪逃也似的跑了。 虽然这次的宴会有程雪梨从中作梗,但并未对楚安离造成什么影响,认识了新的朋友,遇到了老朋友,她心情还不错。 跟祁妈妈道别之后,司机送她回家。她透过车窗看着窗户外的夜景,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她让司机把车停下,下车去买了一把棒棒糖。 司机是祁家的老人了,知道楚安离的身份,他为人很随和,见状便笑呵呵的道:“没想到楚小姐这么爱吃糖。” “不是我爱吃。”楚安离翘起唇角笑了笑,目色柔和,把糖装进自己的包里,“买回家哄小朋友的。” 她到家时,小朋友和小小朋友竟然都还没睡,爷俩正躺在床上听儿歌,祁宁两只小手不住的随着节奏挥舞。 祁墨见她推门而入,道:“回来啦。我刚才跟宁宁打赌呢。” 楚安离闻言笑道:“你?跟他打赌?” “对啊。”祁墨道:“打赌你回来先抱他,还是先抱我。” 楚安离坐到床边,握了握祁宁乱动的小手,忍着笑认真问:“那赌约是什么呢?” 祁墨半撑着身体,清湛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你先抱他,我就替他亲你一下,你先抱我,我就亲你一下。” 他的话还未落音,楚安离就倾身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想要个吻,套路这么多。 祁墨得逞了,一脸乐悠悠的躺回去,凝视着她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光芒。 “今天宴会怎么样?” “挺开心的,阿姨很照顾我,认识了不少人。” 楚安离陪祁宁玩了会儿,见他有了睡意,便叫祁墨哄着,而她散了头发,准备去卸妆洗澡。 祁墨专心哄孩子,感觉楚安离在卧室里晃了两趟,突然又走过来,放了点什么东西在他枕头旁边。 祁墨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楚安离已经拿上睡衣去浴室了。 他的枕头边躺着一把水果味的棒棒糖。 祁墨登时眉眼弯弯,拿起一根拆了含到嘴里,心里甜滋滋的。 拆袋子的声音把刚闭上眼的祁宁给弄醒了,他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祁墨,小嘴努动了一下。 “看也没用,妈妈买给爸爸的。”祁墨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低声哼道:“没你的份儿。” 第50章 最近,有一个叫“你的木木”的网红博主发了条微博,冷嘲热讽的讲述了自己在宴会上遇到某女星装逼自打嘴巴的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凭平面模特,女演员,负/面新闻这几条透露的信息加起来,全娱乐圈除了程雪梨,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的好友“野子”也在评论里证实了这件事。粉丝都知道这对姐妹花家里很有钱,平日里都是晒的豪车奢侈品,也认识一些明星,所以微博发出来之后,几乎没人怀疑真实性,而且都一致猜到了这位女星的名字。 程雪梨最近路人缘越来越差,这条微博上了热门之后,除了少数粉丝质疑让原博删除的,风向几乎是一边倒,看戏的讽刺的骂的,以往冰清玉洁的女神,现在是真成了大家的笑柄。 也不知是程雪梨公司的公关变差了,还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她接连倒霉,各种乱七八糟的黑料都爆出来了,大规模的脱粉,原本定好的角色被换了,机场遭到咸猪手,资源肉眼可见的变差,拍摄的时候还受伤了…… 但事实上祁家什么都没做,只是彻底撒手不再管她而已。 没了风耀集团这个坚实的后盾,她将慢慢回到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祁墨听助理刘子明说起网上的八卦才知道宴会当天晚上还有那么一段,他不知道楚安离为什么都没告诉他,对此,楚安离的说法是:“不相干的人,说她干什么呢?”就让她自己舞动人生,谁都别参与了。 程雪梨落败了,程雪梨的妈妈却不是省油的灯,跑来祁家撒泼了几次,但连祁妈妈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保镖赶走了。她指天骂地的放下狠话,说要到网上曝光祁家人对她们母女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企业形象受损。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她。 祁家好吃好喝养了她们二十年,还花钱培养程雪梨,真的是仁至义尽,完全对得起死去的程爸爸。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给的多,就想要更多。 如今这下场,只能说是作茧自缚。 就算她爆出去,公众自有定论。 时间一晃,过得飞快,祁宁都五个月了,他已经学会了翻身,稍一不注意,他就翻身把脸扑到床上了,翻不回去了,然后呜呜呜的哭。祁墨一开始还紧张,后来就觉得好笑。他第一次养孩子,觉得乐趣实在是太多了,看着他哭看着他笑,看着他一点一点慢慢长大,看着他会翻身,再慢慢的他就会爬会坐会说话会走会跑……真的是一个令人喜悦和满足的过程。 楚安离隔两天就把孩子抱去给祁妈妈看,要么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要么一起去逛街。两人关系挺奇妙的,相处起来倒是像朋友更多。 楚安离很羡慕祁妈妈的心态和生活,记得刚开始见面时,还以为她最多四十岁,没想到已经五十多了,她身上的那种温柔气韵是楚安离怎么都复制不了的。每次听见她清柔含笑的声音,楚安离觉得心绪都会宁静许多。 祁妈妈对祁墨跟楚安离当年的感情没有过问,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楚安离当时跟祁墨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他就是个穷小子。 祁妈妈抱着熟睡的祁宁叹道:“如果没有当年的误会该多好,你们俩好好的,说不定现在宁宁都上学了。” 楚安离听她这话,盯着祁宁的小脸发起怔。 祁妈妈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祁墨怀胎生下来的。如果当时没有分开,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祁宁。 至于怎么怀的,她除了知道是跟自己的手链有点关系,具体怎么回事,她到今天都没搞清楚。 楚安离回家后,又往美国打了通电话,她妈妈接的,果然还是没有阿森和继父的消息。他们这一趟出门可真够久的。 每次说完了该说的话,她跟她妈之间就无话可讲了,沉默了一阵,楚安离正打算挂电话,却突然听到了那边有人低声说话。 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感觉很像她弟弟。 其实她之前通话时也听到过电话里面似乎有阿森的声音,阿森那时候根本不在家,她感到奇怪就忍不住问她,可话才问到一半,她妈就打了个岔,说让她有空的话回老家一趟,给外公外婆扫墓。她当时应下后,她妈就挂电话了。她就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现在,她又听到了。楚安离犹疑了一下,问道:“妈,旁边谁在说话?” 秦芸呃了一声,才道:“没,我……在电脑上看你弟弟以前的视频。” 楚安离道:“哦。”她了然了,看来上次也是这样。阿森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家,她肯定很牵挂,会经常看他的视频缓解思念。她在阿森面前才是真正的妈妈,跟她这个女儿只是有那么一点血缘的羁绊罢了,话说多一点都互相觉得生硬的那种。 楚安离也习惯了跟她之间的这种淡薄关系,再次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有些出乎意料的,秦芸叫住了她。 “阿离。”她缓声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关怀的话语略显突兀,楚安离感到了一丝讶然,回道:“我挺好的,他家里人对我也很好。” “哦,那就好。”秦芸顿了顿才又道:“好好保重身体。” “嗯,您也是。” “那个,等再过段时间,或许我会回国一趟。” “嗯,到时候联系。” 秦芸听她没什么话说了之后,就主动挂断了,楚安离对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找祁宁了。 祁墨跟楚安离几乎多半的时间都拿来陪祁宁了,江亚也时常来看孩子,或者几人一起出去玩。江亚就跟以前这两人谈恋爱时一样,专门负责拍照,只不过以前是拍两个人,现在是拍三个。 江亚私底下悄悄问祁墨:“墨哥,你这孩子都生了,家长也见了,嫂子打算什么娶你啊?” 提起这个,祁墨其实也有点心急,但再急也只能淡定,“等过段日子她妈从美国回来,我们两家人见面了才好定日子。”当然了,他是希望越快越好,免得他夜长梦多。 “嫂子的妈感觉对她不上心啊,这么大事儿都能一直拖着。”他们这时候在一家大商场里面,楚安离去洗手间了,他们在外头等,江亚也只能背着她如此感慨,“嫂子真可怜,爹不疼妈不爱,还被人欺负算计,哥,你以后得好好对她。”江亚现在也知道了程雪梨干的那些事儿了,以前还把她当女神呢,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而且他还义愤填膺的把程雪梨当初企图收买他,要他当眼线传递内部消息的事情告诉祁墨了,让祁墨对程雪梨的认识更上一层楼。 祁墨道:“我当然要对她好。”她妈要是上心的话,也不可能从小就丢下她,让她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可到底是她母亲,他不好来评判什么。反正,他以后全心全意对她好就行了,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祁墨怀里的祁宁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瞧热闹,从他们身侧过走过的人几乎是百分百的回头,不时能听到“好可爱啊”“长得真漂亮”“啊啊啊好乖好萌”“爸爸也超帅”之类的低呼。 祁墨倒是淡然的很,倒是江亚都随他们出行这么多次了,还是听得飘飘然,那自豪的感觉仿佛被人赞扬的是自己的儿子。 楚安离一出来,江亚就嘿嘿道:“嫂子,墨哥,我也想过过当爸爸的瘾,让宁宁当我干儿子,成吗?” 他们两人还说话,祁宁看着江亚咯咯笑了起来。 小宝宝笑声又奶又清脆,可爱极了,江亚被逗乐了,将脸凑近了道:“小家伙你笑什么呢?快,叫爸爸,干爸爸,叫了给糖你吃。” 平常都是这样逗孩子玩的,祁宁现在才五个多月。虽然也有一些五六个月就会叫人的宝宝,但是祁宁还没有这种征兆。 可谁知,祁宁努了努小嘴,突然就发出了两个音:“叭叭。” 然后……然后,祁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回家的路上,加回家之后,就一直抱着孩子。 “宁宁,叫爸爸。” “爸——爸。” “爸——爸。” “快叫我,爸——爸。” 可任凭祁墨怎么引导,祁宁要么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要么挥舞着小拳头直笑,就是没有再叫了。 祁墨也不丧气,得意道:“我不管,我听到了,宁宁那时候就是在叫我。” 又问楚安离:“阿离,孩子先叫我你会吃醋吗?” 楚安离浅笑道:“你这么辛苦生了他,先叫你也是应该的。” 祁墨安慰她:“你别着急,宁宁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叫妈妈的。” 祁墨的兴奋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祁宁睡了他还没有丝毫的睡意,索性拿了平板电脑,跟楚安离一起关注最近的新闻。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搜了珠宝相关的,一打网页相关推荐视频竟然就是顾廷均的一个访谈会。 视频还是自动播放。 画面动起来有声音之后,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去触碰屏幕。 楚安离侧眸看了祁墨一眼,刚伸手准备换一个别的,祁墨蹙眉拦住:“先等等。” 主持人问:“我们知道顾先生最近的设计作品里有一款项链,叫‘星河’,获得了设计大赛的金奖,真的很完美,好多粉丝的钱包都按捺不住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到它面世呢?” 顾廷均微微笑了一下,才温声道:“我当初答应过一个人,会为她单独设计定制款,‘星河’就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不会出货售卖,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 主持人立马开始八卦了:“那不知道,享有定制款的是男士,还是女士呢?” 顾廷均坦然:“女士。低谷时期,她给了我不少鼓励。” 主持人一笑,“感觉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哦。” 顾廷均神色稍稍暗淡了些,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祁墨将视频给关了,其它的新闻也没看了,眸子缓缓转向楚安离。 他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第一猜测,“阿离,这姓顾的,说的那人是你吗?” “应该是。”顾廷均当年是说过这样的话,楚安离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祁墨抱着双臂,面色沉沉没说话。楚安离说没跟顾廷均在一起过,他相信了,可是,这并不代表顾廷均对她没有心思。 她回国后,顾廷均还一直纠缠,这不能说明问题吗? 楚安离眸子端详他脸色片刻,他明显是因为顾廷均有些不高兴了,于是道:“其实事情跟你想的有点不一样,他对我没什么,刚才他那样说,估计也只是想炒个话题罢了。” 祁墨听她解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缓道:“我知道,我没生你的气。只是看到他不爽。” 楚安离紧紧回握住他的手,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祁墨,其实当年顾廷均接近我,是因为程雪梨。他喜欢程雪梨,受她所托,这才插/入我们两人之间搞破坏。” 祁墨眼里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你说什么?顾廷均他竟然……”他一直以为楚安离跟顾廷均确实是在剧组巧遇的,他一直知道顾廷均和程雪梨是认识的,可是他从来没觉得这两件事会有什么关联!也没想到,顾廷均竟然喜欢程雪梨。 祁墨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白过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祁墨抓住楚安离的双肩,沉声问:“可是阿离,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这件事?” 楚安离抿了抿唇,才轻声解释道:“那天要说得太多了,我头昏脑涨的,一时忘记了。” 她怎么可能忘记?她连遇见唐尧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只是发现顾廷均真实目的的时机太不凑巧了,她一个字都不想提。她只想遗忘那段时光。这时候也是不想因为顾廷均扫兴破坏气氛,才说出来的。 祁墨又气又懊恼又暴躁。他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良久了,实在忍不住咬牙低骂了一声:“艹……” 程雪梨,程雪梨她妈,顾廷均,唐尧,秦桑,还有……他跟她当年究竟是有多惨,被这么多心怀鬼胎的人强拆! 祁墨正恶狠狠的想着,突然脸色微变。 “祁墨,你怎么了?”楚安离推了推他。 祁墨又沉思片刻才回神,答道:“没怎么没怎么。”他缓和了神色,搂着她在祁宁身侧躺下,亲了亲她的眉心,柔声道:“忘记那些不相干的人,快睡吧。” 其实,他在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第51章 卧室的床头柜上,原本摆着的是祁墨跟楚安离以前的合照,现在又多了一家三口的。楚安离抱着祁宁,祁墨搂着她,都笑得眉眼弯弯。 楚安离把祁宁哄睡了,坐起身时不经意的看到,她缓缓伸出手去将两个相框都拿起来细看,手指在上面摩挲。 