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今天又在追美强惨受》作者:九悲十拂 【本文文案】 曾经光芒万丈的赵栩在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从警校肄业后,就一直潜伏在各种灰色地带,按照上级指令进行各种秘密调查。有一天,他在暗网上截获到几年来头一个放价上千万的单子,同时上级也发布命令,调查目标是明盛集团的公子季肖白。 照片上的集团公子笑容温柔明净,精致的五官能够轻易地令少女沦陷。可赵栩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笑起来时的那两颗白净的犬齿——如同荒野上的孤狼冲敌人露出的獠牙。 cp:深情执着暴戾攻&温和佛系失忆受 大概就是个傻逼攻去把受找回来作死地强行宠爱的故事……orz *狗血,古早风,洁党慎入 *进度条为:微甜→虐→爆甜he *战损控自产粮,耽美处女作,有瑕疵求轻喷 注:除部分作者向往的省份名称外,背景皆是架空,绝无抹黑任何任务或职业的意向,无未成年黑车,无师生恋 . ———扑街咕咕分割线—————— . 作者以后只写可可爱爱的甜文,要不要考虑下收藏作者~ 疯狂眨眼.jpg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栩,季肖白 ┃ 配角:《喝水呛死后穿成男主死对头》求预收,5月开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血虐文,要不看看预收吧哭泣 第1章 引 “shit!他怎么还不开口,tmd你们怎么办事的!少爷吩咐在24时辰之内撬开他的嘴,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剩一个小时了!一个小时!” 短暂的寂静被一句冗长的谩骂撕裂,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就好像有谁拿枪威胁着说话人的性命一般。 赵栩莫名想笑,可是他这轻轻的举动却牵动了浑身的剧痛。耳中嗡隆一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听清。 但他能感觉到不远处粗暴的嘶吼声陡然调转了方向,似乎是往他这边的方向过来了。长期训练下的生理记忆告诉他,有危险将要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刚费力地动了动指尖,才忽然想起自己是被锁链紧紧吊起来的——在刑房的正中央,以任人宰割的姿态。 他重重叹了口气。但那只是他以为,其实他早已气若游丝。 自从被抓进来以后,拷问便从未间断,鞭刑、药物、无休无止的痛击……无不在这些经验丰富的人手下效益最大化,每一分痛击都刺痛着他似已麻木多年的神经。 头顶上,昏暗的灯光在不停地晃荡,整个世界都是旋转飘浮的。 阴森的刑房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热气,黏稠的血液和着汗水不断滑落,滴滴哒哒地坠落在地上,把房内本来压抑的气氛衬得更加阴沉和暴躁。 头发被人狠狠地一把拽起。 在尖锐的痛觉撕扯下,喉间不堪重负地想发出抗议的呻.吟,被他以惊人的忍耐力强行压制住。 但卡在喉头的鲜血却顺着被拽起的力道划落喉间,长久滴水未进的嗓子瞬间感到一阵灼烧般的痛楚,但这远比不上他这一日里经受的那些刑罚。 男人眉头一横,粗暴地拽起赵栩的头发,愤愤看着这个有史以来遇到的最顽固的囚徒。 他脸上全是血污,湿透了的发丝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原本清秀的眉眼。 他双眸半闭,那是在针剂的刺激下强行让他保持清醒的缘故。但他的神志已经开始变得迷茫,这也说明,饶是这个男人忍耐力再强,最多也只能再撑一日。 男人瞪了两秒钟后,又连扯带攥地甩开他黝黑的头发。 哪里还有一日! 明盛集团的季肖白只给了一天! 谁的命令都可以耽搁,唯有季肖白不可以! 所以,在场的好几个人中,最焦急的其实是他这个审讯者。 “头儿!头儿头儿他他他好像有话要说。”一个小厮忽然出声唤道。 “什么?!” 负责审讯的男人正在房里记得团团转,正打算继续对他用刑的时候,听见手下急切和惊讶的声音。 男人当即俯下身,却只听见赵栩构不成字的呼气声。 “你说什么?”男人凑得更近了一些,以赵栩目前的身体状况,他毫不担心此刻的他是否还有力气伺机攻击他。 赵栩低垂着头,红色的汗液一点一点地顺着发丝滴落,“水……” 男人听清了他说了什么,顿时有些喜上眉梢。 他终于开口了!要知道在这23个小时里,别说招供,他愣是连一点呻.吟都没有发出。 若不是此刻,他都快要以为赵栩是个哑巴了。 男人立即呵斥属下拿水来,大抵是怕伤到他的嗓子,动作不再是一贯的粗暴,而是缓缓地给赵栩送了下去。 赵栩感觉思维逐渐清晰了很多,费力地抬头,看了看眼前人。 依旧是熟悉的面孔,他果然没来…… 看到赵栩的眼神,男人心头烧起一阵怒火。 那是和23个小时前审讯开始时一样淡漠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疲倦,像个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宅男,偶尔随意露出一个学生样的清秀笑容来,却能瞬间把对方的怒意挑衅到至高点。 此刻,赵栩就这样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如同审讯者刚和他在路上碰面打了个招呼。 男人克制住沾满血的利拳,咬牙切齿问: “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栩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头顶缚住他双手的锁链,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神情。 男人攥紧了拳头:“说话!” “好……”赵栩眨了眨那双杀伤力十足的死鱼眼,虚弱的语气立刻被转化成懒洋洋的口吻,“饿了……有吃的吗?” 铺天盖地的利拳瞬间如期而至,青紫交加的腹部应和着未愈合的鞭伤,让赵栩猛然吐出了一大口血沫。 然而利拳并没有停歇。 手下们开始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老大如此失控的模样。 何况,人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少爷要的可是活的。 可惜,变故就发生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制止的一瞬间。 原本被吊在锁链下方已经垂死的赵栩忽然动了。 他故意激怒他,趁着审讯者力竭和大意的刹那,发动全身仅剩的所有力气飞快一跃,死死勾住了审讯者的脖子。 在这23个小时里,每遭受一份痛击,他便趁着那力道暗暗扯拽头顶的锁链。 锁链是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审讯负责人不知道,其实这是所有固定方式里最差的一种。若是遇见在体内上天赋极佳者,这便是一种极易逃脱的方式。 不过,他拷问手段阴狠毒辣,即便曾有过那样的人,但却未必能在他手底下挨过一日并能找到破绽激怒他。 赵栩在审讯者的手下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借着脚下人的发力,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道一面完全制住审讯者,一面拽下头顶的锁链。 “哐当——” 锁链脱落下来,成为了赵栩的武器。 审讯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扭转局势的青年。 他的眼睛仍然是没有完全睁开,微微的疲惫里混杂着虚弱、以及破釜沉舟的杀伐决断。 那双眼里,有清秀宅男般的疲倦慵懒,也有他在顶尖高手眼中见过的凌厉威压。 审讯者不再做徒劳的挣扎,败在这样的强者手里,并不算耻.辱。 赵栩没有看他,面无表情地用锁链绞断了他的脖子。 他一面看似不费力地迎击着那些已溃不成军的杂鱼,一面熟练地从审讯者那里找到钥匙解开了锁链。 解开了禁锢后,很快哀嚎遍起,整个刑房站着的只剩他一人。 他重重长吁一口气,然后托着力竭的身躯走向房门。 昏暗的灯光轻晃,把他疲惫瘦弱的身躯拖得老长。 赵栩摸出钥匙。 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门开了。 可惜,开门的不是他。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枪响,右脚腿肚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吃痛地抚膝跪了下来。 赵栩眉眼冷了几分,对着门外浓稠的黑暗漠然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精致皮靴的鞋跟声响起,与回声重叠,听来有些诡异的愉悦。 黑暗的甬.道里,一张英俊的面容缓缓走近灯光下。 ——那是他的暗杀目标,季肖白。 季肖白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了几秒,赵栩不想看他,移开了视线。 瞬间,季肖白原本弯曲上扬的唇角立刻抿成一条危险的支线。 他弯下身来,掰起赵栩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嗓音低沉地可怕,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走得了么?” 赵栩从小就厌恶他人的触碰,尤其是被这样一个同性以如此暧昧和屈辱的动作对待。 他条件反射地想避开,却被那双手攥得更紧,拖得离季肖白的脸也更近。 刚才反击那些人已经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这一次,他真得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无法预料自己即将遭遇什么,只是感到十分后悔。 早知如此,实在不该接下那单单子,更不该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他。 因为他所调查到的所有关于季肖白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他的性向,而在他意识到他在玩火自焚时已经晚了。 可惜,没有如果。 “阿栩。” 季肖白以一种诡异地姿态抱住他,力道看似温柔,实则是不容挣脱的强横。 “游戏,才刚刚开始。” 一根针剂没入脖颈。 天旋地转,世界又回到了混沌的晦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1.是滴!作者是骨灰级战损控和美强惨爱好者! 2.这个傻乎乎的引是后面情节的一部分,正文第一章回到正常时间线,相较于引是倒叙。 3.至于攻为什么要这样对受,后面会讲原因,有伏笔。 (其实主要是因为战损控作者想看,还有就是为了追妻火葬场啊~顶锅盖逃跑!) 4.这篇文是作者耽美处女作,情绪低潮期临时起意写的,木有大纲纯.裸.奔。两位主角都是我的大儿子,我爱他们,虽然这并不影响我虐他们(狗头保命)。因为自产自嗑,所以很多情节不尽人意啦,还望读者小天使们见谅,作者现在看也觉得好羞耻,求轻喷。【捂脸逃跑】 还是不跑了,老老实实回来鞠躬。 5.作者以后只写可可爱爱的甜文且勤奋更新,要不要考虑收藏一下作者专栏or下一本文文呀~ 文名《喝水呛死后穿成男主死对头》!520凌晨准时开文,绝对苏爽甜,攻受身心皆唯一,一定稳定更新!(有大纲哦,握拳) 最后敬上小扑街诚挚的鞠躬与问候!!! 第2章 猎人 暮色苍茫,柏油路旁的灯光提前点缀上都市霓虹。 赵栩路过转角,走进没有灯光的小巷,金色的余晖斜洒在小巷入口,把他的瘦削身影刻画得和无数下班归来的青年们一样疲惫。 他背着单肩包,懒懒地拧开了矿泉水瓶,一口喝完最后一口后,极有礼貌地扔进了环卫阿姨的正在扫地的簸箕里。 阿姨抬头,看着这个浑身上下写满疲惫倦怠的青年人。她记得他,搬到小巷里有半个月了,隔几天就会背着包去找工作,然后黄昏时带着疲倦回来。 她对他这样模样斯文安静又有礼貌的男孩很有好感,叫住他问:“儿娃子,还没找到工作啊?” 赵栩闻言停下,掩饰性地抬了抬眼镜,像大多数不善与人交流技术宅一般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饿不死,改天再试试。” “你们这些小青年啊现在不都是流行什么佛系的嘛,我家里那个臭小子也整天对工作不上心,这样的思想是不对滴。”说罢,阿姨从怀里摸出一张宣传单,似乎是在招聘程序员,“来来来,阿姨谢谢你每次都给我留瓶子,特意给你留了一张,去试试。” “……”赵栩害羞似地推了推眼镜,笑容疲惫又温和,“谢谢阿姨。” 阿姨看着这个拿了自己宣传单、前途必定一片光明的失业青年,开心地点了点头。 - 赵栩回到房间,房间里设备极其简陋。 放下背包的刹那,熟悉的饥饿交织着胃痛袭来。瞬间,胃部的疼痛扭曲了他斯文清秀的伪装,像是有一把尖刀在胃里胡乱搅来搅去。 一层细密的汗珠蒙上额头。 胃痛稍缓后,他拿下眼镜,从墙角的纸箱里拿出一袋面包和牛奶,打开新闻广播,无味地吃了起来。 他有严重的胃病,一饿就犯疼。 他不是没有试着调理过,可是太麻烦了,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不过为了续命,他会尽量地吃一些好消化有营养的东西,想起来的时候也会吃点药熬点粥调理。 “本台记者刚接到消息,xx市银行行长于今日17:53被发现自杀于家中,同时发现了大量赃款……” 赵栩关掉手机上的广播。 抚慰了胃部的不平后,他走进厨房,把小米粥熬上。 出租房里设施虽不多,但水电气三通。 赵栩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洗一个热水澡。 花洒下的热水自上而下温暖着他的躯体,也一点点地灼热着他背部的伤痕。 他看似瘦弱,但被隐藏在朴素衣衫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喷薄有力,水流划过,勾勒出他坚实强健的曲线。 环卫阿姨绝对想不到,这样学生味十足的佛系待业青年,居然会是一个娴熟的杀手。 换了衣服,赵栩悠闲地喝起小米粥,氤氲的热气染上他纤长的眉睫。 电脑响了。 他立即放下粥,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一顿敲击。 进入了一个界面,他输入了自己的代号:猎人。 密码输入完成后,数十个消息疯狂弹出。 其中一个是任务完成后赏金已发起的通知,其他的基本都是群发的暗杀悬赏令。 赵栩悄悄地记录下来并删除后,还剩下一个红色的消息。 黑色的消息是悬赏群发,而红色的消息却是指定杀手。 赵栩已经半年没有遇到过了,他顺着那人的头像点进去,什么信息也没有。 他点进悬赏内容,想着从对方悬赏内容的用词语气里破获他的身份,然而内容却出乎意料地简洁。 [目标:明盛集团独子季肖白] [金额:1000000$] 17:50-3000 对方似乎刚好在线,简单明了地问他:[接吗?] 赵栩隐隐感到一种不安的情绪,犹豫片刻后反问:[你从哪里知道我的?] [别人那里。]对方像其他买家一样,敷衍地回了句,随后重复问:[接吗?] 等了一会儿,见赵栩没有回复,对方极其挑衅地一连重复问了好几次: [接吗?] [接吗?] [接吗?] [接吗?] 这样欠揍的口吻弄得赵栩想拉黑他,但对方却立即凑巧地改了口:[你需要钱,我可以加。] [只要你接单,我可以先付一半的定.金。] 赵栩打开精确定位系统,想确定对方的所在地。 对方好像掌控着他的心思:[你找不到我的定位的:D] 果然,对方重重加密,无法定位。 赵栩在暗网上潜伏了三年,语气比对方粗暴的人不计其数,但这个人头一次给了他很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他那种仿佛洞察人心的口吻,让他很是不爽。 再需要钱也不会要你的。 赵栩把鼠标移向【block】键。这种人,如果找不到制服的方法,就只有敬而远之,先拉黑再说,不然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 脱离掌控的事情来得很快。 忽然,金色的消息框弹出全屏:[匿名买家向您发起订单,汇款500000$,已全部实时汇入您的账户,请查收] 对方道:[我把定金打到你的卡上了,接不接由你] 赵栩瞬间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对方揍一顿。虽说接不接由他,但汇款成功后就代表杀手以接单,如果接了单却没有履行任务,就会被暗网计入黑名单,极有可能被其他杀手盯做目标,甚至暴露他的身份。 暗网也没有申请撤回错误操作的功能,毕竟没有哪个买家会拿巨大的交易数额开玩笑。 赵栩打出一句脏话,又默默撤回,发了句:[他的资料] [那是你的事了] [附加条件?] [他的第一任女友是谁] 紧接着,对方再也没有消息,下线了。 连任务时限都没有说。 赵栩沉思片刻,立即开始调查季肖白的资料。 出乎意料地,他的资料极其难找,整个万维网上,翻阅了近十年的信息,除了他的出生年份之外就只找到了一张他高中时期被同班同学拍到的图,放在国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八卦网站上。 那是盛夏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季肖白□□着上半身,一只手上托着篮球,另一只手的手臂上随意地搭着自己的球服。他的胸膛处,晶莹的汗珠反射着阳光,满是青涩的味道。 他正看向镜头外的方向,两颗虎齿微微露了出来,温柔明净的笑容给他非同寻常的英俊又添加了几分阳光和爽朗。 不得不说,真得很迷人。 但赵栩对男人没有兴趣,他从季肖白的眼神里只看到了同类的伪装,只感受到了危险。 他合上电脑,把之前记录下来的消息和地址整理后,发给了一个加密邮箱。 随后,他瞟了一眼窗外,墨黯浓稠,一旁的小米粥已经没了诱人的热气。 赵栩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很有可能是一桩情债。 一桩相当麻烦的情债。 第3章 猎物 7月29日。 季肖白从维也纳飞回长都。 他父亲的一个朋友将总部设在西欧,本来是要以老友聚会的名义亲自邀请他父亲去的,但季老正好要参加年度股东大会,所以季肖白代替他去了。 他换下精致的西装,随意地穿了件休闲的短袖,戴了顶白色鸭舌帽。 机场门口大老远就有人来接他,他不耐地对那些人挥了挥手,他们便立刻消失了。 不巧,他刚出机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没带伞,偏偏赶上接他的专车司机家里出事,他又不想坐出租车,一时只好联系其他专车。 但暴雨中,长都这座沿海城市的信号受到了极大影响,他的电话莫名其妙地一个也打不出去。 他想了想,打算还是做一次出租车吧,但是经过刚才几分钟的犹豫,出租车已经被陆陆续续抢完了。 大厅里挤满了避雨的乘客,他觉得太挤,只好站在原处,时不时地冲着大雨中的车辆挥手。 但即便有车辆过来,也飞快地被积极的大叔大妈一抢而光。 今天怎么这么不顺? 季肖白有些烦躁,见雨势小了一些,便微微往冷雨边站近想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仰着头朝向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退一点吧,雨是倾斜的。”忽然,一个好听但有些慵懒的男声落在身旁。 同时,头顶噼啪噼啪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一把伞替他挡住了雨。 季肖白看到他的时候明显一惊。 赵栩穿了件白衬衣,戴着眼镜,水雾氤氲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睛。 季肖白仔细打量着这个和自己个头差不多高的陌生大男孩,眼底是深深的探究。 “你是?” “往后站一点吧,鞋淋湿了会很不好受。”赵栩弯眸笑笑,温和的声音里薄薄的热情替代了素日的倦意,“我刚刚来替我爸送机,和你一样现在也被雨困住了,不过我有伞。” “哦……”季肖白没看他。 “你呢?刚下飞机回家?”赵栩瞟了一眼他的行李箱。 “嗯。”季肖白有些沉默,十分警惕,似乎并不想和他过多搭话。 赵栩也看出来了,不再多话,只是依旧静静站在他身边。 大厅里有谁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焦急地挤了出来,挤着挤着,谁没有站稳被搡推了一把,一连好几个个人险些摔倒。 季肖白被跌出来的人一撞,眼看着就要跌到雨里去。 关键时刻,一只温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赵栩拉了他一把。 惊魂甫定,两手相握的余温还停留在掌心,季肖白终于放下戒心,弯起唇角,明快地致谢:“谢谢。” 赵栩不喜欢与人产生肢体接触,方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 但事后,和暗杀目标产生肢体接触的后知后觉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 “没事儿,刚才没吓着吧。”赵栩压下心绪,很自然地套近乎增加好感。 季肖白笑着摇摇头,打开了话匣子,“还好你反应快,你还是学生?长都体院的?” “不是,长大的研究生,生态学。” “哈哈哈,我在国外读的大学,回来后就直接继承家族企业了。我想学拳击,可我爸说我当不了拳皇就滚回去,我如果还在读书就好了,好羡慕你啊。” 放开了的季肖白让赵栩很意外,居然意外地大大咧咧,没有他意料中的满腹精明算计?说话欠扁不经脑子,大嗓门儿吐出的几句话把自己是个不知好歹的富二代的事情交代了个遍,引得身后嘈杂的人群议论纷纷。 他们又聊了几句,季肖白开始和他熟络起来。 雨大了起来的时候,人群推搡,季肖白便自来熟地躲进赵栩的伞里,为防止再次摔倒还攀上了他的肩。 这时候,赵栩才发现其实季肖白要比他高上那么一点点。 “……”赵栩玩笑地挣了挣,“哈哈哈,好痒,你拿开。” “不要,我有点冷。”季肖白还故意凑近了他,笑着岔开话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要加个微信?我叫季肖白,肖像的肖,白月光的白。” 赵栩点点头,拿出二维码,“当然可以,周栩。” 听到赵栩名字的刹那,季肖白眉头一挑,随即嘟了嘟嘴,“许仙的许?” “栩栩如生的栩。” 刚说完,季肖白正要开口时电话响了,雨势小了许多,新的专车司机被派了过来。 司机到了的时候,季肖白让赵栩和他一起走,被婉言谢绝了。 赵栩替他撑着伞把他送回车里的时候,季肖白的笑容如同少女一样绚烂,“认识你很高兴,加了微信,有空一起玩啊。” 赵栩目送车辆远去后,持伞踏入雨中。 接单后一周,他一直在调查季肖白。终于三天前,他动用了所有合作中的资源,大致了解了季肖白的基本情况以及生活喜好和仅知道的一趟行程。 不过,依然没有关于他第一任女友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情史。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完成任务,就必须接近季肖白。 季肖白给他的印象和照片相差很大,赵栩不会完全否定自己的直觉,因为轻敌在任何时候都是致命的。 警校肄业后,赵栩一直游离在灰色地带,他接单时会把目标报告给上级,在暗地里截获多起黑暗交易,幕后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暗网中。 但有时,赵栩会隐瞒不报,比如他在自己的道德认知中判断这个人不可饶恕,即便这个人本该由上级处理。 赵栩想起刚才的亲密接触,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他真得很不喜欢和别人的肢体触碰。 这是第一次,他想要迫切地杀掉暗杀目标,不论他是不是好人。 赵栩通过技术手段设防,再次隐瞒了这一次的接单任务,并清除了所有记录。 他下定决心要杀了季肖白——为了能够让他摆脱一切的一千万,也为了他那颗腐朽的、不能触碰的私心。 - 车内。 “少爷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啊,刚才是认识了新朋友吗?”司机有些犯困,想起机场时季肖白心情不错,就想和他聊聊天。 “杨伯,先不回去,绕城一圈。”低冷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却也听不出情绪来。 司机转过头去,才发现季肖白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康康,阿栩和小白初见的场景是多么的和谐啊~ 第4章 诱饵 赵栩站在长大的公交站牌处,看了一下时间。 10:38 他和季肖白约好了十一点在这里见面,但赵栩往往习惯性地早到。这是他在做卧底之前,在警校就养成的习惯。 他等季肖白等得很无聊,无意中听见旁边两个□□岁男孩子的对话。 大致就是他们互相炫耀如何以补课或组织旅游这样的借口欺骗老妈换一笔对他们来说不菲的零花钱。 男孩子们面上的表情满是天真,从彼此之间的距离和说话的口吻以及神情中,不难看出他们是很铁的朋友。 这让赵栩无端地感到一种虚幻的怀念。 他生性疏离,加上工作原因,他虽然朋友不少,但几乎没有像少年时那样亲近的哥们。此时看到这两个男孩子,他忽然想起,这样的朋友他自己曾经也有过。 只是……大概太久远,以至于忘了姓名。 忽然,背后被人一擦。 人多的地方就是麻烦,挤来挤去的。 与陌生人产生肢体接触的烦躁感让他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立即回神,赵栩在往前迈一步的同时条件反射性地以戒备的姿势暗暗握拳。 “阿栩!”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唤,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 谁的动作这么快?他居然没有察觉。 听见“阿栩”这个称呼后,他立刻明白了来人是谁。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烦躁。 他真得很不喜欢与陌生人产生肢体接触。 赵栩侧头一看,季肖白戴了一顶白色鸭舌帽,冲他开心地笑着。 如同照片上一样,不过对此刻心里很是不快的赵栩来说,季肖白更像个二傻子。 但他还是拿出了作为卧底应该有的演技和素养,装作只是很惊讶似地朗声一笑,“啊,你来了。”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我特意提早了些来,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到了。”季肖白穿得比上次见面更休闲,白T加短裤,配上一双运动鞋,虽然简简单单,但从方才衣服的触感和他这一身行头的材质来看,绝对是一般人不敢想的价格。 呵呵,果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我就住学校里,近嘛。” 赵栩觉得自己所有的假笑都被拿来应付季肖白了。 两人又瞎扯了几句,季肖白说想看长大,硬拉着自己带他去逛校园。 “逛校园”——嗯,这样的词语怎么听来这么像情侣们的专用词? 长都大学是省内最好的大学,也是在全国前十的名校之一,风景优美,四季景观纷繁变幻,再加上学霸帅哥美女如云,经常有慕名前来参观的人。 但季肖白这个二傻子进了长大校门以后,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参观的似的,恨不得张开双臂在校园里百米冲刺,时不时喜悦地惊呼。 赵栩就像是欣赏他真性情的狐朋狗友一样,看着他犯傻并没有干涉他。但他始终跟在这个二傻子身后,以防他被人举报或者被门卫撵出去。 不过这位好像乡下人进城的富二代还是在他们差点就快逛完学校时被在湖边背书的学生叫住了,还打算叫来门卫,好在赵栩及时拿出了学生证并诚恳道歉。虽然不知对方是不相信还是觉得气没出撒,居然出了几道很难的高数题。赵栩很无语地当着季肖白的面迅速解完,然后在对方愤怒地丢下一句“管好你家这位朋友”扬长而去作罢后,才扯着季肖白出了校门。 “哇!阿栩,你好厉害!我数学就没及过格哈哈哈,毕业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混过去的。” “……”赵栩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栩对季肖白撒了许多谎。但有一点他没有撒谎,他确实有着一个长大研究生的假身份。 上级为了方便他的潜伏,给了他一个确确实实注册了学籍的假身份,从课业到出勤都有专人替他打点。可以说,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拿到长大的硕士学位证书,而且他并不笨。 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假身份而已,他除了偶尔趁闲暇时到长大图书馆去外,最多就是在学校里随意逛逛,缅怀一下曾经似乎很光鲜的学生时代。 除了回忆之外,他仍是孑然一身。 经过小半个上午的相处,季肖白已经完全相信了他是长大研究生的事实,对他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信赖。不过他对季肖白的初步印象则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富二代,但好像心不坏,而且安静下来后很招女生喜欢。 他带他去学校附近一家店吃饭时,他发现路上不少女生偷拍季肖白。 有一次,二世祖发现被偷拍时,居然还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来冲镜头比鬼脸,把小姐姐吓得红着脸跑开了。 赵栩瞟了眼这位走路外八而且老爱擦着自己肩膀、动不动就惹他心烦的调查目标,在心里摇了摇头,果然不是一路人。 赵栩请他吃校门口人气很旺的芋儿鸡,季肖白开心的样子就像隔壁附小放假没作业的小学生。 “啊,这个好好吃啊,比我在维也纳高级餐厅里吃的好吃多了,肯定贵死了吧。” “小锅38,我点的中锅48。” “啊啊啊好羡慕。阿栩,这就是国内的大学啊!” “以后可以常来,长大这边的美食价格都很亲民,味道也很好。” “其实我早就想来了,不过我很胆小,回国后一直想去参观参观国内名校的,可是没那个胆子,还好遇到了你。” “你可以让家里人帮忙啊。”赵栩面上笑容温和,实则心底并不太情愿地给他夹了一个菜,略尽地主之谊。() 赵栩也没有什么朋友,在人情世故这一块他可能其实和季肖白差不了多少。 就好比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作为刚认识不久但又想迅速发展关系的朋友,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比如夹菜,比如扯袖子,比如肢体接触与错综复杂的纵容…… 季肖白听他这样一说,头一次很明显得不悦起来,他挥了挥手:“最烦他们了,麻烦。” 但看到赵栩夹给自己的一块肉,他又像个大男孩一样地笑了起来。 说真的,这样单纯的笑容在阳光下确实很耀眼,那双无害的眼睛就像深海里的明珠。 他忽然想起楼心来。 那天晚上,她本想对自己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其实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表露过心意了,赵栩每一次都很明确地拒绝,可是楼心依然毫不动摇。 赵栩劝她放弃,楼心温柔一笑,笑容里晕染了一丝黑咖啡的苦味。 当时她说的就是:“你知不知道你在阳光下的笑容有多耀眼。” 阳光吗?对于他来说有些奢侈。 这些年来,他总感觉自己缺失了什么,虽说不上浑浑噩噩,但对生活却也没有任何期盼。他每一次任务都施以全力,是因为潜意识里他认为自己的生死存亡并不重要。 有时候头痛起来,他甚至会觉得潜伏在深渊里、死在任务中更是一种解脱。 阳光?算了吧。 赵栩出神间,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低头扒饭的季肖白嘴角那颗饭粒上。 阳光下,英俊的样貌逆着夏日的骄阳,眉睫细长,神情专注地与锅里的芋儿鸡深情注视,那颗饭粒摇摇欲坠的模样也分外耀眼。 季肖白察觉了视线,憨憨地笑着对赵栩挑了个眉,夹了一块滑腻的肉到他碗里,然后继续低头饿虎扑食。 那颗饭粒愈发耀眼了。 “噗!”赵栩意外地没憋住笑。 作者有话要说:芋儿鸡超级好吃! 第5章 撒网 下午的时候,他和季肖白去了许多地方,几乎把整个长都能玩能逛的地方都游了个遍。双腿除了在出租车上瘫一会儿外基本就没停过,赵栩严重怀疑季肖白是不是回国后在长都的好几年是宅着的。 不然为什么连市内一日游这样的烂俗景点他也吵着要去。 买票,拍照,打卡,吃……棒棒糖。 季肖白对一切都津津有味,开心二货的样子让赵栩也不知不觉被感染了,假戏真做地跟着觉得津津有味起来。 好像,真得很开心。 晚上的时候,季肖白请他看电影。 电影是正热映且备受好评的爱情片,赵栩觉得两个大老爷们去不大合适,本想拒绝,可是季肖白非要去看。 赵栩捧着季肖白买给他的奶茶,静静伫立在电影院的海报前沉思。 他距离上次看电影已经有十三年了,当时上初中,是母亲带他去的。 ——在把他扔给他嗜酒如命的父亲之前,以母亲的名义,耗费对当时的他们而言的一笔巨资给他母亲最后的温存。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他们就离婚了。 所以,他动摇了。 可是当季肖白这个死货无视腐女的尖叫声、智障一般地揽着他肩走近满是情侣的影厅时,赵栩当场想在乌漆麻黑里把他就地正法。 电影开始。 电影情节相当精彩,主演又是颜值演技都在线的大V,最重要的是高潮部分有吻戏,还是在七夕档期上映,所以票房蹭蹭蹭往上涨,听说第二天就破亿了。 没错,前天刚好是七夕。 男女主青涩美好、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在影厅里弄出了一大片呜咽抽泣声,可赵栩完全无法带入。 他觉得有些无聊,但更多的是尴尬。 可能是因为当初母亲第一次带他看电影就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映像,所以潜意识里他并不喜欢看电影,即便他看得很认真。 高潮部分时,男女主在雨夜里互诉衷肠激吻起来,情绪铺垫到位,十指相扣的小情侣们也情意渐浓。 赵栩想塞住耳朵:…… 他一直有暗暗留意季肖白,他一直看得很专注。此刻,季肖白侧脸上眉睫微微翕动,颤动着,淌出一条浅浅的河湾,配上他似乎心碎的紧蹙眉头,让赵栩觉得他或许在想他的第一任女友? 不对,以他的样貌和性格,很有可能是前女友或者前前前女友。 电影结局时,编剧用心良苦,让两位苦命情人经历了多年的命运更迭后终成眷属,不少人有呜咽变成笑着嚎啕大哭。 原来季肖白有一颗少女心。 ——当季肖白趴在他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赵栩如是想。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这个似乎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哭成这样呢,赵栩头一次对季肖白产生了探究。 分别时已经是十二点,他把季肖白送上出租车前,季肖白轻轻拥抱了他。 赵栩轻轻拍拍他的背。如果季肖白真的是从事非法行为的犯罪分子的话,那么这一动作便是他作为在不久的将来要取他性命之人的一点点淡漠的愧疚。 实际上,季肖白每和他产生肢体接触,赵栩都在计算着与前者所获信息的进度。 出租车远去后,道空人散。 繁星和明月冷冷俯视着他,地上的影子在两盏路灯与月光间交错重叠,预示着明天依然是个炎热的盛夏。 - 回家后的当晚,赵栩再度失眠。 他曾托人查了季肖白的大学和专业——全球知名藤校,计算机。辅修经济学。 经过这一天相处后,他对季肖白掌握的信息更多了,也更加怀疑,因为这和他的第一直觉太过相悖。 掌握的信息多了后,他要继续找他的其他信息就相对容易了一些,当晚他想方设法,终于在接近黎明时通过多方渠道查到了季肖白的成绩。 果然,这位二世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也对自己撒了谎。 他的每一门成绩,包括说自己没有及格的数学在内几乎都接近满分。 他在黎明前的睡意袭来时,登入暗网账号,找到那个神秘买家。 赵栩疲惫地敲了几个字:[时限?] 这一觉醒过来,也许他应该速战速决。 - 八月。 旅游旺季。 长都的酷暑迎来一拨又一拨瞻仰它漫长古都史的游人,也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外出避暑的长都人。 这里面也包括相约旅行的季肖白和赵栩。 自从上次见面后,他们也有陆陆续续约出来玩过一两次,不过就是一起吃吃饭,打打球,瞎扯些什么。 季肖白打球的技术相当不赖,这也是目前赵栩对他感到比较满意的唯一一点。 赵栩有隐晦地旁敲侧击他的情史,季肖白很谨慎。 实际上,他时刻都保持着警觉。通过多次接触下来,他发现季肖白表面上大大咧咧纯良无害,但其实他在看大多数人的时候眼里偶尔流露出无法克制的不耐和嫌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比如他其实比自己更加厌恶别人的触碰,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很不喜欢被人跟踪或者偷拍,嫌弃愚笨无礼的人。 即便他自己也覆盖着层层伪装,伪装得那样好,可一个人凶恶可怕的特质是很容易被同类嗅出的——比如赵栩。 虽然发现了这些,但并没有影响赵栩对季肖白的态度变化,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低估过季肖白。他要做的只是在这场演绎里时刻保持清醒,谋求自己要的信息。 所以,他和季肖白依然是所谓的好朋友。 当季肖白提出想和他去旅游时,他同意了。 暗网的买家没有回复他的消息,所以他打算尽快向上级汇报与季肖白相关的事情。 买家的附加条件如果没有完成,只是会损失25%的收益而已,金钱对他而言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如果能在这趟旅途中设法让季肖白敞开心扉最好,但如果不能,那他会立即上报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 他们一路往西,两个人都很喜欢西部的蓝天。 他们选择搭乘火车背包出行,第一个地方是甘肃敦煌。他们肃然驻足于玉门关,又涉过黄沙横飞的大漠,来到流沙环抱的月牙泉。几日的奔波,让一直活跃的季肖白也染上了一种似要被浩瀚古史吞噬掉生命的倦意。 在满壁历史瑰宝的莫高窟参观时,季肖白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虔诚。他的眼神落在每一寸壁画上时都如鉴赏般专注,他眼眸中的光亮表明他对这些古朴而神圣的物像非常有兴趣。他有时还会兴致勃勃地给自己讲,此时的他就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赵栩恍然发现,自己或许并不是能看透季肖白的人。 第二站是青海湖。 在儿时,他从语文教科书上读到后便曾多次入梦的地方。可惜他们去的时候正赶上旅游高峰,想象中青海湖梦幻的宁静被大片大片打卡游人的喧嚣撕碎。 季肖白明白赵栩比他更喜欢这个地方,也读出了他眼里的失望,但他却抢先说出了赵栩想说的话:“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们等傍晚人少一点时再走吧。” 赵栩笑着说好。 他们一起躺在碧蓝的天穹之下,抛开浮世的吵闹与算计,置身于此,感受天风与骄阳裹挟着的飞鸟自由扑棱翅膀的声音,好像比欣赏青海湖的碧蓝更加洗涤心灵。 “我从小就渴望逃离。”季肖白忽然在他耳边说,赵栩侧过头,看见他细密的长睫正追逐着天上飞鸟。 “嗯?” “家里憋得慌。”季肖白轻描淡写道。 但赵栩明白背后的含义。 他调查过,季母对他非常严厉。季肖白本来有一个哥哥,在季母魔鬼般的教育下12岁就从少年班毕业,毕业当天自杀。所以,季母把这份严厉和悔恨转嫁到他的身上,对季肖白的期望更大。可以想象,季肖白在母亲魔鬼的教育下,他的童年并不快乐。 赵栩深有感触,却也没多说什么。 微凉的晚风袭来,他听见季肖白枕着头轻轻问:“阿栩,你为什么研究生态学呢?” 他想了想:“通过它,可以看到万物,息息相关,谁与谁都是连在一起的。” “噗!连在一起的?哈哈哈哈,连体婴儿。” “……当时想,大概这样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孤独吧。作为理学中最具有文学特性的学科,它探讨的是一种纯粹而原始、跟随时间的步伐永不老去的科学。世上万物,人、自然、生态、社会、都在微妙的构造与变化中追寻平衡。” 因为他们长时间没有动,落日西斜后,飞鸟落在他们身旁。 人与自然,猎人与猎物,季肖白与赵栩,似乎一切都在瞬间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时间的分分秒秒也给人一种可以被解构为永恒的错觉。 季肖白转过头对他大笑:“哈哈哈哈,你怎么不学文学,你是文青么?” “去你的。”赵栩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试探道,“那你学什么?” “计算机,嘿嘿,像大多数人所认为的那样,日常打游戏修电脑。”季肖白揶揄道,居然没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阿栩,你想要的样子我都有,演技超好 阿栩:……(看傻子的眼神) 小白:好啊,我可以装傻 阿栩:我不要你,我只要钱 小白:那就太好办了,我人傻还钱多啊 第6章 收网 偿还了青海湖的夙愿后,他们没有想好下一站的目标。 有景区工作人员看到他们留恋不舍时,和他们热切的聊了很久,季肖白的话痨属性展露无遗。在离开的时候,还告诉了他们纳木错的景色其实比这里美。 于是,下一站,西藏纳木错湖。 赵栩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总是季肖白不停地说,然后他听着。 随着海拔攀升后,他愈发像一个沉默的老者,淡然平和,行动保持着有力的迟缓。而季肖白依然活蹦乱跳,拼命浪费着氧气。 赵栩故意没有告诉他,在这个高原地带,行动越是剧烈,情绪起伏越是大,就越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是有理由的。 在十来天的旅途里,他已经熟知了季肖白性情里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复杂和深沉。所以,这样一个骨子里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等于是在把命献祭给这神秘的高原。 赵栩懒得多想。 既然季肖白想作死,便由他吧。 这一次纳木错之旅最终没能成行。 第二天一大早,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季肖白产生高原反应。他发了严重的高烧,行动迟缓。 那一日,他们从旅馆出来,季肖白反常地没有多话。在这里很难拦到车,他们决定步行前往只有几百米海拔的终点。其实赵栩是有过不忍的,他一眼就看出季肖白的不对劲,问:“要不要休息休息,去医院看看。” 如他意料的那样,季肖白对咫尺之遥的终点分外执着。 在沿路中,季肖白的状态越来越糟,买的氧气也用完了。 离纳木错大概只有一小时就能到的距离时,季肖白甚至开始恍惚。 当赵栩把手遥遥地朝季肖白伸去时,他刚要伸出手去回应,却恍然倒地昏迷了过去。 四周是苍茫群山,除了他们外没有一个人。 如果在这里把季肖白解决掉,也许他会少很多麻烦。赵栩想。 但赵栩最后还是心软了。 他考虑再三后,决定将这作为进一步打开季肖白心防的一步棋。并且,如果季肖白就这样死在这里,也许他会愧疚? 当赵栩背着季肖白原路返回时,背上的人意识模糊地道: “阿栩,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赵栩想骂娘。 背上这个人破了他多年来与人肢体接触的记录,攀肩、拉手、搂抱,现在又是背在背上,还有什么? 赵栩托了托背上的死货,心想:如果这一次你再不告诉我你前女友是谁我一定分分钟砍了你。 他怕季肖白昏过去后产生危险,让他尽量保持清醒。于是他为了集中季肖白的注意力,给他讲了自己的童年往事,包括父母的离异,母亲的改嫁,父亲的酗酒。 季肖白附在他耳边,含糊地应着。 赵栩讲完了他唯一真实的童年,又开始讲他编纂的几个版本之一的中学时代,以周栩的身份。 这一次,季肖白没有回应。 在即将到达旅馆时,季肖白昏迷前说了一句胡话。 “你不是想知道我前任的事么?” 他贴他很近,语气虚弱,却又宛如含恨的呢喃:“阿栩,如果没有活下去的动力,那就去爱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 赵栩莫名地感到一阵颤栗。 看来这位前女友伤得他不轻…… 季肖白在高原旅馆躺了半天,然后终于搭着别人的高价顺风车回到了海拔一千米以下的城市。季肖白带的的现金花光了,神志不清又忘了支付宝密码,赵栩自己掏钱请他在当地最好的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烧退了不说和前女友的胡话后才把他带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一躺,又是两天。 这段日子里,赵栩一直像老妈子一样耐心地伺候自己的暗杀目标,给他点外卖,给他倒水,帮他喂药…… 赵栩一直守在季肖白身边,试图感化他来套取最后的死亡秘密。 8月21日凌晨3点,季肖白终于对他提到了自己的前任。 然而,这却让一切算计都被可笑地颠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如何大错特错,一步步踏入了深渊。 赵栩定的是套房,对于素日里清俭到吃面包的他而言属于烧钱的那种。但他是出于不想和季肖白睡一张床的缘故,他从初中以来,再没有和任何人同床过。 虽然这些天里他们的“友谊”迅速加深,但赵栩一直坚持定双人间或者双床房。 如今也是一样,他和季肖白分别睡在不同的房间。这几天里每天他都会在季肖白睡前督促他量体温,等他睡下后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空中稀薄的云层,同他的睡眠一样浅。 赵栩觉得有些可笑,他花了自己最贵的一笔花销,居然是为了季肖白。 23:26,他没有睡意。 一旁的书架上摆了许多不同种类的书,赵栩拿了一本比较感兴趣的,靠在床上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 大概是书中的内容比他想象得要无聊一些,只看了十几分钟他就觉得有些困了。 他关上灯,随意地把书放在一边,准备去会周公。 - 季肖白没有睡,他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画面中的赵栩关掉了灯,清秀倦怠的模样瞬间暗淡在夜色中。 他略带嘲讽地一笑,随后起身,走到阳台上去点燃了一支烟。 一支,两支,三支…… 月光把他白日里带笑的五官衬得很阴沉。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烟叶燃烧的微光一阵一阵亮起时他的眼底也跟着明明灭灭。 忽然,他扔掉手中的烟,转身回屋。 地上是一堆烟头。 - 赵栩睡眠浅,多梦。 但是第二天他总是会很幸运地忘记梦中的人事物。 可是今夜的梦格外真实,又是那种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沉沉压迫感,带着濡湿,像夏日里烦闷黏稠的雨砸在脸上,躲闪不及。 他不知自己置身何处,该去往哪里。 只感觉自己一会儿如同在雨幕里慌张逃窜,一会儿如同卷落深海被紧紧裹挟,有时又像停留在青海湖畔,感受飞鸟不停擦过他的面颊的触感。 像是草原上忽大忽小的飘摇的风,让他的心也莫名随着风声起伏。 季肖白俯下身,轻轻吻上赵栩的唇. 一路辗转,从唇角到眉心,又从眉心到下颌,再到耳畔。 赵栩置身梦中,无知无觉。 因为他给他下了药,足够他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 季肖白的吻缠绵了许久,忽然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凝视着身下熟睡的人。 清浅的呼吸声,安宁而平和。 他睡梦中的神情安然,看得久了,似乎给人一种浓浓的平和的感染力。 可季肖白看着他的眼神是极其复杂的。 他忽然猛地一拳砸在了赵栩脸侧的枕头上,随即像是发泄似的狠狠啃上了他的唇。 力道之大,几乎是蹂.躏,似乎要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任何一个第一次在白天见到季肖白的人,都无法想象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他匍匐在夜里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匍匐在羊身上肆意啃.噬的孤狼。 赵栩的梦境迅速更迭,他从内蒙古大草原变幻到雨林,蟒蛇缠身,紧紧勒住脖颈。 他拼命挣扎,快喘不过气了。 他动不了,居然无奈之下咬了蟒蛇一口。 空气瞬间清新流畅,他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真得啥都没有发生,全是嘴以上的描写 非常清水了啊,求放过这个求生欲很强的道咕叭 第7章 落网 “你醒了。”是熟悉的声音,听来并不惊讶,反倒有没有藏好的微微怒意。 借住窗外朦胧的微光,他看到的第一眼是双臂撑在他的身侧、也同样注视着他的季肖白。 又是梦么? 为什么会梦见他。 赵栩头有些晕,浑身使不上力。 在他飞快地清醒过来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季肖白再次印证了赵栩的想法。 他猛然俯下身,擦着他的脖颈贴着耳根下方说了句什么。 赵栩瞬间全身血液倒流。 一句脏话直接骂了出来。 “操,季肖白你疯了!” 可是季肖白居然很满意他气急败坏的反应,居然笑了。 “哟,不演了?居然爆粗口了。”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轻浮,挑衅与宣战的意味不言而喻。 赵栩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话——一个人在床上的样子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这哪里还是白天那个对他无比依赖的犯傻二世祖。 “你知道了?” 他联想了一下刚才的梦境,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瞬间恶心到极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拳打飞季肖白,可是奈何身上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 他脑海中飞快划过这些天的事情,叹了口气。 他松懈了,被下了药居然都没有察觉。而季肖白的身体状况大概早就恢复了吧。 季肖白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脖颈枕在赵栩枕边,就像结发夫妻夜话家常。 他凑近他耳边,故意放低声音慢吞吞问: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故意接近我?还是——知道你想杀我?还是调查我?” 果然全都知道了。 回想起来,赵栩暗骂自己失策。 季肖白是谁?他谨慎多疑,绝对不会不去探查自己的身份。明盛集团势力之大,他如果要查他的身份,一直查下去的话不出两个月就会发现疑点。 只是他以为自己把一切都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居然会暴露得这么快。 他还是低估季肖白了。 确实,在他们这一场追逐游戏里时间就是制胜因素,赵栩要想达到目标就必须尽快取得季肖白的信任,可是操之过急、物极必反。 也许,这场追逐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季肖白的这样的人比他更懂得伪装,他大意了。 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为什么会被季肖白压在身下半夜吻醒? 哪里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他觉得体内的那根藏起来的弦刹那间被怒火绷紧。 赵栩第二次骂出了脏话:“可是……你有病啊,我是男人!” 季肖白眼神一凛,依然笑着:“哦?是吗?要你来杀我的人居然没告诉你我喜欢的就是男人?” 赵栩如遭雷殛。 这么说来,他是被算计了? “第一任女友”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引导,让他以为季肖白喜欢的是女人。 他越是接近季肖白,季肖白就会对他越怀疑。如果他真的是杀手,并且没有杀掉季肖白,那么就是他暴露并死在季肖白手上,而那500万美刀也就成了可笑的笑柄。 这背后一定牵扯着更深的线索,暗网上那个人不是要除掉季肖白,就是要除掉他自己。 那个人究竟是谁? 赵栩没有头绪,毕竟他之前执行任务时好几次差点暴露,他已经树敌太多了。 季肖白指腹摩挲在赵栩的脸上,愉悦地问:“说吧,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这种问题你不觉得很老套么?”赵栩费力地把脸偏向另一边,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个刚强吻过自己的男人的脸。 季肖白没有拦他,而是近一步靠近了他的脖颈:“阿栩,你知不知道一件事。你每一次问我关于我‘前女友’的事情时,我都认为那是你在试探我的性向。” 赵栩闭上了眼,忽然觉得自己很蠢。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发现的?” 季肖白把另一只手探进他细软的头发中,猝不及防玩弄地扯了一根下来,“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猜一猜?” 细微的疼痛提醒着他现在正处于绝对的弱势,他厌恶地微皱了眉,却冷静地答道:“你是学计算机的,你恢复并复制了我手机里的数据。” “我本来很喜欢你的。”他撩了撩赵栩的头发,“看到你的手机里有我的信息时我起初是很开心的,可是这不符合你的性格。于是我接着查下去,发现了你在一个月内有一个账号记录,域名不详,重重加密,我破解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它是来自暗网……” 赵栩听他讲述着,感到一种疲惫汹涌起来。 他道:“好了,你既然知道了,要杀要剐随你。” “急什么?”季肖白忽然掰过赵栩的脸,语气加重,“柔情游戏不好玩么?我可是很喜欢你啊,阿栩。” 赵栩咬牙道:“我的性向是正常的。” 季肖白先是诧异了一阵,赵栩趁机重重扭头,但他刚好错过了季肖白脸上刹那间变化的表情。 ——他的眼底浮出类似痛色的东西,脸上原本的轻浮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忽然意识到某件事时的怅然若失。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恢复了方才的表情。 他缓缓摩挲着赵栩的脸颊,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贴上他的脸颊,不知是刻意还是为了掩饰什么似地低声道: “那这么说,你接近我果然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这就让我有些失望了。”他顿了顿,“原来,你不是gay吗?” 你不是gay吗? 你不是gay吗? 你不是gay吗? …… 这几个字立刻炸开,如同极其重复盘旋,无情地瞬间充盈赵栩的脑海,似要把它炸开。 有些不好的回忆又要破茧而出。 一个混沌里极端恶心的声音充盈脑海,犹如无数次梦境里令人窒息的深海,那句话汹涌起来凝成了波涛。 “害怕吗?可你不是gay吗?” 季肖白一愣。 他蹙眉,忽然怒了:“我!不!是!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我才不是和你一样的变态!” 季肖白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笑容和他说的话一样危险:“也罢,现在你落在我的手上,你是不是不重要,我是就行了。” 赵栩恢复了冷静,没有回应季肖白恶趣味的挑衅。 后者拖长尾音唤他的真名:“赵栩。” “难听,还是叫你阿栩好了。”季肖白的口吻中满是乖戾的意味,这种人的性情大多是残暴的,“我可是很喜欢你的,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把你送过来的人,让我这二十多天都过得如此开心。而且,你这样的姿色我不如果好好珍惜的话就太浪费了。” 赵栩凉凉看着他,道:“疯子。” 有些疑惑清晰了起来。 难怪他总是缠着自己和他一起睡,难怪他对待自己的时候总是和别人不一样,难怪他的目光从不在任何姿色卓绝的女性身上停留。 这场游戏,他输得太彻底了。 可笑至极。 唇上的血腥味传来,季肖白轻轻掰过他的下巴,要他迎合自己的吻。 如同征战一般,进攻与逃避,追逐与撕咬,全都带着惩罚的意味。 这一吻,踏着无尽的谎言与背后的岁月汹涌而至。 裹挟着鲜血,像是宿命的齿轮被打乱后,自耶稣的四肢百骸处降临的神罚。 作者有话要说:和谐!和谐! 和谐至上! 第8章 逃亡 长都,牛角巷。 天刚蒙蒙亮。 一个冷着脸的年轻人迅速地走了进去,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无不散发着一种森冷的、充满怒意的气场。 盛夏已过,昨夜下了大雨,气温骤降。 年轻人穿了一件大衣,他把手抄进衣兜里,整个人身上的线条都变得锋利冷峻起来。 那是赵栩。 还好环卫阿姨今天没有撞见他,否则他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有着这样阴沉神色的赵栩和她平日里见到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赵栩打开房门,迅速地从房间里拿出药盒。 然后他摊开手,左手掌心处赫然有一道深长的伤疤,看起来才结痂不久。 但是处理得很潦草,伤口有些化脓。赵栩面无表情地拿出小刀重新挑开,然后按着严谨的消毒工序开始处理包扎。 这道疤是他前天夜里从季肖白那里逃出来时留下的。 他回忆起当晚的场景,仍然能感到入骨的恶心。 当时,季肖白的行径已经不单单是疯狂了,吻时而纠缠着他的唇舌时而埋入他的脖颈。刚开始时,赵栩的眼神中还有恶心和愠怒,但很快他的眼神就一点点冷了下来,好似事不关己,任由季肖白主导一切。 有时候季肖白会很不满意他这样的反应,会强迫他转过头看向自己。赵栩看着他,可眼神里眼神除了鄙夷就是嘲讽,厌恶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季肖白笑笑,动作却更加狠厉了起来。 可当他正准备转战赵栩的下身时,赵栩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从被子里抽出一把小刀朝他□□的胸膛一划。 季肖白没有防备,胸口被割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赵栩面色有些虚弱地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被单上的鲜血不断滴落,他划伤了自己的手来恢复力气。 季肖白先是错愕了一瞬,眸中不一样的情绪飞快从眼底溜走,随后他哼笑了一声:“居然还藏着刀,小看你了,可惜凭你现在的力气真得不足以发挥作用啊。” “别过来。”赵栩的力气本就被季肖白榨干了不少,方才那一系列动作反而让他更加无力。 他朝后靠在床头伺机借力恢复,看起来格外虚弱。 季肖白觉得眼前这一幕反而愈发让他难以克制某种心绪,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强忍住了问:“怎么?这就不舒服了?” “别碰我……我有病。”赵栩看上去非常虚弱。 季肖白的语气明显吃了一惊:“什么病?” 赵栩每一个字都极其轻缓,就算听到了也要费力思索他说的是什么:“胃病……胃肠道功能紊乱……气胸……胰腺炎……还有心脏病……很容易死掉。” 月光刚好射入,窗户栏杆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了季肖白的所有表情。 过了几秒钟,季肖白有些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又想骗我?你根本就没病。” 话音刚落,他就倾身去夺他的刀。 毫无力气的赵栩根本就不是季肖白的对手,季肖白猛然扑过来,瞬间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捉住了他的手。稍微一扭,小刀就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季肖白握住他的力道没有赵栩想象中那么重,他正咬牙从衬衣上撕了一条布下来,一只手扣住赵栩双手,另一只手开始为他包扎。 仔细听的话,他埋在赵栩耳侧的声音其实是有些压抑的,但话语的内容却充满欲望与威胁:“你要是再不老实点的话我可就要把你绑起来,让你好好吃点苦头了。” 赵栩则好似没听见这句话一般。 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他那么断定自己没病? 虽然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下,有病没病的差别都不大,狼不会因为快死了而放弃吃掉它。 但当时季肖白那种笃定的语气让他感到一阵自颅顶贯穿的颤栗,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心里徒然一梗,不知如何描述。 季肖白把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上半身紧紧贴着他,似乎在研究着他的表情。 “在想什么?刚才拿着刀想干什么?” 赵栩心底有一丝惊愕,难道他看出来了? 他对死亡的欲望远大于求生的执著。 其实,在拿着小刀的某个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些真正让他恶心的东西,让他想把刀插进自己的喉咙。 当然,只是一瞬而已。那个瞬间过后,那些恶心的碎片又都消失无踪。 赵栩回神,却道:“不,你错了,我只是在拖延时间。” “什么时间?” 赵栩冷静地回视他,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被你吮吸进去的药,药效发作的时间。” 他曾被一个黑道组织察觉身份,被俘期间遭受过非人的酷刑,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游走在离死亡只有一线的边缘。 从那时起,他每一次执行任务都会悄悄的在牙齿里藏上毒药。毒药不会致命,但会迅速夺走人的感官意识,意识昏迷但外表看起来却似乎依然清醒。三个小时后,如果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就会再无痛感的情况下死亡。 这种方式,是遭遇极刑时他能想到的保留尊严的最佳方式。 不过,赵栩没想到,今天居然会产生意料之外的用途。 季肖白一震,忽地意识到什么,狠狠攥住赵栩的双手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但很快,手上的力气迅速流失。 他从他身上滑落,躺倒在染了血的被单上。双眼仍然睁着,明明映着月光却在逐渐失去焦点。 寂静是情绪最好的发酵室。 赵栩穿好衣裤,捡起刚才的小刀,抵在了季肖白的脖颈处。 他素来温和,但却是有限度的,肢体接触于他而言是一种禁忌。他由衷厌恶陌生人的触碰,尤其是同性。刚才他对自己做了那样恶心的事情,更让他觉得不可饶恕。 ——甚至,再度让他想起了那个沉寂了很久的、令他恶心到砭骨颤栗的噩梦。 这一瞬间,他几乎失去理智:干脆真得杀掉他好了,自己再去自首。 他看着面前躺着的人,视线中他的面容愈发模糊,很快辗转成一个面有刀疤、笑容狰狞的男人。 周围明明没有声音,他却听见了恶心的笑声。那笑声如山峦间的回声重叠,恶心得他抓狂想吐。 又来了!又来了! 他攥紧刀,想毁掉声音的来源。 太阳穴突突地生疼,杀还是不杀? 失控的情绪迫使刀尖扎了一些进去,渗出血珠,但理智的回笼却令其再也进去不了半分。 刀尖始终颤抖着不能刺入,许是因为药物的缘故,后脑烦人地生疼。 而且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如果不小心杀了季肖白,他可能会极其后悔。 没来由的厌恶感让他又回到了狂躁陌生的心理状态。当初好不容易被心理医生治好了的心理疾病又重新复发,把潜藏在深处的那个冷漠的、暴戾的、想要撕开一切去宣泄的他释放出来。 为什么他摆脱不了那个噩梦,那个恶心的声音! 赵栩高高举起小刀,然后猛地对着季肖白的动脉刺了下去。 然而,刀势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斗转,堪堪擦过他修长的脖颈画下一道血痕,自朦胧月光里乍一看便宛如命运的红线。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拼命让自己理智下来。再睁开眼,他才看清,眼前的季肖白不是噩梦里那个面有刀疤的人。 赵栩颓然擦掉指纹,扔掉小刀。 他迅速逃离现场,却也开始了另一场逃亡。 - 国安局,长都基地。 “张处,小赵发消息过来了!” “说了什么!?” 基地办公室内,一个地中海发型的微胖男子听见消息后立刻跑了过去,仅仅是小跑就累得他满头大汗。坐在电脑前的男人一边向他递了一张纸,一边向他展示接收到的消息。 “他说这些天独自去山里徒步,没有信号,迷路了。” “还有呢?” “他说他最近工作力度有点大,想休假。” 张处长沉默了。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他不可信,他这一休假,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女人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大家本来都在各忙各的,听她一说话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把注意力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上。 “小洪!话可不要乱说。”张处长有些不悦。 “您清楚他很危险,和他那个被开除军籍的父亲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份子。”洪沐嘬了一口咖啡,重重放在桌上继续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用温和无害来掩饰自己的那颗阴郁黑暗的内心,您是犯罪心理学出身的,联系他的成长经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这怎么能一概而论?!很多杰出青年也是出身于破碎的家庭!”张处长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其他的人则悄悄地面面相觑,有人撇嘴,有人摇头。不知道是对这个能力突出但毒舌的司警组长不满,还是对她说的赵栩不满。但人人都知道,洪沐对赵栩有很深的成见。 洪沐继续争辩:“张处,我只是有事说事,你能不能不要再包庇他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在地下基地安静的氛围里竟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起来。 基地里很少出外勤,大家面对一堆资料时提神醒脑的最佳方法就是摆龙门阵。人是社会性动物,往往不自觉得会喜欢阴谋论,他们老早就八卦过赵栩的背景经历了,现在旧话新谈依然津津有味。 张处长也明白大家的动机不坏,但还是很严厉地要纠正这不良风气:“小洪你材料整理好了没有,是不是嫌不够多?” 洪沐坚持道:“处长,姓赵的他不可信。” “跟上级说去!”说完,他转过身对方才的男人道,“跟他说,准。” 男人点头,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等等。” 男人的手一顿,他感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这里了,正准备按下退格键却听处长略带复杂的语调道:“问他,假期的话四个月够吗?” “处长,不论您的立场如何,总之我始终无法相信他,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他为什么要重重加密自己的信息,每个月都消失一段时间,连我们也无从得知他究竟干了些什么?我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长都少了一名警察,在地球的另一端多了一名真正的恶魔。” “不会的,小赵同志是人民的公仆,是曾经最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之一。