这两张照片中间隔的不像是七年,倒像是漫长的千年万年。 当年跟祁墨在一起时,她想不到会发生后面的事,当年决然离开时,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今天。 世事太多的意料不到。 楚安离盯着照片发了会儿呆,被自己手机铃声给拉回神,相框放回去,拿起手机一看,是秦桑。 她接了,秦桑笑嘻嘻的说:“姐,你跟姐夫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还没去你们家呢,怎么都不邀请一下啊,不会真的是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吧?” 祁墨洗好澡出来,听楚安离说了秦桑要来家里的事,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楚安离观察他的神色,道:“你不喜欢她来的话,我们就去外面吃饭。” “用不着。”祁墨压制住眼底的暗涌,抿唇笑了笑,“让她来。” 第二天,秦桑和李平山抱着一岁多的小宇高高兴兴的来了,还提了两箱牛奶,给祁宁买了两套衣服。 “这房子真大真好看,就住你们几个人也太浪费了点……”秦桑从进门到吃饭,惊叹的声音就没停止过,眼馋艳羡的神色完全藏不住,“我什么时候也能在这种房子里住一晚,死也值了。” 她之前知道祁墨有钱,但是亲自来感受之后,才有了那种实感。 以前也去过有钱的同学家,看见人家家里布置的漂漂亮亮,什么都有,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可如今,她才知道真正的有钱是什么样的,没有任何的刻意显摆,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气派,让你连嫉妒这种情绪都产生不了,满心里只会羡慕。 只是羡慕过后,又看看浑身淡然的楚安离,心里登时一阵不平衡。 想当初她根本瞧不上这个姐,也瞧不上祁墨,觉得他们两穷酸死了。她哪里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呢?她姐找的老公又帅又有钱对她又好,住着别墅开着豪车。再看看自己,老公没本事只会打游戏,以前瞧着还行的脸也慢慢长残了,越看越生厌,一大家子住在拥挤的房子,关键是这买房子的首付都还是当年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真是哪样都比不上人家,就连生的孩子都比她的丑。 真是命好啊,怎么什么便宜都让她占了呢?自己也不比她差到哪里去,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秦桑或许是内心遭受到了打击,有点意难平,兴致慢慢没那么高了。 照顾祁宁多半都是楚安离亲力亲为的,但今天有客人在,在祁宁需要换纸尿裤的时候,她喊来黄姐,让她把孩子抱去弄。 秦桑瞟向楚安离,面上虽然是笑着,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酸意,“大户人家就是好啊,有专人照顾孩子,专人打扫卫生的,专人做饭的,专人开车的,我刚才进来时,花园里还有专人在修剪花枝。哪像我们贫苦人家,所有的活儿都是一个人来干。姐,你这过的是少奶奶的生活啊,真叫我看了眼热。” 虽然祁墨这时候还没下楼,但李平山上次被冷落过一回,这次倒是老实的很。小宇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突然急急喊要尿尿。孩子一有事,李平山就习惯性的喊秦桑,当下推推她,“孩子要上厕所了。” 强烈的对比之下,秦桑本来就看他极其不顺眼了,这话还没落音呢,他又正好犯到这个关头,于是恼火的瞪他,低吼道:“小宇是我一个人生的啊?屁大点事儿就只知道叫我,毛病!” 李平山本来也不是个好脾气,又被她下了脸面,旋即也甩手不干,两人赌气似的玩手机的玩手机,吃东西的吃东西,谁都不搭理孩子。 楚安离嘴角抽动,简直服了他们两个了,起身准备抱孩子,结果来不及了,小宇跺了两下脚,直接尿裤子了。 小宇才一岁半,为了省纸尿裤的钱,加之现在天气热,就没穿纸尿裤而是把的尿。就是怕他尿湿,秦桑出门前带了几件裤子,这才不至于让孩子光着屁股。 秦桑压着心头的火气抱小宇去卫生间给孩子清洗了一下才换衣服,转着眼珠子打量一圈,更加如鲠在喉。 人家家里的卫生间几乎都有她两三个卧室大了,为什么这种日子不是属于她的呢?为什么她找的老公就这么差劲呢?为什么她连找个每个月能拿几千块工资的工作都难呢? 午餐前,一直在书房里呆着的祁墨才缓缓下楼来,李平山跟秦桑跟他打招呼,祁墨单手插兜,手指捏了捏鼻梁,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 虽然只有四个大人吃饭,但各种精致的菜肴还是摆了满桌,秦桑看着那堪比大酒店的菜色,心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为自己感到憋屈。 其实他们今天来,一来看看祁墨住的地方,二来,就是想让祁墨给他们夫妻安排个轻松点的工作。祁家这么大的企业,这事儿应该挺简单办的。大家都是亲戚了嘛。 秦桑却一直闷头吃东西,根本不说话。李平山憋不住,正要开口提。,祁墨突然温声对楚安离道:“对了,阿离,你上次回老家,有没有听到人议论我?” 楚安离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奇怪道:“我老家的人,为什么会议论你?” 秦桑心猛地一提,吃饭的动作陡然慢下来。 祁墨余光淡淡地扫秦桑一眼,舀了一碗汤给楚安离,笑着继续道:“我都忘了跟你说了,你当年离开前消失了几天,我到处找不到你,就回了你老家一趟。当时你舅妈和妹妹在家,我就去问她们你去哪儿了。” 秦桑面色煞白,握住筷子的手都开始颤起来,一口饭含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哽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楚安离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事儿,不由也看了秦桑一眼。她回来这么久,舅妈跟秦桑也都没提过。 饭也不吃了,楚安离看着他问:“然后呢?” 祁墨道:“然后,她们跟我说……” 秦桑好像噎到了,抱着果汁猛喝,原本发白的脸涨红了。李平山在旁嘀咕:“吃个饭又没人跟你抢。”秦桑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祁墨手指在餐桌上轻点几下,冷冷清清瞥她一眼,对楚安离道:“她们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楚安离沉默的望了他片刻。当年离开前的几天,她跟她妈住酒店里。秦桑跟舅妈是知道的,但秦桑本来就不喜欢祁墨,那时候又知道他们分手了,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 祁墨道:“我当时怒火中烧,无处发泄,就把自己开来的车给砸烂了。上次若是跟你一起回家,恐怕大多数人都还记得我。” “……”楚安离想起来了,怪不得那次在镇上有两个人看到她议论说什么“车”“吓人”之类的,原来都知道当年砸车的是她男朋友,他已经在她老家出名了。 当时两人因为阴差阳错正处在最深最深的误会里,她在酒店里,每天看着窗外的日出日落,从早坐到晚,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其余的,她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了。 却原来,她在深渊痛苦的时候,他亦痛苦着。 楚安离这顿饭吃得很少,让她意外的是,秦桑吃得也不多,很快就放下碗筷。 而且,饭后没坐两分钟她就准备要走了,楚安离觉得她很奇怪,吃饭前明明都还在说想留下来过夜,这时候又着急无比的样子。 李平山也不知道她急什么,还想说说安排工作的事,被秦桑狠狠掐了一把。她背上包,抱上孩子,回避着祁墨那迫人的目光,干笑:“姐,姐夫,我们就不打扰了。” 背上包,抱着孩子拉着李平山就往门口急匆匆的走,楚安离只得送他们出门。 回来后她还一脸莫名,“秦桑今天怎么怪怪的。” 祁墨似有似无的冷笑一声,低声道:“大概是坏事做多了,怕报应。” “嗯?你刚说什么?”楚安离没听清。 祁墨含糊道:“没什么。”揽着她的腰,又道:“宁宁差不多醒了,我们上楼看看去。” 一提孩子,楚安离果然不关注别的了,跟他一起上楼。 两人挤在门边,悄悄的推开宝宝房的房门。只开了一条缝,声音很小,但是躺在小床上已经睁开眼睛正安安静静的祁宁朝着这边看过来。 视线恰恰对上。 祁宁瞧见他们,顿时弯了弯大眼睛,开始手舞足蹈的咯咯咯笑。楚安离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软成了一滩水,走进去将溢满奶香味的他抱了个满怀,又亲了亲。 “宁宁,妈妈来啦,让妈妈在亲一个。” 祁墨也含笑走进去,黄姐知道有他们两人在的话,就用不着她了,自觉地起身出去了,给这一家三口让出这一方温馨暖意的小天地。 那天之后,秦桑都跟楚安离不怎么联系了,有一回楚安离买了大一堆补品开车送去,除了魏淑君都不在家。 楚安离听她抱怨了几句,说秦桑这段时间每天跟李平山吵架,家里被闹得鸡犬不宁的。 魏淑君拉着楚安离的手说:“这身边的人看去看来,舅妈还是喜欢你的性子,不争不抢,大度又包容,哪像秦桑,一点小事都放在心上,斤斤计较。唉,她能学去你一分沉稳都是好的。如果当初能选的话,我就选你当我女儿,又听话又乖,从不让我生气为难。” 她那情真意切的语气,如果楚安离还在小时候,或许会感动。 可是现在,她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身边没了程雪梨,没了秦桑,没了顾廷均,没了那些一地鸡毛,乱七八糟的事,楚安离每天和祁墨祁宁相伴,日子过得是越发的平静和美了。 祁宁七个多月的时候,真正开始会喊爸爸了,祁墨喜得差点就要在床上打滚,听孩子奶声奶气喊爸爸成了他每日的享受。 可是,不管怎么教他喊妈妈,他都学不会。 “叫妈——妈。” 祁宁坐在床上,扑闪扑闪长睫毛,望着祁墨张了张嘴,叫出来的还是:“爸爸。” “妈——妈。” 祁宁顿了会儿,又叫:“爸爸。”叫完了似乎觉得自己很棒,开心的挥着小手笑起来,露出两颗白白的乳牙。 楚安离摸他软软的头发,忍不住笑着对祁墨道:“算了,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啊。其实说起来,我才是孩子爸爸,他这也算是叫我了。” 祁墨一时没再说话,因为,他被说服了。 楚安离这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不留神差点摔了一跤,不知道是不是惊吓到了,一整晚都感到心悸,闷闷地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难受持续了三天,导致精神状态都有些不佳了。祁墨不准她拖了,打算带她去医院看看。 事实上也容不得她拖了,因为第四天一早,她就开始发烧呕吐。 可不知怎么了,她躺在床上,祁墨劝了好久她就是固执不肯去医院。 祁墨担心她,“阿离,你脸色真的很差,不去看看怎么行,你看你现在生病了,连宁宁都不能抱了。” 楚安离神色苍白略显憔悴,眼睛泛红,看起来极其难受,胸口起伏一阵,她猝然就落下泪来,一只手臂搭在了眼睛上,“可是……”楚安离心脏抽痛的厉害,她哽咽道:“可是,我不想去医院,祁墨,我想生病,我不想……” 汹涌的泪水很快就浸湿了脸颊边的发丝。 祁墨被她这么哭得心都乱了。 祁墨知道的楚安离并不是怕打针怕吃药,她这次这么反常,肯定是因为舍不得祁宁。 她实在太爱祁宁了。 祁墨揽住她的身体,凑近柔声道:“早点去看好,也能早点回来见宁宁,对不对?说不定开点药就可以回家了,不用住院的,拖久了反倒不妙,先跟我去看看吧,好吗?” 眼泪不住滑落,楚安离不出声。 祁墨耐心的哄到了下午,楚安离烧得更高了,起身吐了一趟,浑浑噩噩呆坐了会儿,终于去洗了把脸,同意跟祁墨去医院。 离开前,她戴了两层口罩,到宝宝房外探头看了看祁宁。祁墨就在她身边。 祁宁坐在彩色的儿童围栏里,正撅着小屁股练习爬行,黄姐对祁宁道:“宁宁,快看,爸爸妈妈来了哦。” 祁宁兴奋的嗷呜一声,手脚并用爬到栏杆边,黑亮清澈的大眼睛看向他们,嘴里喊:“爸爸,爸爸。” 祁墨走进去抱了抱他,又亲了亲他的胖脸蛋,“宁宁乖,爸爸带妈妈去趟医院。” 祁宁当然听不懂,但是黄姐明白,她忙把孩子接过来道:“先生和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在家里好好照顾宁宁。” 楚安离心口处又酸又疼,往前走了一步十分想进去抱抱孩子,却怕传染给他,只得停住。 “宁宁,妈妈很快就回来。”楚安离很难过,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祁墨拥着她准备离开,她却还是站定,看着孩子的方向,目光久久舍不得收回。 祁宁被黄姐抱在怀里,一直看着楚安离,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进来和他玩儿。 直到门口那两人身影都消失,祁宁还眼巴巴的一直望着门口,最后扁着嘴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大概是生病了,格外脆弱,楚安离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哭,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祁墨劝不住她,没办法,只能叹气。 去了医院,诊断为病毒性流感,要住院。 祁墨知道她不愿意,只能跟她说,回去了怕传给祁宁了,她这才妥协了。 挂上针之后,祁墨在旁守着她,楚安离哭太久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得累极,还做了个梦。 梦里面风云变色,地动山摇,海水倒灌,景象惨烈而残酷。 苍茫的天地间,她渺小的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想挣脱,想逃亡,然而一瞬间就被湮没吞噬,再无声息。 一身冷汗惊喘醒来,楚安离用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窗户外,天色已暗。 趴在床边的祁墨也慢慢转醒,他揉了揉涨痛的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着。 这时候,护士推门进来,她讶异道:“咦?地上怎么这么多珠子?” 楚安离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打针的那只手耷拉在床边,手腕上的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珠子掉落了一地。 “是你的吧?我来帮你捡。”护士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一旁,俯下身开始一颗一颗的捡。 这个珠子散落的场景过于熟悉。 楚安离和祁墨沉默的对望,都没说话,也没动。 他们俩僵在那儿,好像除了还在捡东西的护士,整个空间都静止凝结了。 病房空旷,护士很快就捡完了。大略数了数,也没去注意他们异样的神情,将那一把颜色各不一样的珠子递过去,问道:“总共十二颗,没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快啊,新的一年了,大家新年好。跨年在码字中度过,于是,我离结局又近了一步。 第52章 楚安离猛地坐起来,将那把珠子给一把抓过来,快速的数了三遍。 是十二颗,没错。 她的手链一共有十二颗珠子,但是祁墨怀孕之前,不见了一颗,只剩下十一颗。 现在,这颗能代表着祁宁的珠子又回来了。 这种强烈的不好的预示,让楚安离和祁墨都彻底慌乱了。 祁墨立马掏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想确认一下情况,而那边楚安离已经给自己拔了针,带出了血,在护士的惊叫声中,脸色苍白,鞋子都没穿就往外面跑去。 “阿离!”祁墨连忙追上去,没几步楚安离被他拉住了。 楚安离一阵天旋地转,被祁墨扶住才站稳,呼吸急促,虚弱道:“回家,回家,祁墨,快点。” 祁墨刚才电话没打通,也是无比心焦。他望着楚安离惨白的面色,知道让她呆在医院里等他消息是不可能,一咬牙:“好,我们回去。” 祁墨把楚安离抱上了车,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楚安离的眼泪跟珍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她手心里有十二颗珠子,这些珠子每个颜色都不一样,她轻易就将当初不见的那颗找出来了。 剔透的蓝色中氤着一丝丝浅红。拿在手里,还微微发着烫。 她攥紧了那颗,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沾了泪水的嘴唇战栗着,“宁宁,宁宁……”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绝对不是。 祁墨开得已经很快了,可一分一秒却是那样的难熬。车子开到家之后,两人下车直接往楼上冲。 楚安离大口喘息,喉间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她大力推开了宝宝房的门。 宝宝房布置的整洁又温馨,下午他们离开时,祁宁就在里面爬着玩儿,他还在笑,还隔着彩色的围栏望着他们,还在奶声奶气叫爸爸。 然而,灯点亮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却是色调明净的普通卧室。 没有小床,没有床铃,没有围栏,没有温暖可爱的色彩。 也没有孩子。 一切都是在布置成宝宝房之前的摆设,仿佛下午时还看到过的场景都是幻想。 那一刹那,祁墨脑子都木了。 从珠子散落开始,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真正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然不敢置信,低喃:“宁宁……” 楚安离拖着发软的双脚走进去,站在屋子中央,茫然四顾。 这里发生过什么?是自己走错房间了吗?宁宁呢?是不是黄姐把孩子抱到别的房间,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她看到了床的另一边倒着一个人,正是黄姐。 楚安离大步上前,将她摇醒,“黄姐,黄姐,宁宁呢,宁宁呢?” 祁墨也飞速上前,黄姐悠悠转醒,被他扶着坐起身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晃了一圈,又迷茫了片刻才回神,“夫人,先生,你们都回来了?诶,我怎么会在地上睡着?” 楚安离心急如焚,抓着她的衣襟,红着眼睛问:“我问你,宁宁呢?!” “宁宁?”黄姐吓一跳,慌张地反问:“宁宁是谁?夫人,我不知道啊!” 楚安离静了静,手下更用力了,逼近她怒喝道:“你说你会在家好好照顾孩子的,你把我孩子弄哪儿去了!宁宁呢,我的孩子呢!!?” 她头发散乱,歇斯底里,黄姐惊疑不定的看向满脸毫无血色的祁墨,害怕得声音都抖起来了,“夫人,你的孩子……之前就流产了,你忘了吗?我,我是先生请来照顾你的,” 楚安离眼底爆满了红血丝,呆呆的看了她片刻,手下脱力松开,满面泪痕交错。 祁墨闭了闭眼,将身体缓缓跌坐在地的楚安离接在怀里,紧紧拥着她,痛苦地泪如雨下。 变了,真的一切都变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医院长廊,楚安离疾步而行,她四下张望,逮着人就问:“钱医生呢?钱医生在哪儿?” 大家见她行为状若疯子,有的不理,有的远远的就避开。有个护士认识紧随在她身后的祁墨,被她抓着问,只得告诉了她,“钱医生在值班办公室,你们找她干什么?” 楚安离冲进了钱医生的办公室,钱医生看到她跟祁墨进来,略感讶异,“祁先生,你们这是……” “钱医生,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你有没有看到祁宁?”楚安离抓住她的手,非常的用力,眼睛红肿,目光哀戚的望着她,“你有没有看到宁宁,他突然就不见了,当初,当初是你接生的,你有没有看到他?” “宁宁?这……你先冷静一点。”钱医生不明状况,安抚着她,轻声问:“我接生的?接谁的生?” 楚安离立马把身边的祁墨扯近了一步,语气急促的道:“他,他生的,钱医生,你不会忘记对不对?宁宁满月时,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 祁墨如此特别的情况,钱医生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明明就是祁墨生了祁宁,可是黄姐却说她流产了,根本没孩子。 骗人的,肯定是骗人的。 钱医生眼睛睁大了些,看了祁墨一眼,呃了一声,努力维持着淡定,“祁先生是男人,他怎么可能生孩子呢?祁夫人,你莫不是弄错了?” 楚安离呼吸停滞了片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使劲摇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掀起祁墨的衬衣,露出他小腹上还未消失的那道疤痕,对钱医生道:“你看,宁宁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是他生的!没有错!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都骗我??” 钱医生的记忆也变了。祁墨满脸心如死灰,无声的落着泪,长吐一口气,将情绪已然失控的楚安离一把抱住。 楚安离在他怀里不住挣扎尖叫,发丝粘着泪水,狼狈又绝望。 “都骗我,大骗子,你们把我的宁宁弄到哪儿去了?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阿离,阿离,阿离!” “宁宁,宁宁,我的宁宁啊……”楚安离哭得撕心裂肺,椎心泣血,身体摇摇欲坠,“我不信,我不相信,我的孩子呢?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折磨我,孩子,我的孩……” 声音戛然而止。祁墨搂着身子渐渐软下去的她,哽咽的声音破碎:“阿离。” 楚安离闭上眼睛,晕过去了,浑身滚烫。 祁墨神色灰败的守在楚安离的病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他脑海里是祁宁可爱的小脸,笑着的,哭着的,委屈的,明亮的,怀中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奶香,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他叫:“爸爸,爸爸。” 这样鲜活可爱的小生命,是他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说没就没了。 祁宁真的消失了,就如同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就连对他有记忆的人也都忘记了他,他刚才给他妈打了电话,不出两句就试探出来了。他妈也不记得祁宁了,在她的印象里,楚安离怀孕期间流产了,根本就没有祁宁的存在。 就好像时空的轨道在祁宁出现的时候扭曲了一下,而随着祁宁的消失,那些知道祁宁存在的人都各自回到了被校正的轨道里,继续前行。只有他跟楚安离被留在了这段记忆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记得那个孩子曾经来过。 手机响了许久,祁墨才拿起来看,是江亚。他接起来,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江亚在那边道:“墨哥,你们睡了没有啊?我想宁宁了,给我接个视频嘛!” 祁墨心中一恸,颤声问:“江亚……你记得祁宁?” 江亚被问愣了,“我,我当然记得,我是宁宁的干爸爸啊。墨哥,你怎么了?听声音不对啊?” 祁墨喉咙哽的涨痛,手按压着眉心,已经没办法说话了。 原来,江亚还记得祁宁,还有别的人也记得他。 江亚在半小时内飞速赶过来了,他几乎是扑进来的,然而下一秒,脚步和呼吸都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楚安离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祁墨坐在旁边,就像是一座不会动的石雕。 连空气都弥漫着沉重哀伤。 这一幕让江亚心头阵阵发酸,低声叫道:“墨哥……” 江亚就陪着祁墨在医院一直守着,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发现祁墨怀孕那天,他就开始搞不懂这个世界了。现在的他,更不明白。 好好的孩子,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该打的针也打了,楚安离却一直昏睡不醒,高烧反复,双重打击让祁墨心力交瘁,不出两天,人都瘦了一圈。 “阿离,快醒来吧,阿离,我求你了。”祁墨不时的在床边同她说话,哀求她,恳求她,亲吻她的手,可她像是陷入了悠长的梦境,怎么都不肯醒来。 江亚劝他吃点东西他也不吃,让他稍微躺着歇息一下,他也不肯,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这天傍晚,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扰人,祁墨真想把窗子打开,让雨滴声把她吵醒,又担心风吹进来加重她的病情。 正浑浑噩噩盯着楚安离的脸发怔,一直搁在柜子里面的手机响了,那是楚安离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祁墨接了,静了片刻,对面才传出来一道低缓的女声:“你是祁墨吧?我是阿离的母亲,我回国了。” 一小时后,秦芸来到了病房。 祁墨在她来之前,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皱巴的衣服。这是祁墨第一次见她。 秦芸在床边目光怜惜的看了楚安离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清俊苍白的年轻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祁墨伸手接过,照片上宝宝有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神气机灵,玉雪可爱,正是祁宁。 可奇怪的是祁宁穿的那件蓝白条纹的小短袖是祁墨不曾见过的。 祁墨眼神惊疑,看向秦芸问:“您……怎么会有宁宁的照片?” “不是。”秦芸摇了摇头,重重叹气。 祁墨不解:“什么不是?” “他不是宁宁。”秦芸眼中一闪而过的泪意,低声道:“他叫楚森。” 祁墨拿着照片,眼珠子凝着一动不动,不明白她的意思。 “祁先生,照片上的孩子,叫楚森。”秦芸稍微顿了顿,才看着他道:“是阿离当年给你生的孩子。” 如同有什么千斤重物在头上毫不留情狠狠锤了一记,震得他满脑子轰鸣作响,又如同有一把刀猝不及防在他的心脏上扎了一下,瞬间血流如注喷涌而出。 祁墨表情空白了良久,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阿森,是阿离生的孩子,而祁先生你,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阿森他真的很乖很听话,阿离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秦芸俯下身,轻抚楚安离惨白如纸的脸,终于是忍不住落下泪了,“只是……孩子七个多月时,已经在一场意外里离世了。” 接连的暴击令祁墨满目惊痛,泪水夺眶而出,他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一把抱住了自己疼到快炸开的脑袋。 七个多月,离世了。 楚森,祁宁。 原来,他怀胎生的,是她为他生的孩子。 怪不得,从祁宁生了,她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怪不得,她对带孩子的流程那样熟悉,怪不得祁宁消失之前,她那样反常那样难过。 怪不得祁宁消失之后,她是那样的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甚至一睡不醒。 因为,这样刻骨铭心的痛苦,她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 秦芸抹了抹泪,才接着道:“阿森没了,阿离悲痛欲绝,完全崩溃了,她有一次试图自杀,幸亏被我及时察觉才救回来。我很担心她出事,实在没办法,就求我的丈夫,将她那段痛苦的记忆给抹掉。她的确忘记了孩子,我们也把孩子相关的东西全部都藏起来了,可她始终没有忘记阿森这个名字,一醒过来就满屋子的找,满屋子喊。于是,她弟弟就顶替了这个名字,她找到了心里缺失的‘阿森’,这才一天天的好起来。后来……她继续去上学,认识新朋友,也完成了学业,看着像是恢复了,可身上到底还是被带走了许多生气,唉……” 她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就犹如一把利剑,在他流血潺潺的心脏上一下又一下,狠狠剜着,捅着,翻搅着。 祁墨痛得几欲昏厥,他神色恍惚的走近,双膝扑通跪倒在病床边,发颤的手握住楚安离的手,将脸埋入她的手心,肩膀抽动着,滚热的液体很快就湿/濡了一片。 当初她刚回国,他还腹诽她冷酷无情,浑身带刺,又总是死气沉沉,如同变了一个人。 他还猜测,她定然是因为劈腿顾廷均才成了这样。 然而事实上,带给她痛苦,害了她一生的,根本就是他。 他才是这全天下最混账,最该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3章 楚安离到美国的次年4月25日下午生下了一个3.6公斤男孩儿,取名叫楚森。 她发现自己怀孕后,也有过踟蹰,可最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不管是以何种方式跟祁墨收场,她对这个孩子是期待的,充满爱意的。怀孕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忘掉了所有的前尘苦痛,心态格外的平和。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还时常跟肚子里的孩子讲话,就算一人独处时,也不寂寞。 她的弟弟八岁了,是个非常可爱明朗的小绅士,金色的头发,漂亮的大眼睛,很喜欢笑,她妈给取的中文名字叫希光。 寓意希望和光芒。 秦芸极其疼爱希光,和她这个分开多年的女儿关系却是不尴不尬,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每天就是礼节性的问候两句。可这并不妨碍希光喜欢她这个姐姐,经常陪她出去散步,围着她玩耍,想办法给她解闷,逗她开心,向她表达对小宝宝的热忱期待。他聪明又善良,像个小天使。 秦芸英文不大好,继父和希光迁就她,在家都是说中文,帮佣保姆也大多会中文,或者是华人。 受到家庭环境影响,希光虽然年纪不大,中文却已经说得比英文还要溜,每天跟在楚安离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喊。楚安离对他的感情,也远远大过对自己的母亲。 阿森出生以后,希光已经开始抱着小外甥展望:“小宝宝,你快快长大,舅舅带着你踢足球。” 楚安离很爱孩子,舍不得留他在家里,亲自照顾孩子到五个多月时,才去上学了。 阿森喊过一次妈妈,把楚安离高兴坏了,不过再教他,他就不会了,只会手舞足蹈的笑。终于,阿森七个多月时,有天晚上楚安离给他洗好澡了,放到床上正要哄着睡,对他柔声道:“阿森,跟妈妈睡觉觉了,好不好呀?” 阿森黑漉漉的眼睛直勾勾望住她,突然就叫了声:“妈妈。” 楚安离一瞬间心都融化了,抱起他亲了又亲。 阿森伏在她的肩头,奶里奶气的继续叫:“妈妈,妈妈。” 楚安离抱住孩子,没由来的一阵发酸,低下头,眼泪猝然滑落。 “妈妈,妈妈。”阿森两条有力的小腿乱蹬着,咯咯咯的笑,露出两颗白白的乳牙。 楚安离眼眶潮红。她很对不起孩子,生下他,却只有机会叫妈妈,没有机会叫一声爸爸。 他的爸爸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身边有他想要的那个人,他会过他想要的人生。 “阿森,妈妈爱你,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啊。”楚安离沾泪的唇亲吻他的胖脸蛋,她只要有孩子就满足了。只要有阿森,她这条路就能坚持走下去。 然而,老天爷似乎嫌她经历的磨难还远远不够。 她染病住院了,大概是生病了格外脆弱,她打着针,在病床上不住的流泪,她想孩子,想着离开前,阿森在保姆怀里眼巴巴的望着她离开,委屈的喊着:“妈妈,妈妈。”她怕自己传染,都没过去抱他一下。 她在医院里哭,孩子也想要她,在家里哭闹不止,秦芸没办法,打电话让司机和保姆把孩子送过来一趟。 楚安离精神都好了许多,下床打开窗子透气,又给自己戴了好几层口罩,不时的在门口张望。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没等来孩子。 她正想着是堵车了,还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她的继父来了。