唉,你们啊,都是老人了,还是不要对他有太多偏见,你们这样我也难办,再说,人家也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多次立功却无名的英雄,也没见抱怨什么。” 洪沐忽然激动起来:“就是这种人才容易出问题嘛,而且他不是已经……” “够了!信不信我再给你安排点工作!你们呢?缺不缺工作?” 张处长很少发飙,发作起来效果反而拔群,周遭瞬间安静。 只听他轻叹了一口气,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是属于我们这里的,因为除了我们这里他也无处可去了啊。” 他一走,人群又低声轰鸣起来。 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眼镜男安静如鸡。 他显然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桌子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堆积如山,双腿放在椅子上蹲坐着拨弄着自己的胡渣一言不发,他摇摇头,又撇撇嘴。 他认真地盯着屏幕,用唇语自言自语:“那可未必。” 旁边的小哥觉得他有点神经质又有点同情他,和他打了个招呼:“嘿,你刚说啥呢?” “没……没呢。”眼镜男霎时社恐发作如临大敌,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哥觉得没趣,随便说了两句后便转了过去。 电脑上的蓝光映在他的镜片上,眼镜男抬了抬眼镜,立刻删除了季肖白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游戏开始,火葬场预热ing 第9章 涛声 赵栩不仅没有和公安汇报此次任务,反而申请了“休假”。 他正式开始了逃亡。 季肖白当然没有死。他们的房间有叫早服务,第二天早上7:00的时候他就被工作人员发现并送往医院救治。 况且,他的药解毒并不难。 季肖白意识清醒时赵栩已经在赶回长都的路上了,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展开对赵栩的追踪。 赵栩换了电话,复制了重要数据,销毁了电脑。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除了房间内与自己有关的所以痕迹,离开了住了两个月才好不容易熟悉的房间,又一次开始了迁徙流浪。 可是他居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短期内不用和所谓的上级联系,也不必再接任何任务,这让他有一种不曾被束缚的错觉。 赵栩随身携带多种证件,他要更换身份去任何城市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打扮得很普通,不再是学生模样,而是一个被生活胁迫的上班族——眼神倦怠,疲于出差,不喜与人交流。 季肖白的眼线很快就出现了。 不知他是以何种方式搜到他的踪迹的,往往赵栩在一个地方刚落脚两天,就能察觉到一些异样,有时也会明确遭受到攻击,不过从身手来看并不像季肖白的手下,看来他极有可能发布了悬赏。 这些都被他轻易化解,他有时还会在制服来人后把他们装扮成自己的样子,然后自己利用套取的有效信息提前一步离开,并躲避得更加隐蔽。 很快,季肖白的追踪越来越失去效力。 与此同时,暗网上,代号“猎人”的用户注销了账户。 - 长都环线以外,别墅区。 初秋几场雨放肆之后,花团一簇一簇地蔓延开来。各种秋季名品遍布别墅区,在工作人员的精心照料下变得颇具美感与生活气息。 季肖白收回无意间投向窗外的视线,背靠在床头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 赵栩的药毒性虽然不重,但却引发了他对其中某种成分的过敏,他醒来后还在医院吊了几天盐水,即便到现在他还是有些力疲。 有些犯困的时候,一个穿着上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站在一侧恭敬地鞠身,却没有称呼:“对不起,没能抓到他,就在半个小时前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 季肖白翻过报纸,发出报纸特有清亮声响。他没有说话,但是报纸的边缘骤然被捏得皱成一团。 男人明白季肖白发怒了,立即解释道,语速微快但不见慌张:“对方反追踪能力很强,我们刚找到他的踪迹,要过去展开行动时对方就不在了。” 季肖白淡淡问:“几天了?”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惭愧:“五天。” 空气沉寂了一瞬。 “也罢,他要是那么容易被你们找到的话,我也不会亲自叫你们出马。”季肖白放下报纸,看来了一眼来人,吩咐道,“李,把电脑拿来。” 叫李的男人没有多问,而是默默照做,他们之间有一种无声的主仆特有的默契。 季肖白接过电脑,开机后立即打开了一个程序,飞快地输入了一串数据和代码。 李静静在旁边看着,其他的他没能看懂,唯一看懂的是一串疑似身份证号的数字。 归属地不同,很显然这不是季肖白的。但季肖白输入这串数字时动作没有丝毫滞缓,就好像已经把这串数字背得滚瓜烂熟一般。 无意间留意到了季肖白伏在电脑前、逐渐因某种情绪而灼热起来的眼神,他好像窥见了自己这位年轻老板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似乎隐隐地明白了什么。 季肖白沉浸在满屏的代码中,最后上传了数张图,又打开了好几个网页,随后点击了【确定】。 电脑上的页面疯狂浮出刷新数据,各国语言协议刷满屏幕。 季肖白凉凉看了一眼李:“现在他的位置会被全国乃至全球的监控采集并上传,每一次位置上传的有效时间是2小时,意思就是说这一次在找到他的位置会精确很多,但是你们必须得在2h内抓到他。关于他的身手你应该有所了解,你可以调动所有人。他有躲避摄像头的习惯,获得许可的程序已经发给你了,你最好派人24h留意更新信息。这一次,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带回来。” “明白。”男人头皮有些发麻,虽说他很早就深知季肖白不简单,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感到惊愕不已。 不过,肯让自己看这些,说明他很信任自己。他感受到任务的沉重,立刻准备出门。 “不要局限于传统的搜寻方式,你要学会欺骗,用普通人的眼睛帮我们找到他。找到人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季肖白顿了顿,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李所在的位置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有,到时候让他先吃点苦头。” “是。”李定住身形,冷汗爬上掌心。他有预感,季肖白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季肖白又开了口,音调陡然阴沉:“但是,他要是死了,吃苦头的就是你们了。” - 四合省,细江市。 四合省位于西南边境,细江更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十八线地级市小城,离长都那样的中部第一城有600多公里。 这里的人们少有穿大牌、打扮光鲜时髦的,顶多穿一些职业装,再不然就是一些戴着金项链金戒指反倒土味十足的暴发户。 赵栩把脸涂得比原有肤色黝黑,衣衫也刻意弄得不那么整洁。 他戴着口罩,完全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 他现在背着的是个看起来很久的土色帆布背包,但如果给他换上农民装满红薯的背篓的话,也不会有一丝违和感。 逃亡很漫长,但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孤独的徒步旅行,在应付追击者的闲暇里,他的思绪得以放空。 赵栩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村镇,他一边欣赏着道路两旁农人辛勤劳作的情景,一边在心底莫名一暖的同时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哟!要不要搭车!” “轰隆轰隆——”发动机的声音传来。 赵栩回头一看,是一辆拖拉机,上面载了五六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大红色短袖,梳着鸡公头的男人见他转过头来,继续招手吆喝,笑容有些猥琐:“喂,你是外乡人吧,要不要搭车。” 赵栩眼神一冷,往他们眼里随便一看,一眼就能看到人类恶面所特有的情绪。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 但如果直接不理他们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恼怒。于是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前行。 拖拉机驶近,在赵栩身边速度慢了下来,红衣男伸出手想要一把扯下他的背包,被赵栩轻松闪过。 赵栩停在原地,对刚才的接触很不悦,但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红衣男大庭广众之下失手,脸挂不住,立即狠狠踹了下车前端的铁皮,大吼道:“给老子停车!” 他跳下车,张牙舞爪地走到赵栩面前。他指着赵栩鼻子的一刹那,忽然被那个眼神吓了一跳。 他上下打量他,除了模样有点秀气以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他.妈.的是哪里来的臭小子,老子的宝马请你坐还不给面子!”他一边指着他,一边继续很拽地近他身要去拎他的领子。 可是他走近才发现赵栩比自己高了半个头,手已经伸出去了,只好昂起头去揪他的领子。 听见身后的伙伴发出嘲讽的笑声,红衣男刚想骂几句脏话给自己壮胆,手腕忽然剧烈一痛,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起来。短暂的失重过后,天旋地转,脊背被狠狠砸在地上,痛觉迅速蔓延全身。 同伴们满脸不可置信,红衣男居然三秒钟不到就被制服了。 他们见情况不妙,立刻打算开车就跑路。 “等等!”赵栩本来想就这样放过他们,但他往车上看了一眼后骤然一惊。惊骇之后,便是可怖的盛怒。 他泄愤一般,狠狠踢了一脚脚边的红衣男后,便提起他的领子拖着他往车上扔去。 见红衣男也被扔回来了,轰隆轰隆几声拖拉机又刚好发动,他们立即用最大马力行驶。 赵栩几乎在扔掉男人的同时紧紧追了上来,他的速度如猎豹一般矫健,没跑两步就重重扣住了车缘,轻轻一跃就稳步落在了车上。 他身上的威压不经意间释放,几年来数次生死徘徊,浴血而归的杀意蔓延周身。 他落在车上刹那,车上的几人感觉到自己的喉头愕然一紧。 越淳朴的地方越有可能缺少法制的干涉,一旦滋生恶势力便可能迅速蔓延。对这群人而言,黑吃黑是常事,他们也不是村子里惟一的地痞无赖,碰见硬茬立刻本能地乖觉认怂。 “干……干啥?我们不惹你了啊大哥!” “刚才是他动手的,不关我们的事,饶命啊大哥。” 赵栩站在车中间,冷冷看着正拼命往后缩的几个人。 “麻袋里是什么?”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断抖动的黑袋子,话语里的冰凉杀意几乎要浸入骨髓,即使是烈日下也让人冷汗涔涔。 红衣男意识终于差不多清醒,听见赵栩提及袋子的事情,不顾身上的疼痛立即挣扎着要去护住那个袋子。 但同行的一个黑衣的小个头少年却快哭了,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似乎这个袋子终于触及到了他的心理防线,他的眼神癫狂起来,不顾其他人劝阻,重重拖过那个袋子丢到赵栩面前:“你拿走吧,你拿走吧,快拿走吧!求你了!” 赵栩愣了刹那。 少年的眼神是善恶交错的,是犯下错事前蓦然回首的挣扎。 他的行为已失去理智,把袋子扔到他面前后还在不停地踢动他,好让它离自己越远越好。 ——少年犯了错,他在最后关头后悔,这个黑色的袋子则是他遗留的一丝善念。这印证了关于袋子里东西的猜测。 红衣男面露凶光,扑了过去要抢那个袋子:“操他妈的,你小子敢断老子生意!” 拖拉机正好开到桥上。桥是老式的桥,桥身狭窄,护栏低矮,几乎没有什么防护作用,可下面的细江却水流湍急。 赵栩清楚,这是因为这样交通不便的地方,只有“大户人家”才有交通工具,所以桥的建设资金自然也不必多余浪费。文明在飞驰,但有些地方的落后程度严重滞后,是文明的都市人所无从得知的。 少年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攥了一下赵栩,用哀求的眼神。 那是无声的言语。 就在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下一毫秒,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扛起袋子把它扔下了车,然后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咬牙纵身跳入桥下。 水花激起又迅速被淹没,宛如什么也没有发生。 悲哀划过眉间,赵栩没有迟疑,立即跳车去捡那个黑袋子。 拖拉机迅速远去,车上远远沸腾起来:“别拦着老子!货没了!都他妈给老子松手!” “老大,他不好惹,货……丢了就丢了吧,前面就到小镇了,人多眼杂。”几个人刚目睹了一场少年的生死,就算再怎么没有人性,在面对人类最脆弱一面时也不禁害怕起来。 红衣男淬了一口,握住被扭得脱臼的手腕,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呸,只要他还在细江,老子早晚弄死他。” 拖拉机的声音一点点远去了。 赵栩迅速把黑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全身都被绑着,嘴里塞着东西,眼神恐惧但还算清醒。 空气安静下来。 脚下,细江在怒吼,苍茫山间只有江河波涛汹涌的回声。 吞噬了一个中途折返的年轻生命后,波涛依旧贪婪地张开獠牙,仿佛永远没有止境。 欲望的沟壑遍布西南边境这偏僻的大山,每一处无人之境都有危险潜伏,平静的美好悄悄潜藏在腐朽与落后的夜幕之下、背负着被畸形发展所蚕食的文明苟且偷生。 头痛起来。 回忆起少年跳江的那一瞬,赵栩感觉命运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 他解开绳索,抱起还沉浸在恐惧中的男孩,轻抚着他的背缓缓走过长桥。 细江水无情地撞击着高山与巨石。 奏成一曲英雄交响曲,仿若迎接着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逃亡路上打个拐。 其实本书主题是打拐你们信吗?开玩笑的,当然是爱情啦。 第10章 冷雨 “吃点东西吧。” 赵栩看着低着头啜泣的男孩,递了一块面包过去,淡声道。 男孩讷讷接过,闻了闻味道,张口就咬,似乎是饿极了。 即使脱离危险已经三个小时,但他拿着面包的手依然抖个不停。 男孩是在放学后独自去巷子里打游戏时被拐来的。 赵栩询问了男孩的姓名和家里人的情况,他是留守儿童,自小跟着爷爷,就住在细江市郊区,但是并不清楚自家的具体位置。 除了赵栩问他答以外,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想哭的时候也只是拼命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紧紧地跟在赵栩身后。 赵栩虽然很不想在逃亡路上带着一个跟屁虫,但是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连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村的地方实在不人道,若是再遇到刚才那一类人贩子该怎么办。那样的话,他刚才还不如不救他。 赵栩决定带他去细江市警局。 其实他本可以直接给上级打一通电话来处理这件事,但他从来都不喜欢和那帮人接触。何况他在“休假”,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及动向。 赵栩希望早点把这个孩子送回去,就叫了一辆摩托车把他们送进“城”。大约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细江市下面的一个小镇。直到晚上□□点的时候,他们才坐出租车到了细江市市区。 大概是因为要降温了的缘故,夜里猛然刮起大风来。 赵栩抬头看了一眼天,乌云密密麻麻堆积,压得天幕阴沉,这给他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进了市区以后,监控和人也变得越来越多,这对他而言很不利。 他在男孩面前蹲下,柔声道:“派出所24h有人值勤,我叫一辆出租车让他把你送过去怎么样,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男孩听了这句话,一直没有过大起伏的表情一点点地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想拒绝。 但他最终只是颤抖着握紧了拳,换换低头,轻轻点了一两下。 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谢谢……” 赵栩静静看他,好似要透过他几乎扭在一起的眉心去读懂他无声的情绪。 然后他笑了笑。一边温声说着,一边伸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骗你的,我亲自送你过去吧。” 这是三个小时来,赵栩第一次发出笑声。 男孩愣愣地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满是过于早熟的隐忍和突如其来的震撼。 “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总是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但是生命里总有珍视你的人在,以后离家出走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爷爷会难过的。”赵栩专注地看着他,脸上璀璨的笑容把初秋夜里的冷意一扫而光,反而像一束火把,照亮男孩脆弱的心灵,“问你要不要坐出租车,是因为经过了那件事后你对黑暗和封闭空间产生了恐惧,如果不试着去克服的话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走出来。” 男孩眼底有泪水打转,即使拼命强忍着也终于还是决堤而出。 赵栩在方才坐出租车的时候就留意到了,男孩一直在闭上眼睛发抖,直到他替他打开窗户他的紧张状态才有所缓解。 非同一般的忍耐力背后,极有可能是一个不温暖的家庭。 “不过你还小,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克服,今天我们就走着去吧。”赵栩起身,牵起男孩冰凉的手,语声带着笑意,用尽了他所有的温柔,“好了,到了警局在警察蜀黍面前再慢慢哭吧。”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灯暗沉沉的。 屋外的雨哗啦哗啦地砸在房顶上。 帮派老大把所有人都聚了起来,他拿出了一张照片,昏暗的光线下更加看不清他墨镜下的表情。 “我往群里发了一张照片,大家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二赖坐在破凳子上,一个劲儿地犯困,加上今天白天被赵栩来了一个狠辣的过肩摔,背上的疼痛让他有些不耐烦,他根本就没听清老大究竟在说什么。 身旁的人听了后纷纷低头看手机,人群顿时嘈杂。 老大点了一根烟,悠悠道:“这是道上的悬赏,抓活的,五百万,你们赶紧动用所有人力去找到他,如果谁见过他的话立刻告诉我。” 二赖依然不在状态,手机都懒得打开。 他旁边的人戳了他一下,眼底是猥琐的笑容:“哟,这模样居然tmd比娘们儿都还正点,这样的人只要看一眼就不会忘记,我肯定是没见过了。” 被一连戳了好几下,二赖不耐烦地把视线投过去,瞬间瞳孔放大。 这不就是白天那个抢了自己货还摔了自己的男人吗? 虽然印象中的男人皮肤远没有照片上那么白皙精致,但是从眉眼一看分明就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照片上的眼神和赵栩如出一辙,平凡与漠然下藏着同样的鄙夷和冰冷。 他的背上抽丝般得一疼,他要弄死这个人,于是他举起了手:“老……老大,我……我见过!” 话音刚落,老大看向另一个方向挥了一下手,好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架起他迅速把他带往了另一个地方。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面前。 男人在和电话另一头谈话,声音中满是敬畏与谦卑:“李先生,真是巧,您要的人我们有线索了。” - 因为要顾及男孩的速度,还要留意摄像头,所以赵栩所走的路线都比较阴森偏僻,到达派出所的时间被大大延后。 他们离目的地还有大概半个小时的距离时,天空中忽然风云色变,下起瓢泼大雨。 赵栩拉着男孩走到一个报刊栏下,那里可以勉强避雨。 他带上口罩:“我去买一把伞,你在这里等着。” 男孩点点头。 小商店离他大约有两百米的距离,男孩在乖巧等赵栩回来的时候看起了报刊栏上张贴的各种信息。 租房的、求职的、招聘的……各类信息琳琅满目。 男孩沿着长长的报刊栏边走变扫视,忽然一张“悬赏通告”闯进视线。 呼吸顿时一紧,心跳骤然加快。 上面的一大堆字因为他过于紧张的原因而已经不太认识了,只有“嫌犯在逃”几个字疯狂敲击他的神经。 怪不得他要带上口罩,怪不得他不敢直接打110,怪不得他要躲避监控摄像头…… 雨打在伞上的声响传来,男孩迅速转头,再次看见赵栩时面上全是惊恐。 冲进雨幕拔腿就跑。 赵栩立即敏锐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张悬赏,很明显是伪造的。 一旦有人报案,虽然罪名不实,但他的信息却会因此暴露。 而且,季肖白是个计算机专业成绩门门都接近满分的人。 赵栩没有迟疑,飞速去追那个男孩。 他才经历了那样的事,如果现在又以为自己也是骗他的坏人的话,那今后他的性格极有可能变得扭曲,很难再相信任何人。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男孩似乎用尽所有力气狂奔,加之在雨幕里视线受阻,赵栩竟然没能迅速追上他。 顾不了监控了,雨水可以模糊监控画面。 赵栩立刻就要追上他和他解释清楚时,一辆面包车横在面前,男孩在下一秒就被车上的人带走了。 赵栩没有放弃,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车胎最脆弱的地方掷去。车胎爆了,车身在雨中打滑,他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跃上了车顶。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车里的人,里面的人似乎就已经认怂了,径直打开车门把男孩儿扔了下去。 赵栩立刻跳车去捡回男孩儿。 他回过头时,开车的人凭借精湛的技术已经驾着车走远了。 男孩晕了过去。 刚才的伞在追他时扔掉了,赵栩只好抱起他到一个屋檐下暂时避雨。 好在背包虽破烂,但内部是防水的。他取了件干衣服出来给男孩换上。 然后做了一些护理措施后,他掐了掐男孩人中,后者悠悠转醒。 男孩看到赵栩关切复杂的眼神,有点茫然。 可回想起方才赵栩在瞬间追击而至的可怕瞬间,眼里骇然更深了一层。 “我现在立刻带你去警局,我究竟是不是逃犯待会儿你自己来判断。” 这个时间段很难打到车,在细江这样的小地方也没有滴滴服务。赵栩不顾男孩劝阻,搭了一件外套在他背上后,背起他就往之前看的手机地图里警局的方向冲。 可是没跑几步,脖颈上一痛。 赵栩意识到什么,缓缓放下男孩。 男孩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的手上拿着一根微型针剂。 看来,季肖白还是查过来了。 麻药的药性比想象中迅猛,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变得迟钝起来了。 赵栩皱起眉,用叹息的语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你用刻意忽略真相的一意孤行来欺骗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发泄不公的理由。你也学会了欺骗,而欺骗,是堕落的源头。” 男孩眼神慌乱想解释什么,赵栩没有给他机会,明明是不急不缓的语气却让他感到沉重的压迫:“你想想,如果我是坏人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亲自送你回去?我可以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直接把你卖了,完全没必要把你带到你熟悉的城市来。如果我是逃犯,我就应该对派出所这样的地方讳莫如深,对我而言你会成为负担才对。” “对啊,我也是个坏小孩!我从来都考不到第一名!做饭做得不好吃!爸爸妈妈都说我是累赘!还要爷爷照顾我!而我居然还和爷爷吵架,还跑去打游戏……我就是个坏小孩!”男孩在雨声中嘶吼自己的不甘,泪水在稚嫩的脸颊上倾斜成河。 “不是的,你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你所有的不幸都将在多年后为你锻造一颗坚韧的心,当然,前提是你没有被它们打倒。”赵栩弯身,摸了一下男孩的脸,“而且,对于已经被拐走的孩子而言,你是幸运的,因为你完全还有机会回到爷爷的身边,爸爸妈妈的话,等你长大后一切也都会变好。你认为自己是不是一个好孩子完全取决于你。而我,觉得你是。” 而我觉得你是! 最后几个字就如千斤巨石般,重重砸下,也砸碎了束缚在心灵上的枷锁。 男孩愣住了,扔掉了针剂,哇哇大哭起来。 “先别动。”赵栩道。 然后他蹲下,在男孩的裤腿上发现了一个纽扣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男孩瞪大了眼睛。 “追踪器。” 听到这句话,男孩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他被带上车以后,又见到了拐卖他的红衣男 “幸好你没有把药剂全部用完,我现在还有力气把你安全送回去。”赵栩及其照顾男孩的情绪,迅速扔掉追踪器,抓起男孩就跑,“前面就是警局了,抓紧我,跑!” 很快,好几辆车在雨中行驶的水花声传来。 他们尽最大努力险险绕过。 赵栩始终没有放开男孩的手。 男孩一边被拽着跑,一边竭力克制地哭着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赵栩声音很轻,他的腿有些使不上力了,奔跑的动作完全是处于下意识:“因为……我在后悔。” “啊?” “我就像曾经的你,松开了手,背叛了明明值得相信的人。”赵栩握紧男孩的手,语气是深长的遗憾,“所以,我在赎罪,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花费一生都走不出噩梦。” 拐过一条街,派出所昏黄的灯光在雨幕里招摇。 车灯射了过来,二赖摇下了车窗,笑容鄙陋而阴狠:“哟,又见面了!老子说过的,敢断老子的生意一定要你好看!” 赵栩视线开始模糊,但能明显地看到车灯多了起来。 为什么在警局附近都敢这样放肆?难道警局里的人也被收买了? 他立刻松开男孩,对他飞快道:“往前跑!别回头!去躲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我!” 随即,他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数十辆车把这一带围得水泄不通。 赵栩一边躲避,一边拨通了楼心的电话:“楼心!帮我举报!地点四合省细江市,多个乡镇有大型儿童拐卖团伙!目前坐标细江市长风街23号立华区派出所附近,这里还有一个叫魏xx的7岁男孩,就读于……”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群人快速拥了上来。 不,是他的动作变慢了。 “喂?喂,姓赵的?!你在哪里,你那是什么情况,你没事吧!?”楼心的声音很焦急。 消息传达到了。 下一刻,赵栩用全力掰断了手机,不能让他们知道楼心的存在。 无数黑衣人蜂拥而至,他勉强地招架着。他夺了其中一人的武器,虽然体力大不如从前,但也能在一分钟之内击退十几个人而不被近身。 不过,因为药物的原因,他的力道和精准度大大削弱,短时间他根本无法脱身。 赵栩有些嘲讽。 这么多人?季肖白为了抓他,手笔还真大。 有人拿出了铁棍,赵栩小心地闪避着。可是围攻他的人过多,他分身乏术。 忽然间,视线外的小腿被一根棍子猛地撞了一下。他一看,居然是个蹲在地上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天真。 妈的…… 万恶的人贩子!!!!!! 然而,肩部失去防守,腹部被狠狠一撞,痛感迅速蔓延。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手里的刀也渐渐地握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根粗壮的铁棍砸了下来。 赵栩登时感觉浑身的关节被打散一般,胸腔五脏都在重组,痛觉刺激他的神经但却没有让他的动作变得灵敏。 一根棍子朝他的后膝狠狠砸过去,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跌倒在雨水中,污泥溅在他清秀的面孔上。 吃了这么多瘪的黑衣人眼见他失去反抗能力,终于得以放肆起来,挥起棍棒无休无止地敲击在他的身上。 血腥味混在雨里,让每一个人都变得疯狂。 “停——!”见赵栩倒地,二赖才敢靠上前来。 他弯下身,极其不雅观地蹲在赵栩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一脸得意:“哟,你不是很能吗?打我呀?” 赵栩视线模糊,但听得清那是拐卖男孩的红衣男的声音。 他懒得理他,闭上了眼睛。 二赖往雨水里淬了一口,然后缓缓站起身,一脚踩在了赵栩的背上。 霎时间,还没有退散的痛感裹挟着新伤袭来,一口猩甜呛在喉头。 二赖咬牙狰狞笑着,正要继续踩上他的脸,被人打断了。 “你们都下去。”那是一个冷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让人一听就感觉到了过分的理智与危险。 黑衣人低首纷纷推开,二赖也不甘地回到了原先的那辆车里。 二赖离开时李看了他一眼,看向他的眼神是极度怜悯的。 李打着伞,站在离赵栩大约一米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拨通了电话,恭敬道:“少爷,人抓到了,已经重伤。” 电话里季肖白的声音沉默了一瞬,“我看到了。退后,离他远一点。” 李惊讶地回过头,才发现季肖白就站在不远处的雨幕中,在微弱灯光下的阴影里,静静看着这边。 李当即识趣地迅速后退。 他看着季肖白缓缓走近,往赵栩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如同审判。 赵栩浑身剧痛,意识几乎被痛感抽离。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费力睁开眼,视线被雨幕模糊。 有人走进了他,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就重重地咳出了几口血,昏迷了过去。 季肖白站在他身边,长长凝视着躺在雨中的赵栩。 他把伞撑在他的头顶,如同第一次见面他为自己撑伞那样,为他挡住寒凉的冷雨。 他的语调听不出情绪:“阿栩,不论你在哪里,都会被我找到的。” 随后,他往车上走去。 对李命令道:“带走!” “是。” 走到李身边的时候,季肖白幽幽看了他一眼:“那个穿红衣服的男的,他做的很好。钱转给他以后,找人把他的手脚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栩,不论你在哪里,都会被我找到的。”其实这是一句情话啊~! 瞎几把乱写的……大家和谐看文哈 第11章 恶心 明盛集团暗地里有一个灰色性质的组织,代号“H”。 曾经它还不叫这个名字,规模也远没有今天这么大,最初它和许多集团背后的保镖群体没有什么区别,后来集团有一段艰难期,季父遣散了组织。直到多年后,组织才被季肖白瞒着父亲凭一人之力重建,如今它也只听令于季肖白一个人,以生命献上忠诚。 据说,他们记得重组后第一次接到命令时,季肖白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多年来,这位年轻老板都是冷静地下达一些牵扯到巨大经济纠纷的命令,在法律边缘游走却从未越界,也从未被外界察觉。 但是昨天,H内部所有人都知道季肖白动用了所有人力——去抓一个男人。 他们知道男人刺杀失败,身份暴露,被向来不会手软的老板点名要抓活的。他们从心底里同情男人,虽然有幸参与了围攻的人都受了伤,但是只要一联想到男人可能遭受的折磨他们就无比庆幸自己是站在老板这一方的。 赵栩确实在被短暂治疗后接连不断地被拷打,审讯者是黑道里破有这方面经验的名人。24h不间断地拷问,却能让他在仅剩一口气的同时仍有清醒的意识去品味痛感。 然而,组织中除了李,没有人知道当时意识昏迷的赵栩被带走时,坐的是和季肖白同一辆车。也没有人知道,24h以来,季肖白一直监视着赵栩的刑讯房间。 所以,季肖白才会那么巧合地及时出现,让赵栩的第二次逃亡以失败告终。 - 赵栩的意识很模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他甩了甩头,视线依旧模糊,如同被虚化一般。他这究竟是清醒了,还是没有清醒? 就像是被人戴上了八百度的眼睛,他勉强打量自己的处境。 阴森的房间,找不到光源。 他被镣铐吊在墙壁上,无法动弹。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判断,那并不是季肖白。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男人的走近而莫名颤栗起来。 这句身体变得极度敏感,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绪也不复从前的冷静,紧张、恐惧、暴怒……这些极其幼稚的情绪不可控地充满了他的身体。 他想开口问他是谁,可是知道开口的刹那,他才发现嗓子几乎灼烧一般的疼痛。 好像生生被人拿刀割裂开了一般,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喉头,却有腥甜涌了上来。 赵栩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的瞬间他终于听见了喉间发出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被人打破了的风箱。 咳嗽的动作牵动了他的身体。思绪空白了一瞬,然后他的脸立时变得煞白。 他的身体上居然遍体鳞伤! 各种不同感觉的伤痛同时撕咬他的神经,从死亡边缘摸爬滚打多年的赵栩很清楚这些伤痛的来源。 鞭子撕裂肌肤的痛感,生生被灼伤的难以忍耐,细针刺在周身各处尖锐到令人发狂的感觉,还有被锐物直接剜入血肉的剧痛…… 忍受着非人的剧痛时,赵栩听见了男人的低笑,在寂静的房间里听来相当可怖。 然后,他看见男人模糊的面孔凑近了他,似乎在欣赏他虚弱落魄的模样。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这绝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果然,一记鞭子落在他衣不蔽体的胸.口上,火辣辣的痛感蹿进神经深处。 赵栩几乎要把牙关咬碎。 男人一直在低笑,每一鞭子落下来,他的笑容就越来越难以克制。同样地,鞭子的力道也越来狠毒。 鞭笞的速率不断加快,痛觉遍布全身时偶尔会给他一感官麻.痹的错觉。 男人静默了片刻,忽然猝不及防地浇了一桶滚烫的盐水过去。异样的痛感刹那间游遍四肢百骸,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脖颈顷刻后仰,大力地撞在了冰冷的墙上。冰冷的镣铐成为了他忍耐疼痛的支点,被他狠狠拽着粗大的锁链割破了他手腕的同时,磨擦着墙面发出尖锐短促的刺耳声。 “Flex!”男人再也克制不住眼底的兴奋,他冲着赵栩大叫道。 什么情况? 他才不叫这个名字! 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着,痛感驱逐了暴怒,赵栩咬破了下唇,根本没有力气发出多余的声音。 男人满眼愉悦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赵栩浑身湿透了,伤痕在冲刷后愈发刺目。 男人走近,挑起了他的下巴,专注地沉溺他的每一个痛苦的表情里:“每一次见到你,都能看到你那既倔强又可怜的眼神,实在是令人快意至极。” 赵栩感觉到这句身体开始暴怒,晃动锁链挣扎。 男人双手扣住他的头,微笑地看着他:“Flex……我要永远留着你。” 但男人低估了赵栩的强悍。赵栩趁他不备,猛地甩开桎梏死命往他的头上一撞。 男人被撞得后退一大步,连赵栩自己也被撞得发懵。 但是男人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眼中的兴奋反而更盛了。 “你是我见过精力最旺盛的一个,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伤到我。看看你这倔强不屈有愤懑的眼神,哦,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说罢,男人一把扯过赵栩的头发,硬生生地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三下!”男人动作极其粗暴,边撞边数,赵栩被撞得发懵,呼吸也不受控制,呕出一大口血来,“还你的,痛不痛啊?嗯?” 下一秒,男人把他紧紧压在墙上,去舔舐他额头上的冷汗。 赵栩立刻感到一阵皮包骨的恶心,浑身战栗起来。 所有的挣扎化作男人的愉悦,赵栩竭力调整呼吸,费劲所有力气终于发出了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一样,刚说出口,男人立即停止了动作,僵硬地抬头。 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 他强行压制住脸上的情绪,语调陡然诡异: “你这样我就不开心了哦。” 他恶狠狠掐住赵栩的脖子,“你在鄙视我?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是变态?!Flex,我警告你,我讨厌你这种眼神!你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赵栩依旧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是随着这句身体的本能冷冷看着男人,眼底的鄙夷和恶心越来越深。 本来,他就讨厌他人的肢体接触。 空气骤然安静。 “没关系,你只是没有被磨平棱角而已。”男人慢悠悠地道,语调玩味地高低起伏着,“你才在这里呆了四天,我有机会慢慢改变你。” 赵栩从没有见过这么恶心怪异的人。 季肖白把自己抓来后为什么要交给这样一个变态? 他调整了呼吸,但说出的话却在剧烈颤抖,似乎身体中的一切都不受控制:“季肖白呢?” 男人语气不悦,把食指放在他的嘴上,“不不不,不要和我提别人的名字,我会不开心的。” 赵栩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身体却重复问道:“季肖白呢?” 但是话刚一说出口,他就惊讶地留意到自己的语气里除了些微的恐惧之外,居然更多的是担忧。 男人没有理他。 在房间里沉吟着踱步,像是在思索难题。 “啊,对了!我亲爱的Flex,你不是gay对么?”男人的语气再度变得兴奋,他重新凑上前来。 他在他耳边轻声喃喃:“来,既然你讨厌gay,那我就让你变成gay好了。” 男人看着他,疯狂地拍起了手!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我在思考什么会让你害怕呢?堕落啊!当你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的话,你还有什么理由重回光明?你还有什么理由嫌弃我呢?哦!我的Flex,你做好准备了吗?接下来,你会一点点地失去尊严,你将会无法逃离,此后你会日复一日地在忍耐、欲望和绝望中挣扎,直到你彻底地臣服!” 恐惧如潮水一般猛然涌上心头,他听见自己的喉间微弱地、微微绝望地发出了一个“不”字。 说罢,男人哼笑一声,把手缓缓移向了他的腰际,紧紧贴着他满身是伤的躯体。然后他从自己的身后摸出一把小刀来,一点一点割开了他跟随双腿颤抖的、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栩太惨了!明天去吃干锅安慰一下自己! 第12章 谎言 时间失去了正常的维度,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一天?三天?五天?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掉? 男人简直是他的地狱。 伴随着他的操控,从未想象过的耻.辱在心底疯狂滋长,尊严连同着被撕裂的裤子一同粉碎。 异样的痛感自深处挑衅着神经,赵栩感觉身体几乎被撕裂,神志在无休止的折磨中逃离至崩溃的边缘。 他只有一种感受:为什么不能死? 浑浑噩噩中,他一闪即逝地听见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话语中的具体内容被他瞬间遗忘,然而奇迹般地,他就像是从这句话里获得了某种力量一样,猛然翻过身,对着男人就是一记重拳。 “呃——!!!” 温暖明媚的房间里,赵栩发出一声骇然的嘶吼,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 眼前不再是阴沉模糊的景象,视线终于变得清晰明朗。 房间里透着初秋午后的金色阳光,静静地洒在白墙上,连同在旁边那一幅名画上留下半明半昧的阴影。 赵栩大学有修过油画的公选课,一眼便认出那是Peter Paul Rubens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窗外有鸟鸣声声,把视线投向窗外时心情顿时莫名舒畅,一眼就能看见原处苍茫的群山与缭绕的湖湾,从大自然的天然慰藉中得到身心的救赎。 不知道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赵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身上被拷问时留下的伤处都被包扎了起来,在他轻微挪动的瞬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疼痛感了。 这说明,现在才是现实,那刚才的场景是梦么? 可是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并且,梦境又是那样的真实。 “你醒了。”是季肖白的声音,语调平淡,却又带着点笑意。 赵栩猛然扭头,寻着声音看过去。 季肖白就坐在一旁的桌边,背后是一排书架,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籍上,另一只手端着咖啡。 他沉静地坐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被他方才的嘶吼声所惊扰。 赵栩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条裤子,材质极其舒适,还很合身。 他压下心绪,下了床。 腿上的枪伤也已经被精心治好,踩在拖鞋上时只有一点轻微的痛觉。 季肖白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赵栩淡淡地道: “奉劝你几句,你的伤还没好,最好不要做一些愚蠢的行为。门上的锁是指纹控制的,强行毁坏的话会产生麻痹肢体的电流。如果你要跳窗的话,七楼下面看守的那群人也会在第一时间把你的尸体收拾干净,然后丢进湖里去喂鱼。如果你不激怒我的话,在你的伤彻底好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谢谢提醒,我只是饿了。” 他没说谎,季肖白的咖啡香味醇厚,勾起了他的食欲。胃里仿佛许久没有进食,他真的饿了。 况且,不补充体力的话,根本就没有逃离的可能。 房间很大,除了一大排书架和餐桌外,还有厕所浴室以及冰箱。 他慢慢走到冰箱旁,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面包,上面的包装袋还在。生产日期是9月13号,保质期是三天,他被季肖白抓到的那天是9月7号,除开受刑的那一天,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了五到七天。 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的梦境真得是梦吗? 就在他无意间撕开包装时,季肖白忽然几步走过来,夺过他手中的面包:“放下它。” 赵栩有点懵。 季肖白把面包扔回去,啪的一下关上了冰箱,直视着赵栩,一贯平淡的语调里有些生气的味道:“你有胃病,不能吃面包。” “……”赵栩瞬间露出死鱼眼。 季肖白这口吻咋像是狼对羊说“你不能吃这个,不然会营养不良,我吃你的时候会影响口感”一样。 “先喝点热水。”季肖白才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强硬地攥住他的手,拉着他坐到餐桌上去,“我叫人给你熬粥。” 其实季肖白的力度不大,甚至有种强硬的温柔。 但身处敌营,震惊归震惊,赵栩还是嘲讽地怼道:“没想到季先生居然这么体贴人。” “那当然,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么?”季肖白意味深长地笑笑。给李打了个电话后,他将双手手肘枕在桌上,十指交叉在下颌处,凑近了一脸淡然的赵栩,尾音悠长:“今后的日子还长,你有机会慢慢享受。” 赵栩非但没有躲开他,反而转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眸中的笑写满了疏离,“多谢,不必了,我可无福消受。” 季肖白很欣赏他在这种危险境况下依然保持淡定的能力,反而更近了一步。然后,他伸出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却没有吻他,而是在瞬间擦着他的耳朵,魅惑道:“何必谦让呢?阿栩。” 说完后,又在赵栩可能出手的时机前立刻后退一步。 奇怪的是,赵栩发现自己居然对季肖白的近距离接触变得不那么反感了。 他把这丝讶异的情绪藏了起来,喝了一杯水后,他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用沉默与他保持距离。 何况,现在的他很虚弱,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季肖白的对手。 季肖白的目光全程落在赵栩身上,他嘴角泛着笑,也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很快,门打开了,有人送来了粥。 粗粮精心熬制的粥,是再好不过的养胃佳品。 赵栩坐到季肖白对面,慢条斯理地在对方毫不掩饰的视奸下喝完了粥。 秋日阳光正好。 如果给季肖白带上老花镜,再给他的手上放一份报纸的话,和着赵栩喝粥的微微声响,很容易就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我不喜欢男人。”赵栩放下喝到一半的粥,直接切入正题,“所以季大少爷,如果你打算像养小白脸一样地养着我作为男宠的话,我希望你还是放弃吧。我怕到时候我们中间的某个人会死在床上。” 季肖白却看着他问:“那你喜欢女人?” 赵栩眉尾微不可查地一跳。 季肖白继续逼视着他:“你在中学的时候曾有追求你的女生,你以不想早恋为由拒绝了。高一的时候,拉拉队的队长很喜欢你,也被你拒绝了。高二的时候,你和一个不论是相貌品性、还是家世等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文学少女有过短暂的交往,但是两个月的交往期间内,你们连对方的手都没拉过。从那以后,终于没有女生再追你了,你也没有和任何女生近距离接触过。阿栩,这其中的缘由,你比我清楚吧。” 很显然,季肖白已经调查了他所有往事,所以赵栩也并不吃惊。 他神色平淡:“这很简单,没有遇见合适的人而已。” 季肖白单手撑着下巴,轻声哼笑:“如果你能亲口说出你喜欢的是女人,那我就信。“ 赵栩白了他一眼,立刻就开口:“我喜欢……” 可是就在“女”字即将发出声的刹那,宛若电流迅速窜过全身一般,他想起了一些零散的画面——恶心的、梦中的零散画面。 “你还想要吗?” “哈哈哈哈,真乖,求我呀。” …… 男人恶心的声音猛烈回荡在他的脑海,疯狂冲击着神经脉络,几乎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思绪混乱起来。 然而,表面上他却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季肖白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继续耐着性子追问:“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赵栩强行克制住梦境里才有的癫狂情绪,离开餐桌走到窗边,躲开了季肖白灼热的视线后才淡声道:“我喜欢女人。” 此话一出,耳根痛了起来。 小的时候,父亲只要一发现他撒谎就会揪他的耳朵,扯得耳根生生地疼。从那以后他很少撒谎,但每当他违心地撒谎时,耳根就会发红发痛。 这不是季肖白想听到的答案,但他并不意外。 “没关系,性向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遇见合适的人不是么?既然女孩子未必合适,那为什么不换一种口味呢?我们,或许就很合适。” 赵栩看着窗外远景,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远离闹市的喧嚣,风景优美自然纯粹。但让他联想到了细江,联想到了成千上万的被拐卖的儿童。 “季肖白,我想你误会了。”他背对着季肖白,“我最恨不尊重他人意见,强行夺取别人自由进而改写他人人生进程的人。你刚好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所以……” 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完。他神游的瞬间季肖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立即后肘狠狠往季肖白胸口一撞,同时脚下精准一钩,想要把他绊倒。 但是晚了一步,季肖白任由他攻击自己,自顾自将双手伸向他的腰。 他霸道地把他拦腰抱起,一下子就扔在了床上,随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他几乎是在刹那间变脸,没有任何征兆。 季肖白扣住他的双手,伏在他耳边低声压抑地问,怒火将他的胸腔烧得滚烫:“讨厌我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现在你还不是在我手上,我如果想对你做什么简直轻而易举。如果不是看在你有伤的份上,你知道你现在会是什么状态么?” 赵栩死命挣扎,他向来对自己的武力是很有自信的,可是他现在才发现季肖白其实要比他强得多。 他所有抵抗的动作,在季肖白面前都是徒劳。 季肖白的唇压了上来,赵栩侧开脸去躲避。但每一次的躲避,季肖白总能迅速追上来堵住他的去路,强硬霸道地撬开他的唇舌。 猎人与猎物,追逐无休无止。 “你讨厌我,可我又何尝不讨厌你?” 不知过了多久,季肖白终于松口,低声质问。 赵栩并没有留意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算了,你好好养伤,过几天再来看你。”季肖白起身,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一刻的季肖白有些不一样。 深邃的眼眸中有许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再也不写虐文了,甜文它不香么,写的我心力交瘁啊摔 第13章 鸿沟 之后的日子意外的平静,季肖白居然连着一周都没有出现。 但每天都有人给他送来精致的饭食,在营养搭配上极其严谨,非常适合他这种伤病人员。 虽然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他并没有急于出逃,反而放松身心享受着这如同度假一般的悠闲生活。 湖的那边有一座古寺,每天都能听见暮鼓晨钟的悠长声音。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枕在窗边看书架上的一排排书。 田园归隐的感觉也莫过如此,有时候自由与否,关键看一个人的心境如何,他的心是否被困住。 况且,他留在这里,想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关于季肖白的答案。 书页被风吹动。 毫无疑问,他看的这些书全部都是季肖白的。 虽然被保存的几乎和新书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偶尔会在书页的边缘看到季肖白留下的记号或注解。 比方说,他手里拿着的这本日本作家散文集中有一篇《屋顶上的洒婉》的文,讲述了性情孤僻苦闷的主人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大雁后发生的故事。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主人喜欢上了它,伤愈后大雁想和朋友一起离开,但主人却剪短了它的翅膀把他强行留在身边。最后,大雁挣脱了束缚,似乎和朋友离开了。 在描写主人剪断大雁翅膀,把它困在自己身边的心理活动时,季肖白轻轻地划了一条线,但是这条线往后越画越重,到后来几乎要把单薄的纸张划破。 雁和人终究是两种生物,就算有再深的感情,也不可能愉悦种族的鸿沟。 大雁注定要回到孤独的月下长鸣。 就像赵栩和季肖白之间,也有一道被阶级身世背景铸造起来的无形沟壑。 赵栩把书放回去。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了密码锁启动的声音。 季肖白穿了一身精致的西装,看来是去出席了什么重要场合。 虽然他努力均匀自己的呼吸,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但额头上微微被汗湿的头发证明他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他关上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相当自然地脱下外套,昂着脖子松了松领带。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却莫名地替他衬托出一种禁欲的风流。 他的目光温热地落在赵栩的脸上,“寂寞吗?一个人呆了这么多天,想我没有?” 赵栩突然明白了季肖白的用意。 一个人如果很多天都被关在同一个房间、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的话,那么当有人忽然出现和他说话时,他下意识里会格外这珍惜说话的机会,并极其容易对其产生好感。 可季肖白不知道,他已经习惯孤独很多年了,这样的安宁他求之不得。 “季大少爷说骚话的功力真是一点也不差。”赵栩扭过头,把书重重摁回了书架。 季肖白走到赵栩身旁,撑着书架揶揄,心情似乎格外好:“看来什么时候得把书撤掉,当你真正寂寞了,你就会需要我了。” 赵栩懒得理他,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怎么样,本少爷看的书都不赖吧,有没有从书页的字里行间更了解我?” “没有。” “如果能像普通情侣一样,你了解我一点、我了解你一点彼此相爱是再好不过了。”季肖白缓缓朝赵栩走过去,站在赵栩身后想要搂住他,被赵栩灵敏地闪过。季肖白叉腰又道,“不过,如果不行的话,强制性地让你爱上我也不是不可以。” 赵栩对于这种雷得人外焦里糊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轻微调侃:“说这种话,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季肖白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话,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眼神中发出危险的信号:“你伤好了对吧,要不要见识一下我究竟有多无耻?” 下一秒,季肖白扯开了衬衣的一颗扣子,整个人都动了起来,喷薄有力的肌肉趋势待发。 赵栩当然察觉到了,早就已经做好了防备。 季肖白的目标是赵栩的衣服,他伸出利爪朝赵栩的衣领撕去。 赵栩嘭地一拳打了过去,迅捷的动作有如猎豹飞驰,一晃眼便重重打在了季肖白的肌肉上。 季肖白闷声吸了一口气,被逼退了一步。 紧接着又是赵栩一拳两拳,拳拳到肉,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季肖白有力的腹部。 但是季肖白也不是吃素的,就在他打得季肖白痛得弯起了腰时,蓦然感觉后背一凉。 ——季肖白的手不知何时伸进了赵栩的后颈! 迟疑间,季肖白发出低笑,双手攥住赵栩的衣领,飞快地狠厉一扯,从背后撕开了他的衣服。 季肖白还恶意用指腹刮了一下他的脊背。 !!! 赵栩顿时感觉凉意上涌,立即后退了一大步。谁知季肖白的手中依旧紧紧攥着赵栩破碎的衣角,在他这迅速后退的牵扯下,上衣立刻被季肖白扯坏了。 离季肖白站了有足足一米远时,赵栩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已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背上留下的温凉触感犹如拿针刺在他的太阳穴上。 赵栩气不打一处来,靠着惊人的忍耐力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是困兽,本就处于劣势。这种情况下,越是暴怒,越会让季肖白得逞。 但他还是冷冷瞪着他,骂了一句:“你真是恶趣味至极!” 季肖白歪着头,嘴角绚烂的笑意十分撩人:“啧,身材真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身材比例。阿栩,不得不说,你在白日里的模样要比夜晚诱人得多。” 赵栩终究无法忍耐,男儿的血性让他们无法忍受这种言语侮辱,他猛地一拳打了过去。 这个人总是能轻易激怒他。 季肖白没有反抗,任由赵栩把他按在地上狂揍。 赵栩觉得不对劲,自己也力竭地停下了幼稚的拳头,躺倒在地上季肖白衣衫凌乱,大口喘着粗气,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赵栩不明所以:“喂,为什么不还手。” 有汗水自上而下跌落到眉心。 季肖白蹙了蹙眉头,满脸痛苦虚弱的神情,声音也小得他根本听不清,“因为……” 赵栩虽然愤怒,但他们之间除了暗杀与被暗杀、骚扰与被骚扰的关系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还不至于现在立刻就要把他活活打死。 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担心季肖白有什么隐疾发作,他不知为何下意识有些慌了神,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喂,季肖白,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周又要来了23333 第14章 名字 季肖白动了动嘴,但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 他慌忙痛苦地在地板上抓什么东西,好不容易伸手握住赵栩的手借力,却还是只发出了蚊子大小的声音。 赵栩无奈,俯下身到季肖白耳边,却听见他用虚弱的耳语道: “应该……力气用完了吧,这下该轮到我了,阿栩~” …… 第二天,赵栩发了高烧。 模糊的意识里,有人替他洗澡,替他耐心地擦汗,有人给他温柔地喂药喂水。手也被人紧紧握住,时重时轻的力道透露出慌张无措。 谁?季肖白? 可是他感到恶心,不想醒来,宁愿深陷在梦境的漩涡里。 混沌中,有人朝他伸出手,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被拉到了一个光影模糊的隧道中去。 拉着他跑的是一个男孩,两个人在隧道里跑了好久好久。到后来,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男孩拉着他,还是他在拉着男孩奔跑。 男孩力竭,忽然停下大口喘气。 他看见自己也跟着停下,看着面容模糊的男孩急促又温柔地道: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出去了!我们一定不会被追上的!” 男孩抬起头来,看不清五官。 他哽咽着,重重嗯了一声,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奔驰在黑暗的荒原里,光一点点的渗透过来,他始终紧握他的双手,一抬脚跃入了光明。 可画面又一转,身边的男孩消失了。 那是一个学校,那是就像印象派老电影的创作一般,刻意追求光影的美与动感,视野却是模糊动荡的,他谁的脸都没有看清。 只大致看见一个篮球场,盛夏的骄阳把球场灼烧得滚烫,几个少年在球场上飞速跃动,球鞋不停地与地面碰撞摩擦,发出学生时代令人怀念的咯吱声响。 一个球砸了过来,赵栩下意识地接到了手上,然后听见一个不太清晰的声音道:“阿栩!把球传给我!” 然后,他看见自己流畅自然地双手一扬,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地把球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的下颌一张,张口喊了句什么。可是瞬间,夏日的蝉鸣声聒噪起来,他像是被屏蔽了一般,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季肖白一直守在赵栩身边,他没有心思吃饭。 腹中有些饿,于是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打算坐到赵栩身边继续守着他,等医生过来。 快走到他身边时,他听见从床上传来微弱的一声呼唤。 “小白……” 轻柔、绵长,跨过时间漫长的河流也亘古不变。 “啪——” 手中的杯子瞬间滑落在地上,碎成一片又一片。 季肖白慌忙地扑到赵栩的床边去,观察他是不是已经醒了。可是床上的人依然沉沉睡着,面上泛着异样的红。 这时,门边传来一阵响动,一个风尘仆仆的白人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毛发是典型的金黄色,微微卷曲,一双眼睛发出清亮的蓝色光泽。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爽朗明快的。 季肖白看到来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表情看似淡定,但语气却透着难以掩藏的着急:“Z!你怎么才来,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哦,沃德天!季少,我并不是泥的家庭医神,我现在的职业是催眠师,你成天这么让我扛饼扛饼,我刚觉自己要被泥开发出好多新技能,我可以去金修医学博士了!”扎克利一边拿出诊疗器把他推到一边去,一边用蹩脚的中文语出惊人。 季肖白虽然被怼,但是反而镇静了下来。 站在旁边寸步不离地观察了一阵后,他沉吟道:“还有,他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扎克利嫌他离自己太近,又把他往边上推了两下。 “季少,你是小学生吗?我要是他,我也会叫你的名字!在梦里咒死你、骂死你!”扎克利的语气满是嫌弃,作为医生,他几乎暴怒,“一个整晚上啊!我不是给泥说过要静养吗!!!!静养懂吗!我刚飞回去没两天就被泥连夜从美国喊回来,人还发了高烧。” “我只是……”季肖白装作很淡定地想辩解。 “泥吃鸡到他了!(你刺激到他了)我不是和泥说过不要吃鸡他吗?!他的身体是好了,可失精神状态还需要静养,哦,沃德天!遇见泥他真是倒了八辈纸血霉!” 季肖白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确实做得不对,从昨天下午到夜里一整晚,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身体负荷,就算赵栩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赵栩今后恨死他也理所当然,是他活该。 如果赵栩见到了季肖白现在这副被怼得憋屈的模样,一定会觉得十分解气。 过了好久,在扎克利迅速但有条不紊的诊断治疗后,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转过来对着季肖白没好气道: “我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药我耶带来了,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但是这里……”他指了指头,“强行催眠去探寻深处记忆的方式会损伤大脑,季少,我劝泥今后最好还是不要强行去探知他的过去,记忆如果错乱了,他可能会疯掉。你如果真得为他好,就方弃吧。缘分这种东西,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玄糊得很。” 然后他拍了拍季肖白的肩:“务必节制。” 季肖白静静站在那里,眉峰处因为刻意发力而轻微颤抖着,碎发下遮住的双眸有藏不住的黯然。 扎克利正准备出门,床上的赵栩忽然又在睡梦中轻唤出声。 “小白……” 被扎克利一顿猛怼后,季肖白本以为之前的呼唤是幻听,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听到了。 因为扎克利也因为这个声音而顿在原地。 “他……真的在叫我?” “是的,我也听见了。”扎克利一脸惊愕,“怎么会,他居然真得在叫泥的名字,还是以这样的口吻。” 作者有话要说:文这种东西还是随心写吧,生活本来就不易,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几句怼而放弃原本的想法?怎么愉悦怎么来,因为写文而心情抑郁就得不偿失了。 也希望看文的大家都能开开心心每一天,不要被情绪困住~ 第15章 诺言 赵栩醒来的时候是夜晚。 窗外的群山上挂有一轮圆月,因为没有都市的霓虹与之争辉而分外明亮。 他转过头,观察室内的景象,发现季肖白端了椅子趴在床边,正睡得很沉,似乎是在床边守了很久。 看到那一张脸,赵栩心底就立即泛起浓浓的怒意,想抬脚把他踢下去。 可是,月光下那张沉静的面容没有了白日里的狡黠,仅仅像一个大男孩似的趴在床边守着,居然有几分意外的乖巧。 仔细看的话,他的眉心微微蹙着,因为他头偏向赵栩的枕头的方向,所以赵栩能轻易看见他弧度向下弯曲的唇线,整张脸上都透着一种令他感到滑稽的幼稚与不悦。 他靠着床头坐起身来,看着月光,忽然很想点一支烟。可惜他并不抽烟——这也是他自杀式的生活方式中唯一一个勉强算健康的习惯。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梦里他反复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忘,醒来之后要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可以确定,这个梦和季肖白有关。 他靠坐在床头一整晚,直到黎明时才回到原来的姿势躺了下去。 - 第二日,本就清醒的赵栩算准了时间醒来。 季肖白喜出望外,握住赵栩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但赵栩只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窗外,也不抽回手,可是这种淡漠的态度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握着他的手一震。 此后许多天里,赵栩都异常沉默,不想与季肖白多置一词。 可季肖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极好,再也不强迫他,这种变化令人匪夷所思。 季肖白明白他在生气,于是并不会过长时间的出现,但每天都会来看看他。 赵栩终于摸清了季肖白的弱点。 只要他漠视季肖白,就能轻易地让他郁闷,让他满怀信心地来、然后暴怒、压抑、几近崩溃地离开。 