继父眼睛有些红,神情看上去十分哀痛。 楚安离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一脸不解。 他虽然不忍心,可还是告诉楚安离实话,那辆车在来的路上,遭到了恶意撞车袭击,车上的人,全没了。 包括孩子。 楚安离呼吸停滞,一动不动看了他几秒,身子一软就彻底昏死过去了。 兰特斯家族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却不能预知生死,改变生死。阿森来过了,可他又这样匆匆离开了。 他的离去带走了楚安离所有的温度,所有的生息。 孩子的葬礼过后,楚安离不吃不喝,本来就病着,又断了奶,身体发烧滚烫,木偶人一样僵坐在房间里。希光哭着握着她的手,一直唤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呆了傻了痴了。 秦芸不放心她,一直跟在她左右,将那些刀具药品尖锐的东西都藏起来了,楼顶也有人看守,灌她喝水喝药的杯子也换成了木制的。然而,还是有一次大意了,楚安离将自己沉进了浴缸,幸亏她发现及时,将人送进医院抢救回来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就是她的命,她现在命没了,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壳了。 秦芸对这个女儿感情很复杂,她是她生下来的,怎么会没有爱过?可是这些年,她一直逃避自己的过往,并没有对她尽到一点母亲的责任,她并不配做她母亲。 时隔十多年再见面,她对她客气生疏,她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便只能同样客气。 女儿现在痛苦成这样,她流的泪不比她少,心也碎了。 有一回,她让家里的帮佣看着楚安离,自己亲手去给她熬粥。楚安离不肯吃东西,只能强行灌点稀粥。可等她端上来时,发现帮佣竟然擅自离开了,楚安离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只剩下一点头发丝在外头,她又气又怒又惊,手里的碗都吓掉了,冲过去掀开被子。 虽不是她想象的那个场景,可她还是痛心叹息落泪了。 楚安离侧身躺着,怀里紧紧抱着阿森的衣服,泪珠滚滚,已经哭得满脸涨红,无尽的泪水冲刷着脸侧的头发还有阿森的衣服。在被子掀开后,一直死死压抑在喉间的哭音再也克制不住了,放声大哭,哭声仿佛从骨血震颤而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阿森,阿森,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秦芸掩面而泣。她俯下身,将哭得浑身发抖的楚安离揽在了怀里。 秦芸知道她再这样下去,肯定还会出事,没办法只得找到了自己的丈夫,请求他帮助,让他帮忙把楚安离的这段记忆给消除掉。他也为楚安离感到难过,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当下同意了。 希光领着久久没出门的楚安离到外面透气,家里有跟操场一般大的绿色草坪,希光平日里都在这里踢足球玩耍,楚安离被他牵着手,阳光刺得她差点睁不开眼睛。 她坐到椅子上,看他踢球,看他奔跑欢呼,看着他转着圈圈吹泡泡。 泡泡在空中飘飘悠悠,映着阳光,闪着七彩的光芒,十分好看。 楚安离微微仰着脸,弯起嘴角笑着,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轻松一点的,但心中却像是缺失了一大块,空落落的,不着边际。 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明亮的,可她却总是感到痛苦,感到灰暗无光,浑身充满了消极。 或许,跟她生病有关系,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彻底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或许……或许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她休学在家里养病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每天昏昏沉沉,就连自己干了些什么都不太记得了,弟弟想尽办法逗她开怀,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颓然消沉下去。 “姐姐,姐姐!看我!” 微风吹拂着楚安离脸侧的发丝,她听到了弟弟的声音,道:“阿森,你慢点跑。” 希光跑到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头,明亮的大眼睛水漾般澄净。 “姐姐,手伸出来。” 楚安离依言将手递给他,他从身后拿出一串手链。手链有十二颗色彩不一的珠子,串联起来仿佛一颗颗小星球,光芒溢转,漂亮又特别。 希光给她戴在了手腕上,轻轻拥住她,小手抚着她的背后,嗓音是那样柔和:“送给你的。” 楚安离接受了他的心意,柔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手链发着热,那股热似乎幻化成了一股温暖熨帖的力量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楚安离靠着他,缓缓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好像陷入沉睡。 希光略带着稚气的声音在她耳边用英文低吟出几句话。 “我亲爱的姐姐。” “愿你健康安好。” “愿你忘掉痛苦。” “愿你们还有机缘,再次重逢。” ——愿你们还有机缘,再次重逢。 但是希光不知道,就算再次的重逢,这个结局仍然无法更改。 不管是阿森,还是祁宁,都逃不过宿命,逃不过这场生死的定局。 楚安离从悠长的梦里醒来,缓缓睁开眼,目光散落在空气里。眸中光芒寂灭,灰沉沉一片。 关于阿森的事,她全都想起来了。 “阿离……阿离……”祁墨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嗓音嘶哑,“你终于醒了,阿离……” 他苍白而憔悴,滚烫的泪珠滴答滴答落在她的手上。 他已经听秦芸说了,阿森是在一场撞车袭击中离世的,而他在听完之后,几乎是肝胆俱颤,神魂撕裂! 因为,他记起来了,当年,他看到过这个新闻报道。 新闻里说,路上多辆车遭殃,死伤惨重,死者包括一名不满一岁的婴幼儿。 他原本就心情不好,随便一刷看到这种不好的新闻,更是烦躁,也没再细看内容,就直接刷过去了。 时至今日,他才感受到,那一字一字,于他是何等的凌迟之刑!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痛恨自己。 楚安离愣愣的望着祁墨那双通红哀痛的双眼,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双臂揽住她的身体。 楚安离脖颈间很快被他的泪水湮没,她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神思恍惚。 过了会儿她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她妈,秦芸。 楚安离嘴唇动了动,好像半晌才艰涩的出声:“妈……” 秦芸迅速的擦了擦眼角,应了声。 楚安离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的事情,也想起了阿森离开后,秦芸是怎么时时刻刻陪着她的。 后来,她失去了这段记忆。 一次半夜睡不着,她趴在窗子边发呆,秦芸悄悄来看了几趟,又给她端来热牛奶,让她喝了去睡觉。 昏沉的回忆里,她休学的时候,她妈确实是陪过她,可是这样关心她,这样温柔的同她讲话,还是头一次。 她感到惊奇怪异又不适应,看了秦芸半晌,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事吗?” 秦芸好像有点尴尬和无措,张了张嘴,就说了句:“啊,没什么事。”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才转身找了个地方把牛奶杯搁下,悄声出去了。 那之后,母女二人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淡薄的相处,一天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 楚安离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秦芸为了不让她生疑,就随着她了。 晚上,祁墨用热水给楚安离洗脸,又擦了身,帮她梳理头发,扶她坐起来,让她跟她弟弟视频。 楚安离对着屏幕里那张少年的脸,喊出了久违的名字,“希光。”就是因为她,希光当了这么多年的阿森。她知道,能和祁宁相遇,是跟希光给的手链有关系。 希光戴着一顶帽子,鼓了鼓脸颊,鼻头泛红。 他澄亮的眼瞳里泪光闪动,盯了她许久才哽咽道:“对不起,姐姐。”他是以为自己能帮到她,结果,却又让她痛苦了一次。 楚安离闻言轻轻摇头,“希光,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他让孩子又重生了一次,让孩子见到了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干爸爸,大家都很爱他。虽然,缘分还是过于短暂,可是,她不能怨希光。 楚安离抬起手指,在他头上的帽子轻触碰了一下,低声说:“你把帽子摘下来。” “你别担心,我以后会慢慢恢复的。”希光依言将帽子给摘下来,原本满头漂亮的金发成了刺目的白。虽然已经听她妈说过了,可她还是心头一阵绞痛,红了眼睛。 “希光,对不起,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秦芸之前告诉楚安离说希光和她继父外出了都是骗人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不能让她知晓其中玄机,秦芸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跟她保持联系。 事实上从她回国,希光和继父就一直在家没离开过。 支撑着祁墨怀孕生子,支撑祁宁存在的,一直都是靠希光的精神力。他是家族里的佼佼者,可到底年纪太小,维持这么久,就算有父亲相助,也早已经破了极限。如今,父子俩都要留在家里休养,暂时无法外出。 楚安离欠他们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楚安离住院的消息被祁妈妈得知了,跟祁爸爸一起来医院探望,看到楚安离这一病,原本就清瘦的人又掉了肉,很是心疼,每天都送些营养餐过来。期间,她跟秦芸也打了照面。 亲家相遇,客气又和睦,但因为孩子还在病着,都没有提婚事。 楚安离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回家。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才踏进一步,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股噬骨的寒意侵蚀。 阿森,宁宁。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卧室的床头柜,摆放着两个合影的相框,一个是她跟祁墨,还有一个,是他们一家三口,眼睛弯起的弧度几乎都是一致的。 之前拍的关于宁宁的照片,视频,全都消失了,就独独剩下了这一张。 楚安离将相框拿起,抱在了怀里,压在自己心口处,缓缓闭上眼睛。祁墨静静的望着她,张开双臂将她的身体搂住,动作小心而珍惜,仿佛抱住了自己的所有。 秦芸暂时跟他们一起住,她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楚安离不像在阿森离世后的那段时间,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相反,她常常出门,有时候漫无目的的东游西逛,有时候盯着远处一起玩耍嬉闹的孩子们,有时候坐在路边发呆,有时候就像祁宁还在,去逛母婴店,给他买衣服买奶粉买纸尿裤。 祁墨每一分一秒都陪着她。 楚安离一进店,就开始往购物车里装东西,不似其他的人慢悠悠的选购,还时不时问导购,她伸手拿一样东西,觉得应该是合适孩子的,就直接往车里面放。 不管是看人还是看东西,她都处于一种半清醒半不清醒的状态。 祁墨推着车紧跟着她,从不打扰她,等她全部选好了,就牵着她的手去结账。 这天也是如此。祁墨推着装满的车去收银台。大概是因为店里有折扣活动,人特别多。 轮到祁墨的时候,他怕挤着楚安离,就先松开了她,两只手一起把车内的东西往外拿,他想快点弄完,牵着她出去。 楚安离原本在他身边乖乖地站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大眼睛宝宝出去了。 “宁宁,宁宁……”楚安离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迈动脚步就这样随着人群挤出了店。 “阿离,很快就好了……阿离?!”真的只是转眼的功夫,祁墨拿空了车里的东西,想继续牵住楚安离,可一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惊得冷汗都出来了,东西也不要了,直接冲出门,开始满世界找人,“阿离,阿离!” 楚安离在街头路口好一阵茫然四顾,隔了许久迟缓的大脑才渐渐恢复了些清醒,她身上没带手机,怕祁墨着急,正辨认着返回的路,倏地有一人挡在了她面前。 这人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盯着她的脸,充满了怨毒。 楚安离认出她来了,是程雪梨。 祁家不管她之后,她貌似混的不怎么样,曝光度也越来越低。娱乐圈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人冒头,像她这种本来就不算爆红过的的,又负/面新闻多的,凉下来是很快的。再过久一点,她在圈内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了。 “真是巧啊,这都能遇上。”程雪梨冷呵一声。 楚安离也不知她在呵什么,也没心思同她掰扯,绕过她就要走。 程雪梨却拉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你别急着走啊。” 楚安离身体虚弱,一时竟然没挣开她。 程雪梨咄咄逼人道:“楚安离,你把我害成今天这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耐啊?嗯?” 楚安离面无表情,“……程雪梨,我觉得,对你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程雪梨听她这么说,不由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呢?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惩罚我?”她又恶狠狠道:“你坏了我的好事,抢了我的所有,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看像你这样的女人,别说流产了,就该生一个死一个!让你一辈子都……” 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她被楚安离打得脸都偏了,步子也踉跄了一下,楚安离将被她拉住的那只手抽回来。程雪梨刚愤怒的转回脸来,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这次,程雪梨的口罩也歪了。 不少路人已经在惊疑不定的望着这边了。 程雪梨又惊又怒,却怕曝光,正急着整理口罩,楚安离一把扯下她的口罩,掀了她的帽子,再次扬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程雪梨的耳朵已经嗡嗡作响了。 “咦?那是程雪梨吗?” “好像是。” “是的吧。” “这是在干吗啊?” “她被打了吗?” “卧槽快拍下来。” 大概是从众心理,就算有人不知道程雪梨,但一听说是明星,也跟着拍,周围举起的手机眼看着越来越多,程雪梨想还手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屈辱又激愤,一阵气血上涌,想要装哭扮可怜的受害者都做不到了,更不想当众落荒而逃,被说是心虚。 她要看着这个女人痛苦,只有她痛苦了,她才能快意。 