虽然,不和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交流的下场也有反向作用,赵栩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也出了问题,可是只要能看到季肖白这个状态他就非常解气。 当然,季肖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他实在受不了赵栩的无视,于是他有尝试过再次强行发生关系来发泄不满。可赵栩依然用凉幽幽的眼神看着他,似是对一切毫不在乎,嘲讽的眼神让犹如烈火焚身的季肖白骤然一冷,终究什么也没做。 不过,有一次,季肖白带了好多精心搜罗的有趣物什来讨好他,给他讲了许多话、立下许多承诺企图换得他的回应时,赵栩说了许多天来惟一的一句话:“我讨厌你。” 季肖白愣了几秒,然后砸掉了好多东西疯狂吻他。 那时的季肖白真得快崩溃了。 他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多话。 “你以为我不讨厌你吗?我更讨厌你,我恨你欺骗我。” “你如果不说话会生病的。” “阿栩,我是真的爱你。” …… 如果只是被俘虏的男宠或泄欲对象的话,季肖白根本不需要拉低自己的身段,他完全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根本不必顾忌他人。 连绵了好几日的秋雨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秋季,寒冷开始在朝露与夜露间侵袭人的身体。 那个中秋夜,月亮很圆,月光皎洁得似乎可以洗涤一切污秽。 这也意味着赵栩已经被季肖白囚禁了一个月了。 那晚,赵栩在睡梦中被季肖白悄悄从身后拥入怀中,越拥越紧。 赵栩的眼中映着月光的幽深,他清醒地听着耳边压抑的呼吸声,感受这搂着自己的那个力道越来越重。 季肖白在一个月前玷.污了他的身体,他便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了季肖白一个月。 事实证明,更加受折磨的人是季肖白。 但实际上,这场战争谁都没有赢。 “季肖白。”赵栩的声音里没有感情。 季肖白却很开心赵栩主动唤自己,语调有难掩的欣喜,“阿栩?”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给我自由的空间。”赵栩淡声说着,他动了动。 季肖白没有回答,以为他又要挣开自己缩得远一点,于是慢慢松开了手。可是赵栩却意外地转过身来,与他迎面相对,他的整张脸都在黑暗中逆着光,表情看不分明。 “不愿意吗?我不会逃走,只是我要更大的活动范围而已。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甚至可以和你交往。” “……”季肖白有些难以置信,眼底的波光闪动。 “你不相信?”于是赵栩一点一点靠近他,闭上眼注视他良久,随后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点落雪,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两唇相碰的瞬间,季肖白再也克制不住压抑的情绪,狠狠搂过他的双肩,捧着他的脸吻了起来。 - 初秋,枫叶染上了红色。 林间寂静无声,蝉鸣断断续续渗入了岩石。 季肖白握着赵栩的手,漫步在林间。 他如约给了赵栩一定的自由,准许他离开房间,但是不能离开一公里之外的范围。 但赵栩说他想去对面的古寺看一看,季肖白说可以,但是他要陪他一起去。 因为赵栩的态度和缓了许多,所以季肖白特别高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傻逼二世祖时期。 他拉着赵栩的手,一起漫步枫林,时不时踢动跌落林间的枫叶,开心地像个孩子。 古寺看起来很近,但其实要绕好几座山才能到那边去,于是季肖白专门开车带赵栩过去。 赵栩坐在副驾驶上,穿过村庄时,看着农忙时节三三两两的村民,觉得恍若隔世。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除了季肖白之外的人了。 “对不起。”季肖白忽然道。 “嗯,什么?” “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多带你出来透透气的。” 赵栩牵了牵嘴角。 “以后我会经常陪你去逛逛的。”季肖白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来,深情地看着他,去吻他的眉角,“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 赵栩已经非常淡定了,不仅不闪避,反而发出了轻笑,温柔的眉峰处有锋利的线条起伏蜿蜒,“愧不敢当,顶多算季大少爷一时消遣的过客罢了。” 季肖白只当他在调侃,发出几声低笑,更加贴近了他的耳朵。 他呓语般悄悄道:“怎么会,阿栩,你是我永远且唯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多么清水,鸡小白你个大傻瓜,后面火葬场你就要被虐了~ 第16章 逃离 那是一座陈旧的古寺,因为坐落在这苍茫群山中交通不便而香客少得可怜,且大多都是附近的山民,反倒倍现古寺的庄严与清幽。 赵栩站在大殿前的院中,俯瞰着云雾缭绕的群山。 如果这样的圣地被某个大v发现了并发在微博抖音上的话,这里一定会立刻火起来的。 季肖白站在他身边,像好哥们儿一样攀着他的肩。因为是佛门清净圣地,赵栩和他约法三章,不准大声说话、不准拉手、不可做出任何可能让人看出他们关系的举动。 虽然季肖白没有拉他的手,但是赵栩能明显地感觉到肩上的那只手力道很重,他怕他趁机逃走,那是一道无形的桎梏。 “快松开了,走,去里边看看。”赵栩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就先往大殿走去。 “诶,等等我呀!” 赵栩虔诚地跪在铺垫上,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季肖白在一旁静静看着,眼里满是幸福。 然后赵栩低头叩首三下,才起身对着季肖白道: “拿点钱来,捐功德。” 季肖白挠头:“现在谁还带现金啊?要不我去问问大师这里可以刷卡吗?” 赵栩:“你觉得这个地方……像有移动支付功能吗?” “哈哈,逗你的,自从上次去西藏以后,我都记得随身带现金了。” 瞟了一眼四周没人,季肖白当着大佛的面揽过赵栩的腰,不要脸地笑道。赵栩当即眉毛一横用手肘撞开他,提醒他规矩一点儿。然后看着季肖白拿过来的几张一百元,背过季肖白不再理他,把钱全部投进了功德箱后又站着拜了三下。 起身往后面的殿走的时候,季肖白把手肘支在赵栩肩上,语调愉悦,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这句话有问题。 “你什么时候”几个字往往从侧面说明说话者与听者是熟识,言下之意就是“我已经这么了解你了,可是这件事我居然不知道?”。 但是赵栩没有表现出异样,淡淡解释道:“没什么,职业原因,以前沾了太多血而已,怕鬼缠身。对了,其实你更应该拜拜。” 季肖白语调慢悠悠往上扬:“切,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信么。” “刷——刷——” 一个洒扫庭院落叶的僧人出现在他们视野中,这也是他们入寺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 赵栩立刻和季肖白拉开距离,随后朝年轻僧人鞠了一躬。 直到两人无声地穿过庭院,季肖白才闷闷道:“你就骗我吧,不承认算了。” 赵栩并不在乎惹恼季肖白,但他却看向了他别过头去的后脑勺,无奈道:“你真要听的话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真得要听?” 季三岁立刻转过头来:“听!当然要听!” 他们站在一条石径上,小径两边秋海棠正开得殷红。季肖白的身后是一片竹林,风一吹沙沙作响,被风一齐撩动的还有他额前的碎发。 一时间,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清爽。 季肖白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他深沉严谨,有时又霸道地可怕,但有时,他又天真得像个孩子。 正如此刻,季肖白目光纯粹地凝视着他,眼中一派真诚,宛若佛前等待答案的信徒。 赵栩移开视线,往前走:“算了,以后再告诉你。” 季肖白一下就闹了脾气,再也不顾忌四周究竟有没有人,径直双手一圈把赵栩圈在怀中,愠怒又魅惑:“阿栩,你果然又骗我,嗯?回去是不是该好好补偿我一下?” 赵栩毫不留情地踩了他一脚:“佛前说这些不丢人吗?” 季肖白被这重重的一脚痛得跳了起来,含恨抱怨道:“佛前怎么了,佛前说的话才有诚意嘛。” 赵栩愣了一愣。 然后道:“走了。” 古寺虽旧,但格局并不小,有三重建筑,均在一条中轴线上。 最后一重大殿后面,有一颗古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飘带。 很显然,那是前来祈福祭拜的人写下的祈愿。 季肖白很心动,立刻去和僧人取了一根。 他笑得绚烂,看向赵栩,满眼都是眼前人,“阿栩,写什么?” 旁边有小僧和路过的香客经过,听见这句话猛然一愣,用惊骇的眼神看向他们。 赵栩别过头,走到一边去看高山云景:“我不认识你。” 于是,季肖白要了笔,只好自己写。 赵栩悄悄转过身打量他,见他正认真地拿笔写着。寻常人写这些东西,往往都是“某某某高考顺利”“身体健康”“永远在一起”之类的,可是季肖白却写了很久,伏在破旧木桌上时的神情无比专注。 季肖白把红带挂在树上后,高兴地往赵栩的方向看去,却并不见他人。 顿时,他的脸一沉,就像变脸一样,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可怕至极。他的视线在寺院迅速环视四周搜寻,眼神冰冷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整座寺院翻过来。 “你在干嘛?”赵栩独有的倦怠声线传来,季肖白看过去,发现他从一间小屋子的阶梯上走了下来,“要不要上个厕所。” 原来是上厕所去了。 核弹的火瞬间熄灭,他呼了一口气,等他朝自己走过来。 赵栩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顿时心安。 他大力地抱住了他,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恨不能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下山的时候,还有一段山路,因为路径过窄又是土路,车没有办法开上来,他们便只有走路上下山。 沿原路返回时,季肖白一直牵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 “阿栩。”他忽然唤道。 “嗯?” 季肖白牵着他的手,语气欢快:“你猜我今天写了什么?有没有兴趣知道?” 赵栩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季肖白和赵栩要永远在一起。” “哈哈哈,猜对了,下一次你自己去看吧。”他的笑容很深。 赵栩懒得再理他。 谁知道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呢? “我写愿望的时候你有没有瞒着我做什么事情?”季肖白把脸凑近冷冰冰的赵栩,“我看那个僧人很年轻,所以还是不要经常来这里为妙。” “……” “你要是经常来,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看上了庙里的小和尚,我会吃醋,而我吃醋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他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 赵栩头一歪,摇了摇头,“季肖白,你没救了。” 季肖白霸道地一把把他捞过来,“是啊,我喜欢你喜欢得病入膏肓,除了你,无药可救。” 赵栩眉角一抽,见鬼一样地一把推开他,迅速加快了步伐。 - 入秋以后,天色黑得很快,他们还没有下山,但视野渐渐被黄昏的暮霭模糊起来。 赵栩忽然定住,叫季肖白不要动。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赵栩话音刚落季肖白便小腿一痛。 赵栩立刻捡了个石块扑过去,脚下双手同时发作,狠辣地攥住了一条青色的细蛇,已经被赵栩砸死了。 竹叶青,有剧毒。 已经入秋了,蛇类开始准备入冬食物,这个季节往往会更加凶猛。 季肖白刚才很有可能是踩到了它的食物,或发出声音惊吓到了它。 “坐下,把裤腿卷起来!”赵栩立刻折了一只藤条,在他小腿的近心端处绑了起来。 季肖白震惊地看着,万分动容。 阿栩他……居然肯救自己。 “阿栩……” “别乱动,不然你死在这里我可不会管。” 他让季肖白缓缓在路边坐下来,反复让他保持心态平和镇定。然后,他半跪下来,低头去替他吮吸出毒血。 吸一口,吐一口。 短短的几分钟里,季肖白觉得这一个月的互相折磨终于迎来了幸福时光。 一切都值得。 赵栩又借着黄昏的微光去找了几位草药,捣碎了涂在他的伤处,又扯下了卫衣上的绳子替他包扎。所有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季肖白也难得没有过多废话,安静地注释赵栩。 他们偶尔会有对视,但赵栩看他的时候除了面无表情,就是白他一眼。 季肖白忍不住嘴欠道:“阿栩,还是你嘲讽的表情更有味道一些,你这样太高冷了。” 赵栩看了他一眼,如愿地嘲讽一笑,然后在处理他伤口的时候狠狠加大了力道。 “嗷嗷嗷,痛痛痛!!!” 处理完伤口,赵栩把背部朝向季肖白。 “上来。” “???” “我的处理未必专业,怕你走下山的过程中死在半路上白费了我的治疗,还不上来?季大少爷,我背你。” 季肖白怀疑今天的许愿太过灵验了,今天简直过于走运,他也要信佛! 下山的路上跌跌撞撞,暮色越来越深,但季肖白却蓦然心安。 好像又回到了西藏时,那时他在搏命,故意发了高烧试探赵栩,他终究没有丢下他把他背下了山。这一次,他又这样靠近他,但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两颗心能离得如此近。 “冷不冷。”他趴在赵栩背上,听见自他胸腔发出的声音,明明是一贯的冰凉语调,听来却滚烫而热烈。 “不冷,很暖和。”他低声回应,有些犯困,“阿栩,我真得、真得好爱你,从许久之前便是。” 赵栩身体微微震了震,但并没追问,而是一反常态地温和道:“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快到了。” “怎么能睡呢?我还要好好地看住你……”可是他说着说着却渐渐没了声,趴在赵栩的背上昏睡了过去。 背上的人睡着后,赵栩立即加快了步伐。之前他一直刻意走得很慢,因为他在等草药里的催眠效果发作,现在加快速度后,他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到了季肖白的车边。 用季肖白的钥匙打开车门,把他扔了进去。 他趁上厕所的时候和方丈问了下山的路,以及弄明白了这里究竟是哪里。他驾驶了一会儿后,记住了农人家的灯光位置,然后开回之前的大道边上——这可以误导他最后离开时的位置,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车被落石砸中。 他扔掉了季肖白的手机,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关上车门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季肖白猛然醒来的时候,李已经找到了他,正是月上中天。 看到李深深低着头的模样和旁边空空如也的车座,他刹那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脚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赵栩的鞋带还捆在他的小腿上。 他回想今天赵栩的态度,冷淡又温情,他本以为他已经被自己给打动了,谁知道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他。 “少爷,我们已经开始搜寻他的下落了。”李恭敬地道。 季肖白把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封山!在一天内把他给我找出来!整个市,整个省,全国也罢,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李立刻退下了。 季肖白转动了车钥匙,在夜幕高速行驶,几乎是在玩命。 他恨恨看向沉沉黑夜,挡风玻璃上反射着他可怕的表情。那双眼睛里因为映射了油表的红光而泛红,在浓稠的夜色里看来就如同饿狼一般凶狠。 “阿栩,这一次再抓到你,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逃离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周又来了,今年所有考试都提前了,我好方!得赶快完结啊,八爪鱼大神请赐予我力量! 感谢小可爱指出我的一堆bug~ 第17章 报复 一栋公寓大楼内,一处窗户中闪烁着微光。 楼心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她齐肩的短发被夹到耳朵后面,有一丝滑落到了眼前,楼心也懒得再去撩它,任由它遮挡自己的视线。 电脑上有许多窗口,最大的那个是一个正在编辑的文档,文档中有许多人像照片,五官精致英俊,全部都属于季肖白。 不仅如此,整个墙面上,全都用打印纸贴满了季肖白和赵栩的信息线索。 电话忽然响了,她不耐地接过,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是陌生的号码,属地也是另一个省。 她狐疑地接通,“楼心,睡了没”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隔一个月之久。 原本坐在电脑前表情严肃的楼心立刻扭紧了眉弯,泪水夺眶而出,她沙哑地骂道:“姓赵的!你去哪里了?你现在用的是谁的手机?你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季肖白把你抓走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 赵栩在捐功德时瞒着季肖白偷偷留了一点钱,他借住在农人家中,手机也是借用他们的。 他站在农家小院里,面对翻滚的稻浪,静静听着她发作完毕。 然后他在星空下仰头,温和笑道:“我没事,但是现在我可能暂时还回不来,我还有事情要弄清楚。” “赵——栩——!我不准你在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你现在就是在季肖白那里对不对?!我替你查了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寂静的山野夜色中,电话中传来的楼心的声音分外刺耳。 “他也在暗中经营灰色生意!连你最恨的拐卖一类事情,他也干过不少。他手底下还有大量黑帮,每一条都在□□裸地挑衅人性与道德。我觉得他唯一没做的就是贩毒了!” 赵栩只道:“嗯,我知道。” 楼心:“你就是被他抓走了对不对,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关系,作恶的人总会付出代价的。” 他把手伸向天空,五指张开,神情凝重犹如在星空下起誓,“翻云覆雨的人总有一天会死于惊涛骇浪,我绝不会姑息纵容我所见的任何恶意。” “栩!回来吧,你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做一个无名英雄,这些年来,你背着公安去独自查探的那些拐卖窝点已经够多了,你救了那么多的人,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得到。”楼心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乎要哭了,“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女生,但我希望你回来,安安全全地活着就好。” 电话那头长长久久没有讲话,好半晌,赵栩才柔声开口问:“上次细江事件你报警了吗?结果怎么样?” 楼心长长吸了一口气,早就料定他把自己说的话权当耳旁风,“……嗯,当然,全部抓起来了。但是,你说的那个孩子没有找到。”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楼心。” “还有一件事,我长话短说,”楼心顿了顿,“你让我查的那张照片,地址找到了,是在壶章市北山实验高中。” 赵栩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我的高中。”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也猜到了你和季肖白的渊源,对,你们高中是同校同级不同班。”楼心看了一眼通话时间,不知不觉加快了语速,“栩,我知道你故意留在季肖白身边也是想弄明白这些事对不对,但是季肖白他不是好人,他母亲有精神病史,这很有可能遗传,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是吗?他已经领教过了。 “楼心,还有我最后一个请求。” 楼心站在窗前,压抑地低低笑了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一定要做到!”赵栩语气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以后别再查这些事了。你也知道的,再查下去会有危险,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关于我的事就先忘掉吧,如果我还有机会活着回来,到时候一定请你吃饭。” “赵栩你个大白痴!我图你那几顿饭吗?你他妈要是不活着回来,我就……我就把你是卧底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你做不成自我感动的英雄,要让你老妈也知道这件事儿,天天搁你坟头哭。” “好啊。” 赵栩瞭望着稻浪,看着麦浪滚了一波又一波,才轻声道,“楼心,一直以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欠你的,这辈子我还不清了。” “嘟嘟——” 赵栩先她挂断了电话,他很少这样。 大概是心意已决吧。 楼心颓然靠在落地窗边,低着头,一点一点滑落坐在地上。 “傻瓜,你欠我什么呢?我和我弟弟这条命都是你救来的啊。”她点开相册里偷拍的赵栩的图片,眉角温和,但全都透着疏离。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但他又是那样强大而坚韧,一个人置身黑暗,去摧毁恶臭的肮脏与腐朽。 楼心起初是喜欢上了他这张脸,后来喜欢上他的肌肉和力量,再后来,让她真正沦陷的是他真实的身份和背后所做的每一件事。 这个男人,背负了太多。 他的品格,他的强大隐忍都是致命的吸引,令她深陷。 盯着那张照片良久,她才缓缓起身。 她抹掉眼泪,站了起来,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咬牙赌气道:“姓赵的,这就要甩开我了吗?对不起,我做不到!” 可是,紧接着,她迅速扭头看向对面,眼神一凛。 对面的高楼隐在云层的月光下,那是新修不久的小区,还没有人入住。 但就在刚才,她好像从里面看到了红外线的红光一闪而逝。 - 第二天一大早,农家阿嬷热情地叫赵栩和他们一起吃饭。 但是饭桌上的氛围很明显和昨天晚上的欢愉不一样了。 昨天,他声称自己是来旅行的,但是包和钱财都被别人抢去了,鞋也坏了一只。 只有一点现金,希望可以借宿一晚。然后顺理成章地借了电话,说是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来接自己。 阿嬷的孙女十一二岁的样子,看见赵栩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昨天晚上各种和他搭话,可是今天她却低头闷声吃饭,什么话也不说。 阿公则坐在饭桌前抽着老烟管,眉头紧紧皱着。 而阿嬷本人,吃饭的手不停地颤抖。 赵栩当然不会以为他们是知道自己今天要走了心里舍不得,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季肖白找来了。 他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找来的,但可以肯定,他在自己醒来之前就对他们一家人说了什么威胁性的话。 赵栩轻轻对小姑娘说了声:“别怕。” 随即,他放下筷子,起身对他们几人鞠了一躬,温和有礼又带着歉意道:“谢谢几位的盛情款待了。” 但老太太却因此抖得更厉害了,吓得筷子都掉了下来。 赵栩心底一阵怒气上涌,不知道季肖白对他们说了什么!他面色不悦起来,打算往外走,他敢肯定季肖白就在外面守着。 谁知阿嬷却拽住他的袖子跪了下来,激动地哭着道:“我们把您招待得很好吧!您千万不要和那位说我们的坏话啊!” 赵栩看着高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心底猛然一痛。 他立即温柔地扶起老人,缓声安慰:“我知道了,您几位都非常善良,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奶奶,您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我不是说过不要和他提起我的吗?”一个幽冷的声音自屋外的庭院传来,显然,那是季肖白的声音。 听了这个声音,阿嬷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好在阿公即使跑到她身后扶了她一把。 赵栩脸色一沉,把他们护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季肖白倚靠在庭院内一颗树下,打扮得精致整洁,看到赵栩时,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可亲。 “阿栩,农家的饭好吃吗?” 赵栩站在土砖砌的台阶上,很生气地质问:“季肖白,你玩够了没有?威胁别人很好玩吗?” 季肖白打量了一眼赵栩全身上下,看到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至于鞋,换上了阿公的草鞋。 他对此不太满意,挑了挑眉,歪头微笑:“你。不。听。话。”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赵栩几步走过去,狠狠揪起季肖白的领子。 季肖白笑笑,由着他拽,缓缓答道: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吵架闹脾气了,然后我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给你熬一碗粥,不要怠慢了。” “……”赵栩攥紧了另一只手的拳头,“还有呢?” 季肖白瞬间变脸,阴沉道:“不然,我就杀了他们。” “只知道威胁弱者,你简直是个混蛋!” 赵栩猛然出拳往季肖白脸上揍去,但季肖白看都没看他的动作,一抬手就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看了一眼赵栩嫌恶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掰过他的手腕一扭,把他的手硬生生扭脱臼了。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之快,全都是在刹那间。 赵栩额头上渗出冷汗,缓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异样,但依旧不肯罢手,打算用自己的膝部去攻击季肖白的腰腹,但是季肖白却先一步料到了他的动作,双腿一拐一弯,就轻易躲开了赵栩不成气候的一击。 季肖白手一翻,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重重按到树干上,树上的果实都被震落了下来。 季肖白贴在他耳边幽幽道:“是不是很无力?阿嬷的话比我可信对不对,他们的水比我的好喝对不对?他们的饭也更加美味对不对?” 原来,他让阿嬷给他下了药。 剧烈动作下,赵栩的力气开始迅速流失,他喘了一口气,不再做徒劳的挣扎:“你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的低级。” 季肖白掰过他的下颌,两个人的唇离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他凑过去,笑声里满是危险:“对付你,这点手段足够了。” “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间打破了这份危险的暧昧。 他们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是那个小姑娘。 她似乎听到了赵栩受伤时的闷哼声赶过来看,谁知道出门却看到了这样一幕场景。小姑娘懵懂无知,不像城市里那些从小浸润在互联网时代中长大的姑娘们,她连男女亲密的场景都未看到过,更何况是同性。 赵栩趁机往季肖白肚子上揍了一拳,冷冷道:“放开。” 季肖白哼了一声,怒视着他,却依言松开了手。 “阿栩,我不想逼你,不过你最好自己走出来。我现在还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粗暴地对待你,但是我没了耐心以后就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了。”说完,他理了理衣服,往外走去。 小姑娘松开了捂住的眼睛,赵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眼前。 对营养不良的她来说,他是那样高大。 他俯下身来,每一个眼神都温柔慈爱。 “别怕,我走了你们就不会有事了。以后要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才有机会走出大山,才能照顾好爷爷奶奶。” 他想伸手去摸小姑娘毛躁枯黄的头发,但手顿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不过,凡事尽力就好,在有限的岁月里多陪陪爷爷奶奶最重要。我走了,帮我跟爷爷奶奶说谢谢。” 小姑娘愣在原处,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远了。 直到赵栩彻底走出这户农家,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阿嬷会那样害怕了。 外面围满了季肖白的手下,绕着整个农家小院,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 季肖白靠着站在车边,悠然看着赵栩走了出来。赵栩的步子很沉,季肖白便迅速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赵栩无视了他。 于是,季肖白报复性地强行牵过了他那只脱臼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扯到了车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码字,考试祈福orz。 第18章 谎言 如果季肖白一共有一千个面孔的话,那么赵栩一定见到了九百九十九个。 冷漠的季肖白、活泼的季肖白、幼稚的季肖白、渴望爱的季肖白、脆弱的季肖白……以及此刻狂躁的季肖白。 李在前面开车,一言不发。而他和季肖白则坐在后座。 不,并不能说是“坐”,准确地说是躺。他被季肖白压在车座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而脱臼了的那只手则被他避开了,只压住他的小臂。 赵栩没有力气反抗,这个时候反抗更有可能招来愈加严重的后果。 他侧过头,拼命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 “看着我。”季肖白命令道。 赵栩依言看着他,眼神复杂。 季肖白只读出了怜悯和鄙夷,他愤怒地握紧了他的手,那个力道几乎恨不得把他的指节捏碎,“为什么骗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假意迎合,只是为了等待时机逃跑?” “季肖白,”赵栩唤他的名字,语气疏离无比,“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如果你被强行关了起来,好容易终于有了机会离开,不跑难道是傻子?” 季肖白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所以,你一点也没有对我动心?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一点动心,哪怕是一点点。” 赵栩直视着他,嗤笑出声,用他十分有限的脏话评价道:“傻子才会。” 季肖白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的脸离自己更近:“那我被毒蛇咬伤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加信赖我,放松警惕罢了。”赵栩全程直视他的眼睛。 他撒过不计其数的谎,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撒谎的时候会直视对方,让对方无法分辨他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季肖白呼了两口气,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就算逃跑我也会立刻把你抓回来的,逃跑难道不是徒劳吗?反而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加僵化,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赵栩冷笑,“那也好过和你继续玩那些虚假的感情游戏,简直忍无可忍。你的人格,你这个人,都让我从骨子里觉得肮脏。” 因为车身过于狭窄,季肖白的膝盖顶在赵栩的小腹上。他压抑着怒气,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你再说一遍。” “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信佛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季肖白双眼一眯。 赵栩不顾疼痛反握住季肖白的手,附到他耳边,悄声道:“和你在一起、和你发生关系、和你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恶心,被你玷污,我从心底深处感到罪恶。如果不是听着晨钟暮鼓,不去求助神佛的话,我觉得我会烂死在床上。这,就是原因。” 空气刹那间安静了很多。 季肖白低低笑了,笑了很久很久。 开车的李不敢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但是他第一次听见季肖白这样压抑可怖的笑声,不知何时,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满手的汗。 过了很久,季肖白才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任谁都能听懂那缓和语调背后的骇然: “阿栩,你为什么总是逼我呢?我一点也不想对你动粗的,医生让我好好待你,但我真的没想到你明知道我会生气却还是要故意激怒我。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赵栩静静听着,忽然在脑海中闪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对他做的所有事。 他感觉到一丝恐惧,那份恐惧很快就被证实。 季肖白单手抓过他的两只手:“你以为只有你在骗我吗?其实我也骗了你。” “关于这一个月里你对我的视而不见,你好像很得意。但其实我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因为这样你好像就不那么讨厌我,我顺着你,靠近你,向你展示我最真诚最脆弱的一面,卑微地去偷你的心,可惜现在看来终究是失败了啊。那时我就在想,你要是在逃,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断你的腿,然后再也不用克制地睡上个三天三夜。” “季肖白,你疯……”季肖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吻了下来。在狂躁的季肖白面前,赵栩无力的挣扎堪比儿戏。 “怕了?”季肖白轻柔地摸了摸赵栩的脸,眼底是嘲讽的关切。 “但是我怎么忍心呢?惩罚你的最好方式从来都不应该是普通的刑讯,而应该用你最厌恶的东西。”他把赵栩的手用安全带缠了几圈,不松不紧,不会勒得很痛但绝不能够轻易挣开。 他继续道,慢条斯理地拖长尾音,“你要是敢寻死的话,我就从你认识的人下手,你的母亲,你的朋友,被你救过的孩子们……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就把他们带到你面前来见你。这样你满意吗?” “季肖白你这个疯子,活该千刀万剐!” 季肖白抬头,俯视着赵栩,淡淡道:“你也会骂人啊?我以为优秀的公安人员是不会骂脏话的,只有我们这种鄙薄肮脏的人才会。” 赵栩的神经被猛然一抽:“你怎么知道?” “很惊讶吗?你以为有哪些事情是我的不知道的?也许,我知道的事情要比你知道的更多。”说完,不待赵栩继续开口说一些什么,他又俯下身去吻他的唇。 …… 李听着后座传来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无比希望自己能有一副耳塞,免得哪一天被灭了口。 后座的谈话声淡了下去后,他开启了车内音乐,让劲爆的音乐声音充盈整辆车。 他稳定了心神,看见了高速路的匝道指示牌,稳稳打好方向盘,拐了个弯向高速路上驶去- 之后,赵栩遭受了更严苛的境遇。 季肖白很少食言,他把他带回房中,连续三天夜里都会出现,让他在幻海中沉沉浮浮。 他拿捏着赵栩的每一处弱点,赵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非常后悔当初没能一刀杀了季肖白。 第四天后,季肖白终于没有再出现,给了赵栩一个喘息的机会。 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季肖白在他的脚上装了一个电子的金属环,除了追踪功能外,还有削弱他体能的作用。每当他想痛殴季肖白时,脚踝传来的酥麻感会迅速贯穿全身,限制他的行动。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连打倒一个普通守卫的能力也没有,何谈逃跑。 但是,也因此,季肖白不再限制他的行动范围,他可以自由行动,超出范围时会有看守阻拦他,示意他退回去。 季肖白还给他的房间里安装了一台电视,怕他无聊,但是赵栩从来就没打开过。 还有一个叫扎克利的外国医生,隔几个小时会来替他治伤。他的中文十分蹩脚,他们有一个共同爱好——痛怼季肖白,扎克利每一次出现都会替他把季肖白骂的狗血淋头。 但其实赵栩明白,扎克利把季肖白骂得再惨,他的立场终究也还是站在季肖白那边。 他有时候会不经意替季肖白说好话,比如:“鸡小白他本来并不是这样的人,直是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二已,让他变成了这个样纸,不过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赵栩虽然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季肖白派过来说好话的人,但却并不讨厌他。因为他好像每来一次,他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扎克利劝他多出去走走,有助身体恢复。 赵栩说好。 之前季肖白骗他他是在七楼,劝他放弃逃跑的念头,其实这层别墅只有三楼而已。 三楼顶上种了许多植物,如今是秋季,正有大量的金盏菊盛开。 菊花,他现在非常不喜欢这种植物。 他冷着脸下了楼,因为无聊就把房间逛了个遍。陈设虽古旧但修整精致,但生活的气息还是相当浓厚的。他推测,曾经有人至少在这里住了一年。 逛了几圈,正要上楼回去休息时,他蓦然发现楼梯下的设计有些突兀。走近到一楼楼阁的拐角处,他才发现了阶梯下居然还有一道门。 他为什么要回到季肖白身边,就是为了探知季肖白这个人。如果想要毁掉他,就必然要足够了解他。 于是,他重重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居然是一段狭长的地道。 可是,为什么会有地道?又是谁修建的? 赵栩好奇,扶着墙壁凭着感觉往前走,走了大约几百米的样子,地势徒然往高处走,他才在密道的前方看到了一点幽微的光亮。 他走近,才看到那道光亮其实来自另一扇门,而这扇门大概就是密道的尽头了。 门被推开,那是一个依山而建的玻璃房,掩映在枫林和及腰的花草中,离赵栩住的别墅并不远。但是从这里能看到别墅,可是在别墅时却并不能看到这个房间。 他往里走,看到一副又一副的油画重叠堆在角落里。他好奇地去翻看,发现画作的风格迥异,有的温暖,有的阴暗,有的甚至被人暴躁涂乱了。 然而,上面画着的无一不是人像,无一不是出自挺拔的少年。 但是,毫无例外,每一副画像都没有脸。 作者有话要说:声明,其中出现的任何人物身份地名均无影射意义,私设极多~ 另,本周有大考,隔日更,即【周一三五七】更新。本文属于临时起意的小长篇,只有十一二万字,预计还有一半就要完结了~ 第19章 情人 时隔一周多,季肖白终于出现。 但是,季肖白并没有表示要对赵栩做什么,而是格外温和,似乎只想和他聊聊天。 季肖白习惯性地进门想脱下外套,可是手刚打上衣领就想起什么似的放了下来。 赵栩一如往常无视他,季肖白反而流露出一种令人心痛的温柔来。 他摇摇地站在门口,对着沙发上看书的赵栩道,声线比雪花还要轻柔:“我太久没看到你了,过来看一眼就走。” 赵栩心底有些发憷,生怕他又在搞些什么猫腻。 但实际上,从季肖白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季肖白深深地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转身打算离开。但下一秒,他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季肖白晕了过去。 赵栩连忙过去一看,他俯下身去看,季肖白的背部已经被血浸透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朝楼下的守卫大喊道:“叫医生来!” 扎克利很快就来了,李也一起来了。看到季肖白倒在地上的第一眼,他们都以为是赵栩下的手。 但是扎克利诊断后,表明那是枪伤,而且赵栩行动受限,也没有足够力气伤害季肖白。 在简单地处理了季肖白的伤势后,赵栩问他们俩:“为什么?以他的身手为什么会受伤?” 扎克利摇摇头。 他讶异地看了一眼赵栩,似乎是在惊讶他居然会关心季肖白。 李则微微抬了眉,解释道:“少爷最近并没有要我跟着,他说有些事情他要独自处理,我也不知道。” 然后,在赵栩沉思的瞬间,扎克利和李飞快地交换了眼色。 很显然,他们其实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但是未必全部知情。 李关遣开了门口的守卫,关上了门。 李看着赵栩,表情异常严肃。 “赵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少爷他其实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赵栩像听了笑话一样,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淡淡问:“呵,是吗?怎么说?”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您对少爷真得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李徐徐问道,恭谨谦和,可是细听的话会感到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您不用回答我,您自己心里有一个答案就够了。” 李接着道: “有些话少爷不允许我说,但是少爷一直将您视为他的另一半。在某种程度上,如果是您主动问我一些问题的话,那我就不算违背少爷的命令了。” 赵栩微微愕然,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了一眼昏睡状态的季肖白,问:“什么意思?” 李很有耐心:“比方说,您一定好奇少爷的过去,好奇为什么他会那样喜欢您对不对。” 赵栩迟疑地“嗯”了一声。 李继续道:“少爷从小就在极其压抑的环境下长大,董事长夫人在世的时候一直对少爷的教育格外严厉。少爷曾经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哥哥,在十岁那年夭折。此后,董事长夫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把曾经放在大少爷身上的所有情感倾注到年幼的少爷身上,少爷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逼迫着学习各种知识技能,但心灵却一天比一天压抑。那时董事长忙于工作,并不知道少爷的境遇,也并不知道夫人她其实患有严重的躁郁症。每当董事长和少爷谈话时,夫人都要求少爷伪装得很开心,长久下来,这就成为了少爷性格多变的根本原因。”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少爷九岁那年曾经离家出走,那一年,他遇见了您。”李的嗓音很干脆,夹带了他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这种声音讲起故事来有一种刺骨的理智和冷冽。 说到这里时,李顿了顿。 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与一贯的绵绵秋雨不同,噼噼啪啪地砸在窗户上,夹杂着冷风呼啸着吹了进来。 一直环抱双手的扎克利走了过去,关上窗户,顺道把窗帘也拉上了。 房间里,李不大不小的声音混杂穿插在雨声中,不如原先听得分明,可在赵栩听来却犹如震耳欲聋。 李清冽的声音如雷声一般。 ——“也就是说,您和少爷已经认识十几年了。” 赵栩感觉脑海里的混沌瞬间清晰起来。 他寻找了许久的答案,只是差一个求证而已。 但是他怎么会轻易承认,他紧握拳头,笑着质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李看了一眼扎克利,扎克利朝他点了点头,于是李继续道:“因为您出了车祸。” “噗——” 赵栩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理由太老了,小说里才会有的狗血桥段好吗?已经用烂了。 何况,他出没出过车祸他自己会不知道? “那是因为……”李看到赵栩的反应,知道他肯定不相信,还想再解释。 但是扎克利却抬手打断他:“够了,他还不会相信的。” 扎克利道:“泥现在还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们也不知道泥为什么会把这段记忆忘掉,我们有尝试过唤醒泥深处的记忆,但是泥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抵抗。泥表现得极其痛苦,痛苦到我们谁都不知道泥到底遭受过什么。但是,如果弄清楚了那段故事,所有的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赵栩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冰冷地看着地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一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又为什么对我动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真是让人承受不起。” “额……鸡小白为什么装不认识泥是他自己的决定,这个泥得自己去问他,不过我觉得按照泥们中国人的传统尿性,多半是有什么误会,而且他知道了以后肯定还不会告诉泥。”扎克利摸了一把下巴的小胡渣,沉思着语速飞快道。 随后扎克利又尬笑了两声,“至于为什么对你动刑,啊哈哈哈哈对不起,大概是因为我事先和他说过,如果要对泥进行记忆唤醒的话,需要泥处在一个极度虚弱疲惫、身心都处于没有防备能力的阶段,所以才不得以这样做。” “啊!还有!”扎克利右手握成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如果我的催眠有效果的话,泥应该会在那几天里反复梦见一些画面,那些东西是泥埋藏在记忆深处最恐惧的东西。但是效果好像不太好,我当时趁机问你问题你什么也没说。啧,如果你想起来有什么的话,我希望泥一定要告诉我。” 赵栩僵硬地动了动,感到背部全是冷汗。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当时他以为是梦境的那个男人其实是真实存在的?!那些事情是曾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他瞬间恶心得想吐。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握紧自己的双手,指节握得发白,强自镇定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扎克利看着赵栩,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缓缓道: “泥还不够信任我。没关系,从鸡小白的伤势来看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我相信泥很快就会有机会接受事实的,只是——希望等泥愿意接受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 “对不起,现在的泥并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必再多言了。”扎克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起身准备离开,“我想再强调一下,我们只是尝试着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泥,是否选择相信是泥自己的事。” 李也跟着起身:“少爷一直都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他做的每一步都是绝对理智的,除了和您有关的事情。少爷会受伤,我想是因为有危机靠近,而这极有……” 李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一种更深的语气继续道: “您尽可以否认这一切,但终有一天您会失去少爷——失去这位您曾经深爱、如今深恶痛绝的昔日情人。” 很快,扎克利和李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季肖白和赵栩。 房间顿时安静了很多,可是赵栩的脑子里却喧闹无比。 方才的刺痛开始膨胀起来,头撕裂般的疼痛。他站起身来,用双拳猛然敲击自己的头部。因为闭上了眼睛,疼痛和脚环传来的酥麻让他失去了平衡。 他没站稳,往前倒了下去。 然而他这一倒,不是别处,正好是在季肖白昏睡的床上。 他支撑着双肘,就靠在离季肖白仅一寸的地方,而他的脸却贴得离他更近了。赵栩额前的碎发垂落,刚好落在季肖白的额头上方。 他将目光落在季肖白苍白虚弱的容颜上,模样清减了几分,再没有了平日里的强横霸道,也不能继续卖弄他的演技了。 这个人他确实从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看不透,从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藏得好深好深。 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季肖白是熟悉的。 ——您曾经深爱入骨、如今深恶痛绝的昔日情人。 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句话。 可是,如果是深爱的人,又怎么能轻易忘却呢? 再见的时候,为什么彼此都那么淡然,一点熟悉或是惊讶都没有呢? 宿命这种东西,缘分这种东西,爱情这种东西……全都太过幻灭。 他看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只想去相信自己所认为的东西。 痴也好,执拗也罢,正如季肖白。 - 长都公安基地。 “下班啦,走了。”旁边的小哥拍了拍眼镜男的肩,指了指自己的表。 眼镜儿从自己的电脑前抬起头来,用食指往上掂了掂眼镜,看清是自己旁边的小哥朝他打招呼后,立即赔笑着点点头,然后继续整理起自己屏幕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手机屏幕亮了,是微信消息。 来自“姐”。 只有两条消息。他点了进去,瞬间变了脸色。 [阿镜,什么时候见个面] [我怀疑我被人跟踪了] 楼镜吓了一大跳,手机差点没拿稳。 他立刻跑到外面的走廊,拨通了楼心的电话,可是没有人接。他又接着打了好几个,照样没人接。 他慌了,不是真的出事了吧,他这几天眼皮老跳来跳去的。 他立刻返回,去和组长说一声自己今天就先正常下班了。 收拾好东西往回冲的时候,因为他不太喜欢社交,所以通常会选择人少偏僻的路线。 可是他刚走到楼脚下,打算从后门绕过去时,却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 “已经确认了,赵栩确实属于失踪。” “好的,那就这样和上边汇报吧。” “不找他?” “找?你能找到?上边为什么那么关注他,他们如果想找,就让他们自己去找好了。”男人顿了顿,“赵栩这小子身上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他一直站在灰色.区域,目前没有人知道他最终会选择那一边。算了,走,进去吧。” 接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谈话声消失了。 楼镜觉得自己完了,听到了不该听的,飞快地拔腿就跑。 手机上,“姐”又发消息来了。 [刚才在上厕所] [不敢接电话] [你快点过来,帮我叫保安来] [我觉得房间里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鸡小白为啥受伤后面会讲,不过等所有的伏笔都揭开的话本文也就完结了。 本文真得十分短小(写得也十分非常超级很烂,承蒙不弃)。 遣词造句什么的都是瞎搞,作者是丧系玻璃心,情绪来了的时候只想快点撸完章节去刷一顿让人happy的剧,所以瑕疵bug估计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而且会相当狗血,望见谅。精力有限,以后完结后修文吧~ 第20章 岔路 楼镜叫了车,飞速赶到楼心的公寓,二话不说就拉上小区保安狂奔进电梯。 终于到了楼心的楼层,他狂拍房门:“姐!姐!开门!” 门缓缓打开时,保安和楼镜同时心里一紧。 楼心头发凌乱,神情有些紧张,但强行镇定下来对保安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是家里有老鼠乱窜发出的声响,我以为是进了贼,麻烦您白跑一趟了,非常抱歉,您可以先回去了。” 保安大叔警觉性很高,再三问了问有没有什么物件丢失、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万一真得有什么人在房间里可就十分危险了。 楼心摇摇头微笑。 但是她背后正紧握住楼镜的手,楼镜可以感觉到,素来非常勇敢的姐姐手却一直在发抖,她还在后怕。 进了房间后,楼镜立即问:“姐,出什么事了?你真得没事吗?” 楼心一进门靠着墙壁蹲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洗澡的时候确实有人进了房间,应该是有人下了指令,他拷贝了我的电脑数据,然后砸烂了我的电脑。” 楼镜虽然有轻微的社恐,但在关键时刻绝不会畏缩,反而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可靠。他把楼心扶到房间的沙发上,打量四周陈设才发现房间墙上原来贴着的季肖白和赵栩的线索全都被人撕掉了。 电脑不仅被人砸烂,连硬盘芯片一类的东西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这是明目张胆的掠夺与恐吓!他们就是冲着季肖白或赵栩来的。 楼心喝了一口水:“阿镜,那个人动作很轻,我不知道他是谁,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查他们两人的,我怀疑我被人监视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季肖白那个大魔头?” 楼镜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房屋四周,一边在房间的角落里叩击,检查后确定没有监听摄像设备才道:“姐,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来的人很有可能相当危险,他没有杀你很有可能是因为接到指令要留下活口。他不知道从你那里拿走的资料是否有用,因为如果没有用的话他可能还会回来。” “资料?” “嗯,那个人极有可能监视你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知道你在查季肖白和赵栩的信息和位置,所以一直没有动手,而是等到你有了实质性的突破才动手。为什么呢?”楼镜观察着房间里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企图发现些什么可用的信息。 楼心语调一沉:“因为他们也想知道季肖白和赵栩的位置。” “这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季肖白和赵栩关系匪浅,他们至少曾经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楼镜抬了抬眼镜,严肃道,“所以说,派那个人过来的人,是季肖白和赵栩共同的敌人。” - 赵栩坐在季肖白床边,居然不知不觉间守了他一天。 扎克利偶尔会来查看季肖白的伤势,然后恭恭敬敬地朝他们两人行了行就无言地离去了。 季肖白是他昔日的情人? 他还是不相信。 他最多就是感觉曾经有过莫名的渊源而已,但绝非熟悉,也绝非故友,更谈不上是情爱。 季肖白对自己称得上变态的感情和愚弄,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得解释?单单靠季肖白的属下几句话,凭什么要他信服?记忆催眠什么的,更有可能的是他被季肖白抓到以后才发生的不是吗? 一道灼热的目光射了过来,赵栩下意识往季肖白的方向看去,却见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视线相撞的刹那,季肖白温柔地唤他:“阿栩,原来你一直守着我。” 赵栩语气冰凉:“想多了,我只是无处可去而已。” 说罢他要起身力气,季肖白忽然伸出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一用力脚环就会被触发的原因,赵栩没有挣扎,而是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季肖白良久,眼神幽幽暗暗。 “这一次演的又是哪一出。苦肉计?季肖白,你究竟玩够了没有。” 季肖白握着他的手缓缓一松,赵栩又看到了他眼底的怅然若失,令人分不清真伪。 他笑得很虚弱,轻声问:“阿栩,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我么,你放心,很快,很快我就放你走,还你自由。” 这类似的话,季肖白说过很多遍了,可每一次说完后迎接他的都是占有欲极其强烈的惩罚。 这种话,他早就不相信了。 果然,他刚走没两步,季肖白就缓缓起身靠了过来,他抬起双臂,温柔地把他搂在怀里。 季肖白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有些晶莹的濡湿。 他在哭? 然后恍惚间听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不上来是厌恶还是什么感受,赵栩只想甩开他踢开他,离他远远的,远到天涯海角去,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赵栩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眼睛里所有的情绪,可他的声音是那样冷:“放开。” 季肖白没有放手,紧紧搂住他,反而越来越用力,好像一放开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他痴狂眷恋地把他勒在怀中,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赵栩闭上眼睛忍着,然后隔了好久才道:“我有话想问你。” 季肖白终于缓缓放开他,然后力竭地靠在床头,看着站在床边、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却像隔了数万座群山的心上人瘦削的背影。 ——他知道他终究会离开,最后连这一抹背影都不会留下。 赵栩问:“你经营的那些肮脏的企业,是不是暗地里也牵扯着拐卖的勾当?” 季肖白仔细打量着他逆光的身姿,想把这一抹剪影刻画在心底。 他道:“是。” 赵栩握紧了拳头:“因为这些肮脏的交易,你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少年时,谁都曾做过伟岸的梦。可成年后,昔日要携手共进的人却分道扬镳,甚至成了死敌。 季肖白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深深凝视着眼前人,道:“是。” 赵栩沉默了片刻,季肖白能清楚看到他因为深呼吸而扩张又收缩的背部。 半晌,才听见赵栩拼命遏制住了怒意一般咬牙道:“是不是你让扎克利对我催眠,让我对你产生一些错乱的记忆?” 因为是背对着的,所以赵栩没能看到季肖白脸上短暂的错愕和紧接着的释然。 他很快就明白应该是扎克利他们瞒着自己和他说了什么。 但接着,他只是笑了笑,故意让语气里的愉悦明显得不能再明显:“是。” 赵栩不顾脚环的限制猛然转身,脚上传来酥麻,他硬生生克制住,用最大力度恶狠狠地去揪季肖白的衣领。 “都是实话?!” 季肖白语气从容,似笑非笑:“嗯,都是实话。不对,我是不是不应该承认得这么快,应该辩解几下才对。” 说着,季肖白更加轻佻地笑了起来,故意用赵栩最厌恶的笑容,用最容易激怒他的笑容。 赵栩怒不可遏,眼神冷到极致:“我为什么会遇到你这种烂人,你为什么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烂死在监狱里?” 季肖白闭上眼噗嗤笑了出来,再睁开眼时,赵栩又看到了浓浓的占有欲,他本能地后退。但是季肖白已经捉了上来,攥住他的手,一把就将体能被限制的他扯到了自己怀里。 这一个动作,瞬间证明了之前的温情款款都是做戏,赵栩果然又被耍了,怒火立刻燃烧到极致。 他再也不顾忌脚环的存在,如恢复了自由身一般手肘往后猛力一击,力道出乎意料得重,本就重伤的季肖白猝不及防地遭受了当胸重击,顿时感觉胸腔内炸裂开来,重重咳嗽了起来。 “季肖白,等着吧,你会付出代价的。” 赵栩寒声说完,不再看他,迅速抬脚离开了房间。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间又回到了空荡荡的状态。 季肖白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 他仰头发出了一声轻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腰部隐隐传来刺痛。 手一摸,一片血红。 季肖白却低低地笑了,笑声越笑越癫狂。 刻意说谎会给人一种罪恶的愉悦,而他此刻,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沉浸在那种鲜少体会过的谎言快感里,正渗透他每一根骨骼。 错过的光阴,被编纂的误会,曾经的盟誓……通通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不必知道真相。一世安好,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狂虐小白同志进度条加载中 第21章 追逐 公寓大楼内。 楼镜坐在新买的电脑面前,噼噼啪啪地敲击着键盘。因为担心楼心的安全,他以自己惟一的姐姐身体不舒服为由好不容易请了一周的假,天天呆在楼心的房间里守着她,同时,也是应楼心的要求和她一起继续调查赵栩的下落。 楼镜忽然喊道:“姐!过来看!” 楼心精神有些衰弱,从网络上恢复了一部分数据后就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听到弟弟叫她,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有进展了?” “你看这个网站。”楼镜指着屏幕,那正是赵栩之前登录过的暗网,“这应该是栩哥卧底时建立的账户,我调出了他之前的记录,虽然大部分已经被清空,但是还有一个bug级别的买家的对话被秘密保留着。” “bug级?意思是普通网络无法监控或处理?”楼心问。 “嗯。是个匿名用户,语气十分狂傲,手笔也很大,消息内容是要栩哥去杀季肖白。我猜栩哥曾经应该有尝试过对其进行定位,我尝试了果然也失败了。但是当我试图从多个终端以数据源坐标结构的方式去查询时,虽然防火墙壁垒依旧很难攻破,但是只要多花时间还是有可能找到坐标的。” “找到了没有?” “嗯,花了19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楼镜抬了抬眼镜,露出微笑,“随着发信时间的不同位置也在发生变化。第一个位置,是在长都。第二个,被撤回了,是在青海。第三个,是在西藏。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什么栩哥说过的话。” “……”楼心把头发从头顶往后一撩,开始思索,忽地想起什么,大惊道:“我想起来了,赵栩他说过他要去青海旅行,我问他是不是去出任务,他说是,但也不全是。” 楼镜像破解了难题一样,长舒一口气,激动地咬了咬嘴唇,“时间很吻合。” 楼心蹙眉沉思:“也就是说,在暗网上对赵栩下暗杀令的人一直是跟在季肖白和赵栩身边的?” “不全是,我猜测,仅仅是猜测,现在有三个可能。”楼镜喝了一口咖啡,感觉事情很复杂,“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人一直全方位无死角地监视着栩哥,他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要做什么都了如指掌。但是我觉得这样做的话成本太大,而且绝不是之前来偷咱们数据的人,不然他早就可以自己去找栩哥了。第二,其实是栩哥自己要杀季肖白,他自己给自己下达了暗杀令。” “这怎么可能?各个方面也说不通啊。” “对啊,所以排除。那么久还有第三种可能,也是我所偏向的那一种。”楼镜顿了顿,看着楼心,断定道,“——是季肖白自己给栩哥下悬赏令,要他去杀他。” 要赵栩去杀季肖白的人居然是季肖白他自己? 怎么可能?! 轰地一声,脑袋炸开,楼心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是好像这个理由一出口,所有的疑点都说得通了。 楼镜依然保持可怕的理智,并没有察觉到楼心脆弱的情绪,他继续分析道:“为什么呢?季肖白和赵栩是高中同学,他们之间很早就认识。姐,说一个你可能不太接受的猜测——他们有接近百分之百的可能曾经交往过。” “嗯。” 楼心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想起了赵栩发给自己的照片,看到季肖白的第一眼他就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张照片会打破生活原有的平静。直到后面越查越危险,令人毛骨悚然。可现在却告诉她,像赵栩这样“自己身处黑暗也要把他人引渡到光明中去”的人曾和季肖白那样肮脏的人是恋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 楼镜继续分析,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起来:“诶……不对呀,姐。你想想,如果是恋人的话,那栩哥为什么要你查他,还是说他把他给忘了?可是为什么栩哥会忘掉季肖白?那季肖白到底知不知情呢?” 楼镜越分析语速越快,到后面几乎是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吐出那些话。 “……还有为什么季肖白要用那样极端的方式让栩哥与他重逢,如果他们中间有什么误会的话,那背后一定有更有权势的人在操控这局棋。” 楼心低头看着手机,一直沉默着。 楼镜的语速则开始病态地加快,好像不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的话就会立刻爆掉一样,“完了姐,我觉得咱们可能惹上□□烦了,我们太弱了。姐,要不还是别查了吧,姐。他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同性之间的爱情我们根本不了解,也没必要插手了! 姐你以后也别再想着栩哥了,要不早点找个人好好照顾你吧不要再守着他了。他当初也就是救了我们一命而已,这几年来你替他帮了这么多忙也算还清了啊姐,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没人性很没义气,可是我怕你有事啊姐,我现在真得感觉很不祥,你要是出了事我这种废柴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必要活下去了……” “闭嘴!” 楼镜越说越激动,舌头不受控制起来都快要打结了的时候,楼镜冷静地喝止了他。 “阿镜,你先冷静下来!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一个顶尖的网络安全技术员,这方面的天赋没几个人比得上你的。我知道你在害怕,但是只要有我在一秒,我也会倾尽全力保护好你的。”意识到楼镜的情绪应激障碍症又发作了,楼心语气由严厉一点点变得缓和。 三年前,楼镜大学毕业,他们姐弟出去旅行,谁知道误入了传销组织,是当时正在卧底的赵栩把他们救了出来。但是楼镜生性腼腆一根筋,认定的东西绝对不会改,面对传销分子根本不知道妥协,期间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暴力,后来便留下了精神上的应激障碍症。加上单亲的父亲在赶去和亲戚借钱的路上出了车祸去世,那个本应美好的暑假彻底覆灭,他们姐弟二人的人生进程也被颠覆。因此,楼镜格外依赖仅剩的姐姐,害怕生离死别。 想到这里,楼心神情语调都愈发温和,握住了弟弟的手道:“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你栩哥对咱们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管。我会没事的,姐有分寸,别怕。” 说完,她便把因为恐惧而呼吸急促的楼镜拥入了怀中,轻抚上了他的背。 - 从那以后,赵栩再也没有和季肖白讲过一句话,伤愈后他有事就离开了。 似乎发生了什么急事,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扎克利和李。 赵栩穿过了房间的地道,第十一次来到地道尽头的那间画舫。 自从知道了这个地方后,每当他心情很糟糕时就会来到这里。这里都不会有任何人打扰,非常宁静,格外心安。 后来,他在这里还发现了一些被封在画布后的信函,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单和数据,今天,他要统统带走它们。 他盘腿坐了下来,捣鼓起了脚上的脚环。 经过他数日来的研究和破坏,脚环的效力已经微乎其微了,季肖白再次出现以后,他不过是演戏给季肖白看而已。 一旦有了足够的活动空间,他就有了更多可以加以利用进而制造逃离机会的工具。比如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季肖白的重要性,他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很过分,守卫都会满足。 赵栩每隔一段时间要一大些东西,把真正要用到的工具夹杂在里面,然后利用大自然的天然物质去制造可能的工具。 有的时候,作用微乎其微,但长久下来脚环的效力却越来越弱了。 此外,他居然在黑暗的地道里还发现了大量金刚石,明盛真不愧是大财团。他每天剜空一点金刚石的周边,今天终于取下了一块完整的。 他往脚上没砸了几下,脚环很快就成功脱落。再砸几下,他便看到了定位的芯片。 出去后,他把芯片悄悄地丢在了一个守卫的身上,随即在夜里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绑架了一名值班的看守替自己呆在床上,然后藏在每周定时运送物资的面包车内逃之夭夭。 离去前他看了一眼那栋囚禁了他接近两个月的别墅,深深的眸中似有烛光幽微难明。 永别了,季肖白。 - 直到赵栩离开的第二天,身在长都的季肖白才接到消息,那时他正坐在电脑前喝着黑咖啡。 李走了过来,站在他的书房门口,沉默无言。 “进来吧。”季肖白仍旧看着屏幕,淡淡问,“他已经走了?” “是。” 季肖白手上的动作一顿,并没有过于吃惊。 比他想像中要快得多,他本来打算再过一周,替他计划后今后的路之后主动放他离开,谁知道他竟然先一步走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愧是他。 季肖白飞快地眨了眨眼,手抚上额头,冷静吩咐道: “算了,你下去吧,一切按计划进行。”李走到门口时,季肖白又冷着脸,补充了一句,“老规矩,切记绝不要让董事长知道。” 李愣了愣,再度应声:“是。” 关上门以后,古老的时钟滴滴哒哒向未来走去,季肖白听着那个声音,像是脑中被猛然抽掉了一根弦。 他失去了心思,啪地合上了电脑,无声地把脸埋在了手臂里。 时钟的指针声依旧,滴答滴答—— 越走越远。 一个人正走向未来,一个人永远被困在过去。 滴答滴答—— 这次是眼泪淌在桌上的声音,迎合时钟声,一点点干涸。 背上忽然一暖,一只温和有力的手徐徐抚上他的背。他猛然抬头,是花匠兼管家,陈伯。 他拿了一束楼下摘的花,和蔼亲切又怜惜地放到季肖白面前,看向季肖白时仿佛仍像是在看当年十几岁的孩子。 他苍老的声音很微弱,却偏偏把烦人的时钟声压了下去,让人安宁:“少爷又把自己关在书房呐,再不出去看看的话,秋天的花季就要过了。少爷怕冷,寒冬的梅花是欣赏不了了,所以就趁着当下多去看看吧。每个季度都有花开,每一次都能换一种心情去看待人生万物。” 季肖白轻柔地止住了陈伯的动作,颓丧地靠在椅背上,黯然道:“陈伯,他又一次离开我了。” “少爷……”老人温温地抚了抚他的肩,“即便有些植物不开花,它也具有独特的美感,也更无须去在意结果。” “第几次了呢?”季肖白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自顾自道,“小学时一次,高中时两次,大学时以陌生人的身份擦肩而过一次,还有上上一次,上次以及——这、最后一次。” 老人轻轻叹口气:“人生那么长,还会再见面的。” “我很后悔。”季肖白继续低声发泄道,“我很后悔知道真相得那么晚。如果早一点知道他为什么忘记我,如果早一点知道他曾遭受过什么,我就不会错怪他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怪了他,我根本没有资格恨他,而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老人静静听着他说着,他也蹙着眉,从心底为季肖白心痛。 他从小看着季肖白长大,看着他一点点在脆弱和顽强中挣扎,看着他叛逆,看着他离家出走,又看着他找到玩伴、找到心爱的人,重新获得新生,那时的他才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快乐的孩子。 后来,他又看着季肖白自毁式的消沉,把自己关在山中别墅里整整一年,不与人交流,没日没夜地作画却从不画男孩的脸。 直到后来,他终于离开别墅,去国外念了大学,但他知道他仍旧挂念着那个孩子。 老人见不得哭泣和别离,他颤抖地把花放在阳台上,放在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 陈伯颤颤巍巍道:“少爷……您已经把他保护得很好了。” 从18岁那一年巨变开始,到27岁重逢。 几乎季肖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能让自己的目光能够永远追逐着赵栩。 又爱又恨,痴狂无比。 而被爱着的人,却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要发盒饭了~嗯,我可以疯狂发刀片了! 第22章 南与北 公寓大楼。 “姐,我已经几个找到比较有可能的位置了。”楼镜坐在电脑前开心地大叫,“你看,这几个地方都离得不远,定位也都比较精确。” 楼心立即扑过去道:“太好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我告诉张处他们,让他们展开营救?” 楼心却蹙起了眉头,“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姐,你怀疑有内鬼?” “这我不敢确定,只是你之前老是和我提到的那个洪沐她好像很不喜欢赵栩,还有你之前撞到的那桩谈话,我觉得可能牵扯得有点深。”楼心拿走了楼镜的咖啡,给他换了一杯更营养的牛奶燕麦,“你想,赵栩身份算是比较机密复杂的,但是季肖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能够找到他,说明你们那个基地里很可能有人在提供情报。” 楼镜看了一眼糊状的牛奶燕麦,撇了撇嘴,“那该怎么去救他呢?” “先等一等吧,看能不能联系到之前和赵栩合作过的公益组织人员,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楼镜点了点头,然后尝了一下杯子里的食物,差点吐出来,他还是接受不了燕麦的味道。 于是他提议道:“姐,现在紧急事务告一段落了,要不先吃点东西。” 楼心猛地想起好久没吃饭了,笑了笑,“好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出去吃啊?出去也没什么好吃的,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多。”楼镜瞬间萎了,往椅子里缩了缩,“姐~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红烧肉,糖醋排骨,麻婆豆腐,清炒虾仁,还有……”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这个大馋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和你姐撒娇,我是你的老妈子咋地?” “长姐如母嘛哈哈哈!姐你最好了。” “下不为例。”楼心在他的头上赏了爆栗,苦口婆心道,“你要学会适应社会生活,你也不是没志气,出了那件事以后还是自己发愤图强考进了公安,还评出色的才能被选拔进了基地。啧,要是我以后我见异思迁真的嫁人了,或者老死了不在了,没了我你怎么办?” 电脑面前的高材生楼镜,面对美食诱惑一度变得十分狗腿,“不会哒!姐就算嫁人了也不会丢下我的,而且如此年轻貌美,青春永驻,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 “你小子是想说你姐是妖精吗?” “才没有呢!” 楼心摇了摇头,无奈地拿包准备出门,“你呀!长不大的小破孩,真不知道你哪一天才能长大啊。” “诶,我长得还不够大吗?你看我比你高了足足十五厘米诶!好了好了,姐你最好了,快去买菜,我饿了。” “那一米七八的楼镜大男子汉你可以陪小女子一起去买菜吗?用你高大的身躯给我一点安全感?既然是长大了的成年男子,那就有义务要保护好女孩子的啊。” 楼镜尬笑两声:“呃……哈哈,再威猛的男子汉肚子空了也是没力气的。” 楼心从鼻腔里哼出声,拿出食指指着楼镜道:“臭小子!回来慢慢收拾你!” 超市并不远,在百货商城地下一楼,坐一站地铁就到了。 因为超市是在地铁站附近,里面的东西价格有些小贵。加上她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给楼镜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了,所以这一次楼心精挑细选了好久,全都是挑最好的食材。 中途楼镜嫌她去得太久,肚子饿了还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这不难理解,因为这几日一直都在搜寻赵栩和季肖白有可能在的位置,所以他们吃饭极其不规律,经常实在饿了或者突然想起来了的时候找点东西凑活着吃。 所以,即便现在是中午13:00,但作为主力的楼镜上一顿饭其实是在昨晚。 楼心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才出来40分钟吗?急什么急?哟,现在知道担心我了,那刚才怎么不陪我下来买菜呢?自己搁冰箱里找点东西吃吧,女人逛起超市来哪有这么容易回去,今天要买的东西多,我估摸着还要逛一两个小时。有本事你下来把你姐接回去啊!我还要你担心哦,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行,挂了。” 楼心嘴上说着还要再逛一两个小时,但其实她已经买得差不多了,结完账最多再花15分钟就能回到家了。 她出了地铁站,提了一大包东西往回走。 由于是工作日的中午,上班族的午高峰已经过了,路边许多商铺的店家都在午睡,她发现走过的街都比原来要安静得多。 可是越走越不对劲。 为什么人这么少?少到不真实。 不想的预感冉冉升起,她加快步伐走到自己的公寓楼下,一边走还一边给楼镜打了个电话,可是并没有人接,连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都莫名诡异。 为什么她会觉得看到的东西都那么不真实? 竟让她觉得倒像是幻觉一样。 她快速回到房间,打开房门,大声呼喊楼镜的名字。 没人应。 紧接着,房间开始坍塌,整栋公寓都开始下陷,然而周围依旧是诡异的死寂。 忽然,一个魅惑的男声用标准的普通话道:“来,看这里。” 楼心不受控制地转身。 那是一个耶稣的十字架,她的目光刚落到上面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实际上,楼心依然在地铁站。 自从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擦肩而过后,她就站在地铁站的角落里一步也没有动过。 她脑海里的时间过了十几分钟,可在现实里不过是几秒而已。 而现在,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正把手撑在墙上拦住楼心的去路,那是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他手上拿了一捧花,是九朵鲜红的玫瑰。 他看着楼心失去焦点的眼睛,绚烂而宠溺地笑着:“Hello~Gorgeous lady!” 他把花递给了楼心,楼心伸手接过。 然后男人绅士地朝她伸出手,道:“不生我气了,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吗?” 有人被男人的英俊吸引了目光,不禁转过头多看了几眼。 然后他们看见楼心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低头似乎笑得羞涩,随后埋进那人怀里。 地铁站里,谁都没有留意那对“情侣”,毕竟地铁站里随时都在上演分分合合的戏码。 但如果有人仔细去看楼心的眼睛的话,可以发现那双眼睛毫无神采,宛若木偶一般。 - 初雪后。 壶章市北山镇。 小店老板把毛毯铺在腿上,摊在躺椅上玩王者荣耀玩得十分入迷,有客人来了他也没听见。 于是那个声音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一瓶矿泉水,谢谢。” 声音格外好听,富有磁性却让人听来很舒服,就像是被清泉给润泽过的一样。 老板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年轻人,一边习惯性地飞快重复道:“柜子里自己拿,扫支付宝!” 但是声音的主人并没有露脸,他带了一顶鸭舌帽,戴着口罩,围着一条围巾,插着耳机,耳机线连在侧挎着的包里。 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从南方来上学的大学生。 啧,这年头,大学生们把自己遮得一个比一个严实,连他这种中年人都不如,都是些不耐寒的小白脸啊。 然后他低头一瞟,骂开了:“操,抢老子人头!” …… 今天天气很好,出了太阳。 小镇上躲在屋里的人都出来了,虽然外面的空气没有屋子里的暖气暖和,但是雪后的积雪没有化,所以大家都出来堆雪人玩了。 虽然北方人对下雪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对第一次见到雪会激动得大喊大叫的南方人时常报以鄙夷,但是毕竟这是初雪,可不得拍拍照发发抖音朋友圈什么的。 于是乎,今天的小镇上格外热闹。 赵栩坐在擦干净了的椅子上,看着这些沉浸在欢乐中的人,眼神温柔。 已经一周了。 赵栩离开季肖白后,先是去取了些钱购置基本物资。然后,重回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九年了吧。 十八岁高中毕业以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往北山高中走去。 今天周六,学校里只有高三的补课生。因为北高是省内前三的高中,重本率60%,所以有全省各地的学生来这里就读,还有不少砸钱进来的学生。因此,北高经常会有留校生,放假了管的也就不严,赵栩把口罩一摘,年轻的脸活像发育过早的中学生,赵栩很轻易就混进去了。 学生时代,或许一个人一生中最青涩美好的时代了。 现在正是下午四点半,教学楼里偶尔能听见琅琅书声,赵栩无端地感到怀念。 他来到操场,一群男孩子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刹那间,那个梦境在脑海中闪现。 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天空,一样的树木,一样熟悉的运动鞋和地面的摩擦声。 少年捞起球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然后听到指令后,大家又迅速有条不紊地开始自己的防守和进攻。 十几岁的年纪。 和梦里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这里没有那个会唤他“阿栩”的人。 赵栩站在一旁,拿出黑色工装裤里的照片。 虽然照片上的季肖白把身后的建筑和景物遮挡得一干二净,可是他看着这张照片,冥冥中的直觉令他毫不怀疑这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视线内有什么东西飞速移动,往他的方向滚了过来。 是篮球。 少年们的视线都往他这里聚了过来,其中一个只穿了件红色球服的高个子喊道:“同学,麻烦帮个忙!” 赵栩怀念地勾了勾唇,然后用脚轻轻抵住篮球,脚尖一挑,把球勾了起来稳稳落到了自己手上。紧接着,他把照片揣进兜里,双手一扬,站在球场外往球框砸去。 然后,他也不看球进没进去,直接转身就走。 那颗球是别人的青春,与他无关了。 他没走几步,身后就炸开了。 “卧槽,牛逼啊!” 他恍惚中听见那个高个子男生朝他喊道:“喂,同学,要不要一起啊!或者告诉我你是哪个班的啊?” 这不是他的青春,赵栩没有停留。 …… 赵栩去的下一个地点是一栋较为老旧的老式民居。 它紧挨着几栋漂亮电梯小区,离北山二中也很近,可是说是风水宝地。 据说因为北山教育事业发达,政府打算多花一点功夫来整顿小镇面貌,而这栋民居就是首要整顿对象,里面住的人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为拆迁户了。 赵栩的母亲也即将成为其中之一。 初中的时候母亲改嫁去了邻省,而他和父亲则留在了北山,彼此彻底断了联系。后来,高中的时候父亲酒精肝去世,他都没再见过母亲一面。但之后,他去南方上大学时才听亲戚说她和老公生了个男孩,又带着全家搬了回来,说是北山的教育好。 她眼光毒辣,估计也是在她的精打细算下,才在这栋破楼里买了套房子。 赵栩坐在民居前的小广场上,喝了几口水。 因为已经是傍晚了,一群大妈拍好了队形准备跳广场舞了。 “遇见最好的自己,然后狠狠拥抱你。” 那是广场舞必备洗脑神曲《夜之光》,之前他住的房间楼层低,经常被楼下激情的阿姨们轰炸。 赵栩把耳机音量调大,看着天上的星星。 忽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赵栩摘下耳机低头一看,是个3岁左右的的小女孩儿,趴在他座椅旁边看着她好奇地叫她哥哥。 心底被柔软地击中。 他温柔地冲小丫头笑了笑,小丫头似乎很喜欢他,要去扒拉他的腿,但是错误估计了赵栩的腿长,差点摔倒,紧要关头赵栩扶住了她。 “哎哟!又乱跑哦!妈妈好找!” 一个焦急但不失温柔的中年女声传来,赶快从赵栩手中抱过孩子,上上下下一顿检查。 赵栩目光依旧落在小丫头身上,戴着口罩温声道:“小丫头很可爱,嘴很甜。” 女人终于想起赵栩,保持着蹲姿往他的方向看,看到他的刹那愣了一下。然后,她尴尬地笑了笑,迅速抱起孩子打算离开。 但是小丫头撒起泼来,挣扎着要下来。 女人背对着赵栩温柔地拍了拍小丫头,好一顿哄还是不顶用只好把她放下来,谁知小丫头一沾地就往赵栩那里跑。 女人生怕她摔了,赶忙转过身来去追她。 赵栩终于看到了女人的脸。 他试想过很多次再见到母亲的情形,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认出她,因为她的脸在记忆里已经相当模糊了。 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人。 这个温柔的四十多岁的女人,是他的母亲。那个小女孩估计是改嫁后的第二胎。 忽然,他有好多想说的,好多想问的,但是在即将开口的时刻都失去了意义。 年少时的怨恨终究被岁月磨平,人世间走一遭,谁都不容易。 赵栩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他看着女人,客气地冲他笑笑。 女人也笑笑,然后飞快眨着眼抱起女儿就走。 “等等,”赵栩道,“小妹妹玩具掉了。” 女人似乎慌乱地停下来让小女孩接过玩具,听见赵栩说了一声“拿好哦”然后她飞快地往家里走。 女人越跑越快,然后跑着跑着就哭了起来,抱着小丫头越哭越大声。 回到房间后,寂静无声。 丈夫出差不在,儿子初三了留在学校。 吃完晚饭后,她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她眼角有些红肿,但是三岁的小丫头并不能读懂。 女人搭了一个凳子,从衣柜上拿了一个盒子下来,里面是满满的信件。 上面的字体稚嫩而端庄——小白(寄),阿栩(收)。 今天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儿子,他居然长得那么高了,和他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果然没有认出自己。 女人只翻看了几眼,就重重地合上铁盒趴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这是她和赵栩分开时悄悄带走的、与儿子有关的唯一物件。 不知过了多久,女儿跑了过来,她很有礼貌地敲敲门。 女人立即擦干眼泪。 小姑娘眼底全是天真和疑惑,她拿着一个东西问:“妈妈,这个怎么玩啊?” 女人接过一看,神经立刻一绷,问:“这是哪里来的?” 小丫头糯糯道:“刚柴……那个哥哥给我惹。” 那是一张银行卡,上面紧紧贴着一张纸条,写着“密码是您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夜之光》过于洗脑,作者又想起了体育课上被健美操支配的恐惧2333 第23章 是爱 南国的雪总是来得很晚很晚。 十二月初,长都才迎来一场小雪,如同绒毛一般。可那雪又与北方的干燥如雪尘不同,它是润泽的,带着南方重重的湿气,落在眼角时可以淌成泪水。 赵栩现在在干什么呢?在雪中自由地奔跑吗? 他记得小时候赵栩格外喜欢雪,而他只能在一旁哆嗦地看着。赵栩那时还老是笑他弱不禁风,结果后来他学了拳击和散打,他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季肖白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然后很快,又无声消失。 他关上窗帘,不再看窗外的雪景,黯然地坐回到椅子上。 陈伯推开了门,一点光透了进来:“少爷,来喝点姜茶,暖一暖。” 季肖白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头看着地面,不太想和人说话:“不用了。” “少爷体寒,长都冬季湿寒,还是提前预防着的好。” “好了好了,你先……咳咳咳……!” 季肖白想催促他离开,但话还没说完就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嗽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淤积了好久,如今终于可以释放一样,声音大得仿佛要把肺给吐出来。 陈伯吓傻了,立即把姜茶搁下,换了托盘上的川贝雪梨汤送上去。 季肖白有寒证。 以前,母亲惩罚他不按时完成她的要求,命令他跪在门外。因为母亲的性格寡淡,所以在山中买了一栋小别墅,仆从也并没有带几个,而且他们都只听母亲的吩咐。 他他怕黑怕冷,可是求助无门,只能硬生生地、惊恐地煎熬过那个雪夜。 那一夜下了好大的雪,是四合省历年来下雪下得最大的一次,他哭着拍门让母亲放自己进屋。 可是母亲却偏偏因为这一场雪不要他进屋,因为他的哥哥就是死在大雪天。母亲疯了,居然觉得那是哥哥在天显灵,要把自己的才华通过纷飞的雪传授给弟弟。 于是,季肖白第二天差点冻死,被治好了却留下了病根,落了严重的寒证。 从此以后,每年冬天,咳嗽感冒发烧都是家常便饭,治了很久也治不好。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咳嗽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季肖白第一件事就是让陈伯离开,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 陈伯满眼苦味:“那好,我去给少爷再熬点药。” 陈伯离开后没多久,季肖白仍不时地低低地咳嗽。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就算你已经27岁了,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该吃药还是要吃药的。” 季肖白眼神一冷,很不耐地把桌上的雪梨汤喝了下去,然后看着来人,略显不耐地道:“你来做什么。” 那是个中年男人,房间里并不明亮,但还是能看出他年轻时英俊非凡的姿容。 男人穿得很随意,他走到季肖白面前不远处的沙发坐下,语气微微叹息: “父子见面,有必要这么生分吗?我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季肖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话里原本压抑的怒意被转换成了一种悲哀:“骗了我们这么久,我和你……没什么可讲的。” 季仲益冷笑了两声:“你果然一直在查那件事啊,呵呵呵,多年的父子情竟比不上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个男的。” “你闭嘴!”季肖白放下杯盏,抬眸的刹那似乎有幽冷的火光在他眼中燃烧,他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男人!” 男人沉默了一瞬,半晌深吸了一口气道: “也许……你母亲是对的,如果一直按你母亲从前的管教方式的话,你现在应该娶了一位富豪千金,说不定已经生了第二个孩子了。呵,怪我,作为从前疏忽的亏欠,你母亲去世后我就让你处于放松的舒适状态,但我把你管教得太松了,你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季肖白低笑,“这就是你偏见的来源啊。所以你就拆散我们?在那件事情发生时你只救了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走,后来还骗我说他背叛了我,出了车祸甚至把我忘了。这份父爱真是伟大。”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季肖白克制的语声,便是他拳头握紧时发出的声响。 “如果不是我一直对阿栩失忆的事情抱有怀疑,如果不是我一直不死心在暗中查这件事的话,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真相。” “是又如何?季家从没有出过同性恋,我绝不允许。” 季肖白语调陡然增高,怒道:“所以,让我一直误会他,和他分开九年,你就满意了?!” 季仲益也恼了,语速飞快地质问:“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那么多女人你不爱!哪一个不比他优秀!” “不。”季肖白哼笑两声,嗤之以鼻,这种话他已经听了太多了。 但是一想到赵栩,他的语调又缓和下来。他看向窗帘缝隙外的纷飞的雪,眸中泛出些许温柔,他淡淡道: “不是喜欢,而是爱。他是我会用一生去爱的人,不论他是否还会记得我。” 童年时,季肖白一直处在绝望的孤独中。 没有母爱,父亲常年缺席,哥哥自杀,没有玩伴,有的只是超负荷的学习和潜滋暗长的暴怒和压抑。 直到离家出走,遇见赵栩——那个会带着他撒泼爬山、教他抓鱼吃的男孩,就像遇见一束光。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 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可季肖白真挚的告白却永远无法穿透漫长的距离,传到心上人的心底去。 他轻声道:“对我而言,他是我无法触及的奔跑的雪,是黑夜里的光。” 只听一道劲脆的声响,季仲益点燃了打火机,抽起了烟。 烟卷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迅速燃烧,他整张脸都藏在缭绕的烟雾之后,黑暗里也看不清他沉默的表情。 季肖白将视线投向窗外良久,终于转过来看着父亲,淡淡嘲讽道:“如果没有遇见他,我很有可能熬不下去而和大哥做出一样的选择。就算熬下去了,也只是一个性情暴戾孤僻的集团少爷,成年后按你们的意愿继承家业,继续开始金融领域的明争暗斗,活得压抑而世俗,轻贱着人命。” “你说,你们哪里比得上他?嗯?爸?”季肖白说出“爸”字时,语调上扬,埋怨和嘲讽不言而喻。 季仲益又吐了几口烟云,然后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次,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站起来,走到季肖白面前看着他,无比严肃地道: “我来找你不为别的,我不会向你道歉,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父亲知道自己儿子有男朋友时该做的事。我来是要告诉你,公司的安全防护被破坏了,域名不详,疑似来自境外。也就是说,那个人又卷土重来了。” 季肖白的手瞬间握紧。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派去查探消息的四个手下只回来了三个。但第二天,他们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的是没回来的那个人的双手。 并且,他的情报网被迅速切断,甚至在网络上开始进行反杀。 第二天,他的部下接连遭到袭击,连他自己本人也在去亲自和线人见面的中途遭到了不明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放走赵栩,因为在他这里反而更危险。 季肖白把心事统统藏在心底,他转动着杯盏,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仲益把烟头摁进桌上的烟灰缸,然后猛地拍了一把桌子,用郑重的语气厉声警告: “季肖白!我不知道姓赵那小子是不是在你那里,但我奉劝你要么把他藏好,要么就甩开他别引火烧身。不要以为我和那个人年轻时曾经做过一点交易他就会给你面子不会对你下手,他现在已经变成魔鬼了!如果真想在一起的话,你小子就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给我好自为之!” 说完,季仲益甩开门离去了。 季肖白转头看窗外。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了无行人。 他探口气,但是心绪被牵动,他又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 阴暗的房间里,透着森冷的寒气。 楼心是被冷醒的。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件空旷的房间内,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像是地下室。 头很痛,仿佛被锐物撞击过一般,但是找不到疼痛的源头。 地下室很大很大,正中昏暗无比的灯光甚至照不到房间的角落。从地上的冰凉湿冷来判断,这里应该依然是南方。 但意识清醒后,恐惧便开始蔓延。 是谁把她抓过来的?这里是哪里?对方想要知道什么?是不是和赵栩季肖白有关?什么时候会出现?她会遭遇什么?楼镜有没有事…… 独处的陌生环境往往很轻易就能给人恐惧感,因为被困者会胡思乱想,在心理上变得濒临崩溃。 这个时候,楼心偏偏想起了赵栩。如果他处于这样的处境,他会怎么做? 然后,脑海中赵栩的高大身影如强心剂一般让她冷静了下来,她站了起来,沿着密室观察四周环境。 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连门都没摸到。 她背着光,刚靠着墙角蹲下一会儿,远处墙壁边就传来一阵机械的电子声,大概是门开了。 楼心的心瞬间狂跳,猛然转身。 紧接着,轻快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句发音正宗的英语: “Hello,gorgeous lady~” 那人走到灯光下,楼心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 ——是楼心在地铁站见到的那张脸,那个金发碧眼的白人。 他微笑着背着双手,有一种领导视察下级的滑稽感。 他靠近楼心,用标准的普通话道:“还记得我吗?” 楼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猛地掐住脖子惯到墙壁上,后脑在墙上一撞,生生地疼。 男人像在地铁站壁咚时那样撑着墙,近距离看着她。不过不同的是,上次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是花,而这一次是脖子。 他笑着道:“我可做了你十秒钟的男朋友呢。” 楼心拼命挣扎,后来似乎没了力气。男人手惊讶地一松,楼心却忽然趁机狠狠去踢他的裆部。 男人猝不及防遭到重创,立刻委顿在地舒缓。楼心立即拿出手里的东西,颤抖着往那人的脖颈处扎去。 “Bitch!”男人顿时因为剧痛暴怒。 但是楼心低估了男人的力量,而且她力气太小刺歪了,这点痛并不止于让他死。男人扯下脖子上的东西一看,那是一根钉子,是楼心沿着房间角落搜寻时找到的东西。 男人用英文不知道吼了一句什么,他捂住伤口,很快就追上了楼心,一下就把她踹倒在地上。 他目露凶光,拿着那枚钉子就要往她的脖子上刺下去。 “住手。” 一道幽冷而又有些阴柔的声音打断了他,分辨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 他立刻起身,扔掉了那枚钉子,恼怒地看向来人。 那人语调诡异,似乎压抑着狂喜:“杀了她,我怎么找到我的Flex呢?” 楼心强忍着疼痛睁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整个人暴戾可怖。 楼心并不能看清全脸,但是一眼就能看到他脸上的一道狰狞的疤痕。 从脖颈蔓延至脸颊。 第24章 消沉 “你好啊,楼心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男人眼角含笑,可是楼心只觉得这个人比那个白人更加危险。 楼心从地上坐起来,“你是谁?” “哈哈哈哈,你真是位勇敢的女士。”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楼心面前蹲下,然后又像瞬间换了一张脸似的,语气阴柔怪异,有一种十分刻意的绅士,“居然问我的名字,好啊,我告诉你好了,你可以叫我科莫多。” 科莫多巨蜥,又称科莫多龙。地球上现存动物中唯一被称作龙的动物,是最大的蜥蜴物种,尖牙上有剧毒,如果被它咬上一口,过不久就会毒发身亡,必死无疑。 很明显,这个人非常危险。 楼心条件反射地想后退,但是科莫多却笑着往前逼近了一点,与生俱来的直觉反而让她不敢动了。 但这一举动让她看清了科莫多的脸。 该怎样来形容那张脸呢?她穷尽所知道的所有词汇也无法完整描述那张脸。 那张脸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官并不丑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匀称好看,如果精心护理且没有那道伤疤的话也会是一张很吸引人的面孔。但是这张脸的表情上杂糅了太多不伦不类的东西,过于阴柔、过于阴险、过于恶心、过于虚伪,那双眼睛里的杀意和玩味令人骇然,一看到那双眼睛就知道这是一个蔑视生命的人。 他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蝼蚁。 科莫多笑笑,“请你来,是因为我想知道拜托你帮我查一下两个人的下落。” 楼心感觉胸腔里砰砰跳动,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颤了起来:“谁?”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指的是谁。但是,既然你装作不知道我就配合你好了。”科莫多站起身来,拿出一把小刀,用食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刀身,“季肖白和Flex。” “Flex?” “哦,我想起来了,他自己好像也把这个名字忘了,自然你也是不知道他的这个名字的。他还有很多个名字,其中最常用的那个叫做赵栩。” 楼心感到恐惧正一点一点侵蚀她。 “忘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就是季肖白和赵栩两个人之间产生误会的根源,难道他曾经对赵栩做过什么? 她忽然有些害怕知道从眼前这个人口中知道与赵栩有关的事情了,因为他说的越多,可能就代表着赵栩经历过的越惨。 “在想什么?在想他吗?”科莫多忽然蹲下身用刀轻轻挑起了楼心的下巴,他脸上带笑,可那道疤却狰狞无比。 “是又……” 楼心觉得这个人好恶心,想说“是又怎么样”还没说完就被一巴掌疯狂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科莫多紧接着又重重地踹了她好几脚,脸上始终带着狰狞的笑。 “你凭什么想他?!!他是我的所有物!你凭什么想他!女人,低级!你配吗?你不过是他的工具人而已!” 他一边狂踹,一边大声地叫骂。 被叫作A的男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站在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科莫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痛苦的楼心,笑着怒骂道:“你不过是有一点技术才华而已,你是女人,不配被他喜欢。他只是再利用你而已。” 楼心咳了几声:“呵呵呵……他才不是那种人,他尊重每一个人。” “那你追了他那么久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功?反而一直替他卖命,嗯?”科莫多慢慢地嚼了嚼嘴唇,把刀柄划在楼心的脸上晃悠。 “因为他有喜欢的人啊。”楼心说着,一边看科莫多的表情,果然科莫多的表情越来越狂躁,眼底的怒仿佛可以烧掉整个冰冷的地下室。于是她故意刺激她,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赵栩究竟是否真得深爱过季肖白。 “季肖白,你知道吗?他喜欢季肖白,他唯一爱着的人。” 科莫多的脸骤然一冷,“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交往过?” 楼心也跟着笑,“哈哈……你不知道么?他们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啊,他们是情侣啊。” 科莫多猛地攥起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你个臭娘们儿,你骗我!我再次遇到他时他还是个直男!他说他讨厌gay!” 楼心被提起来,撞得满脸是血。她只是嘲讽地笑笑,忽然她感觉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呵呵呵呵。” “很好,很好!”科莫多扔掉了刀,开始鼓掌,“季肖白是吧?非常好!” 他摩擦着双掌,表情病态,不住地神经质地点头:“我会毁掉他的。” 然后他转身看向白人男子:“A,接下来交给你了。” 科莫多觉得不够,又转回来看着楼心咬牙切齿道:“恭喜你楼心女士,你成功刺激到我了。接下来你会被催眠,然后你会在生命耗尽之前替我们找到季肖白和赵栩的下落,你的智慧将继续发挥价值,真是伟大的女性。” 他还觉得不解气,继续道:“至于完事之后嘛……A,你不是很气愤她用钉子伤了你的脖子吗?那我们就用同样的方法来送她离开好了。”他深情地注视楼心,眼神装得怜悯,“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时究竟有多痛呢,真是令人愉悦啊。” 说完,他离开了密室。 藏在半明半暗的人走了过来,步伐缓慢,他俯视着楼心,只说了一句话: “非常抱歉,好好睡一觉吧,下辈子醒来,喜欢上的人一定是一个直男。” 她不知道他拿出了什么东西,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这就要死了吗?居然如此可笑。 赵栩你这个大混蛋啊…… 这一次,你欠老娘的几顿饭是还不清了。 至于阿镜,不能继续保护你了,未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希望下辈子……喜欢上的会是一个直男吧。 - 12月11日。 网络上一条消息开始疯传,说明盛集团暗地里从事多起不法事件,集团公子季肖白利用自身网络信息技术涉嫌盗取多家集团公司及旗下客户重要信息,并进行非法买卖。 很快,还有人扒出了他的童年经历,说他童年不幸导致性格阴郁、乖戾多变。 ——这样的人,是最符合人们所想象的犯罪精英的。 公安开始针对集团展开调查,但并无切实证据。但这在媒体眼中,很快就演变成了钱权交易的阴谋论。 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大舆论平台疯狂刷新对明盛集团的负面印象,公司旗下所有产品销量暴跌。 季肖白裹在毯子里,面前的药粥还冒着热气。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李把消息陈述给季肖白,低着头问。 季肖白看了一眼电脑,被无数黑客同时攻击,但他没有心情处理,只是漠然道:“科莫多的组织很庞大,钱财人力都不缺,整个东南亚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找我们找了这么久,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赢不了。” 李在见到季肖白的时候就被惊到了,他从未在他的眼底见到过这样消沉的神色。 他有些不忍:“少爷,恕我直言,您不应该这样消沉。” 季肖白却问:“我让你们办的事办好了吗?” 李眼神暗了暗,还是答道:“是,我们一直派人秘密保护着他,绝对机密,他们几个人都是足够有实力、绝对忠诚的人。” “扎克利呢?回了美国还没回来?” “是。” “嗯,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少爷……” “我想安静一下。” 李没有再说话,离开时带上了门,房间又回到了沉沉的黑暗中。 关于季肖白和赵栩的过去,他是听陈伯说的,再后来从扎克利那里得到进一步佐证。 他原以为,季肖白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如果爱一个人就会把他一直困在身边。在他的预想里,赵栩会被季肖白一直困在身边,直到他恢复记忆决定去留,或者囚禁到死为止。 但是他没想过,他居然会主动放他离开,然后消沉如此——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失去赵栩,就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了一部分。 …… 之后,季肖白没有再管集团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季仲益去处理。 入了隆冬之后,他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睡觉,但是夜里会梦见赵栩,梦见年少时他被自己在星空下抱了起来。 可是一翻身,梦就醒了。 有一次,他又梦见他。 满身是伤,带着恨意看着他,淡淡地嘲讽,“季肖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他在梦里惊醒,发了疯一样地想他。 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还记得他吗?或者还恨他吗? 他让去秘密保护的人不必告诉他详细的所在地,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他,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搅乱他的生活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远离危险,平淡地生活下去,继续保有他所珍视的正义与热忱。 这一次才是真的失去了。 再次相逢仍然没有爱上他,也仍然没能想起他,甚至一点印象也没有。 痴狂起来时,想把他困在身边却适得其反。 他等了九年的初恋啊,他的第一任男友,就这样再也回不去了。 季肖白感到喘不过气,他屏退了所有下人,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开车去了北方——壶章市。 他在北山高中运动场的观众席上坐了一下午,看人来人往,只觉得都是年轻时的自己和赵栩。 球场上,那年夏天,赵栩曾经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可惜后来他甚至没有认出来。 造化弄人…… 知道天色很晚时,季肖白才低低地咳嗽着开车回了酒店。 他很疲惫,忽然想起了和赵栩在高原的酒店时的场景,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那时,他对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呢?如果他没有强行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他有没有可能再次爱上自己呢? 但是都不重要了。赵栩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拿出房卡,关上门。开灯的同时,数只枪同时指着他的额头。 为首的那人金发碧眼,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季先生,久仰大名。”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被全文红锁了一个月,终于被放出来了555,陆陆续续接着改文. 应编辑要求,前面章节会有不定时小幅修改,不过不影响大致剧情。orz 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 第25章 狂潮 在北边有一个叫三化的小镇, 气候严寒,下着大雪。 赵栩换了一个身份在这里租了一套房子,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喝喝姜茶。窗外大雪纷飞时, 屋内的暖气却还很温暖。 他有时会看着窗外的雪出神, 偶尔想起季肖白, 眼神会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变。 长都现在怎么样了?也下着大雪吗? 他忽然想起一句歌词——“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离开季肖白之后, 不知为何,和上级也突然失去了联系, 季肖白本人似乎也真得没有派人再找过自己。一瞬间从纠缠和纷扰中抽身, 反倒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于清静,甚至一时间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落地窗前有一株大树,午后的阳光细细地被枯枝撕碎, 落在半掩着的浅灰窗帘上, 赵栩神游中的思绪被细碎的阳光吸引,他盯着那缕闯入黑暗的阳光, 注目良久。看来这个房间租的不太好,要是在夏季,下午和傍晚一定会被烈日酷暑折磨, 不比南方好。 回神,他打开了手机, 看到了明盛集团遭受网络严峻抨击的消息。 看了几眼后,他在房间里对着空气道:“你们能出来一下吗?”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赵栩继续道:“真的以为我察觉不到吗?六个人,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是季肖白派你们来的吧,他又在搞什么名堂?网络上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如果十分钟内再不回复我的话我就要联系警方了,这样的话,我们的身份都会暴露,你们的任务也就会失败。” 说完,赵栩又翻出了一本书拿来看。 过了八分钟左右,电话响了起来。 赵栩笑着接过,对面是一个恭敬的男声:“赵先生。” “能请你们解释一下吗?” “对不起,我们唯一要做的仅仅是负责您的安全而已,并没有有打扰您生活的意思。” “呵,然后把我的动向告诉季肖白?他什么时候又要来了?” “不,少爷严令我们不能把您的消息告诉他。” “这话什么意思?”赵栩诧异,接着他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刚才的十分钟里你们一定向他请示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换了另一个人比较干脆的声音道,“少爷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我们给李秘书打电话过去,他说……” 那边似乎起了争执,两个人争夺电话吵了起来,电话被挂断。 又过了大约三十秒电话又打了过来,还是刚才的号码。 “非常抱歉,虽然少爷说不能告诉您这件事,但是我想这件事过于重大,也许您有必要知道。”那个声音道,“少爷失踪了。” 不知是不是阳光隐去的原因,赵栩忽然觉得有点冷,他短暂地沉默一瞬,走过去把暖气开大了一点,然后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 “李呢?把他电话给我。” “对不起,李秘书已经提前拒绝了。” “……” 赵栩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烦,挂断了电话。 这时他想起了扎克利,之前无聊的时候背了扎克利的电话。 他立即打过去,电话里的女声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 夜里很冷。他连夜买票赶回了壶章市,回到北山镇的一个小村庄。 ——这是他儿时的故乡。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推开门,里面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似乎有人定期过来打扫。 是谁?是母亲吗?季肖白?还是别的什么人? 赵栩心头一阵动容。 他往里面的房间走去,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微笑:“泥来了,我在这里等泥很久了。” 金发碧眼,蹩脚的普通话。 是扎克利。 赵栩拿枪的动作一顿,走近他问:“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电话打不通?还有季肖白去哪里了?你们究竟又在搞什么鬼?” 扎克利后退一大步,被他一股脑的问题炸得头疼:“慢着慢着,问题太多了,一个一个慢慢来。” 赵栩上上下下打量他,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样。 扎克利伸出食指,在房间里踱步,“第一个。我在赌,赌泥会不会来这里,赌泥知道季肖白有危险的话会不会担心,这里是泥的故乡,我猜泥可能会来。” “第二个,当时我在飞机上,电话当然打不通。” “第三个,季肖白失踪了,我们也不知道行踪。” 赵栩看着他,喃喃道:“是吗?” 但是下一秒,他就动了,瞬间一跃而上,把扎克利踹在了地上,把他压在地上制住了他。 扎克利大骂道:“泥小子也疯了!” 赵栩掰过他的双手狠狠一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冷冷道:“你不是扎克利,你是谁?” 扎克利的表情也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惊讶和愤怒,而是饶有兴趣地问:“哦?你怎么察觉的。” 伴随着变脸一样的神态,他的普通话也变得相当标准。 赵栩沉默着拿出手铐,把A铐了起来。 他淡淡道:“语速不一样,身高有细微差别,他比你稍胖一点。” “没错,我怎么会是那个只会说塑料中文的蠢货,他的催眠技术真是一如既往地差,这么久都没有让你恢复记忆。”A开始直接切入正题,“你想知道季肖白在哪里吗?” 赵栩眉间一蹙,沉声质问:“他在你们手上?” 听见赵栩惊讶的语气,A笑了笑:“他现在在吃苦头哦,季肖白说你最讨厌他了,听到这个消息你应该会很解气的吧。” 赵栩沉默了一刹那,随后声音陡然一沉,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怒气:“他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A嘲弄地大笑,“我又猜对了!我悄悄和他打了个赌,看你如果知道他有危险会不会自投罗网去救他。他以为你恨死他了,但实际上——你还是已经重新爱上了他。” 赵栩突然暴怒,但仍然尽力保留着冷静,收回了要砸向A的拳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窗外,冷静下来,用尽量徐缓低冷的语调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没有带其他人来,有什么目的?” “还有……他在哪里。” “季肖白啊,啧,他可不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A语气很愉悦,笑时露出的八颗牙齿让人想揍他一顿,“但是,我就是来给你选择的机会的。我之所以没有带人来是因为我和他打了赌,赌你有没有重新爱上他,赌你会不会想去救他,赌你想不想恢复记忆。看来我赢定了。” 赵栩的表情很复杂,心里的狂潮不断地汹涌着,几乎要决堤而出压垮他的神经。 “你为什么会忘记季肖白?因为催眠你的人是我。”A欣赏着赵栩的表情变化,缓缓道,“我来,不为别的,只是帮你恢复记忆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叭起,更得太慢,拖延症小扑街作者已经跪好了orz 大噶保重身体,千万表感冒啊~ 第26章 依恋 季肖白真正的童年止于六岁。 之后是无休无止的学习和训练, 面容冰冷的母亲偶尔会在他完成目标后露出温暖的笑意,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在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他自杀的哥哥季肖然。 高强度的学习让他感到压抑和狂躁,所有游乐时间都被剥夺, 在母亲的近乎变态的监督下他也没有任何玩伴。 母亲是个美人, 对待任何人都很温柔, 总是用让人舒心的笑容与人交流, 除了他。这让他和父亲说在私下里, 独自面对他时她从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温柔话语,甚至连一句鼓励都没有。 但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都不觉得是错的,甚至被母亲灌输了一种“不优秀的话就是废物”的思想,令他自责。 一年后的生日宴会上, 七岁的季肖白被父亲发现他变得不爱笑了。但仅仅是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掐掐他的脸蛋笑了笑而已, 嘱咐道“要开心点儿,缺零花钱就跟你妈妈说”。 然而, 这让季肖白此后都置于更加灰暗的境遇。母亲表面上笑得娇软温柔,可是背地里却很害怕这件事被别人知道,追问一个孩子为何失去了童真。 那一晚, 母亲把他关在房间里用藤条狠狠抽打他,语气责备和失望, 但越到后来就越发癫狂和失控。 “然儿是个爱笑的好孩子啊,你怎么就不笑呢?你笑啊?你给我笑!” 他向父亲抱怨过母亲对他的严格,但是季仲益只是再三安慰说哥哥去世了母亲很伤心, 你多体谅她,好好听她的话。 那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哭着还是笑着的。 他只知道当他裂开嘴、露出了将伴随他一生的虚伪笑容时,母亲跑过来绝望地抱住了他。 说:“对不起,小白,我的孩子,对不起。” ——那是母亲最温柔的一次话语,裹挟着血淋淋的伤痕。 后来,季肖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掩藏自己的脆弱,学会了如何虚伪的笑容去迷惑别人。 母亲也越发变本加厉,精神状况更加失常。 九岁那年,他用伪装瞒过所有人,成功逃离了这个压抑的家庭。 他去了遥远的北方,因为极度怕冷,所以如果他们要来找自己的话多半会想他去了南方。他用高价替自己雇佣了一个监护人,并企图找到渠道去获得一个新的身份开始崭新的人生。 然而,他低估了这个社会的复杂。 那个监护人不仅卷了他的钱跑了,还向警方报了案。 于是,他开始了落魄潦倒的流浪,但是死也不回那个令人绝望的家。 他去的地方大多比较贫穷,因为治安混乱,他才可以藏身。 他不敢展现自己所学的知识,一旦被冠上“神童”一类可笑的称号就极易被找到,所以他混在城乡结合部的孩子群里和他们一起乞讨。 他学会了赌博,学会了打牌,并以此每次适当地小赚一点,攒下一笔钱去下一个地方。 然后,他来到了壶章市北山镇的一个小村庄。 在那里,他遇见了同龄的赵栩。 那时,赵栩正在河边抓鱼,他一直躲在一旁偷偷看着。 好久没吃过肉了,他想。 几个熊孩子抓的鱼都很肥大,烤得格外香,他看得口水直流。 赵栩吃得很慢很斯文,其他几个孩子走了以后他都还没走。 忽然,赵栩对着他藏身的树后说:“喂,你要来一条么?还有多的。” 季肖白吃得狼吞虎咽。 赵栩问他是谁家的孩子,以前怎么没见过他。 他骗他说父母双亡,一直在流浪,是村西头精神失常的孤寡老人杨婆婆收留了他。 实际上,杨婆婆确实经常给他拿东西吃,他没有地方去时会睡在她家柴房。 从那以后,季肖白天天和赵栩一起玩,因为他很聪明,又爱笑,其他的孩子也很喜欢他,他很快就融入其中。时隔三年,他终于有了玩伴。 赵栩教他抓鱼,教他爬树,而季肖白则教他分辨鸟和鱼的种类,给他讲他所学的知识,他们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 后来,村头的杨婆婆死了,季肖白也和赵栩的爸妈混得相当脸熟,他们就索性收留了他,让他们一块儿住。 遇见赵栩,他才知道有朋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家庭和睦有多可贵。 赵栩的父母从不要求他成绩有多好,他就在村小上学,班上十几个人他排名吊车尾,上课从来不听讲,传纸条讨论下课抓什么虫子。 那个时候农村教育制度不完善,他们那里又穷,不用户口本就可以去上课,于是赵阿姨也托关系让季肖白跟着赵栩一起上课,还可以督促他学习。 有了季肖白以后,赵栩成绩突飞猛进,因为赵栩以烤鱼诱惑他给自己抄答卷…… 但是,变数来得很快。 那年初冬,村里有孩子被拐卖了,三个月内连续两个孩子失踪,一时间人心惶惶,连春节也过得没有兴致。 但是走街串巷的习俗还在,那一天撞了两家同时要走,叔叔阿姨去一家,季肖白则陪着赵栩一家去两座山头外的另一家,因为那家孩子多。但是,沿途他们撞见了一伙人贩子在进行交易。 他们当然很害怕,但看到其中有一个是邻村玩过一次的朋友,还是商量着要把他们救下来。 虽然有可能是伪造的,但季肖白还是背下了车牌号,赵栩负责声东击西和那个年轻的温柔头头儿聊天扯谎,季肖白则趁机扎破了车胎。 和赵栩聊天的温柔头头很喜欢赵栩,觉得他天真孩子气。赵栩那时也没有过多恐惧,只是按照计划和他攀谈套取信息分散注意力,多年后才知道那就是科莫多。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次偶然的撞见会改变他们的命运轨迹,但都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选择。 赵栩骗他说要打个电话,然后打给了父亲那边,传递了暗号。 之后开始撒腿就跑。 他们在北山早春的午后拼命奔跑,紧紧拉着对方的手,穿越过田野,奔驰过隧道。 季肖白又想起了自己被家里人到处搜寻时的场景,一想到分别,就吓得哭了起来。 赵栩以为他是害怕,时不时停下来安慰他。 事情的最后是科莫多逃脱,其他人贩子落网,但同伴获救,之前被拐卖的孩子也有了下落。 从那以后,赵栩立志要成为一名警察,毁灭藏在深山中的邪恶。 而季肖白则开始对赵栩有了不一样的情感,那时他称之为——友情与依赖。 因为这次拐卖事件曝光,季肖白很快被人找到。 但是他们约好了要一直写信给对方,常常给对方打电话,有空继续一起玩。 虽然他五年级到初二的四年来每隔两周都会给赵栩写信,可赵栩从来不回。 不过,因为在和赵栩待在一起一年里赵栩教会了他很多排遣苦闷的方式,当季肖白再回到那个压抑的家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了,相反他开始学会去利用和掌控一些东西。 而且好像冥冥中有了精神支柱,未来有了期许。 他更加努力地学习,不再只局限于知识性的内容,也包括心理、管理、金融等多个方面。 对待母亲的精神失常,他会假意顺从,并学会欺骗和反向利用。到后来,母亲也无法控制他了,但精神也更加崩溃,季仲益也终于开始重视到这件事,把她送进了疗养院。她进了疗养院不过一个月,就打碎了杯子割喉自尽,没有抢救过来。伤痕很深,那力道好像母亲恨不得把自己切成两半一样。 直到后来,季肖白在国外已经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部下组织,他才猛然意识到:也许父亲其实一直都知道母亲是如何对待他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因为母亲去世,季肖白算是真正意义上获得了自由,季仲益作为补偿,对他进行放养,他也开始拥有所谓“集团少爷”的权利。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赵栩。 赵栩父母离异了,他跟了父亲。父亲曾经当过军人,犯了事被开除军籍。后来经战友介绍了一份幼儿园安保工作,搬到了北山镇里去,母亲则改嫁到邻省。 一次上课时,同学们都解不出一道题,老师只好叫御用学霸赵栩去。赵栩在黑板上流畅地写着解答时,一转头,就看见了教导主任以及——季肖白。 他长得很高了,在女生的尖叫声里朝他挥手,笑得绚烂。 季肖白初三转来了赵栩的学校,成为了他的同桌。 赵栩大多数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笑得没心没肺,上课只挑难点重点听,其余时间不是翻翻课外书就是和同学们传纸条讨论吃什么、打球不。 季肖白来了以后,赵栩就没再大庭广众之下传过纸条了,因为老师逮住了以后总会拿“你已经不再是第一名了还不好好学习”来揪他小辫子,赵栩很烦。 在这所二流初中里,两人很快成为传说。 都是学霸,长得贼正,同桌同寝,还形影不离。 初三时,大家都开始青春懵懂,班上出现好几对搞地下情的。 不过,这是因为他们班是重点班老师管得严,但是其他班早恋起来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胆大一点儿的、帅气一点儿的,一个棒棒糖加一封情书就能追到心仪的小女生。 但是季肖白转过来以后,“双学霸”迅速成为众多女生心仪的对象。但是女生很少主动出击,大多数都是苦苦单恋着,偷偷看他们打球,经常从他们班走过往里面偷看,面对其他追求者也不为所动。所以很多追不到女生的男生就往赵栩和季肖白身上撒气,但是赵栩长得稍壮,看起来很能打,他们不敢惹,就只好把目标转到那时还比较文弱的季肖白身上。 周末放假回家时,十几个人把季肖白单独堵在学校后门口不远处,把他揍了一顿。 而赵栩不知道这件事。 之后季肖白一周没来学校,那十几个人全部被他找了出来,校方一反常态没有“宽容”,而是直接下达停学处分。 又过了一周,季肖白才来到学校。来到学校后,牵扯事件始末的隔壁班学霸兼班花堵在走廊上前来道歉,并趁机表白。 那时赵栩比季肖白高一拳,女生走过来时他正习惯性地绕过季肖白的脖子攀着他的肩,另一手掂着球。 看到有女生表白,赵栩立刻决定回避,谁知季肖白在察觉他动作时立刻拽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乱动。 然后他听见季肖白无情地拒绝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大家的印象里,赵栩是个上课不爱听课、有事没事违违纪的混混学霸,而季肖白则是老师眼中真正的三好学生,文文弱弱,骨架清瘦,笑的时候温文尔雅有礼貌。隔壁班班花来问过他几次题,他都非常有耐心,笑意温柔,大家想,他一定会答应的吧。 但是,季肖白不仅拒绝了,而且还用了他们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严肃表情。 赵栩虽然很好奇季肖白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但终究什么也没有问。 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同班第二名的一个很爱打球的短发女生对赵栩表白,赵栩拿她当哥们儿,但又怕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于是问季肖白的意见。 季肖白斩钉截铁地说“不好!”,并解释到就要中考了,双方的学习都会因此被耽误。 之后,再没人打扰他们,他们一起考上了北山中学的小火箭。 中考成绩出来后,季肖白很高兴,邀请赵栩去他家玩,他买了新款游戏机,还买了一部新出的诺基亚触屏智能手机想送给他。 但约好的前一天,赵叔叔却出事了。他邀人来家里吃饭,庆祝儿子升学,结果酒精肝发作猝死。 那个暑假,赵栩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小学毕业时,他失去了母亲;初中毕业,他连父亲也失去了。 本来,季肖白再次见到赵栩时,就发现他虽然依然爱笑但总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这一次,赵栩彻底崩溃,面对季肖白强行想要挤出笑容时,笑着笑着就哭了。 季肖白忽然想起了母亲从前逼自己笑的时候,他揍了赵栩胸口一拳,然后紧紧抱住他,让他哭出来。赵栩趴在季肖白肩头,哭得像个小孩子,就像当年在隧道里被牵着跑时彷徨的他一样。季肖白紧紧抱着他,感觉自己比他更加心痛。 后来,季肖白把他带去了自己家,天天守着他。那也是陈伯第一次见到赵栩,不过,季肖白已经无数次向陈伯提到他了。 整个暑假里,赵栩和季肖白无时无刻不待在一起,季肖白变着法儿哄赵栩开心。 15岁的夏天,季肖白确定自己喜欢上了赵栩。 他在夜里无数次给赵栩盖好被踢开的凉被,并趁机轻拥身旁熟睡的少年。 明亮的月光照进来,看似是他在给他慰藉,实则他才是他的救赎与依恋。 第27章 再见 小火箭有两个。他们没有分在一个班, 不过是挨着办公室面对面的。