那些人拍,却都隔得不算近,程雪梨捂着被打肿的脸,避开了镜头最多的那一面,神色扭曲的看着楚安离,咬牙切齿的声音压的极低极低,“你别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被我,被顾廷均,还有被你视为至亲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傻逼罢了!” 至亲之人。 楚安离默然怔住。 程雪梨见她这幅样子,语气中多了丝愉悦,“你果然还是不知情啊,你个蠢蛋,真是够惨的啊,还巴巴的对你那妹妹好呢?你那好妹妹早就站到我的阵营了,她收了我跟顾廷均的钱,帮着拆散你跟祁墨的时候别提多卖力了,生怕我们不满意。不过她可真是贪婪啊,帮了几个忙,就找顾廷均要了二十万,找我要了十五万,积积攒攒一段时间,就凑了首付买了套房。她家你去过吗?去过好多次吧。”程雪梨盯着木然不动的她,凑近了些,充满恶意的声音低的只剩下一丝丝气音,“那套房子,一大半可都是卖你换来的啊。踩在里面的时候,感觉如何?” 楚安离僵立原地,眼神空白了片刻,转身就走。 秦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选了半天,还是楚安离当初给她的那件外套最有质感,虽然穿上小了点,但勉强能撑撑场面。 魏淑君上上下下的瞅她,“你穿这不冷啊?” 秦桑套上长袄,也不拉拉链,又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哪里冷了,吃饭的地方都开空调的,我到那里脱就行了。” “你啊,就稀罕她的东西。” “当然,不用自己花钱买的东西都是香的,嘻嘻嘻。” 这天是周末,李平山在家打游戏,秦淮也难得休息,在卫生间给孩子洗衣服,秦天骏守着他的电视,小宇睡了,魏淑君有条裤子的扣子掉了,拿出针线盒来准备别一别。 秦桑拎上包包,哼着曲子换了鞋,一打开门,吓一大跳。 楚安离站在门口,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如鬼,幽黑无光的眼睛望着她。 秦桑见是她,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奇怪道:“姐,你干吗这幅死样子,想打人啊?” 第54章 楚安离直直地盯着秦桑,逼近一步,秦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往后退,神色戒备:“干吗啊?这样看人,我欠你钱了吗?” 就这样,一进一退,两人都进了屋。 楚安离身体挡在门口。秦桑走不了,道:“你干嘛挡我的路,我还要去参加聚会,别耽搁我时间,快让开。” 魏淑君正拿着剪刀剪线头,看到楚安离来了,招呼了一声,然后继续手里的活儿。 秦淮听到外面的动静,湿着手从卫生间出来。 楚安离就这样看着秦桑,目光沉沉不说话。秦桑却已经嗅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味道,想装作若无其事绕过楚安离走,却被一把用力的拽了回来。 换做以往,秦桑早就炸了,可是今天她已经预料了什么,整理了一下被拉得垮下肩膀的衣服,语调有些虚张声势:“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魏淑君见势不对,忙丢了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来,上前拦到秦桑身前,斥责道:“阿离,有话好好说,上手干什么,伤了和气。” 秦淮也没摸清状况,不想她们吵起来,便对楚安离道:“阿离,快进来坐。” 楚安离却恍若未闻,扫了眼面前的母女二人,开口道:“我问你们,买这房子首付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毫无防备听她这么一问,魏淑君色瞬间就慌乱了:“这,这……” “不是告诉过你吗?”相比来说,已经预料到她来意的秦桑淡定些,不过她根本就不去跟楚安离的眼睛对视,低眸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我爸的接工程赚的钱,又加上家里的积蓄,你问这些干吗?” 魏淑君也立马道:“是啊,阿离,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楚安离强忍着心中的钝痛,声音微颤地问:“秦桑,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并不是程雪梨说了她就会轻信,只是,她太了解这个妹妹是什么样的人。 当初秦桑瞧不起祁墨,喜欢顾廷均,就是因为顾廷均有钱,出手大方。在她回国之后,秦桑还是不听劝阻,三番五次的听顾廷均的话,跟他走得非常近。 她之前就想着,不能再让秦桑跟顾廷均继续接触了,否则,如果能用她换取利益,秦桑绝对会毫不犹豫卖了她。 却没想过,或者说,是不愿意朝着那个方向想,秦桑其实早就已经把她卖了。 秦桑之所以不断的给顾廷均透露她的消息,并不是多想让他当姐夫,而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或者继续有了新的利益,所以,这才又从中作梗,好让她离开祁墨身边。 在回国没多久时,秦桑就曾经询问过她跟祁墨之间的状况。她不是关心她的感情,而是担心自己暴露。 因为没有暴露,所以继续出卖。 “实话怎么了,不是实话又怎么了?我们家里的每件事需要跟你报告吗?你真的很奇怪诶,跑来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搞清楚,是你欠我们家的,我们家可没有欠你。”秦桑已经做好了打死不认的准备,抬起眼睛看她,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了:“总之,我们的钱都是合法来的,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魏淑君似乎也觉得她说的非常在理,找到了点底气,挺起腰杆冲着楚安离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久不联系,就跑来像是兴师问罪,要嫁给有钱人了,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舅舅舅妈也不放在眼里了,还不是我们给了你一个家,把你养大的!” 最后句话一出,她仿佛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气势凛然,不容别人再质疑一句。楚安离表无表情瞥她一眼,心中顿感无限讽刺。 那些年,她就是被这句话压着,放弃了自己,奉献自己,喘不过气。因为她表现的如此看重,而她们,也似乎将之当成了金科玉律,当成了能随便处置欺压她的法宝,仿佛将她卖了杀了也是应当。 秦桑抱起双臂冷呵,道:“谁还记得你这些恩情啊,人家现在可是风耀集团少奶奶,呼三喝四惯了,哪里还能与我们这些穷亲戚为伍,那不是掉了人家的身份么? 魏淑君叹道:“即使如此,养了她一场,也该顾念一点情分。” 秦桑阴阳怪气接道:“还情分,妈,你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了这对母女愈发来劲的一唱一和。 吼出声的那个人不是楚安离,而是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言的秦淮。 秦桑和魏淑君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向秦淮,就连在房间里打游戏入迷的李平山都跑出来看是什么状况,不过暂时没靠近,怕祸及自己。 楚安离目光转向秦淮,秦淮胸口起伏一阵,湿着的手搓了搓脸,眼睛发着红。 他回望住楚安离,满目的沧桑,嘴动了动才道:“阿离……这房子首付的钱,有一部分是秦桑出的,三十五万,那钱,是一个姓顾的男人给她的。” 秦桑跟魏淑君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平山挠了挠头,因为秦桑都没跟他说过这些,所他根本不明白三十五万是什么情况。 魏淑君还在垂死挣扎,骂秦淮道:“你个老东西,胡说些什么!什么三十五万!什么姓顾的!” 秦淮的话一出,楚安离内心好像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溅起了一身尘灰,眼泪骤然落下。她不敢相信,哽咽着问秦淮:“舅舅……你一直都知道?” 秦淮僵立,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其实,也不算一直都知道,他是前两年不小心听见秦桑跟她妈说起这件事才知道真相,秦桑当时拿钱出来的时候,说是买彩票中的,秦淮知道凭自己女儿上班十年都不可能一下赚这么多,也只有买彩票了,魏淑君还作证,说一起去领的奖,他当时信以为真,高兴了一阵。 在得知这钱是怎么来的之后,秦淮发了好大的火,要给楚安离打电话,要卖掉房子,可他还敌不过妻女的又哭又跪又闹,魏淑君说他要是敢告诉楚安离,就带着天骏从楼上跳下去。 秦桑结婚前邀请楚安离回国,魏淑君耳提面命,交代又交代他,让他不要说漏一个字。楚安离固执一根筋,要是被她知道了,以后就不会把他们一家当亲戚了。 秦淮陷入了两难,他不说,心里煎熬难受,说了,又怕楚安离怪罪于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怕她就这样跟他断绝了关系,生分了。 好几次看着她,嘴都张了,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就这样,这桩心事隐藏得越来越久,直到今时今日,再也无法欺瞒下去。他也真的不想再瞒下去,他也很痛苦。 他那一声嗯,让楚安离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发着抖。抬手抹了抹不住从下巴滑落的泪珠,伤心到了极处反倒是笑了起来,“……好,知道,原来都知道。” 她在来之前都以为,舅舅肯定是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骗她瞒她。因为,他是舅舅啊。 却原来,他也是知道的。 这就是她千辛万苦一直维护,一直珍惜的亲人们。三十五万,将她卖了。 他们不知道她跟祁墨分开了是怎样的痛苦,她失去了孩子是怎样的绝望!她们就为了三十五万。 楚安离看着屋内的这一张张脸,他们这些年以来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安理得,安之若素?是如何做到在面对她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从不露出分毫破绽? 好啊,真好,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 魏淑君觑了觑楚安离的脸色,事情已经被秦淮捅破了,她没办法再辩驳,和秦桑对视一眼,口风一转,便亲亲热热去楚安离的手,“阿离啊,其实秦桑她只是不想让你跟着一个穷小子受罪,当年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只不过顺便接受了一点别人的馈赠罢了,你可不能不懂她的苦心啊。你看你,早点说破祁墨的身份不就好了吗?大家都欢欢喜喜,是不是?” 楚安离狠狠甩开她的手,厉声道:“别碰我!滚开!”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冠冕堂皇,真是令人恶心! 魏淑君被她吼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讪讪道:“你看你,之前不是都和舅妈说好了,我们要是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记着我们的恩情,千万不怪罪的吗?也是你说的,我们永远都是亲人,哪有亲人这样说话的?” 楚安离嘴角颤动了一下,再次冷冷笑起来。 她想起来了,去年过年,她来这里吃饭,秦淮拉着她哭了许久,魏淑君最后对她说同样的番话。 “以后我们要是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记着我们的恩情,千万别怪罪。” 她当时怕魏淑君多想,还傻乎乎的说:“我们永远都是亲人。”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做铺垫了。 厉害了啊,这个女人。 怪不得,前些时候送补品来,魏淑君又是将她一通夸赞,说她不像秦桑喜欢斤斤计较,说她不争不抢,大度包容。她们那时候定是察觉到祁墨已经知道当年的蹊跷,便打算用这些话来堵她的嘴。 想什么呢?她真心对人,换来的却是无耻的出卖和背叛,几句话就想打发她,真当她是犯贱? “恩情?”楚安离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无比可笑,她对魏淑君道:“你对我的那点恩情,我大概两个月的工资就已经彻底还完还有余吧?”她以前,怎么就能傻成那样呢?她为什么会为这些卑劣阴毒的人放弃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魏淑君被她讽刺的脸色青白,痛骂:“恩情能用钱来衡量吗?这种话都说的出口,真是个白眼狼!” 楚安离冷着声音道:“我是白眼狼?那你是什么?蛇蝎吗?贪婪无耻不说,还会反咬一口?!” “你,你你你!”魏淑君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哪里说得不对?论颠倒是非,厚颜无耻,自私自利,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女儿能与你争锋了,魏女士。” 魏淑君被她激得身体往后一仰,幸亏被秦淮接住了才没倒在地上,她发颤的手指着楚安离,然后捶胸顿足的大哭起来。 楚安离收回视线,对准秦桑,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领,一字一字逼问:“当年祁墨去找你们,你们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秦桑上次去她那里吃饭,从祁墨提起当年的事之后,就开始不对劲,饭后匆匆离开。祁墨定然是早知道了,又怕她伤心,只得隐瞒,然后有意无意的让她远离这家人。 楚安离现在这幅脸上布满泪痕,却冷寒刺骨的表情非常渗人,秦桑恼怒又害怕,一直往后退,扯着她的手,试图挣扎甩开她,“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楚安离看着她那张惊惧交加的脸。这就是她的妹妹,就是因为那份“恩情”,无论心里多失望多不喜都坚持要好好对待的妹妹。 她收了外人的钱出卖她,她跟程雪梨,顾廷均,一起在背后算计她,迫她离开去了美国。 如果,当初没有这些人,她没有误会,没有离开,阿森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会一直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疼爱? 她恨啊,真的好恨!!! 秦桑还在躲,楚安离脑子越来越热,越来越滚烫,犹如岩浆翻滚着,体内暴戾之气狂乱肆虐,完全没了理智,她抓着秦桑的头发,扬手就给她两巴掌,手指掐着她的下巴:“让你说,你就老实点!说!” 楚安离若发起狠来,那就绝对不会留情。秦桑被打的鼻血都窜出来了,尖叫连连,魏淑君和原本在旁围观的李平山都大惊,旋即都冲过来帮忙,你一句我一语的骂楚安离。 “干什么干什么!!”“松手松手!快松手!”“怎么能打人呢??”“你就这样对你妹妹?”“你还是不是人啊?!” 混乱不堪中,满脸焦急地秦淮也插/进来了,拦在中间也不知道是要帮谁,秦天骏也跑过来,伸手打楚安离,“你放开我姐姐,放开我姐姐!” 秦桑被又推又攘,耳边吵吵嚷嚷,头发还在楚安离的手里抓着,疼得她浑身发颤,终于崩溃了,喘着粗气大吼道:“说什么?好啊,这么想知道,我告诉你!我跟你男朋友说,你早劈腿了,早在出差的时候就跟顾廷均开房上/床了,你就要跟他出国私奔了,行了吗???满意了吗??!”” 第55章 秦桑的话落音,整个屋子里一片沉寂。 楚安离渐渐松了手,放开了秦桑,秦桑抬手擦了擦鼻子,血糊满嘴都是,其它几人神色各异,魏淑君正待说什么,倏听得楚安离阴沉着嗓音道:“脱下来。” “脱……什么脱?”魏淑君护着秦桑,结巴了一下。她本来就心里有鬼,被楚安离打人时狠厉的样子吓到之后,也不敢再强词夺理刺激她。要知道她那爸爸是杀了人的,她肯定多少也遗传到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楚安离没理她,看着秦桑,双眸如含霜雪,“让你脱,没长耳朵?” 秦桑脑子都被打木了,头发乱糟糟,脸颊肿起,还糊着血迹,模样很是凄惨。李平山看不下去了,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从目前来看,好像是秦桑不对。