所以他们还是经常一起行动,吃饭,打球回寝室。 尖子生的寝室被安排在一楼, 有空调有热水六人间, 所以虽然他们两的班级就在隔壁, 但是寝室并不在一栋楼。 这段时间, 网络小说开始兴起, 赵栩的班上刚好有两个自称腐女的学霸。因为赵栩长得很高很帅,老喜欢和男生打球, 因此认识的哥们儿一大堆老是有说有笑, 开学一个月大家彼此熟识后,赵栩很自然地就成了她们的yy对象。 赵栩给男同学讲题,啊啊啊啊! 赵栩拍男同学的肩说老师找他, 啊啊啊啊! 赵栩和同桌上课讲悄悄话被老师点名, 啊啊啊啊! 那个时候,他没多想, 只觉得那两个女生好像对他过分关注,就没多管。但是,“腐”是会传染的。 直到有一天下课后, 他错开用餐高峰,写完作业去找季肖白吃饭, 习惯性地攀季肖白的肩并吐槽他长高了一点时,被从办公室里帮老师整理卷子的两个课代表看到了。 她们看到那一幕时,当场发出鸡叫, 然后面红耳赤地跑开了。 之后,腐女小团体开始八卦,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到他们以前就是一个班的而且还是同桌,然后发现神仙CP一般覆水难收。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季肖白都会到他们班教室门口等赵栩,赵栩每喊一次“小白”,就能感觉到前排的课代表和闺蜜捂着嘴肩部颤抖。 赵栩和季肖白说了这事儿,季肖白说不用管她们,她们只是觉得你太帅了。 然后赵栩笑着打了季肖白一拳。 腐女军团继续八卦着,赵栩这方面神经大条,也没当回事儿,继续和季肖白攀肩搭背叫对方的昵称。 高一下分文理科,虽然他俩的班级里大部分都是理科生,所以只进行了微调,但是又调进来了好几个腐女。 其中劳动委员尤其疯狂,几乎随时盯着赵栩。更可怕的是,她还有个好朋友在季肖白他们班,她就相当于有了双向监控,无时无刻不监视着这对她站定了的“CP”,甚至还讨论起了谁攻谁受。 五一劳动节时,季肖白让赵栩去他家打游戏,面对游戏的诱惑赵栩无法拒绝。 同月的端午时,季肖白让赵栩去他家上网,面对网络的诱惑赵栩还是无法拒绝。 劳动委员从男生那里打听来后立即炸了,妥妥的CP啊! 她召集了腐女小队,罗列出他们的一系列证据: 1.每天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回寝室 2.都没有女朋友,拒绝女生的追求 3.不分你我经常去对方家玩,据说还睡在一起(后面这个……) 4.互相叫对方昵称 5.多年情谊 6.双学霸,成绩排行榜上永远挨得不远,据说是为了月考时可以坐一起,啊啊啊啊! 7.季肖白经常请赵栩吃饭 8.他们经常换着衣服穿 9.打球时永远配合得□□无缝 10.…… 这份“证据确凿”的列表很快在班里传开,经玩得好的同班同学赵栩神经再大条也知道了这回事儿。而且,他听到了一些很不友好的传言。 他有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开始避嫌。 他让劳委别八卦了,他们就是死党兼发小而已,都是妥妥的直男。 刚好拿一学期快结束了,赵栩以要好好复习为由晚上不再散步,并说节约时间各自回去吧。 暑假的时候季肖白照例约他让他到自己家里来,他说他要打暑假工。 有一次,季肖白打电话来,说有话要对他说清楚。赵栩挂了,直接换了电话号码。 然后,他们一整个暑假都没有见面。 开学后,隔壁班的文学少女喜欢赵栩好久了,托闺蜜转交了情书。 赵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每天都陪她吃饭,经常用自己暑假攒的工资和助学金给她买礼物,晚上陪散步送到寝室门口一条龙服务,还贴心地抽出周末的时间给她讲数学题。 他顺理成章地拒绝了季肖白,直到半期考试前他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半期考试时,赵栩和季肖白按照上学期期末考的位置就坐,前排和后排。老师让他们往后传试卷的时候,季肖白当众一把握住了赵栩的手,生气地看着他。 赵栩不动声色地甩开,低低骂了他一句。 赵栩考差了,虽然成绩依然在年级前列,但是平常他都是在前二十名以内,但这一次居然跌出了前五十,季肖白第九。 中午午休的时候,女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父母双亡,打工挣钱给自己买礼物的事情,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主动和他提了分手。 赵栩说“好”。 女生哭着跑开了。 那天晚自习,他被老师当众点名痛批,下了晚自习后又被单独拉到办公室训话,好几个平时特别喜欢他的老师轮番审问他。 他出办公室时已经好晚了,教学楼几乎已经没人,他又去操场散了会儿步,几乎快到门禁时间才往寝室走。 季肖白站在公寓的大门口,眼神复杂地瞪着他。 赵栩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被季肖白伸手拦住。 “干嘛?季肖白?跟老师告状还觉得不够?” 季肖白不在乎有没有被误解,但却被他疏离的口吻气得深呼一口气。 他攥住他的领子,脸凑近他,只说了一句话。 ——“阿栩,你不累吗?” 因为是高二了,学校的模拟考试逐渐增多,赵栩第二次月考依然考的很糟糕。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再和同学一起去打篮球,整天泡在教室里学习,周末的时候则去打工。 再一次放榜的时候,他的成绩又回到了前十,但是朋友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并没有笑得很开心。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学到教室熄灯才回寝室,教学楼已经没了人。刚出门,季肖白就把他堵回了教室里面,关上门把他按在樯上让他不要出声。 赵栩连续几天没吃晚饭,而且长时间的高效学习让他有些头晕,加上季肖白用了超乎意料的力气,他并没有挣开。 季肖白的声音很低很低,听来有些痛苦,几乎像是乞求:“阿栩,你闹够了没有?” 赵栩沉默了很久,他缓缓道:“季肖白,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真的喜欢那个女生吗?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你自己还不清楚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察觉了我对你的感情而疏远我吗?”季肖白声音不大,压抑而语速急促,语调里是浓浓的埋怨,“或者说,你发现你也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而你认为那是不对的,所以你这样折磨自己?嗯?” 季肖白的力气没有赵栩大,所以为了防止赵栩挣脱,他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压着他,他的唇就擦着他的耳朵,每说一句话就是在往赵栩脖子上喷气,滚烫而灼热。 后来赵栩才解释道,如果他真的要挣脱的话,十个季肖白把他摁在墙上他也能给打趴下,何况在冬天季肖白的身体简直弱到不行。 赵栩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好几次欲言又止。 然后他猛然推开他。 “鬼才喜欢你!” 季肖白往后退了一大步,稳住身形后闷声质问:“那你的身体为什么会有反应?” 赵栩靠着墙静静站在那里,半晌才道:“那样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就因为我们是同性?” “我没有你的家世,没有你的背景,如果被发现我喜欢你的话,我就有可能考不上警校,你明白吗,季肖白?” 那边没有说话。 “你说什么……”季肖白愣了愣,语气有些惊喜,“你说……你喜欢我?” 赵栩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尴尬地别过头:“但是这……” 季肖白立刻打断他:“阿栩,我喜欢你很久了,今年是第三年。”他走过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从初三开始,我就确定我喜欢上了你。如果硬要追溯的话,还可以更早。” “这个社会并不接纳同性恋。”赵栩趴在他的肩膀上,叹息地道。 季肖白语速飞快“会的,这只是暂时。而且不接纳又怎样,我们并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事儿,只要变得足够强大,我们就有资本不必畏惧世俗,我们可以过得很幸福。” 赵栩没有再说话,他久久地凝视着他,忽然环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季肖白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可他并不是爱哭的人。他把赵栩轻轻压在墙上,捧着他的脸,如愿以偿地深深地吻他。 之后,季肖白和赵栩开始交往。 表面上,他们不过是恢复了友谊的好兄弟而已,劳委继续嗑他们这对“旧情复燃”的CP,再怎么谣传他们也不在乎。他们确确实实在交往的这件事,只有一两个绝对可靠的死党知道。大家都知道劳委腐得过分,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何况,马上就高三了,大家的精力渐渐地被学业分去了。 高三上的春节,季肖白和赵栩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赵栩故乡的村庄。 季肖白点燃了一场烟火,然后正式向他告白。 他们约定好要上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赵栩会奋斗在打拐一线,永远和恶势力作斗争;季肖白则会努力经营生意,同时资助那些公益机构,他会一直在他背后支持他。 高考成绩出来时,他们如愿考上同城的大学,全国最好的警校和最好的金融学校。 然而,高考后去旅游时,他们又遇见了科莫多。 他有备而来,科莫多毫不费力地抓走了两人,两人被重伤,被麻醉后都不省人事失去了意识。 但季肖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公司总部所在的长都,许久未见的父亲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 而且,身上的伤很重,对方下手毫不留情。 他问赵栩去哪里了? 季仲益反问:“小子,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季肖白一直觉得父亲是和蔼宽容的,他信赖他,便坦白道:“他是我男朋友。” 季仲益背过去,说他没有看到赵栩,说他联合科莫多绑架他,只是为了要赎金。 怎么可能? 季肖白不信,立刻要出发自己去找赵栩,季仲益震怒,让他死了这条心。换掉了季肖白从前的所有下属,派了人手守着他不让他与外界接触,也不让他离开房间半步。 等到季仲益放他出去的时候,他打听到消息,赵栩之前确实没有失踪,被抓走的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证明都指向季仲益所说的——赵栩出卖了他。 他想去质问赵栩究竟发生了什么,季仲益说的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他。但赵栩出了车祸,失去了和他有关的所有记忆。 为了让季肖白死心,季仲益还让他找来了赵栩的治疗诊断。 季肖白还是不死心,他亲自去见了赵栩。 但是人群跌撞中,赵栩没有认出他来,只是与他擦肩而过。他又不死心地通过多种渠道确认,最后终于绝望地发现——赵栩真得把他忘记了。 后来,赵栩去了警校读书。风华正茂,好像不曾遇见他。 季肖白本来还想去找赵栩,让他想起自己、让他们重新相爱,但是季仲益严令禁止,并说如果他再去找他的话就让他立即和董事会的富家小姐订婚,他没有一个同性恋的儿子!而且,赵栩已经把他忘了。 季肖白开始疯狂地消沉,他质问季仲益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季仲益说他不屑,然后再也没有理他,并派人严格监视他。 季肖白没有去上大学,他把自己关在童年被母亲虐待的别墅里整整一年,那是他童年的噩梦,但现在他把自己关在里面,只想快点毁掉自己。 他疯狂地画赵栩的肖像,但永远不敢画脸,他怕自己看到会崩溃。 直到一年后,他才开始振作起来,决定培养自己的势力重新调查这件事。 季仲益以为他死心了,同意他申请了美国的大学。他在大学里开始学习拳击和散打,钻研计算机网络方面的知识,从各方面让自己变强。 大二那一年,他终于重新掌握了赵栩的动向,并利用网络密切关注着与他有关的一切信息。 大三那年春天,赵栩的生日。 季肖白飞回国内,从他的学校门口路过,精心策划地撞见他。 赵栩穿着一身警服,身姿挺拔,看向任何人都笑容温和。 槐花开得正盛。 季肖白面无表情地与他迎面擦肩而过。 赵栩微笑着直视前方,不知有没有看到他。 但那个笑容就像是在说—— 你好,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周三或者周四更~ 欢迎评论和作者唠嗑呀,文下好冷清QuQ 最后,大家注意安全,身体健康噢~20200202,耐你们,笔芯! 第28章 命劫 有人摘掉了季肖白的头套, 把枪抵着他的腰示意他往前走。 刚从黑暗中恢复过来,季肖白有点睁不开眼,还没看到人, 就先听到了一个阴柔的中性声音。 “季少, 好久不见哪, 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一个声音从长廊的另一端由远及近, 似乎等了好久, 就像东家热情地欢迎来客一样。 三天了。 终于听到了这个让他恨入骨髓的声音。 那天酒店遇袭后,一直都是那个长相酷似扎克利、叫作A的男子主要负责看守和押运他。在这三天里, 他们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上, 视线被遮挡,除了A以外任何人不得和他说话。不过,A的话并不多, 只是有意无意地讥讽被他和赵栩蹉跎的岁月而已。 除此之外, 他对待季肖白完全称得上是礼遇。但下车落地后,A最后一句话是:“他就在里面了, 你应该明白接下来等待你的是什么。” 那个声音的主人走到他面前停下来,季肖白也适应了光线。看清了来人,果然——是科莫多。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小学的时候,第二次是高考之后, 每一次见面,都让他和赵栩的生命轨迹被扭转。 与多年前相比,他的眼神愈发阴险狠辣了, 丝丝条条的细纹也渐渐爬上了他的脸,在长廊幽微的光亮中显得暴戾多变、城府极深。不过,变化最大、也让季肖白最意外的一点,是他脸上那条狰狞可怖的伤疤,生生撕裂了印象中那张还算得上英俊温柔的面孔。 科莫多笑声干脆,笑声里有难以掩饰的嘲弄:“上一次见面太过匆忙,这一次机会难得,可得好好叙叙旧啊。” 季肖白懒懒地牵了牵嘴角,并不想说话。 他之前的伤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又被注射了延缓身体行动能力的药物,闷在漆黑严实的头套里时他喘不过气很想咳嗽,但他一直在忍耐着。 科莫多缓缓转身往前走,押着季肖白的黑衣人也跟着他往前走。他们的动作很粗暴,重重地往前推了一把季肖白,季肖白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跌倒。 科莫多听见声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悠闲道:“尊贵的季少,请原谅鄙人的属下如此粗鲁无礼,待会儿一定让他们赔罪,我一定好好地、亲自重新招待你。” 季肖白漫不经心地答道:“不必。” 他们继续往前走,然后下了大概两层楼的样子,气温越来越冷,他们才在长廊尽头的大门前停了下来。科莫多打开门,微笑着对着季肖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是一个宽大整洁的房间,被打扫地一尘不染。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除了房间中央的白炽灯,以及挂在墙上垂下来的两条陈旧的锁链。 把季肖白带进房间后,黑衣人立刻退到了房间的两边。 科莫多看着他,眸光漆黑一片:“季少,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对你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季肖白沉着眸。进屋的刹那他就猜到了这是哪里了,他冷静地压抑着怒意,暗自攥紧了拳头。 科莫多幽幽道:“没错,这就是当年Flex接受我洗礼的房间。”他绕在季肖白身侧,打量着他的同时目光充满杀意,“你不知道浑身浴血的他有多美。” 季肖白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眼睛时,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没有让科莫多得逞。 他口吻冷淡:“那又如何?现在你找不到他了。” 科莫多眉头一跳。对于他的冷静感到有些意外,眼神中露出些微的赞许。 “季少不怕自己过于自信吗?我既然能找到你,为什么不能找到他呢?” “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最后知道他下落的时候,他已经买了去往俄罗斯的机票了。”季肖白不紧不慢地道,他并不会被他威胁到,而是淡淡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科莫多嘴角一扬:“想骗我?你恨不得每天都监视着他,你建立你那个破组织不就是为了查探他的下落并且保护他吗?不然为什么我找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把他藏得那么深,把他保护得那么好,你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的情报太落后,他已经摆脱了我的视线,连我找不到他。”季肖白目光寂静地落在科莫多脸上,语调平和安然,就像是再也没有可以让他担心的事情一样,“何况是你。” 科莫多神情瞬间阴郁起来,他冷冷重复道:“你再说一遍。” 季肖白转过头,灯光下精致的侧脸俊逸清冷。他的目光长长地穿透地下二层寒冷的空气,望向曾经束缚过赵栩的锁链,神情由怜惜变得温柔。 他说:“他不会再被你束缚了,他会待在安宁祥和的城市,平静地度过余生,他会去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一千种身份可以变更,他会重新遇见心爱的人。不论你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 房间里寂静了片刻。 只听利拳破风的声音自身后袭来,季肖白无力闪躲,在下一瞬间就被科莫多重重一拳砸倒在地。他的脑中翁地一声发出巨响,视野晦暗了刹那,紧接着又是重重一脚踩了上来。 “季肖白!看清楚你现在的处境!”科莫多重重地踩在他腰部的伤处,狠狠旋转脚尖,带来钻心的疼。 季肖白额头骤然渗出冷汗,但却咬着牙,得意地笑着。 “你找不到他了,我许诺过的……会给他自由。” 科莫多暴怒,脸上疤痕狰狞起来,抬起脚重重踩在他的脸上,似是不想再听他说话。 他俯下身到季肖白耳边,攥着他的头发,龇牙咧嘴道:“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下落的吗?你那么喜欢Flex,一定知道那个叫楼心的女人?拖她的福,我才能找到你泄恨哪。” 季肖白拧着眉心,本想说什么,但头皮处霎时间传来的尖锐痛楚阻断了他的声音。 大意了。 光把注意力放在阿栩那里,却忽略了楼心姐弟的动向。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楼镜的行踪是不是也暴露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科莫多现在掌握了多少有关阿栩的信息。 科莫多狠狠扯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徐徐开口,语速音调刻意放得又低又缓:“所以你看呐,根本没关系的。我可以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从Flex熟识的人下手,我把他们都抓过来,总有一天能找到他。” “我不是圣人……你用别人的性命威胁我也没用。”季肖白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攥紧了拳头忍耐异样的寒冷与痛觉,他低低咳嗽起来,话语断断续续。可他却咧嘴笑着,声音里的讥讽明显得不能再明显,“而且,你不觉得很愚蠢吗?你怎么知道在抓到那些人之前……你自以为庞大的犯罪集团不会已经被端了呢?” 闻言,科莫多只是挑了挑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季肖白,慢条斯理道: “你觉得可能吗?咱们先慢慢等着瞧,希望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个蒙面黑衣人拿着棍棒鱼贯而入。 季肖白淡淡闭上了眼睛。 眼前忽然浮现的是赵栩18岁时的面容。那时的他爱笑、阳光、开朗,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面对未来自信而坚定。 高举的棍棒挥舞着落下,快速地痛击在背部,每一击都为了证实自己的忠诚似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又想起一个月前那个雨夜里,自己派人围攻他,他趴在雨水中茫然地看着自己,那时胸口传来钻心的疼,与此刻身上的各种伤痛遥相呼应。 似乎是因为科莫多走了,黑衣人的动作终于歇了歇,但疼痛却在短暂的间隙里绕着伤处疯狂游窜躁动,他虽然始终发出任何声音,但也不禁痛苦地拧紧眉头。 紧接着,几个大汗淋漓的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挪动了步伐,重新举起棍棒。 刹那间,剧痛让思绪一片空白,他猛然睁开眼睛,感受痛觉炸裂一般地撕扯着神经。 季肖白无力地攥紧松垮的拳头俯撑在冰冷的地面上,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墙壁上那两条锁链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沫。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作为赎罪,他注定要在同样的地点,经历和他不一样的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重度拖延症作者来晚了,对叭起orz 明天中午12:00更下章 第29章 飘带 入冬后, 全国大范围降温,长都也不例外。雨停了后,短暂的晴两天, 然后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长都湿气重, 一到冬天就会给人一种侵入骨髓的湿冷, 与北方的干冷相比更加让人难受。甚至有报道称, 今年可能会迎来近20年最大的一次雪灾。于是, 在极端天气的影响下,人们尽量待在屋子里减少出门, 街上行人寥落, 但没有一个人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夜里的街灯雾蒙蒙得点缀着这座寒冷的城市,一个年轻人缓缓从雪上走过。他的步伐很慢很稳,可每一步似乎都很沉重。 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并且顺便打个寒颤, 因为一来他那双眼睛过于好看, 而来他看起来实在穿得太少了。 赵栩其实穿得并不算少,一件厚实的长袖和一件加厚的大衣, 脖子上一条灰色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也一并抵挡了寒气的侵袭。但是因为他身形纤长,很容易给买菜回家的大叔大妈们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并且背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眉梢上就像结了一层冰霜,让他看起来过于冷峻。 他在微茫的天里徐徐前行, 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大道路口,站在对面路灯的余光堪堪能照射到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赵栩自认为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不会再像刚知道真相时那么难以自持, 可是当他无聊地等待来人时,他还是无法克制地又一次拿出了那根红色飘带。手中那根随着飘带随着寒风飞舞,目光落在上面的一瞬间,曾经那些陌生的甜蜜回忆化作苦涩的弯刀,透过他的视线回溯进脑海,绞痛他无法触碰的所在。 那是一根红色的飘带,上面的行楷字迹密密麻麻却相当漂亮,只是收笔处微微有些潦草,不过在劣质的飘带上写字能写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飘带上每隔几个字都会顿出一团墨点,似乎是持笔的人写着写着就往其他方向看,笔落在飘带上洇出了墨点。洋洋洒洒,好大一篇。 那天。 制住了A以后,他替自己揭开了那些被尘封的过往。那是好几年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过于高估了自己,他本以为他只是会震惊,最多会难过,但没想到他会差点崩溃,就像在那个靠着湖边、可以遥望古寺的深林别墅中时,他和季肖白彼此互相折磨,有过之而无不及。 A口中发出他从未听过的语言,浅浅吟唱,意识被催眠了短短十分钟。但当吟唱结束,那些回忆充斥脑海,惊骇和陌生散去过后,是无法推翻的熟悉,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他想否认,可是只要稍微理智地去分析的话,就会发现一切都说得通了,这切切实实就是他的回忆,是他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在他平复心神的一个小时里,A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跃起身撞碎了窗户趁机逃跑了。地上掉了一张卡片,写着一个地址——季肖白和科莫多所在的地址。 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夜里的寒风肆意呼啸起来,零星的雪花也零落地飘,想要带走灰暗天地里躺在某人掌心处唯一艳丽的色彩。冰冷的风刃一刀一刀割着麻木的血肉,赵栩始终垂着眸,无声攥紧手中的飘带。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处压抑郁结整整一天的痛感仍然没有消散。 “滴——” 一辆车驶来,灯光把风雪中衣袂翻飞的身影照射得耀眼,但也那双一贯温柔的眼睛因为逆着光的缘故看起来十分冰冷。赵栩把飘带随意地揣进兜里,看向来人。 李从车里走出来,恭敬地弯腰鞠身。 赵栩淡淡看了他一眼,上了车。错身而过时,他浅浅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李身形微顿,明白他是在为之前被他否绝的劝诱道歉,但李并没有说什么。 赵栩和他都坐上车以后,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他才冷不防地开口,语气依然恭敬:“这是对谁说的?” 李的声线总有一种太过于理智的冷冽,好像每一次都能轻易地击中他的心事,“少爷比我更希望听到这两个字,但我想,少爷更希望的,是您能够平安。” 赵栩想说什么,却只是牵了牵嘴角。 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抬了抬金丝边框的眼镜,再度开口时,嗓音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咄咄逼人的意味消散了许多,“少爷的原计划是倾所有人力保护您余生的安危,必要时,所有人都可以为您所用,所以,少爷回来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听从您的吩咐。” 赵栩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李很清楚地看到了他喉结动了一下。 李回过头,继续问:“待会儿与扎克利博士汇合之后,您打算去哪里?” 赵栩再次从衣兜里拿出那根飘带,几次展开来,才看清上面的文字。 今天清晨,他独自一人去了那座陈旧的古寺,把挂在树上的飘带取了下来。 上面的字数篇幅几乎可以抵得上一篇小作文,至于内容,又几乎都是当时季肖白在之后对赵栩的安排,原来,季肖白本来就是要放他离开的。 他想起自己当时问他写了什么,他说“季肖白和赵栩要永远在一起。” 直到现在,赵栩亲眼看到最后一句—— “啊哈,我还有好多情话想多你说,虽然当面说你一定会觉得肉麻无比。你知道吗?能够再次遇见你一秒,对我而言就是一天。再次拥有你两个月,就相当于余生四十年。如果你还能再想起我,对我而言就是永远了(doge狗头)。阿栩和小白虽然不能永远在一起,但好歹也曾深爱过~?。” 李听见赵栩猛然仰头靠在座椅后背上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他似乎颤抖着的深长呼吸声。 然后,他听见赵栩坚定的声音:“他在哪里,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白还在被亲妈虐TuT 第30章 哪里 尖锐的针管猛地扎进手臂, 思绪从那些遥不可及的回忆中抽离。接踵而至的是各种各样的密密麻麻的痛,瞬间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 季肖白睁开眼,虚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科莫多, 他沉默着, 又垂下了眸。 科莫多绕着遍体鳞伤的季肖白走了一圈, 心情愉悦, “季大少爷, 这种滋味好受吗?” 季肖白没有理他。他的嗓子已经干渴到极致,如同灼烧一般疼痛。 但这个时候, 他偏偏想到了赵栩。当时是他亲自下令让他吃点苦头,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受过的痛千百倍地加注到自己身上,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当初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科莫多用鞭子抬起他的下颌, 欣赏地看着季肖白落魄的模样。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湿,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 愈发衬托出他脸色和唇色的苍白。 移交给他之后,科莫多亲自审问季肖白,各式刑罚从未间断, 他疯狂地摧毁着季肖白的身体。仅仅三天过去,季肖白就已经消瘦了很多, 但总是眸光沉静,看向他时一点也不见科莫多想要看到的慌乱,除此之外就是嘲讽的笑意。 这对任何一个施虐者来说都是顶级的蔑视。 又看到了季肖白毫不在乎的神色, 科莫多嘴角一抽,猛然一鞭子抽过去。鞭子带着软刺,势如破竹地落到季肖白身上,在还未愈合的旧伤上又添了一道新的伤痕,噬咬着他伤痕遍布的肌肤。 本已麻痹的痛觉刹那间被唤醒,季肖白攥住紧紧缚住他的锁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 “我记得季少畏冷。”科莫多笑笑,“你好像有寒证?” 季肖白明白接下来会遭受什么,想要攥紧铁链,但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徒然地叹了一口气。 科莫多一挥手,黑衣人立即拿了一桶冰水过来,悉数往季肖白的身上倒去。 刹那间,火辣辣的痛夹杂在渗入骨髓的寒意中,重新让身上的每一处伤痕焕发生机,同时啃食季肖白惨烈的躯体。 季肖白全身剧烈颤抖,低着头拼命忍耐这份几乎让人抓狂的痛楚,本来没有了力气的手早已本能地抓住铁链,散发着寒气的铁链被他绷得笔直,他的牙关几乎咬碎。 好像又回到了儿时那种缩在雪地里时的刻骨寒冷中,那是他的童年阴影。面对黑夜与寒冷的彷徨,面对孤立无援的处境,对未来没有期许,一切都是无望的。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寒证发作,都在提醒当年那个雪夜的恐怖,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从来没能走出那个夜晚,一直留存着那份恐惧,藏在他心底,折磨得他身心俱疲。 “哈哈哈哈哈……!好!季少真是能忍!佩服佩服!”科莫多欣喜若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于季肖白痛苦的神情享受无比,他鼓起掌来。 季肖白脸色惨白。 他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去适应那份如坠寒潭的痛楚,想摒去周围一切声音。 “季肖白,我再问一遍!Flex在哪里?” 科莫多突然暴躁地一扯抓起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问。 季肖白眉头一皱,闷哼了一声后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极致,听着他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在场的黑衣人听了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生怕他把支气管连着肺部给咳了出来。 科莫多没了耐性,他揪住季肖白的头发狠狠发力,另一只手大力地往他伤痕累累的腹部打了一拳。 季肖白脸色又白了一度,一口血溢出唇角。 “说!他在哪里!” 天旋地转了好久,恍惚中,他又回到了小学时和赵栩相遇的北山镇小山村。有邻村的恶霸玩游戏输了找他撒气,正要欺负他时,赵栩出现把他护在身后,虽然挂彩,但也打退了那些人。兜兜转转,赵栩又一度成为与他无关的陌生人,但他却终于可以在遥远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他了。 又是一击痛击袭来,季肖白忍受着剧痛,没有力气开口,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生怕他死了,有黑衣人上前,及时给他粗暴地灌了几口水。 然后,科莫多又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我问你,他在哪里?” 季肖白拧紧眉心,嘶哑地用口型和气音道:“他在……” 科莫多急忙松手凑近,接着问:“在哪里?” 季肖白又猛然咳嗽了几声,才哑声道:“北……欧……” “北欧哪里?来,告诉我,我就放了你。”可以看出科莫多似乎很急切,语气里多了哄骗和谆谆善诱的意味。 季肖白低垂着头,大口喘着气,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处,而他低伏的背部上各类伤痕正穿梭于模糊的血肉间纵横交错:“在一个叫……的地方。” 科莫多没有听清:“什么地方?” 季肖白仰起那张虽然落魄但依旧俊秀的脸,嘲讽地看向科莫多,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心…里。” “好,很好。”科莫多猛地一鞭子抽过去,吓得一旁的黑衣人随之浑身一抖,“你不说是吗?我会把他翻出来的,把他带到你身边,让他看着你这副生不如死的凄惨模样。那时候,看看到那时他还怎么爱你?你还有什么资格去爱他,去保护他?” “你想知道他在哪里吗?咳咳……你找不到他的。” 科莫多侮辱性地拍了拍季肖白的脸,讥笑道:“你等着,等我找到他,我一定让他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模样,我要当着他的面毁掉你。” 下一秒,科莫多面容一冷,猛地踹了他一脚,季肖白的身体被大力地撞在了墙上。 “给我打!” “往死里打!” “要他生不如死!” 死寂的房间内,科莫多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他就伸出手,从手下那里接过相机,退后几步,调整姿势按下了快门。 “你还在我手上,我还会怕他不来吗!季少,怎么神情这样痛苦?怎么不笑了,快,看着镜头,帅气地笑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脸上一个大写的惨字,问就是亲儿子也照样虐。 (来晚了对8起大家,因为作者写文太烂数据太扑街又自闭了……) 第31章 匆匆 时间的车轮匆忙地碾过每一个人的步伐。 这几天里, 赵栩无疑是被时间鞭笞得最忙碌的人。 与扎克利汇合之后,赵栩立刻和他们商量解救季肖白的方法,他进行着一个接一个的调查, 不停地联络可能提供帮助的相关人士。 除了那一日在车上, 赵栩再也没有表现过任何的类似于伤感的情绪, 眉眼始终温和疏离, 透露着从第一次见面就见过的淡淡的疲倦, 只是在扎克利偶尔说漏嘴提到季肖白和他的往事时,他手上的动作会微微一顿, 出神片刻而已。 但也仅此而已。 有时候, 李从旁观望,有几个瞬间甚至觉得他好像已经又忘记了季肖白,或者仅仅在例行公事, 做无关紧要的工作而已。 因为他的反应太淡了——除了忙碌。 他让自己不停的忙碌, 就像是为了逃避,虽然可笑的是, 这份忙碌的终极目的却是去挽回和面对。 赵栩有时候会忘记吃饭。 李其实是不太喜欢赵栩的,所以他并没有提醒他。但他已经习惯了观望,习惯了作为秘书悄悄地打量坐在窗前的那个人, 听候季肖白的每一个吩咐。 这份习惯依然保留着,所以当那个位置上的背影变成了另一个人时, 他便习惯性地也观察了赵栩。 这两天里,赵栩会伏案忙到深夜。 李猜测,可能是为了夜里能快速入睡, 不必梦见季肖白,那样的话,救出季肖白以后他也可以快点解脱。 李冷冷地观望着。 “李秘书!”有人敲开了他的房门,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走神。 他在对方略显诧异的表情中从容地应了一声,看向来人。 李淡淡道:“进来。” 那是H内部的一名属下。虽说现在组织内所有人都听从赵栩的命令,但他们还是习惯于一有情况就上报给李。 因为以往李知道了,季肖白也就知道了。 现在也是这样,有什么情况就先报告给李,然后李绝对遵从季肖白的指令,他会如实告诉赵栩。 不论是任何人,习惯都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有时候赵栩会说:“嗯,你比我熟悉这个组织的所有同伴,有些事情不必告诉我,你自己决定就好。” 那个瞬间,李才惊觉,这样的语调和季肖白出奇地相似。 那名手下关上了门,拿了一个优盘过来,表情有些慌张和焦灼。 他感到一丝不安,问到:“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几个兄弟在暗网上截获到的视频……我们下载了,拿给您看一下。” 李接过优盘,插在电脑上开始读取。 是不是关于少爷的? 心里已经有所准备,然而点开视频的刹那,他的四肢都僵掉了。 短暂的几分钟过去,可又像是几个小时一样漫长,他的手指终于重重地挪动鼠标关闭了视频。 他冷冷地抬眸,对来人吩咐到:“不准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赵栩。” - 短短两天下来,赵栩成功联系到了一些人。 有曾经合作过的公益组织,有信得过的新闻媒体,有法律工作者,还有几个曾经大学里的朋友。 他用自己的人品做担保,又用整理好的资料作为凭证,来证明网络上如今臭名昭著的人其实清清白白,并且费了很大的工夫恳求他们施以援手。 他借助李的帮助,重新整理了季肖白过去做的那些事情的资料,发现这个人果然也在欺骗他。 赵栩为了逃避心里那份不愿面对的荒唐感情时曾经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过——“你经营的那些肮脏的企业,是不是暗地里也牵扯着拐卖的勾当?” 季肖白回答说“是”。 当时真是愚蠢,怎么会相信无根据的话…… 他现在才知道,其实所谓暗地里的拐卖勾当,只是他的交易都在做着抨击拐卖份子的事情而已。 那些企业明面上处于灰□□域,但实际上悄无声息地贯穿着打拐的宗旨。 他不仅瓦解了多个窝点,举报上交,同时自己也保留了一份备份信息。季肖白这里关于拐卖等非法行径的调查甚至比他从上级那里知道的要多。 当然,这些拐卖窝点都多多少少具有共性,最多的一点就是他们大多数都来自于东南亚区域,科莫多旗下。 他把这些事情告诉了那些朋友后,他们也都难以置信,然后义不容辞地答应帮忙。 只是,他目前依然属于公职人员,没有得到上级指令的话是无法擅自行动的,何况,他没有仅凭一己之力端掉一个窝点的可能性。 但潜意识里,他还想借助这个机会,让季肖白和他在背后所做的事情见到阳光。 不过,长都基地的信号就像被切断一样,他换了电话号都没有打进去。他和上级,依然失联。无奈之下,他只好发了个简短的邮件给基地里的一部分人。 因为担心那个叫作A的男人留下的地址是个圈套,所以他让李派人查探,如果可信的话,打算明天就立即展开营救。 他找到李,照例和他商量。当时扎克利也在,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怔愣了一瞬,担忧迅速恢复如常。 赵栩很敏锐。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他凝视了李一会儿,赵栩性子比较温和疏离,他很少会用锋利的眼神去看一个人。 但此刻,李却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阵焦灼。 果然,赵栩顿了顿,问出了下面的话,嗓音隐隐高了几个分贝,同时又急促了一些,“是不是季肖白有消息了?” 李一怔,和扎克里交换了眼神。 于是,扎克利站起身来缓缓摇了摇头,撒谎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扎克利其实也有些憔悴。 他岔开话题:“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在北山遇到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现在可以告诉你他是谁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赵栩,李也同时震惊地看向他。 之前,赵栩第一次和扎克利会面时就私下和他提过这件事,但是见他神色难堪,就没再提。屋外暖烘烘的阳光射进来,但是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他转过身,背对着赵栩和李二人。 “那是我师出同门的师弟,也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他叫Angel,我们一般都称他为A。” 中学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死于……一场火灾,我和他被老师收养了,老师是心理学和催眠学方面的专家,他和我也对此颇有兴趣,不过,小A的天赋比我高,老师对他比较纵容,对我相对要严格一些。但是几年前,他和老师闹掰了,愤然离去,我们都和他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我继续进修了博士,转向医学。” 虽然李不知情,但几句话下来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问:“那他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件事里?” “我也不知道。”扎克利语气有些落寞,“前几天我回了美国,老师去世了。” 他的遗言很短,最重要的一句话是让我管好小A,老师的眼神很复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调查后才知道就在老师离世前不久,他曾经回来过。” “你怀疑是他杀了老师?” “我不知道。他是个不按常理做事的人,但他的无常背后,常常有他的精心计算。换句话说,他做的每一件事,必定都是有目的的。 ” 赵栩一直沉默地听着,现在他终于开了口。他捏着自己另一只手腕,摩挲着什么,“所以说,他留下的地址是可信的,对吗?” 扎克利“嗯”了一声,“他在拿少爷做诱饵,引你去。” 李惊愕地看向他,之间赵栩眉睫轻微一颤,毫不迟疑地道:“好,那我们明天出发。” …… 上午十点左右,赵栩忽地想起了楼心,然后像猛然被挑开一根弦一般,立即给楼心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一直以为只要不联系她,就能还给她安宁,但是却疏忽了对她安危的留意。 A是科莫多的人,比扎克利更加精通催眠,如果他是从楼心处下手,找到季肖白并进一步攻破了明盛集团的安全系统…… 赵栩翻出楼镜的电话,立即拨过去,这一次通了。 但是那个声音里的情绪出乎他的意料,令他的心陡然一沉。 “喂……” 楼镜接过电话,昏暗的房间里电脑上的光是唯一的光源。 他的声音嘶哑暗沉,房间里凌乱无比。 电话里赵栩的声音急促而紧张,“小镜,你姐在吗?” “小镜?” …… “喂?” “喂喂?小镜?” 楼镜抱着头。 他恶狠狠地盯着屏幕上复杂的线索,对赵栩的声音置若罔闻。但是赵栩的声音不断响起,他又那么一刻疯狂地埋怨着。 都是他,都是他,是他间接害死了姐姐。 他总是一个电话过来,就让他姐心甘情愿地为之卖命。 怎么不早打电话来? 现在知道担心了? 还是说又是想拜托他们帮忙么? 不知过了多久,楼镜下意识地看向时间,却发现手机上显示依然在通话中。 ?! 心里顿时泛起苦涩的涟漪,他知道错并不在他,但依然忍不住想要诘问命运为何总是喜欢捉弄他人? 又是良久,他哑声拿起电话,深呼吸了好几次,直到确切地感受到那份恨意化为某种支撑他向前行走的勇气,他才点开了一个视频,语声颤栗地道: “栩哥,见个面,给你看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小白和阿栩在某种程度上的“见面”~ 作为亲妈,he后一定让你们狠狠甜回来QUQ (改了下被口口的字) 第32章 视频 本来赵栩是要亲自去的, 但是担心有人跟踪,或者行踪暴露。因为离得不远,于是考量片刻后, 他立即带人亲自把楼镜接了过来, 也可以保证他的安危。 楼镜的变化不大, 依然像上次见面时那样, 面对外界有些畏缩, 怕生不爱笑。 因为楼心失踪的缘故,离开了一直依赖着的姐姐后, 他的身形似乎比上次显得单薄和孤独, 但眼神又更加坚韧了一些。 同时,用以应对外界不安因素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睛里多了几分成年人的冷静和冰冷。 车上的时候, 在和楼镜一瞬不瞬的谈话中他大致清楚了当天楼心失踪的来龙去脉。 赵栩本想宽慰地说几句, 但怎么也开不了口。如果楼心因他而死,他又能拿什么偿还呢?又有什么资格呢? 进了房间后。他给楼镜倒了一杯热茶, 无声地坐在他面前。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他才带着沉沉歉意道:“明天我们就会出发,我们会找到她的。” 他本来想再加一句“也许她没事的”, 可是凭空给人希望之后,又幻灭地毁掉或许更加残忍。所以, 他没有开口。 “栩哥。” 热茶已经没了热气时,楼镜终于又开了口。“我替我姐姐,再帮你最后一次。” 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来, “以后,我们姐弟,再也不欠你了。” 赵栩看着他,仿佛蓦然间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初三毕业,母亲改嫁父亲离世后无依无靠的少年。 他曾感同身受过那种绝望和孤独,一种世事无常的难言酸楚泛上心头,他心疼地凝视着楼镜,缓缓纠正道: “小镜,你们从来不欠我。” 明明已经彻底冷掉的茶不知为何又莫名水汽氤氲起来,茫茫然模糊了视线。 楼镜别过头,抿着嘴,鼻尖颤了颤。 然后他迅速调整了呼吸,冷静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那个一直为你遮挡风雨的人突然不在了,人就会被迫瞬间成长。 “你先看这个视频。” 他点开了桌面上的视频,补充道,“这是我在一个钓.鱼.网站上捕获的,视频不是首发,而是转载,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在楼镜把电脑翻转过来,抽到赵栩面前的瞬间,他不得不承认——心里微微的报复心理作祟,他感到一种罪恶的畅快。 但是,看到赵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时,楼镜又后悔了。 大脑一片空白。 赵栩希望这是一场梦。 电脑屏幕并不小,但赵栩却想撕碎那块屏幕的边框,他想跳进去,然后抱起视频中那个遍体鳞伤的人无所顾忌地奔跑,头也不回。 那是近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季肖白。 刚开始他没有立刻认出来,因为画面中的男人过于消瘦,无法与回忆中那个毫不费力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的映象重合。 他回过神来,是因为画面外被处理过的声音叫了他一声“季少”。 季肖白赤.裸着上半身,他整个人都是背对着镜头的。他低着头,单手撑在地上跪坐起来,看情况似乎是他刚被人一拳打倒在地,但又执拗地撑起了身子。 而他的另一只手,正颤抖着捂住嘴掩盖低低的咳嗽声。 赵栩心都揪了。 这时,镜头故意移动,向他展示周围的环境。 房间很阴森,灯光昏黄,阴暗的地下室里处处都是飞溅的血污。一面墙壁上垂着两条锁链,森森地发着冷光。 看到这些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这正是当年带给他噩梦的那件地下室。说话的人,则无疑是科莫多。 熟悉的恐惧如电流一般窜过全身四肢百骸,但,镜头又移动了。 一只脚缓缓抬起,狠狠地拦腰踢向身形摇晃的季肖白。季肖白整个人重重地砸向墙壁,脏污的墙壁上又多了一抹血迹。 镜头继续推进,终于看清了季肖白的正面。 他闷哼一声,靠在墙上气若游丝,尖锐的痛楚从由无数种疼痛组成的麻木里抽离,化作实像剜近他拧紧的眉间。 即便如此痛苦,但季肖白仍然躲避着镜头。他偏过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模样。 其他人若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是他感到难堪,只有赵栩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怕自己难过。 小白……小白……季肖白! 你怎么这么蠢! 一只手伸进镜头里,然后伸向季肖白的头,猛地扯过他的头发,硬生生地把他的脸拽向镜头,瞬间放大了季肖白的脸。 房间的灯光过于昏暗,这个距离很近,攥着季肖白头发的那只手臂遮住了大半的光源,此刻的画面昏暗模糊,除非熟识的人,否则很难辨认出镜头里备受折磨的男人是谁。 季肖白的头发上全是汗珠,额前的碎发混着血水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原本英俊的额头上青紫一片。他咬紧牙关,看向科莫多的方向,眼神漠然。 他虽然虚弱,眸中却又写满了冰冷的怒意。 “怎么不说话呢?”科莫多笑道,攥着季肖白头发的手指又用力了几分,“来,和他说说话,你平日里不是很能贫嘴的吗?” 季肖白低低咳了两声,嗤笑着看着科莫多,低缓地道:“说什么?说你是狗吗?不用说他也知道。” 科莫多也跟着冷哼了两声,然后松开手,在下一瞬间往他的小腹揍过去。季肖白的身体骤然本能地往前倾伏,痛感还没有来得及舒缓,然后紧接着又被拽起领子往墙角撞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坐在电脑前的赵栩呼吸一滞,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手指正用力抠着桌沿,指尖森森发白。 屏幕里的人就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一样,虚弱地唤了一声:“别看……” 然后,又是铺天盖地的凌.虐。 楼镜也睁圆了眼睛。他后悔了。 视频他看过开头,随意浏览了几下,知道大致的内容,因为画面过于残忍,他没能看得下去。视频一共有十几分钟,但其实是分成好几段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季肖白所遭受的暴力,可能是视频内容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电脑的声音很小,可即便坐在离赵栩有一段距离的对面,他还是能听见那些可怖的声音。 看着赵栩脸上从未见过的表情,楼镜意识到,他不该这样的。 思绪呆滞了片刻后,楼镜逃避似得移开视线。 短暂的报复心过后就是无尽的愧疚,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成了持刀的瞎子,同媒体上抨击的弱者没有差别,找不到地方发泄自己无能的悔恨,便疯了一样地砍向无辜者而非仇人。 而且,他忘记了屏幕内外的两个人还是阔别八.九年之久的恋人,以赵栩现在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恢复记忆了。如此一样,他的所作所为,更是诛心之举。 试想,换个角度,如果有人把折磨楼心的视频给他看,他可能会不管那个人是否无辜,径直癫狂地去报复所有人。 画面里的疼痛不断重复,单单看得久了都会麻木,更何况是承受刑罚的人。 赵栩没有快进,他切身体会着和季肖白一样的痛,心口的痛深深长长地剜如骨髓。 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镜头出现了第四次剪辑的痕迹。 “休息得怎么样?说吧,Flex在哪里?” “Flex是谁?如果你问我前男友赵栩的话,我倒是可以再重申一遍。”季肖白的嗓子比上一次状态好了一些,应该有专人治疗,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他的声音只有微微的低哑,明明说的是分手的事,可语气里有几分宣示主权的傲慢,“我已经和他分手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说不定,他比你更想杀我。” 对赵栩来说,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刀柄握在心上人手里。 当你与他背道而驰,他持刀追上你。你以为他要杀你,其实他只想拥抱你、保护你。 当你在怀抱里挣扎着依然决定逃开,腰间突然微微一痛。你以为他把刀刺进了你的身体,其实他只是耍了个小把戏把刀柄抵向了你,却把刀刃刺向自己。 痛吗?其实他比你更痛。 有人架起季肖白,然后几鞭子甩了过去,重新撕裂还没有愈合的旧伤。他始终低着头,不让镜头看到自己的表情,可是脖颈后暴起的青筋却让这个隐忍的动作失去了一定的意义。 又是一鞭子啪地一下甩过来,警告着对方耐性的磨灭,“你他.妈说不说他在哪儿!” 季肖白轻哼着冷笑了几声,不卑不亢地缓缓反击:“我早就替他安排了新的身份,他现在已经在另一个没有我们的世界,开始了新的人生。” 科莫多的镜头都气得抖动起来。 然后,他忽地意识到这个视频是专门拍给赵栩看的。 “呵,新的人生?”他冷静下来,语声讥讽,“你低估了我对他的影响了吧,你不知道有些阴影是可以一辈子留存的吗?他这辈子都要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这句话一出口,赵栩浑身轻轻一颤,仿佛被一把钝刀撬开了那些被藏起来精心呵护的伤痕。 是的,忘不掉。 那些恶心的记忆,镌刻在记忆里,时时鞭笞着他的神经。尤其是恢复了记忆后,他更加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季肖白。 但他还没来得及被那些噩梦般的回忆湮没,就被画面中的声响拉回到现实。 季肖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开了两边架起他的黑衣人,猛地抬起拳头向镜头这边揍了过来。镜头质量很好,砸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但依然保持着记录。 画面立即陷入黑暗,短暂的利拳发狂地冲击着皮肉,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到季肖白究竟有多愤怒。宛若被人触及底限,豁出性命也要要对方偿还血淋淋的代价。 四周传来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一阵骚.动和压制,无须仔细分辨其中的声音,就能感受到其中充斥着的野蛮与暴力。 有人关掉了相机,当画面重新出现的时候,视频已经快结束了。 季肖白躺在血泊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能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嗤笑。 镜头移了过来,季肖白张了张唇,对着镜头用唇语悄声说了两个字。 科莫多只当他是力竭,想要开口说话却无力,可确实,他这个样子几乎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腰际被人踢了几下,他听见科莫多幽幽的声音:“很好,很好。你们两个一个画伤了我的脸,一个弄瞎了我的眼睛,这样看来还真是有几分相配啊。相配!我让你相配!”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这人向来大方,我不生气,就用你这两条腿来赔偿好了。” 伴随着科莫多一声令下,黑衣人纷纷举起棍棒往他的腿部砸去。 赵栩紧握着拳头,痛心地闭上眼睛,听见了十几分钟以来季肖白第一次忍不住痛呼出声。他呼出声的瞬间还有一大片白气萦绕在空气中,可见这间地下室究竟有多冷,果不其然,这一举动又牵动了他寒证下难以抑制的咳嗽。 随后,低浅的咳嗽被掩埋在棍棒声里,却没能盖过镜头前恶魔斯文的语调:“Flex,还在看吗?如果想留着他这条贱命的话,立刻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画面消失,视频终于结束。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一字不落地看完这十几分钟的视频,比他身处噩梦、身处囚笼都要漫长得多,每一秒都要保持清醒的煎熬。 看到最难以遏制心绪的时候,赵栩曾想直接拿起电脑一把摔掉。可是,忍过了以后,合上电脑,他居然比自己意料中平静。 “栩哥……?” 赵栩嘴上早已血色全无,楼镜担心他,迟疑地唤了他两声。 这时,赵栩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电脑出神。 他有些僵硬地起身,挤出一个楼镜从来没有见过的难看笑容,用一贯温和的语调道:“谢谢你告诉我,小镜。你就待在这里,这里足够安全。” “你去哪里?” “去见他。” “见谁?现在?” “男朋友,就现在。” 赵栩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进屋的时候屋里有暖气,他便脱掉了风衣随便地搭在手臂上。起身时,他把手上的风衣换到了另一只手上,露出原本那只手的手腕。 楼镜这才看清,他的手腕上紧紧地系着一根红色的飘带,上面写满了佛经一样的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小白,后面一定补偿他QUQ - 顺便问下大家有想看的题材或类型不?仙侠?武侠古耽(这个我喜欢)?师徒?师生(貌似不让写)?爽文?穿书?系统?校园? 不知道写啥,总之下本想写甜文…… 第33章 张处(一更) 长都市, 公安基地。 这一天,换班换得很早。因为接近年末了,大家都想早一点下班回家, 元旦在即, 新年伊始, 大家不免有些心情激动。但心情激动归激动, 间接导致了大家对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张处长是最后一个离开基地的。 他热情地和执勤人员打了一个招呼, 打包了一些数据带走,然后拿起公文包就要往回走。 这个时候, 电话又响了, 张处长看了一眼屏幕,立即摁掉了开关键。 他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长舒了一口气, 他有些忧心忡忡。 那个电话是赵栩打来的。 情况特殊。 基地里每一个人都收到了赵栩发来的邮件, 但是下达了指令,等待时机, 不要轻举妄动。 正因为年关将至,不法分子瞄准时机钻空子,犯罪事件在这一时间段激增。基地的工作人员连自己的分内工作都忙不过来, 遑论去相信一个从来没有被基地完全认可的同事的一面之词。 张处长让大家放宽心,承诺这件事交给他来办, 他会联系国安总部,案件牵扯的信息过多,势力过大, 他需要得到总部的指令。 这确实是实话。 不过,他拟好的报告一直封在电脑里没有发出去,他也没有任何立刻向总部报告的意思。 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乌云遮盖下的天穹罕见得蔚蓝,偶有流云拂过,仅仅看天空的话,会让人恍惚觉得这是夏季。 张处长驾车进入市郊环路,他习惯了最后离开基地,因为这样的话,就没有基地同行的人看见他驾车究竟去往哪个方向。 他没有回家。 他不爱回家,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相比之下,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才更像是一个家。 ——公墓。 他从车厢里拿出两束花,那是清晨买的,现在已是黄昏,有的花叶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 他步伐沉重,神情不再是在基地里那样一贯和蔼慈祥,而是眉心不断抽搐着,在暮色的鸦唳声中悲痛欲绝。 纵然有翠竹环绕沙沙作响,时有飞鸟扑棱羽翅,尽一切让这个凝重的地方多出几分生机,但在暮色时分,又或是心理因素的影响,公墓始终笼罩着阴森可怖的氛围。 因为这一点,此刻只有张处长一个人,他来到两个相邻的墓碑前,把洁白的花束分别放到了它们面前。 墓碑上各有一张照片。左边那张是一个笑容温柔慈爱的中年女性,颊边的酒窝让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右边那张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张处长一样是单眼皮小眼睛,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年轻人的挺拔和帅气。 张处长看着两张照片良久,突然毫无征兆地蹙紧眉头,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掉,他扶着年轻人的墓碑,颤颤巍巍地哭了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墓碑上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基地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因为他的儿子曾经也是基地中他最得力的一份子。然而,六年前,这个本有一片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在参与围剿一起特大团伙贩毒诈骗案时牺牲了,尸体都没有找到。他体质虚弱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也终日郁郁寡欢,半年后也去世了。 那件案子震惊了国安总部,但主要凶犯至今仍然在逃。 而他,正是那起案件的负责人。 暮色渐深,老人不再克制情绪,跪在两块碑前痛哭流涕,年迈的身体在冬日晚风中裹着热泪,抖成了一个筛子。 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他:“张处长。” 张处长身形一顿,连忙转身抬头,站在面前的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似乎是那个戴着眼镜、不太爱说话的技术科小伙子,可是他高高站着,显得他气质和以往不大一样。他面色震惊,迟疑地问: “小……楼?!” 楼镜看见这个基地的最上级,一时间仍然有些胆怯。他很少和不熟的人说话,尤其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两种人——城府极深的人和悲痛欲绝的人。 然而,此刻的张处长两种都占了。 “嗯……”楼镜压下与人说话的恐惧和窘迫,大胆地开口,又回忆了一下赵栩待人接物的方式,尽量显得尊敬谦和:“嗯。张处,是我。” 张处长站了起来,警觉地盯着他:“你不是在休假么?你怎么跟来了?” “休完了。”楼镜感觉背上被芒刺扎了一下,想快点结束话题,便开门见山道:“您收到栩哥的邮件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等上级的答复。”张处长一僵,摆摆手,一边挤出一个笑容一边背过身,“走,先出去再说。” 楼镜平日里谨小慎微,不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但这一次,他居然打断张处说:“栩哥已经出发了,去围剿科莫多。” 张处被楼镜的言行同时震惊到,他沉下脸,冷声质问:“谁给的命令?围剿?一个人?” “对,一个人。” “这是自寻死路!马上把他给我叫回来!” 可是楼镜也吼了出来:“那为什么他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呢?你完全有能力阻止他的!” 这一下,轮到了张处长沉默了。 楼镜也克制了自己的语气,他现在已经可以冷静地说出之前不远面对的事情了:“张处,你知道吗?我姐被抓走了。” “总部会尽量派人营救的。” “张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因为我查过了,令堂牺牲的那次案件就是和科莫多有关。” “够了……别说!” “科莫多成了你的心魔!但是既然如此,你不是更应该想要撕碎他报仇才对吗?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要杀掉科莫多吗?” “你懂什么?!臭小子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像你想得那么容易么?”张处长气得手抖,也冲楼镜吼道,“你私自调查我的事情,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是违法的,而且你还是基地的工作人员,不要忘记的身份!” “从前我怕和人争论,从前我怕表达意见,更怕被人批评和丢掉工作。但现在我不怕了,我可以辞职!也可以坐牢吃官司,但我要先毁掉那个魔鬼,先找到我姐!”想到楼心,楼镜的语调不知不觉低缓了几分,“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年轻人!没有足够的把握贸然行事只会导致牺牲!” 楼镜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这句话是一种发自灵魂的呐喊和宣誓,急于证明他真的变了,“我不怕死!从前活得循规蹈矩,畏缩不前,现在我才是真得活着!” 夜色彻底降临,公墓里阴森一片。 冷冷的寒霜打在林间,升腾的寒气似乎要招出一片幽魂。 张处长愣神了片刻,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几乎以为面前说话的这个人是六年前的儿子,当时他也用类似的口吻和他争辩,说“我不怕死”,觉得这次行动的参与他义不容辞。 然而那一次牺牲了太多人。他本来是被调去总部的,但那一次惨重损失后,他再也没有了心力面对那些人。 张处长重复道:“不能再牺牲了,我们已经计划了很多年,在做着周密的部署。” “如果等待只会加重伤亡的话,那么就应该想办法立即行动。” “胡说八道!” “前不久,我收到了一些秘密信息,那是一种只有我们姐弟才知道的语言代码,里面透露了很多科莫多的秘密。我姐她……她在危险中还不忘给我们传递线索。如果我们一味地逃避和等待,只会让悲剧更加放肆地衍生。”楼镜顿了顿,“当然还有更坏的可能,总之,不行动的话,这些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别说了小子,我自有定论。” “张处,为什么?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栩哥和季肖白的关系,所以才不肯展开救援?” 张处长一愣。 关系?什么关系? 楼镜没有等他说话,“我只是和您说一声,半个小时前我重新整理了一份资料发了邮件给各个同事,虽然不可能让他们参与,但是希望危险关头能够请求支援,而非直接被切断联系。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楼镜说到切断联系时,语调刻意顿了顿,因为他指的就是赵栩“联系始终不上上级”这件事。 说完,他扭头就走。 