可再怎么不对,都是姐妹,不至于下手这么狠。但他不敢开罪楚安离,只得好声好气,想当那个圆场的人,对楚安离道:“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大家都文明一点。” 说罢还要伸手去拉她,结果没能碰到,楚安离径直越过他们,走到客厅的沙发边。魏淑君刚在就坐在这儿做针线活,楚安离拿起搁在篓子里的剪刀,对准了秦桑,“还想让我说第三遍吗?” 魏淑君看到她拿剪刀,魂都快吓飞了,想拉着秦桑逃出门去,这时候,却有人猛地拉开半敞的门,心急火燎的冲进来,是祁墨。 他找人快找疯了,大冷天的满头都是汗,当目光在越过众人看到楚安离好好站在那儿时,这才跟活过来似的,长长吐了口气。 他已经瞧见了楚安离手里的剪刀,也感受到了这里不寻常的气氛,哪里还不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当下心里就是一痛。 当他听楚安离说从未跟顾廷均在一起时,他就知道当年被秦桑给骗了。 但他那时候还未想得太深,因为秦桑本来就极其讨厌他,不喜欢他跟楚安离在一起,以她那恶劣的性子,故意说出那种话来挑拨,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事儿。 可是后来,楚安离告诉他,顾廷均喜欢的是程雪梨,当年那姓顾的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拆散他们两个。 祁墨记起那回楚安离出差去了外地,秦桑突然跑来住在他们家,他听到秦桑在房间里打电话,才知楚安离其实已经回来了,可是宁愿住在外面也不回家。 他当时又惊又慌又怒,找秦桑逼问出了地址,亲自前去找人,却正好看到了楚安离和顾廷均在一起。从那以后,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埋下了,他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疑神疑鬼,两人之间也越离越远。 当年他不知道顾廷均那些鬼蜮伎俩,如今都清楚了,哪里还弄不明白?恰好那天秦桑去他家,恰好被他听到打电话,恰好去了看到她跟顾廷均在一起。哪里来的这么多恰好? 一切都是秦桑跟顾廷均配合,算计好了的,就是等他钻入圈套。 无利不起早,秦桑费尽力气又是演戏又是挑拨又是诓骗,肯定是收了好处,出卖了楚安离。 祁墨后来又问了楚安离一些细节,才知原来她当初在餐厅无故被投诉被辞,又听人介绍找到的那份助理的新工作都是顾廷均的圈套。祁墨就更确定了,秦桑肯定也是这圈套中的重要一环。楚安离才回国时,秦桑还一直帮顾廷均,必定是一直都有牵扯。 祁墨想通了这些,却实在不知如何跟她开口。她是多么看重那些亲人,要是让她知道真相,该多难过! 他只得借着秦桑来吃饭,敲打她,让她以后自觉远离楚安离,别再惹事。 可是,事情终究会有败露的一天。 祁墨往门口一站,反手把门给带上,冲着就差抱成一团的秦桑和魏淑君冷笑道:“跑什么?都给我站回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秦淮一脸悲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李平山一看祁墨来了,登时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把秦天骏拉到旁边站着。 前有祁墨,后被楚安离用剪刀指着,秦桑又恼又恨又怕,转过身嚷道:“脱脱脱,我脱!” 她先脱棉袄,楚安离拽了就扔地上,秦桑后又将里面的那件外套给脱下,楚安离从她手里夺过来,剪刀扎上去,咬紧牙关用力的往下划,嗤啦一声。 从小,只要她喜欢的,自己能给的就给。因为她是妹妹,她是舅舅舅妈的女儿,她要对她好。 但是以后,这种蠢事永远不会再发生了。 周围没一个人敢动,就这样看着楚安离面无表情用剪刀将原本质量上佳的一件衣服划烂了,彻底报废了。 屋内没开空调,秦桑就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毛衣,冷得浑身都发抖,袄子也不敢去捡,眼泪流下来跟血混在了一起,狼狈至极。魏淑君将她抱着,心惊肉跳。 她只觉得楚安离那狠狠的一刀一刀,就像是在撕扯着她身上的皮肉,此时已经皮开肉绽了,鲜血横流了。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楚安离将衣服划烂砸到秦桑脸上,然后转头对满脸惊悚的李平山言简意赅道:“把小宇和天骏带走。” 李平山心里头有很不好的预感,仓惶张望了一圈,跑进房里将小宇用小被子包好了,然后果断的拉着天骏出门避难了。 楚安离胸腔里那股暗黑的烈焰越烧越旺,此时的她没有任何的冷静的可能。 她只需要发泄。 从客厅开始,楚安离只要是手能碰到的东西,全砸了,椅子,玻璃杯,水果盘,电视,水壶,盆栽……屋内登时轰然连响,恍如狂风过境。 楚安离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色苍白,胸口起伏重重喘着气,眸中仿佛聚集了阴云,压抑到让人心惊。 她左右张望了一圈,又推开房门进去了。紧接着,又是哐啷巨响。 秦淮颓然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魏淑君又是怕又是心疼,拍着大腿连声叫“哎哟”,试图去阻止楚安离,免得自己损失更多。 祁墨冷眼扫她:“给我老实呆着!”之前为了不让楚安离多想,尚能对这家人留有几分表面客气,但是现在,他无需再给好脸色。 他威势逼人,仿若她敢去阻拦,遭殃的就是她,魏淑君只得缩了回来,听到房间里的摔砸声,心都在滴血。秦桑站在原地,咬着牙神情暗含愤恨,却不敢造次。 祁墨怕楚安离误伤到自己,之后都随在她旁侧,直到这个房子里除了几个大活人,几乎没有完好的了。 脚边全是碗盘的碎瓷片,楚安离愣愣的站着,突然一阵无力的悲哀汹涌而上,眼眶发红。 祁墨握住她的手腕,给她轻轻揉了揉,又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侧低声道:“阿离,跟我回家吧。” 祁墨揽着她,带她离开。魏淑君拉着秦桑赶紧闪到一边,她现在看到楚安离,就觉得不寒而栗,生怕她还没砸够,又来打人。 然而,楚安离眼睛木然,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出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秦淮追了出来,他眼角湿润,朝着楚安离伸了伸手,“阿离,是舅舅对不起你。” 楚安离看向他,泪珠无声滑落,这个木讷老实的男人,给过她能救命的温暖,她记着这样的温暖,以前觉得自己一定会一辈子都对他好。 可世事难料。 他到底跟秦桑才是一家人。 瞒着她这一切是情理之中的事。她能理解,但不接受。 楚安离嘶哑道:“舅舅……你以后,保重吧。” 此话一出,秦淮看起来有点无措,想说话却又说不出口,人都瞬间苍老了不少。 电梯来了,祁墨搂着她进去,楚安离背着身,电梯门关上之前,没再往后看一眼。 这天过后,楚安离就很少外出了,经常捧着用红绳穿起来的那颗珠子,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候是发呆,有时候就对着珠子说话。 一会儿叫阿森,一会儿叫宁宁,秦芸和祁墨都没有打扰她。她没有发疯,她只是太需要一个寄托。 其实,孩子离开,祁墨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可是他现在不能倒下,他只能凭着一口气硬撑着,时常半夜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江亚也常来看楚安离,虽然她都不怎么说话,但多一个人陪着她,总是好的。 关于程雪梨,她那天被当街打脸的事在网上热闹了一阵,导致楚安离被程雪梨的粉丝疯狂攻击,甚至人/肉,不过很快有楚安离正脸的视频都被删掉了,那些粉丝也被打脸,因为有人录到了前情,声音调最大貌似听到程雪梨在诅咒人家生一个孩子,就死一个。舆论反噬,将程雪梨喷得体无完肤,特别是许多当了妈妈的女网友更是愤慨:谁敢这样咒我孩子,打死算轻的!何况是几个耳光。 风耀集团直接将那两万的生活费也给停止了,程妈妈狗急跳墙,四处召集联系记者哭哭啼啼开了个记者会,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之后好利用公众的压力让祁家继续赔钱。她自己思想歪了,就以为公众都和她一样。可大家并不是傻子,有道德观,有最基本的分辨能力,网友们通过八卦和一些内部消息大概理清了些事情,祁家也并不会随她污蔑,微博上安排了一个账号以知情人的身份爆出了这些年祁家赠予程家母女的千万房产,每月不菲的生活费,各项大头的花销,提供给程雪梨的丰厚资源。 这还是不完全的统计,但也那巨额数字已经令吃瓜群众都咋舌了。纷纷议论,这风耀集团也也太他妈良心了?这比养亲女儿还上心啊。据说程雪梨出道以前就跟真正的富家千金似的,过得别提多滋润了,出道后也顺风顺水,原来是靠着亲爸在吸人家的血! 再者,说句非常现实的话,祁家出的钱赔几条命都够了,还一直照顾她们,真的极其厚道了。可程妈妈在面对记者哭着说起自己的诉求时,言辞间的意思是程雪梨的爸爸为了祁家后代而死,那么祁家应该对程雪梨负责一辈子,就差没直接说让程雪梨嫁入祁家了,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万千网友都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呆了!更令人惊呆的是,她好像觉得大家都会帮她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是有,但那是对风耀集团,大家纷纷表示同情,这么大一家企业被两个神经病女人缠上了,怎一个惨字了得。而程妈妈也不负众望的得到了如潮涌般的谩骂嘲讽。程雪梨之前在宴会上故意贬低祁家未来的少奶奶,还有咒人家孩子,也终于有解了,原来是因为企图以恩相挟嫁入豪门未果,恼羞成怒了。程雪梨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了,所谓的女神早已经成了回不去的人设。 因为不只是娱乐新闻,涉及道德观,讨论得多了,于是又多了一个流行词:做人不能太sherry。 总之,这对母女,是丢人丢到全国人民皆知了。 祁墨这天接到了个电话,打算出门一趟。 楚安离抱着孩子的照片躺在床上睡着了,祁墨在床边凝视了她一会儿,跟秦芸交代了几句,就轻手轻脚走出卧室,下楼开车出去了。 顾廷均为了一个比赛,出国进修准备了许久,他回家将车停下,刚下来,一道身影闪过,他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 他身子磕在车身上,用手扶了一把,才没滑到在地上。 祁墨抓住他的衣服,恶狠狠又是一拳,顾廷均这次有防备,开始还手。 两人如同凶猛的野兽般闷声缠斗在了一起,最终是顾廷均占了下风,他脸上青紫,嘴角都裂口了,流着血,伸手格挡住还欲上前的祁墨,他喘着气,冷笑道:“祁墨,你打我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感到气愤?你觉得,是我逼走了阿离?” 顾廷均没跟程雪梨联系,但在国外时也有关注国内的新闻,他知道程雪梨肯定是被祁墨揭了老底。 祁墨这时候来找他,那就说明,程雪梨将他也给供出来了。 祁墨森然的盯着他,“当年逼走她,你,还有程雪梨,一个都跑不了!” 顾廷均闻言哈哈哈大笑了几声,倏地死死看向祁墨,声色俱厉道:“错!” 顾廷均逼近了些,对他道:“跑不了的,还有你!最对不起阿离的,就是你!你对程雪梨那么好,难道是别人逼的吗?要不是你那样表现的在意,阿离会误会你吗?祁墨,你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祁墨脸颊肌肉狠狠抽动,扑上去再次挥手,顾廷均受了他一拳,嘴里吐出了口血沫,被抓着衣领也没反抗,他对着脸上布满寒意的祁墨冷呵了一声,“怎么了?这么凶?听我说实话不乐意了?” 顾廷均微微挑眉道:“那你去问问阿离,她当初到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决定要彻底离开你身边的啊?” 祁墨一怔,冷然问道:“顾廷均,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她离开你之前一个月,程雪梨舞蹈工作室所在的那层楼,是不是因为电路事故发生了一场大火?” 祁墨没吭声,看着顾廷均那哂然的表情,开始莫名心慌。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顾廷均继续道:“我跟你一前一后冲进火场救人,程雪梨就被困在了里面,你看到她晕倒,紧张得快疯了,抱起她就往外跑是不是?” 顾廷均注意到了祁墨神色的变化,又凑近了些,放慢语调,带着一股报复的恶意,吐字清晰的问他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你口中深深爱着的女朋友,你的阿离,也虚弱地倒在一旁向你求救啊?” 祁墨抓着他的手如同被火舌烫到了,他猛地缩回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震惊,顾廷均刚才,在说什么? “是我护着她,是我拼了命把她救出去的!所以,祁墨——”顾廷均表情极尽讽刺道:“我对不起阿离,可是,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 祁墨双目爆红,整个人都僵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了收尾了,终于要结束了……- - 第56章 祁墨开车急奔回家之后,却发现秦芸和楚安离都不在家,家里的阿姨告诉他,她们出去散心了。 祁墨折身出去,给秦芸打电话,又开车去寻,最后在河边找到了她们。楚安离坐在临河的石椅上,身后是一排枯树,秦芸就守在她身边,这里隐蔽,除了她们母女,就再没其他路过的人了。远远望过去,如同一幅静谧而萧瑟的画。 祁墨疾步走近,到了楚安离面前,单膝跪下,急切地握住了楚安离的手。 秦芸察觉他眼睛发红,好似有什么话要对楚安离说,悄然迈着步子先避开了。 “阿离。”祁墨望着楚安离,心里阵阵刺痛,声音瞬间就哽咽了,“阿离,阿离。” 楚安离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看着他的脸,也注意到了他快哭出来的模样,轻声问:“你怎么了?” 祁墨抓着她的手更加用了些,哑声问道:“当年……培训中心起火,你也在里面是不是?” 楚安离目光微动。这件事就像心底的一处一直未痊愈的重重创伤,不去碰不去在意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可一旦触及,便流血流脓,疼得令人猝不及防。 楚安离闭眼良久才重新看向他,缓缓道:“是啊,我也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么两个,楚安离已经不用问是谁告诉他的了。 祁墨听她语气浅淡,痛苦如同尖刀割裂着他身上的每一处,气都喘不匀了,泪水从眼角滑落,“你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楚安离呼吸稍微乱了乱,神情克制的看着他低声说:“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再深究,除了自挖伤疤,也没什么意思。 祁墨祈求的唤她:“阿离……” 楚安离注视着眼前泪眼朦胧的人,长叹一口气。 那天她听了“祁妈妈”那番话,想找祁墨把事情都弄清楚,是分是合,总得有个结局。可是天意弄人,一场大火燃尽了她仅剩的那一丝卑微的期许。 因为心里太乱,她拿着手机躲在储藏间里哭到失神,等出来时,才察觉外面起火了,浓烟滚滚。 她惊慌回下呛了几口烟,赶紧拿出手帕,用手里的矿泉水浇湿,剩下的水淋在身上,捂住了口鼻伏低身体往记忆中安全通道的方向跑。 谁料,半途发现一个跟她一样落单还没跑出去的女孩,而且还晕倒在了地上。 火势蔓延很快,热浪冲天,不带她出去的话,毫无疑问,她肯定会失去最后一线生机。短暂的挣扎过后,楚安离还是把手绢系在脑后,迅速将去扶她。 同时也发现了这个女孩竟然是程雪梨。 生死关头,人命关天,她顾不上想太多,争分夺秒,连拉带拽,艰难地架着她前行。她心脏狂跳,头越来越昏,用来遮口鼻的手绢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猛烈的咳呛。头顶有东西砸下来,她为了避开,猛地推开程雪梨,往后一倒,结果躲之不及,腿脚被压,一阵剧痛,本来就脱力的她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昏沉间,楚安离绝望的想,今天肯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祁墨,祁墨……楚安离悲从心来,不住唤着这个名字,难道两个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幻觉,她渐渐模糊的视线里,真的出现了祁墨,浑身湿/淋淋,不顾一切心急如焚的冲进来。虽然他遮住了口鼻,然而他眉眼间满是焦急之色,感觉天都要塌了。 楚安离心头霎时间燃起了希望的亮光,艰难的抬起手,想去触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虚弱的喊:“祁墨,祁墨……” “下次如果遇到危险,也要记得像今天这样大声叫我的名字,知道吗?我一定会来保护你。” 她爱的人,真的不顾危险,来保护她了。 楚安离泪水滑落,然后,听到祁墨崩溃大叫一声:“雪梨!” “雪梨,你不能有事,雪梨……”祁墨惊慌失措,抱起昏迷的程雪梨就往外冲去。 楚安离就倒在旁边,通红的火光印在她绝望的泪眼中,手软软的砸回地上。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或许说,他根本就没发现近在咫尺的她。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程雪梨。 他所有的惊慌所有的紧张,都是为了程雪梨。 从他出现到救人离开,应该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可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楚安离却好像经历了一场永恒的等待,等到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她知道了他最真实的选择。 其实,她并没有震惊,没有差异,反而是意料之中。 可是撕心裂肺的痛还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胸口处那座看似坚韧的堡垒,顷刻间轰然崩塌,飞溅的乱石尘灰全是她那不堪的可怜的过往。 该结束了。 就让她葬身在这场大火中吧,全部都该结束了。 她没能如愿,醒来时,在医院里,打着点滴,顾廷均守着她。看到她睁眼,顾廷均满眸欣喜,“阿离,你终于醒了。” 她得知是顾廷均救她出来的,对他说谢谢。既然活着出来了,那么,还是继续活着吧。 因为脚受伤,暂时不方便下床,都是顾廷均照顾她,韩娇也来探望她,让她好好休息。 她的手机坏掉了,顾廷均帮她跑腿去补办了新卡,买了手机,她握着手机出神了许久才开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息。她躺回去,闭上眼睡了。 隔天傍晚,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楚安离接了,那头是祁墨的声音,语调虽然极力掩饰,却根本遮掩不了那种故作出来的自然,好像还有哭过之后的鼻音。他肯定快为程雪梨担心死了。 他告诉楚安离,他找了份新的兼职,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家。 楚安离敛着眸,低低哦了一声。过几天,还是过一辈子,跟她没关系了。他其实没必要撒谎。 楚安离隐约听到那边有人在喊医生,还是想问问他:“祁墨,你是不是在医院里面?” “不是,没有,我怎么可能在医院,你别瞎担心。”祁墨否认了。 楚安离单手撑住额头,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不在意了,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坠下。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装,还在骗人。撒起谎来,多么顺口。 他是不愿担那个脚踏两只船的名声,想逼她自己主动提分手吗? 楚安离擦掉眼泪,强忍着没出声,祁墨静了静,突然控制不住了情绪似的,哽声说:“阿离,阿离,我好想你,真的好想让你抱抱我,我……” 楚安离只当做没听见,将电话给断了。 她神色灰暗,满脸泪痕,顾廷均想伸手给她擦眼泪,却又缩了回去,眼神复杂。 这天从昏睡中醒来,听到门外有人轻声交谈,是顾廷均和韩娇。 韩娇问:“你怎么了?真喜欢上阿离了?你所做的一切,不再是为了帮程雪梨,而是为了你自己吧。” 顾廷均语气有点急,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呢?她哪里值得我喜欢?” 韩娇道:“那你还不顾生命危险进去救她?这太不像你了。” 顾廷均极力辩解道:“我喜欢的是雪梨,进去是为了救雪梨,雪梨被祁墨救了,我可怜她就顺便救她而已。” 韩娇道:“你胡说八道,你明明是听说我阿离还在里……” 大概是察觉了什么,两人的谈话终止,隔了片刻,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楚安离也没有装睡,大睁着眼睛望向门口神情略微呆住的两人,表示自己都听到了。 刚才的那番对话,已经一清二楚了,顾廷均是为了帮程雪梨,才接近她的,而韩娇也是助手,一直都知情。 可知道真相的楚安离内心毫无波动,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顾廷均却有些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在床边坐着,欲言又止好半晌,却一个字都讲不出口,满脸懊恼。 楚安离心里想,顾廷均真是太伟大了,为了自己的所爱,不惜牺牲自己来与她虚以委蛇,赔着笑脸与她周旋,着实辛苦。 一个祁墨,一个他,嘴上说着喜欢她,深藏在心里的,却都是那抹圣洁的白月光。 她到底是有多不堪,让这一个两个的耍弄。 楚安离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她无视前前后后跟随要帮她的顾廷均,自己跛着脚办了出院手续,顾廷均开车停在她面前,想拉她上车,眼底好似有什么东西要迫切的同她倾诉,“阿离,你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其实我对你……” “对我怎么样?”楚安离目光平静的反问:“你不会来告诉我,真的喜欢我了吧?” 顾廷均怔住,楚安离哂然一笑,抽回自己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在餐厅工作的最后一段时间,总是无故被投诉,经理将她辞退了,在站台等车时,遇上了暖心友好的顾廷均。 她当时觉得很感动,很感激他,还从他身上获取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事实上,这份温暖的力量,不过是博得她好感,接近她的第一步。她到韩娇身边工作,也是都被安排好了。顾廷均早就在暗处盯着她,含着笑意,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踏入设好的圈套,看着她在他的干涉下,跟祁墨关系加速破裂。 他真实爱程雪梨,为了她,真可谓是费尽了心血。 楚安离没再去工作,韩娇和顾廷均总是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她不知道她跟这些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祁墨在她住院期间也一直给她打电话,她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冷漠的听他讲完,随口应付几句,就挂断。 楚安离收拾了一些行李,手机在旁一直响,她本来没管,后来她舅舅打来,告诉她,她妈妈从国外回来了,给她打电话了,却没人接。 妈妈。楚安离都愣了,于她而言,这是多么遥远又陌生的一个词汇。 两人约见,楚安离跛着脚去了,十五年过去,有着最亲血缘的母女相对而坐,却都不怎么看对方,也不知怎么说话,气氛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生硬和尴尬。 秦芸低头喝了口茶,半晌,才看向楚安离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 楚安离望着对面那张跟模糊记忆中完全对不上的面孔,唇动了动,道:“好,我跟你一起出国。” 只要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 办签证还需要一段时日,楚安离回家盯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包,又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这天晚上祁墨回来了,手上还裹着纱布,给楚安离带了吃的,跟往日一样,看不出异常。楚安离说没胃口,没吃东西,就睡了。她没问他手上的伤,她没走路,他也没发现她跛着脚。 晚上,被他紧紧抱着睡,她身体僵硬,却没有挣开。 只是抬起了手,静静的看他一眼,食指触在他的眉心,半晌才慢慢收回来。 她就这样,陪他一起维持假象,演绎最后的和平。 祁墨不知道她已经没工作了,楚安离白天照旧出去“上班”,祁墨也会出门,他是去上学,还是去找程雪梨,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楚安离一般回来的很晚,祁墨跟她说话,她都竭力控制自己,却还是克制不住满眼的疲惫和勉强,因为交流不畅,祁墨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脾气比之前更加暴躁阴沉,情绪极其不稳定,时常冲她发火。 想让她主动提分手的心,已经昭然若揭。 楚安离心冷如冰,他吵他的,她并不搭腔。 有一回,楚安离问祁墨,“有人告诉我,你是风耀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是不是?” 祁墨惊愕,第一反应是:“谁告诉你的?顾廷均?!” 楚安离不吭声,祁墨好像很气恼被她知道了这个,跟她解释了一大通,那荒诞的理由也亏得他脑子快编得出来,如果能笑出来,楚安离几乎都要笑了。 这个人,彻头彻尾的都在欺骗她。 祁墨却好像以为她相信了,松了口气,搂着她一直畅想未来,让她相信他,以后一定会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祁墨很多次想碰她,都被她抗拒的躲开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想跟她上/床,男人大概都是这样,身体和感情分得很开。 这天夜间,祁墨覆身而上,亲吻她,脱她衣服,眼底是浓重的情/欲渴望。 明天一过,她就要离开了。 楚安离推开他的手颤了颤,最终缓慢收了回来。她毫无自尊的躺在他身下,任由他释放欲/火,摆弄了一个晚上。 翌日,楚安离在家里昏睡了许久,祁墨也没出门,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楚安离后来醒了,也一直装睡,不想面对他。 她听到他在隔壁房间给谁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她神情木木的,完全没感觉了。 两人相拥同床异梦过了最后一晚,第二天早上,楚安离难得主动同他交流,对他说想吃自己家里包的馄饨,让他去买新鲜的材料。 祁墨在家里磨蹭了许久,不时的到她身边晃悠一圈,好像不大情愿跑这一趟,但还是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楚安离在洗脸,也没转过头去看他一眼。 简单的洗漱过后,收了几件衣服,还有早就装好的证件,关上了门,也关了手机,没有任何的留恋,疾步下楼拦了租出车,绝尘而去,离开了这个共同生活了快一年的地方。 她跟秦芸继续在A市逗留了几天,秦桑来送她,一脸叹息的说着:“分了也好。我都没忍心告诉你,上次你出差还没回来,我去你家住,看见你男朋友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啧,他看人家那眼神绝对不正常,你早些醒悟也好,免得处处比不过人家,白白受委屈。我看顾大哥就很不错,你还是跟顾大哥在一起算了。” 楚安离眼睛一直看着落地窗外,恍若未闻。 到机场的那天,她才终于开机了。未接来电和信息铺天盖地而来。 有祁墨的,有程雪梨的,有顾廷均的。 楚安离最先看到的是程雪梨给她发的那几条信息。 程雪梨:阿离,你要走吗? 程雪梨:是我跟祁墨对不起你,真的真的很抱歉。T_T 程雪梨:我们都希望你以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未来加油啊。 楚安离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呼吸加重,骤然一阵天旋地转。 大家都是跟自己的亲人朋友依依惜别,只有她,只有她如同一只落荒而逃的老鼠,可怜又可悲。 可是,她凭什么?她做错什么了?她从头到尾,到底是哪里错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卑微?她为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她为什么要如此牺牲自己,让那个男人从此心安理得的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她不住的质问自己,心口处似有沸水翻滚,耳中嗡鸣作响。低头看向不停响着的手机,是祁墨打来的。 她接了,祁墨嘶哑的怒吼声从那边传来:“你在哪?你跟顾廷均在一起?是不是???” “是,我是跟他在一起。”他很生气,很顾忌这一点,分手被被绿不一样,到底都是要面子。楚安离轻笑一声,道:“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你还跟个傻子似的被我蒙在鼓里,被我耍得团团转。祁墨,你真可怜。” 不是为了自尊虚荣,也不是为了快意,她只是要让这个男人以后就算和程雪梨在一起,喉咙里也得梗着一根刺,吞不下吐不出,想起她来时,伴随着的永远是一种出离的愤怒和堵心。 “你,你说什么?你真的早就跟他……”祁墨那边气息直抖,楚安离又开口了,声音冷漠的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没错,就算你变有钱了,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想来想去还是喜欢顾大哥。以后就恕不奉陪了,我要跟他走了,你以后别再联系我打扰我,因为——你已经被我给甩了。” 冷冷说完,她就没再管对方还有什么反应,挂断关机,随秦芸登机,去了美国,做了个彻底的了结。 再次跟祁墨重逢,便是六年后的街头。 经历颇多,解开误会之后,楚安离也没打算跟祁墨说这件事。他说他没爱过程雪梨,那么此事说出来也无益,就当成一个秘密,彻底的让它湮灭吧。 可他还是知道了,而且哭得悲痛欲绝。将脸埋在她的膝盖间,许久才通红着双眼望着她,声音沙哑之极,“是我错,对不起,阿离,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坦诚,如果早就告诉你,或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是我错了。” 楚安离抽出一只手来,给他擦眼泪,轻声问他:“告诉我什么?” 祁墨握住她的手,将脸贴在她的手心,寻求一丝温暖,他苍白着脸色道:“当年听了大师的话,我被送到江亚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我妈见我没事了,心存侥幸想悄悄把我接回来。我也很想她,半途下车给她买礼物,可是被人挟持了,那人感情出了问题,想用我逼人出来见面,他情绪激动,精神也不正常,是程叔叔挺身而出把我护住了,可是他却,他却被歹徒捅了十几刀,当场身亡。”祁墨回想当时满地鲜血的那一幕,痛苦地闭了闭眼,“程叔叔葬礼之后,我一直高烧反复,晚上噩梦连连。”梦里是满地刺目的鲜血,还有那个女人血红如厉鬼般的眼睛,她尖声大叫,歇斯底里,指甲要挖穿他的喉咙,几欲将他吞噬殆尽。 “是你害死了他!!”“你该死,你才该死!!”“你还他命来!”“我女儿怎么活,我们怎么活!!” 祁墨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妈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心理上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虽然我接受心理疏导,可是效果并不太好,每天都精神恍惚。我妈没办法,就把程雪梨和她妈妈接到祁家去照顾,告诉我,她们以后都不会有事,以后我可以把程雪梨当成妹妹,程叔叔不会怪罪我,她们也不会怪罪我,我这才养成了对她好的习惯,因为这样,我才能正常喘气,我才能好过一点。” 