张处长一个人站在公墓里,站在妻儿的墓碑前,呆呆地立了很长一段时间。 忽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张处吗?”是个好听的女声,声音尖细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小洪?” “诶,是我,几天不见啦,您最近怎么回事儿,老联系不到您,您终于舍得接电话了。对了我想和您请个假,我远房表弟出了点事儿,我要去帮忙收拾烂摊子,我这已经上路了。” 那边传来风的呼啸声,听起来像是在高速行驶,格外寒冷。 张处长疑惑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洪沐的声音里有女性独特的柔细声线,可是在告诉摩擦的气流里被衬托得莫名锋利。 “国道419,前往科契的路上。”说完,洪沐挂断了电话。 张处长回味刚才的那个地点,猛然一个激灵。 科契(虚构),属于俄罗斯边境最大的城市,也是当年他儿子牺牲的城市。 也就是说,赵栩已经出发去科莫多的老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一更 第34章 闯入者(二更) 身体好冷好冷, 就像置身于冰窖一样,冷得连血液也凝固了,连呼吸和声音都静止了。 “小白……” “小白……” 有人在唤他, 是赵栩的声音。紧接着他又听见令人怀念的篮球击打地面的撞击声, 一颗球砸过来, 他转过头, 看见穿着球服的赵栩抹了一把汗, 从旁接过了球,然后投了过来。 “小白, 接球!” 几乎是下意识的, 他立刻跳起来去接那颗球。 谁知道在接触到那颗球的刹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怀抱。赵栩被他搂着腰,从他的肩上环过去, 正温暖地环抱着他。 季肖白意识忽然间清晰起来, 他又跑到自己的梦里来了。可他无比怀念他,明知这是梦境, 但依然后怕地担心给他带来危险。 不知是第几次了,他又一次梦见赵栩吻他。现实中难以实现的东西往往会在梦境中反复出现,可每一次他都无法拒绝这个虚幻的吻, 几度纠缠后他才成功推开赵栩。 “快逃,阿栩, 有危险。” 梦里十八岁的赵栩笑了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危险在哪儿呢?你是说你自己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梦境又迅速更迭,深深浅浅地飞速变幻。仿佛时间怜悯他而做了一盏走马灯,把不同岁月的他和赵栩在他弥留之际一一重现在他眼前。 他低低咳嗽着,又梦到了不久前那个夜晚。他编纂了谎言和他彻底离心,但是在梦境里,赵栩愤怒地揭穿了他的谎话,打了他一拳后又立即捧起他的脸就吻了上去。 他们的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当冰冷的身体变得滚烫时,他听见他在耳边说:“我恢复记忆了,小白,你怎么还骗我?” 他立刻喜悦地抱紧他,正要问他,可是梦中幻化的人又一次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季肖白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和扎克利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A在检查他的眼睛,见他眼珠终于动了,才把手从他的眼睛边拿了下来。 季肖白无声地叹了口气,呵,运气真好,看来又没死成。 这些天里,他有好几次差点死掉,都被从地府边缘拉了回来。 腿几乎废掉了,加上他伤势过重,所以直接被放倒在墙角也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 A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在他面前蹲下来,笑着说到:“季少,你还好么?” “……” 季肖白白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忍受着体内的冷热交替,低声克制着喉中痛痒难耐的低嗽。 门开了,科莫多走了进来。 看见季肖白这副模样他的心情非常畅快,他对A问道:“怎么样?他醒了没有?” A应该是点了点头,他听见科莫多的脚步走近了。 他口吻张扬,不知道是说给A听还是自己听:“堂堂季少居然这么弱不禁风,寒证这么难受的话,我们这里有顶尖的医师,也许可以帮你治好。” 季肖白没有理他。 随即,科莫多拍了拍手,有人端了一碗药过来。看到上面滚烫的热气,A眉尾一抬。 “季少,想死的话没那么容易,把药喝了。” 话音刚落,科莫多便掐过季肖白的下巴,端着药往他的嘴里灌进去。 这是一种侮辱。 为的就是让季肖白认识到自己难以反抗的无能,科莫多最想看到的就是他的挫败。 药汁应该是刚刚煮开就被端过来的,季肖白的嗓子在咳嗽的折磨下早已千疮百孔,他本能地挣扎,因为身体记忆让他难以自禁地想到了母亲。 ——童年的时候,他的母亲不止一次干过这样的事情,不耐烦地熬一碗药,逼迫他喝下去,但凡他露出一点不情愿,就会被以硬灌的方式告终。 有药汁撒到了胸膛上,溜进鞭痕里,发出钻心的痛。季肖白拧着眉,咬紧牙关,躲避着这个让他感到绝对弱势的粗.暴动作。可越是这样,科莫多越是兴奋。 他兴奋地笑着,捁着他的下巴疯了一样地把药水悉数往里面灌。 季肖白本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被这么一折腾,呛得面红耳赤。 就在科莫多终于放开手深感畅快的刹那,季肖白微微仰脸,随即——吐了科莫多一脸。 药汁依然带着高温,烫得他脸上一片红痕。 季肖白看向他,哑声咳嗽着,一边露出嗤讽的笑。 “来人!给我打!” 科莫多神情顿时阴郁,手一挥,几个黑衣人又涌了上去,季肖白无所谓地闭上眼睛。 科莫多已经没有耐心了,几天过去,他一点赵栩的消息也没有得到,现在对待季肖白几乎是纯粹的泄愤。 眼看又一次凌.虐即将开始,A出言阻止道:“BOSS,他刚醒过来不到五分钟,不让他恢复一段时间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没命。” 几个黑衣人听了这话,立刻见风使舵地停下了手上即将开始的动作,看向这边,等待着指令。 科莫多看了A一眼,扬了扬手。 几个黑衣人退开了。 科莫多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个女人的尸体处理好了没有?” 这话声音很大,故意说给季肖白听的。果然,季肖白碎发下的眼角一动。 A低下头,答道:“我已经亲自带人烧掉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嗯,很好。” 科莫多点燃一支烟,找了一根凳子优哉游哉地敲了二郎腿坐了下来,欣赏季肖白落魄的模样。 “季肖白啊季肖白,你说值不值?为了区区一个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的公司现在也成了一潭死水。而且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好像他完全不知道。你好几次派人保护他,我没一次差点找到他都会被你搅黄。你到目前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在往刀口上撞。你说,是你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不好呢?” 季肖白闭着眼睛,根本不打算搭理他。 科莫多冷笑了一声,俯下身又要发作。 这时,一个黑衣人忽然进来报告: “首领,一辆车冲进了庄园,那人带着枪,打伤了我们好多弟兄,他说要见您。” “谁?” “他说他姓赵。” “哈哈哈哈哈!” “季肖白,你看吧,我赢了,你的死期到了。” “走,出去见他!” 那名手下却吱吱呜呜地道:“他……他……”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 科莫多正要发作,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那名手下立刻掏出手机拿到耳边,听到里面的声音差点没拿稳,猛吸了一口气才一惊一乍地拿到科莫多面前。 “首领,就是刚才那个人!他找您!” 科莫多十分激动,捧着电话大声喊道:“Flex!你回来了!” “我来了。他在哪儿?我要见他。”如预料中那般,电话里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情感。 季肖白听不见电话里赵栩说了什么,但是他的思绪一直被牵引着,科莫多每说一句话他的心都跟着狂跳,生怕科莫多会立刻做出不利于赵栩的事情来。 然而此时,科莫多嫌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冲电话里豪爽道: “哈哈哈哈,别着急,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赵栩站在庄园内的别墅前,把枪支举在一个人的头顶,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人的电话。 听到科莫多恶心的声音,赵栩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畏惧了,更多的仅仅是厌恶而已。他把电话拿远一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漠然道: “把电话给他。” 他,指的自然就是季肖白。 季肖白猜测赵栩说了什么让科莫多很不高兴的话,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过于明显,前一秒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后一秒又像变脸一样冰冷阴沉。 然后,科莫多走了过来,把电话放到自己耳边。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穿过电话,就像是穿过了一段梦幻的岁月一样,淡漠的嗓音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可细听那声音里的哽咽,又藏着别样温柔: “小白,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下章见面啦见面啦,下章小白终于可以不用受苦了。小白的腿之后必须恢复滴,毕竟他是攻吖^o^ 第35章 烛光晚餐 说完那几个字, 科莫多把电话拿回耳边,正想继续听听那朝思暮想的声音时,电话里“嘟——”的一声, 直截了当地挂断了。 科莫多先是一阵尴尬, 然后又难以自制地大笑起来。 啊, 不愧是他, 脾气还是那么臭。 他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赵栩会做些什么, 因为只要季肖白还在这里,赵栩就不会离开。 地下室内, 几个黑衣人是近几年才入伙的, 并不知道当年他们的大佬对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有多么可怖的欲望。他们听着他骇人的笑声,都不明所以。只知道科莫多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像疯了一样。 他狂笑了好一阵, 脸上那道疤因为狂笑而愈加狰狞。 A忽然开了口:“BOSS, 接下来要怎么做?加派人手围攻他吗?” 科莫多乍然间转身看向A,眼神怪异的打量了他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 他的语气才恢复了平常那种语调森森的悠然,“我是这么没有仪式感的人吗?当然是命人好好摆一桌豪华酒宴,给他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A的脸逆着光,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科莫多的视线又投射到季肖白身上。 季肖白神色有些震惊和茫然, 他还陷在那声熟悉而久违的温柔声音里。 他为什么会来?他不是把一切都部署得很好么,果然又被打乱了?还有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已经想起来了吗?那段视频他是不是看到了?他当时是什么感受?会为自己难过吗? 季肖白越想越着急, 波动跌宕的情绪死灰复燃,又牵动了他艰难而虚弱的呼吸。 他再度低声咳嗽起来。 科莫多垂眼瞟了他一下,打了个响指: “来人,带季少去处理一下伤势,再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儿和我一起去见见贵客。” -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灯光璀璨,古旧的钟摆声在精心雕刻的白漆石柱间穿梭萦绕。 身着礼服的侍者忙忙碌碌,端了一盘又一盘精致的美食过来,又在专人的指导下铺陈摆置了满满一桌。长桌尽头,科莫多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悠哉地轻拍着桌沿。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季肖白本该是在别人的搀扶下被带过来的。但他们动作粗鲁,说是走,但几乎是拖。 他对这种举动很不屑,但是高傲惯了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开钳制,然后在自尊心的驱使下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 他腿上的伤刚刚被包扎好,骨骼和肌理的伤也没有那么快恢复,刚开始的每一步,都是以跌倒在地上告终。 好在医护人员并非全是恶徒,他们已经治疗了他很多天。每一次他来时不是濒死就是重伤,但都凭借曾经优良的身体素质咬牙硬挺着。他们虽然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却对于他超乎常人的毅力感到由衷钦佩。 医生们吼开了行为粗暴的黑衣人,亲自半搀半扶地带着他走出了诊疗室。 然后季肖白自己走到了大厅。每一步,都是剧痛与煎熬。此时被押到到桌边坐下,他才梳洗干净的额前碎发就又被冷汗浸染得汗涔涔的。 科莫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季肖白无聊的举动,嘴角嘲讽。 似乎是医务人员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替他刮了胡子, 那两条修长的腿,和废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走不快,跑不动,还能做什么? 季肖白坐在长桌的一侧,离坐在长桌一端的科莫多大约空了两个人的距离。他之所以没有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背靠大门的位置,是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能一眼看到赵栩了。 侍者还在陆陆续续端盛美食,科莫多吩咐:“去,拿两柄白烛。” 那名侍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三份餐具,谨慎细致地问道:“首领,是拿三柄吗?” “嘭——” 科莫多没有回答,而是不耐地拿出枪,直接将侍者爆头。 血花四溅。 立刻有其他的侍者从圆柱后出现,迅速处理了侍者的尸体。 科莫多又露出愉悦的微笑,随便对另一个侍者说了同样的吩咐,饶是那名侍者早就听说过首领的喜怒无常,还是吓傻了,肩背颤抖着立刻照办。 很快,两柄白烛就拿了过来,侍者将它们点燃,在两端各摆了一支。 满桌的美食悉数上完,科莫多看向季肖白,双手摊开,优雅一笑:“季少,我和Flex的烛光晚餐准备好了,他人还没来,你可以先用。” 季肖白自从坐在这个位置上后,全程没有看他,他一直盯着门外的方向。 今夜雪停了,正星夜璀璨。他不想见到又默默期盼,那个人出现在门框那狭小的四方视野内,从星夜里来见他。 高纬度独有的呼啸风声响起。 门外的夜景里忽然有了人影,一个、两个、三个…… 几十个黑衣人拿着枪一点点往后退,他们都指着一个方向。 季肖白看见门外的人群簇拥着一个中心,畏惧地从左往右移动,直到那个中心人物出现在门框的视野中。 赵栩。 他来了! 赵栩面无表情地踏进大厅,两手插在风衣里,脚下生风。 季肖白凝视着赵栩。那双眼睛明明是从黑夜里来,却分外明亮。 视线纠缠。 还未将大厅的全貌看清,赵栩就已经看到了季肖白,其他的景象只能用余光去看。 他的眼里只有他。 赵栩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地加快了许多。一步一步,就像是回溯时间的进度,让他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清瘦隐忍、明明自己也过得不快乐却还要来惹他笑的少年。 季肖白看着赵栩一步步走近,视线相撞,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赵栩坐过来的刹那,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在诉说着心动。 “咳!” 科莫多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支退了刚才那些持枪的守卫,把大厅内的侍者也轰了出去。 看到时隔多年不见的赵栩,科莫多当然很激动。他自以为优雅而又成熟地举杯欢迎赵栩:“Oh,我的Flex,你来了。” 可是赵栩根本没理他,他搬了椅子,坐到季肖白身边。 科莫多气不打一处来,长桌另一端的位置是专门为他留的,那柄白烛也是替他点的,他却坐到了季肖白身旁去。长桌两端的白烛安静的燃烧,刚好以他们两人为轴互相对称,这让科莫多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荒谬感。 科莫多把酒杯重重放下,又唤了一声“Flex”,语气比上一次要危险的多。 他的动静太大,季肖白握住赵栩的手,让他警惕。他不知道赵栩是否有备而来,担心他的安全。 赵栩反握住他的手。 然后赵栩冷冷看向科莫多,才发现他带着一只眼罩,看来那天在视频里,季肖白真得伤到了他的眼睛。 好像独眼龙。 赵栩冷声道:“你果然还是喜欢这些无聊的名堂。” 见他终于回应自己,科莫多眯眼笑笑:“迎接你的仪式感怎么能丢?你难道忘了上次在这里时,我们也是共同享用了烛光晚餐的吗?哦,还有香槟助兴。” 话音刚落,季肖白眼神骤然变得担忧,如果不是赵栩桌下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真得恨不得立即拖着残躯和科莫多同归于尽。 上次…… 赵栩记得很清楚,九年前,科莫多逼他做了很多他不情愿的事情。肮脏污秽,诸如亲眼在他面前杀掉侍者,然后威胁他吃下餐盘里的东西。还有杯里掺了药的酒,逼他一杯一杯地喝完。以及数不尽的精神摧毁和身体暴力……这些噩梦,现在想来,依然毛骨悚然。 现在也是同样的地点,也是这样的酒,同样的布局。只是,在场的人不一样了。 感受到季肖白握着他的手动了动,赵栩忽然回神,像是重新获得了力量。 是的,不同了。 现在,有小白在他身边。 赵栩很快冷静下来,他不再是当年十八岁的少年,不会再轻易地被语言操控精神了。 他直视着科莫多那只恶龙般狠毒的眼睛,犹如直面多年来内心深藏的的恐惧:“那就多谢了。” “那……怎么不喝?”科莫多凝视着他面前未开封的酒,笑得意味深长,“来,干一杯。” 赵栩感受到了季肖白灼热的视线。 然后,他下定决心似的,沉默着冷静地拿过塞子打开香槟,直接拿过季肖白的杯子倒在里面。色彩鲜艳的酒汩汩地流入杯中,有些东西一下子变得清明。 科莫多勾唇,遥遥地敬他一杯,然后看着赵栩的动作。 赵栩拿起酒杯,毫不畏惧,准备一饮而尽。 这时,季肖白抬起手,精准迅速地夺过那杯酒重重放到一边,他嘴唇泛白,只说了两个字:“别喝。” 对不同的人而言,一杯酒的含义是不一样的。对赵栩而言,那杯酒象征着一段难以释怀的噩梦。对季肖白而言,那杯酒则是当年心上人深处绝境时自己缺席的重现和惩罚。 他们语调很轻,对话起来就像旁若无人的呢喃。 科莫多精心安置的两柄白烛横亘在长桌两端,安然静谧地跃动着,如同他们被撩动的心魂。 “你不怕有毒?或者下了药?” 赵栩温柔笑笑:“没毒的。”科莫多很好面子,他在某些手段上极其挑剔场合,他从不会在第三者出现的场合用毒这样卑鄙的东西,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私密的场合,公共的场合下他只喜欢暴力和语言攻击。 季肖白嗓音沙哑,但语气却强硬,“不许喝。” “好,你是老大,你说不喝就不喝。” “一杯酒而已,不必急于证明什么,只要有可能威胁你的安全,就没有证明的必要了。如果你真的要喝的话,我替你喝。” 一些零散的片段飘浮上来。 赵栩忽然想起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个夜晚,他和季肖白窝在可以看见窗外月光的床上,两人喝了酒,浑身滚烫。季肖白其实酒量不好,今晚却喝的格外多,才喝了四杯就已经晕乎乎躺下了。赵栩趴在季肖白身上,望着窗外的月亮迷迷糊糊地发呆。 赵栩:“干嘛喝那么多酒?” 季肖白:“壮胆哪……你不也喝了很多么。” 赵栩:“壮胆干嘛?” 季肖白:“干……不干嘛。” 然后那晚,趁醉装疯的季肖白,在赵栩拜托完陈伯去买解酒药的时候,一下子把他扑.倒,完成了两人的第一次成长。 二世祖第二天拔那啥无情,明明预谋已久还想装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吱吱呜呜毫无歉意:“宿醉伤身,以后不在一个学校,千万不许喝酒啊。” 赵栩吐槽警校纪律严明,是不能喝酒的。但嘴上还是道 :“你管得着么?学校里那么多青年才俊,我和谁说话和谁喝酒,你管的过来么?” 然后,禁不住挑衅的季肖白变身醋王,玩笑地和赵栩打了一架,最后却和他一阵耳鬓厮磨。 季肖白在他耳边说:“要喝可以……以后你那份……我替你喝。” 后来,赵栩遗忘了所有的痛苦和美好,一切真得留给了季肖白一个人,连同他独自借酒浇愁的那一份,他都替他承受了。 思绪回到这里,赵栩看着那杯香槟,这杯酒忽然又有了新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三人行,必有一狗XD 科莫多自己准备的狗粮,跪着也要吃下去 没错,虐完小白我要虐狗比科莫多了,开森! 第36章 喂药 科莫多气炸了。 他又叫了好几声Flex, 可是他根本就当耳旁风一般。他不是看着那杯酒思索着什么,就是和季肖白眼神缱绻的交流着。 他受够了! 科莫多起身,牌桌怒吼:“Flex!” 谁知赵栩居然低喝道:“别吵!” 他已经不关心酒的事情, 都不重要了。他发现季肖白的唇白得吓人, 用手挨着他的额头, 发现他正发着低烧。 科莫多已经撕开了优雅的伪装, 暴怒起来:“Flex!你别以为我十分宠爱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我随时都可以要你们的命。” 呸。 赵栩语气冷漠:“我带了炸弹。” 科莫多已经走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他的表情里满是质疑, 但语气里依然有些微掩饰不了的慌张:“哦?在哪里?” “我身上。” 没有感情的三个字一落, 科莫多立即后退了一大步。 赵栩的风衣很大,他束住了腰部,确实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他虽然真得很喜欢赵栩, 近乎是一种由征服欲构成的执念, 但他的“喜欢”还远远没有到可以为了他拿生命开玩笑的地步。 他竭力表现得很冷静:“Flex,你冷静一点, 凡事好商量,不要伤到了自己。” 季肖白却怔住了。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猛然攥住赵栩的手, 眼里全是惊骇,剧烈的咳嗽声阻断了他原本的话语:“你……!” 赵栩轻柔地拍拍季肖白的背, 然而他的咳嗽声却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季肖白的脸惨白一片,握着赵栩的指节也瘦弱不堪,正轻轻颤抖着。 赵栩立刻大吼: “拿药来!” “他要是死了, 我立刻引爆炸弹。” 一直在大厅另一侧的暗门后的A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他有些震惊。因为科莫多的缘故,他见过赵栩最崩溃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象过性情温和的赵栩也会有对着人这样嘶吼的瞬间。 他很快在科莫多的默许下带了医生来,医生端了药,赵栩迫不及待地夺过,亲自给季肖白喂。 季肖白还在生他居然拿自己身上绑炸弹的气,愤愤地瞪着他。 “小白,这次换我对你说,对不起,和别闹了。来,喝药吧。想骂我的话,喝完药再说。” 他把汤匙递过去,季肖白总算愿意喝药,但干渴的嗓子一下子被药汁刺激,他又低低地咳了几下,反而把药呛了出来。 “太烫了吗?”赵栩自己尝了尝,然后搅拌了好几下。然后当着所有人,自己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嘴对嘴给他一点点喂了下去。 一直很担心病患安危而片刻也没有移开视线的两名医生被惊掉了下巴:…… 科莫多脸已经绿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想办法除掉那颗炸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很乱。 季肖白被他的举动又一度惊讶到了,他温柔地吻了上来,他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舌尖一点点地控制药汁流入他的喉咙。 这个吻才是绝佳的药。 季肖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终于能低低地说出了一句话:“等我身体恢复了,一定好好罚你。” 赵栩温柔一笑:“好啊。” 说时迟,那时快,季肖白突然一动,推开赵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然在极快的瞬间把赵栩护在自己的身后。 没有听见枪响,只听见季肖白极轻的闷哼一声,腹部红了一片。 顺着视线看过去,科莫多手上拿着一把枪。他正一个纵身,飞扑过来,几个属下也一拥而上,团团围了上来。 科莫多本想射在他的腿上趁机放到赵栩,然后亲自拆掉炸弹,那么局势就可以恢复控制了。谁知道,虚弱成那样的季肖白居然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他。 见到季肖白受伤,赵栩的怒意在刹那间被点燃并迅速燃烧到极致。他用惊人的速度掏出手.枪,并递了一把给被他半搀在怀里的季肖白自保。 恋人的情绪和性格似乎会互相传染,他此刻的眼神与多日前的季肖白如出一辙,暴躁无比。 他飞快地往他的几个要害一顿射击,每一击都似乎带着滔天的怒火。可科莫多反应很灵敏,关键部位被他统统躲开。 科莫多脸上露出狡黠轻佻的笑容,他手上的枪支也回应着赵栩,但是枪枪都往季肖白的方向射过去。 但赵栩目光始终冷澈,他手腕微动,似乎扬手又是一枪。科莫多凭借经验闪躲,谁知,那竟然是个掩人耳目的动作。 赵栩的手只是虚晃了一下。紧接着虚晃后的一发精准地击中了科莫多的下.体! 科莫多持枪的动作一顿。 然后亲眼看着下一颗子弹凶猛地穿透了他拿枪的手。 扭转局势的变故就这样发生在这一瞬间。科莫多的枪和膝盖同时落在地上。 下半身的剧痛立即潮水似的扑过来淹没他的神经! 妈.的!他是故意的! 科莫多顿时委顿在地,感受着那个地方的疼痛和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他几乎要怀疑赵栩不立刻杀死他是为了看他疼死过去。 每当有守卫要过来扶他起来时,本来忙着对付其他人的赵栩总能分心过来击杀掉任何要靠近他的人。 他痛得差点休克过去,孤立无援地在原处缓了好一阵后,才有力气绝望地呼喊道:“A!A!给我杀了他们!” 赵栩的注意力一直在季肖白的伤势和那些守卫身上,听到科莫多的呼声,才意识到A不见了。 他迅速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发现A的影子。 A在哪里? 被他搂在怀中的季肖白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唇色又白了几分:“上……面。” 然后,他在季肖白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从上面迅速落下、越来越大的小白点。 他抱着季肖白立即后退了一大步,但晚了一步,A已经重重的从二楼的吊顶上跳落到桌上。他降落的身形很稳,看得出来,他的身手可能不必他和季肖白差。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潇洒利落地追上赵栩,用利刃划开了赵栩风衣的背后。 利刃轻轻地划破了肌肤,里面并没有炸弹。 屋外的冷风吹起A的金发:“BOSS,并没有炸弹。” “操!敢骗老子!给我把他们射成筛子!” 赵栩惊讶地看了一眼A,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枪朝他的头部射过去,不过被A灵敏地闪过,只擦破了耳朵。 科莫多在暴躁大吼: “守卫!守卫!守卫呢?” “为什么只有这些守卫?其他人呢?!” 在场的守卫零零散散,只剩下十几个人。 他安排的守卫明明有好几百号人! “Flex!是你!你居然杀掉了他们?!” 赵栩扶着季肖白,冷冷看着他,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抬手,枪林弹雨对着他们射了过来,他一直紧紧抱着季肖白,从未放手。 忽然,赵栩悄声说:“小白,闭上眼睛。” 紧接着,明亮的大厅刹那间陷入黑暗。 两名医生尖叫了起来,在混乱的状态下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精致的餐具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噪声。 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只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一个听力敏锐的守卫开枪射过去,死的却是自己的同伴。 然后又是几声枪响,以及人倒地的声音。 在大家终于适应黑暗的时候,只听见科莫多慌张地说:“大家不要动!” 他们模糊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赵栩一手搀扶着季肖白,一手正拿枪指着科莫多的额头,语调冰冷地命令他:“别动。” 那一男一女两名医生缩在桌子下方,堪堪保住了性命,只是发型有些凌乱,洁白的衣服被迫染上了血。 他们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人倒了一地,处处都是血腥味。 A的枪以及所有守卫的枪都指向了赵栩二人,赵栩把枪重重往科莫多太阳穴上一抵,吓得在短时间内遭逢太大巨变和落差的科莫多有些咋咋呼呼。 “Flex!别冲动别冲动!” 赵栩温和的声线此刻听来很冷很冷:“让我们走。” “让他们走!” A一挥手,仅剩的几个守卫们散去。赵栩一旦离开这扇门,他们就是所有人都去追,也追不上了。 赵栩和季肖白走后,A在科莫多面前蹲下。 他是背对着大门外的微光的,卷曲的头发遮住了他漂亮的眼睛。血腥味没有消散,他的嗓音本就富有磁性,用平淡的语调说话在沉沉黑夜里听来愈加显得格外瘆人。 “BOSS,这一次是要去哪里?回分部吗?” 作者有话要说:科莫多:作者,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作为BOSS各方面这么掉线? 咕咕:因为亲亲你的任务就是为他们准备烛光晚餐,然后看着他俩秀恩爱,再然后自己恰柠檬吖 科莫多:MMP,我不干了我辞职!摔! 咕咕:别急着走啊,亲亲多待会儿哟,亲亲你还没粉身碎骨以平众怒呢~ 科莫多:我毁容了,眼瞎了,那啥也废了,总部被炸了,还不够惨吗! 咕咕:远远不够呢~(微笑) 第37章 情话 寒夜沉沉, 冷风划过耳边,犹似侵入骨髓。 “冷不冷?” 季肖白用生命在肉麻:“不冷,有你在, 很温暖。” 赵栩知道季肖白有寒证, 就把衣服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了季肖白的身上。可绕是如此, 也无法温暖季肖白的身躯。尤其是当他的唇擦到了自己的脖子时, 就像冷风拂过, 触感是如此冰凉。 季肖白神志有些模糊。 他趴在赵栩背上,跌跌撞撞, 仿佛又回到了神秘高原和古寺山脚。那时, 他也是这样背着濒死的自己。 明明该我保护你的,怎么又是你来救了我。他想。 他想抬手去拥抱他,可是刚从逃亡和枪林弹雨中逃出来, 他那糟糕的身体素质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 忽然, 轰隆一声。 身后不远处传来巨响,火光冲天, 他们刚逃出科莫多的庄园,庄园就被炸掉了。 他低低唤了一声:“阿栩……” “嗯?我在。” “你真的带了炸弹?” “不是我。虽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其实, 在看见你的瞬间我就忽然改变了主意,这次来, 一定要活着把你带回去。”说到这里,赵栩柔声笑笑,加了一句, “而且我走的太急,没有时间准备。” 趴在赵栩的背上,季肖白想责备他几句,根本不必为了自己犯险。 但终究只是手指无力地攥紧他的上臂,语气很轻,微不可闻接近喟叹:“你真傻……” 赵栩沉默着。 分秒必争的时刻总是格外漫长。 满天的星斗凝着冷光,遥遥地照射着在夜空里奔跑的两个人。 听见什么东西飞速旋转的声音,赵栩抬头,“可惜,又让他逃了。” 季肖白也同时微微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庄园上方升起一架直升机。 “嗯,看来这个庄园是他自己派人炸掉的,他应该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咳咳……” “你先别说话!很快就要到我们的车了。” 赵栩想背着他飞快往前跑,但是他感受到背上的血越流越多,几乎濡湿了半个背部,因为这个原因,他又不敢跑得过快。而来时的车停在离科莫多的古堡远一点的地方,是为了防止被他的属下派人砸掉。 季肖白下巴轻轻地落在赵栩的肩头,鼻尖是怀念了许久的温暖和熟悉。 他蓦然心安,目光落在远处明明灭灭的星火上,“今天运气真好,居然能够看到星星,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吧。” “嗯。” “我想和你堆雪人儿,一起晒太阳。” “那就赶快养伤,等你的身体恢复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季肖白轻浅地笑了一声,声音很低很虚弱,但这并不妨碍赵栩听出里面的轻佻。 两次认识他,赵栩当然能猜到那个“什么”指的究竟是什么。 “……”他黑着脸沉默了一秒,“好,只要你养好伤,都可以。” 季肖白笑得不害臊:“除此之外,我有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 “嗯,我都陪你。” “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不会讲情话的人。和兄弟朋友们在一起时大大咧咧的,典型的直男,可一到我这个小男友这儿来就是根木头,老是要我来逗你,含蓄的话你听不懂,肉麻的话你又膈应。” 季肖白顿了顿,“可是我今天才发现,你说这些话说起来是那么自然,那么情真意切。怎么办啊,你撩到我了,看来你这一辈子怕是逃不开了。” 赵栩没有应声,于是季肖白又接着道: “现在只要我叫你的名字时,你能简单的回答我一声‘嗯’,我就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情话。” 他的头靠在赵栩的肩膀上,风吹起来时,已经变长了好些的头发轻轻擦着后者的侧颈,无意地撩拨着深藏的心弦。 赵栩温柔地纠正道:“不是情话。” “嗯?” “是心里话。” 有一滴微澜落在心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击,心潮涌动后,紧接着暗暗牵起大片狂澜。 季肖白足足愣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把头转过来,肆无忌惮地凝视着赵栩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鼻梁挺拔,睫毛细长绵密,眼底流动的星光璀璨夺目……多么温柔又清冷疏离的一个人,仅仅是看着,心就动了。 他忍不住抬起手指刮了刮赵栩的耳根,故意笑得邪里邪气掩盖虚弱的口吻,“越来越会撩人了呀。” 说这话的时候,季肖白的呼吸全都喷在赵栩耳根,如果是在白天的话,一眼就能看见一片通红。这次,不是因为谎言,而是因为情动。 赵栩看了一眼季肖白抬起的手,担心他的伤势:“别乱动。” 耳边浅浅一笑:“我没乱动,是我的心在动。” “咚咚咚——”有颗心在悄悄蹦迪。 但心跳的声音在夜风里几不可闻,季肖白的胸口紧贴着赵栩的背部,他依然擦着他的脖子问:“你感受到了吗?” 赵栩喉结动了动,没有回答。 季肖白却在他的背上再度调整了姿势,把耳朵贴在赵栩的肩背上,去听身下人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那颗心不仅仅是在蹦迪,几乎是嗨翻了在狂舞。 听见心跳,季肖白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明明风声很大,可那心跳声却异样明显坚实。 两颗心隔着两层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一起,秘而不宣地跳动着各自的血脉,却都知道是因为对方而加速和鲜活。 季肖白笑得像个找到证据并准备打小报告的孩子:“嘿嘿,阿栩,我也听见你的心跳了。” “幼稚。” 季肖白却很满足地笑了,他把手环过赵栩的脖子,伸手去轻轻地掐了掐他的下巴。 可身受重伤了却还要调戏,报应很快降临,季肖白又开始咳嗽起来。 季肖白:“咳咳……咳,阿栩……” 赵栩搂了搂背上的人,把衣服扎得紧实一些:“别说话。” 不论再怎么压制忍耐,季肖白的咳嗽声还是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可我……有好多话来不及对你说。” 赵栩回答地果决:“不会来不及。” 因为还有一辈子。 季肖白咽了咽喉咙,感觉稍微好一点又才开口,但这次显然比上次要更为沙哑一些:“你记不记得在机场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当时的你来说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撒了谎。你说你叫周栩,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生气,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 本以为赵栩依然会选择沉默,没想到他却说:“其实我看到了,你当时攥紧了拳头。” “那个时候你怎么想我的?” “那一个瞬间有三种毫无关联的猜测:你可能在生气,你可能认识我,你可能在表演。” “哈哈,全中。” 其实,赵栩在见到季肖白的真人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撞开了,好奇、猜疑、试探…但那种感觉里从来没有包含熟悉。 他没有告诉季肖白,即便他如果没有恢复记忆,他还是会喜欢上他。虽然他们再也不是从前的性格,还兜兜转转差点成为敌人。 季肖白又来擦他的耳畔,“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拥抱着你,咳咳…” “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省点力气,以后慢慢说。” 细听的话,赵栩的语气是慌乱的。 “呵呵……咳咳咳。”季肖白把他垂在在他耳边,低声轻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虚弱的原因,他的声音可以温柔地可以淌出水来,“你慌啦?担心我?” 赵栩沉默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季肖白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脖子,浅浅在他耳边软语安慰:“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后你看到山河奔腾,是我,看到风云流窜,也是我,见到山寺佛僧也是我,寒夜奔跑时也是我。我永远都在,在你的回忆里。因为你还记着我,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别说话,小白,别说了。”这种话他并不想听,这种话、这种就像告别一样的话… “我不,我偏要说给你听。”季肖白双目半阖,“我想说千万遍——再次…拥抱你,我就…好开心。”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那辆车,他飞奔过去,很快就到了。离车门只有十米远的距离时,背上那个嚷嚷着要说好多好多话的人却忽然没了声音。 沉默带来了不好的预感。 赵栩当即身形一滞,觉得呼吸好像也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小白?” 季肖白似乎想回应。 模模糊糊听见那声带着恐惧的呼唤,心底忽地有些泛酸和心疼,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 他用最后的力气贴近赵栩的耳畔,在脖颈上落下轻轻一吻,可那触感就像是被凉风吹了一下,他的唇很冰。 飘渺微弱的呼唤声迎风而起:“阿栩……我爱你。” 说完,背上的声音渐低,又随风而散,很快没了声音。 刹那间,浑身的血液倏然凝固,赵栩迟疑地掂了掂背上的人。 “……小白?” “小白?” 没有人回答,赵栩又大叫了一声:“季肖白!”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夜里的寒风。 他两步跑到车边,立刻掏出车钥匙,匆忙地把车门打开将季肖白轻放在了后座上。 然后像被抽掉了一公斤的血,赵栩颓败地打开车灯查看他的伤势,脸色煞白。 季肖白腹部的伤此前被医务人员用纱布包扎好了的,但是此刻已经被血染得鲜红。而且冬夜里本来就很冷,在冷风里跑了这么久,除了他贴着赵栩的腹部还有些温度外,其他的地方一概冰凉。 不敢有过多的猜测,他探了探季肖白微弱的呼吸后,当即冷静地把他放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驾车去寻找附近的医院。 赵栩一边在空旷的公路上疾行,一边不时地转头看向身边人的状况。 感觉到季肖白的头动了一下,赵栩下意识地唤了他一声。 “小白……” 他没醒,头部的动作只是在高速行驶中惯性的原因。 赵栩紧拧着眉头,回想起了刚才的谈话。季肖白问他是不是慌了,然后让他别怕。 他果然很懂自己。他是真得感到害怕,由衷地害怕,比十八岁那年遭受那些非人折磨时还要害怕。十八岁那年他还有心心念念的人,他还有支撑的动力。可是这一次的害怕,正是因为那个好不容易寻找回来的动力可能又要失去了。 遗忘了过去的那几年里,每一天都感到茫然。那几年并不快乐,他就像一只找不到归处的大雁,游离、惶恐,不停地迁徙,却总也找不到心底缺失的东西,活得宛如行尸走肉。唯一做的有意义的事情,就是除恶打拐。只有在扫除那些拐卖团伙的过程中,他才能感觉到冥冥中有谁在靠近,而他也要寻找的答案也在那连绵的群山后,在那深藏的腐朽中。 最后果然,他在漫无目的地追寻中,终于和故人重逢。 得到又失去,怎么能甘心呢?! 赵栩踩着油门的脚又用力了几分,他一定不能再失去了。他十八岁那年的小男朋友,等了他那么久,亏欠了他的九年,他还要用余生去偿还。 忽然,车灯前的视野中出现两个白点,伴随着车高速行驶那个小白点变成了两个迅速变大的白影,两个白衣人正冲他挥手。 虽然赵栩早就开始刹车,可也好不容易才在离两人只有半米远的距离堪堪停了下来。担心惯性的影响,他急忙看了一眼季肖白。 依然毫无生命力地低垂着头,昏黄的车灯下,安静的侧脸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那两个白衣人走近,赵栩降下车窗。 居然是刚才的两名医生。两名医生一男一女,男医生三十出头,但头顶上已经有了一片地中海。女医生身材娇小,大眼睛娃娃脸,看起来也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们看起来是抄了近路过来的,手上居然还提着药箱。小医生凑到车窗前,不停搓着冻红的手,语气柔软恳切:“可不可以带我们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这可能是最后的玻璃渣啦,以后全是糖和狗粮(本章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糖的对吧嗯哼)。 - 大家久等了,自闭作者常常逃避性自闭,笔力太弱写得不好麦介意呀,下本一定好好写QAQ 第38章 好甜 那个男医生也挤了过来, 用带着厚重口音的中文说道: “小帅哥,你就带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也是被掳来的, 被迫给那个杀千刀的恶人头头当医生。咱都是地地道道的爱国公民啊, 俺来这儿以后可别提有思念家乡了。” 赵栩审视地看着他, 想起他们在大厅里时的眼神, 确实也是很抗拒科莫多的。发生枪战时, 他们也是和自己这边躲在一块的。 赵栩刚想让他们进来,这个男医生指着季肖白道, 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奥, 对了!你的男……伙伴我们或许可以救他,他好像中的不是子弹,而是麻醉药。” 赵栩一听, 立刻开门。 小医生也屁颠颠地上了车。 两个医生把季肖白抬到了后座, 替他料理伤势。原来他腹部的血不是因为枪伤,而是在“跳”起来时撕裂了原有的伤口。 也是这个当口, 赵栩才看见季肖白的身上到底有多少可怖的伤痕。 男医生拿着医疗工具一阵娴熟的操作然后叹了口气:“哟,他这伤真得有点严重,亏得你把他救出来了。” “他没事了吗?” “没事?这哪能轻易地下结论, 得观察啊。看他现在的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不过,止住大出血,控制住体温的话可以撑到他去医院。” 赵栩终于舒了一口气:“嗯, 那就好。” 车里的灯不够亮,赵栩一直用手机的灯光支在季肖白的上方。他的目光一刻也不移开地驻扎在他的脸上,赵栩不擅长表达情感,他只能趁他昏迷,去观察他的脸。 许久未见,短短半个多月的重逢,其实隔着九年漫长的光影。 “那个…小哥?小哥?” “嗯?”赵栩回神,小医生再叫他,已经唤了好几声。 小医生声音很甜美:“基本上处理好了,当务之急是去医院,还是赶紧开车吧。你的这位…嗯…朋友?我们来照看。” 于是,赵栩收敛下眼底的担忧,温和地点了点头,去开车了。 剩下男医生和季肖白在后面,方便照看他的伤势,而小医生则坐在了副驾驶。 车行驶的很快,小医生似乎想安抚赵栩的担忧,又或者是好奇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毕竟她当时也看到了两人喂药时的场景。 她尽量很自然地开口:“小哥,季先生是你什么人啊?” 但是他刚问出口,就有点想拍死自己,毕竟她都看到两人接过吻了…… 赵栩果然沉默,她尴尬地扶了扶额。 隔了三十秒左右,小医生在沉默已经尴尬得要死,赵栩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却忽然从另一边传来。 “前男友和现男友。” 好淡定! 小医生八卦之心被点燃,继续跃跃欲试:“哇塞,破镜重圆啊,不容易。其实之前季先生昏迷的时候,一直会叫一个很模糊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小姐姐哪,哈哈哈,没想到是帅气的小哥。” 赵栩没有应。 ……感觉好大的一只乌鸦飞过。 她求救地往后看去,希望男医生大哥救救场,可是他借了赵栩的电话正给国内的家里人打电话,一个大男人正捂着嘴抹眼泪花儿,自顾不暇。 赵栩忽然又冷不防地开口,他轻轻哼笑了一声,嗓音润泽极为好听:“见笑了。” 又隔了大概三十秒,他们之间谈话是有时差吗?! 小医生好奇,便转过头去打量赵栩,赵栩神情专注,眉睫偶尔轻轻翕动,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她打算调节一下氛围,于是一股脑地吐槽了好多被扣押在科莫多庄园里的那些烂事儿。她用平生所知的所有脏话把科莫多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也不管赵栩听没听,总之小嘴儿不停地叽里咕噜了十来分钟。 然后,她终于累了,停了下来。 赵栩说:“那下边有水,不过是冷的。” 妈呀,好温柔。 小医生花痴属性爆发,拿起水咚咚咚灌进喉咙。 “爽!居然还是娃哈哈的苏打水,两年没喝到了!” 赵栩习惯性地温温一笑。 小医生看着他,不自觉地陷入沉思。刚开始觉得两个帅哥亲吻十分香艳养眼,这个景象百年难遇。 现在忽然有些愤慨,怎么他遇到的好看又温柔的男孩子都不直呢? 季肖白也是,当初第一次替季肖白疗伤的时候光是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就小鹿乱撞。在护理他的时候潜意识里也分外温柔留心,结果人家整天板着一张冷脸,只要他意识清醒,根本碰都不让人碰,倔成死驴。 说起来,倒是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他才在季肖白的脸上看到了温柔这种东西。 而赵栩,时时刻刻都很温和,仿佛当时拿着枪力挑众人的冷酷从未来自于他。 想着想着,好奇心又燃烧起来:“诶,小哥,你们之前分开了多少年啊?” 赵栩声音很淡:“九年。” ?! 小医生有点震惊。 赵栩自嘲似地笑了笑,又加了一句:“我去了没有他的地方,分开了九年,他也找了我九年。” 车座后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那你们为啥子又分开啊?” 小医生看着伸到自己旁边的大脑壳,惊叫起来往后缩:“卧槽,你吓死人了陈医生!” “奥哟喂,柳医生,你才是咋咋呼呼嘞!搞清楚!” 柳医生迅速上下扫视了一眼陈医生,叽叽咕咕小声吐槽:“一个大男人还八卦,真是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又在说我坏话是不哩……!” 两个医生气氛热闹地互相吐槽起来,忘记了刚才好奇的问题。 赵栩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看了看后视镜中季肖白沉睡的容颜。轻轻开口,用自己只能听到的声音把答案说了出来,好像是说给自己,又好像是说给镜中人。 “因为一个人爱得太沉重,一个人爱得太无知。” 季肖白什么都在为赵栩考量,自己背负好所有的悲伤,所以从来不敢去见他。而赵栩的心底依然住着一个陌生人,找不到情感的源头。 车在路上高速疾驰。 满天星斗等待着迎接黎明。 等天亮了,等你醒来,就是新的世界。 而我会在新的世界里,替你洗清所有的冤屈和骂名,奉上鲜花,牵着你的手,一直陪你永远走下去。 - 北边的一个边境小城的医院外,有人在清扫积雪。 赵栩坐在季肖白的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他紧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有医院的医生进来时,尴尬地咳了好几声,说要查看病人的情况,他才礼貌地起身。 天刚亮,医生刚上班,值班医生还没来得及把季肖白满身的特殊情况告诉他,所以他不知道他们两的身份,以为他们是兄弟。又见赵栩眉宇间满是担忧,就开玩笑地说了句:“手握的这么紧,放心,从心电图上看他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麻烦医生了。” 医生一边走过去,一边和气地问道:“他是你哥还是你弟啊?” “他比我大两个月,但他不是我哥,”赵栩顿了顿,轻声哼笑,露出一个坦荡的温柔笑容,“是我男朋友。” “……” 医生刚掀开季肖白的被子,就看见他全身都是可怖的伤势。本来就已经被震惊地不行,听到这句话,更是吓了一跳。 而且,很少有人会坦然地和陌生人介绍自己的同性恋人,简直少之又少。 医生惊讶地看向赵栩,赵栩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显得淡定从容。 高中的时候,他们瞒着所有人,不敢让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即便私底下情感在炽烈,在阳光底下他们也只是朋友而已。季肖白从来不在乎是否被人知道他和赵栩的关系,但是赵栩在乎,别人问起时,除了窥见证据的个别死党,他一概宣称:“这是我铁哥们儿,最亲的那种。” 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人介绍这位男朋友。但是,中间隔了九年。 陈医生和柳医生也进来了,进了医院以后,他们一改在车上时的嬉笑,变得专业而又严肃。看见面露异色的主治医生,他们立即有理有据地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并且成功拜托他保守秘密。 很快,扎克利和李等人也赶了过来。 扎克利和医生简单地交涉了一会儿,就弄清楚了季肖白现在的状况,然后立即把心思花在了他的伤势上。 而李,在看见赵栩的时候,视线相撞又迅速移开,神色有些不自然。 柳医生和陈医生嫌房间里人太多,影响他们诊断分析,就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其他人指的是赵栩和李。 李立在门口,他呼气的时候赵栩居然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在他的映象中,李从来不抽烟。 赵栩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理智冰冷的眼神,毫不掩饰,这种视线很容易看得人想要移开目光。 但赵栩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同样直视着他,不卑不亢:“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轻笑,反倒是他看向了别处:“也不是,只是……很佩服你。” 当时,李知道赵栩独自一人前往去救季肖白的时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当然他习惯以沉默掩饰所有情绪。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赵栩很相似,他们都是不会表达感情的人。李是在季肖白快二十岁的时候成为他的贴身秘书,也就是说,在悬赏单事件之前,他只是听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赵栩。但是,短暂的接触下来,他发现赵栩也是一个善于藏匿情感的人。 “我和少爷之间,其实只是一种类似于羁绊的东西而已。由前人留下的,一代代传下去。”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钻了出来,李说出口的时候才惊觉为时已晚。 是啊,是虚无的羁绊而已,对季肖白而言从来就无关紧要。这句话不知道是他说给赵栩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感叹罢了。”李的表情有些颓丧,“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承认,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我一直对你有或多或少的敌意。” 赵栩看着他,能感受到这句话还有下文。 李直视他,换了称呼:“但现在,我对您的臆测错了了,我从心底里尊敬您。” 说完,李简短地介绍了组织里的情况,又点燃了一支烟,径直扬长而去。 李燃起那只烟,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遇见季肖白之后,再也没有。他一直称职地做着他的贴身秘书,精致细心,从无纰漏。 “罢了。” 烟刚燃起就被他掐灭。 - 三天后,季肖白醒来的时候又是夜晚。 他头有些晕,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天,觉得就像死过一次,生怕又过了九年。 外面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煞是好看。他转头,想看看有没有时间,却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赵栩。 他握着自己的手,睡得很踏实,均匀细长的呼吸依然让人心安。 他抬起手,感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从伤势的恢复情况来看,成功推测出应该过了三四天左右。 然后他顺着抬手的动作去摸了摸赵栩的头发,细软,柔顺。然后又辗转到脸颊,到鼻尖,再到唇。 等等。不能再摸了。万一把他弄醒了怎么办。 季肖白微微凑近他,接着微光打量赵栩。 太好了,没有醒。 他又想起当时在那个山中别墅时,他夜里醒来,赵栩也是这样守在自己身边。那是他们互相折磨算计,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这个甜蜜的变化,季肖白不禁勾起唇角,心跳也慢慢加速。 季肖白微微撑起身,轻轻地吻了吻赵栩的脸颊。 有为人曾说过。不满足是人向上的动力。于是,他不满足地把唇又落在了赵栩的嘴角。 好甜,怎么觉得像糖一样。 可是还不够。 赵栩的呼吸声宁静安然,死里逃生的季肖白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没忍住,在夜里轻轻唤了一声:“阿栩。” 然后,微微握紧了他的手。 他又俯下身,打算再来一个偷偷的吻。可是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了他,他睁开眼睛,看见赵栩明亮的双眸,带着他一贯温和的笑意。 “怎么,还想吻我么?” 季肖白脑子里砰的一声,糖罐子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忒肉麻,又多了一篇黑历史。 对叭起,等瓦完结后修文。(鞠躬) 第39章 做功 季肖白愣了愣:“你醒了?” 这句话问了等于白问。 他又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差不多是在你的手动的时候, 你第一次吻我之前。”赵栩凝视着季肖白,抬起头来,脸却贴得他更近。 “怎么不说话了?”赵栩问。 “嗯……你不是应该象征性地打我两下么?像高中时一样。以前我吻你你可总要避开的, 高中的时候也是。怎么现在变了。”季肖白挑了眉, 露出二世祖的招牌傻逼笑容, “嗯?看不出来, 你也期待着我吻你呀, 当时喂我药的时候,真是吓到我了。” 果然, 身体一恢复就开始说骚话了。 要是以往, 赵栩一定凉凉的翻个白眼。但是这次他的目光温柔依旧,而且继续靠近季肖白。 然后他的唇离季肖白只有一寸的距离,轻声问:“怎么吓到你了?” 季肖白不忍了。 诱惑当前忍什么忍。 索性直接将向上的动力彻底释放, 欲望才是人生导师。 他抬手扣住赵栩的头, 唇角贴合唇角,深深地吻他。他撬开他的舌尖, 赵栩任由它滑进来,自己也迎合着他的吻。当吻逐渐热烈,赵栩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扣住季肖白的头。这个吻, 终于满怀炽热,不再带有丝毫杂志, 圆满地交融了两颗坦诚的心。 他问赵栩:“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的那部电影吗?” “哪部?” “《烈焰焚币》,咱们高三一起看的。主角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劫匪,但实际上是同性恋人的故事, 他们是亡命之徒。” “Nene和Angel?”赵栩立刻想起,那是他一直都很喜欢的一部电影。 “嗯”季肖白摩挲着他的唇,“其中有一幕很经典,他们解开心结时的一吻,就像咱们刚才接吻的姿势。” 嗯……他们刚才互相扣着对方后脑勺的姿势。电影中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映象很深,他很快就回忆起了那个画面。 “Angel有严重的精神病症,Nene是他的救赎。”然后季肖白又一笑,“你就是我的救赎,一次又一次,就像这一次,你又来救我了。” 赵栩在心里说:你不也曾经是、现在也是我的救赎吗? 但是赵栩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他看似粗暴实则温柔地捏了捏季肖白的被子,佯装厉声道: “肉麻的话少说,夜里冷,睡觉。” 季肖白大概是重逢后和赵栩做戏做惯了,发现在心上人面前犯傻撒娇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夜深人静嘛,多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这么重的伤你居然还想……” “诶?冤枉啊,是你自己想歪了,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季肖白挑眉,语气戏谑,“我不过觉得夜里是个聊天的好机会而已嘛。” “……” 季少女卟啉卟啉地眨巴大眼睛:你冤枉我,我好无辜。 赵栩无奈扶额,“哄”道:“这么冷的天,你的寒证要是发作了,一个月之内别想碰我。” 季肖白立刻伏诛:“好,睡觉,马上睡。” 赵栩替他捏好被子,季肖白看着他,眼睛里似有星光闪烁: “还记得小时候吗?中考后因为叔叔的事情你很伤心。有一次,睡觉时我还搂着你,可是第二天醒来你就不见了。”然后季肖白突然捉住赵栩的手,“你说,这次我醒来的时候你会不会又不见了?” 赵栩哭笑不得:“不会的,想什么。” 季少女阴沉着眸:“我不信,你骗我怎么办。” 赵栩毫无惧色地调侃:“那你又把我抓回来啊。” 季肖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果断认怂,握了握握着的手:“这样,你和我一起睡。” “疯了么?这么窄的床,你那么重的伤。” “那把手拿近一点。”季肖白牵过赵栩的手,然后换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一起拉近了被子里。“我牵着你,你就跑不掉了。” 赵栩吐槽道:“你是不是傻。” 季肖白却笑了,因为高中的时候他们就经常这样嘲讽对方。只有真正的恋人才会互相玩笑,毫无保留。 季肖白握着赵栩的手,看着他轻笑:“好啦,睡觉啦,不许吵。” “嗯。”简单的一个嗯字,是睡前最长情的告白。 他也躺下,头枕在季肖白的被子上,和他的头只有咫尺之距。 于是,第二天,陈医生和扎克利一起推开门时就看到了如此和谐的一幕——季肖白和赵栩手牵着手,头几乎贴在一块儿,睡容安静无比。 “哟哟哟哟!” “沃德天!” 扎克利和陈医生立刻化身吃瓜二人组,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发出惊叹。 幸好他们为了隐瞒季肖白的身份,把他安排在一个很隐秘的房间,并且他们有随时关门的习惯。 “啧啧,看来躺着那家伙是醒了。”陈医生用方言到。 “重于醒了,要事再不醒就危险了。” “咋个会危险,我的医术精准不会有错,我早就说咯他今天会醒他就一定会醒嘛!” “泥这时谬论!” 陈医生昨天就看扎克利不爽,这个人老是和他的医学理念相悖,挑他的毛病:“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儿的!” 扎克利也是同样,“你说话还不是一样的!” “我这是方言。” “我这是口音。” “真是奇怪的中国人。” “你才是奇怪的外国佬。” 被两人的争吵声闹醒,赵栩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惊醒了一直把手握的很紧的季肖白。 季肖白和他对视了两秒,很快就明白了情况,冲他心有灵犀地一笑。 然后,季肖白对着扎克利笑道:“z,你们这是在进行医学交流吗?” “交流个新华词典!”扎克利觉得“鬼”不吉利,于是往往会用各种东西来替换,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句型,发泄完后,忽然意识到说话的是季肖白,于是他看过去:“噢,鸡小白,泥终于醒了!” “嗯。” 随后陈医生和扎克利向季肖白简单地介绍了他的伤势状况,问他感觉如何。季肖白坐在床上活动了两下,感觉没有什么疼痛了。 “感觉还不错。” 但是季肖白一直是坐着的,扎克利把目光移到他的腿上,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季肖白何等敏锐,于是他路出一抹自嘲的笑,动了动腿。 虽然没有像当时在密室时那么疼,可依然能让他回忆起那种细针在扎一样的感觉。他没有看赵栩的表情,自己扶着床沿,试着蜷起腿,只能一点点地挪动,感觉到僵硬无比。 这种动作让他觉得生疏,好像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但是扎克利却显得很乐观:“不错嘛,还能蜷起来,没我想象得那么糟糕。” 季肖白自认为这双腿算是废了,听到这句话很是惊讶。担心白高兴了一场,他观察了一下陈医生的表情,发现陈医生看了一眼扎克利,然后撇着嘴面露鄙夷,那个表情好像在说他虽然不想承认这个诊断,但是不得不认同。 压下心底的波澜,他的语调很冷静:“这双腿还有救?” 陈医生本想开口说话,被扎克利抢先一步,可惜语出惊人:“放心,好好恢复个一年半载,不影响泥做攻。” “……” 赵栩起身后本来就有些尴尬,但又想听他恢复得如何,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窗外的清晨雪景。听到扎克利这句话,他耳根立刻染红,觉得某人可以去死一死。 季肖白扶额:+1 陈医生:…… 陈医生先是反应了片刻。做功?动力学的做功? 在看到两个当事者巨尴尬的反应后终于联想到正确写法,顿时心里奔腾过一万匹马,还是别称叫羊驼的那种马。 胡言乱语,污言秽语,虎狼之词! 他早就看这个洋人不顺眼,技术不精,还传播腐朽思想文化,现在居然还口无遮拦,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满脸无辜的扎克利蹙眉:“咦,怎么都不说话了?” 陈医生炸了,劈头盖脸地冲扎克利喷唾沫星子。 “长着一副祸害人的好皮囊偏还装得老无辜,实际上骚话连篇,外嫩里焦,费心思骂你都是浪费时间,你快点滚出去!别把这间病房弄得跟火车一样臭气熏人,还有小心这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都给你整脏了!” 扎克利也毫不示弱,用蹩脚的中文会怼,对不赢了换英语接着跨越语种,中英互怼。 闹了好一会儿,赵栩才充当和事佬把两位势如水火、交战正酣的医生请了出去。 赵栩关上门,坐到季肖白身边,神色淡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看到他烧红了的耳根,季肖白莫名地想笑。 正好李端了药来,把药递给赵栩就离开了。于是赵栩坐到他旁边,把药吹了吹,递给他。 季肖白星星眼:“你不喂我了吗?” “?” “你上次都喂我的。” “……”赵栩白他一眼,起身要走。 季肖白皱了皱眉:“阿栩,你看我这么惨,是不是可以哄我一下?” 赵栩冷脸一抽,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然后托着勺子,温柔地喂进他的嘴里。 季肖白又不安分了:“好苦……!” 赵栩直觉不简单:“嗯?想干嘛?” 他闭上眼:“想要一个甜甜的吻。” “……” 赵栩起身就走。 他本来是想吓他一下,走到季肖白唤他时就停下来,警告他脑子里不要净想些不正经的。 谁知季肖白以为他真要走,赵栩刚离开一步他就急忙去牵他的手,可惜刚好错过。季肖白想再靠近一点,去抓他的袖子,结果用力过猛,被那个力道一带,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听见动静,赵栩急忙回头。 看见季肖白试着动了一下腿,眉心刹那间收紧,痛得他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唇又白了几分。 刚才离开时的潇洒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神色仓皇,和看到那双腿时揪心的痛。 赵栩狂奔过去,扶起季肖白,把他抱起:“小白!你没事吧!?” 季肖白被他打横抱起,在赵栩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的间隙里,他头微微一探,在赵栩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季肖白抿抿嘴坏笑:“你看,吻到了。” 他想舒展赵栩的眉心,没想到反而让它蹙得更紧。赵栩深深地注视着季肖白,眼底有雾。然后他忽然环住季肖白,抱住了他,拥入自己炽热滚烫的胸膛。 