楚安离愣怔的听着,祁墨道:“我持续看了很多年的心理医生,我替程叔叔把程雪梨保护的很好,我以为我应该是差不多恢复了,直到那天我去找她拿东西,发现起火了,听人说她还在里面,我当时……当时就没办法自控了,我只知道拼了命要把她救出来,我死都可以,但是不能让她死。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哪儿,阿离,我真的……” 祁墨心都碎了,满眼痛色的看着楚安离,他当时精神溃散,一心想着绝不能让程雪梨出事,他根本没发现旁边还有人,根本没发现他爱的人也倒在一旁。她当时一种怎样的绝望,他不敢去想。如今再多的解释都过于苍白,对于过去的那个自己,他只想回去杀死千万次。 “我那时候说不在医院确实骗了你,但我没有守着程雪梨,我在心理医生那儿,我状况不太好,我……自残了,医生强制不准我离开。我想你,阿离,想到心口都疼,我想跟你说说话,想让你抱抱我,可是又怕你看到我跟个疯子一样,只有给你打电话,我没有说实话,对不起,阿离,我不该瞒着你,让你对我误会更深,是我错了,对不起。”祁墨另外一只膝盖也落在了地上,他就这样跪在她的面前,忏悔地不停重复地说着最没用的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楚安离微微扬了扬脸,闭上眼,泪珠从下巴不住的滴落。 她颤声问出藏在心底最后的一个问题,“你当天去找程雪梨是为了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她错拿走了,她说没时间去还我,我只能去找她拿。” 所以说,如果那天她在被“祁妈妈”约谈之后,给祁墨打通了对质的电话,接电话的将是程雪梨,给她迎头一击,尔后还会看到祁墨前来找程雪梨的画面。说不定,还有别的后招在等着,就算没有那天的火灾,她也会绝望。这对母女是铁了心让她离开祁墨。 楚安离神色惨淡,她跟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了还一个恩情,被束缚了前半生,还要被算计,受尽这诸多的苦难? 就算如今全都做了断,可是那些刻骨铭心的伤与痛,又如何能够痊愈? 楚安离蹲身下去,红着眼流着泪的两人对视了片刻,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第57章 灵堂上,程雪梨细细的的手腕被一只手用力地攥着,有些疼了,她想让妈妈松开,可是唤了几声,她妈妈的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 “雪梨。”程妈妈突然蹲下身来,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咬牙低声冲她道:“妈妈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没有?等他们来了,我抓着谁哭的时候,你也要哭,使劲的哭,哭得越大声越好。他们是有钱人,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拿到更多的钱,以后才能活下去,知道吗?” 程雪梨望着母亲幽深不见底的双眸,登时有一点害怕,但听从惯了,只得小声道:“我,我知道了。” 她爸爸是出租车司机,妈妈每天跟他吵架,骂他不会赚钱,也不让她跟爸爸亲近,加上爸爸在家时间少,她对爸爸感情并不算太深。可是如今爸爸为了救别人家的孩子不在了。她年纪还小,对生死的定义似懂非懂,却也知道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感到伤心难过。再加上此时觉得这样的妈妈有点可怕,她的眼泪唰唰往下掉。 她如此上道,程妈妈满意了,摸摸她的脑袋,“好孩子,关系到我们的以后,你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 程妈妈将自己的头发弄乱了些,酝酿着落了些眼泪,狩猎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入口处。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几道模糊的人影进来了,她妈尖声哭喊着就扑过去,程雪梨记着妈妈的话,想跟过去,却定定的站在了原地,好像陷入了泥沼,死活都拔不动脚步。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焦急的快哭了,可是一抬头,四周场景变了,人全消失了,只剩下她,还有灵堂上的那张遗照。 她的爸爸含笑注视着她,眼睛鼻子嘴角开始往下渗血。 她惊惧万分时,渐渐扭曲可怖的脸突然就挣脱了相框,化为了实体厉啸着直袭她面门而来。 “啊!!!”程雪梨猛然惊醒,浑身大汗,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过得不顺,她才总是做这样的噩梦,每到睡觉的时间,她就感到不安和恐惧,非得开着灯才行。这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停过电了,她醒来发现竟然满室漆黑,总觉得暗处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了。 她头皮发麻,惶惶然了半晌才鼓起勇气伸出手打开了台灯,灯亮了,紧接着,又将卧室里的其它的灯全部打开了。 可就算如此,还是感觉周遭阴冷噬骨。 她飞快地奔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地紧紧的,崩溃大哭起来。 自从离开祁家,她所有的待遇都一落千丈,粉丝也大批大批脱了,到如今,经纪公司也不再捧她,通告也没几个,她妈过得不如意,每天在家自己跟自己置气,三天两头的生病住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从天堂到地狱,感觉被全世界抛弃,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了。 约定的时间过了二十分钟,顾廷均才姗姗来迟,程雪梨连忙低头对着小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扬起一个笑脸,“顾大哥,你终于来了。” 顾廷均冲着她点点头,依旧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坐在她对面,微笑着问道:“什么事不肯电话里说,非得找我来。” 顾廷均基本都在国外呆着,程雪梨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回国了,辗转联系到他,请他吃饭,可他却委婉拒绝说很忙,没什么时间。 程雪梨心里很慌,只得说有事要当面说,他想了想才答应了。 程雪梨忙把菜单递给他,“就是好久没见了,想请你吃饭,顾大哥,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吗?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回忆起从前,她望着他,眼眶泛起了微红。以前不高兴了,约他出来,他几乎没有不应的。 顾廷均盯了她片刻,却不为所动,也没接菜单,只是笑了笑道:“我待会儿还要参加活动,雪梨,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走了。” 程雪梨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央求道:“顾大哥,你别走。我现在很难过,你陪陪我好不好?”祁墨和楚安离已经结婚了,祁家也不可能会接纳她,之前她妈重病,她想求祁妈妈帮忙联系好点医生,人家却根本闭门不见。顾廷均势头不错,爸爸又是大导演,对她的发展肯定有好处,现在顾廷均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自然是想要牢牢地抓住。 顾廷均瞥了眼她抓着自己的地方,望着她温声道:“很抱歉,我恐怕不合适当这个陪你的人。” 他将手给缓缓抽出来,程雪梨脸色一下就白了,“怎么不合适了,我们以前,不都这样吗,顾大哥,你……” “雪梨。”顾廷均唤她的名字,语气还是那样的和煦,可是说出来的话如让程雪梨狠狠僵住,“我以前确实是挺欣赏你,不过,那都是以前了。你难道还没发现,我其实早就不在原地等你了吗?” 他只差没把“我早不喜欢你了”直接说出来了。程雪梨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咬着下唇,悲愤又难堪。 顾廷均着实没心思跟她继续再多说,轻叹:“我走了,以后自己珍重。” 他说罢就真的这样起身离开了,程雪梨不顾旁人的目光,伏在桌面上失声痛哭起来。 本来好好的人生,她为什么会过成这样? 时间不快不慢的流逝着,楚安离和祁墨结婚也两年多了,这天他们两人回祁家大宅跟祁妈妈祁爸爸一起吃饭,饭后坐在一起聊天,不知不觉时间很晚了,他们就留宿了。 楚安离跟美国那边视频,主要是跟希光讲话,不过,她继父和她妈也都过来聊了两句。 她现在跟秦芸关系比以前稍微改善了一些,可仅限于此。留一点距离,对她们而言,才是最合适的相处。 秦芸想起什么,话题一转道:“阿离,你舅妈前两天联系我了。” 楚安离蹙眉:“她找你干什么?” “秦桑去年瞒着家里借高利贷买了车,结果车也撞坏了,借的钱还没还,利滚利,现在要还三十几万,你舅妈找我借钱。” “借钱?”前段时间魏淑君在她家附近鬼鬼祟祟,似乎急着想找她,不过她没给这个机会,让人把她轰走了。楚安离问:“你借了?” 这一借,就绝无回来的可能。楚安离也是过后才知道,她妈当年回来接她去美国,已经给了一笔钱给她们了,当做这些年的抚养费,她早就不欠他们的了,魏淑君还妄想把她们当提款机呢?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脑子还不清醒。 秦芸缓缓摇头,“没有。”魏淑君因为债务焦头烂额,在电话那头哭天喊地的,说他们全家快被逼死了。秦桑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大概都知道了些,虽然是哥哥的女儿,可是,为了楚安离,她也不愿意管这桩事。秦桑那孩子品性已经恶劣到了骨子里,一旦开头,那么以后就是个无底洞。让她尝尝教训也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楚安离闻言稍稍放心了些,对她道:“妈,以后她再联系你,你别接电话,随她们去。” 秦芸轻叹一声,应了。 楚安离将视频挂断了,哂然一笑。真那么着急,怎么不卖房子?还妄想别人给她还债,异想天开。 这些事也影响不到她的情绪分毫了,楚安离又看了会儿书,躺下准备睡了,她的手习惯性的握住垂落在胸前的那颗珠子。她用红绳穿了,一直戴在脖子上,就好像孩子还时时刻刻的陪伴在她的身侧,从未离开过。 祁墨过了会儿才回房,从她身后抱住,低声道:“睡了吗?” 楚安离睁开眼,从他怀里转过头来,问他:“你爸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公司上的一些事儿。”祁墨语意含糊,其实没说全。他爸找他,工作是一回事,最后言外之意就是家里冷清了一些,觉得他们可以要一个孩子了。 他爸他妈其实不大干涉这些,只是如今两人都三十出头,也该考虑一下了。现在生,身体恢复的肯定也比以后生要快。 他爸妈已经不记得祁宁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的酸楚伤痛,只是提个建议,并未强势逼迫,是以祁墨没跟楚安离说。 他知道,楚安离跟他一样,还没有准备面对下一个孩子。 他没提,楚安离却隐约猜到了什么,静默良久,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孩子的事,再过两年吧。” 祁墨哪里有不答应的呢,双臂抱紧了些她,“好。” 对于有些人,楚安离早都已经不给眼神了,但还是断续有消息传到耳朵里。 楚安离听秦芸说,她舅舅把房子卖了,还了钱带着天骏回老家了,秦桑离了婚一个人带孩子,嫌丢人不肯回去,就在A市租房住,也没有去上班,魏淑君为了这个女儿起早贪黑当牛做马似的每天出去摆摊卖点水果补贴家用,就相当于在靠卖房还债剩下的那些钱坐吃山空了。等哪天吃空了,父母也都没力气补贴了,秦桑估计就要靠吸他们身上的血来过了。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没人会同情。 至于程雪梨那对母女,楚安离是听祁墨的妈妈大略提过两句,程雪梨的妈妈中风瘫在家里,程雪梨混得极不好,面对现实折腰,现在只能靠一些出格的新闻博眼球,令人咋舌。 倒是顾廷均,这些年名气挺响亮,如愿的当着他的珠宝设计师。有一次宴会,楚安离不经意间看到他了,他望着她,眉眼间似有郁色堆积,倒没有意想之中的意气风发,他走过来准备搭话,楚安离多看一眼都觉得身心不适,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去了。 楚安离没在风耀集团任职,她有自己的专业和工作,时常到美国出差,她每次回去,都会去孩子的墓前呆上些许时间,和他说说话。祁墨基本上都会和她同去。 这天,他们两人再次来到墓地。 祁墨将一束花轻轻放下。先他们之前已经有花了,不过是一把新鲜的野花,很可爱,应该是希光他们也刚来过。 楚安离手指抚着墓碑轻声细语,“阿森,宁宁,爸爸妈妈又来看你们了。” 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颤动起来,仿佛是他们的轻声应答。 楚安离胸口处挂着的那颗珠子光芒溢转,她抬起手,将他握在了手心之中,轻轻闭上眼。 祁墨一手揽住楚安离,另一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就像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 阿森,宁宁,她的孩子,他的孩子,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她跟他永远都深深刻在了心底,永远都会怀念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该交代的交代了,至此完结,有缘新文见。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我滴专栏,开文早知道!~么么啾 有全定的可以帮我评个分吗?感谢感谢。 —————————————————— 推荐更新中的文:【和老婆互换身体后他生娃了】——男主生子,甜文轻松 推荐专栏完结文【怀孕后她逃跑了】——贼狗血的带球跑 专栏里的预收文【我穿成了爱豆对家的后妈】【鬼王的宠妻】【小哭包先生】【女配拒绝作死(穿书)】感兴趣的话一定要提前收藏呀! 我贴个文案在下面。(所有文名都是待定的,说不定我哪天就改了) 霍央在楼梯处一脚踏空,再醒来时发现竟然和自己老婆沈容容交换了身体,而且换不回去了! 穿到老婆身体里后,霍央一吃东西就吐得昏天暗地,他觉得有必要去医院看看,却被沈容容拦住。 “不用去医院。”沈容容望着他,缓缓地说:“你只是怀孕了。” “………………???!!!!”这TM也太刺激了。 霍央发现自己不仅要生娃,还得代替老婆完成配音工作。 毫无经验的霍央表示:“我太难了。” 然而后来……一个不小心他就成为了圈内顶流,搅起腥风血雨 粉丝们疯狂呐喊:“啊啊啊啊好飒好绝好美姐姐我要和你谈恋爱!!!” 【我穿成了爱豆对家的后妈】 姜又舒喜欢唱跳俱佳的爱豆徐嘉忆,追机场追演唱会买代言,打榜轮博做数据,是个狂热粉。 然而最近,对家楚炎势头猛烈,俨然有超车的趋势。 两家粉丝向来水火不相容,姜又舒也极度讨厌楚炎,总觉得他喜欢卖惨,甚至还注册了小号专门黑他。 直到有一天,姜又舒穿越了,穿到了楚炎的小时候,成了那个传说中对楚炎很不好的后妈。 姜又舒看着面前一脸稚气的小豆丁,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小子,看我怎么狠狠折、磨你。” 小豆丁大眼睛湿漉漉,朝着她伸手,纯真又可爱:“妈妈,抱抱。” ……怎、怎么这么萌!要死了啦!╮( ̄▽ ̄")╭ #当黑粉成了妈粉# 【女配拒绝作死(穿书)】 明瑶穿到了一本叫《陆少的宠妻》的书里,成了一个和自己同名作死的女配。 该女配冒充男主的白月光,也就是她因意外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妹妹,费尽心机想勾搭霸总男主攀上高枝,不出意料最后翻车了。最后男女主甜甜甜,女配作死想害女主结果导致自己毁容,下半生癫狂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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