季肖白怕他自责,于是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补充道:“我想每天都吻你一下,每天每天,每天都对你说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啵啵怪季肖白哈哈哈 再甜一章就要准备进入最后的剧情了。 第40章 爱的力量 在医院里养了十来天左右, 李按照扎克利和其他医生的建议,安排好季肖白去南方温暖一点的医院。 因为身上的皮肉伤基本结痂,北方冷冻天气里, 既不利于伤势的恢复, 也无法完成复建。 于是, 他们去了南边沿海的城市——遇城。 遇城四季如春, 大小众景点极多, 极其宜居。 季肖白坐在私人飞机上,攀过赵栩的肩, 开玩笑说他们是去度蜜月。 赵栩都懒得理他, 由他高兴。 同行的还有扎克利、柳医生、李。 陈医生挂念家人,季肖白感谢他的救治,本来想派人送他回去, 陈医生观念传统心里没底, 看到穿得一身黑凶神恶煞的保镖们更是会联想起科莫多,便拒绝了。 他说季肖白要是真的感谢他的话, 就替他买一张机票好了。于是,季肖白给他订了一张头等舱的票,还附赠了全家人的各种保险。 十几天里, 扎克利虽然看见陈医生就吵吵吵,但离别时还是“惺惺相惜”地加了微信, 在微信上继续舞弄唇枪舌剑。 在季肖白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没有停止科莫多的调查,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以前所有的线索链被悉数斩断,丝毫没有音讯。 赵栩一直有和上级保持联系,但是每当他提到科莫多与季肖白事件时,那边不是沉默就是推词。 但也有好消息,赵栩大学的同学帮了他大忙。那名同学在新闻界打拼,眼光犀利毒辣,好几次都揭露了不少被掩盖的真相与丑闻。加上是警校出身,人脉极广,打拼六年,已经拥有了很大的公信力。 再加上赵栩之前整理的那些证据,还有一些公益组织成员的鼎力相助,一时间舆论基本翻覆倒向,不仅澄清了明盛集团蒙受的冤情,反而还爆出季肖白多次进行匿名募捐的事情。 虽然官方担心造成民众恐慌,并没有把科莫多的身份和他在逃的事情作为焦点报道,也没有将其和季肖白失踪这件事情联系起来。 但是,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舆论导向,民众同情明盛集团的境遇,加上季仲益是个经商的老行家,一直在质量上严格把关从未松懈,新闻陆续爆出后,集团旗下的各种产品销量激增。 转眼年关将至,过几天就是春节,似乎寒冬就要过去了。 赵栩和季肖白待在酒店里,顶上是透明的玻璃吊顶,白天可以沐浴夜光,夜里又可以仰望星辰。 因为分隔了九年,季肖白和一起来的这些人有差不多很熟了,所以秀起恩爱来完全不害臊。 有时候,包括面容冷酷严肃的李,也会觉得自己和其他人已经被迫化身超能电灯泡,闪瞎了。 扎克利和柳医生也顺利组成吐槽组合,经常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季肖白怎么变了个人,成了狗粮制造机。 他和柳医生说这话,是因为柳医生也是一个人。她说自己无处可去,母亲在高三那年因病去世,后来柳医生才选择了医学专业。 柳医生性格很可人,吐槽归吐槽,但是声音软软的令人很舒服,她的言谈也往往不会过于激烈,总会聪慧灵巧地留有余地。 可是这个档口,柳医生却道: “诶,我可不是单身狗啊,你才是。” 扎克利好奇:“嗯?你有男朋友?” “没有啊。” “切,那不是单身狗是什么?” 柳医生却笑了,桌沿的双手撑着两颊,鼓起来十分可爱。 扎克利又观察了一下她的手指,并没有发现戒指什么的。 柳医生噗嗤一笑,看起来有些嘲弄,可是眼底其实很甜。 扎克利有刹那的恍惚,冥冥中感知到了什么关卡被打开了。可柳医生的那双小眼睛目光竟有些飘渺,似乎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由于扎克利嘴碎,藏不住情绪,所以他对于季肖白这个狗粮机的不满也没有藏着掖着,用骚话狂怼,脸上还能毫无痕迹。 季肖白是不在乎,但是他担心赵栩会介意,因此,他平时尽量低调。可是,平时低调的后果就是私下里更加高调。 这天,扎克利有来指导季肖白的复建,占去了好多时间。而且隔三差五来查看伤势,来送药,来问柳医生去哪儿了……总之,各种膈应他们。 终于到了晚上,扎克利才消停。 季肖白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书,他不时偷瞄赵栩。 赵栩在电脑前整理东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他用淡淡的嗓音问:“怎么啦?” 季肖白放下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字的书:“我想洗澡。” “嘿嘿,你帮我。” 赵栩白他一眼:“不是昨天才洗了吗?”扎克利考虑到季肖白行动不便,遇城的气候也足够温和,两三天洗一次澡就足够了。 季肖白说:“我想你抱我,而且今天还没有吻到你。” 赵栩见怪不怪了,看了他一眼,嗓音依旧淡淡的:“你就不怕才养好的伤又复发了?” “我这不是伤基本上都好了么?我身体这么好,不用担心。” 确实,季肖白的外伤基本上都好了,扎克利都连连惊叹他铁打的身体素质。至于腿伤,本来预计四十天左右才能下地行走,这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在赵栩的搀扶下可以慢慢地走动了。 季肖白美其名曰:爱的力量。 “好,等下。”赵栩叹了口气,但是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季肖白和他重新在一起后,恨不得天天都黏着自己。赵栩明白其中的原因,他自己也分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这种久违的心动,来源于两个人都经历过的死后重生。 他处理好楼镜发过来的文件,起身走向季肖白。季肖白换了个姿势,侧躺在沙发上,冲缓缓朝他走过来的赵栩轻佻地挑眉。 赵栩脑海中立刻飘过四个大字:搔首弄姿。 他把季肖白抱起来,像往日里那样带他去泡澡。 “是不是很很重?”季肖白揽着他的脖子,凑近赵栩的耳根说。 “不重。” “没事儿,等我腿伤赶紧好了,以后我来抱你。” 赵栩抱着季肖白的手掐了掐他的腰:“痛痛痛!” 洗澡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洗完澡后,赵栩已经被季肖白撩拨得面红耳赤,这也正是季肖白想要的效果。 他把季肖白放在床上,然后第一次主动地俯身去吻他。季肖白也像个情场老手,揽着他目光深情,连呼吸都是诱惑。 然而,的音乐响起。 “不管他。”季肖白说。 赵栩“嗯”了一声,他本来也没有要去接电话的意思。 谁知道那个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赵栩脾气再好也面怒愠色。季肖白双腿不便,所以都是赵栩在替他接电话。他走过去时怒气已经消了很多,毕竟万一谁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 电话上是一串数字,并没有保存为联系人。 他按下接听键:“喂?是哪位?” 对方听见是陌生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赵栩很好脾气地等待着。他看了一眼有点生气的季肖白,心想三秒钟内对方要是再不说话他就要挂电话了。 对方在第三秒的时候终于开口,那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傲慢的不客气:“你果然和我儿子在一起。” 那个语气不算疑问,笃定的意味,简单几个字就将批判不满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赵栩愣了。这是季肖白的父亲? 他没有见过季肖白的父亲,但从以前的映象来看,这个叫季仲益的男人作为父亲长期失职,李和扎克利也提过他,他们的言语里都对季父怀有不满。季肖白本人则更甚,他从未和赵栩提起季仲益这个人,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撒谎。 赵栩看了一眼在床上无聊得翻了个身的季肖白,神色如常,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他习惯性的语调尽量温和,对着电话里淡声道:“嗯,是的。” 季仲益那边长舒了一口气,不难听出他在压抑愤怒。 “让他接电话!” 赵栩往季肖白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他接电话。 季肖白生气地甩开头,又在床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示意他快点来,并且心情很暴躁很不满。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谁的电话都不想接,何况他们父子的关系相当不和,他担心季肖白爆炸起来气坏了身体。 赵栩于是道:“他现在可能不想听。” 大厦中,季仲益站在窗前,踩灭了脚下的烟,还是不能熄灭心中的怒火。 不仅之前季肖白被抓的事情他没有被立即告知,连季肖白被救出来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对于这个独子究竟是如何被科莫多抓去了,如何被科莫多折磨,又如何被解救出来他统统一无所知。 随身秘书李只尽忠于季肖白,扎克利也对他只字不提,那个搞笑的外国佬还把他的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而最终,季肖白被抓的事情最终还是敌人以挑衅的方式告诉他的,他不知道消息十分真实可信,多方查证才知道儿子已经被失踪一周了。 后来他也一直在追查季肖白的下落,企图把他救出来,可是科莫多根本不理会他的谈判。他想和李等人合作,李直接代表季肖白斩钉截铁地拒绝。最后,就连他被救出来的消息,竟也是和季肖白微信上联系过的表姐告诉他的。 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当然明白这是季肖白对于他这个父亲的漠视和绝妙的惩罚。 季仲益叹了一口气,向曾经极其不满的少年作了妥协:“事关你们的安危。” “好,您说。” 季肖白在床上扑腾,大声地催到:“阿栩,你来了没有啊,谁啊,这么烦人。” 赵栩语调不疾不徐:“好马上,咱们高中同学铁蛋,之前我和他联系上,我留的你的电话号,他问你的身体状况,我说你恢复得很好。” 这是季仲益时隔一个月才听见的儿子的声音。他有些惊讶,他自以为作为血浓于水的父子,自己足够了解他。善于伪装,城府不逊于自己,平时他在自己面前也是足够冷酷漠然。当然,之前好几次就赵栩的话题他们有过几次不愉快的聊天,他知道赵栩对季肖白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虽然有想象过他们相处起来会有不同,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季肖白带着埋怨和撒娇的声音,他很难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会笑得如此纯真。 或许,这个叫赵栩的男人,对他而言真得不一样吧。 季仲益出神间,电话那边传来了他儿子的花式撒娇和埋怨,以及对他这个“高中同学铁蛋”的各种耿直的问候。 知道季肖白现在很开心,忽然,他有了一种做父亲的幸福感,静静沉默着,想多听听他的声音。但紧接着,他听到季肖白让赵栩挂掉电话,不然他就下床亲自来挂。 “……” 赵栩温和的语气里多了紧张,小声道:“抱歉,先挂了。” 他背下了电话号码,删掉了通话记录。走到床边,季肖白扑通一声把他扑.倒。 第二天早上,赵栩先醒来。 季肖白枕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睡得像一只猪。 赵栩抬起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早上6:30. 他忽地想起季仲益昨天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情,于是打出了昨天背的电话号码,试着加了一下微信。 微信昵称居然是老一辈里烂大街的“和气生财”,微信号则是JZY加一串符号。 他以自己的名字发送了验证申请,仿佛一夜没睡一样,季仲益一秒钟通过验证。 赵栩还没来得及性惯性地礼貌一句,季仲益不愧是季肖白的父亲,行动力惊人地先一步发了消息过来。 “是关于科莫多的消息,这边有线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是不是很勤奋!? 瓦以后表咸鱼了,立志要成为日更作者QAQ (完结修文!) 第41章 表姐 “对, 慢一点。” “不要急。” “赵先生你不要揽他的腰,最好让他自己走,扶着他就可以了。” “……” 赵栩搀扶着季肖白练习走路, 扎克利一直在旁边指手画脚, 表情和语气里一点也不掩饰对于两人自然流露的秀恩爱的不满足。 赵栩脾气好, 一一照做。 但是季肖白的脸却越来越黑。 感觉扎克利恨不得让赵栩走开, 他明知道季肖白最近趁着受伤每一秒都想占便宜, 却偏偏想要膈应两人。关键是扎克利总能拿出医学上各种理由,季肖白不吃这套, 赵栩吃啊。所以只要扎克利在, 他就有一万种理由让季肖白吃不到肉。 就像现在,为了锻炼他的腰腹力,赵栩只能用手指牵着季肖白。 看着扎克利一脸得意, 季肖白道:“Z, 你最近是不是想谈恋爱了?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个。” 本来拆散狗男男是一秒算一秒,扎克利心情很爽, 听到这一句话脸刷得一下就红了,随即他暴跳如雷:“你是我爸爸吗?我用得着你包办婚姻???!” “那你为什么对于别人的成双成对十分不满足?” 扎克利怼起人来不带脑子,直接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是为你好!你不是想做功吗?我是为了你让你快点做功!” 季肖白轻轻哼笑了一声, 然后顺着攥紧的指尖拉过赵栩。这是一个需要用力的动作,赵栩担心他, 就急忙贴近他让他靠着自己,谁知道季肖白顺势就揽住他的腰。 然后他用鼻孔看着扎克利道:“你信不信我现在能做给你看!” “我不管了,我回美国了!伤筋动骨疼死你!” 扎克利头顶冒烟, 转头就走。 扎克利一走,季肖白就扶着赵栩的手在原地坐了下来,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赵栩看着他:“幼稚。” 季肖白佯装愠怒,往他膝盖一撞,就把他也带了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到了他身上。 但之后就没有动作了。 他们静静地看着上方,玻璃吊顶外流云迁徙,不难想象室外应有微风。明明还有几天才是春节,可遇城已经有盎然的春意浮动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躺着,就像当时躺在青海湖不远的草原上一样,虽然没有微风拂面的惬意,可是彼此的呼吸声却牵动着对方的心跳。默默无语间,季肖白摸到赵栩的手,十指交插,紧紧扣住。 不知躺了多久,季肖白才翻了一个身,面对面趴在赵栩胸膛上。 他露出一个“嘿嘿”的笑容。 赵栩:“干嘛,又不安分?” 季肖白:“我想吃糖……” 赵栩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里有没憋住的笑。 他装傻:“什么糖?” “今天你主动给我的糖。” “好,那边桌上有士力架,你练了这么久也累了。” 赵栩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于是季肖白就已经感到有些微的甜味了。 他的腿恢复得很快,能在人的搀扶下慢慢行走,但是并不能走得很快,更不能跑。 但是小动作一点问题也没有,他挪动了一下,凑近了他的脸,呼吸喷在他的鼻尖。暖洋洋的,像夏日微风。 赵栩眼底明媚,瞳仁里是蓝天,蓝天里整个人都是季肖白。 空气里浮动着暧昧。 “无误无误无误无误——!” 一阵噪音突兀地响起,那是发动机引擎高速运转下,车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季肖白不悦,和赵栩同时坐起来,去听那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很快越来越近。 那是摩托车的声音。 此时,一辆摩托车正在飞速靠近他们的别墅,那阵势凶猛地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冲进别墅,甚至有可能像电影里一样,为了突出视觉效果不顾逻辑直接从吊顶上撞破玻璃冲下来。 但是那辆摩托车的骑手还没有那么逆天,他很客气地在大门前停了下来,输了电子门上的密码,然后……继续骑着摩托车撞了进来。 季肖白的脸色早就变了,他黑着脸,撇着嘴。但赵栩知道那并不是愤怒的表情,而是头疼和无奈。 摩托车浑身漆黑,良好的外壳和内部机械装备都让它看起来十分酷炫。骑手也头戴墨色头盔,穿着黑色的骑手服,腰板笔直,不难看出这是个身材绝佳的人。 摩托车进门后,在空地上炫技似的旋转了几圈,然后在季肖白和赵栩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季肖白是一个从来只有让别人感到无奈的人,但今天,他居然扶额,很丢脸地看了眼赵栩,大概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无奈。 骑手帅气地跨下车,走近他俩。 季肖白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冷道:“你又犯病了?” 骑手躬身,颇为凶狠地挥舞着拳头示意要打他,然后又收了回去,叉腰看着他们。 赵栩有点懵,他不知道这是谁。不过他大概能猜到这是季肖白关系很好的人,他们的举动很亲密。 骑手目光落到了赵栩身上,然后轻轻踢了踢季肖白的鞋底,头盔朝赵栩的方向点了一下,示意他介绍自己。 赵栩居然在季肖白脸上看到做贼心虚的表情,虽然一闪而过。他语调非常无奈:“……我表姐。” 赵栩听季肖白提起过这位表姐,所以也不是很吃惊,露出了然的神色。但是他更惊讶于季肖白如此不寻常的反应。 表姐很快给了他答案。 她摘下头盔,一束马尾辫落了下来,然后赵栩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栩有些难以置信:“洪组长?” 洪沐点点头,挑挑眉,露出一个帅气洒脱的笑容。“哟,小赵,好久不见。” 洪沐,长都基地的小组组长。映象中,她一直对自己很不满,经常过于“照顾”自己,常常挑刺。她的声音尖细,高昂起来让人听着实在不怎么舒服。平时他的妆容打扮也很潦草,从宽从大,老是皱着眉头一副暴脾气。 可是眼前的她却大不一样。 连她的声音,以平缓的语调讲话时其实很是细腻好听。她没有化妆,反倒比平时更加英气爽朗,身上的骑手服则更凸显了她的身材。 这样看来,洪沐平日里的装束是为了掩盖本来面目了。 洪沐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看见我是不是很惊讶?” 赵栩看向季肖白,联想到什么,直觉这和他有关系。 洪沐捶了一拳季肖白:“哟,你俩怎么都在地上,刚干嘛呢?” 季肖白挥开她:“你不是说……” 洪沐脾气一点就炸:“说什么说?!” “我……” “你什么你?!” “可不可以让我先起……” “让什么让?!一天就知道顶嘴!把你姐当苦力使,耍得你姐团团转脱不开身,自己和对象两个人跑到天南地北恩恩爱爱都不说一声,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也敢瞒着我!” 季肖白想捂住耳朵,他拉着赵栩站了起来。赵栩一脸看戏的表情,没想到居然还有能骂得他不还口的人。 几个人在桌边坐下来,赵栩倒了咖啡过来。 洪沐接过,用看弟媳的眼神看他。 赵栩道:“你们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给个解释?” 季肖白高冷地抬头望天。 如果不是看在他腿上有伤的份上,洪沐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踢下去。 无奈,洪沐以前叼难过赵栩,所以她稍稍变换了神色,略带歉意地笑着,亲自解释: “之前老是挑你的刺儿,是不得已而为之。得怪你对象,他想见你,想知道你的消息,所以拜托我,问能不能调到你那里去。也就是说,这个怂货让我给他传递你的大致动向和消息。但是为了不让人怀疑,我就明面上和你对着干了。不过话说回来,小赵,你的脾气是真的好。” 赵栩感到头秃。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季肖白知道自己这么多事了,原来一直在搞这些名堂。 季肖白全程不在线,洪沐各种损他,他也懒得搭理。他们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洪沐虽然没有明说,但每一句都在解释他失忆的那几年里所发生的的事情。 洪沐解释说,第一次见到赵栩,是在答应了帮季肖白的忙,去基地之后,但是高中的时候就听陈伯提过他的名字,“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傻白交的小女朋友。” 后来看他遭受毁灭式的失恋,还在想是个什么样的妹子这么猛,居然能俘获大魔王,没想到居然是个性格温和的佛系青年。 赵栩看了眼季肖白,然后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他。那个眼神的意思是:以后不用借别人的眼睛探听我的事情了,我就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见到。 洪沐:“卧槽。” 居然撒狗粮。 - 五天后就是春节。 洪沐休假,说过来和这个臭表弟一起过年,实际上是关心他的伤势,如果不是她逼问了扎克利几百次,她还不知道季肖白情况如何了。 赵栩猜测,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受季仲益之托,亲自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前天晚上,季仲益打了电话。第二天在微信里又和他讲了科莫多的动向。 科莫多在多地开始有了小动作,这让赵栩感到不安。 赵栩一直在等洪沐单独来找他。 终于,对季肖白提出要让赵栩带她去逛逛遇城的景点。季肖白有点吃醋,自己都没怎么去逛,还带她去! 赵栩默默推了轮椅过来,示意他坐上来,立刻就带他一起。 可季肖白死要面子,当然不坐轮椅,宁愿一个人在别墅待着。 遇城市容极佳,早春而已,处处已有星星点点繁花点缀。 沿着河边三步,河风微凉。洪沐把手背在背后,惬意地提着腿往前走:“啧,风景真不错。” 赵栩开门见山,“洪组长,你单独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洪沐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分开了那么多年,死里逃生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黏在一起。她的出现,极有可能让他们再次分开。 但是赵栩已经开口了,她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洪沐正色道:“张处长虽然一直不同意立刻实施科莫多的抓捕计划,但是因为风声走漏和舆论导向,总部那边已经开始重视这件事,秘密成立了调查小组。” 她顿了顿,“除了看傻白的恢复情况,我来,也算是特地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赵栩并不意外:“好的,我明白了。还有么?” 洪沐被他猜中心事:“就是傻白那个爹,他想和你们一起参与对科莫多的调查。他们父子一样怂,季仲益加了你微信还是开不了口,让我当面跟你说。” “调查组的中心在哪里?” “老地方,长都。因为最新消息发现,科莫多以前曾是长都人。” 赵栩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向洪沐,露出一个撩人心魄的笑容。洪沐明白这个笑容不是给她看的,因为他说:“好的,明天是春节,我陪他过完年后,后天就出发。” 他的声音很温柔,并不刻意。 之前在基地里的时候,只要赵栩出现在基地,她每天都会借着各种找茬的机会去观察他。 那时他言谈举止虽然温和无害,但满是疏离,而且眼底还有数不尽的颓丧和疲倦。 但是这次见面,从前死气沉沉的赵栩鲜活了起来,看向季肖白时眼底有光。 果然,爱是双向的救赎。 洪沐忽然从这微毫的言语间,洞见了他们之间究竟有多深的情感。 - 季肖白的伤没有恢复,把他一个人留在别墅里赵栩当然也不放心,于是把扎克利叫来陪他。 扎克利最近虽然很喜欢故意惹季肖白生气,但终究是信得过的。 被救回来后,季肖白刚好和赵栩黏在一起三十天,一天都没有分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所以赵栩离开的时候,季肖白各种不习惯,当着洪沐和扎克利的面撒娇让他不要离开。 最后赵栩哄小孩似的给了他一颗糖,并承诺回来之后会补偿他更多,这才作罢。 不过,扎克利被这波狗粮照例砸的很生气。他坐在离季肖白老远的地方,背对着他,自顾自地玩手机,玩着玩着就坐着睡着了。 季肖白把《烈焰焚币》重温了一遍。 赵栩还是没有回来。 然后他又无聊地翻看手机玩,忽然想起那天打电话过来的高中同学铁蛋,打算亲自打个电话过去聊聊天。 高中毕业后,他去了国外,三人分道扬镳,互相失去音讯。好家伙,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联系上的。 他翻了翻通话记录,并没有。可是阿栩为什么会删掉通话记录,很显然,是担心他知道。 季肖白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脸色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铁蛋同学会在甜甜的番外出现滴! - 大结局倒计时2(瓦最近是不是超级勤奋!虽然写得不好,但是要不要看在这一点上考虑夸一下作者QAQ) 第42章 除夕 除夕这一天, 遇城作为重要的旅游城市,张灯结彩,到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喜气洋洋。 季肖白上了末班城际公交车, 和赵栩一起, 去遇城郊县的一个乡。 出发的时候, 赵栩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车上空旷, 大多数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年夜饭了,除开他们两人, 车上仅有寥寥三四人。 季肖白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 有点不适应它的颠簸。但当顺着赵栩的视线他往外看的时候,大大小小的街道细细密密,暖洋洋的红光里不时能听见欢声笑语。 看到这些景象后, 一股温暖莫名地舒张了他隐隐的不安。 赵栩看着他的腿, 问他:“有没有不适?” 他的腿基本上可以慢慢走路了,而且赵栩一直搀扶着他, 除夕的傍晚大街上行人也不多,他们也就把行走当成复建了。 季肖白摇摇头,反问:“咱们去哪儿呀?” “保密。” 暮色四合。 车到站了。 季肖白刚下车, 就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天上燃起一大朵彩色云霞,炸开来崩成五颜六色的火星。 是烟花。 大抵是天黑了, 几户人家抵不过孩子们的死缠烂打,纷纷点燃烟花,一时间烟花升上空中, 此起彼伏。 这时,赵栩终于回答了季肖白的答案。 他看向季肖白,眼底映射着璀璨的光芒,温和的嗓音又像平静的海浪一样:“城市里不让放烟花,所以我们去乡下,去海边看烟花。” 他们往前继续走,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到了一户农家乐。 农家乐门口挂着六个大红灯笼,远远地就感受到了红彤彤的热意。繁杂但并不惹人厌的声音交叉着,里面的人似乎一边放着春晚,一边刷着抖音。 农家阿姨眼神很好,立刻过来迎接他们:“哟,你们就是小赵和他朋友哇?” “嗯。” 赵栩是联系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户愿意除夕里继续营业的农家乐。 这家农家乐地理位置占极大的优势,偏僻安静,重要的是老板娘人很好说话。鉴于他和季肖白的关系,如果让过于尖酸的人看到了会影响季肖白的心情。 而且,离开小院往前走不远,穿过一条滕树遮盖的小道就是海边。 农家阿姨把赵栩他们带到位置坐下。 农家阿姨十分热情。 带领他们坐下后,又一直不停端各种各样的果蔬零食来,招呼着他们吃这个吃那个。 阿姨走后,赵栩拿起一颗水果糖调侃:“喏,不是要吃糖么?” “不吃。” 然后他幽幽凑近赵栩的脖子,压低声线道,“你知道的,我想吃的,是你这颗糖。” 赵栩微微别过头,耳根在灯光下泛红:“你看,像不像咱们当年在北山的那个老宅。” 季肖白在灯火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还真得很像当年赵栩的老家。但老旧里,更加有烟火气息。 吃了饭后,他们去海边散步。 做到海边,明月映着海面,风浅浅低吟。 季肖白从兜里拿出一个方形的耳机盒:“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呐,一副耳机。” “什么鬼?给我耳机干嘛?” 可赵栩打开,是一对戒指。 在明月的映照下,戒指发着雪白的冷光。 “来,带上它,我就是你老公了。” 季肖白抓住他的手,不容置疑地给他塞进去,然后咔嚓一声,迅速拍了一张照片。 “哈哈哈,要是让Z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他一定暴跳如雷。”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顶了一下季肖白的肩膀,“阿栩,我们同时发个朋友圈嘛。” 赵栩立刻拒绝:“不发,你不觉得很俗套吗?” 他刚才翻看了赵栩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啥都没有。 恋爱老男人季大少爷撒娇模式失败,立即改成了霸总生气前的高冷状态需要赶快哄模式。他冷哼了一声:“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心里也没有。” 颊边一暖,有温温的触感。 赵栩把唇从季肖白耳边挪开:“好了,给你吃糖。” “哟,越来越上道了啊,你以前可是个闷葫芦,能把我气得半死的大直男。” 说完,季肖白轻轻地去啃了啃他的耳根。 “你以前也没有现在这么骚,谁都说你是三好学生,性格高冷。” 季肖白双手撑在沙滩上,看着他笑:“那咱们这是互相交换了性格吗?” 赵栩也笑笑,默不作声。 沉寂了很久的烟花又响了起来,伴随它的同时还有鞭炮的声响。 十二点了。 季肖白道:“阿栩,新年快乐。” 赵栩道:“小白,新年快乐。” “明年,后年,以后的很多年,我们还要一起跨年,一起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兜兜转转,赵栩依然是赵栩,季肖白依然是季肖白,但他们都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各怀心事的纯真少年了。他们在一场向往旅途的变迁中失去彼此,连同过往,经历了时隔九年的翻覆。 但所幸,最终,他们回到第二个原点,身边依然是原来那个人。 农家阿叔悄悄踱了踱步子,惊掉了下巴。 海边,季肖白和赵栩正静静地听着海风的声音,彼此靠着彼此的头和肩,好像永恒就是这一刹那的事情。 但他们不知道,农家大叔已经从那个藤林小道的缝隙里偷瞄过好几次了,眼神一次比一次震惊。 大叔发现不得了的秘密似的跑到阿姨身边,抓过她替自己剥好了的瓜子,娴熟地吐掉壳儿一边故作夸张吐槽道: “诶,老婆子啊,我看那两男娃不对劲儿啊。” “怎么不对劲儿了嘛。” “感觉他们挺像俩同……同性恋?” 农家阿姨却白了他一眼,不剥瓜子儿了,轻轻锤了一把桌子道:“两个都是男娃又咋样了嘛。你管人家的,把你自己搞好就行了,成天指手画脚,人家是欠你米还你糠了吗?!一天天的没事儿做!人家出手那么大方,足够包两个场子了,还塞不住你那臭嘴莫?都二十一世纪这么久了,平常心,管好自己就是了!” “切,你这个心才大哦!以后同性恋越来越多,” “俺自己的儿养大就对了,他爱谁就娶谁,又不是我娶。而且他那个怂样,五天都懒得洗澡谁喜欢他!图他脚臭吗!臭毛病不改单身不死他!明天进城了以后你可不得把他痛批一顿!” KTV。 鬼哭狼嚎与天籁之音齐飞。 洪沐刚和扎克利K完歌,吼得嗓子痛。 洪沐虽然对季肖白说是过来和他们一起跨年的,但对赵栩说了那件事之后,她就心怀歉疚,想给赵栩和季肖白多留一点二人空间,拉走了李和扎克利一起跨年。 她坐在沙发上拿水喝,忽然听见扎克利的烟嗓一阵怒吼:“靠!” “赵栩发了朋友圈,居然秀恩爱!” 柳医生也凑了过来。 洪沐念出了上面的文字内容:“相隔九年,你一直都在我眼里。” 配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季肖白在盛夏里打篮球的照片,这张洪沐认得,刚失恋那段时间,他打印了几百张。还有一张是海边的照片,季肖白的背影静静立在海边,身形潇洒挺拔,看来是偷拍的。 看着别人拍的老弟的照片,洪沐在心里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真他妈帅。 洪沐打算拿自己的手机亲眼看看,于是泛出微信刷起了朋友圈。 结果却发现季肖白在五分钟前,也就是0:00发了朋友圈,往前一翻,赵栩在十分钟分钟前23:50发了朋友圈。 季肖白直接发了一张图:交握的手,戴着戒指。 洪沐忍不住骂了句:“靠。” 妈的,好酸呀。 - x地下基地。 科莫多砸掉了手中的杯子,正在暴怒:“A!A!A在哪里!”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科莫多的脾气很不好,那些下人们都被他的喜怒无常吓到了。 科莫多得知自己的事情被一些媒体大肆报道,没处撒气,只能拿自己人出气。 A走了过来。 他步调徐缓,面上带着精致温驯的笑容。 “BOSS,什么吩咐?” 看到A以后,科莫多语气缓和了一些,毕竟是他一直在帮自己处理最近的一些烦心事。 这个人,是他在是十年前的时候去美国办事,从一场大劫案里救出来的。当时正好遇上处理叛党,而他正是叛党里的一员,最后他详述了个当时老大的种种不忠,他顺势处理掉那个分部老大,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发现他意外地能干。 对于这么个半路进来的人,他一直不怎么放心,四处派人查他的底细,发现他兄弟姐妹都死绝了。 不过他以前从某个大师那里学过催眠术,催眠术极佳,他人也聪明,还能打,帮了他很多大忙。 惟一的缺点就是——太危险了。 试想,这样的人如果背叛起来的话他肯定万劫不复。 不过之前他都那个下场了,虚弱成那样半死不活的时候他都没有趁机叛乱,还依然像以前一样恭敬地听从自己的命令,救了自己一命。 按理说,自己应该对他信赖无比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他总是卸不下对他的心防。 这些天里,一切都是A主要负责,连医生都是A找来的。虽然伤只好了,可惜他是彻底废了。 科莫多倒了两杯酒,他冲A举杯,用低哑的声音道:“A,来喝两杯。” A拒绝:“我不喝酒。” “这些日子里多亏你的得力,如果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科契了。” “应该的,您是我的BOSS。”A笑笑。 “那边的动向怎么样了?” “在计划中,偏差不大。” “那就好。”科莫多抿了一口酒,“以后消灭了姓季的和Flex,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实际上,科莫多并不是这样想的。除掉季肖白和赵栩后,他会立即把A也除掉,因为他见到了自己当时最狼狈的模样,他必须死。 想起了一件事,科莫多朝A露出笑容,但被眼罩和刀疤衬托得很狰狞:“对了,A啊,柳医生成功潜入他们内部了吗?” “是的,已经成功了。我正在和她发消息。” A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科莫多面前,用密码划了一划,上面出现一个聊天界面。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赵栩】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倒计时1 (下章大结局了,宝宝们可能要等我一下下l了,很快的,作者最近在治疗懒癌ing!) 第43章 大结局(一) 季肖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床单上印着大红大紫的花纹,红红火火但是土味十足。再打量四周,同样很土的窗帘, 贴过窗纸但是没有撕干净的窗户。 这里还是昨天的农家小院。 季肖白扭了扭脖子。 昨天是怎么回的床上?他好像枕在赵栩肩上, 枕着枕着就到了腿上, 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最后, 大概又是被赵栩抱回来的吧。 想到这里, 季肖白看了一眼旁边。赵栩不在,他的被窝徒留一个掀起的被角痕迹。 阿栩人呢? 季肖白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联想到之前季仲益的电话, 他对阿栩说了什么?洪沐为什么过来?她是不是也目的不单纯? 他连忙穿好鞋子瞬间奔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端着簸箕的农家阿姨。 “娃,你醒啦?新年快乐,新年大吉哟!” 季肖白心底慌乱, 声音低沉了不少, 根本无暇顾及平时赵栩在的时候留存的礼仪。他点头,随口说了一个新年快乐, 然后尽量显得语气不那么冲地问:“看到另一个人了吗?” 农家阿姨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床,姨母笑道:“那个娃子啊,他在海边。” 季肖白立刻跑去昨天的地方。 此时天已大亮, 风静静刮过,海浪声此起彼伏。 可是, 海边哪里有人? “又在找我?”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肖白猛然转身,发现赵栩正站在自己的身后,面带笑容。 他的衣衫稍显破烂, 手上拿了一束花,花色纷杂,看来是从藤林里面采摘的。 赵栩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心底却生生疼了起来——这样的反应,是有多害怕他消失。 他露出微笑:“我不会丢下你的。花给你。” 季肖白还愣着,赵栩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于是快步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走吧,回家。” “回哪里?” “回长都。” - 长都基地。 张处长作为长都基地的负责人,自然也是科莫多调查小组的主要负责人。总部也特派了其他专员下来,但他们所掌握的资料并没有基地中所截获的资料那么详细。 小组成立了五天,中间刚好包括了昨天的春节。但是谁都没有心情去感受节日的氛围,因为多等一秒,就有可能是给科莫多机会多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 科契的科莫多老巢被炸掉已经有一个多月。前半个月里科莫多大概是在养伤,并且他损失惨重,一点动向都没有。直到十多天以前,全国联网的公安系统上发现了数量激增的团伙作案。 各个地方都有,小到抢劫诈骗,大到黄赌毒拐卖劫杀。 本来,这些事件很分散,他们没有立刻与科莫多联系起来。 契机是一个县级支队上有一个新来的警察,他心思细腻,从抢劫案背后不断深挖,居然发现犯罪嫌疑人曾经在科莫多某个下属那里当过小喽啰。 一审才知道,他们从未彻底断掉和以前组织里那些人的联系。前些天,他们收到来自科莫多的指令。 不过,也仅知道这么多了。 按理说科莫多受到重创,应该轻易地就能拿下,谁知道科莫多的势力范围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强大。他们顺着线索向上查,什么也没查到。 此刻,基地的会议室里,大家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看着电子屏幕上的资料分析。 他们必须尽快掌握全国各地所有有关科莫多的线索,他的生平,他曾接触过什么人,他的属下,以及他属下的相关线索。 科莫多本名张伟,很大众的名字。 但他的性格却与人格格不入,他是典型的边缘人格障碍患者。家庭不幸,父亲母亲感情不和,长期互相家暴,而他作为两人感情的结晶自然也是一种耻辱,终于本应被作为独子宠爱的他沦为了出气筒。他的童年相当凄惨,幼年时期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性格孤僻,学业也差的一塌糊涂。不过,他的数学曾次次都是满分。 这成为了一个突破点。 一个爹不疼娘不爱、性格孤僻没有朋友的孩子为什么门门不及格唯独数学次次满分? “顺着线索往下找!” 当时,调查小组刚成立两天,张处长已经记得满头大汗,感觉冥冥中找到了什么关键点,那种感觉就如同在一大堆破铜烂铁里找到终于能够对上锁孔的一把钥匙。 小组成员又一头扎进调查中去,不知究竟过了一两天还是三年五载。 一个年味正酣的午后,长都人还沉浸在走亲访友的欢庆中。 而气氛紧张的长都基地里忽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声响:“有线索了!” 大家都把目光移向拿着资料闯入基地的那个成员。 原来,科莫多的数学成绩好并非是他天赋的原因,因为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学数学了。其余的老师不太喜欢这个像受惊的刺猬一样的男孩,上课抽到他回答问题,他也不会站起来。只有刚从师专院校毕业的数学老师,会给他耐心的鼓励。 有人问:“那个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 调查人员:“2002年的时候,那个老师就自杀了。” 科莫多快满十四岁那年,那个男老师自杀了。之后科莫多没有参加中考,直接辍学。然后就一路从小弟做大做强,变成跨国犯罪,时至今日,有了如此庞大的犯罪团伙。 童年的不幸或许真的要终其一生去治愈。 “有没有那个男老师的相关信息,重点调查!” “有,我已经整理好了。” 调查人员放了一张照片投影到屏幕上。 那是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上面的年轻人出奇的英俊,穿着一件白衬衣,显得他挺拔的身材看起来有些许清瘦。他眉眼温和,在阳光下咧嘴笑着看向镜头,颇为爽朗。 这张照片即使放到现在的话,也会吸引不少小姑娘多看几眼,更别说在那个年代。 调查人员一边道:“傅离,性别男,1980年3月出身于细江市长怀县八角乡,于1998年从长都师专毕业,任教于长都市土墩县县立小学……” 他“学”字还没说完,就被提问打断了:“他一个细江市出生的人,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到长都去读师专?” “因为他是被卖掉的孩子,长都的养父母从亲生父母那里把他买来的。” 有人小声地骂了句脏话。 在那个年代,贫瘠的小山村并不能负担起养好几个孩子的责任,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在那个悲哀的年代不过平常之事。 说到底,是命运在捉弄人心。 接下来,调查专员继续介绍傅离这个人物的资料,把他和科莫多联系起来。发现几个共同点: 傅离刚来科莫多所在的四年级任教时,他才毕业,十八岁。而掳走赵栩那一年,赵栩也是十八岁。 当时的赵栩身高和傅离一样,都是178cm。 而且他们在外貌上,都是属于同一种清秀干净的类型。 他们开始猜测一种可能,是不是科莫多对于这个老师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恨?或者依赖?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童年遭受过相应创伤的人,在进行的犯罪的时候往往会出现想要发泄当年的某种压抑情绪的倾向。 而赵栩,可能是傅离的翻版。因为爱,或者恨,他把目标落在了赵栩的头上。 有专员提到这样的猜测:他后来从事拐卖,是不是也是和那个叫傅离的老师有关呢?毕竟,那个老师也曾是养父母被买来的。 不过很快,大家觉得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这个理由终究过于牵强。 他们又继续进行其他的调查和分析,翻阅着那些从各地找来的卷宗,透过灰尘,看着那些陈年旧事一一浮现。 他们发现,不仅是90年代,甚至在00年代,相关文件的整合记录里都有大量的机制的失调和数据的谬误。 学校里的教学日志也好,居民楼的记档也罢,大多数都是日复一日的模板复制式填写。就连当年各地警局里的一些卷宗,也有不少被忽略的矛盾。 而在此刻,他们终于撕开法律不完善的历史,要跃入深渊抓捕恶龙。 每一个错落的句点,每一个修改的痕迹,每一处语焉不详的描述,都记述着恶魔的过去,都有可能影响着现在和未来某个生命的生死存亡。 作者有话要说:张伟同志,我对不起你(诚恳星星眼) - 中午12:00还有一更哦。 第44章 大结局(二) 长都别墅。 虽说春节已经过了好几天, 但是长都毕竟不是遇城那样地理位置绝佳的南方沿海城市,盆地的地形让它虽不至于像北边依然大雪纷飞那么冷,但在最后一波强势降温下, 它也终日冷雨绵绵, 偶尔还有雨夹雪。 “你就好好在床上待着吧, 多喝点雪梨姜汤。” 赵栩端了汤给床上的季肖白。 回了长都后, 季肖白果然受不了气候的巨大反差, 寒证又发作了,咳嗽个不停。 其实赵栩不是没有想过让他继续留在遇城, 但是, 一来季肖白不会同意,二来他自己也有想见他的私心。 即便白天的时候他要参与对科莫多的调查,可晚上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和他相拥而眠。 于是, 白天的时候, 他让季肖白就待在空调房间里,窝在床上打游戏, 哪里也不要去。 赵栩本来不打游戏,但是之前陪着季肖白时,季肖白不能到处蹦跶于是就拉着赵栩一起打游戏。没想到赵栩打得还挺好, 两人组合在一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简直就像开了外挂。 季肖白不想打游戏。准确的说, 他不想和一个人打游戏。 但是回来以后,赵栩借口要上班,不能再继续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了。 于是今天出门前, 赵栩说: “好,什么时候你把游戏里的人都打得甘拜下风,没有一个人敢和你对阵时我就立刻来陪你,当你的对手也可以,这样是不是更过瘾?” 季肖白似乎很吃这套。 于是,赵栩愉快地出门了。出门时,管家陈伯慈爱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而在赵栩走后,季肖白则静静地透过窗户去看赵栩离开的背影。 - 洪沐向张处长提议,她自己、赵栩、楼镜、扎克利、柳医生等人和科莫多或多或少有些渊源,于是又在小组里单独组成了一个小分队。当有进展的时候,再汇报给整个小组。 这天,是赵栩刚回来,时隔半个月把不同的人召集在一起。他刚在桌边坐下,李就带了一个重要人物过来。 居然是季肖白的父亲,季仲益。 他带着生意场上最适合谈判的笑容,礼貌但带着骨子里的傲慢和威压,却不会过于失礼。虽然他看起来表现得十分随和,但仔细观察他的微表情,可以发现其实他是极不情愿“屈尊”来这里的。 但为了这唯一的儿子今后的安危,他还是来了。 见到季仲益和李一起进来时,扎克利显然很惊讶。 李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叛变了?你不是说一直终于鸡小白得吗! 而柳医生和其他几人则没有过大的反应,顶多是好奇。 洪沐和赵栩简单地给互相不认识的人介绍了彼此后,他们开始了目前所持有的资料整理。 楼镜已经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对他充满敌意了,甚至没有再过问楼心是否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但这样反而让赵栩心底更加怀有歉意。 楼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陌生人,只是常常沉默,但他一旦出口的话,一定是很重要的信息。 比如今天,赵栩总结分析了之前整理的所有资料后,楼镜就提到一个关键人物——A。 楼镜抬了下眼镜,直截了当地问:“这个A是什么人?有没有他的信息?” 不太在状态的扎克利低声道:“是我弟弟。” 赵栩还有李都是听他提起过这个人,尤其是赵栩,他还亲自见过。 但是楼镜洪沐等人却未必知道,于是扎克利把A的身份当着所有人的面重复了一遍。包括他和自己师出同门,父母双亡后跟着老师,以及他绝佳的天赋和性格上的孤傲。 说这话的时候,柳医生一直专注地看着他。其实,柳医生从见到扎克利的第一眼就吓了一大跳,当时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可怕的A。 没错,A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 扎克利又道: “其实,我隐瞒了你们一件事,之前我回了一趟美国,但在此之前,在机场时我和A曾见过一面,因为老师的争论不欢而散。回神间,我拿着相同的机票出现在飞机上,时间没有偏差,是否和他见过面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后来发现手机上的时间有被调动的痕迹,我才意识到那时我被催眠了。过了三天之后,我在后背上发现了衣蛾微型的追踪器。” 扎克利说完,看向赵栩: “所以,A跟踪了我,定位到了当时季肖白和你所在的别墅,除了第一次和你见面,后来好几次我不在的时候,和你见面的其实一直都是A。” 说完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了。 A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放在游戏里,大概会是一个bug般的存在。 赵栩也回想起来,当时他情绪很糟糕,不单单是受季肖白的影响。那段时间,他对外界的情绪感知能力很糟糕,也不太能分辨出扎克利和A的区别,只是记得有时候看见“扎克利”心情会很好,有时候又会很糟糕。 “之前我在回北山的老宅时,遇见过他,是他给了科莫多的所在地,他的目的显然是引我前去。我也一直以为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赵栩顿了顿,冷静陈述道,“也就是说,那一次见面,是他故意让我以为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楼镜接着分析道:“而在此之前,他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直接把你们的位置暴露给科莫多,但是他没有。为什么?” 扎克利面容有些苦恼道:“A从来就不是个轻易让人猜中心事的人。” 赵栩想起什么,对扎克利道:“他之前曾对我说过,当初是他亲自催眠了我,才让之前关于季肖白的所有记忆都被尘封。如果不能单一地去评判一个人是好是坏的话,那么只有一件一件地分析他做了哪些事情,以及背后的动机,” 但是,既然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位置暴露给科莫多, 洪沐道:“我来说说看,到目前为止,你们口中的这个关键人物A主要做了这样几件事。有利于我们的是,明明身为科莫多的下属,在科莫多下令搜捕季肖白和赵栩时,明明知晓他们的位置却不上报。或者换个词?有意隐瞒?不利于我们的则有,按科莫多的指令催眠赵栩、抓走傻白。那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想吞掉科莫多的所有组织?”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没有这种可能!” 扎克利又看向柳医生:“柳医生,你是从科莫多的基地里逃出来的,你觉得A,也就是我弟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柳医生的时候,扎克利打算从她那里探听一些关于A的事情。后来一直变着法儿地想要接近她,但是他一直没有问出口,直到现在。 “等等,让我想想哈。你们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挺怕他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组织里谁都知道他实际上很凶残。上一秒可能和人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代替科莫多轻易地处理掉一个人。怎么说呢,在组织里,他的可怕程度是仅次于科莫多的。一般捉来的人首先交由他审理,然后极其重要的人才会带到科莫多面前。” 柳医生回忆了一下科莫多的印象,虽然离开庄园只有一个月,但她的神色就好像是在回忆里搜索一个隔了很久远的年代的人。 楼镜忽然开口,眼底的平静如水刹那间化身惊涛骇浪,他紧握着拳头,厉声质问道:“那她是不是掳走了一个叫楼镜的女人!?” 柳医生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情不自禁地往后微仰了一点,然后讷讷道:“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一个多月之前确实有带回来一个女人,她精通计算机,是他当着科莫多的面,让她找出季先生和赵先生两位的下落的。最后她好像被处死了,是我验的尸。” 话音刚落,楼镜脸色煞白:“死了……?” 柳医生有点懵,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露出歉意的表情,轻声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吗?女朋友?”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此时的氛围就是阴沉沉闷的,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句话。 楼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声道:“是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 一旁的洪沐眯了一下眼睛,看着柳医生,表情不太满意,大概是在嫌弃她情商低,揭人伤口不懂变通。 “对不起,还请节哀。” 一直很高冷的李开了口,他把目光移向季仲益,语气里并没有对待季肖白时的恭敬,甚至带有一种敌意:“这就要问季先生了。” 扎克利看了一眼李,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在心里说:怪不得你把这位渣爹带来,看来你是决定转变阵营了,打算同时效忠于你家少爷和少奶……?呸,和你家少爷的老公了。 赵栩温温地开口:“扎克利,还有李,我记得你们曾经说过,那年我被科莫多抓走后,最初小白一直对我存在着某种怨念对么?他以为我出了车祸?谁告诉他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季仲益的方向,他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胸前正缓缓起伏。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底已经知道了某种答案,但作为关键点之一,有些问题依然需要敞开来说。 季仲益脸上依然带着随和的伪装,当问题终于抛向他这里,他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错误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没错,是我。当年,以前我和科莫多认识,最初科莫多还是一个头子的小弟,我们起初有过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但后来方向不同,再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涉及了非法领域,势力也非同小可,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他看着赵栩,忽然摸出烟来点燃。 抽烟的意义有太多,只是不知道此刻的这支烟意义究竟是忏悔还是掩饰。 “当他把你们抓去时,其实A在科莫多联系我之前就已经联系过我了。是他提议,他可以催眠你,让你忘掉关于我儿子的记忆,而我可以用赎金向科莫多提议,先把那个臭小子救出来,然后给你新的身份。他向我承诺,以后你不会再和我儿子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季仲益吐了一口烟圈。 他没有说得更详细一点的是,当时A的语气里带有种种诱导,好像从一开始就带有要让他讨厌赵栩、讨厌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不仅如此,更多的是煽动。 很久之前,他天经地义地想:作为父亲,他哪里错了吗? 现在看来,也许,真得错了。 听到这番话,楼镜微微吃惊。 洪沐则轻哼了一声,算是替季肖白和赵栩鸣不平。扎克利和李则早就知道这些事情,除了冷脸外也没有过大的反应。 但最平淡的是赵栩,他依然保持着礼貌疏离的笑容,惟一的反应是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 “这个A,他后来又在私下里联系过我几次,大多是关于科莫多和赵栩的事情。算是报应吧,虽然他的立场对立,但连那个臭小子被科莫多带走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我的,真是讽刺。”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角色,派了许多人去查探他的身份,都无功而返。” 忽然一阵雄壮的音乐声响起,那是耳熟能详的好汉歌的间奏。 随后就听一个嗓音浑厚的大汉声音开始唱到:“大坏蛋你好讨厌!!!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 强烈反差下,歌词如此奇葩,打破了令人压抑的宁静。 洪沐立刻站起来,有点尴尬:“额…接个电话。” 季仲益嘴角露出一抹笑。 洪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和季肖白的关系一直很好。她性格大大咧咧,鬼机灵很多,只是没想到连电话铃声也这么不一般。 他笑着摇头,余光无意间瞟到了赵栩,发现他也在笑。似乎之前他让洪沐过去遇城,他们相处得很愉快,居然有了一家人的默契。 赵栩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片刻间,表情开始变得微微冷凝,但目光撞击了三秒之后,赵栩嘴角微微扬起,释然地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像对待普通的长辈一样,礼貌,却又疏离。 很快,洪沐回来了:“是张处长打过来的。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最新整理好的资料和线索已经发过来了,还有就是发生了一件紧急事件。” 扎克利问:“什么事?” “接到紧急通知,科莫多发了视频,他挟持了接近四百名人质和公安对峙。虽然目前为了避免恐慌,面向群众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但重新暴露到媒体和大众的视野下是迟早的事情。张处长接到一个电话,他点名要一个人出面。” 说完,洪沐把视线移向了一个人。 赵栩的目光温和地落在桌上的各类文件上,替她说出下文:“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天谢地终于快要完结了,先提前感谢每一个坚持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我真得超级爱泥萌! 大结局还有最后一部分,明天发,之后还有两个番外~ 狂笔芯芯 第45章 大结局(三) 赵栩推开季肖白的房门, 脚还没落地,就被一双手捧住脸颊,一个吻来势汹汹地落了下来。 赵栩也不抵抗, 反而温柔地回应着他。 季肖白反手关掉门, 一边往床边移动, 一边伸出手想要去脱他的衣服。赵栩惊觉, 立刻拦住他的动作。 季肖白敏感地移开唇, 低低地在他耳根边闷声问道:“嗯?不给我?” “有点累。”赵栩道。 季肖白于是把手往下移,迎面抱住他, 紧贴着他的胸膛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阿栩,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瞒着你什么?瞒着你我今天看了几个很帅的小哥哥?” 季肖白佯装愠怒地掐了一下他的腰:“你可不要瞒着我哟,知道了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赵栩心神微动。 是的, 小白, 瞒着你很多很多。 他想起今天晚上离开时,洪沐单独发给他一份资料, 还有对他说的话:“小心一点,这份资料拿好,我怀疑我们中间有内鬼。” 但他不打算告诉季肖白这件事情, 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打算告诉他,他不想他再因为自己的事情涉险了。而且, 科莫多和自己的恩怨,他终究要自己了结。 他朝季肖白笑了笑:“不会瞒你的。游戏打得怎么样了?” “打了一天,他们太菜了, 你快来,咱们来相爱相杀一局。”季肖白邀功似的把赵栩拉到自己的电脑面前。 莫名想到之前的互相算计、追逐逃亡,他觉得那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相爱相杀了。 赵栩颇为无奈地尝试拒绝:“明天还要上班,困,先睡吧。” 季肖白语气变得很温柔:“今天很累吗?” “嗯。” 季肖白心里莫名堵得慌,当初是他自己说,只有赵栩的一个“嗯”字就会感到心安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合上电脑:“那好吧。” 然后,赵栩背对着季肖白开始脱衣服,打算去洗澡。季肖白坐在床边,看着他,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赵栩要进浴室的刹那,季肖白冷冷开口:“今天我的腿摔了一下。” 赵栩立刻转过身来,几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仔细看他的腿,语气担忧:“摔到哪里了?” “骗你的。”季肖白忽然俯下身,大力环住他的脖颈,不容他挣脱。与可怖的力道相对应的却是语调的轻柔,“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在梦里对我挥手,再也不回来。阿栩,你真得没有瞒着我什么吗?” “我没有。”他轻抚他的背部道。 季肖白慢慢握紧了拳头:“如果你骗我的话,这次就换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赵栩撒谎道:“我不骗你。” 沉默中,季肖白搂着赵栩抱了好久,很久才放开。 被放开后,赵栩作出平常的神色,朝季肖白温温一笑,进了浴室。 进了浴室以后,所有温和都在瞬间消失,卸掉伪装后,只剩下无尽的颓然与疲惫。 他往墙上猛然一靠,压抑着悸动的心绪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掏出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 赵栩照常先醒来,但以往是在七点半左右,今天却是六点。 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季肖白的睡颜和他平常的样子反差很大,熟睡中的他就像一个孩子。可一旦醒来,却少有人能读懂那双眼睛下深藏的心思。 他想伸手触碰一下他的脸。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不可以,会把他弄醒的。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已经告诉张处长,立即针对科莫多的人质威胁展开救援计划。 他看着季肖白细长的眉睫,在心里自嘲:不是已经对小白撒过很多谎了吗,也不差这一次。 即便季肖白很快就会知道,但能瞒多久是多久。等季肖白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翻身下床,季肖白忽然拉住他的手。 似乎被他吵醒了:“怎么今天这么早?天都没亮?” “今天有重大突破。”赵栩回握了一下,又急忙抽开了手。 季肖白闭着眼睛的,看样子还在睡梦中。很快,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赵栩走后,季肖白睁开眼睛。 他看了一眼运动手环上的时间。今天赵栩走得很干脆,这一次要比平常耗时短了足足五分钟。 目光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他轻轻转了转,没有看到白日里它晶莹夺目的耀眼光泽。 - 正月初五。 长都基地。 “今日出击!”张处长一声令下。 警务人员立刻按照指令开始准备,蓄势待发。 “立刻展开营救计划,首要任务是在保障人质的安全,在最低损失的前提下解救人质,抓捕科莫多!” 调查组人员的心都被牵动。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天! 洪沐也是武警出身,她申请和赵栩一起去。 赵栩正在整理装备,面容平静。 她看了一眼赵栩: “不和傻白道个别吗?” 自从那天早起离开后,他一直待在专案小组,再也没有回去季肖白身边。 他之前和李以及扎克利打过招呼,让他们照顾好季肖白。季肖白打过电话,他说工作很忙,先不回来。然后季肖白在这期间打了一百多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直到昨天凌晨才停止。 最后一条消息是:“你会失去我的。” 看到这条消息时,他的眼前几乎浮现出季肖白打下这串字符的表情。 赵栩眉头拧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他的温和笑容,对洪沐道:“不了,我会平安回来的,到时候再向他道歉。” 随后,他把枪支往装备里稳稳一插,出发向科莫多要求的地点。 - 一栋民居内,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看着电视机,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开心地吃着薯片,两边分别坐着爸爸和妈妈。 他们刚吃完早饭,打算一家人一起看看电视。 他们调到平时最爱看的娱乐频道,这个频道的所有节目都非常欢乐,适合消遣周末的大好时光。即便是在早上这样的低流量期间,它的节目依然能占有很高的收视率。 忽然,画面中正在卖力地搞笑的主持人们嘻哈的场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拿着话筒的记者。 “以下是本台记者独家报道,x市x县发生一起大型人质挟持案件,共有四百名人质,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据悉……” 紧接着,画面上记者的画面一切,变成了无人机拍摄下下的模糊远景,似乎人质的交易场合。 那是一片被封锁起来的区域,老旧的施工地域里无数孩童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东西,面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只能小声地呜咽着。周围是团团围住他们的黑衣人。 画面里,一个黑影走向了封锁范围,他在居民楼与外界的交界处停了下来。里面有人走了过来,确认身份后,对方去通报。两方似乎展开了交涉,画外音也同时开始播报。 画面里的男人是赵栩。 在等待对方的间隙里,赵栩望了一眼天上的无人机,微微蹙眉。看来一些实力雄厚的媒体已经开始介入了,很快季肖白就会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赶快采取行动的话,这次的行动也极有可能迅速波及到全国范围。到时候,全国人民都会关注此次行动的结果。 他很清楚,科莫多的手上不只有四百人质,他还有无数条肮脏的链条,每一条都牵连着无数生命。 他对耳麦里道:“张处长,我出发了。” 那边沉默了一秒,然后在深重的呼吸声中简单地“嗯”了一声。 一个特警来到他身后,声音居然是女孩子独有的细软:“我跟你一起去。” 赵栩大惊。 竟是柳医生的声音,她居然混在特警队伍里跟了过来。看到赵栩立刻要拒绝的表情,她抢先一步,“我知道科莫多的秘密。” 很快,A走了过来。 他看到赵栩,冲他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赵栩身后的柳医生身上,柳医生脸上涂了东西,又带了护目镜,所以他没认出来,问:“这是谁?” “我带一个人,不可以吗?” 一个人能成什么气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不成? A轻笑了一声,道:“可以。” - 再次见到科莫多时,科莫多完全变了一个样。 要说以前他还喜欢那种阴阳怪气的优雅伪装的话,那么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暴戾。 “Flex!” 这就是科莫多此次的藏身之所么?怪不得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科莫多藏在了地下。这个地下的基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很早之前就修好了的。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转移到这个地方来,并进行重重部署,也是很难得。 不过,这个地方空气有些不太好,赵栩有点闷。 而且,微型耳麦里的信号被阻断了,这意味着,此时此刻,他除了柳医生之外,孤立无援。 A把他带到了科莫多面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栩一眼,然后就站到了科莫多身后去。 科莫多见赵栩毫无惧色,眼里完全没有自己,大为生气,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但他并不打算立刻杀掉他,而是要先让他生不如死。 科莫多道:“你居然真的来了。” 赵栩直视他,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立即就联想到那年带给他噩梦的岁月,对比他此时的惨状,嘴角不禁有些快意的嗤嘲:“是啊,我是来杀你的。” 科莫多却哈哈大笑:“哦?你怎么杀?” 因为赵栩用自己去交换那四百名人质的时候,他身上所有的武器和危险品都被收走了。在科莫多的眼里,他所说的根本就是逞强罢了。 赵栩没有说话。 科莫多慢慢走近,因为上次被赵栩重创,他怀有心结,还是不敢贸然接近赵栩。他绕着赵栩走了好几圈,忽然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还没死,你就先死了!” 不过,因为科莫多上次受过重创,导致他即便基本恢复了以后也常常感到气竭体虚,所以这一脚并不重。 只是被这种人渣踢了一脚的感觉很是恶心。 赵栩单膝跪在地上,眼神隐忍。 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动手,暗处里随时都可能有不安全隐患。 科莫多见他低着头,以为他是吃痛得不能言语,心情大好: “啧,痛吗?”他继续环绕着赵栩走了一圈,却始终不敢近他的身,“季肖白现在在哪里呢?他现在一个残废,也没办法来救你了吧。你们不是很恩爱吗?你怎么舍得抛下他自己一个人来这里?” 赵栩却问:“之前诬陷明盛集团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对吧?” 科莫多终于听见他回答自己,感到了一丝心理上的胜利,于是道:“没错,是啊。只是没想到,你们还是想办法澄清了,真是有能耐。” 忽然,一股烟味传来。 一个女声在烟雾里大叫:“跑!” 收到信号,赵栩立刻鲤鱼打挺,跳起来三两下就制住了科莫多。 柳医生释放了毒气。 她跑过来,看着已经成功挟持了科莫多的赵栩:“往这边走!” A道:“想跑?!” 他拿着枪几下子打了过来,可是毒气越来越浓密,好几次都失了准头。 赵栩提着科莫多的领子,在柳医生的带领下飞快地往外跑。柳医生跑过来的时候扔了一个防毒面罩给他,以不至于他们吸入过多的毒气。 柳医生说她知道科莫多的秘密,大概就是对这个新基地的布局足够了解,知道他在哪里藏了毒气吧。 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生,可能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柔弱。 柳医生和赵栩带着被呛得半死的科莫多跑到出口,A很快也追了上来。可是,他没跑两步就动作迟缓,在离赵栩他们十来米远的距离时忽然跪倒在地。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外面正好艳阳高照。 感觉外面的空气清新顺畅后,赵栩丢掉了防毒面罩,大口呼吸。 他把科莫多拷起来丢在地上,柳医生在刚才和他会合的时候扔了一把抢过来。赵栩用枪指着科莫多,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同时对耳麦向基地报道成功抓获科莫多的消息。 没想到,在柳医生的帮助下,居然会意料之外得顺利。 呼入了大量毒气、面色赤红的科莫多看见柳医生,神色惊讶:“居然是你!你敢背叛我,不得好死!” 柳医生则冷尬笑了两下,然后有些后怕地退到赵栩身后。 天空上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张处长带领小队人员降落下来,其他机组则在高空原地待命。 “他就是科莫多!” 张处长走到赵栩面前,他激动地看着科莫多,看着这个夺走他妻儿、牺牲他无数下属和战友的恶魔! 今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让这个罪恶滔天的人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科莫多忽然笑了:“你是谁?” 张处长的脊背被岁月侵蚀得微微弯曲,此时站在科莫多面前,他宽大的背却挺得笔直。 “你还记得六年前的科契围剿行动吗?我就是当年的负责人。” 科莫多回忆了一下:“哈哈哈,原来是你?” 当年科契围剿,他遭受了重创。但是相比之下,警方牺牲更多。而且那次事件后,他凭借着在警方围剿下死里逃生的契机,名气反而越来越大,势力激增。可以说,那次围剿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今天的他。 张处长表情肃穆凝重,看向科莫多时就像在看那些死去的同胞,那些为国埋骨捐躯的年轻人,还有……自己的儿子。 刹那间,中年人的身躯里似燃烧着热血,悲壮又雄浑。 “现将你缉拿归案,告慰英魂!” 空气中爆发出短暂的笑声,笑声从鼻腔里喷出来,带着浓浓的嘲讽。 科莫多低低地咒怨,字字恶毒: “可惜,这一次你还是报不了仇,甚至还得给你想念的那些人陪葬,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赵栩微微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确实,会不会太顺利了一点,毕竟科莫多诡计多端。 他刚想提醒张处长先把科莫多立刻带走,以免节外生枝。张处长的目光忽然移到他的身后,一下把赵栩扑.倒在地。 紧接着,一声枪响传了过来。 当赵栩回过神时,张处长的背部已经中了一枪。 第46章 大结局(终) 是A! 本来应该中了毒气力竭的A! 这时, A站了起来,很显然他状况良好,什么事也没有。 为什么?! 赵栩立即看向柳医生, 发现她已经移到了科莫多的身后, 用发卡娴熟地替他解开了镣铐。 科莫多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柳医生则退到他身后。 一切变故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 赵栩扶着受了重伤的张处长, 看向柳医生, 想起洪沐之前说过的话,冷冷道:“你就是叛徒。” 柳医生歪了歪头, 有些歉疚地笑笑, 算是默认了。 赵栩立即对其他人道:“情况有变,紧急撤退!” 果然,伴随着科莫多一挥手, 大量持枪的黑衣人从四周包围了过来。不过, 直升机上的同伴们怎么可能轻易撤退,尤其是看见张处长受伤的情况下! 直升机上的特警立即和黑衣人展开混战。 而赵栩则和张处长被A持枪威胁着坐在地上。 原来, 局势的倒转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科莫多三人站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不久前还文文弱弱的柳医生此刻就像换了一个人,当有人企图攻击这边的时候, 她会立即将对方先一步击毙。 毒气是她放的,她说知道科莫多的秘密, 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伙的。 他问:“为什么?” 柳医生眯着漂亮的小眼睛,笑道:“为了赢得最大程度上的胜利。” 张处长吐出了一口血。 赵栩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张处长, 你没事吧!” 张处长表情痛苦,握住赵栩的手臂:“我有话要说,关于你父亲的事。” “其实你父亲以前是我的战友,当年对于他的事情,我很抱歉……” 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张处长!” 科莫多蹲了下来,蹲在赵栩面前欣赏他悲恸的神情。 真是解气! “Flex呀,后悔吗?” 赵栩看着张处长,默不作声地把他轻轻放在地上。 “哈哈哈哈!你们赢不了我的!你们不知道我的势力有多强大!”看着遍地横尸,科莫多放声大笑,“只要有失职的父母,就一定会有被拐卖的孩子,不论究竟是在错误的教育下因孩子任性而导致的悲剧,还是在父母疏忽下造成都是一样的。” 是的,只要贫穷的面貌不被改变,思想依旧被无知尘封,腐朽和阴暗永远都会存在。人被物欲鞭策,在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阴霾处,除开拐卖,依然会有无尽的悲剧。 而打拐这项工作,从来不能只有警方绞尽脑汁,更需要多方面的支援。 科莫多对A道:“把他带走。” A点了点头,打算制住赵栩的时候,忽然间一大片黑衣人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A立刻警觉地拉住科莫多和柳医生往后退,躲过了一记子弹。 赵栩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说我残废?谁说我没办法来救他?谁说我们不恩爱?” 一个人缓缓走入视线,季肖白身着西装,他身后是残破的枯叶林,脚底是泥土和横尸,可每走一步却像是带了独特的光芒,教人移不开眼。 “至于他怎么舍得抛下我?”季肖白走到赵栩面前,用挺拔的身躯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劳费心。” 季肖白和科莫多面对面站着,他完完全全挡住了赵栩,摆明了看都不给科莫多看一眼。 身后的视线喧闹起来,来的人很多:洪沐、李、还有扎克利、以及……点着一根烟缓缓走近围观的季仲益。 科莫多面露震惊。 !!! 季肖白的腿不是废了么!他为什么还能走路?! 季肖白很明白科莫多在想什么,冷嘲道:“从一开始你的失败就是注定了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偏偏两者都犯了。” “什么意思?” “你问你最得力的下属吧。”季肖白把目光移向A。 科莫多心底狂澜骤起。 A吗? 确实,季肖白的腿是科莫多下令让人废掉的,但是一般情况下,那些下属会更听从A的话。 如果是A说“不要打的太重,失手打死了怎么办”“注意分寸”之类的话,再加上柳医生的治疗…… 不可能……他不信! 他猛然转头看向A,发现他正冲数米外的另一个人打招呼,那个人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而A则绅士地对扎克利笑道:“嗨,哥,好久不见。” 科莫多一枪朝A崩了过去,怒极:“你们居然都背叛我!” 然而那一枪很可笑,枪里出来的并不是一颗子弹而是一根卷卷的粉色大舌头。 枪是柳医生给的,那是一把玩具枪! 柳医生单手在空中甩了甩枪,稳稳接住后也把枪移向了科莫多她表情有些好笑:“你的眼睛是都瞎了吗?难道没有发现我每一枪射出去打的都是你的人?” 科莫多的损失要比赵栩这一方惨重得多得多。 他愤怒狂暴地质问A:“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你!” “科莫多啊科莫多,看看如今的自己吧。你已不再是恶龙,你不过是被人间遗弃的渣滓。”A露出绅士的微笑道,“当你什么都开始依赖我,你就走上死路了。虽然,你的心底并不完全信任我,却也并不收权亲自行动,实在可惜。我从来就不是你的人,是我花十年采取信与你,所以更谈不上背叛二字。” 科莫多嘴角的肌肉因为震惊和愤怒而不可遏止地颤抖:“什么意思?你是警方的卧底?” “不不不,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是我们的私人恩怨罢了。” A无聊地搡了搡自己金色的头发,一根头发掉落下来,他轻轻地将它弹开。 “十年前,你命令你的手下进行了一次行动,那次行动引发大火,几乎烧毁了一条街,死伤百人。死者中,就有我的父母。后来我和我哥被老师收养,老师也一直在查这件事,但他的调查被你的属下发现,他被设计害死了,不过他们没有向你报道。我来到你身边后才知道,你的那些属下和你一样有多喜欢滥杀无辜,死在你手上的人那么多,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吧。 “卧底?我又不是正义的天使,我可不喜欢淌警察那费力不讨好的浑水,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和你的情敌有点沾边的合作关系。” 他口中的情敌,就是季肖白。 季肖白和A对视了一眼,眸中深海平静无波。 因为赵栩的缘故,他和A渊源已久。 他从未停止过对赵栩有过的任何事情的调查,早在四年前,他就发现科莫多身边有一个关键人物。后序他一直在悄悄调查,这种种调查间接导致了他和A的提前交锋。他们第一次见面时,A和他各中了对方一枪,他当时就很意外,科莫多居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动作。之后,在当初被A带去科契总部的那几天里,他更加怀疑A的动机。 被人看穿,A起初是打算立刻解决掉季肖白的。但是几次私下交锋中,季肖白都巧妙地引导他保持原有的混乱中立,并在暗地里互相算计又互相接应。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们谁都不会卸下疑虑真心信任对方。 “我要的是什么?是让你简简单单地就死去吗?当然不是,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让他自鸣得意,让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然后猛然一记重击,要他心如死灰,要他绝无翻身的可能!” ! 科莫多如遭雷殛! 对于他来说,眼看胜利在望,自认为就要成功时忽然被剥夺掉所有希望,确实比任何事情都让他疯狂和难受。 就如同当年傅老师的死一样,偶然想起,至今让他难以喘息。 也让他心如死灰,绝无翻身的可能! “你们不敢杀我!”科莫多大吼,“我还有几十个直系下属,我一死,立刻就会有人替代我!我要是死了的话,我抓那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A笑笑:“他们现在都被掌握在我的手里,能操控他们生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权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我一点点偷掉了,你在很久以前就只是一个替我掩饰身份的傀儡罢了。” 科莫多意识到什么,渐渐心如死灰。 他问出最后的疑问:“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报仇?比如,你的催眠术?” “呵呵,催眠术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让你所了解的催眠术不过是在计谋下被演绎编纂的罢了,催眠术中最重要的东西是药物。我也想控制你,可惜你唯一的一个好习惯是对饮食的绝对控制,不然相杀你的人那么多,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A把玩着□□,冷静地陈述着深埋多年的理由,“我的最终目的,是要看你失去一切,要你眼睁睁看着,包括所有分部。如果不是毁掉了总基地,你怎么会到分部来?你怎么会信任我,让我抓住了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寻找的、你所有的其他金钱链条?!” 赵栩道:“既然选择成为恶魔,那么从你作下第一件恶事的那天起,你的未来就已经晦暗无边了。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走的每一步,都是步向泥沼与深渊。” 科莫多:“你们懂什么!” “你足够绝望了吗?”A道,“没有,你还有这个东西!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A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形的薄薄的东西,像一个小本子。 科莫多大惊,季肖白和赵栩从未看见原来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也会有在悲痛欲绝的表情。 A对着塑料袋里的东西射.了一枪,那个东西立刻被点燃。他手一扬,小本子就飞了出去,恰好山风猛然刮过,那个小本子越飞越远,燃烧得也越来越快。 科莫多忽然推开人群,面色颓然惊惧,疯了一样地跳起来抓那个燃烧了一半的小本子。 抓到了!抓到了! 他用自己的手拍灭掉火星,把它像珍宝一样抱在自己怀里。 似乎在一瞬间经受了太大的打击,他喃喃地重复一句话:“我的秘密,我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然后,他忽然神经质地拔腿就跑。 季肖白刚想下令派人去追,就被A拦了下来。 “季先生,不用去追他了。”A看着跌跌撞撞跑远了的科莫多,语调幽幽冷冷,“我亲自去。” 科莫多一直往前跑。 怀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本子。 天已经黑了,四处都是荒野。 荒野里,逼仄的草木随山风狂舞,像极了因为惊慌而奔跑的人群。它们擦着彼此的头颅,在绝望中互相噬咬对方的脖颈。 再跑远一点!再跑远一点! 哈哈哈,就要看到希望了! 他是科莫多!丑陋、他不会死! 他什么绝望没有经历过! 他还可以东山再起!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可以卷土重来! 可是,他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已经在前方等他了。 一枪崩了过来,膝盖一软,他脚下没有收力,一下子摔出了老远。 A在他面前蹲下来,对他笑了笑。 “我有两样东西,一把枪,和一袋汽油。枪的用法是,避开心脉,从四肢开始,进而蔓延到其他地方,一枪一枪,直到你心脏停止。汽油的用法则要简单得多,从头上淋一下,再打一枪。你选一个吧。”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只感觉脑海里喧嚣不堪,很痛很痛!就仿佛有人在用刀尖敲他的脑袋,没有节奏,时轻时重,但是一直没有停。折磨得他想撕开自己的头骨,甩去里面的东西问他为什么这么痛?! A说:“头痛吗?” 他蓦然睁大眼睛,狰狞地瞪着他。 A嗤笑一声:“我们可没有对你下毒,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的精神病有多严重。” 科莫多感觉脑海里的声音炸得越来越厉害。 他有点害怕,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死守住那个秘密。 他的秘密,他们的秘密…… A毫不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末路狂徒,随身扔了个东西。 有火光亮了起来,从脚边一点点燃起,他回首,发现自己正站在地狱里。 脑海里那个小人又跳了出来,嘲笑他:“疯子疯子!” 他仰面朝天,火光围绕着他,烟雾在天空中熏出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说:“加减乘除,每一步都不能错,错了就得重来。” 加减乘除,轻而易举。 可是人生不只有加减乘除,那些运算和选择,他全都错了。可是,无法重来,他也不稀罕。 Flex…… 傅老师啊…… 希望从很久以前开始,早就已经没了。 火焰吞噬了天空,将火光伸向幽暗的地狱,裹挟了那条痛苦挣扎的恶龙。 - 最终,这场突击行动的损失被缩小到最小。 遍地横尸的“尸体”里基本都不是我方兢兢业业的同伴,只有几名同伴受了轻伤,张处长虽然受伤很重,但好在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看见A远去,季肖白转身,在赵栩面前蹲了下来。 他看着他很久,沉默着,一言不发。 显然,他很生气。 忽然,季肖白将他一捞,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横抱起。 嗯……也包括调查小组里正在清理现场的同伴、当然也包括季肖白的父亲。 赵栩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他们的关系,但一直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本能地想挣扎。 “你再动!”季肖白冷冷道,“你再动我就立刻摔倒给你看,我腿废了就得换你抱我。” 赵栩忽然好无奈:“我又没有受伤。” “怎么没有受伤?刚才肯定有磕磕碰碰,你又想瞒着我!”季肖白语气很冲,冷哼了一声“作为你骗我、抛下我的惩罚,从现在开始你一分一秒都不可以离开我!” 众人:“……” 可不可以小声一点,低调一点? 季肖白抱着赵栩慢慢往前走。 赵栩几次想自己下来走路,反而被季肖白大力搂得更紧,他只好作罢。 后来,为了减轻季肖白的用力,他甚至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习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赵栩在他怀里问:“你怎么来的?” 季肖白闷声道:“当然两条腿走过来的,跑过来的。” 当然不是,因为很快季肖白就把他抱到了车前。 赵栩沉默。 季肖白一直抱着他,直到把他放到副驾驶上才松开:“你说过的,会准时回来吃晚饭,我等了很久,你还是没有回来。” 关上车门。 车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被压抑了多日的担忧在宁静的呼吸声中跌宕起来,季肖白忽然凑近赵栩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语气很低很低:“万一你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赵栩偏过头。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自己无数次克制,才遏制住给他回消息的冲动。 季肖白把手靠在座椅的椅背上,那只手微不可查地握紧: 他在埋怨:“离开的时候,连一个简单的吻都没有。” 赵栩只是看着他,觉得那双眼睛清亮无比。 他终于解释道:“我怕我会留恋,以至于贪生,然后就走不出房间了。” 季肖白呼吸一滞,感觉心口猛然抽了一下,声音低凝:“你就不怕死吗?” 明知道如此危险,还是毫不犹豫地离开。 “小白,我终究是警察。在成为警察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有一天为人民牺牲的准备。如果我一个人就可以换回四百条人命,彻底摧毁掉科莫多的话,那我的死亡就是有意义的。” “我真得很愤怒。”季肖白捧过赵栩的脸,惩罚性地咬了一口赵栩的唇,“在微信里恐吓你真不过瘾,好想惩罚你一下,如果我也失去了记忆,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说该多好。” “你就不怕我会猜到吗?我只要一查,就知道你做了什么。” 赵栩看着季肖白,眼底有光:“我可以自欺欺人么?” “阿栩,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 季肖白沉默了一瞬,道:“好。” 赵栩的眸光浅浅地落在,与季肖白明亮的睫翼交织重叠:“走,我们回家。” 说完,赵栩刚想牵过他的手,季肖白温暖的手便已经先一步握了上来。 余温可以燎原。 他忽然心动了一下,紧接着心安释然。 因为季肖白就是那样的人。 ——你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就已经在那里等你很久了。 - 科莫多事件后的一周内,大量走失儿童有了线索,舆论纷纷爆炸。 人质被救、孩子被找回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原因是有人发了一段视频发到网上。虽然立刻被删掉,但还是被一部分人保存了下来,尤其是里面的对话内容。 那段视频里,科莫多带着一只眼罩,身形消瘦,面容扭曲,拍摄者把科莫多丑陋的嘴脸毫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包括科莫多的那番话——“如果没有失职的父母,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拐卖了。” 虽然那句话是科莫多为了推脱自己罪行的托词,但仍然敲响了许多父母的警钟。媒体也报道了科莫多的毕生经历,反复强调了科莫多家庭教育的可悲,再次从侧面呼吁,家庭教育、幼年时期的性格引导和价值观塑造是至关重要的。 新闻中对傅离这个人物只是一笔带过,毕竟这位老师并未成为伯乐,也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一段怎样的过去。 赵栩和季肖白一起看完了那段视频。 回忆当时的角度来看,拍摄者是柳医生无误。 但那之后,柳医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同蒸发的还有A。 他把掌握的科莫多的所有资料打包给了赵栩,之后便没了踪影。 楼镜对赵栩的迁怒也释然了,毕竟回不来的人,终究回不来。 科莫多死后第十一天,晚上九点半。 楼镜坐在房间里,整理姐姐的遗物。历时六次,他终于有勇气触碰楼心的东西。 他看着他姐的照片:“姐,科莫多已经死了,我们给你报仇了。” 照片里的笑容娇媚,永远凝固在刹那之中。 他想告诉她,他变了,一切都在变好。哪怕只是一点一点,很慢很慢。 他不再怕黑,能够在夜里打开窗,拉开窗帘,让月光大胆地倾泻而入。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一个人时就封闭着自己。 他开始在别人和他打招呼时点头致意,并回报以微笑和问候,他甚至偶尔会和关心他的前同事们一起吃饭。 哦,对了,他申请调职了。 一周后出发,去细江。 此次事件后,细江作为走失率最高的城市,国家相当重视,立即批文加大对其扶贫力度。 他打算试着去保护别人,而不再是一直做一个被保护者了。 经历了打击后,究竟是一蹶不振继续把自己困在深渊,还是主动寻觅希望走出来回归光明呢? 忽然,电话铃响了。 护士小姐姐干练道:“你是楼心女士的家属吗?她出了车祸,受了伤,现在在我院进行救治,”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手上收拾的东西猛然掉落在桌上:“什么?” 以为他又是想逃单的无赖家属,护士小姐姐压好想炸毛的心情,耐着性子微笑道:“作为家属,请到来陪护病人好吗?对方虽然情况不严重,但刚从昏迷中苏醒,需要照顾……” 电话里又是一声提示,来短信了。 看到短信的瞬间,护士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大明白,只觉得脑袋发麻。 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 [小兄弟,你姐姐没事,被我们藏起来了,现在给你送回来咯,她被安顿在xx医院,就是要麻烦你自己去接她回来并支付医疗费用咯。以后对你姐好一点,她可没少和我吐槽你。by柳] 他姐没死?! 泪花蓦然湿了眼眶,他当即夺门而出。 - 科莫多的死亡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后,无数人又各赴行程,风流云散。 比如季仲益。 那天别后,季仲益很快就去了西欧拓展事业,他再也没有干涉季肖白和赵栩的感情。 但他照例询问洪沐自己儿子的动向。洪沐有时候不胜其烦,替老弟狂怼,让他自己收拾父子战的烂摊子。 洪沐不理了,他只能厚着老脸去和赵栩套近乎。对比之下,语言温和有礼貌的赵栩简直就是小天使。 季仲益发现作战策略——那就是把赵栩当自己的亲儿子。 他隔三差五向亲儿子嘘寒问暖,还以赵栩的名义给母校捐款,给各种公益组织做慈善。季肖白当然也知道,以往只要季仲益一打电话过来他就会立刻挂掉,但在他一个多月的坚持不懈和赵栩小天使的帮助下,季肖白接到电话后等了十秒才挂。 还有李。 李也离开了季肖白,他说要给自己放个假,花一年去旅行。 当初赵栩在细江遇见的那个小男孩也终于有了下落。他当时就被季肖白带走了,然后亲自安排人照顾着,还资助了他的学业。所以,难怪当初楼心没能找到他。 说到楼心,他一直想亲自询问A。 但是A消失了以后,尽管基地的人挖空心思地想要寻找他,但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相关踪迹。 他们也发现一起消失的还有柳医生。 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消失是否有关联,两人的关系就像科莫多和傅离一样,无人知晓,亦无处探寻。 季肖白的伤势基本痊愈后,扎克利也离开了长都。 他说他要回美国,去继续调查和处理老师的身后事。老师在那边留了一个研究机构,他算是重要负责人之一。相比在他眼中无时无刻都在撒狗粮的季肖白和赵栩,机构更爱他,更思念他,更需要他。 季肖白和赵栩那一天亲自去送了扎克利。 扎克利扎眼的背影很高大,摇摇摆摆间步履不羁。他朝背后挥手,挥着挥着,五根手指只剩下了一根中指。 这根摆弄过无数医学器材的手指被一米八的帅哥举起来大肆摇晃,在离别的最后一秒,依然透露着fff团出身的单身贵族对情侣的鄙夷。 人头攒动,那人和他的举动都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季肖白手肘靠在赵栩肩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扎克利那家伙,用说话来缓解感伤:“阿栩,你觉得他真的是回归美国那个思念他的大家庭么。” 赵栩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道:“大概是去找A。” 季肖白啧啧啧了几声:“可惜,又要换个地方去吃狗粮了。” 赵栩挑眉:“怎么?你觉得A和柳医生是一对儿?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肖白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直觉。” “是么。” “你老公的直觉不会有错。”季肖白抬起放在赵栩肩上的手,顺势撩了一下他的耳根,“在你以‘周栩’假名字来见我时,我就直觉能有机会追回你。哪怕几率只有0.01%。” 季肖白说着,情不自禁的笑开,又露出了那两颗漂亮的犬齿。 那个笑容缓缓绽开在他的眼角,像白色的幽昙悄然绽放。但它不会消逝,也不会定格,而是会静默地奔赴永恒。 夜里人潮涌动,光影摇曳,分秒的时间长河川流不息。 赵栩看着看着,忽然想拥吻他。 季肖白没有察觉他的心绪:“好了,现在该说说咱们的事了。” “什么事?” 季肖白静静地凝视他。 晚风柔和地抚摸都市霓虹,顺带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机场中,有人踽踽独行,有人离别哭泣,有人相拥欢笑,有人彼此牵手、默默无言。 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你自己算一算,九年,一天两个吻,你欠我多少个吻?嗯?” 他们错过了九年。 尽管生活艰难,但人总是会有向死而生的本能。 当撑过那段炼狱般的岁月,即便不能涅槃重生,但一定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人这种生物,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 “我向张处长辞职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去我们错过的地方?” “那是当然。” “那我先走一步。” “你敢么,你已经被我追到了。” “你走到哪里,我就会追到哪里。”季肖白扣住赵栩的手,戒指的温度擦着他的无名指,“这辈子都甩不掉的。” 赵栩的眼中不再有他人,他倾身上前。 九年的蹉跎,只需在人群中落下一个吻。 一个吻,便跨越了一个世纪。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作者发誓下一本一定要有大纲,一定要甜,甜甜的才是王道QAQ。 - 本文纯属娱乐,背景除部分作者向往的省份名称外,其余都是架空。 这篇文就是作者自产自嗑的产物,感觉虐起来很带感,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篇狗血文。现实生活中,不是所有坏人都像科莫多这么傻逼的。这个boss本质上只是一个工具人,作用就是促进攻受感情进度,比炮灰还炮灰~ 可能有小可爱只看这一章,那么,在此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可爱,谢谢泥萌接纳这篇文的不足,超级笔芯,希望以后还能遇见~ 顺便安利一下作者的下一本文,重生穿书甜文,欢迎点击专栏收藏么么哒~ 第47章 李番外 离开已经半年多了。 李离开了季肖白, 因为他不再需要他。 他从季肖白十九岁时就跟在他身边,季肖白需要他,作为部下。他也需要季肖白, 作为精神依托。 因为季肖白和他的哥哥季肖然有着一张七分相似的脸。 他是孤儿, 因为和季肖然意外地聊得来, 同时季母也需要一个定时向他报告儿子情况的人, 而被收养成为他的贴身小管家。 季肖然当年的“小叛乱”他也有帮忙插过手, 帮他解脱,通往天国。之后, 他便在季肖然生前的安排下去了国外。直到后来, 遇见与故人七分相似的季肖白。 但现在,他不再需要季肖白了,也不再执着于季肖然。 对于季氏兄弟, 他终于释然。 半年钱离开时, 他简单地制定好行程计划表,第二天就背上行囊出发。 出发时他甚至没有告诉季肖白, 只对管家陈伯点头微笑。 毫不拖泥带水,绝不留恋,一如他一贯冷厉的行事作风。 他也学着其他年轻人一样, 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有点像韩国犯罪电影里的逃犯。 公交车上, 年轻的妈妈带了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手上还提了一大堆东西。 他礼貌地给她们让了座。 小女孩说完谢谢后一直盯着他上下打量,眼里满是好奇。 他也看着小姑娘。 他的眼神经常会让人觉得害怕, 按理说一般人看两眼就会迫不及待地移开,但是小姑娘却盯了他很久。 年轻妈妈道:“哎呀,你这样盯着大哥哥是不礼貌的。” 小姑娘不为所动。他们无声对峙了很久。 车窗外有阳光射入,在街边树木与过往车流的交错中颠簸,映射出一瞬不瞬的丁达尔效应。 他忽然眉稍一弯,眯了眯眼,认输似地笑了笑。 小姑娘也咧嘴笑了,阳光正好筛在她的脸上,她害羞地埋进妈妈怀里。 纯真的笑容真令人治愈。 他下车,到站了。 站牌掩映在一棵繁茂的绿树之下,几只树枝垂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站牌。 身后是一个破旧的废品处理场和一个汽车修理中心,铜铁的敲击声伴随相应节奏慵懒地跃动。另一边,是电线上群体迁徙的飞鸟振翅,和不绝于耳畔的城市喧嚣。 他没有留恋,登上下一辆公交,开始旅途。 他想在漫长的旅途中去寻找,寻找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也许遇见一个姑娘,也许遇见一个小伙子,也许遇见的不是心动的人,那就遇见一座让他安心的城。 孤儿院的老师曾说他是一个“没有方向的孩子”。 没有方向?当时他觉得莫名其妙,没有方向究竟是指哪一方面没有方向? 后来发现指的是所有。 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甚至性向迷茫,对待任何感情也分辨不清。 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没有过分喜爱,也没有过分厌恶。 好像不去遥望追逐什么人,就找不到生活的动力。他追逐着远火,当时12岁的季肖然也是,如今的季肖白也是。 他用金属一样的冰冷来伪装坚定,其实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空茫无依。 性向不重要,不是生活都要围着爱情旋转。 没有活得精彩的动力,那就解开枷锁去看看纷繁世相,去寻找自我价值。 大道理谁都懂,不如去亲自尝一尝,尝过方知其味。 万一呢? 李来到一个古镇。 古镇依山而建,据说不远处还保留着一段千百年前的古老长城。 无数人来这里打卡拍照,熙来攘往,走走停停。 李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 深秋的山风吹过飘渺层云,隐隐有浩浩山河之声回荡在群山之间。 秋日过后,冬日的雪花步履不停,积雪消融后又是一个轮回。 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经历轮回更迭,他总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是别人的配角,但却是自己的主角。 生活还要继续,没有大结局,更没有终点。 李蹲下来,风带走了他的围巾。 他用手指在城墙的尘埃上悄悄下几个字:“生活,to myself。”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李的个人小记。 也是这篇文的一个小仪式~ 第48章 科莫多番外 重物猛然砸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被一下子砸倒在地上。 男孩麻木地爬起身,心底闪过捡起那个东西扔回去的念头, 一看才发现砸到自己的是扔过来的书包。 书包拉链是坏的, 里面的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思想品德》教科书的封面上画着一家三口, 互相牵着手, 其乐融融。 呵, 真特么讽刺。 屋里的吵闹声因为他这个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而短暂停歇。 那个头发被扯乱了的女人冲男孩吼道:“你还知道回来,滚去上学!” 男人则想看怪物一样地看了两眼男孩, 然后目光移向女人, 猛然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妈的,都是你生的垃圾,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她娘的脾气倒是和你一样臭!” …… 男孩阴沉着脸捡起书包, 往肩上一甩, 头也不回地走了。 顺带踢了一脚地上的书,一本没捡。 - 九月里, 上午十点的阳光依然刺眼。 他慢慢走到四年一班的教室,身上出了很多汗。 开学三周了,他平均一周来上一天课, 然后在一天里平均被老师三次叫到办公室请家长。 虽然他以前也逃课,但在三年级的时候至少他还会每天都来, 然而这个暑假里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吵得越来越厉害,他也没了上学的心思。本来他就不受欢迎,成绩差、脏兮兮的、性格又不讨喜。后来, 老师都快放弃他了,同学们也敬而远之。 他走到教室门口,里面讲台上的人看也不看,径直往里走。按理说,老师会直接无视他。 但是讲台上的人却叫住了他:“这位同学。” 是个很好听很干净的男声,他没有听过。 他本来是不想来教室的,可是他很渴很累,学校里至少可以坐,还有水喝。还有就是,在这个县小学的教室里,它可以听到同学们的聊天。偶尔他也想听听来羡慕一下别人,再顺带嘲讽一下自己的人生,对比一下自己那个家到底有多烂。 听说数学老师是新来的,之前父亲去世,请了几周假,一直是代班老师在上课。所以,今天他终于和其他同学有了共同点,都是第一次见到新来的数学老师。 男老师很年轻,穿着一件白衬衣,理了一个干净的头型,表情也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严厉。 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居然在笑。 男孩眼神不善地瞪着男老师,有刹那的恍然。 但眼底一闪而逝的光很快就阴沉下来,了然地继续往后走。 第一次见面当然要树立个好印象,谁不知道这个道理?等过几天,下一周,认清他的真面目后,他对待自己也许比其他人更加凶残。 他冷哼一声,走到角落里最烂的位置里去。 老式的长板凳本来应该有四只脚,本来应该两个人坐,可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同桌。长凳只有三只脚了,他往木条编制的簸箕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根凳脚。 可是他真的很累了,他很想坐一坐,睡一觉。 他坐到有两根脚凳的那一边,虽然不稳,但勉强可以凑活。他正打算趴在桌子上睡一觉,那个男老师走了过来。 全班早已鸦雀无声,等着看男孩的好戏。当然,他们也挺好奇,这个新来的温柔老师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么温柔。 温柔的男老师走过去,微微躬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就在大家以为他是要狠狠揪他的头发或者耳朵时,他却温柔地碰了碰他的额头。 男孩立刻被惊到,长凳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教室里发出哄堂大笑。 但其实在哄堂大笑爆发的前一秒,男孩听见耳边一个很轻的声音:“没有发烧啊。” 相比那一碰,这句话更让他吃惊。 男老师以为是自己害他摔倒,打算去把他扶起来,刚好看见缺失一脚的长凳。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圆滑的同学立刻把长凳的一脚从簸箕里拿出来。 男老师很快明白了男孩在班里的地位,皱着眉,眼睛里居然有无奈的怒意。 教室里闹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那个声音划开了所有密密麻麻的喧闹,好似一点也不被闲言碎语污染,清亮地落到他耳中: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男同学道:“哈哈哈,他叫张伟。” 女同学道:“报告傅老师,他一周只来上一天课。” “就是,他是逃课大王。” “成绩倒数第一!。” “一周不洗澡!” 男老师沉默地看着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然而,直到多年以后他犹然忘不了那个复杂的眼神,那个他第一次见到的没有鄙夷的眼神——只有震惊、同情和…怜爱。 - 后来,课间听同学八卦聊天才知道,那个男老师姓傅,刚从师专毕业,今年好像才十八。 而男孩照样一周只上一天课,但傅老师上课时总会格外关注他。 他会把时不时目光移过来,观察他在做什么,然后点他的名。他当然也会批评人,包括他。但奇怪的是,他从这种批评里听不出任何差别对待。他温柔也好,严格也罢,对谁都一视同仁。 那天放学,傅老师叫住了他:“你留一下。” 他忘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忤逆他,就那么乖乖地站在教室后门,和这个高大的男人一起,等其他同学走完。 傅老师半蹲下来,摸着他的肩:“小伟?” 他不喜欢张伟这个名字,脸色一臭。 傅老师:“怎么啦?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男孩冷着脸,阴沉地瞪着他。 傅老师脸上笑意温柔,像斑驳的阳光一样,明媚而不会灼伤眼:“我看过你的日记,你似乎很喜欢科莫多龙。” 他一愣。 这个人居然看过自己的日记?他在哪里看的? “你们三年级时的周记,你们老师收着没有扔。” 傅老师一点没错过他眼底的震惊,耐心解释,“科莫多龙是一种很强大的生物,既然你喜欢我就叫你小科吧。” 科莫多龙,丑陋、凶狠、攻击性强、有剧毒。 多像他啊,他当然喜欢。 于是他像父亲常对母亲做得那样,嘴角一牵,嘲讽无比地哼了一声。 谁知道,傅老师却忽然轻轻拥抱住他,温柔地拍他的背。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动作,他的头就放在自己的肩上。 从没有人对他做过这样的动作,但他在大街上见过别的妈妈对自己的孩子做过,因此他明白,这个动作是在安慰他。 “小科,我知道你的家庭状况不好,我看到你的眼睛时就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傅老师还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他送给了他一个新书包,里面有笔和本子。 而他自己始终沉默在惊愕中,一个字都没说。但是那一天,他眼睛红了,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哭。 - 傅老师花了一学期去接近男孩。 他甚至家访,在母亲要打自己的孩子时抬手拦下。 他给他买零食吃。 他和他讲故事,也和他讲大道理。 他总是那么温柔。 四年级下期的时候,男孩上课的频率才渐渐多了起来。 那时候,他已经不会缺席任何一堂傅老师的课了。 但他依然不喜欢其他的老师,但是上傅老师的课时,永远专心致志。 作为傅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他如果上最后一节课的话放学会和他一起走。有时候会在路上第一张写了题目的纸给他:“这道题要不要试一下。”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男孩面无表情地接过。 很快,他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那次期末考试,他数学考了满分。五年级的时候,加上半期考,更是次次满分。 六年级上学期,长期互相家暴的父母终于离婚,但他并没有脱离苦海。 他跟了父亲,父亲让他不要读书了,和隔壁大叔一起去工地搬砖。四个月没见面的傅老师不知怎么找到了工地,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这场争论有难以跨越的素质的鸿沟。 最终傅老师在他父亲“这个死娃子你想要就带走吧!”的怒骂之下带他回了自己家。 傅老师气愤:“是亲爹吗?” 男孩想:这得问我妈,我也不知道。 傅老师没见过这样的事情,骂了一路:“那些人也是,居然敢用童工!” - 傅老师的家很干净,和他人一样干净。 书整齐地叠放在桌子上,丝毫不见凌乱。没有像在自己家里那样遍地垃圾,厨房也不会有堆了很久的碗。 傅老师头一次表现了心机。他做了一个煎蛋给他,让他先吃一个,然后温柔地问:“好吃吗?想不想再来一个?” 他下意识地点头。 “老规矩,这张错过的期中试卷,考到满分!” 简单。 第一天,他轻松地吃到了煎蛋。 第二次:“想吃吗?笑一个。” “……” 第三次:“今天做了糖醋排骨,目标是和我说话,什么都可以,超过五个字。” “……” 他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除了实在忍不了骂人的时候。 终于,这颗小心脏融化了一点点,语气很生硬地挤出几个字:“我会还你的。” 被傅老师从自己家里护佑着父亲的拳脚带走后,他就这样被傅老师“领养”了,虽然没有任何程序。傅老师又花了一个学期去敞开他的心扉,让他多笑,多和他说话。 十二岁的那个生日,阳光明媚得刺眼,他第一次对他露出流露真心的自然笑容。 - 上了中学后,傅老师依然在县小任教,四五六年级交替着来。他依然住在傅老师家里面,学校离傅老师家有一公里。 父亲失去了音讯,听傅老师说他好像去了别的城市打工。但他知道,那是怕傅老师问他要升学费,毕竟初中费用和小学是两种层次。 而傅老师只是默默替他交了学费,只字不提。 渐渐地,他越来越依赖傅老师。只要是傅老师说的话,他都会听。 在学校里,对待数学,他满怀热忱,对待其他科目,他大多数时候则是心不在焉。 本来,他是打算读完初中就去打工挣钱,把傅老师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一分不差地还给他,但是这么做又觉得有些薄情寡义。傅老师差的是钱吗?那他花的精力呢? 青春期,同班同学都在绚烂的年纪里酝酿着各自的小心思,只有他,为了未来和金钱迷茫着。 为了避免麻烦,他能够对同学敷衍地笑,唯有面对傅老师时笑容才会多几分纯真。除此之外,他的天空上一片阴云。 某个雨夜,傅老师很晚回家。他喝了酒,浑身湿透,裤脚全是雨水和污泥。 他打开门的瞬间整个人都跌了过来,少年的身躯还没有长大,他没能扶住他。傅老师就那样脆弱地跌在地上,无声哭了很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傅老师哭。 他变成了13岁的少年,傅老师变成了21岁的青年。少年不知道青年发生了什么,他用最大的力气把他拖到床上,坐在一旁守了他一夜。 那一晚,从来强大温柔的傅老师第一次流露出他脆弱的一面,少年看着他的睡颜,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第二天,一切回到正轨,谁都没有提那晚喝酒的事情,傅老师依然笑容温柔,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傅老师依然关心他。 有一段时间,傅老师心情很好,甚至带他去游乐园,去放风筝。 学期末开家长会。 他被点名批评严重偏科,要求家长单独谈话。傅老师对班主任说,他是自己的哥哥。 他偏科实在太严重,于是傅老师摸着他的头说:“小科,不可以偏科,不懂就问好吗?我会和你一起,好好学习,我们才有未来。” 这句话就像有魔力。 之后,他真得开始努力学习,甚至偷偷熬夜。不懂的问题去问老师,或者问同学。 和傅老师住在一起后,他穿的都是傅老师以前的衣服,干净合身。在穿着和精神面貌上的改变后,他稍稍自信了一些,能够对别人微笑了。不过是初一,大家也还不太熟,在同学眼里,他比其他男生要干净一点,没了戾气的五官也算得上清秀,只是话少高冷不爱笑有点酷。 但是他数学好。当别人来请教他数学时他不会拒绝,而是像傅老师给他讲题一样讲解完后顺便问对方自己不懂的科目。 仅仅三个月,他从倒数前十冲到全班前十。 傅老师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庆祝,还不忘继续鼓励:“我就说嘛,你行的,因为你很聪明。” 他在心里说:不,是因为你那一句“我们才有未来”。 初二的时候,他成绩越来越越好,同学和老师也把他当作行走的鸡汤,越来越喜欢这个带着一点儿神秘感的人。但是他总是不安,觉得傅老师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初二的暑假,傅老师又一次喝了酒。那晚依然回来的很晚,不过这一次不像上一次醉得一塌糊涂。他还能走路和说话,但眼神中的醉意和悲伤远比上一次要浓重得多。 少年把傅老师扶到沙发上要去给他倒点水。傅老师却忽然倾身,像第一次叫他小科时那样抱住他。 他的语调听来很难过,少年几乎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崩溃。傅老师重复了他早就知道的秘密:“小科,你知道吗……我是同性恋,被人骂被人唾弃的同性恋。”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语。 也是第一次知道傅老师喜欢男人。 也是第一次,在失望和希望的交织间,他感觉自己找到了某些答案。 怪不得他对那些和他表白的女生只会感到厌烦,生理课上一想到那些事情就会想到发疯撒泼的母亲,还有对传统婚姻极尽的恐惧和埋怨——如果不爱,就不要结合,以免摧毁得彼此面目全非。 他一面怅然若失,一面欣喜若狂。 太好了,傅老师,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他深深看着闭目昏睡的傅老师,依然没有回答。 - 后来,傅老师晚归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会规劝,但是傅老师只会因为影响到他学习而感到自责,那种从心底的自我否定和颓然,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他没有过问傅老师具体的事情,傅老师也从来不说。只是傅老师每醉一次,他就陪一次。 但相应的,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要努力学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以后挣很多很多钱,保护傅老师,照顾傅老师。 然而,他还没等到那一天,天就变了。 - 那一天。 他照旧来上学,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们窃窃私语,却有意不遮掩,为的就是让他听见。他们说的都是同一个话题——他哥是同性恋,有病。 原来,傅老师被学校辞退已经一周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有人评价他如何耐心细致,小镇上几乎所有人都只对这件“丑闻”津津乐道。连他的同事也开始明里暗里议论他。 “一个男人怎么娘里娘气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就是,怪不得说话轻声细语,原来是gay。染HIV的!呸!” 傅老师精神压力与日俱增。在少年面前时,他会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脸上依然总是挂着温柔的笑。但是少年一离开去学校,他就会把自己长时间锁在房间里。 而少年在学校里也不轻松。他一点点看着昔日勉强还算友好的同学翻脸,他们也像看怪物一样看他,每一个眼神都在骂着和语言同样恶毒肮脏的字眼。 骂他可以忍,但是骂傅老师他不能忍。 他撕破脸,怒斥那些说他坏话的人:“你们谁敢说他!” “他是你谁?!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心底的秘密忽然被击中,他一把将椅子抡了过去既是掩饰,也是自己对自己无能的宣泄:“他是我老师!也是我哥!” 说出这话,心头割裂一般得疼——现在的他,没有承认的资本。 傅老师失去工作后,也失去了以前的笑容。他无数次笑着笑着就问起少年令他伤心的问题:“你觉得我们这种人恶心吗?” 少年没有袒露心声,傅老师也并不知道少年对他的情感。他这里说的“我们”,是指像他这样的同性恋,他潜意识里是把少年排除在外的。 可少年的“我们”却绝不会把自己和他分开,他摇摇头。 花了很大的勇气去拥抱他,说:“我们,还有未来。” - 有一天,傅老师很反常。他外出买了很多菜,做了很丰盛的晚餐,像往常那样笑意温柔。 少年背上有很多淤青,但看到这个笑容,他便想:只要这样就够了。 傅老师拿过他的碗,替他盛汤。忽然问他:“小科,你喜欢女生吗?” 少年的筷子一顿,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终于道:“不喜欢。” 在学校里时,他被人缠着,不断追问他的性向。那些人找到机会将他围攻在厕所里,一大群人把他往便池里摁。 校园凌霸从来不会停止,你稍微“特别”一点,就极有可能成为被霸凌的目标。 他们扯着他的头发问他是不是也是变态。他反击,发狂地把他们摔进便池里:“你特么才是变态!” 但最终,他还是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我也喜欢男生又怎样,干你们屁事!” 这些同学知道了,那么傅老师迟早也会知道,他并不意外。 此时,听见少年的回答,傅老师手里的汤匙一下就掉了。他的目光怜惜而痛苦:“是我影响了你么?” 少年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迅速摇头。 可是傅老师已经在这瞬间脸色刷得一下白了。看来那些骂他恶心的人是对的,他也毁掉了这个孩子的未来。 傅老师强撑着笑容:“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少年很敏感,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他知道,进而疏远自己,所以他撒谎:“没有,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女生,甚至是讨厌。” 傅老师看少年的神情又变得心疼,他搂住他,又像第一次叫他昵称那样:“你确定吗?” 少年点头,眼神坚定。 确定!傅老师,我喜欢你!我会很努力很坚强很拼命! 只要傅老师在,再可怕的校园暴力他都可以接受。他会迅速成长,迅速变强,为了成为眼前这份温柔的后盾。等他变强了,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他们! 傅老师紧紧握着他的肩,眉心紧紧皱着,里面的悲哀几乎快溢出来:“小科,那你要记住,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以后可能会有一段炼狱般的岁月,我真怕以后你会迷失自己,毕竟你这么倔强,这么要强。”傅老师看着他,又说,“但是,熬过之后就好了,老师会一直陪着你。” 后来,校园暴力依旧持续,老师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批评两三次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老师最终也不过是一种职业而已,刚工作的热忱褪去后,他们明白自己不是圣佛,无法用一己之力拯救不学无术的混混,也无法拯救他们自己也觉得有病的人。 少年白天挨着一身伤,晚上熬夜学习。 迈入初三了,他要更加努力,初三举行了月考,他是第四名。他一定证明给傅老师看,他们有未来! 然而未来截止于那个漆黑的夜晚。 他被一阵声音惊醒,起来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傅老师的门依然紧闭着。楼下却响起保安大叔的惊叫声。 他猛然推开傅老师的门,床上没有人。因为他跳下去,自杀了。 然后,时间线停滞于这一刻,那个叫小科的少年,也一起死在了这个月黑风高的深夜。 叫傅离的青年迅速被世人淡忘,但永远被铭刻在少年的记忆最深处。他带着希望来,又让他堕入更深的地狱。 把真相残酷的撕开后,短暂的灯光又暴露在黑夜里,无边的阴霾一点点吞噬掉微茫的光。 那份温柔被世俗杀死,他离开了学校,没能毕业。从此一直孑然一身。 但傅老师的突然离去带给了他后遗症,他的脑海不知何时开始生出一个割裂的小人,和那些同学一起,不遗余力地骂他疯子疯子。 他跟人混,不要命地打,那股打起人来就像再宣泄和报复社会的蛮劲儿让他迅速得到赏识,但他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丢掉从傅老师那里学来的涵养,狰狞地发笑,无所谓地爆粗口。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成为他,想模仿他,做他做过的事。 而他却反向行走,做他绝不会做的事,好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变成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就仿佛他从没有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从未影响过自己。 他跟着的人很来事,他也一步一步做大。他开始违法,开始犯罪。 看到小孩子的瞬间,他有报复的念头。 最开始,他想得很单纯很天真,把那些孩子拐走,留下一些线索,看他们能不能来把他们找回去。如果能够找回去的话就给送回去。但是后来,发现居然还有专门卖孩子的,哭着求他买。 于是,他也一点一点地迷失自我。 人,在善恶之间的抉择都是一瞬间,每一个人曾经都是不谙世事的婴儿。 他以前遇见一个偷他东西的流浪汉。流浪汉以前是个诗人,读过很多书。 流浪汉说他心理脑子都有病,该去看看医生,或者看看书也可以。 后来,他把他杀了。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黑暗的一方,就不要让他看到本该属于光明的东西。 关于傅老师的一切,被他小心翼翼地尘封起来。 直到几年后,他才调查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时傅老师有一个偷偷交往的男朋友,男朋友和女性结婚了,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一刀两断。后来,话越传越难听,傅老师成了纠缠直男的死基.佬。 还有傅老师的身世。傅老师从前也是被自己的养父母买来的,他们无法生育,没有办法传宗接代,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在少年的小学任教时养父已经过世,养母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以后,立即和他断得一干二净。 知道了这些事时,少年已经变成了当初和当初傅老师一样的高大青年。 可十八岁时的傅老师干干净净,他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年,将永远继续年轻美好,而他会逐渐老去,肮脏不堪。 堕落从来就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变本加厉地作恶。 拐卖!拐卖!谁让你们这些父母只生不养!生孩子只是为养儿防老的投资么?仅仅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么? 他要报复所有的父母!报复世俗和社会! ——连同傅老师的那一份。 二十二岁那一年,他交过一个男朋友,滚过床单。他当时很喜欢他,在事后第一次和人提起过傅老师这个人。男生只是笑,满是嘲讽。 那是他第一个正式的男友,交往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失踪了。半年后,有了消息,说他死在了邻省省会的一家别墅里,死在了一个黑道大佬的床上。 黑道大佬把尸体给人送了回来,当时还抽着烟。 后来,他再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作为同志,他要比直男群体更加容易识别出同类。后来,他见过很多同性恋,男女都有,他们或多或少地躲避着世俗,组成自己的圈子。 和异性恋相比,同志间的爱不比它轻松高尚,反而更加卑微低廉。因为迫于世俗中各种各样的声音,绝大多数人都很脆弱。 他见过很多劈腿的、滥交的、约炮的。 呵,狗屁爱情。 他再也没有拿出傅老师的笔记本。 他离开傅老师出租屋的时候带走了傅老师留给他的笔记本,很薄很小,伴随经济飞速发展,这个小本子被尘封得越来越旧。 有时候他会想,幸好傅老师已经死了。因为这样的话,他不会看到自己今天这副模样。 同样的,傅老师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秘密,那个他没能说出口的秘密。 每一个沉沦中的人都畏惧着见到故人,尤其是挚友、至亲、以及——挚爱。 有一晚,月色浓得发红,恍然看去像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 那晚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人永远年轻,清秀的眉眼看向自己时,眼神总是那么温柔清澈。 “傅老师……”他动了动喉咙,“我长大了。” “嗯,小科长大了,然后呢?” 心动和心痛同时一拥而上。 他在梦里终于说出了那个秘密:“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那人伸手抚摸他的头,然后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抱他入怀。 梦回的依然是那间久违的小屋,熟悉的沉默里,傅老师的肩头映着腥红月色。 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小太阳,并没有可以救赎恶魔的天使。 世界这么真实,并没有那么多童话。 他不再是傅老师的男孩小科,他成为了巨龙科莫多,一个连他自己都恶心的男人。科莫多洗不白,也不屑。 二十五岁以后,他开始滥交。耽于酒精和药物,脾气越来越暴躁,表情越来越狰狞,愈发面目可憎。有时候他站在镜子面前,甚至会认不出自己。 他也曾经无数次梦见,傅老师责备他,唾弃他。 脑海里的小人没有一天不在争吵,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但是他无法接受傅老师在梦里鄙夷的眼神和口吻。 用人质威胁赵栩的前一晚,傅老师失望地看着他,叫他另一个他讨厌的名字:“科莫多,你的爱真廉价。” 他癫狂地反问:“傅老师,难道不是你的错吗?你知不知道,先给人以希望的温暖、再将人投入绝望的铜炉是最大的惩罚。” 他也曾设想过美好的未来,自己考上很好的大学,赚很多钱,练一身腹肌,帅气地向他表白。 然而,这些都成了梦幻泡影。 但其实,他知道,他在找借口罢了。 最终傅老师没有挺过世俗的偏见和谩骂,他也没有压制住对世人的愤怒和怨怼。这更像是一种小孩子报复性的自毁,其实他明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却偏偏执拗地选择了错的一方。他在与傅老师邂逅又分别的命运三岔路口,选择了恶,一去不回头。 傅老师,如果走上这条路将通往地狱。那么在人间牢笼遇见你的时候,我早已经就在地狱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呼! 番外莫名沉重啊。 本来可以是一个很甜很美好的养成年下的。 最后一个番外其实是有原型的,是很久以前在某个新闻还是论坛上读到的两个高中生的故事。他们所在的地方很落后,其中一人很胖,也因为家庭原因长年遭受校园暴力,另一人似乎也被孤立。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互相取暖。但是最后其中一人无法承受小镇的流言蜚语自杀了。 在写到大结局之前,科莫多的人设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傅离也是在最后两三章才临时编写的人物。我猜,在以前那个时代,一定有像傅老师这样的可怜人存在吧。 但是作者这里写的毕竟只是小说,笔下人物的道路选择和三观形成大家千万不要认真,一定一定要遵纪守法不越界呀。大家要相信阳光,毕竟现在的时代正在变好,不开心时也一定一定要及时倾诉!!!心情不好可以在文文下说,作者有幸能看到的话一定回复! 说回这篇文。 主角们本来有一个甜甜的番外,但是作者现在不太写得出来,还是等以后文笔技法和情节把握能力都更好了再补吧(心虚眨眼)。 如果有小可爱想看的话可以告诉我,作者会尽快提上日程。 最后仪式性地想说一下本书写作历程。 作者码字速度一直都非常慢的,一章三千字能写三个小时。这篇文从11月开始写,写到了2月底才终于完结,又修文收尾一周,中途还被锁了一个月,现在想起来真是老泪纵横。不过,原定十一二万字迫不及待想完结的文,居然被写到了十六七万,自己也是大吃一惊。虽然不够理想,但庆幸自己没有烂尾或坑掉。 这篇文题材算是不讨喜的古早狗血强行(?)宠爱的虐文,也是作者写的第一本耽美文,作者虐完受又虐攻orz,本来是自产自嗑,开心就完事儿,结果到最后自己也是心力交瘁,两头不讨好。 说到这里,真得再次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它这么糟糕,感谢泥萌仍然接纳它。玻璃心作者多次写不下去时,是泥萌一直在鼓励作者!写到中途时,作者差点太监封笔,一度差点失去对文字的爱好与初衷。 (拉横幅:感谢小天使们!!!).gif 现在终于写完后的感触是: 真得一定要坚持写下去,一本会比一本好的,思路也会越来越顺畅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的。 每一个作者心底都有一个乌托邦被寄托在笔下,希望能够永远执笔,守护好自己这片小天地,哪怕是废土也罢,仍是精神乐园! 期待今后,江湖再见,遇见更好的彼此! (全文已完结,欢迎评分哦~期待小可爱的真实评价,作者下一本中一定更加努力~手动比心!) ———————————————— 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预收下一本文哦。 题材应该是重生穿书题材的现代都市耽美甜文,沙雕轻松也不失温情。(作者再也不写虐文了T_T) 文名暂定为《作者今天秃了吗》,超甜的,这一次,作者一定会用全力去写好它~欢迎预收哦!Mua~ (锁文锁怕了的求生欲PS: *本文除部分作者向往的省份名称外,背景皆是架空,绝无任何抹黑职业或人物的意向,每一个角色都没有在未成年时发生过性关系,也并不存在师生恋。)